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 第1页 [古装迷情] 《菩萨蛮》作者:辛试玉【完结】 因少失所恃,多年来装得谨小慎微,但还是免不了遭人嫉恨。 中秋宫宴,她被诬陷算计妹妹和当朝给事中,被迫与嫡妹撕破脸皮。 继续留在楚国,她会死,但她想活着。 于是,她自请和亲远嫁。 她坐在轿中,从晌午等到黄昏,才看见昏黄的灯光。 北地刺骨的风灌满了她的衣袖,飘在她的鬓角。她被冻得差点失去了意识,本能地掀开帘子扯住了一人的衣袍——是燕国那位战功赫赫、狠戾无情的太子殿下。 来人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毫不留情地捏住她的下颔:「别对着我做出这副模样,你要嫁的人,是我父亲。」 她眸中蓄着泪花,欲言不能,因为人力道大得她生疼。 「收起你这幅模样,我素来不吃这套。」 * 但所谓和亲,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新的牢笼罢了,她仍然身不由己。 到燕国的第一场宫宴,秦阙被人算计,她彼时尚未被册封,于是要嫁的人改成了当朝太子秦阙。 但秦阙本来是打算娶首辅的孙女,以获得其支持的。 故而,秦阙对她无敬、无爱。 永宜十五年,秦阙登基为帝。 她趁机逃跑。 却被秦阙拦在了城外。 她步步后退,秦阙步步紧逼:「要带着我的孩子去哪?」 * 【食用指南】 1.1v1,sc,hehehe! 2.男主人设文案管中窥豹,不洗。 3.女主开始只是看起来弱,本质上还是黑莲花啦! 4.纯属发疯感情流,架得很空,勿考据谢谢!剧情为感情服务,某些剧情点逻辑并不完善,介意慎点。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天之骄子 逆袭 美强惨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蘅枝,秦阙 ┃ 配角:陈听澜,乌远苍 ┃ 其它:下本《见春台》or《太后》 一句话简介:火葬场+修罗场已开!欢迎食用~ 立意:向死而生 第1章 撞破 晋江文学城独发/作者:辛试玉 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 时维仲秋,清宵尚温,夜色浓稠,耳畔尚夹杂着细碎的风声。 祝蘅枝拥着略薄的被衾辗转反侧,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稍稍凌乱的髮丝粘黏交缠在她的脖颈上,殷红的唇也微微张着,看着像是于梦中被魇住了。 她只觉得仿佛是被谁扼住了咽喉,唿吸渐渐不畅,仿佛下一刻就要坠入无间黑暗,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无措且频繁地摇着头,但怎么也醒不来。 直到宫娥时春在她耳边焦急地唤着「殿下,殿下快醒醒,出事了!」一壁说着一壁晃着她的肩膀,她才蓦地睁开了眸子,而后坐起了身。 祝蘅枝深吸了一口气,来不及去想方才的梦境,便被时春慌乱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殿下,青鸾殿那边出事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那处,急着要您过去。」 她方才从梦中醒来,神识还有些不清晰,听了时春这话,也只是慢吞吞地转过头去,却对上宫娥那双惶然的眸子。 时春髮髻上本应簪着的珠钗此时不知掉落在了何处,衣领紧紧贴着后颈,很显然是匆匆跑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殿门口——果然,门是大张着得。 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只是,青鸾殿是她嫡妹华阳公主的寝殿,此时只怕已经二更了,为何这个时候唤她过去? 说是嫡妹,自是因为不是一母所出。 她母亲本是楚帝的原配,当时正逢前朝末年,楚帝趁机起兵,但为了得到前朝世家的支持,谎称自己尚未婚配,娶了华阳的母亲,也就是当朝皇后孙氏。后来,孙家发现了她们娘俩的存在,但彼时大势已定,楚帝也只是草草地给她娘亲这个原配给了个「婕妤」名分,便将她们扔在这偏僻的栖芜殿,鲜少过问,孙皇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祝蘅枝六岁那年的时候,母亲病逝。 临死前还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蘅枝,在这深宫里,你一定要谨小慎微,别去招惹皇后娘娘和华阳,等、等再过十年,到了婚配的年纪,也不要贪高门,只要人品端正,愿意与你好好过日子就成。」 她母亲病逝后,栖芜殿的宫人按照宫规给楚帝报了丧,但楚帝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吩咐内府按照婕妤应有的礼节葬了,也不曾问过是怎么死的,有没有请过太医,甚至对于年仅六岁的祝蘅枝没有半句关切之语。 她当时不懂,后来才明白过来,楚帝到底有多么凉薄。 她随了母亲,生得妩媚窈窕,檀口柳腰,称得上一句「灼若芙蕖出渌波」,即使她将母亲「无事不出门,慎言慎行」的遗言奉为圭臬,但华阳还是屡屡看她不顺眼,没少在楚帝跟前告她的黑状,往次她都忍了下来,但深夜被叫过去还是头一回。 一时,祝蘅枝的心头也生出了些不安,只觉得右眼皮在不断地跳动。 一阵凉风突然顺着大敞着的殿门送了进来,也将她的思绪吹回了笼中。 时春再次催促出声,她掀开被子,而后趿上鞋,甚至来不及更衣,只是披了件外衫就出了门。 细碎的风飘在祝蘅枝的耳侧,也吹得时春手中提着的风灯一明一暗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可知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时春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晓,只是章给事中也在那边。」 闻言,祝蘅枝的步子一顿,侧首看了一眼时春,但想着她应当也是什么都不知晓,便没再多说,只是一边顺着宫道走,一边思索着。 刑科给事中章融,出身高门章家,最是芝兰玉树,丰神俊朗,十八岁便高中榜眼,堪堪弱冠之年便位至刑科给事中的位置,从这个位置上去的,多的是阁臣,是金陵无数贵女倾慕的对象,她如果没记错的话,章融也是她妹妹华阳的心上人。 今日中秋宫宴,章融作为章家嫡子出现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为何会在华阳的寝宫青鸾殿?即使是吃醉了酒,也应当宿在楚宫中专门用来招待世家宾客的明堂台。 时春不停地催促,她只能加紧了步伐。 青鸾殿门口被宫人围得几乎水泄不通,但祝蘅枝甫一到了门口,往日对她多有不逊的宫人也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好像是所有人都在等她似得。 楚帝端坐在上位上,孙皇后坐在一边,华阳偎在她怀中,髮髻散乱,眼睛红肿,整个青鸾殿里阒寂得只能听见华阳低低的抽泣声。 而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章融坐在下首,衣衫被拉扯得歪歪斜斜,白净的亵衣领口上还蹭上了一点胭脂口印,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祝蘅枝草草扫过一眼,对于发生了何事,心中大抵已经有了猜测。 但以她的身份,此时轮不到她说话,只好先对着楚帝和孙皇后盈盈一拜:「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她对楚帝向来都是叫「陛下」,从未叫过一声「父亲」,也未曾如华阳一样软软地叫过「爹爹」,她总觉得,她和楚帝,不过就是简单的君臣关系。 楚帝淡淡地应了声,却没有说话,好似是在等着她先开口。 她抬起黑漆漆的眸子看了楚帝一眼,也没有说话,毕竟在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前,贸然开口只能是先发于人制,她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 最终还是华阳没有忍住,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朝她抽噎着说:「阿姐,纵使是爹爹和娘亲平日里多纵着我些,我有时说话也不怎么知轻重,但、但你也不该在中秋宫宴这么重要的日子,做出这等事情,让我名声尽毁,你这么做,要让金陵各家怎么看我?又怎么看章公子?」 她这毫无由头的一问,倒是把祝蘅枝问得满头雾水,她对上华阳泪汪汪的眼睛,问:「我做了什么事情?宫宴结束后我便回了栖芜殿,将将从梦中被宫娥唤醒,你这么一问,倒是叫我不知道从何答起。」 「陛下,」孙皇后一边轻轻抚着华阳的嵴背,一边朝楚帝道:「蘅枝即使出身尴尬,但到底也算是大楚的公主,她怎能、用、用下.药,如此龌龊的手段,来玷污窈窈的名节?」 下.药? 祝蘅枝眸光一转,看到殿内的镂空博山香炉里一片冷寂,炉盖也没有完全盖好,但华阳平日里是最喜欢燃香的,楚帝手边的檀木桌案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盒。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华阳为了将章融和自己绑在一起,在宫宴上给他下了药,又命人将他诱骗到自己的寝宫,想先斩后奏,到时候逼着章融去娶她,毕竟章家是清门,她又是公主,章融即使不愿娶也得娶。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算计章融不得,反倒是被人撞破,坏了自己的名声。 于是情急之下,将锅甩给了自己。 但她明年三月才及笄,那会是什么使她这般着急地与章融绑在一起,甚至不管自己的名节? 她鸦睫一垂,斟酌了下措辞,开口问:「华阳,你这话说得真是荒唐,我为什么要算计你和章给事中?」 金陵贵女倾慕章融,但并不代表祝蘅枝对他有意思。章家虽然是清贵,那也沾了个「贵」字,大家的宅院里多得是是是非非,她又鲜少在众人跟前露面,她不指望章融能记住她,自然也就不指望能嫁到章家。 至于算计他和华阳,那就更是无稽之谈,她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这么做。 华阳没想到她会这么淡定,明明每次私下见了她都战战兢兢的,比她身边的宫娥还要胆怯,但也只能是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我知道平日里恃宠而骄,对阿姐多有不逊,可、阿姐你到底没有必要因此心存怨怼,毁我名节,也让章公子这般难堪。」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下首一言不发的章融。 看来,华阳这次是真打算将水都泼在自己身上了。 将这盆脏水泼在她身上,华阳就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而今夜这么多人知晓了此事,哪怕真得什么也没有发生,章融多半是被迫娶华阳。 华阳哭哭啼啼的这段时间,她将整件事情细细地捋了一遍,突然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大楚与北面的燕国一直不断的有冲突和摩擦,最近一场战役已经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将近三年,加上今岁大旱,黄河并未如期涨潮,燕国太子带兵公然过河,后又连下楚国三城,一旦徐州失守,便将直逼金陵,楚国将无险可据。 在此情况下,内阁提出与燕国议和,得到了诸多朝臣的支持,楚帝遂遣了使者前去与燕国商议此事,燕国那边没有多少迟疑便同意了,并提出了要大楚嫡公主来和亲的要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大楚只有一位嫡公主,就是华阳,她第一不想嫁到苦寒的燕国,第二心慕章融,也不知有没有同孙皇后相商,便寻了中秋宫宴的机会,自毁名节。 因为燕国绝不可能要一个不清不白的公主来和亲,她也能趁此早日定下与章融的亲事。 祝蘅枝突然笑了声,瞥了眼殿外的宫人,道:「华阳,你若真得看重名节,此时难道不应该将门关起来,让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吗?我怎么看着,你是有意为之?」 第2章 和亲 华阳到底还未曾及笄,被她这么一问,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指着她的鼻尖,有些气急败坏:「你!」 祝蘅枝勾了勾唇角,余光扫过章融。 章融双手交叠着坐在一边,一言未发,一脸平静无波。 她敛了眸光,继续应了华阳的话:「我?我怎么了?章给事中若真得与华阳你有些什么,此时怎么会这么淡定地坐在一边?」 华阳的目光果然急匆匆地去寻找章融的踪影,迫切的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但章融并没有回音。 「先不论章给事中到底在不在意你的名声,但在他明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是断然不可能娶你的。」祝蘅枝声线淡淡,但句句都是拣在华阳的痛处上戳。 「你、你胡说!我与章公子,爹爹早有为我们赐婚的意思,我们成婚,不过是时间的迟早问题!」华阳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已经不像方才那样,一副眩然欲泣的模样。 长时间的跪,让她的膝盖有些受不住,她挪动了下位置,直起腰身,继续道:「章给事中不会娶你,」还没等华阳质问,她继续解释:「他娶你,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仕途了。大楚的规矩,驸马不得入台阁,你不会不清楚吧?」说完转头看向章融,这么多年,第一次正视他:「章给事中,我应当没猜错吧?」 章融这才施施然起了身,朝楚帝和孙皇后颔首,平声道::「承蒙陛下与皇后娘娘厚爱,但华阳公主这份情意,章某实在消受不起,另,章某与公主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公主想必比我清楚,也便不需要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度伤了殿下的自尊。」 华阳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华阳,你着急与章给事中定亲,不过是因为听说了燕国那边和亲要的是嫡公主,你怕陛下为了国事,将你捨弃出去,对否?」祝蘅枝这话虽是对华阳说的,但目光却定定地落在楚帝身上,「陛下,倘若我说,我愿意代替华阳去燕国和亲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燕国地处北边,鲜少受礼教,一向自诩礼仪之邦的大楚最是不屑,怎么会有人自请去燕国和亲? 「可是……」华阳本想说燕国要的是大楚的嫡公主,祝蘅枝不过是个卑贱的婕妤所出,就这么送出去,岂不是伤了大楚的脸面,但这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孙皇后扯了扯衣袖拦住了。 孙皇后的确也在忧虑此事,她一向最是宠溺华阳,为着和亲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和楚帝明里暗里提过多少次了,但楚帝始终没有明确的表态。 如今祝蘅枝自请去和亲,倒是能免去她一大忧虑。 她招了招手,示意婢女从外面将殿门关上,而后转头与楚帝道:「陛下,蘅枝少失所恃,这么些年庶长公主的名头也不好听,华阳年纪小,不懂事,依妾看,不如将曹婕妤追封为皇后,此后蘅枝的一切用度也与华阳齐平,日后在史书上陛下也能留个善待糟糠的名声。」 孙皇后这话说得大度,不过是因为曹婕妤已经死了十多年,而祝蘅枝如今又自请去和亲,解决了她心头一大烦扰,这个顺水人情,她做了便是,等她嫁去了燕国,什么嫡出庶出的,也便不重要了。 楚帝没有立即答应孙皇后,反倒是带着颇为探究的目光看向祝蘅枝,略微沉吟了声,问::「蘅枝,这可是你的本意?」 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担心自己是受孙皇后所胁迫么?当真是可笑。 祝蘅枝心下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对着楚帝深深一拜,道:「为陛下分忧,是蘅枝之职分。」 果然,楚帝下一刻便应了她。 她素日里一直让着华阳,却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她退一寸,华阳能进一尺,甚至在自己丑事败露后,妄想祸水东引,让她成为千夫所指。这种事非同小可,如果她今天就这么认了,章融被迫娶了华阳自此毁了仕途,她明天连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而她更不会指望楚帝这般凉薄之人会护着她,她的结局甚至可能不如自己的母亲曹婕妤。 但既然已经明明白白地同华阳与孙皇后撕破了脸皮,这大楚她是待不下去了,和亲去燕国,是她此时唯一的路。燕楚只要还在相持阶段,她去了燕国,嫁给谁都不要紧,尚且能保得住自己的一条命。 不过是向死而生,为自己求有一条生路罢了。 孙皇后吩咐人将殿门关上的时候,青鸾殿外面聚着的宫人也就很识趣的散了。 等这一切结束,已经是快三更天了。 章融见状,也朝着楚帝与孙皇后拱了拱手,意欲告退。 华阳矮着对着章融的背影,矮着声音唤了一声:「章公子……」 章融的脚步在原地顿住,但并未转身,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今夜之事,纯属误会,愿殿下尽数抛于脑后,得觅良人。」说罢,没有任何犹豫地趋步离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折腾了这半宿,即使是回了栖芜殿,祝蘅枝也全无睡意。 楚帝果然循了孙皇后的意思,不过几日便追封了祝蘅枝的生母、自己的髮妻为康元皇后,将其排位请进了太庙,她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公主,被封作了宣阳公主。 当真是可笑,按例公主在及笄时当正式赐号开府,可华阳在楚帝刚登基的时候便有了这个封号,祝蘅枝反倒是在即将和亲时,为了嫡公主的名头,才封了宣阳公主,但既是不久后便要和亲,开府之事也一併免了。 祝蘅枝自认自己长这么大在栖芜殿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宫人,来来往往的,教她宫规,授她仪礼。 可这些规矩,便已烂熟于心,甚至持得比前来教授她的教习还要端重——是她小时候为了讨楚帝欢心,希望楚帝能多看自己与娘亲一眼时学的,竟没想到学了这么久,是为了代替他的宝贝女儿华阳去和亲。 讽刺极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前往燕国,一直到冬月,金陵也落下絮絮雪的时候,被告知次日离开楚宫准备北上。 她的「嫁妆」是很早之前便收拾好的,根本不需要怎么准备。 临别那日,她按照规矩,要拜别君父,即将转身的时候,她回首看了一眼楚帝。 果然不出她所料,楚帝一脸的淡漠,没有半分的不舍。 她轻嗤了声,再也没有回头。 从登上从金陵去燕国上京的车辇,到抵达两国交界处,断断续续花了将近一个月。 越往北走,风雪越大。即使她不断地加衣,半夜里仍然会被冻醒过来。 到达边界的邺州时,是腊月十五日。 两国既然已经订立了合约,那楚国的军队就没有踏出国界线的规矩,祝蘅枝及和亲车队,便只能原地等着燕国的使臣来接应。 分明说好了,燕国的使臣应于这日的清晨抵达大楚邺城外二十里处迎接大楚的和亲队伍。 但祝蘅枝一直从晌午等到黄昏,都没有从西北方向看到半个人影。 北地刺骨的风灌满了她的衣袖,一直长驱直入进她的衣领里,仿佛要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并且唿啦啦地捲起满地的雪渣子,无情地拍打在车帘上,细碎的风雪时不时还会刮到她的脸上。 但她此时代表的仍是整个大楚,须得正襟危坐。 就在她被冻得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帘角被掀了起来,她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风灯的光影。 耳边传来由模煳到渐渐清晰的马蹄声,以及男人说话的声音,但她实在是太冷了,以至于神识都有些不清晰,以至于一根手指方挑开帘子,她便本能地向前倾身,抓住他的衣袖,已经有些发青的唇微微颤着,费力地吐出来一句:「是燕国的使臣吗?」 虽然是问句,但因为气息实在太过微弱,落在人耳中时,反倒成了娇嗔。 