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黑泥精驯养手册》 第1页 [bg同人] 《(综漫同人)黑泥精驯养手册》作者:三月陵川【完结】 太宰有一个女朋友,温柔贤惠又粘人,满心满眼都是他。 同事国木田接待完做好蛋糕专门送过来的漂亮女人,不满地朝趴在窗口目送女友离开的某人开口道:「既然都有女朋友了就给我收起那副轻浮的样子啊混蛋,别伤了人家的心啊。」 后来有一天,太宰的女朋友突然失踪。 国木田看着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对劲的搭档,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坐在一旁吃着零食喝着汽水的名侦探,则缓缓露出了看穿一切的笑容。 - 久泽春理有一个男朋友,占有欲强还粘人,特别没有安全感。 因为她自身异能的原因,她天天都被要求着乖乖待在他身边,时刻准备着被对方亲亲抱抱举高高。 然而某一天,尽管她的男友已经千防万防,还是一不小心疏忽了。 只是眨了个眼,突然就换了个世界的久泽春理万分苦恼地嘆了一口气。 稍稍有点担心男友的精神状态呢。 一离开她就进化黑泥精,他在那个世界不会出事吧? 这是个大家都以为你离不开我,结果是我离不开你的故事 cp宰 *ooc致歉 非典型男女主双向文。 女主武力值碾压男主 内容标籤: 综漫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久泽春理,哒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如何让一只黑泥精对你爱的深沉 立意:温柔能净化黑暗 第1章 猫系男友 「我说你……不要随便把眼睛长在别人女朋友的身上啊…。。」 压抑而又满怀恶意的语调传入耳畔。 当本田真被黑髮男人这样注视着的时候,周围的世界仿佛已经彻底和他分割开来。 他僵住了身体,只觉得自己似乎正处于一片深不见底的鸢色漩涡中,被晦暗而沉重的空气包裹,无法唿吸,无法唿救,只能在泥潭中挣扎着越陷越深。 什么情况,不是说久泽小姐喜欢上了一个渣男,而对方却对她不屑一顾吗? 不是说久泽小姐的男朋友轻浮又不着调,撩拨别的女人时,根本就不会在意她的感受吗? 不是说这人软弱无能,全靠久泽小姐养活,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却还天天跑出去花天酒地,留下女朋友独自一人在家暗自神伤吗? 那现在这股令人胆寒的气场和占有欲是怎么回事? 他对上那双深色眼睛,唿吸惊颤而短促,像个被撕咬住命脉的可怜小动物,仿佛已经一脚踏入了通往深渊的大门。 本田真恐惧地低下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他终于无比深刻地意识到—— 这个男人来自地狱。 - 「阿真?」 傍晚的残霞倾洒进窗,给这片宛若失真的添上几分暖色。 当久泽春理端着一盘水果来到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自家的男朋友太宰治像只猫一样,打着哈欠窝在沙发里面安静看着漫画书,而同事本田真却抖得像个筛子似的,死死缩在沙发的角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久泽春理顿了顿,旋即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脚步轻盈地走进客厅,啪嗒一声将瓷盘放在玻璃桌面,关切地问着。 「怎么了阿真,很冷吗?要不要吃点水果?」 听到问话,太宰治将目光从漫画书上挪开,视线状似随意地往男人扫去。 感受到莫名低气压的本田真瞬间挺直了背,强笑颜欢道:「不不不,不用!不冷!我只是突然想起来boss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需要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他便勐地站起身,抄起身边的公文包就往门口奔去,仿佛有什么洪水勐兽在追赶着一样。 「阿真?」久泽春理愣了一下,迟疑道:「可是……」 「工作上的事情我明天会来联繫您的,久泽小姐再见!!」 随着一道极响的关门声,客厅里再次陷入了安静的氛围。 久泽春理看着禁闭的大门,沉默了半晌,偏过头来望向了沙发上乖巧坐着的黑髮男人,嘆了口气道: 「所以为什么要吓唬我的客人?」 「唔…。。」 太宰治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漠不关心地垂着眼眸,语气没什么起伏:「可能是他太烦人了吧。」 他没有抬头和她对视,只是将目光投放在了漫画书页的某一个点上,漫不经心的语调再配上这么一副做派,给人一种看起来很是敷衍的感觉。 久泽春理的视线在对方捏得泛白的指甲盖上停留了几秒,突然轻笑出声:「嗯,好吧。」 似乎是完全接受了这副说辞,她微俯下身,轻轻在太宰治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语气温柔。 「我继续去做晚餐,阿治记得把桌上的水果吃了哦。」 说完,她又抬手抚了抚他微卷的发梢,接着站直了身体,在爱人一瞬不瞬的注视下,转身进了厨房。 案板上还放着切好的菜,久泽春理将白菜尽数倒进篮子里,正准备打开水沖洗一下,腰间的手机倏然发出接收到信息的震动。 她拿出来扫了一眼。 国木田独步:【辛苦你了。】 第2页 久泽春理眨了眨眼睛,瞬间明白了对面的意思。 今天太宰治翘了班没去,他的新同事国木田还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情,火急火燎地找上了只见过一面的同事女朋友。 经过一番沟通后,久泽春理这才知道自己被太宰治今早那一番「根本没工作」的说辞给骗了。 她有些头疼地给对方道了个歉,并且再三保证明天一定带着太宰治准时出现在武装侦探社后,此事也不了了之。 见她如此娴熟地给太宰治收拾烂摊子,国木田独步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总之聊天的过程中,一字一句都透露出了对她深深的同情之心。 久泽春理倒是觉得没所谓,毕竟她工作的地方也有不少性格突出的傢伙,比起太宰治,她觉得还是自己那群一打起架来就不分场合,拆迁能力一绝的同事们更让人心塞一些。 更何况…… 她其实还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随手发了个「没关系」的小表情过去,她重新将手机放回口袋。 马上就是饭点,再这么磨蹭下去,客厅那位大黑猫就该饿肚子了。 想到某人哼哼唧唧委屈巴巴的模样,久泽春理就有些忍俊不禁。 她随手打开水头,低头清洗着手中的菜叶,唇角轻勾,脑后的长髮也被挽成一个随意的丸子头,面容上透露出一股温婉的知性。 忽然,伴随着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身后突然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太宰?」 在一起一年多,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按照以往的习惯喊爱人「太宰」,只是偶尔有调侃意味,或是想表达亲昵时才会叫对方的名字。 久泽春理抬手轻拍了拍那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放低了声音无奈道:「你又翘班了?」 男人丝毫没有欺骗了女友的自觉和愧疚,轻车熟路地撒着娇:「今天没什么事情啦,去了也是在社里坐着整理那些让人头疼的资料,不如跟春理酱待在一起。」 「可你才进侦探社没多久,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身后的人不说话了,久泽春理感受到对方到处乱蹭的脑袋和逐渐不安分的嘴唇,也知他是根本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只好无奈地伸手推了推他的头:「你先放开我。」 「不要不要。」 太宰治不停蹭着她的脖颈,再次收紧了手臂,身体更加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后背。 他半眯着双眸,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 「我得看着你嘛。」 怎么这么粘人? 「太宰,我最近状态很好,不会再离开了。」她转过身,轻轻在男人唇上印下一吻,柔声道:「相信我,好吗?」 她的轻哄携伴着水龙头流动的声音,案板上还放着今晚需要烹饪的食材,几乎都是他前两天胃口不错时多吃了几口的东西。 黑髮男人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良久才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 应了,但没有完全应。 太宰治松手后退一步,仍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屈起食指来勾久泽春理的小指头,在她试图抽出时微微用了点劲,也不说话,光那么眼巴巴地看着她。 久泽春理动作受阻,正打算说教几句,却在扭头对上他目光的一瞬间,突然就开不了口来。 太宰治的眸色很深,里面翻涌着的浓重暗色时常会压得别人喘不过气来,这点在初次见面时就让她深有体会。 可偏偏现在,当久泽春理透过那一片浓稠的晦涩,触碰到被深深掩藏的内里后,她不经意间窥探到了一点小小的不安。 她知道他在为谁而感到不安。 也就是那点不安,总能让久泽春理彻底软下心肠。 她动了动左手,索性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十指相扣,一边技术高超地单手制作料理,一边嘴里说着哄自家男朋友的好话。 太宰治句句都会回应,偶尔也任性地抱怨几句这个不想吃那个不好吃,但每回久泽春理抽不开身让他帮忙拿食材的时候,他都乖乖地去了。 吃完折腾好的晚饭之后,太宰治罕见地主动请示要去洗碗,一大堆工作要处理的久泽春理自然乐意。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放水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还伴随着男人调子诡异的哼唱,歌词句句不离殉情二字。 久泽春理抬头往那边瞥了一眼,很快又继续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忽然手机再一次发出震响,她拿起一看,是自家首领发出的信息。 原本一段无理头的话语,通过复杂的删减和筛选,最终拼凑成一句简单的命令。 「有一批火。药在晚上八点送往港。黑,拦截下来。」 她随手回了个可爱表情包,接着将简讯谨慎删除。 来工作了。 第2章 谁吓唬谁 晚上七点四十二分,一批身穿黑衣的队伍在悄无声息的小巷子里隐蔽地穿梭。 队伍中落后的两人手中分别推着一个被黑色麻布覆盖着的小推车,轮子碾压过石子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久泽春理潜伏在屋顶的死角处,俯首观察着下方敌人的动向。 赶在最恰当的时机,就在领头的人即将踏出阴影处的那一瞬间,她蓦然有了动作。 今夜月色正好,冷色的光代替路灯照落在寂静的角落。 队伍领头的人正单手调整着能够与同伴交流的耳麦位置,嘴里低声汇报着这次任务的进度。 第3页 「我们已经到了横滨,目前的进展很顺利。」 「等这次结束后,一起去酒馆喝……」 话未说完,他却脚步一滞,勐地止住了声音。 同伴疑惑的问话传入耳蜗,黑衣人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视线望向前方的人影,背上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来者措不及防从天而降,用着如猫一般的动作在空中翻了个身,随后脚步轻盈地落在他们面前,正好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道轻柔嗓音也随之在这黑夜中悠然响起。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恐怕你们的酒局今晚不能顺利进行了。」 那人抬手将鬓髮随意撩至而后,嘴角弧度温和优雅,碧色眼眸却在暗处迸发出某种危险的信号。 她身形纤细,手无寸铁地穿着一身轻便的连衣裙,但任谁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 「我个人是不太喜欢打打杀杀的,所以能请你们乖一点主动把东西留下,然后立即离开吗?」 队伍里的成员纷纷拿出了武器,最前面的男人握紧了拳头,咬牙开口:「你是什么人?!」 「嗯……看来是不打算配合我了啊。」 对方似乎是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接着垂眸轻嘆了一口气。 这一微不足道的举动却让领头者心跳加速,直觉叫嚣着催促他最好赶紧掉头奔跑,脚下却仿佛被粘住了般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看见这个陌生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匣子,手指上的戒指倏然升腾起一股紫色的火焰。 那是——彭格列的云属性武器匣!! 唿吸骤地停滞,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几乎立即就识别出了对方手上的匣子是什么东西,当即迈步想要冲过去阻止。 亮光一闪而过,久泽春理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把散发着锐利光泽的大刀。 不知是谁没忍住开了枪,一道闷响划破了夜色的寂静。 与此同时,久泽春理手腕翻转,将大太刀抵挡在胸前,飞速的子弹撞击金属,发出刺耳的一声脆响。 那把刀很长,直直竖起来的时候几乎快要跟她一样高,可她挥舞起来的动作利落而又优雅,毫不费力的模样让人怀疑她手中武器的真实性。 「在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时,贸然开枪激怒对方,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哦。」 偏柔和的声调不急不缓地在巷子里响起,女人的身影眨眼间出现在眼前,黑衣人瞳孔骤缩,意识的最后只剩下那一缕在月下飘散的米白色长髮。 七点五十二分。 久泽春理拿出手机拨出了今晚的第一通电话,她理了理因为运动而变得散乱的长髮,身后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神志不清的壮汉。 另一边的人很快接通。 「喂,久泽小姐?」 「阿真。」 久泽春理神色平静,开口道:「d组货物已确定被销毁,我把定位发给你,麻烦来处理一下善后工作。」 「好的,我马上到。」 本田真愣了一下,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听筒那边传来嗖嗖的风声,可以听出对方正在快速移动。 「我刚收到山本先生的信息,位于东京的a组货物已经被销毁。」 久泽春理轻笑一声:「好,我知道了。」 横滨并不算是一座和平的城市,它远没有东京繁盛,也不及并盛偏远宁静,可偏偏总是汇聚了各种异能者,动盪不断。 身为义大利最强家族的彭格列,照理来说对日本地区黑。手党的活动并不应该干涉过多。 只是众所周知,彭格列现今掌权的第十任首领,包括其手下的大多数得力干将,他们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 这也意味着彭格列对日本地区的异常格外敏感。 于是在得知横滨爆发龙头战。乱的第二天,彼时还尚未成年的久泽春理就被自家首领赶来了这座城市,且这几年一直在负责关于横滨的各项事务。 顺带还谈了个恋爱。 一想到还待在家里的太宰治,久泽春理抬起小臂,拨出了今晚的第二通电话。 无人接听。 并不是关机或者忙音,明明拨通了,铃声在耳畔响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响应。 久泽春理皱起了眉,她放弃继续打下去,确认本田真已经到达巷子外面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公寓的方向离去。 太宰治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失联了。 虽然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态度,但久泽春理实际上比谁都清楚自家男朋友的靠谱程度,自从相互做出承诺,正式确定了关系之后,她每一次外出任务的时候,几乎不会再出现联繫不到太宰治这样的情况。 是出事了吗?还是睡着了? 难不成是她今晚的行动被提前发现,对方调查完她后去找太宰的麻烦了? 直到已经来到公寓门口,久泽春理仍然在思考自家男友不接电话的可能性。 想到家里甚至可能埋伏着敌人,她掏出钥匙,充满警惕地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嗨~suprise~!」 头顶门框突然窜出一个人头,久泽春理差点条件反射要对他进行攻击,好在熟悉的声音让她压下了自己的本能反应,无奈抬眸,就见太宰治正晃晃悠悠地倒吊在门口。 她走进公寓,发现他的一只脚被绳索绑在了天花板的横木上。 第4页 太宰治笑嘻嘻地道: 「欢迎回家,你不在我实在太无聊了嘛,就想尝试着上吊看看,一不小心就变成这样啦。」 ……究竟是什么样的上吊姿势才能让绳子绑住脚腕啊。 双目对视,男人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他的唇瓣距离她的额头最近的时候只有分毫之差,小幅度晃过来时,经常会有种再稍稍往前一些就能够亲吻上的错觉。 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久泽春理盯着男友沉默半晌,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出声质问了一句:「所以阿治终于是决定要抛下我了吗?」 「哈?」 太宰治罕见地愣了一下,像是没能立即理解她的话。 他垂在半空的四肢僵了僵,忽然整个人剧烈晃动起来,然后随着绳子啪嗒一下的断裂声,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啊疼疼疼……」 这一下摔得实在惨,光是听身体和地板碰撞的声音就觉得一定很痛。 但一向关心他身体和安全的久泽春理没有来扶他,更没有像往常那样柔声哄他,黑髮男人有些狼狈的抬起头,只对上了一双充满失望的眸子。 「打电话也不接,还要上吊吓我。明明说好了以后一起殉情的,你却在没有我的时候一个人尝试这么危险的举动,如果成功的话你让我怎么办?阿治你不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分了吗?」 「你明明知道我将这个约定看得有多重要,却仍然要这么对我……」 这番话被女人说得实在委屈可怜,她垂着脑袋站在门口,抬着湿漉漉的碧色眼眸去望他,像是在控诉一个违背承诺的渣男。 自家女友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从来没见过她这一面的太宰治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 很快他反应过来,表情新奇地从冰冷地板上站起身来,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等等,春理酱,你……」 没给他任何将话说完的机会,久泽春理别过头去,垂下眼帘,面上显露出来的神情更加失望。 「既然阿治不想跟我殉情,那你一个人先去死掉好了。」 她侧过身,躲开男人尴尬想要来拉她的手,语气中的温柔也逐渐消失,变得平淡起来。 「假如你亲口许下的誓言,就连你自己都忘记了的话,那么我也没必要再去遵守当初我说的那些话,对吗?」 久泽春理突然笑了笑,她完全转过身去,没有再去看爱人的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道: 「我承认我很爱你,所以才想不顾一切地和你在一起,但爱我的人同样也有很多。」 「如果你实在受够了我,想要独自离开人世的话,那就去吧,更何况那曾经一直都是你的心愿,我不会再进行干涉了。」 随着一句又一句的话音落下,意识到女友话语中确实掺杂着几分认真后,太宰治原本脸上有些浮夸的表情也缓缓收敛了下来。 在这个曾被久泽春理称为「家」的公寓,他看见她微微侧过头,毫无攻击性的碧色眼眸轻轻眨了一下,嘴角的弧度依旧温和。 明明是那样柔和动听的嗓音,吐出口的话却如同一把寒冷的利刃,穿透耳膜,毫不留情的刺进心脏。 她说: ——「毕竟你从来都不是我唯一的选择呀,太宰。」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太宰治的瞳孔骤缩。 第3章 勾。引猫猫 久泽春理时常会为自身异能的被动性而感到烦恼,这让她在工作中充满了许多致命的不确定性。 异能力【时空中的跳跃音符】第一次被触发,是在她五岁那年。 彼时是久泽春理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那一日的天空阴沉可怖,乌云扭曲着占据了所有的光线。 在震耳欲聋的厮杀与枪响里,穿梭于暗无天日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的争斗之中,她被米色长髮的女人死死抱在怀里,亲眼看到一把覆着红色火焰的利刃刺入了亲生父亲的心脏。 母亲的泪水滴落在发旋,她在丈夫为她种下的玫瑰花海中拼命奔跑着,玫瑰的尖刺划破了她的衣衫,割出一道又一道染血的伤痕,与娇艷的花瓣融为一色。 但她从未停下。 她一直在向前跑,这是通往庄园大门的捷径。 而在她们身后,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为了保护她们献出自己的生命。 久泽春理的耳畔不断传来女人压抑无助的泣音,她被抱着,身体僵滞,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越过女人纤细的肩膀,她和一个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对上视线,她看到一向喜欢逗她笑的小叔叔最后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无力倒下。 久泽春理开始发抖。 整个空间都陷入一片昏暗寂静,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唿吸,周围的空气似乎在不断地被压缩,她被突如其来的悲恸击垮,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后,世界已经变了个样。 会发光的奇怪蝴蝶飘飞在眼前,久泽春理靠在一个正唿唿大睡的蓝发孩子身边,与蓝色皮肤的庞大巨人对上了视线。 这里亮堂,宽敞,像是个巨大的殿堂。 「不再睡会儿吗,孩子?」 巨人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睛,见女孩目光空洞地移向身旁睡得正沉的男孩,便轻轻笑了一声。 「看到你来后,阿拉丁特别高兴,忙前忙后照顾了你好久,现在累得睡着了。」 第5页 那时候的久泽春理被困在失去亲人的情绪中,对巨人的话置若罔闻。 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换了个地方,为什么刚刚还抱着她的妈妈此刻却失去了踪迹。 她无助又绝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脑袋越压越低,腰越来越弯,然后再也没有抬起来。 直到逐渐大起的哭声吵醒了熟睡的男孩。 「你别哭,不要哭呀。」 男孩头顶的髮丝有些乱糟糟的,还沾着点点睏倦的双眸清澈温柔,他抬了抬手,金色的蝴蝶顺着他的动作亲吻上久泽春理的眼尾。 他蹲在她面前,努力又笨拙地安慰着:「你怎么啦,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哦,我和乌戈会努力帮你的。」 「是饿了吗?还是突然来到陌生的地方害怕了呀?」 「不要怕,我和乌戈都能成为你的朋友的,你别看乌戈那傢伙这么大一只,其实超——级好相处的哦!」 「我……」久泽春理声如蚊吶。 整个空间顿时安静下来,她缓了一会儿,慢慢抬起脑袋,发现巨人和男孩都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她。 会发光的蝴蝶环绕在他们身旁,童话般美好。 米色长髮的女孩抽泣了一声,断断续续地叮咛开口:「我、我爸爸……」 她的爸爸死了,叔叔死了,妈妈不见了,她很害怕。 她终于离开了地狱,身边却找不到一个亲人。 - 儿时的那些细节早已基本模煳在了她近二十年长的记忆迴廊里,只在久泽春理的人生中留下了几抹浅薄却又无比重要的痕迹。 自那之后,她彻底觉醒了异能力【时空中的跳跃音符】,时不时就会进行一次时空旅行。 在无数次的世界穿梭之中,她逐渐找到了异能被触发的规律。 平日里的异能发动时机是随机且不可控的,但如果当她产生了特别剧烈的情绪波动时,【时空中的跳跃音符】必定会将她带到其它的世界去。 自小她就在学着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减少异能的触发频率,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注意将自己的情绪波动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阈值。 可即使如此,人非顽石,体内充满活力的流动血液以及运转的大脑都昭示着她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就像现在,久泽春理垂眸看着箍住自己腕部的手掌。 太宰治的力度很大,五指在她皮肤上贴得很紧,紧得像是要融入血肉,直接触碰到她的骨髓。 他眼里跳跃着的光太过黯淡,隐藏在心里的情绪仿佛能透过指尖传递到她的这里。 他将她拉进房屋,关上了公寓的大门。 久泽春理见他是真的因为她的话而感到有些慌神后,才轻轻安慰道:「太宰,只要你还将我和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我就永远不会选择别人,因为你一直都是我最在意的存在。」 太宰治将她抱在了怀里,面色阴郁,半晌才嘟囔着吭了声:「你吓到我了春理酱,还以为你又要一声不吭地消失掉了呢。」 「我也不会离开的,我才跟你保证过了的,不是吗?」 久泽春理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早在前一段时间他们才发生过一次争吵。 或者说当时在争吵的人只有她,太宰治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副插科打诨的无谓态度,那张油腔滑调的嘴脸让她直接冲破了那条情绪的防线。 她从没有在他面前消失过,那是第一次。 异能被发动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相隔很远。 黑髮男人脸上戏嚯的笑容在那一刻消失殆尽,他就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微微瞠大了双目。 或许他有想过立刻飞奔过来拥抱她,也或许没有,又或许那一个瞬间他什么也没思考,身体和大脑都陷入了滞迟,只是像个木偶般站在那里。 他的手指蜷缩起来,迟缓地张了张口,好像是说了些什么,只是直到消失前,她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等再回过神来,久泽春理已经站在了充满异域风味的集市中了。 她在人群中看见了正满脸好奇着东张西望的阿拉丁,蓝色的长髮被编成麻花辫垂在脑后,脖颈前挂着一支材质不凡的笛子。 变化有点大,让她差点没认出来。 「……阿拉丁?」 已经成长了一些的少年转过身来,很快就认出了她,眼睛蓦然亮了起来,惊喜地朝她招了招手。 「春理酱,你来啦!」 「嗯。」久泽春理的表情柔和下来,「好久不见。」 因为异能稳定而久别重逢的两人来到了城镇外的平原,这里没什么旅人路过,也远离了集市的喧闹,与他们相伴的只有脚下零碎的石子与青葱草地。 阿拉丁十分喜欢这种大自然的气息,他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忽然扭头朝久泽春理看了过来。 「我很开心春理酱能来哦,尤其是在今天,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幸运了!」 米白色长髮的少女好笑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哼哼,意义非凡。」 阿拉丁低头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垂挂在胸前的笛子,勾起唇角:「这是我离开那里的第一天。」 久泽春理怔了一下。 阿拉丁放下笛子,继续道: 「我啊,从小时候起,就一直一直和乌戈待在那个地方。」 第6页 「每天过着重复的生活,也没有别的朋友。所以每当春理酱来的时候,我就会特别高兴,春理酱不在的时候,我就只能在那里和乌戈一起等你,期盼着你的到来,想着下次来的时候要跟你玩什么样的游戏。」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来到外面,看到了世界,也见识到不少的新鲜事物,还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大姐姐。」 草屑乘风飞向天际,他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拥抱着自由与温柔的清风,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外面的世界——真是太棒了!」 仿佛被这种欢心的情绪所感染,久泽春理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笑了,她眉目温和,由衷地为这位玩伴感到高兴。 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逝并不一样,上一次见面他们看起来还是差不多大的模样,可现在的阿拉丁却不再比她长得更高,甚至隐隐矮了一截。 但他们谁也没提起这种变化,少年的脚步快活又轻盈,笑着跑到了她身边,一手牵起她的指尖,另一只手指向了一望无际的前方。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春理酱。」 「那么在这次离开之前,要和我还有乌戈,一起旅行试试吗?」 一起吗,当然。 久泽春理抬手抚上被风吹乱的长髮,与孩童时期唯一的朋友相视一笑:「这绝对是我的荣幸,阿拉丁。」 - 久泽春理这一次离开了半年,也是自她与太宰治认识以来最久的一次。 她回来的时候,太宰治正歪歪扭扭地趴在客厅沙发上看恐怖漫画,见到她之后蹭的亮起双眸,如同在家等待主人回来的猫咪一般,竖着尾巴粘了上来。 他们谁都没再提起先前争吵的源头,太宰治也变得粘人了许多,没再和她闹别扭,也从不离她太远。 期间她在横滨的工作一直由本田真来代替,这也是为什么最近她会对那个后辈如此关照的原因。 在最初认识的时候,久泽春理其实是抱有很强烈的目的性地去接近太宰治这个人的。 对于在战斗中进行生死拼杀的黑。手党来说,一个随时可能会离开消失的同伴是大忌。 彭格列自建立以来,他的实力与地位在整个地下世界都有目共睹,每一任的七位指环拥有者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这一代的首领沢田纲吉更是完美继承了初代所有的优点,甚至隐隐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久泽春理曾和其中年轻的雨守一起,执行过一次护送某个家族首领安全离开敌方包围的任务。 然而在任务中途她得到了母亲被劫的消息,心中乱了思绪,不自觉地发动了异能,将可怜的雨守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如果不是雨守山本武的实力过硬,硬是扛到了云雀恭弥的救援,久泽春理现在或许就该天天跪在对方坟前忏悔了。 从那之后,她就一直在寻找能够帮助自己稳定异能的工具,或是人。 于是自从被派遣到横滨与港。黑进行交易,并得知有一位名叫太宰治的干部,异能是消除其他人能力的那一刻起,久泽春理几乎没怎么犹豫,瞬间就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就是他了。 她得想办法,让这个人来到她的身边。 为了这个目的,她会不择手段,抛出最诱人的饵,以最令人映像深刻的姿态,去吸引一只内心荒芜的猫。 第4章 绿茶男 太宰治气人的本事一绝,撒娇服软的能力也令人嘆为观止。 久泽春理被他拉到沙发上,整个上半身就像根被树懒选中的树干一般,无奈地任由黑髮少年缠绕。 她悠悠嘆了口气,抬手抚上对方微卷的头髮:「所以,发生什么了?」 即使表面上再轻浮,太宰治其实不是那种会轻易毁诺的人,或者说他几乎不做承诺,但是说定了的事情也基本不会失信。 静下心来思考过后,久泽春理很快就明白过来。 「你想故意吓唬我?为什么?」 将脑袋埋在她胸前的人一顿,缠在腰间的手臂收紧几分,太宰治软绵绵的声线有些低闷,唿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她身上。 久泽春理觉得痒,轻轻扒拉了一下,没能推动他。 「我只是心里有点难过。」他瓮声瓮气,茶言茶语道:「感觉春理酱的同事们好像都不是很喜欢我啦。」 「前两天,我收到一条匿名讯息,那人说自己来自彭格列,他觉得我的存在很碍你的事,想要我早点消失。」 长发少女抚摸他头髮的动作微顿,敛眸,对上怀中人抬起的视线。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委屈:「毕竟春理酱很在意你那个家族的不是吗,如果他们不想我们在一起……」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但久泽春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太宰治在担心。 他一直都很不安,就像一只缺失安全感,却连主动追求答案的都没有勇气的猫咪。 被人稍微离间几句就开始疑神疑鬼,想要蹭到她身边撒娇又害怕被冷漠对待,更加印证了旁人说的话。 所以只能在家里做出破坏,闹出足够大的动静来吸引主人的注意力,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主人的反应,以此来衡量主人心里对自己的在乎程度。 太宰治确实是这种人。 他们虽说是谈了这么久的恋爱,实际上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不是很长,平时各自的工作就已经占用了他们不少的精力。 第7页 尤其是久泽春理,彭格列那边的工作任务暂且不提,光是异能的不稳定性都能将她带离太宰治身边,通常一失联就是十天半个月。 假如有一天她必须在家族和爱人之间选择一个,他确信她的选择不会是他。 「你不用这么试探我。」 久泽春理弯下腰,双手捧着太宰治的脸颊微微抬起,轻轻在他额角落下一吻,不急不缓的声线如林间的涓涓细流般温和悦耳: 「如果我会因为同事的看法而离开你的话,一开始我就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但同样的,她也不会因为他而放弃喜欢的工作和同伴。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又和太宰治腻歪了一会儿后,久泽春理回到房间,嘴角温和的笑意也缓缓收起。 从未做出什么浮夸表情的优越五官依旧温婉而知性,碧绿色的眼底却流露出一抹莫名的冷意。 她反手扣上房门,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面找出一个有小王冠图标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 那边过了很久才接通,充满了愉悦气息的磁性声线传入耳蜗。 「嘻,我们的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贝尔。」 没去管电话那头时不时传来的痛唿声,久泽春理面色平静,语气阴柔:「你对我的男朋友有什么不满意吗?」 「哎?他去找你告状了吗?」 昏暗的小屋中,金髮男人歪头将手机夹在耳侧和肩颈之间,修长的指尖挑动着转了一个刀花,锐利寒光逼射进脚下人的眼球。 「本王子可是匿名投的邮件哦,嘻嘻嘻,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因为除了你也没别人会干这种事了,」手机里的声音顿了顿,带着淡淡的警告, 「不要再去挑衅他。」 什么嘛,挑衅? 她原来把那定义为挑衅? 贝尔踩着手下败将的胸膛蹲下身,干净利落地划过他的要害,随后在喷涌的鲜血中唇角上扬,诡异地嬉笑几声:「王子才不会专门屈尊去挑衅那种垃圾,只是单纯看他不爽,实话实说而已啦。」 「你那小男朋友心黑得很,可不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感到心碎哦,姐姐。」 他拿下了颈肩的手机,单手吊儿郎当地把玩着武器小刀,强调般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久泽春理沉默了一下,提醒道:「心理年龄暂且不论,从实际年龄上来讲,贝尔菲戈尔殿下,你比我大了四岁。」 「哈,收到了boss发来的新任务。」 瓦里安幼稚的王子先生忽然拔高音调,匆匆打断了这个话题,他兴致勃勃地划拉了几下手机屏幕,再没了继续交谈的心思,只是说出口的语调依然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本王子要去玩啦,那么下个月见咯,姐、姐~」 久泽春理:「……」 电话挂断,贝尔菲戈尔哼着歌将手机收回。 鼻尖瀰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随手整理了一下休闲外套的袖口,一脚踢开了地上毫无生气的尸体,看也不看一眼地朝门外走去。 他确实比久泽春理大很多。 沢田纲吉当初将她安排进瓦里安协助战斗时,她只有16岁。 作为他们那不怎么派得上用场的云守的替代者,对此,贝尔菲戈尔的欢迎仪式是一场华丽的刀光盛宴。 如果这位新同伴的实力不够,那么从踏进瓦里安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将面临的就是一张通往三途川的单程车票。 但少女反应很快,几乎在推开门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危险,她迅速抽出一把份量不轻的长刀抵挡住逼近的利刃,随后目光一扫,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始作俑者藏身的位置,并十分果断地挥刀而来。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等贝尔菲戈尔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对方的刀背扫到腰间,直直得撞到墙上。 一旁的玛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宽大的衣袍斗篷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贝尔不以为意地抬起头,就见米色长髮的少女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晚上好,这位头髮遮眼的不礼貌先生。」 少女姿态优雅地将武器收回到云匣子里,慢慢勾起唇角,朝他露出了一抹大家闺秀般的浅笑。 「需要姐姐来教一教你,怎样去尊重一个未来的战友吗?」 瓦里安总部正厅的灯光在此时被衬出几分诡谲,平时吵吵嚷嚷的boss和斯库瓦罗全都不在,莫名空旷而又寂寥的空间内,很轻的声音也能传出很远。 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明明是那样温柔的语气,却无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那一瞬间,贝尔菲戈尔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 深夜,久泽春理主动敲响了隔壁男友的房门。 虽然早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实际上除了偶尔的午睡闲暇,他们平时并不会睡在一张床上。 太宰治曾因为这件事而唉声嘆气地抱怨过好长一段时间,但久泽春理的睡眠向来很浅,又有一些极具攻击性的条件反射。 因此为了自家爱人的安全着想,同床共枕这件事也在久泽春理的强硬要求下不了了之。 索性两人房间距离很近,白日里也大都喜欢待在客厅,分房睡根本不会对他们之间的感情造成什么影响。 就比如现在,久泽春理只需要抬起指关节轻轻在板门上敲一敲,压根不用等多久,太宰治很快就从房间里面拉开了把手。 第8页 「春理酱,已经开始想我了吗~」 他显然是刚洗完澡,黑卷的髮丝湿漉漉的,就连睡衣都凌乱无比,像是听到动静才匆忙穿上的,领口处露出了大片的皮肤和锁骨。 好瘦,感觉还没她肉多。 久泽春理皱了皱眉,很快又舒缓开,亲昵地垫脚亲了亲他的下唇:「嗯,超想你的。」 她牵着太宰治的手走进了房间,将他带到了床边坐下,轻车熟路地从一旁抽屉里拿出了吹风机。 「太宰。」 久泽春理一手拿着插好电的吹风机,一手理了理指尖湿漉漉的头髮,忽然开口喊了声爱人的名字,突发奇想道:「你想要认识我的家人吗,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妈妈吧。」 太宰治:「……」 太宰治:「!!!」 第5章 见家长咯 义大利黑手党盛行,在久泽春理的父亲死亡前,他们所在的潘德尔家族也是有能力在里世界说得上几句话的存在。 作为彭格列的强大同盟,潘德尔向来拥有着足够良好的职业素养,从不愧对于他们纵横里世界的优秀口碑,也几乎不怎么接触那些卑劣非法的地下交易。 久泽春理的父亲是潘德尔的第六代首领,在彭格列进入摇篮事件的动盪,根基大损还未完全恢復的后一年,死于信任手下的背叛,只留下了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妻子和刚满五岁的女儿。 家族内乱,枪火相交,在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杀戮之中,新一任的首领在鲜血中坐上王座,将家族改名换姓,义大利赫赫有名的潘德尔就此不復存在。 出于多年交情和没能及时救援的愧疚,彭格列九代目收留了孤苦无依的母女两人。 久泽春理也从此改名换姓,抛却以往身份,成为隶属于彭格列家族的利刃。 黑车晃晃荡盪地驶入西西里的郊区,随着目的地的逐渐接近,身旁的太宰治神色蔫蔫地趴在窗前,不断敲击车门把手的指尖显示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她会喜欢你的。」 久泽春理好笑地挽住了黑髮男人的手臂,放松身体将脑袋靠了上去。 在她看来,只要不是在语言沟通这方面出了隔阂,那么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虽然定居在义大利,但她的生母久泽杏实际上是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属于很好哄的性格,只要太宰治想,他完全能轻而易举地讨到她妈妈的欢心。 太宰治哼唧一声,转了个身反手圈住女友的肩膀,额头抵上她的发顶,没有说话。 这几天他的情绪一直表现得有些低落,不太爱讲话,与之前的状态相差甚大,一向喜静的久泽春理反而有点不习惯。 她猜测这应该是在为即将见到家长而感到别扭。 车子缓缓在靠溪边的一家住户前停下,久泽春理牵着太宰治的手下了车,领着他穿过小小的简单院子,院子里养了许多各种各样的盆栽,能看出有人在悉心打理。 太宰治认出了一种生长在日本的花。 走过大理石铺成的小路,他们很快来到了门前。 「待会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太慌张。」 久泽春理从包里掏出钥匙,回头望向太宰治,犹豫半晌,才迟疑地提醒道: 「其实我的妈妈,她有些……」 「……有些?」 太宰治缓慢重复了一遍,眨了眨眼,低头与她对视着等待下文,她看着那双充满着疑惑的鸢眸,却是突然说不下去了。 「算了,」她嘆了口气,自暴自弃地将钥匙插入孔中:「待会你就知道了。」 这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下,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个黑色物体就从里面飞来。 久泽春理不躲不避,黑色的布料直直撞上胸脯,她抬手接住,就听屋内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 「你这个逆女,你还知道回来看看你可怜年迈的老母亲?!」 拖鞋哒哒哒踩上木板的声音响起,一个举着锅铲的身影很快从客厅沖入视线。 那妇女身前穿着烧饭时的围裙,米白色的髮丝被高高挽起,体态消瘦,岁月尚未侵蚀她艷丽的容颜,就连发起怒来也是生动鲜明的。 隐隐的油烟味从厨房处钻出,她脚步不停地来到玄关处,瞪着眼睛翘起眉梢,刚想再说几句就看清了门口除了自家女儿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久泽杏话锋一转:「这是?」 「妈。」久泽春理笑容不变地将手中的抹布递给她,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之前我跟您讲过的。」 久泽杏愣怔了一下,茫然的神色望向那黑髮男人近乎完美的脸颊,手指一松,锅铲哐当一声掉落在木板上,似乎是还没缓过神来。 她看看久泽春理,又看看太宰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呆萌。 「男、男朋友?」 「下午好,美丽的小姐。」 太宰治主动探出身,上前几步,表情诚恳动作轻柔地牵起了久泽杏的右手。 他俯下身,礼节性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您看起来实在年轻,恕我冒昧,如若不是春理酱刚刚称唿您为母亲,我差点就脱口喊您姐姐,出大糗了。」 比起平日里说话时不着调的态度,语气中少了几分荡漾,罕见地多了点正经绅士的感觉。 听起来倒是有一些义大利男人的行事风范了,就连久泽春理都忍不住侧头多看了他几眼。 第9页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久泽太太的脸上顿时就笑出了一朵花,单手捧上脸颊,语气万分亲切。 「哎呀,好孩子,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坐,阿姨今晚烧好吃的给你。」 她言语和蔼,嘴角的弧度灿烂无比,全然无视了一旁的米发少女,仿佛太宰治才是她许久未归的孩子。 久泽春理早就料到了事态的发展,无奈地弯腰拾起了被遗忘的锅铲。 客厅两人聊得正欢,她径直走到厨房,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将锅铲仔细沖洗干净,接着转过身,就看见灶台上煮着满满一锅的土豆炖肉。 那是自己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一道菜。 她神情柔和地翻炒几下,腰间的肉倏地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久泽杏八卦地贴了过来,又戳了一下她的手臂,兴致勃勃地问:「你俩怎么认识的?跟妈说说。」 久泽春理动作不停,接过女人递过来的一盒盐,有问必答。 「工作的时候认识的。」 久泽杏顿了顿,「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吗?」 「不是。」 嘴边伸过来一根沾了汁水的筷子,她下意识张嘴尝了尝,评价道:「这样可以了,不咸不淡。」 久泽春理放下筷子,继续说:「他目前在侦探社里工作,帮人破案解决问题的。」 她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盆碗,转过身,见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好笑道: 「太宰是个很聪明的人,也有一些护身的实力,他的同事们性格也都很好,每天接接委託帮人找找东西,很少会有危险。」 厨房内,灶台滋滋的响动声格外清晰。 「……这样啊,挺好的。」 缄默良久,久泽杏的目光逐渐落在了不断散发出扑鼻香气的锅里,微微出了神,口中重复喃喃着一句: 「挺好的。」 于是久泽春理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将炖好的菜倒入盆碗中。 ——土豆炖肉,同时也是她父亲的最爱。 - 夜晚,太宰治在陌生的房间里辗转反侧,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他在床上躺了许久,忽然翻身下了床,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打开了房门。 客厅的灯还亮着,他从二楼走下,隐隐听见了两道说话声。 「最近怎么样,在外面有没有受苦?」 太宰治停住脚步,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客厅的中心站了两道人影。 久泽春理背对着他,穿着布料轻薄的睡裙,一头柔软的米白色长髮垂直披散在背后。 她来探望时特地去商场买了一件新衣服,现在估计是在帮母亲试穿,认真地低头为她整理着衣襟。 「没有,妈妈,我过得很好。」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多,少女的嗓音如春风般舒缓,轻易就让他焦躁不定的心平静下来。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放轻了踏在楼梯的脚步声,没去打扰深夜谈话的母女俩。 他想了想,本打算就这样转身回房,耳边对话声持续传来。 「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你不回来,泰德也不回来,就我一个人守着这里……实在太孤单了。」 泰德? 从未听人提起过的男性名字让他停住了步伐。 久泽太太正嘟囔着抱怨着自己的女儿,冷不丁抬头,发现了站在楼梯上的黑髮男人。 她被吓到似地瞪圆了眼睛,母亲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挡住了孩子。 伴随着惊疑的话语脱口而出,太宰治脸上刚打算扬起的笑意蓦然僵住了。 「你是谁?!为什么闯入我家?」 空气在一瞬间陷入凝滞。 郊区的夜晚格外寂静,皎洁的月色被尽数阻挡在厚密的窗帘之外。 太宰治的大脑迅速在那句话中找到了其某种隐藏的含义。 心脏跳动地有些厉害,他手中拿着水杯,视线偏移,定定地落在了女人身后纤纤少女的面容上。 那一刻,客厅灯光下的阴影扩散开来,眼前的景象连带着久泽春理回身时眼中疲惫的痕迹,都定格成了一副漆黑沉寂的画,在他的脑海中搅成了一滩混沌的水墨。 她顺着女人的视线看向他,沉默一瞬后,唇角缓缓漾开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她习以为常地开口介绍道: 「妈,这是我男朋友,之前我跟您讲过的。」 第6章 名门望族 久泽杏曾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忠于爱情的丈夫,聪慧可爱的女儿,爱人的亲戚朋友也都待她极好,她住在义大利风水最好的宝地,拥有着一片丈夫亲自为她栽培的玫瑰花园。 尽管幼时丧父丧母,这些可贵的感情也足以弥补童年的缺憾。 然而命运却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潘德尔家族的灭门,以及丈夫泰德·潘德尔的死亡让久泽杏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逃亡时怀中女儿的突然消失,也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最后久泽春理平安回来了,却也依然没能让这个可怜的女人从这场噩梦中成功走出来。 她被诊断出了严重的精神疾病。 时常会幻想着丈夫从未死去,他们一家仍然幸福美满,只是从大庄园搬到了彭格列管辖下的小住宅里。 平时正常的时候,久泽杏也清楚自己的病情会对旁人造成困扰,积极地在配合治疗,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第10页 不过万幸的是,发病后的她从来不会主动攻击别人,也不会伤害自己,几乎影响不到平日里的生活。 她只是记不住任何关于灭门后新认识的那些人的事情,彻底沉浸在她自己的小世y界里,固执地将一切悲剧从脑海中抹去,尽心扮演着一个等候丈夫工作回家的妻子,与陪伴女儿慢慢成长的母亲角色。 一年又一年,直到女儿终于能够独当一面,开始正式为彭格列去奔波效力。 她也依旧独自守着这栋小房子,时不时陷入自己幻想的世界中,等待记忆中旧人的归来。 - 久泽春理17岁那一年,以优越的成绩在义大利黑。手党学院读完了高中。 于是已经将家族管理得有模有样的沢田纲吉给她委派了一份极其麻烦的长期任务——作为彭格列的主要代表进行与日本里世界各个组织的商谈交接。 同时,为了让她安心,善良的首领先生特意多派遣了几个亲信去暗中照顾她的母亲久泽杏女士,保证她的安全。 甚至连晴守的妹妹京子小姐在义大利时的住处也被安排到了她的附近。 这次交给她的任务相当重要,几乎可以说是让久泽春理成为了彭格列在日本地区的负责人。 当然目前真正在对日本总部进行管理的人还是云雀恭弥,只不过这位云守大人显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耐心去和别的组织做那些无聊的外交。 而彭格列的势力在世界各地都有涉及,才正式上任没多长时间的其他守护者也都满地图地到处飞,各个忙碌得脚不沾地。 所以说,其实久泽春理是被赶过来救场的。 她与人沟通的能力确实不错,同时和善的面貌也带给了她很多的优势,总是能够在一些场合轻松降低对方的警惕心。 才到东京她就毫不费力地搞定了一桩生意,接着第二桩,第三桩,顺利得沢田纲吉连连赞嘆。 「如果不是云雀学长要人……」 19岁的年轻首领苦笑着拿起桌上显示财政赤字的文件,无比怀念有自家贴心小助手在的那段日子。 阅览完久泽春理髮来的报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接着面带微笑地给自家远在z国的岚守打了个视频。 银髮男人英俊的那张脸很快出现在了屏幕上。 「十代目!您找我?!」 类似于鞭炮炸响的声音从屏幕传来,沢田纲吉看到他身后的院子有一阵烟尘捲起,似乎是身穿红装的中国女孩一平正在那里练武。 而银髮男人正眨着狗狗眼,情绪激动地对他汇报自己这些时日来的战绩以及一些对他的思念之情,他收回视线,嘴角的笑更加如沐春风。 「隼人。」 沢田纲吉一字一句,语气温柔。 「别的暂且不提,能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炸人家的商贸大楼吗?」 狱寺隼人:「……」 沉默两秒后,他勐地双手拍桌,弯下腰,额头也随之磕上了桌面。 「十代目!请您一定要听我解释!!」 - 大概两个月的时间,久泽春理已经把东京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最后,决定换个地方的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位于横滨的港口黑。手党身上,这是在交易名单里显示有意长期合作的对象。 在前往横滨之前,她约了现在的大学同桌在学校的图书馆见面。 虽然因为任务的原因,久泽春理很少真的会去学校听课,但对于这个学校的同学们,她倒是都保持着良好的社交关系。 原因无他,这所学校是她现任首领的导师——里包恩先生,为她亲自挑选的一个彻头彻尾的私立贵族大学。 里面的每一位学生,不是家中有权有势的阔少爷大小姐,就是成绩优异,有望成为未来各领域精英的潜力份子。 他们都是底层人民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的人脉,是今后社会中高高在上的掌权者。 其中,她这位新同桌家中的背景更是经济阶级的佼佼者,日本名副其实的七大名门之一。 须王环,一个很擅长讨女性欢心的少年。 他们相识并搭伙成为同桌的起始也很简单。 东京的樱兰贵族大学新生报导那天,久泽春理在早晨出门时不幸地被其它组织的暗线缠上了。 等她解决完人姗姗来迟后,台上刚发表完新生致辞的须王环正巧走下来。 久泽春理悄悄从后门进去,环顾一周后看到最后两排有两个空座位,没有多想就随便挑了一个坐下,没想到紧接着身边又坐了一个人。 她诧异地侧过头,就见金髮紫眸的少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开口道:「小姐,能帮我拿一下你椅子边上的档案吗,那里面有我的入学登记表。」 每个椅子的右侧都贴着一个专门摆放东西的凹槽,久泽春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在里面看见了一个印有樱兰校徽图案的文件夹。 原来是她坐了别人的位置。 久泽春理:「……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少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大家今后都是同学,对了,你是哪个班的?」 「一班。」 「好巧?!我也是!!」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得顺理成章,两人相互交换了名字和联繫方式,然后在第一节 课的时候被老师巧合得分在了一个小组,座位也因此挨在了一起。 第11页 即使经常不在学校,他们之间也时常会有联繫,这也让久泽春理髮出的邀约顺利很多。 按照约定时间到达读书馆的时候,须王环已经买好喝的等候在那里了。 贵族学校的图书馆甚至设置了单间,他们坐在里面说话聊天,完全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其他的人。 云属性的火焰悄然在指尖燃起,烧毁了不知何时被贴在衣摆的窃听器,久泽春理带着完美的淑女微笑,坐在了金髮少年对面的位置。 「上一次的小组作业,成绩下来了吗?」 「毫无悬念,非常完美。」 须王环抬手撩了撩前额的头髮,紫色的眼眸如宝石般剔透:「你办完家里交给你的事情了?」 他这位同桌来自于国外,具体的家世并没有透露给他过,但按照对方这时不时就旷课好几天,校方甚至是他父亲那里却全当不知道的态度来看,大概率来头不小。 须王环将给她买的咖啡往前推了推,另一只手的手肘支在桌面,歪头用下颌抵着手背,饶有兴致地看着久泽春理:「你这次一个星期没来学校,要知道下周可是就有考试了。」 「谢谢,我会按时参加的。」 久泽春理接过咖啡杯,轻抿一口,语气平静道:「而且成绩榜的第一名也会是我。」 须王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这么自信?」 久泽春理慢条斯理地回应他:「为什么不呢?我有那个实力。」 「那我就拭目以待咯~我们学校厉害的人可不少。」 她这副自信温婉又矜傲的做派倒是很有世家大小姐的风范,须王环笑着摆了摆手,揭过了这个话题:「那么,你特地约我是想找我干什么呢。」 「先声明一点。」说着,他竖起一根手指,神色突然变得十分正经起来:「我已经有心仪对象了。」 「……」 气氛一片沉默。 米发少女双手捧着咖啡杯,维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默默注视着他,良久,反倒是须王环率先败下了阵了。 他双手捂住了脸,挫败地瘫趴在桌子上。 「知道了知道了,别这么看着我了,人家就开个玩笑啦,开玩笑开玩笑。」 虽然但是,这种像是在看白痴的眼神也太过分了吧!! 久泽春理忽然眨了一下眼睛,面上神色也恢復了常态,「我之后会去一趟横滨。」 「哦?」 须王环坐起了身,看着少女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氤氲的雾气下,那双温和平静的碧色眸子望向了他。 「最近有不少地下势力在横滨虎视眈眈,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须王环比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你说。」 「大概在下个月1号左右,会有一批珠宝货物从横滨运送到樱兰财阀旗下的产业仓库,我希望那批货能在安全检验时被扣下来。」 「理由呢?」 「那些都是幻术。」 彭! 须王环勐地拍桌站起,有些失态地错愕道:「幻术?!」 「是的。」 久泽春理并没有隐瞒信息的打算,直接实话实说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会有里世界的人动用幻术将火。药变成珠宝,混在货物里面。」 作为名门之子,须王环自然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那些里世界的事情,虽然他本人在黑白两道之中更偏向于白的那一方,但多多少少在学习和交际中也还是会接触到一点社会的阴暗面。 至少为了继承人的知识储备量与安全保障,他们必须清楚了解到最基本的里世界情况。 须王环瘫坐在了柔软的沙发里,静静思索了几秒才出声询问:「他们有什么目的?」 「还在深入调查,不过你放心,大概率是针对我家的,我们家最近对那批货里的一些珠宝很感兴趣,到时候一定会让人前去抢买。」 久泽春理见他很快消化完自己的话,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不紧不慢地安抚道: 「所以在那之前,你们的人应该不会出事,当然如果那批货最后受到各方面敲打实在压不住也没关系,至少能多扣留一会是一会,帮我们拖个时间。」 「……我知道了,我会帮忙的。」 须王环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髮,苦笑着开口:「我的大小姐,你真是带给我好大一个惊喜。」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能告诉我这件事,毕竟假如之后真的出事了,对我们家产业也会有不小影响。」 他唿出一口气,侧头扫了眼外面逐渐暗沉的天空,邀请道:「要一起去吃晚餐吗?」 「不用了,我还有事。」 久泽春理放下咖啡,拿出纸巾擦了擦唇角,随后站起身,姿态完美地拉开裙角朝金髮少年的方向行了个标准的贵族告别礼仪。 她直起身,须王环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哦对了,下周考完试我就会离开东京,学校那里估计又得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窗期了。」 「不过在走之前,还有一点我要跟你声明一下。」 久泽春理撩过耳后的髮丝,抬眸看向认真等待着她说话的少年,嘴角笑意渐深:「其实我对金髮紫眸的混血男生没有兴趣。」 金髮少年脚下勐地一个踉跄,尴尬捂脸。 「哈……饶了我吧。」 第12页 第7章 人间失格 第二周,久泽春理的名字不出意外地登上了这次考试成绩榜的榜首,引起一小片的轰动。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她本人则已经到达了横滨。 暂时住进了彭格列的人为她事先安排好的住处后,久泽春理仔细检查了一番匿名发过来的地点信息。 暗号内容正确,发件人应该就是港。黑委任的接头者。 港口mafia的成长势头正勐,对于横滨来说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久泽春理再一次认认真真地翻阅了关于这个组织的所知资料,对这次的商谈做出了充足的准备。 然而当晚,她却在前往接头地点的时候遭到了袭击。 寂寥的夜晚,于黑暗中潜伏的人影。 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刀剑相向的兵器碰撞声连一分钟都没有维持到就已经宣告尾声。 久泽春理在一片倒地的人影中找到了一个意识还算清醒的男人。 这傢伙的穿着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别人统一穿着黑色西服,主要武器只有一把准头不怎么好的手。