《人约黄昏后》 第1页 [现代情感] 《人约黄昏后》作者：半茶咿呀【完结】 简介 中年女性林晓维结束了职场生涯，生活告一段落，还是重翻新篇。衰老的父母、远方的女儿、破碎的婚姻，或许一切还是琐碎、平淡日常的继续。但人生总有一些起伏和亮色，不经意间划过身畔，陪伴和温暖寂寥的人，一路前行...... 第1章 5 月底了，林晓维这几天在办公室总爱出神。 定好的周四下午联查还差点忘了。 跟着韩总和其他几个机关领导从各基层部室巡查一圈回来，还有 20 分钟下班了。 小高在楼道拦住她，汇报说，业务部去年退休的周姐又因为接工龄的事来闹了，刚被他们劝走。维修部那个脑袋长过瘤的小子又来了，现在还在她办公室里坐着，快一个小时了，劝不走。 林晓维点点头，走进去。 「林部长，」小伙子看她进来，从长沙发上急促起身。 「李……」她一时没叫出他的名字。 「李新锐。」他提醒她。 「哦，对，李新锐，还是上次说的调岗的事吧，我刚才碰到你们部长了，说马上就给你调岗，不是已经通知你了吗？」林晓维开门见山，又示意他坐。 「是说给我调岗，让我去二班做变配电工，我不想去！」 「你别急，你们刘部长也是照顾你刚做了手术，不能爬高，不能倒三班。」 「我是不能倒三班，这头还总迷煳，那我也不想转成变配电工。变配电工奖金系数太低呀，我这回是做完手术了，可平时得长期吃药，后面还得去北京复查，都是钱啊。」 「……」 送走李新锐，办公楼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晓维换下工作服，从里间的橱柜里又翻出两个没开封的盒子，一个是茶具八件套，一个是毛巾套装。都不记得是哪年哪月的先进发的奖品了。 想了想，她把单人床上的枕头和毯子捲起来，一併抱着，锁门出去。 她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在单位值夜班了，自己配的东西，还是收走吧。 从 2 楼下去，在楼梯口迎面碰到综合办的徐康。 跟她打招唿：「刚走啊，用帮忙吗？」 从林晓维 19 岁进公司第一天，就认识徐康。大她 6 岁，她一直叫他徐哥。 「没事，你忙。」 「刘峰今天请假了，我替他送韩总。」 「哦，快去吧！」 刘峰是韩总的专车司机。 「哎——，算了吧，」林晓维想起什么，刚想叫住他，又摆摆手，示意他走了。 林晓维上午刚张罗了一桌明晚的饭局，除了他们人力资源部的同事，还有几个差不多跟她一起进厂的姐妹，算是答谢和告别吧。她想起是不是也应该叫着徐康。 这事她委託小高安排的，想想小高的眼力见，应该漏不下谁。徐康就再说吧。 从单位出来，林晓维直奔第三医院。 住院部九楼。 三个多月了，妈妈还是老样子，每天安静地躺着，眼神明澈，像在想心事，不声不响，不好不坏。 护工关姐正靠着窗台打电话，笑得「嘎嘎」响。看见林晓维进来，很快收了手机。 「大姨今天挺好，没事，中午还自己吃了几口，知道嚼。」关姐说。「后来怎么也不吃了，我就给从胃管下去的。」 「我爸呢？」 「中午走了，说下午有人找他。」 林晓维站床前端详了妈妈一会，「妈！妈！」林晓维清晰地叫了几声。 她好像没有听见，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又似是面前一片虚无。 林晓维伸手轻撩开被子一角，扫了一眼下面，「换了吧，湿了。」 回到海苑新区已经九点半了，今天在医院呆得久了一点。她本想让关姐放松一会，她那么活跃的性格，让她去楼道里找人释放释放天性。这一层是老年病区，各病房基本都配有护工或保姆。关姐熟得不行。 没想到关姐一出去就找人聊了一个多小时，林晓维在病房里守着，一面看表，一面气愤地想看看她到底多久能记得回来。 还是小护士给关姐找回来的。找她登记病人 24 小时大便次数。 林晓维所在的海苑新区因为离海边近，房价不低。好在林晓维下手早，那时房价还没飙涨起来，前两年贷款也还完了。 她家在 10 楼。 跟意料中一样，家里黑漆漆的，钟自舟没回来。 钟自舟知道她这段时间每天下班先去医院，他习惯了晚上自己去找饭局。要么就是回自己妈家。若是哪天林晓维回来赶上他在家，反倒不正常了。 林晓维洗澡的时候，钟自舟回来的。 听声音就没少喝。他越是刻意轻手轻脚，减小动作幅度，越是到处磕磕拌拌。 「老婆！」看见林晓维穿着浴衣出来，钟自舟的桃花眼笑成一道缝。 林晓维懒得理他，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擦着头髮回了自己的卧室，转手就把房门反锁上了。 自从 10 年前，林晓维重新接纳了钟自舟，允许他搬来她跟女儿的家，他们就是这个状况了。 分房睡。 「你可以不接受。」当时林晓维直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进门。」 钟自舟理亏，无话可说。能表达的悔意，他都表达了。林晓维不为所动。完全为了满足女儿钟悦琳的心愿，他才有资格重新跟他们住到一个屋檐下。钟自舟很清楚这一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他在林晓维这里已经基本感受不到什么爱情了。 有段时间，他不死心，拼命表现自己。下班就回家，抢着擦地，一个从不下厨的人也咬牙颠起了炒勺。事实证明无效。 他又恢復了常态，四体不勤，但也没资格挑三拣四、指手画脚。这样，两人反倒都舒服了。 林晓维这半年开始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了，爱出汗，睡眠浅，心烦。上网查，又问问同龄人，这都是更年期的标准症状。单位体检时，林晓维去妇科问了，除了补充雌激素，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或者什么时候去看看中医。 一面吹着头髮，一面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分明还不显老。长发茂密，白髮可数。皮肤也算白皙饱满。她是属于骨架小而有肉的身形，脸也小小、鼓鼓的。网上说这种脸有少女感，显年轻。 少女感。有点讽刺。下个月她就满 50 岁了，按组织部门要求，科级干部生日当月就需要办理离岗等退，给年轻人腾地方了。 关灯睡觉前，林晓维又看了一会手机。主要是又打开微信，翻看了置顶联络人的聊天记录。 是女儿的。聊天记录停留在 4 天前。 这次断联时间间隔得有点久，林晓维想。又忍不住点开女儿的微信头像看了看。 是只趴在书桌上的、特别乖巧的金渐层，模样可爱又有点慵懒，就像她对女儿钟悦琳的感觉一样。 第2章 钟悦琳从小能吃能睡、特别好带。白白胖胖地进了幼儿园，从不哭闹，阿姨们都喜欢。上学以后认真努力，虽然成绩不是特别拔尖，但很自觉，完全不用大人操心。只是小学四五年级有段时间，性格变得烦躁易怒、不爱见人。有人说是家庭的影响，再加上青春期躁动。 那时林晓维和钟自舟已经离婚好几年了。钟自舟不管在外面怎样我行我素，对女儿还是一直掌中宝一样，基本随叫随到、有求必应。两个人都知道，女儿一直想让他们在一起，一家三口，每天都能互相看到。 后来，钟自舟真就回来了。不管是他真的悔过，还是在外面实在混得不行了，反正林晓维也不在意了，就当为了女儿吧。 钟悦琳高中毕业顺利地考上了北京的一所 211 大学，毕业留京进入一家证券公司。 对女儿的前二十几年，林晓维都挺满意，到她 24 岁以后，突然发觉终身大事必须提上日程了。可如今她接近 26 了，还是单着。 都说晚婚晚育是新时代的新趋势，是否算得上问题还有待探讨，可林晓维特别不想女儿进入大龄剩女行列。她对女儿的期望不是一定要马上结婚，结婚是人生最大事，对女孩子尤甚。但她要尽量在合适的年龄做适合的事。至少她应该找个人恋爱。而不是排斥。 她觉得钟悦琳就是排斥恋爱。否则她那么好看，怎么会这么多年从未谈过恋爱。 「妈，你别操心了啊，你好好的就行了!」 每次说起这个话题，钟悦琳都这么哄她。 又逗她，「你看上谁了，给我介绍啊，我看看帅不帅，跟钟自舟同志年轻的时候比比，哪个帅！」 林晓维知道钟悦琳是个颜控。 可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大明星啊。还提钟自舟，她不知道她亲妈就是吃了颜控的亏吗？ 第一面，不满 22 岁的林晓维不说对钟自舟一见钟情，至少也算颇有好感。 那个夏天，米娅迷上了粤语歌，陈慧娴的、王菲的、叶倩文的，天天在家里练发音，周末就约着林晓维一起去卡拉 ok 一展身手。在大堂办手续的时候，他们碰到钟自舟和他的两个哥们。 米娅跟林晓维高中 3 年同桌，毕业考进了银行。跟钟自舟不是一家，但有业务往来。那时钟自舟还在各银行间跑交换，两年后才做了信贷。 米娅自然是认识钟自舟那张脸，但没觉得跟他那么熟。听他说一起吧，还有点犹豫。 最后还是 5 个人合开了一个大间。 那天主要是米娅跟钟自舟的那两个哥们练歌了，其中有一个唱得鬼哭狼嚎的，还自嗨得不行。 钟自舟跟林晓维一直坐在侧面沙发里说话，彩光迷迷离离地洒下来，本来可以有点浪漫情调的，无奈场合不对，他们不得不随着歌唱者的调门忽大忽小地调整聊天的音量。很多次，林晓维还要因为钟自舟的那个哥们，拼命忍笑。 其实那个下午主要都是钟自舟在问、在说，林晓维小心翼翼地回应。 林晓维不是没有过追求者，她能感知到他的意思，不管是他目不转睛的眼神、他的柔声细语，还是他的又敬茶又敬零食的体贴举动，都表明着他的心迹。 再就是配上他那张脸，更让人感觉像个美好爱情故事的开始。 林晓维有所期待，但还没有被迷昏头脑。 所以唱完歌，钟自舟本来还邀请他们换个地方一起共进晚餐的。米娅和林晓维都没有交换眼神，就同时推脱了。 米娅是想，不能让那个小子太快得手了。 傻子都看出来他对林晓维一见钟情了。但钟自舟什么人，银行里有的是小姑娘看见他就脸红心跳的。米娅不想自己的好姐妹还没了解形势，便一头栽进去。 可林晓维还是很快栽进去了。 电话攻势、风雨无阻地接送、约会邀请，附近能去的咖啡屋都去遍了，影院的新片一场不落。钟自舟太明白女孩子的心理，那年月不流行炫富砸钱，罗曼蒂克做足了，对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就足够感动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一往情深，再加上他那张稜角分别、唇红齿白的脸。林晓维以为她的春天真正降临了。 他们的确有过一段美好时光。腻在一起，激情、快乐、甜蜜，互相都是对方眼里的光。 但并不长久。 最早暴露出问题，是在家庭财务管理上。 林晓维原来觉得不是问题的，共同的家，收入自然应该合在一起。但第一个月月末，钟自舟就要求他来管钱。理由是他学金融的，理财比较专业。 乍一听，这话挺有道理的。 虽然在林晓维父母那里和她的认知里，大多数家庭都是老婆管钱持家，可林晓维还真没有认为这就是约定俗成、不可改变的。林晓维最初气的是他的态度，似乎这就是理所当然的，根本没什么可商量。 她赌气地表示要自己拿着自己的钱。没有想到，钟自舟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也不反驳，也自己拿着钱了。重点是越到后来，林晓维完全不知道他每个月的收入了。 除了银行的工作，钟自舟几年前，就跟一个朋友代理了一家南方的品牌木门，在市里的两个大型建材家具店都有门脸。他还不甘心，到处跟朋友对缝，找生意做。 个人的花销，两人都是各花各的。但重点是每天买菜做饭的是林晓维，家里各种物品添置、採购也是林晓维，钟自舟是完全不管的。 林晓维也不好意思天天找他要钱，她也说不清该要多少。等她终于憋够气了，要跟他坐下来好好商量家庭财务问题时，钟自舟对她说，他每月主要收入都交给他妈，因为代理木门前期的投入都是他家里出的，所有权自然也在他家里。他又说，他妈妈也知道其中也有他应得的部分，都给他记着、存着呢，攒够了以后会给他们俩换个大房子。他能支配的就是银行里开的那点固定工资，每个月出去开闢市场、结交新的生意伙伴还不太够呢。 「你一个月到底想要多少吧！」钟自舟最后气定神闲地问她。 就从那一刻起，林晓维开始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陌生了。 她才刚意识到，她本想携手共度今生的人，其实自己并不完全了解。 就像她婚前就不能够理解他的家庭一样，她一度想过她不知何时才能融入他的家庭，但那时正是她热血最沸腾的时期，她很快把这部分自动忽略了。 钟自舟在家里最小，上面有 3 个姐姐。 林晓维提着礼物第一次登门是在周末，进门就看见他家客厅中央支着麻将桌，几个姐、姐夫围在一起热火朝天地打麻将。看见她进来，都只是点点头，甚至没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或者起一起身。 只有钟自舟的妈妈、她后来的婆婆坐在沙发上，陪她说了说话。期间还不时站起来，去观摩一下谁谁的好牌、帮谁算算一把大胡的进帐。 她本以为他家可能会留她吃顿饭的，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他的家和家人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钟自舟的解释是他们家就是这种氛围，比较自由，也是没把她当外人。 「你希望一进门就被他们问东问西地围观吗？」钟自舟的说辞当时是熨帖了她的心。 但她后来下意识中，不太愿意去他家了。那里永远不变的麻将局，每个人懒散肆意、无所事事一般的做派让她难以亲近。 现在，除了他的家庭，连他也变得陌生了。 好在新婚的热络还在，她天真地设想未来可以凭藉爱逐渐说服和改变他的观念，一起重新规划共同的人生。 结果，她果真是天真了。 第3章 钟自舟婚后不久，就从银行的会计部调到了信贷部，工作越来越忙，应酬也多起来。 他自然是满意的，总有大小单位因为放款求着他们，还有机会认识方方面面的生意人。他对于未来的规划很明确，挣钱，挣大钱，别的都是虚的。尤其是接触了越来越多的老闆之后，他更加觉得自己比他们不差到哪里，除了机遇。 考察思量一番，他跟一个朋友琢磨着开一个二手车行，回家跟林晓维描述他根据未来私家车逐渐兴起的趋势，挖掘出来的巨大市场和广阔前景。 林晓维这时已经对他骨子里的不安分和心血来潮有所了解，再加上也实在不懂这行当中的门道，也不便发表太多意见。 但问题是二手车行的前期投入不小，钟自舟瞄上了林晓维手里的钱。 「你不知道我一个月开多少钱吗？」 「你平时把钱交给你妈，现在需要钱了为什么找我要？」 林晓维质问他。 「我不是想这次凭自己的能力开个店给他们瞧瞧吗？开店用咱自己的钱，以后赚的不也都是咱们自己的吗？」 钟自舟振振有词。 「维维，就这一次，帮帮我，你不是有八万吗，挣了钱肯定还你！挣的钱也都给你！」 他们结婚，林晓维的家里给了林晓维八万块钱。那是她小厂子工作了一辈子的父母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林晓维一直没有动用过。钟自舟倒是记得真清楚。 温柔攻势，加上软磨硬泡。 林晓维从开始的拒绝到犹豫，而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觉得这个家越来越稳固，难以分割了，她把存摺给了钟自舟。 怀孕期间，林晓维还是感觉挺幸福的，不止钟自舟对她体贴关爱，婆家也重视起来，总叫着他俩过去吃饭，婆婆也少有的对她察言观色、嘘寒问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钟自舟的二手车行顺利开业了，他每天意气风发、公私兼顾着，对未来的规划宏伟而远大。 林晓维劝告他，不要总想一口吃个胖子，摊子别铺得太大 ，干好银行的本职工作。 钟自舟笑她保守，但也没有太反驳她，哄她说，安心做个最美孕妇就好了，其他不用她操心。 一个孕期，林晓维胖了四十多斤，被米娅戏称胖得连嘴唇都厚得像多出了二两肉。 四十多斤啊，除去孩子和羊水的重量，怎么也得二十多斤吧，一个月子，林晓维就瘦回去了。 钟自舟是家里这一辈的唯一男丁，钟家盼望孙子，林晓维早就看出来了，但没想到性别在他家人眼里那么重要。 米娅去看望在婆家做月子的林晓维时，吓了一跳，她憔悴和消瘦得跟孕期判若两人。 她告诉米娅她的手腕疼得厉害，她刚给医院的一个堂姐打电话谘询说，很像腱鞘炎，抱孩子太多劳累过度所致。 「他们都不帮帮你吗？」米娅用眼神点点身后。 虚掩的门后，客厅的麻将桌还开着，谈笑声不断，还有人吞云吐雾。 林晓维摇摇头。 「你怎么这么瘦了，他们不给你熬汤什么的吗？」 林晓维又摇摇头，「反正悦悦一出生我就没有奶水。」 「不喝汤不是更没有奶水吗，再说你刚生完孩子，也得补补啊！」米娅气炸了。「平时你就都自己带着孩子吗，钟自舟呢，钟自舟也那么在乎男孩女孩吗？他不照顾你吗？」 钟自舟在外面似乎更忙了，回家时间不定，好在他并没有把性别挂在嘴边。看起来，他还是很喜欢这个长得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傢伙的。高兴起来，就端详着、抱着、哄着，叫她「小美女」。他给孩子取名「钟悦琳」，他说这个小生命寄託着他对林晓维的爱。 这算是林 晓维仅有的安慰了。 而除去这个，这个家让她简直一天也呆不下去。她甚至不愿意让她的父母和同事过来看她，看她的惨状。 「米娅，我有点后悔了。」林晓维说。 「别瞎想了，再坚持几天就出月子了，你就可以离开这儿了。换个环境就好了。」米娅懂得她的意思，她心里也气得不轻，但她得控制住，林晓维还需要她的安抚。 好朋友还需要她的力量支持。 米娅也没有想到，她对林晓维的安抚和支持会一直持续下去。虽然随着钟悦琳的慢慢长大，林晓维的元气渐渐恢復起来，人也圆润多了，可她离米娅认识了多年的那个文艺、纯真、温暖的甜美女孩好像越来越远了，她变得少语和阴郁，目光灰暗。 只顺风顺水了一阵子，钟自舟接手了一批走私车，被查获了，二手车行彻底垮了。他不甘心，在银行办了停薪留职，盘下了一个汽车修理厂，又跟朋友拉了一个工程施工队，到处跑关系拉活。 米娅每次听到林晓维充满忧虑地跟她谈起钟自舟的创业之路，他的好高骛远、一山望着一山高，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导宽慰林晓维了。 钟自舟的不间断折腾，令林晓维越来越感到生活的不确定性和隐藏的压力。他们吵架的频率激增。钟自舟开始越来越晚归，直至夜不归宿。 有一段时间，米娅投入了一段门当户对的相亲开始的恋情里不辨日月，直到突然在银行营业大厅里看见枯坐的林晓维，才惊觉很久没见到她了。 林晓维的模样让米娅大吃一惊。 一向打扮得体、注重形象的她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灰旧的长帽衫，露着脖颈间暴起的青筋和嶙峋的锁骨。 「米娅，我离婚了。」她平静地说。 「你怎么瘦成这样？」米娅抓住了她的手。 林晓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了，白天也是浑浑噩噩。 晚上安顿好钟悦琳，她就去找钟自舟。除了钟悦琳的召唤，钟自舟晚上已经基本不回家了，变成昼伏夜出的动物。 他开始是说一群生意伙伴谈生意，麻将桌上好沟通。尤其里面有大老闆，有他特别需要的资源。 后来林晓维发现了，大老闆是个女的，一个风韵犹存的离婚中年女性。他们的麻将台就设在老闆家。 林晓维在马路对面的车里连着盯了好几夜，她开始是听见里面的麻将声，后来她看见子夜有人从那个门户里出来离开，没有钟自舟。而里面的灯光不久就灭了。 钟自舟的二手奥迪在楼下空地上一宿一宿地停着。 钟自舟开始是不认的，听说被跟踪了整宿，暴跳如雷，又哄她说就是跟那个女人玩玩，没有来真的。 再后来应该是那个女人不干了。 「离婚吧，离婚吧！」 林晓维没有想到竟然是他先提出来。一个背叛家庭的人如此理直气壮。 「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就爱守着你那个死工资你就守着，我出去闯不也是为了这个家！」 「你也不用再迁就我了，各走各路，都痛快了！」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林晓维吼，「你就说是不是那个女人让你离婚的！」 「咱俩的事，扯别人干嘛！就说你离不离吧！」钟自舟避开他的视线，逼她表态。 林晓维死咬着嘴唇，不吐口。 又是几个无眠的夜晚之后，钟自舟有一天半夜回来，喝得脚步踉跄，踢开卧室门，揪起黑暗中昏睡的林晓维，说：「你不是不想离婚吗，你不是离不开我吗，行，咱俩签一个协议，3 年不过性生活，谁也别管谁，3 年以后再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林晓维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他们离婚了。 林晓维坚决要女儿。钟自舟犹豫过一下，想到他那个始终对没影的孙子念念不忘的妈，就松了口。 而林晓维想过，他家说不定还很高兴他可以离婚。在他们心目中，凭他们儿子的形象和能力，他们不愁找不到愿意为他们钟家生孙子的人。 第4章 上午小高跟林晓维把晚上参加饭局的人员敲定了一下，共 11 个人，她订的扬州酒店 12 人台。 她说：「要不把大领导叫上？反正还有空位。」 林晓维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吧，你我是没关系，韩总来了怕他们年轻人不自在，放不开。」 小高应了，又说，「要不我叫上徐哥？」 林晓维没反对，随她。 小高不日就将接替林晓维人力资源部部长的位置，林晓维很早就知道了。 单位一把手主管人事劳资和财务，这在企业是不争的。最先韩总是说来问询林晓维的意见。其实能提出小高来，就说明领导心里已经有谱了、基本确定了，林晓维看得明白，她不会有任何异议。 虽然她心里原本另有人选。 大学学的劳动与社会保障专业的郭亮，一毕业分来就在她手下，聪明好学，踏踏实实干了十二年，后来提了综合办副主任。基于工作考虑，林晓维认为郭亮回人力资源部是个最优的选择。但领导的考虑肯定更加全面吧。 在她看来，小高尽管是部里的标准老人，但不是特别钻业务，心思有点浮躁，日常过于活络了，倒是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搞得很清楚。 想一想反正她马上要打道回府了，谁接她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谁也不是天生的领导，都是越当越像领导的。 小高应该是很想韩总晚上参加，林晓维看得出来。小高喜欢这种场合，也善于在这种场合发挥核心作用。 「来，让我们一起敬林姐！……不行啊，一个不算敬！」 「林姐什么时候都是我们的大姐大！」 「小宋，赶紧给林姐倒上……谁，还有谁没有单敬林姐呢！」 「……」 林晓维工作这么多年，酒量也练出来一些，但她轻易不喝白酒。这晚是徐康专门带过来的红酒。 徐康自己不喝酒，家里倒是有些藏酒。 他今天主动坐在走菜的位置旁边，笑称是过来蹭人力资源部的饭的。部里的几个年轻人往里面让了他半天，后来也就作罢了。 他的位置正好对着主位上的林晓维。 林晓维一边是小高，一边是几个跟她前后脚进公司的同龄姐妹。 比起一旁小高的神采飞扬，几个姐妹都有点依依不捨的。在一个单位一干一辈子，她们这一代人大多是这样过来的。相处的时间比与家人还多。 她们说好等林晓维一办妥手续，就专门请她。林晓维还是先招唿着他们一起了。 比起这些年个人生活的不顺，林晓维还是挺感念有个效益和人际关系都还不错的单位在后方支撑她，将她的注意力和精力牵引到另一个方向，让她重新树立起自我价值，重新认可和接受自己。 对面的徐康看着林晓维的小脸越来越红，过去把小高前面醒酒的大肚玻璃瓶抄走。 他负责倒酒了。 「徐哥，你就怕林姐喝多了吧！」有人打趣徐康。 「是啊，你林姐都多大岁数了，哪能跟你们小年轻比着喝！」徐康承认。 旁边的李秀丽插话，「你们不知道，当年我跟你们林姐一起来公司报到那天，就是你们徐哥在门口接的我们，一晃多少年了，我们的感情你们年轻人不懂！」 「我们都老了，这回我给你们先开个头，我要先走了！」林晓维笑笑，跟李秀丽清脆地碰了一下杯。 「怎么还整伤感了，我还没说自己老呢。」徐康推了一下转盘，「多吃点菜吧，来来，这鳝鱼刚上来，看着不错啊！」 他直接把刚上的菜转到林晓维面前。 「林部长，他林姐，带头来一筷子！」他打趣说。 「什么鳝鱼，人家有好听的名字，叫响油鳝煳，扬州本帮菜！」小高说。 「就你明白，大明白多吃点吧！」徐康说。 「徐哥，要不你也喝点？红酒没事！」有人说。 「不行，不行，害我呢吧！」 「徐哥酒精过敏。」有人提醒。 林晓维敛眉夹了一条鳝段，油亮亮的，味道浓郁，微甜。 她知道徐康很久以前喝酒，还喝得很兇。他没有过酒精过敏。 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小高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忽然大开了包间门，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总笑呵呵地随后走进来了。 众人都立时起身。 「晓维呀，听说是你请客，怎么也不叫着我呀！」韩总径直走过来。 林晓维赶紧迎过去。「这不都是我们部里的人吗，您我得单请啊！」 「那不对，得我请你啊！」他笑说。 小高叫着服务员已经迅速地在她和林晓维之间加了一把椅子，上了一副新碗筷。 韩总摆摆手，「我今天正好跟几个朋友过来，刚才在外面碰到小高，我一看，我怎么也得过来敬个酒啊，特意在那边请了个假，一会就得回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他还是落座了。先跟林晓维喝了一个，又起身敬大家。 「这么多年，你们林部长是我 的得力干将啊，帮我管理着重要部门，一个财务一个劳资，左膀右臂呀！」韩总说，「也感谢你们啊，支持林部长工作，也是支持我的工作！我都看得出来，你们部是机关里最团结的部室。敬大家啊，也敬你们部长！」 韩总的红脸膛激动起来，显得更红亮了。 林晓维随着干了杯里的红酒，又从身后徐康手里直接拿过盛酒的玻璃瓶，主动给韩总倒上。 「领导，敬您！这么多年带着我们，不管是公司发展，还是个人成长，我都得感谢您！」林晓维说得情真意切。 这是林晓维的心里话。 韩总当年是作为工会副主席调过来的。然后做的副经理，再到总经理。林晓维也算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干起来的。韩总人比较注重形象，一贯西服革履的，但性格开朗爽快，又平易近人，工作起来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同时爱好众多，单位里的桌球室、撞球室、健身室，都是在他倡导下一一建起来的。 林晓维这些年在他下面干得还算比较顺心，韩总给她充分的和信任，处事也算开明公道。 说起来，只有唯一的一段不和谐的小插曲。 是多年以前了。林晓维那时还是部里的工薪管理员，钟悦琳还很小，韩总还是公司副总。 那个月末，上面批数又晚了，为了赶在当月发工资，林晓维不得不加班。 大家都走了，林晓维一个人敞着办公室门，伏案做工资汇总。她听到脚步声时，韩总已经进来了。 「还忙呢，小林啊！」韩总说，「楼里就你这层亮灯了，我还以为是你们部长。」 林晓维叫着韩总，侷促起身。 「坐，坐，」韩总向她摆摆手，「我今天值夜班，也是没事。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马上快弄完了，弄完了回家再吃。」 「孩子呢？」 「今天让我妈帮我接了。」 「你家是个女孩吧。」 「是。」 「女孩好，我家是个臭小子，我喜欢女孩。」 「……」 韩总好像就要跟她聊起家常了。 她忍不住扫向桌上乱糟糟的表格。 他也意识到了似的，「哎呦，我影响你工作了，你快忙吧，我这就走。」 林晓维转回身，重新开始低头整理她的表格。韩总在她旁边踱了几步，在林晓维以为他就要出去时，身后没动静了。 然后林晓维感觉到他在她脖颈后面俯下身子，好像在看她桌上的表格，又像在打量她。他忽然把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右肩上，在林晓维怔忪间，他的手顺着她的肩头一路下滑到她的胳膊上。 时值盛夏，林晓维穿着半袖衬衫。他的手停留在她裸露的皮肤上，上下轻轻滑动。 林晓维的汗毛竖起来，一下子跳起身，涨红了脸退后好几步。 两个人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无声对视了几秒。 随后，韩总的红脸膛上挤出一丝笑容，他摆一下手，出去了。 这是林晓维与韩总最莫名其妙的一次交集。 太多年过去了，相信这在韩总肯定不算是个事，他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可林晓维不知道怎么，一直记着，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晚的每个细节。 甚至还记得韩总离去时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里，自己砰砰的心跳和突然浸湿了的后背。 林晓维也曾设想过，如果当时她没有受惊吓似的起身，后面会怎样。 不能想像。 不管怎么说，韩总是个不错的领导，没有记仇，一切以工作出发，后来还提拔起她。 这些年，她对他没什么怨言。 韩总张罗着连敬了几次酒，坐下扫了扫桌上的菜，「你们今天谁点的菜，搭配得不错呀！」 「韩总，我！」他身侧的小高毫不客气地拍拍自己。 「你呀！」韩总笑着点点她，「下次公司里有请客，你去负责点菜得了。」 大家都笑。 小高也低眉娇羞地笑。 这当儿，林晓维搭在后椅背上的丝巾滑下去了。她侧身弯腰从地上捞起来。不经意间挑了一下眉，目光穿过近前垂落的白色桌布缝隙，看见有只白皙的手搭在旁边一条裹在西裤里的、粗壮的腿上，自然地轻轻摩挲。 林晓维不动声色地坐好。看见隔着韩总，小高晃着修长、白皙的脖颈，轻轻柔柔地说：「韩总，可是您说的啊，以后公司请客都得有我啊！」 第5章 韩总敬完酒走了没多久，他们的酒桌就散了。叫代驾的叫代驾，搭车的搭车。 徐康跟林晓维一起去前台结帐，「要不今天我来吧。」徐康说。 林晓维白了他一眼。 「等代驾来了，我们再走？」徐康扫扫外面。 几个年轻人都在台阶下等着搭徐康的车。 「我没事，代驾马上就到了。」林晓维看眼手机。 「去吧，都等你呢，都没少喝，就你一个明白人，慢点开！」林晓维说。 在门口送走他们，林晓维站在自己的车前，深吸着气。春风清爽，可林晓维直觉得燥热，还有一种说不清的疲惫。面前是街光闪烁、车行不止的大道，身后是灯火迷离、人影幢幢的酒席宴，她置身其中，又似乎距离一切都那么遥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她想她是喝得有点多了。 林晓维对了好几下钥匙，才转开家门。 「你喝多了吧！」钟自舟从沙发里起身过来，有点气急败坏。 林晓维收起钥匙，换鞋。 「你跟谁喝酒去了，你没去医院看你妈呀？」 「谁送你回来的？」 钟自舟在她身后追问。 他今天特意早点回家，弥补一下昨天的酒后晚归，没想到换她喝得满面绯红地回来。 「你一个女的喝什么酒！」 「到底跟谁喝去的，谁送你回来的？」 「你有完没完？」林晓维回身对他吼，「我自己喝的行不行，我找代驾回来的好不好！你是谁呀，你是我什么人哪，你凭什么管我！」 钟自舟被噎了一下，又小声嘀咕，「是代驾回来的吗？肯定不是自己喝的。」 林晓维已经进自己的卧室换衣服了。听得他还在外面碎碎念，「你一个女的，晚上在外面不是不安全吗？」 「这才九点，什么不安全！我都一个老太婆了，谁不安全我！」 「谁说你老太婆了，维维，你一点也不老！」 「行了行了，让我安静会吧！」 林晓维出来时，看到餐檯上一杯蜂蜜水，钟自舟刚给她沖的。她端起来喝了，不冷不热，温度正好。 「老婆，你今天到底跟谁出去喝的？」钟自舟在她身后，两手试探性地搭上她的肩，看她没什么反应，随着她坐到沙发上，给她轻轻揉捏。 「你还有完吗，不早说了这周我请部里人吃饭吗？」 「哦，对对，我给忘了！」 钟自舟一碰她肩膀，她还真觉得肩膀后背都酸胀起来。想起米娅前段时间肩膀疼，上医院一查是更年期带的颈肩痛，一直去医院针灸。自己该不是也有点反应了。 都是长期坐办公室的职业病。 「老婆，你这个周末有事吗？」 「干嘛？医院！我还能干嘛去？」 「周日我妈生日，八十大寿！你跟我回去吧！」钟自舟在身侧看着她。 「去吧，跟我去吧！」钟自舟在她身后说。 「你妈八十大寿，不把她亲孙女叫回来呀！」林晓维故意说，回身把他的手甩掉了。 她知道她这个前婆婆一直对这么多年也没抱上孙子耿耿于怀，对长大的钟悦琳虽不说多么不好，但跟别人家的祖孙关系看着就不太一样，不亲热，总带点距离感和客情似的。 要知道，她的悦悦那是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没有人见了不喜欢的。 「哎，对了，你这两天跟悦悦联繫没有？」林晓维问。 「悦悦？没有啊，我闺女忙！」提到女儿，钟自舟的语气最是温柔。 「她搬新家有一个月了吧，也不知道租的这套房子住得怎么样，离公司近点总是好的。」 「是。要不我给闺女转点钱？」钟自舟说。 「你就钱钱钱的。」 「当爹的给闺女钱不是很正常吗！」 「说得你闺女很缺钱似的，她就需要钱吗？」林晓维转头看着他，「那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有多少钱，跟我交个底，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搞清楚。」 钟自舟挠了挠头，有点支吾。「这些年我也搭进去不少，有的外债还没要回来，挣点钱，有的还在我妈那……」 「行了，不用说了。」林晓维打断他，哼笑了一声。 这些年，类似的话，她听够了。钱一直是他的命根子。即使他重新回来，信誓旦旦地表示痛改前非，钱依然是他坚守的底线。 她从没想从他这分得多少财产，包括当年离婚，她带着女儿离开他们的家，近乎净身出户，就像犯错的是她一样。她如今问他，只是试探他的心。 看着他已经发福的浮肿似的脸，模煳不清的五官，他的明显后移的髮际线，这就是当年迷惑了自己的人吗？ 关于钱的话题就当做自己最后一次主动提 及吧，最后一次，一定要长记性。林晓维在心里下决心。 周六早晨林晓维也没睡上懒觉，主要还是生物钟不允许。起来去楼下买早点的同时，在小市场买了点水果，又挑了块精肉，看着师傅细细剁好，拎回家。 吃了早饭，花一个小时炖了一小罐烂烂的肉糜汤。快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 「维维，一会你来你妈这吗？」是她爸爸林保平有点激动的声音。 「跟你说，刚才你妈有反应了，我一来就沖我笑了！」 「是嘛，我一会就过去了！」 从家里出来，钟自舟那屋还没动静，也不知他昨晚刷短视频又到几点。 周末来医院进进出出探视病人的人多了起来，病房门敞着，来苏水的味道还未散，林保平坐在旁边凳子上看报纸，关姐靠在床沿上刷手机。 「爸，」林晓维叫了林保平一声，放下东西，俯身去看妈妈。 妈妈面色红润，抬着一只手搭在额头上，眼皮微敛，要不是插着鼻饲，就像一个若有所思的正常人。 「妈，妈，我是维维！」林晓维叫。 林保平也凑过去。 妈妈像没有听见，姿势不改。 「秋丽、秋丽！」林保平也唤她。 「早晨我一进来，还没说话，你妈就沖我笑了！」林保平有点沮丧。 「是，大叔一进来，大姨就笑了一下。」关姐也说，「后来就又没反应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昨天有什么事吗？」林晓维问。 「没事，挺好！这两天我给大姨擦脸、翻身的，她都挺配合的，不费劲！」 「尿不湿还多吗？我要不要先拍点，网上到货还得几天。」 「还有两包多，还够还够。」 「行，勤换着点，不够了提前跟我说。」 林晓维转头又对林保平说，「爸，你也不用总跑，有空在家歇歇，你关节不是也不好。」 「我没事，我就是自己在家也呆不住，」林保平还看着张秋丽，眼圈有点红了，「我也不能让你妈自己躺在这啊！」 「大叔跟大姨的感情真好啊！」关姐笑说。 林晓维过了一会说，「爸你自己看，累就不必天天跑，我马上也有时间了，我能过来就过来，我有车也方便。」 「社区最近吃得怎么样啊，你吃得惯吗？」 「行，我有口吃的就行，肯定是跟你妈做的没法比。」林保平又有点泫然欲泣。 从林晓维记事起，张秋丽就是里外一把手，持家管孩子，林保平在家里基本什么也不用做。更别提做饭了。 凡事都找妈妈，在林晓维家成了定律。 如今张秋丽病得不认人了，没人照顾林保平了，多亏有个社区食堂，主要服务于老年人和没时间做饭的上班族，可以每日订餐，能够解决林保平最基本的吃饭问题了。林晓维再每隔十天半月回去给他彻底搞一搞环境卫生，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否则，林晓维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妈妈这头还是主要的。偶尔还有的反应，不时还能正常的咀嚼功能，总让他们不忍放弃希望，一直依靠断断续续地输液帮助恢復大脑功能。 明知希望极其渺茫。毕竟这种状态已经近半年了。 林保平有多依赖张秋丽，林晓维知道。张秋丽病倒后，林晓维才发现一贯的甩手掌柜有多愁善感的一面。面对这样的父亲，她倒显得坚强了。 林晓维给张秋丽按摩了一会四肢，交待关姐说，「关姐，我做了点肉汤，炖得挺烂的，一会中午你给我妈吃吃看，多试试，最好能自己嚼，不行再打碎了下胃管进去。我中午约了人还得走。」 「这些水果，你下午也可以给我妈打成汁喝，我买的多，你也吃，吃完我再买。」 「爸，你中午怎么说，回去吃吗？一会我送你吧！」她又转头问林保平。 「不用，不用，我做公交车挺方便的，也走不了多远，你忙你的去吧！」林保平摆摆手。 「那行，回去吃完饭，你就在家歇歇吧，我看看，明天下午要是有空，我过去给你收拾收拾卫生。」林晓维说。 「不用你过来，我自己也擦地。」林保平小声说。 「行，你别管了，我看时间吧！」 从医院出来，林晓维的时间掐得刚刚好，按照约定时间到了位于市中心的鑫茂商厦。 昨晚她跟米娅约好了，今天见个面，吃饭加逛街。 第6章 米娅先到了，在入口处举着黑糖奶茶等她。 门前黑泷堂的奶茶，他们每次过来都会点上两杯。 比起林晓维保持稳定的体重，米娅好像又胖了。 「中午去哪吃？」门口一汇合，林晓维接过奶茶，直接说。 「我是不是又胖了？」米娅问她，「你看我脸上这肉，都该挂不住了。」 「哪有那么夸张，」林晓维挎住她的胳膊，「走走，上楼再说。」 他们坐电梯直达六楼，转了半圈，找了一个人比较多的黔菜馆坐下。 鑫茂商厦是个综合性商业大厦，顶层是各种特色餐厅。 「你就是儿子一去上大学，宽心了，你胖点挺好看。」点过菜，林晓维继续刚才的话题。 「胖了显老，我不想胖。哎，你妈怎么样啦？」 「老样子，没啥变化。」 「这个护工用得怎么样？」 「凑合，快一个月了，先接着用吧！」 「你怎么样，肩膀好了吗，还扎针灸吗？」林晓维又问米娅。 「还行吧，我都扎了半个多月了，实在不爱去了，也不说完全好了，自己多注意呗！」米娅活动了一下右肩。 「你去的这个诊所在哪，你上回跟我说，我给忘了。」 「新闻里那边，在那一片特有名。」 「我得记着点地方，最近我这肩膀也有点发硬发酸。」 「是嘛，一会我给你发个连结，一个电子热敷仪，网上卖的，平时用用蛮舒服的。」 「……」 两个菜同时上来了，糍粑鸡，折耳根炒腊肉，色彩艷丽，热气腾腾的。 林晓维朝米娅面前推了推，两人都伸出筷子。 「这么多年了，咱俩还是能吃到一块！」米娅说，端起手边的大麦茶跟林晓维碰了一下。 「是啊，现在也就剩下吃了。要不就是养生话题了，咱们都老了。」林晓维说。 「你下周还上班吗，手续办了吗？」米娅问她。 「还有两天，站好最后一班岗吧！我是干啥的呀，我早给自己的手续准备好了。」 「我还挺羡慕你的，我也想回家，任务越来越多，还成天加班开会，现在银行太不好干了。」 「别羡慕我，你以为我回家享福去呀，你又没有什么事，宁宁上大学了，你家孙岩又那么能干，天天买菜做饭的，还帮你照应老妈，里外都不用你操心，你先上着班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说起来，林晓维还真是有点羡慕米娅。 米娅恋爱结婚得晚，孙岩是她经相亲介绍认识的。算起来，当年她没少相亲。林晓维闹离婚那阵子，她跟一个相亲对象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都谈了半年多，以为就要稳定了，忽然发现对方外面竟然还有两个暧昧对象，同时还继续在外相着亲。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精力。 那时米娅跟她两两相对，一对苦命人，就差抱头痛哭了。 后来认识这个理工男孙岩，米娅开始嫌他丑，但孙岩明显对她很满意，一直挺积极主动。米娅爸爸一直身体不好，他主动帮着接送她爸爸往返医院，后来又帮忙找关系给米娅的弟弟联繫工作单位。 结婚以后，更是家务活连同教育孩子全包，儿子培养得特别阳光优秀，小学起就参加省里的奥数比赛，成绩优异。米娅爸爸走后，米娅妈妈一个人住。因为孙岩单位离她妈家很近，他隔三差五就去看老太太。比米娅见到她妈妈的时候还多。最后处得米娅妈妈有事第一个电话肯定是打给孙岩，而不是米娅跟她弟弟。 「孙岩是挺好，就是不好看！」米娅说。 「打住，都多大岁数了，还好看不好看的。好看顶饭吃啊，老了都一样了。」 米娅不吭声了，她知道林晓维指向谁，也知道林晓维不愿提及他。她也就不提。 过一会，林晓维主动说了，「一会咱绕绕衣服吧，我今天还得看看老年装，得给他妈妈买件衣服。明天 80 大寿，非得让我去。」 「他让你给他妈买的呀？」 「不是，他没说。可我也不好空手去吧，他们家亲戚那么多，是个意思吧！」 「你呀，心太好！」米娅给她添了点茶。 认识三十多年了，米娅太了解这个闺蜜了，长得文雅漂亮、工作上进出色不说，还特别温柔贤惠，又心灵手巧的，年轻时候就会织各种花色复杂的毛衣，还会改衣服裤子，在自家一人操持家务，到婆婆家也是忙一大家子的饭菜。最后什么结果呢。 真是命啊。 米娅就信命。谁年轻时候不爱慕漂亮小伙子。因为钟自舟的明星脸，很多人都羡慕过林晓维，这其中也包括她。但结果 怎么样呢。 孙岩的确长得其貌不扬，个子也不够高，但这么多年他真是尽力了。她挑不出他什么。除了两人之间那点事。但好像也不算什么，尤其现在年龄大了，更加不算事了。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那还是一个不太光彩的隐秘话题，她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包括对林晓维，她最好的闺蜜。 她俩饭后各楼层绕了一圈，两人的购物需求都不大，主要是出来散心，最后弄得给钟自舟他妈妈买衣服成了必须完成的大事。好在本来适合老年人的专柜就少，林晓维又买得有点心不甘，看着差不多就买了一件外套。两人自己倒没买什么，只从地下永辉超市给各自家里买了点日用品和水果出来。 米娅原本还想问林晓维晚饭要不要一起，看她瞄了好几次手机，知道她忙，就只是约着下次了。 米娅的车限号，没有开出来。林晓维本来是要送她回家的，米娅说孙岩已经出发来接她了，应该就快到了。林晓维就陪她一起在停车道旁等。 两人挨着说着闲话，一辆黑色的本田靠过来，车窗缓缓摇下，「嫂子！」一张黑胖脸露出来，冲着林晓维热情地笑。 是钟自舟一个哥们，从年轻时候就一起做生意的，一直跟钟自舟来往密切。钟自舟他们都叫他老六。 林晓维沖他点点头。 「等车吗，嫂子？要去哪？搭我车吧？」 老六说。 「不用了，我开车了。陪朋友呆会就回去。」林晓维说。 对钟自舟的这些朋友，林晓维并无太多好感。物以类聚，老六也不是个安分的人，离了两次婚，听说现在是勾搭上了一个女大学生。但老六每次见到她，都还挺尊敬的，出于礼貌，林晓维也不能不搭理人家。 孙岩很快也来了。接上米娅走了。 林晓维看了看时间，刚过四点半，她还来得及回家沖个澡、换身衣服。 跟她预料的一样，钟自舟没在家。 林晓维很快冲了澡，开了一瓶新买的知名的身体乳，凑近嗅了嗅，有股淡淡的茶香，余味清幽。 第7章 林晓维九点钟到家的，进门就发现了钟自舟的变化。 「你理髮了？」她随口说了一句。 「你看出来了，老婆！」钟自舟抓了一下自己的头，高兴地过来接过林晓维手上的袋子。 虽然不像年轻时那么在意自己形象了，但他始终是个自我感觉良好又爱脸面的人。 「给你妈买的外套。」林晓维说，挂好自己的风衣。 「你记着啊，老婆，我还想着给我妈点钱呢！还是你有心！」 「那你还是给你妈钱吧，她肯定看到钱更高兴！」 「谁说的，到时候那么多亲戚看着呢，不空手啊！」 「对，改酒店了啊，庆丰楼！」他又说。 「在外面好，要不谁做啊！」林晓维换了家居服出来，淡淡地说。 「主要是通知的人有点多，我们家坐不下了。酒店不是有大桌吗，还订的双人台的包间。」 「行，都省事，还显得有面。」林晓维说。 「人多点不是热闹吗？我们家亲戚多，也难得聚到一块。」钟自舟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挺好，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又没意见，吃完就走呗！」 把从超市挑的几样少见的南方水果一一放进冰箱，林晓维走回客厅，蹬掉拖鞋，抬起腿，给自己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斜靠进沙发里。钟自舟在她身后，体贴地往她腰后垫了一个圆枕。 想想年轻时候每次去婆家，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呀。好像自从她过了门，钟家老少都瘫痪了一样。除了新婚时，婆婆跟她在厨房里忙活过两次，她一客气，很快厨房就成了她一个人的战场。做饭包括饭后刷碗基本都是她一个人的活记。 自己也是心太软，钟自舟偶尔进来对她的几句甜言蜜语地夸赞就暖了她的心，哄得她在他家死心塌地地干活。包括年节和家里请客，一句她会做，她就都被理所当然似的叫去独自掌勺。 一次印象特别深刻的，她那回例假来了肚子疼得厉害，上午在床上靠躺着半睡半醒的，到一点时，婆婆进来问她几点做午饭，全家都等着呢。那次钟自舟还算有点良心，跟他们直接说她来例假肚子疼，别等她做饭了。婆婆看儿子生气了，后来去厨房给全家人下了面条。 其实最让林晓维不忿的的是，钟自舟的三姐结婚不到两年就离婚了，一直无所事事地住在娘家，班也不怎么上了，主要工作好像就是张罗人攒麻将局，从她跟钟自舟处对象之前就开始了。林晓维每次过去做饭还包括给她那些不是家人的麻友。她连句感谢或者客套的话都没有。 钟自舟说他跟他三姐从小感情最好，他三姐挺不幸的，当时找了一个带孩子的二婚男，不顾家里强烈反对非要结婚，怀孕期间，那男的就出轨了。他三姐刚烈地自己跑到医院打掉孩子就离婚了。还说，他三姐以后就是什么也不干，他也养着她。 林晓维也同情他三姐的遭遇，但这也是她自己一意孤行的选择。她是成年人了，应该自己承担后果。在家里好吃懒做的，又没有感恩之心，就像被人照顾都应当的似的，还总是挑剔她做的东西咸了淡了、调料用得不对，一脸冷漠的扑克脸，说话不阴不阳的。钟自舟家里没人敢说她，可能也是习惯了，林晓维却始终难以适应。 比起年轻时候的日子，现在自己做主的生活才叫生活呀。 「老婆，今天跟米娅晚饭吃的啥呀，没少熘达吧，累了吧。」钟自舟殷勤地过来要抱她的脚。 林晓维缩回脚，「不用，不用，不用你捏。」 「嗯，你看看我给你妈买的外套吧，我觉得大小差不多。」林晓维轻咳了一声。 钟自舟撕开包装，展开衣服简单看了看，「行，我老婆的眼光没问题。能想到给她买，老太太就知足。」 「对了，我中午给悦悦发微信了，她挺好。没事。」钟自舟说。 「你是提醒她明天老太太生日吧！」林晓维说。 钟自舟有点不好意思，「还是你了解我，老婆，我不是怕她忘了吗！」 「她从来就没记得过，好不好，就跟她奶奶也从来不记得她这个孙女的生日一样！」 「那明天我妈不是 80 大寿吗，也不是普通的生日啊！」 「80 岁生日跟 8 岁生日差别有那么大吗，就指着生日那一天显示子孝孙贤福寿双至啊！」 「行了，我洗脸去了！」林晓维起身，直接进卫生间，有些话题真不能聊，也不愿想。 她和钟自舟就是在钟悦琳 8 岁那年离的婚。 「老婆，你现在这脾气…..」 钟自舟在身后还要解释。 林晓维完全当他没说了。 当晚林晓维睡眠质量不错，虽然醒得还挺早，但精神很好。洗漱完毕，换了身休闲服，她就去走海边栈道了。 还不到七点钟，能看出是个晴天，只是太阳还不耀眼。大海很平静，闪着点点碎银，有点落潮，靠近岸边有隐藏的黑色岩石散落的暴露出来。像一幅沉静的画。 栈道上人不多，多是中老年人。有晨练的年轻人穿着短衣短裤在下面沿着海边沙地跑步。 吹着微风，林晓维走得很放松。快到拐弯的一处休憩长椅了，看见那边聚拢一小群人。林晓维走过去。 一个十几岁的壮实的女孩坐在长椅上，面色苍白，几个大人围着她。 「已经给你家里打电话了，你妈正往这赶呢。」一个脖子围着花丝巾的大妈说，「孩子，别着急啊。」 女孩也不吭声，眼神有点茫然。 林晓维继续往前走了，直到道路尽头，前方石岩高处耸直的是闪烁的灯塔。 在平台上伸展了一会腰身，又活动活动肩膀手臂，身上微微浮起热气了，林晓维才往回走。 长椅处还围着人，开始活动着向前走了。女孩已经起身了，一个两眼通红的四十多岁女人紧跟在女孩身后，向周围人致着谢。 「快带孩子回家吧，看孩子这脸色多不好，在海边靠了一宿，先领她去吃点东西吧！」花围巾大妈说。 「在家连着 3 天没吃饭了，谁知道昨晚上会跑这来呀，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就差报警了！」女人说着，眼角有泪迸溅出来。 「谢谢你们了！」她给众人作着揖，「我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快别谢了，快走吧！以后有事好好说，别总教训孩子！」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说，「还是刚才有个大爷看着孩子一个人躺在椅子上不对劲，主动过去问她怎么回事，要不孩子还得一个人不知道要呆到啥时候。那大爷呢，好像先走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中年女人领着比她还高的女孩走了。 众人还在后面议论着。一面说现在的孩子真不好管，说轻了不起作用，说重了就离家出走。又说家长不好当，不容易。 林晓维拎 着豆浆馅饼回家的路上，想起刚才的女孩，好像她眉眼哪里长得有点像钟悦琳。可能也是太久没联繫女儿了，也不知她在外面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 第8章 在钟自舟的催促下，林晓维跟他早早到了庆丰楼。还没有什么人到。菜是前一天钟自舟跟他三姐定下的，钟自舟就只待迎宾了。林晓维无意跟他跑前跑后，找了个地方坐着玩手机。 客人陆续上来了，钟自舟的爸妈跟着他三姐也过来了。老太太身板壮硕，今天偏穿了件遍体叠花的新衣，中式风格的，似乎选得小了一个号，裹得有点像围了花布的肉粽。 这审美，林晓维真没啥话说。只听得周围贺寿的人一味地夸老太太精神。 钟自舟的爸妈都是大家族，两边都有五六个兄弟姐妹，有的还在外地，几辈下来，亲戚越滚越多，除了常见的，有些林晓维也认不全。尤其是中间还断了多年的联繫，再加上这些年又多衍生出不少小辈，林晓维更不熟悉了。 「妈，这是晓维给你挑的，这个季节穿正好。」钟自舟赶在人差不多到齐时，把林晓维买的外套献出来。 「妈不缺外套。」钟自舟的三姐钟梅在一边垂着眼皮说。 「好，好！」老太太马上打着圆场，又冲着林晓维这一侧笑笑，「晓维啊，谢谢你啊！」 「都是家人，还客气啥！」钟自舟接口说。把衣服重新包好，放在后面放礼物的桌子最上层。「回家再试啊！」 「好，我儿子看好的，我肯定穿。」老太太又说。 「看我姥姥一说起小舅舅，这个自豪劲！」挨着林晓维坐的、钟自舟二姐家的孩子芸芸笑说。 「就这一个老儿子，心肝宝贝啊！」有个四婶还是四姑的，说。 「小舟也是爸妈没白疼啊，长得好，又能挣钱，又孝顺，大老闆，都给爸妈买别墅住上了！」又有人说，附和声不断。 「怎么扯我这来了，来来来，第一个热菜也上了，先举杯祝老太太一个吧！不对，今天来这么多人，老太太应该先说两句。来，妈！」钟自舟满面春风。 「……」 酒席就这样开始了。 钟自舟在身侧忽起忽坐的，又来来回回去另一桌敬酒，他倒真像个八面玲珑、志得意满的成功人士。林晓维借着开了车不能喝酒省了不少事，自己吃自己的，心下想着众人知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大老闆挤住在前妻家，对外倒是一片祥和、万事如意的样子。说他是大孝子倒是绝对准确的，他名下的 300 平的别墅无私地给父母住着，还有那个祖宗似的三姐一起。 反正也不关她什么事，他好面子，他们家人都好面子，那他们就自己撑着吧。 酒过三巡，钟自舟的电话响了。他一接起来，就示意大家安静。他小跑过去，把电话送到老太太面前。 「妈，悦悦打过来的！」他大声宣布。 林晓维的手不由得压在脸上，这肯定又是他自导的一出，他昨日联繫女儿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刻，他设计的又一个高光桥段。 钟悦琳跟老太太都说了啥，众人也听不到，只看到老太太一脸慈爱的笑容，不断说着「好、好」地，又连声说「谢谢悦悦。」转头把手机还给儿子时，扬着双下巴、不无骄傲地对众人宣布，「我孙女，在北京，大公司，忙，什么理财经理，我也不太懂，这么老远还记得给我贺寿呢。」 钟自舟接过电话，还想跟女儿聊几句，钟悦琳在电话里说：「我妈呢，把电话给我妈吧！」 林晓维在旁边听见了，心里一暖，接过钟自舟的电话直接走出包房了。 「悦悦，好吗？」林晓维叫着女儿。 「我挺好的，最近有点忙，老加班。你好吗？今天人多吧，都是我奶奶家亲戚吧！……」 听着女儿久违的、温婉的声音，林晓维忽然就觉得生活中什么事都不重要了。 钟悦琳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找她，就是闲聊，又问姥姥在医院好不好，叮嘱她别太累了，有护工多用护工，别什么事都自己上。又问问她是不是马上就可以不用上班了。语气里还很羡慕。 「你这年纪轻轻的，就好好上班吧，我这是到岁数不得不回家养老，你还差得远呢！」林晓维说她。 「我知道，」钟悦琳说，「就是有时候一忙起来，就烦得不爱上班，想时间过得快一点，能早点退休。我就是说说啊，说说还不行啊。」 林晓维又问她新换的这个地方住得怎么样，房屋设施齐全不齐全，周围环境怎么样，跟小郑一起合租有没有什么问题。 钟悦琳笑说她想得可真周全，她那边什么都好，有问题的也都解决了。还说小郑把她照顾得挺好，早晨叫她起床，有空就给她做饭吃，厨艺练得越来越好了。 林晓维就说她，都是女孩子，看人家小郑，再看看你，你干嘛总让人家照顾啊，你也得勤快点，也得练练厨艺，少点外卖。 钟悦琳又笑，说得你好像认识小郑似的，你又没见过她。 林晓维是没见过，她只知道小郑是个中学老师，上一处房子就跟女儿是合租室友。她曾去北京看过女儿，正赶上小郑不在。他们的房子收拾得挺干净的，女儿说主要都是小郑的功劳。林晓维印象中小郑就是个特别勤快的女孩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放下电话，林晓维都有点不想回去了。想起包间里乱闹闹的，酒气熏天，又都虚情假意的，她真想拔脚就走。钟自舟家，连同他家大部分亲戚，都是势力的，要不是看钟自舟混得不错似的，进出开着奔驰，整天像个生意人，全家又都住进了大别墅，才不会都赶着过来贺什么寿呢。酒桌上那些明显过头的恭维话，林晓维真不愿意再听下去。 钟自舟也是，要脸面要到了女儿这。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女儿多优秀多孝顺、又与钟家联繫多么紧密一样。 林晓维还是回去了。 把手机还给钟自舟时，他说了一句，「怎么这么久。」林晓维也懒得理他。 倒是旁边的外甥女芸芸问了一声，「悦悦没事吧！」 「挺好的，她没事。」林晓维说。 芸芸比钟悦琳大两岁，两个孩子关系不错，时有联繫。林晓维觉得芸芸属于钟家难得的明白人，还算能说得上话的。 「没事就好。」芸芸说。 过一会，芸芸又问，「小舅妈，你平时看小红书吗？」 林晓维摇摇头，「那不都是你们年轻人看的吗，我都很少看视频，顶多看看今日头条。」 「我想也是。」 「怎么，你要向我推荐什么吗？」林晓维问。 「没有，没有。」她马上摇头，眼睛眨了眨，又很快指着身前说：「小舅妈，你快尝尝这塔嘛鱼，挺好吃的！你还没吃到呢！」 林晓维有点疑惑地看看她，还是抬手顺势夹了一筷子鱼肉。 第9章 寿宴结束后林晓维按计划去医院。钟自舟跟着他爸妈一起回去了。 在道旁的一家小超市，林晓维停下选了一箱特仑苏装上车。 林晓维提着牛奶直接上了 9 楼，沿着环形走廊，她去了另一侧顶角的病房。 她敲门进去。 一个高壮的女人正在忙，刚刚撤下南边床上的尿片。一团黑褐色的排泄物还没来得及包起来。床上女人脸朝窗侧卧着，被子掀开一半，下半身赤裸，胯骨支棱着，两条腿雪白枯干。 「陆大姐！」林晓维打了一声招唿。 「哎！」女人响亮地应着，手上一刻不停，将污染的尿片随手一团放在地上，从一侧迅速拉过一张新的尿不湿压在床上女人身下，又从床头湿纸巾袋里连抽了两大片湿纸巾，将女人私处前后擦拭了一遍，才将她身体抬起，放平，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躺平的女人脸颊凹陷，圆睁着眼，插着鼻饲，头髮乌黑，肤色惨白。 这是林晓维第三次进来看到这个女人，虽然有思想准备，她还是觉得心里发堵。 她侧头看看北边床上的那个男人，正在睡觉，难得的安静。以往他一醒着就会声响不断，尤其有人进来时。 陆大姐将排泄物包紧，塞进门后的一个大垃圾袋里，又去洗了手回来。 「辛苦啊，陆大姐！」林晓维说。 陆大姐把凳子往前推推，示意她坐，声音洪亮地说，「我都适应了，都是苦命人，离不开人了！」 「那也是你照顾得好，人家才放心交给你！」林晓维由衷地说。 陆大姐在这家医院做了多年的护工，跟住院部里的医生大夫都混熟了，因为人头熟，还是医院护工群的群主，关姐就是林晓维托她找的。 陆大姐原来只照顾这个植物人女人，后来又增加了个脑溢血后遗症的男人。是男人的家属考察一圈，就认准陆大姐了。找人把两个人调到了一个病房，一个月一家出四千，陆大姐就这么应下来干起来 了。 「今天还不错，没拉肚子，有的时候一天天拉稀，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好了。」陆大姐看着床上的女人说。 「这女人老公真不错，每周都来看她，以前来了还掉过眼泪，还总怕她吃不好，今天上午又给送来大虾，这么大！」陆大姐伸出两个指头比划着名。「不过都打成煳了，唉。」 「她看着年龄不大呀！」林晓维说。 「是，今年才 48，五年前听说摔了一下，碰了头，醒来就这样了。以前听说是跳舞的，长得可漂亮了，看现在哪还有样子！」陆大姐嘆息着说，「倒是也没啥痛苦了。」 陆大姐又回头看一眼睡着的男人，「这个不能动，话说不清楚，可心里明白着呢，能吃能睡的，菜好吃就多吃，不好吃就不给你好好嚼，你得多跟他讲讲道理，才肯吃。也像个小孩了。」 林晓维也跟着左右看看，有些无语。她回想那个男人醒来时的样子，不断上翻的白眼，喉咙里不停发出的、总像塞进了滚烫的红薯般的咕隆滚动声，觉得他还是这样睡着比较好。 「人到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尊严了。」她说。 「可不是。」 「你妈妈怎么样了？」陆大姐回过神。 「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的。」林晓维说，「关姐在我那，这不马上就一个月了吗，我也是过来跟你说一声，就继续用着吧！」 「小关怎么样啊，还行吗？她也干过好几家了。」 「还行，还算有经验，就是挺外向的，有点呆不住。」林晓维实话实说。 「那我得找她说说，干这个就得好好在病房呆着，把病人看好，她是有点话多，爱找人咧咧。」陆大姐说。 「行，那你有空跟她说说吧，我也不便直接跟她讲，」林晓维起身，「那陆大姐我就走了，还得去我妈那看看，这事也谢谢你，给你带了箱牛奶放这了。后面有事肯定还得找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陆大姐笑容满面地把她送出来，又说都在一个楼层，以后会帮她监督着关姐，还夸林晓维漂亮又明事理，关姐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僱主啊。 林晓维转回到张秋丽的病房。 按事先讲好的费用，当面给关姐转了 5000 块钱。 点了收款，关姐的笑容挤压得脸都有点变形了。 林晓维说了一句，「那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我妈了。」 「不麻烦，大姨挺好伺候的，你放心。」关姐连声说。「我昨天晚上刚给她擦完身。」 「我上上个病人才麻烦呢，也跟大姨似的不能动，就是能说话，别的不会说，天天妈逼妈逼的骂我，声音还大，都传到楼道里，跟我虐待了她似的，谁劝也不行……」 关姐又打开话匣子了。 