只是既没有等到那人的回应,也没有看清来人的脸,自己却先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是在燃着炭盆的官驿里。 她睁开有些惺忪的眸子,垂眼一看,发现自己身上还裹着宽大的男人的黑色狐裘,此时半倚在榻上。 点着一盏暗灯的桌前坐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 宽肩窄腰、猿臂狼腹,腰上的金革带在灯烛的晃动下,反射出微弱的光亮来。 此时人刚好缠绕好自己的护腕,耳朵一动,应当是听到了衣料摩擦时带出的窸窣声,转过头来。 不是燕国那位战功赫赫、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秦阙又是谁? 祝蘅枝发上本来戴着的华贵的发冠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拆卸了下来,此时一头乌黑如瀑的长髮散落下来,正好垂在她的胸前,又因着人刚醒的缘故,眸中还有着几分不曾掩去的惊惶,泪光潋滟。 便是金陵教坊中最妩媚的娘子来了,也要说一句「我见犹怜」。 但秦阙并不为所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毫不避讳地坐在榻边,而后捏住她地下颔:「别对我做出这副模样,你要嫁的人,是我父亲。」 第3章 病重 祝蘅枝眸中蓄满了泪花,欲言不能,因为人力道大得她生疼。 「收起来,我素来不吃这套。」语气冷冰冰的,不带半点的怜香惜玉。 她肩膀发抖,倒吸了一口冷气,嘤咛了声:「疼……」 秦阙眸光错开了一瞬,尔后松开了她,背过身去,不带半分留恋地推开了门。 门合上的一瞬间,祝蘅枝一把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是么?太子殿下,那我们便走着瞧。」 嫁到燕国,不过是方出虎穴又入狼窝,但没有别的法子。 照秦阙所言,她要嫁的是燕帝,她现下好歹顶着楚国嫡长公主的名头,即使做不得皇后,在燕帝的后宫的位分也绝不会低,尚且能保住自己一命。 外面的风雪渐渐停歇了,腊月十五的月亮分外的圆,祝蘅枝拢着秦阙的裘衣,站在窗边,看着那轮圆月,喃喃:「阿娘,我让你失望了,我那样的境地,我如今是过不得寻常人的日子了,但女儿自请嫁到燕国,您也被追封成了皇后,也算入了大楚的太庙。」 邺城在黄河之北,更深露重,她身上起了一层寒颤,她自幼畏寒,只好裹紧自己,缩回了被衾中。 翌日她被时春唤醒的时候,神识并不算清晰,头痛得如同棍棒敲击过一般,虽然口干舌燥,却不愿动一口早膳,即使那份早膳已经被驿馆里的下人不知热了多少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时春看着她嘴唇干裂,用手探了下她额前的温度,被烫的立刻收回了手:「殿下,您发热了,很厉害。」 祝蘅枝并不意外,昨日衣衫单薄在轿辇中等了那许久,虽然被秦阙抱回驿馆后,屋内生了炭火,但边境的驿站里哪里有什么上好的银丝炭,都是最次的灰炭,没烧多长时间便自己灭了。 她用被衾捂着嘴,费力地问时春:「我们来的时候,陪嫁的队伍里可曾带了医官?」 时春眼底滑过一丝落寞:「孙皇后和陛下哪里能想这么周全。」 「找过燕国那位太子殿下了吗?」 时春的表情更加委屈,抽噎了两声,才道:「我原本想叫人去禀报太子殿下的,但是他们都怕极了他,不敢前去,可殿下您不能就这么病着,奴婢这便亲自去,殿下您且等一阵。」 祝蘅枝半阖了眸子,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被醒转过来的时候,入眼并未曾见秦阙的身影,仍然是时春一个人。 「我去见太子殿下,下人说他在忙正事,将我撵了出来。」时春为她换下额头上覆盖着的帕子,在旁边的铜盆里淘洗一番,又为她换上了新的冰凉的帕子。 祝蘅枝从被子中伸出手来,似乎是要用尽平生的气力握住时春的手,朝着她一句一断的吩咐:「再去,别说我病了,燕国是虎狼之国,不会把这话当回事,你去、去他院里大声地喊,就说我染了疫病,要死了。」 时春惊讶于她所言,「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当务之急,是把秦阙先找过来,后面的事情,自有我来圆。」 时春看着她这模样,自然也不敢多耽搁,只好点头如捣蒜,喏喏连声,尔后退了出去。 燕国上下对于风寒这种事向来不放在心上,但却最是恐惧瘟疫,她又扬言自己再得不到医治怕是要死了,秦阙不会不过来。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的楚国的和亲公主,而且现在是在去往燕国上京的路途上,若她真有个什么万一,秦阙对楚国和他老子燕帝都不好解释。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刻钟后,秦阙带着人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医官听了时春的话,脸上蒙着面罩,秦阙虽然没有戴幕离,却负手立在外间,没有进来的意思,时春知道她说得是假话,也不敢耽搁,领着医官进了内寝。 她勉强保留一丝理智,将手探出被子,让医官把脉。 只是医官左右手换了几遍,似乎还是没有诊出她所染何疫,此时她咳了几声,医官一脸的惊恐。 「您且放心,我只是寻常的风寒,并没有染什么疫病。」 她说得断断续续,唇上无色,医官也瞧出了不对劲,但是脸上带过一丝犹豫,似是不知道如何朝秦阙回话。 「如实同你们太子说便是,剩下的自有我来解释。」祝蘅枝紧紧蹙着眉。 话说到这个份上,医官多多少少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朝她拱了拱手,并且做出一副「自求多福」的神态后,退出了内间。 祝蘅枝没有听清他是怎么同秦阙说得,只是隐约听到了男人大步进来的动静。 她眼睛已经不怎么容易聚焦了,只能看见时春神色慌张地跪在一边,想要求饶。 但是秦阙没有多理会她,大手一挥,语气冰冷:「滚出去。」 「可是……」时春抬眼看着他们。 突然一道寒如匕首锋芒的眸光朝她射了过去。 祝蘅枝抿了抿唇,说了句:「时春」,然后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时春虽然担心,但她知道自己此时在此地不仅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有可能会惹怒秦阙。 只得磕了个头,退下了。 待时春关门的声音传过来,秦阙才睨着她,质问:「为什么骗孤?」 祝蘅枝干咳了声,道:「我若不编这么个藉口,殿下如何肯带着医官过来?」 秦阙蹲下身,手停在她的额头,待试到上面的温度时,也是一愣。 下一刻,祝蘅枝又以气音很艰难地说:「我如果就这么病死在邺城的驿站,但殿下您作为迎亲使臣见而不救,恐怕说不过去吧。」 秦阙在战场见到的白骨数也数不清,这么些年身边更无一女娘,是惯常不会怜香惜玉的,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只冷声道:「你们楚国来的女人,还真是矫情。」 祝蘅枝不怒反笑,「殿下放心,等日后到了上京,矫情也不是对着您。」 「都病着了还这般牙尖嘴利。」秦阙虽然如是说着,但他还是直起了身,打算唤医官进来。 楚燕在邺城一线对峙了近三载,好不容易熬乏了楚国,让他找到一举南下的机会,一直到了楚国徐州城下。 徐州本就是战略要地,易守难攻,于是战事再次陷入了胶着状态,但他知道,楚国今岁遭遇了大旱,是守不了多久的,无需多长时间,便可以破徐州,但朝中有小人朝燕帝进言说他秦阙是故意拖着不肯进攻,而楚国此时又提出了议和,勒令他撤兵,于是失去了一举灭楚国的良机。 但他现下还没有能力与燕帝相抗衡,眼前的女人句句用燕帝来压他,就是算准了这一条。 正如她所言,若她在去上京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燕帝本就对他隐隐有不满之意,这种飞来横祸能免则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且燕帝这几年以来,不断地给他寻找错处,好立他的宠妃所生的幼子为储君,他此番若是不能顺利将楚国这位和亲公主平安护送到上京,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等着他。 就当他打算转身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又勐烈的咳了起来,他本不想转身,但行军之人听力极好,他听得出祝蘅枝是气若游丝,终是存了一丝恻隐之心,转了过来。 榻上的女人紧紧拥着被衾,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泪水顺着阖着的眼睛淌了两行,一直没入脖颈。 秦阙动作比大脑快,坐在了榻上,朝外面大声喊道:「医官!」 守在外面的医官不敢耽搁,忙快步走进来,在秦阙身前跪下。 「公主殿下是风寒之症,下官方才已经拟了方子,着人去煎药了。」 秦阙挥了挥手,示意医官退下,眉目间染上了一些烦躁之色。 「冷、好冷……」祝蘅枝哆嗦着唇。 秦阙的眸光转向榻前的炭盆,当中早已冷寂,他又想起昨天第一次见到祝蘅枝时她的反应,不假思索地伸出长臂,将她揽住拥在怀中,这才发现身上还裹着昨日自己留下的那个黑色狐裘。 他的手指无意间探上了祝蘅枝的脖颈,上面的温度比额头上更甚,他没怎么照顾过人,只能将女人揽在自己怀中,「你不是还要与我走着瞧吗?你就这么病死了怎么同我走着瞧?」 怀中的人哆嗦了会儿,渐渐安定了下来,好似是睡过去了。 时春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秦阙自然瞧出来了她的犹豫神色,抬了抬眼:「想说什么?」 时春指了指榻边放着的铜盆,试探着开口:「我们殿下额上的巾帕许久未曾换过了,太子殿下能否容奴婢为她换个巾帕。」 秦阙瞥了眼祝蘅枝额头上的帕子,腾出手来取下,随意地扔在铜盆里,朝时春扬了扬下巴。 时春得了允诺,自然不敢有半分耽搁,立刻从旁边过来淘了另一条巾帕,又小心翼翼地摺叠好,放在祝蘅枝的头上。 此时医官端着煎好的药火急火燎地进来,「殿下,药煎好了!」 秦阙用目光示意他噤声,「放一边就好。」 医官连忙闭了嘴,恭恭谨谨地将药碗放好,又依言退了出去。 秦阙没多想便端起一旁的药碗,舀了一勺子递到祝蘅枝嘴边,才送进去一口,便被她尽数吐了出来。 这一吐,便全部吐在了秦阙的衣服上。 时春看着秦阙的动作,道:「要不,还是奴婢来餵吧。」 秦阙没有拒绝。 时春便弓着身从秦阙手里接过药碗,先是将勺子放到唇边吹了吹,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才慢慢送到祝蘅枝唇边,这次她倒是没怎么往出吐,咽了下去。 他就这么看着时春餵完了药,又换上了炭火,过了会儿,祝蘅枝额头上地温度渐渐降了下去,他便将人松开了,临出门的时候,又转身对时春冷冰冰地吩咐:「看好了,别让人就这么死了。」 第4章 算计 待回了自己所居,秦阙坐在案前翻看案卷,却发现难以静心,总觉得鼻尖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子苦味,于是将手中书卷反手一扣,方找到了苦味的来源。 是祝蘅枝先前吐在自己身上的那口药。 他眉心微蹙,这都过去许久了,这一口药的苦味自己尚闻得到,那么苦的药,她倒是喝得乖顺,连眉都未曾皱一下。 有点意思。 正想着,响起敲门声,「太子殿下。」 「进。」 是秦阙此行带来的太子詹事,亦是他的伴读之臣陈听澜。 陈听澜并不和秦阙多礼,撩袍便坐在他对面,问:「殿下今日见过楚国来的那位和亲公主了?」 「你想问什么?」秦阙撂着眼皮子看他。 「其人如何?」陈听澜一脸认真。 秦阙不知怎得就想起了她骗自己过去后那些说辞,眸子垂了垂,道:「挺聪明的。」 人是个聪明人,可落到燕帝手里,不知道是她之幸还是不幸了。 「可否为您所用?」陈听澜自顾自地斟了杯茶,抿了口后如是问。 祝蘅枝此次到底是以楚国嫡长公主的身份,不同于燕帝后宫中的其他女子,加上她的确姿容秾丽,燕帝的意思是立为继后的,如不出意外,等燕帝百年之后,她就是大燕的太后。 而燕帝想废长立幼的心思由来已久,若是能将祝蘅枝这位未来的大燕皇后拉到他们阵营里,秦阙的位置会稳很多。 秦阙为陈听澜斟了杯茶,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先喝茶。」 陈听澜不知他为何如此推脱,便问:「能或者不能,你倒是说句话。」 秦阙的唇碰到杯沿,看了眼陈听澜,说:「她是个聪明人,会懂得如何取捨的。」 「就算她不懂得如何取捨,想靠着咱们那位陛下的庇佑在宫中安居,但那位可不会就这么由着她。」陈听澜一壁抿茶一壁道。 他口中说的「那位」,是当下燕帝最为宠幸的妃妾宋淑妃,所出的七皇子甚得燕帝欢心,以至于燕帝早有废长立幼得的打算,只是朝中老臣大多不同意才一直拖着罢了。 祝蘅枝若真入了燕帝的后宫成了大燕的继后,就算她能做出国母的架子,但那勾栏出身的宋淑妃必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就不得不和其相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殿下,你觉得宋淑妃和那位楚国来的宣阳公主谁长得更好看一些?」陈听澜见他神色一直严肃,有意这般说。 「你还有话说没有?」秦阙白了他一眼。 话虽如此,但他脑中却飞掠过两人的脸。 「这宋淑妃是从勾栏瓦舍里出来的……」 秦阙听到这里抬手就往陈听澜脑门上敲了一下,「你素日里端庄持重,今日怎么没个正形,说正事。」 被他这么一敲,陈听澜倒吸了口冷气:「这不是正要和你说正事嘛,」又按了按额头,道:「这宋淑妃是从勾栏里出来的,若论心机和手段,恐怕这位自小养尊处优的楚国公主比不上,殿下若真打算用她,要不我们趁着现在还在去上京的路上,往她跟前插几颗棋子,日后兼顾监视和提点。」 被陈听澜这么一说,秦阙又想起来祝蘅枝谎称自己染了疫病骗自己过去的事情,他一向讨厌欺骗他之人,若非顾及着她如今的身份,他必不会去管。 于是冷哼了声:「我看她进了宫闱里,该提心弔胆的是那位宋淑妃。」 陈听澜惊讶于他所言:「此话何意?」 她不是病得快要死了吗? 秦阙弹了下杯盏,「字面意思。」 「棋子我肯定是要往她身边安插的,不过,我会让她主动来找我谈合作的。」 自己那位父皇是个什么性子有什么癖好,他一清二楚。 他都这么说了,陈听澜自然也不好多问,轻嘆了声,「殿下心中有筹谋就好。」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别的事情,临走了秦阙却突然拦住了他。 「殿下可还有什么事吩咐?」陈听澜一脸疑惑。 秦阙瞥一眼自己衣衫上那团已经干涸的药渍,将拳抵在唇边,问:「随行时可曾带了糖?」 陈听澜一脸惊愕,重复了一遍:「糖?」 秦阙脸色有点难看。 「殿下要糖做什么?」 秦阙以手抚额,没有看他,「你且说有没有就是。」 「有有有。」陈听澜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依事实回答了他。 秦阙挥了挥手,说:「行了,知道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哦。」陈听澜应了声,临开门时还在琢磨为何太子殿下问他要糖做什么。 一夜风雪,纷纷扬扬落了个不停。 吃过医官开过的药,又有时春一直守着,翌日晨起时,祝蘅枝的烧已经退了下去。 她起身靠在时春怀里,由着时春餵她喝完了药,本欲躺下,余光却突然瞥见了放在药碗旁的一个小罐子,随口问了句:「那个罐子里,装得是什么东西?」 端着托盘的婢女低眉顺眼地回答:「是奴婢准备的糖。」 时春看了祝蘅枝一眼,果然她的脸上多出些不自在,本想赶紧让她下去,结果看到祝蘅枝的眼神,又将到了口边的话给压了回去。 那个婢女见两人并没有说什么,便接着道:「奴婢今天早上替公主殿下煎药,那药的味道,闻着就苦,更别提喝了,奴婢就去问医官可否往里面添一些糖,医官说糖会沖淡药气,奴婢就没敢往里面加,索性将糖罐子一同端了过来,给殿下解解嘴里的苦味。」 还没等时春开口,祝蘅枝便开口问:「叫什么名字?我听着你口音,像是燕国过来的,太子殿下的人吗?」 婢女一一回答:「奴婢贱名棠月,是陛下遣来迎亲的队伍里的,太子殿下的圣容只在无意间窥到过两次。」 「棠月,」祝蘅枝将这两个又重复了一遍,微微仰起身子看了下她的脸,道:「吾记住你了,若是不嫌弃,等到了上京燕宫便留在我身边侍奉吧。」 棠月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能侍奉殿下您,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里敢说『嫌弃』二字。」 祝蘅枝半阖了眸子,时春会意,扶她躺下,转头对棠月说:「殿下想歇息一会儿,你且退下吧。」 棠月见时春没有反对,便将那罐子糖留了下来,才要转身,又被时春拦住了。 「殿下本就染了风寒,这屋子里的门窗,切切要封死。」 棠月闻言,眼神有些飘忽,看向左手边的那扇窗子,但很快收回了眼光,应声:「殿下放心,这所有的窗子都是封死的,就是担心有风漏进来。」 「我们什么时候从邺城出发往上京?」祝蘅枝躺在榻上,气息有些微弱。 棠月张了张嘴,迅速道:「这是太子殿下的事情,奴婢也不清楚,或许是等过几日大雪停了罢,殿下总还是要顾及着您的身子的。」 祝蘅枝没有再说话,棠月便也退下了。 待听到外间的门被合上时,祝蘅枝出声问时春:「她刚刚看得哪个窗户,是那扇吗?」 时春不解她心中所想,如实应了声。 「去搬几个大一点的箱子,堆在那扇窗前。」 时春不解:「这是为何?那扇窗子透光很好啊。」 「你照我教的说完那句后,她是下意识地瞟向那边,却没有明说出来,看起来是心虚,那就只能证明,我们可能被监视了。」祝蘅枝平声道。 时春一脸的不可置信,「监、监视?」 祝蘅枝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以唇语道:「秦阙。」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祝蘅枝勾了勾唇角:「问题就在那罐子糖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我一个楚国来的和亲公主,连我自己也是昨夜才从秦阙口中知晓我要嫁的人是当今燕帝,入了宫是个什么位分我也不甚清楚,她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就来巴结我,若是我日后不得宠呢?」祝蘅枝缓缓开口。 「或许她只是想赌一把呢?看起来是个小宫女,毕竟她自己说她连太子殿下也未曾见过几面,更何况是陛下了。」时春还是不能理解。 祝蘅枝轻笑了声,「你也说了,她看起来是个小宫女,可若真得只是这样,对于我连续抛出的几个问题,她却回答地游刃有余,还有,她前面说什么时候出发是秦阙的事情,后面又提到秦阙总要顾及我的身子,真是小宫女,秦阙是什么人,敢猜度他的心思?」 此人必是秦阙身边的人,想着她才到燕国便罹患风寒,药又苦的要命,想用一罐子糖来让她放松警惕,将棠月收在身边。 时春甚是吃惊,「那您还主动提出将她留在跟前,不怕养虎为患吗?」 「将计就计罢了。你要知道,秦阙看着燕国的太子,其实他的处境并不乐观,燕帝偏宠宋淑妃,想废掉他立宋淑妃的儿子,作为儿子他又不能主动给老子的后宫里塞女人,于是将目光投向了我,或许是希望我日后能成为他在内廷的力量。」祝蘅枝眸光清明,看不出才退了热的痕迹。 她若察觉不出这些,在楚宫还能活到嫁到燕国的这一天吗? 「这、这不是利用您吗?」时春不知她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祝蘅枝冷哼了声,「错了,是相互利用。」 第5章 露馅 时春还在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为何,祝蘅枝却朝她伸出手来,道:「先扶我起来吧。」 时春依言做了,又从一旁拿了几个靠枕垫在她腰后,才问:「殿下是不是怕此去燕国无人庇佑,所以想……」 后面的话时春没有说尽,因为祝蘅枝已经看懂了她想要说什么,并给了她一个眼神。 「这些话咱们心里有数就好,日后切切不可乱说,现在毕竟是在燕国。」 时春立刻点头,又将凭几往前挪了挪,好让她靠得舒服些。 祝蘅枝靠在凭几上,对时春吩咐道:「先去搬几个箱子,把那扇窗挡了。」 她的嫁妆看似多,实则大多是空的箱子,但她本不指望楚帝会给她置办多少,看着时春很轻而易举地搬起了两个大箱子也并不意外。 时春一边净手一边小声抱怨:「殿下您自请代替华阳公主来这鸟不拉屎的燕国和亲,陛下不说挽留疼惜您几句,就连这嫁妆也少得可怜,奴婢刚才看了眼,且不说没有准备银丝炭,就连四时的衣裳都极其敷衍,基本上都是前几年流行过的纹样和料子了。」 祝蘅枝耐心听她讲完,笑道:「我还尚未说些什么,你倒是先着急了。」 时春撇了撇嘴角:「奴婢只是见不得您受委屈,您这才到邺州便染了风寒,歷来和亲的公主能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那燕国是蛮子出身,听、听说还推崇什么子继父之妻妾的乱俗,而本该遭受这些的应当是华阳公主才对……」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惆怅。 