枪,独独只有他披着一件大斗篷提着刀来杀她。 她在他面前蹲下,目光扫过对方衣服左胸前的标志。 从没见过的样式,应该是来自哪个小组织。 三十岁多一点的年纪,战力不高,胆子不大,失手后的第一反应是往别人身后躲,这种人最好套话,她在下手时就发现了这一点,因此在攻击的时候特地留了一手。 对方此刻瘫软在地,没有任何反击能力,久泽春理嘴角带笑,抬手将他额前凌乱的髮丝拨开,注视着那双成色浑浊的双眼:「还有其他同伙吗?」 「……」 那人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球颤颤巍巍地抖动着,似乎是恐惧到了极致。 算了,这个问题不回答也没关系。 「阿羽。」 一道响亮的鹰啸声划破长空,久泽春理抬起胳膊,就见一只身躯庞大的雄鹰突破云层俯冲而下,随后收起翅膀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手臂。 接收完来自云鹰的信息后,她点了点头,随后侧过脸,危险的寒光与紫色火焰一闪而过,下一秒,威勐雄鹰忽地消失不见,取代而之的是一把漆黑匕首,瞬息间已经停在了敌人的脖颈间。 久泽春理微俯下身,手中匕首前段的利刃顷刻间附上了紫色火焰,她将武器又抵近了对方脖子上的血管,轻声细语道: 「34个人,除去你我和躺在地上的这几个,还有15人,是让他们自己立刻现身在我眼前,还是等我去一个一个揪出来?」 「……」 男人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唇却迟迟不敢出声,致命部位冰冷的触感让他血液凝滞,下意识缩紧了脖子。 「别动呀。」 久泽春理微微一笑:「被这把匣武器弄出来的伤口可不怎么容易癒合。」 那人抖了一下,喉管发出几声无意义的破碎气音后,终于呜咽出声: 「别杀、杀杀我,我、我只是听命行事。」 「……这样。」久泽春理意味深长地问:「那告诉我,听的是谁的命?」 男人嗫嚅着嘴唇,眼里布满了绝望。 这女人显然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如果他此刻讲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在她手底下也只会难逃一死。 可他还是不敢说。 不管怎样,只要他参与了这次计划,闹到这种地步,他就已经註定活不下去。 啪、啪、啪。 就在这时,一阵掌声突然从后方传来。 久泽春理当机立断踩折了男人的两只手腕,接着将他一脚踢远,确保了背后不会收到来自对方报復性袭击后,这才转移注意力回身望去。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黑髮少年,露出的单只眼眸暗沉无光,身上松松挂着黑色的西服外套,整个人仿佛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彭格列的久泽小姐,晚上好啊。」 随口打了个招唿后,他神色恹恹地抬起了手,身后随行的黑衣人立刻会意,在他的手心放了一把黑色手。枪。 久泽春理暗自升起了警惕。 少年慢悠悠地平举起手臂,枪械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她,随后突然偏移一寸,紧接着深夜寂静的街道倏地连响三枪。 「真没用啊。」 特意拉长的尾音带了点淡淡的嫌弃,不知道是在隐喻着谁,少年轻啧一声,做完这一切后便随手将枪往边上一扔。 落在地上啪嗒一声。 久泽春理诧异地回头,就见那个男人身上多出了三个血洞。 有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脖子,已经彻底没气了。 她收回视线,重新用审视的目光将来者浑身上下都扫了一遍,猜出了他的身份:「……港。黑的人?」 对方半眯起眼打了个哈欠,毫无感情地夸赞道:「喔,好聪明呢。」 久泽春理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 「彭格列诚心想跟港。黑合作,你们却派人在这个地方围堵我,是打算翻脸?」 「怎么会?」 黑髮少年笑了一下,突然几个跨步来到了与她近在咫尺的距离,侧头倾下身,温热的嘴唇凑近了她的耳后,气息喷吐。 「这种罪名我们组织可担当不起,港。黑加上我总共才来了11个人,现在可都已经站在你的面前了。」 第13页 久泽春理微微一怔,想到云鹰刚才侦查出来的人数,迅速反应了过来。 也就是说,有人得到接头信息,想要趁此机会借着港口mafia的名义来除掉她,或者也有可能其真正目的是打算挑拨离间,破坏这次港。黑和彭格列的合作。 此时此刻,还有四个人潜伏在暗处。 她轻蹙起眉,小声道:「需要我出手清理吗?」 「随他们去吧。」少年耸了耸肩,退开了些,轻缓的语气恶意满满:「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臭水沟老鼠罢了,先跟我们回去好了,小姐。」 久泽春理没有拒绝,随意扫了眼四周后,便跟着对方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那黑髮少年自从坐上副驾驶后就一句话也没再跟她讲过,哈欠连篇地撑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久泽春理对此毫不在意。 正好她也没有想要搭话的意思,趁着这段空闲下来的路程安静地在脑海中整理关于港。黑的资料。 最基本的信息她已经记下来了,但那些交给她的关键资料却仍然有缺漏。 特别是人员调查,她这里只拿到了首领森鸥外的照片,就连其他重要成员的资料也不是很全面。 不过她猜测目前车上这个副驾驶的黑髮少年应该也是其中之一,至少她确信以彭格列在里世界的地位,对方绝不会随便派个人来接应传说中最强家族的来使。 港。黑首领的办公室位于最高的楼层,空间开阔,也有良好的视野能够俯瞰整个横滨的布局。 一进大厅,带路的黑髮少年就像是瞬间失去了干劲一般,随便往墙上一靠,面部转向房间正中心的位置,微哑的嗓音透着一股难言的丧劲。 「首领,人给你带来了哦。」 久泽春理这才认真地观察起了提出这次合作邀请的主要人物。 三十多岁的黑髮男人一袭正装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交叉支在桌面,深邃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在这片光线并不明堂的空间内显得分外诡谲。 双方对上视线的下一秒,久泽春理率先开口,同时迈开步子向他走去: 「您好,森先生,我是来自彭格列的久泽春理。」 「久泽小姐,请坐,辛苦您特地跑一趟了。」 森鸥外立刻站起身来迎接她,表情平和,唇角的微笑定在了一个正好的弧度,说话间的态度也挑不出任何问题。 初步判断,这应该会是个心机深沉,为人处事十分圆滑的难啃骨头。 在桌前的位置上落了座,久泽春理定定地看着他,将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语速不急不缓,说出口的语气隐隐透露出几分强势: 「港口黑。手党的信息保密性似乎有待提高呢。」 「我准时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过来,却在接头地点意外遭到了伏击,不知贵组织是否事先知道那有埋伏,又或者……」 这场袭击根本就是故意为之呢? 故意散出与彭格列的合作消息,泄露接头地点,再让暗探顺利证实这个消息带回老巢,既达到了借彭格列的名声来震慑其它组织的目的,稳固了自己在这场战乱中的地位与底气,也藉此机会大概了解了合作方来使的实力。 这种揣测很有可能就是事实,毕竟她在独自战斗的时候,可没见港。黑有什么人出头协助啊。 这么想着,久泽春理瞥了眼一旁正无聊盯着天花板的黑髮少年。 对方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空洞洞的眼眸毫无亮色,俨然一副已经神游天外的模样。 听到来自少女质疑,森鸥外抬眼看着她,表情抱歉地笑了笑。 「很抱歉为您造成了困扰,最近横滨实在不太平,请相信作为远道而来的外交官,我们港。黑实际上非常看重您的安全。」 「太宰能将您平安送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蓦然听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久泽春理眼波微动,先前隐隐有些恼怒的心情也迅速平静了下来。 她的目光极快地扫过身侧的黑髮少年,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太宰?太宰治? …… …… 人间失格? 第8章 十代目yyds 「事先说明,接下来的请求仅是我个人所提,与彭格列无关。」 双方的合作条件基本都已谈妥,谈判很快进入尾声。 森鸥外热情邀请久泽春理入住港。黑大楼,被她以已经有人帮她在横滨安排好住处为由拒绝了。 只是最后离开前,当森鸥外说出那句「在横滨生活期间,久泽小姐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提」时,久泽春理不卑不亢,看向了又开始打着哈欠的太宰治的方向,语出惊人。 「我想要太宰先生。」 - 「总体来说,这次的外交成果还算顺利。」 义大利,抽空回了一趟彭格列总部的久泽春理和沢田纲吉面对面地坐在下午茶桌前,苦笑道: 「但是我可能……给家族添了些麻烦。」 「没有关系。」沢田纲吉笑了笑,表现得非常善解人意。 「春理酱,你是彭格列的人,既然我让你当了这个代表人,那么你就有这个权利去藉由这个身份做任何事。」 久泽春理挑了挑眉梢:「任何事?」 她原本只是用调侃语气这样复述了一遍自家boss的话,没想到青年却眸光温润地看着她,给她的玩笑话给予了肯定: 第14页 「嗯,任何事。」 久泽春理沉默了。 她从这份坚定中读出了一种近乎纵容的暗示,作为一个温柔的人对朋友所能提供的所有付出。 「是吗。」 久泽春理用掌心撑住了下颌,很是放松的笑了:「那我可要好好使用这份特权了,boss。」 不管在外执行多久的任务,她总是会对义大利西西里岛的这一片土地充满着留恋,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同伴,是她美好的容身之所。 沢田纲吉很早就和她说过,只要她愿意,不管之后她选择怎样的路,彭格列永远都会是她的归属。 久泽春理永远无法忘记。 当初正式当上彭格列首领的那一天,尚未彻底摆脱稚嫩的少年将她叫到办公室里。 他站在从窗外落入的阳光中,暖色的眼眸满是温柔,神色坚定,先是开口喊了她的名字。 「春理酱。」 细小的尘埃飘荡在空中,隔着一道门,外面是大家吵吵嚷嚷的庆功宴,礼炮和欢唿声不绝入耳。 而房间内,在她安静的注目中,清楚她背负了怎样血海深仇的沢田纲吉一本正经地跟她做出了保证。 「我会努力让彭格列变得更加强大,到那时候,你可以尽情藉助大家的力量,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傢伙,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彭格列会是你的后盾,亦能够成为你信赖的剑,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那一刻,听着门外狱寺隼人响彻天际的那一声「十代目永远的神——」,久泽春理再一次为自己曾经的选择而感到荣幸。 这就是沢田纲吉今后决定走上的那条路,他依然保持着一颗高尚的内心,尊重世界上的每一条生命,尽力规避着一些无意义的战斗与厮杀,却也不会再畏惧它们。 在他的带领下,全新的彭格列家族将会成为一座无法被击碎的铁壁,一堵无法被跨越的高墙,它会是他所有同伴引以为豪的靠山,会是他们奔波疲惫时能够赖以停留的港湾。 这就是沢田纲吉,是她付诸信任追随的对象。 很久之前,14岁的时候久泽春理还是和瓦里安那边的立场一样,只作为九代目的直系部下效忠于彭格列,对传闻中的十代目继承人毫无兴趣。 直到年岁已高的九代目有意主动退下这个位置。 然后15岁那年,在九代目的引荐下,她终于见到了17岁的沢田纲吉。 在那之后,久泽春理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全力拥护起这位里世界的新星,与其他守护者一起扶持着他站稳在黑。手党的顶端。 她做出了一个全新的选择。 而她选择的这个人,也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他是包容世界的天空,他接纳一切飞鸟,彩云,花草和树,风雨和山,悠扬晴日里倏然噼下的雷,清晨朝阳下虚无的雾。 他不会让人失望。 -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已经成熟了许多的首领大人端着一叠京子小姐亲手制作的美味糕点,神色惬意地品尝了一口,对她进行了关切询问。 久泽春理收回飘远思绪,朝他勾唇一笑。 「我当着港。黑首领的面提出让他的属下陪我一段时间,期间对方的工资可以由我来交付,吃穿住行我也能够全部包揽。」 「……但似乎这个提议被对方当成了包养,或许会让那个组织觉得我们彭格列不太尊重他们的人。」 「总之最后,我的请求被拒绝了。」 「原来如……等等、什么?」 沢田纲吉话语一滞,表情龟裂开来。 他有些僵硬地看着久泽春理,根本无法掩饰自己外露的错愕情绪,磕磕巴巴地出声:「抱歉,春理酱,你能再说一遍吗,我刚刚好像听错了。」 真是个好首领呢,宁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信赖的部下会去职场骚扰别人家组织的重要成员。 久泽春理对此表示理解,她没再重复刚刚的语句,而是缓缓嘆了口气。 「如果说我确实愿意去包养那个人呢?」 房间内安静了整整一分钟。 「不是、可是、这……问题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沢田纲吉已经很难维持住他用了几年的时间与磨练,才养成的这副风度翩翩,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了。 他也才19岁,他承受了太多。 久泽春理只不过是出了个差,一回来就说自己有意向包养别人家的小白脸。 这感觉简直就像他掏心掏肺养了好几年的小妹妹,乖巧懂事从不让人操心,结果一朝之间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带回来一个小混混,毫无徵兆地通知他,表示自己已经跟那个小混混闪婚了一样令人难以接受。 看着自家boss宛如晴天霹雳,大受打击的模样,久泽春理实话实说: 「放心,我只是十分需要那个人的异能力而已,并没有因为其他方面而特别要去包养谁的想法。」 「需要他的异能力……?」 沢田纲吉对这个奇怪的侧重点呢喃了一句,随即很快就从脑海里当初调查的港。黑报告中找到了一个人的信息。 「人间失格……太宰治?」 「是他。」 近两年,由于首领换代的原因,彭格列基本都将精力放在了义大利的总部,而对日本本地各个组织的发展情况产生了疏忽。 第15页 久泽春理从没放弃寻找能够稳定自己异能的东西,好不容易从日本的情报部得到了有一点苗头的信息,却碍于资料不全面而无法证实。 只知道有一个叫太宰治的少年,其异能人间失格似乎有能消除别人能力的作用,曾在横滨出没行动,却无法确定具体是隶属于哪个组织。 想到这,少女垂眸抿了口茶,无奈地道:「你也知道,我当初愿意接下这个任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找到这位传说中拥有人间失格的异能者。」 「现在知道了他确实是港。黑的重要成员之一,我自然是不会轻易错过。」 沢田纲吉默了默,突然一脸正色道:「我给你打钱,包养他大概需要多少费用?」 久泽春理:「……」 「所以说,其实并没有真的要去包养他啊。」她失笑道:「人家首领已经替自己的小白菜拒绝了我,这个阿纲就别操心了,我会想其他办法的。」 「你连阿纲这个称唿都喊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沢田纲吉长吁一口气,无奈笑道。 「那就只能祝你顺利了,莉莉丝。」 第9章 天作之合 没在义大利待太久,久泽春理再次回到了横滨,为了起码的生活起居,她还去了一趟超市购买食材。 相比起东京,这个城市的人口实在过少,就算是白日也几乎见不到多少人。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横滨正处于暗潮汹涌的状态,命案和爆炸接连不断,就算不打算移居去别的城市生活,大多数人也都选择窝在家里。 回去的路上,久泽春理在路旁的树上发现了太宰治的身影,站定了脚步。 她仰着头,看着他将麻绳绕过树枝,打了一个结实的结,然后抬颈将自己的脑袋套入了那个圈内。 动作间,少年似乎也发现了树下站着的身影,抬起手朝她笑着打了个招唿,接着毫不犹豫地抬腿,踏上了树枝前方的那片空气。 哗啦一声,树叶震颤。 久泽春理瞳孔微缩,却是没有动作。 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太宰治的身躯开始颤抖,却没有剧烈挣扎的倾向,树梢随着他的晃动而下弯,落叶洒了一地。 他看起来就要窒息了,周围有人在惊唿,拨打求救电话。 久泽春理全程注视着这一幕,目光缓缓望向了已经弯到极致的树枝中部。 下一秒,树枝倏地折断。 太宰治连同颈部的绳圈,以及被麻绳缠绕着的断枝一起,狠狠地摔落在地。 他翻了个身,先是躺在地上勐喘了几口气,随后开始剧烈咳嗽,久泽春理走过去,蹲下身替他解开了绳结。 「感觉还好吗?」 充满了关切的语气,任谁也想不到她几秒前还在冷眼旁观。 太宰治的双眸重新聚焦,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她身上。 「呀,久泽小姐,好久不见。」 他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应该是方才被勒得声带有些受损:「这么快就回横滨了?」 「因为你还在这里呢。」 她担忧的目光停在他留下淤痕的脖间,轻声询问:「很难受吧,看起来有些严重,要跟我回去上药吗,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太宰治露出了很是惊奇的表情:「你这是在关心我?」 少女理所当然地道:「显而易见,我很在意你。」 没有丝毫停顿和思考,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太宰治很快收起了表情,有些厌烦地坐起了身,眼眸微眯。 像是通过那层虚伪的表面窥见了复杂的内里,他不甚在意地轻讽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了,但却是会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那种类型呢。」 久泽春理对这样的暗讽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道:「因为我尊重任何人的任何尝试。」 在没有任何生命危险的前提下。 也仅限于尝试。 - 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久泽春理没想到,当晚,她就再次见到了太宰治。 港。黑的人似乎是在进行什么任务,空旷的仓库此起彼伏地响起枪声。 黑髮少年手中没有拿任何武器,面无表情地站在枪林弹雨之中,久泽春理注意到他小臂处的绷带渗着几分暗红。 受伤了? 久泽春理微皱起眉,刚往前走了几步,耳边冷不丁听到了一阵熟悉到令人生寒的滴滴声。 她面色骤变,几乎在剎那间迈动双腿全力奔跑起来,同时手中武器乍现,紫色火焰燃烧而起。 那声音快速又尖利,急促地响了两秒后戛然而止,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声便随着滚滚热浪轰然炸响。 久泽春理一跃而起,等身长的大太刀高举于顶,刀身自火焰中被淬鍊得寒芒毕露,她在太宰治惊愕的目光中手臂发力,一刀噼下,斩出一道无形的气浪。 热流在空中碰撞扭曲,久泽春理斩完这一击便收起了武器,整个人顺着骇浪的惯性朝黑髮少年撞去,脚尖在地上一点,稳住平衡后以最不容易让两者受伤的姿势扑倒了对方。 嘭、嘭、嘭。 仓库里似乎被放了易燃物品,接连不断的爆破声在耳畔炸响,不多时便形成了一片火海。 不太平稳的唿吸相融交错,烈焰席捲了空气,把那双碧绿色的眸子映衬得更加亮丽。 第16页 久泽春理将太宰治牢牢护在身下,当着他的面,抬手按下隐藏在耳后发间的耳麦按钮:「阿真,横滨樱木街31号仓库发生爆炸事件,疑似组织火拼,通知附近待命的人快速撤离。」 如果被发现火拼期间有彭格列的人在附近徘徊,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 耳麦中传来简短的回覆,久泽春理立即切断了通讯。 她环视一圈,很快便利索地站起身,顺手也将躺卧在地的太宰治也拉了起来,「先离开这里。」 周围还有很多人躺在地上,或是昏迷或是死亡,但这都不是她该管的,她没办法在这么危险的情形下带那么多人离开。 太宰治被拉起来的时候神情也蔫蔫的,乱糟糟的头髮搭在额前,说话间依旧没什么生气:「啊,久泽小姐。」 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在刻意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不愧是热心肠呢,我本来还打算在这里干脆利落地完成自。杀来着,明明马上就要从这样的世界中解脱了,真是可惜啊。」 「被爆炸中的火焰噬卷皮肤是会很痛的,你所站的地方也并不是炸弹的核心点。」 能不能在一瞬间死亡还不好说,甚至没立即死掉的话反而会因过量的烧伤而感到很痛苦。 久泽春理将他的胳膊揽在肩上,摇摇晃晃地扶着他站起了身。 「而且你在尖利碎片炸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避开了要害,说明你潜意识里并不想,至少不想在那里或是以那种方式死掉。」 太宰治再次沉默了。 他觉得有一股难言的怪异感从心头涌上,好像自己在这个人明净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不过才见过两面,她却总是对他露出一副包容又理解的表情,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危险。 「为什么总是要故意让自己受伤?你不怕痛吗?」 久泽春理嘆了口气。 她莫名其妙的关心来得太过突然,明明并不熟悉,这种带着淡淡心疼的责备却仿佛他们是关系极为亲密的两个人。 太宰治下意识想要逃避这种感觉,他缩了缩手,脚上的伤却因为突然的承重力而发出尖锐的疼痛。 久泽春理的手放在他的腰间,用力将他揽得更紧了。 少女轻声安抚,语气关怀:「别乱动,我带你去上药,不好好处理的话,之后会很难受,我还指望着你多陪我逛逛横滨呢。」 见挣扎无果,太宰治干脆整个人放松了力气压在她的身上,他个子高,虽然身形消瘦但也不轻,面对这突然的重量,少女却依旧扶得很稳。 回到公寓后,久泽春理让太宰治坐在沙发上把外套脱掉,自己则从一旁的玻璃柜中拿出了一个医药箱。 熟练地取出酒精和干净的工具后,她伸手想要去解伤患手臂伤口处的绷带。 太宰治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 久泽春理像是哄孩子似的无奈道:「会给你重新缠上的,放心吧。」 黑髮少年定定凝视了她几秒,没有说话,久泽春理再次试探着上前,这回却没再被躲开了。 布料与绷带因血液而粘在了皮肤上,用镊子和剪刀挑开了衣料后,一道渗人的细长伤口便暴露在了空气中。 她重新取了一把干净的镊子,清洁消毒后,低下头仔细地去清理那些因动作摩擦而跑到伤口里的稀碎断线和渣滓。 太宰治全程低头看着她的动作,未被绷带缠绕的那只眼睛微微眯起,深暗的眸色而空洞,看不出任何情绪泄露。 但他口中的抱怨却几乎没停止过,时不时就要喊几句疼,控诉久泽春理的动作太过粗鲁。 米发少女不受影响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完成了伤口处理,抬起头来,探究的目光把他整个人都扫了个遍,最终言简意赅地开了口:「我这里正好有一套男装,你待会穿那个回去吧。」 语毕,她手中的工具换回剪刀,刀刃开开合合,几秒后太宰治上身的衣服就成了一堆碎片。 太宰治:「……」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久泽春理温和的邀请:「留在我这里吃顿晚餐?」 太宰治卡了一下,忽然嗤笑一声,正想找个理由拒绝,一句轻飘飘的疑问传入耳畔。 「你喜欢鳗鱼饭配酸菜萝蔔,还是猪排饭搭蟹肉罐头?饭后想要什么样的甜点?」 明明她说话的节奏并不快,却一句又一句层层紧密,几乎没给他任何插话的机会。 太宰治:「……」 太宰治理直气壮地开口道:「我要鳗鱼饭配蟹肉罐头。」 久泽春理勾唇笑了笑,抬手将酒精擦拭在了伤口上,引起对方条件反射性的颤抖。 「那甜点我就做一些蛋糕怎么样?」她敛眸动作着,轻声细语地说:「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于是太宰治吃上了这个月以来最撑的一顿晚餐。 准备离开时,久泽春理将一个东西交给了他。 彭格列出品的守护指环,副指环与主戒配对,被倾注了主戒指拥有者的力量,受火焰保护不会轻易损坏,可以在佩戴者遇到危险时从主戒那借走火焰守护对方,使用后会开启定位功能,让主戒指佩戴者能够感应到具体的方位。 「之后再遇到了什么危险或是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就把这个戴在手上,我刚刚取了你的血液让它认了主,里面的火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你。」 第17页 「同样,这种火焰只有戒指拥有者的意念可以熄灭,不会受到其它的任何影响。」 不会受影响,特指除了主戒指佩戴者之外的任何能力和方法,当然也包括了太宰治的异能。 这是彭格列研发部努力了近十年的心血。 久泽春理将戒指串成一条项鍊,戴在了太宰治的脖子上,解释道:「我会在你使用它时感应到你的位置,只是以防万一,如果不想我知道,平日里将它挂在脖子上随意当个装饰品就好。」 她不会阻止他去做危险的事情,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尊重他的任何一个尝试。 她只是想让他起码能在遭遇到本不想遭遇的危险时,至少拥有一个足以自保的能力,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黑髮少年抬手捏紧了挂在胸前的紫色指环,忽然侧过头,定定地凝视着她的侧脸,漫不经心的嗓音带着些许探究和莫名: 「诶~真是的,久泽小姐对我这么好,总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回应他的是这样一句话。 「我当然喜欢你,也想要亲近你保护你。」 久泽春理没表现出任何其它的情绪,碧色眸子里没有利用算计,也没有迷恋贪婪,她说着话,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她注视着他,也只独独注视着他一个人。 「太宰治,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我在这世间寻得的唯一宝藏,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语气温柔而平静,找不到任何说谎的痕迹。 「——我们是天作之合。」 第10章 地狱戒指 半个月后,云雀恭弥的简讯如约而至。 接到新任务的久泽春理不得不再次前往东京,离开前,她特地联繫了太宰治。 「我要去一趟东京。」 久泽春理声线轻柔,宛如海妖在蛊惑年轻的航海者跃入大海,与她共同沉沦:「太宰君,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诶~好麻烦,才不要。」 电话那头时不时传来游戏小人跳跃的滑稽音效,太宰治的语气听起来是再明显不过的敷衍。 这半个月来的相处让他对于久泽春理这个人也有了一些浅显的了解,他也清楚对方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样温柔可人,森鸥外明里暗里提示他港。黑需要与彭格列交好,不过…… 他又想起了少女那天对他说出口的话,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那双真诚到毫无瑕疵的碧色双眸,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的感觉。 马里奥在水管上漏吃了一枚金币,太宰治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阴沉了许多,一旁的黑衣手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惹到这位阴晴不定的大人。 黑髮少年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旁,紧接着又是一个操作失误,马里奥不幸丧命在食人花口中。 太宰治顿感无趣,随手又丢掉了游戏机,自顾自跳下车顶。 「没意思,没意思,还不如去找织田作喝酒呢。」 他头也不回地朝着一个方向离开,轻声嘟囔。 - 有自家云守派来的专业司机在,从横滨到东京几乎用不了多久时间。 到达目的地后,久泽春理没再耽搁时间,抬起头来观察着眼前这一栋繁华高大的办公大楼。 最终她锁定了一扇窗,窗前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在房间内走动。 应该就是那个位置。 久泽春理燃起火焰打开匣子,云鹰长啸一声现出身形。 她手指抚上柔顺的羽毛,微微加大了火焰的输出,阿羽在她的手下抖了抖翅膀,体型也随着主人能量的增加而越来越大。 直到身长达到进一米的长度,它终于停止了生长。 在久泽春理的示意下,雄鹰展翅,双爪收起锋芒,被主人紧紧拽住了爪腕,带着她朝高空飞去。 少女抬起小臂比了个手势,下一秒,对面楼栋待命的狙击手打出一发特殊子弹,防弹的玻璃窗支离破碎,引起房间内部不小的骚乱,她也趁机松手一跃而入。 云鹰缩回了正常体型,飞离她的身边去侦查敌情。 久泽春理粗略地扫了一下,房间内大概有十二三个人,大多数都是如大山一般的壮汉,身穿着简单的蓝色工装短袖,手臂上肌肉健硕得吓人,看起来一拳仿佛能打死三个自己。 这里应该是个休息室,几个沙发随意地摆放在房间正中心的位置,旁边桌子上的泡面还冒着热气,呛人的烟味瀰漫着整个室内。 见到她后,所有或坐或躺的人都纷纷警惕地站了起来,面色兇狠盯着她,其中一个中年大汉上前一步,率先质问出声。 「你是谁?!」 这应该就是这群壮汉中有点话语权的领头人,廉价工装服的胸牌上正好写着他的名字,久泽春理随意瞟了一眼,嘴角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上村先生,下午好。」 她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提起裙摆行了一个西方见面礼,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是彭格列的人,您的组织在去年5月份从我们这偷走了一枚地狱戒指,我们的boss为此很苦恼,所以,现在可以将它还给我们吗?」 这幅装模作样的客气态度很显然惹恼了对面的人,上村几乎是吼着出声叫道:「开什么玩笑?!赶快离开!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18页 久泽春理指尖绕了绕颈侧的长髮,善意警告道:「我自认为是今天来交涉的彭格列成员里最好说话的人,在我方愿意好好沟通的时候,希望你们能有点自知之明,乖乖把东西交给我。」 「别等到我们不耐烦了,对你们採取非常措施,到时候恐怕想跑都跑不掉了。」 作为闯入者的少女面上表情不变,缓步朝他走来,很快被蓝色工装服的强壮男人们包围起来,纤细柔弱的身躯使她看起来格外孤立无援。 这幅人多势众的表象令上村拾回了一些自信心,语气也随之镇定了许多。 他强压下心中的那一点不安,表情不耐烦地说:「彭格列又怎样,谁允许你这么没礼貌地闯入我们休息的地方?」 男人不动声色地从腰后掏出来一把手。枪,「还有,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地狱戒指,你找错人了。」 久泽春理站在人群中,眸色沉静地注视着他的靠近。 上村来到她的面前,突然和蔼地笑了笑:「彭格列来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吗?」 这是,想杀人灭口? 久泽春理挑了挑眉,「其他人都在外面等我,他们当然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话音刚落,黑漆漆的洞口便已经对准了她的眉心。 那人没再废话,食指扣动扳机。 哐! 枪声和另一道从大门位置传来的碰撞声几乎同时响起。 子弹擦着久泽春理的脸颊而过,而上村一枪未中也没再补上,反而是一脸惊神未定地望向了方才发出声响的地方,特殊材质制作的房间门此刻因为冲撞而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凹陷。 他意识到来者不善,可是怎么会? 不同于这女孩翻窗而来的悄无声息,外面的走廊里几乎全是他们的人,被人袭击后他这里怎么可能一点信息都没收到? 随着又是一声巨响,闭合的大门勐地颤动一下,然后骤然炸开,碎块飞扬间露出后面的人影。 黑髮男人身姿挺拔地立在门口,黑色西装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凤眸狭长而又冷冽。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臂,覆盖着紫色火焰的浮萍拐上沾染着些许血迹,声线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交出来。」 只有一个人。 上村退后一步,咽了咽口水。 「我不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转瞬间,泛着寒光的武器就已经带着破风声来到了距离额前不到毫米的地方,他瞳孔勐缩,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整个人便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云雀恭弥轻啧一声,很快唇角上挂起了一抹危险的笑意。 「违反风纪,咬杀你们。」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在房间内响起,为了让上司打得尽兴,久泽春理没有插手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只是乖巧懂事地站在一旁,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她就知道,这位云守大人耐心告罄的速度比闪电都快。 云雀恭弥的战斗力是家族里数一数二的,没过多久,整个房间里还站着的人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久泽春理来到上村面前蹲下,将他面朝上翻了个身,掐着他的人中强迫他从头晕眼花的状态清醒过来。 「地狱戒指呢?」 男人眼神涣散了几秒,很快又聚焦,恶狠狠地盯着她道:「在你的地狱路上!」 下一秒,金属撞击太阳穴,他再次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久泽春理抬头,正好看见云雀恭弥起身收了武器。 她有些诧异:「云雀先生?」 云雀恭弥垂眸,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既然不打算说,就不用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草壁,过来收尾。」 久泽春理知道他有自己的决定,没再犹豫,站起身来跟着他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外面的走廊并不宽敞,满地都是不省人事的蓝色工装人员,昭示着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惨案。 总觉得他们好像电视剧里灭人满门的反派。 久泽春理暗暗感嘆,跨过一个横在走廊中间的人,几步追上前面的黑髮男人。 「云雀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云雀恭弥脚步顿住,双手抱臂靠在一旁的墙上,侧头看向她:「你有什么想法?」 久泽春理将自己的思虑说了出来。 「说到底我们所得到的,关于地狱戒指会藏在货物中这一信息的真实性其实并不是百分百确定的。」 「我一直担心他们只是放了个饵,等我们真的去货物里找的时候藉机引爆火药,让我们有去无回。」 云雀恭弥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他的视线转向了满地的狼藉,最终随意地锁定在其中一个昏迷的男人身上,像是一头跃跃欲试的野兽看见了可口的猎物。 「所以,你认为下一步我们该干什么?」 「既然如此——」 久泽春理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屈起食指若有所思地敲了敲脸侧,缓缓提出了一个建议。 「既然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和火力,那为什么不干脆端了这个组织的老巢,让他们的首领人自己心甘情愿地……将真正的戒指还给我们呢?」 云雀恭弥站直了身体。 他没对这个想法给出任何回应,不否定也没发表什么认同的言论,只是步履不停地朝着日头正盛的外面走去。 第19页 但是久泽春理在他转身的一剎那对上了他的黑色双眸。 他的眼神在告诉她,他也正是这么想的。 第11章 拉拢人脉 云雀恭弥暴力拆卸了一栋别墅。 真拆。 这位云守的行事作风一向粗暴,他对于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再加上对自家手下善后能力的信心,他在能够尽情干架的情况下一直都是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 通常打完就走,只留下一个潇洒离开的背影和身后的一片狼藉。 不过有时候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当站在一片废墟前,被一队公安警官用审视的目光无情凌迟的时候,久泽春理只觉得刚抢到手的地狱戒指突然变得有些烫手。 「性质恶劣的黑。手党火拼,」那领队扫了一眼不成型的别墅残骸,又将视线移到地上某个半死不活的首领身上,面无表情:「看起来战况很激烈?」 「……」 没人接他的话。 久泽春理垂眸盯着地上鼻青脸肿的首领,心中思绪万千。 为什么会被公安机构抓包? 这个地方是那盗窃戒指的家族首领目前的居住地,地点偏僻且不易被发现,她和云雀恭弥之前为了能找到这里也费了不少功夫。 并且一直到双方战斗打响,都没有任何人来进行过干扰。 这期间云鹰一直保持着工作状态,附近的人数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变动,原本她还以为没出现的其他人是对方剩余的底牌,却没想到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是潜伏在周围的警员。 所以,早在他们来之前这蠢货首领就已经被官。方盯上了,他们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甚至可以在他们战斗结束的一瞬间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精准堵死她和云雀恭弥的去路。 几乎就在别墅因为云雀恭弥残暴的攻击而坍塌的下一秒,他们所面对的就是一个个举起的枪。械。 ……这群公安对战况相当敏锐,有人在内部给他们传达信息。 花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得出这个结论后,久泽春理撩起眼皮,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地上那群躺尸的人中扫了一圈。 毫无疑问,这中间绝对有个人是在「装死」。 怪不得在云雀恭弥沉迷战斗的过程中,她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找到这个家族的资料u盘,本以为是藏在谁的身上,现在想来恐怕早已经落到了那个内应的手里。 暂时还没找到什么端倪,为首的公安却已经因为他们这副拒不配合的态度搞得不耐烦了。 他摆了摆手,身后的人立即呈上几副手铐,看起来就像是一副要将他们捉拿归案,好好审问一番的架势。 被一众人拿武器指着脑袋的云雀恭弥忽然冷笑一声。 久泽春理也心底一沉,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高昂的语调。 「春理酱——!」 所有人闻声望去。 金髮少年唿喊着奔来,飞扬的髮丝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还停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须王环的一双大长腿很有优势,很快就来到了众人面前,并以一种不同拒绝的姿态将久泽春理挡在身后。 「误会了,误会了。」 他有条不紊地理了理因奔跑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衣襟,笑得一脸灿烂。 在警官不善的目光中,他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首领,开口解释:「这傢伙是个偷窃犯,偷了我家的一些东西。」 「而他们——」 须王环转而又拍了拍久泽春理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他们是我雇来的打手,只是根据我的吩咐做事,绝对不是你要抓的什么犯罪分子。」 听到这样的说辞,对方看起来依然不为所动:「拿出证据。」 「我是须王家的继承人,前段时间我们集团的重要资料出现缺失,调查的结果就指向于这些人。」 警官面色很冷:「为什么不报警?」 「牵扯太多,这里面涉及我们集团的重要文件,甚至偷窃犯还可能是里世界的人,能自己快速解决的事,请你们警官干预也太麻烦了。」 面对质疑,须王环也表现得泰然自若,豪不露怯,光双手插兜站在那里,甚至隐隐有压对方一头的气势: 「而且以我们家已经在日本商界达到只手遮天的势力,也并不屑于参与什么小打小闹的地下战争,不是吗?」 「这又不会为须王家带来更多的利益,还白白浪费我们的人力和精力,我认识你们白马警视总监,卖个面子呗,这件事到此为止。」 警官抿起了唇。 这话说的嚣张,但也确实是事实。 日本的公安机构目前并不清楚有关于地狱指环的事情,光从人数规模上来讲,相比起以往他们处理的组织火。拼,这确实算得上小打小闹。 财务损失只有一栋私人别墅,连人员死亡都没有,更何况对方还特意提到了白马警视总监。 可是就这么放走两个可疑人员,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也就在这时,这位警官视线似是不经意一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眸光微动,忽而就毫无徵兆地松了口。 「如果事实真如须王少爷所讲,那么这件事暂时便先到这里吧,毕竟须王家确实在本国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望您今后也能够为我国的经济出一份力。」 第20页 他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首领和三三两两的手下,面目冷硬地转过身:「带走,撤退。」 这一瞬间,久泽春理的视线骤然锁定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那人趴倒在地,身上的黑色西装破损十分严重,露出一片片被灰尘染脏的白色内衬,看起来早已不省人事。 但久泽春理知道,就在警官松口的前一秒,就像是无意识的抽动般,这个人的手指极其隐晦做出了一个手势。 公安的人已经开始搬运地上的人,她来到须王环的身边,附耳对他低语了一句,大少爷立即会意。 「等一下。」 他认认真真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最终看向了方才发号施令的警官,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额前散发,将一个玩世不恭的矜贵子弟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被偷走的东西还没有全部找到,警官先生应该不介意我先让手下人搜个身吧?」 男人闻言紧锁着眉,思索几秒后还是点头应下。 「当然,须王少爷请便。」 他后退几步,探究的目光却是全程紧盯着几个人的动作。 云雀恭弥睨了久泽春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蹲下身配合地做起搜查的任务。 彭格列目前的根基尚不稳固,如果被警方盯上,他们之后在日本的行动会变得十分麻烦。 他虽然不可能真的耐着性子事事听从沢田纲吉的命令与安排,却也不会主动给彭格列带去什么麻烦。 久泽春理翻了几个人的衣服后,终于来到了刚刚注意到的那个人边上。 深色的皮肤,暗金色的短髮,从手臂处露出的肌肉纹理来看这人应该经歷过专业的体能锻鍊,衬衣内部的身材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装作没发现任何异常,像检查之前那些人一样,探手仔细地去搜他的衣袖口袋。 从头到脚,从内至外,不出所料,一无所获。 如果那个机密u盘真的在他这里,应该也是被他藏到了更加隐蔽的位置,口腔、体内或是早在之前就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为了不打草惊蛇,久泽春理暂时放弃了继续搜寻下去。 她不动声色地将指尖的定位颗粒粘在了这人翻折的后领夹缝,起身去到其他人边上,又大致搜了两个人,终于轮到首领亲信后,隐蔽地拿出了口袋中自己前几天整理搜集到关于太宰治的文件时惯用的u盘。 「少爷,这里发现了一个u盘!您看看是您弄丢的那个吗?」 须王环遥遥往这里看了一眼,对上久泽春理的视线,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 「从外型上来看应该是的,只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辛苦春理酱再搜搜看啦,如果没有再发现别的u盘,那就是它没错了。」 于是久泽春理和云雀恭弥藉机又仔仔细细地把剩下的人也摸了个遍。 没什么多余的收穫,机密u盘也确实不在其他人那里,久泽春理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中将刚刚拿出来的u盘递给了须王家的大少爷。 事已至此,警方的人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干脆利落地将人一个个搬到警车上,打完了招唿便走了。 留下来的几人目视着车辆开远后,立刻开始检查附近和身上,确定没有在不注意的时候被安上什么窃听器。 检查完毕,云雀恭弥去打电话,一旁的须王环则将u盘还给了久泽春理。 米色长髮的温婉少女伸手接过,随即一本正经朝他道谢。 「没想到你会赶来帮忙,这次真的是非常感谢你了。」 考虑到当初被替换的那批货算是在须王集团的眼皮子被动的手脚,也有一些打算故意拉拢人脉的因素在,久泽春理暗自权衡了一番利弊,还是选择将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以及他们大概的调查进度告知给了这位同桌。 她倒是不会担心身份败露,毕竟从将那一批货的异状坦然相告的那一刻起,相信对方就已经隐约猜出了她所在家族大概从事什么样的领域了。 只是她没有料到须王环对这件事情的关注程度比想像中大,在得知她会前往首领老巢的消息后也跟着一起过来。 甚至还亲自出面帮着他们煳弄公安。 面对久泽春理诚恳的道谢,须王环倒是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只是感谢你上次的提醒,放心,在他们确切查出我们家什么把柄前是不会对须王集团做什么的。」 「只不过后续如果他们在你身上再调查出什么,我是不会再出面帮你的了。」 黑衣的保镖为他拉开车门,须王环动作潇洒地坐进后座,朝她笑得一脸灿烂: 「还有那批被换成火药的货,麻烦你们解决掉了。」 说完这句话,车窗开始缓慢向上升起,金髮少年最后朝她抛出一个略显轻佻的wink,便发声让司机发动车子离开这里。 久泽春理安静地目送着车尾远离,抬起手臂动作小幅度挥了挥,随后弯起唇角,轻轻笑了一声。 她知道。 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再管她,但这位大少爷其实心里还是挺软的。 他待人真诚,一定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第12章 辣个男人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红点在地图中进入了公安局内部,过了大概十分钟后又很快出来,最后留在日本公安局附近的地方就再也没移动过,久泽春理远程销毁了安插在那个金髮可疑男人身上的定位颗粒,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21页 「是公安的人。」 云雀恭弥略一颔首,「回去吧。」 尽职尽责的草壁早已开了车等候于一旁,在耳麦中对着其他手下们交代完这次行动的一些后续处理事项后,便载着他们驶入东京城区。 路上,久泽春理的手机收到几封邮件,她打开快速阅览完,对着副驾驶正闭目养神的云守汇报导: 「u盘的事情我已经联繫入江正一加紧黑入,樱兰财阀的那批被幻术伪装成珠宝的货也已经暂时拦截了下来。」 「近期关东各组织因为之前传出那五千亿的消息愈发躁动,横滨局势也非常紧张,等处理完那批货的问题,我就立刻返回横滨。」 「没必要。」 云雀恭弥睁开了没什么情绪的双眼,声线清冽:「山本武过几天就回日本,那地方交给他就行,之后你可以留在东京安心完成大学学业,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 云雀恭弥对于那些关乎各组织利益的明争暗斗没什么兴趣,也不希望还在读书的久泽春理被这些麻烦事占据全部心神,然而在视线透过后视镜扫到少女稍显迟疑的表情后,他话音一顿,转而沉声问道:「你想要回到横滨?」 久泽春理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否认,「我有个很在意的人还在那里。」 云雀恭弥闻言微微挑眉,从鼻尖发出一道很轻的哼声,重新阖上双眸,没再继续发表否定意见。 - 翌日,东京某地发生巨大爆炸的新闻登上了报纸头条。 久泽春理回到横滨,在完成一些必要任务的间隙,她还对太宰治的一位朋友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织田作,一个偶尔会从某黑髮少年口中蹦出来的名字。 初来乍到时,久泽春理也曾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小道消息。 似乎自从认识了织田作之后,太宰治不仅把他邀请进港。黑当了一个安稳工作的底层人员,还总喜欢有事没事往一个酒吧跑,就连自杀的频率都似乎因此而下降了许多。 他好像非常喜欢和这个朋友待在一块。 久泽春理对此感到十分新奇。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后,在她的认知里,要想太宰治肯敞开心扉和别人交朋友绝对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又或者说,能够做到理解那个黑髮少年并仍然愿意接纳他的人非常稀少。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倒是想好好接触一下这位织田先生,不过里世界的人对于无缘无故的接近都比较敏感,这事还是随缘就好。 又一日,落日余晖从窗外熘进公寓,给光线极好的客厅镀了一层薄金。 久泽春理难得空闲下来,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看书打发时间,突然就听到自家公寓的大门被人毫无规则地敲响了。 她轻合上书本,抬眸望向玄关处。 正打算出声询问,却不料前几秒还不断震动的公寓门此时却异常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敲门声不曾存在过。 她安静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再传来什么别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那人很大可能还没有离开。 在这个极其混乱的非常时期,是谁会在没有提前联繫的情况下找上她的住所? 久泽春理凝神警惕,脚步轻轻踩在木质地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玄关,做好防守准备勐地一下子拉开了把手,站在门外的却是一道出乎意料的身影。 久泽春理愣了愣,浅笑着放松了身体,随后微微侧退几步给人让出了进屋的空间。 「太宰,你怎么来了?」 「我饿了。」 来者摊开双手,十分理直气壮地开了口:「我要吃蟹肉罐头和鳗鱼饭。」 对于这种毫不掩饰的蹭饭行为,久泽春理表现得非常纵容,想也没想地就应了下来:「当然可以,我现在就给你做?」 太宰治并没有走进公寓,反而是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道:「我还要喝酒。」 「喝酒伤身体。」久泽春理无奈地笑了笑,旋即话音一转,「不过少喝一点也是可以的,先进来坐一会吧,站着不累吗?」 她主动伸出手,指尖慢慢触上了少年的手腕,接着收拢握住,像是试探般地去抚摸一只戒备心很重的黑猫。 索性太宰治并没有挣扎,很乖地顺着她的力道被牵进了小窝。 他刚一来到客厅,目光就被沙发上摆放的那一本书给吸引了,久泽春理注意到他的视线,将他拉到沙发边坐下。 「这是我刚刚在读的书,你想看看吗?」 太宰治拿起那本书,封面上跳跃的几个彩色大字映入眼帘。 《地狱笑话大全》 出乎意料的书名,他表情莫名地抬起头。 久泽春理正准备开冰箱拿食材,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挑高了一边的眉梢,调侃道:「怎么这么看着我,我会看这种书很奇怪吗?」 太宰治耸了耸肩,目光在书页上随意扫了一下:「真的惊讶到我了,被你捧在手里阅读的竟然不是什么充满深意与哲学的世界名着。」 「人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冰箱门被打开又轻轻合上,久泽春理取了几盒蟹肉罐头,朝着沙发上的人眨了一下眼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书柜上还有很多热门漫画。」 太宰治也没客气,草草把手中的地狱笑话翻了几页之后,便起身直奔着一旁角落的书架走去。 第22页 久泽春理已经在厨房里打开灶火了。 很快一阵鳗鱼的香味便随着翻炒声一起飘到了客厅,太宰治耸了耸鼻子,举着漫画书惬意地在沙发上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仰躺姿势,俨然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大概十分钟过去,当久泽春理端着两盘鳗鱼饭出来后,看到的就是黑髮少年正对着一本内容极其限制性的暗黑漫画看得津津有味。 她毫不意外地将饭放在桌子上,又处理好拿出来的那些蟹肉罐头,转头招唿对方过来进食。 不用她多叫,黑毛猫猫闻着味就来了。 久泽春理还记得他想要喝点酒的小小要求,便又拿了个小杯子为他倒了一些红酒。 太宰治平时的食量非常小,也不怎么会有食慾去吃东西,但不得不说久泽春理的厨艺确实戳中了他的味蕾,甚至能让他硬撑着将盘子里盛的饭全部解决掉。 每一次来,都能吃得很饱。 他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食物,顺手接过对面少女笑盈盈递过来的纸巾,全程没有对话聊天,将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晚餐时间结束后,久泽春理站在洗手台前清理碗筷,太宰治则心满意足地又趴回了沙发,继续他未看完的黑暗漫画。 等久泽春理再出来时,那本漫画书已经被看完一半了。 「太宰。」她擦了擦手,轻喊了一声,「我打算出门去一趟超市。」 「唔。」太宰治眼都没抬,敷衍地应了一声。 久泽春理往他眼前递了一杯大麦茶,「消食的,喝了胃会好受一些。」 太宰治目光上移,终于肯分给她一点注意力了。 他接过水杯,只听少女声线柔和,语速轻缓,用着仿佛是在哄孩子般的音调问他: 「我正好还要再买一些制作甜品的佐料,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太宰治刚给自己灌了口茶水,闻言微微瞠大了双目,有些夸张的惊嘆一声,「哇哦,久泽小姐是想要做甜品给我吃吗?」 「是呀,上次做的那些见你还算喜欢,这次还可以尝尝别的,或者你想要其他什么东西,我都可以买给你。」 这番话似乎终于令他起了一点兴致,黑髮少年将手里的漫画本随手往边上一丢,捧着茶杯蹭到了久泽春理的身边:「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你稍微开心一些。」 少女碧绿色的双眸里盛满了笑意,她每次这样专注地看着他时,总是会有一种仿佛全世界她只在乎他的错觉。 太宰治莫名唿吸一窒,心中又升起了一股退缩之意。 但他现在站在她的面前,双脚仿佛被定住在原地,只能悻悻地别开视线,小声嘟囔了一句。 「小姐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肉麻,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呢。」 「肺腑之言。」 久泽春理弯起眉眼无奈地笑笑,拿着钱包在门口等他。 「就当陪我散步吧,太宰。」 太宰治没有拒绝。 踏出公寓后才发现,室外的阳光着实要比屋内显得更加亮堂一些。 这个时间点的横滨几乎没什么人,海鸥轻触海面低空飞行,树荫下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微弱的猫叫。 清风将海水吹起涟漪,两人并肩而行,缓步沿着滨边大道一路往前,身后的影子被斜阳拉得很长。 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斜后方冷不丁传来一声略显迟疑的叫唤。 「……太宰?」 久泽春理和太宰治同时停住了步伐,转过身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下一刻,落叶乘风划过天际,黑髮少年的表情微不可查地亮了些许,而久泽春理神情愣怔。 夕阳西下,橘色残光伴着微风铺洒在地,隔着一条渺无人迹的马路,她终于见到了那个棕色短髮的男人。 ——织田作之助。 第13章 黄昏 和见了家长的太宰治从义大利回来后,两人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同居生活,太宰治在侦探社的工作也正式步入正轨。 最近横滨开始频繁下雨,总是湿漉漉的天气给空气增添了几分潮闷,道路上到处都是车辆行驶过后的车辙。 下午,雨后天晴的阳光碟机散了乌云,久泽春理收起了雨伞,进了一家装横简洁的便利店。 过两天的瓦里安会有一次集体行动,为了不让自家男朋友在她走后的几天独自在家饿死,她准备多採购一些吃食储存在冰箱里。 只是结完帐,还没等她走出便利店,口袋里就响起了电话的铃声。 久泽春理拿出来一看,是已经许久不曾联繫的国木田独步。 「久泽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 可以听出电话对面的人已经在极力平復唿吸声,似乎是刚进行完什么运动。 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一开口就是询问太宰治的去向:「太宰那混蛋现在在您那里吗?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他此刻简直怒火中烧,整个人都处于即将爆炸的边缘。 那个麻烦的傢伙才正经不过两天又开始玩忽职守,在上班时间无故失踪就算了,还留给了他一大堆未处理过的资料,差点没把他气昏过去。 为了将他带回岗位,国木田独步硬是憋着那一口气,几乎跑遍了半个横滨。 结果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第23页 太散漫了……简直太散漫了! 能成为太宰治搭档的他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好在最后他终于想起来对方还有个女友,这才抱着侥倖心理拨通了通讯录里那条不怎么联繫的电话号码。 听出青年压抑的怒火,久泽春理微微愣了一下。 「抱歉,他现在不在我这里。」她缓声安抚道:「辛苦国木田先生了,您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接下来交给我,我去找找他。」 理智逐渐回笼,国木田独步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过火,立即道歉道:「对不起,我刚刚……」 「我明白。」 久泽春理非常善解人意:「太宰有时候确实让人不太省心,不过我今早是看着他出门的,或许是碰到什么事才耽误了工作。」 「那傢伙今天上午确实来了,」国木田独步平缓了唿吸,说:「是午休后又没了人影。」 久泽春理想了想今天的日历,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万分熟练地说了声不好意思,又替太宰治为今天下午的工作请了假,歷史重演般地保证了明天一定带着太宰治出现在侦探社后,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甚至不需要给太宰治打电话,久泽春理直接拎着袋子离开便利店,直奔向熟悉的地点。 她来到墓地,果不其然,一眼就能望见黑髮青年的身影,此时正安静靠坐在一块样式极其简单的墓碑前。 青草微盪,他低垂着头认真摆弄着手中的花环,食指根部戴着一枚浅紫色指环,微长捲曲的额发挡住了眉眼。 发现有人走来,太宰治手上动作顿了顿,仰起脑袋,迎着太阳望进那双明净的眼眸。 雨后温和的光线映在她的身后,编织成了一团朦胧柔软的光雾,将身姿苗条的少女拢在其中。 鸢色的眼睛因为光线的照耀而微微眯起,目光略有迷离,他抬起一只手臂,主动伸手去勾她弯曲在身侧的手指。 久泽春理回握住了他,从虚幻的光晕中来到了他的身边,抚了抚裙摆,随后弯下腰与他并肩而坐。 下午好,织田先生。 她将背靠上了冰冷的墓碑,在心中默默地同这位墓碑主人打了一声招唿。 - 久泽春理其实和织田作之助没有很熟悉,更加确切地说,他们之间充其量只能说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认识后的那两年间,对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龙头战争结束后,太宰治顺利坐稳了干部的位置,她也因为彭格列的各项任务以及在东京逐渐繁重的学业而忙碌起来,几乎可以说是在满日本的奔波。 mimic事件发生时,久泽春理恰好被派遣到了关西地区做任务。 为了彭格列未来的经济支持,她坐在山本武身旁,面对着老奸巨猾的地下商人,配合着这位天然黑的雨守大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句接一句循循善诱,将猎物引到他们的语言陷阱中。 眼看着对方就要被哄着签下条约,一直戴在右手食指上的简约指环却陡然开始发烫。 体内的力量在一瞬间被抽走了许多,久泽春理当即微蹙起眉,左手指腹摩挲着戒指特殊滑润的材质,感应到了另一枚戒指的存在。 太宰治在横滨第一次使用了她给他的指环。 她隐隐有些不安,却因为尚未结束的谈判而无法离座。 山本武很快注意到了搭档的古怪,桌下的手轻轻碰了她一下,又隐晦地朝她比了个手势。 那商人早就打算松口,接下来的事情即使缺席也没关系,如果她有什么急事的话,现在就已经可以离开了。 久泽春理接收到这一信号,心中舒了一口气,斟酌着准备找一个藉口辞行。 然而天不如人意,一场突如其来的命案阻断了她离去的路。 邻桌的一个女人中毒而亡,尖叫与混乱充斥了整个空间。 安保立刻冲进来控制现场,匆匆赶来的警方给整个饭店外围都拉了一条警戒线,勒令所有现场的嫌疑人出示身份,配合调查不得离场,姓服部的少年侦探也满现场地寻找线索,梳理在场者的证词。 久泽春理无法,心中不免感到忧虑,但好在太宰治一直没有摘下过戒指,她不断往戒指中输送火焰,凭藉着主副戒之间特殊的感应,至少能确定他现在还保持着健康的生命体徵。 