林晓维凑近看看张秋丽，她侧着头，看着前方窗口的方向，眉目舒展，像在追随阳光。 林晓维转到窗前，故意挡住她的视线，但好像没有作用，张秋丽虚无的目光像穿透了她，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她不禁上前轻轻触摸她的脸，凉凉的，软软的，像没有温度一样。 林晓维的心头蓦然涌起一阵酸楚。 从住院部下来，林晓维在车里安静地坐了一会，想了想给姐姐林晓冬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这个护工照顾得还可以，她决定继续用下去了，张秋丽也一切如常，让她不用惦念。 林晓冬比她大七岁，三年前，像算好了似的，退休不到三个月就赶上广州的儿媳妇生孩子。这是大事，她立马奔去了广州。 那时张秋丽还身体健康，还是家里的一把手。 后来张秋丽发病后，林晓冬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孙子那边实在也离不开她，后来张秋丽变化不大了，林晓维就让她不用总跑了，有事情都是林晓维跟她电话联繫。 家里就姐妹两人，林晓维其实挺担心这个姐姐的，她有美尼尔综合徵，四十多岁时就开始犯病，劳累了休息不好压力大了，都会天旋地转、噁心呕吐地发作。一只耳朵因此还半聋了。所以她凡事都尽量自己来，让林晓冬在那边安心看孩子就好，不必来回折腾了，再说她过来也无济于事，张秋丽该去的大医院都去过了，能请到的外地专家也会诊多次了。脑病，严重的小脑萎缩，都是不可逆的。 更何况，林晓维也能想像得到，带孩子本身已经足够林晓冬忙活了，长期住在儿子家肯定也多有不便，再加上她那个同去的姐夫也是个两手不沾阳春水的。 林晓维倒是常叮嘱姐姐在外注意身体，保重好自己是最重要的。 林晓维回到娘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风，把前后能打开的窗户都打开了。 林保平不在家。他在家也一样，不爱开窗户。每次从外面进来，室内总有一股久闷得接近腐败的怪异味道。可能他自己是闻不到。主要是这几个月张秋丽住院以后。 洗衣机上的篮筐里这次还挺干净，只有两双发硬的袜子，阳台上倒是挂了不少衣服，看样子，林保平刚洗过衣服。 桌子窗台的灰是常在的，地面也是，画着圈。 林晓维挽起衣袖，把能擦洗的地方都擦洗一遍。重点把卫生间各个角落都清理了。房子本来就有些年头了，物件也用得久了，尽管常擦拭，也显出了感。 张秋丽以前就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在家时基本闲不住。张秋丽生病后，断断续续出院住院，林晓维只要有时间，尽量让家保持着张秋丽在家时的整洁模样。或许在她内心深处，有一天张秋丽还会如常地回来，跟过去的多少年一样继续撑起这个家。那时，她会让妈妈看到，家一点都没有改变。 林晓维在沙发上歇坐了一会，开始收拾半路专门进菜场买来的食材。 鱼刚炖上，林保平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菜包子。 「不说不用你过来吗，我昨天把衣服都洗了。」林保平说，「你有空回家歇歇吧，以后不用总往我这跑。」 「我没事，也过来看看你都吃点啥。」林晓维说。 「我焖了米饭，你这包子明天早晨热热吃吧！」她又说。 「行，今天吃吃我老闺女烧的菜。」林保平乐呵呵地答应。 林晓维烧了一荤两素，外加一个西红柿蛋花汤。 其实林晓维真有点吃不下，主要为了陪着林保平吃。 林保平胃口不错，一碗吃完又主动添了饭。 吃饭间，林晓维跟他讲，这个月的钱已经结给关姐了，以后就继续用她吧。 跟林晓维预想的一样，林保平没什么意见，自从张秋丽生病后，家里大小事基本都是林晓维做主了，林晓维也开始习惯直接做决定了。像上一个护工小张，手脚还算勤快，人也老实，就是家里总有事，不时突然袭击地请假，这样反覆出现了多次，林晓维考虑了两天，没到整月就直接跟她结清让她走人了。 快吃完饭的时候，林晓维注意到林保平好几次抬头瞥向墙上的挂钟。 「爸，你晚上有事啊？」林晓维问。 「没有，没有，」林保平低头很响地喝了口汤。 林晓维想起下午收到的林晓冬发来的小视频，点开给林保平看。里面是林晓冬两岁多的小孙子龙，虎头虎脑的，嘴巴里「奶、奶」地叫着，向前扑来。 林保平笑呵呵地看了好几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林晓维收拾完是在林保平的催促下离开的。临走前她叮嘱他说，快八十岁的人了，晚上尽量在家，想出去，白天多走动没问题的。 林保平「嗯嗯」地应下。 其实她在洗碗的时候，听到林保平在阳台上小声打电话，隐约听得他跟人讲，闺女来了，要晚点出去。 小区对面的中心花园舞乐声声，林晓维驱车经过时想，或许林保平是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吧。 第10章 周一是个阴天，林晓维到单位比平时早了一点。门卫方大爷跟她客气地打招唿。 办公楼里还没有几个人。 林晓维习惯地开了一小包玫瑰花茶，接了开水泡上。又从抽屉里取出上周列印好的离岗等退协议翻看了一遍。 上面她的个人信息已经打好了。就差签字了。 这种协议都是标准格式，内容条款都一样，这些年她给无数人办理过、审批过，再熟悉不过。 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不同的一次。 又核对了一遍个人信息，她提笔自如地在乙方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式三份。 她的办公室朝南，阳光好的日子上午会有些晒。她端着茶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儿，倒是有点想念往日那些刺眼的阳光了。 同事们陆续到单位了，她看着那些熟悉的车牌号一一进入大院，还有那几个机关有名的赛车手全副武装的扶着自行车通过小门。然后，她听见一楼入口处打卡机的提示音欢叫不停。 九点钟周会之前，林晓维提早去了一趟总经理办公室。恭恭敬敬地把签好的三份协议书放到韩总面 前。 差十分钟九点时，她打电话把小高叫上来了。 各部门总结上周工作完成情况、汇报这周工作任务，然后韩总总结性发言。 多年的流程，大家都熟悉无比了。听得最认真的是小高，两个眼珠咕噜噜随着人转。 其实周会一开始，韩总先当众宣布了对小高的任命。可大家提到需要各部配合的工作时，还有意看向林晓维。尤其后勤保卫部黄部长说到本周需要人力资源部配合完成退伍军人信息库的完善工作，还特意徵询林晓维的意见。林晓维一抬手，往一旁的小高引了一下。 或许大家还有点不习惯，但也可能是为了显示对将打道回府的旧人的尊重。林晓维愿意相信是后者。 会后，几个部室领导都跟林晓维多聊了几句。说的多是羡慕她可以从此开始自在的生活了，也有关系近一点的问问她妈妈的近况。 韩总因为明天一早要出差，把林晓维的欢送会订在了一周后。 上周有些事务性工作，林晓维已经开始逐渐交待给小高了，今天更是把纸质和电子的资料文件都一一移交给了她。文件柜里、办公桌上，电脑里的各个文件夹，需要解释说明的，林晓维都带着小高浏览了一遍。下班之前，她跟全部门的同事道了别。 「明天就不来了吗，林姐！不是还有一天吗！」带着圆眼镜、去年分来的女孩小雷有点不舍地说。 「嗯，都交接完了，我就不过来了，以后就跟着高部长好好干吧！」林晓维拍拍小姑娘，回身又对小高说，「你后面有什么事不好处理的，或者什么东西找不到的，随时给我电话吧！」 「林姐，你是不是就有时间想去哪玩就去哪了呀！」有人憧憬地说。「我真想去旅游啊！」 「出去旅游，我考虑考虑啊！」林晓维笑说，「你们可还早呢，年纪轻轻还怕没时间出去玩吗？」 林晓维有意等下班的人流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 下午，跟她平日走得近的科室她已经走了一遍，该道别的同事一一道了别，她想这样就够了，走的时候就安安静静走吧。少创造一些场景，也少一些离情别绪。又一想，可能也就自己把自己当回事，这世界离了谁不一样正常运转，说不定还运转得更好。 把最后的几样私人物品连同脱下身的深蓝工作服收到袋子里，她略一回顾，锁门下楼。 刚坐进车里，微信响了。 「我看见你出来了，我在三楼陪韩总打撞球呢。」是徐康。 「哦，你打吧。」 林晓维下午去徐康办公室了，但因为人多没有说上几句话。 「明天就不过来了吗？」 「是，协议签完了，也交接清楚了，就不赖在这了。」林晓维说。 那边无声了好一会儿，林晓维想着他应该不会回復了，即将发动车子走了，徐康又发过来，「你走吧，回头再联繫，韩总叫我了。」 北方的午后五点钟已经显出傍晚的阴气了，再加上白日一整天暗沉没有放晴，更显得天光超乎寻常的晦暗。 林晓维不紧不慢地开着，每日必经的街景有序地从眼前一一擦过，时间仿佛停滞了，又好似转动得飞快。 31年前，林晓维跟几个基本同龄的姑娘通过招工考试走进这个公司大门时，是徐康下来接的他们。 徐康大他们六岁左右，入公司早，当时正在组织科帮忙。他那时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但年轻人对异性的好奇心什么时候也难以泯灭。 徐康后来回忆说，他那日一上班就在三楼的窗口盯着，他想第一时间看见公司这批会招进来什么样的小姑娘。 快九点钟了，他终于看到有四个姑娘从公司斜对面的公交车站下了车，朝对面张望了一下，就互相拉着手过了马路，朝公司这边走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徐康回身对科长喊了一声「来了！」，就冲下了楼。 他在楼上只是晃了一眼，并没看清楚几个姑娘的模样，他下来时，他们已经站在门卫室门口等候了。 他迎着他们走过去，一眼望过去，他就把四个人打量清楚了，然后他的目光就只停留在最靠外边的那个睁着一双明媚又微带怯意的大眼、长发乌亮的白衣姑娘身上。 那就是林晓维。 接着，他热情地带他们上楼办入职手续，又各楼层走了一圈，介绍了机关各科室的方位。一路上，他的视线并没有过多地投射在林晓维身上，不是不想，是不敢，怕被人看出什么，怕自己看多了就拔不出来了。 因为年龄相近，再加上林晓维他们刚来就赶上内组织大合唱比赛，公司组成了以年轻人为主的参赛队伍，每天下午排练半天，集体活动让大家很快就熟识起来。 一日休息时，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聊，同批来的李秀丽专门问徐康：「徐哥，听说你快结婚了是吗？你女朋友是干什么工作的，漂亮吗？」 徐康一笑，眼睛也不看她，「你哪那么多问题呀，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徐哥女朋友肯定漂亮啊！」有人笑说。 大家纷纷附和，又笑。 徐康佯怒地跟身侧的男同事撕拉一番，没有人注意到，他藉机在用余光观察李秀丽身后的林晓维，看她的神情变化。 她也随着大家笑，笑容恬静而美丽。 大合唱排队，徐康因为个子不够高，排得比较靠边。但并不妨碍他看到站在下排中间位置的林晓维。 他从侧面默默注视这个白皙高挑的姑娘，看着她轮廓分明的秀丽的侧影，看着她的小嘴巴认真地张得大大的，肉肉的小腮帮有时会因为队前的指挥「注意表情」的提醒而可爱地鼓起来。 他暂时忘了自己正在装修的婚房和半年后的婚礼，只迷醉在他们共同的歌声里。 同时入职的几个姑娘被分在了不同科室，大合唱比赛之后，他们有了一个小约定，平时各自努力工作，定期小聚联络感情。不知不觉的，他们的小圈子逐渐扩大了，徐康和另外两个年轻人有时也加入进来。 徐康中等身材，外形只能算是周正，正经学歷是初中毕业，工作后参加的高中补习班。但他性格开朗热情，机灵能干，动手能力强，小的机械电器维修活都不在话下，主要还乐于助人，谁有忙都能帮上一把，同事关系特别好，哪个科室有紧急工作都爱抽调他。 徐康是他们里面最大的，因为他的加入，几个姑娘还开始尝试喝酒了，从啤酒到红酒，再到一点点白酒。那个年代条件有限，他们一般多选择经营家常菜的小馆子，只是为了有个机会聚聚，交流交流。徐康就像是专门去喝酒的，三种全上也没问题。 「徐哥，你少喝点，」有人劝他，「别喝坏了！」 「行，喝坏了就彻底不喝了。」徐康说。他是馋酒。 虽然见他一杯杯的下，但他酒量很好，没人见他喝醉过。有时感觉还像越喝越清醒，自己喝酒也不忘招唿大家吃菜，还记得清各自的口味，像林晓维爱吃小酸甜口，糖醋里嵴就常被他看似不经意地转到她面前去。 「我的小炒肉！」李秀丽是半个四川人，她一般是主动叫出来。徐康就顺势把辣菜往她面前推。 后来大家也都习惯看他畅快喝酒了。 徐康的工作关系在综合办公室，在组织科帮了半个月忙，就回去了。他回去以后，林晓维他们这一批新人领东西就特别方便。 林晓维每次过去，除了必需品，总能在徐康那里领到类似两头用的彩色水笔、造型特别的彩色橡皮、小型彩色起钉器之类的可爱文具。李秀丽有几次在林晓维打开的抽屉里看到，也兴沖冲去找徐康领，总被告知来晚了，被领光了。 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东西对林晓维是专属的。 第11章 林晓维那时虽然还没有男朋友，但不是没有过被追求的经歷。她隐隐能感知到什么，但不确定，也没有多想过。第一，徐康从未表达过。第二，他有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第三，他在她眼里就是个好大哥。 他真的很好。回到综合办，就给她配齐了不少东西。 各部门领取办公用品都是限量的。可林晓维从第一次去领，就比别人多。有可爱的小文具，还有每次多塞给她的两支碳素笔和封面特别文艺的笔记本。她心里有数，不张扬，默默收到抽屉里去。 尤其是有一天专门拿来一个很小巧的白色檯灯，又帮她换插线板，接电源。引得同办公室工作了二十多年的王姐打趣他，说自己还没有呢。徐康回说，这不是照顾新人吗，小林办公桌靠边，光线不好。又问王姐是不是也需要。王姐才不是真的需要什么檯灯，她的办公桌上东西堆积如山，哪有 a 安置檯灯的地方。 那时人力资源部还 叫人事科，人手少，工作杂，还总加班，没多久，林晓维的桌面上也开始层层叠叠了。 因为加班是常事，谁也跑不掉。徐康有一天还送来一箱方便面，跟人事科刘科长说是公司给配的。一同送来的是用报纸包着的两盒苏打饼干，趁无人时悄悄塞给林晓维的。林晓维不要，但徐康简直长了一双铁臂。 跟林晓维同来的这一批姑娘里，吕月是唯一有男朋友的。张振翼是她初中和高中的同学，高中是前后位，甚至两家都在前后楼栋住着。张振翼下班常来接她，大家都见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聚餐时大家笑称吕月和她男朋友是、两小无猜。又说到在座的，除了有女朋友的徐康，他们中间肯定是林晓维最先有男朋友。因为她最漂亮，又那么温柔，是男孩子们最喜欢的样子。又问徐康和在场的另一个男性小吴，是不是。 小吴比他们大几岁，那阵子正在家人催逼下开始相亲，他说，「小林这样的简直是女神啊，一般人都望尘莫及！」 林晓维被他说得红了脸。 「行，一起，为女神干一个吧！」徐康谁也不看，直接举杯。 他总是这样，举起酒杯就能抛开一切一样。 大家有时想从他嘴里打探点关于他自己的内部信息，就难了。他总打岔过去。 最多知道他女朋友在电信局上班，好像是他女朋友先看上的他，专门托人牵的线，也算是相亲认识的了。 应该叫未婚妻了，叫女朋友都不够贴切了。李秀丽适时提醒大家。 时间过得真快啊，快得徐康想让它停滞在那个早已商定好的喜庆日子之前的任何一天，快得徐康想让它停滞在认识林晓维之前无忧无虑的每一天。 但那个日子还是不可阻挡的到来了。 初夏的晚上接近八点半，林晓维在家里接到一个电话。 「在家吗？」林晓维马上就听出是谁。 「在呀，有事吗，徐哥！」 以往徐康极少跟下班以后的她联繫，联繫也是公事。这一次，林晓维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惊讶。 「现在能出来吗？我在你家楼下。」徐康清晰地说。 林晓维略迟疑了一下，说了声「好」。 她跟张秋丽打了声招唿，就换鞋出门了。下楼的时候，发现自己上身还穿着胸前带一个熊宝宝的宽松家居服。 她打开单元门，站在门前往外望，过一会，徐康才从侧面树丛阴影里走出来。 她一眼就看出来他喝酒了。 红脸，眼神也有点不对。走近了，更是一身酒气。 「你刚喝完酒啊！」她问他。 他点点头，直视着她。 他的眼神的确与平日大不一样，林晓维更加确定。他平时不会这么不加掩饰地凝望她。 「有事吗？」他看得她有点不自在。 「今天喝得有点多了，正好从你家小区经过，就过来看看你，找你聊聊天。」徐康一字一句地说。 林晓维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明明下午在单位刚见过。有事也应该白天聊才对。他下午来给她送综合办签好字的工资单，还在她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可他一反常态的话少，表情一直有点木愣愣的。看起来并没有想聊天的欲望。 「还是有事吧！」林晓维又试探说。 「陪我走走吧！」徐康说。 林晓维点点头。 他们开始是沿着街心花园的环形甬道走，夜风很舒爽，在外面活动的人还很多。后来在徐康的提议下，他们又走到安静的大路上去。 徐康开始跟林晓维聊起来，都是单位里的事。跟她说他们开始联繫採买今年的防暑降温用品了，除了必备的白糖和茶叶，今年公司增加了经费，打算再买点其他东西。林晓维就问他，他们上班还不到一年，防暑降温用品也有他们的吗？徐康说，当然有。又说，如果她不想要白糖和茶叶，他也可以私下帮她换成其他东西。因为发的茶叶一般都是花茶之类，质量不好，没人喜欢喝。林晓维问，那为什么不买质量好点的，是因为贵吗？徐康说，价格只是一方面，主要是进货渠道要听上面的，他们这种基层单位没有选择权。 徐康又说快到夏天了，公司要给现场工人订半袖的工作服了，机关没有。如果林晓维也想要，他也可以给她订一套。林晓维说，还是不要了，机关里别人都穿长袖，就她与众不同穿短袖，还不得一眼就被发现。徐康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是自己傻了。 徐康又跟她说到公司里一些怪人，让她平时小心一点。有的平时看着不声不响，有点小事就会不依不饶。还有曾经偷看女浴室洗澡的变态，但家里有关系被单位压下去没有处理。还有一心想当官的，天天巴结领导，还总往上面写匿名信告这个告那个的，自作聪明的以为谁也不知道呢。 …… 如果最初林晓维是觉得徐康喝多了不想回家才过来找她的，那她后来逐渐看出他思维清楚得很，根本不是喝多了。他们一路走来走去，数不清走了多少个来回，直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街心花园也基本没有人影了。 「几点了？」林晓维惊觉，问徐康，她出来忘带手錶了。 徐康看了一眼手錶，十点半整。 「怎么这么晚了！」林晓维吓了一跳，想想张秋丽在家肯定早就等急了。 「我该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她对徐康说，加快了脚步。 徐康没说话，只低头顺从地跟着她往回走。 「你回家吧，不早了，不用送我。」林晓维又说。 他还是没说话，继续跟着她走。 拐一个弯就要到她家的单元楼下了，他低低说了一句：「明天早晨我要去民政局领证了。」 林晓维一怔，接口道：「那你还过来找我熘达，不回家陪陪人家去！」 说完了，陡然发现哪里不对。他明天就领证结婚了，为什么今晚要来找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他们同时在繁茂的树影下停住了脚步，路灯昏黄，打在脸上朦朦胧胧。林晓维发现对面的他的双眸那么明亮。在短暂的对视中，林晓维先错开了眼神，但似乎是她的逃避刺激了他，他一步上前，忽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 她的让他梦寐以求的脸如此近在咫尺，他忍不住低头凑过去。她立时察觉了他的意图，她的头剧烈地摇摆了一下，使得他的嘴唇只轻轻擦过了她一侧的脸颊。他马上醒转过来，手一松，放开了她。她随之后退了一步，眼睛看向别处。 让人窒息的片刻沉默之后，她扭头跑回了黑魆魆的门洞。 回到家的林晓维掩着剧烈的心跳，很久都难以入睡。 第二天她起晚了，匆匆忙忙赶到单位。一坐下，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她的直觉告诉她就是找她的。她马上起身去接了。 里面传出徐康的声音，「昨天对不起！」 她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没关系！」说完了，就咬了咬自己的舌头。 「我昨天喝多了，你忘了吧！以后，我戒酒了，保证滴酒不沾了。」他平静地说。 她不知该怎么回他，隔着话筒，又是一阵难堪的缄默。 而后，他轻声说，「你好好上班吧，我挂了。」 后来多少来，徐康真就再也没有喝过酒。他对外说，那一晚他酒后心脏难受，大夫说是过敏反应，要求他必须戒酒。 徐康如期去领了结婚证，半月后又举办了婚礼。 林晓维在办公室跟大家一起受到了邀请，但找了个藉口没有去参加。虽然她也好奇他的新娘到底长什么模样。 好在有李秀丽跟她描述，说新娘子长得小巧玲珑的，没有多漂亮，也不丑，一直笑呵呵的，看着性格很活泼。但徐康好像状态不太好，有点心不在焉似的。 「可能是前一晚兴奋得没有睡好觉吧！」李秀丽分析说。 林晓维其实在那晚之后就很少看见徐康了。他后面一直忙婚礼的事，有时请假外出、有时迟到早退的，没有时间各办公室间乱转悠了。 第12章 徐康歇完婚假回来不久，主动找当时的一把手张总要求下基层去。 正好接下来维修部有个技改大项目，需要人手，缺个外联人员，他毛遂自荐。维修部那边也愿意要他。 张总对此很奇怪，问他别人都削尖脑袋想进机关，为什么他主动要求去基层现场，又脏又累的。他笑着说自己想锻鍊锻鍊，他爱干点体力活，天天坐办公室有劲没地方使，难受。 张总最后允了，只是办的借调手续，以后技改结束再回来。但没想到，徐康在下面干出感情来了，一直呆了差不多十年才重新回到机关。 而林晓维这边，后面认识了钟自舟，恋爱、结婚、。一切按部就班。 她的婚礼，他也没有去参加。 从徐康下到基层起，林晓维和他见面机会越来越少了。随着大家都陆续有了恋爱、结婚对象，那个以他们几个姑娘 为主的小圈子也难以定期开展活动了。有活动，人也没有凑齐过了。 徐康就是那个一直缺席的人。 徐康结婚三年多的时候，林晓维终于见到了他的爱人小路。 那天林晓维不知什么事下楼去，一个小个子的陌生姑娘站在楼梯口，迎面问了她一声，张总在哪个办公室。 林晓维告诉她是三楼的第几间。 林晓维也没当回事。快下班的时候，听同事说，今天徐康的爱人来找张总了。在经理办公室呆了很久都不走。说是不想离婚，希望单位领导给做做工作。张总打电话到维修部叫徐康过来，徐康倔脾气上来了，怎么也不过来。 那时离婚是需要单位开具介绍信的。前一天，徐康在文书孟姐那里软硬硬泡的拿到了离婚介绍信。第二天，他爱人就找单位来了。 林晓维回想下午见到的姑娘虽然有些憔悴，面貌还算清秀，只是眼睛红肿得厉害。 徐康还是很快离婚了。两岁的儿子归女方抚养。 徐康与林晓维再有的交集就是林晓维生下钟悦琳之后了。还不是直接的交流。 是一整块排骨，七八斤的样子。一个早晨，有人给送到了钟家。说是林晓维的同事委託送来的。没有留下名字。可月子里的林晓维就觉得是他。 没过几天，几个姑娘来看望她，李秀丽偶然提起徐康给她打过一个电话，问钟家的地址。李秀丽还打趣他，是不是也想去看看林晓维。提醒他说一个大男人看望坐月子的女同志不合适。他说他就是问问，他才不去呢。 后来很多年后，林晓维问过徐康送排骨的事，徐康笑，不说话。林晓维就知道一定是他。 徐康再从基层回到机关时，林晓维的工作越干越得心应手，可婚姻正在从热烈走向衰亡。那段时间是她精神不好的开始。 徐康是看着林晓维一点点精神恍惚下去的，人也日渐消瘦得可怕。 虽然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再像他走前那么频繁、那么自然了，但在一个楼里还是会经常遇到，尽管可说的话不多，连眼神也常常是交错的，但徐康总是为此失眠，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心脏有毛病了。因为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眼前每每浮过她变得暗淡无光的面容，他便抑制不住的心如刀绞。 林晓维休了几天年假，再回来时，公司里都偷偷地传她离婚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林晓维离婚后没有几天收到了一个简讯，写着：「如果你同意，我想找人打他一顿。」 许久，徐康手上的大哥大才收到她的回覆：「不用了，谢谢！」 林晓维和徐康的关系是在她离婚后逐渐缓和的。徐康又开始有时间就在楼里各处乱转，他在别人的办公室里讲起笑话来就没完，讲得有肉肉渐渐长回到她的脸上，讲得沉默的她终于也开始参与进来，甚至开始怼他。 他说他有个哥们喝了酒就爱踢人屁股，谁走他前面踢谁。别人都喝了酒，躲不开。就他只喝茶，反应灵敏，躲得快。还有个朋友酒后就专门打连环电话，管张三叫李四的，大半夜的给朋友打个遍，还一本正经的。 林晓维就又笑又气，说他光笑话别人了，知道人家喝多了怎么当时不劝着少喝点。 他说，我劝他们干啥呀，看着他们喝多了多开心呀。 林晓维又说，你真朋友假朋友啊，你以前就没有喝多的时候吗？ 他一抬手，我对天发誓，这辈子都没喝醉过。 那你还酒精过敏了，不是喝多了是啥。办公室有人接着笑怼他。 他就挠挠头不说话了。 他走后，手把手带她、算得上她的师傅的王姐感慨说：「徐康这人心眼真挺好的。」 又对林晓维说，「你还是多笑笑好看！」 林晓维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大家其实都看出来徐康是来逗她开心的，大家也都希望她放下伤心事，尽快打起精神来。 林晓维真就如大家所愿，逐渐走出了内心的阴霾，慢慢恢復旧时的风采。十年不可能不在一个人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但她的内心又重建起信心和希望，为她自己、为女儿、为了这些不看轻她并且鼓励她的同事们，她也该好好工作，努力生活。 她把学到一半的本科自考又拿起来，从头开始学。她开始看各种楼市gg，她不想总在父母家住。虽然这一年的单位分房有希望排到她了，但以她的资歷，肯定是面积很小的，甚至是被多人淘汰下来的。她想既然搬就搬到一个让自己满意，而且可以长期居住的地方。 徐康拿了一个海苑新区的开盘画册来找她时，她想都没敢想。 那位置应该算海景房了，她当然喜欢，但有点望尘莫及，并不在她事先的考虑范围内。 徐康说这个小区的开发商是他的一个发小，肯定能给他一个最低折扣。让她不妨考虑考虑。 她想了一天，让他去问问试试。 他给她回话说，在开盘优惠价的基础上可以再优惠 5 个点。他有点歉意，为了不能帮她争取到更低折扣。 她拢了拢手里的积蓄，又去打听清楚了贷款政策，咬了咬牙，最后决定就买海苑新区了，还订的一个中等面积的三居室，她实在太喜欢那个格局了。 她想好了，除了自己有限的积蓄，先向父母和林晓冬借，不够的多贷点款，可以时间拉长一些，年底她能分到公房的话，就租出去，也可以抵点月供。另外，她也知道点内部消息，马上要工改了，工资水平应该会整体有所提高。 后来证明她当年的决断是对的。 虽然接下来过了好几年紧巴巴的日子，但随着以老人居多的人事科越来越多人的相继退休，她的担子越来越重，虽然还没有任命，但领导直接给她调整了奖金系数，也算增加了收入。后面又工改。然后市场的房价开始蹭蹭上涨。海苑新区首当其冲。 徐康陪她一起去售楼处办的手续。她交款之前，徐康反覆问她够不够，他手头有钱可以借给她。 她谢绝了。 他们的小群体又开始活动了，虽然人数有了变化。有人加入，有人离开。 吕月调走了，是升职，去一家合股的公司组织科做主任科员，说白了就是干群众的活享受科级待遇。大家都知道吕月的叔叔在市委大院里上班，但谁也不知道跟她调动工作这事有没有关系。 林晓维觉得吕月人挺好的，稳重大方，口才也不错，做组织工作挺适合的。 他们有时也会打电话叫吕月，开始她还回来参加几次聚餐，后来就很少来了。 徐康和李秀丽基本上都是每次必到的，当然还有林晓维。 即使后面林晓维升了副科、正科，公司又按照局里统一要求，全部由科室改部室，劳资科的招牌变成了人力资源部，她成了响亮的林部长，也还是他们这个圈子里不变的一员。 时光就这样飞逝而去，30 年说起来好似多么漫长，但回想起来就是弹指之间。林晓维从公司里最年轻的一代人，成为了公司的老人，如今进入了接近光荣退休的时候。 说是离岗等退，其实就是提前退休回家的代名词。上面要求办公室里还要给科级人员保留一个办公桌，谁还会真的回去？哪个雄心勃勃的年轻领导会希望看到对面整天坐着一个指手画脚的老傢伙！ 现在自己也成了老傢伙，林晓维在心里自我解嘲着，将车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 晚上她给自己点了外卖，一桌好吃的，以肉食为主。 她以前是有意识控制一下体重的，尤其这两年看网上专家说，进入更年期的女性更易发胖，她便除了不得不参加的晚宴，正常情况下的晚餐吃得少了再少。有时甚至一个苹果了事。 可她今天就是特别想放开大吃，不顾形象、不计后果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饭后，她换了一身崭新的运动休闲服去海边散步。海风轻拂，灯塔在远方时闪时灭。海浪翻涌声中，像有人在轻声诉说。她静静地走着，不时摸摸自己鼓鼓的肚皮，觉得浑身满足。 微信来的时候，她还徜徉在夜色中，不想回去。 有人问她，光荣回家的同志，你怎么样啦，回家了吗，好好吃饭了吗？ ….. 好像还问了她很多，她扬着手机看，屏幕亮闪闪的，映着她的笑颜。 第13章 林晓维早晨一起来就注意到钟自舟一夜未归。她也习惯了，他有时候不回来，回来会跟她解释说在妈家睡了。 林晓维根本无所谓的，他那个别墅反正有好几个空房间，再说那也相当于是他钟自舟的家。 她吃过早饭，在厨房煮虾的时候，钟自舟回来了，看见她在家有点意外。 「今天没上班啊，老婆。」他问。 「以后每天都不用上班了。」林晓维说。 「你退啦！」他追到厨房。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下月不就满 50 了吗！」林晓维把 海虾码在饭盒里，又装进小保温箱里。 「那你以后就有时间了。」钟自舟说。 「有时间我还能干嘛，」林晓维放水洗着锅碗。 「又要去医院吗？」 「是。」 「哦，对了，昨天晚上跟老六吃饭，说周六在鑫茂商厦门口碰到你了，是吗？」钟自舟问她。 林晓维水流下的手顿了一下，「是啊，他让我搭车，我开了车去的。」 「他怎么说下午看到你走的，你不是一直到晚上才回来的吗？」 「几点那么重要吗，你看我很闲吗？」 林晓维怼了他一下，拎着保温箱出来，「行了，我去医院了。」她套上外套直接出了家门。 剩下钟自舟在后面还有点欲言又止。 进了病房，关姐一见到她，就跟她说，刚才于大夫来找过 32 床的家属，说有事商量。 张秋丽是 32 床。于大夫是张秋丽的主管大夫。 关姐猜测说是不是要往这个病房再安排一个病人啊。 这本是两人间的，前一个病人一周前转院走了，才空出来。关姐也得以睡在空床上。否则，她只能每晚搭行军床，每天早晨八点护士查房前还得迅速收拾起来。现在这样跟住单人间一样，多自在呀。 林晓维说肯定不是，医院往空床安排病人顺理成章的，还用跟其他病人家属打招唿吗。 关姐说，也是。 林晓维放下东西，看了一眼张秋丽。 今天张秋丽的脸一直朝着门，就像在注视着林晓维走进来的。 「妈！」林晓维走过去，俯下身子，看着张秋丽。 虽然张秋丽的眼睛依然无神，但今天就让人感觉她隐隐在看人，还有点追随着声响转头。 「妈，我一会就回来！」林晓维拍了拍张秋丽的肩膀。 她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会，才看到身材瘦小的于大夫从走廊另一侧快步回来。 「32 床的，是吧？」于大夫认识林晓维，引她进去坐下。 「是这样的，你妈妈这个病目前看，差不多也就治疗到这个程度了，我这样说你不在意吧。」于大夫说。 林晓维摇摇头，示意她继续。 「目前市里医保中心对我们查得很厉害，他们认为符合住院标准的才能享受住院资源，另外也要求我们对长期住院的病人进行清理。我看了一下你妈妈这个情况，算今天，再有两天，在我们医院就住满 3 个月了，能做的治疗我们也都做了，这个过程你们病人家属应该也是认可的吧，」于大夫慢条斯理地，一面观察林晓维的表情。 林晓维看着她，点点头。 「你们家属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办理一下出院，回家休养。反正现在其他药也都停了，只剩一些营养药了。实事求是地讲，不治本，也可以回家自己加强营养，一样的。」 林晓维低头沉吟了一下，说，「于大夫，其实我也正想找您，我妈前两天好像有表情了，看见我爸就笑了，护工在旁边也看到了。偶尔还能知道打开一点嘴巴，咀嚼食物。刚才我看我妈好像也开始看人，还知道找声音了，这是不是好现象啊，还有没有可能再用上点药，再激发一下她的脑神经。」 「这样啊，我还真不知道这个情况。不过以我的经验，如果这是一个年轻人，我们倒是觉得出现奇蹟的可能性有，但病人毕竟快八十岁了，小脑萎缩得很严重。另外啊，你们也不用把她瞬间的表情变化太放在心上，很有可能她就是完全无意识的，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于大夫说。 林晓维深吸了一口气，「那我妈这种情况，如果还想继续住院治疗一下，还有没有什么可行的方案呢？作为病人家属，您肯定也能了解这种心情，总觉得在医院会稳妥一点，像上个月我妈突然就发烧，全身痉挛，要是在家里，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我们肯定是希望能在医院里再住一段时间，再用点药试一试。」 「那这样吧，我也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两天，你们家里人再好好商量商量，我也再找主任问问，看病人这种情况怎么样最好。行吧？」于大夫最后说。 林晓维谢过于大夫出来，慢慢往张秋丽的病房走。她的脚步有点涩重。转弯处，一个戴着低檐帽和口罩的高个子女人突然窜出来，拦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要防褥疮充气垫吗，双换气，带按摩的，我这儿便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林晓维摇摇头，走过去。 林保平也在病房，迎着她问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 林晓维简单复述了于大夫的意思。 关姐马上接口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医院是有这规定，定期往外赶一批病人。」 「那怎么好？让你妈回家能行吗？」林保平一脸愁苦。 「于大夫说让咱们商量商量，我还是想再给我妈治治。」林晓维说。 「要不给你妈转院？」林保平说。 「三院条件还算最好的，其他医院可能还不如这。咱们这边也熟了。」林晓维说。 林保平不吭声了。 关姐说，「我给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啊，看医院这两天有没有赶别人。」 她转身出去了。 林晓维跟林保平一起走到张秋丽床前。 这一次，林晓维真的在张秋丽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她的唇角上扬，露出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点都不像老年人的白白的整齐的牙齿，眼睛因为笑意而微眯。 她看着他们两个笑了。 「妈妈！」林晓维抱住了她。 关姐这次回来得很快，进来就大声宣布，18 床那个插着导尿管的老太太也被要求出院回家了。他们两个月前就被赶一回了，有经验了，先办出院，在家呆几天，再办住院回来就行。 「非得这么折腾吗？」林晓维说。 「应付检查呗！这样医院对上面也好交待。」关姐说。 「不行咱们也这样吧！」林保平说。回头又激动地对关姐说，「我老伴刚才又笑了，我跟维维都看见了。」 「是吗，大姨这是又有反应了。」关姐说。 张秋丽这时已经重新恢復日常的状态，面部表情呆滞而木然。 「再想想吧，我明天还是再找一下于大夫，说说我妈这个情况。」林晓维端详着张秋丽说。 回家就意味着放弃治疗了，林晓维不想做这个决定。虽然明知于大夫说的比较客观，也有道理。 中午，她把虾切成小块，夹起来，在张秋丽眼前晃了晃，「妈，吃饭了！」 她把虾凑近张秋丽嘴边。海鲜曾经是她的最爱。 张秋丽看着她，一动不动。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今天，她总觉得张秋丽跟平日有点不一样，她就觉得张秋丽能看到她。虽然依然是面无表情。 她又叫了她一声。 张秋丽的头转向了另一边。 林晓维不甘心地用手轻扒她的嘴唇。她的嘴巴反而抿得更紧了。她忽然又将头转向林晓维，林晓维竟然在她眼里看到了孩子一般的畏缩。 林晓维的眼眶一下子湿了。 「维维！」林保平在身后拉她，嘆息着说，「不吃就算了，别逼着你妈吃了！」 关姐在后面已经把破壁机准备好了。在食堂订的营养餐也领回来了。 看着关姐把食物打成煳状，从胃管下去。 如果不算张秋丽前面病程中反应和语言表达能力逐步退化那段时间，林晓维至少看着她通过鼻饲进食有 3 个多月了。开始她知道难受，趁人不备，就会挣动着手在眼前乱划，直到把鼻饲扯下来。反覆多次。但又拒绝张口吃东西。后来，她越来越安静了。偶尔伸出胳膊和手，也是没有目的性地做个样子。 明知这是除了输液，张秋丽补充能量的唯一方式了，林晓维自己也多次操作，但每次这个时候，她还是不由得心酸。完全辨不出什么东西的一管流食打进去，没有拒绝的权利和意识。 人到了这个时刻，是为什么活着呢？她常常会想。 傍晚的时候，吕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怎么样了，是不是手续都办好了，什么时候有空想请她吃个饭。 吕月两年前提了副处级，在单位做副书记兼工会主席。她跟林晓维同龄，但他们单位是合资性质的，不执行国企的离岗等退政策，她应该能正常干到退休。这些年，虽然她走了，也提拔了，但跟林晓维一直有联繫。 吕月跟林晓维性格有些像，工作认真踏实，只是人更外向些。他们单位比较小，她主管的办公室监管人力资源。前一阵，她有业务问题还总谘询林晓维，向林晓维抱怨手底下管劳资的那个小孩太不用心，去上面开个系统会回来汇报，学舌都学不明白，平时报表也做不平，害得她还得每次打起精神帮她审核。 林晓维跟她敲定周五晚上。吕月定地方，问她找什么人好。她说随便。吕月想想说，那好吧，我看着叫吧，咱就小范围。 林晓维跟一起进厂的姐妹们其实还 有一顿饭，也包括他们过去几十年聚成的那个小圈子。李秀丽早就跟她说了，她要张罗的。只是时间未定。 李秀丽不知什么时候起跟吕月有点隔阂了。吕月这边倒是从没有向她提及什么，主要是李秀丽说吕月当了官开始摆架子、见人下菜碟了。 开始是李秀丽跟吕月同桌坐着就不自在，后来吕月不太参加他们的活动了，李秀丽一提起她就撇嘴。李秀丽性格执拗，林晓维也不便多劝她。 林晓维倒没有感觉到吕月有多大变化，她心里挺珍惜从年轻时候一起过来的友情，可能随着年龄增长，人的境遇不同，性格也会有变化，但只要没有实质性问题和矛盾，朋友间不就应该多包容理解吗。 第14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第二天，林晓维又去找了一趟于大夫。她昨晚酝酿了一下，希望今日能说服于大夫，争取让张秋丽继续住院治疗。 实在不行，先办个短期出院手续，看能不能找个临时病床，人继续留在医院，免得再折腾回家了。她还是想再试一试。依张秋丽现在的样子，真回家了也就彻底放弃治疗了。 于大夫倒休，一天都不在。 今天张秋丽面色格外红润，触感也不那么凉了。要不是一大早护士来量过体温，林晓维都担心她发烧了。怕像上次一样，烧得人呈半昏迷状态。也不知什么原因引起的。 今天她眼神还是暗淡的，但似乎对声音敏感，林晓维的手机几次响起，她都好像在转头寻声。 单位的小高来电话找了她几次，一个去年分来的大学生突然来办辞职手续，还有一个病保到期来询问政策的，另外，现场的一台扫脸考勤打卡机被人为破坏了。小高有点晕头转向。 人力资源部很多看似普通的小事，又都跟员工切身利益直接挂钩，哪件都得处理好。小高经验还不足，等她各种杂事都经歷一遍，才能算真的接得住这一摊。 林晓维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已经是比照退休的人了，应该彻底放下单位的事了，但她一解释起单位这些事，还是朗朗上口的，引得小高只让她慢点说，她得用笔记记。 一天好像过得很快，她看着张秋丽输完液，跟关姐一起给她仔细擦了个身。张秋丽身上干干净净的，皮肤虽有松弛，但还有一定的弹性。她放任地随她们摆弄，一点也不挣扎。 张秋丽还是喜欢声音，对拧毛巾的水声都转头看。林晓维在她午饭后还给她念了一段报纸。她就像在听一样，耳朵和头都迎向林晓维所在的方向。念到后面，张秋丽的眼睛朦胧地闭上了，她睡着了。 下午，按照张秋丽以往在家时吃水果的时间，林晓维又给她加了一餐果汁。林晓维还是想让她吃到味道。开始是用粗针管少量打到她的嘴巴里，她还吞咽了几下，又砸吧了一下嘴。之后再餵就涌出来。 这一天是林晓维在张秋丽床前呆得最久、也是最放松的一天，她觉得不用工作的自己放松下来，就这样陪着张秋丽也很好。卸下了工作岗位的责任和压力，比起上班人来人往的日子，好像在这什么也没有做，可又好像很充实，而在这样的陪伴里，会不会哪一天张秋丽就能恢復意识呢。 踏着夜色，林晓维回到家。 钟自舟看她进门，眼神有点怪，「你干嘛去了？」 「在医院啊。」林晓维说。 「你就呆到现在，一天都在医院吗？」钟自舟追问。 「是啊，怎么了？」 「不是有护工吗，你是一直在医院吗？」钟自舟凑近打量她。 「你什么毛病，有护工，我就不能陪我妈吗？」林晓维推了他一把，换鞋进去。 钟自舟还是往前凑，低头在她身上使劲嗅了一下。 「你干嘛？喝酒了吧？」林晓维瞪着他。 「今天我可真没喝。」钟自舟说，眼神还是瞟着她。 「神经病！」 林晓维进去了。 过一会儿，钟自舟在外面说，「你换香水了？」 「没有。我不用香水。」 钟自舟不说话了，站在门口不动。 林晓维不想跟他莫名其妙地多纠缠，出来直接告诉他，「这两天大夫让我妈回家，明天我再去找找，如果我妈能留在医院最好，留不下可能就得先回家。我考虑要是出院了，我可能也得回去住几天，跟护工一起照顾着。」 「你妈不治了？」 「治。医保检查让出院，我先找大夫谈着看吧！」林晓维说。 「那你就不回来住了？」钟自舟看着她说。 「你的关注点在哪呢？医院让我妈明天出院是重点，好不好？」 「不出院他们还能怎么的，又不是欠费。」 「医院有医院的说法，争取吧！」 这一夜，林晓维睡得不太安稳。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有意气风发的中年张秋丽、十几岁的钟悦琳，自己也变得年轻了，胸前垂着长长的辫子，坐在许多年前老屋背后那片绿地旁。场景切来切去，没什么情节，也不知要告诉她什么。 半夜醒过来又是一身薄汗，身上发热，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想想是该抽空去看看中医，更年期也不能不管它。 半夜实在睡不着了，她开了檯灯看手机。浏览了一会儿，手机推送出一群连结。偶然点开的一个视频需要打开小红书 app。她想起周日寿宴上芸芸提起的小红书。她很快也下载了一个。 小红书上东西不少，她再次睡着的时候，天色微明了。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林晓维叫醒时，她几乎感觉是刚闭上眼睛。 是关姐。 还没待她开口，里面就传出关姐的哭腔，「大姨不太好了，晓维，你快来吧！」 林晓维一个激灵坐起来。 「你别着急，怎么不好啦？」林晓维一边手忙脚乱地换睡衣下地，一边问。 「上不来气，我找医生了。医生来了！医生来了！」关姐在里面叫起来。 林晓维胡乱擦了把脸，随手拢了一把头髮就出门了。 她一路跑到车库，开了车，向三院飞奔。 刚过六点钟，路上人还极少，她心跳得特别快，里面空荡荡的，好像一下子清空了，只听得见「咚咚」地心跳声，但心头又分明像端着一口滚烫的热锅，再小心翼翼，也控制不住地向外飞溅出令人心惊肉跳的水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医院还很安静，老年病区有人在走动了，有熟悉的护工从里面出来，自动给飞奔的林晓维让出路来。 张秋丽的病房前聚了一小群人。关姐满面通红地站在门前抹眼泪。 林晓维没有跟任何人说活，直接冲到病床前。一个年轻的女大夫正在给张秋丽做心脏復甦，一下紧似一下。张秋丽面色潮红，像在睡梦中一样。 林晓维的眼眶瞬间就胀痛起来。 关姐跟过来拉住她，「让大夫来吧！」 「做了多长时间了？」林晓维问。 「跟你打完电话就开始了，有 20 分钟了。」 有一个高大的男大夫进来，换下了女大夫，女大夫口罩外一额头的汗。 「到底怎么回事？醒了就这样吗？」林晓维问关姐。 「醒了挺好的呀，我给她擦脸擦手的，都挺正常的，我转身倒完水回来，看她就唿吸不对了，我赶紧给你打电话，又叫大夫了。可把我吓坏了。」关姐拍着胸口说。 「关姐，你给我爸打电话了吗？」林晓维轻飘飘地问。 「打了打了。」 女大夫这时走到林晓维身边，低声问了一句，「后面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林晓维好像没听懂，愣愣地看着她。 林保平跌跌撞撞地进来，沖向床头。 「怎么啦？怎么啦？」他瞬间老泪纵横。 林晓维上前拉住他，带他到门边的椅子坐下。 不知道男大夫又做了多久的心脏復甦，林晓维恍惚中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间。 张秋丽的主治医生于大夫也赶来了，几个大夫围着病床。 「身后的东西都准备了吧，」于大夫过来和颜悦色地说，「该通知的人都通知一下吧。四十多分钟了，一般心脏停止 5 分钟就基本脑死亡了。」 林晓维的眼泪这时候才「哗哗」流下来，之后在唤来亲友、合力帮张秋丽脱换寿衣的时候转为难以自抑地阵阵悲号。 下午钟悦琳回来了。看见她，扔下行李就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她有三四个月没有看见女儿了，再见两个人都泪水涟涟。 林晓冬赶过来已是当日午夜了，林晓维还守着灵棚里裊裊升腾的香案，看着张秋丽的遗像出神。 林晓冬的到来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一些。白天亲朋来了不少，还有父母的老相识，徐康和李秀丽都跟着忙前忙后，米娅也过来一直陪着她，但她还是觉得不踏实。张秋丽走了，林晓维好像失去了主心骨。 虽然张秋丽这一年多反反覆覆都是在病中，而性子最像张秋丽的林晓维似乎接过了张秋丽在这个家中的担子和职 责，但在她心里，曾经的一家之主只要还在，她就依然是那个还可以放松自己的女儿。姐姐回来了，她拥着姐姐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3天里，林晓维基本没吃下东西，觉也没有睡上几小时。 徐康第二天说要替换她守夜，让她去睡，怕她第三天出殡顶不下来。她没答应。林晓维跟姐姐姐夫交替着守了两晚。白天，钟自舟过来了一趟，上了一炷香。林晓维也没空搭理他，他识趣地去一边跟钟悦琳呆着了。 第三天，徐康找人帮林晓维订的清晨的第一场仪式。林晓维这时候已经基本没什么流泪的感觉了。站在母亲的棺木前，看着里面无声无息、妆容古怪的老人，脸颊无声地湿了。最后的纪念，包括进去捧一把母亲滚热的骨灰收装起来，林晓维都有一种如坠梦中的恍惚之感。 墓地是过去买好的。一个挨一个的墓碑，人的最终归宿不过方寸之间。 人入了土，剩下的就只是亲人的纪念了。 陆续送走亲友，包括几个代表外地的姨舅过来的表哥表姐。钟悦琳和林晓冬都没有留到张秋丽的头七，就回去了。 钟悦琳回来得突然，手头工作进行到一半，得赶回去。说下次抽时间再回来多陪她。林晓冬儿子那边更是着急，儿子儿媳都在私企，不好请假。 钟悦琳还变化不大，这次林晓冬回来明显瘦了，口上虽然说已经适应了南方的生活，但肯定是异常辛苦的。住在儿子家里带孩子兼做家务不是一个简单省心的事情。又听说她儿子儿媳最近又开始闹矛盾，还不是一次两次了。林晓维也没有来得及多打听具体情况。 每个年龄段，都像旋转的陀螺，各自有不同的责任和义务。林晓维怎会不知。 第15章 张秋丽的头七，徐康开车带着林晓维和林保平去了墓地。 原本林晓维没有想用他，他主动打电话说来接他们。 林晓维没有推脱开，就随他了。 林保平还是没有缓过来，这些天总是暗自垂泪，又后悔张秋丽走的前一天，他凑巧没有到医院去看她。 林晓维劝他说，他对病中的张秋丽已经尽心了，不在乎那一天的。 到了墓地烧纸的时候，林保平还是念叨着这事，抹着眼泪不断说着：「秋丽啊，不要怪我呀！」 林晓维这些天已经没有泪水了，只是觉得心下茫然。墓地天光暗淡，永远森冷凄清的风里，山峦间烟雾缭绕，像对另一个世界的致意和远眺。而其中的母亲是不是已经安眠，也不知能不能接收到家人的不舍和惦念。 「爸，要不去我家跟我住一段时间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从墓地回来，林晓维跟林保平商量。她想让父亲换个环境。 「不，我哪也不去。」林保平说。 「钟自舟可以回他自己家去，不会让你跟他一块住，再说悦悦房间也空着。」林晓维说。 「不是这个，我哪也不想去，我就想在自己家，在这我还能看见你妈。」林保平又哽咽了。「你也回家去吧，不用总陪着我了，我身体好着呢。」 下午，林晓维又给家里清理了一遍，给林保平备了点熟菜封好了放到冰箱里。晚饭后回了自己家。走前跟林保平说，回去看看，过一两天就回来。 家里静悄悄的，跟一周前变化不大。还好钟自舟没有破坏什么，当然也没有主动收拾过。她看得出来。 这几天林晓维在娘家除了陪伴父亲、买菜做饭，每天固定要做的就是收拾卫生，家里那些卫生死角，还有各个橱柜角落，都被她一一清理一番。连可以够得到的窗玻璃，她都擦试得明亮鉴人。 她简直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家政的工作。 似乎只有劳作的时候，人才是充实的，什么也不用想，只有满目井井有条之后的满足和轻松。 她晚上躺在床上，自然是疲倦的，可这也是她喜欢的状态。睡眠来得特别容易，她睡得安然。但一次也没有再梦到张秋丽。 她想她一定是做得很好，张秋丽对她这个女儿是放心的。 但现在回到自己家，林晓维忽然什么也不想干了。她觉得浑身上下轻飘飘的，就像体力透支了一样。 看来这些天的家务劳动根本不是享受，只是自我麻痹。 她简单地沖了澡，头也没有耐心地只是吹得半干。她换了一身最舒适绵软的睡衣，电视也不想开，就窝进沙发里。 剥了一个刚在楼下水果店买的橘子，她轻轻咀嚼。 楼上说不清是几楼，最近开始有人在家里练琴了。又到了这个时间段，钢琴声又开始叮叮咚咚地响起。也不知是什么旋律，有点哀伤，带些柔情，但每每未能成曲就戛然而止。便又开始从头开始。 林晓维忽然觉得唇齿间的橘子酸涩得不行，她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没有妈妈的人生再也不能从头再来。 这一夜又开始睡成了上下半场。睡睡醒醒，依然支离破碎的梦，但没有了张秋丽的影子。 早晨从海边散步回来，吃了早饭，她开始大扫除。 她收拾得差不多了，刚打完几个电话，在想着中午吃点什么。钟自舟蓬头垢面地进来了。 「老婆，你回来了？」钟自舟惊讶地说。 林晓维扫了他一眼，「你应酬到现在呀？」 「不是，不是，昨晚上跟老六他们玩了会儿牌，起晚了。」他抓抓脑袋说。 「是玩了一宿吧！」 林晓维说着，给自己下了个单子，点了一份午市简餐。 「你不是不在家吗，也没人管着我呀，回来也冷冷清清的。」钟自舟往林晓维身边靠靠。 「离我远点。」林晓维往后面闪了闪身，「赶紧换衣服洗澡去，都是我刚收拾过的，别给我弄得乱糟糟啊！」 「好咧！」钟自舟听话地起身进去。 林晓维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我点的外卖，没你的啊！」 「我刚吃完，不吃了。」钟自舟说。 林晓维下午出去的时候，钟自舟还在房间大睡。林晓维就知道他大致是一夜未睡，回她这里补觉来了。她现在看他也跟陌生人差不多，而这种状况还要维持下去吗？ 她只觉得疲惫，想到又要渗入到这个话题中去就头疼。 当年她回家坚定地告诉父母她要跟钟自舟离婚的时候，只简单描述了一下前因后果。张秋丽听完，对她说；「晓维呀，妈妈知道你受委屈了，可离婚对女人是大事，再说还有了悦悦。我去你婆婆家一趟吧，看看他家人的态度，都年轻气盛的，如果能悔改，家人再一起做做工作，是不是还能缓和。」 她阻止张秋丽去。说自己铁了心了。 张秋丽还是去了。走前也没跟她打招唿。 傍晚回来的时候，一脸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愤懑。她拉着林晓维的手说：「晓维，离就离吧，这样的家庭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早点离开说不定也是好事。」 林晓维马上红了眼睛，母亲肯定是在钟家受了委屈。问她，她只是嘆气和摇头，只说是没谈拢。 林晓维急了，给钟自舟打电话。一直也不通。 张秋丽说，「你别再找他了，他又没在家，也不了解情况。唉，这样的家庭啊，这些年真难为我闺女了。」 张秋丽和林保平退休前都是市里机械厂的普通工人，一辈子老实本分，踏踏实实，虽然张秋丽在家里独当一面，但特别通情达理。想到耿直的张秋丽为了她，在尖酸强势的钟家人面前察言观色、委曲求全，林晓维就难以原谅他们一家人。 后来，她为此当面质问过钟自舟，问他的家人当年到底跟她母亲说了些什么。钟自舟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事。钟家也从没有人跟他提过。 林晓维相信他个鬼。 后来，一定是张秋丽彻底冷了心，钟自舟搬去海苑新区后，偶尔年节象徵性地跟她回家，张秋丽每次见了钟自舟都很冷淡，基本无话，甚至藉故去厨房，减少面对面。钟自舟也感觉得到，略显尴尬之后，去林家次数更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但关于两个人的关系，张秋丽从未主动多问多说什么，她清楚一切是为了悦悦。悦悦最大的心愿就是父母都在身边。 现在张秋丽走了，她又想起张秋丽曾经因为她所遭受的不为人知的委屈，还是禁不住心痛。 这么多年了，林保平基本是个不问家事的人，年轻时候就喜欢下个棋、打个球什么的，好在都比较有节制。因为家里有张秋丽的一把抓，他万事不操心。林晓维在他那里不会得到什么明确的建议。 现在，林晓维想着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新考虑与钟自舟的关系了。这么多年了，还这样莫名其妙地牵连在一起，总要有个结局吧。钟悦琳早就成年了，她应该理解父母了，再说她早就应该看出两人是怎么回事了。 林晓维在离家不远的家乐福楼上楼下逛了一圈，零零碎碎地挑了不少东西 。在服装鞋帽专区，她不知怎么就联想到某人袜子上大脚趾处的洞洞，顺手拿了三双白色的运动棉袜丢到购物车里。 回到家，天色已经微暗了，钟自舟还没起来。林晓维整理东西到一半，米娅给她微信语音了。 上午本来林晓维约她一起吃晚饭的，也是想答谢她在给张秋丽办丧那几日对她的全心陪伴。不巧今晚是米娅的银行里固定的政治学习时间。必须参加的。这会忽然又接到临时通知，晚上总行领导层有重要视频会议，基层的政治学习改期。米娅又来跟林晓维约饭了。 林晓维赶紧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置好，换了身衣服出门。 米娅说她想吃烤鱼了。她先不减肥了。 他们去了有名的椒椒烤鱼乡。幸运地坐上了最后一张空桌。 米娅问她，老爸怎么样，她怎么样，是不是缓过来了。说她瘦了。 又问她后面有什么打算。 林晓维说，「先陪着老爸呗，他一个人太孤单了。反正我现在也不用上班了，没事了。」 米娅说，「怎么就这么巧，你这刚一退，你妈就…..」 林晓维说，「是，我原来还想每天来多陪陪我妈，跟她多说说话，刺激刺激她的大脑神经，说不定她能慢慢恢復，即使恢復部分功能也行啊！」 米娅嘆口气，「不由人哪！」 林晓维低着头又说，「你说巧不巧，前天主治大夫刚找过我，说让我们考虑是不是可以出院回家了，还说是市里医保有要求，其实也就是侧面告诉我不能治了。那天正好是跟大夫约好的日子，要给大夫答覆，结果我妈一大早就不行了。米娅，你说这是不是命，是不是我妈不想让我们为难？」 说到后面，她抬头哀哀地看着米娅，嗓音哽咽了。 米娅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沖她点头，「别难过了，你妈妈走得那么快，没有痛苦，也是解脱啊！」 林晓维把一只手压在眼睛上，久久不语。 第16章 烤鱼刚上桌，钟自舟给林晓维来了个微信。 问她去哪了。 林晓维说在外面吃饭。 钟自舟问，在哪。 林晓维说，椒椒烤鱼乡。 钟自舟问，跟谁。 林晓维说，米娅。 钟自舟说，就米娅吗？ 林晓维没有再搭理他。 「来，吃吧！」她招唿米娅，「对了，他家那个私房小拌菜挺好吃的，忘了点了，来一份吧！」 她转头叫了服务员。 两个人吃得热火朝天的，米娅喜欢烤鱼里的粉皮，林晓维就都拨向她那边。米娅一边说着淀粉类不能多吃，要长肉的，一边又忍不住夹到嘴巴里去。 林晓维觉得这样的米娅特别可爱，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我们银行要是有离岗等退政策就好了，」米娅一面吃着，说，「我真上够了。如果我也能不上班了，咱俩就结伴出去玩去，多好！」 「行，我等着你。」林晓维说。 「我想去大美新疆，还有西藏！」 「你不是喜欢去吃美食吗，咱们还约过要去顺德吃遍老字号呢，你记得吗？」林晓维笑说。 米娅眼睛亮了，「记得啊，那也是要去的。」 那时电视里天天播一档美食节目《寻味顺德》，米娅说有一天她就要专门去开启一个寻吃之旅，首站顺德。 「到时候你不得带着你家孙岩啊，天天照顾着你。」 「谁带他呀，不过让他负责拎拎包、探探路的也不错啊。」 「反正你家老公，你随便用呗。」 米娅「嘻嘻」笑了。 「他现在还总替你去看老太太吗？」 「嗯，是，他对我妈真是挺好的。」 「那不是爱屋及乌嘛。」林晓维说。 米娅有点羞赧地垂下眼皮。 「多难得呀！」 「可是……」米娅有点欲言又止。 「可是啥呀，别又说人家丑，我都不爱听了。」 「不是，」米娅探口气，「怎么说呢，」 她看看林晓维，林晓维的大眼睛亮闪闪看着她。 刚刚有一瞬间，她差一点就把多年的心底事说出来了，可话到嘴边又堵住了。 这个年龄了，说起老公那方面不行，是不是说明自己是个欲望强烈的女人呢。 她不知道别人家男人什么样，孙岩是对她真好，家里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但从年轻起，孙岩每次同房都很吃力，儿子也是好不容易怀上的。随着年龄增长，两个人更是相敬如宾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年轻的时候，因为想要孩子，米娅逼他去大医院男科看过，也吃过多种药。收效甚微。后来有了儿子，寻医问药这事就不怎么提了。这些年也就这样过来了。 有时，米娅禁不住会想，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房事能力不行，这些年才对自己这么言听计从。他对整个家庭的长久付出有目共睹，她不想将之归结于他的自卑或者补偿的心理，但她又不能不这样猜想。 另外，他那方面不行会不会遗传，儿子会不会以后也阳刚气不足呢？ 她真不知道这些心事要说给谁听，她口难开。 最后，直至两人结帐分开，米娅也没有找到突破口。 林晓维起身结帐的时候，恍惚看着窗外马路对面有辆车很眼熟，隔着过道和蒸腾的热气，视线也不特别清晰。出来的时候，那辆车已经不在那里了。 林晓维本想直接回娘家，可闻闻自己身上这混杂的烟火味，有点难闻，又回了自己家。 钟自舟比她晚 5 分钟进的家。给林晓维买了两块慕斯蛋糕。 「老婆，我给你买了蛋糕。」他进门就大声喊，献宝似的把蛋糕放在茶几中间。 林晓维喜欢吃甜食，尤其年轻的时候。这些年口味比过去挑剔了，也还是对好的甜品放不下。 「你晚上给我发的微信什么意思？」林晓维换了睡衣出来，看看他说。 「没事，关心关心呗！」钟自舟说。 「你是不放心吧，看我跟谁出去吃饭。」 「不放心不也正常吗，我老婆这么漂亮。」 