祝蘅枝才张口想要劝慰她几句,便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来人掀开帘子的时候,祝蘅枝一点也不意外。 果然是秦阙,她虽然是作为战败国楚国被送来和亲的公主,但能擅入她卧房的除了秦阙还能有谁。 秦阙面若寒霜,也未曾关上门。 邺州的风雪一连几日都未曾停歇,风就这么顺着大敞开着的门灌入了屋内,祝蘅枝不免瑟缩了下肩膀,扯过了厚重的被子护住肩膀。 时春有些茫然无措地回过头,看见地是大步流星走来的秦阙,又看了眼祝蘅枝。 秦阙大手一挥,说话不留半分情分,「出去。」 话是对着时春说得,但眸光却一直在祝蘅枝身上落着。 「殿下……」时春语气中尽是担忧。 下一秒,秦阙如狼似虎的眼神就换了个方向,如同沾染了新血的刀剑横在时春的眼前,叫她瞳孔一震,却不敢如自家公主那样对上他的眸光。 「孤不喜欢同一句话对活人说两遍。」 时春虽然此次陪祝蘅枝来和亲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燕国的太子殿下,但从前在楚国的时候,多多少少也听过他「杀神」的名头,三年前,燕国东出函谷灭晋时,并州一战,晋国的将士不论投降与否,皆被他杀了抛入了黄河之中,手段极其残忍,坊间盛传当时黄河里流的不是水,而是血。 祝蘅枝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便不敢多留,朝着两人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未等时春完全退下,秦阙的眼神转向便被她堵上的窗子,问:「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箱子放在窗边。」 虽然是问句,但语调很平缓。 祝蘅枝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面不改色,回道:「东西太多了,放不下。」 只听得秦阙冷笑了声,抽出腰间的佩剑,对准了她。 祝蘅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秦阙看着那黑漆漆的瞳仁里出现一道白点,以及自己模煳的身影。 那道白点顷刻间从她的眸中消失了。 秦阙的剑对准自己的那一瞬,祝蘅枝说不害怕是假的,楚国崇尚礼乐,她在楚国内宫里过得再怎么不顺意,但长这么大,手上却未曾沾染过半分鲜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剑锋转而对准了窗前桌子上的两个大的箱匣。 秦阙的手腕微微向上一抬,剑端扣上其中一个匣子得银锁扣,锁扣松开,剑身轻轻一转,探入箱子得缝隙,朝上一挑,箱匣便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里面,空无一物。 秦阙转头看了她一眼,继而挑开了旁边的那个箱子。 而后利落地将佩剑收回了剑鞘,勾唇一笑,看向祝蘅枝。 他不问,她也没有回答,空气就这么陷入了阒静。 终于是秦阙先开了口:「这就是所谓的东西放不下?为何要将窗子挡住?」他问着逐渐靠近了祝蘅枝,站在她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莫非是做贼心虚?你是楚国派来的细作?」 「还望殿下说话注重分寸,就算是大理寺,定罪也要讲究个证据,殿下这句猜疑,当真是毫无理由。」祝蘅枝慢慢收紧了拳。 「那你可知,我大燕要的是你楚国的嫡公主?」秦阙步步逼近她的床榻。 「我的母后是我父皇髮妻,大楚的康元皇后,受供奉于太庙,敢问殿下,我怎么不算是大楚的嫡长公主了?」祝蘅枝拥着被衾,抬眼问。 「那你的婢女为何说你是代替那个什么华阳公主嫁到我大燕的?」秦阙眯了眯眼,冷声问。 祝蘅枝心底一虚,他听到了方才自己和时春的对话? 那他,到底在门外呆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出于不确定,她只能拿捏着分寸,斟酌着措辞,很浅显地回答了他:「华阳是我妹妹,哪里有长姐未嫁而嫡妹先许人的道理?」 秦阙撩起袍子,坐在她的榻沿上,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眸光定在她身上,道:「你并没有回答我方才的话,长幼序齿与嫡庶尊卑并非一回事,代替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蘅枝调整了下思绪,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与华阳并非一母所出,我少时所怙,长年深居内庭,华阳娇俏灵活,与金陵贵女大多交好,其母又是我燕国现在的皇后,提到嫡公主,大家第一反应是她,并不奇怪,」她说着看了下秦阙的脸色,发现并没有太大变化,接着道:「父皇母后不愿小女远嫁,我作为嫡长公主,和亲往燕国,你父皇都没说什么,殿下倒是好大的火气。」 言外之意,嫁的人也不是你,你着急什么? 秦阙听出了其意,脸色一沉,身子朝前一倾,捏住了祝蘅枝的下颔:「一个庶女,还真是能言善辩。」 祝蘅枝说不出来话,下意识双手攀上他劲瘦有力的小臂,示意他放开自己,却被秦阙以另一只空闲的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你别以为我没查过你的来歷,」秦阙冷哼了声:「你楚国原本就只有一个嫡公主,就是你口中那个华阳,你这个嫡公主身份,不过是楚帝大祸临头了,匆匆追封了原先的婕妤曹氏,你才有了这个嫡长公主的名头。」 祝蘅枝瞳孔一震。 她万万没想到,秦阙会去查自己。 若说秦阙之前对自己还有那么几分忌惮之心,只不过是她的替嫁之事还没有被发现,她没有见过燕帝,亦不知他为人如何,在这场战事里,现在处于弱势一方的是楚国。 她不确定燕帝如若知道了此事,会不会再度挥师南下,虽然她并不关心此事,但是依照楚帝凉薄的心思,会不会为了避免祸事将华阳再献出来,那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和亲公主,在燕国只有死路一条。 她苦心孤诣,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为了摆脱楚国摆脱华阳,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但她转念一想,秦阙既然让棠月来监视自己,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目前对他还是有些用的,那也就是说,只要她能在秦阙面前放大自己现在的用处,这件事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祝蘅枝合眼,心下一横,动了动唇。 秦阙微微松了力道,让她可以正常说话,他很好奇她会怎么为自己辩解。 祝蘅枝反问秦阙:「殿下为何查我?」 秦阙一愣,她本以为眼前的女人脸上会露出惊愕、慌张,但都不是,她远比自己想像地更冷静。 她借着这个空当,继续道:「因为殿下觉得我对你有用,才会派那个唤作棠月的婢女来监视我,才会去查我。」 秦阙轻笑了声,「你倒是敢揣度我的心思。」 祝蘅枝强忍着下巴处传来的痛意,「有何不敢?更何况,我与你之间似乎也不上揣度二字,我嫁入你父亲的后宫后,即使不是皇后,那也算是你的母妃,对晚辈,何须用这二字?」 秦阙虽松了她的下颔,但攥着她双拳的手上的力道却是没有跟着松半点,她的指骨被捏得生疼,一时泪光便盈上了眼眶。 「你应当知晓,我燕国有子继父妻的习俗,有朝一日,你一样是孤的榻上人。」秦阙看着她充满水光的眸子,好整以暇道。 话是这么说,但就是不知,她这么瞧着柔弱无骨的人,能在自己那位父亲的手里活多久。 他本想藉此事羞辱眼前的女人一番,楚国人一向以礼仪之邦自诩,更是推行「守贞」那一套。 但祝蘅枝只是收敛了眸光,问道:「歷来从太子之位走到皇位上的,有几人?」 第6章 诱惑 秦阙的眸色倏地沉了下来。 祝蘅枝听见他的指节被捏得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以极具威迫意味的眼神盯着自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她承认,她是故意激怒秦阙的,只有他的理智暂时被情绪所驱使,自己才能有可乘之机。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秦阙的拳松了开来,唇角扬起一丝略带嘲讽意味的笑来:「你不会真得想当我大燕的太后吧?」 「有何不可?」 既然与那宋淑妃不可避免有一战,能把现今的燕国太子拉到自己的阵营里,自然对自己是有利的。 秦阙轻嗤了声:「痴心妄想。」 据他在燕国内廷的眼线,燕帝这几年的性子是愈发古怪了,即使是那位八面玲珑的宋淑妃,有时也免不了被为难。 「所以,太子殿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祝蘅枝微微仰头,看向秦阙。 在被那双称得上是顾盼生辉的眸子对上的一瞬,秦阙怔愣了下。 祝蘅枝露出一副瞭然的神容,接着道:「殿下在燕国现在的处境,想必用不上我多说,前朝的确有老臣重臣保你,但你对内廷、对你的竞争对手宋淑妃的境况,虽不算一无所知,但最起码,做不到那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吧?」 她能感觉到,秦阙攥着她手的拳有松开的趋势。 「那又如何?只要我一天还是大燕的太子,他百年之后,我即位,是名正言顺。」 秦阙果然松开了她,而后拢了拢自己的衣衫。 眼前的女人聪明,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在等她回答的时候,心中也不免泛上了一层期待的涟漪来。 祝蘅枝轻轻抬唇,唇边勾起一丝弧度来:「而我到了燕国,面临的敌人,和殿下你,是一样的。」她中间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嘲弄的意味来:「其实,我并不期待你父皇能给我什么庇护,子嗣,更是可遇不可求,所以,我需要一个盟友——」这个盟友,便是目前和她处在同一阵营的太子秦阙。 秦阙眸光微微一动,但面上不露分毫,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问出一句:「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 说罢,眼光不自主地下移。 祝蘅枝因尚在病中,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中衣,领口微微朝外翻着,露出皎白的皮肤来,两边的锁骨一半露在空气里,另一半虽被衣裳盖住,却因她现在微微朝前倾身地动作更加凸出,连带着肩上本为了抵御寒冷披着的裘衣,添了些欲盖弥彰的美。 秦阙喉头微微滑动,本想别开眼,仓促之间,又看到了衣领下那道若有若无的沟渠。 这样的尤物,落到他父亲手里,属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但这个念想仅仅在他脑中存在了一瞬,就被他自己拍散了。 祝蘅枝看着他,有意无意地问出一句:「殿下,指的是哪方面的自信?」 秦阙脑中嗡的一声,但还是没有去看祝蘅枝,以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你最好不要在孤面前玩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否则,别怪孤将你扔在这风雪交加的邺州。」 祝蘅枝的目光随着他的目光,挪动了下身子,凑近他的脖颈耳廓,轻轻吹了一口气后,以极其温柔的调子问了句:「殿下,捨得吗?」 秦阙身侧的拳不自觉地收紧,耳垂上也沾染了些许薄红。 祝蘅枝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殿下在我身边安插棋子,便是觉得我可用那么,姑且让我猜猜,殿下指的是不是这个?」 说着探出手指,穿进秦阙腰间的革带里,指尖一勾。 不需要很大的力气,毕竟她的目的只是让眼前这位太子殿下有所感知罢了。 秦阙猝不及防,仓促间转过头来看着他,眸中带着一丝惊愕。 「我再说一遍,你要嫁的人是我父亲。」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句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渐渐带上了哑意。 祝蘅枝歪了外头,「我知道啊。」 秦阙看着她如一剪秋水般的眸子,仿佛叫人一下子就能望到江南烟雨岸。 他强迫自己匀出一息来:「那我方才和你那个婢女说的话,你是不是当做了耳旁风?」 虽然是问句,但在现下当然处境里,却远远没有了方才的威逼之势。 祝蘅枝知道是哪句——孤不喜欢同一句话对活人说两遍。 她扬了扬眉,并不躲避秦阙的目光:「那我现在还能活着,是不是说明,我在殿下这里,已经属于是例外了?」 「你,」秦阙很意外地一顿,「还真是自作多情。」 祝蘅枝手指在不经意间下移,转而勾住了秦阙当然衣服,灵活地手指绕了几圈,又松了开来,笑道:「是不是自作多情,殿下心中自有答案。殿下不是问我怎么对自己这么有自信,我以为殿下想要我证明的,是这张脸。」 她一直在观察着秦阙的表情。 他仍旧一言不发。 「看来不需要殿下张口回答了,毕竟殿下的反应,已经给我答案了。」祝蘅枝说着松开了手。 此时肩上袭来一丝冷意,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将肩上的狐裘往紧地裹了裹。 只是这么一动,本来还覆盖在她胸前的被子也跟着滑动了一番,到了她的腰际。 盈盈一握。 「殿下觉得,如果真是我那个娇俏,甚至略带些蛮横且又单纯的妹妹嫁过来,能帮殿下得到你想要的么?」祝蘅枝的声线懒懒的,越是这么不以为意,越是添了几分魅惑人心的感觉。 被她这么蓄意一撩拨,又戛然而止,言语中又处处藏着挑衅的感觉,秦阙眸中早已跃动出一簇短小的火焰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他蓦然转身,伸出大掌,便攥住了她的腰:「我是大燕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缺什么?」 虽然人锢地她有些不舒服,但祝蘅枝并没有露出半分恐惧之色。 事已至此。 「殿下想要的,偏偏就隔了这一人之下,」因着秦阙的动作,使祝蘅枝的唇只能凑到他的喉结旁,「而我,能帮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微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上,秦阙地力道骤然一紧:「你当真要这样吗?」 第7章 说破 祝蘅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小臂的力量,但偏偏没有休止,反而继续凑了上去,问:「不要哪样?」 檀口一张,气若幽兰。 说罢眸光向上偏转,直勾勾地盯着秦阙的眼睛。 秦阙看着怀里的人,哪怕尚在病中,也一样称得上一句媚眼如丝,足够钩心摄魄。 他突然冷笑了声,松开了祝蘅枝:「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能用这样的路数引·诱得了我?」 男人颀长的身影在她面前落下了一道浓重的阴影,仿佛要将她完全笼罩在里面。 祝蘅枝将垂在胸前的青丝拨到颈后,正好露出雪白的肩颈。 这个动作似有意似无意。 祝蘅枝继续抬头看着他:「这重要吗?」 语调轻轻地,当中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被她这么一问,秦阙倒是一愣。 女人唇角轻轻一勾:「能不能引·诱殿下不是关键,因为,我要嫁的人从始至终都是燕帝啊,」她中间稍稍一停顿,继续说:「殿下不是在质疑我的身份么,那你说说,我那位还未曾及笄的妹妹,能不能,为了殿下,做到这个份上?」 秦阙睨了她一眼,「她不曾来,我也不曾见过,我怎知……」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祝蘅枝打断了:「殿下不是派人去查我了吗?那是不是也查了我那位好妹妹?」 秦阙心底蓦然一虚,他的确派人去查过,但查到的仅仅是祝蘅枝是匆忙间从庶出变成的嫡出,至于两个公主分别是怎么样的性情,却并没有探听到多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眼前榻上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于是冷哼一声:「孤每日政务繁忙,还没那么无聊,」中间一顿,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别说是为我了这般搔首弄姿,你是为了你自己。」 「哦?」祝蘅枝反问了声,「那以太子殿下在燕国朝中的处境,还需要给我身边安插棋子吗?」 秦阙的眸光一缩,而后迅速转过身来,但面上又是一副并不以为意的表情:「什么棋子?」 祝蘅枝一直关注着他,他下意识的小动作自然也被她尽收眼底,「殿下又何必这样与我打哑谜。」 秦阙没有应声。 「棠月,」祝蘅枝微微启唇,「如若我猜的不错,殿下是想让我成为你在宫内的眼睛,倘若能再帮你扳倒你那位政敌,宋淑妃,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秦阙见她悉已猜出,索性将话坦白开来说:「的确如此,果然孤看中的,」说话间又一次坐到了她的榻沿上,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她:「意下如何?」 虽然是问句,但他的尾音落得很平,祝蘅枝明白,对秦阙这样的人,很少有让他可以用商量的语气说的话,这次对她亦是如此。 本质上并不是徵询。 「我有拒绝的权利么?」祝蘅枝微微仰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眸子中,仿佛潋滟着江南最温柔的秋水,妩媚而不做作。 秦阙喉结轻轻滑动,不经意间别开眼睛,声线中已经沾染上了些低哑:「算你识相,你这般帮我,有何想要的?」 在他说出后半句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愣。 按照他往素的习惯,怎么会这么问? 那便姑且算作是怜悯了。 身侧的人久久没有应答。 他自认已经调整好了心绪,于是将视线又落到了她那侧,补充道:「只一条,别太过分就好。」 眼前人张了张口,似乎犹豫了许久,才道:「我想活着。」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秦阙是有些讶异的,他本以为会是地位珠宝,再不济也是放她自由。 祝蘅枝一下子就看出了他心中所疑,再开口时,声音中已经添了一丝哽咽,眼眶微红,楚楚可怜,「殿下没有没有听错,活着,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她还真是有诱人的本事。 但转念一想,大秦的后宫之兇险比前朝更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想寻个庇佑,一时倒也没那么值得怀疑了。 况且以他父亲燕帝目前的状况,是不可能让这位楚国的公主有身孕的,没有子嗣,按照燕国的规矩,要么是去给燕帝守灵祈祷,从此青灯古佛,度过这下半生,要么是继续侍候新君。 这其中的哪一条,在秦阙即位后,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难怪祝蘅枝将这个作为所求。 秦阙抬眼:「你若是能成为孤在内宫敏锐的眼睛,等他百年之后,孤自然会保你性命无虞。」 但身后的女人的回应并没有他想像中那般激动,亦或者说是感激,只是很以很平淡的声线说了句:「多谢殿下。」 空气再度陷入冷寂,秦阙目光转向挡着窗子的那两个箱子。 祝蘅枝会意,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道:「回头我会命人把它们撤掉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这女人还真是善于察言观色,秦阙以很低的气音笑了声:「你不是怕我监视你,才用这两个箱子,欲盖弥彰的么?」 祝蘅枝挑了挑眉,拥着被衾回应:「殿下既然今日选择与我坦诚相见,那我自当以盟友之间坦诚的态度来对待殿下,这样,我以后在你们燕国后宫里做殿下的眼睛,殿下才能对我放心不是?」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她一向小心谨慎,许多事情,连时春也不曾说过,而且,在邺城磋磨了这几日,已经快到年关了,即使在除夕夜之前不能回到上京,也不能拖太久,风雪又有了渐小之势,她估摸着,从邺州出发往上京,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秦阙往前走了几步,将要推门,又回过头来,对她说:「叫你的婢女早些安排,明日晨起若是风雪没有加大,便启程,前往上京。」 