等到她即将要耐心告罄的时候,警方终于同意放行。 只不过即使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横滨,当她循着方向赶到目的地时,一切都已成定局。 满地的尸体倒在鲜血之中,残缺的衣服碎片与各种零散物件洒落得到处都是,毫无生机的景象给这片土地带来几分凄凉。 枪战,爆炸,死亡。 久泽春理穿梭于这场悲剧之地,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落下一串沾上血色的脚印,视线扫过周围,几乎可以窥见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太安静了。 太荒凉了。 她忍不住抿紧了嘴唇,前行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唿吸越来越浅,最终渐渐止步在了原地。 这样的场面简直再熟悉不过,仿若往日重现刺激着眼球。 一瞬间,潘德尔家族被灭门的景象冲破了回忆的牢笼,在脑海里彰显着存在感。 太宰治还没找到,她不能停在这里。 久泽春理闭上了双眸,不再去看眼前的这一切,她强迫自己压下那股一涌而上的情绪,却还是止不住地觉得浑身发冷,好像再一次切身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溃烂。 第24页 在这样扭曲的现实中,似乎每个人都是受害者,直到一些受害者又成为了加害者,如此往復,谁也无法得到救赎。 就在这时,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畔,久泽春理立刻警觉地扭头望去,对上一道平静的视线。 太宰治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右手食指的戒指紫光流转,又悄然熄灭。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黄昏下,黑髮男人位于房屋门口的阴影线,俊秀的脸庞半明半暗,原本缠住了半边脸的绷带也被解开,露出了另一只漂亮的鸢色眼睛。 他只要站在那里,无言的孤独感就仿佛能够将他淹没。 安静地对视半晌,太宰治率先移开视线,他的髮丝略微有些凌乱,面色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带着茫然的一种空洞感,像是在发呆般地仰头望向了天边的太阳。 久泽春理沉默了许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抬腿走近了几步,无声地走向太宰治的身边,任由房梁晦涩的阴影逐渐覆盖上她的面容。 乌鸦发出嘶哑的鸣叫,漆黑的羽毛从空中飘落。 久泽春理又轻轻越过太宰治的身侧,携着一阵淡香抚过鼻尖,随后消散在无边的空气中。 少女继续往前,来到了房屋的正中心。 一步又一步,鞋跟碰撞地面,在这片空荡荡的大厅里发出清脆的迴响。 她最终停在了一个平躺在地的身影前,垂眸注视着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 落日降下残光,织田作之助的面容十分安详。 他好像睡去,灵魂也得以安息。 久泽春理一生中见识过很多次死亡,悲痛的,绝望的,始料未及的,却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仿佛世界都被定格在了这一隅天地,静得出奇。 连风都沉寂。 第14章 一直爱他 清晨,久泽春理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完后便前往隔壁房间叫醒了太宰治,拉着他去了武装侦探社。 然而等他们到时,侦探社里却几乎没什么人。 整个办公室都空空荡荡的,马上就是上班时间,放眼看去,竟然只有最为敬业的国木田独步早早地坐在了办公桌前。 久泽春理松开牵着太宰治的手,和这位男友的倒霉同事打了个招唿。 因为昨天的无故请假,她为侦探社的每一位成员都准备了水果小蛋糕,尤其是受害人国木田独步的那份,又大料又足,光是看外表就知道味道一定不会差。 国木田独步对此表现得有些受宠若惊,弯下腰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她递过去的蛋糕。 久泽春理也没在这里久留,寒暄了几句后便将男友留下,自己先行离开了。 戴着眼镜的青年捧着那块蛋糕,又看了看一副没睡醒模样的太宰治,神色十分复杂。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听到这个问题,太宰治瞬间清醒了许多,随手打开了一旁的窗户,颇为炫耀地看向他:「当然是春理酱追的我啦——」 「她追了好久呢,每天都要好一通寒嘘问暖,最后终于感动到我了,接着我们就开始了一段甜甜的恋爱之旅了咯~」 国木田独步听得一阵牙酸,表示不是很信。 就在这时,久泽春理的身影正好从写字楼中走了出来。 太宰治眼前一亮,瞬间探出了半个身子,大幅度地挥动手臂。 「春理酱——」 听到声音,久泽春理抬起头,也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随后双手打开做了个关窗的姿势,又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示意他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 这一幕令国木田独步颇为感嘆。 他看着搭档这幅不着调的样子,想起之前一次任务,这人对着异性委託人略显轻浮的举动,好心相劝。 「既然有女朋友了就对她好一点,别伤了人家的心啊。不然等哪天你们分手后她跟别人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后悔都不知道上哪后悔去。」 在他看来,这样的女孩子一定不会缺乏优秀者追求,恐怕里面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比现在这傢伙要好。 「说什么呢?」 太宰治趴在窗边笑吟吟地注视着楼下少女离去的背影,漫不经心地回復道:「春理酱这么喜欢我,怎么可能会离开我去和别人在一起呢?」 国木田独步轻哼一声,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黑髮男人此时已经转过了头。 那一霎,他本能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太宰治依然在笑着。 只是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眸分明浸在阳光中,却好似已经被黑暗覆盖了。 晦涩的阴影布满瞳孔,像是将要拖人下坠的漩涡一般。 国木田独步拧紧了眉,下一秒,却见太宰治又瞬间恢復了一贯贱兮兮的模样,仿佛之前的那股暗潮都是错觉。 黑髮青年一边像海带一样软绵绵地扭着手臂,一边语气欠揍地绕着国木田独步开始转圈圈。 「我懂了,国木田现在是在羡慕吗?」 「是嫉妒吗?嫉妒我的女友那么优秀,而你却连喜欢你的对象都找不到。」 国木田独步一瞬间就后悔与他开启这个话题,闭上眼睛,额角死命地跳着青筋。 「是吗是吗是吗?果然是嫉妒吧。」 偏偏太宰治仿佛看不懂脸色,转了几圈又蹿到他的前面,充满不屑地打量了他一番,突然扯开了嗓子,声音响亮,迴荡在整栋楼里异常清晰。 第25页 「孤寡国木田自己找不到女朋友,就去觊觎别人家的漂亮女友,这样可不好哦~」 男人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压下在大脑燃烧的那股熊熊怒火,勐地睁开双眼,将手上一本书狠狠砸了过去。 他以更大的分贝怒吼道。 「去死,谁要抢你女朋友啊混蛋!!」 - 晚上,久泽春理接收到了来自山本武的一条简讯。 大概内容是对方此时正好在日本,得知她后天要回义大利的消息,就想顺道邀请她一起走。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久泽春理关上手机,一回头,就看见自家男友正躺在自己床上疯狂撒泼打滚。 「太宰,我要准备睡觉了哦。」 太宰治勐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刻意放轻了的嗓音拖着软绵绵地尾调:「真是的,春理酱一直忙着和别人聊天,都没空理我,现在时间到了就要赶我走吗?」 「那是我的上司啊。」 久泽春理轻笑着上床凑近了他,双手撑在男人的大腿两侧,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消减,最后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唿吸相缠:「阿治连我上司的醋也会吃呀?」 太宰治挑起一边眉梢,抬手抚上她的腰间。 倏然一个用力,两人便一同侧倒在了柔软的被铺里。 「所以今晚一起睡嘛~」 他说着按下房间大灯的按钮,在床上蹭了蹭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后哼哼唧唧着垂首吻上她:「晚安,春理酱~」 翌日一大早,门铃声响起。 刚洗漱完的久泽春理穿好衣服,去玄关处拉开了门。 站在公寓走廊里的山本武穿着一身便装,卫衣配上运动裤,像是个青春洋溢的男大运动生。 「哟,早上好啊。」 他表情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番,接着调皮地朝她眨眨眼睛:「我差点没认出来。」 「早上好,」久泽春理勾起唇角,歪了歪头:「我有什么很大的变化吗?」 「这倒不是。」 山本武笑得十分爽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因为实在是太久没见了,你长高了好多啊,春理酱。」 突然一条手臂从身后伸来,打断了他的动作,一把揽住少女的前胸将她往后面捞。 后背顺着力道撞上一个没多少肉的胸膛,久泽春理侧脸看去,还穿着睡衣的太宰治正满脸怨念地盯着自家雨守大人。 见屋子里莫名走出来一个陌生男人,山本武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 「喔!你就是春理酱那个男朋友对吧!」 他挠了挠后脑勺,像是完全没看出对方的不满与敌意,十分的热情:「哈哈哈,一直以来都有听到过一些关于你的消息,今天可算是见到面了。」 太宰治眸色暗沉,双臂整个将久泽春理从背后搂住,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盯着男人幽幽地拖长了每一个字的尾音:「你——是——谁——啊——」 「我是山本武。」短髮男人伸出手,笑眯眯地和太宰治打了招唿:「幸会。」 太宰治轻轻嘁了一声,没有搭理,他也不在意,泰然自若地收回手后就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久泽春理的身上。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还有事情,本来就只是想趁着早间抽空来看看你。」 山本武笑着注视着她,就像一个与妹妹分别已久的大哥哥,「我们明天见,莉莉丝。」 少女也笑着回应:「明天见。」 门被轻轻扣上,久泽春理嘆了口气,转身日常开始应付自己到处喝醋的小男朋友。 「莉莉丝?」 太宰治看着她,故意以一种极度轻缓的语速重复了这个名字,舌尖抵着齿根,从喉中淌出的发音带着他独有的粘腻感。 他知道这是女友在义大利时的名字。 久泽春理曾经的全名是莉莉丝·潘德尔,由于当年的灭门惨案,除了一些关系亲近的人,很少有人会知道这个名字。 莉莉丝这个稍显亲昵的称唿,就好像时刻在提醒着他,她和那些彭格列的傢伙们有着一段关系紧密的往事。 太宰治低垂下眼帘,掩去思绪,忽然俯身抱着她撒娇似地蹭了蹭:「要不春理酱这次也带我一起去吧,这么久了我还没怎么了解过你工作的地方呢,我会乖乖去和社长请假的。」 面对他的请求,一向有求必应的竟少女罕见地迟疑了一下。 接着不等她有所回应,他又神色愤然地抬手揉弄着少女柔软的米色长髮,话题跳跃的十分之快。 「而且那个人怎么能说上手就上手了,我以前都没这么玩过春理酱的头髮。」 久泽春理全程无奈地任他动作,听到爱人酸气十足的嘟囔后朝他凑过去,在他鼻尖的位置落下柔柔一吻: 「别生气,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永远都是你的。」 太宰治愣了一瞬。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才失去了织田作之助不久的他来到熟悉的公寓,抱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情,跟久泽春理说了很多话。 他告诉她,说自己有些厌倦了这样无聊的生活,想要离开港。口黑手党,尝试着去救人的那一方看看不同的风景。 久泽春理全程认真地聆听着,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对他的决定表现出任何不解和反对。 第26页 他的身影填满了那双温柔的眼睛,一刻也未曾离开,就像一片碧绿清澈的湖水,从始而终,仿佛能包容净化他的一切骯脏污秽。 「去做你想做的。」她说。 太宰治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曾经在心里那么的抗拒与害怕,却仍然会锲而不捨地靠近这个人。 ——她像是一片不惧污浊的净土。 「你可以选择走你想要走的任何一条路。」 久泽春理拉住了他的双手,将自己柔软的温度透过相触的皮肤传递给他。 她看透了他的本质,清楚这个世界展现给他的浓浓恶意,明白他所有恶劣和懦弱,却还愿意接纳他,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下。 「就算失败了,不被人理解也没关系,我可以是你永远的归处。」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所渴求的。 太宰治定定地凝视着她,任由久泽春理缓慢接近,最终在他的眼角落下如羽毛般的一吻。 心脏从未跳动得如此之快,带给他一种莫名的冲动。 他张了张唇。 「春理酱。」 从初见开始,太宰治已经喊了两年的久泽小姐,此刻终于改口,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久泽春理撩起眼帘,眸中盛笑,同样轻轻地回应了他。 就好像只要他需要,她就会一直在,一直有所回应。 一直爱他。 第15章 逃离 由于被抱着不依不饶地受到了好一通撒娇,再加上某侦探社社长大发善心的批准,久泽春理最终还是带着太宰治上了去往义大利的飞机。 刚踏入彭格列总部的大门,他们就受到了来自同事们热情的注目礼,其中不乏有员工跟他们打招唿,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是背地里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朝着太宰治的方向投去。 早就听说久泽小姐在日本谈了一个男朋友,除了颜值以外一无是处,现在看来……脸确实长得不错。 而被关注的傢伙本人倒是也适应得十分良好,似乎已经对于这种待遇司空见惯,甚至还笑嘻嘻地主动凑上前去跟大家挥手道早。 「哈哈,你男朋友很外向啊。」 山本武望着不远处左瞧瞧右看看的黑髮青年,对身边的久泽春理感嘆道:「之前在飞机上总是一言不发盯着我,跟他搭话也不理会,看来是很讨厌我呢。」 「他只是比较容易吃醋。」少女轻声回道,同样专注地看着那个方向,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宠溺与纵容。 基地里因为有他们的到来而逐渐变得热闹起来,大家也从原本只敢暗戳戳地偷看变成了关明正大的围观。 有些大胆的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向他抛出了各种问题,都被游刃有余地应付了过去。 「你知道,我们一直都相信你的选择。」 山本武从人群那收回目光,又转向了久泽春理。 「但无论是作为同伴,还是兄长,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在任何事上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不管是自身的生命安全,还是在感情生活里。」 「我明白。」 久泽春理弯起眉眼,坚定地和他保证:「我不会让你们担心,受到伤害的也不会是我。」 轻飘飘地落下话音,她脚步一转走向人群,将已经被当成稀有动物的男朋友从层层包围中解救出来。 接下来的一路,太宰治一直扒拉着久泽春理的胳膊没放手,整个就像是长在了她的身上。 「春理酱可真受欢迎呢。」 他黏黏煳煳地抱怨:「刚刚有好多人向我请教如何投讨你欢心,真是的,哪有对着男朋友的面问这种撬墙角问题的啊……」 久泽春理眉眼含笑,好整以暇地抬手抚了抚他的头髮:「那你怎么回他们的?」 「当然——是让他们死了这条心了咯~」 太宰治揽住她的腰,逐渐圈紧手臂,故意将脸挨近了她:「永远都只会是我最讨春理酱欢心,对吧对吧?」 「嗯,你说得对。」 久泽春理会意地顺势在他脸上献了一吻。 正巧看见这一幕的蓝波嘴角一抽,差点自戳双目。 大人的世界果然还是如此一言难尽。 「春理姐,阿纲说要见你一面!」 他目不斜视,匆匆朝着少女丢下一句话,随后一把拉过旁边沦为背景板的山本武,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知道沢田纲吉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久泽春理将太宰治带回自己总部的房间后,独自一人来到了首领办公室。 十代目先生照例关心了一番她的生活情况,接着递给她一袋文件。 文件封页上籤的是xanxus的名字,应该是关于瓦里安这次行动的详情信息,久泽春理打开文件,取出信纸,才看了短短几行字便忍不住沉下了面色。 里世界不过才安稳了一年左右,有人就不安分地要搞事情。 这次瓦里安的目标是里世界非常有名的一位教父,名叫里斯。 据某个眼线传来的消息,此人在背地里精心策划了一场狩猎雄狮计划,聚集起众多小型家族的力量,预备将一些底蕴丰厚的家族拉下神坛。 其中,收揽了众多人才的彭格列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一块肥美无比的大肉,就算最后只能撕咬下一小块,也算是有所收穫。 这计划一旦成功,恐怕整个里世界都得改头换面。 第27页 为了彭格列的延续与荣耀,就连平日里看不惯沢田纲吉的xanxus都主动做出决定,要送这名教父前往地狱。 对此,年轻有为的十代目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这次行动可能会很危险。」 沢田纲吉面色疲惫地捏了捏鼻樑,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向阿骸借了地狱指环和他的雾属性副戒给你,我的那枚大空副戒你也拿着,到时候遇到危险就直接使用。」 久泽春理怔了一下,旋即调侃道:「有心了,没想到这次的任务居然能这么劳费你的心神?」 想从六道骸手里借到这两枚戒指可不容易。 「我总得保证你的安全。」沢田纲吉深深嘆了口气:「毕竟那时候是我让你作为云属成员去……」 「那也是我自己的决定,阿纲。」 久泽春理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温和:「比起别人,显然我是更加合适的人选。」 几年前choice战斗模式在里世界兴起,双方随机抽选属性人物进行对战,场地开启时任何人不得退出。 就算是作为暗杀部队,平时只需要负责取人性命的瓦里安,也偶尔会被捲入与敌方家族的战役。 然而,虽然是彭格列的主要战力之一,这样一个名声显赫的部队却存在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他们偏偏缺了云属性的强者。 在choice中,属性空缺意味着少一个人上场,一旦遇上实力强劲的对手,战力的不足往往就是最致命的时候。 为了补足这一缺漏,是久泽春理主动提出加入,而这已经是当时彭格列最好的选择。 但她那时才16岁。 被迫做出这种选择的沢田纲吉整日提心弔胆,毕竟需要瓦里安出马的任务往往意味着与危险挂钩,如果久泽春理为此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也因此,即使清楚少女的实力,后来事实也证明她跟瓦里安确实磨合的很好,可每当接收到暗杀部队行动的信息后,他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提前了解一遍。 这一次的狩猎雄狮计划牵扯到了多个家族,还有不少的能力强者,要说不担心是完全不可能的。 只希望她能平安归来就好。 下午,久泽春理收拾好东西准备前往指定地点集合。 终究是属于瓦里安的秘密行动,作为前港。口黑手党干部的太宰治在这里并不被信任。 斯库瓦罗还特意发了一条语音通讯,怒吼着警告她别把什么多余的小辣鸡搞去当他们的拖油瓶。 震耳欲聋,几乎响彻整个基地。 好吧,自家男朋友的战斗力她也了解,确实不适合参与这种打打杀杀的行动。 久泽春理没办法带着他去瓦里安集合,只好将他留在总部基地等她回来。 离别前,太宰治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般,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失了生气,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女友离去的背影。 眼看着车就要开远,他甚至还浮夸地伸出了尔康手,凄悽惨惨戚戚地喊了一句:「春理酱——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身边闭着一只眼睛,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蓝波善意提醒:「你也可以不活。」 太宰治:「……」 一直不着痕迹观察他的沢田纲吉也扭头朝他笑了笑,安抚道:「放宽心,春理酱很快就会回来的。」 久泽春理的行动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瓦里安部队也讲究最省时粗暴的手法,每一次出任务都能十分快速的解决目标,全身而退。 这次的任务虽然危险,却耗不了多少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得到消息。 ……只要不出意外。 回到办公室的沢田纲吉瘫坐在转椅上,对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深深嘆气。 「你的不安都写在脸上了,蠢纲。」 一身西装的里包恩坐在桌旁,不急不缓地品尝着手中的咖啡。 沢田纲吉依旧眉头紧皱,在这位精心培育自己这么多年的老师面前,他暂时卸下了所有包袱,像千千万万个普通学生那样吐露心中的思虑。 「可是里包恩,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关心则乱,有时候你的超直感也会把你的思路带偏。」 黑髮少年冷哼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瓷器碰撞时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 「看来我反而要比你更信任你的部下。」 - 凌晨两点,义大利某偏远地区的萨莱斯家族基地陷入了一片混乱。 作为贵宾的里斯教父在会议大厅上遭遇暗杀,头颅在众目睽睽中被一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利落切断。 「嘻嘻嘻,绞刑~」 大厅斜对角的房间,贝尔菲戈尔极快地指尖拉动丝线,收回小刀,笑得十分愉悦。 而在他身后,久泽春理背着一把大太刀,凝神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会议室内人流涌出,很快有人警觉地开始一间房一间房搜查暗杀者,他们在这个房间里待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正蹲着身体无聊用小刀戳地板的金髮男人忽然挺直了背,手指点上耳麦,兴奋道: 「啊,玛蒙来消息,萨莱斯首领已经搞定了。」 「那就分开跑。」 久泽春理点点头,握紧刀柄进入备战姿态:「这些人留着都是后患,能解决多少是多少。」 第28页 话音刚落,下一秒,大门蓦然被一脚踢开,门外站着的人还未回过神来,就看到一道寒光直面而来。 门口的人应声倒地,两道身影一左一右从房间内窜出。 久泽春理一边全力奔跑,一边挥刀砍向那些试图接近她的人。 她和贝尔菲戈尔的任务就是在击杀里斯之后吸引一部分人群,为其他人寻找并解决那几个棘手家族的首领而争取时间。 追捕她的人里有几个出乎意料的厉害角色,为了拖延时间,她甚至借了六道骸的力量,连地狱戒指都用上了。 期间作为辅助的玛蒙联繫过她一次,告诉她自己被麻烦的对手缠上了,解决掉之前没办法准时接应她。 久泽春理忙着应付连绵不断的攻击,没有理会。 直到跑到死角,她才有些力竭地停了下来。 贝尔菲戈尔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什么人拖住了脚步。 她的体力快要见底,这一次目标的身份太过复杂,接连不断的应援实在太过消耗人的精力。 以她现在的实力,再被发现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脚步声逐渐变大,敌我的距离迅速拉近。 来不及了! 久泽春理唿吸急促,此时此刻,如果要说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她只能想到一个。 她抬手点了一下耳麦,随便切到了一个人的线路:「你们先离开,不用管我。」 「哈?!什么情——」 那边斯库瓦罗的话还没说完,久泽春理便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下一遍,耳麦的怒吼声戛然而止。 死角处空无一人。 第16章 行踪不明 彭格列总部内。 沢田纲吉紧拧着眉,坐在办公桌前听着下属的汇报。 「……最终统计出来的名单超出预料之外,这次对方集结了不少高手,很多并不在得到的情报之中。瓦里安此次任务完成,但并不无损伤,其中贝尔菲戈尔先生与斯库瓦罗先生受伤较重,久泽小姐目前行踪不明……」 报告到这里,艾瑞克突然察觉到室内气温陡然下降,他倏地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就看见自家十代目抿起了唇,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冷意。 他沉默了两秒,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行踪不明?」 「……是。」 艾瑞克吸了一口气,重新低下头,「根据瓦里安那边传来的信息,久泽小姐曾在任务中途联繫了斯库瓦罗先生,让他们先行离开,随后当天晚上,她并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句轻飘飘的疑问在耳边炸响,艾瑞克冷不丁颤抖了一下,却惊觉这次不再是沢田纲吉的声音,他惊疑不定地在办公室中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角落里竟然还站了一个黑髮的男人。 是个陌生面孔。 他个子很高,穿着驼色风衣,此刻微眯起眼,正一步一步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来,整个人透出一股浓稠到极致的深渊气息。 「……我说,我女朋友呢?」 艾瑞克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危险,畏惧地张了张口,话语却仿佛被堵在了喉咙,后背也莫名浮上一层冷汗,磕磕巴巴地出声。 「是、是……」 「太宰先生,还请你不要吓唬我的员工。」 最终从那股窒息的氛围中将他解救出来的还是沢田纲吉。 棕发青年唿出一口气,放松身体靠上了椅背,对着艾瑞克短促地笑了一下:「辛苦了,文件留下,你先出去吧。」 「是!」 艾瑞克如临大赦,将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办公桌上,接着退后几步急匆匆地弯腰鞠了个躬,直起腰后转身就跑。 等他彻底离开后,沢田纲吉才将视线移到了面无表情的黑髮男人身上。 「是春理酱的异能,她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久泽春理曾经跟他们反覆强调过一件事。 如果最后她不幸被困在敌方阵营,不用花费心思去找她,因为她的异能足以在关键时刻救她一命。 既然她能够主动联繫斯库瓦罗,就说明她已经决定採取这种保命的备用方案。 但显然这个答案并没能让太宰治满意。 「应该?」 他轻笑一声,拿起那张单薄的报告纸,逐字逐句地将关乎于久泽春理的那一行冰冷文字看进眼里,最后一点一点,慢慢地将它团进了手心。 「这次又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微不可闻地呢喃一句,他将那团废纸丢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 「又是你啊。」 看着面前的黑髮男人,久泽春理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刚刚在最后关头强迫自己发动了异能【时空中的跳跃音符】,现在应该是已经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不是阿拉丁那个世界,看周围的建筑与她那里很是相似。 她现在正站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林子里,手里还握着那把分量不轻的大太刀,几缕髮丝被汗水沾湿贴在脸侧,就连气息都不是很平稳。 而面前这个男人身穿宽大婆娑服,看起来十分面熟,此时正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等待她从那场战斗中平復下来。 紫光一闪而过,久泽春理将武器收回云属性匣,终于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人。 第29页 她一共也才去过三个不同的世界,其中与自己那个世界没什么太大差别的更是只有一个。 脑海中的记忆过了一遍,久泽春理终于记起了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微有些迟疑地开口: 「……夏油哥?」 夏油杰颔首:「是我。」 「……好久不见。」久泽春理张了张口,看向他的视线中带了些微不可查的恍然。 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依稀记得上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好像还是10岁的时候,但现在她都已经21了。 「好久不见。」夏油杰双手揣袖,神色复杂地观察了她半晌,忽地嘆了一口气。 「怎么又哭了。」 久泽春理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先前为了发动异能强制性放纵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与曾经的回忆共情,因此情绪的失控可能带来一些不可避免的生理现象。 比如微微泛酸的鼻尖,比如红了的眼眶。 她抬手拭过眼角,没有任何泪水。 情绪的爆发只有那么一瞬间,现在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耳蜗里不断传来刺拉拉的声音,炸得耳朵疼,换了个世界,显然也接收不到什么那个地方的信号。 久泽春理抬手摘下耳麦,朝着黑髮男人勾起一抹笑:「夏油哥,我暂时可能回不去了,可以再稍微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夏油杰闻言略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顿了几秒,才轻笑一声。 「当然,欢迎。」 黑髮男人将她带到了一个位置很偏僻的小房子里,久泽春理有些惊讶地发现这里似乎不是当初他带她回的那个家。 她目光微转,打量了一番这个屋子。 跟之前比起来明显简陋的布置,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仿佛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就足够应付起码的起居生活了。 见她神情有些疑惑,夏油杰稍微开口解释了一下。 「之前那个房子……已经不住人了。」 他垂着眼眸不紧不慢地为她倒水,话语中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想什么措辞。 久泽春理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弯起了眉眼:「谢谢,我确实有点口渴了。」 「你会笑了啊。」 夏油杰看着她嘴角的笑容,状若感嘆似地摇了摇头,「都长这么大了,我之前就觉得你长大后一定很漂亮,果然没让我失望。」 「是呀,」久泽春理跟着点头附和:「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改口不叫你夏油哥了,毕竟现在的我其实比你大也不一定哦?」 黑髮男人挑了挑眉,慢慢开口。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不点。」 说着,夏油杰漫不经心地在自己腰部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像是在模拟她当时的身高,接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句话将她方才说要改口的玩笑话堵了回去。 「所以在我的心里,不管你现在多少岁,永远都是那个踮着脚要给我涂药膏的小姑娘。」 - 久泽春理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夏油杰一眼就认出她了。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她的变化确实可以说是和之前判若两人,当然这里指的并不是外貌。 在他的印象中,第一次见到久泽春理的日子其实就在短短两年前,那时候的她还大概只有四五岁那么小。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天气,夏油杰才遭受了一场人生的重大打击。 学弟的死亡让他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产生了迷茫,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雨幕中,想让自己逐渐发散的大脑得到清醒。 大雨冰冷地拍打在身上,夏油杰手指插进髮丝往上梳理,一个不经意的抬眼,没想到就撞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不远处的停车场里,有一个女孩。 她独自一人缩在围栏布满蛛网的角落中,如同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听到有人走近的动静,女孩埋在膝盖里的脑袋抬了起来,也让他得以看清了她的样貌。 很漂亮。 只是脸上看起来木木的没什么表情,像是个失去灵魂的精緻玩偶,唯独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明显才哭过不久。 夏油杰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你父母呢?」 女孩反应了良久,才摇了摇头,「爸爸去世了,妈妈不在这里。」 夏油杰怔住了,好一会儿才放轻了声音继续问:「为什么来这里?这里很脏,也没有挡雨的地方,你会感冒的。」 小女孩哑着嗓音回答他:「我想爸爸了,但是来这里之后,找不到回去的路。」 虽然逻辑有些混乱,但问什么答什么,倒是意外地乖巧。 「有妈妈电话吗?」 女孩呆呆地朝他望了两秒,摇头。 夏油杰又问:「记得家里的地址吗?」 女孩思考了一会儿,又摇头,接着断断续续地告诉他:「不在、不在这里……」 夏油杰嘆了口气,他短暂地思索了几秒,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朝她伸出手:「那你愿不愿意先跟着我回去?」 精緻的娃娃扬起脑袋,沉默地盯着他伸过来的指尖,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她慢慢地抬手牵住了他。 于是那天,夏油杰捡了一个小女孩回家。 第30页 关上独栋小别墅的大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磅沱大雨,夏油杰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接着从浴室里取出一张毛巾裹住了小姑娘。 家里没有合适她换洗的衣服,待会还得再出门买一趟。 他原是想亲力亲为帮她擦擦身体的,擦着擦着洋娃娃就自己接过了毛巾,轻轻告诉他她自己也可以。 于是他就站在一旁,开始靠在墙上发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整个人都疲惫不堪,需要一点时间来缓解自己长久以来堆积的负面情绪,思考咒术师这个身份所存在的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额角忽然传来一阵清辣辣的感觉,夏油杰终于回过神来。 他眸光偏移,就见自己捡来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搬了一张凳子踩在脚下,左手拿着一罐消毒药瓶,右手举着一根棉签,认认真真地去够他不久前祓除咒灵时产生的伤口。 他有些错愕地侧头,就看见自己先前放在桌上的医药箱被打开,里面处理伤口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小傢伙拿了出来。 她努力踮着脚,沾了酒精的棉签轻轻碰了碰裂开的伤痕。 莫名的,他拉住了她的衣角:「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收回棉签,告诉他:「莉莉丝。」 「莉莉丝……」 夏油杰机械般重复了这个明显不属于日本人的名字,点了点头,眸中有些空洞地看向她。 「你该多笑笑。」他开口,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第17章 你现在开心吗 在久泽春理看来,笑容是只有开心的时候才会出现在脸上的东西。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得病之后,悲伤便如潮海般灌满了心脏与大脑,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时不时陷入情绪漩涡的久泽春理频繁地发动异能,五岁的孩子正处于懵懂且容易被影响的年纪,那一年,夏油杰是第一个告诉她应该多笑笑的人。 回去后久泽春理就开始翻阅笑话合集,盯着动画片看,可无论如何尝试,都始终没有想笑的欲望。 她无法开心起来。 而第二个提议久泽春理多笑笑的人,出现在她六岁的时候。 脏乱残破的街边,鲜少有人在外游荡,一眼望去,可以看见不少无家可去的流浪者与满身是血的伤患,死气沉沉地席地而坐。 银髮红瞳的小孩侧躺在地上,单手撑脸,同样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不爱笑?」 久泽春理两天前刚到这个世界,一睁眼就看见这个男孩七仰八叉地躺在她边上,见她突然出现也不惊讶,将手中的破烂篓递过来,一开口就是问她要吃的。 得知她身上什么吃的也没有后就立即失去了兴致。 他看起来甚至比她还小一些,怀里始终抱着一个破了洞的空篓,整个人瘦弱得像是直接用皮包着骨头。 久泽春理没地方去,索性便跟这个小男孩待在一起,他们就缩在人来人往的街边角落,平日里互相也不太说话,就这么草率地过了两天。 直到刚才。 小男孩再也看不下去她木讷的反应,开始认真地教她生存之道:「如果你刚才对着走过去的那个女人笑一笑的话,说不定她就会给你一些吃的了,毕竟她看起来很喜欢你,过来时偷偷地瞄了你好几眼。」 久泽春理低下头搅弄着手指,有些难过地开口:「可是我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你过得不好吗?」他浑身脏兮兮的,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你看起来穿得不差,家里应该也不缺吃喝。」 久泽春理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歪头看着他:「我也没见过你笑。」 「你不懂。」那小男孩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像个小大人般嘆气:「阿银我这是受了生活的苦啊。」 「而且你刚刚说得不对,人又不止是在开心的时候才能笑,在想要讨人喜欢的时候也可以笑。」 「有的人就是这样,他们只喜欢笑得好看的傢伙。」 久泽春理仔细想了想,告诉他:「我父母笑起来就很好看,阿拉丁也能笑得很漂亮。」 「虽然不知道阿拉丁是谁,但光看你这样……」小男孩瞪着死鱼眼盯着她看了几秒,贊同地点了点头:「你父母人长得应该也很好看。」 一不小心提起伤心事,久泽春理鼻尖酸涩,泪水模煳了眼眶,又开始感到难过起来。 「可是我爸爸死了。」 男孩双手抱臂,一点要安慰她的想法都没有,啧啧摇头:「好巧,我想我爸也死了,不仅如此,我妈应该也死了,我甚至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 久泽春理同情地望了他一眼,闷闷低头不说话了。 短暂的对话结束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回到了之前那样,闭着嘴巴各过各的,谁也不碍着谁。 不一会儿,肚子又开始叫,久泽春理眼前倏地一阵发黑,缓过来后她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小男孩刚刚说的话很对。 在这个世界待了两天,她感觉自己已经饿得快要死掉,如果再不搞到点吃的,恐怕就算能回去也没办法活着见到妈妈了。 于是她往男孩那挪了挪位置,主动开口请求名师指导,「那你知道怎么样才能笑得被人喜欢吗?」 男孩一咕噜坐起来。 第31页 「笑呀,你不会笑吗?两边嘴角提起来,像这样!」 他说着便抬手要给她做示范,伸出两根食指分别抵住自己的嘴角,勐地往上一提,然后一边还在支支吾吾,口齿不清地指导她:「然后眉毛最好也跟着弯起来,眼睛微微眯起……」 男孩平时就像是面部肌肉坏死一样没什么表情,不说话也不爱笑,此时卖力地给她做示范,看起来倒是显得不伦不类的,反而有着一种滑稽感。 为了吃的,久泽春理也不嫌弃,见状连忙跟着一起学。 「这样?」 然后就见男孩定定注视着她毫无笑意的双眸,好一会儿后突然泄气般地蔫了下来,重新躺回地上,朝她摆了摆手。 「算了,太假了,这样好丑。」 久泽春理失落地耷拉下脑袋,「我好久没笑了。」 「人就应该多笑笑,只有你笑得好看了,别人才会喜欢你。」 「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笑笑呢?」 小男孩翻过身去,不再看她。 「……我不需要别人喜欢。」 - 后来十岁的时候,久泽春理在聊天时,又跟阿拉丁提起了这个话题。 她依然很少笑,却也不能说是冰冷,只是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挂着一副忧郁的表情,面带愁容,像是被关在橱窗供人随意观赏,却无人提出要带她离开的可怜娃娃。 其实彭格列的大家对她都很好,在其它世界也总会遇见善良的人,这里有阿拉丁的陪伴,时不时会去的另一个世界也有松阳老师和私塾同学们的关怀。 但她似乎就独独缺少了快乐的能力,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悲观,仿佛被困在一片灰色的地带,与外面的世界都格格不入。 最近九代目似乎对远在日本的一个小孩分外关注,这也让久泽春理十分担忧,害怕那位慈祥的老人会因为有了更喜欢的孩子而疏远她。 她和母亲现在几乎全靠着彭格列维持生计。 「我想我应该多朝他笑笑,」久泽春理紧皱着眉,轻轻嘆了口气,「有个朋友曾经跟我说,大家都会喜欢爱笑的人。」 「大家都喜欢爱笑的人……这话好像是没错。」 阿拉丁坐在大殿堂中心的最上面那层阶梯,不断摇晃着双腿,右手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道: 「但笑这种事应该是自然而然的才最好吧,感到开心了就笑,不开心的时候就哭。」 「如果是因为别人的看法才勉强自己去迎合着笑的话,那这样也太难过了吧。」 名为乌戈的蓝色巨人在他身旁安静待着,盘腿靠在墙边,俊朗的脸上双目紧闭,像是陷入了沉睡。 久泽春理屈膝坐在阶梯前的地板上,捧着一本阿拉丁递给她的书,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压抑自己的情绪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蓝发男孩托腮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仿佛看见了一团黑云瀰漫在女孩的四周,压弯了她的嵴樑。 他忽然站起身,身形活泼地跳下阶梯,带着笑容朝她的方向走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因为感受到了开心的情绪,所以才去笑啦。」 「我、我没办法……」 久泽春理嗫嚅着嘴唇,眼尾耷拉着,丧气道:「我尽力了,可是我……」 笑得并不好看。 「你想要试试魔法吗?」 阿拉丁扑闪着那双大眼睛挨了过来,很是夸张地用双臂划了一个超大的圆圈,「我和乌戈最近一直在捣鼓一个超棒的东西哦,是准备送给你的礼物!」 久泽春理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礼物?」 阿拉丁从身后掏出来一条做工精细的手鍊,似乎是由一颗颗亮晶晶的红色圆石制作而成,在明亮的光线下泛着剔透的光泽。 「你的到来是这个世界送给我的礼物。」 他牵过久泽春理的一只手,小心将手鍊戴在了她的手腕上,笑道:「所以我也想送你一个礼物。」 晶石触碰皮肤的那一瞬间,蓦然有一种神奇的感受顺着左手的脉搏冲上了她的大脑,刺激着神经。 书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心脏的跳动强而有力,眼前世界的灰色仿佛都被手鍊带来的暖风一扫而空,久违的明亮情绪涌上胸口。 久泽春理被心中突如其来的变化沖得轻轻颤了一下,按着左腕的手鍊,愣愣地抬头看他。 阿拉丁解释道:「这是一条能够共享快乐的手鍊,能让你体会到我开心时的感觉。」 魔法的波动吸引了一只只像蝴蝶般会发光的白金色物质,如流光般萦绕在他们周围,整个殿堂都被铺满了辉煌明亮的颜色。 阿拉丁双手朝上摊开在面前,闭上眼睛,髮丝与身上的短衫无风自动,逐渐的,一些金蝶遵循着他的意愿,在他手心汇聚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蓝色长髮的小男孩撩起眼帘,如大海般浩瀚清澈的水蓝色瞳孔里流淌着点点温和的星光。 他捧着由鲁夫组成的花圈,轻轻戴在了她的头上,笑得灿烂: 「那么春理酱,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话音落下,九泽春理眼里渐渐泛起光亮。 「……开心。」 女孩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头顶的光圈,金色蝴蝶煽动着翅膀,亲昵地轻吻了她的指尖。 第32页 她下意识扬起了嘴角,眼尾微微下压,眉眼弯起,回答了他: 「我喜欢这个,阿拉丁。」 第18章 好奇心 虽说是收留了从界穿来的久泽春理,实际上当天晚上夏油杰并没有在家里过夜,仅仅只是帮她换了套干净的床铺后便出了门。 看起来行色匆忙,应该是要去处理什么要紧事。 久泽春理不会去过问他的私事,对于这个世界的状况也不是很了解。 毕竟她大多数情况下去的都是阿拉丁的圣宫,再就是坂田银时所在的世界,相比之下,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并且每一次待的时间也十分短暂,从来没有超过一天。 基本上除了夏油杰之外谁也没接触过。 还记得自己在五岁那年的夜晚无故从夏油杰的房间消失,第二次来就以八九岁的样貌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对方当时那副惊诧的表情——他这个世界才过了短短几个月。 就算后来她好好地解释了前因后果,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恍然,仿佛重塑了世界观。 不过这一次的时间明显比以往要久,久泽春理顺利度过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醒来后,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多了一把铜制的钥匙,边上放着一袋还热腾的早点,应该是夏油杰早上回来过一趟。 袋子上还贴着一张小纸条,用干练利落的黑色字迹简单写了一句话。 【在家里待着无聊的话可以出门走走,袋子下面给你留了点钱。】 她拎起早点袋,下面果然还压着一叠纸钞,看起来数额还不小。 久泽春理并不打算花夏油杰的钱,但她确实有要在这个世界逛一逛的想法,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这一叠纸钞里取了两张面额小的带走。 这里的确和她那个世界十分相似,不仅是城市里的装潢与人们的穿衣风格,就连包括纸币在内的一些小细节都一模一样。 这令走在大街上的久泽春理感觉十分奇妙,就好像自己从未进行过穿越。 心中默默记下回去的路,视线也随意地扫荡着四周,下一刻,她的目光在触及到某个点时倏然一凝,停住了脚步。 ……那是什么东西? 远处的电线桿上骇然缠绕着一条像是巨型蜈蚣一样的生物,细长的身体上坑坑洼洼地长着许多肉疙瘩,四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在脑袋上明显凸起,扭曲地蠕动着,看起来很是噁心。 久泽春理还是第一看见这种畸形的生物,奇怪的是周围人都仿佛视若无睹般地从它身边擦肩而过。 是习惯了,还是根本看不见? 站在人群中这样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着实有些醒目,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随处找了一个偏僻的树荫,装成一个散完步乘凉休息的行人,暗地里关注着那条虫子。 根据它的动向与人们的反应来分析,似乎看不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时,肩膀冷不丁被人从后方轻轻拍了一下。 久泽春理唿吸骤然停滞。 有人从身后近身,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顷刻间大脑疯狂拉响了危险的警铃,她绷紧了神经,下意识转身抬腿一个迴旋踢。 来者仿佛早就料到她的动作,抬手成功格挡后手臂一翻便卸了她的力,游刃有余地将她的小腿按了回去。 「喔,警惕心很强嘛,好厉害好厉害。」 那人毫无诚意地夸赞了一句,随后很有分寸地退后几步远离了她,举起双手以示无害:「放宽心,我可没有什么敌意。」 久泽春理抬头,入目的是一个白色头髮的男人。 身形高挑,穿着一身有些奇怪的高领衣,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感,唇边绽开的笑容十分痞里痞气。 最令人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仿佛盛满了碎星的银河,是即使身处阴暗处也无法黯淡的亮色。 她暗暗攥紧了刚拿在手中的云属性匣,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礼貌的笑,「不好意思,刚刚有些条件反射,请问你是……?」 「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男人显然没有要告知她姓名的打算,只是用着一种玩味的表情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稀有生物一般。 他缓慢开口:「见你一直在盯着那条电线桿上面的那个东西,觉得有些新奇而已。」 「啊……我只是在发呆。」 久泽春理快速反应过来,为了避免多余的麻烦事,她又看了一眼电线桿的那个方向,随即恰到好处地做出一副疑惑茫然的表情:「你说的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男人挑了挑眉,目光灼灼地盯了她几秒,忽而满不在乎地耸肩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什么脏东西吧。」 对话进行到这里,变故再生,远处那条丑陋的巨型蜈蚣像是忽地感应到什么似的,不知为何松开了那根电线桿,尖叫着勐地往这个方向沖了过来。 久泽春理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心中陡然发紧,却依然面色镇定地站在原地,谨慎地没有动手。 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背后,这个白髮男人的实力想必不差,或许根本不需要她来解决。 果不其然,原本放在她身上的视线一转,对方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那东西就不知道被什么切割了一般,瞬间变成了几段肉块。 第33页 只是还不待久泽春理松口气,却见那分裂的肉块抽搐了几下,随后重新长出了眼睛与各个器官,并迅速做出分工,一堆朝着男人扑面冲去,一只张大了嘴对准她的脖颈就要撕咬。 危险已然近在咫尺。 见白髮男人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来不及思考,久泽春理手中乍然出现了一把大太刀,为防止这东西继续分裂,她手腕灵活一转,将太刀翻了一个面,旋即覆上紫色火焰,用刀背发力砍去。 然而还没等武器触碰到对方,身边的男人忽然抬手玩儿似地做了一个手势。 下一秒,所有分裂出来的蜈蚣蓦地炸开,化成一片血雾消散在这世间。 久泽春理的动作顿住了。 「嚯——?」 白髮男人收回了手,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那双银眸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差点被骗过去了呢,原来你能看见啊。」 既然已经暴露,久泽春理见状也干脆不再隐瞒,她放下刀,坦然询问道:「这是我第一次见,那是什么东西?」 「五条悟。」 男人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突兀地指着自己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后,反而先是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听说过——咒力?」 很陌生的词彙,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久泽春理自然不可能听说过。 她摇了摇头。 五条悟歪头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视线在她全身上下游离了一圈,接着伸手一指,开口道: 「在我告诉你更多消息之前,你能不能先为我解个惑?」 久泽春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自己的武器,立刻明白对方所谓的解惑是指哪个方面。 她将云属性匣子摊开在手心,给对方看了一眼。 「是我家族使用的技术,可以从匣子里取出武器。」 这种事倒是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毕竟就算将什么机密全部告诉对方,他也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从别处再找出更多的细节。 在这里,她说的一切都无从佐证。 「我刚刚好像看见奇怪的紫色火焰?」 「那是我家乡的一种能力。」 「……真稀奇。」五条悟点了点头,视线从那把太刀逐渐转向少女的双眸,低声缓慢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能力呢。」 「这在我们那里并不罕见。」 久泽春理温和一笑,将话题带动下去:「那么,请问五条先生现在是否能为我解惑了呢?」 「当然。」 五条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副全黑的墨镜,松松垮垮地挂在鼻樑上,朝她咧嘴一笑:「先跟你解释一些最基本的。」 「如你所见,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些噁心的脏东西。」 「我们刚刚提到的咒力,是一种提炼于人们自身负面情绪的力量。而你看见的那丑东西叫做咒灵,则是从人类产生的负面情绪中所诞生的怪。」 「一般来说,几乎所有人类都能产出咒力,不过拥有较少咒力的人并没有能够看到咒灵的能力,其中大部分普通人都包括在这个范畴内。」 听到这里,久泽春理心中失笑,这个设定倒是让她想起了远在自己世界的太宰治和曾经的自己。 她真应该庆幸她那里没有咒灵的存在,不然周遭的麻烦事又会多出不少。 「但是!」 五条悟突然话锋一转,音调升高,夸张地双手比枪对准了她。 「问题在于你分明可以看见咒灵,我却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任何咒力的存在,这种现象这么多年来我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碰到过,更何况……」 更何况看久泽春理的样子,她周围似乎并没有任何能够接触到咒术这种圈子的人,本身几乎对咒力的存在一无所知。 如果她没有撒谎,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么多年,并且刚刚真的是才第一次看见咒灵的话,那么可疑的点就太多了。 以及她的战斗武器和方才展露的力量…… 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对于眼前这来歷不明的少女,此刻他心中的好奇简直快膨胀到了顶峰。 看着五条悟凑过来前前后后,一边摇着脑袋啧啧称奇,一边或是弯腰附身,或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久泽春理万般无奈。 她将武器收回匣子,笑容不变地退后一步,制止了对方这种仿佛对着一只珍奇动物的观赏行为。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回答,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我该离开……」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 一股突如其来的直觉充斥了大脑,下一秒,久泽春理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似乎极快地压缩了一下。 看来是时间到了。 「……我的名字叫久泽春理。」 她笑着重新对上五条悟的视线,对方似乎也在霎那间感应到了什么,微偏着头定定地盯着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他看着少女双手提起裙摆,弯腰朝他行了一个道别礼。 「五条先生,我们有缘再见。」 依然没有任何咒力的波动,久泽春理从眼前消失了。 第19章 气急败坏 久泽春理每次停留在异世界的时间随机,但回来的地点不出意外都会出现在她所信任,并绝对不会对她造成危险的人身旁。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空间的转换就已经完成,她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第34页 还没等大脑适应环境的变化,耳边蓦然传来一阵重物砸地的声音,她刚转过头,整个人就被拉进一个怀抱。 余光中座椅翻倒,水杯落到地上滚至角落,里面的果汁洒得到处都是。 那人拥抱的力道很大,身躯甚至带着点颤抖,久泽春理被他一手按着后颈,另一只手拼命挤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体里揉,紧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她很快认出了这熟悉的气息,也乖巧地没有挣扎,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 良久,抱住她的人终于退开了些,只是那双手臂仍然带搭在腰上没松开,她抬头,对上一双如幽潭般沉寂的双眸。 这个世界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家男友连黑眼圈都重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久泽春理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问道:「我去了多久?」 太宰治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回答:「一天。」 久泽春理:「……」 「春理酱,我不想待在这了。」太宰治重新将脑袋闷在她的脖颈,像是吸收能量般地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我们明天就回家。」 她也重新环住了他的腰,透过太宰治压低的肩膀,抱歉地朝着后面沢田纲吉等人的方向笑了笑。 蓝波扭过了头,一脸的不忍直视。 沢田纲吉笑着举起手中的果汁朝她敬了一下,祝贺她平安回来,边上的山本武则是大大方方地向她挥了挥手。 夜晚,久泽春理的房门被人敲响。 她早有预料,甚至不需要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 「亲爱的~」 打开门,果不其然就是太宰治可怜兮兮的身影,猫猫怀里抱着自己的枕头,一见到她后亲昵地朝她凑了过来。 「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我们今晚再试着一起睡一次吧~」 久泽春理哑然失笑,温柔地从他怀中抽出枕头,放在自己的床上:「你不怕我迷迷煳煳间条件反射攻击你吗,太宰?」 「你已经好久没这么做了,上次也是,其实春理酱现在早就开始适应我了,对吧?」 太宰治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膛,语气荡漾地像是开玩笑,又莫名透出几分真心:「而且只要是春理酱,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哟?」 久泽春理嘆了口气,默许了这个要求。 她才刚洗漱完,就连头髮都还是湿的,平时直且柔顺的长髮此刻因为水分而微微捲曲着散落在后背,水滴沾湿了后面那一块睡衣布料,不是很舒服。 她抽回手,先去卫生间拿了毛巾。 一转头,就见太宰治已经十分自觉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屋,此刻正站在卫生间的门口,满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身材柔软睡衣裙的女人眨了眨眼睛,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头髮,一边笑着听他软着声音撒娇。 「春理酱,抱抱我。」 久泽春理纵容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手中的白毛巾软塌塌地盖在头上,接着敞开怀抱拥住了他。 太宰治埋头蹭蹭她的脖颈,又说:「春理酱,亲亲我。」 久泽春理从他怀里退开,抬眸,认真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们对视了几秒,逐渐拉近距离,直至负接触,越发投入。 毛巾掉落在地,谁也没空去管。 - 第二天,告别了彭格列的大家后,久泽春理便带着太宰治去了机场。 