「你不用捡好听的说，我都五十岁了，还漂亮什么！」林晓维在沙发坐下。 「五十岁了怎么了，我哪个哥们的媳妇都没我媳妇漂亮。」 「钟自舟，你知道我不是你媳妇了。」林晓维清晰地说。 空气中有片刻的沉默，钟自舟忽然在她身前蹲下了。 「媳妇，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原谅我吗？我知道再也没有比你更适合我的人了。」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过去的事我也不想提了，你也清楚咱们俩是为什么住在一个屋檐底下的。」林晓维不看他。 「你还是恨我！」 「我不恨你了，我现在想想，我也有责任，咱俩其实不是一类人，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三观不一致，硬凑成一家，本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不是的，媳妇，我年轻的时候禁不住诱惑，我早都改了。」 「是吗，禁不住诱惑，如果从头再来一次，你还是会选择出去打拼挣大钱，不是吗？」 「挣钱不对吗？」 「别又说为了我，为了家。谁都想挣钱，过好日子，可挣钱得有底线。」林晓维对上他的视线。 「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林晓维站起身。 「媳妇，我这不都老实在家了吗，我只守着你了，我哪都不去了。」钟自舟也起身。 「是吗？」林晓维笑笑。 她也不想深究什么了，去客厅冰箱里拿了一罐酸奶出来。 「你刚才也去椒椒烤鱼乡了吧！」她轻轻地说。「去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是不是在跟米娅吃饭吗？」 钟自舟不说话。 「人都去了，怎么不进去呀，还是怕我发现呀！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你觉得我会跟谁去吃饭？男的吗？就算我跟一个男的去吃饭，不也很正常嘛，你是我的谁呀？」 林晓维今天忽然特别想说出来，说出她压抑已久的话。 以前工作忙，张秋丽也让她牵肠挂肚的，她没有太多心思想其他的，包括规划自己后面的人生。她现在忽然觉得轻松了。 想到张秋丽，她当然还是痛，但有一部分痛苦也是跟钟自舟、跟钟家分不开的。如果当初她嫁的是另外一个人，这些年父母是不是就可以少为她操点心，也少为她承担一些委屈。 她知道钟自舟喜欢打探他的行踪，跟踪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个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去揣测别人心里也有鬼。 「怀疑我什么，你就直接问我好了，何必总疑神疑鬼的，难不难受啊。再说，你又有什么权利盯着我呀。还是那句话，咱俩什么关系呀，你是我的谁呀！」 钟自舟的脸红了一阵，又黑下来。 他勐一转身，沖回房间去，再出来时，手里举着一个家乐福的塑胶袋。 林晓维看清了里面那一团是下午她顺手买的白色男袜。 「我在冰箱里看到的！」钟自舟盯着她说。 林晓维想起她下午接到米娅电话，匆忙收拾东西，可能一不留神把袜子跟食品一起混进冰箱里了。 林晓维没 说话。 「这是给谁买的？」钟自舟举着袜子在她眼前晃，「你知道我不穿运动袜，你该不会说是给你爸买的吧！你爸快八十了，每天要穿白色运动袜！」 他一把将袜子甩到沙发上。 钟自舟从年轻起，就注重穿衣打扮，在银行工作多年也养成了他爱穿西服、正装的习惯，他的袜子多搭皮鞋，以深色系为主，基本不穿白色运动袜。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我想买就买了，我也有男性朋友，不行吗？」林晓维平静地说。 「男性朋友？是男朋友吧！」钟自舟从鼻子里哼笑一声。 「男性朋友还是男朋友都是我的事，你既没有权利质问我，也没权利约束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你……」钟自舟被闷了一下。 「是谁？」他一步上前，两只手捏住林晓维的肩膀。 林晓维剧烈地挣动了一下，急于把他的手甩下去。他反倒捏得更紧。 「你放开我！」林晓维大声说，「这是我家！」 钟自舟顿了一下，有点颓然地松开了手。 「你收拾收拾吧，你也该回你的大别墅了。」 林晓维回身捡起沙发上的男袜，抛出一句话，往自己房间走。 在钟自舟呆愣间，林晓维已经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拿着包包和车钥匙出来了。 「你去哪儿？」钟自舟看着她换鞋，勐醒。 「你还是想想你回哪吧，尽快收拾收拾吧！」 林晓维不看他，拉开门出去。 「你去哪儿？」钟自舟还在身后喊。 出了电梯，林晓维一路走得很快，一刻不停地从车库里倒出车上路。 路灯闪烁，夜色中，光影迷离。她发了一个语音出去。 在家吗？ 在。回復得很快。 我现在过去。她说。 过一会儿又发了一条，今晚就不回家了。 那边好像不敢相信，发了一个惊喜的表情。 又询问一句：怎么啦？公主？ 林晓维没有再说话，只是觉得脸颊有微微的凉意蜿蜒而下。她使劲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一下情绪。 我在开车，一会儿见。她轻柔地说。 第17章 钟自舟在林晓维关门的一瞬，迟疑了一刻，再跨步过去拉开门，林晓维已经头也不回地上了电梯。 他回身抓起手机和钥匙追出去的时候，林晓维的车已经上了大路。 林晓维的车比以往开得快，他紧紧跟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过了两个路口，拐向一条窄路，路上车流少了。他几乎怀疑林晓维已经察觉他在跟着了，因为她好似刻意放慢了车速。他也慢下来，咬咬牙继续跟。 他今天一定要弄清楚那个男的是谁。他断定她今晚一定是去找那个男人了。 其实，钟自舟的怀疑由来已久了。尤其是这些年，他面前的林晓维似乎变得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他阅尽人生，也包括女色，回到她身边时，原本只是觉得她的贤淑和温情让他心安，当然她还漂亮得令他骄傲，超过周围大多数女人。可后来他逐渐发现，也不知是离婚的刺激还是她骨子里本就存在的特质，她不像年轻时那么温言浅语、依附于人了。她冷静自持、独立而果断，如同换了一个人。 或许是她平素的温顺蒙蔽了他，他年轻时曾经一度以为她没有头脑，不够聪明，甚至有点傻气。可再见她时，他知道自己错了。她虽然允许他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但对内对外占据主导地位的都变成了她。 林晓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忍耐、乖顺、任劳任怨，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呆萌小姑娘了。 他开始是不习惯，他除了年轻恋爱的时候，没有这样服软看人脸色了，可在她面前，他竟然坚持下来了。最初占上风的是心底的不甘和征服欲，甚至还有几分新鲜感，后来似乎成了习惯，他能接受她对他的任何态度，他在外心烦、累了，就想回家，回到有她在的家。 他想他是爱她的，可能比年轻时更爱。他想她早晚会感动于他的守护、他的无欲无求，重新接纳他。 可后来，他越来越察觉不对了。不止第六感，他开始在她身上发现了蛛丝马迹。熟悉的空气中不知何时起，似乎夹杂了其他异性的暧昧气息。 他开始跟踪她，不时装作无意地打探她的行迹。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张秋丽生病后，她忙碌了许多，也打破了很多规律性的时间。她的行踪变得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握。 他想过跟她谈谈，但她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机会。而或许有一天，她如果主动把事情摆到桌面上来，他又怀疑自己是否受得了这个冲击。 他要自己去发现真相，把那个男人揪出来，把整件事撕开丢到她身上去。看她在他面前怎样羞愧和尴尬地低下她看似高贵的头。 到时他会原谅她吗，他没有想好，可他知道至少到那时候，他们两个就扯平了。甚至作为提前的迷途知返者，他还会是胜利的一方。 车子行驶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林晓维的车快速地朝一片居民区拐去。 景顺现代城。 一个前些年一开盘就特别火的小区。入住时间不长，应该不过三四年的光景。以配套设施齐全和规范的物业出名。 钟自舟开始觉得不妙了。 林晓维的车顺利通过识别杆，进去了。 随后，他的车被拦下了。物业保安出来问他要去哪栋，找谁。需要联繫业主。 他用手一指，说，「跟前面的车一起的。」 保安没有想起前面哪个车。 「就是刚才那个女的。」钟自舟大声说。 「那她住哪栋，哪个门牌号？」保安问他。 「她怎么能进去？」钟自舟耐着性子问。 「你不是说跟她一起的吗，她是业主，你不知道吗？」保安一点不示弱。 「那是我老婆！」钟自舟吼出来。 年轻的小保安扶扶头上有点大的帽檐，没说话。可透过暗黄的街灯，他分明在小保安闪闪烁烁的眼神里看见了几分怜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他的手大力砸到方向盘上。 保安笔直地站着，无动于衷。 他稳稳心神，慢慢把车开出去，但很快又心有不甘地绕回来。停在了景顺现代城正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 坐在车里，他瞪着对面高高的门牌上那几个据说是知名书法家题写的大字发了一会儿愣。 业主？他想起小保安刚才的话。这房子售价不便宜，虽然不能跟他的别墅相比，可上市期赶上了房价最高的那几年，地段也接近市中心，当年的宣传gg占据了满大街的公交车站。 她找了一个大款？还是暴发户？居然送她这种房子！ 他可以断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她和另一个男人的老巢了。但夜色中，对面那片庞大的高层楼区家家灯火璀璨，又何其相似。她到底藏在哪一扇窗下呢。 他摸出手机开始给她发微信。 你去哪儿了？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为什么不回答，让我说中了吧。 你找个有钱人，小心被骗了，你不想想人家为什么不找个年轻小姑娘。 你都什么岁数了，小心最后被骗得什么也不剩回来。 老婆，你回来，咱们谈谈。 老婆，你别生气了，我不跟踪你了，你回来咱们好好谈谈。 老婆，咱们从头开始行不行？ 老婆…… 他怎么发，都没有等来她的回覆。 他忍不住了，开始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拨到第三次，那边提示关机了。 「操！」钟自舟怒骂了一句，泄气地呆坐了好一会儿后，他下了车，在前面一个 24 小时便利店买了两包中华。 他忽然特别想抽菸了。 他会抽菸，菸瘾不大。但林晓维讨厌烟味。他住到海苑新区以后就很少摸烟了。偶尔想抽菸了，也从不在林晓维面前抽。 现在，他狠狠地吸着烟，似乎要在自由地吞云吐雾中一泄心头的愤恨和怨怒。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多少小姑娘围着他转，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有小姑娘巴不得为他吃醋打架，为他献上一切。怎么到如今，会沦落到被一个半老徐娘耍得团团转，还有苦说不出。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他想马上就走，离开这，可他又不愤，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把那个人揪出来，要把这一对道貌岸然的男女一起揪出来。 他抽完了两包烟。他开始觉得噁心，不想再抽了。他放了一会儿音乐，又心烦意乱地按掉了。他伏在方向盘上，瞪着那个大门。每有出来的小车，他都立时打起精神睁大眼睛。 都不是她。 进出的车辆越来越少了。后来，基本没有了。 大道上宽敞而沉静得似乎没有了一丝生物的气息，对面楼群里的灯火也一一熄灭了。 夜深了。 清晨，钟自舟睁开眼睛时天光微亮，有清洁工在清扫马路了。 他也不知昨夜几时就坐着睡着了，他醒来是因为一个梦。 梦里，林晓维挎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说说笑笑地从他眼前走过，他努力睁大眼睛要看清男人的样子，眼 前却像起了一层迷雾，怎么也看不清楚。他使劲叫她的名字，拼尽全力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他像成了一个隐身人，她完全看不见他，一路走过，没有回头。 他惊醒时一头的汗，嗓子又干又紧。 他静坐了一会儿，看着对面的小区大门，已经有零星的车辆进出了。他忽然不想等了，他拧开一瓶水，大口吞咽了几下，驾车离去。 林晓维是两个小时后从景顺现代城离开的。走的另外一个西门。西门出去到林保平那边近一些。 在回海苑新区和直接去林保平那，她选择了后者。 她不知道钟自舟现在看见她会是什么反应，想想他昨晚狂轰乱炸的微信，今天也不会冷静到哪里去。她也懒得跟他多解释和纠缠。有些面子，她就算暂时给他保留吧，不想完全撕破脸。 多年前那一次分手让她痛彻心扉、元气大伤，这一次如果他配合，能够和平地解决最好。说开了，他和她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联了。她已经不是当年任人拿捏的年轻姑娘，更不是过错方。 对于他，她就是一个收留者。让他离开，需要什么解释吗。 他最好自己想明白。 她给他留出时间。 到娘家时，林保平好像是要出去。穿得干干净净的。看见她进来，说：「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总惦着我。」 「要我陪你出去吗？」林晓维问他。 「不用，不用，」他摆摆手，「阳光好，我就是到外面随便走走。」 「那你自己慢慢熘达熘达吧，中午想吃点什么，我一会儿去买菜。」林晓维说。 「都行，我闺女做的我都喜欢吃。」林保平笑笑说。走到门口了，忽又迴转身，「我差点忘了，不到七点，自舟打电话过来。问你到没到我这儿来，我直接说没有，他就挂了。你早晨出来没跟他打招唿吗，你给他回个电话吧，怕不是有事找你。」 「好，我知道了。」林晓维点点头，送林保平出去，随手带上门。 钟自舟真是疯了，一宿过去了，还在找她，还查到她父亲这里。想干嘛？无时无刻都不能脱离他的视线吗？还是要告诉老头，她女儿昨晚没回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第18章 林晓维在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到后面的菜市场去。经过楼前临街的店铺，一家韩品店的女老闆跟她打招唿。 女老闆是一个打扮时尚、喜欢浓妆的中年女人。 她的韩品店开了有些年了，她跟老伴两个人守店，儿子以前在韩国留学，现在已经在那边定居。吃穿用各种商品都是韩国直邮过来的，至少能保证正品。林晓维有时会光顾她家的小店挑一些小东西。 「今天怎么开门这么早啊！」林晓维说。 女老闆挺爱说话的，对林晓维印象很好，总说她衣品好性格也好，也认得林晓维父母。两人虽然都不知彼此姓名，但见面总会聊几句家常。 「楼下邻居想要我家的袜子，我给她取两双。你要吗，天马上热了，短袜，带防滑底的，马上就能穿上了。」女人把大玻璃们敞开，示意她进来。 她顺势进去，想起是该买两双袜子，她一时还不想回自己家。 「你家老太太的事都办利索了吧，」女人给她翻着袜子，一面跟她聊天。 「是，办完了。」 「你家老太太以前看着多精神哪，一看就是个干活的好手，走得太快了！」 林晓维笑笑。 「你爸挺好的吧！」 「挺好的。」林晓维说，拿起一双深色的丝袜，晃晃，「还是十五一双吗？」 「是，韩国的东西质量好，你知道的。」 「你爸以后怎么办呢？你陪着吗？」女人又问。 「是，我先陪着吧，」林晓维挑了两双，用手机扫了码。 「你也得有自己的生活呀，老头一个人可不像老太太，一个人时间长了受不了。」女人又说，打量林晓维的脸色。 「是啊，我还没考虑太多，先看看吧。」 「如果能安排，还是早点安排安排老头的生活。」女人又说。 「是啊。」 林晓维应着，跟她道别出来。 她往菜市场走，想想女老闆的提醒，还真是她没有多考虑过的。她现在没有事了，就先好好陪陪他吧。林保平这不已经情绪好多了吗。 她安稳地在娘家住着，钟自舟也没有再找她，每天她给林保平买菜做饭，不时在电话里指导小高解决一下单位里的突发问题，有空再出去小区街心公园走一走，她清闲得有点无所适从了。 娘家这边是个六加一的老小区，车库很少，私家车大多停在小区楼栋前。林晓维的车在楼下停了两天。 周五晚上她在外面订了三桌，答谢丧事期间单位里帮过忙的同事。 徐康帮她订的德悦食府，一家老字号。 她本想下午回趟家换身衣服，想想还是算了，她不想万一遇到钟自舟，晚餐前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林晓维去得早，跟徐康一起把菜式敲定了一下，又选好菸酒饮料。 从内心里，林晓维是不喜欢这种迎来送往的场合的，不管是丧事喜事。里面常包含不少跟随的客情。真正情谊深厚的总是少数。世间哪有那么多完全真心实意的朋友。 但临到自己头上，她又不得不跟随潮流和风尚。不组织答谢，会显得人不懂事和另类。 韩总也被请来了，还包括好几个基层部室领导，林晓维把吕月也叫着了。 林晓维只在开席的时候，对大家在张秋丽生病期间和病故时给予她的关怀简单表达了谢意，也顺便感谢这些年大家对她的扶持和关照。韩总又总结了几句，不外乎劝导她接受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以后照顾好剩下的老人，又顺带表扬了一下他领导下的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后来，因为各基层部室领导到得很齐，答谢宴进行得越来越像是单位对林晓维的欢送会了。林晓维开了车，推脱不能喝酒，不开车来的就都放开了。因为韩总也是个放得开的人，酒桌上越喝越豪迈，几个人跟着韩总一起喝得捋胳膊挽袖的、热烈得不得了。 今天小高倒是挺老实，没有上前，坐在后面女桌上，一副桌长的架势。倒是显不出一向快人快语的李秀丽了。 吕月挨着林晓维，抽空问问她家里安置得怎么样，又问她后面有什么打算没有。是不是真要在家休息了。 林晓维笑笑，「可不真在家，我都退了呀。」 「不想再出来找点事做做？」吕月问。 「你给我介绍啊！」林晓维随口一说。 「你想出来吗，我真能给你介绍介绍。你干这么多年人力资源了，劳资、社保、教育、调配，都明白，人头也熟，想找事做很容易。」吕月说。 「是嘛，我考虑考虑啊，等我在家里呆腻了，就找你帮我联繫啊！」林晓维答着，跟吕月碰了一下杯，又被一旁韩总招唿着一起去女桌敬酒了。 一个晚上，她以茶代酒，头也有点晕晕的了。 送走所有人，林晓维最后一个离开的。吕月走时跟她约着找时间把那顿错过的饭补上。 刘峰餐前把韩总送过来就走了，韩总直接指定不沾酒的徐康饭后送他回去。 还了该还的人情，又办了一件必须办的事，林晓维并没有觉得松懈下来。她驱车回家。一路想着一会儿见到钟自舟，是不是要把两个人的事情彻底解决。 如果他已经识趣地搬走了是最好，但以她对钟自舟的了解，他的脸面还没找回来，他肯定不会这么痛快地善罢甘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她有点头疼了。 在地下车库，她没看到钟自舟的车。家里黑洞洞的，他不在。 两天前他买给她的两块芝士蛋糕连同盒子一起摔在地上，扁塌塌地一摊。家里其他地方好像也没有多大变化，她进他的卧室看看，所有东西还在，明显连整理都没整理过。床上的被子乱捲成一团，像个狗窝。 林晓维洗了澡，又顺手洗了几件衣服，躺下时已经不早了。 可能在自己熟悉的床上睡得比较安稳吧，半夜钟自舟回来，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直到他闯进她的房间来，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摇醒。 她睁开眼皮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 「你干嘛？」她使劲挣脱他。 他也不说话，在黑暗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又抽什么疯？」林晓维坐起来，往后缩了一下身子。 这样的场景，唤起了她的记忆，很多年前曾经出现过。她本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了，但怎么可能，那么让人痛彻心扉的夜晚。 「说吧，都到哪儿去了？」钟自舟说。 林晓维抬手按亮檯灯，缓了一口气，「你不是看到我在我爸家吗？你今天上午不是特意去转了一圈吗？」 钟自舟咳了一声，「前天呢，以前呢？」 林晓维还在继续她的话题，「你都到我爸家楼下了，怎么就走了，就是看一眼我人在哪儿吗？」 钟自舟不接话 ，脸有点黑，「你自己说吧，那个男的是谁？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景顺现代城那个，还送你房子那个！是谁？上回你借着跟米娅逛街去幽会，结果被老六撞上，是不是去见的也是这个人！」 林晓维直视着他，「你这么了解呀，你本事大，自己去调查呀！不过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吗？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啊！」 「钟自舟，你年轻时候的事，我都懒得提，就说你现在，口口声声痛改前非，你骗鬼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外面还有人啊。你就闻闻你自己身上现在什么味，时不时带着女人的的香水味回家，我得多傻呀，相信你会重新做人！」 钟自舟噤了声，脸色由黑转红，「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对我好点儿，我能又出去找别人吗？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是犯过错，你好，你高贵，那你外面还瞎搞！你跟我有啥区别呀？」 「你闭嘴！你有什么权利跑来指责我！」林晓维声音有点嘶哑，「我跟你早就没有法律上的关系了，你叫得再欢，我也不是你真正的老婆！你还没明白过来吗？你管不到我！就像我也管不到你，所以你在外面那些臭事，我啥时候问过你！我喜欢谁，跟谁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自由，你明白吗？」 钟自舟呆了呆，忽然在她床边坐下来，抱住了头，「维维，咱们不吵了行吗？」再抬头，他换了一副委屈和苦恼的面孔，「我也不追究那人是谁了，我原谅你了，我们去把证领回来好不好？回来好好过日子！」 「你原谅我？还去领证？说梦话呢吧！你没问问我原不原谅你？」林晓维的声音哽住了。「好好过日子，谁不想好好过日子，现在说这个，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你想报復我，已经报復了，我……」 「谁想报復你！」林晓维打断他，「你还没搞清楚吗？我不爱你了，不在乎你了！根本没可能了！」 「你那么喜欢那个人吗？是不是因为他，才没可能了！他到底是谁！」钟自舟的眼珠通红，紧盯着她。 「咱们两人的事，跟谁都没有关系，钟自舟，我再说一遍。我就是不爱你了，也不想再这么凑合着搭伙了，有没有你说的那个人都一样。」 「怎么没关系！跟钟悦琳有关系！」 「当年你彻夜不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钟悦琳！当年你逼我离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钟悦琳！钟悦琳……」林晓维忽然说不下去了，眼泪瞬间迸溅出来。 「老婆！」钟自舟顺势上来拉她。被她一把甩开。 「你出去吧！」林晓维说。 他不动。 「我让你出去！」她大喊，抓起身侧一个抱枕狠狠甩向他。 他躲了一下，从地上捡起抱枕，小心地给她压在床边。 「你别激动，我先出去，你睡觉，明天再说，好吧？」他没想到她情绪变化这么大，摇着手退出去。 然后，他听见在他身后，她快速趿拉着拖鞋，冲到门口，重重地锁上房门。不一会儿，里面传出哭声，一阵呜咽一阵抽泣。 第19章 林晓维本以为自己因为钟自舟而流的眼泪已经流尽了，但在这个初夏的深夜里，她又一次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这一次，她不是哀悼他们的感情和婚姻，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虚妄地维繫着一个破碎家庭的表面荣光，为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为了自己匆匆逝去的大好年华。 早晨起来，镜子里映出两个桃子似的肿眼泡，她自嘲地笑了。 她洗漱完毕，翻出副深色的墨镜戴上出门。 她径直去小区外面临街的三宝混沌店点了一碗小馄饨。 昨晚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又没休息好，早晨肚子有点咕咕叫了。 今天的阳光真好，更衬得小混沌店窗明几净的，她坐在靠窗的小桌前，唿吸着浓浓的氤氲的饭食香，心绪恬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她轻轻翻动手机，看了一会儿朋友圈，跳回首页，开始发微信。 起来了吗？ 起来了，准备出门呢。那边很快回復她。 今天有安排呀？她问。 有个哥们家院子装金属护栏，找了几个人，也就半天的活。正好跟你报备！ 谁用你报备！ 也不比年轻人了，干活悠着点！她忍不住叮嘱。 知道，知道。小活，有专门的焊工，我就打个下手。 那你忙吧，我没事。 下午联繫。 好。 吃完馄饨，林晓维又去走海边的栈道了。 今天海上的船只很多，远远的，星星点点地点缀在无边的海面上。海风习习，海面涟漪阵阵。 林晓维在一条长椅坐下，给林保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天她处理点事情，明后天再去看他，让他照顾好自己。林保平精神很好，一口答应，让她放心。 林晓维今天熘达得比较久，直到感觉昨夜的郁气都被海风吹散了，周身暖洋洋的，才回返。看看时间，在回去的路上买了几样简单的菜。 她想好了，今天就处理她跟钟自舟的事情，不再拖了。像个既成的毒瘤，已然治不好了，就彻底解决掉。不管什么代价，她都不想再妥协退让。 一开家门，入耳的就是吵闹欢腾的视频声。是钟自舟在房里，开着大音量放抖音。 林晓维换了鞋，从他门前经过，进厨房，先洗了手，把小青菜泡到水盆里、熟菜放进冰箱，又淘了米，泡好水，才出来。 她没有理会他侧身偷偷地窥探，走过去，坐在客厅，等他出来。 林晓维在手机淘宝上浏览了一圈，选中了一套蓝色条纹的床品，大小正适合钟自舟那张床。她决定他走后，她拆洗都不必了，直接丢了他床上那套灰突突的床品，换套她喜欢的新品。 她最近喜欢上了清新的小条纹，素色的，文艺风。也不知道会不会太少女了。管它呢，她喜欢。 钟自舟在房里等了一阵，没有等来她的招唿，也没有听到令他降低音量的斥责。 他按灭了手机，懒洋洋地起身，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去厨房探头看看她买了什么菜，拉开冰箱冷藏室找找可以吃的。 他若无其事地跟这么多年的每一个晚起的上午一样。 他啃着一块方面包，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林晓维刚在淘宝下完单。 压下手机，她看看他，说：「你今天有没有事？」 「没事啊。」 「那行，一会儿你吃完去收拾东西吧！」 「你来真的啊，还生气呢？」 钟自舟向她靠过来。 林晓维转开身体，避开他的触碰。 「我当然是说真的，你以为我都是气话吗？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该说的也都说了，咱们俩现在这样也不合法，你尽快搬走吧！」她平静地说。 钟自舟喝了一口水，「我都不追究那男的是谁了，你还怎么的呀。」 「跟哪个男的也没有关系，是我跟你的事，你还不明白吗？这么说吧，我永远不会跟你復婚了，也不想不受法律保护地跟你在一个屋檐底下呆着了。你听懂了吗？」林晓维直视着他。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赶我走啊？」钟自舟不阴不阳地说，「还说跟别的男人没关系！」 「我简直是对牛弹琴。没有那个男的我也会让你走，让你离开我的生活，你听不懂啊！」 「你看，还是承认有个男的吧！」钟自舟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面包直接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冷笑一声。 「我否认过吗？我不像你！钟自舟，你时不时带着香水味回来，我问过你吗？你现在又像个受害者似的。告诉你，有没有其他人都是我自己的事。」 「行，行，你自己的事。那钟悦琳呢，跟我没关系，跟你女儿有没有关系？」 「你别又拿女儿要挟我，钟悦琳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以为她看不出来咱俩什么状况吗？」 「她要是不同意呢？」 「她不同意什么，不同意你搬走？那她就同意你夜夜笙歌的把这儿当旅馆吗？」 「行，你说的啊，不管钟悦琳啊！」 钟自舟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迅速换了衣服出来，「你别后悔啊，孩子啥样，你都别后悔啊！」 他高声抛下一句，换下拖鞋。 「你去哪儿？」林晓维叫了一声。 「我-有-事。」他一字一顿拉着长声，拉开门就出去了。 简直是无赖。林晓维气得站起来。 她在客厅疾步走了好几个来回，才渐渐平復下翻涌上来的怒气。怎么遇到这么个人，她得有多傻找了一个这样的人结婚，又得有多蠢在离婚后又答应他搬回家来住。 现在，粘到她身上了，不知道怎么甩掉。 冷静下来，她又察觉到他最后话里有话似的，怎么说孩子啥样，她都不后悔呢？钟自舟走时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像藏了什么独享的秘密。 钟悦琳有什么事了吗？ 这些天，她跟女儿没有断了联繫，多是钟悦 琳懂事的关心她心情好点没有，还有爷爷怎么样。虽然话语不多，但交流得很正常。 她想想，一会儿要不要主动跟女儿通个话，看看她怎么样，也干脆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心软地被人欺的年轻妈妈了，钟悦琳也不是那个想爸爸想得睡不好觉的小女孩了。虽然，钟悦琳一直跟钟自舟感情深厚，但她也应该理解她的妈妈了，她应该有成年人的理性判断力和选择。 看看时间，林晓维先把饭烧上了，炒了青菜，又切了一点酱肉。 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饭后要打的电话怎么说，她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打开，是钟自舟发给她的一个视频连结。 她点了一下。 请求打开小红书 app。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小红书。 画面上是一个留着超短髮、一只耳朵上带着闪亮银饰的年轻人。乍一看像个帅小伙，细看原来是个英气的姑娘，有着男孩子般阳光开朗气质。 视频题目是同居的第 200 天。 画面是室内，类似出租屋，收拾得干净明亮，有点欧式风格。女孩为了纪念特殊的日子，定制了心形蛋糕，一对情侣戒指，桌上还有没有开封的神秘礼物。 她站在门厅，要截取她的心上人下班进门的惊喜时刻。 林晓维看得有点莫名其妙。虽然她也有点期待看到女孩的男朋友了。 女孩微笑着面对镜头说：「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了，不会错！」 果然，很快有人拧动门锁低头进门，长发，穿着简洁的类似制服的白衬衣。 林晓维瞪大了眼睛，就凭一个影子，她就认得出是谁。根本不是什么男朋友。 女孩撩开了长发，抬起头，露出笑靥如花的脸，她跟短髮女孩轻拥了一下，略显娇羞。她惊喜地看着餐桌上的蛋糕和一旁包装精美的礼盒。短髮女孩说：「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有点懵，转着眼珠想。林晓维知道，一会儿，短髮女孩还会掏出一对情侣对戒。 林晓维看不下去了，血急速地往头上涌，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站起来，她感觉有点晕眩，又有种做梦的漂浮感。这是怎么回事？钟悦琳跟一个女孩，情侣对戒！ 她定定神，看了一眼视频号叫「欣欣悦悦的家」。 她想起来，钟悦琳的室友好像叫郑欣欣。 她一刻也不想等，拨通了钟自舟的电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到底怎么回事？」林晓维开门见山。 「你不是不在乎你女儿吗？」钟自舟轻咳了一声，「我忙着呢！」 「你忙，你忙给我发这个东西！」林晓维喊，「你爱说不说，不说我直接找钟悦琳！」 「行行行，你厉害！我也是偶然在小红书上看到的，就问悦悦了，她承认了。就这么回事。」钟自舟不紧不慢地说。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至少得半年了吧。」 「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 「你妈那时候正生病呢，你又是大忙人，你哪有空理我呀。」 「钟悦琳什么意思，她怎么回事，她为啥不跟我说。」 「她不是怕你反对吗，怕你反应太剧烈，怕你被气个好歹的。」 「她也知道我反对呀，换谁家不反对呀。你贊同啊，养大个闺女，最后、最后......」她说不下去了。 「我可没说我贊同！我是尊重孩子！」钟自舟大声表态，「你看看你，你不想想你闺女怎么就敢跟我承认，还叮嘱我不要主动告诉你，就知道我更开明！」 「行，你开明，我老古董，那她就这么过去吧，愿意跟谁跟谁！还有你，赶紧给我回来打包收拾东西，都给我滚！」 林晓维喘着粗气，按了电话。 林晓维草草收拾起碗筷，浑身无力地坐下来。吃到一半的午饭早已无心吃下去了。 她自认虽然比较传统，但不是一个保守古板的人。她设想过女儿以后要找一个稳定可靠的男人，其他都好商量，大一点的男生，包括姐弟恋她也可以理解。但前提要是男人啊。 与之同样让她气愤的是，他们父女俩背后联手的小动作，她这个当妈的成了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最后知情的傻瓜。 她想起那次老太太寿宴上，钟自舟的侄女芸芸问她平时看不看小红书，应该就是在提醒她。芸芸早就看到了、知道了这件事。 她又想起那个视频号名字，欣欣悦悦的家。 他们那么光明正大地把视频上传到网上，是嫌知道的人太少吗？还是觉得这种事是谁的荣光？ 第20章 钟自舟晚饭前回来的。进门来小心翼翼地看看枯坐在客厅里的林晓维。 林晓维看也不看他。 「先跟你说啊，我就过来看一眼，马上得走，不想跟你吵架啊。」钟自舟主动说。 他新吹了头髮，裤线笔挺。 林晓维站起来，往卧室走。 「你怎么回事，受刺激了？要不是闺女说怕你有事，我才不过来呢！」钟自舟在她身后说。 林晓维站住，侧头看着他，「你俩又商量了？又说好怎么办了？」 她的目光有点锐利，钟自舟摸摸耳朵，说，「我就是跟悦悦说了一声，说你知道这事了，没说别的。」 「那行，你跟我说说，你对这事什么态度，贊成、同意是吧！」 「什么同意，我刚看到也吓一跳，我也没想到悦悦这样。可她是我闺女，我最希望的是她快乐，不就是找了一个女的吗，她又没妨碍谁，顺其自然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林晓维噤了一下口，「你没觉得悦悦这是有心理问题呀！为什么正常恋爱放着不谈，非得整这个。如果按你说，都顺其自然，社会都得乱套了。」 「我管别人干嘛呀，我闺女自己过得好就行呗！再说她还年轻，也许过两天想明白了，不喜欢了，再找喜欢的男的呗！多大的事啊！什么心理问题，我闺女正常着呢！」钟自舟言辞凿凿的。 「这是随便玩玩的事吗？你以为是你呀！生理心理都没毛病的人谁会尝试这种事！」 「你扯我干嘛呀？行，你非认为你闺女有毛病，你自己问她去。你厉害，你去把他们拆散了，我也没意见。我走了，我说不了你！」 钟自舟很快拉门出去了。 林晓维心头的郁闷一点没有缓解。 钟自舟走后半个小时，钟悦琳语音通话邀请打过来了。 两通铃声轰炸，林晓维都没接。她刚把中午的冷饭冷菜热了，开始吃。她觉得肚子饿了。 整个下午，她只简单回復了了几个朋友的微信，意兴阑珊地推掉了一个晚上的邀约。 其实她特别想跟谁说说这件事，可抓起手机，又不知向谁去开这个口。他人再怎么劝解，都不会改变既成的事实。而说起来，一个从小优秀到大、名牌大学毕业的姑娘，是不是从此就要被人另眼相看了。 钟悦琳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也想不通。 晚饭后，她整理好厨房，也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她给钟悦琳拨通了语音通话。 钟悦琳瞬间就接了。 「妈！」钟悦琳大声叫她，「你刚才没接，我真怕你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怕我有事啊，你不是派你爸先回来侦查我了吗？」 钟悦琳不好意思地小声笑了。「什么也瞒不过你呀！」 「是吗，这次你这件事瞒得我还不够吗？」 「妈，我真不是故意瞒你，我就是害怕你知道了反应太大。我爸也不是我专门告诉他的，他自己在小红书上看到的。」钟悦琳解释说。 「你们发在这个网络上，不就是想让人看到的吗？」 「其实是欣欣要发的，我可没有。我以为你们都不看小红书的。」 「她要发，你也没少配合呀。你不怕让熟人看见哪。是，我岁数大了，不看你们年轻人爱看的小红书，你周围人不看吗？你不怕人尽皆知的，让人背后指指点点吗？」 「他们知道怎么了，我又没碍着谁，又没违法犯罪，为啥对我指指点点！再说，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对我指指点点。我为自己活，不是活给别人看的。」钟悦琳言辞坚定。 林晓维接口道，「是，你可以不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可你想没想过，世界上有男人有女人，异性相吸才是正常的心理、生理现象，你这算怎么回事呀？再说，这个小郑他们家知不知道这事呀，她父母什么态度？」 「她没有爸，她爸妈早离婚了，她妈有尿毒症，换过肾，身体一直不好，她妈说人生这么短，只要她过得好就行。我不觉得我们不正常，只要我们自己知道自己心理正常就够了。」 林晓维缓了一口气，问道：「悦悦，妈妈还是想问问你，我想了一下午，也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跟同性在一起，你以前到底交没交过男朋友，你在异性那受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伤害吗？」 「妈你说什么呢，谁受过伤害呀，你还不 知道吗，我真没交过男朋友。」 「那没有比较，你也没有体会，为什么就跟这个小郑在一起了呢？」 「我为什么非要比较，我就是觉得跟欣欣在一起特别舒服自然，可以做自由自在的自己。开始我们做室友的时候，她就特别会照顾人关心人，她能带给我安全感。这跟性别没有关系。」 「那你没接触过异性，怎么知道异性不能给你安全感呢！」林晓维穷追不捨。 「是，我是没接触过，我周围的异性，我都不感兴趣。正好赶上是个同性的了，就这么回事。我不是讨厌异性，我也没有什么心理疾病。就跟别人男女恋爱一样，我就是碰到真心喜欢的人了，碰巧她是个女的。我们没做错什么，就想牵手做个伴，怎么啦？妈你还不明白吗？」 林晓维咬唇不语。 「妈，异性就那么靠谱吗？」钟悦琳幽幽地说，「欣欣从小就看她爸打她妈，还有我爸，我爸对我是没话说，特别好，巴不得我要什么给我什么，我都知道。可他是个好丈夫、好男人吗？」 林晓维的心一震，语塞了。 「悦悦，是不是爸妈离婚这件事让你受伤害了，让你对异性、对婚姻都失去信心了？」她轻声问。 「我不知道，妈，我真的不知道。我就知道，人也不一定非要结婚，非要生孩子。谁都不能保证一生一世，包括我自己。」 「……」 跟钟悦琳的通话结束了很久，林晓维还在回味她的话和其中的情绪。 虽然她依然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但她发现自己反覆强调的重点，只是向女儿更多地证明社会舆论和道德观念的强大力量，而这些却正是女儿所不齿和不屑关注的。 钟悦琳说，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都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过好自己就不易了，谁有那么多时间去评判别人的生活。 也许女儿说的不无道理。但这并不能成为她理直气壮地选择这种反传统行为的理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而不管怎样，自己失败的婚姻和两性关系，已经无形中对钟悦琳造成了负面影响。即使她没有正面应答。 钟悦琳那么冰雪聪明，怎么会看不透目前这种三口之家的假象。她只是不说破而已。 她说，不结婚，不生孩子。她说谁也不能保证一生一世。 钟悦琳的话敲打在林晓维的心上，隐隐作痛。 现在的钟悦琳没有什么不能正视和接受的。这更加坚定了林晓维要远离钟自舟，开始新生活的念头。 第二天钟自舟一天都没回来。林晓维觉得他就是故意的，躲着她、不见她，就以为可以不搬走。 赖着她？困着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也不知他这样做意义何在。 她也知道他虽然孝顺，可也不愿意天天跟父母住到一个屋檐下，嫌他们烦，管东管西的。别墅给父母住是他当初自己的决定，他现在就得自己解决自身的问题。 林晓维是晚饭前回到娘家的。她今天食慾不佳，吃不下多少东西，也没打算再吃晚饭，想过来看一眼林保平晚饭自己会吃点什么。结果他没在家。也不知是吃过饭没有。 她等了一会儿，看看六点多了，估计林保平是吃过了、去遛弯了。 算一算，张秋丽走了有十几天了，日子过得很快，好像张秋丽已经离他们很远了。又好像过得很慢，她带着白花一身素衣地走进殡仪馆大厅送别张秋丽，似乎就在昨天。 父亲能缓过精神，愿意走进人群中，开始正常的生活真的挺好的。 两个小时之后，林保平才回来。 林保平进门说以为她今天不会过来了，找老刘去了，杀得兴起忘了时间了。 老刘退休前跟林保平是同事，认识几十年了，也是多年的棋友，年轻的时候两人就谁也不服谁。现在老伴有严重的心脏病，旁边离不开人，棋瘾犯了就叫林保平过去。 「下次晚上出去，还是早点回家，我在不在的都一样，天黑一脚高一脚低的，再看不清路。」林晓维敲打他说，「今天你再不回来，我就得出去找你了。」 「好，好，我知道了。」林保平直点头。 晚间要洗漱睡觉了，林保平换了睡衣，一会儿又出来了，站在卫生间门口期期艾艾地对里面的林晓维说：「有几个老伙伴报了个老年团，后天去松岗岭玩，叫我也一起。维维，你说我去不去呀？」 「爬山呀？你们爬得动吗？」 「不是，说是休闲游，就是去乡下走走，早晨出发，中午有农家饭，下午就回来。」 「那行，不是有伴吗，你可得悠着点，累了就少走点。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只收 65 岁以上的老年人，我这身体没问题。」 「哎，要交多少钱哪，不会是骗你们老年人的吧！」林晓维回头问着。 「一人就交 50 块钱，不是骗子。你爸我脑子清醒着呢，路上专门拦着老年人卖东西的，我看都不看。还有老年人领鸡蛋的，我一次都没去排过队。」林保平大声说。 说得林晓维一乐，「行，你最清醒了，身体也最棒，去散散心吧。别走得腿疼腰疼的，第二天起不来就行。」 「不会，不会，我有数。」 晚上躺在床上，林晓维翻看手机。又忍不住点开小红书，点到她已经关注的「欣欣悦悦的家」。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一直在看这个号下面以往发布的视频，有几十个。 欣欣都是主角，不是每一个里面都有钟悦琳。 她不得不承认，欣欣是个阳光、热情、又勤劳能干的姑娘，对钟悦琳体贴周到，身上具有优质男朋友的特质。 她要是男孩，该有多好啊！ 她也看了视频下大多数网友的评论，有个粉丝的评论说：心之所向的爱只要是真诚的，都应该祝福！ 当然也有极少数，长篇大论、苦口婆心地表达难以理解，询问家人的态度，质疑多年以后是否后悔。 林晓维内心是矛盾的，她试想换一个角度，如果这是两个她不认识的别人家的孩子，她说不定也会大度地包容和祝福他们。 然而现在是她的悦悦，她还是想到这事心口就闷堵，过不去这道坎。 第21章 周二一大早，林保平匆匆吃了早饭就出门了。 前一天林晓维询问他们在哪儿集合，要开车送他过去。他说跟人约好了，一起到小区后面的公交站点等着，那是旅游大巴经过的集合点。他结伴的两个老头，说了名字，林晓维听着耳熟，想了半天也没对上人。 林保平傍晚才回来，脸膛晒得发红，回来就描述那里有山有水的，空气有多清新，农家饭也亲切好吃。 吃晚饭时，林晓维看他有点若有所思的，料想他是出去一天累了，农家饭吃得太多了，晚饭也吃得少了。 林晓维让他晚上早点休息。他答应着，早早洗漱上床了。 可很晚了，他的门缝还透出灯光。林晓维睡前从他门前经过，看他一直在摆弄手机，怕看不清，还举着放大镜照来照去。 次日起来，林保平精神有点恹恹的，看来昨天还是累了，一天都窝在家里了。 林晓维好像过上了真正的退休生活，几天里，陪着老爸，一日三餐，做做家务，散步、看手机，如果不想到钟自舟和钟悦琳，生活挺自在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比之以往忙忙碌碌、人群里穿梭的职场生活惬意很多。 林保平倒总是催着她回自己家去。 这次跟钟自舟的事，她没有跟林保平透露。当然还有钟悦琳的事情。 钟自舟年轻时的荒唐事，林保平已经很多年不提了，但他跟张秋丽不一样，话里话外总透露人得向前看，钟自舟再怎么也是钟悦琳的爸爸，以后人老了互相是个依靠。 这是过去林保平私下劝林晓维说过的，他不敢当着张秋丽面说，林晓维知道，张秋丽若在一旁，自己不说什么，张秋丽都得跳出来说他一个老头子误导人，是非不分，瞎操心。 当然那时候张秋丽身体还健康，心明眼亮的，心里疼惜小女儿，但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只让林晓维自己拿主意。 现在张秋丽不在了，林保平又来劝林晓维了。 「不能总让男人一个人在家，尤其岁数还不算大。」林保平说。 「爸，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以后只能依靠他呢，我不能不依靠谁吗，我不能换一个人依靠吗？」林晓维说。 「你换谁？要换这么多年怎么还没见你换啊？认识一个人那么容易吗？可不是见个面就行，没个几年你能知根知底吗？」林保平说起来倒是清醒得很。 「爸，那你说几年合适呀？三十年行吗？」林晓维忍不住说。 「你说自舟吗，不是说换人吗？」 林晓维也不辩驳他，收拾了一下，真回家了。 她对林保平笑说要回去打发走钟自舟，好换队员。 说得林保平直发愣。 林晓维上午十点多钟回到海苑新区的，她是想着如果钟自舟在，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在楼下丰巢取了个快递包裹，她下单的条纹床品昨晚到货了。 钟自舟并没有回来睡觉。 林晓维看看冰箱里的酸奶和水果都减少了，阳台上钟自舟的衣服晾得歪歪扭扭的。他还是回来过，大约脏衣服实在堆积太多了，不得不自己开动洗衣机了。 她靠着钟自舟的卧室门，直接给他拨了电话。 好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 「老婆，」钟自舟拿起来就叫。 林晓维想纠正他，闷了一下，就当没听见吧。她直接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收拾东西？今天我在这边，你没事现在就过来吧！」 「我不过去，我中午有事。」钟自舟很快地说。 「行，你忙，我很闲，我今天帮你收拾打包，反正你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放在这边，打包完我给你找个快递直接寄走。地址是哪个，你那个别墅吧？」林晓维说得心平气和。 「林晓维！」钟自舟大叫了一声。「你就这么想赶我走是吧，钟悦琳的事也不管了是吧，你不是强烈反对吗，你不想拆散他们吗？」 「钟自舟，你不用挑拨，也不用拿钟悦琳说事，她是她，你是你，两码事。我现在就是请你走，彻底地搬出我的生活。」 「我走了，你好赶紧跟别人扯证去吧！」钟自舟气急败坏地说。 「你愿意怎么说随你便，钟自舟，我真想不通了，你这么耗着住我家里不走有意思吗，你自己不想解脱呀，你天天看贼似的盯着我不累吗！有这精力，你为啥不想想怎么过好你自己以后的日子呀！」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过来钟自舟烦躁的声音，「爱他妈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今天不回去！」 挂了电话，林晓维一刻也没耽搁，换了一件宽松的家常衣服，就开始干活了。 她把钟自舟的被子捲起来，推到一边，把床面空出来。 钟自舟的物品主要是衣服。 他当初过来拎的皮箱根本放不下多少东西，两双皮鞋再加上怕压的几套西服就填满了。林晓维手头找不到可以放东西的大纸箱，就暂且把柜子里的其他衣物都拉出来，按季节分类叠好，摞起来，堆满床头。 清空衣柜，剩下就是各处的零杂日用品了。 收拾得差不多了，林晓维给钟自舟微信留言：东西帮你收拾完了，你不想过来，我下午就约顺丰，你注意查收吧！ 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她给自己下了碗简单的面条。直到吃完了，钟自舟也没回她信息。 林晓维直接在顺丰小程序上下单约了个快递员，四点钟上门。她想着快递员来之前再好好扫荡一下，争取不留尾巴，把他的东西全部清干净。 林晓维本想午休一会儿，但躺下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有点累，可更多的是兴奋。她想着自己早就该给他下最后通牒了，等着他的结果就是没有任何结果。 这些年，她的无谓等待还少吗？ 想想她在他们离婚多年以后又勉强收留他，虽然嘴上不承认，未尝不是她的一种让步和妥协。她不是没想过，要不这一生就这样将就吧，反正他不可能做得更坏了。 但真正相处起来，她根本做不到无欲无求。她忘不掉他对她的伤害，也难以再无心地面对他与外面女人继续暧昧不清，他的虚荣自私、油嘴滑舌、玩世不恭、疑神疑鬼等等等等，所有他身上表现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积习，在她都成了过不去的坎儿了。 现在，她来自己解决吧，不再委屈自己继续容忍，她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熟悉的快递员小陈给她打电话时，她叮嘱他至少要带三个大纸箱过来。她站在门口等小陈上来。没想到先等来的是钟自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走走走，谁用你呀！」钟自舟气急败坏地冲着随后而至的小陈喊。 「姐，我这都来了。」小陈看着林晓维说。 「抱歉啊，小陈，暂时先不寄了。后面有事我再叫你，不好意思啊！」 林晓维赶紧给小陈道歉，把他送走。 钟自舟已经气沖冲进去，直奔他的卧室。 看见大变样的房间，他怔了怔，回身对林晓维说，「你就一天都不能等了吗？」 「我给你留了多少天了！是一天吗？」林晓维关门进来。 「你不是没空回来吗？我帮帮你呗！」林晓维又说。 「你还来真的呀，我都不追究你出去乱搞了，你还没完了！」 「你打住，谁乱搞！告诉你，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不想跟你再吵了，我也不想跟你分个胜负。你这不有空了吗，赶紧的，把你的东西都带走！」林晓维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坐下慢慢喝。 钟自舟伸腿踹了身边的椅子一脚，又回卧室转了一圈，「我拿不走这么多东西，你先搁着吧！」 「你这么赖着有意思吗，你拿不走你让快递走，你想让我再把他叫回来吗？」 「我又没说不搬，这女人狠起来真他妈狠吶！」他又踹了椅子一脚。 「我的东西，踹坏了你赔啊！」林晓维扫了一眼已经歪在一边的椅子。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在这儿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是吧！」钟自舟气喘吁吁地说，「林晓维，行，我搬走，最后我肯定搬，前提是，你把那个男的叫来，我得开开眼，看看你到底找了个什么神仙，迷得你神魂颠倒的，非得把我清出去，还一刻都不能等了。」 林晓维仰头深吸了口气，「车轱辘话我已经不想再跟你多说了，再多的道理说多了也成了废话。你想见谁就见谁呀，我本来就是单身，我找个人不是很正常的吗？凭什么要带给你看？你快搬吧，不想搬你就走，我随后都给你打包寄你家去。」 钟自舟哑了口，胸口起伏着，他忽然沖回卧室，回手就把门摔上了。 过了一会儿，林晓维听见他在里面小声打电话。她懒得听，走到客厅开了电视一个一个跳着台看。 钟自舟出来的时候，拉着他的箱子。很多年前，他就是拉着这个黑箱子回来的。后来东西越添置越多。 「算你狠！」他咬牙切齿地说。 「其他东西呢？什么时候搬走？」林晓维起身看眼里面满床倾倒成一片的衣物，可惜了，她白白分类叠放了好半天。 「搬！搬！我明天就来都搬走！行了吧？这辈子都不让你再看见我！」 钟自舟大敞着门拉着箱子扬长而去。 林晓维合上门，过去扶起歪倒的椅子，有点颓然地回来跌进沙发里。 跟钟自舟的每次交流都像正面交锋，她告诉自己要结果就不能退让，事实就是她看似没有落入下风，可每次之后都像伤了元气一般，身心疲惫而低落。 好在终于看到曙光了。 接近三十年，让她看透一个人，也认清自己。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她真切而不无委屈地说：「单位忙吗，我今天忙了一天，他过来开始搬了。我累了，徐康，你下班来接我吧！」 第22章 徐康与林晓维的联繫从海苑新区的装修开始逐渐紧密的。 徐康给林晓维找的施工队，一有空帮她去盯现场，陪她去建材市场挑选、採购、划价。林晓维不喜欢干的、没经验做的，都是徐康出面。林晓维犹豫不定的地方，也是徐康给她分析、帮她最后定夺。 徐康原本就是单位里的能人，以往也没少帮同事联繫装修、购买材料的。可林晓维不蠢，看得出他的格外用心。甚至巴不得把所有装修和材料钱都给她出了。 她自然不会贪图他的钱。所有主动的帮助已经令她感激不尽。 新家落成的时候，林晓维请了帮过忙的同事。包括徐康。之后，又单独请了他。 她想了好几天，最后决定在自己家里请他。 那时房里的家具家电都齐全了，但还没有正式入住，因为有钟悦琳，她想多放放空气，不想其中若有残留的甲醛之类的物质伤害到孩子。 徐康没想到会去她家吃饭，还是很爽快答应了。 那个深秋的周末，林晓维忙碌了一个白天，早晨就去採购，上午中午开始洗、泡，耗时间的汤和滷煮早早慢火煨上。等徐康如约晚上六点钟进门时，林晓维已经很从容地基本准备停当，就差人一到，炒两个素菜了。 徐康带了一个水果篮进门。 徐康知道林晓维会厨艺，但没想到她会专门为他准备这样一桌，没有一点敷衍，看得出牛肉、滷菜都是新酱出来的。砂锅里的鸡汤没少下功夫，番茄鱼里的鱼片也片得均匀整齐。 「你干嘛呀，这是后半月不想过了吧！」徐康心下感动，嘴上打趣她。 他知道她买了房之后，就开始精打细算了。他怜惜她，可心里也懂她，除了感谢，她是不想欠他太多。 她笑笑，「好吃的还嫌多呀！」 她 的笑容又让他的心一动。 他去卫生间洗手，又藉机看了看各处龙头管路、墙面地砖，这里大多是在他监工下完成的，他熟悉又有种成就感。而钢筋水泥的空气中又分明多了几丝女性的温暖芳馨的气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他出来，看见她将最后两个热炒端上来。她的长髮松松地挽在脑后，未施粉黛的秀丽脸颊带着忙碌后的潮红，连身的蓝白格子的围裙素雅干净，她微笑招唿他过去吃饭。 「你这弄太多了，两个人根本吃不了。」徐康一边落坐一边说。 林晓维没接他的话，从身后橱柜里拿出一瓶葡萄酒。 「喝一点吗？」她问他。「没给你准备其他的，就一瓶红的。」 「我戒酒了，你忘了？」徐康故意说。 「那好吧！」林晓维也不勉强他，把酒放到一旁。 「真要是喝，你这一瓶也不够啊！」徐康又笑说。 「让你喝一点就不错了！」林晓维轻嗔他。 「是不是不喝点对不起你这桌菜呀！」徐康瞄了一眼桌上的酒，说。 「随你。」 林晓维把启瓶器放到酒瓶旁。 徐康熟练地开了酒，用林晓维准备的透明玻璃杯一人倒了半杯。 「我就这一杯。」林晓维接过来，晃晃手里的酒杯。 「那我也这一杯。」徐康也说。 「我不信！」林晓维说。 徐康呵呵笑了。 「反正你想多喝，我也没有。」 「是，我不多喝。」 他拿起酒瓶又看了看商标，「你要是想要好酒，我下回给你多拿几瓶来，我家里有。」 「你是嫌我这酒不够好吧，我还去菸酒店挑了半天呢！」 「没有，没有，哪敢哪！来，碰一下吧！祝贺乔迁之喜！」 「谢谢你，徐哥！」 两人碰杯。 「哎呀，你慢点喝！」 「好好，我慢点。」 「谁让你干了！不说慢点吗！」 「好好，听你的！」 …… 林晓维本来觉得两个人吃饭可能会有点尴尬，真坐在一起交流起来，还挺自然的。 对每道菜，徐康都赞不绝口的。还说要向她学习。说得林晓维严重地怀疑被忽悠了。有种要被长期蹭饭的感觉。 这是徐康第一次吃到林晓维亲手烧的菜，尤其还是专为他一个人做的。徐康觉得什么语言都难以表达他心底的感动。他只能不断夸赞她。 另外，他也真的觉得林晓维做得好吃，每一样都合他的胃口。他无比沉醉于这样的时刻，只有他们两个人，环境优雅，浓浓的烟火气。他喜欢听她说话，也喜欢故意说反话惹她回应，内心里感觉两人就像一对琴瑟合鸣的璧人。 不，他知道他们不是一对，虽然两个人都离婚了，都是自由身，可徐康从未觉得自己配得上她，自己是个粗手粗脚的笨人，而她那么聪明美丽、温婉贤淑，她就像他床头的月光，他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徐康最后把这一瓶酒都喝掉了，对于他跟没喝也差不多。 饭后，徐康要帮她洗碗，林晓维不用他，两个人推脱了一阵，最后林晓维决定谁也不洗了，先收拾到厨房泡着。林晓维从徐康拎来的水果篮里选了个哈密瓜切了，两个人端到阳台去吃。 林晓维家是第一排，视野开阔，白天远远地能看到海天一线。而这个夜晚透过婆娑的窗帘，外面是静谧沉静、灯火璀璨的世界。身后的电视开到了最小的音量，偶有人语。客厅一角徐康送过来的三菱立式空调轻送微风，在北方供暖之前，对抗着逼近的寒意。 那时林晓维还不懂，只知这空调是徐康祝贺她乔迁送来的礼物。她怎么也推不掉。后来才知道，这个空调的电机整机是日本原装的，是市面上最贵的一款空调，徐康早早托人又等了好久才拿到货的。 那一晚之后，两人关系近了一些，又似乎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大变化，同事、朋友，顶多是好朋友。徐康跟单位同事关系都很好，在楼里走一圈可以聊一路，跟谁说话都比较随便。所以也显不出他与林晓维有多亲近。林晓维工作上越来越忙，业余时间除了照顾女儿，还在学习本科自考。