祝蘅枝垂首,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悉听尊便。」 翌日,风雪比起前一日更小了些,按照秦阙的计划,自然是要启程的。 虽说邺州到上京,不过两三百里,但眼下毕竟是深冬,道滑艰险,赶到上京,十二日的时间,是捉襟见肘。 燕帝并没有给她准备多少嫁妆,更多的是给燕国求和的赔礼,她此时收拾起来倒也没废多少心思。 时春甫一推开房门,便看见秦阙领着人站在院子外面。 她当即吓了一跳,瑟缩着侧过身子,不敢多看秦阙一眼。 祝蘅枝也是一惊,院子里站着人都是燕国的甲冑之士,她说不害怕是假的,但还是得强稳住心神:「殿下这是做什么?」 秦阙没有回答她,抬了下手,身后的士兵便悉数进了她的房间。 时春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止拦截,但必然是徒劳无功。 不过多久,那些士兵便搬着她房里放着地箱子出来了。 秦阙这才道:「你的嫁妆,不要了?」 祝蘅枝未曾去看那些箱子,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唇角漾起一丝苦涩,但并没有说穿,只是朝秦阙欠身:「多谢殿下。」 她才台阶上提着裙角下来,秦阙走在她的身侧,看了眼她身上披着的白色大氅,探出手握着她的手腕,一片冰凉。 「穿这么少?」 祝蘅枝被这么一问,倒是一怔。 连秦阙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她穿的少,但楚帝却完全没有想到燕国的冬天会有多冷,她的常服是否足够她度过燕国寒冷而又漫长的冬天。 于是眼底滑过一丝嘲弄:「楚国冬天稍暖和一些。」 下一刻秦阙却解下了自己身上披着的裘衣,为她披在肩上。 她背后突然一暖,心头轻颤,看向秦阙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秦阙摸了摸鼻尖,道:「你们楚国的女人,向来身娇体贵的,我父皇的意思是,迎亲的队伍必须在除夕前抵达上京,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在驿馆歇息上个两三天,可就赶不回去了。」 祝蘅枝闻言,也不知为何,心中忽而滑过一丝失落。 迎亲的队伍顺着覆盖着厚雪的官道行了整整七日,可以说是星夜兼程,但毕竟仪仗太大,不单单有楚国来的陪嫁,也有燕国护送的士兵,很难推进行程。 越来越往北,祝蘅枝才真正体会到前人诗句里所说的「北风捲地白草折」,这是她在金陵,从来都未曾见过的风光,也是在金陵从未遭受过的严寒。 她轻轻挑开帘子,看着狂风捲起漫天的沙和雪,马车却渐渐停了下来。 随之,她听到了秦阙微微带着愠怒的声音。 「前面怎么回事?」 那人恭顺地应答:「回殿下,前去探路的斥候来报,永定河,今年只结了一层薄冰。」 祝蘅枝虽然对于燕国的地理环境并不清楚,但她明白,河水只结了一层薄冰,意味着不能依靠冰面同行。 那会不会,这是去上京的必经之路。 她继续听着车外的动静。 「鸣雁谷呢?」是秦阙的声音。 「今年气候反常,鸣雁谷那边,却落了很大的雪。」 秦阙的语气已经渐渐开始不耐烦:「别废话。」 那人的声音立刻跟上:「能走是能走,但,不能负重太多……」 祝蘅枝听完,掀开帘子,声音清亮:「丢箱子吧。」 第8章 嫁妆 秦阙侧身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他面前的那个小卒看了看这位楚国来的公主,又将小心窥探着他们太子殿下的脸色,一时陷入了犹豫。 祝蘅枝藏在衣袖里的拳紧紧攥着,匀出一口气:「殿下不是要在除夕夜前抵达上京么?不必要的箱子,岂不是徒增负担?」 时春坐在她身旁,大吃一惊,悄悄地扯着她宽大的衣袖,低声道:「殿下,你疯了?那些都是您的嫁妆!」 祝蘅枝侧首,握住时春拉着她衣袖的手,看着她一脸担忧的神色,露出一抹颇是自嘲的笑来:「到底有没有嫁妆,嫁妆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般自欺欺人呢?」 时春还欲争辩:「可是……」 却被祝蘅枝噤声的动作拦住了。 她知道时春想说什么。 虽然那些箱子里空无一物,但燕国的人是不知道的,那些「嫁妆箱子」在,还能给她充充排面,也不至于嫁到异乡后平平遭人轻视欺负,但如果就这么在半途自己把自己台拆了,那依照楚帝给她准备的那点子嫁妆,她在燕国,又怎会有半分立足之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她和秦阙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秦阙不能按时将她的和亲车驾送到上京,到时候被斥责降罪的人就是他,祝蘅枝若还想保住这个盟友,便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 秦阙没有理会眼前的小卒,牵着辔绳调转了马头,到了祝蘅枝的车侧。 「你还真是捨得。」 车里的女人许是因为大病初癒便开始了长时间的车马劳顿,以至于现在看起来面色还有些苍白,但偏偏面若月盘,明眸善睐,支着下颐,道:「我不捨得又能怎么样?殿下一样会从大局考虑,不是么?」 秦阙以略带探究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和她多说一句话,转头对护送的士兵道:「第八车往后的箱子丢在原地,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祝蘅枝闻言,稍稍一愣。 虽然她随行的一共是二十辆车辇,但前六车都是楚帝给燕国的求和赔礼,而她,作为「大楚的嫡长公主」,嫁妆只有堪堪两车,剩下的全都是用来凑数撑场面的。 但她从未和秦阙提过,他又怎知具体数字? 秦阙将辔绳往手上缠绕了一圈,没有回头看她,背对她道:「你也不必惊讶,在邺州接到你的那天,下着大雪,我一看车辙,便知虚实。」 祝蘅枝没接他这一句,只是放下了帘子。 她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心中却如波涛翻涌。 原来她竭力维护的尊严,早在自己神志不清时便比被人尽数收于眼底。 她倚着车壁,只消一瞬,仿佛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不经意间,两行清泪就顺着她合着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时春并不知是为何,忙从袖中拿出手帕,为她轻轻拭去,声音中尽是小心翼翼地忧虑:「殿下怎么了这是?」 祝蘅枝别过头去,声音闷闷得:「无妨,许是先前的风寒还没好全吧。」 「那要不要请随行的医官来看看?」时春手探上她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热后,松了一口气。 祝蘅枝摇了摇头,「我先睡会儿。」 待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如若她没有猜错,在丢了那些空置的箱子后,秦阙还是选择了走鸣雁谷那条路。 许是因为积了厚雪的缘故,马车行进的很慢,风雪的簌簌声和车轮碾过窄道发出的摩擦声混在一起,更衬得这行路之艰难。 祝蘅枝转头看向时春,她正倚靠着车壁的另一边,祝蘅枝没打搅她。 时春是她母亲当年从掖庭里捡回来的,便一直侍候着她了,说来比她还小两岁,不过刚刚及笄,便跟着她来了燕国这苦寒之地,想到此处,她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愧疚在的,因此,她与秦阙之间的「合作」,她并没有过多得让时春知晓。 正巧车子颠簸了一下,时春素来睡得浅,抖了下肩膀,醒转过来,目光有些惶然。 祝蘅枝出言抚慰:「没事,就是车子不小心颠了下,没什么大事,若是想睡,便接着睡会儿吧。」说着将自己膝上铺着的毯子往她身上移了移。 时春却没了睡意,从怀中取出一个鹿皮酒囊,递到她手边。 这种东西,一般是行伍之人或者江湖游客带在身上的,祝蘅枝自小在深宫中长大,也是此番要嫁到燕国,才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是太子殿下拿过来的,里面是一些热粥。」时春用手背探了探酒囊外面的温度,面上露出一丝喜色:「还热着,殿下您趁热喝了吧。」 祝蘅枝这才注意到,时春一直将这个酒囊护在怀里,以保持温度。 她从时春手中接过,打开瓶塞,啜了一小口后,抬起眼睛问:「他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时春想了想,沉吟一声后回答她:「大约两个时辰前,那会儿太子殿下说休整,不过多时便将这壶稀粥送了过来,但那会儿您刚睡着,他便嘱咐奴婢不要打搅您,等您醒来。」 祝蘅枝喝了几口后,将酒囊又递到时春手边:「天气冷,你也喝一些,他们走了穿峡谷的路,下一次休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时春很恭敬地接过,依着她的意思,将剩下的一半热粥一饮而尽后,才道:「奴婢怎么瞧着这几日太子殿下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祝蘅枝一怔,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时春吞咽下口水,试探着开口:「对您的态度,不如先前那般恶劣了,」她看起来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下,「其实太子殿下长得确实不错,虽然同咱们大楚的公子不太相同,如果和亲的人选不是燕国那位老皇帝,是太子殿下就好了,最起码,现下对您不赖。」 祝蘅枝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乱说。」 时春看着她的神情,知道她不是真得生气,于是朝她吐了吐舌头。 但下一刻秦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没什么大逆不道的,如果你死在我父皇后头,不想去为他守灵便只能留在我的后宫。」 祝蘅枝心底一堵,挑起车帘,秦阙的脸便映入眼中。 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唇线紧紧抿着,又将帘子重重摔下。 秦阙低笑了声:「这便恼羞成怒了?那以后还怎么侍奉我父亲啊?」 就连时春也听得出这是明晃晃的讥嘲,祝蘅枝怒极反笑,再度挑起帘子,眸中蓄上了秋波,弯了弯唇,朝秦阙柔着声:「那殿下,莫非是忘了我在邺州的手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果然,秦阙脸色一沉,别过头去,没再理会她。 车子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行了两日两夜,第三日日出的时候,总算穿过了道路艰险的鸣雁谷,再过五十里便是上京城,此时离燕帝定下的最晚抵达日期除夕夜尚有两日的时间。 燕国上京虽然位置偏北,但驰道还是分外畅通的,路上的积雪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这日黄昏的时候,总算到了上京的官驿。 祝蘅枝从车辇上下来的时候,环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秦阙的身影,不禁多问了句:「太子殿下呢?」 她面前穿着盔甲的男人没有回答她,倒是她后面的马车里下来一个穿着青黛色衣衫的男人朝着她拱了拱手,道:「殿下入京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进宫找陛下復命,」他说着侧过身,指了下官驿:「不过依照殿下的吩咐,官驿里面早已收拾妥当,您且待这一两日,等陛下的圣旨便是。」 祝蘅枝出于礼节,朝他福了福身。 那人颔首,应声:「在下太子詹事陈听澜,表字伯玉,您这两日若是有事,可直接命人拿着这个来东宫寻我。」 陈听澜说罢从修中取出一块玉佩。 时春接过后,欠身:「多谢陈詹事。」 祝蘅枝看着侍从从她随嫁的车队里搬箱子,等看到第九车里还搬下来箱子的时候,她稍稍一愣,问旁边的陈听澜:「敢问陈詹事,这些箱子不是之前在准备穿过鸣雁谷的时候便已经丢弃了吗?」 陈听澜对她的反应意料之中,只道:「是殿下的意思。」 他没有多说,祝蘅枝也不好多问,但心下已经猜到了一些。 在官驿安顿好以后,时春打开后面搬进来的箱子,一脸惊讶地看着祝蘅枝:「这、这都是太子殿下准备的么?」 祝蘅枝简单地应了声——秦阙给她补了嫁妆。 时春看着满箱的珠宝锦缎,眼睛放光,祝蘅枝则在一旁思考秦阙的用意,但其实并不难猜,,毕竟自己现在是他的盟友,在内廷中总少不了打点。 隔日晌午,燕宫里遣了人来宣布燕帝的旨意,让她梳妆一番参加除夕宫宴,黄昏时会有车架前来接她。 燕国尚玄色、深色,祝蘅枝看着燕帝给她准备的清一色的胭脂鹅黄的淡色衣衫,陷入了沉默。 最终只能勉强挑了一件其上逶迤着大片芙蕖的芰荷色的衣衫,挽了个朝云髻,丹唇外朗,皓齿内鲜,颇是仪静体闲。 等她出了驿馆的门,发现来接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阙。 第9章 宫宴 她有一瞬的惊愕,毕竟自前日到了上京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秦阙的踪影,倒是陈听澜每日会来一次,但祝蘅枝也知晓,秦阙到底是燕国的太子,临近年关,需要他操持的事情多,也算正常,所以没怎么多想。 以至于晌午燕国内宫来人说是傍晚会有人来接她入宫时,她怎么也想到那个人会是秦阙。 但还是压住了心头的疑惑,朝他欠了欠身:「太子殿下,今日倒是得空。」 秦阙很随意地掸了掸袖子,道:「陛下说了,在你正式入宫受封之前,你在官驿的安危皆由我来负责。」 祝蘅枝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快意,仔细揣摩着这当中的用意。 不过多久,便想明白了。 秦阙本来就不愿意担任这迎亲的使者,但因为整个燕国上下除了燕帝,他算是第二尊贵的人,何况当时他人又正好在边境,护送楚国和亲公主入京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这当中,祝蘅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首先要责问的就是负责护送的人,秦阙本以为到了上京就可以摆脱这个烫手山芋了,却没想到,这件事最终还是落到了他头上,难怪这两日上京礼部的官员她没怎么见到,倒是常常见得到陈听澜。 于是顺着他的话道:「那便有劳太子殿下了。」 秦阙扶着她上了马车,又撩起袍子踩着马镫上了马,才偏头和她道:「这句太子殿下你也叫不了多久了。」 祝蘅枝一时没弄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便没有草率开口。 秦阙接着道:「等年节过了,最迟正月十五过了,就该轮到我叫你一声母后了。」 闻言,祝蘅枝攥着衣袖的手骤然一紧。 母后? 意思是,燕帝的意思是立她为继后? 但转念一想,倒也合理。楚国虽然此次战败,被秦阙连下三城,但实力犹存,燕国前几年接连对北面的匈奴用战,国力内耗也眼中,既然有了和亲做筏子,正好可以藉此机会,好好休养生息一番,而她此次又是顶着楚国嫡长公主的身份出嫁,燕国想与楚国修好,许她一个皇后之虚位也无大碍,毕竟燕国大统已定,她一个异国公主,也不至于与掀翻了天。 「但不论现在还是日后,还要仰仗太子殿下的庇护。」 秦阙没再说话,祝蘅枝倚靠在车壁上,隐隐可以听到街道上细碎的鞭炮声和孩童逐闹的笑声,仿佛唤起了一些遥远的记忆,但也甚是模煳不清了。 说是求生,不过是从一座神宫到了另一座深宫,从公主变成了皇后,没有什么分别,一样要察言观色,想到此处,祝蘅枝不由得苦笑了下。 燕国不像楚国那般讲究礼乐规矩,除夕宫宴的氛围也随之了许多,许是风俗差异实在太大,就连宫宴上的歌舞也都是已肃穆为主,不是楚国那般的轻歌曼舞缓丝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虽然现在还未行册封授宝之礼,但秦阙也说了,燕帝的意思却很明确,于是,祝蘅枝的位置堪堪在第一排,正好与太子秦阙对面而坐。 她看着着着玄色暗纹蟒袍的秦阙,想起了入殿时他与自己说的话——「父皇命我负责你这段时间的安危,很明显是有小人进言设的圈套,你若还想活命,还想日后在大燕有所庇佑,就给孤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没什么特殊情况,最好不要擅自离开宴会的大殿。」 祝蘅枝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怕自己贸然离开被人挟持或重伤,到时候秦阙便难辞其咎。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来给她添酒的婢女,在为她鸩完酒欲放到她面前时,手一歪,便将那杯酒尽数泼到了她胸前。 燕人喜好豪饮,用的是酒樽,而非楚国惯用的酒杯,而酒樽里盛的酒也要比小酒杯里的多得多,瞬间浸湿了她胸前的一片衣衫。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去遮挡,她今日所着的衣衫是楚国人喜欢的大袖,若是就这么挡一挡,等宴会借书后,披上裘衣便也看不清了,想着秦阙的嘱咐,她并不想这么离开宴会所在的大殿。 毕竟她对燕宫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这么出去,很难说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而且她也不想给燕帝留下一个嚣张跋扈的印象,索性自认倒霉,朝那个婢女摆了摆手,轻声道:「罢了,起来吧,没什么大事。」 但那个婢女显然不想息事宁人,立刻在她身侧跪了下来,苦苦哀求:「公主殿下饶命,奴婢,奴婢真得不是故意的,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放过奴婢这一次吧。」 她不说还好,本来诸人就醉心歌舞,注意力没在她身边,但偏偏要将动静闹大,引得诸人将目光都投向这边。 祝蘅枝心下泛上一层不安,她今日本就不想在宫宴上出什么风头,但仍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声线平稳:「你且起来,我没说要怪罪你的意思,你也不必多虑,退下便是。」 但那个婢女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继续道:「殿下您就宽宥我这次吧。」 声音里尽是哀哀切切。 祝蘅枝的位置本来就离燕帝近,加上这婢女是故意将动静弄大,恨不得宴会上所有人都留意到,果不其然,也引起了燕帝的注意。 「怎么回事?」 他这一开口,中间尚且在奏乐的乐工也都停了下来,虽然大多数都垂着眼睛,但还是有那么几个胆大的,偷偷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祝蘅枝才张开口,还没说话,便被那个婢女抢了先。 「陛下饶命,是奴婢的错,奴婢方才为公主殿下斟酒,一抬眼窥见了公主仙姿,一个不留神,将酒樽里的酒泼洒到了殿下胸前的衣衫上,浸、浸透了一大片……」 她说完此话,座下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归于阒寂。 祝蘅枝仍是以宽大的袖子遮掩着那边污渍,起身朝燕帝欠身:「回陛下,本不是什么大事,还望陛下莫要为了小宫女的一时不慎坏了心情。」 燕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没有收回。 祝蘅枝轻轻抬眼,差半分与他对视。 看得出来,秦阙的长相是随了燕帝的,都生着一双鹰眄,但不相同的是,她从秦阙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狠厉与野心,但燕帝的眼睛中,却好像只有无休止的贪婪,或者说暴戾。 燕帝没有开口,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懈怠。 只是短短一瞬,在祝蘅枝这里,却仿佛是过了百年。 燕帝终于开口:「既然弄脏了衣裳,便去后殿换上一件,宫宴的时间可还长,你这么一直以袖子遮挡着也不是个办法。」 他话音刚落,祝蘅枝身边的宫女便立刻道:「愿殿下给奴婢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殿下初来,想必还路生,不若让奴婢带殿下前去更衣吧。」 她扫了一眼那个宫女,又抬头看向燕帝,燕帝只是摆了摆手,意思是允许了。 燕帝话都说出来了,她总不好拒绝,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些倾到她身上的酒水已经渗透了她的里衣和小衣,她也觉得浑身难受。 她明白,事情发展到了这步,她不想去也得去,今日看起来是难逃算计了,只好朝燕帝福了福身,那个宫女立刻起身,引着她出殿。 