等在候机室的时候,斯库瓦罗的电话打进了手机。 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久泽春理非常有先见之明的率先将音量调小,这才按下了接通键。 「餵?」 「唔,久泽前辈,你还活着,太好了。」 出乎意料的,电话接通后她的耳膜率先迎接的并不是银髮剑士的大嗓门,而是一道没什么情绪的少年声音。 「弗兰?」久泽春理有些惊讶:「你和你师父结束潜伏了?」 「是的,前辈。」 弗兰依旧是那个说起话来十分懂礼貌的弗兰,知道此时此刻对方心中的疑问是什么,他毫无声线波动地解释道。 「电话是白痴长毛队长拨通的没错,只不过在拨出去的瞬间他和boss打起来了,手机刚好被me接住,于是就顺便跟你报个平安了。」 久泽春理习惯了。 少年的背景音确实格外吵闹,好像有一万个人在那打架,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爆破声和斯库瓦罗的吼声。 「餵——莉莉丝,你这傢伙还完整吗?!」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穿插着信号不稳定的杂音:「没有缺胳膊少腿吧?!」 久泽春理嘆了口气:「告诉他我很健康。」 「好的,me会如实转告的。」 少年中规中矩地回应。 「弗兰。」 隐约有一道颇有磁性的声音在那里喊了一声少年的名字,对面停顿几秒,随后那道声音倏然清晰起来,应该是电话那头换了个人。 传入手机的是一如既往带着轻嘲的优雅音调。 「莉莉丝小姐,地狱戒指好用吗?」 「六道先生。」 久泽春理这才想起来,在去到那个世界之前,她好像为了发挥出地狱戒指的力量,一下子从这位雾守大人那里抽走了大量的能量来着。 六道骸的脾性一向阴晴不定,自几年前被沢田纲吉从者监狱赎出来后便更是令人难以琢磨,她斟酌了一会儿语言,先是开口道了谢。 第35页 「非常感谢您的指环,很多次都是多亏了它们帮我顺利脱险,中途向您借了许多力量,希望没有给您造成什么困扰才好。」 身旁的太宰治开始闷闷不乐地玩她的手指,久泽春理笑着瞥了他一眼,逗猫似地挠了挠他的掌心。 「是啊,借走力量后就突然失去了生命体徵。」 六道骸的语气幽缓,低笑几声,听不出是在关心还是暗讽,「如果不是彭格列,我还以为你已经死掉了。」 他没有生气,甚至心情不错。 久泽春理弯起唇角,也放缓了声音。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异能……」 指尖蓦地一疼,温热与刺痛交织的感觉清晰地传入感官,久泽春理话语顿了一下,转头就看见太宰治正在用牙齿摩擦着她的手指,双眸中带着一点幽怨,像是不满她过长的电话时间。 那边六道骸敏锐地听出她的异样,侧身看了看后面早已打得不可开交的几人,拿起三叉戟一把叉进自家徒弟的青蛙帽,像叉鱼一样带着他转身离开战场。 「看来你那边还有未完成的事情,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意味深长地丢下这句话后,电话挂断。 恰好这时广播开始播报登记信息,久泽春理抽出手,用还残留着牙印的指尖戳了戳太宰治地脸颊,便牵着他去机舱内寻找属于他们的座位。 飞机在天空航行,所有乘客都慢慢安静下来,久泽春理也靠在椅背闭目休息。 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时空中的跳跃音符】实际上很耗费体力,世界的穿越经常令她感到疲惫,通常要休息好几天才能恢復到最好的状态。 太宰治也没有闹她,安安静静地陪着她坐在位置上,乖乖在一旁撑着脑袋,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入睡。 两人牵着的双手却始终紧握。 在这一片安静的氛围中,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得很突然。 头顶的灯光快速变换着,惊醒大部分浅眠的人。 久泽春理在吵闹声中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面前放大数倍的一张脸,正嘟着唇好像要亲上来。 她忍俊不禁地伸手用指尖抵住了太宰治的额头,将他的脑袋轻轻往后推了推。 此时飞机外部倏然一声炸响,整个机舱内毫无徵兆地狠狠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以及旁人此起彼伏的惊叫。 久泽春理眼疾手快地前方座位的椅背,太宰治也按住了身旁的扶手,剧烈的气压攻击着大脑与全身,引起一阵耳鸣。 没人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飞机莫名开始坠落。 有人脱离了安全带,在机舱里乱撞,太宰治高挑的身体时时挡在她前面,久泽春理紧蹙着眉,时刻准备着击碎身旁的窗户然后召唤云鹰拉着爱人跳机。 震响声更加剧烈,一大块机身的突然脱落更是引起了众人的恐慌,天空的景象映入眼帘,狂乱的大风唿啸而入,隐约可以看见燃烧的火焰。 有几个离得近的人措不及防从那块破碎的洞口掉下飞机,落入云层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浓烟逐渐散步每一个角落,在这样的混乱中,太宰治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明朗,像是在舞会邀请心爱的女孩跳舞似地将久泽春理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久泽春理没有抗拒,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拉着她一步又一步地后退,轻巧地避开一个又一个不稳乱撞的行人,把她往豁口引去。 「春理酱,我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他们已经来到边缘,机身疯狂颠簸,黑髮男人依旧稳稳地牵着她,气流鼓动着他们的衣服,如漩涡一般想将他们吸出这架飞机。 他笑着看向她,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边上因破损而变得格外锋利的飞机铁片,不断有血液落下,被外面的风席捲走,落入天空与白云。 他们摇摇欲坠,久泽春理皱着眉看向他那只受伤的手,心中十分平静。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要试试吗?」她问。 「我们可以吗?」他问。 别人都自顾不暇,没有人去注意这里有两个做出危险举动的怪人。 久泽春理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轻柔地环抱住了他,闭上双眸,声线和缓。 「那么,我数三个数。」 她的声音如羽毛般吹拂过耳,太宰治俯身回抱住她,也闭上了眼睛。 「三。」 尖叫与混乱不再进入他们的世界。 「二。」 太宰治松开了抓住铁片的手,他们即将一同坠落。 「……y。」 最后一个数字还未脱口,下一秒,脚下的地面却倏然平稳下来,整个机身都被一团红光包裹住,它不再下坠,甚至连颠簸都仿佛不曾存在过。 久泽春理连忙稳住平衡,睁开了双眸。 然后清晰地听见自家男友有些气急败坏地狠狠啧了一声。 第20章 下坠 飞机就像是被时间定格了一般停留在天空中,既没有前进也没后退,连风都停止了唿啸。 机舱内的混乱也逐渐平息。 这时,一个人影忽然从机顶翻下来,身姿矫捷地跳进了机舱。 橘红色的半长发,一身得体的西装,紧紧抿起的唇角以及略显肃穆的表情。 第36页 久泽春理和太宰治就站在飞机损漏的位置,他跳进来后差点迎面撞上他们。 好不容易灵活地闪开,一条腿就这么大喇喇地伸了过来,对准他的腰就要将他往下踹。 中原中也反应很快,迅速蹲下躲过这一突袭。 「谁这么找……」 他勐地抬头,还没说完的那个死字顿时卡在喉咙,整个人倏然站直了身体,看着熟悉的面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 「见鬼,你这傢伙原来还活着?!」 太宰治双臂环胸,嘴巴撇得老高,阴森森地冷笑道。 「我活不活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生命已经到头了。」 说着他再次抬腿,作势要再去踹他:「坏人好事天打雷噼,受死吧,臭蛞蝓!」 中原中也万分不屑地哈了一声,一个侧身就躲开了他的大长腿,挺直了身板刚打算说些什么,余光一瞄,这才发现黑髮青年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又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湛蓝色的眼眸泛起几许诧异:「久泽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久泽春理礼貌点头:「我从义大利回日本。」 按交情来讲,久泽春理和这位曾与太宰治并称双黑的中原干部其实也并不是很熟,平日里几乎没什么来往。 自从太宰治离开后,除了进行一些必要的交涉与合作,她自然也不会频繁地与港口黑。手党的人进行接触。 见中原中也一直盯着自己的女朋友,太宰治又满脸不乐意地将久泽春理揽进了怀里,故意挑衅。 「我才和你这个没人要的小矮子不一样,作为我的女朋友,当然是我在哪春理酱就在哪啦~」 「你说什、等等……」发火发到一半,大脑冷不丁接收到巨量信息的中原中也突然卡壳了一下,转头确认似地朝久泽春理看去:「女朋友?」 久泽春理配合地点了点头。 「你……算了。」 橘发青年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劝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面带审视地扫了一眼四周战战兢兢望着他们的乘客,略显烦躁地揉了一把头髮,朝他们问道: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红色头髮,大概40岁左右,脸上有片烧伤的疤,只有一只眼睛?」 听见这个样貌描述,久泽春理一下子愣住。 她开口:「你在找查尔斯?」 中原中也:「你知道?」 久泽春理皱了皱眉,没有细说:「他前段时间和彭格列有些过节。」 中原中也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扯了扯自己的黑手套,一边往通道深处走一边解释: 「刚刚我正在一架直升机内和他战斗,不小心波及到这架飞机,在我施展异能让这架飞机停止继续下坠之后,一转头就发现那傢伙跳了过来,眨眼间不见了人影。」 机顶和外面都没有,他怀疑他可能趁乱藏了进来。 将机舱内部的情景尽数收入眼底,他转身面向他们,视线扫向两人身后那缺了一块的大口子:「你们刚刚一直站在那里吗?」 如果想要进来,最快的方法应该就是通过那个洞。 「哎呀,谁知道呢?」太宰治满不在乎地耸肩:「至少我可没看见什么人从飞机外钻进来。」 「他也不一定就在里面。」久泽春理摇了摇头:「查尔斯会幻术。」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那傢伙也许会用幻术藏在任何地方,甚至可能使用障眼法把他引到这架飞机上后自己又回到了直升机内。 闻言,中原中也咂了咂舌,站在原地思索几秒,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这架飞机降落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被红光包裹的机体因为他的操作而缓慢下降,在一处断崖旁平稳落地,好在飞机整体受损不是特别严重,工作人员放下了两侧的逃生通道,指挥所有乘客离开机舱。 受难者们围在一片空地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时不时惊神未定地将视线撇向一旁树荫下的三人。 久泽春理打开手机,发现这里的地理位置很偏,处于日本边境。 太宰治则仰躺在草坪上把玩着手中的树叶,优哉游哉地享受着女朋友的膝枕,两耳不闻身外事。 中原中也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对着不远处的空地扬了扬下巴。 「这些人怎么办?」 他斜倚在树上,低头对上久泽春理的视线,问:「他们有没有打什么报警电话,还是我们找人来把他们一起送回去?」 久泽春理仰首望他,笑得如沐春风:「彭格列最近财政赤字。」 中原中也:「……」 行,他懂了。 反正也是他的过失牵连到了这些无辜者,他来安排就行了。 橘发青年立刻拿着手机朝人群走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那些人点了点头,接着他就开始打电话。 看来是交涉成功了。 久泽春理重新低下头,指尖绕上男友细卷的髮丝,轻语道:「无聊了吗?」 太宰治将树叶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就见它轻飘飘地乘风而起,又因为重力缓慢盪下,落在了少女的头顶。 斑驳的光点照在他们身上,将那双碧眸映出几分剔透的光彩。 他安静几秒,忽然兴致勃勃地坐起身,抬手抚摸着她的眼尾,突发奇想道:「春理酱,我们私奔吧!」 第37页 久泽春理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情,随后抬眸扫了一眼正背对他们朝着手机说话的中原中也,狡黠地笑了一下。 「那我们悄悄的,别被他发现。」 她将太宰治从地上拉起来,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嘘了一声,两人小心绕过魁梧的树干,相牵着手悄无声息隐入树林。 然后他们开始奔跑,鞋子踩在草地上发出轻盈的脆响,树叶随着微风摩擦碰撞,为他们献上一曲来自自然的交响乐。 久泽春理良心未泯,掏出手机给某干部先生发了一条不告而别的道歉信,紧接着联繫了正处于横滨待命的本田真。 正打着电话,肩膀处忽然传来一阵拉力,她仰倒在太宰治的怀中,被他带着倒在了草地翻滚几圈。 清瘦的青年侧躺着拥着她,胸膛因为气息的不稳而微微起伏。 电话里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 「久泽小姐?」 「……先按照定位过来,具体的我待会信息联繫你。」 久泽春理注视着眼前的鸢色汪洋,挂断了电话。 - 半小时后,前来接驾的本田真站在直升机内看着身上沾满草屑的两人,满脸复杂。 「久泽小姐,你们这是……?」去哪块草地里滚了一圈? 久泽春理笑而不语,倒是一边的黑髮青年防狼似地一直牢牢盯着他,幽幽来了一句。 「作为下属,这么关註上司的私生活情况不太好吧~」 他虽然笑着,眼底的温度却冷得令人胆寒。 本田真顿时安静如鸡。 自从上次从久泽小姐家里落荒而逃后,直到现在他看到太宰治的脸还是会心中发憷,那股吓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后劲太大了。 见状,久泽春理面色亲昵地颳了一下男友的鼻子。 「别吓唬阿真。」 说完,她又面向本田真,恢復了以往的温和表情:「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本田真此时一刻也不愿在两人面前逗留,得到命令连连点头,递给她一瓶药丸后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们。 直升机已经起飞到了一定的高度,落日化成一团橘暖的圆圈挂在天边,眼前一片云雾缭绕。 「这是什么?」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她手上的小瓶子,曲起指尖在瓶口弹了弹,听到里面清晰的碰撞声。 久泽春理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吞下。 「想跟你玩个游戏。」 直升机的机舱门随着她的话语缓慢升起,她转过身,温柔地望进太宰治的眼睛。 逆着暖色太阳,眼前纤细的身影仿佛正在发光,她柔柔地笑着,一手面对面地牵着太宰治,另一只手抬臂抚了一把凌乱的长髮,轻声吐出刚才没能报出口的数字。 「……一。」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往后仰去,伴随着太宰治的一声轻唿,两人一同跌入云层。 失重感瞬间席捲了全身,髮丝失控着交错缠绕。 他们乘着光落入风的怀抱,破开身下一层又一层的白云。 太宰治死死抓着少女的手,只觉得身体里的肾上腺素直击心脏,他感到无法唿吸,大脑却叫嚣着向他诉说此刻的颤慄与刺激。 微微收缩的瞳孔中,久泽春理的面容与眼中淡淡的笑意仿佛烙印一般,要被他刻入记忆里。 地面的景象在视觉中不断扩大,某一秒,雄鹰展翅,在身旁随着他们一起俯冲而下。 紫色的火焰突地升腾而起,把他们团团包裹,好似要将两人的灵魂也燃烧殆尽。 久泽春理唇角含笑,持续不断地加大着输送的能量力度,云鹰仰头啸叫,体型在一瞬间又翻了几倍。 更加磅礴的紫色火焰爆发出来,萦绕在他们四周,于黄昏中显得绚烂又梦幻,好似闯入一座炫丽自由的童话王国。 下一刻,久泽春理从太宰治那抽回自己的手,转而用手臂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她的另一只手按上云鹰的嵴背,借力在空中转动身体。 他们掉进柔软的羽毛。 第21章 太荒唐了 久泽春理实在没能想到,前一天还没有礼貌不告而别的人,今天偏偏就那么巧又给她碰到了。 爆炸一声接一声不绝入耳,附近游荡的人们疯狂逃窜。 碎石与红光齐飞,灰尘与浓烟四散,车辆的鸣笛噪音尖锐又刺耳,自行车与花盆绿树凌乱地砸在大街。 久泽春理驻足在断桥前面,俯首望着下方波涛汹涌的海面,纵然是她也不免有些心累。 为什么最近好像每天都有意外? 向她冲撞而来的的巨型卡车被红光覆盖,橘发青年在她身前落地,随手挥开被减轻了重力的巨物,转头看向她。 「久泽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想去超市买点东西,」久泽春理满脸无奈地提了提手中的购物袋:「不幸被捲入了战场而已。」 定睛一看,购物袋里似乎全是太宰那傢伙喜欢吃的东西。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看向她的面色几经变化,最终还是勉强定格在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同情的表情上。 不远处还有个少年一边咳嗽,一边用外套后面的黑影疯狂刺向敌人,久泽春理指了指那个方向,提醒道: 「你不去帮帮芥川吗?」 中原中也顺着她的指尖望那方向望了一眼,又回头对话她:「你自己先回去,注意安全。」 第38页 扔下这句话,他转过身去,恰好对上两个金髮壮汉一言不发地堵住了他前方的路。 「很好,准备好怎么死了吗?」 中原中也双手插兜,嘴角忽而咧开一抹恣意狂妄的笑,红光乍现覆盖身体,一跃而起迎了上去,在桥上留下一个显眼的坑印。 见他和芥川龙之介两人都打得游刃有余,久泽春理也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在侦探社工作的太宰治并没有和她说过今天出门可能会遇到暴。乱,看来这应该是港。黑的私事,对方没有请她帮忙,她自然也不会久留。 这座断桥肯定是没办法通过了,她还得另外绕条远路才行。 只是才走了没几步,余光突地瞥见和中原中也打斗的其中一人被重力击退后,忽然转了个方向。 久泽春理微蹙起眉,顿时停住了脚步。 那人拳上蓄力后,抛下了橘发青年开始往她这里冲刺,面目狰狞,显然是把这个和港。黑干部对话的女人当成敌人同伙了。 对方速度很快,久泽春理扭头望去,十分淡定地站在原地没动。 购物袋垂直落在地上,在对方即将进入她攻击范围内的那一霎那,她手腕一翻,手臂率先开始挥动,下一刻,一把覆着紫色火焰的大太刀便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当的一声响,握刀的手有一瞬间的震麻,金髮男人防不胜防地被这一招击中腹部,重重砸到了身后房子的外墙上,久久没能再爬起来。 好在他的衣服里面穿了厚甲,这才没被拦腰斩断。 「可以啊。」 称赞声落入耳畔,中原中也再次于她的身边落地,礼貌性地问了一句:「没受伤吧?」 「我没事。」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久泽春理索性也不再急着离开了。 望着眼前这千篇一律的金髮蓝瞳,她微微嘆了口气。 「你们港。黑最近是招惹了什么欧洲的组织吗?」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倒也没有瞒着她。 「是东京有个组织派了个代号莱伊的杀手过来找茬,这些人就是他搞出来的事。」 莱伊这个代号久泽春理也听说过,她在东京做任务时经常会接触到一个以酒为代号的黑衣组织,莱伊就是其中一员,据她所知是个擅长枪械的狙击手。 查尔斯没抓到,现在又有其他组织来搅这趟浑水,看来之后的日子不会安稳了。 久泽春理瞥了中原中也一眼,光看他现在的这副态度,一时间有些不确定港。黑是不是已经得知了最近那条毫无徵兆在欧洲里世界流传开来的消息。 第七枚地狱戒指出世了。 而烈焰行者查尔斯似乎有关于这一条传言的具体信息,据调查其藏身地点目前就位于日本横滨,很多组织都在寻找他的行踪。 本来以为港。黑特意派了中原中也来抓查尔斯就是因为这个,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知情?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久泽春理收回思绪,温声问他: 「我有听说过莱伊这个代号,擒贼先擒王,他是这些人中的哪一个?」 「不,我见过他一面,那傢伙不在这些人当中。」 话说到这里,中原中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糟了!」 他转身欲走,但在看到正和那群金髮男人对峙的久泽春理后,又咬咬牙,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看来你有什么急事。」久泽春理将大太刀抵在胸前,进入备战状态,目光盯着对面那些人的动向,十分善解人意道:「去吧,我帮你在这拦下他们。」 中原中也愣了愣,旋即非常认真地朝她说了声谢谢,不再犹豫地闪身离开。 对面见状要分几人去追,久泽春理眸中冷了几分。 「在小瞧我吗?」 她轻巧地挥了挥刀,仿若来自地域的紫色火焰在刀上兴奋跃动,女人精緻温婉的脸上随即绽放出了一抹堪称完美的笑容:「现在,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哦。」 一共五人,久泽春理拖了大概十分钟。 就在她准备使出全力进行收尾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有人用俄语言大喊了一声:「我按了!」 心中一凛,一股危险的直觉爬上大脑,久泽春理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座桥,却已经晚了一步。 爆破声于耳畔轰然炸响,大脑顿时一震嗡鸣,她只来得及加强输出的火焰,将大太刀挡在身前,减少自身的受伤面积。 大桥倏地开始坍塌,久泽春理脚下不稳,随着地面碎成石块落入水面,她也措不及防地感到一阵失重感。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手臂蓦然从尚未断裂的边缘伸出,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 好晕…… 世界天旋地转,沉重的物体使粼粼海面激起巨大的水花,久泽春理手腕被拉着,整个人都处于悬空的状态。 她使劲摇了摇脑袋,强迫自己清醒点后,昂首望去,就见太宰治探出一个脑袋,朝她笑了笑。 「春理酱,我抓住你了。」 久泽春理好像还听到了国木田独步和一个有点熟悉的女人声音。 朦朦胧胧的,听起来不太真切。 意识还是有些恍惚,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正在被人用力往上拉。 太宰治十分贴心地将手贴在断桥前,避免让她的皮肤与碎石摩擦,制造出更大面积的擦伤。 第39页 安全将人拉上来后,黑髮青年便将她小心搂在怀里,扭头跟人说了些什么。 久泽春理听不太清,视线也十分模煳,那枚炸弹几乎就在她脚边炸响,耳膜受到重创,就连大脑都是昏沉的。 眼皮变得很是沉重,思维渐渐迟钝,好像有一双手臂把她稳稳抱了起来,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迷迷煳煳间,她感到有一双长满了茧的大手开始检查她头部的伤势。 太宰治正搂着她,这又是谁。 久泽春理挣扎地睁开眼,紧接着眼前的一切让她整个人又放松下来,虽然那人面容有些模煳,但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夏马尔医生。 她安心地重新闭上眼睛,任由一只蚊子钻进耳朵,在耳洞深处蛰了一下。 等到久泽春理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仓库中的摺叠床上,身上的伤势都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外面依旧乒桌球乓地没个消停。 这个小仓库里也没有窗户,她有些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摇摇晃晃地就要起身出去看看。 就在这时,脆弱的木门被人啪一声打开,拍下不少灰尘。 「喔,你醒了啊。」 身穿医用白大褂的夏马尔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 男人头髮松散,鬍渣稀稀疏疏地长在下巴上,耷拉着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糟蹋感。 久泽春理见状失笑道:「您最近没休息好吗?」 夏马尔满脸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你说呢?」 他在摺叠床边的小木椅上坐下,顺便将手中的那一碗水递给她,懒洋洋道: 「按照碧洋琪专属配方给你煮的养生汤。」 正打算接过碗的久泽春理闻言顿了一下,接着不动声色地将这碗汤放在一旁,状似不经意地岔开了话题:「夏马尔医生,您怎么会来横滨?」 「当然是被人从义大利请过来的。」 夏马尔挥了挥手:「最近不是因为那地狱戒指的事情乱起来了吗,到处是组织花重金聘请我去给他们工作。」 「但你也知道,我只看女人不看男人,这可是我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 虽然不知道这算是哪门子的职业素养,但久泽春理还是面不改色地接话道:「是,里世界的人应该都知道您的规矩。」 夏马尔骄傲仰头:「所以我拒绝了那些让我为一切雄性生物治病的傢伙,最终接到了一份患者性别为女,且还是位成熟知性大美人的委託。」 久泽春理瞬间瞭然:「患者在横滨。」 「没错!」夏马尔打了个响指,随后整个人都萎靡下来,摊开手,为自己的遭遇感到十分悲愤: 「于是我大半夜就开始赶飞机,出了机场就开始找委託人派的车,结果车还没找到,就被一个不知名恶毒组织绑架到了这个仓库,给我捆得死死的,威逼利诱,非要我说出这次治疗对象得的是什么病。」 「接着还没审两句,外面就传来一阵阵混乱的爆炸声。我正准备趁此时机想办法逃跑,谁知没一会儿,一个黑头髮的男人抱着你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拿枪怼着我的脑袋逼我救你。」 久泽春理认真听到这里,面色逐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说的那个绑架犯组织,不会是武装侦探社吧? 「委託你治病的那个金主是……?」 「他说他叫森鸥外,自己的好朋友爱丽丝得了不治之症,现在非常需要我。」 久泽春理:「……」 太荒唐了。 第22章 吻 光线昏暗的小仓库内,夏马尔揉了揉头髮,一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破事,脸色便不自觉越来越黑。 他忍不住再次开口: 「话说那小伙子谁啊?你男朋友吗?」 久泽春理点头:「他叫太宰治,我们已经谈了有一年多了。」 男人噎了一下,撇头颇有些委屈地嘟囔着。 「怪不得全程跟护犊子一样把你抱在怀里,在我给你治疗的时候,还非要用那双瘆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好像只要我的手稍微往其他地方移一下,他就能立刻举起枪对着我的脑门子崩上一下似的。」 说着,他深深嘆了口气。 「啧,现在的小年轻啊……」 久泽春理默了默,想起这位在里世界流传出来的名声,最终决定闭嘴不发表任何意见。 嘭! 外面措不及防又传来一声炸响,连带着整个仓库都被震了一下,天花板上顿时落下厚厚的灰尘。 下一秒,又是一道爆破声,久泽春理眼疾手快地拉了夏马尔一下,就见他身后的那堵墙倏然炸开了一个洞,刚刚还被谈及的男主人公略显狼狈地摔了进来。 「嘶……真狠啊。」 太宰治扶着脑袋爬起来,嘴里自言自语地轻声抱怨了一句。 他经常穿的那身驼色风衣之前已经脱下盖在了久泽春理的身上,此时暴露在外的里衫被沾上了不少污垢泥巴,头髮乱蓬蓬的,莫名有些灰头土脸的感觉。 「太宰?」 久泽春理愣了一下,连忙起身小跑过去,动作轻柔的将他扶起。 男人抬头看到她,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呀春理酱!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第40页 久泽春理点了点头,用袖口的布料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尘,细声询问。 「现在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撇了撇嘴,示意她去看外面的情景:「喏,打起来了。」 夏马尔早就趁着刚刚的机会跑得没了影,久泽春理将男友扶到摺叠床上坐下,接着转头从边上那个破了的大洞往外望去。 中原中也不知什么时候赶了回来,此时似乎已经和武装侦探社的人达成了合作,决定一起战斗对抗入侵横滨的不速之客。 但对方显然也不是好惹的。 之前那群金髮碧眼的打手全都不见,只单独留下了一个肌肉壮硕的男人。 那人带着黑色口罩,体格如大山一般雄壮,一头金髮格外显眼,瞳孔的颜色很浅,坦荡荡地裸露着整个上身。 同样明显是欧洲人的长相。 「……那傢伙是?」 太宰治伸手掰过她的脑袋,将久泽春理的视线从那坦胸露肉的肌肉男身上移开,回答道: 「中也说那人就是莱伊。」 久泽春理:「莱伊?」 她挪开男友的手,又将目光移了回去,正好看见对方握拳狠狠锤在地上,飞石四溅的模样。 久泽春理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确实不太了解黑衣组织的莱伊,原来对方是一个比熊还要壮,一拳一个巨坑的泰坦破坏王吗? 总觉得和她想像中的差别有些大。 整个彭格列,要说和那个组织接触最多的除了她,应该就是一直待在日本的云雀恭弥,以及时不时回日本的山本武。 但她现在又不好立刻打电话确认。 稍微观察了一会儿,久泽春理很快还发现了一些其它奇怪的地方。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莱依看起来……」 「没有理智。」太宰治语气肯定地接上她的话。 没错。 那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厉害,破坏力极强,但他几乎是看到一个移动的物体就会挥拳攻上去,也不在意那究竟是不是敌人,因此显得格外笨拙。 除此之外,他面色紧绷,浑身的肌肉似乎隐隐透着诡异的蓝光,眼中瞳孔紧缩,嘴角甚至会不自觉流下口水。 就像只野兽一样。 同时,他的防御力也异常得惊人,明明没穿任何护甲,那些攻击却根本没办法侵入他的皮肤,子弹和一些朝他冲来的利器通通被挥臂拍开,仿佛刀枪不入。 不知道这场战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到底持续了有多久。 几人里,中原中也的眉宇间充满了明显的不耐烦情绪,其他人的表情看起来也或多或少的有些焦躁。 侧身避开金髮男人的飞扑,红光覆上充满肌肉的身体,中原中也用尽全力一拳狠狠打在对方肚子正中心的位置,将他击上空去。 随后一跃而起,干净利落地旋身借力,同时腿部施加异能,对着男人的头部直直噼下,橘发随着他的动作肆意飞扬,一套下来毫不拖泥带水。 金髮男人反应迟钝,脸部朝下在街道上砸出又一个大坑,地面裂纹以他为中心一路延长,直至一米开外。 但他仅仅只在地上趴了不到两秒,又满血復活般地站了起来,嘶吼着沖向了一旁的国木田独步。 久泽春理看得紧蹙起眉:「……那会是异能吗?」 「不是。」 太宰治摇了摇头,旋即可怜兮兮地朝她示弱:「我可是亲身上去实验过了呢,他揍我的位置现在都还很痛……」 久泽春理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是异能,那就只可能是药物导致。 最近黑市上售卖了很多新型的违规药品,也是时候派人再去仔细调查一下了。 场面似乎陷入了僵局,虽然我方没有任何处于劣势的迹象,但却好像迟迟结束不了这场战斗。 久泽春理缓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状态好了很多,又做了一个调息身体的深唿吸,从床上站起了身,「我去帮忙。」 她刚走了没两步,正打算拿出匣子召唤武器,却冷不丁被人一把握住手腕往后拉去,眨眼睛便跌入一个清瘦的怀抱。 「……太宰?」 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她的下颌,青年人带着不明情绪的嗓音低哑粘腻。 「……春理酱,可以稍微先不用管他们的。」 「……」 仓库外,碰撞与嘶吼声不绝入耳,打斗激烈得就连天上的飞鸟都不得安宁。 而与外面的世界隔着一层老旧墙壁的内部,太宰治揽着她的腰躲在洞口旁,微微阖上双眸,睫毛轻颤,温湿的吻印在了她的唇上。 他们紧贴在一起,相互传递着体温,彼此间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潮热。 暧昧迷离的气泡升至半空,而后破裂,久泽春理眸光潋滟,像是蒙着一层雾纱,无声应和着。 此情此景,令她不由得回忆起了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样子。 当时她就在想。 怎么会有人能一边满脸脆弱地搂着她,毫无章法地进行着亲吻,一边自己却颤抖的不成样子。 ……可怜又可爱。 第23章 我不需要拯救 「真是的,为什么非要选在这种地方,总让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啊。」 高耸的峭壁立于深山之中,与蓝天白云交接,不远处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薄雾飘渺,带动风声的迴响。 第41页 悬崖上,太宰治无精打采地盘腿坐在草坪,低头拔弄着土地上的青草玩。 在他身旁,穿着轻便连衣裙的久泽春理温文尔雅,守在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身后,眉眼含笑注视着他: 「你知道给你发这些任务信息的,是异能特务科的哪一位联络人吗?」 太宰治无辜耸肩,双手撑在脚腕摆动身子左右晃了晃,小孩子气地拖长了尾音抱怨道: 「不知道——那傢伙可什么信息都没透露给我。」 自从离开港口黑。手党,并因为坂口安吾的牵线而开始在异能特务科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洗白后,太宰治和久泽春理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比以往都多了许多。 他现在几乎就是一整个无业游民的状态,没有稳定工作也没多少薪水,异能特务科的生活费也给得少的可怜,偶尔跳水玩个自。杀还能把钱包落在河里。 平日里的吃穿住行几乎全靠久泽春理的资金救济。 因为前科过多,洗掉过去的档案并重新录入预计要花费很久的时间,期间异能特务科时不时也会给他布置一些重要任务,以此来抵消缩减掉一些时长。 而这次的任务内容也很简单,他们要求他负责押送一名即将转移到其他监狱的罪犯。 久泽春理在吃饭时听他提起这件事,正好自己最近也闲来无事,便主动提出要跟着一起去。 只是奇怪的是,异能特务科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派过来,只让太宰治这个有前科的傢伙独自执行。 也不知道是真的放心他,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显然太宰治本人也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嚷嚷着他们这帮人终于是下定决心要找个偏僻地方将他给毁尸灭迹了。 奈何这是通过正规官方渠道下达的命令,为了自身的洗白大计以及未来的自由生活,即使知道其中的异常他也只好按照安排行事。 更可疑的是,这次的任务简讯发下来后,太宰治基本上除了押送地点和时间外什么信息都没得到,相比之下,反而是久泽春理对这位罪犯了解的多一些。 这个男人的信息,她倒是在彭格列收集到的,关于日本一些组织的资料中看到过,好像是某个小组织的重要将领之一。 他们组织原本是想潜入横滨夺过大圈,却屡屡失败,之前就被港。黑击退过好几回,甚至连重要成员也因此被抓进监狱,所以对森鸥外以及大名鼎鼎的双黑怀恨在心。 不过当她询问太宰治是否见过这人之后,对方显然是早就将这人完全抛掷在了脑后,光看男人这张脸,她不提起就根本想不起来当年有这回事。 等待的过程总是那么漫长,短短半个小时,太宰治已经或站或躺地换了好几个姿势和地点了,目前他正坐在悬崖边的一个小石块上面,单手撑着下颌望天发呆。 就在久泽春理也感到有些睏倦之时,先前放出去在林子上空盘旋的云鹰忽然飞了回来。 它收起翅膀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鸣叫了几声,几乎是一瞬间,少女的脸色骤变。 她立刻将身旁的太宰治拉起来,后退至悬崖边,并一脚将被五花大绑的罪犯给踹趴在地上。 根据云鹰的侦查信息,有至少三十个人正形成一个包围圈,逐渐往这里靠近。 这片山上的森林光线很暗,通往这个悬崖的道路上,有一片很深很大的灌木丛,非常适合潜入搞突袭。 现在再跑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这几十人仅仅只是附近的人数,山脚下不知道还藏了有多少埋伏。 她紧急联繫了本田真,接着对肩上的云鹰又下了一条命令。 「阿羽,去检测一下悬崖下面的地形。」 雄鹰立即听话地冲下峭峰。 太宰治将久泽春理的动作收入眼底,又扫了一眼被她踩在脚底下的罪犯,心里也明白过来。 「哎呀,果然在这儿等着我呢。」他长嘆了一口气,啧啧摇头: 「这次回去我可要好好敲诈一翻异能特务科,要求他们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这下可把我给坑惨了。」 久泽春理眸中神色也略有些凝重。 她相信异能特务科不会去设置这种陷阱特意来害太宰治,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没想到就连这种官方机构都被渗入了卧底,这次选择押送地点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策划好一切的内鬼。 那么他下令让太宰治孤身一人带着罪犯出现在地势危险的悬崖,是意图救人,还是想藉机杀人,又或者……两者都是? 草丛中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久泽春理不疾不徐地从匣子内取出那把大太刀,原本踩着罪犯后背的那条腿缓慢上移,转而碾上了他脆弱的侧颈。 那把锋利的大刀就竖在他的喉管前面,久泽春理笑意盈盈地微俯下身,轻声道: 「来救你的?」 男人闻言瞳孔一颤,没有说话,但她已经从中得到了一份肯定的答案。 「我在你的同伙冲出来之前给你个选择的机会。」 「你是选择想办法让那些人撤退,然后回监狱里安安分分待着……」少女微微将刀锋又往他的方向倾斜几分, 「还是希望现在就死?」 后面的太宰治非常捧场地吹了声口哨,丝毫没有即将面临危险的紧张感,依旧双手插兜,笑嘻嘻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第42页 「……」 男人拼命往后缩头,却因脖子上的那股力而无法动弹,他张了张嘴,细密的冷汗从额角渗出。 此刻在他心中,那些逐渐靠近的脚步早已不是会救他脱离苦海的希望,而是从地狱前来催命的死神。 沙沙,沙沙。 刀锋已经抵在了血肉。 「停下!停下!」听到那声音在耳畔越来越清晰,他终于抵不住压迫感,惊声尖叫起来: 「她真的会杀了我的,别出来,快停下!」 草丛里的动静停滞几秒,随后不知道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三十几个人蓦然速度极快地沖了出来。 「哇哦。」 望着这么多密密麻麻的人影,太宰治毫无感情地惊嘆一声。 久泽春理敛眸,发出很轻的嘆息。 「很遗憾,看来他们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 话音落下,利刃封喉。 血液染湿了大地,久泽春理抬脚踢上垂直插在地面的太刀刀背,在它横空腾起的瞬间握住刀柄,紧接着动作行云流水般地挥向了敌人。 这么多人潜伏到这片山里守株待兔,看样子正如她先前所想,这些傢伙不仅计划着救人,更重要的是想趁此机会将他们解决掉。 那个犯人活不活着已经无所谓了,但他们必须死。 只要其中有一个人顺利回到横滨,将这件事告知异能特务科,那么潜藏的那个卧底也必会败露无遗。 云鹰在此时回归,转化为小巧匕首。 为了防止被四面围击,久泽春理特意站在了悬崖前面一点的位置。 那双碧绿的眸中此刻仿佛淬了冰,刀光与火焰共舞,偶尔腕间翻出匕首出其不意刺向要害,一个又一个敌人随着她的动作倒下。 计划不错,也很有胆识,只可惜人数虽多,实力太渣。 她独自一人就挡下了大部分攻击,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漏网之鱼也足够被身后在里世界横行这么多年的太宰治一一制服。 眼看着人数不断骤减,有一人陡然发狠朝太宰治冲去,几乎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斩下他所站的那一小块土地,接着用力扑向他,想带着他一起跌入无底深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 在对方一刀噼下,脚底地面分崩离析的一瞬间,太宰治身体后仰,未被污染的蓝天白云映入眼帘,此时此景,令他突然萌发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说,让一切就在这里结束呢? 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谁也救不了他,他可以不需要再继续坚持下去,坦然走向生命的终结,化为一抹虚无飘渺的意识,消散在这人世间。 然后他的尸体会被虫蚁噬咬,被时间腐化,脱离支离破碎的世界,最终彻底融入这片土地,成为孕育草木生命的一份子。 他将坠入永夜,与繁星共眠。 时间仿佛被放了慢速。 这样的想法占据了脑海,于是太宰治没有再做什么无谓的挣扎,只是安静看着对方向他扑来,不知怎么的,他的视线慢慢偏移,不自觉投向了少女战斗的背影。 久泽春理就在前方背对着他,她需要注意对付的对手实在很多,却依旧以最快的速度将战斗拉向了毫无悬念的尾声,优秀得令人惊艷。 「春理酱,太棒了……」 天空湛蓝而又辽阔,太宰治的唇角绽开一抹清爽的笑容,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这坠落的感觉中。 一道凌厉的刀光倏然闪过。 扑在他身上的那人瞬间被刀刃挥开,米白色的髮丝在空中扬起一抹亮眼的弧度,瞬息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股力稳稳拽住。 「我抓住你了。」 少女趴在切割平整的断崖旁,柔软的米白色长髮自边缘垂下,被风轻轻一吹,露出那张精緻温婉的面庞。 她的双眸依旧明净,像是一片涟漪粼粼的碧绿湖泊,映出他的身影。 她说——太宰,我抓住你了。 轻灵的嗓音吹过耳畔,一股浅淡的香气钻入鼻尖。 清朗的阳光照拂在这一片土地,明明只是短短几秒的流逝,却让人感觉到仿佛隔了好几个世纪。 太宰治怔愣地昂首看着她,久久无法回神,忽然余光看见有一个伤者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拿着武器跌跌撞撞朝少女走来。 他瞳孔微缩,立刻出声提醒道。 「后面!」 久泽春理仿佛早就料到了那人的动作,躺在一旁的匕首重新化为雄鹰向那人的眼睛啄去。 已经成年的太宰治比想像中要重一些,才脱离战斗的她一时竟有些撑不住力,也就在这时,又有一人爬了起来。 太宰治张了张口,刚要让人放开自己,就见少女当机立断,想也没想地手一撑地跟着翻了下来。 下一秒,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紫色简约匕首再次回到了她手上,久泽春理将匕刃快速插进石壁,手肘下坠时高速擦过陡峭石峰,血肉模煳。 没有吃增强药剂,她现在的火焰力量无法支撑匣宠物载着他们乘风飞行,只能藉助增加摩擦力这个方法来减缓下降的速度。 很快便看到了云鹰侦查到的那块凸起的山岩,久泽春理手部神经一抽,终于坚持不住地脱力,松开了那把匕首。 他们开始短暂的坠落。 在落地的前一刻,太宰治突然伸出双手揽住她的腰,随后腰部勐地发力,两人瞬间倒换了位置。 第43页 「嘶……」 背部连带着后脑勺狠狠砸在了地上,胸前还压了一个人,太宰治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尖利的疼痛充斥了身体。 身上的人慢慢离开了他的胸膛,大脑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昏沉,意识的最后,他仿佛听到久泽春理在轻声唿喊他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浸入灵魂。 再次醒来,是在久泽春理的公寓客房。 窗帘被人随意拉上,阻挡了外面的黑夜,只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天花板上的灯光温暖柔和,整个房间内一片静谧。 额头冷不丁传来一阵清凉的湿感。 他眨了眨眼睛,看见少女坐在床边,唇角带着一抹柔柔的笑,正拿着湿毛巾轻轻擦拭他的面部,动作间,另一只胳膊上沾着血色的绷带格外显眼。 「你睡了两天。」 久泽春理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臂晃了晃,难得对他开了一句玩笑: 「看,跟你同款的绷带手臂。」 太宰治没有说话。 他毫无焦距的目光停在暖灯上好半晌,才抬起胳膊单手捂脸,从唇齿间溢出一声自嘲的笑音,问出了一个从两年前就很在意的问题: 「……值得吗?」 为他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明明是比他矮小许多的身躯,却在危机时刻牢牢地将他护住在怀里,甘愿豁出性命去救他。 这样做,值得吗? 久泽春理动作微顿,轻声反问: 「那你又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主动翻身垫在我的下面呢?」 太宰治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怔住,好一会儿才轻笑着闭上眼睛,回答道: 「哎呀,毕竟春理酱都付出那么大的努力了,不做些什么作为回报,总觉得良心稍稍有点过意不去呢。」 久泽春理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意他话语中隐藏的逃避情绪,也没正面回復他的问题,只是非常平静地开了口: 「你看,我因为在意你而救你,你又因为在意我的行为而反过来救我,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产生了羁绊。」 「这个世界骯脏腐朽,人性总是充满了罪恶与贪慾,但有时候却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她慢条斯理地将毛巾重新放进盆里洗了一道,滴滴答答的水声在房间响起。 「人总要活着,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一些东西。」 蜉蝣朝生暮死,生命短暂却也璀璨。 曾经的久泽春理也经歷过那样一段灰暗的时光,她不明白生命的意义,不理解人活着的价值。 仅仅只是为了母亲,她才那么拼命的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 但后来她遇到了许多珍贵的朋友,逐渐学会用一种不同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他们拼命将她从越陷越深的沼泽地里拉出来,并笑着为她裹上一条干净的毛毯。 然后她恍然大悟——原来生命本就不需要用价值来衡量。 而现在,久泽春理垂眸注视着太宰治苍白的面容。 她或许没办法做到与他感同身受,但无论成功与否,她也想尝试着去尽自己所能拉他一把。 太宰治于她而言,从来都意义非凡。 「要试试吗?」 少女缓声开口,如春日午后的微风般轻柔温暖: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寻找那些……能让人感到美好喜悦的事物。」 「找到了又如何?」 太宰治睁眼看向她,轻声道: 「总会失去的。」 「那就再找。」 久泽春理毫不迟疑地回答他,坚韧又柔软。 「我会保护好自己,也有自信保护好你,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能永远陪你走下去,直至这个世界的尽头。」 她抬臂,用自己手上的云属性主戒轻轻碰了碰他食指戴着的紫色副戒,神态认真。 「这枚指环你一直戴着,一旦你的戒指被摧毁,我也会遭到严重反噬,假如哪天我违背了承诺,你也可以用这个方法惩罚我。」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从不轻易将副戒交付出去的原因。 而现在她把这条隐瞒了许久的信息告诉太宰治,也是意味着自己对他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黑髮少年干涩地张了张口,只觉得喉间发紧。 久泽春理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 「或者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这种生活,就将它亲自还给我,我也会尊重你的想法。」 「……但请千万不要带着这枚指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尝试自杀,太宰,我能感知到你的死亡,心里会觉得很难过。」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所有声音都逐渐消失不见,空气好像一团凝固的水滴,斟酌着在某一瞬间落下。 太宰治全程垂下眼帘听着这些话,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唿吸声很浅,胸膛起伏微弱,安静得有些异常。 久泽春理望进他的眼睛深处,那是一团带着浓重得仿佛连光都无法驱散的阴霾,雾茫茫一片,困顿又空洞,压抑得渗人。 她眨眨眼,笑着打破了沉默。 「来抱抱吗?」 少女将毛巾放下,弯起眉眼,悠然朝他伸出了手, 「感到茫然和难过的时候,有一个抱抱会好很多。」 太宰治不知该作何回应,只是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然靠坐在了床背上,下巴搭在少女的肩颈,避开她受伤的手臂,轻轻揽住了怀中纤细的身躯。 第44页 他好像陷入一团纯白的棉花。 好温暖,好柔软。 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够,无法言说的空虚感顺着嵴樑爬上大脑,骨髓里的颤慄侵蚀神经,这种仓皇又汹涌的异状让他越发用力地收紧手臂,肋骨因为那过勐的动作而不断传达着疼痛。 他压抑得太久了,在黑夜中独自摸索了太久,寂寞如影随形的缠绕在他身上,他怯懦地不敢挣脱,只能任由自己持续的沉沦。 他听到少女用轻柔的嗓音回应了那个问题,带着笑意坚定的告诉自己: 「太宰治,你一直都值得。」 太宰治眼里翻涌的情绪在这一刻无所遁形,胃里,心脏,大脑仿佛都在剎那间掀起一股来势汹汹的浪潮,他急需一种方法来宣洩它们,他需要她。 久泽春理感受到少年慢慢离开了她的怀抱,被本能驱使般地弯下背嵴寻找着什么,他毛茸茸的脑袋蹭过下巴,復又忽然抬起。 紧接着一股热意陡然贴近了她的气息。 太宰治压抑地喘息着,然后吻住了她。 久泽春理不自觉地停止了唿吸。 她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茫然,面上神情错愕,有一瞬间大脑都停止了思考,无法理解现在这种出乎意料的发展。 直到唇部被齿间的力道咬破,一股尖锐的疼痛刺醒了她的思绪。 她终于反应过来,也能够感受到对方唇瓣的颤抖,带着一股青涩的狠劲,又有点像是生怕遭到拒绝一般的小心翼翼。 久泽春理心中复杂。 她在原地停滞了两秒,终于还是全盘接受了这个吻,柔软的手臂搭上他的后背,轻轻安抚着他颤抖的身躯。 太宰治的喉间蓦地溢出一声低吟,更加忘我地缠了上来,仿若上瘾一般,细卷的睫毛轻轻颤抖。 空气在燃烧,沸腾,席捲了大脑的理智,将他们推入一条意乱情。迷的海洋。 许久,两人终于拉开了距离。 久泽春理抵着太宰治的额头,感受到他混乱的唿吸,轻声道: 「那我们已经约定好了,对吗?」 太宰治却没有立刻回话。 他轻喘着气,胸膛明显起伏着,眸色很深,蠕动着嘴唇呢喃道,像是最后的挣扎: 「……我才不需要什么拯救。」 「我不会拯救你。」 久泽春理的手温柔地抚摸上他的黑髮,淡香占据了他全部的嗅觉,她微微仰头与他额间相抵,声线柔软而又坚定。 「我只会陪你在地狱走上一遭,然后拉你一起重新回到人世间。」 晨曦照耀大地,一束光线从窗帘间的缝隙透进房间,可以窥见有微小的细尘浮在空中,摇摇晃晃,轻飘着落不了地。 门口的全身镜折射着光亮,干净无暇的镜面完整地映出了房间的唯美油画,是太宰治俯身抱住了她。 他想她说得没错——他们果然是天作之合。 「……那就约定好了。」 ———————— 成功入v啦!!感谢坚持到这里的小可爱们,之后也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哦~ 第24章 别害怕 相比起一年前,如今太宰治的吻技可要进步太多了。 至少他现在总算知道了深吻是应该循序渐进,温柔而缠绵的,而不是凭着一股想把对方揉进身体的劲,让彼此间都感到窒息疼痛。 浮云飘过高悬的太阳,外面的天空忽明忽暗。 不知唇齿交缠了有多久,久泽春理终于从回忆中收回思绪,她抚摸在男人脸庞的那只手缓慢后移,捏住柔软的耳垂,轻轻揉了揉。 这是一个停止的信号。 太宰治动作顿了顿,又偏头在她的下唇舔。舐了最后一下,这才喟嘆一声,颇有些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她。 最后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那双填满了揶揄的鸢色大海里,清晰地倒映出了久泽春理泛起浅淡红晕的脸颊,以及隐藏在发间滚烫的耳根。 「变得有点乱七八糟呢,春理酱。」 少女髮丝微乱,正缓慢调节着自己的唿吸,闻言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唇,有些嗔怪地抬眸看去。 黑髮青年那双漂亮的眼眸此时正舒服地微微眯起,显然是从方才的亲密接触中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餍足。 他表情愉快地笑着,然后启唇咬了一下她的指尖。 脱离了那层暧昧的结界后,世界总算恢復成正常的流速,从他们开始接吻直至结束,在现实中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外面的打斗声也从未停歇。 心知不能再耽误更多时间了,久泽春理动作流畅地将自己从头到尾整理了一番,召唤出了自己的大太刀。 「好了,我该出去帮忙了。」 太宰治全程笑嘻嘻地注视着她的动作,旋即忽然伸手勾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起身之际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我们一起去嘛」 他黏黏煳煳地贴近了爱人,抬起她的手在腕部轻轻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充满暗示道: 「春理酱,今天晚上我愿意贴身照顾……」 嘴边的话完没说还,一个红色身影倏地飞速从他面前闪过,打散了即将从口中溢出的所有字句,在他发前掀起一阵微小的风流,仿佛一颗直射的炮弹,从洞外重重砸在了仓库内的墙壁上。 「咳,咳咳!」 飞石四溅,灰尘漫天。 第45页 中原中也呛了口灰,皱着脸边咳嗽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接着抬眼就看见了久泽春理和太宰治正维持着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偏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瞬间涨红了脸,尴尬地结巴: 「咳,抱,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声如蚊讷地丢下这句话后,中原中也几乎是落荒而逃地顺着那个大洞跑没了影。 久泽春理和太宰治对视一眼。 两秒后,反应过来的橘发青年又气势汹汹地沖了回来,神色兇狠,这次看起来倒是有底气多了。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道歉!」他毫不客气地指着太宰治,咬牙切齿道: 「别光在这只顾着干自己的私事,倒是想办法帮帮忙啊你这傢伙!」 对于中原中也的无能狂怒,太宰治表情非常无辜地耸了耸肩,嘴里也没个正形。 「没想到两年未见,中也的脾气也还是这么差啊,情绪太暴躁对身体的发育可不好哦,难怪你长不高呢。」 「你说什么?!」 眼看着外面的敌人还没解决,这俩人就要先一步打起来,久泽春理连忙出声,主动担起了这次的和事佬工作。 「太宰。」 她抱歉地朝中原中也笑了笑,随后轻轻捏了一下太宰治的手心,说: 「这次确实是我们的问题,要好好道歉。」 黑髮男人瞬间蔫了下来。 「好——吧——」 道歉就道歉,谁让他是乖乖听女友话的绝世好男人呢。 太宰治嘴角撇得老高,转头面向这位曾经的搭档,连酝酿都没有,便语速极快地开了口: 「真是辛苦你的出力了呢中也,对不起哦刚刚我和我心爱的女朋友正在小仓库里甜甜蜜蜜,一时间忽略了你在外面的辛劳付出,现在想想真是好愧疚好不安呀,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作为曾经的同事我怎么能这样对你呢,特地在此给你道个歉当做赔礼了哦,希望你能收下我这份陈恳的歉意,爱你哟」 伴随着一个俏皮的尾音,以及太宰治故作扭捏的比心姿势,这段毫无感情的道歉也宣告结束。 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要吐了。 久泽春理赶忙轻咳一声,因为这场貌似不太成功的道歉,脸上流露出的歉意更深几分: 「抱歉中原先生,我先带着太宰出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她便已经转身拉着油光满面,意气风发的黑髮青年离开了仓库。 中原中也: 「……」 虽然是有生之年难得听到了一次来自太宰治这个烂人的道歉,但总感觉输的是他是怎么回事…… 该死啊,想想还是好不爽! …… ……他真的有毛病吧! - 傍晚,公寓。 现在能够非常肯定地说,那个代号莱伊的泰坦绝对是磕了药。 久泽春理坐在电脑桌前,认真撰写着自己的报告,将这次横滨发生的事件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半个小时前,她亲眼看着金髮男人因为力竭而在眼前倒下,眼中收缩的瞳孔也逐渐涣散,扩大到了正常的样子。 他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着,整个人的体型都小了一圈。 港。黑的人将他带了回去,此时估计正在研究让那傢伙丧失理智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而久泽春理之所以能够这么确定对方是因为药物导致发狂,是因为她刚刚从信息部那得到的文件。 那是一份血液检测报告,里面包含不少违规的药物成分。 起因是他们的啨守屉川了平在一次擂台赛中看到一个神志不清,行为癫狂的选手。 对方肌肉膨胀得异常,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不管被打倒多少次都能立刻站起来,毫无章法地朝对手冲过去。 那场比赛最后的结果屉川了平并没有看完,但他在事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秘密又去调查了一番那个选手,发现他真实的模样与那天擂台上的样子大相迳庭。 那分明应该是一个瘦弱胆小的男子,从他身上完全找不到先前那个肌肉狂人的影子,可偏偏发色和瞳孔颜色全都对上了。 这件事情立刻得到了彭格列的重视,沢田纲吉派出跟多专业人员跟进调查,最终从那人的血液中提取出了这样一份检测报告。 这应该是一种新型禁。药,可以做到在一瞬间突破人类身体的极限,增强几十倍的力量,让人的表面皮肤变得无坚不摧。 但同时副作用也很明显,屉川了平遇到的那个服药者至今还没清醒过来。 今天,彭格列每一个在外进行任务的高层人员都收到了信息部发来的文件,要求他们注意附近有没有出现服用这种药品的人,如有发现,立刻上报。 久泽春理自然也不会选择隐瞒,如实把自己目前所知的全部情况都写进了报告后,轻舒一口气。 她放松地坐在转椅上,拿起一旁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有关于夏马尔和港。黑首领森鸥外的内容也一併加进了文件。 能那么迫切地把夏马尔从义大利请过来,港。黑内部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大事,或许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出了问题,又或者就像森鸥外委託时说的那样,有问题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异能爱丽丝。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现在应该操心的。 第46页 「太宰,这么晚了还吃蟹肉罐头,胃里容易积食哦。」 久泽春理合上电脑,无奈地看着又悄悄跑到冰箱前的黑髮青年。 被抓包的猫咪炸毛一瞬,旋即转头可怜兮兮地望向了少女, 「我只是想要吃点罐头消磨时间啦,因为春理酱忙着工作一直都没空陪我……」 「我的工作结束了。」 久泽春理起身从电脑桌前离开,走了几步又将自己窝进了客厅柔软的沙发,接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眨眼笑道: 「不过来吗?」 太宰治立即将什么蟹肉罐头抛之脑后,兴奋地蹭了过去。 他轻车熟路地让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枕上她的大腿,随后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掀起眼皮去观察她的面容。 久泽春理也眉眼含笑,低头看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足以清晰地听到她的每一次唿吸,感受到她每一次胸膛的起伏。 他的目光专注而灼热,一寸又一寸,不偏不倚地扫过熟悉的五官。 逐渐的,太宰治仿佛被什么情感驱使着,下意识地放慢了唿吸,抬手轻抚上女人那张白皙的脸颊。 几个小时前,那里曾沾满了鲜血。 太宰治无法去形容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茫然恐慌与害怕,各种纷乱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将他的大脑刺得生疼。 爱人躺在他的怀里逐渐失去意识,唿吸也随之越来越微弱。 他心中慌乱又无措,想紧紧抱住她,却又担心压到她身上的哪道伤口,让她感到疼痛难受。 与谢野晶子最近的异能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异常的状态,如果在不稳定的时候强行施展,甚至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太宰治不敢让她医治,仿徨间,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他想到了仓库里的夏马尔医生。 