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那时的徐康，每天早晨上班以后，会第一时间有意无意的先去人力资源部所在的二楼绕一圈，即使有时只是远远看见她忙碌的背影，心里就感到踏实了。 徐康本以为就这样已经很好了，每天看到她，随时察觉她的喜怒哀乐。虽然不能完全进入她的生活，但能守候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 他没有想到，一年以后，钟自舟搬回了林晓维的家，他一点点从毛坯房看着变得越来越温馨的、他渴望中的居所住进了其他男人。 林晓维是在一次他们的小圈子聚会结束之后告诉他的。 那时徐康刚买了新车不久，他把一车的人送回家，最后才开到海苑新区门口送林晓维。 「不用进去了，就停在这儿吧！」林晓维在他身后说。 他停了车，她没有马上下去。坐了片刻，她轻声说，「徐哥，跟你说个事。」 她顿了顿，垂了头说，「上周，悦悦她爸搬过来了。」 徐康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下子抓紧了。他没说话。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她又说。 「你们復婚了吗？你原谅他了？」徐康瓮声瓮气地说。 「不是，不是，」林晓维慌乱地摆摆手，「是悦悦很想他，夜里睡觉都叫着爸爸。我……」 林晓维说不下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我知道了。」徐康接口说，像在给她解围。但他又忍不住在鼻腔里哼了一声，「为了孩子重归于好，迟早的事。」他的声音低得像在自语。 「不是的。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晓维大声说。 「行了，你走吧！这事你跟我说得着吗！」徐康的声音带了显而易见的讥讽意味。 林晓维的脸立时红了，她拉开车门就出去了。徐康看着她穿过小区的边门，越走越快，后来她的大衣裙摆飞动，她近乎小跑起来。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夜色太浓重了，徐康熄了灯，坐在黑暗中，心上一片荒凉。 林晓维在楼下按电梯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是徐康的微信：对不起！ 林晓维没有理他，心里还闷着一口气。刚才他凭什么用那种口气跟她说活。 她也气自己，明明是私事，她又为什么要主动告诉他，还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同他解释。 这件事之后，有段时间两人有了明显的距离感。徐康去人力资源部闲逛，林晓维像没有看到他似的，自顾自干活头也不抬。或者继续与旁人说话，当旁边没有他这个人出现。他也不尴尬，跟其他人继续谈笑风生，偶尔在他人不注意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瞄瞄她。 他知道善良的她应该早就不怪他那晚的无礼了，她就是赌气、小孩子脾气。怎么办呢，他就是放不下她。明知道她放了前夫进门，即使短期没有进展，十有八九会重新团圆，她那么心软，她早晚会抵挡不住前夫的攻势，更别提还有个她最放不下的女儿在前面助攻。 他还是想看到她，看见她恬静的面容，看见她直达眼底的无忧的笑意。他还深记得她七年前受到的伤害，她那与旧日判若两人的迅速枯萎的面庞。她自己忘记了吗？ 第23章 林晓维没有忘记。 一辈子受过的最大的伤，在时间的沖刷下即使闭合了伤口，那种隐痛依然存在，就像嵌入身体的看不见的按钮，任何微小的举动都可能重新触发疼痛。 她始终没有与钟自舟办理復婚。她和钟自舟就是搭伴过家家的熟悉的陌生人，一个扮演爸爸，一个扮演妈妈，只有中间的女儿是真挚的、一心一意的。 她也并没有真的生徐康的气。她就是故意的，不理他，板着脸公事公办地对他。 他每每悄悄观察她，她当然感觉得到，她就是想看起来若无其事、视若无睹。她也搞不懂，自己明明已经不年轻了，怎么又会有了小姑娘的矫情心态。好像她就是知道，徐康会由着她，顺着她，并且随时随地地等着她。 一个周末的傍晚，张秋丽家里卫生间年久失修的水管突然崩裂了，水直接流到了客厅，林晓维下班进门看见老两口一个在手忙脚乱地堵水管，一个在连续拨打占线的维修电话。她二话没说，就拨通了徐康的电话。 她与徐康说话就像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芥蒂一样自然。 徐康对朋友说自己家里发水了，推掉了当晚的饭局赶过来。后来又叫了两个专业的管工，一起换了新水管，还把张秋丽那里的所有水管、阀门整体检查了一遍。 林晓维与徐康又回到以往的状态。徐康找她说话，他又在她脸上看到他熟悉的笑容了。他有时人后也故意恭敬地叫她「林部长」，她像没听见似的不搭理他。他只能叫她「晓维」，或者什 么也不叫，她都会把温柔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他们再也没有提及钟自舟搬回来的事。像没有这个尴尬的人存在。 而再有尴尬事是出在徐康这边了。 次年一个初春的午后，徐康的前妻小路突然冲到单位来，要求找领导。一是要求单位给做工作復婚，二是要揪出第三者。她严重怀疑徐康喜欢的人就在他们单位里。 徐康一定是提前知道消息了，下午一上班就跟办公室胡主任说要去商场看货，开着车就跑了。不一会儿，小路就气势汹汹进门来了。在传达室她连续大喊徐康的名字，声音穿过院子，一二楼都听得很真切。 朝外的窗玻璃一会儿就趴满了闻风而来的人们。 门卫老赵本来就跟徐康很熟，看小路的架势也不敢不放她进来，赶紧传话到办公室通知领导，说是徐康的家属情绪不对，让领导有思想准备。 这时的张总早已退居二线，一把手换成了韩总。 有了以前闹离婚时的经验，小路直接上了三楼总经理办公室。人还没坐定，哭声先响起来，韩总赶紧过去把门关上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又拉开，欠了一条缝虚掩着。 消息大都是办公室负责接待的小朱传播出来的。据小路说，徐康去年都答应考虑跟她復婚了，这过完年又反悔了。她反覆追问徐康，徐康说有喜欢的人了。小路知道徐康的圈子，多是雄性，根本没几个女的。她怀疑徐康是搪塞她。可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就开始怀疑如果有这么个女人，一定是隐藏在单位里。让领导帮她揪出这个人。 韩总听得头大。不知这种事怎么要找到他，别人的婚姻他能做什么主。再说都离婚多年了，徐康外面就是有人也正常。这么穷追不捨、又疑神疑鬼的，他开始理解徐康结婚三年就离婚的苦衷了。 但做领导的，只能好言相劝，让她不要多想，回去跟徐康好好沟通。小路根本听不进去，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强烈要求领导出面，给两人拉到一起，因为现在她根本逮不到徐康，她没说几句话，徐康就跑没影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小朱说，「可把咱们大领导难为坏了，肯定心里想，要是我是徐康，看见你这样的，我也跑啊！小路哭起来没完的，他又不好上前，就光在里面『小朱、小朱』地叫我，让我进去倒水，又给她递纸巾的，我就帮着领导劝呗！」 小朱事后在二楼楼道里讲得绘声绘色的。好几个姑娘围着她，嘻嘻哈哈地追问下情。 「还有呢，她非让韩总说单位里哪个女的跟徐康走得近，她要见见。韩总会说话，他说徐康人缘好，跟每个同事都亲如兄弟姐妹。我在旁边听了使劲憋着不敢乐。然后小路又说了，那不行，她要求在楼里各办公室走一圈，她能自己找出这个人来。这回韩总吓坏了，说这可不行，单位是个严肃的地方，第一不能任她自由参观走动，第二也不能允许她随便去指认人，简直是无中生有。小路看到韩总脸拉下来了，好像有点害怕了，又开始哭……」 单位按上级要求，执行开门办公，林晓维的办公室敞着门，她一声不响地听着。听得很清楚。 她听到后面，有个财务部的姑娘问小朱，「你说咱们单位到底有没有徐哥喜欢的人啊？」 小朱说：「那谁知道，反正徐康挺爱熘达的，没事就满楼走，我看他就挺爱来你们二楼的，咱们机关就属你们二楼女的最多。」 小高插嘴说，「小朱你可别瞎说，真让徐哥他媳妇知道了，还得专门上我们二楼选妃来。」 大家都笑。 小朱说，「这回是韩总下令，让刘峰把小路直接送回家去。我看韩总就是看徐哥面子，要不随她闹去，领导才不管呢，还领导专车伺候，哪有这美事！ 不过韩总也跟我们胡主任说了，以后小路再来，提前通知他，就说他不在。领导也真是怕了她了，陪她胡闹一下午。这徐哥结婚的时候也没看出来这个媳妇这么难缠啊！真难为徐哥了。」 第二天徐康一到单位就被胡主任叫过去说话，后来又被叫到韩总办公室。听完大小领导训话，他又跟没事人似的，笑呵呵来二楼转悠了。 小高看见就调侃他说，「没看出来，徐哥魅力这么大呢！」又让他老实交代，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是不是藏在单位。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他媳妇肯定是有感觉的。 徐康大声反驳她，「你就听她瞎说吧，你还真信！什么第六感，都离婚十多年了，面都没见过几次了，上哪儿第六感去！」 小高就说他，「你这么大声干嘛！我们都听得见。不过我看婚礼上嫂子挺正常的呀，怎么离婚以后变成这样了。女人啊，都是被你们这些男人给害的。」 连着几天，楼里同事见了徐康还总有打趣他的，夸他媳妇够彪悍，居然打算慧眼识英雄，在单位里给他指定一个第三者。 徐康跟他们插科打诨地煳弄过去，认真下来的表情只有苦笑。 那几天，徐康没有进林晓维办公室。他几次看见的都是她工作的侧脸，或者她端着下颌遥望窗外。 他总把脚步放轻，就像没有人经过一样。 徐康自然没有跟小路復婚，虽然小路反覆说的「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他嘴上不理，在心里其实是有些默认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不爱小路。 他当年自欺欺人地以结婚作为培养感情的温床，殊不知恋爱期间都无能为力的事情，婚姻只能成为真正的坟墓。更不要说他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 如果说徐康以前还幻想过跟同样单身了的林晓维能有走向牵手的一天，即使希望渺茫，他也甘愿等候。那么现在，钟自舟搬回去，再加上小路这样沸沸扬扬一闹，他的心已经凉了。 林晓维真若与他在一起了，不就证明她就是小路要找的第三者了吗？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就像他与林晓维本来也没有任何约定，他们只能是同事了。 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以后，林晓维问过徐康为什么有段时间对她变得那么冷淡了。 徐康就知道她指的就是那个阶段，他那时想既然明知不可能的事了，就不如斩断念想吧。管住自己的腿，少碰面，少跑几趟二楼，这是他狠心对自己的要求。 他甚至开始去硬着头皮相亲了。他要让小路知道并且死心，根本没有第三者，他就是不爱她。他也想让自己尝试着去认识和接受其他异性，也许会帮助他远离得不到的烦恼。 但林晓维并不知道他剧烈的思想活动，她开始只以为他是因为小路来单位闹，让他没面子了，后来发现他只是对她话语少了，表情也严肃了，甚至不大正视她。 他对其他人还是老样子。 他只对她疏离起来了。 林晓维还是过自己的日子，他冷了，她的性格也不会热情主动到哪里去。再说她家里家外有的是事情操劳。本科考过之后，她又接着读了一个在职研究生班，临近毕业答辩了，她忙乱又紧张。高二的钟悦琳学习很努力，每天看书到半夜，林晓维看着心疼，总想着法给她加餐，研究新菜谱，给她调换口味。 而徐康的相亲对抗法对小路还算奏效，可对他自己就是折磨。他很快就放弃了。发誓这辈子不再相亲了。 他对朋友说，「反正也是半老头子了，年轻时候没再找，现在还吃饱了撑的瞎忙活啥，我忌了！」 第24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林晓维拿到研究生毕业证，请小圈子里的同事们吃了一段大餐，去了一家新开的日料。也叫了徐康一起。 徐康犹豫一下，还是去了。 林晓维给两个男同事点了一小瓶清酒。 一落座，小吴拿着小酒瓶在徐康眼前晃。徐康笑笑摇头。 吕月说，「别逗徐哥了，徐哥心情不好。」 大家都看看徐康，如果不是吕月说，没有人发现徐康有什么不对劲。 林晓维借着问大家是不是需要加菜，想打岔过去。还是吕月眼睛比较毒，久不见面一眼就看出徐康状态不佳。反而是每日相见、比家人相处的时间还要长的他们，没有察觉出来。 吕月已经听说小路那一出了，问徐康，他们现在还有没有联繫。 徐康摇头，「以前也没联繫呀，就是我得去看儿子呀！」 「徐哥现在忙相亲呢！」李秀丽说。 「怎么样？怎么样？」小吴追着问。 徐康抓抓脑袋，也不隐瞒，直接跟他们描述起那些相亲对象，有的矮，有的黑皮，有的太壮不像女人，还有的话太多太闹腾。反正他眼里都是人家的缺点。 大家笑成一团。 「徐哥，你说的这些综合起来不就是你自己吗？」 李秀丽一语道破，桌间笑声更响亮了。 「这都谁介绍的呀，上哪 找到的这么多绝配的人呀！」 吕月的话让大家更开心了。 林晓维也笑得脸都红了。 徐康不动声色地悄悄扫视着林晓维笑得更加艷丽的脸，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久的挣扎和自我对抗，原来根本毫无意义。 「行了，笑话听够了吧，该主角登场了吧！」他站起来，先以茶代酒敬林晓维了。 林晓维也喝的大麦茶，带一点涩苦，但咽下以后温润而舒爽。 徐康与林晓维又恢復如常了。 徐康也不奢想什么了，走在她身边，多看她几眼就满足了。 钟悦琳后面高考发挥正常，考取了理想的大学。学校在高考之前弄的倒计时，别说对孩子，对林晓维都像一座大山。天天板着指头数着日子过。也不知是想慢点还是快点。 钟悦琳还是特别自觉的好孩子，林晓维想过要是摊上一个心里没数的孩子，自己估计也顶不住。在林晓维的约束和要求下，高三那一年，钟自舟也安分不少，减少了牌桌酒桌的应酬，晚上准时去接自习回来的钟悦琳，饭桌上像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样和睦美好。 送走孩子，林晓维大舒了一口气，人也轻松下来。工作上也感觉更得心应手。 他们的公司一直是双重领导，专业工作有总公司领导，日常运行归地方管理。年初，林晓维带领的劳资系统被总公司选中作为系统内工改试点单位，年底被评为了系统工作先进单位。 而徐康是早几年开始听朋友推荐买了房，这时候连续转手翻了几番。 他自然不是为了自己住，他买的是好地段的旧学区房，开始是个 6+1 的小面积，后来又买了一处大面积的小高层。现在手里还有两个摇上号的新楼市。 徐康自由散漫惯了，一直不是一个特别积极挣钱的人，但他胆子大，也听劝，外面又朋友多路子广。 人以群分。林晓维看得出徐康的那些朋友虽然身份各异，三教九流都有，但都是跟他性情相投的，基本都是豪爽、讲义气之人，跟钟自舟身边那些衣冠楚楚、名车名表傍身，却只有利益关系、情谊可有可无的所谓朋友截然不同。 而她与徐康之间，这么多年了，她从未往其他方面多考虑，否则她也不会让钟自舟搬回来。 虽然她一直知道，徐康对她是特殊的，对她的种种好在人后是不加掩饰的。但他很有分寸，除了很多年以前他领证结婚之前那个晚上，他再未正面表达什么。在众人面前他对她自然有礼，她是人力资源部部长，他是综合办的一名普通员工，工作联繫简单而直接。 生活中的种种细节，徐康对她不计回报的帮助与关爱，林晓维只有深切的感激。她也庆幸自己从参加工作起就遇到一个这样的大哥，让她心里笃定，知道身后总有一双坚实的臂膀。 然而有时候，她私底下在他面前有些不自觉表露出来的小女儿心态，连她自己也难以解释。她对外一向是果敢冷静的，尤其是随着年龄增长，她觉得自己早已脱离了少女情怀。 她不多想了，就当纵容自己一下吧，她从未想做一个刀枪不入的钢铁人。 次年初，林晓维去上海参加了系统总结表彰大会。跟随公司的韩总和邢副书记，还有一个需要打场面的综合办胡主任。 一共两天的正式安排，表彰会加各分公司经验总结交流，晚上就是歌舞昇平。 第一天下午，林晓维上台做了一个比较简洁的经验分享。主要对这次人资口工改方案实施过程中出现的一些实际问题进行了归类和释义。反响不错，因为他们是打头阵，大多地区还不了解具体情况，又是未来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大家听得分外仔细。会后还有过来找林晓维交流的。 比起白天的会，晚上的酒会是林晓维更觉得费神的。系统里更新换代很快，熟人越来越少，有的只是以往电话里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现在都聚在了一起。即便都是业务往来，客套话也少不了，林晓维的酒量跟三位同去的领导没法比，可也被拱得一次次挑战极限。最后连连被称为女中豪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总公司有个业务部的罗副部长，40 多岁，人瘦高，带着副金边眼镜，看着很斯文。林晓维以前从没打过交道，只听说他是前几年从其他单位调过来的。 第一天酒会后，胡主任就过来私下找林晓维，跟她说那个罗部长主动向他打听林晓维呢，问她的情况，主要还问了家庭情况。 家庭情况？林晓维有点莫名其妙。 胡主任又跟她说，罗部长老婆前两年得癌症去世了，听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又说罗部长家里有个亲戚在上面做大领导，能量很大。 林晓维也知胡主任只是大嘴巴，并无恶意，可所有信息联繫到一起，传进她耳朵，她怎么就觉得有点别扭呢。 第二天开会，林晓维和胡主任陪着两个领导进大会议室时，那个罗部长正站在门口签到处与人说话，探头过来与他们一行打了招唿，目光在林晓维身上多打了几个转。 林晓维礼貌地朝他点点头，心里对他的不加掩饰的黏腻眼神有点牴触。 林晓维的位置靠边，会上，她好几次觉察到中间靠前排的罗部长回头扫视，他阴鸷又缠绵的目光一再在她脸上驻留。 她对这个人起了戒心和反感。但她面上保持若无其事，专心地听完了其他兄弟单位的经验交流。 晚上的酒会继续进行。林晓维本想今天推脱身体不适，不喝酒了，结果席间，两个早年就认识的大姐专门过来拉她过去叙旧。说是昨天她身边的人太多，都插不进来。又说她太显眼了，问她怎么保养的，多少年从体型到外貌都没怎么变。 韩总和邢书记在主桌，林晓维跟一旁的胡主任打了声招唿，就过去跟他们一起喝了点红酒。3 个人都是人力资源系统的，以前不止一次出差碰到过，还住过一个房间，曾经比较投机。林晓维放下了心防。 可不一会儿，那个总公司的罗部长就拎着大半瓶 1573 走过来。同桌的其他人纷纷给他让座。他直冲着林晓维过来了。 林晓维就觉得不妙了。 「来，我来跟大美女喝一个！」他也不问林晓维的意见，直接叫服务员又上了一个白酒杯，倒了一满杯，递给林晓维。 林晓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站起身顺手接过来，放在身前，躬身拿过一侧的红酒醒酒器，给自己的红酒杯里添註上。 「罗部长，久仰！我今天身体不适，就来红的了。初次见面，敬您！」林晓维一仰头，干了杯里的红酒。 罗部长有点没缓过来，看看林晓维手里的高脚杯，又看看林晓维。 「美女今天不舒服啊，那就这一杯，怎么样！给个面子！」他端起林晓维刚放下的白酒，又递过去。 「我今天真的不行！」林晓维尽量保持着微笑说。 罗部长端着酒杯不动。 林晓维低下头，咬咬唇。 一旁的一个熟识的大姐看出气氛不对，插话进来：「小林啊，罗部长昨天就打听你呢，说这是哪个分公司的，报告写得这么好，还说要认识认识你呢！」 林晓维就知道这桌来错了，什么想她了、来叙旧，就是一个托，在这等着她呢。 她心里凉凉的，又强忍着愤懑，还在斟酌着怎么解困，手边的手机适时地响了。她立时侧过身去，接起来。 「姐，在家吗？快递！」电话里的声音太大了，周围几个人应该都听到了，让林晓维想多拖延一下，都没办法了。 「我不在家，你不用上去了，你放丰巢柜里吧！」林晓维干巴巴地说。 「那好，姐，你记得去取啊！」 那边电话挂了。 林晓维余光看见那边罗部长手中刚刚下移的斟满白酒的酒杯又要端起来了，她心下一动，继续侧着身子避开众人的视线，假意慢慢摁断通话，手头迅速地一划，进入微信界面，想也没想就点开一个人头像，随手敲了 2 个字，发送出去。 「林部长，怎么说，喝一个吧！」罗部长白得有些渗人的脸靠过来。 看着向自己凑近的酒杯，里面的白酒纹丝不动。 林晓维在心里默数着数，几乎就在她暗咬着牙、伸手欲接向那杯酒的同时，手里的电话欢快地响了。 林晓维提着的一口气顿时卸下来，毫不犹豫地接起来。 她后退两步，小声向众人示意是个重要电话，长途。 「晓维？」里面是不确定的声音。 「是我！」她轻声对电话里面的人说，「你等会儿啊，我先出去再说。」她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说着，一面径直朝外面走，她推开大玻璃门，直接走到外廊上去。 喧嚣和混乱被她隔绝在了门里。 第25章 徐康跟几个发小正在外面吃饭。微信一响，他看到林晓维 发过来的两个字：电话。 他一愣，跟同桌人示意了一下，就往饭店外面走，手中一刻不停地拨了林晓维的电话。 电话几乎一秒没耽搁就通了，她答应他的声音甜柔得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接着，他听见她叫他「徐康！」 他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叫他名字，而不是徐哥。 「徐康！」林晓维迟疑地又叫了一声。 「怎么啦？」徐康回过神，含煳地答应着，问她，「出什么事了？」 林晓维压压胸口，平復了一下，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是让你给我打电话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我又不傻，这还看不出来！」徐康说。 「是不傻，」林晓维无声地笑了。 「你别打岔，赶紧说怎么啦？」 「没什么事，在外面吃饭呢，人太多太乱了，想找个理由出来。」林晓维不想多说。 「没跟韩总他们一起吗？」 「一起呀，七八桌呢，乱闹闹的，我不想喝酒。」 「有人让你喝酒吧！」徐康敏感地说，「想灌你酒？谁呀？老胡不是也在吗，都不挡一挡？」 「没有，没有，胡主任跟着韩总呢，哪能总管我呀！」林晓维说。 「那是谁呀？哪个分公司的？男的吧！」 「别瞎猜了，让我喝我不喝就行了。」 「肯定是你推不开，要不你不至于让我打电话。快说，是谁？你不说，我给老胡打电话啦！」徐康的声音粗起来。 「我真没事，你干嘛呀！」林晓维也硬起来，徐康那个暴脾气没准真能马上联繫胡主任，她可不想事情闹大。 「你要是瞎找胡主任，我以后有什么事都不找你了！」她快速地说。 徐康噤了一下，声音缓下来，「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啦？」 「就是总公司一个人过来敬酒，我不想喝，昨天喝得有点难受了，今天想歇歇不喝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哪个口的，干什么的，叫啥呀？」 「我不认识，你想干嘛？都说了就是敬个酒。」 「他下次要是敢来咱们公司，我喝不死他！」 林晓维被逗笑了，「你厉害，你最厉害，行不行？喝个酒啊，还是拼命啊，你忘了你酒精过敏啦！」她故意说。 「我心脏过敏！」徐康也笑。 「…..」 林晓维后来把话岔到其他事上了，聊了聊这次碰到的熟人，有些以前去他们公司交流过，徐康不止一次接待过。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跟徐康说了声要进去了，就挂了电话。 徐康有点意犹未尽，林晓维对他态度上的突然亲近反而让他有点无所适从。撂下电话了，才想起自己好像有一腔的话题，还都无从说起。 林晓维回到自己那一桌，胡主任不知道去哪桌打圈了，只剩下半桌人。林晓维稍坐了一会儿，看见已经有人开始退席了，就给胡主任微信留了言，也悄悄地退出去了。 她回到房间已经卸了妆，准备洗澡了，胡主任电话叫她说要一起换个地方去唱歌，她推说头疼，左说右说的，胡主任才算放过她。 两天的会期结束了，第三天安排了旅游，他们一行四个人都没有去。林晓维是没兴趣，也是不想再碰到那个白脸的罗部长，韩总、邢书记、胡主任他们 3 个是半夜才回来，酒又喝得有些超量，根本起不来了。 后来林晓维听说邢书记房里的立式檯灯那天夜里倒了，玻璃灯罩碎了一地。胡主任说邢书记是不慎。林晓维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喝多了，要不立在沙发一侧的那么高大的灯柱，既笨重又不碍事，正常人谁去搬动它啊。 林晓维早晨起来吃了自助早餐，快十一点才出了门。她在南京路绕了一圈，后来又去了外滩。她来过上海几次，最喜欢的就是黄浦江边的外滩。流水、江风，身后那些富有年代感的万国建筑，总会让她浮想联翩。 在南京路上，她给自己买了一点化妆品，商场里试了几件大衣，都不太满意，要不就是价格过高了，性价比悬殊。经过始祖鸟专柜，她被招牌上的冷峻男模吸引了一下。她犹豫了一瞬，走进去，最后选中了一件宝蓝色的冲锋衣。她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某人的形象，觉得这件应该会适合他日常的休闲装扮和黑皮。 衣服是新款，带层薄绒，立春以后穿正好。 林晓维在外面转到下午四点才回来，手上还拎着一袋造型精緻的小糕点。 她在酒店大堂的自动落地玻璃门前，正好跟几个广东分公司的熟人迎面碰到。他们拉着箱子，准备赶晚上的飞机回去。这次他们的大经理没来，寒暄了几句，客气地互相发出有机会去彼此属地做客的邀请。 林晓维道别了他们，穿过大堂，往侧面电梯间走，有人在旁边叫了一声：「林部长！」带点阴柔的男声让林晓维的心一沉。 她回头。 只见罗部长从一侧大玻璃窗前的等候区起身，一身笔挺的格子西服，快步向她走过来。 他两眼泛光，一脸笑容。 被抓堵住的猎物的感觉，让林晓维很觉不爽。但她只能面带礼节性的微笑。 「巧啊，罗部长！」她打着招唿。 「林部长今天没有跟我们的车出去，我来看看你！」罗部长说。 「哦，我就是懒，早晨想多睡会儿！」 「其实这次安排的几个古镇还是不错的，朱家角值得看一看！」 林晓维本已站在原地，想客套完再走，罗部长已经边说着话，边往电梯间走去了。 林晓维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罗部长直接按了林晓维所在的十六层。 「去你房间坐会儿吧，我刚才看你不在！」他毫不客气地说，用手压着电梯门，示意林晓维先进去。 林晓维无奈礼貌地点了下头，走进电梯。「我就是出去随便走走。」 「林部长去哪儿转了？」罗部长看着她。 「街上走走，南京路，外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以前肯定来过上海吧？」 「是，来过上海四五趟了。」 「那你也算很熟悉这边了。上海变化大吗？」 「林部长觉得上海怎么样？」 「林部长喜欢上海吗？」 罗部长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眼镜片后的一对略有点斜视的细长眼睛热切地盯视着林晓维的脸。 林晓维跟他并排走出电梯，一面尽量克制着应答他，一面想着要怎么尽快打发他走。 走廊里一个熟人也没有碰到。 打开房门，林晓维深吸了一口气，故意说，「这消毒液的味道有点大呀！散一会儿吧！」 她引着罗部长进去，回身把房门大敞开。 「嗯，是有点味道。」罗部长只能附和着。 罗部长坐下，四处扫视了一下，林晓维看见他的目光在她早晨随手搭在旁边立式衣架上有点皱巴的粉色睡衣上多停驻了一刻，她有点控制不住地噁心了。 「罗部长有什么事找我吗？」她直接问。 「林部长还没好好回答我，喜不喜欢上海呀？我觉得上海是中国最现代化的大都市。」 林晓维略一思索，说：「上海很好，我也很喜欢。过来玩、来旅游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仅限于此。我是北方人，还是更喜欢自己熟悉的环境，更说我也这个年龄了。我羡慕上海人，但我也挺安心做我的家乡人。」 罗部长好像没有想到她这么坦诚，他继续说，「那如果有机会让林部长到上海来工作生活，你会考虑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还是更愿意做我的北方人。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北方人有点老土啊？」林晓维故意说。 「哪里的话？林部长这么优秀的女性，谁敢说你土啊！林部长兼具南北方女性的一切美感！」 林晓维的牙酸了一下，轻笑说，「快别捧我了，我可没有您说的那么优秀。再说了，我现在就是出门也心不安哪，家里四个老人呢！」 罗部长愣了，「你不是一个人吗？四个老人？」 林晓维一咬牙，「又復婚了，好几年了，私事，也没有对外说。」说着，她假装不经意地拿起刚放下的始祖鸟的袋子，轻轻抚弄着。半透明的袋子微透出里面男款的样式。 罗部长的脸一点点红了。 「我还真不知道！」他喃喃地说。 「我想想，都有孩子了，岁数又都不小了，互相退一步，何必较真呢，您说是吧？」 罗部长喉咙里像是突然含了一块东西，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 很快送出罗部长时，林晓维的笑容真挚，她不忘感谢罗部长的关心，又说订了明天中午的飞机，这就算辞行了。 罗部长的脸色一直没有恢復正常，红中又染点猪肝紫，很怪异。走前他还略带不甘地盯了一下林晓维的俏脸。 林晓维大大方方地微笑着任他看，反正明天就走了，可能终生都不见了。 晚上在自助餐厅，胡主任看到林晓维，别有意味地多看了她好几眼。林晓维只当没察觉。 胡主任忍不住了，一会儿就端着餐盘过来小声问她：「晓维 ，你啥时候覆婚了？我怎么不知道。不是说你跟你们家小钟就是一起照顾孩子吗？」 「你听谁说的我復婚了？」林晓维不动声色。 「别管我听谁说的，真的假的吧！」胡主任的胖脸凑过来。 林晓维往后错了错身子，「你都知道了，还能有假啊！」 她笑得特别灿烂。 第26章 林晓维出差回来，连着准备材料参加了公司里好几个年终例会，又组织配合财务部测试了两个税务扣缴系统。 狠忙过一阵，就接近年根了。 徐康知道她忙，再见面都是匆匆忙忙的，话语简单。她正常忙她的公事，没有跟他多客气和应酬，徐康心里还是挺有底的。 他闲了去套过胡主任的话，他们私交很好。 胡主任没有跟他隐瞒，说这次出门，韩总可有面儿了，都说林晓维是系统人资口一枝花，漂亮、能干，落落大方，重点是还不张扬。又说总公司有个业务口的罗副部长单身，还对林晓维挺有意的，向他打听了多次，只可惜林晓维又復婚了。 胡主任的口吻中不无遗憾。 徐康问这个罗部长什么样。 「怎么说呢，」胡主任翻翻眼睛，「瘦高，白脸，斯文样。」 徐康说，「这个姓罗的，还想怎么的，林部长要是单身还能跟他啊，一南一北的。」 「哎，你不知道，」胡主任摆摆手，「这个罗部长听说后台挺硬，直接空降来的，以前总公司的那几个部长，尤其是业务口的，还有上面的大头，哪个不是从基层干起来的。人家这是真的有能量。真要跟林部长成了，给林部长调总公司去，还不就一句话的事。」 「林部长才不会看上这种人呢！」徐康说。 「别说，我也觉得晓维这人还是比较传统的，人也很理智，就算是单身也未必会愿意离乡撇业的，奔上海去！」胡主任说。 这话徐康爱听，心里也舒服一点。他在心里记下了这个罗部长，又跟胡主任攀谈起其他话题了。 没几天，公司开始组织春节前的群众娱乐活动了。林晓维这边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徐康窜到她办公室来时，临近下班了，她在拨弄窗台上那几盆花花草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忙完了？」徐康看看她。 「嗯。」她点点头。 「问你个事啊！」 「说。」 「你復婚了？」徐康咳嗽了一声。 「你说呢？」林晓维侧头反问他。 「你是故意跟那个小白脸这么说的吧！」徐康注视着林晓维。 「什么小白脸，你了解得够详细啊！」林晓维笑笑，「嗯，你还真不傻！」 两人对视了一下，都想起了那个晚宴上的电话。 徐康的眼神有点错不开了。 楼道里开始有脚步声了，有下班的同事探了个头跟林晓维道别。 徐康装着若无其事地也跟他们打招唿。 「徐哥不走啊，」有人随口问。 「马上走，你们林部长这不跟我商量你们部今年要增加办公用度吗！」徐康煞有介事地模仿胡主任高细的嗓音说。 听者一笑，嘻嘻哈哈地下班走了。 一屋一屋的锁门声，楼道里一会儿就安静下来。 林晓维也起身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一面脱着工作服，一面往里屋走。 「你要下班了，那我走了啊！」徐康在身后说。 「哎，你等会儿，没让你走呢！」林晓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进来吧！」她又说。 徐康犹豫了一下，拔脚进去了。 正看见林晓维拉开衣柜，从隔层拿出个整齐的包装袋，回身递给他。「在上海随手买的，回去试试吧！」 徐康眼神一亮，「给我的？」 「不给你给谁的，反正合不合适的也不能退了。」 「这、这牌子太贵了吧！」徐康有点磕巴。 「你穿不起呀，还是不喜欢？」林晓维硬气地说。 「领导，我……」徐康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谁是你领导？快拿走吧！」林晓维笑着扫了他一眼。 徐康突然捧起包装袋压在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你干嘛？快走快走！」林晓维的脸颊飞起一抹红晕，抬手作势赶他出去。 徐康抱起衣服出去了，一路脚底有点轻飘飘的。楼道里很快响起了他的口哨声。 林晓维坐进车里打火的当儿，收到徐康的微信：「我都乐懵了，忘了谢你了。谢谢你，晓维，特别合适，特别喜欢！」 林晓维一笑而过。 林晓维赶在春节前给全公司提早开了工资，人人喜气洋洋，小圈子又欢欢喜喜地聚了一次。 徐康那几天心里有点不痛快。 他儿子徐飞扬本来在国企干得好好的，这快过年了也没跟家人商量就辞了职，说年后要去深圳投奔一个同学。徐康有点想不通。还在电话里跟小路吵了一架。说她没看管好孩子。 徐飞扬两年前一本毕业找工作单位，高不成低不就的，徐康没少伤脑筋。后来托朋友的朋友进的一家国企，进的还是重要的技术部门。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了。 席间大家都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放手时就放手。 林晓维也劝他，现在的 90 后可不会像他们，在一个单位一干就是一辈子，干到退休。现在跳槽太普遍了，他们这种一眼望到头的上班模式越来越少了。大城市机会多，有发展，又是男孩子，趁年轻去闯闯未必是坏事。 她看着徐康耷拉着头的样子，又说他，「其实你也不是死脑筋啊，你主要就嫌徐飞扬事先没跟你们商量吧！」 徐康点点头，「这小子知道我们会反对！」 「那不就得了，你儿子也没想错啊，木已成舟，你就不能拍拍你儿子说，『儿子，你比我们有魄力，爸支持你！』」 徐康低着头呆了一会儿，再抬眼时，脸上一片释然的笑容，开始举杯以茶代酒敬大家了。他说，「谢谢大家，我家这事翻篇了，不提了，咱们各家都明年会更好吧！」 其实，刚才他一直没敢抬头，是特别怕谁看出他眼里的欲望。他座位跟林晓维中间隔了两个人，可听着她劝解他的声音娓娓入耳，他忽然有种想冲过去抱一抱她的念头。 他也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就像那日在她办公室，他接过她买给他的衣服，要不是她催促他走，他也说不好自己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春节之后，没几天，徐康拿了一本楼盘的宣传图册来找林晓维。他瞄上了即将开盘、售楼公告满天飞的景顺现代城。节前就开始考察了。 现在决定要买了。 他来让林晓维帮他选楼栋位置和楼层。 林晓维知道他倒过房子，没想到这次看的是这么贵的房子，接近市中心，医院、商场林立，又是学区房，听说里面会有全市首屈一指的四季景观大道、云顶花园，还有健身中心、篮球场、露天泳池、老人孩子各种综合活动区。 她看了宣传图册，才知道里面具体的房屋设施更是一流。中央新风系统、整体管道纯净水，特殊隔音建材、进出门户人脸加指纹识别系统等等。她看了也很喜欢。 她现在住的海苑新区虽然环境也很好，但毕竟有些年头了，当年的设施没有那么先进，而且有些装修上的缺憾真正使用起来才暴露出来。 林晓维开玩笑地问徐康，「你到底挣了多少钱啊？要买这么贵的房子！不是给徐飞扬的房子早就买好了么？」 「我才不是给那个臭小子买，我自己住。钱么，身外之物，我正考虑是贷款还是一把掏。」徐康装模作样地敲打着桌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林晓维就笑，「行，你是老大，大款，你能一把掏。」 「要不我还是贷点，手里留点？」他跟她商量。 「你自己看，要是贷款就找小高给你开收入证明去。」 「那你先给我看看买哪栋吧，最前面这个小高层，怎么样？还是中间的？几楼好啊？」 林晓维以为他是拿不定主意，还帮他分析位置利弊，又按照估价，算了算各楼层的价差。 最后徐康直接说，「你就说你喜欢哪个吧！」 「要是我呀，这栋吧，」林晓维用手一指，「位置靠前，前面基本没有遮挡，视野开阔，光线好，还不紧挨着运动区域，安静。中间楼层都可以呀。」 林晓维说完了，觉出不对劲，「得看你自己喜欢哪个呀，又不是我住。」 「那就这个了。」徐康已经俯身用红笔在宣传册上把那栋楼圈起来了。是个 12 层的小高层。「八楼？六楼？喜欢几楼？」他又问。 「别问我了。」林晓维说。 「如果你住的话呢？」徐康没抬头。 林晓维看着他的头顶，半晌没说话。在他的发顶处，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几丛刺眼的白髮。 什么时候起，面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了。 「我不会住，我没钱。」林晓维平静地说。 「我有。」徐康还是低头看着胳膊肘下压着的宣传册，里面是一幅幅现代的高楼大厦 、都市美景。 「那也是你住，不是我住。」 这时正是午休时间，楼里静悄悄地。办公室里似乎只听得见两人清浅的唿吸声。 徐康缓缓起身，「你那个房子不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吗，那是我没帮你装修好，这次，你帮我设计，行吗，按照你设想的样子！」 林晓维忽然觉得眼角有点酸涩，她侧头掩饰地看向窗外。 「晓维，我们都不年轻了，还能有几次新家呀，你能帮我设计设计吗，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徐康直直地看向林晓维。 在两人的身畔，冬日向阳的窗台上，水培的水仙花玉立的花葶苞膜微绽，好似要提前开放了。 第27章 一周后，徐康去售楼处办了手续，商贷了一小部分房款。 他来开收入证明时，小高调侃他，说他原来是隐藏的富豪，他是公司里第一个买景顺现代城的。 徐康回说，「我要是富豪，还用贷款啊。」 小高知道他手里还有房子，说他，「你那是等待时机，以后随便一抛售，钱不就回来了吗！」 徐康就笑，「高婧你真是人才，还随便一抛售，我想卖多少就能卖多少啊！」 开了证明，闲聊了一会儿，徐康去找林晓维签字盖章。 林晓维的部门章都准备好了，接过来就给徐康办了。 「这么快呀！」林晓维说。 「头一批不是折扣力度大吗，再说房源也多啊。」徐康说。 「那你快去吧，注意点他们的打款帐户。」林晓维叮嘱了一声。 「好，谢谢领导关心。」徐康笑着走了。 一周前，林晓维装作没有听出徐康的暗示，徐康也没有再说破。他想那么聪慧的她一定已经听出了他的心声，他就是要给她他最大能力范围可以达到的、让她喜欢和满意的地方，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如果可以，就是他和她的新家。 他不急，他还在等，房子交付至少还要大半年。他想他会等到答案的。 九月初的一个周末，林晓维在娘家午睡起来，起身一阵天旋地转，又噁心反胃。张秋丽和林保平都吓坏了，要打 120。 林晓维坐着不动，缓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想想也许是最近累了，歇一歇打算自己去医院。 结果姿势稍微一改变，又立刻晕得睁不开眼。想想林晓冬以前美尼尔症发作的情形，又有些不像。 林晓维靠坐了一会儿，给徐康打了电话。 「来我妈家一趟，有点急事。」她简短地说。 徐康很快过来了，虽然知道是急事，可看见靠坐在床头虚弱得眼睛都不敢睁开的林晓维，他还是吓了一跳。 他跟张秋丽一起过去扶林晓维起身，林晓维腿软得不能走路。徐康一弯腰，一下就把林晓维背起来了。 慢慢下了楼，刚坐到徐康车里，林晓维又忍不住反胃了。 四个人一起去了最近的第四医院，挂了神经内科，是个老大夫，一看林晓维这情形，直接说：「还行，不严重！」 「标准的耳石症！」他说着，指给徐康看林晓维的眼睛，「你看你爱人这眼球，是不是有点震颤！耳石症的标志！」 他让林晓维躺倒，让她忍着点，板动她的头一通左转右转的操作。林晓维随之一阵头晕目眩、大汗淋漓。 再让林晓维起身试试，徐康赶紧架起她。 林晓维的晕眩感果然好多了，唿吸也平顺了。只是特别虚软无力。 「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再做做脑部的检查，核磁，估计是问题不大，可以回去先观察几天。」 老大夫开了些药，又跟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耳石症的原理。就是耳朵里一个掌管平衡的小石子脱离轨道了，正过来就好了。 徐康一直在擦汗，听了这话才放心下来。 取了药，又把林晓维送回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林晓维真是感觉好多了，走路活动都没问题了，除了有些虚弱。 躺了半天，晚间的时候，张秋丽过来给林晓维倒水，坐在床边跟她聊天。 「维维，你们单位这个同事是不是对你很好啊？」张秋丽一会儿就绕到徐康这。徐康来过家里干活，她认得出。 「嗯。」 「你们其他同事知道吗？」 「他对人都很好的。」 「那能一样吗，当我看不出来吗？」 林晓维不吭声。 「维维，我看得出来，这个徐康，是叫徐康吧，可能学歷不高，长相呢，一般人吧，跟我闺女是没法比，可看着人厚道踏实，身体也好。你看他下午在医院，汗出的不比你少，你可把他吓坏了。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林晓维有点扭捏，「人家也没说什么呀！再说我现在这样都习惯了。」 「都这个年龄了，也不是年轻人了，还不一对眼就心领神会，还让人家怎么表白呀，都随叫随到了。」 「什么一对眼，妈你怎么这么开放啊，以前都没发现！」林晓维推了张秋丽一把。 「这就开放啦，维维呀，妈跟你说，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悦悦都工作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跟钟自舟这算怎么回事，又不想復婚，又一起住着。」 「谁一起住着！」 「是，一个门里住着。就算不是这个徐康，你也应该想想是不是再找个伴。眼光别那么高，什么共同语言的，只要能全心全意对你，能互相依靠、互相理解，就有共同语言。」 「妈你这意思还是看好徐康呗！」 「我就是提醒你。」张秋丽不承认。 「行，我记下了。」林晓维笑着点点头。「不过，妈你可别跟我爸说啊。」 「我知道，他个死脑筋，还总想着你跟钟自舟和好呢，跟他说了不可能，还是总说原配的好。我才不跟他提别人呢。」 林晓维又休息了几天才上班。这之间，徐康不时微信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他好像确实是吓坏了。 临近年底，景顺现代城交房了。 徐康拿着钥匙带着林晓维第一时间去看房。 他本以为林晓维会委婉地回绝他，甚至都想了怎么进一步说服她，没想到林晓维只是沉吟了片刻就点了头。 徐康欣喜不已。 跟林晓维猜测的一样，徐康选择了她看好的楼栋和楼层。但装修风格，林晓维坚决不做决定，她要徐康拿主意。徐康也不勉强她，打出几套装修方案的彩色效果图让她选。她不多说话，徐康也套得出来她的喜好方向。 林晓维真正答应与徐康在一起，又是两年以后了。 那时日子，林晓维开始觉得一向脑筋活络得不像个老年人的张秋丽有些不对劲了。丢三落四，一句话反覆说，一件事对她解释好几遍了又从头问起。 林晓维私下问林保平，张秋丽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林保平浑然不觉，只说是不是就是人老了，脑筋不好了。 林晓维怀疑张秋丽是有老年痴呆的迹象。她还找朋友多方打听，哪个医院有看这类老年病的知名专家，也向徐康透露过。徐康找了卫生局的一个朋友。还没待到回信，张秋丽就高烧昏迷，直接住院了。 那段时间，是林晓维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多次住院、会诊、又转院，在她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破灭之际，在一次次需要她做出决断的时候，她终于拉住了徐康伸向她的手。 她的条件只有一个，暂时不公开，不管对家人还是单位同事、朋友。保持常态，直到她认为合适的时候。 徐康完全听她的。 他只想成为她的依靠，在她伤心难过和迷惘无助时有所依靠。 张秋丽最后住院的那三个月，林晓维已经从心理上比较理智地接受现实了。不管张秋丽能不能恢復，她只要妈妈活着，她只要能常常看到她。 徐康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存到一个银行卡里交到她手里，他说即使不公开，她也是他的人了，他能给她的保证是至少不让她为金钱烦恼。 林晓维没有问里面是多少钱，她退给他，她不缺钱，也不需要他的保证。 她说，「我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透，为什么要答应你呢？」她没有说出口的是，经歷了一个钟自舟，她怎么还会识人不清。 徐康之后趁她不注意，还是把银行卡塞进了她的钱夹里。可在她走后，他又在床头的檯灯旁发现了那张卡。 他无奈地笑笑，把那张卡放到了她房间的梳妆檯中间抽屉里。 他装修设计时专门给她留了房间，他期待有一天在她需要的时候，这里有属于她的独立空间。 他也不知道后来林晓维发现没有，那张卡一直放在抽屉里面没有动过。 林晓维一般周末会过来，但从不留宿，她心理上还是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像与道德无关，又似乎相去不远。毕竟家里还有个没有处理好的钟自舟。 直到前些天那个被激怒的夜晚。 她有时会暗暗地想，是不是自己不够爱徐康，至少不像徐康爱她那么长久而深刻。她问过他，为什么会找她，是不是男人 都是视觉动物。 徐康说，「我才不是呢。你记不记得得你刚来不久，机关组织你们去现场给工人缝补工作服？我那时看着李秀丽他们怎么那么笨哪，订个扣子连个结都打不好。就看你穿针引线跟绣花似的，缝的又快又平整，我当时就想，这要是我媳妇就好了，这么贤惠哪儿找去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原来你喜欢会干活的呀！」林晓维故意说。 「是，我比较喜欢内在美！」徐康郑重其事地说。 「你快算了吧！」林晓维揪揪他的鼻子。「你这些年就没少偷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在看我的内在美吗！」 徐康把她的手捞起来放在胸口上，「我错了，我就是喜欢你的美貌。可我没有美貌，不是也被你发现了内在美？」 林晓维笑成一团。 林晓维的很多快乐都是与徐康在一起之后才体会到的，面对徐康，她特别放松和自由，好像她什么样子，在他眼里都是公主。 也许是岁月让她更冷静和清醒，但她的赤诚之心还在。他的爱带给她的绝对不只是感动。 两个人的事，林晓维对谁都没有讲过。林保平也顶多知道徐康是个热心同事，还一直以为徐康就是林晓维手底下一个最好调遣的兵。 面对病中的张秋丽，她曾经在心里默念，她的选择也算是满足了张秋丽的心愿吧。有所依靠，有人疼爱。老一辈对女儿的愿望大多如此，她特别理解，她对钟悦琳也一样。 张秋丽走后，林晓维开始考虑与徐康的关系。她又从岗位上退下来，有了时间和精力，徐康从来不在乎人言，她应该给他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钟自舟搬东西的那个下午，没到下班时间，徐康就到海苑新区门口了。 他坐在车里，静静地等。 林晓维一身米白的休闲服，脚蹬运动鞋，穿过侧门，小燕子一样轻盈地跑出来。她脑后摇着高高的马尾，鼓鼓的小脸泛着运动中的红晕。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燕子向他跑近，就像看着多年前初见的那个青涩而甜美的小姑娘。 第28章 次日周六。下午，林晓维把钟自舟剩下的所有物品都打了包，装满三个大纸箱。她给钟自舟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过来。钟自舟很快回復她：等着。 四点钟，是林晓维在心里给他设定的一小时时限。快递小陈和钟自舟都没有到，来砸门的是钟自舟的三姐钟梅。 林晓维拉开门的一瞬，她一言不发地钻进来。 林晓维看着她没说话。 瞪着客厅地上三个大纸箱，钟梅的眼神立时犀利了。 「林晓维！你背着我弟弟，在外面养人！」她指着林晓维，突然爆出一句。 「钟梅，你疯了？你上我家来撒什么野！」钟梅的先发制人立时把林晓维的火气激出来。 「让我说中了吧，这些年你花了我弟弟多少钱哪！想赶我弟弟走就赶我弟弟走啊，你个不守妇道的！」 「你血口喷人！这房子是我自己买的，你回家问问你弟弟，跟他有一毛钱关系没有！」林晓维的声音不自觉地抖了，「说我不守妇道，我跟你弟弟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跟他不是一家了，我是为了孩子，让他借住在我家里的！你搞清楚状况！」 钟梅怔了一下，「现在我弟弟没在，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还让他借住，他没地方住吗，你说没花他钱，那悦悦这些年的钱呢，她上大学都是谁出的钱，我弟弟每个月都给悦悦打钱，这个谁不知道！你就是为了从他那捞钱！」 林晓维的血往上涌，「悦悦是谁呀，是他女儿！他出钱养育自己的孩子有错吗，如果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我还会让他登堂入室吗？我捞钱，你问问他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 林晓维过去把门大敞开，「废话也别说了，你让钟自舟来，赶紧把他的东西搬走，你也出去！我没必要跟你多解释！」 钟梅后退两步，踮着脚冷笑，「我弟弟傻，你以为我们家人都傻呀，林晓维，你吊着他这么多年，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吗，现在把他榨得差不多了，就想赶他出去，没门！」 林晓维扶了一下胸口，摇了一下手里的手机，「我不跟你说，你现在私闯民宅，赶紧出去，要不我报警。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就给你录音，告你诽谤罪！」 「你吓唬谁，我还告你诈骗呢！」钟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左顾右盼着。 林晓维被她气笑了，「你告我诈骗，我骗了人还是骗了钱，这是你可以信口开河的事吗！行，你继续说！」她按了一下手机。 「110 吗？我这里是……」 钟梅扑过来的瞬间，林晓维的手机举过头顶，钟梅撕扯不放。 钟自舟出了电梯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林晓维高擎着手机象在录音录像，矮胖的钟梅撕扯着林晓维的衣服，跳着脚抓她的胳膊。 他直接过去把钟梅拉下来。 「林晓维，这是我三姐！」他吼。 「你三姐，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林晓维甩甩胳膊，冷笑。 「三姐，你回去吧，我自己处理！」钟自舟皱着眉头对钟梅说。 钟梅气哼哼地还想上前，被钟自舟压到后面。 「小舟啊，你不是说你们復婚了吗？你们这些年怎么回事啊？」钟梅在钟自舟身后小声问。 「别问了，你回去吧！」 「三姐这不是帮你吗！你被她骗了，她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三姐！」钟自舟脸色发青地打断她。 「钟自舟，你赶紧带着你的东西和她，该去哪儿去哪儿！我已经报警了！」林晓维拢了一下头髮，有块头皮刚被拽得生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林晓维，你至于吗？还报警！」 「让她走她不走，我没办法！也行，你们俩现在都在，你告诉她这房子是谁买的？你有没有出过一分钱？这些年，我都怎么骗你的钱了，你跟你这个三姐好好说说！要是再说不清楚，一会儿警察来了跟警察说。」 「林晓维，我三姐都是气话，你至于这么较真吗？」 「这是气话吗，这叫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她不是三姐吗？」 「那是你三姐，不是我的！说我不守妇道，当年是谁婚内出轨的，现在来说我，八百年前就离了，就算我外面有人，能怎么样，那是我的自由！你们简直欺人太甚了！」 「是我弟不要你了，就是不要你了，怎么样？」钟梅跳出来，「你以为你当个什么破科长，了不起呀，我弟弟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外面有得是人追……」 「三姐，行了！」钟自舟拽过钟梅。 「正好，你的行情这么好，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我一分钟都不想多耽误你！」林晓维退后两步，让出大门。 钟梅又发了狠的往前跳，钟自舟压着她，身后的电梯响了。 一个物业的小伙子带着两个警察走出来。 「谁报的警？」小个子警察上前问。 林晓维点点头，「是我。」 钟梅往钟自舟身后缩了缩。 「误会啊，误会！」钟自舟扬扬手，堆笑迎过去，「就是搬家闹点意见，马上就解决了，马上走！」 林晓维看着他不说话。 「搬家？你们俩什么关系呀？」警察又问。 「前夫跟前妻！」林晓维一字一顿地说。 「三姐，去，给我按着电梯去！」钟自舟叫着钟梅。 钟梅一声不吭地窜出去，按开电梯，压着电梯门，看着钟自舟一个一个把纸箱抱出来。 「行，林晓维，咱们再见啊！」钟自舟阴阳怪气地抛下一句，拉着钟梅下去了。 林晓维淡然地看着他们离开。 很快办完手续，送走警察。家门彻底关上的一刻，眼泪从她的眼里迸出来。 钟自舟终于走出了她的生活，她却没有一点喜悦感，她只觉得疲惫和委屈。她曾经以为可以将就和容忍的生活，终究一场空。 她掏出手机很快给徐康回了一个微信，告诉他，钟自舟的东西都搬走了。 徐康的信息是半小时前发过来的，问她那边怎么样了。林晓维恐怕他等得急了。 徐康回了她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又回问她，「顺利吗？晚上过来吗？还是我过去？」 林晓维说，「今天不过去了，我收拾收拾。」 「用我过去帮你干活吗？」 「不用，都是家务事，没有什么活，你晚上不是还有朋友过生日吗？」 「我可以推了。」 「你去吧，我真的没事！」 「……」 林晓维把钟自舟睡过的房间大变了样。床品直接扒掉，换上了她新网购的条纹系列，窗帘也都拆下来清洗了。被钟自舟改变了方位的桌椅重新靠墙归位。 外面，钟自舟来过的痕迹也被她一点点抚平。卫生间、客厅、阳台，祛除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的气息，家变得宽敞。 天色暗下来，她的心却好像明亮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晓维想想家里后面要做的最后 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换锁。 周日上午，她回了林保平那。 路上，买了不少菜。 林保平又没在家。快十一点了，她给林保平打电话。 好一会儿，才有人接。 「爸，你在外面吗？我开始炒菜了，你快回来吧！」林晓维直接说。 林保平那边噼里啪啦的，挺吵，也像在炒菜似的。 「你怎么过来了？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林保平说。 「爸，你这是在哪呀？在谁家吗？」林晓维问。 「哦，哦，在你刘叔家。」 那边好像关了火，安静了。 「人家也要做饭了吧，你快回来吧！」林晓维说。 「好，好。」 林保平进门来的时候，林晓维的排骨正好端上桌。青菜和汤也很快上来了。 林保平背着手过来说，「你以后不用总往我这边跑了。我挺好。」 「快去洗手吧！」林晓维催促他。 吃饭的时候，林晓维扫了林保平好几眼，「爸，你左手怎么了？」 林保平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犹犹豫豫地伸出来，他的食指和中指指尖各自包着一个创可贴。 「这是怎么啦？」林晓维板起他的手，他又收回去。 「没事，没事，」林保平笑笑，「帮着干点活，不小心划破了。」 「你不是下棋去了吗，怎么还用你干活？这是干的啥活呀？」 「没事，没事，切个东西，手滑了。快吃饭吧！」林保平举起筷子，「我得尝尝我闺女这排骨，我闺女炖的红烧排骨一绝啊！哪天你也教教爸！」 林晓维看看他，「爸，你要学做饭吗？」 「我也不能总让我闺女照顾我呀，我现在天天又没事，我也可以练练哪！」林保平笑说。 「爸，要不我搬回来住吧，我也都没事了。」林晓维说。 「不用不用，你有你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你该好好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我可不用你陪。吃饭，吃饭。」林保平招唿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爸，我跟钟自舟彻底分开了。」 吃到一半，林晓维还是决定告诉他。 「啊？就这两天的事吗？」林保平一怔，「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已经搬走了，现在我跟他没关系了。」林晓维简洁地说。 「你呀，没有闹不愉快吧！怎么能没关系呢，还有孩子在中间啊！」林保平嘆了一口气。 「晓维呀，你别嫌爸老脑筋啊，自舟年轻时是做过错事，可他毕竟是你孩子的爸，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也不年轻了，人总得有个伴呀，你现在还体会不到！」 「爸，我有伴！」林晓维笑笑。 「你有啥伴？啊？谁呀？不是自舟是谁呀？」 林保平的筷子立在半空，瞪了眼睛看着林晓维。 第29章 午饭时对于林保平的诧异和追问，林晓维打了个马虎眼，说让他耐心等待，时机成熟会把人带回家。 林保平有些无奈，这个女儿是有主意的，他前面的大半辈子是听从张秋丽的，现在是听女儿的。他们都是持家的好手，但因此他的存在感很低。他的意见，甚至好言相劝也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午后看着林晓维在房间里认真化着淡妆，他知道她这是要去赴约了。小女儿没有骗他，是终于找到了令她满意的人。 5月中的一个早晨，独自在家的林保平刚刚吃过早饭，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小巧干净的女人。 「大哥，大姐在家吗？」女人的声音轻轻柔柔。 「你是找秋丽吗？