她临走时回过头看了秦阙一眼,对方脸色更沉。她只好收回目光,想着自己只要小心谨慎,换个衣服,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与在楚宫里的路数不同,那个宫女并没有带着自己故意绕路,而是走得很宽敞的宫道,待到了后殿门口,那个宫女道:「殿里有给宫中其他主子娘娘临时准备的衣裳,殿下您且将就一下,」为她打开殿门后,又侧过身子,躬身请示:「殿下可需要奴婢跟进去侍奉?」 祝蘅枝沉吟一声,这个宫女的图谋不轨知心一眼便瞧得出,若是她身上藏有什么利器,到时候怕是难以自保,于是拒绝了她:「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那宫女便低眉顺眼地退到了一边,她甚至将时春留在了外面,就是为了防止那个宫女有其他心思。 她进了殿中,拔下一根髮簪,紧紧握在手中,先走了两圈,待检查过后,发现屋内并没有歹人藏身,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开始更衣。 她褪下身上原先穿着的衣裳,却觉着头脑有些晕晕乎乎的,但她并没有在殿中发现过熏炉一类的东西,便只以为是燕国的酒后劲太大,自己吃醉了酒所致,便没多在意,摇了摇头,继续更衣,但她才换上中衣,甚至系带只系了一侧,终于没忍住跌坐在了地上,她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只想赶快爬起身来,先从殿中出去,却浑身绵软,动弹不得一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她这才意识到,是换的衣服。 是衣裳被人动了手脚。 她甚至有些不清晰,隐隐约约听到了时春和那个宫婢齐声道:「太子殿下。」 紧接着便听到了殿门被推开的声音以及秦阙微微带着些愠怒的声音:「你怎么回事,更衣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祝蘅枝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这幕后之人不单单是冲着秦阙来的,还是冲着她来的,她更衣到一半,衣冠不整,秦阙作为当朝太子,却与楚国的和亲公主,自己未来的母后在此刻纠缠不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会不引人遐想? 她朝秦阙摇头:因为中了迷香的缘故,声音中带了几分喘,听着便像是娇嗔:「莫过来……」 但是声音太小了,秦阙根本就没有听到,反而凑近过来,看到了她裸.漏在空气里圆润的肩膀和雪白的肌肤,本应该在身后的青丝此刻也挡在了胸前,倒真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你这是怎么回事?」秦阙看到后,第一反应自然是别开眼。 「你、你出去。」 秦阙皱了皱眉,到她身侧,捻起她没有别好的那一根腰带。 第10章 春光 祝蘅枝想拦下他的动作,奈何手上根本没有力气,便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摇头,嘴唇翕动。 但声音太小了,秦阙根本听不见,于是又凑近了些。 祝蘅枝因为中了迷香的缘故,此时眸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显得她更是媚眼如丝。 祝蘅枝轻轻喘了口气,道:「你先出去,等会儿我再同你说。」 声音温温软软的,轻柔的气息拍打在秦阙的耳廓,一时勾的他心痒。 「你都成这副模样了,我若是出去了,谁来管你,我不想我的棋子还没有进宫,还没有为我做一件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燕宫出事,毕竟现在是我负责你的安危。」他一壁说一壁为祝蘅枝去系中衣的带子。 殿中烛火昏暗,两人的身影倒映在薄薄的纱窗上,这样的姿势,更显得暧昧不清,而谢归荑想要推开却抬不起手的动作,看起来便像是欲拒还迎。 她一时气急,这人怎么听不进去话呢,她都说了让他别靠近自己,他偏偏不听,看来当时在邺州,是因为有陈听澜从旁帮衬。 但宫闱中的龌龊手段,秦阙不知晓也是常事,她现在怕就怕从今天她赴宴到那个婢女讲酒水洒在她的衣衫上再到逼得她来后殿更衣,又恰到好处地吸引来了秦阙,这一环扣一环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巧合,都是被人算计,那其人用心之歹毒,便全然不在秦阙身上,还要连带着她一起算计进去。 想到此处,她气息愈发急,胸膛不住地起伏,带起夺人眼球的弧度,衣服上的香熏得她更加难受,脑子开始昏昏胀胀。 「你快出去,叫时春进来,若是被人看到,你我今天都不会有好下场。」 秦阙一愣,问道:「什么时春,孤进来的时候,外面分明只有那个弄脏了你衣裳的婢女……」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像是一下子便想明白了什么事,而后迅速地朝门口望去,外面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紧接着他听到了此时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陛下。」 「难怪。」秦阙喃喃。 祝蘅枝压低了声音:「还愣着干什么,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秦阙只是短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没有任何犹豫,便从祝蘅枝身旁宽大的屏风后躲了进去。 下一刻,便听见了门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拥着燕帝进来了。 而一起携带进来的冷风此时也吹散了些衣物上迷香的味道,祝蘅枝的意识也跟着清醒了起来,她动了动手指,发现四肢虽然还是有些无力,但不至于像方才那样动不了半点。 燕帝进来看见的是跌坐在地上的祝蘅枝,髮髻有些散乱,脖颈上渗着一层薄汗,但她身边,并没有见到宫人说的那个人,或者说,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于是将目光对向了身旁的宦官,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知道的人明白他是在问为何只有祝蘅枝一人,不知晓的人只单单以为他是在问楚国和亲公主、大燕未来的皇后为何落到了这番境地。 那人一脸无措。 今夜的事情本不该有任何疏漏才是。 祝蘅枝出去后,秦阙就开始心不在焉,不过多久,便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径直往后殿的方向而去。 而燕帝本来没有留意到秦阙出去和祝蘅枝更衣的事情之间的联繫,他便在燕帝耳旁说道了两句,顺水推舟,燕帝生性多疑,又对自己这个名望越来越大的长子忌惮许久,一直想废太子却苦于没有名头,听了他的话,没有多少迟疑,便来到了供宴会上女眷更衣的后殿。 当朝太子与未来皇后,自己的嫡母之间不清不白,但凡传出去那就是有违国体的事情,虽然按照燕国的祖制,燕帝驾崩以后,是可以从自己父亲的后妃中选出适龄且自己心仪的女子作为自己的妃妾的,但现下燕帝还没有驾崩,他便如此嚣张,那就是全然不将帝王之尊放在眼里。 左右现在这位楚国公主还没有正式接受册封,只要燕帝愿意息事宁人,完全可以将她立为太子妃,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但偏偏燕帝不愿。 更何况,大燕未来的储君,又怎么能是一个异国女子所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那人还没有想好解释的措辞,祝蘅枝先开了口。 她往前膝行了两步,一手掩住还没有完全系好的那片衣衫,仰头看向燕帝,眸中尽是恍然无措。 「求陛下为妾做主。」她声音轻颤,半缕青丝垂在脸颊边,轻轻拽着楚帝衣角的动作,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楚帝一时没回过神来。 直到祝蘅枝再次以酥酥软软,妩媚入骨的声音唤了声:「陛下」,他才回过神来。 「发生了何事?」 祝蘅枝看了眼燕帝身后跟着的一大群宫人,欲言又止,又垂下了眼睛,矮着声音道:「并非妾不愿说,只是此事毕竟关系到妾的名声……」 楚帝略微一沉吟,挥了挥手,便让多余的宫人退下了。 楚国最重礼教,这他是清楚的,加上眼前的女人的模样又实在是惹人怜惜,他一时还真是有些心软。 「现在可以说了么?」楚帝蹲在她面前,鲜少的耐下性子。 左右以后都是他的人,先哄乖巧了,日后再说。 祝蘅枝手指微抖,将衣衫上的系带系好,又直起身子,从一旁取了给她特意准备的,但她还没有来得及换的衣衫,双手捧在燕帝面前:「陛下闻闻。」 燕帝面露疑色,但还是凑近闻了了下,不消多么可以的去嗅,那股奇异的味道便在他口鼻附近缭绕开来,不久,他便觉着头晕。 于是立刻将祝蘅枝手中捧着的衣衫甩落在一边,一手捏住她瘦削的手腕,一手捏住她白皙的脖颈,手上微微用力:「贱.人!竟然妄图谋害朕!」 祝蘅枝只觉得唿吸渐渐不畅,这样的手段,还真是和他那个好儿子秦阙如出一辙,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眸中蓄满泪花,想要阻止燕帝的动作,但根本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好拼命从喉咙中挤出来几个字:「陛下、陛下听我解释……」 燕帝冷笑了声:「解释?你在衣衫上给朕下迷药,还想狡辩些什么!」 祝蘅枝的脸上晕出红来,「妾死不足惜,但妾不忍陛下遭人矇骗算计,」她极力地想唿吸,但却只能勉强吸入一口很微薄的空气,「妾、妾在此处,跑不了的,在大燕,陛下还会怕妾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么?」 燕帝并非真得想杀她,于是松开了握着她脖颈的手,她的脖颈上很清晰的一道红印。 祝蘅枝不敢去摸自己的脖颈,她看得出来,某种情况下,燕帝比秦阙要难对付的多,只是喘了两下,便道:「妾在燕国初来乍到,今日那个宫女将酒水洒在妾身上时,妾本想着息事宁人不做计较的,但奈何陛下慧眼发现,又体恤妾,开恩让妾暂时离开宴会来这后殿更衣,妾不敢辜负陛下美意,于是随着那个宫女来了后殿,但是甫一进后殿开始更衣,头脑便开始不清晰,四肢也逐渐绵软无力,这、这才知晓是衣衫上被人动了手脚……」 她说到此处,先前在眸中潋滟着的泪花适时地留了下来,一双美眸里就写着「无辜」两个字。 楚帝示意她缓口气。 她不敢多做停顿,毕竟她不知道秦阙还能在里面藏多久,若是他有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引起燕帝的注意,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三两句话能够说清的事情了。 即使她和秦阙之间真得什么事情都没有,但她从楚国到邺州,是秦阙领着人接的,这一路从邺州到上京,也都是秦阙在身边,甚至到了上京,她的安危也都是由秦阙负责,虽说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秦阙的嫡母,但说到底,她比秦阙还要小上个三两岁,如若真的发生些什么,根本就不在意料之外。 她深知此时要稳住燕帝,并且尽快从这后殿出去,秦阙才能脱身。 于是她再开口时,已经开始了抽泣:「妾开始喊妾随身婢女的名字,外面却无人应答,妾当时怕极了,就怕有歹人想趁此机会,污妾清白,我们大楚的女子最是注重名节,若是真得发生了些什么,妾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她说到后面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燕帝渐渐松了她的手,想要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没想到面前的女人一下子朝前倾身,环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低地抽泣:「还好、还好陛下来的即时。」 这样的场面,燕帝在太多女人身上见过了,无论是秦国官宦出身的入宫侍奉他的女子,还是现在宫中烟花柳巷出身的宋淑妃,于是很轻车熟路地抚上祝蘅枝背后如瀑般的青丝,顺着她的话道:「没事了,朕在此处。」 祝蘅枝松开了燕帝,忍着噁心,继续嗔道:「还望陛下赐衣。」 燕帝看向角落里的那个内宦。 不过多久,他便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衫进来了,然后恭敬地放在祝蘅枝面前。 「陛下可否迴避一番,容妾更衣,此时衣冠不整,实在难以侍奉君王。」她说罢别过头去。 燕帝只以为她是娇羞,便起了身,道:「好,朕在宴上等你。」 祝蘅枝没再说话,只是垂着头。 待燕帝的步子逐渐远去,秦阙才从屏风里出来,勾了勾唇:「你以为他是那么好煳弄的人?」 第11章 赐婚 此时祝蘅枝已经系好了中衣的系带,一边当着秦阙的面穿外衫,一边回头,饶有兴味地轻笑了声:「哦?太子殿下,这是在担心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秦阙转过身去,没有看她,冷笑了声:「还真是荒谬,孤担心的,是孤自己。」 这话其实没错。 燕帝表面上认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他秦阙半途中离开宴席是明明白白的事,所有人都看得到,若是说有什么其它的事,那便更是僭越。 除夕宫宴,燕帝都能放下政事,可他一个储君,能有什么大事需要处理,竟然能不顾尊卑君臣,擅自离开晚宴。 而巧的是,由他护送的和亲公主也在同一时间出了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后殿,见到的是衣衫不整的祝蘅枝。 她身份特殊,事关两国体面,又是燕国未来的皇后,燕帝必然要彻查。 而一旦彻查,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可能只是损失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但秦阙将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而这事若是再被有心人故意抹上几笔,燕帝在世,太子竟敢觊觎未来皇后,其心可诛。 祝蘅枝猜到了他内心顾虑,但仍维持着面上的冷静:「依殿下的英明,想必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吧?」 话音刚落,殿门被突然推开。 谁也没想到燕帝会杀一个回马枪。 燕帝没有看祝蘅枝,因为他在意的,本就不是这个所谓的和亲公主,而是威望和能力,已经日渐超过他的儿子。 又或者说,早在楚国提出和亲,并将祝蘅枝的画像送到燕国来时,燕帝就已经默认了她是自己的所有物,而如今,这个「所有物」被别人染指,他必然是要颜震怒的。 秦阙没有朝燕帝跪下,只是躬身,但他已经能想到后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了。 但此事他本就是被诬陷的,他若此时下跪,便显得是自己心虚。 燕帝虽然身量不如他高,但毕竟有帝王之威,他立在秦阙面前,上下将他扫了一眼:「对未来皇后存非分之想并与其私通,你好大的胆子。」 秦阙立即接上他的话,「臣冤枉。」 燕帝的鬍鬚微微颤动:「冤枉?你怎么有脸与朕提这两个字?」 秦阙回答地不卑不亢:「臣是否为奸人所害,想必陛下您心中有数。」 燕帝背过手去,在秦阙身边环走了一圈,冷冷开口:「越来越会信口雌黄了,这屋子里,不是一直都只有你与楚国那个和亲公主两人吗?哪里来的奸人?」 闻言,秦阙一愣。 燕帝还真是一点台阶都不想给自己下,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 但他此时的情绪必须稳定下来,若是此时和燕帝就这么撕破了脸,那这件事情,就再无回圜之地了。 他匀出一息来:「若是真有奸人插手,也不会留在这殿中坐以待毙。」 言外之意便是,作为燕帝,他此时应当是封锁消息,以免此事不胫而走,而后秘密派人捉拿查找所谓的「奸人」,而不是在这里为难秦阙与祝蘅枝,使得两人名声同时毁于一旦。 燕帝眯了眯眼:「你在教朕做事?」 秦阙垂着头不敢去接这句,只能回了句:「臣不敢,臣只是……」 燕帝立刻打断了他,语气急促:「你有什么不敢的?只是什么,只是想着什么时候朕才能死了好给你让位置?又或者是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发动兵变,一剑捅死你老子?」 秦阙低着头,唇角牵起一丝苦笑来,此时,他算是终于体会到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滋味了。 这边的状况一度僵持,祝蘅枝一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虽然此时她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因为燕国天家父子之间的恩怨矛盾,不是她一个无论在楚国还是燕国都没有什么话语权的人开口的机会。 更准确得来说,如果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要嫁到燕国的和亲公主,秦阙的死活和她没有半分的关系,毕竟就目前而言,她要嫁的人还是燕帝,她的一切荣宠都来自于燕帝,顺着燕帝的心思,让他高兴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她若只顾一时,不看以后,缄口不言的确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事实并非如此,燕帝已经年近不惑,不知何时两眼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而她这一生,都将在这座冰冷残酷的宫闱里度过,她若想以后的路走得顺畅,便不能没有秦阙这个盟友,而且还要尽己所能地在这一次算计中保下秦阙,才可图来日。 她往前走了两步,柔软的腰肢弯下,盈盈一拜,声音娇妩:「此事,陛下若想降罪,还望宽恕妾。」 燕帝一愣,目光看向她。 祝蘅枝微微仰着头,延颈秀项,一双杏眸里蓄满了泪花,就好像是刚经歷了一番风雨摧折后的花,称得上是风情万种。 燕帝心弦一颤,欲抬起手扶她起来:「此事你也是被人算计,何罪之有?」 若是一般女子,此时早该顺着燕帝的心意起来,而后讨好着一笑,自己身上的污名,也算是洗清了。 但祝蘅枝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本就不是单单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于是没有起身,而是张了张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燕帝耐着心思,温声道:「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朕在此处,自然会为你做主,不会让你受一分一毫的委屈。」 祝蘅枝闻言,没有半分动容,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她敛去眸中的泪光,轻声道:「其实,其实今日,本是妾命人请太子殿下过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秦阙瞳孔一震,他万万没想到祝蘅枝会在此时开口,这个女人,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在燕帝转头看他神色的一瞬间,他立刻收起了眸中的震惊,换成了一脸的平静无波。 燕帝发现并没有从他的神色中看到半分自己想要看到的震惊,隐隐有些失望地将头又转了回去,「为何要命人请他?」 祝蘅枝便将已经思虑很久的措辞托盘而出:「妾出来大燕,从邺州到上京,认识且接触过的人也就只有太子殿下和他身边的侍从,仅此而已,这也就是今日妾的衣裳湿了却不曾第一时间提出换衣服的缘故,但承蒙陛下厚爱,准许妾换身衣裳,妾怕不慎在宫中迷了方向,出了什么意外,又不敢烦扰陛下,想着妾这一路都是由太子殿下护送,一时没多想,便遣人请了太子殿下,殿下想来也不敢渎职,于是前来,」她说到此处,稍稍放缓了语速,抬眼看了下燕帝,发现对方神色无异,又继续道:「殿下才来,便看见中了迷香的妾,妾顾及着清白名声,故而不曾让殿下靠近半分……」 这一套说辞,虽说不上完美,但的确是可以将秦阙从这件事中摘出去的。 燕帝加重了握在她小臂上手的力道,问:「此话当真。」 祝蘅枝回答地坚定:「千真万确,无半分弄虚作假。」 燕帝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环顾,眸光一亮,突然松开了祝蘅枝,问她:「你觉得他如何?」