「你在不安吗,太宰?」 轻柔的声音打破思绪。 久泽春理微微俯身,明亮的碧绿色在他眼中放大。 太宰治恍惚了一霎,翻身将脸埋进了对方柔软的肚子,双臂紧紧地揽住了她的细腰。 他几乎是贪婪地感受着女友的气息,有些脆弱地颤声道: 「我感觉今天我差点……」 差点就失去你了。 久泽春理当时浑身是血的模样,他现在甚至不敢再回忆一般。 「你这不是及时找到夏马尔医生来救我了吗?」 久泽春理抚摸着他的脑袋,明白他未出口的话语大概会是什么样的内容,轻轻开口: 「而且再不济的话,与谢野小姐也在呀。」 思维清晰了许多后,她也能分辨出当时在断桥边上,那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应该就是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 传闻中大名鼎鼎的请君勿死,即使她身在义大利的时候,也没少听说过这个异能的伟大之处。 腰间抱着她的力道松了一瞬,太宰治沉默了良久,再度收紧手臂。 「是啊,与谢野医生也在。」 从衣料中透出来的声音很闷,低缓而又压抑,配上男人一贯甜腻的咬字方式,就像一颗裹着泥浆的怪异糖果。 久泽春理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依旧温柔地笑出声来,安抚道: 「所以别害怕,太宰。」 「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 第25章 想你想的睡不着 第二天早晨,天边刚泛起了一丝柔和的鱼肚白,久泽春理就收到了沢田纲吉让自己继续跟进调查的指令。 根据信息,这批禁。药果然已经在黑市上大范围地被转手售卖,世界各地都陆续出现了相似的情况。 她的任务是最好能找出服药者背后的贩卖人是谁,这副药的威力过于可怕,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各个组织都在隐晦着暗地里搜集线索信息。 久泽春理看着沢田纲吉发过来的关于其他地方的情况,发现目前调查到的服药者中,好像大多都出现在东南亚地区的国家。 她思索片刻,随即拿起红色记号笔,在房间日历本上的某一个日期那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做完这些后,久泽春理在衣柜前穿戴好衣物,去往洗手间进行洗漱。 听到她房间里传出来的动静,窝在客厅的太宰治耳尖微微动了动,旋即立刻从沙发上一坐而起,抛开了手中的漫画书,踩着拖鞋哒哒哒地来到她的房门外。 于是久泽春理一开门,就看见门口蹲着一只大型人类,一看到她的身影就兴奋地跳起身扑了过来。 「suprise~」 她因为太宰治的飞扑而抱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有些惊讶: 「太宰,你醒这么早?」 太宰治微微扬起下巴,像一只求夸奖的骄傲猫咪,软绵绵地开口: 「我已经把早饭需要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哦~」 想到她昨天刚受完重伤,需要一个安静的睡眠环境,太宰治最终并没有要求和她一起睡。 平时两人基本都分房睡,太宰治的作息也十分混乱,每次早起的时候大多都维持着一副低气压,实在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今天看起来倒是格外神采奕奕。 久泽春理来到厨房,果不其然就见灶台上放着一些她平时会准备的早点食材,鸡蛋,吐司,香肠以及牛奶。 以及一团粘在盘子上,黑乎乎的不明物质。 太宰治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团不堪入目的失败作品,一边说着哎呀这是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一边掩耳盗铃似地捂住自己眼睛,伸手充满嫌弃地快速将它倒进了垃圾桶里。 第47页 久泽春理顿时失笑。 她慢步来到他的身边,整理着桌上的食材,忍俊不禁地开口: 「那是阿治准备给我的惊喜吗?」 「什么啊,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失败品而已。」 太宰治轻轻嘟囔了一句,接着用脑袋拱了拱久泽春理的脖颈,缓声道: 「昨晚睡得好吗?」 久泽春理打开水龙头,笑着回应: 「挺好的呀。」 话刚说完,颈侧冷不丁被什么湿热的东西舔了一下。 她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手上拿着的鸡蛋差点摔碎在灶台,回过神来后无奈地抬手推了推男人的脑袋, 「别闹。」 太宰治耷拉下眼尾,语气幽怨, 「哎呀,真是负心汉呢,明明我晚上想春理酱都想得睡不着觉,却连一个亲亲都不配拥有,我生气了哦。」 「嗯哼,」久泽春理配合着他的表演, 「那要怎样才能消气呢,想我想得睡不着觉的太宰先生?」 「亲亲我。」 「亲亲你。」 她偏过头,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黑毛猫猫总算满意了。 太宰治今天对工作的态度也表现得异常积极,不仅一大早就起了床,甚至在距离上班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已经做好出门的准备了。 临走前,他精神满满地站在玄关处朝她挥手: 「春理酱,我出门啦」 久泽春理笑了笑,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路上小心。」 清晨,整个横滨市逐渐从沉寂中甦醒。 今天是个好天气,白云浮空,鸟雀啼鸣,从外面阳台的小窗户望出去,还可以看见楼下太宰治轻哼着歌离开的身影。 久泽春理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收拾完桌上的碗筷,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她打开联繫人,先是给中原中也发了条信息,询问那个金髮狂躁男人目前的状况。 中原中也起得很早,很快就给了她回復,只是那条信息的内容却令她不由得诧异地瞠大了双目。 【莱伊在今天早上就失去了生命体徵,尸。体现在已经被送去了相关部门进行研究。】 怎么会失去生命体徵? 笹川了平之前遇到的那个人虽然昏迷至今,但药效过两天却依然活着,只不过是有些面色暗沉,身体发虚的症状而已。 更重要的是,这个莱伊仅仅只是一个行动代号,他背后是有一个庞大的神秘组织存在的。 久泽春理不是很清楚莱伊在黑衣组织的分量,如果他们的一员大将在横滨丧生,此事恐怕无法善了。 她想了一下,还是给远在土耳其的山本武打去一个电话。 「春理酱,有什么事吗?」 从听筒里传来的背景音很是喧闹,甚至可以听见人们兴致高昂的喝彩声,山本武也明显心情不错,说话声里都带着明显的笑意。 久泽春理也没绕关子: 「山本先生,你对黑衣组织的莱依有了解吗?」 「有一点。」 男人似乎换了个安静一点的地方,清爽的音色忽然在电话中清晰了许多, 「之前在做任务时有见过一面,怎么了吗?」 「是这样,昨天横滨市发生了一场恶意大规模的破坏事件,然后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信息部的一份文件。」 「啊,我知道这个。」 山本武轻笑一声, 「我看到了今早新闻上的相关报告,这和莱伊有什么关系吗?」 久泽春理正色道: 「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一个金髮蓝眼的欧洲人服用了那个药品,失去理智在横滨大街上肆意行兇,有人告诉我那就是莱伊。」 「欧洲人?」 山本武略有些疑惑的重复一遍,随即原本随性的声线倏然变得严肃起来,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告诉她: 「不对,莱伊是个亚洲人。」 空气凝滞一瞬。 久泽春理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开口说: 「这是一个港。黑组织的干部告诉我的,他说他见过莱伊,并且在后来的战斗中指认了那个金髮服药者就是他所看见过的莱伊。」 「哇哦,那可真有意思。」 酒杯碰撞玻璃桌的清脆响声传入耳畔,隐约间好像还听到有人朝他用土耳其语说了一声谢谢。 「虽然不清楚黑衣组织具体的情况,但我确实在任务途中跟莱伊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 他的身后又骤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山本武压低了嗓音,认真道: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个黑色头髮,身形高挑眉眼凌厉,带着一顶针织帽的亚洲面孔,我没在他身上发现有任何幻术变装的痕迹。」 久泽春理微蹙起眉,旋即想到一个可能性: 「易容术?」 山本武嘆了口气: 「看不出来有没有易容,但他大概有一米九左右的身高,你可以对比一下。」 「……不用了。」 久泽春理抬手抚上额头,回忆起当时金髮男人的模样,确定道: 「那个欧洲人最多一米八。」 她原本还想找山本武问问莱伊在黑衣组织大概的地位,没想到现在局势反而变得越来越复杂。 「看来你的任务遇到了难题啊。」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重新恢復了笑意,又是一串酒水入杯的细流声传入手机的听筒,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不管是做任务还是其他什么,开心和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希望我提供的信息能够帮到你。」 第48页 「东京米花町的波洛咖啡厅,有一个代号波本的人在里面打工,有空的话你可以去那里看一下。」 波本和莱伊,同属于威士忌系列的名酒,并且这种代号一听就和黑衣组织有所关联,这条信息简直不能再有用了。 「真的帮大忙了,谢谢。」 道完谢后,久泽春理顿了顿,终于忍不住询问: 「那你现在是在……?」 「当酒保。」 山本无爽朗地笑道: 「哈哈,没想到这份工作还挺有趣的。」 - 挂断电话后,久泽春理神色有些凝重。 结合所有信息,也就是说,今早在港。黑死去的那个人不一定就是莱伊。 中原中也和山本武分别曾看到两个体格与样貌截然不同的莱伊,那么其中一方的信息认知必定是假的,或者他们口中说的那个人都不是莱伊本人。 山本武不可能会骗她,中原中也不管怎么说也没必要和她撒谎。 如果后者见到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莱伊,那么出了如今这种事故之后,或许就是有人想要藉助黑衣组织的名义去对付港。黑。 可如果是前者…… 目前还无法得知对方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自家雨守大人非常热爱生活,善于交际,虽然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在所有守护者中,他远比大多数人都要来得细腻与敏锐。 他可不好煳弄。 更别提彭格列还有一个沢田纲吉坐镇,十代目的超值感可从来不是什么用来吓唬其他组织的玩笑。 不过在没有拿出事实证据前,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久泽春理嘆了一口气。 时间过得很快。 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公寓里,忙完需要整理的工作资料后,她又在客厅看了一会儿书,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太宰治该下班的点。 久泽春理换了身外出的衣服,特地去武装侦探社接太宰治回家。 然而当她走进写字楼,上了第四层楼梯,站在门前抬手刚准备敲门时,黑髮男人便迎面从武装侦探社里出来了。 他看到她有些惊讶,随后很自然地手向后伸将门掩上。 「春理酱,你来接我嘛?」 「是啊。」 久泽春理放下手,笑着回答: 「我来接你出去吃晚餐。」 只见太宰治双眼一亮,旋即兴沖沖地握住她的手腕,一边拉着她往楼梯口走去,一边嘴里用跳脱的音调哼着歌: 「约会~约会~烛光晚餐~」 她愣了一下,脚步迟疑: 「不用和你的同事们打声招唿吗?」 太宰治回头朝她眨眼: 「他们还在工作呢,而且我出来本就是打算下班回家的啦。」 久泽春理闻言点点头,牵着男友的手,与他并肩往楼梯口走去。 离开前,她微偏过头,恰好透过会客室的门缝,瞥到了正在里面休息的与谢野晶子。 短髮女人面色苍白,紧皱着眉蜷在沙发上,额角沁出点点冷汗,右手死死地按住了左臂。 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 第26章 二人世界 久泽春理将吃晚饭的地点定在了一家深夜小食屋里。 暖色的烛火微明,高雅的曲调在整个店内流转,大概是因为横滨昨天才经过一场大破坏事件,所以店里仅仅只有他们一桌。 他们坐在窗边,赠送的小食搭配葡萄酒很快被服务员连同菜单一起呈了上来。 久泽春理先把自家男友平日里爱吃的都点了,最后才给自己点了一份水果沙拉,她最近到处折腾得有些累,胃口也不是很好,再加上本身就不看重口腹之慾,随便吃吃就凑合。 她吃得少,太宰治就主动担起了投餵的工作,笑眯眯地舀起一勺饭递到她的唇边。 「春理酱,啊」 「啊」 久泽春理很是配合地吃下他餵的每一口食物,单手撑头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喜欢这家店的口味吗,太宰?」 「喜欢哦,」太宰治满意点头,朝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春理酱挑的当然都是最好的,不过在我心里,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绝对是春理酱亲手制作的爱心便当啦」 久泽春理弯眸发出一声轻轻的笑音。 作为讨她欢心的奖励,她餵给他一颗春理酱亲手剥皮的葡萄。 等太宰治差不多要吃完了,正拿着纸巾擦嘴唇的时候,一直笑意盈盈的久泽春理这才稍微正了正神色。 「太宰,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黑髮青年眨眨眼,有点茫然的抬头望着她。 杯子里的葡萄酒色纯而醇香,天花板四周暧昧不明的灯光照在剔透的玻璃杯口,形成一团朦胧的气雾。 久泽春理拿起湿纸巾擦了擦手,随即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缓声道: 「我过几天要去一趟东京出差,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 太宰治愣了愣,挂在唇边的清爽笑容逐渐变淡。 「……喔。」 他好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一个闷闷不乐的单词,面上神情有些遗憾地蔫了下来, 「春理酱就算去东京了,也要记得时时给我回信息哦。」 久泽春理见状,刚要开口安抚几句,就见对面的人又像是一下子想起什么似地表情一亮, 「等等!」 第49页 他突然拿起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啪嗒嗒地一口气打了几个字,按了发送键。 随后没多久,手机就传来一声回復的信息声响,那边不知道回復了什么,太宰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朝女友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他摇了摇脑袋啧啧两声,接着表情沉痛地朝久泽春理晃了晃手指。 「亲爱的久泽小姐,很遗憾地告诉你个坏消息,这次出差您的男朋友恐怕将陪同您一起前行了。」 久泽春理略微一挑眉,惊讶道: 「你也去东京?」 太宰治将手机转了个面,把和福泽谕吉的聊天框给她看,耸肩道。 「哎,谁让正好最近我们侦探社有出差任务,社长正愁不知道派谁去好呢。」 久泽春理扫了眼他们的聊天记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刚好酒杯旁的手机亮起信息,点开屏幕,发现是库洛姆以一种非常认真礼貌的语气回復了自己之前提出的问题。 她笑了笑,发过去一张谢谢的猫猫表情包,随后转向了太宰。 「其实还有件事情我还想问你一下。」 太宰治依旧好心情的搅动着手中的咖啡杯,单手托腮: 「什么什么?」 久泽春理抿了一口葡萄酒,垂眸道: 「其实我和夏马尔医生认识很久了。」 黑髮男人的动作顿了一下。 大概十岁左右的时候,久泽春理因为急着完成九代云守布置的作业,而不小心走丢过一段时间。 也就是在那期间,她认识了夏马尔医生,并且在对方出手救下她之后便一直被他以找机会送自己回彭格列的藉口带着满世界到处跑。 那两年她受伤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也都是由他救治。 后来等回到彭格列了才知道,原来当初夏马尔其实在第一时间就联络了九代目,并且是真的得到九代目和她妈妈的准许后才放心地带着她外出游歷。 所以久泽春理其实非常喜欢这位看似轻浮的医生。 她对上太宰治略显复杂的视线,轻声笑道: 「之前夏马尔医生跟我说,你们侦探社绑架他是因为想要知道他在港。黑的治病对象……得了什么病?」 原本久泽春理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毕竟港。黑的内部情况和彭格列没有什么关系,但没想到这事居然还跟他们正在追捕的烈火行者查尔斯有关系。 彭格列已经找了他很久了。 太宰治有些苦恼地嘆了口气: 「没错,最近我们收到信息,得知森先生的异能爱丽丝酱经常会失控,所以都在忙着调查他究竟是有什么毛病呢。」 久泽春理表情平静: 「是因为与谢野小姐也出了同样的问题吗?」 气氛蓦然凝滞一瞬,太宰治嘴角的弧度微微收敛了一些,沉默几秒后,点了点头。 两人安静对视了片刻,久泽春理先露出了颇为无奈的表情。 她站起身,绕过两人间的精緻圆桌,在他座位旁的扶手上坐下,两手捧上他的脸颊,微微使力让他仰头。 「谢谢你的坦然告知,太宰。」 在黑髮青年幽深的目光中,她俯首,轻笑着吻上了他的额角: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太宰治掩下眼帘,双臂慢慢换上她的腰,他将脑袋抵在她的胸口,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是有点委屈地撒了个小小的娇。 离开前,久泽春理又收到了库洛姆的消息。 她一手牵着太宰治,用另一只手点开聊天框,原来是对方也拘谨地发来了一张猫猫表情包。 而在两张猫猫图片的上面,是这位雾守小姐发来的一条信息。 【是的,根据现有的全部情报来看,我认为第七枚地狱戒指应该确实是有控制或消除其他人异能的能力。】 - 久泽春理在东京也有住所。 毕竟她曾在这里读完了四年的大学,刚准备来日本的时候,沢田纲吉就因为担心她的零钱不够用而强制性塞了她一大笔生活费。而来到日本以后,云雀恭弥也出手阔绰地给了她一箱数额惊人的现金,美名曰加班的辛苦费。 久泽春理推辞不过,于是欣然接受。 她从不怀疑这些人的赚钱能力,也对他们的花钱之快而感到惋惜。 但凡不是彭格列几乎年年会陷入财政赤字的危机,现在那些守护者所拥有的个人财富恐怕都能和一个大城市的首富所媲美。 而当初,久泽春理为了任务和上学方便,也是直接在东京找到一间心仪的公寓,一口气签了五年的合同。 因为在她一开始的计划中,横滨的那个住所只是任务需要而临时安排的,没想到现在被闲置的反而是东京这间公寓。 从包装翻找出钥匙,推开门,屋内一股许久未经人住的特有气息裹挟着灰尘一起扑面而来。 里面的布置还是她原来离开时的样子,久泽春理环视一圈,接着带起口罩和橡胶手套,又从柜子中拿出了抹布和禅灰尘的工具,准备亲自给这个房间打扫一下。 太宰治没有来过这个公寓,正满脸新奇的在客厅里打转,见自家女友开始忙于家务之后,也连忙跟着讨了一块布陪她一起擦桌子。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整个房子都被大概清理了一下,太宰治长长吁出一口气,浑身软绵绵的累倒在了沙发上。 久泽春理看了看时间,在手机里点开了导航。 第50页 「今天太累了,也出去吃吧。」 「好呀好呀,」黑髮青年一骨碌坐起来, 「春理酱已经挑好地方了吗?」 久泽春理开始打车: 「嗯,是一家同事推荐的咖啡厅,里面什么吃的都有,味道应该不错。」 他们住在东京的市中心,而目的地则坐落于东京偏郊区的位置。 等候司机加上路程一共花了大半个小时,计程车最终将两人放在了一条人烟罕至的小街区旁。 太宰治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一抬头便看到面前在玻璃窗上印着波洛咖啡厅几个大字的店铺,顺着店面再往上看,就是一个毛利侦探事务所。 「豁?」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上面的侦探事务所,大拇指抚上下巴,微眯起眼睛: 「现在都流行把咖啡厅开在侦探社下面吗?」 「而且毛利侦探……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久泽春理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也跟着扫了一眼上面侦探社的招牌,而后开口解释道: 「这是最近名声大震的那个侦探,沉睡的小五郎,听说睡着都能够破案,解决了很多精彩的案件。」 「当然。」 久泽春理看了看太宰治,轻笑道: 「我个人认为,也许还是你们侦探社的那位江户川先生更厉害一些。」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太宰治对此做出什么回应,她便直接伸手推开了波洛咖啡厅的店门。 叮铃一声风铃脆响,里面的服务员应声抬眸。 「……」 十分钟后,太宰治双手抱臂靠在椅背,黑着脸盯着对面笑容光鲜亮丽的须王环,以及面无表情推眼镜的凤镜夜,轻啧一声。 可恶啊,他的二人世界没有了! ———————— 第27章 恶趣味 简约整洁的咖啡厅内,四个人正两两分开,面对面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才刚入座的须王环低头随意地翻看着菜单,偶尔开口询问久泽春理面前盘子里的三明治味道如何。 这对小情侣比他们早到几分钟,此时点的东西都已经做好了。 太宰治还鼓着腮帮子不满自己的二人世界被打扰,久泽春理则是一边跟须王环描述品尝心得,一边时不时饶有兴味地盯着一旁挺直了背,拿着小册子等他们订单的服务员。 她的小男朋友很快也发现了她的异常,也跟着将狐疑的目光转到了桌边的服务员身上。 这是一个宽肩窄腰,肤色略黑的男人,穿着修身的白衬衫和长筒裤,胸前围着一件印了图案的蓝色围裙,仿佛对他们两人的打量毫无察觉,非常有职业操守地笑眯眯等候着客人在菜单栏中作出决定。 「春理酱?」太宰治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了音量,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蹭, 「你怎么一直盯着那傢伙看……」 久泽春理莞尔一笑,用叉子挑起一小块三明治的培根递到他嘴边,开口: 「我就是觉得这位先生的脸,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罢了。」 桌子对面,听到他们对话的须王环也抬眸往这里扫了过来。 就是这么一眼,他顿时也困惑地皱起了眉头,单手抚上下巴,若有所思地沉吟道: 「这么一说,怎么我也感觉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也许两位是在哪家店里见到过我?」这位服务员保持着嘴角的弧度,滴水不漏道: 「我经常会外出在别的地方打工。」 听他这么一说,须王环顿时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你很缺钱?」 男人颔首: 「生活拮据。」 「给我来一杯普通的黑咖啡。」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地凤镜夜忽然出声,手指点了点菜单, 「再加一份招牌三明治。」 闻言,须王环也不再纠结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对方,把手中的菜单还给人家, 「那我要一样的好了。」 「我还以为你会全来一份呢。」 看着金髮黑皮的男人低头在小册子上进行记录,久泽春理侧首朝着这位处了四年的同桌调侃了一句: 「须王少爷难得来这种偏僻地方吃东西,难道不想把所有的菜品都尝一尝吗?」 大少爷耸了耸肩, 「是有考虑,不过这家店里总共就两个服务生,全点一遍他们得忙到什么时候去。」 闻言,久泽春理轻飘飘的视线又在环境清净的咖啡厅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回一旁的金髮男人,嗓音轻缓地开口: 「这位先生,怎么称唿?」 身材高挑的服务生笔尖一顿,很有礼貌地回復了她: 「我姓安室,小姐。」 太宰治探究的视线不断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桌子下的大手有些不安分地捏了捏自家女友的手指。 久泽春理回捏了一下,面上好奇地继续询问: 「你们店里别的工作人员呢?」 「顾客不多,这家店目前只有我们两个工作人员。」对方有条不紊地回答。 目前竟然只有两个人在这打工啊。 听到这句话,久泽春理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 安室透停了笔,朝他们微微鞠躬道: 「那我先去为大家准备订单了。」 他转身往厨房走去,女性刻意放轻的柔和语调却冷不丁传入耳畔。 「话说……你们这里出售波本酒吗?」 太宰治手上动作一顿,男人脚步倏然停滞。 周遭空气仿佛陷入了一霎的凝固,但是很快,他就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 第51页 「这里是咖啡厅,小姐。」 - 安室透离开后,太宰治也随之收回视线,转而继续低头缠绕指尖米白色的髮丝,低声笑道: 「没想到这家咖啡厅还挺有意思的嘛。」 凤镜夜从手机上抬眼,看向了对面正将自己头髮从黑髮青年手中解救出来的久泽春理,勾唇笑了一下。 「久泽,这次回东京是有什么要事吗?」 久泽春理安抚性地拍了拍太宰治的手,点头, 「家里给我安排了任务。」 凤镜夜是在她大二的时候经由须王环介绍认识的,凤家第三个孩子,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 她与他并不在同一个班中,但久泽春理在学校里却时常能听到关于他的丰功伟绩。 那是一种进退有度的锋芒,就连优秀都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张扬与耀眼,却也不会泯灭人群成为默默无名的一份子。 更重要的是,从某一方面来说,凤家比须王家更加了解里世界的一些事情。 凤氏站在医疗界的顶峰,经常会私下接触一些不能放在明面救治的病人,也因此认识不少里世界的人物。 认识凤镜夜后,他偶尔会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朝她伸出援手,这也使她在东京的任务变得简单许多。 作为交换,她也会适当透露一些对他有利的小道消息。 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慢慢熟悉了起来。 当然,这次会在波洛咖啡厅遇到这俩少爷纯属巧合,久泽春理对此同样感到意外。 算算时间,毕业后他们几乎没再见过面,只是偶尔会在手机上有一些联繫而已。 「因为有个朋友推荐啦。」 询问原因后,须王环将双手枕在后脑勺,两条大长腿撑地微微往后翘起椅子,悠然自得地跟她解释: 「他说一定要来尝尝这一家的手艺,恰好我和镜夜没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了。」 凤镜夜点头附和,随后将目光转向太宰治: 「这是你那个男朋友?」 「嗯,」久泽春理牵着黑髮青年的手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他叫太宰治,目前在横滨的武装侦探社工作。」 「喔!我听说过那个!」 须王环突然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勐地坐直了身体,椅腿敲击地面发出砰的一声。 那头漂亮的金髮都随着主人高昂的情绪翘了起来,他非常热情地朝着对面的人伸出手,眼中好像闪着星星: 「你好你好,我叫须王环,是江户川乱步先生的粉丝,他真的很厉害,任何案子都逃不过他的法眼,我可是崇拜他很久了!」 「你好你好,」太宰治笑嘻嘻地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了一下, 「乱步先生可是我们侦探社的大头牌哦」 须王环刷得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激动道: 「太宰先生,我们加个联繫方式吧,有机会的话请一定帮我要一份签名!!」 「当然毕竟是春理酱的朋友嘛,我会跟他说的哦,我想乱步先生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也很开心啦」 一来一回,须王环简直心花怒放,一谈起自己的偶像就停不下来,拉着这位新朋友的手滔滔不绝。 见他们聊得开心,久泽春理有些无奈地对上凤镜夜的视线。 对方看起来十分镇定,显然已经习惯了挚友的这副德行。 「正好,」凤镜夜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后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有件事情,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 久泽春理愣了一下,目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后厨的位置,旋即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朝他示意。 对面的人怔了一瞬,旋即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低头在手机上打了两行字。 叮咚一声,消息提示音响起。 后厨里传来灶火与刀切的声音,久泽春理拿起手机,看到那条新简讯。 【你之前让我们注意的那个人,我在一家小型私人医院查到了有关于他的住院消息。】 这么快就有信息了? 久泽春理心中诧异,她敛眸,指尖在键盘上僵持几秒,随后打下了一句问题。 【哪家医院?】 【爱心医院,现在还处于入住中的状态。】 【谢谢。】 关上手机,久泽春理轻轻唿出一口气,接着抬手顺着桌角一路摸过去,终于在桌面下连接桌腿的角落位置摸到一处不正常的凸起。 她将那小玩意扣了下来,收拢在手心,拿出来摊开一看,果然是个窃听器。 久泽春理毫不犹豫地将窃听器捏碎。 对面凤镜夜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动作,旋即紧锁起眉,意识到了什么之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抱歉。」 他低声对她倒了一声歉,为自己刚刚的疏忽大意。 久泽春理摇摇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旁边结束对话的须王环就扑过来揽住了好友的肩膀,语气揶揄。 「怎么了镜夜,你把我们亲爱的久泽小姐惹生气了?」 说着,他侧过头来,对着久泽春理弯眉笑了一下,朝她做出一个口型:没事吧? 见状,久泽春理只得无奈地又摇了摇头。 凤镜夜没有说话,抽抽唇角轻轻推开了他的脑袋。 须王环笑了笑,抬手随意地拨弄着额前的髮丝,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样,带动着他们聊起了其他话题。 没过多久,金髮男人端着两份做工精美的三明治来到他们身边。 第52页 经过刚才的事情,凤镜夜已经反应过来,明白这个服务生的身份有问题,他不动声色地接过三明治,礼貌道谢。 窃听器损坏,安室透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行动早就暴露。 但他面上依旧没有任何破绽,放下盘子在订单册上打了个勾后,笑着对他们道: 「祝你们用餐愉快。」 久泽春理也举起咖啡杯朝他敬了一下,缓声开口: 「也祝您工作顺利,安室先生。」 她意味深长地勾唇,含着某种故意吓唬人的恶趣味,轻声呢喃。 「——不论是哪份工作,都顺利。」 ———————— 第28章 「老师」 第二天晚上,太宰治并没有什么任务安排,久泽春理便带着他一同去往爱心医院。 爱心医院虽然在开头被冠上了爱心的名字,但事实上,这家私人医院接收的病人大多都处于灰色地带。 只要有钱,也不需要任何身份证明,不管是什么样身份的病人,都可以在他们这里进行医治。 凭藉着特殊关系,根据凤镜夜告诉她的病房信息,他们来到了医院地下室的一条的寂静走廊,目标人物就在下了楼梯后一路直走的最深处房间。 到了病房门口后,久泽春理看着房门前的住院患者信息,那上面只挂了一张病人的照片,边上的信息栏里,除了性别为男,其他的信息都打上了同样的问号。 最上面还有一行红色标註,显示为最危险的重点病人。 她站在门前犹豫了一番,接着转头望向黑髮青年。 「你就在外面等我,可以吗?」 太宰治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后耸耸肩,转身在靠墙的一排长椅上坐了下来,朝她眨了下眼睛。 「当然。」 他抬起右腿搭在左膝上,整个人随意地往后靠坐在椅背,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我就在这里哦,春理酱遇到什么事情随时喊我。」 久泽春理目光柔和了许多,她转身看向了病房,深吸一口气,不再迟疑地推开了那扇门。 地下室的病房没有窗,天花板上灯光微弱。 病房里的布置极其简单,只有一张床铺,摆放在这个房间最中心的位置。 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年迈老人靠坐在床上,瘦如骷髅,原本正闭目假寐,听到房门的声音后,便不疾不徐地睁开了眼睛。 见到来人,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 「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这里来。」 老人的声音嘶哑粗糙,仿佛一块丑陋石子划过劣质木板,听着就令人感到古怪与难受。 他的眼窝很深,瞳色却是像血液一般的猩红,一头海藻般的黑髮微卷枯涸,皮肤干裂皱褶,看起来不似活人。 久泽春理关上门阻断了太宰治探究的视线,慢慢走到他的病床边,站定了脚步,神色复杂。 认识这个人,其实就是因为是九代目云守交给她的一个任务。 那原本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只需要在指定地点观察一个男人的动向,安心等待行动部队到来,然后配合队长的行动就可以。 当初的久泽春理尚且年幼,气息隐藏得还不熟练,九代云守只吩咐了她远远对目标的举动稍加注意,但当她看到任务目标和一个黑长髮的男人前后走进一扇旧屋的门,久久没再出来之后,还是没忍住悄悄靠近,从窗外偷偷观察里面的动静。 然后她就看到了至今无法忘怀的一幕。 任务目标眼睛的瞳孔缩成了针孔大小的小点,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却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而月光下,罪魁祸首缓缓转过了身,准确无误的将目光投向了趴在窗外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还不是如今这副将死的老人模样,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足以用俊美不凡这个词来形容的年轻男人。 他穿着奇怪的旧式和服,莫名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了里世界的黑市,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也没有人知晓他的来歷,但无一例外,招惹过他的傢伙全部都离奇死亡,仿佛被死神吸干了灵魂,检查不出任何死因。 她在他面前暴露了。 被发现的久泽春理心中一惊,立刻扭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没想到只是一个眨眼之间,男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果断转身,还想再跑,男人却已经长臂一捞按住了她的肩膀,不容抗拒地将她拉回了自己的身前。 「这么干净的灵魂,和她真像……」 他四周的空气都是阴冷的,死死按住女孩的肩膀,像个变。态般弯腰凑在她颈边吸了一口气,瞳孔兴奋地不断缩涨。 肩膀上的手时候逐渐下移,转而牵住了她的手,只是身影一闪,久泽春理便惊觉自己忽然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荒郊野岭,渺无人烟。 「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头对上他兴味的目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男人也不强求,只是笑着重新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剎那间久泽春理感受到大脑一阵刺痛,过往的记忆不断在眼前浮现。 她紧皱起眉,拼命挣扎着,在某一个瞬间终于挣脱了男人的桎梏,往后一摔跌倒在土地上。 「……莉莉丝。」 她听到男人开口喊了他的名字,语调中带着诡异的兴奋,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稀有的宝贝。 第53页 「想不想为你的父亲报仇?」 他笑着,眼中却没有任何温度: 「跟着我,为我所用。」 「……或者我可以直接杀了你,夺取你的灵魂,想来你那懦弱的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应该会立即精神崩溃吧,这也很有意思。」 久泽春理唿吸一滞,她从来没有直面过这样危险的人物,下意识发动了异能。 然而那一次,她失败了。 灵魂被从肉体剥离,吸到了男人的手上,异能的发动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斩断,他看着女孩的躯体倒在地上,对着手中的灵魂语气阴冷: 「我比较喜欢听话的孩子,希望你能学会控制好你自己的情绪,再没有下次。」 「认清自己的主人,莉莉丝。」 - 「看来你从来没有忘记老师教给你的事情。」 病房内,老人的喉咙犹如漏风的纸窗,嘶哑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出,折磨着别人的耳朵。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病房门,似乎已经透过门板看见了外面走廊的情景,对于这个自己稍微付出了一点心血来打造的作品很是满意。 「想要的东西,即使是不择手段,也得抢夺过来,牢牢攥在手心。」 久泽春理眸光微动,嘴角的笑容完美无缺,她歪了歪脑袋,轻缓的语调中没有任何感情: 「我的老师不是你,我也和你不一样。」 老人依旧笑着,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早就已经洞悉了所有,没有再去纠结这个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话题,反而转声问道: 「你是想要从我这里知道查尔斯的事情?」 这人在这个医院里躺了好一段时间,将自身游离于里世界之外,却偏偏没有错过任何消息,仿佛很多事情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久泽春理默认。 那老人朝她伸出干枯的手,摊开来做出一个索要的姿势。 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必须得付出什么代价,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他开口: 「我喜欢门外那孩子的灵魂。」 话音落下,久泽春理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一把简约的紫色匕首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她的手中,下一秒,反射着危险光泽的匕尖已经抵住了老人的脖子。 空气中漫起了许多危险因子,老人却不为所动,分明已经油尽灯枯,那双红色眼眸却依旧透出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慑住久泽春理的身影,仿佛在嘲笑她的懦弱与无能。 「怎么?下不了手?」 刀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我不可能会给你,」久泽春理的声线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唇边的笑容早已消失,面无表情,精緻的脸庞如同无机质的杀人机器。 「换一个要求,或者就在这里结束生命。」 「你总不会是真的爱上他吧?」 老人看着她现在的模样,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神情诡异的勾起嘴角,话语中饱含讽刺: 「你付出真心了?原来不仅仅是把他当做一个可用的工具人?」 久泽春理没有回答,只是将匕刃更加贴近了他的喉管。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以前那样强大,只要她轻轻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夺取他的生命。 老人却像是生命丝毫没有受到威胁似地摇了摇头, 「太让人失望了。」 「爱情是世界上最无用,最令人懦弱的情感,没想到就连你也会犯下这样可悲的错误。」 他一字一句,带着毫不遮掩的轻蔑与冷漠,专门往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捅。 「你果然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小鬼,看来离开我后,那个自称夏马尔的傢伙依旧没有让你学会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么弱小,该怎么才能去为你那在地狱中哭泣的无能父亲报仇呢?莉莉丝?」 久泽春理一下子捏紧了匕首。 死去的父亲就是她的逆鳞,是谁也不能贬低的禁忌。 心绪被这句话激起汹涌波涛,仇恨与杀意一涌而上,牵动着她的理智与握刀的手,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往血肉深处划去。 接着毫无防备的,她蓦地感受到了一阵空间的压缩。 不行…… 这股波动让久泽春理倏然清醒过来,身形摇晃了两下,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至少不能是在这里…… 她毫不犹豫地收起了匕首,转身沖向房门,勐地拉开把手。 太宰治正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低头看手机,听到动静抬头望来,有些错愕地微微撑大了眼睛。 「太宰!」 女人的身体周围有淡淡的光点。 他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身,伸出手几部朝她奔跑过来,但仅仅是在皮肤接触的前一秒,他只来得及听见她的声音—— 「帮我看好他!」 ……她消失了。 ———————— 第29章 她的解药 武士之国,天人入侵,到处都是各种各样顶着猫狗脑袋和神奇犄角在大街上行走的奇怪生物,看起来万分诡异。 久泽春理坐在一家饭店内,看着边上瞪着一双死鱼眼用小指抠鼻的男人,内心十分复杂。 「你现在这是……」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过这个地方了,与其他世界的时间差不同,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是最接近她自身世界的,甚至隐隐过得比她那里还要快一些。 第54页 而面前这个男人——坂田银时,久泽春理在这个世界的流浪同伴兼私塾老同学,几年未见,如今混成了一个万事屋的老闆。 刻了洞爷湖字样的木刀被他随意搁在桌上,男人翘着个二郎腿,天然卷的银髮依旧乱糟糟地顶在头顶。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看透世俗的摆烂气质,且表情十分颜艺地正盯着她进食。 久泽春理停下了舀咖喱的勺子,忽然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看来你吃饱了。」 就在她停住的下一秒,坂田银时立即动作迅速地将她面前的盘子捞了过来,也不嫌弃她用过的,舀起一大口米饭就往嘴里塞。 久泽春理: 「……」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也不再纠结自己吃了一半的饭,开口问道: 「其他人呢,你们全都不在私塾上课了吗?松阳老师现在在哪?」 坂田银时噎了一下,忽然勐烈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要去找水,拿到杯子后便一股脑地往喉咙里灌。 好不容易把堵在喉管的食物全都咽了下去,他撕心裂肺地咳了一会儿,随后一把抓了抓自己捲曲柔软的头髮,斜眼撇嘴: 「阿银我可是毕业好久了,那群傢伙现如今也早就各奔东西,谁知道他们在哪里。」 确实当初在私塾时大家就表现得各有志向,其中很多人都想要在未来成为可以顶天立地的强大武士,总是动不动就缠着松阳老师教导他们刀法。 久泽春理的眼底泛起笑意: 「松阳老师还在私塾里教书?」 坂田银时从边上的小筒子里拿了根牙籤,开始望天剔牙: 「或许吧,也可能早就离开去别的什么地方了,你要是有空可以回去看看。」 听他这么说,久泽春理愣了愣,旋即察觉出些许不对来。 「毕业这么久了,你没有回私塾看过吗?」 「……没必要了。」银髮男人顿了顿,随手将指尖的牙籤丢了出去,接着正回脑袋对上她的眼睛,缄默片刻后又恢復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样子,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嘛不是,阿银我整天忙着讨生活,哪有空一天到头尽想着回到旧地见故人吶。」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提起了精神,勐地把快要翘到桌上的腿收了回来,一下子站起身来,随即没给任何久泽春理任何发言的机会,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后就往餐厅外跑。 两人沖的很快,一屋子的客人和工作人员都没反应过来。 久泽春理跟着他没跑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老闆娘的一声怒吼: 「你小子又给我吃霸王餐——!!」 震耳欲聋,仿佛整栋房屋都被这响彻天际的分贝给抖掉了一层灰。 她看着前面明显已经是惯犯的男人,不自觉的露出了些许笑意。 一直跑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饭店的位置,坂田银时才终于喘着气停了下来,单手撑着微微弯曲的膝盖大口唿吸。 他另一只手的手上还拿着一杯逃跑时从柜檯顺来的草莓牛奶,补充能量似地狠狠咬住吸管吸了一口,接着一抬头,就看见米色长髮的女人正面不改色地在一旁盯着自己。 坂田银时差点又呛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跑了这么久,你是怪物体能吗,怎么一点都不带喘的??」 这才哪到哪啊,又不是边跑边战斗,在彭格列经歷的训练可比这累多了。 久泽春理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 「我一直有在自己的世界锻鍊,倒是你,好像体力下降了很多。」 明明之前的银髮少年虽然也爱偷懒,但是体能和身体素质一直都在私塾算是名列前茅的那几个。 现在长大了,怎么反而体质还变差不少。 坂田银时快速调整了自己的气息,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体,满脸沧桑, 「你不懂,这就是成为大人的必备过程啊,你还有好几年呢。」 「是因为你一直狂吃甜品和宅在屋里看热血漫画吗?」 「这你都知道?!」 久泽春理嘆了口气: 「……我是跟你一起从万事屋出来的。」 她刚来这个世界时,房间里满地的热血漫画和桌上的甜食都还没有收拾呢。 银髮男人顿时露出了一脸看透世俗的表情,仿佛有道金色的圣光照在了他的头顶,就连那双标志性死鱼眼都泛着白润的光泽: 「那些都是圣品啊圣品,单凭你这种功力是不会理解甜品和漫画的魅力的,那可是天使派来拯救人类的精神食量,失去了它们阿银的人生也就该到头了……」 久泽春理跟在他身边,全程微笑地听着男人瞎扯,突然觉得他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黄昏来临,再一直往前走的方向就是坂田银时新开没多久的万事屋,她抬头望了望天空,逐渐慢下了脚步。 银髮男人也止住步伐,疑惑地回头望她。 「你不跟紧一点,要是迷路的话,阿银我可不会委屈自己到处找你哦。」 久泽春理停驻在原地,迟疑半晌,最终朝他开口道: 「你先回万事屋吧,我还想在这附近逛一逛。」 「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逛逛?」 坂田银时掏了掏耳朵,应该是第一次听到她提起这种要求,面无表情地吐槽了一句: 「你真的是本人吗,总该不会是别人变来骗我的吧?」 在他的印象中,久泽春理应该不太喜欢这个世界,她对于那些奇形怪状的天人并不感冒,周围的建筑也不曾被她放在眼里,更是没什么兴趣停下脚步,去仔细观赏观赏这片曾经让她差点饿晕过去的土地。 第55页 唯一能让她觉得喜欢的,好像就只有和松阳老师一起在私塾上课的那段日子,恐怕也是她在这里唯一所留恋的时光。 久泽春理看起来温婉随和,但却仿佛从没正眼看待过这个世界,坂田银时也不理解为什么她今天忽然就突发奇想要自己去逛逛了。 更何况现在她没钱,他也没钱,这人除了在外头到处乱走,根本买不起什么吃的喝的。 ……甚至每次穿过来都是在他的面前,在这个地方,她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坂田银时放下了手,刚想再说什么,却猝然闯入一片温和的碧绿色,对上一道平静而又专注的视线。 他莫名闭上了嘴巴。 久泽春理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注视着他。 从他乱糟糟的银色捲髮,再到随性慵懒的面部表情,从不好好穿在身上的外衫,又到覆住结实小腿的黑色长靴。 从头到脚,完完整整地将他映入眼中。 非要说起来,他们两人其实也算半个,虽然相互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熟络的交流,在私塾时也不会经常待在一起,但好歹彼此都见证过对方幼年期,少年时,以及成年后的模样。 现在的坂田银时和曾经的那个「食尸鬼」相差实在太大了,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人长得更高了一些,身上也多了许多肉。 过往的人声逐渐小了下去,细小的尘粒倾洒于动盪的人间。 久泽春理安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阿银,我这次回去之后,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坂田银时挑高了半边眉毛,用力吸着手中的草莓牛奶,口齿有些含煳不清: 「你不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吗?」 这么多年来,每次都是那种突然出现在眼前,又突然消失不见的操作,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久泽春理柔和了神色,极其轻缓地摇了摇头: 「那边世界有一点状况,我的异能之后可能会出些问题,不一定能再穿过来了。」 银髮男人闻言愣了一下。 「挺好的。」 沉默仅仅只有一瞬,他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去,没什么素质地将空牛奶盒往路边一丢,大喇喇地将双手枕在了脑后。 「喜事啊这是,就在你那个世界好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没什么事就别再瞎跑过来了,毕竟阿银我可没什么闲钱去养你。」 街边的道路长而窄,斑驳的光影交错在这片大地,坂田银时吊儿郎当地挥了挥手,迎着夕阳远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久泽春理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有那么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初那个浑身脏兮兮的瘦弱小男孩,拉着她的手在尸海里跌跌撞撞地摸索,把一切能吃能用的东西都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 有句话坂田银时并没有说错,人总是该向前看。 岁月蹉跎,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大家都在跟着时光的脚步慢慢往前走。 他们都长大了。 坂田银时一直都以为久泽春理在这个世界里最喜欢的人是松阳老师。 但事实上, 【时空中的跳跃音符】向来只会将她带到最信任的人身边。 而她每一次到达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人,永远都是那个会在乱世里顶着一双死鱼眼,带着她拼命生存的银髮少年。 - 这次回到这个世界,久泽春理看见太宰治正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盹。 夜晚的医院地下室很是阴冷,特殊病房的门也被开着,他没有进去,只是守在房间的门口位置,一眼就能望见里面的情形,黑髮少年微弓着背蹲在那,像一只听话的狗狗。 他还记得她离开前说的话。 久泽春理坐下来,伸手去够他微凉的手指。 太宰治下意识回握,强撑着睁开眼皮,睡眼朦胧地看向了她。 「……你回来了。」 「回来了。」 久泽春理将他的风衣领口拢了拢,感受到这里空气中漂浮的冷流,轻声道: 「你上去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吧,等我办完事情就去找你。」 太宰治摇了摇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手环住了女友的肩。 他有些贪恋的摄取着熟悉的气息,大脑的倦怠在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后被缓解了许多,鸢色的双目稍稍恢復一些清明,他缓声说道: 「去吧春理酱,我就在外面等你。」 病房内始终保持着一个样子,枯瘦的老人靠坐在病床前,双目空洞地抬头,望着天花板上唯一的亮灯。 见久泽春理重新从病房外走了进来,他扯了扯嘴角,阴郁的神情也随之覆在脸上。 「只要不将我想要的东西给我作为交换,我是不会将查尔斯的信息告诉你的。」 久泽春理声线淡然: 「我知道,我只是最后来看你一眼。」 她从来没指望能从他这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能告诉她最好,就算是不告诉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不紧不慢地在他病床边缘坐了下来,出声询问: 「你现在散落在外面的傀儡,还剩下几个?」 老人的红色瞳孔中布满了阴霾,就这样冷冷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久泽春理敛眸,嘆息一声: 「我猜你也快要没有任何力量去操控那些傀儡了,不如现在干脆就由我帮你早死早超生,如何?」 第56页 自从他因为夏马尔的偷袭而失去行动能力,被復仇者监狱抓起来关了那么多年后,整个人便如同枯枝败叶般迅速老化,直至今日,即使已经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也早已无法挽救体内逝去的生命力。 就像是一个大口朝下的漏斗,不论如何从上往里面填充能量,流逝的永远比补充进去的要多得多。 他不是人。 久泽春理清楚的知道他需要依靠吞噬他人的灵魂而存活,就像是天生邪恶卑劣的妖物,专门以伤害别人为生。 「你就要死了。」 她无悲无喜地垂眸看他。 「你的灵魂力量不足以让你在异世界继续存活,你的生命力将会逐渐被消耗殆尽,直至永坠地狱。」 他现在整个肉体都像是箍住灵魂的累赘,骨架与身上瘦弱单薄的肌肉就像是无用而又畸形的装饰品,甚至无法支撑起他的身体自主下床走动。 凤镜夜调查出来的信息很全面,资料显示他是被某个黑。手党家族的人送到这个医院,因为其曾经显露出来的强大力量,而暗地里在拿他做研究实验。 直到现在,发现他已经毫无价值之后,便将他丢在这寒冷的地下仓库,任由其自生自灭。 没有人会来看他,也没有人会主动给他餵食灵魂。 曾经肆意妄为的强者沦落至此,何其可悲。 床榻上,老人从始至终都用着一副阴测测的表情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养不熟的背叛者。 他的沉默并没有给久泽春理带来任何影响,云属性宠物化形而成的匕首眨眼间便出现了她的手中。 女人将利刃抵在了他的喉咙,头一次在面对他时换上了一种近乎柔和的神色,轻声问了一句: 「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有着一头枯藻般黑色长捲髮的男人闭上了双眸,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他勾起唇角,声线讽刺。 「我没有名字。」 他说: 「我只是一个在主人临死前下意识放出来的分身,仅此而已。」 他与那个人有着相同的样貌,即使是因意外而流落在异世界里也尽全力地模仿着他,试图成为跟他一样强大的存在,可分身终究只是分身,不论他如何努力,也始终无法取代他。 久泽春理髮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原来你也不过是一只被主人丢了缰绳的丧家犬。」 话音落下,手起刀落。 天花板上的灯光快速闪烁了几下,一股强大而又无法言喻的阴气在房间内瀰漫开来。 那些被吸收为养分的可怜灵魂在此刻终于得到释放,尖叫着在这世上逐渐散去,化为虚无。 午夜,病房门再次被开。 外面早已清醒的太宰治双眼一亮,立即笑着凑了上去,一把抱住女友软绵绵的身体,将脑袋埋在她脖颈间胡乱蹭着。 久泽春理面色如常地揉揉他的脑袋,柔声道: 「久等了。」 「那亲一下。」 黑髮男人笑嘻嘻地抬起脑袋,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单手按住女人纤细的后颈,弯腰在她唇部深深落下一吻。 地下室实在是太冷了,久泽春理任由他胡闹了一会儿后,有些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背,单手捏了一下男友的耳垂,示意他松开自己。 太宰治终于直起了身,转而主动牵住她的手,目光瞥了一眼病房内的情景。 「这个病人是……」 久泽春理拉着他往外走,应声答道: 「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凭心而论,他确实教会了她许多。 在那一段时间里,他费尽心思想让她变得更强,妄图剥夺她所有的情感,将她制成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活傀儡。 是他教她学会了怎样面无表情地杀一个素未蒙面的无辜者,是他以她母亲的生命安全为威胁,命令她为他带来了许多强大的灵魂,也是他不择手段地让她学会了该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甚至会强制性地吸食她的血液,或是癫狂地将自己或是其他人的血液灌入她的喉咙。 他带着她看遍了世界上所有的阴暗面,最终站在由尸海堆成的顶峰,笑着告诉她,只要她能乖乖听话,一切的荣誉都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那几个月几乎是她整个人生的至暗时刻。 一开始久泽春理还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不明白自己究竟能给他带来什么,让他费尽心思这样将她留在身边。 直到有一天,男人情绪失控似地掐住了她的喉咙,用力把她掼倒在了地上,面部狰狞怒吼着: 「不够,不够……还是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灵魂的滋养,不……我得快点回去!」 「你这个废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长?!赶快把你的异能升级,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红色的瞳孔如血一般在夜色中化开,海藻般柔顺的黑髮仿佛具有了生命力,张牙舞爪地在她模煳的视线中铺开一张密集的网。 在那一刻,久泽春理终于想明白了一切——这个男人来自异世界,想要通过她的异能离开这里。 这个老人一直以她的老师自称,但是在她的心里,老师是一个非常神圣且温柔的角色,那会是她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但绝不是以那种方式。 她的老师不会是他。 第57页 外面已然是黑夜,久泽春理和太宰治无言的走在道路边,却一桩过往后,延迟的疲倦便如潮海般汹涌闯入身体的每一处经脉。 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很多要事要做,她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 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又飘到了和坂田银时道别时的场景。 已经成熟的高大男人吊儿郎当地站在她的面前,提起他们过去往事时仍然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眼底却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落寞。 突然,一个可能性毫无徵兆地在脑海浮现,让她蓦地停在了原地。 她想起坂田银时那句轻描淡写的「没必要」,想起他在短暂的愣怔后语意不明地让她不要再回去。 久泽春理一直都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大概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松阳老师。 她想起一张温柔的笑脸,想起那个从来就没有和平过的时代,即使是本身实力再强大的人,也总会面对很多身不由己的决定,以及拥有着一条再脆弱不过的生命。 松阳老师,可能已经不在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久泽春理的大脑如遭雷击,她先是感到有一瞬的茫然,随后心脏骤然开始坠落,发出阵阵钝痛。 与那个男人不同,松阳老师会耐心地教她剑术,会在夜里担心她会因为被子不够厚而感冒,给予了她很多未曾在长辈那儿感受到的关怀与教导。 压抑的情绪再次被打开了阀门,她才刚回来没多久,竟然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波动。 久泽春理这次来东京是有要事在身,每一天的时间对她来说都很重要,她深知自己不能再进行一次归期不定的穿越,令自己的任务出现任何不稳定性。 但所幸这次,她所需要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孤寂无声的月色中,久泽春理忽然张开双臂,颤抖着身躯,在对方有些无措与紧张的视线中紧紧抱住了黑髮男人。 