她身体不好住院了，你是她的朋友吗？」林保平问。 「是吗，大姐什么病啊？要不要紧？」女人一脸关切。 「脑病，这次已经住了两个多月了，人老了，不好恢復了。」 「那家里就剩您自己了吧，一个男人在家不容易呀！」 「慢慢就习惯了，」林保平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建议，「要不进来说话？」 「行，我也参观一下。」女人很爽快，抬脚跟着林保平进门了。 「哎呀，这家收拾得可真整齐，大哥一看就是个勤快人！」坐在沙发上，女人眼波流转。 「妹子怎么称唿？」 「我姓秦。」 「大姐这病到底怎么样？大夫怎么说呀？」女人又问。 「不瞒你，现在跟植物人也差不多了，我跟我闺女还是想治治，可我看得出来，大夫的意思也就是维持了。」林保平嘆了一口气。 「大哥一看就是重情义的人。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自然规律也违背不了。咱都尽力就行了。大姐会有后福的！」 「是，是，小秦你真是明白人哪！」 「快别叫我小秦，叫我老秦吧，我今年都69了，比您也小不了几岁了。」 「那可小多了，我都奔八十了。」 「大哥身体看着可真好，大哥贵姓啊？「 「我姓林。」 「大哥还是想开一点，自己也得多保重，你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大姐也放心哪。我跟大姐早就认识，大姐人好，跟我特投缘。好人肯定有好报！」老秦言辞恳切。 「不管怎样，只要人在就行，不像我啊，老伴走了三年了，一个人，孩子们又都忙。」老秦说着，神色黯然了。 「你老伴什么病走的呀？」林保平小声问。 「中风了八年，把我也快熬的不行了，最后两年躺在床上，就眼珠会动，其他一概不知。」 「大妹子，你也是不容易呀！」 「都这么过来的，所以我特别理解你，大哥！」 「……＂ 那个上午，林保平好像比他过去一两个月和在一起说过的话都多。也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对除了家人以外的陌生人这么自然地吐露心事。 当然，他们很快就不算陌生人了。他们互留了电话跟微信，相约着有事情互相联繫。 老秦伺候老伴八年，他同情和理解她的苦处。老秦的温文尔雅和善解人意，也熨帖着他孤单空落的心。 后来，老秦倒是没有再上门，他们相约晨练、散步，后来就一起购物、吃饭。 有一次，他们凑巧走到临街的韩品店，他进去陪老秦买了一些日用品。他很大方地付了款。老秦推辞了一下，也就随他了。他没有想到，那样一小瓶具说可以防脱髮的洗髮水居然 108 块钱。他庆幸自己听从维维的话，为方便日常买东西，兜里的钱带得足够多。 看着身材小巧的老秦高兴地拎着东西跟在身后出来，林保平挺了挺胸，陡然觉得自己的身形伟岸起来。 林保平的生活有了光彩。 老秦所在的小区在他们小区斜对面，是市里玻璃厂的老家属区。玻璃厂效益不好，早就倒闭了。老家属区环境老旧，空间逼仄，下水都是后来自行改造的。 林保平第一次进去，没有想到斯文柔弱的老秦会住在这种环境里。更加对这个独身女人遍生同情。 林保平认识老秦以后，渐渐开始隔一天跑一趟医院了。 他自然惦念张秋丽，也庆幸结识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排解寂寞和郁闷。 他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六月二号张秋丽突然走了。 他的痛苦有一部分是来自后悔，前一天他跟老秦逛超市，还兴沖沖帮她提了两袋子东西回去。第二天张秋丽就去了。他应该多陪张秋丽一天的。哪怕多看她一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他没办法跟林晓维说。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但他知道对精明的女儿一定要瞒着的，林晓维是家里最像张秋丽的人，很多时候，眼里容不得沙子。 张秋丽走后的痛苦因为有老秦的安慰和陪伴，散得很快。与老秦相约去松岗岭，是老秦联繫报的一个老年驴友团。 林保平开始担忧自己的腿脚走不动，但看着满眼期待的老秦，他咬牙应下来。一天下来，或许因为有老秦的体贴陪伴，他觉得自己简直忘记了年龄。这一路给老秦拍的照片也受到好评。 女儿不在的时候，林保平很少再去吃社区食堂了。晨练完，他跟老秦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去老秦家烧菜。他不想显得自己很没用，他也开始研究做饭，从切菜开始，老秦在一旁指导。 老秦家狭小的厨房因为两个人忙进忙出，显得热热闹闹的。林保平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这个温柔爱笑的、常用略带仰视的目光看着他的小女人，带给了他久违的温暖。 一周前，老秦不止一次自言自语地抱怨家里的冰箱太小了，年头久了保鲜效果也不行了，应该换一个了。林保平差点就接上话了。 他想帮她一下。 老秦退休金每月只有两千块钱，家里老头病的年限又长，肯定积蓄不多。她又要强，虽有一儿一女，但不愿打扰他们生活，也未要过他们接济。 林保平的退休金每月四千多，虽然不算多，可他一个人是花不完的。帮忙买个冰箱的钱是拿得出的。 现在，小女儿说她跟钟自舟分开了，她寻到了新的归宿。他也得筹划一下自己的生活了。 两天以后 ，林保平带着老秦去全市最大的阳光电器订了一台松下冰箱。 6780。 老秦说，买一次就要买个称心的。又说，进口的品牌更有保证。 林保平想提醒她一下这个价格，看她说得有理，又那么喜欢，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付款刷卡的时候，他有点心乱，再加上眼神不济，密码连敲了两遍才敲对。老秦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适时靠近他，小声说，「要不我也出一部分吧，是不是有点贵了。」 她身上甜甜的雪花膏香气沁入林保平的鼻腔，林保平有点不自在，嘴上已经说出来：「不用，我来！」 从阳光电器出来，老秦第一次挎上了林保平的胳膊。 进入夏天了，酝酿多日的林保平决定跟林晓维正式谈谈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几日林晓维的火气刚刚平息。 前两日，一封电脑列印的匿名信，直接寄给林晓维的公司老总。 洋洋洒洒一篇半，揭露人力资源部部长林晓维乱搞男女关系，一方面以復婚为诱饵多年骗取前夫感情和金钱，另一方面个人生活作风糜烂，夜不归宿，希望单位领导介入调查并严肃处理这样道德败坏的干部，以正风气。 是小高打电话向林晓维绘声绘色描述的，说韩总只把她单独叫去说了这个事。无凭无据的，又是匿名信，单位肯定不会介入的，更不会对外传播，让她放心。她提醒林晓维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看样子矛盾还不小，一心要搞臭她似的。 小高又分析对方还不是林晓维身边很亲近的人，否则他(她)不会不知道林晓维已经办理离岗等退手续不在岗了。 林晓维瞬间就锁定了钟梅，这叫嚣的口气和气焰，包括对她的家事的了解程度，除了她还会有谁。 她按捺着情绪，先给韩总打了电话。韩总呵呵笑着，说这么多年了，完全相信她的为人，让她别放在心上。又提醒她不管是小人嫉妒还是寻仇滋事，最好是能找到这个人，以免后面捅出更大的事情出来。 林晓维一通感谢领导的信任。说会自行处理好这件事。 放下电话，林晓维马上拨通了钟自舟的电话。 她与钟自舟自那个报警的下午之后，就没有了联繫。之后她又搜罗出来钟自舟的一些零星私人物品，直接给他打包快递走了。 当时她微信给他留了言。他没有回信。林晓维就当他收到了。 这次钟自舟的电话倒是接得挺快。 她毫不客气，开门见山，「钟自舟，你跟钟梅说一声，她的那封匿名信，我们领导收到了。你问问她想干什么。无中生有，信口雌黄，我能告她诽谤。她要是那么振振有词，她也可以去法院告我，写这种信不起作用，她伤不到我。我也想看看她的证据都是什么。她要是拿不出来，我这儿倒是有。那天的录像我还存着呢，我可以告她私闯民宅，也可以拿着她那封匿名信去告她造谣中伤。你看着办吧！」 「什么匿名信……」 钟自舟一头雾水。 「你去问问钟梅吧！」林晓维不想跟他多废话，直接打断他，挂了电话。 随即，林晓维找到那天录像的内容，给钟自舟发过去。虽然镜头摇晃，拍得不太清晰，也看得出里面的钟梅恶人恶语、丑态百出。 晚上林晓维跟徐康说起这事，徐康白天在公司已有耳闻，可见小高所谓的保密在单位里是不成立的，尤其是坏事。 徐康劝林晓维说，一封诽谤信又不伤筋动骨的，你要是放在心上就太傻了。又说要不是看钟梅是个女的，他肯定找人教训教训她。 徐康的劝慰让林晓维的心情平和了一些。心里暗嘆自己终于是硬下心肠彻底脱离那个大家庭了，虽然是晚了很多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第30章 几日后一个入夏的傍晚，林保平在饭桌上欲言又止了几次，快吃完了，才终于下决心张口。 「维维，爸跟你说个事啊！」林保平干咳了一声。 林晓维放下碗，看着他。 「那个，你妈走了也有些日子了，我考虑了一下。最近，我认识了一个人，算是你的阿姨吧，挺投缘的，打算互相做个伴。你看怎么样啊？」林保平说的很慢，一面偷偷观察林晓维的表情。 「阿姨？」林晓维的脸色变了一下，「就是个老太太吧！」 「嗯，是。」林保平低了下头。 「多大岁数？干嘛的？怎么认识的？」林晓维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缓地问。 「比我小几岁，就是前面玻璃厂家属院的。跟你妈以前也认识的，关系很好。」提到跟张秋丽的关系，林保平加重了口气，「人很好的。」 「跟我妈关系很好，谁呀？姓什么？我认识吗？」林晓维问。 「你妈的朋友你哪能都认识。」 「那她去医院看过我妈吗？」林晓维追问。 「她来家里了，你妈不是住院了吗，没碰到。」 「真要是关系好，住院了更得去看哪！爸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林晓维警觉地说。 「什么骗子，我一个老头子，又老也没钱，人家骗我啥？不要乱说！」 「就是来家里看我妈，认识了你，现在就发展到要互相作伴了？」 「这不是说得来吗！」林保平抓抓毛髮稀疏的脑袋。 林晓维坐着不说话，看着碗底剩下的几口粥，一点食慾也没有了。 她起身很快地收拾起碗筷，重重地放在水池里，放大水龙头。 林保平想帮着她擦擦桌子，被她一把抢过抹布。 「维维，你不同意啊？」林保平尴尬地收回手，跟在林晓维身后，看着她头也不抬地开始洗碗。 「维维，你年纪也不大，我也不想总拖累着你照顾我，你也得有自己的生活呀。我给自己找个伴，你也就放心了，是不是？」 「你没拖累我！你是我爸！」林晓维硬邦邦地说。 「是是，我知道，你都为我好。你没见过老秦，人真的挺好，从没有主动要过我的钱，你放心，我不傻，我有数。」 林晓维一遍遍沖刷着那几个碗，她不想停下来，「多长时间了？」 「什么多长时间？」 「你跟她多长时间了？」林晓维咬着牙根说。 「没多久。」林保平有点支吾。 林晓维一把关掉了水龙头，空气瞬间沉静下来。 林晓维放下碗筷，甩着手，脸朝着暮色渐起的窗口，头也不回，一字一句地说：「这刚七月，我妈走了满打满算才一个月！」 「现在还只是一个朋友，维维，没有别的什么。」林保平在她的身后，嗫嚅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保平饭后不一会儿，就出去了，走得有点仓皇。 这段时间他基本每晚饭后固定出去散步。林晓维以往还觉得这是个好习惯。现在看来倒是有点讽刺了。说不定就是去约会。 她拨通林晓冬电话，先听见了里面孩子咿咿呀呀的学语声。 「姐，有没有时间，有点急事。」林晓维说。 那边像是安顿好孩子了，林晓冬走到一边，「怎么啦？维维？」 「姐，爸要再婚！」林晓维一开口，堵在胸口的一口气像被解了锁。 听了林晓维的简单复述，林晓冬也沉默了。 「晓维，你别激动。」林晓冬缓了缓，才说，「其实咱俩心情都一样，我也挺意外的。爸有点太快了。」 「是。」 「其实我也想过爸以后会挺孤单的，妈走后他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老太太，也不是不可以。你也这样想的吧。」林晓冬说。 「是，我不是反对爸再找个老伴，我是觉得太快了。他跟妈的感情不是很好吗？怎么这么快就能接纳别人了？他还总劝我还是原配好。他自己呢，我是替妈难受。」林晓维哽咽了一下。 「人有的时候可能就是这样吧，不说人走茶凉，也差不多。维维，爸也这么大岁数了，咱们也不好太反对这事，再说他跟那个老太太到什么程度了，咱们也不了解啊！」 「姐，我还是气呀，刚才我又不好使劲逼问他，我都怀疑妈还在，他们就……」 「别乱说！」林晓冬直接打断她，「爸不至于的，他不是说那个老太太是来家里看妈的时候认识的吗？」 「那也是在妈还在的时候。」 「维维，现在先别追究这个了，已经发生了，咱先商量商量以后的事吧。」 「是，我得先见见这个老太太，看看是个什么人。姐啊，这算什么事啊！」林晓维还是气不过。 「维维，你冷静点，先见见人再说，你也跟爸多谈谈。乐观点想，万一爸遇到的真是个不错的人呢，能给爸找到一个好老伴，也不容易。」 「姐，你把人都想得太好了，爸都七十八了，又不是富翁，还发展这么快，不是个骗子就不错了。」 「好了，维维，别瞎想了，想开点。你先想法见见人。」林晓冬岔开话题，「你怎么样，钟自舟没再找你麻烦吧，悦悦怎么 样，跟那个小女友还是小男友的，有什么进展？」 「姐呀，为什么现在都是烦心事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林晓冬的话又串联起林晓维的痛处，让她更加心绪难平了。 「各家有各家的事啊，哪能都那么顺顺噹噹的呀，都一样......」林晓冬有点一言难尽。 林保平出去一个多小时回来了，看向林晓维的眼神带点畏缩。 林晓维坐在电视机前翻看手机，林保平在旁边坐下，未几，又摇晃着起身。 「爸，在自己家，你不用这么坐立不安的，」林晓维按灭手机，先开了口。「我刚才跟我姐联繫了，我们也无所谓贊成反对，先见见人吧，我们至少得看看这个老太太是好人坏人吧。」 林保平的眼睛一亮，「怎么会是坏人？维维，你见了就知道了，老秦善良能干，又温柔……」 「够了，爸，你不用形容了，」林晓维听了扎心，直接打断他，「说说他们家情况吧，单身多长时间了，几个孩子，都什么状况。」 这一晚，林晓维睡得特别不踏实，她觉得说不定会梦到张秋丽。张秋丽走后，她不知怎么一次也没有梦到她。但今晚，她觉得对不起她，替她委屈。张秋丽会不会感应到？ 张秋丽依然没有入梦。 林晓维比平时晚起了半个小时，林保平早早就出去晨练了。 林晓维不能想，想多了就会觉得林保平这时候肯定不是一个人。什么晨练，说不定也是藉口。 她头有点胀痛，洗漱完，站在阳台发呆。这个家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陌生人入住了，到时她还会时常回来吗？这还是她的家吗？ 林晓维深嘆了一口气。 林晓维刚把昨晚的剩饭热了，林保平拎了好几样早点回来了。包子、小米粥、油条、豆浆、小煎饼。 「爸你这是干嘛？」林晓维皱皱眉。 林保平只是讨好地看着她笑。 他因为笑容的挤压而显得更加皱纹纵横的老脸映在林晓维的眼里，凭生出几许不忍。 「爸，你也吃吧！」她轻声招唿他。 「好，好。」 父女这样日常两两相对的的时刻也不会很多了，林晓维在心里默念。可她很快发觉，林保平可不是这样想的，吃饭的时候，他心神不宁地看了几次手机。 「老秦一会儿过来，维维你见见？」他眼巴巴地看向林晓维。 「昨天刚说完，今天就要上门来了？」林晓维说。 「这不是看你今天在家吗！早点见见，你也放心。老秦挺好的。」 「行，爸你不用再赞美她了，我就问问你，是不是不管我们同不同意，你都认准她了。」 「也不能这么说。」林保平小声说。 「爸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吗？」 「哪儿有什么把柄？」 「你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 「没有。」 「那行，我知道了。来就来吧，就是着急上门呗，让她来吧，我见见。」 「维维，你别生气，她胆子有点小，一会儿别为难她啊！」 「我为难她，爸你说得我很可怕似的，我是有点生气，我是气你动作太快了，你不明白吗！」林晓维忍不住直接说出来。 「维维，其实我还记着你妈的，我也跟老秦常说起你妈。」林保平神色有点黯然。 「如果你能真的这么快就忘了我妈，就太不像话了。我也不想再说了，你让她来吧，我等着她。」 老秦是被林保平引着进门的，小个子，不胖不瘦的，穿一件中式的碎花半袖，看着干净利落的一个人。 一眼看去，这是个跟高挑、开朗的张秋丽截然不同的女人。而一对眼神，林晓维就知道这个看似安静的老太太，根本不是林保平口中那么胆小柔顺的人。 「进来坐吧，」林晓维从单人沙发里起身，招唿她。 老秦快速瞟了一眼一旁满面笑容的林保平，说，「这是维维吧！」 「我是林晓维，就叫我晓维吧！」林晓维纠正了她一下。 「快坐，快坐！」林保平引着老秦在长沙发上坐下，他也紧挨着坐下。 林晓维穿着半旧的家居服，之前也懒得换。坐在他们侧面，她看着两个老人相随的坐姿、暗暗传递的眼神，觉得这世间事怎么这么荒谬。 第31章 半月后，老秦搬来林家了。她跟林保平算是真正开始结伴生活了。 林保平告诉林晓维，他已经跟老秦商量好了，因为张秋丽去世不久，怕影响不好，暂时先不领证，年底前再领。 林晓维随便他，心里嗤之以鼻，不领证就算对得起张秋丽了吗，就没有影响了吗，让他寻个自我安慰吧。 老秦进门之前，林晓维跟林保平坐在一起把家底拢了一遍。两家人又组织了一次聚餐。既是相互初识，也算是两个老人确定关系的一个开始与纪念。 与父亲谈钱、谈遗产，放在过去，林晓维想都不会想，如果父母有需要，她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掏出来给他们也心甘情愿。 可现在，她必须要谈清楚，她是为了这个家，既是为了林保平，也是为了死去的张秋丽，这可能是她能够守住的最后一块阵地了。 事情源自老秦跟林保平商定的两人未来生活费用的安排。 老秦希望拿着林保平的工资卡，用做两人共同开销。她自己的养老金不动。还要求林保平拿出十万块钱，以备两人意外之需，主要用做未来的医疗费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林保平一口答应了，回家跟林晓维说完，林晓维直接坐下来开始跟林保平对帐。 「爸，我跟我姐商量过了，有些事咱们必须提前算清楚讲明白。」林晓维从林保平的卧室床下抽屉里把存摺和房本找出来，一一摊在林保平面前。 张秋丽在的时候，林晓维就知道家里重要物品的存放地。比起她闲云野鹤似的老头子，张秋丽觉得这个小女儿更可信赖。 「爸，你知道你跟我妈这些年积攒的就是这几十万块钱，其中还包括我妈的丧葬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你心里也有数，这钱都是我妈怎么精打细算攒出来的。你先说说你的安排吧！」 林保平有点丧气地低着头不说话，他看出这是又触怒到了小女儿。 「你不说，我先说，我先告诉你，我跟我姐不是惦念你这钱和房子，我们都不缺这个钱，如果不是现在出来这么个人，我也不会提钱的事。直接说吧，在她进门之前跟你商量这个事，是因为我们不想这些最后都落入她的手里。」 「不会的，老秦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为了我的钱！」林保平红了脸反驳，「她要是贪财，也不会找我呀。」 「我没说她一定是这样的人，但我们必须得有防备。爸，她问过咱家里有多少钱吗？」 「没有，真没有。」 「那到目前为止，她花过你的钱吗？」 林保平又低头不语了。 「不管是她主动要的，还是你主动花的，以前的我也不问了。后面这家里的钱，爸，你怎么说！」 「那十万块钱，我已经答应她了，就让她拿着吧！」林保平说。 「以后有病了，为什么要从你这里出，她有儿女，也有退休金，为什么她不自己出看病的钱？爸你不想想啊？」 「她退休金少，没什么积蓄，又不想拖累儿女，再说她比我年轻，先生病的肯定是我。」 「爸，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我看你身体好着呢。那你想过没有，如果看病这十万块钱不够，后面谁接着出。你的肯定咱们出，她的呢？每个月花着你的退休金，攒着自己的养老钱，生病了完全你负担。这不就是找了一个长期饭票吗？爸你还没看明白呀？」林晓维越说越气。 「话不是这么说的，」林保平使劲摆手，「人家比我小那么多，平时也要照顾我呀，我以后岁数越来越大，肯定身边有个人更好，也是给你跟晓冬减轻负担呀！」 「爸，没人觉得你是负担。」 「维维，爸已经答应老秦了，我就把十万块钱先放她那吧，行不行，」林保平说，「其他钱她肯定不要，房子也不会要，只要我们活着的时候住着就行，不行我给你写个保证。」 林保平近乎哀求的语气又让林晓维不由得心软，她缓和了一下说，「我要你写保证有什么用，爸，你得明白，不是我跟我姐惦记你跟我妈的财产，我们是怕你最后被人不是骗光了就是掏空了，你懂不懂啊？」 「我懂，我懂，你跟晓冬是为我考虑。不写保证，那你说怎么办吧，我按你说的办！」 对自己的老父亲还能怎么办呢。 他着急接新人入门，只能随他。他提前答应了单方面掏出十万块钱，也只能给到他。 至于家中其他的存款先由林晓维负责保管，还有房本。 林保平是舒了一口气，林晓维还是忿忿不平。想想除了彩礼似的那十万块钱，父亲以后的工资卡也要交到那个女人手里，她就心堵 。虽然以前家里也是张秋丽管钱，但凡事都安排得好好的，父亲乐得当甩手掌柜。现在这个女人会怎么样呢？谁会知道。 在家里见面的那一次，比起林保平的忐忑和慌张，那个姓秦的老太太明显镇定很多。 她说话慢条斯理，一味夸赞林晓维漂亮大方，又说她父亲总对她提起她的孝顺懂事。她声音软绵绵的，说出的话条理清楚，不时与笑眯眯的林保平交换一下理解的眼神。 那次上门，她只字未提与林保平的关系与打算，只说来见见面认识认识，就像是个普通的访客。林晓维看在她年长的辈分上，更看在林保平的面子上，尽量对她客客气气。 可没过几天，她就对林保平私下提出这些条件，并且能毫不费力的说服林保平，可见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清清楚楚。 林晓维冷静下来时，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有些先入为主了，戒心太重了。老太太也许只是要个保证，毕竟她小林保平 9 岁，以后林保平更需要得到她的照顾。 但林保平才是她的亲人，站在父亲的角度，这事怎么都有点被算计的感觉。再说这么快就要进门了，怎么都脱不开老太太主动撺掇的因素。 徐康劝她不要多想了，说她爸明显被老太太迷住了，老人拧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不如就随他的心愿吧。 「我这不就是随了他的心吗？钱给他，房子也给他们住，我还不能有点怨气吗？那是我妈的床，那是我妈的家……」 徐康再怎样竭力劝导林晓维，她一时还是气闷难消。 但后面的事还不得不继续进行。 两家聚餐肯定是男方请客，是徐康帮着订的酒家。他按照林晓维的吩咐，选的中等档次的家常菜馆。 他明白林晓维的心思，不能显得档次太低，也不想摆出很有排场很有钱的样子，像个冤大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老秦一儿一女，大女儿年轻时嫁去外地。小儿子前几年单位买断了，开计程车。 大女儿没有回来，两家人凑在一起，算上徐康也不过 8 个人。其中老秦的两个孙子一个高一，一个还在上小学。 林晓维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尴尬的饭，一桌莫名其妙的人就成了所谓家人。 全桌看得出来最高兴的一个是林保平，一个是老秦上小学的小孙子。老秦倒是一副矜持的和善模样。 林保平是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老秦的小孙子是一直兴奋地忙着转玻璃转盘，看准几个肉菜勐夹。 老秦的儿子话语也不多，只找着徐康喝酒。徐康事先经过林晓维批准，重新端起了酒杯。林晓维是恨不得他喝倒了谁，只是没直接说。徐康从她放任的眼神里看得明白，也就不拘着自己了。 老秦的儿媳妇像是家里管事的，频频祝老秦和「林叔」以后互相照顾、生活幸福。又跟林晓维、徐康碰杯，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甚至叫起了大姐、姐夫。又主动跟林晓维唠家常，当听说她比自己大了十岁，已经离岗等退了，直夸她长得实在太年轻了。 她的热情反而更加重了林晓维心里的别扭。她既没想跟他们混得熟成一家人，更不觉得有什么好祝贺的。她说不出祝福的话，只简单敬了老秦，提前感谢她未来对老父亲的关照。 老秦靠在林保平身边，说话轻言细语。她小鸟依人的的样子与林晓维记忆中风风火火的张秋丽形成鲜明对比。难道以往林保平对张秋丽的爱都是笑话吗？ 林晓维低头不愿多看，心生悽然。 酒席散时，老秦的儿子明显有些喝多了，跌跌撞撞的被他媳妇和老秦一边一个拉拽着走了。 滴酒未沾的林晓维，跟徐康一起把林保平送回了家。 林保平也喝得满面红光的，脑子还很清醒。一路上还想到嘱咐徐康一定要好好对待林晓维，说这个老闺女人好又能干，就是命不好，可不能再辜负她。徐康直说让他放心。 一周前林晓维把徐康带到林保平面前时，林保平表现得很平常的样子。也没有多问。因为是多次帮过他家忙的半个熟人了，也说不上对徐康是满意不满意。 这次林晓维在前面开着车听着老父亲借着酒劲对徐康的託付，心头虽然依旧淤积着不快，还是禁不住一阵感动。 第32章 老秦第二天午后过来林家的，原本定的早晨，结果儿子酒醉不起，只好改成下午了。 老秦的儿子、儿媳跟着一块过来的。自然先在林家一通参观。 他们对主卧室床上铺的花团锦簇的新床罩还挺满意。他们不知道，那是林晓维多年以前单位下发的奖品，林晓维最受不了的艷俗颜色。林保平隐隐晦晦表达要更换新床品，林晓维赶紧奉上了。 老秦的儿子、儿媳这时才上门来也是林晓维想不通的地方。家里老妈要嫁人，怎么也该提前去男方家相互认识、看看环境，多了解了解情况，结果一顿饭就算解决了，也不怕被拐骗。 又转念一想，人家先要了十万块钱握在手里，美其名曰医疗基金，被骗的怎么也不会是她家。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安顿好两个老人，做儿女的就各回各家了。林保平要留林晓维吃晚饭的，林晓维推脱有约，提着最后一包自己的常用品驾车离开了。 张秋丽走后这段日子，林晓维因为时常过来，不知不觉累积了越来越多的自用品。现在，林晓维又悄无声息地将他们整理出来带走。这个伴随她成长、多年给予她最多温暖和包容的家，她下次再来不知还能不能找到熟悉的感觉。 汽车踏着热闹燥热的尘埃，滑过熟悉的街区，林晓维的眼底不知什么时候噙了一包泪水。 林晓维几天里都精神恹恹的，整日缩在海苑新区里不爱出门。徐康下班就过来。每次开导不了她几句，就被她怼回来。 「老妈去世才一个月，老爸就另娶。换你家试试！」 徐康答不上来。他父母去世十年了，他不可能有这经歷了。 「全中国都找不出几个这样的！」 「以后被老太太拿捏得死死的，有他受罪的时候！」 「他以后为了老太太找我要钱，我肯定没有！」 「最后被人家骗死！」 「……」 林晓维愤懑地像是说过自己听，她只能以此寻求一点释放。 大半月前，钟自舟从林晓维处搬走以后，给钟悦琳发了微信：悦，爸被你妈赶出来了。 过一会儿，又发了一条：这次是彻底的，悦，你回家看不到我了。 钟悦琳过了半小时给他回了：爸，分开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跟爷爷奶奶好好生活吧。 钟悦琳一点也不觉意外，多年来虽然一家三口共处一室，相比起情绪更热烈的钟自舟，林晓维对钟自舟的态度一直是平淡中透出疏离感。她成年以后更看得清楚。他们不是正常的家庭氛围。不只因为他们两人各自独立的房间。 她不说破，也看淡了婚姻。 现在，林晓维终究还是不能接受和容忍钟自舟了。钟悦琳并没有想像中的感伤，她只是遗憾，一个家最后还是散了。 而相比起父母分开，林晓维告诉她的林保平再婚的消息倒是更让人震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她听出妈妈的无奈、委屈甚至心寒，为了才病逝一个月的姥姥。 她只能劝慰她说，姥爷已经快八十了，就让他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你就当用十万块钱给他买个快乐吧。 最后又对林晓维说，已经这样，不要太追究这个老太太的人品，走着瞧，没有必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提前忧虑。 临近周末，吕月跟林晓维约饭，林晓维答应了，心念一动，问了一声，我带个人去怎么样？ 吕月笑说，没问题呀，我认识吗？ 林晓维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吕月爽快应了，就敲定三个人，她定地方了。 晚上徐康下班回来笑说，「我要是跟你去，你不怕别人知道咱俩的事了？」 「你怕吗？」 「我怕什么，一个大老爷们。」 「那我也不怕，反正我现在也不上班了，同事说也是说你，说我我又听不到。」 「说呗，我巴不得他们说我，说明他们羡慕嫉妒恨。」 「你呀，」林晓维又被他逗笑了，过一会儿，又说：「你看我闺女、你看我爸，他们一个个都无所畏惧的。我这也不算啥事了。」 「你都想开了？」徐康搂过她。 「不想开还能怎样。闺女现在道理比我还会说，老爸是一根筋到底。」林晓维撇撇嘴，又叮嘱他，「你可别先到处宣扬去啊，我先看看吕月的反应再说。」 吕月订的市里有名的明月楼，六人小雅间。林晓维要带来的这个重要人物，她的直觉是个男人。她特意自带了一瓶干红。 林晓维被服务员引进来，紧随身后的徐康一露脸，三个人都笑起来。 「这位我是不是得叫妹夫了！」吕月直接说。吕 月生日大林晓维几个月。 「什么妹夫，我还是你徐哥！」 「行，徐哥，看你得意的！终于抱得美人归啦！」吕月打趣他。 三个人欢声笑语地落座。 林晓维有点不自在，「吕月，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俩一进来，那眼神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一看就合二为一了。」 「什么合二为一！」林晓维拽了一下吕月胳膊。 「没啥不好意思的，你俩这事不是挺正常吗？徐哥惦记你这么多年了，也该苦尽甘来了。」吕月拍拍小脸微红的林晓维，示意服务员走菜。 「你怎么看出来的？」徐康先表示出惊讶。 「瞎子才看不出来，天天一个楼里进进出出，你看晓维的眼神、你跟晓维说话的口气，晓维每次有点事，看把你急的，时间长了谁看不出来呀！」 「啊？咱们同事都看出来了吗？」林晓维有点傻眼。 「也不能这么说吧，反正我看出来了，估计也有人看得出来就是没吭声。就是那个马大哈的李秀丽有两回还向我抱怨，说你那里都是好东西，她总也领不着，说怎么徐哥对你那么好。话说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当时你怎么说？」林晓维问。 「我打马虎眼呗，就说她运气不好，去领东西的点儿背呗！」 三个人又都笑。 徐康挑眉指指吕月，对林晓维说，「你看人家吕月这就是当大领导、大书记的材料，明察秋毫，又能体会老百姓的疾苦，不像某些人，多少年了还傻乎乎不自知呢！」 「你说什么呢！」林晓维脸更红了，瞪视徐康。 「打住！你俩快别秀恩爱了！」吕月抬抬手，又对徐康说，「徐哥，你以为晓维心里真没数吗，哪有女孩子反应那么迟钝的，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哦，那原来最傻的是我呗！」徐康故作恍然。 「你还傻，你这叫有后福！」吕月说。 「……」 三个人说说笑笑间，上菜了。 「哎，对了，我前两天在家乐福看到小军了，是又交新女朋友了吧。」林晓维忽而想起某日在超市所见，随口问吕月。 吕军是吕月的弟弟，林晓维从年轻时就认识。比他们小七八岁，也四十几岁的人了，一直没结婚、也没有正式工作。 「快别提他了，我都不想管了，帮他介绍多少工作了，每一次都干不长久，好高骛远的，前一阵还闹着跟人开酒吧呢。女朋友的事就更别提了。你看见了吧，这次这个比他小一轮还得多，他就瞎玩吧。我妈还等着抱孙子呢，等吧！」 说起吕军，是吕月全家最大的心病。也是最让吕月头疼的人。她妈妈总是说她不能光顾着经营自己的小家，不管她这个弟弟。她管得还少吗？这些年帮衬着多少钱不说，託了多少关系、搭了多少人情啊，真是一言难尽。 「他开酒吧就让他开呗，让他多受受挫，以后就懂事了。」徐康说。 「他又不是没受过挫，反正每次搭进去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钱，没用。行了，快别提他了，」吕月低头给他俩倒上酒，「来吧，咱们开始吧！」 「领导，这酒……」徐康看着林晓维，晃晃手里的杯中酒。 「徐哥还不行啊？」吕月问，「就一杯红的。」 「那就听吕月的吧，别看着我。」林晓维故意不看他。 「晓维呀，你今天怎么跟小姑娘似的，这么扭扭捏捏了。」吕月笑说，「你俩这是好事，别不好意思。」 「她怕同事知道说闲话。」徐康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能说啥闲话，两个老单身，多正常啊！好了。咱不说这个话题了。」吕月看看林晓维，「看样子，家里的事你是缓过来了，老爸现在怎么样，你天天陪着吗？」 林晓维低头不说话了。 「你问到她心尖上了。」徐康说，林晓维看看他，他心领神会地简单说了林保平的事，最后总结说，「她正想不开呢，嫌她老爸太快了。」 吕月沉吟了一下，说：「可不是太快嘛，换了我也想不开，可事情发生了，又不以咱们意志为转移，只能接受。晓维，不知你发现没有，我们大了、老了，应该是家里的主心骨了，可咱们依然谁的主都做不了，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有时连咱们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你说的太对了。」林晓维频频点头，又跟吕月碰杯。 「那就不做他们的主呗，都是成年人了，本来就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徐康说。 「徐哥挺明白呀，怎么没把晓维劝好！」吕月笑说。 「我在她那不能多说，我得做好出气筒，不让她发泄出来，我怕把她憋坏了。」徐康讨好地跟林晓维碰了一下杯。 林晓维不看他。 「晓维，别想了，先祝福他们，日久见人心，如果遇到个良人不是挺好么，万一发现苗头不对，咱们再想办法解决，还有人解决不了的事吗！」 「嗯。」林晓维点头。 「晓维，其实我今天是有个正事问你，原来还怕你需要在家照顾老爸不能出门，现在老爸有人照顾了，怎么样，你能出来帮我吗？到我们公司来，我返聘你！」吕月郑重其事地说。 第33章 上个月张秋丽去世，在林晓维组织的答谢宴上，吕月随口提过她应该继续出来工作，林晓维没有想到她是认真的。 「我一直是认真的，可没跟你开玩笑。」吕月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那个干人力资源的小姑娘干活不行，按说也干了快六年了，一点也不踏实，现在又想走，在外面私自联繫其他单位了，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她的合同七月底就到期了，这不没多久了吗，我就跟我们老大卢总卢文启提了你，卢总也正好有意好好抓一抓劳资口。马上就答应了。你是专业人士有经验，过来先把整块业务接过来，帮我们彻底理顺一下，再帮我们找个合适的人。 「怎么样，能来吗，我们单位才百十个人，比原来咱们那个两千多人的公司好干多了。开始肯定事情多一点，还得劳驾你干点实际工作，后面配上人手就是管理上的事了。工资好商量。」 「……」 林晓维临走给吕月的回答是考虑考虑，尽快给她答覆，也让她在外面物色着其他人，以免耽误工作。 马上周末了，林晓维心里还是想着去林保平那看一看，看看他们到底生活得怎么样，再做其他考虑。 林晓维进家门时犹豫了一下，用钥匙开了门。老秦从沙发上起身，过来招唿她。 林晓维一眼看出老秦新烫了头，满头小卷。她换了鞋，随手把路上买的排骨和精肉放在餐桌上，问，「秦姨，我爸呢？」 「他下去买点菜，一会儿就回来了。」老秦说。 「拿进去吧，看看中午用不用做。」林晓维说。 「来就来了呗，还买这么多东西，打个电话想吃啥我去买就行。」老秦笑眯眯地把东西拎到厨房去。 林晓维在客厅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借着去洗手间四处扫视一圈。 家里似乎还是老样子，又似乎不同了，洗手间搭着的彩色毛巾，阳台上挂着的绚烂衣物，沙发上新添置的两个羊毛靠垫，连空气里都掺杂了一股陌生的说不清的甜腻气息。 林保平回来了，进门就喊：「小娟，我买到你要的小毛葱了。」一眼看到林晓维，愣了一下，就笑了。 林晓维本来打算帮他们做顿饭，吃完再走，可她看见林保平放下手里的菜，进了厨房就套了围裙出来。 「爸，你做饭哪？」她不由地问。 「是，我这不练着呢吗，你秦姨说我快出徒了！」林保平笑呵呵地说，老秦在他身后把他的衣角拉平。 「不过，排骨我可做不好。」林保平又说。 「我一会儿有事，就过来看看你们，都好就行，我这就得走，排骨让秦姨做给你吃吧。」林晓维说。 「我们都好，没事，你忙你的，不用惦着我了。」林保平说。「等以后我手艺都练好了，给你做一桌菜啊。」 「行，爸，你也悠着点。」 「我不累，你秦姨照顾得我挺好的。」 林晓维从家里出来开着车在街上绕了很久才回到海苑新区。 回到自己家时，她已经想开了。多少年甩手掌柜的父亲，既然心甘情愿开始从头学做菜，那就随他吧。前半生他被照顾惯了，老了轮到他照顾别人了。只是张秋丽无怨无悔地照顾他几十年，从没有吃过他炒的一个菜。 阳台上挂得歪歪扭扭的衣服，林晓维看在眼里，估计也出自林保平之手。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父亲自己选择的人，自己选择的生活，未来的苦乐他自己体会吧。 她就是特别想张秋丽，特别为她不值。为她的一世辛劳不值。 林晓维决定去吕月的公司只是一瞬间的事。她重新翻找出过去上班时的职业装，又把收起来的带根皮鞋一双双重新摆出来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徐康傍晚下班回来，一眼就明白了。 「想好了？要去吕月那儿啦？」 又说，「发现老爸那里不需要你了吧！」 「你怎么知道？」林晓维问他。 「新婚哪，多大岁数也是新婚。人家老两口正热乎呢。」 「什么新婚，」林晓维不以为然，又悠悠道，「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谁敢说你不重要！」徐康进厨房转了一圈，回来抱起靠坐在沙发上的林晓维，亲亲她的脸。 林晓维把头埋在他肩上，长舒了一口气，「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多余，可能就剩下工作还需要我了。」 「还有我呢，我需要啊。」徐康从后面摸摸她的长髮。 「我这几天觉得白头髮都多了。」林晓维嘟囔说。 「不多，不多，你看我！」徐康扳过她的脸，晃晃自己的头。 他的头有些明显的花白了。 「我到你的岁数可能比你还白呢！」 「不会，你不说你遗传你妈妈吗，七十多了还都黑着一大半呢！」 「是，我就得遗传我妈，我不能像我爸。」 「好，不像你爸。」徐康哄着她，知道提到林保平，她又不开心了。 得知林晓维愿意出来工作了，最开心的自然是吕月。马上去找卢总汇报了。 从旁边劳资室经过，再看见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姑娘煲着热乎乎的电话粥，也无所谓了。反正也呆不了几天了。 第一天去新公司上班，林晓维给自己挑选了一件西服领拼接垂坠裙摆的素色长裙，既不显得过于古板正式，也不会显得低廉随意。 一迈进办公楼，最大的感受就是清净。整座小楼都悄无声息的，不像她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公司从早到晚都是热烈的气氛，楼道里总有往来进出的人声。 吕月带她上到三楼，一路给她介绍着各科室位置及人员构成。 在吕月的办公室里小坐了一会儿，林晓维便起身笑说，「我可是来干活的。我得先看看到底有多少活，我干不干得动。」 「就知道你认真，你肯定没问题。」吕月带她进到隔壁。 管劳资的姑娘小金看着不像一个笨人，扑闪着大眼，随着吕月的介绍张口叫着林晓维「林姐」。 交接比预想的快。劳资、人事管理、养老等几个主要软体都是全局统一的，林晓维使用多年了。当然，近些年她主要参与的是审核功能。歷年的各类信息资料、档案卷宗虽然多头零乱，但也基本都是林晓维熟悉的领域。 小半天下来，因为只是整体拢了一下工作门类，林晓维没有机会细看小金的具体工作情况，但感觉她说话不紧不慢的，脑子还是挺清晰的。也算知无不言，没什么保留。 这一点林晓维还比较欣赏。她见多了上面任免通知已下，赖在一个岗位不走也不认真交接的员工。小金还是个痛快人。 只是一句工作以外的话也不提不问。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姑娘，感觉应该本就一心要离开，想速速解脱出来。 中午，吕月请林晓维在公司后面一个小饺子馆吃的蒸饺。 公司有个小食堂，需要每天早晨订午餐。 「怎么样，没问题吧。」一坐下，吕月就问她。 「还行吧，头绪是有点多。我要是刚参加工作就接这么一大摊，可能也手忙脚乱地干不好。」林晓维说。 「你是为小金说话吧。」 「我看这姑娘不是笨人哪。虽然反应不是特别快，心里还算有数的。」林晓维说。 「你还是有经验啊，看得出她反应不快了。」 小服务员上蒸饺来了，熟识地沖吕月笑笑。吕月把蒸饺往林晓维面前推推，「尝尝吧，这家三鲜馅是招牌，一会儿再尝素的。」 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其实吧，我也并没要求她做得多完美，人嘛，总会犯错，尤其管的摊子太多，也难免。可工作态度得认真，我是觉得这个孩子不是干不好，是太不把工作放在眼里，总不当回事。那怎么行呢？小错不说了，你别犯大错啊，就说去年年底，居然把全年工资总额算错了，还把劳务工劳务费发多了。弄得卢总被局里敲打，卢总没直接说我也跟说我差不多了，是我主管的劳资口啊。」 「那你跟她说，这摊工作又找人了，她什么反应啊。」林晓维问。 「好像也没啥大反应，她七月底合同就到期了，估计她心里也有数，否则不会又联繫其他单位。我跟她一讲，她直接问我，是不是你一到，她就可以不用来了。现在的年轻人搞不懂。」 「也许不差这份工作吧。」林晓维说，顺手超过醋瓶子给自己的碟子里多添了一点醋，又示意了一下吕月，吕月摇摇头。 自从跟徐康在一起以后，林晓维对醋味越来越适应。徐康的妈妈是山西人，养成了徐康平时特别喜欢用醋的习惯。 「不说她了，你这回过来了，我省了一半的心了，原来我的大半心思都在劳资口上，烦死了。」 吕月端起茶杯跟林晓维的碰了一下。 「我可提前跟你说好了啊，我也不能保证不出错，我也得适应一下。」林晓维说。 「行，行，你一个大公司的人资口的大科长愿意屈尊来我们小公司干活，我是感激不尽哪！让你怎么适应都行。你也别着急，忙过这阵子，后面肯定招新人，把你解脱出来。」吕月笑呵呵地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新人不需要带吗？」 「也是，也是，我先谢谢你了，晓维！」吕月对着林晓维高高地拱拱手。 「大书记，我可受不起！」林晓维笑着把她的手打掉了。 两人饭后没有急着回办公室，顺着两旁杨柳依依的人行道走了几圈。一路又回想起一起经歷的岁月，很多往事歷歷在目。 林晓维想起来，又问吕月，如果这次没有答应她来这接替小金，他们怎么办。就剩十来天了，现找人也来不及了。 吕月说，她估计林晓维肯定能来帮她，第一林晓维热爱工作，第二她太了解林晓维了，她太心善、心太软，根本不会拒绝人。就凭两人这么多年的关系，她怎么也能说动林晓维过来帮她一下。最起码是短期过渡。 林晓维就笑。也许吕月真的是了解她。 接近一点半上班的时间了，两人才说说笑笑地回到办公楼下。 一辆黑色沃尔沃正好从他们身后滑过，开进院子。 「卢总来了。」吕月轻叫了一声。 第34章 七月流火的季节，虽是一路浓浓的绿荫，林晓维也走得微微出汗了，她在台阶下立着，等迎上去的吕月陪着卢总一起过来。 刚才吃饭的时候吕月告诉她，卢总上午去局里开会，下午会过来。又直夸他们的卢总，仪表堂堂，人好，素质又高，又好相处，又低调。 说得林晓维都有点好奇了。 卢总和吕月并肩走近，抬眸间正好看到一身素淡套裙的林晓维站在檐下阴影里，一只手轻拂开额头上潮湿的刘海，露出光润的小脸。她的秀挺肩背上，蓬松的长髮飘飞茂密如海草。 「林晓维？」卢总先伸出了手，手腕上一串小叶紫檀的 108 珠子油亮中透出岁月感。 「我是林晓维，您好，卢总。」林晓维大方地跟卢总握了手。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卢总的男中音沉厚而略带磁性，眼神定定地打量她。 「我也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林晓维笑着看看一旁的吕月。 吕月「噗嗤」笑了，「我正想今天卢总怎么回事呀，跟贾宝玉似的，『这个妹妹我见过』，以前也不这样啊。原来是我想错了，你俩认识呀。」 「好像也不算认识吧，」林晓维拍拍头说，「真想不起来了。」 「肯定是见过的。」卢总又说。 「行啊，就算有眼缘吧，以后一个单位了，更说明有缘分了。」吕月说着，三人一起往办公楼里面走，「卢总，我说我这个老同事是个大美人，没夸张吧。」她又说。 卢总点着头，目光自然地从林晓维身上滑过，「上午怎么样，交接多少了，有什么难度吗，」，一路聊着，又问起林晓维以前的工作经歷和工作年限。 林晓维一一作答，直接坦诚。 「吕书记推荐你多次了，我相信她的眼光，肯定能帮我们修补上人力资源的薄弱环节。看我们单位小，杂事可不少，我们这几年会上会下没少挨批，工作有岔头啊。」 卢总径直把他们带进办公室，示意他们坐下，又转身去里间似要找杯子沏茶。 「不用了，您别忙了，卢总，我那边还得赶紧过去，还有不少事呢。」林晓维起身说。 「晓维你让卢总去吧，他喜欢这个，我们都喝桶装水，咱们这儿就卢总用食堂专门烧的水，你得尝尝他的茶。」吕月说。 林晓维只好又坐下。 少顷，卢总端着两杯茶过来，分别放在林晓维和吕月面前。天青色的竹节杯，里面竖立的茶叶挺 直嫩绿。 「看看，为了欢迎你，卢总个人珍藏的茶具都拿出来了。这种材质叫什么窑的，我又忘了。」吕月说。 「汝窑吧！」林晓维轻轻说。 「对，对，就是汝窑。晓维你知道啊。」吕月说。 卢总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没说话，只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喝茶。 「太热了，我等会儿喝！」吕月说。 林晓维端起来，轻轻地吹了吹上面浮动的热气，浅浅的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喝得出来是什么茶吗？」卢总看着林晓维说，也端过了自己的一个大杯子。 「龙井？」林晓维反问。 「不错，看来你也常喝茶。」卢总笑起来眉眼有点弯弯的，显出几分不似中年人的生动。 「卢总，您这就不对了啊，我记得我刚来那会儿，您也请我喝茶，也让我猜是什么茶，可不是龙井这么简单，是叫什么眉的，我听都没听说过，好像是白茶。」吕月笑说。 「寿眉吧。」林晓维小声接口道。 「对，好像是叫寿眉。晓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懂茶呀。」吕月说。 卢总沉吟了一下，一笑，「吕书记，我那可不是故意难为你，你是正赶上了，什么季节就喝什么茶，这个时候正好适合喝绿茶，清热解暑。」 「反正我也不懂，就知道您这儿都是好茶，」吕月侧头又跟林晓维说，「平时我可没少上卢总这儿来要茶叶。」 「你也喜欢喝茶吗？」卢总看着林晓维问。 「不，我不懂茶，只是平时喝点最简单的花茶。」林晓维老老实实地说。 「女同志喝点花茶好。」卢总轻啜了一口自己手中的茶。 「晓维，你先陪卢总聊一会儿吧，我得看看裴总去，他说下午有事跟我商量呢。」吕月站起来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林晓维立时也起身告辞了，她要是没有这个眼色，前三十年就白干了。她到这个单位是来做事情的。 下午其实主要是林晓维自己逐项清理各摊业务，查找漏项，对接进行中的工作。七月份的基础工作都差不多要结束了，只差一些汇总表的上报了。 「这个月这些月报怎么说，你报完，还是我接过来。」林晓维和颜悦色地问小金。 「后边你弄吧，你比我明白，比我干得好，我明天就不用来了。」小金说。 「谁说的，你一个人守着这么一摊子，这不干得挺好吗，我也只是熟练工。」林晓维放下手头的笔，沖小金笑笑。 小金眼睛看着窗外，「我干得好就不会赶我走了，这我还能看不出来吗，」她又转过头看着林晓维，「林姐，其实以前我就在人资口听说过你，你干这么多年了，你说这工作有意思吗？」 「怎么说呢，工作的目的第一是养家餬口，第二才能谈到喜不喜欢。一辈子都能做着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同时还能养家餬口，并且生活得很好，是个幸福的事。可大多数人都无法实现。你说是不是？」 林晓维看看她，又说，「我呢，说实在的，这么多年，还没找到自己最爱做最想去做的事，也许工作成为我的习惯，也就成了我最喜欢的事。所以我退了，还是愿意再出来干。也许我只能干这个，只有在工作中我才有充实感和成就感。你能理解吗？」 小金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我怎么也不喜欢干这个，我觉得自己天天像个机器人，干这个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林晓维沉吟片刻，「我理解你说的，但有没有意义有时要看站在什么角度上。就从你能为公司九十多号人再加好几十的劳务工开工资、交社保，你做的就是有意义的事。你是不是现在有特别想做而不能去做的事呀？」 小金摇摇头，「没有，一时我也想不出来。」 「你结婚了吗？」林晓维问。 小金很快地摇头。 「在恋爱？」 小金又摇摇头。 「那你其实最想也最应该去做的是好好去谈一场恋爱。在适当的年龄去做最适当的事。但这跟工作也不牴触的。小金，我们虽然第一次见面，我还不够了解你，只凭这不到一天的接触，我觉得你有点消沉。也许这份工作确实不适合你，让你压抑了。」林晓维说。 小金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也觉得我不适合做这个工作，可我也不知道可以去干什么。我大学学的就是人力资源，可一上班发现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不喜欢数字，特别不喜欢。」 「所有工作都是为人驱使，为人服务的。也许你的不喜欢是有道理的，它枯燥、无聊，日復一日的重复。可在你没有挖掘到最适合你的方向和去处的时候，你也应该跟这些不喜欢学着和平共处。你说是不是。这些工作就是客观存在的，你内心的抗拒其实也是跟自己过不去。」 「......」 「林姐，加个微信吧。我有点喜欢你了。」 「林姐，如果你是我领导的话，我可能就不这么想走了，这个活也没有多难的。」 小金最后还是走了，跟林晓维相处了几天之后。 走时，吕月和三楼办公室的人都惊讶地看出来，小金跟林晓维处成了朋友似的。小金在他们眼里是个有点另类的姑娘，从不爱主动跟人多搭话，倒是煲起电话粥来没完，说明也不是不爱讲话。只是跟公司，总像欠她什么一样。 「那是你们都没 get 到小金的点。」林晓维后来跟吕月聊到小金时说，「其实还是个挺有想法的姑娘，走了也挺可惜的。」 吕月是不以为然，后面跟卢总聊事情之余提起林晓维跟小金的事，挺感慨地说，「我这是第一次在咱们单位听到有人夸小金，也不知道是林晓维眼光独特，还是咱们看走眼了。」 说这话的时候，卢总正站在窗前，裹在白色半袖西服衬衫里的身子高大挺拔，他眼皮低垂，似在打量窗台上繁茂的绿植。 吕月知道大领导在思考，等着。 过一会儿，卢总说，「下周起周一例会也让林晓维参加吧，这个口以前有点松懈，让她也多了解了解公司情况，也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她，未来好开展工作。」 「好！」吕月忙不迭地答应。 知道自己的这个举荐人选是得到了大领导的彻底认可，她转身就喜滋滋地去通知林晓维了。 林晓维这时正在忙着填写自己的短期聘用合同。在聘用时间上她有点举棋不定。 第35章 周末下午下班以后，林晓维又回了一趟娘家。 正常应该做晚饭的时间，家里没有人。林晓维打了电话，好一会儿林保平才接起来。里面乱闹闹的，说是在商场，陪老秦逛逛。让林晓维放心回家，不用等他们了。 林晓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都许久不逛街了，两个六七十岁的老人相携去逛街。看来林保平真是开启了新生活。 想一想很可能林保平过去都不知道各大商场的门往哪边开。多少年的家庭用品，包括个人衣物，都是张秋丽负责置办齐全，后来是她跟林晓冬接手操办，大到家里的家用电器，小到林保平的内衣、袜子。 林保平只管坐在家里喝着茶水，动动嘴。他自己基本都没有花钱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林晓维略带惆怅的开车回海苑新区，行至新华路上忽然发现路堵得完全开不动了。一长熘的车停在路上。看得见远远的警灯在闪，看样子是前面出重大车祸了。 林晓维有点懊恼刚才有点走神，要不肯定会及早发现路况不对，改行其他路线了。现在进退两难的，根本退不出去了。 只好耐心等待了。 驾驶座旁的车窗被轻轻敲响时，林晓维正坐在车里发呆。 她侧目，窗玻璃上映出卢总稜角分明的脸。 四十分钟以后，林晓维跟着卢总坐在米兰餐厅的侧面隔间一隅，看着餐桌一角计时上菜的蓝色沙漏，心里是有些忐忑和懊悔的。她懊悔的是刚刚怎么头脑一热瞬间就答应了卢总共进晚餐的邀约。当时卢总的原话是时候不早了，晚上没有安排的话，找个地方小坐一下。 卢总是同时被堵在新华路上的，与林晓维只隔了一辆车。 林晓维与卢总站在车边，聊了差不多一刻钟。 林晓维借着去餐厅洗手间的空档，在镜子里反覆端详着自己，也缓了缓神。 到这个年龄，她面对领导已经没有年轻时的极度紧张和畏惧之心。官职在她看来只是一个位置，尊重是必然的，说话也会不自觉地谨慎。但她就是她，尤其已经退下来，无所求，不过一个临时聘用人员。她只是觉得不够熟悉，几乎算刚认识，不自在是肯定有的。 因为年龄相仿吧，两人刚才交流起来还是挺自然的。两人从行程谈起，不觉就谈到家庭。 卢总从吕月那里了解过林晓维的基本情况，已知她离婚单身，仅此而已。而林晓 维过去对卢总个人情况一概不知。现在她知道他有个儿子在美国毕业定居，他独居，他的妻子常年住院。 而他这正是刚从第三医院出来，他每周都不定时地去看望妻子。 女人内心的柔软和易感似乎就在那一刻被触动了。 这时前面堵塞的道路开始松动了。两人的交谈明显意犹未尽。卢总看了一眼手錶，便向林晓维发出了邀约。 林晓维犹豫了一下，后面已经有人按喇叭了，她点了点头。 而后，到前面路口，林晓维特意放慢车速，让卢总超过去。她跟着他的车走，到了这家西餐厅。 卢总细心地问了她有什么忌口和喜好，先点了菜，她回到座位，又给她过目。 林晓维只说自己不习惯吃生冷的东西。 「我刚才想了想，卢总，我知道以前在哪儿见过您了。」说了一会儿关于这家餐厅的闲话，林晓维又聊起刚才的话题。 卢总探寻地看着她。 「我妈妈也曾经住过三院，六月份以前，差不多三个月，我几乎每天下班往医院跑。可能那时候咱们曾经擦肩而过吧。」 「是吗，这个可能性很大。现在呢？现在老人怎么样？」 「六月初去世了。」 「哦，对不起！」 林晓维轻轻摇摇头。 卢总给林晓维点的西米露上来了。卢总用手示意了一下，服务员把杯子放到了林晓维面前。 「你们女同志好像都爱喝这个。」卢总垂眸说，「媛媛当年也喜欢。」 后面又加上一句，「媛媛是我爱人，辛媛。」 「您爱人是什么病住院的，很久了吗？」林晓维忍不住问。 「植物人，五年多了。」卢总平静地说，面色深沉。 林晓维心思一动，犹豫一下，问道，「是住三院 9 楼的吗？」 「是。」 「那您认识陆大姐吗，大嗓门，又高又壮的，医院里人头特别熟的。」 「我给媛媛请的护工就姓陆，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个人吧。」 林晓维的眼前一下子浮起她曾经见到的陆大姐护理的那个女人。那头剪得短短的乌黑的头髮，雪白得不真实的肤色，枯干的身躯。 她知道卢总不需要同情，可她心里瞬间升腾起来的就是同情，而后是深深的痛惜。对面前这个男人，对他曾经美丽动人的妻子，对他们的再无幸福可言的家庭。 但林晓维没有多说，只说当时照顾她妈妈的护工就是托这个陆大姐找的。也算认识。 而敏锐的卢总却从这一刻开始，在面前这个温婉娟秀的中年女人脸上，看到了忽然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真挚的表情。 尤其是当她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时候，闪烁着好多欲说还休的关怀和体恤。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现在也习惯一个人了。」卢总笑笑。 林晓维低了一下头，卢总又在她脸上看到一种含蓄而隐忍的表情，就好像她在心里替面前的他经受着什么切身的痛苦。他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善良。 「我天天也挺充实的，有空去打打球、跑跑步，还能多回家陪陪老爸老妈。」卢总继续温和地说。 「来，尝尝他家的招牌芝士牛排吧，你喜欢吃芝士吧。」 服务员上菜了，适时地改变了气氛。 刚才有一刻，林晓维的心里特别难过。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张秋丽去世了，卢总的爱人还在，也许那个女人已无知无觉，脱离了痛苦。但她没有希望的未来，对家人的折磨却是无法言说的。 这就是无奈的人生吧。 接下去的时光，两人谈到了工作。林晓维也直言不讳，说到她近日发现的好几块基础工作的缺失，重要信息资料的不完整，可能还涉及其他部门的管理权限问题，至于以往的重要数据报表她还未来得及仔细核对整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卢总让她大胆干，有需要什么部门配合提供的东西直接跟他说，他会布置下去。最好未来能制定一个详细的工作流程，涵盖各项相关业务，形成制度和规律，也方便后面的新人学习并执行。他觉得让林晓维直接干这些基础工作是有些屈才了，但现在实在没办法。一时难以找到专业人员接手。后面的招聘新人工作肯定还得林晓维把关。 又说到他跟上面提起把林晓维挖到他们单位接手人力资源，局里人都说他是挖到宝了。 说得林晓维红了脸。 一顿饭并没有耗时很长，并肩走出餐厅时，卢总问了她家的地址，叮嘱她一个女同志早点回家。林晓维觉得他的口气就像在叮嘱一个小孩。她还是顺从地答应了。 两人住在两个方向，直接分道扬镳了。 回家这一路，林晓维开得很慢，顺便接了徐康的一个语音通话。 昨天，徐康陪着办公室胡主任去北京出差了。去几个厂家考察看货。 徐康也刚吃完宴请回去，虽然没喝酒，可一听见林晓维的声音就兴奋地提高了嗓门。被林晓维笑称像喝了酒似的。 「我真没喝！」徐康一再保证。 「我知道。」 「你怎么还在外面没回家？」徐康问她。 林晓维想了一下才说，「我下班回我爸那了。」 「老俩口挺好吧！」 「是挺好，用不着我了。」 「你又失落了？」 「没有。」 「老爷子能开开心心的就行，你不是也这么想的吗，谁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都平安无事了。」 「是。」 「......」 「徐康，你哪天回来呀，货定下没有。」 「周一吧，应该差不多了。反正都是胡主任定的，我就一个跟班的。」 「想我赶紧回去吗？」徐康笑呵呵地问。 「是，想你了。」林晓维清晰地说。 徐康笑声更大了。 其实林晓维在接起语音电话那一刻，脑海里就闪过是否要告诉徐康她与卢总共进晚餐的事。最终她选择了避开这个话题。 