说着朝秦阙扬了扬下巴。 秦阙看着燕帝的神色,心上泛起一丝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这位出牌不按套路的父亲,又在酝酿些什么,但绝对是对他秦阙没有半分好处的。 祝蘅枝小心地拿捏着分寸:「是位称职的储君。」 既没有过度踩低,也没有吹捧谄媚,好像,这件事与她自己毫无关系。 燕帝继续问她:「那你可知你此次和亲要嫁的人是谁?」 祝蘅枝眼皮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妾不知,妾只知晓,既然来了燕国,嫁给谁都是陛下垂怜,不敢有半分怨怼之言。」 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燕帝乜了她一眼,然后将身边一直时候的内宦叫了进来:「太子阙与楚国公主是天赐良缘,朕年近半百,便不误公主之青春,将其赐婚于太子阙。」 祝蘅枝与秦阙同时抬头。 内宦领命后,燕帝回过头来,别有深意地朝秦阙道:「起来吧,今日毕竟是除夕,朕便不多做追究,早早护送你未过门的太子妃回去吧。」还特意加重了「太子妃」三个字。 而后,并没有给秦阙留半分辩驳的机会,便拂袖离去。 案上的灯盏有些微弱,陈听澜听着秦阙大概讲了下晚宴上发生的事情,也是一脸的不解:「陛下这是有意的,他知道你在与杨首辅暗通曲款,这不但是在打压你,还要彻底断了你与杨首辅和他背后那一帮老臣的关系,是要至你于死地。」 秦阙心情烦闷,只冷冷说了两个字:「废话。」 秦阙原本已经和当朝内阁首辅杨焕通好了气,他带领那帮老臣极力拥护秦阙的储君之位,秦阙在登基之后立杨焕的孙女为皇后,而燕帝现在将个无根基、无背景的和亲公主赐婚给自己,其中意思,太过明显。 是要逼着那帮老臣与自己翻脸。 秦阙捏紧了关节,想起祝蘅枝那张脸,便愈发烦躁。 第12章 新婚 陈听澜在一旁掸了掸袖子,抿了口茶,问秦阙:「她呢?楚国那个公主怎么说?」 「她?」秦阙冷哼了声,语气中是明明白白的不屑,「又是那条欲拒还迎的路子。」 * 听完燕帝要将自己赐婚给秦阙做太子妃的时候,祝蘅枝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阙,而后再次拜倒:「万望陛下垂怜,妾、妾心悦之人乃是陛下您。」 秦阙闻之一惊,眉目间尽是轻蔑。 燕帝年仅半百,这个年龄,当她的父亲绰绰有余,甚至可以做她的祖父,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不觉得有半点噁心。 燕帝挑了挑眉:「哦?你是觉得朕的太子,配不上你?」 祝蘅枝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惊惧:「妾不敢,妾……」 她方想说她蒲柳之姿恐怕配不上秦阙,但话到嘴边,迅速意识到不妥,只好收了回去。 如若她真这般说,那她的苦心筹谋都做不得数,今天要完的人不止是秦阙,自己也可能会因犯上不敬而获罪。 且不说这是在以律法着称的燕国,她无人庇佑,就算是这件事情传到了楚国,楚帝忌惮燕国雄兵,想来也只能是充耳不闻最多是从言语上「声讨」几句,为她撑腰,就更不可能了。 但若细细盘算,嫁给秦阙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秦阙能平安度过今晚,日后多加小心切莫让人抓住把柄,那么他的太子之位就保住了,熬到燕帝驾崩,秦阙以太子之位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她便是皇后,那自己也算能在燕国活下去。 只是失去了与秦阙平起平坐的权利,因为做了秦阙的太子妃,就意味着自己对他没有什么稳固储君之位的作用了,日后便得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燕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外边那些空穴来风、捕风捉影的话别信,好好与太子过日子吧。」 说罢,便留了她与秦阙在殿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 陈听澜撑着下颌,轻轻叩了两下桌面:「这事儿,你也不能全然怪她,她一个异国来的和亲公主,你看楚帝给她的那点嫁妆,便知道她在楚国的时候是个什么处境,无依无靠的,自然不敢出声反驳陛下。」 秦阙转过头去看着陈听澜:「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设局之人心思之歹毒,可见一般,依照咱们那位陛下的心思,我估摸着,最迟明天早上,赐婚的圣旨就到东宫了,到时候就再无回圜之地了。」 陈听澜的反应倒是淡然,只是勾了勾唇角:「那你是能在圣旨下来前改变陛下的心意?」 秦阙一愣,随即别过眼去,很明显是不愿意回答他。 陈听澜续道:「那既然不能,还不如遂了陛下给公主说得那句话,和她好好过日子。」 秦阙又将目光重新放回他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说的轻巧,又不是你娶她!」 陈听澜有意放松周遭的氛围,于是摸了摸鼻子:「那公主生得瑰姿艷逸,我还求之不得呢。」 「陈听澜!」秦阙咬着牙。 陈听澜安抚着他的情绪,「殿下稍安勿躁,既然与楚国公主成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便想方设法在这当中进行补救。」 秦阙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讲。 「殿下娶了公主,那便意味着东宫有了女主人,有的场合殿下可能不方便出入,有的臣子殿下可能不方便联络,但太子妃可以。」 陈听澜话说到这里,秦阙基本上也就明白了过来。 陈听澜抿了抿唇,「殿下可还记得吴昭仪。」 吴昭仪,早年很是得燕帝宠爱,后来宋淑妃入宫,荣宠渐渐衰去,她又是大燕的书香门第出身,一直不屑于宫中那些勾心斗角,被其算计后再也不能有子嗣,又无皇子傍身,膝下唯有早年间所生的一个公主。 吴家也是大燕名门,陈听澜的意思是可以让祝蘅枝以太子妃的身份时常进宫走动,好博得宋家这样的老牌名门支持。 看着秦阙微微色动,陈听澜便知晓自己的意思他明白了,于是继续道:「如果真得选了这条路,那这吴昭仪与宋淑妃之间的一些恩怨旧事,还有这大燕世家之间的利益纠扯,殿下都要与未来的太子妃娘娘说清楚。」 秦阙微微皱眉,虽然两人之间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这么多的事情,他必然要慢慢地根据自己的谋划说与祝蘅枝听。 只是一想到自己被迫改变策略,失去与杨焕杨首辅联手的机会,总有祝蘅枝的原因在里面,心中不免憋气。 陈听澜看着他的神色,问:「殿下这是相信太子妃?」 此话一出,秦阙觉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扯了扯唇角:「就她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这些能难得到她?」 「那是因为——」秦阙便将自己方才所想说出,陈听澜眼底漾出一丝笑意来:「若是殿下不愿,那这件事不若交给臣来办?」 秦阙看了他一眼,虽然心里不怎么舒服,但还是哂了声:「你倒是不怕麻烦。」 「辅佐太子妃便是辅佐殿下,这是臣分内之事。」陈听澜颔首回答。 秦阙看着他,这一副风度翩翩、张弛有度的模样,倒还真是很难让他想到别的事情上,于是点了点头,便算是答应了。 因着祝蘅枝来燕国和亲是八月底便定下来的事情,早早地便按着皇后的仪式准备了这许久,如今改成了赐婚太子,也不过是将仪礼上的规制减半,倒还不似原定的那般复杂。 故而,她与秦阙的婚宴定在了正月十六。 祝蘅枝端坐在铜镜前,看着时春为她戴上华美的凤冠,面无表情。 时春自从知道她要嫁的人从燕帝变成了太子秦阙后,倒还有点开怀。 此刻一壁替她整理冠钗,一壁道:「做太子妃也好,也是未来的皇后,而且东宫里有没有别的女人,殿下您嫁过去也不用担心什么争宠啊,算计啊,再说太子殿下也生得英俊潇洒。」 祝蘅枝伸出手去扶了扶高髻上的钗,「我能不能过上好日子,便是全全仰赖太子了,」她说着轻嘆了声,「还有,从今日起便要改称唿了,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时春在她跟前屈膝,「奴婢明白,太子妃娘娘。」 按照燕国的礼制行过应有的礼节后,祝蘅枝便被迎入了东宫的寝殿。 秦阙按规矩要在外面招待宾客,同时也是在藉机拉拢势力。 燕帝将个不值钱的和亲公主赐婚给了太子当正妃,当中用意,太过明显,大家心中都清楚,但他毕竟还是太子,也不敢怠慢了他。 秦阙心思何其缜密,自然体会到了这些朝臣态度中与昔日的细微变化,于是晚上回来的时候,是携着一身酒气和怨气的。 微暖的烛火轻轻摇曳,投下来的光影在祝蘅枝的眉梢鬓边细细碎碎地斑驳着。 她如五月初秾丽的芍药汁染过的红唇紧抿着,耳上挂着的东珠耳坠。 殿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渗骨的冷露汽便灌了进来。 祝蘅枝轻轻打了个寒颤,但她总觉着这寒颤并不单单是因为夜露。 时春在她身旁屈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祝蘅枝话音刚落,便听到了秦阙的声音,眸光微微一偏转,便窥见了看到了秦阙的身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秦阙摆了摆手,示意时春退下。 时春不敢违逆,只多看了祝蘅枝一眼便退了几步,而后紧紧地带上殿门。 烛火昏黄,倒显得秦阙的面部线条不似素日里那般凌厉,平添了几分模煳的柔和。 红色的婚服显得他更是俊美无俦。 她这些天对燕国有了了解后,秦阙本来想娶的人是杨首辅的孙女,自己虽也是身不由己,但依着秦阙的性子,也许会为难于她。 眼前人虽是以后可能相伴一生的夫婿,但祝蘅枝心头没有喜悦、没有仰慕,而是——恐惧。 祝蘅枝虽则挺直了嵴背,但并不安分地在桌面上打着圈的指尖却出卖了她:「殿下,却扇吧。」 秦阙不怒反笑,慢慢蹲下身子,使自己的视线与祝蘅枝的齐平,拿掉了祝蘅枝手中的红色团扇。 祝蘅枝按着心头惧意,再次出声提醒他:「按规矩,殿下应与妾用合卺酒,容妾卸冠,服侍殿下安寝。」 秦阙第一次见到盛容的她,一边转动把玩着她的团扇,一边漫不经心道:「规矩?在这东宫中,我就是规矩。」 祝蘅枝没说话。 秦阙身子朝前倾,看着她:「你不是一向很会取悦于人吗?怎么,今天哑巴了?」 良久,祝蘅枝才颇为艰涩地从口中挤出一句:「殿下纵然不愿娶妾,这般欺侮妾是何意?」说着转过头来,却未曾料到自己的脖颈擦着秦阙的鼻尖而过。 秦阙并不避让,反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微敛眸光:「这就是说的不会?」 祝蘅枝羞愤交加:「无耻!」 秦阙撩起袍子坐在她身侧,几乎是半环着祝蘅枝:「无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怎么就无耻了?」 「你!」祝蘅枝瞪着秦阙,却说不出来半个字。 秦阙离她极近,以至于她甚至可以听到其心跳声,一下一下,仿佛带着不知名的死亡审判,踩在她的心头。 祝蘅枝稍稍抬了抬眼,看见了秦阙不那么清晰的眸光,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直到秦阙的薄唇即将覆上来时,她闭着眼将头偏开。 一声轻哼传进了祝蘅枝的耳中。 紧接着,她觉着腰间一紧,下巴被紧紧捏住,小脸也被迫抬起。 「睁开眼,看着我!」秦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此时却带了几分不容置否的上位者的威严在里面。 消极抵抗是此时祝蘅枝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秦阙带着薄茧的手指毫不怜惜地摩挲着祝蘅枝的唇,「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不睁眼,我便把时春丢出去餵狗。」 祝蘅枝蓦地睁开眼,眸中尽是惊恐,拼力地从喉管中挤出来两个字:「不、不要……」 秦阙低笑了声,「这才对。」又探出指尖讲她耳上的东珠摘下,发上的冠全部卸下,随手扔在一边。 她还是害怕的。 渐渐的,祝蘅枝的眸子上染了一层氤氲。 秦阙心头一紧,更是烦躁,索性将她再往怀里带了几分,凉薄的唇对着她的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攫取着她口腔里的空气。 祝蘅枝出自本能地反抗,秦阙却无动于衷,反而吻得更深,一直到她喉中溢出断断续续地呜咽声,秦阙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祝蘅枝的唇微微张着,拼力的去唿吸周遭的新鲜空气,眸中还潋滟着泪花,眼尾晕染上一层薄红。 被秦阙捏着的下巴早已疼到麻木,祝蘅枝轻轻吸了吸鼻子,很细微的动作,却被秦阙尽收眼底。 他颇是讥诮地挑了挑眉,舔了舔唇,似是在回味方才的片刻,捏着她下颔的手也松了开来:「这么笨,连换气都不会,要是落在我父亲手里,恐怕已经死了上千回了。」 「这么笨,来,叫声『郎君』,我教你。」 祝蘅枝抿着唇。 「不叫?」秦阙加重了语气,这次他的手没有再玩弄祝蘅枝的唇,反而缓缓下移,捏住了她腰侧的衣带,不消怎么用力,便露出她里面所着的白净的亵衣。 她本以为秦阙至少会和她相敬如宾,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新婚夜。 思及此,她的泪就扑簌簌地淌了下来,看着秦阙,轻轻摇头。 秦阙有一霎的失神,不过仅仅只是一瞬罢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一想到祝蘅枝之前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燕帝,他便恨不得将眼前人撕碎了拆吃入腹。 而确实,他也这样做了。 在祝蘅枝尽量地后仰身体以示抗拒的时候,他直接欺身向下,将祝蘅枝紧紧锢在身/下。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侧萦绕盘旋着,「是你自找的。」 危险又摄魄。 在看到祝蘅枝耳垂上的细小绒毛因恐惧而轻轻竖起来时,他饶有兴味地舔了一口,「别怕。」 帐幔垂下,烛影摇红,一夜风光好。 第13章 棋子 祝蘅枝次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秦阙的影迹。 她头脑昏昏涨涨,四肢酸软,强忍着痛才半撑着身子起来,轻轻拨开放下来垂在地上的帷帐。 桌案上的龙凤烛尚未曾燃尽,床榻边上是自己散落的衣裳。 一切地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昨晚的事情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待嫁的这半月,她也听到了一些或真或假的传言,知道燕帝突如其来的赐婚打乱了秦阙原有的全部计划,纵然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错,但导火索到底是在她身上,秦阙难免会迁怒于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可她想不明白,秦阙既然因此厌恶她,既然早在邺州的时候就明确说过对自己不感兴趣,可昨夜又为何那般? 她倒不是排斥此事,只是自小没被楚帝宠过,也幻想过日后嫁的郎君,不说关切,但也有最基本的尊重,可这一点,在秦阙身上是寻不到的。 如今的她,算是彻彻底底的弃子,若说从前的秦阙对她还有几分善意,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相互利用的牵绊在,而今这点微妙的平衡算是被彻底打破了。 但她又怎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杨首辅的孙女不会给秦阙做妾,如果秦阙还想维护和他之间的合作,那便只能取了她这个太子妃的性命,给杨家娘子腾位置。 她现下人在东宫,在秦阙的掌控下,秦阙若想要了她的命,随时都可以,她若想在东宫有立足之地,便必须要尽快熟悉环境,找到新的筹码,让自己变得对秦阙有用,方可保全性命。 就在此时,传来了推门的声音,祝蘅枝下意识地讲帷帐关上,又用被衾将自己裹好。 但很快她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这个时辰,秦阙应该上早朝还未曾回来,更何况,他应该也不想见自己,最起码,一夜荒唐他那般倨傲的人,想必也不愿承认。 来人是时春。 时春在帘帐外唤了几声:「殿下」。 祝蘅枝迷迷煳煳地应了,又道:「不是同你说过了要改口了么?」 时春一边掀开帘帐,一边道:「好好好,太子妃娘娘。热水已经备好了,奴婢服侍您沐浴吧。」 因着燕帝宫中没有皇后,秦阙生母也早已故去地原因,她这个太子妃倒是清闲,也不用进宫谢恩,她知道,秦阙也是不愿的。 想到此处,她心中哂笑了声:「你不愿娶,我要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嫁。」 时春扶着她下了榻,一直到浴桶旁,看着她满身的红痕,脸一烧,皱着眉小声抱怨:「太子殿下,这,这也太不知收敛了些。」 祝蘅枝没有说话,躺进浴桶里自顾自的洗浴,同时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时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嫁到了东宫,想必您也能过一段安生些的日子了。」 祝蘅枝闭着眼,轻轻勾了勾唇角:「怎么能安生?顶着太子妃的名头,在东宫活下去不易,在大燕活下去更难。」 「这是为何?」时春一脸的不解。 「我现在和他是一条船上的,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是被废了,我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时春不懂这些,只好噤声,专心服侍着她。 祝蘅枝沐浴更衣后,才要用早膳,便传来宫人的通报声:「娘娘,陈詹事求见。」 陈听澜?是秦阙最为信任的属臣,当时在邺州时便碰过面,后来她到了上京,许多事情秦阙无暇顾及,也都是他从旁安排,因此,祝蘅枝对其人印象很深,毕竟,能让秦阙随军带着,又能将重任託付给他,想来这人不简单。 祝蘅枝片刻的迟疑过后,点了点头,转头朝才替她布好菜的时春吩咐:「你亲自去迎。」 陈听澜一身天青色的暗纹襕衫,髮髻上只戴了一只简单的银冠,称得上一句「玉树临风」。 他朝祝蘅枝躬身作揖:「见过太子妃娘娘。」 语调和煦,有种叫人如沐春风的温和。 不知为何,祝蘅枝面对陈听澜时,总是会不自觉地卸下所有厚重的盔甲与防备,但每次她都宽慰自己或许是因为陈听澜这样的人和秦阙站在一处,对比实在有些明显。 于是她亦回之一笑:「陈詹事不必与我多礼,」她看着桌上的早膳,随口问了句:「可否用过早膳了?」 虽然没有,但是他一个东宫属臣,与太子妃同桌用餐实属逾矩,于是回了句:「多谢娘娘厚爱,臣已经用过。」 祝蘅枝看了一眼时春,吩咐她将早膳撤下去。 再怎么说,陈听澜也是秦阙的心腹,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用膳。 时春有一瞬的犹豫,但还是拗不过祝蘅枝,只好吩咐其他宫女进来,将饭菜又撤了回去。 未等陈听澜开口,祝蘅枝已先道:「陈詹事这么早来找我,想必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陈听澜既不遮掩也不否认,只是将秦阙的意思以比较委婉的方式转述给了她。 这些都在祝蘅枝的意料之内,不过,吴昭仪,倒是为她提供了一条新路。 简单转述过后,陈听澜才要走,又被祝蘅枝拦了下来:「还请陈詹事留步。」 陈听澜回头。 祝蘅枝走上前,将一块玉佩递给他:「这枚玉佩,是我初来大燕之时,陈詹事给的,如今既然已经入了东宫,总留着你的信物也不妥。」 陈听澜颔首,在完全没有接触到她的手指时,将那枚玉佩收回了怀中。 祝蘅枝仰头看着他的眉眼,无意间出声问了句:「冒昧问陈詹事一句,你之前是江南人?」 陈听澜一愣,但这在大燕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也便认了,之时他很好奇,祝蘅枝是怎么认出来的,他到大燕已经十余载,言语间早已没有了江南之地的口音。 祝蘅枝看出了他眉眼间的疑惑,于是轻笑了声,问:「陈詹事是在想,我是怎么看出来的么?」 陈听澜谦虚一应。 「直觉。」