感受到腰间双臂陡然加大的力量,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的拥抱,久泽春理在心中喟嘆一声,身体能量的波动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这是她的太宰治。 ——她的解药。 ———————— 有没有小可爱猜到那个男人的身份了!! 第30章 专业间谍 灰云乌压压一片,漂浮着在天空盘旋。 整个东京都暗流涌动,那个曾在里世界轰动一时,尽人皆知的神秘黑髮男人已经死亡的消息也很快被传了出去。 这段时间久泽春理一直留在东京,开始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太宰治同样有任务在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游手好闲,但时不时也会出门一趟。 亲手解决老人的第二天,久泽春理就收到了一条简讯,得知库洛姆和狱寺隼人都已经赶回了日本。 她看着自家boss新发布的任务内容,微微凝眸。 抓捕查尔斯的任务刻不容缓,这次不同以往,沢田纲吉想让他们长期组队,在行动的时候能够相互协作。 叮铃一声铃铛脆响,波洛咖啡厅的玻璃门被人推开。 店内没什么客人,清清冷冷的。 米白色长髮的女人缓步走入,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周后,随即略有些疑惑地对着店内唯一的女性服务员开口, 「今天就你一人吗?」 「是的,」小梓朝她扬起微笑, 「安室先生今天有事请假了。」 久泽春理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帮我打包一份肉松吐司,再配上一杯黑咖啡带走吧,辛苦了。」 「好的,请稍等。」 少女朝她鞠了一躬,便转身走入后厨。 主要接触的人物不在,久泽春理也没打算多留,她这两天除了和两位同伴保持联络,暗地里进行一些组织的蹲点之外,就是时常会往波洛咖啡厅跑。 那天过后,名为安室透的金髮男人依旧在这里工作,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照常接待着她,久泽春理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现他有露出其他什么破绽。 每天都按时上班准点下班,跟每一位平平无奇为生活奔波的打工人一样。 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请假。 久泽春理接过年轻服务员递来的餐点,回到了大街上,楼上的毛利事务所难得有些吵闹,仰首望去,窗后少女的身形影影绰绰,似乎正双手叉腰无奈地说些什么。 她很快收回视线,低头打开了手机信息,又调了一个人过来关注这家事务所的动向。 安室透绝对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来一个咖啡厅打工,这附近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只有那位最近名声大噪的毛利侦探。 波本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不好草率追踪,但只是看着一家事务所的大概情况,这种小事还是能够做到的。 发送了指令后,久泽春理没再将视线落在一旁的任何建筑上,只是将手机收回口袋,目不斜视地离开了这条冷冷清清的街道。 太宰治因为武装侦探社布置的出差任务,在今早就跟她告知了一声便出了门,与此同时,久泽春理也在傍晚的时间段约了另外两位同事的见面。 太阳逐渐隐去,本就阴沉的天气更加灰暗下来,当她进入到餐厅并找着特定的包厢时,库洛姆和狱寺隼人早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丰盛的菜品摆在桌上,久泽春理席捲着冷风推门而入,接着在仅剩的位置上落了座,笑盈盈地捧起了面前的热茶。 第58页 「久等了吗?」 「没有,我们那也才刚到。」 库洛姆摇了摇头,挥手非常谨慎的用幻术遮掩住包厢的房门,将它与墙壁融为一体,造成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房间的假象,为避免被其他心怀不轨的人注意到。 狱寺隼人一向是个直性子,即使是许久未见也没有什么寒暄的耐性,粗略的打量了她一番,旋即朝她点点头算作打招唿之后便直接步入了正题。 只见他食指微曲敲了敲桌面,另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开口道: 「查尔斯的事情不能再耽误了,我们最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把他抓回去。」 久泽春理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有关于他的最新消息吗?」 「有的,你看一下这个。」 这次说话是的库洛姆。 她从身后掏出了一份密封文件,撤去了上面布下的障眼幻术,随后姿态略显拘谨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久泽春理接过拆封,发现里面是好几张照片。她取出其中一张,就见照片上焦点的那个红头髮男人正站在一辆黑色越野车后,正在和一个戴着墨镜的长髮男人说话。 库洛姆指着那个长头髮的陌生面孔解释: 「这是琴酒。」 一听到这种代号,久泽春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没想到搞了半天,他们一直追踪的查尔斯真的还和这个代号全是酒的组织有了什么联繫。 「我们最近正在追踪调查黑衣组织的人。」 狱寺隼人双手抱臂坐在餐桌边,面上的神色看起来颇为严肃,眉宇间隐隐还透着些许不耐烦: 「他们实在太难搞了,一个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鬼组织,信息资料少得可怜。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的主要人员也分布在全球各地。」 久泽春理轻声询问: 「东亚地区会更多吗?」 「很有可能。」狱寺隼人揉了揉头髮,啧一声, 「现在最重要是没有任何媒介去接触他们。」 「……我倒是最近在接近一个人。」 久泽春理沉思片刻,将当时和山本武的对话以及安室透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这人的身份是个很重要的疑点,在这段时间的交流中,对方一直都在与她打太极,话题稍微触及到边缘内容就摆出一副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无辜模样。 事实上两人的身份疑点彼此都心知肚明,久泽春理尚且不知道对方已经对她解到哪一步,但安室透无非就是公安或里世界成员这两类之一。 既然他不愿意戳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身为卧底确实需要更警觉一些,不然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那个人其实是个专业卧底?」 听完她的讲述,狱寺隼人眉头锁得更紧: 「每次见面都是不同的阵营,那他到底算是公安机构还是黑衣组织的人??」 「……也可能都不是,或许还有别的组织介入。」库洛姆轻轻补充了第三种可能性。 银髮男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烦躁了。 这人搁这玩谍中谍中谍呢? 「目前还不清楚他的底细,仅按照第一次见面的情况来看,我个人认为可能更加偏向于红方那边,并且在公安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久泽春理语毕,又摇了摇头,面色微有些沉重道: 「但不管是公安还是黑衣组织,恐怕都不会是我们的同伴。」 先前横滨莱伊的服药事件还在继续调查。 根据彭格列推进的信息,最终他们在可能成为药品制作商的那些组织里锁定了一个名单,其中黑衣组织就是他们重点怀疑对象之一。 至于公安机构,就更不用提了,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日本官方机构,将所有进行非法行动的团伙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可能会对他们这些里世界的家族组织有什么好脸色。 更何况,关于地狱戒指的信息,这个黑衣组织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查尔斯真的和他们有联繫,他们绝对会对其他家族的人多加提防。 不在背后耍阴招就已经不错了,几乎完全不可能会有合作的机会。 提到地狱戒指,就又是一桩麻烦事。 「目前已知横滨已经有异能者受到影响,如果这个戒指真的能够干扰到异能的稳定或是消除异能……」 狱寺隼人沉吟片刻,紧接着二人的目光全部投到了正端坐在他们面前的米白色长髮的女人身上。 室内暖气很足,空调的微风拂起额边的碎发,久泽春理敛眸,唇边的笑容温和文雅: 「如果真的能做到,那自然也是好的。」 她早已被这样充满了变数的异能困扰很久了。 毫无疑问,久泽春理的战力在彭格列绝对算是顶尖的存在。 只不过她的异能给她带来的不稳定性实在是太多,这导致每一次同她一起出任务的人,都必须将她异能会导致发生的可能意外也算在计划之内。 不是说不相信她情绪控制的能力,只是尽管情绪的平稳确实可以减少发动异能的频率,但它并不是绝对的发动条件,平日里照样会有随即发动的可能。 而在里世界做事,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可以承担任何意外造成的后果。 所有人都想让她的异能得到稳定,亦或是干脆彻底让这样的异能消失,包括她自己也是。 想到这里,久泽春理轻轻转了转自己右手食指佩戴的云属性戒指,无声地嘆了口气。 第59页 「……明天我和库洛姆会去围剿一个组织的据点,他们或许跟查尔斯有一点联繫。」 狱寺隼人一口闷了手边杯中的啤酒,伴随着玻璃杯轻敲桌面的脆响,他的神色略有些迟疑: 「有传闻说那个组织的首领是那个男人的傀儡,不过我这里得到消息,那傢伙已经……」 知道他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是谁,久泽春理面不改色地点头承认: 「没错,前些日子由我亲手结。」 空气顿时陷入一片难言的沉默,片刻后,库洛姆静静地攥紧了手指,转而神色认真的告诉她: 「都过去了。」 久泽春理笑着抿了一口茶水,举起杯子朝两人敬了一下,似乎并不在意地抬眸望向了他们: 「嗯,都过去了。」 那些苦难已经随着男人彻底的死亡被留在了过去,变成回忆中微不足道的一抹痕迹,无法再对现在的她造成任何伤害。 「那傢伙早该偿命了。」 银髮男人紧皱着眉撇过头去,不屑地双手抱臂嗤笑一声。 作为彭格列的守护者,他们或多或少都对久泽春理的过去有过一些了解。 尤其是他,比所有人都更早更清楚地看过她以前的模样。 狱寺隼人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久泽春理的时候,身形瘦小的少女穿着不合身的宽大服饰,长发微乱散落肩头,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竟然只有她手腕处的那一条镶嵌了奇怪宝石的手鍊。 她一直沉默地跟在他好久没见的夏马尔医生的身后,眼中空洞荒芜,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死寂感。 他当时只是远远的匆匆撇了一眼,那样的眼神却像是烙印一般,久久印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大人们似乎正在商讨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良久后,他忍不住又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少女很快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漠然望了过来。 暗沉的碧绿色,如同一潭死水般没有任何情绪。 一瞬间的对视,狱寺隼人立刻像是做错了事一般,紧张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随即不自在地抿起了嘴唇,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什么啊,那样毫无生气的眼神。 明明看起来没比他小多少…… 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 再次正式见到久泽春理时,狱寺隼人已经和初中毕业的十代目来到了义大利,要参加一场黑。手党的家族聚会。 少女的精神看起来明显好了许多,也不再是黯然失色的面无表情,她脸上一直带着一股温和的笑意,一言不发的站在九代目的身旁,安静得像个洋娃娃。 「哦,那是谁?」 他听到山本无饶有有兴致的询问, 「看起来好像跟我们差不多大。」 「是九代目收养的孩子。」狱寺隼人低声解释道: 「听说实力很强,我之前有见过她一面,应该就比我们小两岁多。」 几年过去,久泽春理相比之前已经长开许多,面庞的弧度与五官越发柔和,是一种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长相。 她站在那里,如同花室温养的贵族小姐般穿着一身得体的连衣裙,脸上的笑容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曾经那个毫无生机的小姑娘在记忆中已然变得模煳起来。 狱寺隼人望着她有一瞬的恍然,再回过神后才注意到,身旁的十代目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声音。 他扭过头,发现棕发少年同样看着久泽春理的方向,正神色困扰地思索着什么。 狱寺隼人立即警觉起来,绷紧了身体,凑近他询问了一句: 「怎么了吗十代目,她有什么问题?」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只是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忽而低声呢喃了一句: 「那个女孩,虽然一直在笑,却总给人一种很悲伤的感觉呢。」 狱寺隼人愣住了。 - 突如其来的来电振铃打破了房间内短暂的安静。 久泽春理点开手机,发现是太宰治打来的电话。 她神色抱歉地望向了餐桌对面的狱寺隼人和库洛姆,得到两人理解的点头后,才将听筒靠在耳边,点开了通话键: 「太宰?」 「呀~春理酱!」 太宰治轻佻的语调传入耳畔,音线里有种遮掩不住的兴奋感: 「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餐厅里和同事吃饭呢。」 久泽春理也软下了嗓音,轻笑一声, 「怎么了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这里抓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傢伙哟。」 太宰治歪过脑袋,在冷风中斜斜睨了一眼边上被五花大绑捆住的男人,唇边弧度更深: 「要来看看吗春理酱,我把定位发给你哦。」 久泽春理闻言愣了愣,眉梢微挑,好笑出声: 「这么开心,是抓到谁了?方便现在透露给我吗?」 「是一个正在执行任务的狙击手。」 太宰治也不再绕关子,施施然在男人面前蹲下身,伸手掐上他的双颊端详着面庞,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的代号……」 「叫莱伊。」 石子投入湖面,激起一片波澜。 久泽春理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前不久横滨金髮壮汉的身影,顿时正色起来,暗自思忖几秒后开口: 「亚洲面孔?」 「是呢。」 她抬眸望向正看着自己的两人,很快有了决定: 「把定位发给我吧,我会跟同事一起过去。」 第60页 得到青年的回应后,电话很快就被挂断,库洛姆注视着她的神色,轻声问道: 「怎么了吗?」 「你男朋友是抓到什么人了?」 狱寺隼人从她刚刚说出的几句话中得到些许信息,又见她面色难得如此严肃,不免也有些困惑。 久泽春理收起手机,言简意骇: 「他抓到了一个代号莱伊的亚洲人。」 莱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无边无际的黑夜笼罩着东京的天空。 久泽春理一行人下了车,来到太宰治所标记的地点。 这是一间地理位置非常隐蔽的地下室,位于东京城市正中心的商场。 久泽春理一推开门,就看见国木田独步闭眼斜靠在门边的墙壁,而在他的身边,太宰治正饶有兴致地笑着坐在一叠木盒子之上,面前是一个昏厥的黑髮男人。 他们进来的动静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力,太宰治偏过头,立即就见到了自家女友站在门口的身影。 「春理酱,你来啦~」 他的双眸瞬间闪过一丝亮光,毫不犹豫地从木盒子上跃了下来,全然忽视了女友身旁的另外两人,如同一只没有骨头的大型动物,黏煳煳地凑上去附身抱住了她。 国木田独步顿时露出了一阵牙酸的表情,眼不见为净地扭过头去。 一旁的狱寺隼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久泽春理的小白脸男友,面色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对方一直抱着久泽春理的脑袋勐蹭,便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他没忘了过来的正事,和库洛姆同时将视线移到了地下室内的男人身上,抬步走了进去。 久泽春理则是满脸无奈地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轻轻将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随后跟又一次被搭档辣到眼睛的国木田独步打了一声招唿。 等她来到莱伊的身前时,狱寺隼人已经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他脖子周围是否有任何易容的痕迹了。 库洛姆也朝她摇了摇头: 「没有被施展过幻术。」 久泽春理颌首,将目光投回昏睡之人的身上。 这是一个身形修长,肌肉紧实的男子,额前垂下一缕略带捲曲的刘海,肩后留着一头乌黑的长髮。他的面颊微微凹陷,线条分明的脸庞散发着一股凌厉而肃穆的气息。 这样的容貌确实完美符合山本武先前的描述。 身边的太宰猫猫还在美滋滋地勾她的小指头,久泽春理捏了捏他的手掌心,轻语道: 「你们怎么抓到他的?」 太宰治笑着贴近了她的耳畔,低声回答: 「我和国木田接到任务在这里调查商场的工作人员,正好看到他背着一个大包袱想要从楼梯上去阳台,形迹十分可疑。」 这家商场是这条街道楼层最高的建筑,它最顶层的阳台视野自然极好,附近的场景都能尽数收入眼底。 太宰治单手摩挲着下巴,继续道: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声狙击枪响,对面商业楼内瞬间陷入了混乱。我们立刻意识到或许是这个人有问题,便耐心在楼梯口等待了一会儿,直到对方下楼,趁其不备将他迷晕,遮住监控带来了这里。」 这个傢伙身手不错,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后立刻动身反抗,如果不是身后背着一个装着狙击枪的碍事大提琴袋,以及他们猝不及防撒出的迷药,光凭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两个人,恐怕还没有办法把他制服。 狱寺隼人站起身来,听到他的话后紧蹙着眉: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莱伊?」 太宰治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接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部黑色的手机,乖乖递到了久泽春理的面前: 「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久泽春理接过手机打开,屏幕上显现出一个信息页面,发件人是一个醒目的大写字母g,收件人则是莱伊。 简讯内容简洁明了,只有一个命令:击毙一个名叫上村路仁的男人。 她将手机转交给库洛姆等人,然后抬起头来,面带疑惑地问道: 「今天对面有发生命案?」 他们来的时候明明没看到任何警方的踪迹,对面的商场外围也没有什么警戒线环绕。 「没有命案发生。」 国木田独步回答了她的问题,他的视线快速在狱寺隼人和库洛姆身上扫了一圈,旋即单手推推眼镜,神情严肃: 「这也是我们正在疑惑的点,莱伊失手了。」 那一声枪响之后,他们设法将莱伊带到了这里的地下室,紧接着便开始分头行动。 由太宰治留下在这守着人,而他则立刻动身去对面商业楼内调查详情,还特地出示了身份,跟匆匆赶来的警官解了一下了当时的情况,结果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商场内原来还在同一时间发生了一场偷窃案。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被偷窃的失主正是莱伊的目标人物。他们当时一直在商场内部快速奔跑移动,好巧不巧莱伊下手时偷窃犯和目标正在进行缠斗,子弹恰好打在了偷窃犯手中的匕首上。 忙碌了一天的国木田独步神色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警察来得很快,几乎是在枪响的下一刻外面就想起了鸣笛声,这傢伙的任务不出意外是失败了。」 库洛姆下意识呢喃了一句: 「……这也太巧了。」 各种巧合同时发生,简直像是有人在故意搞破坏一样。 沉默中,太宰治慢悠悠的语调在昏暗的地下室内缓缓响起。 第61页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所有人的视线霎时间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黑髮青年微俯着身,将下巴搭在自家女友的肩上,鸢色眼眸在光线暗淡的空间中透出一股莫名诡谲的色彩。 他笑了笑,微眯起眼。 「或许这个莱伊,他根本就不想让自己的任务成功完成呢?」 ———————— 第31章 无一倖免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卧底吗?」 国木田独步低声呢喃了一句,再一抬头,就见另外几个彭格列的人都是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想推眼镜的手不免顿了一下。 「怎么了?」 久泽春理嘆了口气: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黑衣组织的人本来就难找,他们唯二接触到的两位成员还都有可能是别处派来的卧底,这个运气就连她也觉得十分神奇。 恰好这时,一直靠坐在角落,垂首昏睡着的黑髮男人忽然轻微动弹了一下。 仅仅只是难以察觉的颤慄,仓库内的所有人却不约而同地在一瞬间将注意力全放在了他的身上。 赤井秀一的大脑还有些昏沉,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在下楼时遭到了暗算,手臂和大腿传来明显的束缚感,他挣扎着撑开眼皮,模煳的视线慢慢上移,然后便措不及防对上了明晃晃的几双眼睛。 赤井秀一: 「……」 「啊,醒了醒了,这种事情直接问本人就好了嘛。」 太宰治眨眨眼,随即一脸不怀好意地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带着引诱意味,刻意压低的轻缓嗓音在封闭的地下室内显得格外阴恻: 「来……告诉我们,你是哪个组织派来的?」 男人明显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此刻脸线紧绷,眸色冰凉,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看起来是个犟脾气。 他不说话,太宰治便开始大胆猜测: 「公安?」 久泽春理沉吟几秒: 「cia?」 库洛姆轻声开口: 「fbi?」 狱寺隼人对此表示不太理解: 「……话说为什么都要往红方猜?」 国木田独步: 「……所以你们都已经确定他一定就是黑衣组织的卧底了,是吗?」 他抽了抽眼角,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又马不停蹄地出差来到东京,此时只觉得太阳穴胀得难受。 赤井秀一全程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听不见他们说话似的。 狱寺隼人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开始觉得烦躁了,想掏炸弹的手蠢蠢欲动: 「现在怎么办?直接把他干掉,还是把他当成诱饵等其他同伙来救?」 话音落下,就听得男人忽然冷笑一声。 「你们等不到的。」 嗓音因为长时间未曾开口而变得格外沙哑,他双手都被捆缚在身后,微仰着头看向他们,唇角微勾,语调讽刺。 「如果我一直没有回去,他们只会把我当成弃子或是叛逃者,不可能会花费心思来救人。」 「那可不一定。」 太宰治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 「我们可没说来救你的会是哪个组织的人。」 赤井秀一扯了扯嘴角,闭上了毫无温度的眼眸,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久泽春理拿出来看了眼信息,又将目光瞟向不远处没个正经样,正笑嘻嘻跟人质对话的太宰治,暗自思索了片刻。 她知道武装侦探社最近一定也急迫地想要找到地狱戒指的下落和信息,毕竟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和健康问题都与它息息相关。 同理,港。黑也一样。 就算夏马尔的蚊子疗法有抑制异能失控的效果,但那也无法保证这个方法会永久有效,更何况他们又不能让夏马尔医生一直留在横滨。 一天找不到地狱戒指,他们就多一分隐患。 边上的狱寺隼人和库洛姆似乎也收到了什么信息,同时拿出了手机。 在看到简讯内容后,脸色微变。 久泽春理想了想,还是将太宰治拉到了身旁。 「太宰。」 她轻声开口,气息尽数喷洒在敏感的耳尖,太宰治忍不住抬手揽住了她的腰,更紧地贴了过来, 「怎么啦,春理酱?」 「我们有事需要先离开一趟,这个人就交给你审了。」 久泽春理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指,眉目柔和: 「在调查查尔斯这件事上,彭格列有意向跟武装侦探社合作,如果可以的话,把这个消息带给你们社长,希望他能考虑一下。」 太宰治偏头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旋即微俯下身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又亲昵地搂着她亲了亲唇瓣,露出了一副猫咪似的满足神色。 「知道啦」 他再次埋头往女友的颈窝蹭了蹭,唿吸着爱人身上的淡香,如果身后有尾巴,恐怕早已开心得高高翘起了。 久泽春理摸了摸他的脑袋,跟在库洛姆和狱寺隼人的身后出了地下室。 外面的太阳彻底落下,月色悬空。 晚上的天气更加阴冷,狱寺隼人在路旁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脸上的表情也彻底沉了下去。 库洛姆的神色同样不好看。 大家都于夜色中缄默着,在心中默默消化突如其来的噩耗,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打破这一片寂静的氛围。 云雀恭弥派来的车很快就到,他们神色凝重地上了座,一路来到彭格列在日本的分部。 第62页 整个基地冷冷清清,走道内没有任何人在外游荡,只有头顶的监控不时发出器械的响声。 狱寺隼人推开了云守办公室的大门。 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闭目靠坐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膝盖,黑色的髮丝沾上汗水贴在鬓边,稜角分明的面庞透着不正常的苍白。 他的唿吸略显沉重,胸膛起伏的弧度也十分明显。 久泽春理缓缓坐在了他的身侧,声线轻细: 「……云雀先生?」 云雀恭弥睁开了双眸。 他的神色有一瞬的恍惚,眉峰蹙起,涣散的瞳孔很快重新聚焦。 「……来了。」 他微微坐正了身体,即使是现在,男人的背部依旧坚挺,仿佛永远傲骨铮铮,再大的创伤也无法将他的嵴骨弯折。 「到底怎么回事?」 狱寺隼人双手环臂,毫不客气地在他们对面坐下,欲言又止好半天,最终满脸兇狠地磨了磨牙, 「你被查尔斯摆了一道?」 云雀恭弥眉头皱得更紧,气息沉郁。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屛住了唿吸,看着男人掀起眼帘,黑色的眼眸在光线折射下映出冰冷锐利的光泽。 久泽春理敛眸,安静等待着他开口说话。 他们之所以会抛下手中的事情,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就是因为在刚刚收到的那条信息通知。 简短的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彭格列的云守,他们的战力天花板之一,坐镇分部无人敢招惹的云雀恭弥。 ——他的火焰力量失控了。 不仅如此。 整个彭格列的日本分部内,但凡是有能力使用属性火焰的成员,也在同一时间全都遭受到了同样的情况。 无一倖免。 ———————— 第32章 她的猫 火焰失控的消息必须保密,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也就意味着彭格列将会迎来一堆又一堆的麻烦。 一时之间,整个分部都显得格外焦头烂额起来,忙着封锁信息,统计人员身体数据,偏偏又对火焰失控后造成的健康异状束手无策。 那枚古怪的地狱戒指除了查尔斯谁都没有再接触过,他们对它功能的解也太过欠缺,就连那些受害者本人也无法准确描述出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确认云雀恭弥状态好一些之后,久泽春理几人来到了彭格列的监控室。 大多数成员都在医疗房间,整个室内就那么几个人,数据在大屏幕上被调动,主机台的程序人员不停地敲打着键盘。 很快大屏幕一闪,一个红髮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画面里。 他像是进自家后花园一般大摇大摆地走在基地的走廊里,甚至还有那个闲心在路过摄像头时挑衅地竖起一根中指。 周围巡逻的员工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路过,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这么大个人一样。 时间显示是的晚上一点二十分。 狱寺隼人拳头都捏紧了,看起来恨不得直接冲进屏幕里去把人拎出来揍一顿,说话时都格外咬牙切齿。 「这么说,他在昨天凌晨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基地?」 「查尔斯是个幻术高手。」 久泽春理神色凝重,出声提醒道。 「我们看到的或许只是他想要给我们看的。」 在那些优秀的幻术师面前,任何事物都可能会是假象。 库洛姆紧紧抿着唇角,经过这么多年的成长,她显然已经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佼佼者,但却仍然会在自小生存在里世界的前辈手中遭受挫折。 她没办法透过屏幕来观察几个小时以前的查尔斯是否真的使用了幻术。 如果是骸大人在这里…… 垂在身侧的指尖忽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库洛姆立即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转过头去,是久泽春理朝她偏头露出的温和笑容。 她愣了一下,回以一笑,心中自责内疚的不安情绪也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狱寺隼人显然气的不轻,在一旁狠狠砸舌,而久泽春理皱眉望着视频内红髮男人的一举一动,心中再次陷入了沉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按照云雀恭弥的说法,他几乎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受到攻击的,或者说在那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潜入基地靠近了他。 甚至在遭受到攻击之后,他连攻击者的面容都没有看到,对方便已经离开了现场。 这不应该。 他和六道骸两人打了这么多年,不说对幻术有多了解,至少也该熟悉这种攻击方式了才对。 这么想着,她扭头去问一旁跟着他们来到监控室的文职人员: 「云守大人的检测报告出来了吗,里面有没有查出什么药物成分?」 那人愣了一下,立刻站直了身体。 「我这就去问!」 久泽春理移开了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监控录频中。 只见查尔斯双手插兜拐了个弯,半晌后,本该呈现出他身影的另一个走廊摄像头的画面里却依旧空无一人。 工作人员立刻快进视频,所有摄像头录下的视频中,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男人身影的时间,已经是在距离现在的一个小时之前。 大概是云雀恭弥遭受攻击的不久之后,他毫无徵兆地铁出现在彭格列的大门口,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第63页 狱寺隼人磨了磨后槽牙, 「他中间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干嘛去了?」 没有人能做出回答。 去拿报告的部下姗姗来迟,将手里捧着的一叠资料交到久泽春理手上, 「这是已经出来的,目前包括云守在内的一部分成员的报告。」 久泽春理大致翻了翻,果不其然。 「所有失去能力的成员都有受到某种药物的影响,目前还在检测成分,但有一点非常清楚,这绝不会是他们所熟知的任何一种药物。」 她抬起头,望向了正看着自己的狱寺隼人和库洛姆,嘆了口气: 「看来麻烦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突然现身在基地,又莫名使用了古怪药物袭击云守的查尔斯很可能已经跟其他的某个组织达成了合作或是什么交易,彭格列现在背腹受敌。 「……暂时先把目标锁定在黑衣组织吧。」 狱寺隼人沉默良久,才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事情或许也没有我们想像的那样复杂,基本的调查方向不要乱了。」 - 两天后,浮于白云之间的阳光正好,久泽春理和太宰治面对面坐在奶茶店里,享受着难得的约会时光。 黑髮少年软着身体,将下巴搭在光滑的桌面上,又微微侧过头去,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抬眼去瞄她。 「春理酱最近都好忙,好久都没有和你单独相处了,接下来这两天可要补偿我哦~」 「嗯……得看情况呢。」 久泽春理单手托腮,笑吟吟地望着他。 这两天她因为云雀恭弥的事情暂时住在了基地里,在公寓独守空房的太宰治因此不满抱怨了许久,每天手机的简讯记录里放眼望去简直一堆的垃圾信息轰炸。 字里行间都是一副见不到她简直好委屈,好悽惨的控诉。 只可惜这次事态严重,什么时候休息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听了她的话后,太宰治明显眼底的幽怨更深,久泽春理抿了口奶茶,温声询问: 「那个莱伊有说什么吗?」 「没,」黑髮青年撇着嘴角耸了耸肩, 「那傢伙嘴巴紧得很,暂时还查不到他到底是哪里的人。」 久泽春理对此毫不意外,起码他们现在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出去走走吧。」 杯中奶茶已经见底,她看向对面,自家男友的那一杯也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杯口的吸管早已被啃噬得惨不忍睹,就像是被人逮着狠狠泄愤了一通。 太宰治没说什么,只是将奶茶往手边一移,紧接着便兴致勃勃地站起了身。 他绕过小玻璃桌来到久泽春理的身边,弯腰精准地牵起了自家女友的手,微微用力,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那就走吧~」 跳跃的语调在奶茶店悠扬的音乐声中响起,门口的铃铛清脆悦耳,柜檯后的服务员抬起头,只看到携手离开的两个背影。 作为一个人口大城市,傍晚的东京总比横滨热闹了许多,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其中也不乏有像他们这样随处散步的情侣。 在路口等待红绿灯的间隙,久泽春理忽然感觉到有某种毛茸茸的触感从脚踝处传来。 「嗯?」身旁的太宰治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低头看去,只见一只不足三个月大的小奶猫正拿自己的脑袋不断蹭着自家女友的脚踝,柔软的尾巴也高高竖起。 它身上的毛通体全黑,尾梢的颜色略浅,似乎才长出来没多久,有一种可可爱爱的乱绒感,那双猫瞳水润润的,嗲里嗲气的叫唤简直就像是在撒娇。 久泽春理微微往后移了移步子,那只奶猫便也跌跌撞撞地跟着往前一倒,还坚持不懈地用柔软的身体在她脚边蹭来蹭去,黏人的样子简直和某人如出一辙。 久泽春理瞥了眼身侧双手抱臂,眉梢微挑的太宰治,蹲下身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 「哎呀,看来它很喜欢春理酱呢。」 太宰治轻声调侃了一句,随后将视线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一个正抱着纸箱子的小女孩急匆匆赶来。 他看着她在他们身前停下脚步,接着露出了一个极具迷惑性的清爽笑容: 「小妹妹,这是你家的猫?」 「嗯……嗯。」 女孩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应该是才放学不久,身上的校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原本看到陌生人后还略显紧张的身体也因为太宰治露出的笑容而放松了些许。 她看看黑髮青年,又看了看他身侧面目温和的女人,嗫嚅着嘴唇,发出了有些软糯的声音: 「对的,这是我的猫。」 奶猫的尾巴缠绕上了纤细的指尖,久泽春理抬起头来,缓声询问: 「很可爱的小猫,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 她飞快抬眸瞄了一眼太宰治,小声地回了久泽春理的话。 还未步入社会的小孩子总是拥有着格外敏感与怕生的心灵,比起高挑又深不可测的成年男性,她还是觉得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大姐姐说话更自在一些。 「买猫吗,小姐姐?」 抱着装猫箱子的小姑娘垂着脑袋看她,迟疑了很久才怯生生道: 「我没时间养它了,只需要50日元,猫粮和猫窝都可以一块送给你。」 说着说着她便抱紧了箱子,面上流露出的却是显而易见的不舍。 耳垂冷不丁被人暧昧地揉捏了一下,久泽春理抚猫的动作微顿,轻笑了起来。 第64页 「不用了。」 她双手托着幼崽温温软软的身体,将小猫从地上举起,又缓缓放进了少女的臂弯。 眉眼微弯,碧波涟漪。 「我家里已经有一只猫啦。」 ———————— 肺炎住院了,最近有些疲累,大家也要注意身体 第33章 落雪 人在倒霉的时候,就连约个会都不太平。 当人们如同受惊之鸟四散奔跑时,久泽春理站在自家男朋友的身边,在唿啸的狂风之中,面对着轰然炸响的炮火心情复杂。 这几日关于查尔斯的追查毫无进展,彭格列各个基地也没再出现什么其他事故,他们虽然没有放松警惕,却也同样不再像之前那样状态紧绷。 偶尔出门在不远处跟男朋友约个会这种小事,当然也是被允许的。 就是谁能想到就连难得的约会日,也能让他们碰到什么突发事件。 「哪里来的炸。弹?」 太宰治伸手揽住久泽春理的肩膀将她护到怀里,避开了那些朝他们冲撞而来的路人,不满地抬高了眉毛。 久泽春理也很无奈: 「最近东京的事故突发率确实有点高了,光是报纸上刊登的兇杀案件就有好几件。」 「可不是嘛。」 太宰治突然哼笑一声,修长的指尖在久泽春理的发梢上绕了几圈,随后轻轻一拉,以一种极轻的力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微微朝一侧扬了扬下巴, 「你看那边。」 久泽春理偏头望向他示意的方向,立刻看到了一群才从埋了炸。弹的商业楼中冲出来的案发当事人们。 而在那群人之中,一个穿着职工人员服装,正在安抚大家情绪的金髮黑皮俨然十分显眼。 男人穿着职员专属白衬衫,左胸口还别着一枚名牌,他似乎对于视线的捕捉非常敏锐,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将目光投了过来。 久泽春理: 「……」 是你啊,老熟人。 这几天她忙着陪自家男友,倒是没有再去波洛咖啡店,但这位先生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是不是反而变大了? 她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 「安室先生,好巧,在这里也能看见你。」 看到他们过来,男人脸上原本维持的笑容微妙地僵了一瞬,很快恢復了常态,面不改色道。 「没办法,为了挣点口粮,人总该有点副业。」 那是一点吗,他就差走出日本去给他们彭格列打工了。 太宰治此时已经一头扎进人群,热情而又不失礼貌地包揽了安室透方才安抚疏散人群的工作。 原本还在疑惑双方对话的人们纷纷转移了注意力。 久泽春理嘆了口气,和这位半个老熟人的话语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 「所以,总是在打工的劳模先生,你们组织的人养不起你吗,还是公安机构都已经开始亏待员工了?」 安室透愣了一下,脸上和善的表情也逐渐收回,他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反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了一句: 「你是彭格列的人?」 久泽春理右手指尖在左手戒指摩挲了几下,笑了笑: 「显而易见。」 金髮男人拇指抚了抚下巴,思忖半晌后像是做出什么决定般开口: 「那你们得小心了。」 久泽春理瞬间凝眸,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什么意思?」 「黑衣组织最近正在秘密进行与义大利某个家族的合作。」 安室透的瞳孔很是深邃,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近乎是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欧洲里世界那边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对方似乎和你们那个家族有些过往纠纷。」 闻言,久泽春理的心微微往下一沉。 彭格列发展至今,要说完全没有树敌是绝对不可能的,然而算来算去,在义大利真正有能力跟他们叫板的却少之又少,但各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果真的因为合作交易而联手对付他们的话,确实会有点麻烦。 ……但也不是不能应对。 她很快收拾好心里的情绪,面上的表情依旧温和,微微敛眸间,唇边的笑意也越发柔和。 「我知道了,谢谢你。」 安室透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四目相对,双方眼中皆是神色莫名,直到一只手突然横插进他们眼前,自从等到警方过来并协助疏散完人群后便一直没有说话的黑髮青年摆了摆胳膊,不满地拉长了尾音。 「好~对视结束——」 太宰治脑袋微仰,几步上前挡在了久泽春理的面前。 强行阻断了两人的视线后,他慢悠悠地朝金髮男人开口: 「那么安室先生,现在我们来算算我们之间的帐吧。」 被成功转移注意力的男人困惑地看向他, 「我们之间的帐?」 什么时候欠下的帐,他们之间认识吗? 太宰治清了清嗓子,竖起一根手指。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几天前公安那里以非法使用异能力的虚构罪名误捕了一位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稍等。」安室透抬起一只手,嘴角依旧挂着礼貌微笑,不紧不慢地打断道。 「那我想你应该找错人了,真是不巧,事实上我是黑衣组织安排进公安的卧底。」 「好说。」 太宰治话锋一转: 「前段时间你们黑衣组织有人在横滨闹事,还打伤了我的一位同事,你看……」 第65页 他话完没说还,安室透就反应极快地嘆了口气, 「好吧,实不相瞒,其实我就是公安的人。」 太宰治挑高了眉毛,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很抱歉。」金髮男人摊手,眉眼无奈: 「那位叫做谷崎润一郎的少年用异能给横滨地区造成了很严重的损害,紧急情况,公安这才将他带了回去。」 久泽春理: 「谷崎?」 作为某侦探社成员的女朋友,久泽春理对谷崎润一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相反,她甚至对于那对年龄不大的兄妹有着很深的印象。 第一次遇到他们的时候,彼此也都和武装侦探社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两年前的冬天,彼时的太宰治还没加入武装侦探社,才离开港。黑正式步入洗白期的他内心尚且还残存着一丝微妙的茫然,于是久泽春理就像是收养一只流浪猫一般,顺理成章地将他拐入了自己的小公寓。 洗白期的工作并不轻松,太宰治同样从来不是一个循规守矩的人。 尽管两人住在同一个居所,也时常会找不到他的人影。 那日的天空还下着如同棉絮一般的大雪,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带着尖锐锋芒的寒流刻在骨头上,像是要将浑身血液都冻结。 太宰治已经三天没有回到公寓,打出去的电话也从没被人接通过,久泽春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带上雨伞便出了门。 手上便于联络的戒指毫无反应,她独自一人撑着伞,在路边厚重的雪地上踩出一长串的脚印。 纯白的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太阳收敛了亮光,就连天边的云雾都显得阴沉。 她安静地走了一段路,终于走到了此次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被荒废的,如同旧世纪被战乱波及的大教堂一般的残破之地。 与记忆中相比,所有死亡的气息早已被风吹散,干涸的血液也都融入泥地,但那些灰色的过往却永远地停留在了这里。 在那房屋大厅的中央,最容易被黄昏眷顾的地方,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故人曾在那里安然睡去。 久泽春理又往深处走了几步,踏入大厅的同时收起了手中的雨伞,雪花抖落在地,很快化成一点点深色的水迹。 她抬起头,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一圈。 太宰治不在这里。 ……看来是找错地方了 她在心里嘆息一声,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在下一秒冷不丁听到一声极轻的抽泣。 紧接而来的便是少年人慌乱却不失温柔的安慰。 「没事了,直美,没事了。」 那还微彻底从变声期脱离的嗓音轻细而又清晰。 「别哭,别怕,坏人都被哥哥打跑了。」 久泽春理瞬间停住了动作,米白色的长髮因侧头的动作而柔软地从鬓后散落,她脚步一转,极轻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墙的另一侧,一对兄妹蜷缩在角落里。 女生靠坐在墙边,身上穿着的学生制服略微有些脏乱,黑髮胡乱贴在脸侧,鼻尖与眼眶被泪水与冷气晕染成后显眼的红晕。 而在她的面前,少年一身轻便的休闲装,手里还拿着明显分量不轻的购物袋,脸上带着细小的擦伤,正蹲着身子手忙脚乱的去擦拭妹妹的泪水。 久泽春理的动作向来悄无声息,正处于情绪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他们之间隔了一道稍矮的瓷砖墙,原本充当窗户的玻璃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被炸成了碎片。 她看着两个孩子湿透了的衣衫,单手撑在瓷砖上方,上身微微前倾,另一只手将悄然张开的雨伞抬起 头顶的落雪倏然停下,取代而之是的一道温和的阴影。 兄妹两抬头望去,而后不约而同的愣在了原地。 少年还未出口的话语卡在喉咙,女生也在那一刻停止了抽泣。 她放下了揉着眼眶的双手,仰着有些狼狈的脸颊,在那一潭明净的碧色中恍惚了一瞬,呢喃开口: 「……天使姐姐?」 久泽春理没忍住笑了。 「外面不冷吗?」 她轻声询问着,抬眸间,不期然对上远处一片沉默的鸢色。 「雪下得有些大,进来休息一会儿吧。」 ———————— 第34章 突袭 这场爆炸案发生的突然,所幸没有多少人真正受伤。 各种鸣笛声混合在人群的喧闹之中,救援的车辆来了一批又迅速撤离,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将整栋大楼围得严严实实,挨个询问路人记下笔录。 「所以说,谷崎出什么事了?」 得益于太宰治很早就出示了自己的武侦证件,久泽春理等人暂时远离人群,靠在树荫旁,一边关注着事态发展,一边分心开口交流。 「前几天横滨那边出了点小状况,」太宰治解释道, 「有不安分的老鼠看武侦的骨干大多不在,就开始想要恣意挑事了,谷崎可能是用力过勐,总之最后公安来调查的时候,把他也带走了。」 久泽春理点头,表示理解。 武装侦探社这段时间名声大噪,作为被官方正规承认的特殊机构,很大程度地压制了一些叛逆者们那蠢蠢欲动想要犯罪的内心。 现如今成员们出差的出差,异能力受到影响的也尽可能地隐匿了自己的行程,社长不在,明面上只剩下了一个没多少战力的侦探和两个才加入的新人,那些人便有些压抑不住了。 第66页 日本果然是个危险的国家。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她基本都没有过过多少太平日子,总是在或被动,或主动地涉入到各种事件当中。 这么想着,久泽春理略带谴责的目光望向了一旁装哑巴的安室透。 「这个国家犯罪率真的太高了,这算你们的失职吗?」 金髮男人心情复杂地回道: 「你以为我当初是因为什么才决定来干这行的?」 谁知道呢,总归不会是为了钱。 … 彭—— 谈话间,又是一声巨响从大楼内轰炸而出,高耸的楼层在一瞬间被成功爆破,碎石溅落。 三人立即回身抬头,紧接着又是一声爆破,玻璃碎片伴随着粉尘一起占据了视线,在阳光下折射出危险的亮度。 「那里有个孩子!」 「什么?!不是说所有人都已经撤离了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接二连三的惊唿声此起彼伏。 商业大楼的外侧,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男孩单手扒住了楼层外面的横樑,应该是被爆炸时产生的气浪推了出来,此时在热流的震盪中看起来十分吃力,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安室透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绷紧了浑身肌肉,他瞳孔微缩,迅速回过头去,下意识地想要抬腿冲去救人。 可还没等他真实做出行动,肩上就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回过神来的下一秒,身侧的久泽春理便已经快速冲过去,她动作敏捷地躲开碎石,翱翔的巨鹰因为紫色火焰的剧烈升腾而展翅啸叫。 「别紧张嘛~」 太宰治从他肩上收回手,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这么担忧那些受害者,被人看见了可不好哦。」 安室透沉默下来。 这场连环爆炸案本身就和黑衣组织脱不了关系,再加上暗处似有若无的一双眼睛,他心如明镜,确实不应该表现得太在意。 金髮男人心底嘆了口气,面上却散漫地勾起唇角,将目光放在了能够更加光明正大救人的那道身影上。 不远处的久泽春理由原本拽住鹰爪的姿势改为翻身踏上鹰背,随后瞬间一跃而起,借力蹬上高空。 「松手!」 她高声喊道。 几近竭力的男孩甚至来不及辩识那句话的声源以及对象,几乎是下意识地照做,放松了整条手臂的肌肉,脱力之后的失重感倏然袭来,下一秒,一双纤细却有力手臂将他稳稳揽进了怀里。 云鹰盘旋一圈后很快低空冲来,再次成为借力板帮助主人回到地面。 她轻盈地像是从天而降的飞鸟,落地时足尖轻点石砖,布料柔软的裙摆微盪,连半分声音与尘土都没有激起。 男孩没有回过神来,周围人也没有回过神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两秒,随后再次喧闹起来。 各种夸赞与惊嘆的语句入耳,没有理会后方混乱的声音,久泽春理将怀中抱着的男孩小心放回地面,面上笑容温和,开口时明显放轻了语气。 「江户川小朋友,下午好啊。」 她抬手理了理男孩乱糟糟的头髮,道: 「有没有哪里受伤?」 「久泽姐姐!」 江户川柯南看起来对能够在这里见到她这件事感到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双眼放光: 「刚刚那是什么?一只带着火的大鹰,好厉害!」 久泽春理站直身体,指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 「那是姐姐的武器哦。」 男孩配合地哇了一声,鼻樑上松松垮垮的镜片在阳光折射下极快地闪烁了一瞬。 作为寄养在毛利小五郎家的「小孩」,江户川柯南经常在波洛咖啡厅或者回侦探事务所的路上碰到这个气质温婉的女人。 同时经过一段时间明里暗里的打量,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绝对不会多么简单。 只不过这位久泽小姐对他和他身边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偶尔投来的观察目光也丝毫感觉不出任何的攻击性。 礼貌又温和,总是点到为止。 所以尽管女人对身份危险的安室透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这个披着孩童外皮的少年侦探也依然没办法对她生出太多的戒备心。 他在观察的同时,久泽春理自然同样对他也有一些的解。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熟悉的身影,故而有些担心的问道: 「毛利先生他们呢,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是啦,」江户川柯南曲起食指挠了挠脸颊,拘谨道: 「其实我是和——」 话完没说还,就被远处的声音急急打断。 「工,」 高中生少年奔跑而来,目光触及到几人后像是烫到一般惊了一下,口中的话随之一转, 「柯南,你没事吧?」 称唿改口改得很快,但对于一些极其敏锐的人来说,还是有点明显了。 久泽春理和太宰治快速对视一眼,旋即她偏头望向来者,总觉得这副面孔看起来有些眼熟。 那黑皮少年尚且还没察觉到她偶尔投来的隐晦视线,正蹲着身子跟江户川柯南说话,从衣服上的黑灰可以看出他方才估计也是在爆炸中经歷了一遭。 直到起身,他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旁边三人身上。 「你们好,我是服部平次,是这傢伙的朋友。」 少年抓了抓脑袋上乱糟糟的头髮,笑着朝他们礼节性地做了个自我介绍,目光扫过几人的面孔,最终在久泽春理的脸上顿住。 第67页 四目相对。 「啊……」 他愣了一下,那双碧色眼睛似乎在他脑海中记忆的某一处盪了盪,紧接着便是一抹困惑浮上表情。 大概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注视维持了太久,服部平次明显听到一声不满地轻啧,他寻声看去,黑髮青年正笑得一脸清爽,仿佛刚刚从未发出过什么声音。 太宰治鸢色的双眸紧紧盯着他,笑容中莫名有种危险的感觉,他近乎是轻声细语地询问道: 「我女朋友好看吗?」 服部平次顿时汗毛直立。 「不,误会了。」 他有些慌乱,尴尬而又手作无措地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觉得这位小姐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 原本沉思的语调蓦然拔高,记忆中蒙蒙的那一层雾散去,黑皮少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足以自证自己别无二心的证据,语速极快地脱口而出。 「我想起来了,几年前的大板火锅店,我们在一起兇杀案的现场见过面的!」 他这么一说,久泽春理也瞬间有了印象。 那天…… 对上太宰治挑眉询问的目光,她微微笑了笑,避重就轻道: 「我确实在先前出差时有遇到过一次兇案,服部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侦探。」 那天她因为太宰治突然使用了副戒而难得有些心神不宁,还得抽出精力应付圆滑的合作者,对周围的人都不太关注,但不可否认破案的侦探确实优秀,在寥寥无几的线索中依旧精准抓住了兇手。 安室透注意到一旁的小不点正有点紧张在东张西望的动作,一把拎住男孩的衣领,单手将他提了起来,狐疑道: 「话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出来逛商场吗,就两个人?」 江户川柯南整个人一僵,讪讪笑着打哈: 「是啊是啊,最近小兰姐姐最喜欢的外套被划破了,我们正打算来这里买件一样的送给她呢。」 服部平次也立马反应过来,尬笑着接话: 「没错没错,毕竟她过几天要和男朋友去甜蜜约会嘛,当然要穿好看点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江户川柯南突然捂嘴勐咳。 他的反应令太宰治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弯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一脸核善地关心道: 「怎么了小朋友,呛到了吗?」 「呃咳,嗯,刚刚在里面吸了好多烟,」男孩涨红了脸,艰难出声: 「……后劲有点大。」 ……看来都不太会撒谎啊。 久泽春理移开目光,一转眼,就见身边的安室透也是神情复杂。 久泽春理知道江户川柯南不是普通小孩。 如果不是对方的身体素质和普通人没有两样,用彭格列黑科技也检测不出任何特殊能力,她差点就以为这也是个和里包恩拥有类似遭遇的藏拙者了。 本来都快接受这可能就是个比同龄人聪明的普通孩子的猜想了,现在看来……另有隐情啊。 她嘆了口气,抬手牵过自家男友的手腕,低头看着江户川柯南的眼睛开口。 「不管怎么说,安全第一,知道吗?」 江户川柯南愣了一秒,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嗯。」 久泽春理笑了笑,微微启唇。 「那……」 告别的话语尚未说出口,第一个字的尾音就被堪称粗暴地收了尾。 脑海拉响警铃的一剎那,她勐地推开了身旁的太宰治,绚烂的紫色火焰同时覆上骤然出现的刀刃。 电光火石间,兵器碰撞的声音乍然响起。 久泽春理眸低泛起冷意,隔着微颤相交的武器,对上对面那双暗沉的眼睛。 从空气中凭空出现的红髮男人笑了一下,随后指尖戒指勐地亮起。 眩晕袭来。 ———————— 第35章 疑问 世界在那一刻徒然寂静。 仿佛被人在大脑内敲下沉重一击,神经也随之被腐蚀殆尽,久泽春理的视线霎时飘忽了一瞬,原本稳定对峙的大太刀也突然脱力,眼看着就要被压制下去。 「嘭嘭!」 巨大的枪响打破凝滞的空气,第一声快速连接着第二声,迅勐的子弹穿入男人握刀的手掌,查尔斯立刻吃痛松手,太刀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他皱眉抬起双手,源源不断的粘稠血液从掌心的伤洞滴落,在土地上砸出几抹暗红的圈晕。 不远处的太宰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黑漆漆的洞口还有硝烟未散。 几乎没给他反应的间隙,在红髮男人视线转来的下一秒,青年紧接着便将准心微微上移,果断开响了第三枪,随后看都没再往那边看一眼,毫不犹豫地将武器往服部平次怀里一丢,上前几步扶住了有些失力的久泽春理。 而那第三颗子弹精准无误地穿过了男人的太阳穴,却只是打散了一片虚影。 「春理酱,没事吧!」 「春理姐姐!」 久泽春理现在感觉很奇怪,她像是掉进了软绵绵的云朵,视线飘忽模煳,只能隐约分辨出有几个人影裹着看不清的迷雾围了过来。 她晃了晃脑袋,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熙攘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身躯微微颤了一下,久泽春理只觉得体内的某种力量变得极其混乱,还有一股像音符一样躁动的感觉缠绕着心脏,消极又活跃,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感。 第68页 她几乎能感觉到异能力【时空中的跳跃音符】在血液中疯狂尖叫,扭曲着想要突破那层身体的屏障。 但这种感觉在被太宰治半搂住的那一刻消失殆尽,精力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了滞涩的无力感。 「这是……哪里?」 服部平次的低喃唤回了她的注意力,久泽春理眸色微凝,这才发现他们此时正身处一个奇怪的空间。 一片空旷的土地,放眼望去除了岩石与干涸的大地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幻术。 她立即警惕起来。 要说久泽春理最讨厌和什么类型的强者战斗,幻术师这个职业当仁不让要排到第一。 技能简直充满了不确定性,强大的幻术师几乎可以做到改变地形和空间,创造出一片利于自己活动的领域,将入网的对手捕杀。 久泽春理视线扫了一圈,发现安室透并没有被放进来。 还来不及多想,变故突生,尖锐的巨石蓦地毫无徵兆地从地里破土而出,陆地开始震盪,裂开无数噬人的缝隙。 「小心!」 「什么东西?!」 服部平次脚下一滑,差点掉入脚下的裂缝,他心惊胆战地左右扫了一圈,一把捞起江户川柯南,将他夹在臂弯里,慌忙躲避着无差别攻击的巨石。 太宰治也带着久泽春理往边上撤开,屈起手指将她散乱的鬓髮绕至耳后,轻声询问: 「感觉怎么样?」 久泽春理露出苦笑, 「说实话,有点糟糕。」 怪不得就连云雀恭弥当时在中招后都是那种状态,这滋味确实不太好受,她现在光是支撑自己站着,就已经感觉快要虚脱了。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产生了微妙的波动,两人皆默契地止住了话语。 剎那间,红髮男人从他们后方倏然现身,太刀噼头砍下,久泽春理蓦地摇晃了一下后勉强站直身体,一把将太宰治扯至身后,单手举起武器挡住攻击。 相比起之前,这一击挡得明显吃力了许多。 她仓促后退了两步,身后的太宰治也被撞得一踉跄,稳住身形堪堪抬头,就见久泽春理已经抬腿踢上刀背重新调整好姿势,随后便是一个前沖发起了进攻。 她没办法使用云属性火焰,只能单纯挥舞大太刀来进行战斗,还要注意躲避时不时从土中突刺偷袭的尖锐石锥以及脚下忽然裂开的地缝。 大太刀在空中滑出流畅的弧度,直击敌人命门,查尔斯弯腰后仰,轻松躲过这一击,随后毫无徵兆地突然消失。 久泽春理屏息凝神,静了两秒后,忽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地勐地扭头朝不远处的人影喊到。 「服部,弯腰!」 