两个成年人，异性同事，正好在吃饭的时间遇到，一起去吃一顿便饭，林晓维在听到徐康声音之前都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 可她刚才还是犹豫了。她没有提。 关掉语音之后，她的心静了一刻。不知怎么又飘到刚才晚餐的情景中。 卢总看她的温润眼神，他听她讲话时认真的样子，他思考问题时微垂的浓长的眼睫在眼窝落下的淡淡阴影，还有他爽朗干净的笑声。 她又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与她交握的那只干燥而修长的手，刚才出门时，她被台阶绊了一下，他迅速地拉了她一把。 还有他临走前像叮嘱孩子一样叮嘱她早点回家，口吻那么自然亲切。 然后，她又想到他躺在医院里的、已经无知无觉的妻子。 这是怎么了。林晓维赫然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一个平易近人的领导。又带点个人魅力。对，应该就是这样。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36章 驾车回到海苑新区，林晓维跟女儿钟悦琳微信打字聊了一会儿。 不过是简单的问候，两人都不主动提及另一个人。钟悦琳说自己都挺好，林晓维理解的就是她跟她都还好着。 有段时间，林晓维把小红书卸载了，为了不再看到不希望看到的画面。可没过多久，她又忍不住重新安装上了，她还是放不下，那里有她的孩子，她还是想多关注到她。 但近期，那个叫「欣欣悦悦的家」的小红书号更新减少了。尤其女儿出镜也极少了。以往两人的日常生活点滴常有分享。现在多看到的是匆匆忙忙的身影，只有配乐。后来就基本断更了。 但钟悦琳的语气都很正常，日常她也跟以往一样，偶尔会跟林晓维分享一些逗笑的小视频，在网上发现适合林晓维的应季衣服也会发连结给她。 自己又出去工作的事，林晓维告诉了钟悦琳。钟悦琳说支持她出去发挥余热，怎么选择都在她，她开心就好，只是不要太操劳。又询问林保平的现状，劝林晓维放开一点，过好自己的生活。 女儿还是贴心的女儿。林晓维还能要求怎样。至于未来谁能跟钟悦琳相依相伴，她还是先不要替她考虑了。她越来越觉出自身力量的渺小，身边亲人没有什么大事是她能够左右的。 在与女儿微信聊天的间隙，林晓维收到卢总的微信，「到家了吗？」 她马上打起精神回復了，并客气地表达了谢意。 那边很快回她，「好好休息，晚安！」 她与卢总是第一天见面互加的微信，这是第一次交流。卢总的自然周到不知怎么让林晓维有点心神不宁。 林晓维洗过澡，想想又联络了一下米娅。问她最近可好，明后天可有空一聚。 米娅一直没有回覆她。 倒是高中同学群，这个晚上特别活跃。自从两年前组织了一次毕业三十周年大聚会以后，每年的七八月份以后就开始有人张罗聚会了。 去年是安排在年底，林晓维没参加。今年又开始讨论了。问大家的时间和意愿。还有人 @她。她默默地看着他 们讨论，没有参与。 直到有人开始回忆起高中时的趣事，那个体育生有名的臭脚，那个爱在晚自习后靠着黑暗的车棚子唱歌的女生，那个因为成绩好而从不被老师批评的迟到大王，都被同学们一一翻出来@了。林晓维看得满心感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米娅第二天上午才回復林晓维。她直接给林晓维打了语音通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显出疲惫。她的婆婆三天前肺栓塞住院了，这几天她一直跟着在医院忙活。 她自己也不太舒服。停了小半年的例假上月忽然又来了，现在快一个月了，还没干净。总是腰疼。 林晓维就说她，正好在医院，还不赶紧去做检查，不要不当回事，也不是什么情况都能用更年期解释的。米娅答应了，说她自己会去的。 林晓维告诉她自己又去上班的事。米娅理解她的心情，知道老爸迅速再婚令她猝不及防，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重新给自己套上工作的枷锁。 林晓维说，「也许我只有在工作中才能找到最大的存在感吧！」 米娅笑，觉得以前可能低估她对工作的热爱了。又问她要干多久，短期还是长期，又提醒她，不要一次签的时间太长。 吕月当时希望林晓维先签一年，或者最差也签到年底，明年再签。 林晓维考虑之后选择了后者，她觉得这个单位应该是想用她的专业能力做一个过渡的，把基础工作整体带上正轨，再带出一个可以接手的人。他们不缺科级干部。 五个月够了。明年再说明年的事吧。 再者，谁都说不准后面会有什么变数，比如家人们，比如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改变。 其实林晓维本来还想跟米娅说说与徐康在一起的事，以前只是含煳的对她提过一下，但这周明显没有时间小聚了。这又不是电话里好说的事。 周日林晓维还是又回了一趟林保平那。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是林晓维做的。 她实在看不了林保平围着花围裙殷勤地忙进忙出的，这太不像她一起生活了这许多年的老父亲了。她索性自己接过来，为他们做了一顿饭。 不管她内心里怎样告诉自己要放下心防，还是觉得这个家的氛围变得陌生了。林保平不时深情款款地看向老秦，体贴地给老秦夹菜，老秦夸林晓维的手艺好，让她也多吃。对面的两个老人都笑逐颜开。一切都提醒她，自己已经不是这里的主人，更像个外人了。 这里真的只是父亲的家了。 好在她有工作，有抬不起头来的事情等着她去理顺。 周一如约而至。 林晓维回到了工作状态。忙碌而充实。 周例会上，吕月把她介绍给各部室领导。介绍说她是人力资源系统的元老，曾经主持工作的单位是歷年的系统先进，全局近年数次大的人资口改革和系统化试点都是首当其冲的入选单位。希望大家多配合和支持她的工作。 卢总话语不多，多是倾听各部门汇报，但有些大方向和主意，他还是责无旁贷、一锤定音的。散会前，林晓维没想到卢总会把话题再次引到她这一方。 卢总说：「人力资源是吕书记管的，本来我不应该发表意见。但大家知道，这几年咱们这方面工作是有欠缺的。别的不说，去年全年的工资总额、劳务费发放都出了大大小小的纰漏。简直都成了同行的笑话了。今年希望林部长的到来，能彻底地整顿、理顺咱们的工作。其实我一直还担心是不是咱们工作里还有隐藏的、未被发现的错误。后面就需要林部长多费心思、也多动脑筋，怎样最快、最周全地把整个人资系统工作带入正轨。据我所知，这其中还涉及到的一些工作权限划分不明，从而造成的一些工作责任的分散和程序的混乱，涉及到的部门要积极协作、配合相应的调整，多听从林部长的建议。」 回到办公室，林晓维还品咋着刚刚卢总的话。有些东西是她周五吃饭时跟卢总提及的，她还不完全了解公司内部情况，尤其是各方面关系，她说的比较笼统和隐晦。她没有想到卢总能瞬间领悟到她的意思，并且当做重点放在最后强调，为她后面开展工作大开绿灯。 林晓维的心里是熨帖和温暖的。不是每个领导都能这么明智，尤其是对一个刚刚接触的尚且陌生的人能够给予如此信任，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快中午的时候，吕月过来找林晓维，也说起没想到卢总这么支持林晓维的工作。告诉她，卢总一般都是对事不对人，说话一向客观中立，很少当着单位中层的面这么推荐人的。 「卢总是对你印象太好了！」吕月笑说，又拍拍自己，「我这回是选对人了。」 林晓维只是笑。 吕月又慨嘆地说，「你说好人怎么生活都这么不如意呢，我跟没跟你说过，卢总爱人的事。」 林晓维摇摇头。 吕月压低了声音，「卢总爱人在医院躺了好几年了，卢总四年前来咱们这儿听说就是上面照顾他，要不原来他可是在个大公司，管着好几千人呢，听说是他主动找上面要求去个人少省心一点的地方，方便兼顾家庭。你说现在这样的男人上哪找去呀，长得精神，人又正派，又有能力，怎么命这么不好呢。」 「你见过他爱人吗，什么病啊？」林晓维问。 「我可没见过，听说原来在群艺馆上班，是个编舞的，可漂亮了，大辫子一直垂到腰上。听说年轻的时候还上过省电视台春晚。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就听说有天晚上在家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头好像磕到什么地方了。然后人就傻了，眼睛是能睁开，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都靠人伺候了。太惨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吕月摇着头嘆息。 「卢总每周都去医院看，平时下班没事也过去。好几年了。你说现在这么情深意重的男人上哪找去呀，太稀缺了。」 「是挺难得的。」林晓维真心地说。她的脑海里闪现着那个病榻上瘦得可怕的女人的脸，想像着她站立起来长发飘飘、丰盈润泽的样子。又一次为卢总感到了辛酸。 吕月还在继续说着，「就卢总这事，我跟我们家张振翼说过，我问他要是我脑子磕傻了，成植物人了，他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 「发誓不离不弃照顾你呗！」 「不是，我都没想到，张振翼说，『如果确定你百分之百不能醒来，我就给你偷偷吃点药让你过去。』他还说，『要不你太苦了，下着胃管，大小便都要被别人翻来翻去的，完全没有尊严，自己也没有任何快乐可言，那为什么不帮你一下。』我听了，居然很感动，也很贊同。那种活法，我真的不要。不如早走早投胎。可卢总现在这样对她的妻子，我还是特别感动又佩服。」 「有时活着的人可能更痛苦，病中的人反倒解脱了，只是可怜。」林晓维看着窗外的蓝天说。 「是啊。」吕月附和着。 其实都可怜，尤其那个被留下的孤独而优秀的男人。林晓维在心里默默地说。 第37章 林晓维下班直接回了景顺现代城，下午徐康就出差回来了。 给林晓维买了一套衣服和一双皮鞋。 林晓维看着他献宝似的把礼物展开呈给她，一眼看过去，有点哭笑不得。 以前真的没有发现徐康的审美有问题。她什么时候穿过这么红艷艷还带着一身闪光丝线的修身裙子了。皮鞋的深灰色尚且可以接受，可为什么上面要镶着那么一大块闪闪发亮的钻石一样的东西。要让她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去哪里走秀吗？ 明明每次都说林晓维身上的衣服很好看，可换成他去买，就完全另外的风格。他还振振有词地说是没见林晓维穿过的衣服，他就想买。 林晓维一看牌子，还不便宜。 这是不是素质的问题。林晓维在心里想，马上又被自己突发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过去从未拿素质问题与徐康联繫到一起。虽然他众所周知的学歷不高。今天她是怎么了。是因为有另外一个人的对比吗。 她看着徐康。 徐康永远是深色衣服，包括现在盛夏的 t 恤衫，也都是深色系的。他觉得自己黑，又爱出汗，也方便干活。而且他从来不穿半袖衬衫。他身上永远是黑色、灰色，深蓝色，他不是运动裤就是牛仔裤，他只穿运动鞋，只有袜子是白色的。 而另外那个人，林晓维所见他所有上衣都是浅色的，以白色半袖衬衫为主，偶尔穿着的 t 恤衫也是浅色条纹的。显得人清爽而整洁。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比呢，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心里忽然为自己莫名其妙暗涌而出的心思感到了愧意。 「你还是试试吧！」 徐康还在催她试试新衣服。 林晓维笑笑，接过来。 衣服 鞋子大小还是挺合适的。徐康对尺码记得很牢。 只是裙子真的太修身了，就像要登台。当然，颜色也太绚烂了。 「好看！好看！」徐康连声赞嘆。 「你觉得我是穿着这一身去上班，还是去逛街，还是进厨房做饭？」林晓维笑着问。 徐康摸摸下巴，好像明白林晓维的意思了。 「就穿着给我看！」他大声宣布。 如果说收到出差归来的徐康的礼物是林晓维意料之中的，那么第二天她收到卢总的礼物就显得有点突兀了。 当然，卢总没有说是礼物，也不是专门买给她的，只说是在家里看到觉得适合她，就拿过来了。 两盒福建花茶贵妃玉环，也叫女儿环。 当时卢总叫林晓维过去一趟，只是简单询问了一下林晓维的工作进展，主要是告诉她全局标准化联查给他们公司安排到了九月初，人力资源是重点，让她有思想准备。其实林晓维上周已经听吕月提及了，她还是恭敬的答应了。然后，卢总转身从后面橱柜里拿出两只盒子，包装精美，推向林晓维面前。 「太贵了，我不要，卢总您留着喝吧！」看了一眼，林晓维马上说。 「你不是喜欢喝花茶吗？我不喝花茶！」 「我其实真的不懂茶，就是以前看闲书，看过介绍茶文化的。我一般就喝很普通的茶。这太…..」 林晓维想说这看着就价值不菲。 「我不喝，不好这一口，它就是再贵再稀缺，在我这儿也没有价值了。」卢总说着，又将茶叶推向办公桌前的林晓维。 林晓维抿抿唇，没再推脱，两只手抱起茶叶盒子，其实很轻，她还是觉得有点沉甸甸的。 「谢谢卢总的礼物！」她真诚地说。 「什么礼物，不过就是一点茶叶。去吧去吧！」卢总扬扬手。 林晓维穿过楼道，回到走廊另一侧的办公室。她把门掩上，小心打开一盒茶叶的外包装，里面是一个圆肚的瓷瓶。提起盖子，便看见里面暗绿的茶叶蜷曲着，一个一个像小姑娘圆圆的耳环一样。 林晓维喝惯了玫瑰花茶，她没有喝过也没有见过这种茶，只是听过大名。差不多算花茶之王了。她完全能够想像出来它们被沖泡在透明玻璃杯里慢慢升腾、绽放的样子，一定特别娇羞可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她还是仔细地重新把包装復原，想着下一次要把家里最精緻的玻璃杯带来，才配得上这个茶叶。她也可以试一试茉莉花的味道的。 重新坐在桌案前，打到一半的工作方案还在眼前的屏幕上闪烁，林晓维有点发愣。回想刚才卢总跟她谈工作的样子，明显有点漫不经心。她觉出来，卢总叫她过去，公事是虚，送她茶叶是实。 虽然认识不足半个月，可卢总带给她一种与以往接触的男人都不同的感觉。明明他的领导地位会天然地与人拉开距离，可林晓维就是觉得离他很近，亲切、温和、文雅、得体，又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他的睿智、敏锐，对她的支持和信任。 还有他的妻子，他对常年卧床的妻子的一腔真情让林晓维一想到那个画面就瞬间心柔如水。 说不清，林晓维真的说不清。 这一边，林晓维兀自胡思乱想着，三楼另一侧的卢文启也有点神思不定。 半月前，吕月推荐一个叫林晓维的来替换掉那个浑浑噩噩的姑娘小金，他没有轻易答应。 他先是到局里人力资源部走了一圈，以前他不是没有向上面要过人，但现实是如果下派去当科长，肯定会有人愿意来，但一听说是做具体工作，还是他们这个基础薄弱、头绪纷杂的三线公司，便都退避三舍了。 他跟局里人力资源部的侯部长提起林晓维，侯部长挺惊讶，多看了他两眼，疑惑地问，「能愿意去你们公司吗，你打听好了？」 又说，「她要是愿意帮你收拾你们那个烂摊子，那你可捡到宝了。林晓维在全局都有名的，业务太明白了，要不是岁数有点大了，我前两年都差点把她调上来。」 卢文启回去就同意了吕月的建议。 林晓维来了。完全出乎他的预想。 虽然事先吕月笑说她这个旧同事、好朋友是个大美人，但他根本没往心里去，他想像中一个离婚多年、热心工作的女人，不说饱经风霜，至少也会是个严谨、朴素、公事公办的中年女干部形象。 可那个中午，他下了车便看到穿着长裙的修长身影，乍一看还有点姑娘的飘逸。她的风中飞扬的浓密的长髮让他想起多年前的辛媛。但近看五官其实是一点不像的。他偏又觉得她眼熟，哪里见过一样。而她竟然也有同样的感觉。 接触下来，她与辛媛的性格也完全两样。 她随和大方，端庄知性，同时又温柔细腻。 她竟然懂茶。能叫出一般人不知道的茶叶名称。 虽然她不承认，只说读过闲书，但至少她是熟悉茶的，她是有文化底蕴的。 后来的周末同时被堵在回家的路上，就纯属偶然了。 他在后面看到她下车向前面询问路况，又有点沮丧地坐回车里。他看出她情绪不太好。 他没多想就走过去，敲响了她的车窗。 他们聊得很自然，话语简单也直接。听说他妻子常年住院，她有点意外，白皙的脸上瞬间流露出关怀和怜爱的表情。 道路通畅时，他们言犹未尽，他脱口而出邀请她找个地方小坐。 他想她很可能不同意，因为她看起来是个谨慎的人，尤其两个人还不够熟悉。但她犹豫片刻答应了。 米兰餐厅是他熟悉的，虽然他也并非喜欢吃西餐。但他了解的女人都喜欢那种优雅、有点小资情调的地方，而他喜欢的是那里的宁静氛围。 她开始时有点忐忑，他看出来了。但很快就恢復得落落大方。她说她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了，她和他原来都有过陪伴久病亲人的经歷。不同的是，她的母亲很快离开了。 她小口小口喝着他点给她的西米露的样子，有点像飨足的小猫。然后，她忽然问起陆大姐，辛媛的护工。 后面她没有说，可他知道，她应该是见过辛媛。他断定她见过辛媛现在的样子了。因为她圆圆的眼睛蓦然间浮起一层朦胧的水汽一样，充满哀婉和痛楚。他能感知到，她是为他难过，为他家庭的不幸感同身受般的痛惜。 他的心一动，为她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善良和朴实情感。 他反而安慰她，说自己一个人挺好，生活习惯了。 后来话题引到工作上，她就换了一张面孔似的，变得认真而专业了。 他完全听得懂她对人资现状的分析和预想，也真心想要扶持她在公司站稳脚，顺畅地开展工作。当然，这也是为他解决难题。所以，他在周例会上难得地将不是他直管口的她隆重推给大家。相信基层那些小干部都该掂量掂量分量，不会轻易卷她颜面，不能不把她一个外来人当回事了。 至于那两盒茶叶不过是他周日路过经常光顾的一家茶叶店，一个突发的念头的结果。他记住了她说她喝花茶。 他的茶叶储备丰富，但没有他认为拿得出手的花茶。正好他在熟悉的茶叶店老闆那里找到了。还是新茶。 包装精緻，名字好听，叶片别具特色，茶味也算得上清香甘醇。他曾经品尝过。 他感觉很配林晓维的样子。 他让她收下了，她大约也知道推拒不掉。她看他的眼神是喜悦和感激的。他忽然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她的眼神。她看人时，像有一种全心的信赖，带着澄澈的清明与温良，又绝没有他在很多女人眼中看到过的攀依和讨巧。她只是那么无声地看着你，便会让你觉得你所做的是值得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第38章 收下了领导的礼物，更该为公司尽心尽力了。 林晓维只能以努力工作回报领导厚爱了。 这一周，徐康偶尔会发现林晓维有时候在家里坐着出神。他问她，是不是单位事情太多，太忙了，回家还放不下。林晓维说，不是。徐康又问她是不是惦记家里谁了，老爸还是闺女。林晓维又摇摇头。他再想问，林晓维忽然就抱住他，把头扎到他的怀里。 她说，我有点累，不是工作，就是有点累，抱我一会儿就好了。 徐康有点莫名其妙。但他从来都对林晓维的拥抱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只会更紧地回报她，给她力量。 周三的时候，卢总跟吕月商量，机关里的中层很久没有聚一聚了，不如这个周末安排一下，正好林晓维来了也算迎接新人了。 吕月一口答应了。 这次林晓维来之前，卢总只是跟她商量了一个大致要开出的工资范围，但没想到见到人以后，卢总给林晓维定的工资标准大大高出了预算，基本比照公司科级了。吕月自然是没意见。毕竟是她找来的人。对林晓维也 好交待。 但她看出来了，卢总对林晓维不仅认可而满意，简直是有好感。他周例会上的总结性发言明显是在特别关照林晓维。 但吕月绝不多言，也不会向谁求证。这么多年了，她有分寸。 大领导让安排集体饭局那就安排呗。 反正她也就问问裴副总有没有时间，问问林晓维的时间。其他通知和安排方面就交给办公室杜主任了。 这周林晓维在忙工作的同时，一直在想着怎么答谢一下卢总。她收受的那两盒贵妃玉环成了压在她心上的一块石头。虽然不至于多重，但总让她放不下。她使劲地想，包括在家里闲下来也绞尽脑汁地想，也没找到一个好方式。 送什么回礼，或者单独请一下卢总，似乎都不妥。 两盒茶叶看似没有多么贵重，但林晓维总觉得收受得不明不白。 周末聚餐，那就聚一聚吧。也说不定能藉机感谢一下卢总。 另外，正好有些人她想接触一下，以后工作上的事情也好交流。 周五林晓维的车限号，本来说好晚上下班搭吕月的车一起去饭店，结果临近中午，局里突然通知有个党群系统紧急会议，要求各基层单位总支书记以上必须参加。吕月中午吃饭的时候，告诉林晓维，现在局里党群系统轻易不开大会了，但每次开会都把事情聚齐了，不到下班的点散不了会。散会她就直接去饭店了，让林晓维晚上要不就搭杜主任的车过去。 林晓维答应了。 可是没想到，吕月走之前，又专门过来找林晓维，跟她讲，杜主任说要早些过去点菜、置办酒水，正好当时卢总经过，卢总说了他可以捎着林晓维一块过去。 林晓维的头涨了一下。她知道没有让她跳出来反对的机会了。她只能接受了。 她说不清为什么不想搭卢总的车。 她只是一想到要与卢总单独在一个空间里，就有种不安和忐忑。 也许自己太矫情了，不过是搭一次领导的车而已。她端起自己的茶杯，轻啜微温的茶水，自嘲地想。 茶杯里还是她惯常喝的玫瑰花茶。卢总送她的贵妃玉环还安静地藏在她的橱柜里，没有打开。 「几点出发？」 收到卢总微信时，林晓维已经把手头工作放下了，案头也整理过了。她还打开橱柜侧面的换衣镜照了照，看看自己脸上的妆容，看看身上的衣服是否熨帖。 「听您的。」她很快回復他。 「二十分钟以后，院门口见。」卢总回她。 「好。」 其实这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林晓维知道，晚宴上的大领导一般总会是稍晚到的那一个，可以理解。 她本想早下楼五分钟，没成想与卢总在三楼走廊的东西两侧同时各自锁门。静悄悄的楼道，其他办公室早已人去楼空了。 他们互笑着一起下楼。 在院门口，林晓维拉开后车门坐进去。 「最近资料看得怎么样？发现什么大问题没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卢总最先开口，声音温和。 「基本理了一遍，总的还行，有些详细的我还想再仔细研究研究，后面再向您和吕书记汇报。」林晓维说道。 「行，你看，什么时候想找我们谈随时欢迎。」 「好。」 沉默了一下，林晓维本以为卢总关于工作的话题过去了，他又开口了，这一次语气有点犀利和直率，「就你目前看到的，最应该好好清理整顿的是哪一块业务？」 林晓维顿了一下，「劳务用工和劳务费！」她看看前面卢总的侧脸说。 有关工作，她没什么不好说的。尤其是卢总如此直接，就是想要听到肯定的回答。 卢总并没有马上接话，稳稳地打着方向盘，转弯，拐上高架桥。之后才轻笑了一下，赞嘆道，「眼光不错！」 林晓维疑惑着，卢总已经又补充道，「我是说吕书记眼光不错，全力推荐的你。你一来就发现了问题。劳务用工这块，我早就提醒过吕书记的，但因为是她直管的，我不好插手。这块是该好好整顿了。」 卢总瞥了眼后视镜，又提醒说，「后面多跟吕书记商量，别急着自己出面，看你也是个直截了当的人，工作悠着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林晓维的脸一热，「不是您让我说的吗，也不是谁问，我都这么直接的。」 卢总在前面呵呵笑了。侧头又问，「茶叶喝的怎么样？」 「还没喝呢。」林晓维小声说。 「怎么？不喜欢？」 「不是，」林晓维斟酌着用词，「我是觉得我手头的杯子太粗陋了，想找一个精緻一点的杯子用它泡茶。」 「你的意思是提醒我，你还缺一个杯子？」卢总马上接口。 「不是，不是！」林晓维一下涨红了脸，连声否认。 卢总在前面已经朗声大笑起来。 「…..」 这一路，林晓维几乎感觉是被卢总逗趣着过来的。他是心情大好还是怎么的。她也不好问。他们到明月楼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明月楼是他们公司常驻的对外招待定点饭店之一，上次吕月请林晓维和徐康来过这里。菜式和场面都不错，就是门前位置有点别扭，拐角，停车位有点少。 林晓维站在台阶前等卢总找车位泊车。门童正指挥另一辆车靠近停车位，然后才匆匆忙忙跑向卢总那边。 林晓维只是盯着卢总的沃尔沃，她不知道从她一踏出卢总的车，就有人狠狠地盯住了她。 一会儿，那辆停稳的雷克萨斯里出来两个男人，后面的高个子一直不眨眼地看向林晓维。 林晓维一眼瞥过去。 钟自舟。 钟自舟径直走向林晓维，「等男朋友呢？」钟自舟的声音不大不小，毫不掩饰半讥讽的语气。 林晓维头转过一边，不想搭理他。 钟自舟侧头跟身边同行的人小声交待了一句，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晓维，先进去了。 「这次让我撞上了吧，还不敢承认哪！」钟自舟继续说，又回头看看后面刚刚泊停到位的卢总的车。 「沃尔沃 xc90？就这送你景顺现代城的房子？」钟自舟冷笑着。 「你有毛病吧，那是我们单位领导，我搭个车不行啊！」林晓维觉得不说不行了。 「搭车？你看你穿的这么漂漂亮亮的，单独来陪领导吃饭，这正常吗？哎？你不离岗等退回家了吗，哪还有什么领导？又骗我呢吧！」 钟自舟的脸色一会儿狐疑一会儿愤恨，林晓维拔脚就想往一边走了，她真是懒得再多搭理他一句。 「你别走呀！」钟自舟上前拉她。 林晓维向一旁闪躲着。 卢总这时已经下车，向这边看过来。 「嘿！你男朋友看你呢！」钟自舟嬉皮笑脸地说。 「钟自舟，你有完没完，我又出来工作了，跟你说了是我领导就是我领导，你别张嘴就胡说八道！今天我们单位聚餐，碍着你啥了吗？」林晓维低声正色道。 钟自舟怔了怔，看林晓维认真的表情，以他对林晓维的了解，她大半说的是真话。 前段时间他灰头土脸地搬回别墅，本来还想着不能善罢甘休，怎么也得再闹一闹，杀他个回马枪，至少把那个景顺现代城的男人揪出来，臭一臭林晓维。没成想未几日，老妈半夜突发心绞痛，连夜就拉医院去了。一住就是大半个月，心脏是缓解了，正好把心肝肺查了个遍，做了个全面体检，才刚出院没几天。 他是孝子，每天陪进陪出的。暂时把被林晓维赶出来的事抛到脑后了。这几天刚开始出来找哥们吃吃饭放放松，就撞上了。 看见林晓维，又勾起他的痛处。他控制不住，他得先让嘴巴痛快痛快。 钟自舟还是在卢总走过来之前，拔脚走开了。公共场合，他大约也没想惹事。他还是要脸面的人。 「认识？」卢总走上前，扫了一眼钟自舟的背影，又看看微垂着头、神情有些低落的林晓维。 这是他第一次在林晓维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我前夫。」林晓维仰起脸，平静地说。 第39章 林晓维和卢总差不多算最后一批到酒店的人了。大领导晚到，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紧随其后的就是主管劳务用工的尹队长了。 一头花白头髮，脸上倒是几乎没有皱纹，胖乎乎、笑眯眯的，像个笑面佛，四十多岁的样子。林晓维想他大约是少白头。 酒宴进行的很正常，这种单位聚餐也是林晓维经常参加的，只是这次多是生人。她感觉还好，没有太多拘束，到她这个年龄，多是要叫她一声姐的。她既然没有开车，就斟了一点红酒。她心里有数，尽量控制着量，在后面被活跃的尹队长一直追着倒酒，也推脱酒量不行，浅尝辄止。 卢总一坐下，就把来时备好的茶包给了办公室杜主任。杜主任熟练地接过来，找服务员泡茶去了。 这是卢总的习惯了，出去自带茶叶，全桌都跟着品尝他的好茶 。他自己只喝茶，滴酒不沾。 这场酒宴下来，卢总倒是没有当众提携林晓维，只有吕月开场时再次向大家隆重推出了林晓维。林晓维自称酒量不佳，小半杯红酒一次性敬了大家。后面大家多是打圈敬酒，林晓维都是点到为止。唯一的一次是她主动敬到卢总面前，一口喝掉半杯。 那时场面有点嘈杂，一桌好几个互相撞杯和侃大山的，林晓维是走到后面去，单独敬的卢总。卢总也起身，两人站在酒桌一侧。 在过来之前，林晓维想过在酒宴上怎么答谢一下卢总的。但思来想去，都觉不适合这种场合。所以这一刻，林晓维也只是说了简单的敬酒词和两句客套话，然后一口喝掉了杯中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卢总站在她身侧，高出她大半头，他微笑着看着她喝完酒，忽然微伏下身，在她耳畔小声说，「看来林部长是深藏不漏啊！」，然后，也不待林晓维回答，仰头优雅地喝掉了手中小杯里的铁观音。 林晓维脸一热，也不知是因为卢总刚才一下子靠得近了，还是他调侃的话。她垂了眼帘，说，「我这不是为了要显出诚意、打肿脸充胖子嘛！」 「那我谢谢林部长了，被林部长这么另眼相看！」卢总又笑说。 林晓维又有种被打趣了的感觉，还要回他，业务部的一个副部长拿着一杯白酒绕过来敬卢总了。 林晓维正好赶紧后撤。 回到座位上，她有种斗不过就跑的不妙感觉。稍微一回想，怎么每次接触下来，都有种被卢总牵着走的感觉。他表面看着亲和自然，却总能成为那个掌控局面的人。 大约这就是做领导的过人之处吧。 酒席上尹队长是个明显的活跃分子。连打了好几圈。吕月酒宴开始就在林晓维耳边提醒了她，让她遇到尹队长尽量少喝，他会试探你，一旦觉得你能喝，接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林晓维原本也没有想多喝酒，后面更是小心。 尹队长果然几次过来找林晓维碰杯了，眯着笑眼看林晓维的杯底，连说美女不够意思，又让她放开点。林晓维始终保持着客情，一再放低姿态，说自己不行，不敢比尹队长的豪爽和好酒量。 几次下来，尹队长只能作罢，又转向其他人拼酒了。 接近尾声的时候，吕月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小声跟林晓维咬耳朵：「你知道我刚才在走廊好像碰到谁了吗？特别像你们家钟自舟。我装没看见，他可能也没认出我。」 「应该就是他。一到酒店我就看到他了。」林晓维淡淡地说。 「说话了吗？」 「我不想搭理他，他张口都是无赖话。」林晓维皱了一下眉。 「唉，这人哪，本来一表人才的，怎么那么不知道珍惜，这么好的媳妇哪儿找去呀！」吕月说。 林晓维一笑，「别为他遗憾了，谁离了谁都能过得好好的。」 酒宴后，林晓维搭吕月车回的海苑新区，两人比较顺路。 一顿酒席，倒的确帮了林晓维的忙，在比较轻松自在的环境下，她基本上跟这个单位的中层都搭上话了，也算拉近了关系。后面工作起来的确方便很多。 这个周末，林晓维没有回林保平那。只周六早晨电话问候了一下。 林保平笑说他们好着呢，让她休息，不用来回跑了。林保平已经知道她又出去工作了。 林晓维放下电话，对徐康说：「我怎么觉得我爸现在已经不愿意我过去了呢，我这样是打扰他们了吗？」 徐康安慰她，「往好处想，老头这不是也说让你休息吗，大周末的，你也该休息休息，他们两个好就行。」 又问她，「怎么感觉你到这个小单位比原来咱们单位还累，是吧？」 林晓维老实地点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多亏只签到年底，让他们后面尽快找人吧，你赶紧带出个人新人来，咱就撤了吧。」徐康说。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坐在一起吃早餐。 徐康把剥好的茶蛋放在林晓维面前的碟子里。 「干嘛，你不愿意我出去有点事情做吗？」林晓维拿起茶蛋小口咬着。 「不是，咱又不是非要挣这个钱，那么累干啥？对，我上次听说的今年年底全局要放开离岗等退政策，你下周再给我打听打听，到底是真的假。」 「我不是侧面给你问过了吗，还只是预想，既没上会，也没报批，过两个月再看看吧。」 「维维，如果年底有政策了，我也办理离岗等退吧，我也上够了，你走了，我上班都没意思了，他们都太难看了。」徐康说。 林晓维扑哧笑了，「你呀，想夸我，别把别人都骂了。」 徐康也笑，「你看，你还是笑了好看，一会儿你也不用回娘家了，上午又没事，我陪你走海边栈道去吧。你好久没去了吧！」 林晓维点头，想想她是有些天没有去散步了。晚上睡得不踏实，早晨也不愿意起来了，白天又要去上班，路途还比过去远了差不多一倍。 林晓维心情又好起来了，想起来徐康买的那套艷丽的裙子，故意一本正经地说：「徐康，一会儿我穿着那套你买的新裙子出去散步怎么样？」 「好啊！」徐康顺口答应着，开始起身收拾碗筷。 在厨房放着水龙头，徐康眼前浮起那天林晓维踩着高跟鞋、穿着那身衣裙挺胸抬头的模样，醒悟过来，探身到厨房外面喊，「维维，要不你还是换一身吧！」 林晓维已经换了一身轻薄的浅色休闲服，笑盈盈地出来了。 徐康知道他被耍了一下。 这个与此同时的周末，卢文启本来计划下午去医院的，被陆大姐的一个电话提前叫过去了。 辛媛发烧了。 他赶过去的时候，辛媛脸颊暗红，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39.2c。我又量了一遍。」看见他进来，陆大姐赶紧说。 「早晨起来突然烧起来的吗，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卢文启过去摸摸辛媛的头，发烫。 「刚才护士刚给打了一针退烧针，说一会看看是不是加点消炎药，可能是有炎症。早晨抽了血，结果还没出来。」陆大姐说，「我也是有点怕呀，赶紧给您打电话，就怕高烧不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而后又小声说，「上周 20 床的那个老太太，白天还会含煳说话呢，半夜高烧，直接就烧煳涂了，没醒过来。」 「没事，没事！」卢文启反倒安慰她说。 他回身看看，身后的隔帘拉着，里面那个同病房的男人应该醒着，因为他听见里面咕咕噜噜说话的声音，类似自言自语。 他走到窗口，把窗户拉开了一道缝，透点空气进来。又过去看了一眼中央空调的温度。 「别太凉了，小媛以前就怕冷。她有点寒凉体质。现在外面热，白天也可以适当开开窗。」卢文启说。 「我知道，我知道。」陆大姐连声说。 卢文启又走到床前，端详着辛媛。她好像更加瘦了，脸颊因为凹陷，甚至略显狰狞。他把手插进她的头髮里，从根部慢慢给她理顺。她只剩头髮，依然未变的乌黑着。 他不动声色地凝望着近乎枯藁的辛媛，眼前却似浮起了另一张圆熘熘的面庞。以前，他还常会回想起辛媛年轻时候或者病倒之前的模样，但今天，他透过辛媛病态的面容，看到的分明是另外一个人的脸。一张虽然不很年轻、但依然神情楚楚、笑语嫣然的脸。 昨晚，他在酒店门口看到了她的前夫。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但很明显，她的神情是抗拒的。虽然之后她掩藏得很好，他还是看出她的不快与愁绪。前夫带给她的一定是尚不能释怀的过去。 八月初的这个上午，阳光特别耀眼。护士长进来时，看到的是一个男人以手为梳，轻柔地为病榻上的女人整理头髮的情景。 包括在一旁的陆大姐眼里，这真是个令人感动的画面。一个看起来仪表不凡的成功人士，如此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因久病而早已面目全非的妻子，似在追忆往事，也似在疼惜今朝。 第40章 林晓维的工作很快步入正轨了。正常运行所有系统，核对整理各种台帐，编纂制定欠缺的工作流程、各种规章制度。 周二她专门去了一趟局里，第一是跟熟人通通气，告诉他们暂由她接管这个小公司人资了，以后有事找她了。也顺便把各系统权限从小金改成她。第二凭藉她的老关系，从工资科多批了一点当月的工资计划。不多，五万块钱，差不多人均 500。 小金在的时候，以往下发的工资他们基本都是随着局里走，能跟进不超不剩就是全年目标了。主要公司并不很缺钱，人少，还有点三产的小帐运作着。 但谁会嫌钱多呢，虽然下半月才能下发，但第二天，公司就都知道，新来的这个林部长以三寸不烂 之舌，给大家增加了一笔零花钱。 不多不少，正好够得上谈资的。 大家再看这个新来的看似以容貌见长的中年女人，就感觉不一样了。 「真行啊，晓维！人资部个个都跟老狐狸似的，你怎么让他们多批出计划的。」吕月笑着来找林晓维。 「你以为他们没钱吗，手里有钱呢，就看哪个单位需求大。再说越是年中越好找，越往年根他们手越紧，得留出余量，防止领导突然下个嘉奖令什么的。」 「我们也找过呀，不给批呀！」 「你找的，小金找的？你官太大不便经常张口，小金位置太低张不开口。」 「还真是这样啊！」 「…..」 与这边单位的喜笑颜开相比，徐康单位那边就不太如意了。徐康回来不止一次抱怨这个高婧工作不力，林晓维离任的这两个月，他们越开越少，工资水平比起同级单位下降了一块。 「我倒没什么，主要是公司里开始议论纷纷的。一样的岗位，干一样的活，以前开的差不多，现在弄得咱们公司连着两个月都比别的公司收入低，大家心里都不平衡了。」徐康回来说。 「小高每个月不去局里找吗？批计划之前得跟上面提前通气，我都跟她交代过呀。」 「谁知道，上面不买她帐呗！现在可总听见有人提起你在时的好来了，说林部长在的时候咱们公司从来不差钱。哎，别提了，上月标准化联查，听说你们那也是找啥都费劲，问点事也没人能解释清楚，这个高婧还不如我们郭主任明白呢，好像最后反馈会上你们部还被检查组点名了。」 林晓维听得也无可奈何，最近小高已经不怎么找她了，林晓维以为她都摸清门道、管理无虞了。 干了这么多年人力资源，林晓维知道不管你平时做多少基础工作，有多忙，头绪有多乱，大多数员工都会觉得你们主要就是管发钱的，他们看的就是每月到手的工资奖金多少，与平级单位绩效工资的水平高低。 林晓维工作这边倒真是越来越正常了。虽然需要她管理的业务很纷杂，但没有什么难度，现在又基本多是计算机化了，比起林晓维当年在原单位刚开始接手全面工作，同样是一大滩，已经顺畅、便捷许多了。 又接近周末了，这周林晓维基本没有单独见到卢总。听吕月说是卢总爱人最近身体状况不稳定，发烧不退，他常去医院守着。 林晓维的感觉很复杂，既为病者、也为卢总鞠一捧怜情。那个曾经美丽出众的女人因为曾经的优秀而愈显今日的凄凉，痴情坚守的男人呢，也没有了任何退路。 钟自舟的电话是周六上午突然打过来的。看看手机显示的号码，林晓维还有些奇怪，他居然早起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林晓维，跟你说个事！」钟自舟上来就说，「你们那个领导，就你那个新单位的，开沃尔沃的，他有老婆。」 林晓维不说话。 「林晓维，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怎么不出声？」 「你想说啥，继续！」林晓维催促他。 「我说他有老婆。我打听到的。他老婆以前特别漂亮，就是现在躺医院里成植物人了。」钟自舟有点洋洋自得地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有事没事了。」 「哎，你看不出来呀，你们那个大领导明显对你有意思，男人之间，这眼神一看就懂，你别傻了，我这是提醒你呢！」 「我谢谢你的提醒了，你说的人家的家事，我早就知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钟自舟，你想多了吧！什么对我有意思，卢总不是那样的人。再说，这跟你有啥关系呀，谁让你去乱打听的！」林晓维耐着性子说。 「你怎么不识好赖人呢！是，你跟我说他不是景顺现代城那个，我信，可这个也不是什么好鸟，我这不好心提醒你吗？别又被人骗了，还以为钓的是条大鱼呢。」钟自舟抬高声音说。 「行了，我谢谢你的关心！你能不能以后别再关心我了，我不是小孩，也不是傻瓜。还钓大鱼，你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太操心了，咱俩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呀。你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干嘛，你管好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林晓维，你、你真是……」钟自舟大约是想骂人，又没找到合适的词，气极按断了电话。 这个钟自舟真是让她无语了。搬走之后以为平安无事了，没成想这又跳出来了。他以为谁还需要他的关心吗，居然还去打听卢总的家事。 林晓维想不明白他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还想以此与她保持联繫吗？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他了。想起来，明知道他这样的人品，自己这些年都是怎么忍耐过来的呀。 上午，林晓维又与林晓冬通了一会儿电话。她本来是想跟林晓冬聊聊天，也解解自己的郁闷。她心里对林保平那边放心不下，可她又分明感觉那边似乎不需要她了。就像这周，她电话过去，林保平说这两天他们不在家，在老秦家收拾房子。林保平跟老秦在一块快一个月了，她觉得自己离老爸越来越远了。 平时，小两口上班，林晓冬要带孙子，忙不开。只有周末儿子儿媳休息了带孩子回外婆家，她才会有点自己的时间。林晓维一般都是周末与姐姐联繫。 最近的电话里，林晓冬的情绪不太好，这一次，林晓维关于林保平的事并没有太多描述，反倒要劝慰林晓冬了。 因为林晓冬说，她跟老伴李牧，都特别想回家，心里真是不情愿在那边呆着了。但又走不了，孙子没人带，他们也捨不得。 林晓维特别理解林晓冬的心情。从以往的交流中，她也知道了一些他们的家事。 林晓冬的儿子心明和儿媳小昭是大学同学，都是挺好的孩子，对林晓冬老两口原本都很好。小昭最好的一点是为人大方，不爱在钱上斤斤计较。 尤其是最初的时候，特别感激老两口千里迢迢过去帮他们。但相处时间久了，大大小小的事就显现出来。 原本感情很好、还特别喜欢笑闹的小两口开始冷战，吵嘴。开始林晓冬还好心过去劝解，后来发现许多事跟他们老两口有关。 像林晓冬做好晚饭等出去一天的他们回来一起吃，小昭看了一眼，说不饿不想吃，一会儿独自点了外卖。心明就生气了，说她不珍惜他妈妈的劳动成果。小昭说，我累了一天回来，就想吃点我想吃的东西怎么了。 李牧是多年的老菸瘾。林晓冬叮嘱他不能在儿子家抽菸。他每次都去楼道间无人处抽菸。但后来林晓冬还是听见小昭向儿子抱怨，李牧身上的烟油子味道太重了，对龙龙不好。心明说她太挑剔了。小昭说，我是为了儿子，又不是为了我自己。 还有林晓冬他们出去给龙龙随手买的小玩具，小昭说是三无产品，直接扔进箱底，心明发现了，又是一顿吵。 李牧无聊，从早到晚开着电视，连带着刚会走路的龙龙也被五光十色的电视屏幕吸引。小昭下班回来几次看见李牧跟龙龙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龙龙的小眼睛睁得熘圆。回房间就与心明吵起来。小昭说，再这样下去，龙龙的眼睛就瞎了。心明说，我爸大老远过来，什么爱好都没有了，就看个电视还不行了吗。 …… 这样的事情多是生活中的小事，可出现多了，就在心上聚成了疙瘩，每个人都难安。 林晓维理解林晓冬两人劳心费力的同时，压抑、惶恐又担忧小两口的内心感受，也只能劝解她多想开。因此便离开广州打道回府不现实，亲家身体不好指望不上，孙子确实需要人带，而且后面还不是短期的。只能以互相体谅理解为主。 林晓冬只是嘆气，说有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好已经不重要了，不要最后成了陌生人或者仇人。 林晓维连说，不会的，不会的，心明从小就是个明事理、又孝顺的孩子。小昭也是爽快人，本质是好的。代沟肯定是有的，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 放下电话，林晓维心里挺不好受。她知道她对林晓冬的劝解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只要还在同一屋檐下，矛盾还是会随时产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想想林晓冬用的寄人篱下这个词，没有错。儿子大了，另立门户了。只有在自己家，才是真正的主人。 第41章 时间临近八月末，林晓维管理的所有系统都已正常运转过一轮了。包括最重要的工资、劳动保险、人员调配等，林晓维至少能保证经过她手的，都力求规范进行中了。其他专项或者临时工作，她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最难处理的劳务费发放，林晓维虽然按照上月流程完成发放了，但不表示她没看出问题。她想了想，选择跟吕月汇报，这不是她 可以单独解决的，其中涉及到劳务用工管理，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月末上报的一些纸质报表，均需要一把手签字。林晓维进出了几趟总经理办公室。 卢总好像削瘦了一些，只是粗略询问了一下工作进程上的事，至于其中的具体数字，他简略浏览了一下就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大名。 林晓维听说卢总的爱人已经恢復正常了，她原本还想问候一下卢总，但她几次见卢总，他多表情庄重，完全没有欲谈私事的意思。再加上办公室里还时有其他进出找卢总办事的人。 那就公事公办吧。原本也不至于跟他多么熟悉。 虽然这样想了，在盛夏的蝉鸣里，林晓维独坐在办公桌前时，默默地品啧杯中温凉的玫瑰花茶，还是会忍不住回想起与卢总曾经相处时的些许细节。他应该也是爱笑的，也足够风趣幽默。 也许，领导更应该是他现在这个严肃认真的样子，而那些，不过是他闲暇时放松的方式。 又是周末，这一次没等林晓维问候老爸，老秦的电话打过来了。 林保平的腰抻了。 因为是用的林保平的手机，林晓维以为是林保平，没想到里面传出老秦柔柔弱弱的声音，她说，看起来不严重，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就给林晓维打了这个电话，林保平让她不要打。 林晓维不想跟她多废话，放下电话，早饭也没吃完，就坐上徐康的车一起往那边赶。 林保平躺在床上，看到林晓维进来，有点不好意思，扶着床沿侧身起来。 「我没事的，就是昨天不小心抻了一下。」他面带歉意地说。 「你慢点，严不严重啊，干嘛抻的呀，干重活了，还是提重物了？」林晓维伸手扶着他。 「不严重不严重，就是昨天帮着搬东西，当时也没觉得怎么样，晚上左边腰带着上面肋骨这里有点不舒服，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不用过来的。」林保平用手比划着名痛处说。 「还是应该叫晓维来，今天也不见好，还不想去医院，我也害怕呀！」老秦在旁边说。 「那边房子还没收拾完吗？」林晓维说，「爸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帮着搬东西，疼得厉害吗？是腰疼还是肋骨疼，会不会伤到骨头了呀！」 「我也说让老头子别上手，我儿子收拾就行，他不听嘛！」老秦插话说。 「没事，肯定就是肌肉抻了一下，你看我这样不动，就不疼了。」林保平说着，晃了晃腰，嘴巴里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林晓维跟徐康一商量，还是带着林保平去了最近的医院。 当然，还有老秦跟着，手里握着林保平的医保卡。 在医院挂了骨科。 骨科在三楼。是个年轻大夫值班。让林保平适当地做了几个动作，感觉问题不大，不像伤到了骨头。但基于林保平的年龄，还是给他开了 ct 片子。 林晓维和老秦一边一个搀着林保平先去 ct 室，徐康拿着单子和林保平的医保卡去一楼交费。 好在今天等待做 ct 的人不多，徐康付费回来不一会儿就做上了。 结果出来，林晓维松了口气，就是肌肉拉伤，骨头还好没有事。老秦也连拍胸脯，唿着「谢天谢地」。 回到医生那里开药时，医生问了一句，「有医保吧？」 林晓维马上回说，「有，大夫，您就看什么药对他好、恢復快就开哪种。」 徐康在林晓维身后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襟。 林晓维回头看了一眼徐康，他表情有点复杂。林晓维没理会，转回头，注意力又回到医生那里。 几人坐了电梯下到一楼，林晓维手里拿着药单，对徐康说，「把我爸的医保卡给我，我去划卡取药，你先把车开到门前吧，让我爸少走点路。」 徐康顿了一下，抬手一指，「你看也没几个人排队，我跟你一块取药去吧。」说着，拉起林晓维一起朝侧面的计费窗口走去。 林晓维被他拉得莫名其妙。「你有事呀？」她侧头问他。 徐康拉着她走到一边无人处，扬了扬手中的卡，小声说，「你爸这医保卡里没钱，你知道吗？」 「别逗了，我爸多少年都不生病，有点小毛病还是我给他开药买药的，这些年少说也累积了好几千了。」林晓维说。 「真的，我刚才去交费，刨去医保报销的，连做 ct 的钱都不够，说里面就有四十多块钱。」徐康说。 「怎么可能！」 轮到林晓维划卡交费，她相信了。趁她发着愣，徐康抢着刷了手机。 取了药，看着林晓维发暗的脸色，徐康拽拽她，「老人还等着呢，咱们先回去再说，你再找机会问你爸。」 坐在车上，林晓维的脸色一直不好，也不怎么说话，倒是林保平很高兴，坐在后面连声说，「我说我没事吧，我觉得我好多了，维维，你这下放心了吧，你爸这年龄了也没骨质疏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林晓维也不接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从前面副驾驶侧过半边身子，朝着后面说，「秦姨，你家里收拾房子也有半个月了吧，是要干嘛呀，装修吗？」 「不算装修，就简单收拾收拾，粉刷粉刷。」老秦说。 「粉刷完了呢？」林晓维继续问。 老秦犹豫了一下，说，「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儿子说还不如把它租出去。」 林晓维回过身去，没说话了。徐康扫了一眼林晓维低垂的眉眼，接着问：「您那房子有多大平米呀？」 林保平接口道，「她那房子很小的，就是老玻璃厂那家属院，租不了几个钱的。」 「哦。」徐康故意似的拉着长声应着，「那这粉刷花了多少钱哪？」 「这个、这个可没细算过。」老秦有点支吾。 「你别说，这房子原来看着破破烂烂的，又黑又小的，这找人一设计一施工，敞亮多了！跟换了个房……」林保平大声说着，后面没说完，胳膊被身旁的老秦突然拽了一把。 他闭了口。 车里沉寂下来。 回到家，一行人小心地搀着林保平上楼，吃药，又贴上膏药。虽然他自称好多了，还是把他送到卧室躺下休息。 时间已经到上午十点半多了。 林晓维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对守在林保平床边的老秦说，「秦姨，要不您下楼买点简单的菜，行吧，我一会儿给我爸熬点鱼汤，您看看买条刺少的海鱼，其他您喜欢吃什么就买点什么。喏，这三百块钱是今天买菜的。」 说着，把刚才从随身挎包里掏出的三百块钱压到老秦手上。 「不用，有钱有钱！」老秦马上站起身说，指尖捏着钱。 「别客气了，增加两个人在这吃饭呢，快去吧，时间不早了！」林晓维的口气坚决，脸色略显严肃。 「我这就去，你陪陪你爸吧，在家总念叨你呢。」老秦说着，看了一眼林保平，就出去了。 「维维，坐！」林保平躺着，招唿着床前站立的林晓维。也对靠立门边的徐康招招手。 「你俩先聊，我先去洗米吧，维维，四个人三勺米够吧？」徐康说着，出去了。 「够了。」林晓维不假思索地应着。 房间里静下来，林晓维还是站着。 「维维，我这次是莽撞了，不应该逞强。主要那冰箱太大了，小浩叫来的那两个工人往外抬着太费力气了，我就想着搭把手。」林保平也看出来林晓维不悦了，赶紧解释着。 「要换冰箱啊？」林晓维顺着他说。 「不是、不是，是小浩说这个冰箱好，以后给租客用可惜了，想跟他家的小冰箱换一换。」林保平说。 小浩是老秦的儿子。 「原来的大冰箱是谁买的？」林晓维随口问着。 林保平没说话，脑袋在枕头上转了一下，与林晓维的目光交错开。 林晓维一眼就懂了。 她嘆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在床边坐下，「爸，别的我先不管，我就问问你，你那医保卡怎么回事，你几乎从来不去医院，怎么医保卡里就剩几十块钱了。钱都哪儿去了？」 「你别着急，维维，我跟你说，」林保平欲侧着起身，又被林晓维压下去了，他躺回去又接着说，「秦姨说反正我身体好，总也用不上里面的钱，再说后面每月社保还会往里面打钱。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取出来。我一想也是。就让她找人给办出来了。维维，你知道我身体好，我真是用不上这钱……」林保平自己噎住了似的，说不下去了。 「爸你今年多大岁数了？你怎么说自己用不上医保卡？我都不敢说。」林晓维压着胸口的火，尽量平声说。 「这次是个意外，是怪我自己。」林保平小声说，暗暗看着林晓维的脸色。 「爸，我现在先不跟你说这次，你已经快八十了，是，你平时身体挺好，什么指标都正常，也不用吃什么药，可你的岁数在这儿摆着呢，谁能永远不生病啊？再说，你们是缺钱还是怎么 的，缺钱你可以跟我说呀，你跟我妈那些剩下的存款只是我替你保管，还是你的，你有用，我肯定给你的呀！至于要取空医保卡里的钱吗！」 林晓维的声音越说越大，说得徐康都走过来了。 「不缺钱，维维，我们不缺钱！」林保平侧躺着直摆手。 「那一共从医保卡里取出来多少钱，钱在哪儿呢？」 「你秦姨说是小浩找人办的，挺麻烦的，还有手续费，最后没有多少。」林保平含煳道。 「没有多少是多少，钱哪儿去了？你看到一分没有！可真能耐，你让我去取，我都不知道去找谁，他们太有门道了，居然把你医保卡里的钱都能取走！」 林晓维心口堵得难受，站起来又坐下，徐康过去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少顷，又拉着她从房间出去。 第42章 老秦买了一条一斤半的鲈鱼回来了。还有几样素菜。她有点歉意地对林晓维解释说，她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又担心老头的身体，就赶紧回来了。 林晓维未置可否，让她进去看着林保平。自己开始快速收拾鱼，准备午饭。 她刚刚与徐康没有商量出对策。林保平如今明显离不开老秦，不能撕破脸的结果，就註定难以把事情摆到明面上。甚至她都难以直接向老秦提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她低头狠狠地刮着鱼鳞，想一想事情的起因还是林保平，怎么就这么快把一个来歷不明的老太太带回家。从认识她起，对她做的一切决定都言听计从。现在还一心一念地维护她。这都是为什么呀！这就是老年人的感情吗？ 徐康被她推到一边去摘菜，不时担忧地抬头看看林晓维。 其实徐康与她一样意难平。 一顿饭吃的有点沉闷。林晓维一点也笑不出来，也吃不下，只是给林保平盛汤、夹菜。又低头仔细的把碗里的鱼刺挑干净，拨到林保平面前去。 林保平直直坐在椅子上，后背被老秦垫了一个厚垫子。「够了，维维，够了！」他脸上挂笑连连说，让林晓维自己吃。 一旁的老秦略显不自然的吃着自己的饭，林保平偶尔招唿着她多夹菜，「你多吃，你多吃！」老秦又推脱回去。看得出，林保平已经偷偷地把医保卡的事情告诉她了。 林晓维几次把头侧向一边，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就要冲破极限了。 徐康给林晓维舀了一勺汤汁浓浓的肉末豆腐，示意她多吃，侧头突然恭敬地对老秦说，「秦姨，刚才在医院，我去窗口划卡给林叔做 ct，才发现林叔医保卡里的钱都用光了，我还吓一跳，以为医保卡被谁盗刷了呢。回来一问，听说是您找人把林叔医保卡里的钱给取出去了，是吗，秦姨？」 老秦怔了一下，脸低下来，嗫嚅着说，「是我觉着保平身体好，反正卡里也是自己的钱，放在里面又用不上，不如搁银行，还有利息。」 「哦，取了多少钱哪？」徐康又问。 「没有多少吧，小浩托关系去办的，还有手续费。」老秦的脸更红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事，没事，取了就取了。」林保平安慰地拍拍老秦的手。 林晓维面无表情地继续埋头吃着自己的饭。像什么也没有听到看到。 「那钱是给小浩拿去了，是吧。那手续费是多少啊？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徐康继续好奇似的问，眼睛盯着老秦不动。 「我真不知道。」老秦放下碗筷，低着头，像要认错的样子。 「小娟，你快吃呀！」林保平有点急了，推着老秦拿筷子。 「那个徐康啊，」他瞟一眼若无其事的林晓维，又转向徐康，「咱先吃饭，这个医保卡是我给你秦姨的，取钱出来我都同意的。」 「林叔，您吃您的，秦姨，您也吃，别耽误吃呀！」徐康又说，「秦姨，我其实没别的意思，取了就取了，是，不生病放里面也没啥用。我主要也想让您也帮我个忙，我这体格更是多少年都不生病，能不能帮我也把医保卡里的钱都取出来啊。」 林晓维从徐康一张口，就知道他没好事。她随便他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老秦呢。 她觉得心口好像顺畅一点了。 「我可不行，是小浩找朋友办的。」老秦赶紧摆手。 「那肯定是关系很硬啊，能把林叔的钱取出来，肯定也能帮我取出来。哎，对了，秦姨您自己那卡里的钱取出来没有？」 「我的没有取，我身体不好，我有慢性病本，我高血压、冠心病！我平时得开药。」老秦声音足了一点。 林晓维抬眸看了老秦一眼，她还真不知老秦是这样的身体。 「那您这身体还不如我林叔啊！林叔您以前就知道秦姨身体不好吧，那您这平时没少照顾她吧！」 「知道，知道，互相照顾，互相照顾！」林保平连声说。 两个老人被徐康说得有点懵，林晓维继续看戏，看着徐康演。 「说到哪儿了，对了，还是取钱的事，秦姨还是麻烦你啥时候问问你们家小浩，再托朋友帮我把医保卡里的钱也取取？我下回把卡给拿来，今天没带着。」徐康一脸诚恳。 老秦抬眼看看徐康，大约不知是否该答应他，最后还是犹疑地说，「我问问吧，不一定行。」 徐康摸摸下巴，又沉吟一下，才说，「不过小浩这朋友关系有多硬啊，我听说上面医保局查得很紧哪，前两天中央台新闻上说，今年年底前国家牵头，医保局联合公安部好像要有个清理整顿大行动，专门抓这种钻国家制度空子盗取社保基金的，抓住了的话，上面政府机关的就是个渎职罪，肯定还得追查到下面的利益链，该进的都得进去，至少也得罚款，重罚！要不，秦姨，明年吧，明年过了春节，等这阵风过去，您帮我跟小浩说说，再帮我把医保卡里的钱也取出来，怎么样？」 林晓维强忍着，不出声。徐康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胡诌出来的公安部大清理行动，她怎么一点没听说过。 老秦和林保平可没有这么看，两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尤其老秦，随着徐康的描述，面木有点呆滞了。 「公安要查呀？」她也不知在问谁，还是自语。 「没事，小浩的关系肯定特别硬，要不不会把林叔这个事办得这么顺利。金额到万应该算是个坎，小浩这都能办出来，他肯定没事。」徐康继续扔把柴。 老秦有点坐不住了。 林保平担忧地看着老秦。 「没事，没事，不行就再让他们把钱退回卡里，不就行了！」他安慰着老秦。 「出去的钱退肯定退不回来了，再说也有走帐记录啊，这个维维明白，干这么多年劳资了，所有跟钱有关的记录，都抹不掉的！现在又都是计算机办公，哪月哪号，通过什么渠道，取了多少钱，怎么出去的，一查都能查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行了，爸，先吃饭吧，把汤喝完了，要凉了！」林晓维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林保平被林晓维逼着又多吃了两块鱼肉。一顿饭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四个人其实就林保平算是吃好了。 老秦脸色明显带着慌张，把林保平安顿到沙发上坐好，就进屋关门打电话去了。 徐康推着林晓维去客厅陪老爸，说林晓维做饭辛苦，换他洗碗了。 林晓维回头扫了一眼沙发上坐得直直的林保平，趁水池边放水的徐康不注意，揪过他的领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徐康一愣，笑了，小声说，「给你出气了吧！」 林晓维也笑，忽然觉得围着刚从自己身上摘下来的花围裙的徐康，今天怎么这么好看了呢。 林晓维和徐康走之前，反覆叮嘱了林保平要坚持吃药、贴膏药，多休息。也拜託了老秦多照顾林保平，有事情马上联繫她。老秦一口答应，让她放心。 老秦打完电话，心神安定下来。大约是得到安慰了。 看见老秦表情平和了，林保平也安心了，直说让他们放心，不用总跑过来，他身体基础好，肌肉疼有几天就会好。 坐进车里，林晓维和徐康互看了一眼。林晓维起初的郁闷心情虽然缓解了，但表情还是有些无奈。 「走吧！」她催着徐康。 虽然两人是出了一口气，可都知道，林保平被取出去的医保卡里的钱是回不来了。 