祝蘅枝轻声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陈听澜因着弯腰的缘故,勉强与她的视线齐平,他总觉得,这位太子妃,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祝蘅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以便更好地看清他,「许是我眼花了,误以为陈詹事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第14章 筹谋 陈听澜起初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有见到江南来的人了,以至于就见到祝蘅枝的时候产生了幻觉,却没想到祝蘅枝和他有相同的感觉,于是轻轻挑了挑眉,重复了句她的话:「故人?」 会是什么样的故人? 若是他没有记错,他长这位太子妃八岁,而他是十三岁的时候便被燕国已病逝的骠骑将军,也就是秦阙的舅舅捡到了帐下,那个时候的祝蘅枝恐怕也就三岁左右,自己怎么可能和她有所交集? 但很奇怪的是,自己每次见到太子妃时,都会感到似曾相识,莫不是之前真得见过?可那是什么时候? 是楚帝还未曾起兵谋反的时候吗? 那个时候的祝蘅枝尚没有跟着母亲进入宫禁,若是见过,也只能是那个时候了,看来,自己有必要再秘密地查一下楚帝起兵前她的经歷了。 祝蘅枝看着他的神色,也知道并不能凭一时感觉判断,关于陈听澜此人,还得在日后的接触中慢慢了解才是,毕竟自己从记事起,就是在楚国金陵的深宫里了,而楚帝登基前的事情,都是后来阿娘说给自己听得。 于是轻笑了声,切断了这个话题:「许是在燕国鲜少见到江南人,一时有些故土情结作祟,认错了,还望陈詹事莫怪,」中间顿了顿,又道:「陈詹事今日来,想必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陈听澜稍稍一愣,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措辞后,才道:「殿下的意思是,虽然殿下生母已然薨逝,陛下也无中宫,但到底还是要进宫一趟的。」 祝蘅枝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尽管秦阙昨夜那般辱她,但在外人面前,她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好的,陈听澜到底是太子詹事,是秦阙的心腹,若自己此时为难于他,反倒会给秦阙拿捏她的把柄。 她垂了垂眼,面上是温温的笑意:「我知道,殿下的处境现下很不好,我若是不进宫谢恩,只怕会有宵小之辈『夫妻一体』的话来诘难殿下,这样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懂得,只是——」她拖长了语调,面上带着几分犹疑。 「娘娘但说无妨。」陈听澜迅速接了她的话。 「陈詹事你也知晓,我原本是要嫁给陛下的,进宫朝陛下谢恩少不了,但,陛下到底政务繁忙,不知殿下可是有想让我拜谒的长辈?」 陈听澜听着她的话,也明白了过来,为何秦阙之前在邺州的时候就和自己夸她聪明,现下看来,果真如此,他甚至不用多与她解释,她也能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样的人,若是留在楚国,怕也只能是以公主的名号嫁个凡夫俗子,来燕国,或许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自己跟了怎样的主子他明白,秦阙若顺利登上帝位,怎么说该给皇后的尊荣是一分也不会少。 「是吴昭仪,」陈听澜看了她一眼,继续解释道:「殿下生母薨逝时,殿下尚且年少,吴昭仪多有照拂,殿下也一直感念其恩情,但碍于宫规,很难在她跟前走动,也一直是殿下之恨。」 秦阙这样的人哪里会感念谁的恩情? 祝蘅枝知晓这不过是个託辞,好让自己去拜见吴昭仪的时候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而拜会吴昭仪仅仅只是个开始,秦阙若想在没有杨焕的默许下得到燕国其余老臣的支持,免不了要通过他们身边的女眷试探心意,进行拉拢。 但只是看了陈听澜一眼,颔首含笑:「那便烦请陈詹事回禀了太子殿下,殿下的心意我知晓了。」 点到为止,并没有说是哪一层的心意。 陈听澜见她没有多问,又十分从容,遂知她是听懂了话外之音。 就在此时,祝蘅枝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脑中迅速闪过秦阙的脸,一时尴尬,只好垂眼朝陈听澜道:「失礼,陈詹事见笑了。」 若非是因为秦阙昨夜的不加节制,她又怎会在陈听澜这个外臣面前失态? 陈听澜看见她的眉目间难掩疲惫之态,不用多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继续留在此处倒也不合礼,于是适时地开口:「娘娘若是身体不适,谢恩也不着急于今天,臣先告退。」 秦阙并没有明确说让她何时入宫去见吴昭仪,看样子似乎也不急于一时,他之所以今日挑了晨起时来见祝蘅枝,就是想看看,这个先前在邺州便被太子殿下夸的和亲公主,到底能聪明到哪里去,今日一见,他才知晓,秦阙果真没有看错人。 谢恩拜谒是假,拉拢试探才是真,自然不急于今天,但要想不落人口实,不授人以柄,便也只能选择今天。 她迅速敛去方才面上地神色,盈盈一笑:「劳陈詹事挂心了,只是夫妻本为一体,我若是有所懈怠,怕是有损太子殿下英名,」旋即话锋一转:「我尝听闻吴昭仪膝下有位公主?」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帮秦阙,要去拜见吴昭仪,要拉拢其背后的势力,那便要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陈听澜一愣,看着祝蘅枝的眼睛,瞬间将她的意思瞭然于心,于是同她说起了吴昭仪的事情。 吴昭仪是早许多年入宫侍奉燕帝的,膝下的公主甚至还要比祝蘅枝略长一岁,早年间甚是得宠,但自宋淑妃被燕帝从勾栏带回宫后,吴氏便逐渐失了圣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说是失宠多年,但她这么些年在宫中的地位仍然不可小觑,宋淑妃再得宠,哪怕膝下有皇子,平日里与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只因其家世背景。 吴昭仪是前内阁首辅的嫡亲孙女,纵然吴首辅已病逝多年,但其毕竟是三朝元老,安葬时以少牢葬,追封太师、平阳侯,配享太庙,朝中一半朝臣都是其门生,父亲承袭平阳侯的爵位,在户部尚书的职上致的仕,兄长去岁秋才以吏部侍郎入的内阁,虽然看着不如杨家那般如日中天,但其影响力全然不输于杨家。 祝蘅枝认真地听着陈听澜与她叙述吴昭仪和吴家在大燕的情况,也一边揣摩着吴昭仪的性情。 祝蘅枝朝他道过谢后,他便知礼地退下了。 若说见陈听澜是她勉强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更衣之为,那要进宫谢恩,拜谒吴昭仪,衣着簪钗上便不能有任何的疏漏,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她用过早膳后,命时春重新为自己挑了衣裳,待更衣完出门时已经将近午时了,这个时辰,燕帝应当刚刚下朝,她此刻前去拜见,也算正巧。 她是在燕帝寝殿外碰见秦阙的。 「妾见过殿下。」祝蘅枝屈膝福身,对着秦阙改口成了「妾」。 秦阙看着眼前的人,说不惊讶是假的。 印象中他没见过盛装的祝蘅枝,毕竟两人的初逢很是狼狈,后来虽然是他一路护送人从邺州回的上京,但这中间,祝蘅枝因着路途遥远的缘故,一直都是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模样,即使是那次意外频出的除夕宫宴,她为了暂时不抢宋淑妃的风头,也只是在妆容上稍作点缀。 至于昨日,本应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他却因喝的酩酊的缘故,并没有多关注她。 今日下了朝,他被燕帝留了下来,说是有事情交代给他去做,但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碰见祝蘅枝。 「你在此处作甚?」 祝蘅枝微微抬眸:「与殿下一同朝陛下谢恩,而后去拜谒吴昭仪。」 目光相撞的那一瞬,秦阙仿佛看到了盈盈秋水,淡淡春山。 此时燕帝身边的内侍也出了殿门,看见了两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秦阙应了声,便朝台阶的方向走去,并没有等祝蘅枝的意思。 祝蘅枝趋步上前,主动挽住了秦阙的臂弯。 秦阙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开。 祝蘅枝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他身侧压低了声音:「殿下这样是想让陛下觉得您不领圣恩么?」 秦阙地的动作果然停了,但揽着她腰的动作有些别扭。 祝蘅枝轻笑了声,「这样犹犹豫豫,可不像昨夜的殿下。」 这句话会激怒秦阙,在她的意料之中,下一秒,她便觉着腰间的力道骤然一紧。 祝蘅枝这般提醒秦阙,并不是因为贪恋他,只是既然选择了与他做这表面功夫,便要做足全套,燕帝为人多疑谨慎,很容易被他瞧出端倪来。 她知道燕帝将自己赐婚给秦阙,一是为了牵制秦阙,避免他和杨焕以裙带关系暗通曲款,更是因为这么些年来,作为储君,他实在是太过于清心寡欲了,满脑子都只有朝政与征战,锋芒毕露,让渐渐年迈的燕帝很没有安全感。 因为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容得下一个年轻有为又无半点破绽的储君,这样的储君,发动叛乱,就在一念之间。 只有秦阙稍稍在燕帝面前示弱,露出破绽来,才是没有破绽。 这样的道理,她来燕国不过一个月多,便想明白了,秦阙竟然毫无察觉,也幸好是因为他身边有陈听澜辅佐。 秦阙察觉到她的失神,问:「在想什么?」 第15章 谢恩 上京的冬天多风雪,台阶上的积雪虽然已经被清扫干净,但难免会因为寒冷积上一层薄冰。 在踏上台阶的时候,祝蘅枝几近本能地将大半力量转移到秦阙身上,但她自小生在江南,从未见过这样的雪和冰,一个不留神,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秦阙劲瘦有利地手臂,而几乎是同一瞬,秦阙低声道:「小心。」 故而她只是身子稍稍朝前倾去,并未有大碍。 待她站稳后,祝蘅枝才感受到秦阙稍稍松了手上的力道,她转头,额头正好擦过秦阙围着的风领的绒毛上,因着厚重衣物的阻挡,传到秦阙耳中的声音有些发闷,「谢殿下。」 不知秦阙可否听到这句,只是回了她句:「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让你殿前失仪,牵连到我罢了。」 祝蘅枝心底嗤笑一声,秦阙这人,向来如此,她明明只是说了声「谢谢」,却惹得他这般猜测。 但她如今在燕国,凡事还是仰仗着秦阙,嘴上也只能是顺着他的意思:「妾明白,殿下不易,妾断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她不求秦阙这样的人能对她存有怜香惜玉之情,也不求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祝蘅枝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秦阙对她渐渐放下戒心,只有他意识到和自己在一条战线上,那她才有活的可能。 虽说天家子嗣为重,但若有朝一日秦阙得继大统,她是太子妃,不出意外也是皇后,只是日后的大燕太子,一定不能是她这个异国公主所出。 除非秦阙能在自己死前将楚国併入大燕版图,并置行省州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但他的长子会不会是由祝蘅枝所出,那便难说了,毕竟大燕有「杀首子」和「去母留子」的习俗,她会不会成为这个牺牲品也难说。 所以她更要让秦阙觉得自己不是花瓶,毕竟笼络人心不仅是他做太子时需要的,等成为一国之君后,才是要真正的权衡利弊,拉拢打压。 他们两人明面上和谐,心中却都有自己的考量,燕帝身边的大监高厚看在眼里,也笑道:「殿下和娘娘情真意切,陛下瞧见了也会欢喜。」 乍一听是迎合的圆场话,但高厚在燕帝身边侍奉这么些年,燕帝的意思,从他的话中也能辨别出一二来。 高厚的言外之意不需要多想便能分辨出来。 今日是秦阙与祝蘅枝成婚头一天,虽然燕宫无中宫皇后,燕帝也说了不必前来谢恩,但祝蘅枝还是进宫了,对于她这一表现,燕帝是称心的,两人又恰好在帝寝外面撞见,那理应一道进去谢恩,而目前这种「琴瑟和鸣」的状态,就是燕帝想要看到的。 但也只能是相敬如宾,这其中的分寸并不好拿捏。 祝蘅枝在进殿中褪鞋履的时候,轻轻朝高厚颔首致谢,以表明自己听懂了他的暗示。 高厚顺手接过她解下来的裘衣时,她顺着情景朝高厚道:「多谢高公公。」 一语双关。 祝蘅枝慢了秦阙半步,跟在他身后,等到了阶下,齐齐行跪拜大礼:「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燕帝坐在上位上,受了拜礼后,露出那副惯常的、亲和但不失虚伪的笑,虚虚地抬了下手:「都是自家孩子,行这般大礼,见外了。」 得了他这句,两人才站起身来,方才高厚的话秦阙多多少少也听了进去,加之自己的父亲是什么脾性,他还是很了解的,于是在祝蘅枝方站起时,扶了下她,但眸中没有半分眷恋之意。 燕帝这才招唿高厚:「给太子和太子妃赐座。」 立刻有两个小内侍端着梨花木凳放在了阶下,两人又再次谢恩,才落了座。 燕帝搁下手中的奏摺,似是拉家常地问祝蘅枝:「那日在宴席上还未来得及问你,从金陵乍到上京,可有觉得不适?这般远嫁,可有想念故国家乡?」 祝蘅枝垂了垂眼,端的是一副温良谦恭的模样,「谢陛下关心,上京,您身为天子都住得,妾自然住得,至于家乡,如今妾既然已经嫁到大燕,嫁给太子殿下为妇,那大燕便是妾的家,殿下所在之处便是妾的家。」 她知道燕帝是在试探她。 燕帝似乎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于是继续道:「提到此事,原本朕与楚国的国书上定的是迎娶你做大燕的皇后,做中宫之主,如今却叫你委屈你做了太子妃——」燕帝故意没有将这句话接着往下说。 祝蘅枝立即起身,朝燕帝福了福身子才道:「嫁给太子殿下,妾并不觉得委屈,那日事发突然,陛下为了保全妾的名声,不怕被群臣进谏说您朝令夕改,妾感念至深,不曾有过半点怨言,」她中间顿了顿,又回了燕帝的前半句话,「至于国书,是陛下与楚国君主之事,事关两国邦交,妾不曾逾矩看过,一切听从陛下安排便是。」 燕帝听了她的话,拊掌笑道:「朕不过随口一问,瞧把蘅枝吓得,都是自家孩子,别这么见外,动不动就行礼,这不好。」 祝蘅枝便顺着燕帝的意思又坐会了位置上,抿了抿唇,微垂着眼:「谢陛下体恤。」 燕帝转头看向从进来到现在缄口不言的秦阙,也问了句:「太子呢?朕记得你原本不是要娶杨焕的孙女么?朕临时将蘅枝赐婚给你,是不是误了你的好事?」 燕帝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好事」这两个字,便是给秦阙挖好了坑。 秦阙并未起身,朝前倾了倾身子,自己给「好事」这两个字下了定义。 「杨首辅给臣做过老师,臣也有幸见过杨家姑娘几面,曾经,也的确属意于她,但世间之事,哪里可以强求,既然与杨姑娘无缘,那也算不上什么『好事』了。」 他回答地很是冷静。 燕帝并未接他这句,那便意味着他还没有完全让燕帝满意,于是他执过祝蘅枝的手,当着燕帝的面,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陛下将蘅枝赐婚给臣,心中自然有更深远的考量,《战国策》里也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臣信陛下,故而会好好对待蘅枝。」 他一边说一边抬眼看燕帝的神色,知道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于是收了话头。 「瞧着你们夫妻和谐,朕心甚慰,甚慰,不若留下来用个午膳再走?」 祝蘅枝听出了燕帝这是客套话,更何况她也不想与秦阙呆在一起太久,于是欠了欠身:「陛下日理万机,妾便不再叨扰了,想必殿下与您还有正事要相商,妾这便告退了。」 燕帝果然没再留她,朝高厚吩咐:「送送太子妃。」 说的是送,也不过是到殿门口。 祝蘅枝出了帝寝的甬道后,直直往吴昭仪的清宁宫而去。 拜谒吴昭仪,才是她今日入宫的主要目的。 第16章 昭仪 即使东宫是设在宫闱内的,但祝蘅枝从东宫到燕帝寝殿时还是传唤了步辇,实在是秦阙昨夜折腾地太狠了些。 她知道秦阙为何不肯放过她,因为在秦阙看来,是祝蘅枝耽误了他和杨焕的合作,但她自己从来都不这么认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本来她若是嫁给燕帝做皇后,纵使燕帝的年龄做她的父亲也绰绰有余,那她还是大燕名正言顺的皇后,只要燕帝不说什么,秦阙也不能像现在这般欺辱她,她与秦阙之间,就还是合作关系。 但一夜之间,皇后变作太子妃,盟友变作心怀怨怼的夫妻,也是可笑。 她现在一闭眼,仿佛还能看到昨夜销金帐里的荒唐。 秦阙当时的眼尾染上的是生理性的猩红,就好像摇曳在雪丛里的一束红梅。 祝蘅枝不敢再回想下去,仿佛一陷入回忆,她的四肢百骸就开始泛起痛意来。 即使她再怎么自诩聪明,但在那样男女力道悬殊的情况下,她根本,避无可避。 她缓缓睁眼,已经能看得到清宁宫的匾额。 祝蘅枝招了招手,示意宫人将步辇便停在此处,又给扶着自己下轿的时春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带给吴昭仪及其膝下五公主的礼物带上。 吴昭仪算是燕帝宫中的老人了,这些年后也日渐失了盛宠,清宁宫所在又比较偏,加上这几日风雪未曾停过,地上的积雪也就没有人清理。 祝蘅枝踩在略厚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时春捧着礼物落后于祝蘅枝半步,在她耳边轻声问:「娘娘为何要将步辇停在甬道外头,自己步行至清宁宫门口?」 燕国的宫中的甬道偏狭窄一些,现下的时令又是冬日,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来,让祝蘅枝不觉掩住了裘衣,「吴昭仪出身名门,家里几代都是大儒,最重视礼仪尊卑,即使她是陛下的宫妃,我是殿下的太子妃,但按道理来讲,她还是我的长辈,我是代太子殿下来给昭仪请安,这该有的礼数,自然是一样也少不得的。」 她平声朝时春解释。 当然要在吴昭仪跟前留个好印象,最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与她的合作。 时春应了声,又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小匣子,语气有些不快意,「殿下虽然从前对您不吝手笔,但那些东西里,顶顶上好的也就那么几样,偏偏这套玲珑玉棋和这挂珊瑚手串是最为珍重的,您就这么拿出来送人了。」 祝蘅枝稍稍停了步子,转头看向时春,「这些话你在我跟前说可以,但在旁人面前是万万说不得一句的。」 时春张了张口,还是听话的闭上了。 祝蘅枝想了想,还是打算和她解释一下,「我棋艺不精,这玲珑玉棋放在我手边也是浪费,珊瑚手串这样的东西,本就是用来送人的,五公主又最喜欢红色,从前在楚国的时候,我处境不好,也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自然不需要和你说这些,但这里是燕国,我现在是太子妃,我的一言一行,可都是太子的脸面。」 同样的,时春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其一言一行,也就是祝蘅枝的脸面。 她看着时春的表情,知道她听懂了,便也没再多说。 说话间,便到了清宁宫的门口。 时春抱着礼物,祝蘅枝便从怀中探出手指,握住门环,轻轻地叩了几下,出来开门的是个小宫女。 小宫女虽然看着祝蘅枝眼生,但也能根据身上的衣着判断来人的身份,于是先行礼问安。 祝蘅枝将她虚扶了一把,看着她的反应,便猜到了她应当是不认识自己,便开口道:「劳烦通报昭仪,晚辈祝蘅枝代替太子殿下来给昭仪请安。」 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太子新娶的太子妃。 但清宁宫的主人,人如宫名,素来不喜欢凑这些热闹,她又只是个负责洒扫的宫女,太子昨日大婚,她也没有机会去前面看,自然是不认识这位太子妃的。 小宫女面上露出些惶恐,又立刻朝内殿去通报。 没有先等到传话的宫女,倒看到个穿着红色掐丝袄子的小姑娘,面上瞧着稚嫩,是如华阳一般的年岁。 不用猜也知道是吴昭仪膝下的五公主。 祝蘅枝和煦一笑:「五妹妹好。」 五公主走到她跟前,应了声,稍稍仰头:「你就是我二哥哥新娶的太子妃?」 语调上扬,看得出来性子有些张扬,倒是花样有几分相似。 不过也不难理解。 毕竟吴昭仪这么多年膝下就她一个,自然是千般万般宠着的。 五公主话音刚落,便传来一声听着温温柔柔的嗓音:「棠容,不得无礼,快给嫂嫂问安。」 原来五公主的名字,唤作「棠容」。 秦棠容转身循声看去,站在廊下的人想来便是吴昭仪了。 祝蘅枝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吴昭仪屈膝行礼:「晚辈蘅枝,给昭仪请安。」 