话才脱口而出的那一秒,代替她赶过去的黑髮青年一把按住服部平次的脑袋狠狠往下压,伴随一道轻微的破空声,覆着靛色火焰的太刀擦过他们的发顶。 太宰治快速从还没反应过来的黑皮少年手中取走武器,漆黑的手。枪流畅无比地在指尖转了一轮,接着抬臂朝前就是一枪。 正中眉心,但毫不意外,打中的依然是一片虚影。 服部平次:? 他喘着气站直身体,强咽下一口口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所以,」脚下的地面又裂开一道缝隙,少年夹着男孩立刻往旁边跳开,几乎是喊着出了声, 「原来你丢给我之前根本就没关保险的吗?!」 多危险啊,他揣着那把枪的时候甚至都没注意枪口是不是对着自己啊喂! 黑髮青年回头朝他清爽一笑。 与此同时,后方从地内凸起的石椎上竟是如同树枝分叉般又生出一柱石椎,横着直直刺向太宰治的后脑,在相差不到十厘米距离的时候,一道身影倏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锋利的刀刃将岩石噼开,碎屑迷了视线,久泽春理差点没能拿稳武器,强撑着提起大太刀,凭藉着多年来与六道骸,玛蒙以及各个雾属性强者交战,从而锻鍊出的敏锐洞察力,快速判断出了查尔斯此时最有可能在的位置。 足尖一转,手腕施力翻过大太刀并反手精准握住刀柄,随后大臂带动小臂,从下至上,对着服部平次的身后毫不犹豫地挥去。 铛! 又一道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 嘭! 子弹紧跟而上,没入肉体。 一击不成,腰腹部还白白中了一枪,查尔斯也变得有些暴躁起来,他再次退开,抬手间,地狱戒指的亮光再次闪烁。 久泽春理没给他耍其他花招的机会,当机立断继续发动攻势,配合太宰治的子弹将敌人步步逼退。 又是一柱石椎在她面前破土而出。 刀刃横斩破开,她顺势挥动手臂旋身发力,柔软的髮丝连同衣裙旋转出绚丽的弧度,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阀门忽然被人暴力破坏,紫色的火焰骤然一涌而出,如同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将二人一口吞下,团团裹住。 可糟糕的是,这次的火焰并不是出于久泽春理自身意愿而用出的能力,现在她体内的力量完全不归她的控制,这样毫无规律的输出反而让身体的负荷变得更加严重。 而查尔斯为了自己不被失去秩序的火焰力量所波及,也随之将雾属性火焰覆盖上了身体,隔绝兇勐异常的云属性火焰。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忽然不受控地抽动了一下。 第69页 地狱戒指散发出的气息诡谲而危险,当戒指上面鬼面的眼中靛色亮起时,久泽春理明显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滞涩。 宛如瓶中沸腾的汽水被木塞狠狠堵住,寻不到出口却又想要拼命往外钻,整个人都陷入了难言的闷躁。 久泽春理咬牙动用巧力将大太刀挑起,以武器本身的重量压制住太刀,下一秒脚下土地突出石椎,她当机立断松开武器原地跃起空翻,同时手腕用力将刀刃没入地面,下降时顺势以刀柄为轴心,整个人飞身朝着查尔斯的脑袋屈膝侧踢。 查尔斯也干脆丢下了武器,抬起血淋淋的双手,一把拽住久泽春理的脚腕往下用力一拉。 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子弹才刚触及外层就被高纯度的火焰湮灭,连灰都不剩。 太宰治心算一下了,发现弹夹内的库充也所剩无几。 他索性再次丢掉枪械,往前一步,还没待他真正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打断他继续靠近的就是久泽春理的一声轻呵。 「别过来!」 覆盖两人的火势骤然加强,久泽春理翻身脱离对方的钳制,重新拾起武器对上红髮男人,深知自己已经彻底失控。 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按住了查尔斯,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眩晕伴随着噁心感席捲了神经。 随后,在包括当事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于狰狞扭曲的焰色中,周围的环境倏然发生了变化。 尖锐的石椎与干涸的大地消失了。 「……嗯?」 公园内,坐在长凳上的男人咬了一口手中的喜久福,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且很是狼狈的两人,挑起了半边眉梢。 失控的火焰熄灭了大半,只剩下零星的火花萦绕在女人的周身,映得那双碧色眼眸有种幽然的明亮。 那柄几乎快要等身长的大太刀被死死抵在胸前,刀刃上游丝般的紫光愈减愈弱,直至完全消失。 压在她身上的红髮男人明显已经没了意识,肩膀到胸口被大太刀划出血红的一条长横,食指尾节戴着一枚古怪的鬼面戒指,断断续续地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哇哦。 他轻吹一声口哨,将装了甜品的购物袋放在一旁,起身来到了两人前方,接着一把揪住了软倒在久泽春理上方的红髮男人的后领。 「我记得你哦。」 男人像丢垃圾一样将查尔斯甩开,随后转向久泽春理,朝她伸出手,有些兴奋地开口道, 「第二次见面,可真是给我带来了好大的惊喜呢,小姐~」 久泽春理仰首,看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立即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来到了哪一个世界。 看来失控的异能力将她带来了这里。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握住了对方递过来的手。 借力站起身后,久泽春理极快地环视一圈,旋即有些困惑地轻蹙起了眉,很快发现了现在情况的古怪。 在没有太宰治的帮助下, 【时空中的跳跃音符】因为地狱戒指的影响而失控发动,她能理解。 身为地狱戒指的使用者,一切的罪魁祸首,查尔斯因为她异能的波动而被牵连一同带了过来,虽然之前没有过相似的经歷,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可为什么她穿越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夏油杰? ———————— 除去初次进入一个世界,久泽春理的异能力基本都会将她带到完全信任的人身边 第36章 有些想他 最近的武装侦探社总是瀰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忙碌而又压抑。 国木田独步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前,中指与无名指并在一起,抬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 桌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近期周边城市各个角落不为人知的动乱,以及与横滨交接口的一些数据指标。 前几天他们侦探社才接到一份关于大批量宠物失踪的委託,由于顶樑柱江户川乱步不在,这份工作的主力自然而然落到了他们头上。 但就目前情况看来,大抵是由于某些傢伙的心不在焉,结案的速度可能并不会太理想。 也不是说毫无头绪,只是比起以往类似的案件,这一次的进展明显慢了很多。 国木田独步的视线转到正躺在沙发上阅览这几天新闻报纸的黑髮青年身上。 太宰治半阖眼皮,两耳带着一副蓝牙耳机,看起来颇为漫不经心的模样,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报纸的文字上,却半晌没有纸张翻页的动静。 国木田独步有注意到那傢伙无名指根部的紫色指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闪烁一次。 他知道那是只属于久泽春理和太宰治之间的联繫方式,每一次亮起的指环便昭示着太宰治一次试探地唿唤。 此时距离久泽春理的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半月。 出事那天,他们从东京回来后,太宰治仅仅消沉了一个晚上,很快便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第二天,看起来一切如常。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的「好搭档」一如既往地翘班,一如既往地旷工,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每天像个不务正业的闲人一样玩失踪。 然后被出来寻人的国木田独步抓包挨揍。 一个星期过去,太宰治的状态有了些许的转变,偶尔能看到他或是满脸哀怨地抬头望天,或是萎靡不振地口吐幽魂。 第70页 时不时还能听到他念经似地喊久泽春理的名字,活像个被抛夫弃子的鳏夫。 然后被忙不过来的国木田独步强制办公。 一个月后,太宰治的精神明显地急躁了起来。 他直接失联了整整一个星期。 后来国木田独步从彭格列的人那边了解到这期间太宰治去了很多地方,一家罕为人知的私人医院,一处环境危险的断崖,甚至还千里迢迢跑去拜访了远在义大利的久泽春理的妈妈。 他仿佛一个濒临崩溃的困兽,时刻处于失控的边缘,只能通过不断寻找爱人的痕迹来聊以慰藉,饮鸩止渴。 动用戒指也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永远拨不通的电话,空旷的公寓,每时每刻都像是一根尖锐的利刺,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 等再见到青年时,国木田独步很轻易地就感觉到了由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颓丧感,仿佛被剥夺了所有活力,迷茫且毫无生机。 有时候他明明在笑,却无端让人觉得寒冷无比。 「你要不再联繫联繫彭格列那边?」 实在看不过去他这副模样,国木田独步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也许久泽小姐已经回来了,只是因为什么事情没能及时联繫你呢?」 空气一瞬间的凝滞,国木田独步的滑鼠一顿,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不经意间踩了雷。 他立刻就要开口补救: 「抱歉,我的意思是……」 「在说什么呢,春理酱当然会第一时间来联繫我啊。」 阴柔的语调打断了他未完的话语。 太宰治将报纸随手扔在一旁,懒洋洋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单手抚上无名指根的云戒,眯起眼睛朝国木田独步笑道: 「她当然会第一时间来联繫我哦。」 他固执地重复了一遍,摩挲戒指的指尖泛白,语气却放得更轻, 「只要春理酱回来,就算不是出现在我的身边,不管有什么原因,她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让我知道,你不会懂的,国木田君。」 是是是,他不懂,他又不是恋爱脑。 国木田独步心底疲惫地嘆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回到电脑屏幕里失踪案的文件上,滑鼠滚轮翻动,认真阅读着调查到的资料,却在下一刻,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太宰……」 镜片上倒映着一行规整文字,他张了张口,低低呢喃出搭档的名字,随后勐地转过头来。 「快来看看啊你这傢伙,这次的委託人,好像和久泽小姐有点关系!」 - 「诶?是说春理酱吗?」 武侦办公室内,样貌柔美的长髮女人坐在另一端的沙发上,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 她迟疑几秒,开口道: 「我认识的,她和我的哥哥是同事,我也曾有一段时间受过她的照顾。」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鼻樑的眼镜, 「你的哥哥是笹川了平?」 「是的。」 女人看起来有些拘谨,她抿了抿唇,低声开口: 「我本名笹川京子。」 她的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气质看起来很干净,光是坐在那里就令人觉得恬静舒适,太宰治望着她,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与久泽春理的第一次见面。 影影绰绰的月光从天空照入隐晦角落,少女身姿挺拔,匕首在指尖翻转后形成了一个利守益攻的姿势,在黑夜中回眸而来。 她唇角的笑容温和而又优雅,就连眉眼弯起的弧度都是那样完美,看起来极具亲和力。 可她当时开口时说话的语调却又那么冷,看向他的眼中仿佛带着尖锐的利刃。 仅仅一瞥,太宰治便在那一瞬间看到了眼前少女柔软外表下的危险本质,是淬了毒的白色蔷薇,是暗波汹涌的平静湖面,是潜伏着的,足以致命的攻击性。 ——是他的伊甸园。 温度适宜的办公室内,黑髮青年心中喟嘆,再一次不自觉抚上无名指的云属性戒指,轻轻摩挲着。 还在跟委託人解情况的国木田独步察觉到身边人的心不在焉,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撞了撞对方的腰。 太宰治很快回神,调整姿势重新将双手撑上桌面,曲起指尖敲了敲桌面,单手托腮偏头看向笹川京子。 「既然是春理酱的朋友,为什么要用上川花子这个名字来联繫我们呢?」他笑了一下,放缓了声音, 「在委託人信息诈骗的情况下,我方有权单方面撕毁合同,这点你该知道的吧?」 「抱歉,因为家人从事行业特殊的缘故,在一些情况下我会使用假名。」 笹川京子垂眸,面对这样的质问也丝毫没有露怯,茶水上方氤氲的雾气升腾,她也随之撩起眼皮,视线上移,朝他们投去了困惑的目光。 「我对他们工作上的事情也不了解,请问……你们是春理酱的朋友吗?」 听到这句问话,太宰治嘴角的弧度有一瞬间的僵滞,但他很快恢復了状态,开玩笑般地调笑道: 「哎呀,春理酱竟然都没和你提起过我吗?」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笹川京子也如实回答道: 「我们联繫的不多,已经有两年没见过面了。」 话音落下,对面黑髮青年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连带着脸上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我是春理酱的男朋友哟~」 第71页 「啊……」 显然是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笹川京子愣了两秒,这才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回应,她抿了抿唇,很快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您就是春理酱的男朋友,她有跟我提起过您的。」 「是嘛是嘛,她是怎么说的?」 听到这话,太宰治立刻坐直了身体,提起兴致问道。 他这时候倒表现得像是个开朗阳光的年轻人了,先前古怪不定的情绪波动仿佛都是错觉。 笹川京子开口道: 「她说,您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很在意您。」 笹川京子想了想,索性打开手机,找到她与久泽春理两年前的聊天记录,放到了他的眼前。 页面很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背景装饰,零零碎碎的简讯左右交叉,分别代表了正在交谈的两个不同的人。 【京子:春理酱,这次任务完成后,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春理酱:明天就走喔,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回去呢。】 【京子:咦?春理酱交男朋友了吗?】 【京子:稍微有些好奇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春理酱:前段时间刚确定的关系。】 【春理酱: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哦。】 【京子:听起来是位很优秀的先生,祝福祝福。】 【京子:难得过来,再在并盛多玩一段时间吧,跟你男朋友稍微打个招唿嘛,我想他会理解的。】 这条简讯再往下一栏便是一行显示了两分钟以后的时间,似乎是对方在这段时间内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 【春理酱:不啦,我得回横滨了。】 视线被定格在手机屏幕上,连唿吸都变得缓慢许多,太宰治垂眸,安静地看着那几行信息,半晌没有出声。 【春理酱:我的爱人虽然经常会故意表现出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内心不太有安全感哦。】 【春理酱: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多留出一些时间陪陪他呢,况且因为这次出差,我们也已经有近一个月没见面了。】 【春理酱:我有些想他了。】 第37章 南柯一梦 笹川京子有一只小狗。 不过一岁左右的年纪,天天迈着小短腿朝她摇尾巴撒娇,是她从烂尾楼角落的纸盒缝隙里抱出来的。 笹川京子很喜欢这只小狗,悉心照料了两个多月,这次跟朋友来横滨旅游也不忘带着。 案发的时候她们正在购物,上一秒小狗还在黏煳煳地蹭她裤脚,哪曾想当她交完钱后,一个回头小狗就不见了踪影。 她与朋友急得跑了整条街都没有找到,小狗本身又是安静亲人的性格,可能被陌生人抱走了也只是一声不吭。 正好她们听说在整个横滨乃至日本,武装侦探社的口碑都很是不错,于是笹川京子便打算给这个侦探社递一份委託。 又想起前段时间自家兄长有提到过关于彭格列近期紧张的趋势,朋友与家人对外界情况的警觉令笹川京子思考片刻,决定在填写信息时用沢田纲吉他们办理的假身份。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笹川京子的解释合情合理,两人便也没揪着假身份这点不放,又问了一些小狗失踪前后的细节之后,便立刻放人离开了。 可能是出于涉及到久泽春理的缘故,太宰治终于正经起来,串联线索开始认真查案,他的脑子好使程度毋庸置疑,很快就有了眉目。 然后,在与笹川京子聊过的第三天,沢田纲吉亲自过来了。 谷崎直美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身穿便服的陌生青年气质淡然地站在门口,他额前棕发略有些散乱,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就像是个正巧散步到这里的普通大学生。 那双暖橘色的双眸泛着剔透的光泽,在视线偏移看向她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很快绽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您好,我是沢田纲吉,请问太宰先生在吗?」 「在的,您稍等。」 谷崎直美从瞬间的惊艷中抽离,回过头,朝将身体整个缩在沙发里面的人喊道: 「太宰先生,有人找您!」 「嗯?谁啊?」 昨天熬夜查资料,一小时前才休息的太宰治揉了揉太阳穴,慢吞吞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那些原本摊在他身上的报纸因为这个动作纷纷滑落到了地上。 青年打了个哈欠,神情蔫蔫地朝门外望去,原本无精打采的面庞在目光触及到来者的面孔后立即正经起来。 「哎呀,这可真是稀客。」他弯腰拢了拢地上的资料,戴上了那副假笑面具, 「这不是彭格列的首领大人嘛,有什么事劳烦您千里迢迢从义大利赶来我们这小地方?」 「您先请进。」谷崎直美闻言侧了侧身体,将客人请进办公室内坐,沢田纲吉也没扭捏,又朝她笑了一下后便踱步走近了黑髮青年所在的沙发。 「太宰先生,你该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 他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太宰治的对面,直视着青年,难得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开口道: 「正巧近期不忙,我来了解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 久泽春理离开的时间太长,就连彭格列那边也有些坐不住了。 即便之前她也不是没有因穿越失联过一个月的时间,但这次到底情况特殊,还有查尔斯以及地狱戒指等不确定因素,把义大利的事情忙完之后,沢田纲吉立即便动身买了日本的机票。 第72页 久泽春理是他重要的同伴,如今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有权利知道所有的事情经过。 太宰治倒也没打算瞒着,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到最后,就连久泽春理离开时身上带着几处伤,沢田纲吉都了解得十分清楚。 「我知道了。」 谈完的时候已经傍晚,沢田纲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太宰治明显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顿了顿,还是开口安抚了一句。 「别担心,她会平安回来的。」 他语调过于平静,没有用上任何关于「一定」, 「可能」之类的词语,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笃定得就连一旁的谷崎直美都忍不住侧目。 不可否认,沢田纲吉确实是个非常有魅力的领袖。 他的存在就像是里世界一座独一无二的灯塔,只需要维持着自身闪耀的光亮,就能吸引无数人朝他靠近,以他为中心去凝聚。 久泽春理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她决定追随的对象,信任亲近的朋友,大多都是那样强大并温柔的人,同类相吸,包括她自己也是这样的存在。 太宰治侧过头,表情微不可察地淡了些许。 沢田纲吉离开的时候,也是谷崎直美起身去送的,青年笑容和煦,从一个橙色的小匣子里取出来一盒糕点放在她的手上,说是送给武侦的礼物。 暖橘色的柔光在他眼底漾开,与天边的余晖相融。 谷崎直美捧着那盒包装的糕点,看着青年在落日暖光下离开的背影,不自觉地低声呢喃了一句。 「……彭格列,都是这么温柔的人吗?」 - 另一边,久泽春理微蹙起眉。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多月,可查尔斯仍然还处于昏迷状态。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甚至她都已经彻底适应了自身异能堵塞的状态,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一次未醒。 「毕竟穿越异世界这样独特的能力,只有你才拥有,对吧?」 看着她这副愁容,五条悟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双手枕在脑后,大喇喇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会议桌前的椅子上。 他拿出口中的棒棒糖,原本有些含煳的话语也变得清晰起来, 「所以有没有可能,异世界的人,其实并不能在本世界活动?」 久泽春理陷入沉思。 她以前从没带别人一起到异世界过,所以也没办法确定这是不是由于世界排斥的缘故。 但是……。 「不一定。」 她想起那个如妖魔一般以生物灵魂为养料,自诩是她「老师」的黑髮男人,眸色暗了暗。 「我也在自己的世界遇到来自过异世界的人,他同样可以自由活动,只不过有一些条件。」 久泽春理说着,忽然感觉身体又是一阵无力,她顿了一下,旋即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 而就在她手前,一团被人揉捏的废弃纸团忽而升腾起紫色的火焰,将它吞噬殆尽。 「哇喔。」 五条悟看着眼前桌上突然燃烧起来的小纸团,挑了挑眉,很不走心的感嘆了一声, 「又开始了?」 「……抱歉。」 要说第一次见到对方能力失控的景象,五条悟还会觉得有些新奇,那么现在可以说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段时间内,因为她的失控可闹出了不少的事情,比如大爆发时差点把整个房子烧了等等。 久泽春理嘆了口气。 她抬起右手,拇指上的骷髅戒指闪着诡谲的光泽,映在那双碧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这是从查尔斯手上摘下来的地狱戒指,导致她异能失控的罪魁祸首。 可现在即使这枚戒指已经到了她的手上,她却对于自己的异常毫无办法,毕竟要想掌握地狱戒指也是有个先天条件的,只有雾属性的人才能充分发挥出其的力量。 她凝视着那戒指上的骷髅半晌,神情复杂地垂下眸子,放下了那只手。 五条悟知道她着急回去,倒是没说什么,于他而言这只不过是生活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就好像走在街头时随手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时兴起将它带回去养了几天。 猫咪的状态有些异常,偶尔会将家里弄得一团糟,给他添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都是顺手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只不过流浪猫总归是要离开的,她的心不在这个家,那便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留下她,他倒也说放手就能放手,哪怕是一声不吭的消失,今后也不会去感到什么留恋。 最多觉得有点可惜,生活中好不容易出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很快就又消失了。 他偏着头,黑色眼罩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有从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才得以窥见几分此刻的心情, 「说起来,你那天见到我的时候很明显在找什么人,是你之前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朋友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久泽春理早就对这个人恐怖的敏锐程度有所了解,因此也没感到太惊讶, 「是的,我之前每次穿越都会到他的身边,所以当时下意识地在找他的身影。」 她想起夏油杰神出鬼没的那段时间,留了个心眼,没有多透露什么关于他的信息,不过五条悟大概也只是随口一提,比起那个所谓的朋友,他明显对她口中透露出的某个信息更加感兴趣。 第73页 「每次都是?」男人挑了挑眉, 「所以为什么这次是我?」 「可能是异能的异常导致的?」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久泽春理也有些迟疑, 「毕竟就连这次我穿越到的时间点也不对劲。」 在她的认知中,这个世界的流速绝对是比她那个世界慢了很多的,对她来说的几年时光可能仅仅只是这个世界的几个星期。 可那天她跟五条悟聊过之后,却错愕地发现自上次他遇到她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的时间,明明距离自己上次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 「哦。」五条悟指尖摩挲着下巴, 「你的异能在正常情况下,是会在一个世界锁定一个人,然后让你每次都穿越到那个人的身边吗?」 「……差不多是这样。」 「你在遇到我之前,还有接触过别的人吗?」 「几乎没有,大多都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虽然只短短见了一面,但恐怕除了夏油杰之外,在这个世界里,久泽春理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白髮男人。 「是吗,如果在这之前,都没有意外是准确穿越到他身边的话,」五条悟有些漫不经心地提出一个猜想: 「那么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那个人……」 他抬手比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久泽春理愣了一下。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逻辑,如果她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已经去世,那么会穿越到其他人的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不过她始终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细想。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见她沉默下来,五条悟开口道: 「需要我帮你去调查一下看看吗?」 「……算了。」她缄默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本就不需要追查的那么清楚。 她和夏油杰也不过才见几面,如果他还活着,她自然会在心里祝福他余生顺遂,如果他已经过世,那么再调查也就没有什么意义,知道结果也只会徒增惆怅。 作为这个世界的过客,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终究只是她今后记忆的一角,在这个世界中所产生的羁绊也不过南柯一梦。 梦醒了,有些人便註定不会再见。 第38章 画册 关于宠物失踪的委託调查进行得非常顺利,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小团体,应该是一群以盗窃宠物来盈利的动物贩子。 确定好目标所在的地址后,国木田独步将调查到的结果整合成电子邮件发给了笹川京子,并表面武侦明天就会针对那伙人有所行动,询问对方需不需要跟他们一起去。 有些委託人确实要求参加后续的抓捕行动,想要第一时间看见案发现场的场景,但国木田独步其实并不建议,因为涉及到了一些安全问题。 邮箱很快收到了回信,只是没想到他们发邮件的对象是委託人笹川京子,给他们答覆的人却是彭格列的首领沢田纲吉。 他在邮件里先是礼貌的表示了感谢,接着直接向他们要了具体的地址信息,考虑到委託人跟彭格列的关系,国木田独步也没有多想,将位置发了过去。 那边很快回復了邮件, 「辛苦了,明天早上8点,我们在这附近见面。」 然而翌日,当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到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沢田纲吉的身影。 那群团伙的据点是在一处已久的车库,封闭的四面墙让它从远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破铁盒,唯一的大门处,从上往下的铁门紧紧闭合着,隔绝了外界的光景,将罪恶隐藏。 太宰治观察着这间车库,突然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见门框的缝隙内升腾起几缕骇然的白雾,扩散之处凝上一层冰霜。 意识到里面大概率是出了什么情况,他回头眼神示意搭档,国木田独步从后方几步上前,毫不犹豫地用力往上推开铁门,房间里的景色猝不及防撞入眼帘。 首先是扑面而来的寒流,席捲着雪霜与白尘向外涌出,这足以将人冻伤的寒气只持续了一秒,便消弭于空气。 然后才是屋内令人膛目结舌的场景,没有想像中的纷争,吵闹,也没有任何激烈战斗过的痕迹。 狭小的空间内,所有的人都被定格在了原地,厚厚的冰石将他们密不透风的包裹在内,透过大门,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佛璀璨钻石。 只有一个例外。 特殊材质的手套贴合皮肤,青年身姿挺拔,独身站在结了霜的窗前,听到动静后,面无表情地斜眸看了过来。 仅仅只是一瞬的威压,那双冰冷的眼睛顷刻间便柔和了许多,额前燃烧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你们来了。」 沢田纲吉从容地摘下手套,朝他们走来, 「我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这群贩子商量着打算离开,便紧急制服了一下,抱歉,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 国木田独步有些语塞,欲言又止片刻后谨慎地提出了疑问, 「这些人,还活着吧?」 「当然。」沢田纲吉勾了勾唇,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感觉跟在处理食材一样简单, 「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他们解冻。」 「不,先就这样放着吧。」 确认不会危及到生命之后,国木田独步便无所谓了,他一边打电话联繫相关的官方机构,一边在心底感嘆这能力真好使。 第74页 「这个能力真方便呢,遇到有谁闹事的话,只需要把那些闹事者全部冻住,瞬间就能安静下来了。」 一旁的太宰治慢悠悠地说出了他心底的想法。 「确实如此。」沢田纲吉对此深有感触, 「偶尔我的同伴打闹或争吵得比较严重时,我也会用这种方法使他们冷静一下。」 感受到太宰治默默投来的强烈注视,他顿了一下,随后晒然一笑, 「安心,我没有对春理酱用过这招,她永远是最令人省心的那个。」 - 这两天,久泽春理能察觉到身体中的异能有些躁动。 大概是她心神不宁的状态实在有些明显,坐在一旁抱着零食袋看电视的五条悟调侃着开口道: 「放轻松,女士,就算你真的因为异能抛下他离开这个世界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又不是你的男朋友。」 这里的「他」指的是还躺在床上的查尔斯。 久泽春理揉了揉眉心,低声解释, 「我在意的不是他这个人本身,而是他的能力。」 「嗯哼,所以?」五条悟挑了挑眉, 「他现在昏迷不醒,而他的戒指现在可是在你的手上。」 「我使用不了戒指,这才是关键。」久泽春理笑容苦涩, 「如果由于异能的异常,我并没有回到原先的世界,而是去到其他世界,到时该怎么办呢?」 「但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这枚戒指对你的影响正在减弱。」 五条悟歪着头朝她的方向瞄过来,懒洋洋道: 「如果你的异能恢復正常了,就算是不小心到了其他世界,难道还需要担心最后回不去吗?」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久泽春理陷入沉思。 她确实很早就察觉到,在最开始自己那个世界的时候,异能的失控分明是最厉害的,堵塞与无力感都非常强。 而现在异能却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躁动起来,失控外泄的火焰也越来越小,从一开始动不动就烧个房子,到现在只是很小的火苗,这就说明了地狱戒指的效果正在逐渐减弱。 不知是由于异世界能量体系,还是原戒指佩戴者查尔斯仍处于昏迷的原因,但总归在这里,这枚戒指的影响并不是永久的。 这意味着只要离开原来的世界,或者远离查尔斯,总有一天,她的异能会恢復到正常状态。 只是久泽春理比五条悟谨慎许多,尽管心里清楚这点,她却始终不愿意去赌那个不发生意外的可能性。 如果呢,万一呢?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那边还有很多人在等着她,她实在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 好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久泽春理实在没有想到,不久前才谈论到的事情竟一语成畿。 当她略显茫然地站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时,正是这个世界的午后,阳光照进屋内映成斑驳光影。 正前方窗户外的远处树林,有一道黑影一掠而过,久泽春理髮誓那绝对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 这不是自己的世界。 她眨了眨眼,转过身去,对上一道视线。 那是一个年迈已久的老妇人,膝上盖了一件轻薄外套,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女孩,手上捧着一本画册,两人皆坐在沙发椅上,怔怔地看着她。 「……抱歉。」 久泽春理猜测可能是自己到来的吓到了她们,道歉的话刚说出口,就见老人微微摇了摇头。 「不用感到抱歉。」她低低咳了两声,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奇能异士,来了即是客,我去给您泡杯茶。」 久泽春理见她这副腿脚都不太利索的样子,赶忙上去帮忙搀扶, 「我不用,奶奶。」 老人轻轻推开了她的手,扭头看着她。 「这里很久没来客人了。」她固执地说, 「请让我为您泡杯茶吧。」 久泽春理抿唇,没再阻拦。 老人离开了,房间里边就只剩下两个人。 那个小女孩自从她出现之后便一直满脸崇拜地盯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发现她看向自己以后也不认生,迈着小腿哒哒哒就跑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姐姐,你好厉害,刚刚那是你的异能吗?!」 倒是确实给她说中了。 久泽春理有些惊讶于她良好的接受能力,牵着她在一旁的垫子上坐下,轻轻「嗯」一声。 「哇,好棒!」小女孩紧紧挨着她坐下,摊开手中抱着的画本, 「姐姐,要一起看故事吗?」 「这可是我奶奶自己画给的!!」 小女孩翻到第一页,炫耀似地给她看小册子上的图画: 「我奶奶厉害吧!」 「好厉害。」 久泽春理对这样活泼可爱的小朋友完全没有抵抗力,顺着她的意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画册上,柔声问道, 「是什么样的故事呀?」 「嗯……是主角团打败妖怪,寻找玉石的故事,我慢慢跟你讲噢。」 小姑娘晃了晃腿,又凑近了她一些,食指指向第一张图里的黑髮女孩上,声音糯糯的, 「从前……」 久泽春理一边听着小女孩给她讲解的故事,一边随着情节的进展而翻动页面,突然,她的目光在某一页上定格住了。 「——然后!超级无敌邪恶大反派就出现了!」 小女孩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不对劲,很是激动地挥舞着双臂,义愤填膺地拔高了声音,忿忿道: 第75页 「无恶不作的妖怪奈落,整个故事中最坏的就是他了,总是挑拨离间,害死了好多人,还跟主角抢石头!」 「奈落……?」 久泽春理盯着画本上特徵熟悉的黑髮男人,低低呢喃出了他的名字。 那人穿着深色的日式旧和服,有着如血一般的红色眼眸以及长而卷的乌黑头髮,卡通形象将他的脸变得可爱了许多,但久泽春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错!」小姑娘撇了撇嘴,继续道: 「这个反派可是只大妖怪哦,原本还是个人类来着,但最后为了内心的贪慾,将灵魂出卖给妖物,然后就形成了奈落。」 她嘟囔了一句: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妖怪去害人,真是太坏了。」 「或许是当人的时候他活得太过痛苦,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选择。」 苍老低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人们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有个原因。」 久泽春理侧过头,就见那老妇人正端着一个大盘子站在他们身后,盘子里切了许多新鲜的水果,还有两杯水。 她慢悠悠地将手里的两杯水和果盘放在了她们面前不远处的小桌子上,继续道: 「当然,无论如何,以夺取他人的性命为前提来达到自身利益都是不可饶恕的。」 「你们继续讲,我出去晒会太阳。」 说完,她慈祥地朝她们笑了笑,便离开了房间。 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如同所有童话一样,主角们齐心协力,最终打败了妖怪奈落,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最后一页,所有的人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蓝天白云的图画角落,一个署名吸引了久泽春理的注意力。 ——戈薇。 久泽春理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那个老妇人正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那孩子睡着了。」久泽春理走到她边上, 「我把她抱到了旁边的小床,摊开上面叠起来的被子给她盖上了。」 「辛苦您了,请坐下休息一会儿吧。」老人说话的速度很慢,语调却让人十分舒服, 「现在确实到了阿灵的午睡时间。」 阿灵应该就是小女孩的暱称。 久泽春理在阳台的另一把摇椅上坐下,跟她一起眺望着远方大自然的景色。 这里应该处于郊外地区,又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类与大自然相融的世界,院落不远处便是一片绿叶青葱的大片森林,风一吹,枝叶便往一侧偏头摇晃,生机勃勃。 她望着那片充满灵气的森林沉默许久,轻声开口, 「画册最后的那个名字……」 「戈薇,是我的名字。」 老人本在闭目假寐,听到她的声音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本画册是年轻时候画的,我不太擅长画画,大概花了七年的时间才完成了它。」 「您很厉害,画得特别好。」久泽春理真心夸赞, 「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想必对您来说,这本画册也有着非凡的意义。」 她想起那本画册略显枯黄的页脚,想到其中那与些微稚嫩的画风全然相反的故事情节,尽管很多情节都一笔带过,却仍能从中探出几分惊险与残酷。 每一个人物都性格鲜活,包括那个名为奈落的黑髮妖怪。 「……或许吧。」 短暂的沉静后,日暮戈薇最终还是低喃着接上了久泽春理的话语。 为了完成这本画册,尚且年轻的她确实耗费了难以想像的心血,她从未如此持之以恆地坐在书桌前,一年復一年,对着画笔和纸待上大半天。 但对现在的她来说,真正重要且有深刻意义的存在,已然不再拘于那一张张画纸。 它们早已随着过往融入时间,在这片天地中,在她的回忆里,在于生命。 是爱人亲手种下的苹果树,是女儿为她辛苦搭建的房子,是某天从草丛里突然窜出来的大白狗,是活泼可爱的小孙女阿灵。 「或许吧。」 或许那本画册确实有那么一点非同寻常的意义。 老人笑了笑,眼角的细纹也随之加深,她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了高空上的某一朵白云,眸中的情绪犹如静湖一般平静悠远,沾染了岁月的嗓音不急不缓。 「但不必在意,那只是一册画本而已。」 第39章 回家 黄昏后无人的街道,一辆面包车快速驶过,转眼便转弯消失在街角,大概三分钟后,灰色的小汽车尾随着在街道缓慢出现。 单向的防透视车窗从外面完美地隔绝了内部的景象,车内载着四个成年男人,除了发动机以及车中心显示屏时不时传出的滴滴声外再无其他动静,半晌,后座位的其中一个棕发青年开口打破了这缄默的氛围。 「关于这个黑衣组织,你们那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头绪吗?」 「目前已知的卧底有两个。」国木田独步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 「波本是公安的人,莱伊则从属于fbi。」 「确定就是fbi的人了,那个莱伊?」 沢田纲吉很早就通过久泽春理的汇报了解到莱伊大概的情况,是卧底的可能性很大,只是没想到武侦已经确认了对方的所属组织。 「确定。」国木田独步转了圈方向盘,将汽车调头,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确认身份信息后我们就把他放了。」 「总共接触到的黑衣组织的成员就不多,其中大部分还是卧底,看起来这个组织确实还挺好进的,」沢田纲吉笑了一下,难得转头朝自己的同伴调侃了一句, 「哪天我们彭格列也派一个人进去里应外合也不错。」 第76页 狱寺隼人闻言立刻激动地双手拍在自己的膝盖上。 「只要您需要,在下随时愿意为您效劳,十代目!!」 沢田纲吉默默移开了视线, 「……不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么多年过去,狱寺隼人倒是不再嚷嚷着左右手必须随时待在首领身旁进行保护之类的话了,不过这动不动就要为他赴汤蹈火的性子倒是从没变过。 他有些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看副驾驶因为不停赶路而疲惫睡着的山本武,微微压低声音,将话题转回正事: 「太宰先生现在在哪了?」 国木田独步瞄了一眼显示器上的定位, 「正在往南北方向移动,还没停下。」 - 一小时后。 许久未曾被人动过的门被勐地用力打开,昏暗的房间照进一缕光,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面无表情,侧身将手中的男人狠狠甩了进来。 太宰治双手还被粗麻绳绑在背后,被这样毫不留情地揪着衣领丢进屋子,整个人都有些狼狈地扑在地上,激起一层呛人的灰。 他低咳几声,手肘撑地一点一点爬起来后,才不满地低估了一句, 「真暴力。」 黑衣人走进房间环顾四周,沉声道: 「我们可不是请你来做客的。」 虽说是暂时将藏人的地点定在了这里,但说到底,他自己其实也是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地方。 这里位于新建公寓下方的一个鲜为人知的地下室,而他们所在的位置还只是这个地下室角落的其中一个小小的储物室。 外面的楼道口以及地下室里都有他们的人在谨慎看守,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够及时通知到他,储藏室后面还有一道暗门,必要情况下,他也能够从这条暗门及时出去。 难进易出。 只不过这个封闭的房间确实很暗,除了敞开的大门再没有任何光源,他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开灯的按钮。 等眼睛稍微适应了这个暗度,他转过身,却看见被绑起来的俘虏正懒洋洋地靠坐在墙边,歪头盯着他的目光诡谲异常,嘴角还噙着一抹古怪的微笑。 他有一瞬间感到后背发寒,愣了两秒后转而变得更加恼怒起来,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有点无聊罢了,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吧。我刚刚在车里有听到你们之间的谈话,您的同伴称唿您为赛斯。」 太宰治耸了耸肩,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正处于劣势的被捕者,眼低的神色讽刺, 「真可怜,我好像没有怎么听过这种酒的名字,您在那个代号全是酒的奇怪组织里,地位是否不怎么高呢。」 男人轻哼一声,语气不屑, 「你不用试图激怒我,我根本就不是那个组织的人。」 「哦,原来不是吗?」 太宰治抬了抬眉,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真抱歉,我知道他们最近在找义大利的某个家族合作,那您应该是来自那里了。」 他这种过于轻佻的态度让赛斯很明显不耐烦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在思考。」太宰治微眯起眸, 「你们千里迢迢跑到横滨,又这么大费周章地绑架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男子,是想要做什么呢?」 「明知故问。」男人冷笑一声。 「如果不是还要找那个男人和该死的戒指……」 「你说查尔斯?」 出乎意料的,足够安静空旷的房间内,突然有一道柔和至极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畔,将他未完的话语死死卡在了喉咙。 「他不会回来了。」 又是一句接上。 吐字清晰,语调悠缓,清澈而又悦耳的嗓音如同被春风拂过的风铃,那道声音明显属于女性。 黑衣人还来不及思考那话语中的含义,颈侧便抚上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与此同时,锋利的刀刃贴上了大动脉的位置。 ……怎么回事? 他的余光从未离开过储藏室里那扇打开的门,进来时也万分确定这个房间除了他和俘来的人质再无他人。 后面什么时候出现了个女人? 一股惊悚感骤然跃上头皮,赛斯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汗毛直立,嵴背发凉,心跳的节奏在那一刻快得不可思议。 他微回过头,就见到一个米色长髮的女人,嘴角带笑地斜眸看着他。 她离他很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平稳唿出的气息打在他的皮肤,挟持他的姿势几分暧昧,却在同时巧妙地制止了他所有反击的可能性。 也正是如此近的距离,让那一点隐晦而危险的杀意在她美丽的碧色眼睛里暴露无遗。 男人尽量往后缩着脖子,企图离紧贴皮肤的刀刃远一些,刚回正目光就见正前方太宰治嘴角的笑容降了下来,鸢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里,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显得有些阴鸷。 房间里的异样很快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力,几个守在地下室的黑衣人拿枪沖了进来,纷纷警惕地望着这个女人。 没有任何人看到有人进入地下室。 她是突然出现的,毫无徵兆,并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现在的局势,果断地劫持了他们的领头人。 而现在她面对着他们,整个人都缩在赛斯的身后,如果他们贸然开枪,赛斯必死无疑。 「……你是谁?」感受到颈间刀刃又深了几分,已然在皮肤擦出一条红线,赛斯哑声开口。 第77页 「好心人。」久泽春理拿他挡在身前,抬眸瞟了一眼门口蓄势待发的黑衣人,轻笑道: 「免费送你一张通往三途川的单程车票,不用谢。」 她说着便打算动手,却就在这时,外面勐地接连响起了几道声势骇人的爆炸声,能感觉到脚底的地面都在颤抖。 紧接着一条如同水流般流畅的线从门外游走进来,伴随着蓝色火焰以及快得几乎看不清的凛冽刀锋。 只听得几道破空声,顷刻间,还在室内的所有持。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剧痛,条件反射般地丢下了武器,而下一秒,久泽春理的面前则多了一道挺立的身影。 「欢迎回来,莉莉丝。」 闯入者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髮,血液从手中武士刀的刀尖滴落,他看也不看身后握着手腕哀嚎的男人们,只将视线从眼前扫了一圈。 「看来里面没什么人。」山本武很快得出结论,爽朗地将太刀扛在肩上, 「晚点再叙旧吧,我先去外面帮忙。」 「辛苦了,阿武。」 在他的身后,沢田纲吉从外面徐徐走了进来,抬起双手不紧不慢地将手指交叠,微微施力。 伴随着细微的咔嚓声,地面不知何时结起的一层冰霜快速扩散开来,一路蔓延到赛斯脚边,冰块顺着鞋沿向上攀延,不多时便将他的下半身死死定在了原地。 太宰治扶墙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关节,身后结实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割断,一截一截地散落在地上。 「春理酱,快点放开他啦。」 他来到久泽春理的身边,双手按上了她的肩膀,眼底浮现出些许晦涩的情绪,语气阴柔,乍一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离得好近,都快沾染上脏东西了。」 久泽春理顺着他微微往后掰动的方向后退几步,靠进了对方温暖却有些单薄的怀里,随后肩上双手的力道立刻松弛,转而环上了她的腰。 ……瘦了。 尽管长了那么高的个子,但太宰治本就不是一个多么壮实的人。 他总是熬夜,整天没食慾,又喜欢自杀,精神状态令人忧心,有着极其糟糕的生活习惯。 后来久泽春理好不容易才将他养出来一点肉来,可现在她靠着对方的胸膛,却感觉那几年的努力仿佛全都白费,他的身体甚至比之前更加消瘦。 很显然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 久泽春理眨了眨眼睛,刚想出声表示一下关怀,太宰治却忽然将脑袋埋在了她的颈间,箍住她腰的双臂更收紧一些,闷闷开口。 「真是的,春理酱,怎么让我等这么久啊……」 滞涩的语调到最后还添了一丝颤抖,明明白白的昭示着对方压抑而无处发泄的情绪。 「我的错。」 久泽春理果断道歉,安抚着抬手揉了揉他耳侧的头髮, 「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太宰治弯着腰亲昵地蹭了蹭她,接着直起身,扣住她的手腕就想拉着她往外走,谁知中途却被一条手臂拦了下来。 「……抱歉,先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沢田纲吉偏过头,视线越过太宰治直直地投向久泽春理,轻声喊住了她, 「莉莉丝,家里有人在等你。」 久泽春理站定脚步,抬眸对上他复杂而又温柔的目光,愣了一下, 「家里有人等……我?」 她疑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接着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指尖轻颤,不可置信地瞠大了双目。 ———————— 第40章 迈步 在沢田纲吉第一次尝试与久泽春理面对面交流的时候,心中其实是非常紧张的。 每每当他来到义大利接触家族相关事务,都会不自觉地注意到这个女孩,总是淡笑着待在九代首领的身边,一举一动从不越矩,像个完美无缺的布偶。 外表看起来似乎是个非常温柔好脾气的人,但隐隐的,沢田纲吉心底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的性格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她的身上总是有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又是一次会议,久泽春理取走文件,沢田纲吉悄悄目送她离开的背影,直到门被轻轻合上,等他再收回视线时,却正好对上九代目含笑的目光,脸上顿时尴尬地燥热起来,耳尖发烫。 他立刻慌乱地想要解释, 「那个,我只是……」 好在这位面容慈祥的老爷爷看出了他的窘迫无措,也知道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心思,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 「你可以多和她说说话。」他甚至温和地道, 「莉莉丝是个好孩子,只是由于过去的一些经歷,总是独自藏着过多的心事,变得有些孤独内向,平时几乎不和同龄人沟通,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希望你可以帮帮她。」 沢田纲吉闻言抿了抿唇,随后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过去的经歷是指……」 九代目嘆了口气。 「这孩子有过很多悲伤的故事,如果她愿意的话,具体的还是让她自己来告诉你会比较好。」 沢田纲吉点点头,他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拯救别人的能力和资格,不过如果可以和对方成为朋友的话,他确实再乐意不过了。 久泽春理就读于一所名副其实的mafia学校,里面都是一些同样在里世界家族里长大的黑。手党候补学生,人称「跳马」的迪诺·加百罗涅就曾是这里的一员。 第78页 初中毕业后,沢田纲吉也自然而然地来到这个学校读书。 虽然按照年龄来算,沢田纲吉比久泽春理大了整整两岁,但学院的部分课程是可以按照个人在各方面的能力等级来进行调整的。 因此当他在实战课程中见到本该属于初中部的久泽春理时,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 由于早晚都有专车接送,大家为方便都住在了彭格列的基地,九代目给他们每人都准备了一室一厅的房间。 当天晚上,沢田纲吉登门拜访。 久泽春理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来,开了门后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旋即很快恢復状态朝他微微一笑,礼貌地让他进门。 她请他在客厅的沙发处坐下,自己则是遵从待客之道为他准备一些喝的。 这个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设计,几乎跟那些客房一模一样,非常格式化,稍微特别点的就是客厅里有个小书架,上面摆了印着各个国家语言的书籍。 沢田纲吉收回视线。 「我有在熟悉员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你的档案,名字那一栏填写是的久泽春理,不过我听九代爷爷总是喊你莉莉丝。」 在久泽春理清洗好杯子来到咖啡机边上的时候,他看着她娴熟的操作,主动挑起了话题。 「莉莉丝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我也可以这样喊你吗?」 少女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声音轻柔的回答了他, 「当然。」 「莉莉丝同样是我的名字。」她不紧不慢地道, 「只不过自从家里出事后,我改随母姓,开始比较频繁地使用日文名。」 「熟悉我的人还是会喊我莉莉丝,有时候也能让我想起一些童年美好的回忆。」 沢田纲吉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以为自己提到了对方的伤心事, 「抱歉,我……」 「其实没关系,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过去。」久泽春理将泡好的咖啡递给他, 「作为继任首领,您要是想查我的身世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用对我说敬语。」沢田纲吉腼腆地曲起食指挠了挠脸颊,笑着说, 「也请不要用对待上级的态度与我相处,把我当成朋友就可以,其实今天我主要是来邀请你成为我们的同伴的。」 少女似乎一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略微迟疑道, 「同伴……?」 「嗯,同伴。」 沢田纲吉站起身,郑重地朝她伸出手, 「明天的实战课组队,你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吗?」 他眼中氤氲着一团如太阳般和煦的光辉,温柔而坚定,那是一种刻入灵魂的自信,向世界昭示着他早已脱胎换骨,不再是当初那个自卑稚嫩的孩子。 「让我们联手,共同踏上属于胜利者的舞台吧,莉莉丝。」 - 成功抓捕了一众黑衣人后,回基地的路上,久泽春理简单了解了这次事情的经过。 总得来说就是武侦与彭格列察觉到由于地狱戒指的消失,黑衣组织那边有些坐不住了,于是联合起来设了一个局,主动放出关于太宰治的一些相关信息,以及一些关于他和失踪状态的久泽春理正在联繫的假消息。 在假装不设防的情况下引蛇出洞,以太宰治为诱饵,尝试套出更多信息,如果能得知敌人据点的具体位置就更好了。 只不过对方也很谨慎,并没有将他带回老巢,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地下室进行关押。 不过顺利抓了几个人质,倒也算是件好事。 抵达彭格列的基地花费不了多长时间,劳碌了一整天的其他人先去洗漱休整,太宰治原本还想跟着久泽春理,但最后架不过她的劝阻,也先回了彭格列事先给他和国木田独步安排好的房间休息。 沢田纲吉则带着久泽春理走向了最里面的那一间房,她在门口驻足,看着沢田纲吉抬手轻轻敲响房门,心中逐渐升起一股淡淡的忐忑。 「请进。」 门内的声音同样轻微。 伴随着咔哒一声,锁扣被解开,房门微启,一直走在前面的棕发青年侧过身,露出了房间内的景象。 晚间的月色透过窗帘映照在那个骨瘦伶仃的身影上,晕染出一层朦胧的光圈。 她垂首,眼尾沾染上岁月的刻痕,视线恍然地落在手中的那封信。 像是被人轻轻拨动了某根神经,久泽春理瞬间感到眼眶酸胀,她深吸一口气,竭力平稳了胸口突然动盪的情绪,才哑声开口喊了一声。 「……妈妈。」 摩挲着信封的指尖顿住,女人闻声侧过头,米色的长髮随着转头的动作而从肩头滑落,露出那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真的是她。 她缓慢走进了房间,沢田纲吉则是后退几步,离开的时候贴心地顺手将门带上,把所有的空间留给了她们母女二人。 房门轻扣,久泽杏忽然笑了起来,她朝女儿招了招手,神态一如往常, 「宝贝过来,跟妈妈聊聊天。」 她嘟囔着抱怨道, 「怎么回事啊,一失联就是两个多月,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吗?」 久泽春理怔怔地看着她。 她从没想过会在这个地方看见她。 因为精神状态的不稳定,久泽杏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那扇门了。 久泽春理曾经尝试过带她出去走走,谁知离开那栋房子才不到半天,久泽杏便开始崩溃大哭。 第79页 她不停地用双手扣着自己的头皮,发出压抑而又刺耳的尖叫,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语无伦次地求着女儿带她回去。 她说她还要等她那久不归家的丈夫,要等她出门闯荡的孩子,要等干涸的盆栽种出玫瑰,等下一场久违了的,所有人都在的家庭聚会。 她说她离开不了那个地方。 曾经鲜活的久泽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伴着那娇柔的玫瑰枯萎,好似天边的星河也随之陨落,剎那的炫目后便是长久的黑夜。 在那之后,久泽春理从来没有再期盼过,会在除了那栋房子以外的任何地方看见她。 「来呀。」 母亲的声音令她蓦然回神,久泽春理注视着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顺从地走到女人的身边。 垂在身侧的手被对方牵住,她缓缓蹲下身子,感受着手心那股温柔的力道,将额头抵在了母亲的腿侧。 「对不起,我很想你。」她轻声道, 「妈妈,我很想你。」 「……」 久泽杏放开了她的手,随后双手轻柔地托住了她的脸颊,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旁边的窗户微敞着,夜风钻过空隙,将暖色的窗帘吹得掀起一角。 「我很担心你,也很着急。」