林晓维淡然看着窗外的的街景，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今天你都挑明了，看我爸这以后生病，谁出钱吧。老秦的算盘，我也明白，把钱取出来，自己攥着，觉得以后医保每月还得打钱进去，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了。你说我爸这种，医保每月也就打个五六十进去，以后够看啥病呀！弄不好她家那房子装修都从我爸这钱里出的。我今天就听出来她家的大冰箱就是我爸给买的。真是要气死我了！」 「行了，你别生气了，再把 你气病了。」徐康赶紧劝她，「唉，说起来这事主要还是老头被拿捏住了。这老太太贪是贪，道行还是不够，被我一吓唬就害怕了，至少说明还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就是敢贪点小便宜吧。你还给她三百块钱，她买那点菜，有一百块钱还多说了。你爸这日子也不好过。」 又说，「咱不要那钱了，行吧，就当那是一万块钱丢了，以后你爸再去医院，咱们肯定还得管哪，是不是！」 「……」 徐康一路劝慰，一路将车开过繁华的商业街时，招唿林晓维：「我陪你去逛逛街吧，你不说月底同学聚会吗，咱得来个闪亮登场啊！」 林晓维收拾起心情，故意说，「你那大红花的裙子还不够闪亮吗？」 「那不行，那个太美了，只能我在家欣赏。他们的欣赏水平肯定达不到！」 说得林晓维啼笑皆非。 第43章 这一周公司的重点工作是迎接标准化检查组的到来。 周一例会上，卢总上来就强调了办公室牵头，各部门要积极配合。 标准化检查搞了十多年了，林晓维早已熟悉相关流程，基本都清楚他们突出检查的系统重点。她上周就整理出来了。 让她担心的还是劳务费管理。 按她的估算和经验，按这个进度发放，劳务费十有八九到年底又要突破计划。劳务用工完全归劳务队自己管理，包括劳务用工合同，她这里没有任何备案。林晓维完全不了解他们的内部情况，她只是一个每月定时发放劳务费用的执行者。 但以林晓维多年的管理经验，这其中肯定有不妥之处。所以她上次直接跟卢总提及了。 虽然她也曾经简单向吕月汇报过，下午，她还是又来到吕月办公室。林晓维是个认真的人，她放不下，她还是忍不住想去提醒吕月。 好像是吕月意料中的事，她不紧不慢的。 办公室里不知谁送来的半个西瓜，吕月切了，两人一起吃着。 吕月吃了两块，洗了手回来，把门一关，才对林晓维说，「晓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劳务队尹队长那一团乱帐，现在还不觉得，一到年底结算，还有就是审计的时候，真憷头。是真对不上啊！ 「现在是他用工，出人头帐，自己报费用，你说得对，主要是权限的事，没有监督，也没有制度约束，也不能说没有，就是执不执行、怎么执行都在他自己。你知道为什么会形成这个局面吗？ 「你知道卢总之前再往前是谁在咱们这当过一把手吗，彭磊彭总，彭总你肯定知道，最早也是干劳资出来的。现在是局里的二把手、大老总了。尹队长是他小舅子。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劳务用工这一块不好管了吧！其实卢总心里也很清楚，可连他都不方便直接出手，出手先就是削权。你懂了吧！」 「那其实以前劳务费发放超额，也不能都怨在小金身上。是吧！」林晓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是，这么说起来是不能都怨小金，可劳务费就是个手工帐，跟大帐的工资系统不一样，那可是一点做不得假的。小金也可以想办法把它做平，实在不行也可以跟领导反映想办法呀，也不能明知突破计划还往上报，那不等着挨批吗。」 林晓维听了又沉默了，她不知该怎么说。 吕月最后说，「这次标准化检查看看怎么说吧，劳务用工管理肯定是逃不开检查的。你也别急，这一块有问题是正常的，卢总心里都有数，大领导担着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林晓维回到办公室，心里有种七上八下的感觉。这事跟她关系不大，又好像有关系。这么多年的工作经歷，她没有做过假，她几乎可以想像出来，小金可能也可以把报表做得漂亮一点的，她只是不想。 如果到年底换了自己呢。 她告诉自己先不多想了，明天检查组就要来了。自己这一大滩子刚理顺，先不要出岔子才好。 她忽然想起应该问一声明天要来的这个组是谁带队的，说不定会有熟人。 「林姐！」周二一大早，检查组比林晓维他们上班到的还早。她一下车，就有人叫她。 林晓维回头，就看到一身西服套裙、提着笔记本电脑的小万跟几个年轻人站在办公楼台阶下，大声叫她。 看见小万，林晓维心里有底了。 十多年前，小万是大学毕业分到林晓维公司的。林晓维那时刚正式提职，差不多手把手的带了小万三年。 小万人爽快，头脑灵活，林晓维还挺喜欢她的。但三年以后，小万就调到局里企管部去了。林晓维可以理解，人往高处走，谁都知道在上面机会多一些。 小万在林晓维手下的时候，跟林晓维的关系一般，反倒是走了以后，再遇到她，每次都很亲热。 小万曾经颇有感触地对林晓维说，她以前没有对比不知道，后来去了局机关，天天被那些有资歷的大姐使唤着打杂干零活，才知道林晓维有多好。只要她想学的，林晓维当年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她，生活中也特别关照她。不像局机关里，既怕新人过去干得好了抢了他们的饭碗，也攀比着唯恐别人比自己清闲。 小万还是很快熬出来了，三十出头也是科级干部了。算是跟工作了差不多一辈子的林晓维平级了。这几年小万开始带队查标准化，她是副组长，基本全权负责，名义上的组长是他们魏处长，很少露面。 「林姐，我来之前就听说你到这个单位来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啊，有空我去你那坐坐啊！」小万看到林晓维还是很亲。 「好啊，欢迎机关领导光临指导！」林晓维笑说。 虽然在她眼里，小万还是小姑娘一个，可人家毕竟属于上级了，该有的客套和礼节还是要有的。 吕月安排腾出一个会议室给检查组这两天开展工作，中午布置下去专门在小食堂另为他们准备了饭菜。 上午小万手下的一个小伙子过来给林晓维送了一张单子，上面列出了她这边需要提供的资料信息。 第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小万才抽空过来找林晓维了，两人小坐了一会儿。小万告诉林晓维，她这一离岗等退，他们那个公司跟闪了腰似的，这次检查虽然不是她去的，但她有耳闻，过去的那个组工作进行的特别慢，其中就跟人力资源这边不顺畅有关。 而她开始还不太爱来这个公司呢，这里管理也有点乱，上面都有数，他们一个单位就呆两天，大公司不超三天，谁都愿意顺顺噹噹转到下一家公司去。后来听说林晓维返聘到这边来了，她高高兴兴过来的。 林晓维被她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万的一番话第二天又拿到中午的饭桌上当着众人面说了一遍。 第二天中午，是卢总安排了一个小宴请。就在公司食堂。 为了方便内部宴请，公司食堂侧面专门留有两个不对外的小雅间。 因为卢总出面了，小万还专门通知了他们的魏处长，临近饭点，卢总派人开车把他接过来。 本来林晓维是不想参加的，她看得明白，这边已经有卢总、吕月，还有办公室杜主任、业务口一个科长和主管企管的小宋陪着，小万那边加上魏处长也是五个人，正好一桌。自己一个返聘人员，也不是关键人物，完全不应该登场的。 可临近中午的时候，林晓维都拿着饭盒打算领午饭去了，小万过来叫她了。 「去吧，去吧，陪陪我！」小万拉着林晓维。 「跟我们林部长熟啊，那林部长就一起来吧！」卢总正好陪着魏处长一起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坐到一桌上，小万挨着林晓维。吃饭的时候，她就把前一天跟林晓维讲过的话，又当众讲了一遍。 「万科长这意思，是我们单位捡到了一个宝呗！」卢总看了看林晓维，笑吟吟地说。 「是，林部长人资口有名的，这个我都知道。」魏处长接口说。 魏处长很早以前就开始跟林晓维的公司打过交道了，跟林晓维也算旧识。 「魏处您太夸奖了，我这都是离岗的人了，也跟退休差不多了。」林晓维笑说。 「林姐，你就别客气了，你看这回你一来，明显的，这边人资口进行的多顺利呀，该有的文件、制度都齐全了，大变样啦！」小万说。又侧头跟她手下几个特别年轻的兵说，「你们看看这个姐姐像不像 50 岁的，她要是不说，谁能看出来她都满 50 了！」 旁边几个组员都连连点头。 「昨天我跟林姐取经了，问她怎么保养的。结果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小万又侧头跟她身边的小姑娘说，「林姐常年喝玫瑰花茶。昨天还直接送了我一罐。以后我也得喝起来了。」 「送我的那个叫苦水玫瑰，是吧，林姐？」小万又转向林晓维。 「万科长现在就开始养生啦！」看着他们说得热闹，卢总笑着插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小万就是这个性格，我们企管的开心果，不过工作没的说，帮我解忧。」魏处长一派轻松地说。 「以前小万在我们公司呆过，就在我们部室。比较熟。」林晓维侧头向卢总解释着。吕月是了解的。 「晓维喜欢喝苦水玫瑰呀？」卢总点点头，看着林晓维说。 林晓维心下一动，卢总第一次叫起了她的名字，而不是她以前的职位。她嘴上还是赶紧应答着，「也不是，正好手头有这么一罐还没开封的，就送万科长了。我平时是赶上什么喝什么，不过甘肃产的玫瑰花味道还是挺独特的。」 「文启你是找到知音了，都是爱茶之人啊！」魏处长晃了晃手里的茶杯。 今天满桌喝的是卢总带来的碧螺春。 「我可不行，这个茶我就是随便喝喝的，可不能跟卢总比。来，魏处，我还是先敬您一个吧，其实应该叫您魏部长了，算起来处、科改换成部，至少也有七八年了，我还是习惯老叫法。这又是几年没见了，过得多快呀，敬您啊，以茶代酒了！」林晓维站起身，郑重敬了魏处长。 卢总在一旁无声地看着，眼波微动，在林晓维温雅淡定的笑容上驻留了一刻又一刻。 第44章 标准化检查顺利结束了，连林晓维最初担忧的劳务费管理这个板块都波澜不惊地通过了。 林晓维也不想多打听其中的事，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一周，工作之余，她又跑回家去看望林保平两次。林保平恢復得不错，腰腹活动得越来越自如了，精神也很好。林晓维的心才慢慢放下。 新的一周，周一的上午十点多钟，林晓维正在电脑上敲打整理歷年人员调配名录，手机一响，是卢总的微信。 林晓维过来的这一个多月，慢慢发现日常多是吕月和一个管业务的裴副总常驻公司。卢总是轨迹不定的。吕月解释说大领导往往是规划大事的，外面的很多业务关系都是卢总在维护。 在公司吗？卢总微信问。 在。 中午不要在食堂吃饭了，我十一点半过去接你，参加一个小饭局。卢总说。 林晓维愣了半天，没有回覆他。 中午有事？卢总又发过来。 不是。 你别多想，一个简单的私人聚会，有女士，你去比较合适。 卢总好像知道林晓维所想。 其实林晓维还想说吕月也是女士。略一犹豫，还是痛快回了一句，那好吧，中午见。 之后，又问了一声，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过去就行，家常便饭。卢总回她。 放下手机，林晓维靠窗冥想了一会儿。 卢总没有徵求她的意见，她倒不觉意外，毕竟是领导。她也无所谓认识陌生人。问题是私人聚会为什么会叫着她。像很亲近一样。 卢总来接她的时候，把车停在了马路斜对面。这个时段同事们多去后院小食堂打饭了，林晓维出去没碰到什么人，走近车时，卢总已经为她把右前门打开了。 「美临阁去过吗？」看着她系好安全带，卢总缓缓启动，随口问道。 「没有。知道那个地方。」林晓维老老实实地说。 她知道那是个私人会所。在市中心广场背后。 「那里多是私房菜，比较有特色，环境也不错。」卢总说。 「那我正好跟着卢总见识见识。」林晓维说。 「是您的重要客人吗？」林晓维斟酌了一下，还是问出来。 「就是好朋友，带你认识认识。」卢总笑看了林晓维一眼，「晓维，你别紧张，一个多月了，食堂的大锅饭还没吃够啊！」 他又叫她晓维了。林晓维觉得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她事实上在这家公司没有任命任何官职，卢总叫她的名字也很正常。 「其实，你们公司的午餐还是不错的，比我们过去的公司好多了。」林晓维诚实地回答卢总。 「你们那个大公司人太多，肯定吃不好。」卢总说的有点自得，「不过，你也得看看我每年给食堂补贴多少啊。」 「是，你们这里的饭菜还便宜。福利真好！」 「别你们你们的了，现在也是你的公司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长期干下去，到你自己真想回家养老那一天为止。」卢总笃定地说。 林晓维一顿，「这个呀，我还没有多想，当时也是有点冲动，一下子就答应吕书记了。这一摊实际上没有多复杂，找个年轻人从头要求，只要真心想干，很快上手的。」 卢总轻笑了一声。 「那你后面也可以考虑一下，年轻人是肯定要找的，你可以做管理，公司里还是缺人的。不想干人力资源了，也可以考虑干干别的。也不差你一个人的工资，只要你想继续干。」 林晓维没有说话。她觉得今天的卢总又好似跟以往不一样了，虽然面带微笑，但这不带商量的口吻、自有安排的姿态，是领导的另一面吗。 「我先谢谢卢总了！」她缓了一下，还是说。 美临阁门前只是一片安静的空场，但进到里面就显得别有洞天了。隐隐的丝竹声声，小桥流水的院落，绿植茂密的迴廊后面，仅有的四五个雅间，听说日日爆满。 卢总的客人是一男一女，都是五十出头的中年人。他们已经先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他们四人占了一个最小的雅间。说是小雅间，其实面积并不小。只是桌子小一点，差不多算 6 人台。两面墙上的字画古朴秀雅、装裱精緻，林晓维不懂真伪，她喜欢对面的雕花木窗，外面有潺潺水声和摇曳的清影。 卢总先给林晓维作了介绍，对面的男人是黄总，卢总说他可是大老闆。介绍到女人，卢总笑说，「你看看你认识她吗，我们过去的小姜姐姐，现在的姜老闆。」林晓维看了看对面女人一身中式的衣裙，眉眼分明，妆容很淡，倒是有些微微的眼熟。 「咱们这个年龄段，应该都看过，曾经市电视台的新闻一枝花。」卢总又介绍说。 林晓维恍然。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年前了，小姜曾经是市电视台特别有名的新闻主播，基本日日出镜。现在细看五官还是像的，只是人胖了很多，自然也见老了。 小姜，现在的姜老闆沖她微微颔首微笑。 而到林晓维这，卢总只是介绍说这是林晓维。 林晓维一直保持着礼貌得体的笑容，她注意到姜老闆和黄总打量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探寻。但她看得出他们并无恶意，眼里的笑意是温和自然的。 「是个美女！」姜老闆笑说，声音略低哑。 黄总也点头。 林晓维挨着姜老闆坐下，另一边是卢总，只是距离稍微隔开了一点。 菜已经提前订好了。江南菜式。服务员开始摆冷盘了。 林晓维注意到这次卢总没有自带茶叶。 她和卢总进来时，黄总和姜老闆已经开始品茶了。桌上放着一个玲珑剔透的大号公道杯。里面翠绿的茶芽饱满、汤色明澈。 卢总坐下，主动给林晓维面前的压手杯里倒进茶水。再给自己倒上。 「尝尝我这毛尖，明前的，这是二遍了，一会儿三遍应该更好。」姜老闆介绍说。 「燕妮就喜欢喝淡，我觉得二遍正正好。」黄总说。 「喝喝看怎么样？」卢总招唿着林晓维，看着她轻抿了一口。 「挺好的，淡香。」林晓维说。 「看出来，这美女也是个明白的。」黄总笑说。 卢总靠坐在椅子里，有点得意地用指头轻点桌沿。 「我不懂茶的，就是实话实说。」林晓维大方地说。 「是叫晓维吧，来，我喜欢你的实话实说。」姜老闆笑对着林晓维举了一下手里的杯子。 回身她轻唤了一声门口候立的服务员，「问问今天女士汤准备了什么，雪蛤，银耳，虫草，不行鸽汤也行，有什么上一例，给这位女士，不用给我啊，我不要。」 「谢谢姜老闆啊！」林晓维说。 「姜老闆在这说了算的，大股东！」黄总给她介绍说。 姜老闆嫌他话多似的，瞪了他一眼。回身春风满面地对林晓维说，「叫我燕妮吧，别老闆老闆的，太俗气了。」 「好，燕妮！」林晓维不客气地叫着。 「文启这眼光不错！人漂亮，又成熟大气！」姜老闆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胸前鸡油红的蜜蜡随行吊坠，看看林晓维，又看看卢总。 卢总还是一派自得的样子。 「你看把他得意的，你还夸他！」黄总大笑。 热菜开始上了，量少而精緻，一道一道，后面每道上来的时间都掐算得不早不晚、洽到时候。 卢总开始小声跟黄总谈事情了。 姜老闆低头轻推了一下转盘，对林晓维说，「咱们吃吧，不用客气，让他们谈事去。」又说，「看你这么瘦，多吃点也没问题，刚才服务员跟我说有雪蛤木瓜，你可以的吧！」 「我都行。」林晓维说。 「 爽快！我看出来文启怎么会带你过来了。我跟他认识也有近二十年了，你是文启第一个带过来的女人。当然，辛媛除外。辛媛，你知道吧？」 「嗯，我听说了。」林晓维说。 「不幸的人啊！」姜老闆嘆了口气，「不过，她身体还好的时候，也不太跟文启一起出来的，漂亮是真漂亮，像个冰美人。」 「背后说我什么呢？」卢总故意粗声道。 不过五六分钟，他跟黄总好像就商量完了事情。林晓维只隐约听到车皮、哪天到、怎么交接之类的字眼。 「我说你们家辛媛呢，夸她以前漂亮。不让说啊！」姜老闆轻咳了一声，不在乎地说。 「你说，你说，谁敢管你呀！」卢总笑说。 「你还是让她少说一点吧，那嗓子下周又该复查去了。」黄总说。 「医生是让我少说点，我也憋不住啊，」姜老闆夹了一棵嫩嫩的上海青到自己盘里，「光听医生的，一天天蔬菜水果的，我都够了。」 看看林晓维有些疑惑的眼神，姜老闆解释说，「我喉癌，十年了，发现得早，手术也挺成功，现在就这样了，嗓子不行了，人也胖走形了。」 林晓维又看看她，不知说什么好。 姜老闆捕捉到林晓维的眼神，叫起卢总的名字：「卢文启呀，你怎么找到她的呀，你看她这眼神，我真受不了了，怎么这么善良啊！」 第45章 一顿饭并没有延续很久，不到两点钟，卢总与林晓维一起回公司了。 路上，卢总明显心情很好。又跟林晓维说起，让她这个月再理顺一下，就可以考虑后面招新人的事了，把需要的条件列一列，看看去上面找还是外招。这样，林晓维也可以尽快从日常琐碎的工作里解脱出来，现在这样太大材小用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又说起，应届毕业生肯定是别想了，全局今年开始要减员增效了，这一两年一个应届毕业生也不会招了。 林晓维答应了。正好问起，听说今年要下来针对普通员工的离岗等退政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卢总说，是有这个传闻，看这个趋势，十有八九吧。又看看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朋友着急要回家，不想上班了。林晓维轻轻摇了摇头。 快到公司的时候，卢总的话题突然又转到刚才的饭局上，说起他们 3 个人都是多年的老相识了。说到姜燕妮眼光高，从不夸人，不知怎么今天与林晓维对上眼了。说这话的时候，林晓维又在他脸上看到几分志得意满的神色。 最后，卢总又让林晓维猜猜黄总跟姜老闆是什么关系。林晓维摇头说看不出。卢总告诉她，曾经是婚姻关系。现在，是生意伙伴的关系。 下午，林晓维手头本还有没有做完的工作，但她一直有点分神，精力始终难以集中起来。 中午的这一顿卢总口中的家常便饭，她吃得不踏实。很明显，这是个卢总个人的小圈子。卢总与那个黄总目前有生意合作关系。林晓维感觉得到，这生意跟他们的公司是没有关联的。 工作之余，在外面利用人脉做个人的生意，尤其是领导，林晓维这些年知道很多。不说卢总这种处级干部，与林晓维过去同样级别的科级干部，林晓维周围就有不少自带买卖的。她也见怪不怪了。能力和精力足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黄总有点深藏不露，至于那个姜老闆，林晓维觉得她性格很好。正是林晓维喜欢的那种直爽不做作的人。 再加上她的疾病，她的嗓子曾经是她最大的优势，世事弄人。想想她也曾经算是小城的名人，现在开启的是另外的人生了。 就当是卢总让她过去陪陪那个曾经的小姜姐姐吧。 林晓维最后只能这样自我解释了。 而另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卢文启的心情又是别样的了。 前段时间辛媛时好时坏地烧了一周。大夫也说不出原因，查了血象又没有高出很多。最后只能解释是免疫力低下，有慢性炎症。 好在点滴里加到三代抗生素，一周后体温终于稳定下来。 在辛媛最高烧到 40.8c的夜晚，卢文启有过瞬间的念头，如果辛媛就这样高烧过去，他会怎样。他设想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就像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冲动的感觉。 5年多了，辛媛这样活死人一样躺着。他为她做的已经自认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这 5 年，因为她，他也保持着一个人。辛媛曾经是个有轻微洁癖的女人，他现在何尝不是过着一种类似于洁癖的苦行僧的生活！ 他又想起了林晓维。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现在的自己还会被一个 50 岁的中年妇女吸引。她知性成熟、大方得体，并且头脑聪慧、思维敏捷。还有，她的善良真挚。 当然，无疑她也是温婉美丽的。比周围绝大多数同龄人都更具有外形上的优势。 但同时，他也看得出，她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女子，应该是靠自己多年的努力和悟性，才一点点取得对于她已经算很不错的职位和工作业绩的。 不恃靓行兇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德。他接触的大多数美女都难以做到。 尤其是年轻女孩。 经歷了高烧中的辛媛那一段，他有点心灰意冷，再回到单位，他有意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装作没有看出进来签字办事的林晓维投射过来的关心和探寻的目光。 林晓维如他想像的，马上领悟了他的心思一般，后面再见也随之只是保持礼节和尊重的微笑了。 但她真的领悟得出他的心思吗，他连自己都捉摸不透自己。 标准化检查组的到来，对于她好像家常便饭，一点没有其他部门的紧张感。她与检查组小孩都很熟，包括面对善打官腔的老魏，也是进退有度、从容大方。 看着那样的她，他忽然就有了要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认识的冲动。他要看看他们的反应。是不是自己受了不该受到的蛊惑。 正好一个进行中的生意要接洽一下，他把林晓维带到了美临阁。 姜燕妮一眼就相中了她。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姜燕妮看似一派明月清风，不问世事，其实性子清高又多变。 他想以林晓维的阅歷，是感知得到与他们几人身份地位和生活品质上的差异的。但她依然是她自己，不卑不亢、谈笑自如。她的真挚和简单，她只做自己的一片赤诚，连老辣的姜燕妮都被打动了。 他怎么能不得意呢，自己的一双慧眼没有错看，也没有错过她。 但其实想一想，不用他的朋友给他鑑定，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直接向她表达了挽留之意。 他告诉她可以一直留在公司干下去，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自主选择其他想尝试的岗位。所以他带她出去亮相，更像一种既成的认可甚至炫耀。他在心里是相信她有处变不惊的能力的。 而事实证明，她的确做得非常好。 可对他的建议，她未置可否。这点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工作带给她的存在感和成就感会让她马上欣喜地接受他的建议。但并没有。可能这更接近她的谨慎性格吧，心中有数，三思后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现在他想也许以后可以更多的带带她，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带她融入他的生活圈子。他不反感她与他走得近些、更近些。 反正来日方长。 再一次叫着林晓维，是为了周末晚上的聚会。他午后直接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林晓维很快过来了。 「还那么忙吗，」他直接问她，示意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嗯，手头是有些活，哦，对了，昨天有个文件还在 oa 系统里，您得先批一下，好继续流转，养老系统的新规。」林晓维提醒了他一声。 「好。」卢总痛快地答应着，马上登陆 oa 办公系统，先把上面的公文处理了。 「晓维，你有时候也放松一点，工作是干不完的。上次你跟吕书记说的有关劳务费的发放差额，我心里有数。你的位置不好多说，后面就不要管了，我来处理，下周我找尹队长。」 卢总先是要给林晓维宽心似的，之后又接着发出了邀请：「今晚没有安排吧，跟我去见几个朋友吧！」 林晓维的思维还停留在公事上，没有想到卢总的话锋转得这么快。 「卢总，你们都是上层领导，又要谈事情，我去不太方便吧。」林晓维低头沉吟片刻，斟酌着说。 「什么领导，领导不吃饭吗，有背人的事情就不坐在一起了。没什么不方便。周末了，一起去热闹热闹，多认识点人，下班我叫你，你跟着我走就行了。」卢总看着林晓维，口气看似轻松，却未留商量的余地。 林晓维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前久久出神。 初秋的燥热还在，午后的办公楼更显静寂。马路对面是另一片密集的 楼群，遮挡着远眺的视线。 她不由地想起海苑新区对面开阔的天地，那片远远的海天一色，她心里的感觉变得有点复杂。 晚上，她还是跟随卢总去参加聚会了。出门前，她补了一点妆，又稍微打理了一下头髮。 她提前告知徐康晚上单位有聚会，徐康原本推掉一个饭局，要在家里陪她的，这下也可以出去与朋友一聚了。因为他的数次缺席，他被那帮过去常聚的老朋友们已经笑话多次了。 这一次的聚餐比起上一次中午那个小聚明显不同了。 国窖荟，名声响亮的大酒店。酒店前大片的停车场，一熘豪车。 晚上这一桌正好十个人。七个男士。一眼望过去，林晓维就看得出，至少都是与卢总身份相当的人物，其中有两个也是局内处级单位一把手，林晓维没有打过交道，只看到过宣传照片。 被卢总介绍完，一圈下来，果然都是老总。卢总对她的介绍是，单位新同事。大家都瞭然的样子，也没有人细问探究。 同台的另两个女士比起林晓维，都年轻了很多。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张类似网红脸，尖下巴，大眼睛，穿着大一字领的短裙，露着一片白嫩的香肩。另一个也不会超过四十岁，高盘发，妆浓。 女人之间总会不自觉地有所比较，虽然只是一瞬的事。 看着他们，林晓维觉得自己就太平淡了。 不管是年龄还是装扮。 接下来，她又发现了自己的差距。两个女人都特别能喝酒。尤其是那个年长一些、大家都叫她菲菲的。端着满杯的 53°茅台跟着同行的邵总，敬向谁，都是直接干杯的。 满桌只有卢总喝茶。林晓维和一个干瘦的龙老闆喝红酒。 这样的场合，不打圈是说不过去的，尤其满桌明显只有她是新人。虽然卢总在她耳边说了句「不要勉强」，林晓维还是咬牙敬了一圈。 林晓维脸热热地坐下时，菲菲还在轮流敬酒，对面叫小丹的姑娘脸喝得红艷艷的，靠近身边同来的半谢顶的田老闆，两个脑袋低靠在一起，不知说了什么，田老闆笑着伸手轻捏了一把小丹的鼻子。 「都是自己人，不用太客气，量力而行。」卢总忽而在林晓维身边低低地说，声色和悦。 第46章 这个周末，徐康觉得林晓维大约是前一晚喝得有点多，白天精神萎靡，又好像若有所思。 他见到的林晓维很少喝这么多酒，酒桌上的事他能理解。跟新同事同席有时候话说到那里，不端杯表示一下说不过去。 可他还是心疼她。起床便问她想吃什么，林晓维摇摇头，后来就只喝了一杯他冲倒的蜂蜜水。 如果说上一次中午的小聚会，林晓维还不好胡乱猜度，那么现在，她已经基本能够确定，卢总对她有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虽然对她，卢总没有任何逾距或者不尊重的行为。 昨晚酒桌上的氛围，林晓维很不喜欢。那两个叫小丹和菲菲的女人，她不了解，也不便评价，但林晓维就是不喜欢他们扮演的角色。绝对不是谁人的妻子家人，是否算谁的女朋友都不好说。而那些男人相互插科打诨之余无意中投向她的目光，也让她觉出，在他们眼里，自己也是与另两个女人一样的角色。 或许这样的圈子是卢总正常社交生活的一部分，把她带过去是对她的信任，更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但陪客，女陪客，这种感觉她特别不喜欢。 她承认，卢总是个有魅力的人，俊朗多金，又成熟稳重、幽默体贴，他可以满足绝大多数女性对男人的幻想。她也承认，初见他那些日子，她不是没有过一时的迷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但她不能不时时想到他病榻上的爱人。那也是她最初对他产生好感的重要因素之一。因为他的情深意重。 她不想再多猜测卢总的心思了，他一次次看向她的专注眼神，他对她的充满深意的探究，他反覆提到的、对她可以长期留下的笃定安排，还有他向她逐渐敞开的私人圈子，都是越来越明显的暗示与邀请。 允许并且希望她主动向他靠近。 现在，她已经有了徐康，即便没有徐康，以她的认知与教养，也不会任由自己陷入与有妇之夫不明不白的关系里去，即使只是进一步保持暧昧。 林晓维靠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着在厨房煮细面的徐康的背影。 他说自己想吃，其实，林晓维知道，他不爱吃软绵绵的细面，他是想让没有胃口的自己吃一点，哪怕多喝一口汤。 他说，面汤养胃。 原本林晓维打算周日再去看看林保平，虽然他电话里嗓音洪亮的自称腰已经完全好了，但林晓维还是想再过去亲眼看看。她一周没去看他了。 但周六晚上八点多钟，林保平忽然给她打电话，说老秦吐了，问林晓维要不要紧，怎么办。 林晓维跟徐康急忙赶过去。 老秦靠坐在床头，显得有点虚弱。看见林晓维他们进来，直责怪林保平多事。 林保平说，白天老秦嗓子有点不舒服，也没当回事，刚才饭后就吐了。现在浑身没劲。 林晓维问有没有给小浩打电话，老秦一味摆手说，不用打，小浩外面跑一天车，说不定这个时间刚回家吃饭。 林晓维有点无语，这么多年了，她知道林保平的性格担不住事，但老秦有事不应该先找自家儿子吗？ 她还是委婉地问了一句，「秦姨，你看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呀？」 「不用不用，」老秦连声说，「我可能有点感冒，吃点感冒药就行，你爸都给我买来了，我一会儿就吃上。小毛病！」 转头又责怪林保平惊动了林晓维。 林晓维也确实觉得她不像什么大毛病，估计肠胃感冒的概率大，但转身跟徐康一商量，还是跟小浩说一声比较好。 电话是徐康打的。 小浩正在外面吃饭，问老秦是不是冻着了，让她多喝水。有事再找他。 林晓维走的时候，还是叮嘱了林保平一声，让他多观察着点老秦，防止后面出现其他不适。 令她欣慰的是，再看看林保平的腰，这两周时间，倒真像是好利索了。 周日，林晓维再打电话，林保平让她不用过去了。老秦没有再吐，就是有点虚弱，多养养就行了。他照顾得了。 周一林晓维正常上班，参加周例会，会后又找吕月汇报、商量移交歷年退休离职人员档案的事宜。多少年的档案资料都堆在柜子里，早就应该清理了。 林晓维这次都列好清单，整理出来了。 刚回到自己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是林保平。 「维维，你快过来，小娟不行了！」林保平惊恐万状的声音传出来。 林晓维不及细问，提醒林保平赶快打 120，还有通知小浩。 林晓维放下电话就往家里赶，一路上又打给徐康。 赶到家时，120 已经先到了，两个穿白大褂的小伙子正在往担架上抬人。氧气罩下的老秦一动不动。小浩和徐康随后也到了。 林保平呆若木鸡地傻站在一边，嘴里呢喃着，「怎们会这样，本来好好的……」 单元口和小区里都围了人，几个人跟着救护车直奔医院。 徐康开车，林晓维在后面一直架着林保平。 林保平一遍遍的说给林晓维听。 说今天老秦起来说身上好了，有劲了，吃完早饭还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活动身体。本来她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还跟林保平商量早点做饭，下午起来想去新开的花鸟市场转转。林保平转身去厨房淘米的功夫，再回来，老秦已经躺倒在沙发上，怎么也叫不醒了。 「怎么会这样呢？……」 林保平明显受到了惊吓，脸色惨澹，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着。 「爸，没事的啊，没事！」林晓维拍打着林保平的背，也不知还能说点什么。 到医院急救室时，老秦的瞳孔已经散了。 林保平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嘴里喊着「小娟啊」就要往前奔过去。 一旁的小浩的眼泪也下来了。 医生最后给出的诊断是急性心梗。包括前天的呕吐、嗓子不适，都很可能是心梗的前兆。又问了老秦的冠心病史和高血压史。 小浩的媳妇李芬也过来了。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老人，就把小浩拉到了一侧。 护士过来让他们尽快联繫后续事宜，又问谁去办手续交一下费。 林晓维和徐康一直在一边劝慰着着涕泪交流的林保平。小浩开始不停打电话。李芬在一旁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一会儿，朝林保平走过来了。 「林叔，你先别难过了，小浩得赶紧联繫人，通知亲戚朋友，还得给他大姐打电话，要不，你们先去办一下手续，也好联繫殡仪馆和寿衣店！」李芬不紧不慢地说。 还没等林晓维反应过来，林保平已经跳起来说，「我去！我去！」 「爸， 不用你！」林晓维一把拉住了林保平的胳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李芬的话让林晓维越听越不舒服，这里最难过的就是林保平，比死了亲妈的儿子都难过，那些事不应该儿子去办吗？ 护士已经联繫了殡仪馆，举着电话转头问他们要哪个档次的灵车，下面是 580、680，上面 880、1000、1500，还有更高。 徐康几步过去叫住刚收了电话的小浩，「嘿，哥们，护士问你呢，要哪个档次的车。」 小浩有点茫然，随口说了个 680。 「这是儿子，做主的。」徐康大声告诉护士。 回身，徐康又拉住小浩，「赶紧的，咱俩去把事都办办，女人、老人的，担不了事！」 小浩被他拉着往外走，一面回头看了一眼李芬。 李芬的脸已经耷拉下来。 林晓维也不看她，只是挽着林保平，轻轻安抚他。 林保平的泪已经止住了，只是双眼茫然低垂，浑身瘫软地堆坐着。 徐康和小浩办了手续回来，又马不停蹄去联繫寿衣店了。医院斜对面就有一家，老闆跟着他们很快过来。进来给老秦换衣服的时候，林保平的眼泪又下来了，又起身要往里面沖，被林晓维紧紧抱住。 衣服差不多刚刚换完，救护车就到了。徐康也跟着一起把老秦搭到车上，工作人员说了一句，得跟个家属。小浩跳上车。 李芬的嘴巴张了一下，又泄气的闭上了。 剩下跟着徐康他们过来的寿衣店的老闆，问徐康，「给我个地址，我这就带人过去搭灵棚了。」 徐康与林晓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徐康朝李芬走过去。 「弟媳妇啊，这要搭灵棚了，你们家那个老房子门牌号多少啊！」徐康清了清嗓子，问道。 李芬警觉地后退了一步，「不应该搭到你们家去吗？我婆婆这都嫁过去了呀。」 「两个老人一块做个伴，不是没领证吗？再说我们家里原来那个老太太去世到现在才三个多月，这也不能又发丧一个呀！你们那房子不是以前就你婆婆一个人住吗，搭个灵棚也方便。」徐康说。 「那不行，我们那房子新装修完，都已经签了协议租出去了，肯定不能搭灵棚，我婆婆入了你家门，灵棚就应该搭在你们家。」李芬声音大了，话音一转，「这回我婆婆突然去世，我们还没来得及问问情况呢，怎么前几天还好好的，一下子就不行了呢。」 「李芬，你想问啥，就问我吧，」林晓维走过去，「医生都确定了是突发的心肌梗死，你还不信吗。我们之前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秦姨又有心脏病、又有高血压呢！」 「维维，灵棚就搭咱家吧！」林晓维身后，林保平颤巍巍起身，「我还想再陪陪小娟。」 第47章 灵棚在林晓维家楼下搭起来，就在三个多月前为张秋丽搭过灵棚的地方。 林晓维本想换一处位置，可楼下面又是车，又是花圃的，实在没有空间了，又不便占道。 林晓维一直陪着林保平坐在家里，徐康跟着忙上忙下。李芬过来送过一次老秦的黑白相片，近傍晚的时候又跟着从殡仪馆回来的小浩一起过来，进了门，四处扫视了一下，就直奔主卧去了。 林晓维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进去了。 「你们干嘛？」林晓维赶过去。 「收收我妈的东西呀！」李芬说，继续进去四处探看。 「秦姨中午刚走，是不是该把后续的事办完再说，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林晓维克制着情绪。 林保平也闻声走进来。 「爸，你不用管，你坐着去吧！」林晓维搀住林保平。 「你妈的东西都在这呢，」林保平放开林晓维的搀扶，抬手指指衣柜和床前的五斗橱，「都是她的衣服。」 「这一格是她的，下面这格是我的。」林保平连着拉开两个橱柜抽屉，面色悽苦地说。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林晓维一阵心酸。 「你们拿吧，想收走就收吧。」林晓维拉着林保平退后一步。 小浩和李芬都有点不自然，小浩偷瞟了一眼李芬，小声说，「我们就看看这儿有没有我妈的重要东西，有没有留下什么交待。」 「有交待不应该是早就跟你们说嘛，还会有什么藏到我们家吗？」林晓维看看他们空空的两手，说，「行，你们既然都想好来收东西了，那就装吧，袋子呢，没袋子怎么收衣服！」 对面两人又不说话了。 还是李芬站出来，抬手在老秦的衣物里随手扒拉了几下，转头对林晓维说，「大姐，可不是我们想这样的，我婆婆这走得也太快了，什么交待都没给我们，什么东西也没给我们留下，我们怎么也得搞搞清楚啊。」 「那你想怎么搞清楚，东西就这么多，一共在我家住了两个月，对，卫生间里还有毛巾牙具，你们可以都收走。」林晓维说着，又过去把老秦的抽屉拉大。 徐康上楼来了，走到他们身后。 「下边有个老太太来悼念的，说是秦姨的老姐妹，找了半天才找过来。」徐康朝着小浩说。 「你去吧，」李芬推推小浩。 小浩刚一出去，李芬又想起什么，拔脚追过去，「我也去！」 随后，徐康和林晓维在厨房窗口看见，上完香的老太太拭着泪与小浩说了一会儿话，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票子，被一旁的李芬接在手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就知道她下楼干这个去了。」徐康嗤之以鼻。 两个人回到客厅，坐在呆坐的林保平身边。林晓维大舒着气，从中午到现在这一通操作，她也身心惧疲。突然想起来，对徐康说，「赶紧定点饭吧，我爸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呢。还有咱俩的。」 「我刚在楼下定了，一会儿就到，估计都吃不下啥，订的素包子，行吗？」徐康说。 「行！」林晓维说。 小浩和李芬一直没上来，徐康到窗口一看，小浩的车已经不在下面了。 包子送来的时候，林晓维用厨房里的两个西红柿麻利的做了一锅西红柿蛋花汤。三个人就着包子一起吃了。 林保平看着红艷艷的汤，又差点掉下泪来，「本来小娟中午说想吃西红柿拌白糖了，还让我买熟透的才好吃，她也没吃到。」 「爸，行了，你也别难过了，都是意外，谁也不想这样的。」 林晓维心里也不好受，尤其看到林保平这样。虽然她对老秦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可毕竟是一个生命，那么快的在眼前就消失了。 可从医院到现在，秦家人这通操作，真是让她郁闷难消。尤其是李芬。 她忽然想起李芬拉着小浩进门就四处踅摸，又跑到卧室去看，像是在找什么。 「爸，秦姨是不是有个爱随身背的小包，怎么没看见了？」她想到了什么。 林保平想了一下，「哦，前几天小娟就说脏了，昨天又不出门让我给她刷了。现在还在阳台上晾着呢。」 徐康去阳台上取过来，灰色的牛津布包已经干透了。 林晓维接过来看看。 「那她里面的东西呢，秦姨是不是重要的东西平时都装在这里面。」 「是。」 「那里面的东西呢？」 「小娟自己掏干净给我的，应该是在卧室吧。」 林晓维和徐康在卧室四处看看，在老秦那半边的床头柜抽屉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小塑胶袋，里面是一些杂物、两串钥匙、两张银行卡，和八百多块钱。 林晓维认得出其中一串钥匙是这个家的，因为那上面的绿色挂环她认识，是张秋丽用了很多年的。如果她没有猜错，有一张银行卡应该是林保平的劳保卡。 「爸，这都是秦姨的东西吧！」林晓维把袋子拿给林保平看。 林保平点头。 「她的手机呢？」 林保平从茶几上拿过来一个红色的老人机。 「爸，你看看哪张是你的卡。」她叫过林保平。 「我的是工商行的。」林保平说。 林晓维拿起工商银行的卡，在背面看到一个因年久模煳了的林保平的签名。应该无误了。她想了想，把林保平的劳保卡和张秋丽的钥匙先收到一边去，其他东西都装到老秦的布包里面。 「他们肯定是找这个，他们再过来都给他们拿去。」林晓维说。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钟了，老秦家的人也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一个祭奠的人过来。 林保平折腾大半天，早已经犯困了，林晓维让他去睡，他含含煳煳地问，晚上谁守灵啊。 林晓维让他不要操心了。反正不会是他。心里说，还守灵，儿子一家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临睡前，林晓维和徐康又下楼去灵棚看了一下，把香续满。顺便清理了一下香案。背后的灵棚旁边只有孤零零几个花圈在风里斜立着。小浩一家的，林保平的，林晓维的，林晓冬的。 在沉沉夜色与昏暗的光线下，林晓维第一次认真注意到老太太的大名原来叫秦素娟。还有她明显年轻的 遗像。细打量，面目倒显出几分慈祥了。 氤氲的烟气腾腾，她忽然有点为老太太感伤了，突然离世，又莫名的在这里孤独的驻下灵棚，连看顾的人也没有。 徐康拉着林晓维上楼去，简单洗漱睡下前，对她说，「你就安心睡吧，半夜我起来，争取把香续上别断了。也算送老太太一程吧。」 半夜，徐康果然起身了两三次，下楼去，一会儿又上来。其实林晓维更年期后睡眠浅，早觉察到他起来了，只是自己懒得动。 第二天上午，小浩和李芬又过来的时候，林保平正在给老秦上香。 小浩解释说，家那边有探视的亲友，他们得守在家里。说得林晓维有点目瞪口呆，让人去她家里探视，为什么要把灵棚搭到这边。真是闻所未闻的。 徐康拉拉她，让她消气。林晓维心里也知道，灵棚已经搭在这里了，也不可能再转移走了。 一行人上过香，又一起上楼去。一看李芬的眼神又开始四处乱窜，林晓维马上进屋把老秦的布包给他们拿出来。 「秦姨的东西在这，是不是你们要找这个。」林晓维直接说。 李芬接过来，一把卷在了身下。迟疑一下，又侧过身去打开了拉链。 林晓维冷眼看着她里外翻了一遍，抬头有点疑惑地看看林晓维，「就这个呀？」 「你还想找什么？身份证和医保卡不都在小浩那了吗？」林晓维说，「现金我们一分没动。」 「就这张卡吗？」李芬嘀咕了一句。 「这不是秦姨的劳保卡吗？那要不是，你先留这儿吧，我抽空去银行查查。」林晓维故意说。 李芬把袋子拉上了，「是我妈的。」 「那还有什么，秦姨不在了，秦姨的社保卡给你们，我爸的劳保卡还给我爸，这没问题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李芬被噎住了似的，脸僵硬了一下。 林晓维冷眼看着，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他们还惦着林保平社保卡里的钱。虽然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 小浩跟他们说了一下明天订的一早的火化时间，人少也不开追悼会了，走个简单仪式就行了。让他们明天直接到殡仪馆。还说到他大姐路途太远，也赶不回来了，就给她加个花圈吧。 林晓维和徐康都默默听着，怎么想这也是人家的事，随便他们安排。虽然林保平也睁着大眼听着，明显是想说点什么，很显然没有人想徵求他的意见。 小浩和李芬很快走了。 这一天，又是三个人相对而坐的一整天。楼下一个来上香弔唁的也没有。 倒是不时有好奇的邻居探头探脑，赶上林晓维下午到楼下去，住一楼的大妈实在熬不住了，出来向林晓维打听这个老太太是不是就是昨天被救护车拉走的那个，写着母亲大人，到底是谁的母亲。又问，怎么一整天也没个人影过来。 林晓维有点无言以对。 第48章 次日，徐康找朋友借了辆小货车，一大早带着林晓维一起拉上 5 个花圈去殡仪馆。走前安抚林保平，让他在家安心等着。 告别仪式已经不能再简单了，亲友加在一起一共十来个人，前后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墓地是早就买下的，将老秦与原配老公合葬更是他们家人早就定下的。 一通流程下来，最难过的是小浩，毕竟是亲儿子。林晓维确实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只是见证着死亡的场面，心里不好受。 林晓维和徐康从墓地回来，按约定时间，楼下的灵棚已经拆完了，周围也被简单清理了，只是空气中依然有淡淡的香火的余味缭绕不去。 林保平佝偻着身子凑近厨房窗口已经瞭望多时了，等着他们回来。 林保平又剩下一个人了。 晚饭桌上，林晓维看林保平吃得差不多了，开口道：「爸，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秦姨进门两个月就走了，这后事也算办完了。其中这乱七八糟的事我也不想深究了。可当初搬来之前要了咱家十万块钱，你肯定记得吧，你怎么想的。另外，秦姨这边到底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物品，像存摺养老钱之类的，有的话，咱们得还给他们。」 林保平有点发呆，愣坐了一会儿，才说，「小娟这儿没有什么东西，就是一些衣服。她有些首饰什么的说是都放小浩那了。唉，小娟家的房子装修，把她的四季衣服都装箱子里了，本来说过几天全都拉过来。这还没来得及，她就……」 「行，爸你也别难过了，知道她在咱家确实没有贵重物品就行了。那你说说那十万块钱怎么想的。」 「那钱也给小浩保管了，不在小娟这里。」林保平说。 「爸，那钱当初是说算做你们两个以后生病的看病钱，按说应该还没有动用过，也没说就是给谁的了，秦姨这么快走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要回来？」 林保平低着头，脸上忽然又淌下泪来，「维维呀，小娟已经走了，那钱我怎么往回要啊！她是不是不来咱家，就不会走得这么早了啊！」 「爸，你说啥呢，」林晓维把纸巾塞到林保平手里，「她本来就有心脏病、高血压的，大夫都说了，还不轻，这突然病发了，怎么能怨到咱家呢？爸，你可别这么想！我还没追究他家隐瞒她的病史呢！当初要知道她身体这么不好，我还得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同意她进门呢！」 看到林晓维有点激动了，徐康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林叔，您也别难受了，秦姨这突发心梗，在哪儿都一样，咱们不是马上报 120 了吗，抢救也都挺及时的，谁也不会怨您的。」徐康安慰林保平说。 转头，他又对林晓维说，「我明天把小浩叫过来，让他清理清理老太太的东西，看看那十万块钱，他怎么说吧。」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徐康又跟林晓维说，「你看他家那个算计劲，那个如意算盘打的，让老太太找个不花钱的依靠，赶紧把老太太的房子租出去收租金，就玻璃厂家属院那破房子，他们怎么收拾也租不了几个钱，你说那十万块钱他们吃进去了，还可能吐出来吗？」 林晓维不说话，心里也知道这事难办，忽而想起来，愤愤道，「把我爸医保卡里的钱都取走了，我还没找他们呢！」 第二天上午，小浩跟李芬一起过来了。李芬提着一个不大的人造革袋子，神情淡漠。 林保平看到他们又不由地想起了老秦，从沙发上起身，又泪眼朦胧起来。小浩还算懂事，扶着林保平重新在沙发坐下，直说让他多保重。 林晓维带着李芬进卧室收拾东西了。李芬明显没想多带走什么，在老秦的衣服堆里上下翻拣着，像在挑选衣服，更像在翻找东西。衣柜和五斗橱里都摸索了一遍，只象徵性地装走几件衣服。 「那剩下的衣服你们还要不要？」林晓维站在一旁问。 「你们看着处理吧！」李芬随口道。又仰头四处看看，小声问，「没有别的了吗？」 「一共住了两个月，也就这些夏天的衣服，要不你再看看卫生间里吧，秦姨的洗漱用品都在。」林晓维淡淡地说，往卫生间走。 李芬跟在她身后，只在卫生间里熘了一眼就出去了。她出来就叫着沙发上的小浩，「收拾完了，走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这么快呀，我们这还想说说事呢！」徐康先接了口。 李芬警觉地看看他们，「我妈都走了，还有啥事？」 「都坐，都坐！」徐康招唿着，「这走了也曾经是一家人过呀，是吧，小浩！」 小浩点着头，示意李芬坐下。 这段时间，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徐康跟小浩面上处得还不错。 「我这还正想跟小浩说呢，就你家玻璃厂那片老家属院，明年吧，最晚后年有可能拆迁呢，」徐康一本正经地说。 李芬跟小浩的表情都专注起来。李芬翘着的屁股也坐下去了。 林晓维知道，徐康又要信口开河了。 「真的假的呀？」李芬半信半疑。 「我发小是房地产老总，兴盛地产的刘忠刘总，就是他要接这个项目。知道他吧，市人大代表！前两天一起喝酒跟我说的。维维住的那个海苑新区，这两年房价涨得多好啊，就是兴盛开发的项目。人家是大老闆！」徐康继续说。 「那有没有什么方案，怎么补偿，能回迁吗？」小浩使劲眨眨眼睛问。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以后可以给你们问问。你家房子多大面积呀，是你们的房本吗？」 「我婆婆早把房子转给我们家小浩了，」李芬很快接口道，「53 平米。你说以前他们一家 4 口就住那个小破屋里，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过的，早该拆迁了。」 「哦，那你家没盖个小下房啥的呀，我知道那时候不少人家都自己盖了。」徐康说。 「盖了，盖了，」小浩叫起来，「开始还住过人呢，就是后来专门放杂 物了，现在东西堆得都下不去脚了。怎么，能算面积吗？」 「那就要看到时候拆迁公告怎么下的了，不过开发商这权利也不小，谈呗，看怎么补偿呗！」徐康气定神闲地靠进沙发里。 林晓维端着林保平的杯子踱到厨房去续水。有徐康了，她也不操心了，就随他带着他们绕吧。她只管听着。 「哎呀，那可好了！」李芬拍着腿说，「多少年了，终于等到好消息了。」又一转念，嘀咕了一句，「咱家要是不装修就好了。」 「我说让你先别着急，你非得赶紧干，谁家大夏天的装修啊！」小浩掉头责怪李芬。 「装修了就先租着呗，先挣着租金怎么了！」李芬不服气地白了小浩一眼，「姐夫不说了吗，最晚后年，万一后年年底才拆迁呢！」 「那也算见着亮了！」小浩喜滋滋地说。 「姐夫，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我们找找你那个发小，补偿款这块，还有回迁这，听说里面门道不少呢！」李芬也春风满面，回头又招唿着倒水回来的林晓维，「大姐，快过来坐呀！」 林晓维笑笑，挨着林保平坐下。 「行啊，到时候能帮忙肯定帮，反正我跟我那个发小经常见面。咱不是有这亲戚关系吗！」徐康看了一眼林保平，又话锋一转，「不过，秦姨这一走，老头可被闪了一下，是真难过呀！」 「是，是，我林叔心眼好。」小浩附和着说。 「老头也是近八十的人了，看着身体好，我们也担心他突然有个病有个灾的，这不前些天在你家说是帮着抬冰箱闪了腰了，十来天才好利索。」 「是，当时林叔非得帮忙，我也没拉住，怨我。」小浩陪笑说。 「小浩，可不是我这当姐夫的心眼小啊，咱当初给两个老人撮合到一起，我们是看他们年纪大了，得有个基本保证，就拿出了十万块钱，说的是两个人共同的医疗基金，谁生病了需要出大钱了就从这里面出。现在也没等着谁花这笔钱，这秦姨不就出意外了吗，那你们考虑过这钱怎么说，是不是给老头自己拿着呀？」 徐康一字一句地说完，小浩跟李芬互看了一眼，都低下眉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浩看看林晓维，又看看徐康，犹犹豫豫地说，「大姐、姐夫，我妈这突然去世，里外的我们也花了不少钱。」 「行，该扣除多少就扣除多少，理解。」徐康说。 「我妈这慢性病，天天不能断药，也没少花钱。」李芬又说。 「行，你们说该扣减多少就扣减多少。」徐康痛快地说。 「我们最近又装修，又给老大新找的全科家教，一时也拿不出来这个钱哪……」小浩吞吞吐吐地说。 一旁一直竖着耳朵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说话的林保平忽然直起身子，大声插话道：「小浩，林叔知道你难，这十万块钱，叔不要了，你妈在我家走的，我对不起她，就当我赔给她的！这事林叔说了算！」 第49章 因为办丧事，林晓维歇了几天假。每月中旬起，是劳资业务最繁忙的时候，劳动保险各项系统上报、考勤汇总、工资发放前准备，后面还有月报、季报等着她。她没敢再耽误，赶紧上班了。 工作之余，林晓维去找吕月倾诉。她把这几日家里的事向吕月描述了一番。她实在太郁闷了。 吕月只知道她所谓的后妈突然病逝了，当天，她得知消息，给林晓维打电话，想去她家探望，林晓维坚决阻止了她。 林晓维告诉她，这次一个人也没通知，一个人也不用他们过来。吕月只以为他们家庭组成有点复杂，不太愿意外人见到。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些事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林晓维最后说，「吕月，你说前面什么搭灵棚的事、谁家花了多少钱的事，我都认了，也不当回事了。这后面徐康好不容易想着法儿、绕着圈的转到那十万块钱上，都快说动他们了，就算不能全部要回来，看样子也能要来一部分，我爸一句他说了算、他做主，就都功亏一篑了。过去多少年他都没主意，这关键的时候他突然硬气了，你说气不气人！」 「那老太太家人怎么说？」吕月问。 「能怎么说，赶紧顺坡下呗，说『都听林叔的，林叔是长辈』，真把我气坏了。那场景，我还能说什么呀！他们走了，我昨天一天都没爱搭理我爸。什么事呀！十万块钱不是钱哪！他张嘴就他说了算，他什么就说了算哪！」林晓维说着，依然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你别再气个好歹的，算了吧，就当那钱丢了、扔了，那不是你爸吗，你也没法跟他计较啊！」吕月劝着她，又说，「那你爸以后又一个人了，怎么办，你又得多陪着啦。」 「是，我陪着是肯定得陪着，就是现在看见他就来气。又想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招惹到那个老秦，结果让我们都不得不跟这么一家人联繫到一块了。」林晓维说。 「别想了，都过去了，以后，你就多看着点吧，最近肯定还难受着呢。」吕月拍拍她。「你用不用再歇两天？」 林晓维摇摇头，手头不少摊工作等着她呢，她不想因此耽误工作。 林晓维生气归生气，下班该过去还是过去。林保平最近特别需要陪伴，她知道。 林保平也明白当时自己心血来潮，说错了话，虽然他现在也认为那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可他因此惹恼了林晓维，他就觉得可能自己还是冒失了。 想一想，十万块钱对于他的确不是个小数目。原来他的劳保卡里还有张秋丽生病后他积存的一万多块钱，白天去柜员机一划，只剩一百多块钱了。他还晃着眼镜盯着屏幕使劲看了看，余额确实是一百多了。 他还是想念老秦，他知道老秦看重钱，他不怨她，他知道她对儿子心重，觉得儿子要养两个孙子都要花钱。那就给她吧，他又不需要那么多钱，只要她开心就好。 可她还是突然就走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对他说。 晚上父女两人一起吃完晚饭，林晓维问林保平想不想出去走走。林保平摇摇头，说白天自己出去过了。 林晓维便自己下楼了。早晨上班前她回家换了衣服，装了点日用品，但忘记带洗髮水了。 徐康被林晓维今天打发回景顺现代城了。也让他回去歇歇，也换换衣服。这几天，徐康比她还操劳。 林晓维走过沿街店铺，看见韩品店还开着，就推门进去了。 有两个年轻女孩在挑选粉底气垫，浓妆的女老闆沖林晓维友好地打着招唿，让她自己先选着。 她看了看一侧成排的洗髮护髮用品，最后选了一个爱茉莉的绿茶系列的清爽洗髮水。 两个女孩最后还是没有买就走了。 女老闆有点无奈地走过来，看着林晓维说，「其实我能看出来哪个进门来，像会掏钱买货的，哪个根本不会买。这种女学生喜欢韩国货还嫌贵，一般最后都不会买。」 林晓维笑笑，「你都摸出规律来了。」 「那是啊，天天站在这儿还看不出来！」女老闆笑说，「我现在往这一站，谁进来怎么回事，会不会消费，基本看个八九不离十。」 「哎，对了，正想问问你呢，」女老闆压低声音，「前两天看见你家楼下搭灵棚了，老太太这么快就走了？」 「是，心梗。」 「难怪走得这么快，看着岁数也不算大，比你家老头小不少吧。」女老闆抬手理理额头捲曲的刘海，说。 「是小，你见过他俩呀！」 「这话说的，我记得我都提醒过你，估计你也没理会，我是看那个老太太不太地道。」女老闆又凑近了一点，「这老太太以前就来过我店里，不止一次，要不我怎么记住她了呢，每次都看半天又不买，喜欢又嫌我东西贵呗。后来带着你老爸来了两回，一点没客气，一次一兜子，我一看都是你爸掏的钱。」 「是吗！」 「他俩咋认识的呀，我跟你说，我大姑姐家的老公公有八十了，认识一个老太太，直接是人家敲门进去认识的，进去就跟老头一见如故的，后来就处上了。我大姑姐说啥也不同意，觉得来歷不明。」 「后来呢？」 「儿子儿媳妇死活不同意，后来就散了呗。现在老头天天闹着让儿子再给找后老伴呢！你说现在就有这种老太太，说她坏吧也没多坏，她也骗不到什么大钱，就是自己没退休金想找个有退休金的老伴养着她，咱这小区听说也有这种老太太了。」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有这种情况，」林晓维听得表情有点复杂，「那老太太怎么知道谁家有钱没钱的？」 「一看你家房子在哪、面积大小不就知道了，人家还能去那种棚户区敲门哪！」 「……」 林晓维买了洗髮水就直接回家了 ，原本她还计划在楼下再散散步的，从韩品店出来也没有什么心情了。 林保平在客厅呆坐着看电视，声音放得很响，他也没啥表情，不知看进去没看进去。 林晓维等新闻联播结束了，坐到林保平旁边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爸，我跟你聊聊吧！」林晓维主动说。 「有事啊，维维？」林保平转过头。 「爸，秦姨走了，你现在又一个人了，我跟这新公司签的协议是干到年底，至少后面这三个多月，你白天都得一个人在家。」 「你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没事，我现在连做饭都会了。」林保平急忙说。 「是这样的，爸，我也不多问你跟秦姨以前的事了，这以后白天自己在家一定要关好门，不要轻易放陌生人进来，不管是男女，你岁数越来越大了，安全第一。」林晓维和颜悦色地说。 「我知道，有人敲门，我都先看门镜的。」 「是，看了门镜，不认识的就坚决不能放进来。」 「好，好。」林保平一口答应。 「还有，爸，你平时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情况就跟我说，别像这次跟秦姨似的，都定下来了才告诉我们。」 「是，我以后有事都告诉你。」林保平低下头。 林晓维看着老父亲唯唯诺诺的样子，又心生不忍了。 老秦去世当天，林晓维就联繫了身在广东的林晓冬。当然只是通知她，并非想让她赶回来。林晓冬连这个老秦的面都没见过，只见过照片，对她完全无感。 林晓冬未回来，知道家里这边又是全靠林晓维操持了。丧事办完，又电话询问情况，还多次联繫、安慰林保平。 林晓冬这些天除了带孙子，又有了个事，就是找房子。她跟老伴李牧商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打算搬出去住，有个自己放松的空间，至少晚上可以回去住，说不定还能有个可以自由支配的周末。 李牧自然是举双手贊成，他也压抑得太久了。最紧张的时候不是他菸瘾犯了不能在家里抽菸，而是儿子儿媳吵架的时候，他简直坐立不安。 林晓冬将想要搬出去住的打算告诉林晓维，林晓维自然支持她。这个姐姐比她还累、还操劳，她太懂她了。她只是叮嘱林晓冬，这事要早跟心明商量，别让儿子媳妇太被动，关系还是要维繫好。 林晓维回去上班这一周都没有见到卢总，吕月说他出差了。 需要领导签字上报的报表，吕月代签了。 林晓维有一天私下问吕月，知不知道卢总外面有生意。 吕月自然是知道，惊诧林晓维这都看出来了，又说很多领导都在外面有私活，大家心照不宣，反正不影响公事。 林晓维问，那你呢。 吕月说，她可没这本事，她家张振翼一个人在外面闹腾就够了。 林晓维想想也是。 张振翼原来也是单位里的科级干部了，后来办了停薪留职，自己在外面做买卖。虽然是多年的好朋友，林晓维也从来不打听别人家具体买卖的事。反正知道，吕月和张振翼上学就好上了，青梅竹马的，这么多年，两个人劲儿往一块使，一心一意的都是为了建设他们的小家。 一样是做买卖，可跟钟自舟那种完全不一样。 第50章 临近月底，卢总回来了。赶上林晓维本月最后一次领导签字。 卢总简单浏览了一下，问都没问就签上了大名。 之后，卢总问起她家里的事办得怎么样，剩下的老人的情绪是否稳定。 林晓维知道吕月简单告知过卢总她家突发的丧事，估计卢总也对她家情况略知一二了。两人都选择一带而过。 卢总倒是又提起那晚一起去国窖荟吃饭，说后面又跟朋友去打牌谈事情了，那天她喝了不少红酒，回去还顺利吧。问得林晓维心下一愣。 她没想到过去快两周的事了，卢总还会念及。她赶紧客气的对领导的关心表达了感谢。 卢总看了看林晓维，又说起前天联繫燕妮，还问起他什么时候再带林晓维过去呢。 林晓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含煳地说着以后有机会，她去看看姜老闆。 有人敲门进来找卢汇报工作来了。林晓维沖卢总点点头，礼貌地退出去。 林晓维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卢总的眉头轻蹙了一下，人还是这个人，面容依旧，可卢总就是觉得今天的林晓维跟小半月前有点不一样了，语言和神态似乎都显得客气疏离了。 而林晓维退出卢总办公室就轻舒了一口气，这是她那晚酒后感知到卢总对她的心思之后，第一次单独见卢总。 她想她是不是这月一忙完，就找吕月说说，让他们开始找新人了。 十一七天假。之前，钟悦琳一直没有确定回不回家，28 号晚上了，告知林晓维她不回去了，又吞吞吐吐地说，她想跟欣欣回趟她湖北的老家，问林晓维的意见。 林晓维觉得自己现在对什么事都有承受能力了，直接问她，是要见家长吗？ 钟悦琳说，才不是，是欣欣她妈妈最近身体又不好了，前段时间又开始做透析了，她想陪欣欣一起回去看看。 林晓维沉吟一下，说，你要是都已经计划好了，就去吧。你早就成年了，自己做主吧。 到 29 号，林晓维手头的阶段性工作基本结束了，想想再有不到两天就放假了，她开始计划她的十一假期要怎么过了。 十一期间是不是可以跟徐康一起带着林保平去周边风景好的地方转一转，林保平不是总怀念农家饭吗。还有她要找米娅聚一聚，好好聊聊天，也不知米娅的婆婆身体恢復了没有，秦姨走，她连米娅都没通知。对了，六号晚上还有个高中同学大聚会，推来推去的，终于敲定了日子。前些天群里一直接龙，她问了米娅，两人一起报了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午后，林晓维正在办公室安闲地安排着假期生活，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 里面突然传出米娅颤抖的声音：「维维、维维，我得癌症了！」米娅直接哭出来。 林晓维的头炸了一下，马上接口道，「怎么回事，米娅，你在哪？别急，我这就过去。」 马上跟吕月请了假，林晓维开车直奔米娅家。 米娅家的青馨家园，林晓维只来过两次。还是米娅他们前几年新搬去的时候，叫她过去凑热闹的。 林晓维驱车到小区门口时，还在想是不是需要登记，就见米娅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类似家居服从里面跑出来。 米娅直接上了副驾驶。 「走吧，快开吧！」米娅坚决地说。她头髮蓬乱，素面朝天的脸微肿着，都是哭过的痕迹。 「你想去哪？到底怎么回事？」林晓维拉住米娅的手。 「维维，我查出乳腺癌了。彩超和钼靶都做了。」米娅的脸色灰暗，又说，「走吧，我不想在这，你随便开。」 「哪个医院？能确定吗？有什么感觉吗？大夫怎么说？」林晓维一连串地问。 「你先开吧！就在路上随便跑跑吧，我在家里呆得难受。」米娅咬着唇说。 「那你快坐好了吧，我开！」 林晓维顺着大道缓缓开下去，米娅没有生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我昨天是在第一医院彩超查出来的，今天上午又去市妇幼复查了，确诊了。是我们单位妇科体检，我本来以为我也就是个更年期月经不调，结果一查彩超发现乳房不对了。左侧，还不小了。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年轻时候例假前还总胀痛，现在胀痛都没有了。」 「记得你以前是有乳腺结节的，我也有的，怎么就病变了呢，这次不会看错了吗？」林晓维说。 「以前是结节，去年体检还说是 2 级，不用管它，现在就变成 4c 了，必须手术了。」米娅的声音有点恍惚。 林晓维的车徐徐在街区间穿行，她不久拐出大道，开向一处街心公园背后的空地。她的心绪也不稳，她还是选择将车停下来，跟米娅好好说话。 好在米娅这次没有表示异议。 停下车，林晓维从车里找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米娜。米娅摇摇头。 「跟孙岩商量了吗？现在大夫怎么说？要活检吗？有什么治疗方案吗？」林晓维拉拉米娅的手，她的手凉冰冰的。 「不需要活检了，指标太明显了，只能手术。」米娅双眼放空似的看着前方，任林晓维摩挲着她的手。 林晓维胸口堵胀着，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米娅突然收回目光，狠下了决心似的，咬着牙看向林晓维：「维维，我要离婚，我要跟孙岩离婚！」 林晓维一怔，「你说什么呢，现在是要治病，怎么说到离婚！孙岩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上哪再找他这样……」 「我就是因为他才得乳腺癌的！」米娅大声打断林晓维的话。 「米娅，更年期女性容易出现乳腺问题，现在得这个的也很多，是能治好的，你别这样！你怎么 算到孙岩头上！后面还要他继续照顾你呢！」 「维维，你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他、他不行！他从年轻时就不行！」米娅抽回一只手，堵在嘴巴上，似要压盖住什么。 林晓维哑了口，惊疑地看向米娅，用眼神询问她。 米娅点了一下头，「就是你想的那种，他就是不行！大夫说乳腺的疾病跟长期精神压抑、肝气郁结都有关系。」 她自嘲地轻笑了一声，「维维，我也不怕你笑话了，直说了吧，我们这些年基本就没有性生活。就跟兄弟似的天天睡一张床上，天冷了互相盖盖被子啥的。」 「那宁宁，」林晓维还在震惊中，小声说。 「宁宁是我好不容易怀上的。你记不记得我那时总跟你说，我想多轻松几年，不想太早要孩子，其实是一直怀不上。后来到处寻医问药的，我谁都没有说，一个人也没有说。好在老天总算给了我一个宁宁。」米娅的眼里不觉间蓄积了泪水。 林晓维一下子抱住了她。 看起来一向那么开朗阳光、幸福满满、开心果似的米娅，怎么会有这种隐痛。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深藏心底无处倾诉的秘密，她默默承受了多少委屈和忧愁！ 想到这里，林晓维感同身受般的为她难过。 林晓维努力斟酌着劝米娅，说这一定也是孙岩心底的痛，哪个男人愿意自己这样呢，你怪他怨他也没有用，现在因为这个提离婚也不现实。不管这次生病是不是跟他们多年不如意的夫妻生活有关，但这并不是孙岩直接的错呀，他一定也很疼惜你！他平时那么一心一意爱护你！ 林晓维的劝慰却让米娅的眼泪更多了，她想起自己多年独守着难与人言的秘密，她夜半难眠心头升起的躁动与寂寥，她也想起孙岩多年来对她和整个家庭的无怨付出，还有年轻时他与她那可数的若干次尴尬、难堪又无奈的亲密瞬间。 她本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可以守着这个秘密正常的过下去的，甚至在这之前，她都自认为生活如意而幸福，即使不够十全十美。 但现在，一张乳腺癌的报告单就打破了她生活的节奏。她简直觉得是撕开了她多年经营的温馨家庭生活的假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夫妻间性生活是必须的吗？是夫妻关系里最重要的吗？ 米娅不知道。她没有过比较，也从未与人探讨。但这些年来，她总隐隐感觉生活中缺失点什么，他们是真正的相敬如宾，他以任劳任怨的照顾家人来表达他的爱，他包容着她的任性、懒惰和坏脾气。 她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常有突发的不快和激越的情绪，尤其是在家里面对孙岩时。她有时特别想爆发，想向谁怒吼。即使知道那都是生活中的细微小事，即使有时根本就没有什么导火索。 她现在知道自己的婚姻生活中缺少什么了。那其实是重要的。 林晓维轻拍着米娅的肩，深深理解她的心情。米娅不是恨孙岩，也不是不爱他，她是有无尽的委屈和压抑良久的苦楚，她是恨命运，恨疾病为什么找上了她！ 两个人就这样在车里，有时聊着，有时沉默，有时落泪，有时拥抱。他们从午后明亮的艷阳天，一直坐到太阳西斜，坐到黑暗一寸一寸笼罩下来，吞没大地。 期间林晓维几次提议带米娅去吃点东西，她都拒绝了，她说完全没有胃口，她只是喝了一点水。 两个人的电话一度都响个不停。 林晓维对徐康说，她跟米娅在一起呢。徐康知道米娅是她最好的闺蜜，虽然没见过。 米娅对孙岩说，在跟维维一起，不用等她吃饭了。孙岩明显担忧她，问她身体有什么不适没有。米娅说，特别好。 林晓维接过米娅的电话说，放心，我会把她好好送回去，我们在外面多说一会儿话。孙岩有些欲言又止地嘆了口气，说麻烦她在外注意一下米娅的身体，她情绪不好。 林晓维放下孙岩的电话，对米娅说，「其实孙岩人真的挺好的，体贴入微，又正派顾家。」 米娅不说话。 「听我的，米娅，不要跟孙岩提离婚，你那都是气话，你现在主要任务是治病。治好病再考虑其他的。」林晓维又说。 米娅还是不语，目光悽然。 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下头。 第51章 送回米娅，林晓维一身疲惫地回到家。她简单向徐康描述了米娅的事，徐康都未来得及多评论，一听说林晓维也陪着米娅没有吃晚饭，他转身就下厨去给她做了一碗鸡蛋面。 热气腾腾地端到餐桌上。 林晓维懒懒地靠着沙发，远远看着说，「太热了，晚点吃。」 徐康走过来说，「不热，慢慢吃，再晚就影响睡眠了。」 林晓维就看着徐康，半晌不动。 徐康用手抹了一把脸，说，「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林晓维摇摇头。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徐康就自动减少了外出的饭局。慢慢地，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他找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女朋友。但被他藏得很好，他们始终没有机会得见。 其实自从林晓维离岗以后，徐康下班就想回家来。虽说不能堪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他的确习惯了常常看到她。三十多年了，除去他下到基层的那段空洞无根的日子，其他时光里，他心里总是很踏实的，因为她随时都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只要他想看到她的时候。即使那时她不属于他，可她的光芒总能照射到他。 「徐康，你坐过来一点！」林晓维叫他。 徐康凑过去。 林晓维抬起一只手放在他的脸颊上。她眼皮低垂，从额头开始轻轻抚摸过他的肌肤，在他太阳穴下一块微微凸起的圆斑上多滞留了一刻。 那种浅褐色的斑点，尚在形成中，学名叫脂溢性角化病，熟悉的名字叫老年斑。 「我的脸太粗了。」徐康微笑着拉下了她的手。 林晓维任他将她拉起来，随着他走到餐桌前去。 「别多想了，难过归难过，也得吃东西。」徐康把她推坐下，「维维，你快尝尝今天我下的这个荷包蛋，是不是你喜欢的七分熟，我控制了时间，肯定很嫩。」 林晓维拿起筷子，开始挑起面条送到嘴巴里。 「咸淡怎么样？」徐康坐到她的对面。 「挺好。」林晓维轻轻地说。 「维维，米娅发现了这个病，嗯，还有她老公这个毛病，是挺让人难受的，可已经发生了，只能往前看，你也别太上火了，虽然是好姐妹，你也别把自己搭进去。她现在就得先治自己的病，生命最重要。」徐康说。 「是，我也这么告诉她的。」林晓维点头。 片刻，林晓维蓦然停止咀嚼，仰起脸说，「徐康，你说三十年过得多快呀，米娅的大半生就这么过来的，她得有多委屈呀。咱们也是，一转眼就老了。」 「什么大半生，日子还长呢！说谁老呢！」徐康故意轻松地说，「乳腺癌现在不是要命的病，及时治疗没问题的。你别多想了，什么事都能解决！」 看了看林晓维的面碗，又问，「你怎么不吃鸡蛋？」 「我想把最好的留到最后。」林晓维真切地说。 同样这个晚上，回到家的米娅一声不吭地进门就扑倒进卧室的床上。 身后，孙岩谢过送到门口的林晓维，林晓维直摆手，告诉他，米娅晚上还没有吃东西。 孙岩跟着米娅进了卧室，看着她乱蓬蓬的后脑勺，伸了伸手，又迟疑地放下。 「小娅，你前几天说想吃茴香馅的包子，我下班就给你准备上了，现在应该还温着，吃不吃？」孙岩伏在米娅身后轻轻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米娅脸朝着里面，一动不动。 「小娅，我下午把你的报告单给我北京的同学传过去了，他们马上给找专家看。我同学能给咱们联繫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手术还是应该早做。」 「小娅，我同学说了，这个病只要及时发现，手术了就没问题，跟正常人一样，你不要多想。」 「我知道你心里特别难受，小娅，我也是，可你得坚强一点，还有宁宁呢，我们都需要你，你这样肯定对病情不利。」 「你看晓维今天陪着你这么长时间，肯定也是想多开导你，让你向前看，让你能尽量开心点，大家都想让你更好，你不能这样啊！」 「小娅，你还有其他想吃的吗，从昨天你就没有好好吃饭了，这样可不行！」 「小娅，这些年是我做的不够好，也没有早点发现你的病，你是不是怨我？你有什么怨气都可以跟我发泄，你发泄出来就好了。不要把自己憋坏了！」 「小娅，我知道你特别委屈，跟着我这么多年，我、我是个没用的人！……」 「孙岩！」米娅突然回过身来，脸上热泪流淌，她一头扎进孙岩怀里，嚎啕大哭。 因为米娅的病，林晓维 这个假期一直情绪不高。没事就联繫联繫她，陪她聊聊天。米娅的情绪慢慢稳定了，她说，孙岩给他联繫了北京的大医院，找人挂了专家号，十一假期一过，就带她去北京。 林晓维问米娅自己要不要也陪她一起去北京。米娅说不用，他们先看看专家怎么说，未必能马上做手术。让林晓维在家好好陪着老爸。 林晓维那天在车里已经把老秦的事跟米娅简单说了。 转眼就快到 6 号了，林晓维随口问了米娅一声，还去不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米娅跟她想的一样，说不去了。林晓维说，那我也不去了。米娅劝她，你该去还得去，干嘛不去，去好好吃吃大老谢。 大老谢是他们高中同学谢斌，人高马大的，上学时大家都习惯叫他大老谢。现在做了老闆，开了连锁酒店，成了谢总。这次同学聚会就安排在他的酒店。 徐康也支持林晓维去，说她在家太闷了，多去见见人散散心，同学聚会说不定能有不少乐子。 什么乐子，林晓维可不觉得。 虽然这次班委专门安排了一些诸如走红毯、拍集体照、做圆桌游戏等小活动，还说要剪辑完发抖音上面去，比起大多数同学的热情参与，林晓维的心里一直热烈不起来。 开始就有人问林晓维，怎么米娅没来，林晓维推说她家里出点急事，出不来。 其实一共到场的不到 30 个人，差不多一半的同学没有到。大老谢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大包间，两个大桌挤一挤，都坐下了。 人聚在一起，主要就是聊天，吃东西倒成了其次。大老谢带着他们大堂经理过来敬了两个来回，大家基本也都吃不下了，倒是越聊越热乎。 同学聚在一起，难免回忆学生时代的往事。之后，就开始感慨岁月不饶人，大家转眼都到知天命之年了。不知怎么，就有人说到别的班都有生大病的了，还有英年早逝的。 「这不太正常吗，四五十岁有毛病的、出意外的太多了。」与林晓维中间隔了两个人的燕子说，「咱们班同学是都身体好啊！」 燕子大名冯之燕，快人快语的，上学时大家就都叫她燕子。 燕子又开始举例子，「我闺女小时候有个舞蹈老师，以前我住四季城那个 6+1 时，还跟我们住一个单元的，我闺女可喜欢她了。比咱们小个两三岁吧，我算算啊，至少在医院躺四五年了，植物人，听说啥也不知道了。」 「是吗，怎么回事？」有同学问。 「说起来人也真是脆弱，就是在家里摔了一跤，好像是后脑勺正好磕在茶几角上了，赶上她家茶几是大理石的。」 「没事怎么在家摔跤啊？」 「唉，说起来她家的事都跟电视剧似的。我家这个邻居，也就是我闺女这舞蹈老师特有才，领舞上过省台春晚，人长得可漂亮了，长髮及腰的，人也特别好，安安静静的。可没摊上一个好老公。她老公好像是个什么老总级的，长得是帅，天天开个大奔驰进进出出的，表面看着俩人挺般配挺好的，可我们楼上楼下的都知道他老公外面有人。辛老师周末和晚上总得带舞蹈班上课，有时候还被人请去编舞。估计她老公是摸到规律了，下班就把那女的带回家，时间差不多就送走。」 「你们都见过呀？」有同学忍不住插话。 「可不见过吗，她老公比咱们也大不了几岁，那女孩二十出头，怎么说呢，反正我一看就是个绿茶婊，看人那眼神，装得像个无辜的小白花似的，也就男人看不出来，当宝儿似的。话说那天也巧了，听说是辛老师那天忽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八点钟就提前回家了，正好还有邻居跟她一块上楼的，一开门正好堵着她老公跟那个小妖精了。当时就吵起来了。辛老师也不是会吵架的人吶，急火攻心，突然就倒后面去了，流了一后脑勺血。邻居正好都看到了。帮着一起叫 120 的。抢救半天，人是活着，跟死了也差不多了。」燕子无奈地摊开手掌。 抬头她看见林晓维，「哎，晓维，你怎么这个表情啊，这事刺激吧！」 「嗯，是，」林晓维掩饰地挤出一点笑意，「你刚才说的这个舞蹈老师姓什么？我没听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姓辛，挺少见的姓，叫辛媛。」 「那那个小三呢，她老公后来怎么样了，有事没事呀？」又有人追问。 「那个女孩当时就吓跑了，她老公能有啥事，说起来又没动手，是她自己摔的，旁边还有经过的邻居见证。不过他肯定是不想别人知道他这段歷史，辛老师出事没多久，他家就搬走了，听说她老公也调到了新公司，还是做他的老总。」 「唉，这男人哪，媳妇再漂亮也没用，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是，男人都这样，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怎么把我们男的都算进去了？」有个男同学笑着抗议。 「燕子又说什么故事呢？」大老谢端着酒杯过来了。 「燕子说你们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那可不一定，」大老谢一本正经地说，「有的找完小姑娘，转身又去找岁数大的了。为什么呀，因为发现还是成熟点的更懂情趣也更懂事，不用哄，一点就透。真的，你们还别不信，我接触老闆多了……」 林晓维听不下去了，借着去卫生间起身出去。 她实在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第52章 十一假期结束一上班，照例是周会。会后，林晓维马上去找吕月了。 她对吕月说，能不能开始找新人了。她已基本理顺了，这几个月她可以带着新人一起干。 吕月一下听出了她的画外音，问她是不是打算明年就不干了，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了。 林晓维毫不掩饰地表示，她按合同干到年底，后面就不续签了。 她说她要好好陪陪老爸，再重新安排一下以后的生活，人也不能总是工作呀。 吕月表示理解。说她会跟卢总商量一下，也让林晓维考虑考虑新人的任用条件。 林晓维答应了。 次日上午，卢总把林晓维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吕书记跟我说了，怎么，你想好了，说说想带个什么样的徒弟。」卢总的身子舒适地靠在宽大的老闆椅里，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这具体条件还是领导们定吧，我也不好说什么样的就好，三十多岁，二十多岁都行，是不是专门学这个专业的也不重要，主要看人，踏实肯干就行。」林晓维实话实说。 「说是这么说，那也得人机灵点，要不以后你还会脱不开手，怎么一两个月也得把你解脱出来，我在考虑明年这岗位怎么给你变一下。」卢总看着她，气定神闲地说。 林晓维垂下眼眸，没说话。她估计吕月还没有跟卢总说她只干到年底的事。她也不便马上提。 「卢总，您是打算怎么找这个人？对社会招，还是找局里调剂一个？」林晓维有意不提自己的事。 「还是先看看局内吧，能调来一个合适的最好，局内的相对能多了解一些。」 「是，我也这么考虑，要不卢总我也找找熟人，这个口我毕竟干这么多年了，我帮着问问哪个分公司有人手愿意出来？」林晓维商榷着问。 「好。我也找找上面的侯部长，让吕书记也去打听打听。」卢总痛快地说。 「行了，这事先这么定着，」卢总一扶桌子，站起来，「晓维，中午没事吗？一会儿跟我出去，有个小局。」 林晓维的眼皮跳了一下，「卢总，今天不行，我中午有约了，跟一个朋友早就定好了的。」她尽量诚恳地说。 「是吗，」卢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道，「那行，你忙你的吧，改天，改天我再叫你。」 中午接近午休时间，林晓维下楼开车出去。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开了一个多小时，找个地方吃了份简餐，看着时间差不多才回到单位。 她不知道卢总能不能察觉她的意思，以他的心智，应该是迟早的事。 那个中午，卢总也出去赴他的局了，下午没再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林晓维一面继续手头的常规工作，一面开始分门别类编写细緻的工作流程，以方便后来人交接和学习。同时，她开始多方联繫了，打听哪里有不错的年轻人，男女不限。尤其是几个人满为患的大公司，看看有没有编外的人员愿意出来。 米娅在北京看了专家，准备择期手术了。专家建议她不必穿刺，也不做微创，直接开放式传统手术。 林晓维犹豫地问，医生说能保乳吗？ 米娅已经很平静了，说，医生说要根据切开情况看，尽量会选择保乳。主要是要做个术中病理，不好的话，要再做一次腋下前哨淋巴活检，再确定后面治疗方案。 林晓维安慰了米娅一番， 又告诉米娅手术日子定下来务必告知她一声，她争取去北京陪她。 米娅答应了。 结果，一周后米娅出了手术室才联繫了林晓维。是孙岩给林晓维打了电话，说手术挺成功，前哨淋巴活检是阴性，说明没有淋巴转移。过些天他们就能出院回家。 林晓维的心才放下来，又叮嘱孙岩多照顾米娅，如果她有什么情绪不好乱发脾气，让孙岩多担待。 孙岩连声答应，说老夫老妻的，已经习惯她的小脾气了，不是事。 林晓维心里又是一阵感嘆，孙岩确实是个特别好的人，只是……这一次先治好米娅的病再说吧，其他夫妻间的事比起生死真不算什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后面卢总又找了林晓维两次，一次是微信上询问她，一次是当面。林晓维都藉故推脱出去了。 在卢总办公室那一次，卢总两只手肘杵着老闆桌，十指交握搭着嘴角，眼神深邃地注视着面前的林晓维，「晚上真的有事？」他问她。 「是啊，我朋友生日，早就定了。」林晓维坦然地说。 「男朋友？」卢总顿了一下，问。 林晓维的眼帘轻垂，「算是吧！」 这一次，卢总静默了好一阵，他的眼神飘向别处，再迴转向她时，脸上已浮现礼貌的微笑，「那好，去忙吧，有机会我也见见。」 「好！」林晓维微笑点头，眼神明净。 林晓维再没陪同卢总去参加私人聚会。 后面有一些日子，卢总又不怎么出现在公司了。开始是听吕月说，卢总去跑一些业务，后来又听说卢总的爱人得急性肺炎了。 其实接近十月下旬，吕月也有了烦心事，在单位坐不住了。 九月底，吕月的弟弟吕军终于说服家人帮他出资开酒吧了，与人合伙。没想到房子装修到一小半，那个合伙人携款消失了，现在房东和装修的施工队天天找吕军，钱都欠着呢。这段时间弄得吕月也焦头烂额的，帮着到处托人找关系，解决后续问题。 某日回到办公室，吕月跟林晓维念叨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说早就提醒她看准人，结果他天天说跟这个六哥特别铁，又说什么六哥是做大生意的，以后也能带着他。结果这次坑他的就是这个六哥。 林晓维心念一动，问了一声，这个六哥叫什么，长什么样？ 吕月说她也没见过，好像叫程什么…… 林晓维接口，程路安，是吧。 对，对。吕月点头。 果然是林晓维想的那个天天跟钟自舟混在一起的老六。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两日，吕月来跟她说，那个老六还没找到，他有个担保人在，老六外面贷不少款，都是通过这个人，你猜会是谁？ 钟自舟。林晓维一语道破。 除此之外，让林晓维比较顺心的当属林保平了。林保平的精神越来越好了，又开始正常的作息、散步，说起话来，也看开许多。说要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不会给林晓维姐俩多添负担。有时还下厨给林晓维烧个菜什么的，调料放得特别全。除去味道怎样不说，林晓维觉得他这样至少是热爱生活的表现，使劲夸他。 还有就是开始有公司给林晓维回音了，有人愿意来他们公司试试。 林晓维跟吕月一起，连着见了 3 个。一个姑娘是因为离家近想来，一个是因为跟单位同事闹矛盾想离开原单位，最后这个小伙子是局里企管部的小万推荐给林晓维的，说是想尝试不同的工作，最好是有技术含量的。 吕月和林晓维同时更看好这个小伙子。 小伙子 28 岁，未婚，有了稳定的女朋友。面相普通，但看起来很踏实稳重，尤其是他对这份工作表现得很有热情。 只是有一点，让人看着有点不太自然。就是小伙子稍微有点女相，说话有点女性的慢条斯理和细緻咬字，手指伸出来还稍微带着兰花指。 权衡左右，还是暂定了这个叫丁朋的小伙子。 吕月给卢总打了电话，问好卢总来公司的日子，通知丁朋一起过来见过了卢总。 没有多长时间，吕月带着丁朋从卢总办公室出来，对林晓维说，就是他了，收徒吧。 后来林晓维单独问过吕月，对丁朋，卢总怎么说。 吕月说，卢总都没怎么问，就点头了。卢总最近事务繁多，感觉他也心不在焉似的，可能也是相信咱俩吧。不是还有 3 个月试用期吗，你先带着看吧，要么先从局里企管部办借调怎么样。 林晓维说，我可不能按借调的带他，我得一次带成了，我这就剩 2 个来月了，我可耗不起 3 个月。 吕月笑了，你就这么着急回家呀，干嘛呀，要去度蜜月呀？ 那可没准！林晓维笑说。 最近林晓维听到比较确切的消息，年底前全局要下发针对全员的离岗等退政策了。距离退休时间在五年内的员工都可以自愿申请。 徐康得知消息，高兴坏了，说正好不想上班了。这么多年，上够了。再说现在单位里基本都是 80、90、甚至 00 后的年轻人了，他在单位里能说得来的老人越来越少了。不如回家守着林晓维。 林晓维说，我可不用你守着。又对他说，你一个大男人在家里肯定呆不住，又不像女同志要持家、照顾老人。让他可想清楚了，别到时办了手续又后悔。 徐康说让她放心，他早想清楚了。又说公司里也有等着政策下来好赶紧回家的，像李秀丽，闺女年后就生产了，就等着她回去伺候呢。 咱们这一批人都是老了，林晓维说，一个一个都要退出歷史舞台了。 徐康说，谁都从年轻过来的，谁不会老呢，反正我觉得我心还不老。 又对她说，年轻人怎么了，该生病照样生病。问她还记不记得维修部的电工李新锐，还不到 30 岁的，上周脑瘤復发了，在单位上着班突然口吐白沫的，特别吓人，现在又联繫去北京手术了。 第53章 尾声 越来越临近年底了，虽然丁朋已经基本能够独立完成人力资源系统的各项工作了，林晓维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年底涉及各项年报、年统，她又要离开了，肯定要做好收尾工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对她和公司来说都算是个好消息的是，局里马上要成立专门的劳务公司了。要把各单位劳务用工这块统一管理起来，明年起，有用工需求的单位申报后下派，用工关系都归劳务公司管理。这次年底允许各单位结清以往沉积帐目，有超额的部分可以补批计划。 林晓维算是松口气。年底一锅清，至少她不用为他们劳务队跳跃不定的人头和超额的费用支出总额而伤脑筋了。 米娅手术后恢復得很好，已经开始定期化疗。她瘦了五斤，她自我解嘲说，这正好成全了她的瘦身计划。 她没再提及离婚的事，林晓维现在看他俩倒像是越来越和谐了。米娅病后，好像脾气变得好了，亲眼见她对孙岩态度轻轻柔柔的，不再像以往那样颐指气使，林晓维倒有点不习惯了。也不知孙岩是否很适应她如今的温柔。 钟悦琳是已经办好离职手续才跟林晓维电话联繫的。 她告诉林晓维，欣欣的妈妈又要换肾了，以后身边越来越需要有人照顾。欣欣权衡左右决定回湖北老家，已经过去联繫了一所学校了，她原本就是老师，还是做老师。欣欣没有勉强她，让她自己选择。如果因此分开，欣欣也可以理解，并祝她幸福。她想了很久，决定去找欣欣，帮她一起照顾她妈妈。 钟悦琳最后问林晓维同不同意。 林晓维沉默良久，说：「悦悦，你已经长大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我当然希望你生活在一个好的环境里，有称心的工作，轻松的生活。我也不想说我贊成你跟小郑在一起。但现在，可能是小郑最难、最需要你的时候，在道义和良心上，我都不能逼你就此离开她。你想好，工作可以再找，你会一切从头开始。如果你做好思想准备了，什么都能承受，你就去吧！」 钟悦琳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林晓维的心里也不好受，自己从小宝贝大的、一直顺顺噹噹的女儿可能以后要吃苦了。 这一次钟悦琳的事，反应最激烈的是钟自舟。 他在电话里气急败坏的吼叫声震得林晓维耳朵疼。 他喊，「我不同意！坚决不行，放着首都不呆，好好的工作不要了，去一个湖北的小城市从头开始，她疯了啊！伺候别人的妈去，我这个当爹的还没让她伺候过一天呢！你还贊成她去，你也疯了吧！ 「林晓维，你以前不是坚决反对钟悦琳的事吗？现在怎么同意了？她傻你也傻呀！两个女的，什么爱情、感情的，屁也不是！谁活着不为自己呀，傻子才去做什么高尚的人呢！赶紧分手，那个郑什么的也是个有霉运的人！赶紧离 她远点！…….」 林晓维跟他简直没办法沟通，后来索性把手机放到一边去，任他对着空气大喊大叫。 后来实在烦了，直接打断他，叫着他的名字：「钟自舟，你没完了吧，你下周不是要开庭吗，你有空赶紧把老六的钱还上去吧！」 林晓冬搬出儿子家快一个月了，跟林晓维视频时脸上的笑容舒展不少，她说真应该早出来，干活多少不说，原来不只她和李牧压抑，儿子儿媳妇也放不开。现在他们搬出来，感觉小俩口关系都亲密起来。 林晓维问她是不是比过去更要累了，因为要早出晚归两面来回跑了。 林晓冬说不累，距离不远。主要是心情好了，以前在儿子家虽然房子宽敞，可心总像没处安放似的。现在这个出租屋小是小，可晚上一回去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 林晓维说，那就好，毕竟不是一代人，不时保持一定距离是对的。 又一转念道，「姐，我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等我下月去广州看你，怎么样？」 林晓冬说，「好啊，欢迎你来，带着那个徐康啊，爸那边没事了你就出来转转吧，给自己身心放放松。」 林晓维一口答应下来。 单位里的事，尤其是年终，不到最后几天，好像总也完结不了。这两个多月，一般的领导签字，林晓维都让丁朋去找卢总了。这是最后一份报表了，全年的工资年统。林晓维敲响了卢总的办公室门。 「进来！」还是那个浑厚中略带磁性的声音。 「卢总，工资年统，您看看！」林晓维恭敬地递过去。 「跟上面核过了吗？」老闆桌后的卢总撇了一眼林晓维，又把视线投到面前的表格上。 「已经核过了。全年计划都用足了，该发的钱都发出去了，计划也没浪费，最后剩下 17 块 1 毛 3。」林晓维清晰地说。 「嗯，」卢总笑笑，「林部长算得很清楚啊。」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碳素笔，潇洒地签下大名。两只手还枕着报表，他抬起头，看着林晓维，目光有点幽深。 「今年林部长过来帮了我们的大忙，人力资源这块很有成效，我原来还想着小丁也上手了，明年给你安排一个新岗位，你不考虑一下了吗？」卢总的声音平实中透着威严。 「谢谢卢总！我都想好了，人也不能总是工作，我也想重新安排一下自己的生活了。这几个月，在公司我学到不少东西，特别感谢卢总厚爱。今天我也算跟您正式道别了。」林晓维微笑着，说得真诚而坦荡。 「林部长也不用这么客气了，」卢总垂下眼眸，两只手放下来，拿起报表翻动了一下，递向林晓维。 林晓维欠身接过，准备转身离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哎，你等一下！」卢总忽然又叫住她。 林晓维回头，就见卢总侧身拉开下面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灰绒布面的首饰盒，推到林晓维面前。 「给你的，拿去吧！」他说。 「卢总，您太客气了，不用了。」林晓维后退半步，说。 「不是我给你的，是前几天碰到燕妮托我送给你的。」卢总说。 林晓维略一迟疑，拿起盒子，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串瓷白的蜜蜡手串，看得出是一块白花蜡切割出来的，蜡质细腻均匀、纹理妖娆。 林晓维又小心地合上了，「太贵重了。」她把首饰盒放下说。 「燕妮喜欢你，你就拿着吧，这对她不算什么。」卢总不以为然地说。 林晓维略一犹豫，痛快地拿起来，「那好，回头我给姜老闆打个电话谢谢她，也谢谢您。」 卢总一摆手，「我就不用谢了，你有她电话吧！」 「上次留给我了。」 「嗯，燕妮一般不看微信。」卢总点点头，又说，「这两天你先别给她打了，过几天吧。这一两天她要手术，在上海呢，復发了。」 林晓维的神色一黯，禁不住问，「严重吗？」 「还得看手术情况。」卢总看着林晓维说，瞬间捕捉到林晓维眼底升腾的关切，片刻后，他道，「晓维，其实你很像媛媛，特别善良！」 林晓维稍怔，没想到卢总这么快转移了话题。 「您爱人现在还好吗？」她定定神，平静地问。 「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好像更瘦了。」卢总的声音轻缓下来，似乎掺杂了柔情。 「其实你在医院见过她的，是吧？」卢总的眸光灼灼。 「是。」 「五年多了，我一直等她醒来，其实也知道几乎是不可能了。」卢总声音里的哀痛和深情忽然要满溢出来了似的。 「晓维，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留下来，再帮帮我、帮帮公司？」卢总仰头直视着林晓维，目光深沉。 林晓维退后一步，抬头与卢总对视了一下，「我已经决定了，谢谢卢总，其实公司有没有我都一样的，但您爱人可能特别需要您。」 卢总的眼神跳跃了一下，似乎听出了林晓维语气中的其他意味。 林晓维不想忍着了，也不想再看表演，她坦直地问：「卢总，您以前是不是住四季城？」 下午要离开公司，林晓维把该叮嘱的又叮嘱了一下丁朋。告诉他后面有事情随时联繫。这是一个踏实好学又做事仔细的男孩，她和吕月没有选错。 这 5 个月积攒下来的物品很少，一个袋子就提着了。 走前，林晓维去吕月办公室坐了一会儿。 吕月自然问及她接下来的打算。其实他们以前就谈过了。但这次谈得最具体。 林晓维也不隐瞒，直接告诉吕月，她和徐康元旦以后会回趟他们以前的公司，宣布一下喜讯，给大家发点糖意思一下。 吕月一听来了精神，问他们什么时间领的证，可不能把她的喜糖落下。 林晓维低眸一笑，说月初徐康一办完离岗等退手续，他们就去领证了。糖肯定少不了她的。又告诉吕月他们后面的机票都订好了，计划先去广州看看林晓冬，再去深圳看看徐康的儿子徐飞扬，听说那小子的gg公司开得挺红火的，然后再去武汉看看钟悦琳。估计这一趟下来，正好回来过年。 两人聊着聊着，徐康的微信过来了，问她告别完了吗，他已到马路对面了。 早晨林晓维没有开车，是徐康送她过来的。 吕月送她下楼，经过楼梯口，吕月看看最里面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大门，问了一句，是不是跟卢总再说一声。 林晓维说，不用了，上午已经跟卢总告别过了。她想起上午当她提到四季城时，卢总突然凝滞的面容，然后他率先避开了林晓维宁静瞭然的目光，低头含煳地应了一声。再抬头时，他已面静无波，口气清冷。他说，「好吧，林部长，再见了！」 林晓维走出卢总办公室时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像在同学聚会上乍然听到燕子的话时一样，她觉得不可名状的难受，又暗嗤自己的可笑，默默为一个表面看似情深意重的人付出那么多怜惜与景仰。 林晓维就这样在心里与卢总彻底告别了。 已到一楼楼梯口了，林晓维让吕月别送了，东西又不多，反正以后还可以常见。 吕月便向她招手告别了。吕月回到三楼时，正好与追出来的丁朋撞上，丁朋手里拿着两个漂亮的盒子。 刚才丁朋是想重新布置一下林晓维的橱柜的。结果他在橱柜顶层一角，看见立着两盒包装精美的茶叶，微微凑近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茉莉清香飘散出来。他又拿起来细看，茶叶外包装完好，似乎从未打开过。 拿着茶叶从三楼追下去的丁朋，终究没有追上林晓维。 林晓维告别吕月就大步穿过办公院，向马路对面径直走去了。 趁着冬日的晚霞与夜色还未到来，趁着天光还空阔、青白而静美，她迎着岁末变幻的风沙与清寒，向着那个靠立车前、翘首以盼的坚实身影疾步而去。 她微笑着看见，那个像等待了一世的身影，远远地向她张开了拥抱的双臂。 第54章 番外（1）林保平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12月初周末的一天，林晓维从娘家楼下菜场买菜出来，有个人惊疑的在身后叫她的名字，「维维，是你吗？」 林晓维回头，见一个七十多岁带圆框眼镜的大妈满眼惊喜的打量她。这么多年，一般只有家人和特别亲的人才会叫她维维的。 她端详着那个似曾相识的、标志性的小圆眼镜，认出来，叫着，「葛阿姨！」 葛阿姨年轻的时候跟张秋丽是一个班组的，比张秋丽小 2 岁，关系一直特别好，有段时间经常来张秋丽家。算是看着林晓维姐妹长大的。尤其喜欢漂亮的林晓维，总说这么水灵的小姑娘长大了准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后来林晓维初中时葛阿姨调走了，跟林晓维一家断了联繫。没有想到在这里偶遇。葛阿姨听说张秋丽已经走了，一阵唏嘘，说他们那个年代通讯没有现在 这么发达，联繫一中断就难以找到了。又问林保平怎么样。 林晓维带着葛阿姨打开家门时，戴着老花镜坐在客厅看报纸的林保平和葛阿姨互相一照面，葛阿姨叫出：「林哥，你还认识我吗？」 林保平伸出的手指颤了颤，「你是小葛呀！」 葛阿姨的头一低，「都七十多了，还小葛呢！」 林保平「嘿嘿」地笑了，「没变，没变！」 「怎么能没变呢？都多少年过去了。以前我跟秋丽姐一个班的时候，才多大呀，那年工会王主席给你俩牵线，秋丽姐心里没底，还跟我商量半天呢！」葛阿姨顺口说着，就像说着昨天发生的事。 「可惜呀，我没有见到秋丽姐最后一面。」葛阿姨的神色黯然了。 林晓维拉着葛阿姨坐下，给她倒了茶水过来，岔开话题，「葛阿姨，您现在过得怎么样，住在哪个小区，今天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家老头子走了八年了，糖尿病併发症，我现在自己住，在后园那边，离这不远。这个小区不是学区房吗，我外孙子家年初从这儿买的房，说是以后为了小孩上学方便。我今天是过来看看。」葛阿姨说。 「那葛阿姨今天中午就在这吃饭吧，我正好刚买了点菜。怎么样？您回去不也没事吗？」林晓维说。 葛阿姨低了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刚来就吃饭哪！」 一旁的林保平大眼热切地闪着，接口道，「吃饭怎么了？小葛你忘了以前还在我家吃过饭呢！那时候你总夸秋丽包子蒸得好，还有糖三角也好吃。还说你怎么一包糖三角就露糖！」 「林哥你怎么连这个还记得啊！」葛阿姨的脸垂得更低了，脸上涌着羞赧的笑靥。 「爸你记性怎么这么好啊！」林晓维也笑。 「你不知道人越老，以前的事记得越清楚吗？想忘也忘不了啊！只可惜秋丽不在了！」林保平嗓子有点哽咽。 「好了，爸，」林晓维安抚地拍拍林保平的肩，又侧头对葛阿姨说，「那说好了，葛阿姨，您中午就在这吃饭吧，下午我再送您回去！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 葛阿姨微笑点点头。 独自在厨房忙碌的林晓维听着身后客厅里，林保平和葛阿姨聊着往事，也聊着各自的现状，分开后的各自经歷。最后的话题总是不约而同地转回到有张秋丽在的时光里。 说起来这几个月的时间不长，但林晓维觉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父亲说起母亲了。在这个家里，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积极地回忆和纪念张秋丽了。 她默默听着，心里感慨又温暖。 葛阿姨逐渐不时过来探望林保平了。林晓维在的时候，也会跟葛阿姨聊聊天，三个人都特别放松。 与葛阿姨的重逢也勾起林晓维的少年往事。令她想起小时候去爸妈厂子里玩，葛阿姨总是领着她的小手到处熘达。夏天，葛阿姨带她去厂子后面的小丛林里，去摘长在地下的一种特别小的紫得发黑的小果子。一串一串的。酸酸甜甜的。 「徐康，你知道那种东西吗？我很多年没有见过了，都叫不上名字来了。」林晓维向徐康描述着。 「是叫黑甜甜吧，我小时候也吃过那个，小葡萄似的。」徐康说。 「对，对，就叫黑甜甜，我想起来了。也不知学名叫什么的。」林晓维恍然。 「维维，这个葛阿姨这么好，你想没想过给跟你爸凑合撮合呀！」徐康有一天说。 「我可不会主动提这个，」林晓维说，「他们都这么大年龄了，还是顺其自然吧，自己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处着，不过我不反对！」 接近年底了。一天，林晓维下班回来，一眼看到林保平新理了发，精神头也特别好。 她故意不问他。 晚饭的时候，林保平期期艾艾地问，「维维呀，明天又周末了，你明天有事吗？」 「没事呀，说吧，有什么事？」林晓维问。 「这样的，下午你葛阿姨给我打电话，让我还有你，明天中午去她家吃饭。说总是来咱家讨扰。还说她都跟她家孩子们说了，她家小辉和笑笑也都说还记得我，想见见我呢。你还记得他们吗？」林保平满眼期待地看着林晓维。 「我记得呀，我对笑笑印象深，就比我小一岁，头髮总剪得跟男孩子似的，小学没毕业就架上眼镜了，是不是，跟葛阿姨长得一摸一样的。行啊，我明天没事，我带你过去。」林晓维痛快答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你都记得啊，那太好了！下午葛阿姨跟我一说，我就跟她说了，我得问问维维我能不能去，我说我都答应我家维维了，有啥事都告诉她跟她商量。」林保平认真地说。 「看你说的，」林晓维笑了，「葛阿姨没说我跟我妈似的，就爱管着你呀！」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这么说的！我跟她说啊，我习惯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身边人都是为了我好！」 「爸！」 「维维呀，爸心里有数着呢，我跟你葛阿姨现在就这样挺好的，有空坐一块聊聊天，互相说说话，回忆回忆年轻时候的事。现在还能找到多年以前的老朋友，不容易了，再过几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有可以这样一起说话的人了！」 「爸！」 「维维，你怎么啦！你看我现在多精神，过了这个年根，我就虚岁八十了，我出去走一圈，谁都说我不像！我肯定还能再多陪你几年！」 「你难过啥呀，维维，爸现在多好......」 「......」 第55章 番外（2）卢文启篇 五年了，卢文启偶尔还是会回忆起辛媛出事那一晚的情景。 那天晚上，他带着新禾从外面吃完晚饭回到四季城，他们真的没有干什么。 因为新禾那几天正在跟她闹别扭。 新禾前几天对他说，希望他能去参加她下个月的大学毕业典礼。 他直接怼她说，「你疯了吗？你觉得我能去干什么，你怕别人不知道咱俩的关系吗？「 新禾撅着小嘴说，「不行，你就得去，他们背后总说我跟了一个糟老头子，我得让他们看看，你不是！你比他们那些愣头青的男朋友都帅！」 卢文启听了有点无语。忍不住又说她，「你就是为了跟谁赌气吗？还是为了向你同学炫耀什么！你是唯恐全世界不知道你我的事呀，就怕传不到我老婆的耳朵里，是不是！」 新禾也不依不饶，「怎么的，你还想瞒你老婆到啥时候，我马上要大学毕业了，我不能总这么不明不白跟着你吧！你说吧，到底怎么考虑的！」 「……」 这样的话题进行了几天，他觉得她太不懂事、太爱闹，可想想她的确太年轻了，可以原谅。气归气，那一晚，他还是专门给她买了礼物，把她带回家去，准备哄哄她。 辛媛的工作性质是每天的工作基本从下午开始，每晚十点以后才能回家，她晚上专门带小课，针对要报考艺术院校的学生。可那天晚上，谁能想到她八点多就回来了。 后来听说她下午就感觉不舒服了，一&直有点头重脚轻的。晚上实在坚持不住了，才提前给学生下课了。要不以她那么敬业的人，怎么可能提前回家。 所以后来她突然跌倒了，一定也跟她白天的身体不适有关。 她进门时，巧了，他正好把买给新禾的礼物，一条镶钻的项鍊给新禾戴上，他忍不住在她白皙的颈窝处偷香了一下。 辛媛特别注意仪态，为此 ，家里面镜子多，尤其是客厅里的长身镜特别显眼。 辛媛进门的时候，他跟新禾正好倚在客厅的长身镜前。新禾跟他笑闹着，门打开时，躲藏已经来不及了。 眼神交会的一刻，他看见辛媛一向端庄的脸瞬间就僵硬了，而且更加雪白。 「媛媛，」他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辛媛嘴唇颤抖，一步步走进来。 新禾有点害怕了，往他身后瑟缩着。 「媛媛，你别激动，我们没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强自镇定地说。 他看着她连大门都没关，有两个经过的邻居还在门口探头探脑。他有点不悦地蹙起眉。 但马上，他就为这两个吃瓜的见证人的存在而心存感念了。 因为走到客厅中央的辛媛突然原地定住了一般，只瞬间便直挺挺地向后方倒下去。 伴随着一声巨大声响的，是新禾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他们都看着，鲜血立时从辛媛的脑后一片片渗出来，她的身体顷刻软下去。 两个目睹一切的邻居马上替他叫了救护车。 在救护车赶到之前，他抱着辛媛，浑身沾染着她的血，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而新禾早就跑得没有踪影了。她吓坏了，说不定觉得自己粘上了人命，当晚就把他拉黑了，从此与他断绝了一切往来。 辛媛从病发到状态稳定，他自觉付出 了他所能付出的一切，他的金钱、资源、爱心、耐心和等待。五年了，她孤独地躺着，他也是孤身一人。 他过去其实从未想过要与辛媛离婚，他跟辛媛一起走出去，到哪里都会被人赞嘆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辛媛是个好女人，善良温柔。对他跟儿子都好。而她的美貌和在小城里的小有名气，也为他在人前和生意场上增添了不少关注度。 除了她有点小洁癖，因为作息不同和睡眠不好，他们有各自的卧室，她的矜持传统也使得她一直有点放不开。他也都适应了。也愿意顺着她。大不了，他出去找点乐趣。 男人嘛，不都这样。 但辛媛病卧这五年，他真的修身养性了。在医院的病榻前，他也曾回忆起与辛媛年轻起一路走过的点点滴滴，回想到她曾经的光芒四射，为她如今的不人不鬼扼腕嘆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如果这就是命运对他的惩罚，他自觉已经承受足够多了。如果他有罪过，他也以五年面壁的光阴在尽力忏悔了。也许还会继续这样下去。 直到他遇到了林晓维。 林晓维给他带来年轻女孩身上所没有的另类新鲜感。让他感觉放心而舒服，让他可以简单直接地面对这种关系，而无需更多付出与交换。 因为都是成年人，她很通透。 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她明显领悟到了，但她退缩了。她还搬出了所谓男朋友。 他是不会勉强谁的，他又不是容易热血上头的青年人了。什么感情是不能放下的呢，何况也谈不上多深的交往和情谊。 但在她来辞行的一刻，看着曾经最吸引他的、她的明净真挚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挽留的话。借着姜燕妮的喉癌復发，他认为已经成功勾起了她的恻隐之心。 但是，她突然异常冷静而清晰地问他，是不是以前住在四季城。 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在辛媛那次意外之后，讨厌小区里不明真相的人的指指点点，不到半年就从四季城搬到了城市的另一个对角，他也换了车，自求从一级公司调到了三级小公司。反正他也不指望着国企的死工资过活。 他觉得他已经够低调的了。 很久没有人提醒他，他曾经住在四季城了。 林晓维还是知道了。 他不想解释他不是兇手。他也看得分明，她亦不需要他的解释。 站在午后的窗口，他亲眼看到了她提着一个不大的袋子，穿过办公院，风不时扬起她背上的长髮，她毫不在意，她一心向马路对面疾步而去。 一个男人靠车而立，个子不高，看起来略显粗壮。那就是她的男朋友吗？ 是谁、是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他已经向她告过别了，互道再见，之后，永不再见。 第56章 番外（3）林晓维、徐康篇 新年之后第一周，徐康开车带着林晓维进入公司大院时，林晓维心里略带忐忑，还有着丝丝异样。 半年多没有回来了，重新踏入熟悉的场院和办公楼，觉得好像一切就在昨天。她还是他们中的一员，每天朝九晚五，重复着看似机械和千篇一律的生活，心里面憧憬着外面更广阔的天地。 她真的出去了又怎样呢，她还是不会轻易忘掉这里，因为这里有过她的青春，有她大半的人生。 其实她也可以不回单位来的，徐康都随她。但知道她决定了要告诉同事们一声，他还是很高兴。他终于抱得美人归，他可以堂堂正正地跟林晓维走到了一起。同事们一定会惊掉了大牙。 这个上午，因为林晓维和徐康的携手到来，机关大楼里好几个楼层都热闹起来。 有人跳出来问徐康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林姐图谋不轨的，还有的瞭然道，早就看出徐哥那点心思了，人前越看似对谁漫不经心的，越说明心里有鬼。 办公室负责接待的小朱凑过来，煞有介事地说，「我就说吧，怎么徐哥有事没事的总爱去你们二楼转悠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跟林姐年龄、性格多般配呀，又认识那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我怎么就没往那方面想呢。」 徐康笑说，「小朱，你就拣好听的说吧，你还是觉得你徐哥配不上你林姐呗！」 小朱马上反驳他，「我可没说啊，反正配上配不上的，某人不是也称心如意了吗！」 众人都笑。 办公室胡主任也出来连捣了徐康两拳，说，「你小子隐藏够深哪，这些年可没少上我这儿探听林部长消息。」 捣得徐康赶紧给他点上了一根烟。 在胡主任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林晓维起身，走到走廊里面的大办公室，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回来问胡主任，「今天韩总还过来吗？」 胡主任说，「韩总出差了，过两天回来。」 转个念，又问了一句，「林部长还不知道吧！」 「什么？」徐康和林晓维都愣着。 「你没去你们人力资源部吗？」 「我们先从楼上走起，还没到我们部呢。」林晓维说。 「那你下去一问就知道了。」胡主任咳嗽了一声，说。 林晓维把要转交给韩总的烟和糖都留在了胡主任处，两人下到了二楼。 二楼又是一片欢腾，打趣声不断。 林晓维扫了一圈，问道，「小高呢？高部长呢？怎么没看到？」 没人说话了，还是最年轻的小雷回说，「高姐这周正好歇年假了，下周才能来。」 林晓维只是觉得有点不巧，也没有当回事。 说笑了一会儿，财务部的姑娘小秋把林晓维拉到一边，低声跟她说，「林姐，你还不知道吧，高姐休什么年假啊，她是不好意思来上班了。元旦前一天，她在韩总办公室跟韩总在一块，被一个没敲门的货主给撞上了。是个韩总的朋友。他事后说他敲门了，估计是当时屋里没听见，反正是门没锁好，被货主一下就推开了。听说高姐跑出来时衣冠不整的。全楼一下都知道这事了。」 又问林晓维，「林姐，你以前知道高姐跟韩总的事吗？以前有人传过，我们还不信呢。看着韩总也不像这种人哪！平时高姐也看不出来啥。这都太高深莫测了。」 林晓维跟徐康互相看了一眼，明白了刚才胡主任那话的意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她想了想，说，「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怎么说呢，小高现在肯定觉得面子不好看，等她回来，还是尽快翻篇儿。也别太难为她。」又多掏出一包糖放到小秋手里，岔开了话题，「这是给小穆的，我看她今天也不在办公室，她回来替我跟她说一声。」 「好的，我知道了。我也替穆姐谢谢林姐，祝林姐跟徐哥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 林晓维跟徐康驾车回去的路上，想到小高，林晓维心里有些感怀。 「你说小高以后再回来上班怎么抬得起头啊！」林晓维说。 「那不是她自己做下的事吗？自己承担后果呗！再说也是各取所需，你也不用太同情她。」徐康不以为然。 过会儿，又说，「还是当领导好啊！」 「怎么呢？」 「当领导的出了事，拍拍屁股就走了，说出差就出差，还不就是躲风头去了吗？过几天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继续当他的领导，谁敢多说啥！」徐康说。 「唉，这个小高啊！」林晓维为她嘆了口气。 晚上按约定好的，徐康的一群朋友要为徐康和林晓维践行。 徐康跟他们说了，只是出门转转，顺便去看看亲戚，可他们非要给他俩定义成是开启蜜月之旅。说不过，就随他们吧。 这不是林晓维第一次与徐康的朋友聚会了。他们文化程度有高有低，但为人都比较爽直和朴实。第一次见到林晓维时便有的叫嫂子，有的叫弟妹，都说徐康是终于美梦成真了。 林晓维不知徐康把她俩的事对外宣扬了多少，私下问过徐康，徐康发誓说他真的啥都没跟他们说过，可他单身那么久，猪脑子都能想出来，他心里是有念想的。再加上，对于他，她漂亮得跟仙女似的。 徐康这个嘴呀，让她真不知说什么好了，但心里分明甜滋滋的。 晚上的聚餐，因为人多，也为了显出朋友们的诚意，他们特意定了一个比较大的酒店。都是徐康最亲近的朋友了，说好了要一家家出席，有媳妇的必须带上媳妇。 当晚，徐康获准可以喝酒，大家相谈甚欢，气氛自由随意。林晓维浅浅的喝着杯中的红酒，津津有味地听大家天马行空的瞎聊。 期间，就是唯一孤身出来的小海喝得有点多了，出去跑了好几趟卫生间。有一次好半天没回来，还是徐康给他找回来的。回来时，小海直跟大家抱拳道歉，说是不好意思，喝多了，差点走错房间。 林晓维听说是小海刚离婚，心情不好。大家也都理解。 酒席散去，晚上回到家，要睡觉了，徐康忽然跟林晓维说 ，「你知道我刚才去找小海看见谁了吗？他差点进错包间，把人家门都推开了，我赶紧给他拉出来，可我还是看见了，我看见张振翼了，跟一个女的。」 「啊？吕月老公吗？你不会看错吧，怎么可能！」林晓维很吃惊。 「一桌人，吕月她老公靠外面一点，搂着一年轻女的，一看那女的就不像正经人。」 「你会不会看错了呀，我也都有些年没见到张振翼了，也不知现在老了变样没有。」 「我这眼神还能看错，他老是老了，变化不大，他特徵多明显啊，右嘴角有颗黑痣，脑袋是尖的。我一看就是他。」 听徐康一说，林晓维再回忆张振翼年轻时的外形，徐康还真是没有说错。 「怎么会这样，他俩过去多好啊，我们那时候都羡慕吕月。」林晓维惋惜地说，心里还是难以置信。 「人家现在也好啊，你别多想，估计就是出来玩玩，带个撑场面的，不说明人家家庭不和睦。」徐康说。 林晓维还是难平，「那也不对，逢场作戏也不应该！」 「好了，别想了，我就不应该跟你说这事。睡觉，睡觉！」徐康搂搂她。 「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啊，有几个臭钱就不是他了！」 「不包括我呀！」 「谁说你了,我是替吕月难受！」 「我知道，好了，乖，睡觉了，明天下午还得出发呢，想想明天晚上就能看见你姐了！」 「……」 徐康柔声安抚着林晓维,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都睡着了。 北方的冬夜，室外北风唿啸，寒冷而孤寂。而室内，暖意融融，又是另外的天地。 所以有人说，冬天更有家的感觉。温暖的气息萦绕身边，因为有爱人的陪伴，每一夜都是沉沉的、甜美的梦乡。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