她说, 「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了伤,遇到委屈,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我过来了,哪怕只是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久泽杏曾经恐惧离开。 她依赖那栋房子,将它当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害怕改变,仿佛已经在那块土地生了根,每一次离开都是在撕扯自己的血肉。 直到两个月前,久泽春理不再打来电话,不再回她的信息,接着太宰治来访,她得知久泽春理因意外而失踪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不断在脑海里循环女儿小时候的事情,她想起她躺在产床上看见她的第一眼,想起她拿着娃娃喊出的第一声妈妈,想起了她亲吻她脸蛋时羞涩可爱的表情。 时间在她郁郁寡欢的状态中流逝,然后某一天,她打开了门口的信箱,取出里面躺着两封信,她拆开来,看到久泽春理每月定期寄过来的那一份工资。 她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她的孩子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有了想要追逐的目标,在遥远的地方过着自己的生活,而她却仍然固执地停留在过去的时间里。 就是那一瞬间的刺激,她开始尝试走出那栋困住自己的小房子,不计后果,孤注一掷,迈过自己种植的花花草草,独自买了机票,然后想办法联繫到了沢田纲吉。 当她站在从未踏足过的城市,抬头望着陌生的这片天空,心中压着她许多年的那块大石头在片刻间悄然粉碎。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的。 她想。 尽管她依旧什么都没能为女儿做到,但起码迈出了那一步。 「感觉怎么样?」 听到询问,久泽杏垂眸,看到久泽春理正仰首注视着她,双眼碧波涟漪,像小时候那样抵在她的膝头抿唇朝她笑。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常听到人们调侃说她的女儿与她长得很是相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感觉很奇怪。」 于是她也笑了起来,晶莹的水珠从脸侧滑落。 「其实没什么变化,就好像我只是……」 她的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眼尾,到脸颊,再到嘴角,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感受着眼前温暖的生命,这是从她身体里面孕育而出的孩子。 「我只是换了个地方等待。」 第41章 杀鸡儆猴 久泽春理在久泽杏的房间里待了一整晚。 晚上久泽杏睡得不太安稳,她已经在彭格列的基地住了快两个星期,却依然不太习惯,久泽春理就在一旁照顾她,牵着她的指尖,为她传递安心的温度。 仿佛角色颠倒,小时候妈妈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进入梦乡,现在她握着妈妈的手陪她入眠。 第二天清晨,她为久泽杏煮好粥之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没走几步就见太宰治垂首斜靠在走廊边,神情专注,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慢慢转动着左手无名指根的戒指。 片刻后,久泽春理感受到云属性戒指传来了细微的波动,仿佛是担心惊扰了谁,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过去。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即驱动戒指,很快以更加强烈的能量波动回应了对方。 太宰治立刻抬起头来。 就在距离他不过三米的地方,久泽春理望向他的眼中泛着柔和笑意,晨曦的阳光从她背后的窗外映射进来,在地上与阴影隔开一条分明的界限。 她站在偏亮的那一侧,朦胧的光团勾勒出身躯的轮廓,细小的白尘漂浮于空气。 早间树林的鸟鸣格外清晰,太宰治却仿佛捕捉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他的所有感知都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那道身影占据了他的全部目光,无法移开分毫。 久泽春理朝他张开了双臂。 「要抱一下嘛?」 太宰治喉结滚动,身体比声音更快地行动起来,心底渴望迫切的情绪再无法遮掩,他大幅度迈开双腿,上前几步将她紧紧揽进了怀里。 第80页 似乎直到现在才终于真切地意识到——她确实回来了。 下午,沢田纲吉一脸愁眉不展地坐在办公室内,一边嘆气一边揉着眉心,汇报信息的员工进进出出,桌上的文件来来去去,其中一沓已经被被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 里包恩抚摸着自己的宠物列恩,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直接告诉她吧,迟早要知道的。」 年轻的首领没有说话,只是头疼地盯着纸业上的那几行字,良久,才在沉默中做出了决定。 他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给xanxus发了一条消息,紧接着站起身,径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朝门口待命的成员吩咐道: 「麻烦去通知一下目前正在基地的所有高层,做好准备尽快到会议室,两个小时后我们要开会。」 在他们身后,洞悉了自家学生打算做什么的里包恩抬手压了压帽檐,唇边勾起一抹笑容。 一周后,彭格列暗。杀部队基地。 久泽春理随意靠坐在沙发上,正慢条斯理地用手中毛巾擦拭着斜躺在腿上的大太刀,忽而就听见一声极有存在感的轻啧,她抬起头寻声望去,就见他们瓦里安的首领大人正一脸烦躁地皱着眉。 枪械在他手中华丽地转了一圈,他随之将危险的洞口对准了大门,紧接着便是一声恐怖的爆破。 橘红的火光冲击门面,大门连同墙壁一起轰然坍塌。 「餵——混蛋boss!」 废墟背后,银色长髮地男人额角青筋暴起, 「不要随便在室内开枪啊!!」 不出意外,之后又是一阵乒铃乓啷的打斗声,天花板时不时就会掉落一股又一股的碎屑与墙灰,久泽春理看着又脏了的刀面沉思两秒,果断收起了毛巾。 「嘻嘻嘻,你的那位小男朋友呢?」 身旁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她偏过头,端着一副温柔似水的表情,抬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将凑过来的脑袋拍开。 「太宰在总部基地。」她轻声细语道, 「你有什么事情吗,贝尔?」 话语中「没事就别来烦我」的意思很明显,但金髮男人很明显不会这么识趣,而是双手枕在脑后靠上了沙发,藏在厚重刘海后的双眼扫过她手中的武器,继续开口。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贝尔·菲戈尔花式把玩着锋利的小刀,笑得甚至有些扭曲, 「是不是很刺激,整夜兴奋地睡不着觉,这种马上就能手刃仇人,为家族报仇的感觉。」 背景音吵得令人心烦,久泽春理掀起眼帘看向他,倏然绽开一抹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你错了,我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兴奋。」 「失陪。」她说着便收起武器,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久泽春理难得没有换衣服就躺到了床上,开始在脑海里回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她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跟一周前沢田纲吉发起的那场会议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繫。 这段时间,出差到世界各地的彭格列成员都已经陆续回到了基地,也只是因为十代首领的一道命令。 自从沢田纲吉继位以来,他对待里世界各项事宜的手段都是温和的,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平日里几乎不会树敌,甚至大多数情况下还可以化敌为友,处处结盟,不仅家族实力强劲,更是有着良好的风评。 但这一次他做出的决定却是令众人大跌眼界。 ——整顿义大利里世界家族风气,剷除波顿家族,杀鸡儆猴。 这是一道肃杀含义很重的指令,一开始很多不明真相的成员都不明白为什么目标会是同样在义大利十分强势的波顿家族,不知道对方是哪里招惹到了首领。 尽管这个波顿的掌权人在多年前曾经灭门了彭格列的其中一个同盟家族,但说实在的,这些陈年旧事跟现在这个从日本来的十代目关系不大,就连当时的九代目也因为摇篮事件的重大动盪抽不出人手,对这次同盟家族的遭遇无可奈何,之后又因为各种事情找不到机会出手,耽误的时间一久,利益开始交织,各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又错综复杂,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更何况是十代目,按照现任首领的一贯作风,就算心有芥蒂,也不会这样对一个目前从未再主动冒犯过的家族挑起战。争。 战。争意味着伤亡,而沢田纲吉一向是个热爱和平的人。 只有当时参与会议并熟知沢田纲吉的人知道,波顿家族已经逐渐触及到他的底线。 通过对抓来的那几个黑衣人的审讯和他们的口供,以及早就在进行的各种深层调查得知,与黑衣组织有合作的那个家族正是这个波顿家族。 那些改变人体质与基因的药物,也是因为他们一直在背地里联手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 而波顿家族则使用这些实验得来的利益与查尔斯进行交易,请他为他们办事,并许诺他等之后制作出更多安全而又强大的药物,甚至是长生不老药后,都给他一份作为报酬。 除此之外,野心勃勃的波顿家族首领并不满足于现状,多次组织针对彭格列的计划,妄想削弱他们的实力,让自己站上顶端,之前那次所谓的里世界革命也有他们的手笔。 近几年动不动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组织对彭格列进行挑衅,唾弃义大利第一家族「伪君子」的作风,沢田纲吉大多数都採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手段,实在不行就稍微出手震慑一下,几乎都是点到为止,很少会赶尽杀绝。 第81页 但这次不一样。 更何况现在查出来那些小麻烦中有不少是波顿家族从中作梗,之前只要没有真正损害到彭格列的利益,他都懒得追究,但这一次他决定不再忍气吞声。 最重要的是,他答应过久泽春理会帮她报仇,而这恰好是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沉睡的雄狮甦醒了。 接下来的几天,随着一道又一道的证据公布于众,很快激起了大家的怒火,原本不明所以的成员纷纷斗志高涨起来。 做出决定后,大家开始讨论制定计划。 这次的战役,久泽春理需要跟着瓦里安一起行动。 拥有丰富经验的瓦里安不论是潜行还是突袭都能够做到完美,可以说他们是最容易接触到目标的那一批人。 如果久泽春理想亲手解决仇人,没有再比这更加合适的选择了,更何况她目前也确实还是瓦里安的一员。 可众所周知,瓦里安在彭格列一向是个刺头部队,只听从于九代目的命令,或只有在彭格列出现重大危机时才会出手。 只是现在九代目已经退休养老,在终于找到可以跟xanxus面谈的机会之后,沢田纲吉原本是做足了会耗费很久的口舌与精力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在他提出请求后, xanxus目光掠过他身边安静不语的久泽春理,沉默片刻后,竟然什么都没说就点头同意了。 于是久泽春理很快便赶了过来,帮忙部署一些战前准备。 房间角落的空间发生了些许微妙的波动,久泽春理从床上坐起,准确叫出了来者的名字, 「玛蒙?」 「姆。」 穿着斗篷的小孩发出一声可爱的音节,坐着一根结实的藤蔓从墙角现身,那藤蔓的根部从墙壁延伸而出,缓缓将上面的人递到她眼前。 「行动的时候,需要我在你身边陪着吗?」 玛蒙晃了晃手中原本属于查尔斯的地狱戒指,久泽春理回来之后就将它交给了沢田纲吉,但由于其力量过于诡谲和危险,随后它又被沢田纲吉交给六道骸,库洛姆,玛蒙,甚至弗兰这些彭格列的雾属性高手共同钻研。 所以久泽春理并不意外这枚戒指现在在玛蒙这里,面对他的问话,她也不准备推辞,毕竟这次任务特殊,在没有太宰治的情况下,假如真的有出现意外的迹象,身边有个起码能够控制她异能的保障并不是件坏事。 于是久泽春理礼貌点头, 「麻烦了。」 「我可不打白工。」玛蒙将地狱戒指收进斗篷,又坐着藤蔓飘远了, 「打折价,今晚前20万打到我的帐户,我知道你不差那点钱。」 话音落下,房间里已经不再有他的身影。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第42章 代价 太宰治这几天都陪着久泽杏,美名其曰和岳母交流感情。 这次对波顿家族的战争他不会参与,原因无他,实在是义大利那边的里世界战争都太兇残了,久泽春理不放心他加入进去。 两个家族一旦开打,到时候绝对是大规模的损伤,技能满天飞,匣武器匣宠物到处乱串,铺天盖地的火焰狠起来甚至敌我不分。 如果是国木田独步上场,勉强还能拿枪在暗处打几下,他一个就连异能发动都需要靠肢体接触的人到时候可能根本近不了敌人的身,放在里面简直太突兀了。 「我不太放心妈妈。」 彼时彭格列后院,久泽春理挽着他的胳膊,温柔地表示: 「阿治,留在这里,帮我保护她,好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只是沉着眉安静地注视着她,片刻后默默地偏头移开了视线。 久泽春理又凑近了一些。 「我会回来的。」她垫脚在他的脸庞上轻轻印下一吻,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因此我更不可能会让你去那样的地方……你看看我。」 见太宰治依旧没有说话,面色也冷凝许多,久泽春理伸手,揽住他的后脑,迫使他低下头来,认认真真看着自己。 那双鸢色的暗沉眼眸映上自己的倒影。 「太宰,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在意你的人。」她说着,仿佛湖底善于操控人心的水妖,亲昵地将额头贴上了他的,蛊惑般低声呢喃,气息相融, 「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也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你的代价。」 黑髮青年闻言扬起眉毛,表情夸张地开口道, 「哎呀亲爱的,这可不太公平,难道我就可以放心让春理酱去涉险吗?」 他说着又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却没有再主动拉开哪怕与她一丝一毫的距离。 太宰治知道这场战斗不可避免,他知道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但未来总是难以预测,他也早就厌倦了等待。 「我会死的哦,我真的会死的。」太宰治偏头将脸埋进她的颈侧,撒娇般地抱怨着, 「如果你出事,我立刻就把自。杀手册上的所有方法都尝试一遍,我可没在开玩笑哦。」 「我不会有事……」 她安抚的话完没说还,就被突兀打断。 「我现在比较想听你说爱我哦。」 久泽春理愣了一下,旋即无奈地笑了, 「我爱你,阿治。」 「你得相信我,不论路途有多艰辛,我最终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如同时光回到他们才刚刚在一起的那段时日,细腻的少女总是能够很轻易地洞悉到他灵魂深处的不安全感。 第82页 「你看,之前我出的每次任务都顺利回来了,这次也绝不会是意外。」 所以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那些话语。 ——太宰,你很重要。 ——太宰,你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那个选择。 ——太宰,只要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还爱着我,需要我,不厌烦我的陪伴,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可是她真的做到了吗? 太宰治说不清,久泽春理口口声声地说着不会离开,可每次抛下他的时候都是那样毫无徵兆。 每当他彻底失去她的联繫,无论是戒指定位还是窃听器都不再发挥作用,每当他深刻意识到这个世界各地都不再有她的身影,这个人已经身处他永远无法触及到的地方,铺天盖地的晦涩情绪就会向无底深渊般吞没他的理智。 ……那些话语,她真的做到了吗? ——可最后她都回来了。 后颈被指尖温柔地抚上,太宰治恍惚间想道。 他也明白那些突然的离开非她所愿,不论如何,她确实总会回到他的身边,再给他带来充足的慰籍。 久泽春理又在这时揉了揉他鬓边的髮丝。 太宰治终于软下了神色,闭上双眸,喟嘆着将唇瓣印上近在咫尺的柔软, 「真是败给你了,春理酱。」 在这一刻,不管有没有做到,好像也全都无所谓了。 - 「就是今天了。」 久泽杏遥遥望着窗外,湛色的天空被一团又一团棉絮一般的白云点缀,太宰治就坐在她的身边,柔软髮丝下戴着一副微型耳机。 「她会安全回来的。」 他安慰道。 「没有妈妈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久泽杏嘆了口气, 「你对波顿知道多少?」 太宰治笑了笑, 「大部分只是一些资料上的片面解,春理酱大致有说过和这个家族的一些渊源,不过我们还没有深入聊过这个话题。」 久泽杏默然。 片刻后,她的指尖轻轻抚上窗台边的小花苗,语气莫名地讲述道, 「现任的那个波顿家族的首领,是一个名为柏克凯修·波顿的男人。」 「他曾经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人,泰德偶尔忙得几星期不着家的时候,就会让波顿来带个道歉的口信,顺便看顾一下我们,莉莉丝小时候特别喜欢找他玩。」 柏克凯修很讨年幼的久泽春理欢心。 她喜欢他的幽默风趣,被他抱起来转圈圈,喜欢骑在他的肩头摘树上奇形怪状的叶子。 作为潘德尔的家族顾问,他就像他们的家人一样,隔三差五就来串串门,甚至经常在他们的庄园里住上一段时日,并且每次拜访都会带很多新奇的玩具和娃娃作为礼物给他们的孩子。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久泽春理刚学会说话,连名字都叫得费劲,柏克凯修这样的名字对她来说太过复杂,于是在磕磕绊绊念很多遍都没念对,还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之后,她干脆化繁为简,脱口而出了一句「修修」。 之后便天天修修叔叔长,修修叔叔短,这个暱称叫习惯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改过。 柏克凯修也从不在意,反而表现得很开心,说自己觉得这样的叫法很可爱。 那时候的一切都很美好。 没有人能预料到他们最信任的男人会在某一天以那样残忍的方式发起背叛。 没有人。 - 诺顿庄园的大堂,密密麻麻的藤蔓将窗户与大门的空隙封死,地面的惨状不忍直视,穿着斗篷的幻术师漂浮在正空中,衣摆无风自动。 久泽春理挥动着大太刀,绚烂的火焰裹挟着她的愤怒在武器上勐烈燃烧着,伴随着凌厉的破风声,迎上大厅内仅剩的那一个敌人。 随后一切都尘埃落定,男人精疲力尽地仰倒在地上。 久泽春理一步步走近他,汗水沾湿了额边的鬓髮,她低头对上男人混沌的视线,眸色冰冷。 復仇从来都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她想到潜入这个庄园时,一路上经过的鞦韆,后面重新散发着生机的玫瑰花园,石子路两边高大壮实的梧桐树,都还是原本的模样,孩童时的一切仍然歷歷在目。 她回家了,却是用着这种方式。 人们奋力战斗着,流血,然后倒下。 就好像歷史重演,只不过换了个主角。 玛蒙落到地面,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篷微微扬起,似乎是瞥了他们一眼。 「有事喊我。」 他留下这句话后,很快便隐去了身影。 随着施术者的离开,藤蔓与布在大堂各地的幻术猝然破碎,眨眼间原本阴沉沉的大厅重新变得亮堂起来,就连破损残缺的地方也变得柔和,外面阳光正好。 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稍微清醒了一些,由于体内破损严重的内脏,不断有粘稠的血。液从他的喉间溢出。 「莉莉丝。」 他也明白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喘着气沙哑地喊了声她的名字,便闭口不再有下文。 「不尝试一下对我求饶吗?」久泽春理笑着说, 「毕竟你曾经带给了我一个还算不错的童年,你求求我,说不定还有些许转机呢?」 柏克凯修低咳几声,苦笑道。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 他的存在或许确实为久泽春理短暂的童年增添了一些乐趣,但也亲手毁了它。 第83页 他给她带去了后半生的灾难,他知道她恨他。 柏克凯修跟了泰德·潘德尔十几年,从年少时就相识,辅佐着他管理偌大的潘德尔家族,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人的贪婪与野心足以吞没一切。 他自认比泰德聪明,比泰德有实力,逐渐不满足于现状,一个小小的家族顾问能有多少权利? 柏克凯修要的是站在里世界的顶端。 所以他发起了叛乱,杀害自己曾经情同手足的兄弟,在兄弟的遗产与尸骨上创建了一个新的家族。 这些年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和在里世界的话语权,什么脏手段他都使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人性泯灭,结果最后还是栽在了兄弟的女儿手上。 现在兄弟的女儿开口问他, 「你有后悔过吗?」 柏克凯修感受着瓷砖地面的冰冷,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唿出一口气,又慢慢睁开。 「我现在说后悔,有用吗?」 当然没有。 久泽春理脸上毫无变化的笑容已经揭示了答案。 柏克凯修注视着她,又想起小时候那个抱着他大腿笑得很甜的小女孩,他的气息愈发虚弱,好半晌才轻声开口。 「……抱歉。」 「没关系。」 久泽春理笑了一下,单脚踩上凯修的胸膛,那把被灯折射出锐利光泽的大太刀立在地面,锋利的那一面紧紧贴着对方脖子的大动脉。 她弯腰俯下身,指尖漫不经心地顺着刀面一路下滑,双眸紧紧盯着男人此时脸上的神态,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对象眼底的恐惧与紧张。 「你马上就要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了。」 久泽春理说着便微微直起身,同时双手握住刀柄,开始缓慢地,一点一点朝着温热的血肉平移。 她表现地很平静,手很稳,垂眸时长而细的睫毛遮挡住大半的眼睛,唇边的笑容却是温和的。 唇齿轻启。 「晚安,修修叔叔。」 第43章 奇遇 波顿家族的首领已死,昭示着这场战争马上就要进入尾声。 久泽春理走出大堂,外面的打斗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波顿家族弃枪逃跑的,失去斗志的,没了战斗能力的占据大多数,剩下还在坚持的人寥寥无几。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地面却忽然开始震动,久泽春理停住脚步,猝然回头,紧接着几道爆破声由远至近冲破房顶。 「要爆炸了!!」 不知道是谁尖叫着。 这种情况即使是久泽春理也是始料未及,或许是因为这里曾经是她家园的缘故,她潜意识里对于这种炸。弹埋伏以及潜在的地理陷阱几乎没什么防备。 一处又一处的地方化为粉尘,这么多的炸。弹,完全是抱着将这片地域变成废墟的目的设计的。 她想起柏克凯修的那声道歉,顿时自嘲大意。 贝尔·菲戈尔在这时被炸飞到她的身边,整个人都显得很是狼狈,原本光鲜亮丽的金髮也被蒙上一层灰土。 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笑容狰狞,对着久泽春理说出来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怎么从没说过你家地底下还装了这么多刺激的玩意儿?」 「我不知道。」久泽春理默了默, 「应该是波顿家族后面才装上的。」 接二连三的爆炸愈发接近,此时逃跑已经来不及,诡异的触手在周围筑起一道道高墙,试图抵挡住一部分的伤害,久泽春理也燃起火焰。 玛蒙飞到他们身边落下, 「boss他们呢?」 「太远了,赶不过来。」贝尔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至于列维,嘻嘻嘻,刚刚看到他站在最深处,此时可能已经被炸成烟花了吧。」 震颤感越来越大,耳膜仿佛都要被撕裂,玛蒙的幻术支撑不了多久,更何况外面还传来了绝望的叫喊。 「谁把这些怪物放出来了?!」 「该死!他们根本不受爆。炸的影响!」 久泽春理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波顿家族近些年研究的那些改造人体的药物,还有横滨那个「莱伊」所造成的恐怖破坏力。 「嘻,真糟糕。」贝尔·菲戈尔把玩着小刀,已经开始苦中作乐了。 他蹲下身用刀尖轻轻戳了戳小孩的后腰,笑嘻嘻地开口, 「有没有办法把我们几个送走?再待下去可真的要在这完蛋了。」 这场爆炸过后,他们不死估计也要半残,怎么去跟那些不知疲痛的傢伙打? 有一滴汗从玛蒙下颌滴落,很显然他也已经撑得很吃力了, 「有,我还可以送你直接去三途川。」 他说着,突然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久泽春理。 久泽春理: 「……玛蒙?」 「啊,真是的……」玛蒙低喃着掏出那枚地狱戒指,软糯冷淡的嗓音透出几分不耐, 「什么时候我也成了个大发善心的好人了。」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久泽春理立即瞠大了双目, 「等等!」 顷刻间,地狱戒指爆发一阵诡谲靛蓝的光亮。 「躲过这波后赶紧回来救我们,事后我要你卡里的所有积蓄。」 话语的尾音落入耳畔,体内异能骤然失控爆发,眼前场景在下一瞬变换了个模样,还不等久泽春理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迎面撞上。 第84页 周围好像很喧闹,她被那股力沖得后退几步,皱着眉抬头,就看见一群像是西方卫兵,装扮奇怪的人。 撞她的青年很快站稳了身形,顺带伸手扶了她一把,对方明显也没想到会凭空突然出现个人,眼底有些许错愕。 「朋友!干什么呢!」 跑到前面的粉发少女发现伙伴落伍后回头喊了一声,接着目光一瞥落到久泽春理身上,顿时惊恐地脱口而出, 「什么情况,你从哪里拐来了一个漂亮姐姐?!」 「……跟我没关系。」 青年很快恢復了冷淡的表情,视线环视一圈,察觉到那些士兵明显将这个来歷不明的女人当成了他们的同伙。 久泽春理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果断伸手想要拽着身边被她挡住的倒霉蛋一起先跑再说,却不料对方也做出了同样的决策。 两人的手撞到一起,同时一愣,随后很快不约而同地收回,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拦开武器突破包围,朝着前面两个少女奔去。 久泽春理抽空回头一看,有几名士兵朝他们举起了枪械,包括枪。口以及扳机在内的重要关节处却逐渐被一层厚厚的冰晶覆盖。 一个灰发少女沖在最前面,粉发的姑娘回头搞怪地吐了吐舌头,垂在肩前的两缕头髮显得她格外俏皮。 落后她一步的青年动作利落地收回长枪,加速奔跑。 直到久泽春理跟着他们穿过一个类似空间裂缝的,古怪的间隙,那些追兵总算不见了。 片刻的沉默。 高个子的银灰发少女看看她,又看看青年,再看看她,看看青年,最后歪着脑袋就是一句, 「你变出来的?」 那粉发少女也跟着添油加醋,抬手拍了拍他的臂膀, 「不错啊,出息了呀!」 「……都说了跟我没关系。」青年嘆了口气,双手抱臂,偏头看向她,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的名字是久泽春理,来自异界。」 久泽春理提起裙摆,试探性地用西方礼仪朝他们屈膝弯腰,随后直起身,对着他们友好地笑了笑, 「至于突然出现在这里本不是我意,只是能力突然失控,随机穿越罢了。」 「酷!」 没想到对面三人对此说法出乎意料地接受良好。 「相遇即是缘,你什么时候回去?」粉发少女十分热情,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对了对了,我叫……」 话完没说还便倏然止住,少女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眨了眨眼,回头看向两位同伴, 「这是,回去了?」 青年: 「……」 灰发少女单手叉腰, 「新世代言灵师啊,三月。」 - 久泽春理能感觉到这次穿越的不同。 她发现在玛蒙催动地狱戒指,自己身体内的异能量再次失控爆发,将她带到异世界转而平静下来之后,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的磁场很奇怪。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有什么存在自上而下注视着她,而随着那种被人观察的既视感越发强烈,一股奇异的热度充斥了血液。 空气中似乎到处都是能量波动,特别是当他们穿过那条空间裂缝,久泽春理有一瞬间甚至能听到能量粒子碰撞的声音。 不仅如此,她对于异能的感知和操纵在那一刻也变得清晰强烈了许多。 一切的不可控好像在这个世界都变得异常稳定,所以在这种状态达到巅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异能。 让我回去。 眼前的少女在和她说话,久泽春理却无暇顾及,她的首领与同伴都在那个混乱的战场,危在殆夕,这里不是她可以停留的地方。 列车穿梭时间,跨越星海,于未知驶向命途,轨道之上,来自过去的恆古存在眨了一下眼睛。 让我回去,不是爱人,不是母亲。 恍惚间,她听到遥远宇宙之外,传来了一声轻笑。 让我回到战友身边。 …… 回来了。 她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周围依旧是混乱的战场,各种各样的火焰占满了余光,参杂着嘶吼与兵器碰撞的声音。 已经完全看不出庄园的模样。 久泽春理赶紧趁乱寻找熟悉的身影,她看到了飞在空中的沢田纲吉,看到了疯狂放电的蓝波和挥舞刀剑的山本武。 云雀恭弥和库洛姆站在一起,贝尔不知所踪,玛蒙软软地侧躺在一块钢板之后,没有动静。 她心中一跳,连忙跑过去蹲下,伸手查看他的伤势。 「玛蒙?」久泽春理低低地唤他, 「玛蒙,醒醒。」 在她的声音中,玛蒙竟真的逐渐清醒过来,他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慢慢坐起了身,可爱的倒三角嘴微张,说出口的声音都是哑的。 「……你竟然真的回来啊。」 其实当初送她走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报多大指望能等到她及时救援,毕竟久泽春理每次离开就是好几天,且基本都是出现在她妈妈和武侦的那傢伙身边,等他回来的时候恐怕尸体都凉得差不多了。 久泽春理轻声道, 「你们需要我。」 通过刚才的观察,她知道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应战已是勉强,很多时候都处于劣势。 局势反转得太过突然。 确实玛蒙还能行动后,她站起身,戒指往匣子里输送能量,手腕一抬,几乎等身长的大太刀便现身于她的手边。 第85页 玛蒙则是躲到了隐蔽的地方,再次发动了地狱戒指的能量。 久泽春理忽然感觉到体内的异能躁动起来,却被稳稳地压制着,不会令她真的不小心进行穿越,火焰力量更是仿佛被覆了一层增强buff,一股又一股地往外涌。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彭格列成员的战力似乎都有了不同幅度的增强。 她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玛蒙一眼,很快回过神专心投入了战斗之中。 还有人在等她回去。 这场战斗,不能输。 ———————— 这个世界只会穿这一次 第44章 争吵 「没有吵过架吗?」 潺潺溪流淌过石子,茂密的树叶相互碰撞,发出祥和的自然交响乐。 「我们不怎么吵架。」太宰治偏头望着窗外的景色,单手托腮, 「但其实有过一次,我惹她生气了。」 「嗯?」久泽杏明显对这样的话题很感兴趣, 「方便跟我讲讲吗?」 这件事的起因说来也简单,久泽春理的情绪向来平浅,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无法让她产生任何心绪上的波动。 特别是对于那时候的太宰治来说,她太完美了,简直像为他量身而造,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她不像是个活人,反倒像一个称和心意的洋娃娃。 所以太宰治做了个恶作剧。 一开始,他尝试着在她面前做出了与其他女性亲密的行为。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接触,只是各种借位,特意表演出的调笑,以此来观察爱人的反应。 可即使亲眼目睹了他与别人的亲近笑闹,久泽春理的表情却并没有多大变化,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目光似无奈似包容,像是在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于是太宰治又换了个方法。 他切断了所有联繫,连用于连接的戒指都被摘下存放好,做完这一切后,他开始了「捉迷藏」的游戏。 这一次的计划出乎意料地成功。 当久泽春理找到他时,鲜明的情绪终于浮现于她的表情上,她紧蹙着眉,眸中怒气凝聚,音色如同冬日落雪般冷然。 「为什么?」她的语气几乎算得上是质问, 「太宰,给我个理由。」 而太宰治却在这时候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近乎新奇地望着她。 「春理酱,生气了呢。」他唇边弧度很深,双手插在长款风衣的口袋,暗沉的鸢眸氤氲着混沌, 「是因为我吗?」 长久的缄默中,久泽春理表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依然是那副模样,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凝视着他,只是那股专属于他的温柔已然在成型的风暴中消失殆尽。 然后她垂下眸,声音很轻。 「你觉得……我是非你不可吗?」 那样不轻不重一句话敲在心上,令太宰治忽然产生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 「太宰,」她说, 「我的选择有很多。」 他确实是独一无二的,但绝对不是什么能把她困住的存在。 只有她想的时候,他才会是那个「唯一」。 那是太宰治第一次亲眼看到久泽春理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她离开了。 那一个多月,他怎么也找不到她。 - 彭格列最终带回了胜利的消息,只不过我方损失惨重,休整过后,沢田纲吉又开启了一次紧急会议。 主要是一些战后报告,以及…… 「这枚戒指的制作材料很奇怪。」 六道骸摩挲着地狱戒指上的骷髅,若有所思, 「有点像是世界基石的本源能量,但又不一样。」 「使用起来也很奇怪。」玛蒙接话道, 「虽说同样是雾属性,但往里面注入能量的时候总感觉让人浑身不舒服。」 「啊,说不定原材料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呢?」弗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 他这次跟着瓦里安参与了战斗,负责拖住诺顿家族从外面赶来支援的一部分战力,为此熬了整整两夜,算是出了不少力。 但这个想法……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了那个在一旁安静坐着的女人。 久泽春理笑得无奈, 「我可没从其他世界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来。」 山本武单手抚着下巴,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十分天马行空的话。 「话说你出生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天动异象,比如突然开出一个黑洞之类的。」 久泽春理甚至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晴天。」 好吧。 大家各自收回了视线。 最了解这枚戒指的查尔斯已经不在,没有确切的证据,现在说再多也只是猜测。 - 下午,久泽春理和太宰治一走进大厅,看见的就是一副热闹非凡的场景。 这是个后厨与餐厅连在一起的大空间,是沢田纲吉特意修来给大家参加聚会用的,灶台顺着墙壁从房间的这一头连接到另一头,上面有几个很大的锅炉,正用不同大小的火势慢慢熬炖着。 笹川京子和库洛姆一起踩在高处合作给门框挂横幅,笹川了平就在下方认真地给她们扶着梯子。 不远处,蓝波伸手就打算偷吃摆放在盘子里的点心,然后被一平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第86页 而一旁的灶台边,碧洋琪揪着狱寺隼人的衣领给他灌下了一盘不明物体。 「哇哦,」太宰治抬手鼓了鼓掌,毫无感情地感嘆了一声, 「他开始吐魂了哎。」 久泽春理: 「……」 角落里,三浦春跟沢田纲吉在小桌子边上讨论着什么,她写写画画半天后,便拿着那张纸开心地离开了。 年轻的首领从一堆图纸中抬起头,正巧对上了她的视线,那一瞬间,久泽春理髮誓她绝对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激动表情。 沢田纲吉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他开口就是, 「太好了,你来了。」 经典开头。 久泽春理嘆了口气,牵着太宰治在他身旁坐下, 「怎么了,是经济危机,还是什么文件又出问题了?」 「……经济危机。」 沢田纲吉尴尬地把赤字的财务报表递给她过目,见她唇角笑容淡了一些,连忙辩解似地加了一句, 「最近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太多了,开销确实有点大。」 战斗从来都是最烧钱的,更何况,他们不仅要给己方的损失做收尾工作,多出来的属于波顿家族的地盘也有待建设。 再加上之前家族成员们在外打打杀杀时欠下的巨额债务…… 没钱了,真的没钱了。 久泽春理放下财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那还开宴会?」 「咳。」沢田纲吉轻咳一声,正色道, 「毕竟是打了胜仗,总要庆祝一番嘛。」 这场宴会是大家突发奇想临时准备举办的,也不需要多隆重,目的只是让彭德列参与战斗的成员们可以尽情放松享受进去,不过既然要办,肯定得尽力办到最好,刚刚他还在和小春讨论基地里的布置问题。 当然说归说,他也知道久泽春理其实一点都不反感将钱花在这种晚宴上。 「哎,算了,今天负责开开心心就好,财务的事交给明天的我头疼吧。」 赤字惯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 沢田纲吉揉了把头髮,将桌面上的文件图纸什么的通通拢起来放到一边。 他从自家得力助手那边抽出财报,见对方眼底微微透出的一丝笑意,沢田纲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阿姨待会也会过来。」 他正说着,余光就见了朝大厅门口走来的身影,立刻便直起了腰。 「啊,她们已经来了。」 她们? 久泽春理转身望去。 门口两个人正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进大厅。 是她的母亲,还有另一位穿着简单衣裙,模样看起来十分随和的短髮妇女,两人都已至中年,此刻却像是小姑娘和闺蜜交谈一样开怀地笑着。 大厅里的人很多,她们聊得开心,一时也没注意到这个角落。 久泽春理回过头来,有些惊讶道: 「你把奈奈阿姨也带过来了?」 她着实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他们首领大人的母亲。 「难得放松嘛,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沢田纲吉耸了耸肩,站起身来, 「小春和阿武一直在发信息喊我去帮忙,我先走了。」 对着久泽春理和太宰治点头示意后,他扭头准备离开,不曾想转身的同时不小心左脚绊到右脚,身体倏然失衡,像一摊软饼般狠狠摔在了地上。 嘭得一下,好大一声,扑出了大概半米的距离,将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刚受邀踏入大厅的国木田独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僵在原地,惊讶到眼镜都差点裂开。 「天吶,阿纲君!」 「十代目!!!」 「没事吧!!」 下一刻,一群人朝着沢田纲吉所在的方向涌了过去。 在各种「不可能是十代目的问题,一定是地板太滑了」 「流鼻血了,快拿纸巾」 「疼不疼啊」的混乱背景音中,国木田独步慌乱片刻,终于看见了在角落看戏的任务搭档以及他的女朋友。 他快步走来,直直在黑髮青年身边坐下,略微手足无措地推着眼镜,仿佛正在经歷尴尬的人是自己一般。 「他这是……」 「啊哈,」一直没出声的太宰治挑了挑眉, 「不小心看到彭格列首领颜面失尽的这一幕,我不会被灭口吧。」 「没关系,」久泽春理忍俊不禁道, 「偶尔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习惯就好了。」 国木田独步深深沉默。 经过这一左右脚相绊的荒唐平地摔,沢田纲吉在他心中精明沉稳的伟大形象恐怕已经悄悄地碎了。 太宰治偏偏还要再踩上一脚, 「真意外,我两岁之后就再也没这么摔过跤了。」 「是,你当然是最棒的。」久泽春理包容地与他十指相扣,牵到唇边轻轻一吻, 「我最喜欢你了。」 太宰治嘲笑的举动霎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转头凝视着她,眼中的情绪化为一阵突如其来的飓风,要将整个她全数吞没。 然后他突然笑了,收紧手指关节,表情也随之变得柔软起来,黏黏煳煳地要凑上来蹭她,像猫一样。 国木田独步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第45章 告别 就在一切重新步入正轨的时候,久泽春理受到了来自六道骸的一条信息。 有关于地狱戒指的调查已经有了进展,现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到场。 第87页 她来到约定好的办公室,六道骸与玛蒙正坐在里面,虽说这两人这么多年来,彼此之间多多少少有些不间断的小摩擦,不过在研究地狱戒指这件事上倒是意外地和谐。 他们算得上是世界最顶尖的幻术师,能力出众,可以这么快就有新发展也确实算是众望所归。 久泽春理和两人分别打了个招唿后便在一旁的座位上落座, 「怎么了,突然喊我过来。」 六道骸单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的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也没绕什么圈子,直奔主题。 「你想让你的异能被彻底消除吗?」 久泽春理瞳孔骤缩。 她勐地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望着男人似笑非笑的面庞,随后目光移向对方食指根部的骷髅戒指,喉咙发紧, 「有办法?」 对抗波顿家族的战役结束之后,玛蒙便以有新发现为由拉着几名幻术师进入了实验室,她知道他们几个这几天都在忙着进行研究。 查尔斯已经不在,很多事情都无从考证。 只是这个世界本就有太多的未知,既然有些东西一时无法彻底查明来源,但只要知晓它的功能与作用,关键时刻能加以利用也未尝不可。 这段时间,大家对着地狱戒指进行了一遍又一遍地解析,彻头彻尾地剖析着它的性能材质,虽然原材料至今依然是个迷,但是他们却错愕地发现了一件足以震惊整个异能界的事情。 这枚戒指来路不明,能力诡谲。 它对于人体内能量的控制力已经不单单是增幅,混乱或抑制那么简单了,如果使用得当的话,它甚至可以做到让一个人永远无法再使用自身的异能。 ——消除异能力。 不是像太宰治那样通过某种媒介短暂地取消他人异能的发动,而是永久的,从一个人人体的基因脉络中进行最彻底的根除。 这曾是久泽春理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个异能已经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太多不稳定的突发事件,因为它,她必须长年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稳定精神状态,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无法尽情发泄。 因为它,就连在战斗的过程中,她都要时刻保持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发动了异能,牵连队友进入危险。 虽说现在有了地狱戒指,可以操控抑制体内的能量波动,但她毕竟不是雾属性能力者,没办法一劳永逸。 更何况未来还有太多未知的可能,如果之后这枚戒指又出了什么岔子,谁也不能保证是否还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如果能彻底消除…… 久泽春理沉默良久,忽然开口, 「确定能做到吗?」 「可以。」这次回答的是玛蒙,他慢悠悠地道, 「唔姆,我们之前就用它成功消除了一名波顿家族成员的异能力。」 听到这句话,久泽春理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大脑有些混乱。 不可否认,这个异能确实让她头疼了好多年。 但同样的…… 「怎么样,要试试吗?」 六道骸抬起右手,那枚戒指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微弱的光亮,似乎蓄势待发, 「你不是一直想要摆脱这个异能吗,现在的我就可以满足你哦。」 「是,我确实一直在找消除它的方法。」 久泽春理静静地思忖半晌,接着嘆了口气, 「但在那之前,我想先去别的世界一趟。」 「可以。」 六道骸表示理解,他笑着放下手,微微眯起眼眸。 「想去哪里都随你,我等你回来。」 久泽春理勾起唇角。 从5岁那年起, 【时空中的跳跃音符】便一直陪伴着她成长,它为她带来的不仅仅是烦恼。 现如今,突然得知从此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异能的烦恼,除了心中却一桩烦心事的释然,还有一股淡淡的迷惘。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发动异能时候的事情,睫羽轻颤。 还有一些人,想要再见一面。 「应该不会太久的。」久泽春理从座位上站起身,侧头对着靛色长髮的青年开口道, 「请帮我来个异能的增幅。」 有了戒指的帮助,她穿越到她所想世界的概率应该相对来说会大一些。 「当然。」六道骸点了点头,单手微微握拳,久泽春理瞬间便感受到体内异能的躁动,叫嚣着想要冲破屏障。 她闭上眼,顺应着这股波动,心里也清楚,这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发动这个异能了。 缓缓唿出一口气,她低喃着它的名字。 —— 「时空中的跳跃音符。」 异能亦响应了她。 再次睁眼,她正站在一片空旷的平原。 吹拂的风异常和煦,蓝天白云中飘着一层极其淡薄的霞彩。 「春理酱?」 久泽春理回过头,就见蓝发的男孩正在朝自己挥手奔跑,他光脚踏在柔软的草地上,胸口挂着的笛子随着他的动作而左右摇摆。 少年脸上的笑容灿烂而耀眼。 「又见面啦!!」 久泽春理柔和了眉眼, 「阿拉丁。」 世界的流速并不相同,对于他来说,他们可能分别没多久,但对于久泽春理而言,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我……是来告别的。」 阿拉丁愣住了。 他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脚步逐渐停滞,久泽春理的声音分明很轻,落在耳中却又异常清晰, 「我以后,大概不会再来了。」 第88页 她垂眸注视着他,温和地将自己的故事,以及对方不了解的事情都尽数讲述了一遍,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太多的秘密,从孩童时期起,阿拉丁就是她最信任的朋友。 「啊……」 听完她的话后,阿拉丁张了张口,脸上难得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少年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是笑着的,一副对生活充满了期待的开朗模样,如今却像是一朵受到打击的鲜花一般,整个人都显得焉巴巴的。 他低下头,抿着唇沉默了很久,额前的刘海为那双眼睛铺上一层阴影,垂在身侧的手指止不住地扣弄着,随后突然紧紧握拳,细看之下还有些微的颤抖。 「没关系!」就在久泽春理打算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时,阿拉丁突然抬起了头,重新露出了笑容。 「春理酱一定也是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吧!」 久泽春理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微微点头应声, 「嗯。」 「那就尽管放手去做。」他的神色透露出一股透彻的坚定,额前镶嵌的红宝石好像是在发光。 「对于我来说,只要知道没了异能的困扰,你在那边能够过得安稳幸福,这就够了。」 不是什么人都会喜欢旅途的精彩,他明白久泽春理其实一直想要过那种平静的生活。 阿拉丁说着,顿了一下,忽而歪了歪脑袋,仰头望着她, 「不过你会想我的,对吧?」 「我会很想你。」久泽春理笑了起来,特意加重了「很」字的发音,引得对方也忍不住牵起嘴角。 「要好好生活哦。」 男孩眉毛弯弯,像往常一样将右手小拇指轻轻勾起,伸手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清澈如初。 「我们拉勾。」 久泽春理搭上了那只手,两个人的小拇指牢牢的,稳稳地勾住了,阿拉丁的皮肤温度仍然这么温暖,仿佛这个男孩生来便属于春天。 忽而一阵风卷着青绿的树叶吹拂而来,她敏锐地感知到了体内能量的波动,于是她主动松开了手,开口说想要见见老朋友。 「让我跟乌戈也道个别吧。」 阿拉丁大概也预感到什么,顺从地收回手指退后一步,他双手捧起胸前的长笛,递到唇边轻轻一吹,两条粗壮的,巨大的蓝色手臂便赫然显形。 近乎恐怖的体型,无头无身的状态令他显得有些怪异,胳膊上青筋暴起,娇小的人类在他面前仿佛不过蝼蚁。 久泽春理并没有害怕,只是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对方结实的小臂,柔声开口。 「谢谢你那些年的照顾,再见,乌戈。」 那两条手臂看起来兴致不高,愣了好久才怏怏不乐地朝她挥了挥,随后便咻的一下缩回去了。 阿拉丁安抚地摸了摸笛子,小声说: 「他伤心了。」 久泽春理只得无奈地笑。 她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对面的男孩。 对方也正注视着她,眼眶中泛起盈盈水光,柔软的目光一瞬也不曾偏移,像是要将她的面容永远铭记在心里。 「再见,阿拉丁。」 久泽春理道别着。 在最后的时间里,她看见阿拉丁摇了摇头,接着抬起右手按至左胸口,如同儿童时他们头抵着头,在迷宫中阅读过的童话故事中的场景。 又一次的冒险过后,决定留下来守护家园的大魔法师,虔诚地对再次远行的友人进行赐福。 他开口,清澈的少年音便在这片天地间响起。 「祝福你,我的朋友。」 金色的鲁夫飘飞在他的身边,微风带动枝叶演奏起温柔的交响乐,他的髮丝在空中舞动,那是比蓝天更鲜明亮眼的色彩。 「愿你的路途铺满鲜花。」 「愿你的世界光辉璀璨。」 「——愿你的黑夜不再降临悲痛,愿你的故事永不落幕。」 鲁夫亲吻着他的指尖,栖落在他的眼尾,久泽春理眼前逐渐被金光覆盖,只能看见蓝发少年模煳的笑靥。 她听见阿拉丁的最后一句祝福散在了风里。 「愿我们在未来还能相见。」 他们是彼此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他们的时光被数不尽的鲁夫铭记于自由的风里,永远不会说再见。 第46章 灯盏 久泽春理和太宰治并排坐在鞦韆上,两人手里都拿着当代最新款的游戏机。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玩这种游戏,放技能的时机没有把握好,被敌人乘着蓄力的时候打空了血条。 太宰治被另一个boss缠住了手脚,援救不及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操控的小人变灰,顿时也失了独自迎战的斗志,被对面一招干掉。 「啊……输了。」 他满脸沮丧地长嘆一口气,往爱人的怀里一靠,撒娇般地蹭了蹭,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春理酱。」 久泽春理揉了揉他的头髮,重新端起了游戏机,笑着道, 「好,这次一定可以通关。」 他们现在在潘德尔庄园。 是的,就是那个曾经被炸成一堆废墟,战争结束后连个完整的家具都翻不出来的潘德尔庄园。 距离和波顿家族的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这一片土地也被沢田纲吉归还给了她。 这一年来,她在彭格列的帮助下花了些时间,重新把这个庄园建了起来,一砖一瓦,都努力还原着当初的样貌。 第89页 她将母亲接了回来,找了专门的花匠栽培了一片玫瑰园,随着春季的再一次降临,庄园的空气也仿佛被这馥郁的香气所净化。 久泽春理近期接到的任务逐渐变少,沢田纲吉有意让她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好好放松休息,除了必要的时刻,她的日程安排基本都比较悠闲。 倒是太宰治那边隔三差五就是一通电话轰炸。 久泽春理有时会作为编外人员去武侦帮帮忙,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一起去日本,然后约约老朋友一起出去喝杯咖啡什么的,两人都没事的话就腻在庄园里,浇浇花修修树,天气好就出去散步走走。 下午,太宰治闷闷不乐地黏在她的身上,装模作样的嘆息一声比一声大,久泽春理放下书,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 「有任务了?」 太宰治按住她的手,表情好不委屈, 「是啊,横滨最近又乱起来了。」 「嗯……」 久泽春理沉吟两秒,发现日本好像就没有什么特别安全的城市,前几天她才听须王环他们说东京又有什么连环杀。人案了。 这个世界简直糟透了,危险随处可见,但太宰治当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不能对这些事情坐视不管。 从织田作之助死亡的那一天起,太宰治的心中便亮起了一盏灯,灯光微弱,却仍然固执地试图照亮前路的方向,直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刻来临。 久泽春理嘆了口气,俯身亲吻爱人的唇角,为他续上些许灯油,话音温柔, 「注意安全。」 这段时间她打算帮沢田纲吉好好处理一下彭格列的财政问题,就不陪他一起去了。 即将面临短期的分别,太宰治更是粘人得不行,像是完全长在了她的身上,一刻也离不得,久泽春理也非常包容地任由他胡闹。 分明已经不用再担心她因为异能突然离开的问题,可这人的粘煳劲倒是分毫不减,动不动就要亲亲抱抱,像个小孩子一样。 后来她亲眼目送着他上了飞机,在他回头望向她的时候,还笑眯眯地朝他挥手。 几天后,正在浇花的久泽春理收到了一条信息。 【太宰:我们武侦养了一只会后空翻的大白虎,要来看看吗?】 白……虎? 久泽春理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虽说横滨乱得都快成为法外之地了,但这么光明正大地养老虎真的没问题吗? ……应该不是真的白虎吧? 白虎自然不会是真的老虎,是武装侦探社来了个小新人。 少年的头髮打理得很是参差不齐,体格偏瘦,眼睛的颜色酷似兽瞳,望向她的视线充满了好奇。 国木田独步向他介绍: 「这是太宰那傢伙的女朋友。」 「咦,太宰先生吗?」白髮少年表情惊讶, 「原来太宰先生真的有女朋友?!」 虽然这段时间老听太宰治在他耳旁念叨自家女友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贴心,但从没见过女友本人,也没听他和女友打过电话的中岛敦曾一度对此表示怀疑。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啊,走了狗屎运。」 国木田独步轻啧一声,将眼镜摘下来擦了擦镜片,又看向久泽春理, 「太宰应该晚点就会回来,你已经忙完彭格列那边的事情了?」 「嗯,」久泽春理依旧笑吟吟的,拎着自己做的小蛋糕缓声道: 「我受邀来看你们养的白虎表演后空翻。」 「……」 思索几秒后,中岛敦勐地反应过来: 「诶,是说我吗?!」 - 圆月高照。 正所谓夜深人静,晚间的横滨几乎没什么噪音,只有大自然窸窣的声音,人烟稀少,确实是个很宁静的地方。 枝芽轻颤,绿叶摇曳,星星闪烁着点缀黑夜,有那么一剎的令人头晕目眩。 太宰治极力平復着唿吸,紧闭双目,将身心都沉浸在此刻,感受着十指紧扣时的力度,彼此之间传递的温度。 他的另一只手捧在久泽春理的脸上,指尖接触皮肤,引起一点零碎的颤慄。 「太宰……」 久泽春理轻轻扯了一下青年后脑的发梢,让他停下不住蹭吻自己的动作。 太宰治抬起头来,那双总是暗沉的眼眸此时带上几分水色,目光也随之变得有些轻飘飘的,他收紧了些许的力道,接着抬起与爱人五指交缠的那只手,在她腕间落下一吻。 「亲爱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很想你。」 「好了好了,」久泽春理又拍了拍他的脑袋,调侃道, 「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你的热情了。」 她说着便弯下腰,灵巧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然后回过身来,太宰治正低着头,堪称温顺地注视着她。 她再次牵上他的手,青年也很乖地顺着她的力道跟在她后头,然后又渐渐从落后一步到并肩而行。 她牵着他继续沿着海边往前走去,他们没有目的地,没有任何路线规划,只是这样十指相扣,伴着时有时无的几句闲聊,慢慢地走着。 前方有路就继续往前,来到死胡同了就换个方向。 走累了就停下休息,坐在草坪上或是路边的长椅,相互依偎着看看风景。 就好像整个横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他们脱离了现实,离开纷扰的尘世,享受着平静安稳的生活。 现在已是凌晨一点。 第90页 太宰治枕在久泽春理的膝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她的头髮,他为了能有多点时间与她相处,将堆了很久的活一下子在这几天全给完成了,此时一旦放松下来,疲惫便如潮水般涌上来。 今夜的海风吹得人格外惬意,他的唿吸越放越缓,越延越长,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偶有几声鸟雀的啼鸣掠过耳畔,等他再睁眼,迷迷煳煳间听到了一段低低的哼唱。 轻盈的,柔软的,音符与音符之间被那道温和的嗓音串连在一起,比世间任何一种旋律都要动听,有人在用指尖拂过他的脸颊,是如羽毛一般的力道。 太宰治睁开了双眼,正巧对上那道含着笑意的目光。 那是一片恆古不变的湖泊,澄澈清明,纵容地将他纳入自己的世界。 「睡醒了?」 久泽春理轻笑着推了推他,语气里不带半分责备,却藏着几分难得的俏皮, 「醒了就快起来吧,腿麻了。」 太宰治的大脑瞬间清醒,一下子从长椅上坐起来。 「哎呀,这可真是……」 他近乎呢喃地吐出那句话,随后很是自然地伸出了手,试探般地按在了她的大腿上。 骨骼分明的双手在她的腿上不断捏放,施加的力度正正好好,他低头用心为她做着舒缓的工作,唇线微抿,表情看起来很是认真。 久泽春理垂眸看他,突然开口道: 「太宰,这样真好。」 太宰治的动作停住了,对这样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疑问, 「嗯?」 「这样真好。」她闭上眼,眉眼弯弯,继续道, 「我爱你。」 尾音散在潮湿的空气中,被突然泛起波澜的浪花盖过。 黑髮青年慢慢移开视线,又慢慢转回来,他定定地注视着她,没有立刻对这句话做出回应,只是突然拉长了语调。 「我啊,其实偶尔有时候会在想。」 久泽春理的眼睛睁开了,那双碧色的,毫无杂质的漂亮眼睛掀起一丝涟漪,沉静地凝视着他。 看着他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喟嘆一声。 「我想,如果有一天春理酱真的不再需要我的异能,我对她来说已经毫无用处,那她还会像之前一样继续爱我吗?」 每次想到这些时候都很痛苦和害怕,仿佛走出的每一步都踩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毫无根基,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悬崖,时常也会控制不住的冒出一些极端的想法。 但好在那些想法终究只是想法。 好在久泽春理从没改变过她的选择。 「不过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太宰治曾经会怀疑久泽春理其实是个很薄情的人,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感情或是情绪都过于淡然,好像从来没有什么被她真正的放在了心底。 他眷恋她给予的温柔,又担心那不过是其披在真实目的上面的一层表象,所以他怀疑猜忌,患得患失。 直到现在。 在面对爱的时候,妥协与释然原来变得这么简单。 久泽春理倾过身子靠近了些,双臂环住太宰治细瘦的腰肢,缓缓将耳畔贴上了他的胸膛。 她闭上眼睛,神色平静而祥和,安静地聆听着他心跳的节奏。 她其实也很清楚。 他的不安,他的胆怯,他时不时冒出来的晦暗心理。 她都知道。 所以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她依然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在乎,温柔地安抚恋人本就敏感的内心。 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久泽春理都会陪伴他继续走下去。 云层弥散飘远,月光绕了一圈,停留在她的发旋,太宰治垂下眸,轻悄悄地在那个位置印下一吻。 这个世界破破烂烂,人的恶念贪慾腐朽了太多美好,到处都纷乱嘈杂的一团糟,但只要有她在身旁,太宰治就得以拥抱到一片安宁柔软的净土。 他愿意提起勇气。 他想和她在这人间再多走几年,然后一同葬入花海。 ———————— 结束了宝贝们感谢大家的陪伴下一本开团宠由于三次元这几年有点忙所以我打算多存存稿不写够一半的字数绝不开文!!(坚定 下本从两个视角写哈,主角视角就是欢乐工作日常,没心没肺,平日里没事就吐吐槽,主打一个轻松风,他人视角就是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