秦棠容看起来只是性子骄纵了些,但还是很听吴昭仪的话的,又转身朝她行礼,低声道:「见过嫂嫂,给嫂嫂请安。」 这套礼节完了,吴昭仪朝着祝蘅枝招了招手,「好孩子,快些进来,外头冷。」 祝蘅枝应了她,与时春一道朝内殿而去,进了门后又由着吴昭仪跟前的婢女为她解了披在外面的裘衣,在侧边的梨花木交椅上坐了,将眼光短暂地落在时春身上,「初次来拜见昭仪,一些金银俗物也拿不出手,又素闻昭仪棋艺了得,便挑了这套玲珑玉棋给昭仪。」 吴昭仪跟前侍奉的宫女从时春手中接过上面的匣子,递到她跟前。 她中间顿了顿,并没有因为秦棠容方才的失礼生气,反笑道:「看着五妹妹今日这套行头,想来我这珊瑚手串是准备对了。」说着示意时春将怀中捧着的另一个小匣子打开,自己起身,从她手中接过匣子,拿到秦棠容跟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棠容虽然自幼在宫闱里长大,出生那会儿吴昭仪正值盛宠,但这种成色的珊瑚手串,即使在产珊瑚的楚国,也很难见到,更何况是北地的燕国。 果不其然,小姑娘甫一见到珊瑚手串,眼睛都亮了。 祝蘅枝在她跟前温着声音:「五妹妹若是喜欢便戴着吧,这红色啊,衬你。」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喜欢听好话,听了祝蘅枝这句,便从匣子里捻出珊瑚手串,挂在自己腕上,又缠绕了两圈,跑到吴昭仪跟前,仰起头问:「阿娘,好看吗?」 吴昭仪朝祝蘅枝示意,叫她坐下,这才抚了抚秦棠容的头髮,「好看得很。」 应付好秦棠容,吴昭仪看了眼手边打开的匣子里的玉棋,笑道:「这棋子质地玲珑清透,蘅枝有心了。」 祝蘅枝朝着她欠身,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了上来,「说到底也是太子的心意,昭仪这么一夸,倒叫蘅枝凭空做了这个好人。」 吴昭仪也应着她,与她打太极,「你与太子夫妻一体,也不说这些个见外的话。」 祝蘅枝弯唇一笑,「尝闻昭仪出身书香世家,琴棋书画,可谓是样样精通,尤其是棋艺了得,蘅枝棋艺不精,还望昭仪能多多指教。」 吴昭仪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又从腕上褪下来,一边笑着说:「这下棋的技艺如何,也要看是在怎么个棋盘上,你说对吧,蘅枝?」 这句话问得轻巧,但却是四两拨千斤。 吴昭仪虽然不怎么关心宫中的事,但想必也知道,在除夕宫宴前,祝蘅枝是要做大燕的中宫皇后的,但那天发生了意外,故而和亲的人选改成了太子秦阙而已。 吴昭仪不清楚她和秦阙之间的恩怨,自然觉得她嫁给秦阙比做燕帝好很多,毕竟燕帝年近半百,若是她膝下没有子嗣,即使她是皇后之尊,按照大燕的习俗,燕帝百年之后,她一样是要殉葬的,倒不如嫁给年轻的太子。 这句话很明显的是说她初来大燕,却在这个棋盘上走得稳妥。 祝蘅枝看破不说破,只是稍稍朝前欠身:「蘅枝与太子殿下毕竟是晚辈,想来在哪个棋盘上,也一样是逊色于昭仪的,还要靠昭仪的指点。」 她特意加重了「太子殿下」四个字,当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能确定,吴昭仪是能听懂的,就看她愿不愿意接了。 吴昭仪没有立即应声,祝蘅枝也不想场面冷下来,便补了句:「这下棋的技艺,千百年来,能流传下来,不正是有老师指点学生,学生成为老师后再指点后人么,昭仪若能多多指点蘅枝与殿下,以后也能做师祖呢。」 这话明面上听是开玩笑,实则是在暗戳戳地与吴昭仪谈合作。 「我这清宁宫平日里也就棠容一个,若是蘅枝偶尔能来坐坐,也算多了分生意,」吴昭仪说着将手里捏着的玉镯子递到自己身边的婢女手中,「这镯子是从前陛下赐的,初次见面,宫中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便将这个镯子送给你吧。」 祝蘅枝从怀里取了绢帕,铺在手上,接过了镯子,小心包好,「多谢昭仪厚爱。」 要紧的事情说完,祝蘅枝坐着陪吴昭仪拉了会儿家常,瞧着时辰不早,也就告辞了,但她没有想到,会在内宫的甬道口碰见秦阙。 暗说,他从燕帝寝殿回东宫,不需要路过这边的。 第17章 温存 为祝蘅枝抬着步辇的下人很有眼力见地将步辇平落在了地上,她也在时春的搀扶下下了站起了身。 「殿下。」她屈膝行礼。 今日是她与秦阙新婚的第一天,按照规矩,她着了正红色的裙衫进宫,带着些凉意的风自她的耳廓擦过,鬓边的髮丝也被拂到她脸上,那双眸中好似天生就盛满了秋水,含情脉脉。 秦阙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月前,他从楚燕两国的边境,邺州接到祝蘅枝的时候,她也是穿着这么一身鲜艷的红色衣裳,那时盘得繁复的髮髻也被邺州凛冽的风吹的微乱,鬓髮也是如现在一般贴在脸颊上。 思绪不觉跑远。 初识她的时候,秦阙以为她同大燕那些烟花柳巷的女子一样,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生得更为妩媚,垂眼颔首的时候,不免叫人想到那句「云娇雨怯」。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他又想到了当时在邺州,祝蘅枝感染风寒发高热,却哄骗自己说是瘟疫,被自己揭穿的那天。 那双细腻白嫩的手轻轻使力,便勾动了自己的革带。 他的眸色晦暗了一瞬,脖颈上也生出些燥热,这种感觉,不免让他想到了昨夜。 犹如北风捲来的飞雪拂动院中的枯树一般,雪花不管不顾地压在瘦弱的树枝上,枯枝明明已经摇摇欲坠,但风雪没有半分想要停歇的意思,直至餍足。 所谓的洞房花烛夜,没有寻常夫妻那样你来我往的尽兴,更像是他一人无休止的索取。 耳边似乎又萦绕着女子断断续续地抽泣声,一阵接着一阵。 但今天的娇娘,似乎并没有如他想像中那般贪睡,反倒是依照他的意思进宫拜谒了燕帝和吴昭仪,想来是陈听澜已经同她讲过了。 那么推算一下时间,不过是在他出门不久后,眼前人便已起了身。 想到这里,他心尖蓦地一疼,如同绣花针刺了一下。 其实他也想不明白祝蘅枝为何这般做,若是她没有嫁给自己,一个异国公主,在无亲无故的燕国深宫里这般谨慎小心地夹缝求生倒是能理解,但是他这些年身边没有旁的女子,哪怕之前是恼恨因为祝蘅枝和除夕那天的宫宴让自己没有娶到杨焕的孙女,那也只是因为,这让他彻底丧失了与现今的内阁首辅杨焕联手的可能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事实上,他连养在深闺的杨氏长什么样都未曾见过。 好像之前陈听澜知道他有这个意思后,和杨焕那边曲款暗通的差不多的时候,杨家派人来送过杨氏的画像,但他也只是让人放在书房里,之后没过多久,他便率兵南下,之后便认识了祝蘅枝。 见他久久没有说话,祝蘅枝走到他跟前,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仰头看着他:「殿下在宫中可还有事?」 这一声与突然迎面而来的穿巷风唤回了他的意识。 他收敛眼神的时候,因为视角问题,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女娘因为仰起头的动作裸.露在外的一片雪白的肌肤。 但也不全然是雪白。 上面可以看见一些暧昧的红痕,是昨夜自己留下的。 即使秦阙已经有意地轻咳了声,想清一清嗓子,但一开口,声音还是有点涩意:「没有了,回家。」 他说得是回家,而不是回宫。 祝蘅枝一时没反应过来。 女娘的眼中添了些惶然无措。 好像自从楚帝当年将她与母亲从原本的家中接到宫里以后,她再也没从谁的口中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半晌她才意识到秦阙口中的回家就是回东宫。 也是,他是大燕的太子,自小在燕宫里长大,如今东宫是他的家,到往后,整个燕宫都是他的了。 「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秦阙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些戏嚯。 祝蘅枝指尖一颤,攥着秦阙衣袖的力道紧了紧,慌忙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盯着裙衫的下摆看。 若是只有她和秦阙两人,她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毕竟是在宫门处,身后还有一大堆下人,她一时也有些难为情。 秦阙伸手替她将肩上披着的裘衣往紧得拢了拢,又开口问她:「在吴昭仪宫中用过午膳了没?」 祝蘅枝摇了摇头,咬了咬涂的鲜妍的唇,如实回答:「没有,」她又揣摩着秦阙的意思,说:「妾今日进宫只是请安,不好多叨扰昭仪,但妾临走前,吩咐下人在东宫准备了午膳,殿下可要回去用?」 她倒不是有多么想和秦阙同桌用饭,左右他们现在虽然是夫妻,但处境仍旧尴尬,她也不知道若是和秦阙坐在一起吃饭,会有多么味同嚼蜡。 秦阙挑了挑眉,语调比起先前要轻快一些:「我原本去内阁还有些事情同杨阁老和其他阁臣讨论……」 他这话还没说完,祝蘅枝便接过了他的话:「殿下如若公务繁忙,便不用顾念妾,妾回去会让下人将饭菜送到内阁值房的。」 秦阙的眸光倏地一暗,反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你就这么不想我回去?」 祝蘅枝低声惊唿,想从秦阙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然而男女力量悬殊,终究还是徒劳。 她只好说:「没有,殿下误会了,妾只是不想打扰殿下的公务。」 秦阙勾了勾唇,「本来是要去内阁的,但是方才与陛下相商后,突然又觉得没有必要了,所以孤的意思是回东宫,今日孤陪你用午膳。」 祝蘅枝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她其实并不想和秦阙同桌用饭,但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情了,只好先扮作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先应下了。 秦阙松开她手的瞬间,身子稍稍前倾,微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侧。 祝蘅枝脑子突然嗡鸣一声,以至于秦阙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楚,只是含煳地应了。 秦阙是步行从东宫到内宫的,祝蘅枝来时乘的步辇又堪堪只够她一人,秦阙要和她一併回东宫,那自己也就只好与他一併步行回去。 虽然东宫也算在燕宫之内,但到底是隔了些路程的,大雪方霁,宫道上的积雪虽然被清理了,但到底还是覆了一层薄薄的霜,有些滑脚,按照祝蘅枝的速度,走回去至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但秦阙穿着厚底的皂靴,他生得高大,步子也大,又完全没有考虑到祝蘅枝的步幅,只是如往常一般自顾自地走着。 祝蘅枝跟在后面,都不用刻意去慢他半个步子,仅仅赶上他不至于落后太多已经算是吃力,更何况她昨夜才经歷了一场「鏖战」,早间起来的时候,小腿肚就是酸痛的,还隐隐发颤,好在沐浴完时春又替她轻轻按揉了一番,这才好些,可以下地行走,但现在要赶上秦阙的步伐,实在是困难。 不到一半的路程,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细腻的汗来,口中唿出的白气也缭绕在她的面前。 随着喘.息声越来越清晰明显,秦阙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她松散的髮髻,以及不自觉的摁在腰侧的手,明白了过来。 他开始有意地将步幅放缓,祝蘅枝这才勉强跟上。 「下次跟不上就张口说,你这么勉强倒显得是孤在欺负你一般。」秦阙微微侧目。 关于对待祝蘅枝的态度,陈听澜还同他叮嘱过,不论在东宫、在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但在外面,一定要是相敬如宾的模样,毕竟这门婚事是圣旨赐婚,燕帝看他又多有不惯,若是对太子妃太过于冷淡,免不了会让有心人在燕帝面前做文章,说他不体恤圣心。 祝蘅枝抚着胸口顺了顺气,说:「殿下对妾很好。」 许是唿吸还没有调过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仍然有些断断续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其实这句话也不算假。 最起码,秦阙对她,在面子上是做足的,相比楚帝对于自己的母亲,要好很多。 虽然这个步子的大小和速度是在祝蘅枝的接受范围内的,但秦阙毕竟少时就在军营里磨练了,这样有意的收束,让他觉得很不习惯,索性在原地停了步子。 祝蘅枝不解他为何突然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问,下一秒自己较低已然一空——是被秦阙拦腰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环住秦阙的脖颈,有些错愕的声音自上而下地落入秦阙的耳中时便像是微软的娇嗔。 「殿下。」 秦阙的喉结上下滑动一番,他能感受到怀中女娘的脸此刻正贴着自己的胸膛,而自己的脉搏也在生理性的加快,周身的血液好像都沸腾了起来。 女娘的发顶正好擦着他的脖颈,随着她调整自己姿势的动作,也带动了髮丝,紧接着鼻尖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气,似乎是从女娘的领口处传来的。 偏生怀中人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他稳住心神,声音微哑:「走不动就直说,还有,别乱蹭。」 怀中人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原先搭在他肩膀的手也僵住了,指尖正好落在自己的后颈上,带来一阵冰凉。 第18章 裂隙 秦阙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激起一阵战慄。 他低咳了声,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按照陈听澜转述给自己的,秦阙要拉拢大燕的其他重臣,光靠宫里那位吴昭仪是万万不够的,必然要笼络这些重臣家里的女眷。 她想到这里,开口同秦阙说:「殿下,今日晨起,京中各位重臣家里除了送了贺礼进东宫,也有不少夫人递了拜帖。」 秦阙没发表任何看法。 她斟酌了下措辞,继续道:「妾想着若是不见,恐失了殿下在众臣心中的名声,若是见,见的太多,妾恐殿下被陛下责罚,若是挑着见,又会厚此薄彼,更不好了,故而妾想着不如等开春了,妾在东宫借着自己生辰的名头办场赏花宴,将递了拜帖的,和殿下想宴请的都请了。」 「你是太子妃,掌着中馈,这些你看着办就好,不必再来徵询我的意见了。」 得了他的同意,事情便好办多了,祝蘅枝开始在脑中回忆拜帖的名单。 却冷不丁地听到秦阙一句:「你的生辰在春天?」 「不是,在冬天。」 秦阙只是「哦」了声,没有再多问一句。 她原本以为,她说了后,秦阙或许会问一句具体在什么时候,但很明显,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也再没吭过声。 但在一众宫人眼中,秦阙与祝蘅枝这一行为确实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祝蘅枝就那么窝在他的怀里,没说过一句话,两人一路缄默,一直到了东宫门口。 众人一向知道秦阙喜怒无常,看着他怀里抱着祝蘅枝也没有人敢抬头多看一眼,只是让出了一条路。 陈听澜立在一边的廊下,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又回了秦阙在东宫为他开出的书房,主要是用以与他日常相商事情。 秦阙抱着她一路穿过迴廊,时春在后面吩咐东宫的下人将之前备好的饭菜呈上来。 因为缩在他怀里的缘故,等祝蘅枝被他放下来的时候,原先挽好的鬓髮也散乱了好些,一绺碎发从她的额边轻轻垂下,让她更添了些风情。 在楚国,这样散下一绺碎发是勾栏样式,是高门大户最不齿的,但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她不能这般失了礼节,于是垂眼将那些碎发别在耳后。 秦阙的胸膛温热,回来的路上祝蘅枝半边脸又都被他埋在披着的大氅里,此时侧颊上也生起一片红晕。 她福了福身子,矮着声音:「妾容发不整,请殿下许妾回屋更衣。」 话音刚落,时春便领着一堆端着盛了饭菜的托盘跨入了门槛。 秦阙瞥了一眼后,说:「无妨,吃完再更衣也是一样的。」 她张了张口,看了眼满屋子的下人,还是决定等这些下人退下后再说也不迟。 东宫里的宫婢规矩学得极好,又或许是常年受着秦阙的高压,只是埋头布菜,全程未敢抬头,可饶是这样,祝蘅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叫做「棠月」的宫女。 她当时果然没猜错,是秦阙的人。 虽然秦阙当时没有承认,但基本上从他后来的态度可以判断出来,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罢了。 一直等下人都退下后,她再次抬眸,徵询秦阙的意见。 虽然楚帝从她少时起就不在乎她,但她还是清楚记得,自己曾经就因为鬓髮不整的样子被楚帝狠狠责罚,后面又是罚俸又是禁足的,此后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以至于当时在邺州城外,风雪交加,滴水成冰的时候,她忍着刺骨的寒冷也要保持端庄的坐姿。 秦阙很随意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自己面前的碗里,看着祝蘅枝还低头立在旁边,便问:「还不坐下来吃饭,等着孤请你还是餵你?」 「妾的妆容……」 秦阙很明显有些不耐烦,他摆了摆手,「你什么样子孤没见过,少来这些小把戏。」 祝蘅枝还是有些踌躇。 她又想起了当日楚帝斥责她的话。 那个时候她才九岁,是她母亲病逝的第三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楚帝难得记起她的生辰,来了她与母亲从前栖居的栖芜殿。 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墙头草,看着楚帝来了,难得准备了丰盛的菜餚,来讨好楚帝。 她少失所怙,在深宫里活得艰难,尚食局送来的饭菜也是一言难尽,她便学着自己栽一些菜苗,像阿娘生前说的那样自食其力。 时春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也是满栖芜殿唯一一个肯忠心对自己的婢女,除了她,祝蘅枝其实不怎么喜欢差使宫人,那些宫人也就任由着她瞎折腾了。 生辰的时候,她如往常一样想给自己煮一碗面,但她从来没想到,楚帝会毫无徵兆地过来。 不过,帝王心性,谁能说得清楚呢? 时春来厨房找她的时候,她刚将面下了锅,蹲在一边看着火。 她听到楚帝来了的消息,只来得及洗了洗手,让时春帮自己把脸上蹭上的灶灰擦干净,至于衣服也没有什么可换的。 她没有想到就是那绺因为在灶台上忙活垂下来的髮丝,惹得楚帝雷霆大怒。 她甫一进门,便看见楚帝坐在屋子里。 「朕想起今天是你的生辰,」楚帝话说到一半,抬眼看她,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看着楚帝的脸,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在他身侧,唤了声:「陛下。」 楚帝面上的嫌弃没有做任何掩饰,「你自己看看你这是什么模样,你是我大楚的公主,在哪里学得这些个勾栏样式,有没有半点身为公主的尊容?」 她当时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勾栏样式」,听到楚帝这般严厉得斥责她,她眼眶里瞬间就盈满了泪水,只好跪在一边,和她那个当皇帝的名义上的父亲道歉。 她只记得后来楚帝留给了她一句「扫兴」,便拂袖走了。 那些本来准备好献到楚帝面前的可口的饭菜她也没有见过。 但是她很清楚,即使她哭的眼睛红肿,额头上也全是地上的泥土,楚帝还是毫不留情地走了。 她当时着急去见楚帝,没有管已经下到锅里的面条,等她回去的时候,水早已被炼干,面条成了煳煳的一团,但她还是把那碗本来应该好好的面条捞了出来,什么佐料也没有放,和着泪囫囵吞了下去。 而楚帝说的罚俸,让尚宫局的人有了明目张胆不给她发炭火的理由。她又生在腊月,正是金陵最冷的时候,往年还可以通过缺斤短两的下等炭火勉强度日,但若是什么炭火都没有,会冻死人的。 那天过年的宫宴,阖宫都在庆祝奔走,她发着高烧躺在冰冷的被窝里,只有时春守在她的床边。 她当时神智都快要不清晰了,但她想起了自己的阿娘死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太医不肯来,楚帝也不肯见她。 她便想着,自己一定不能就这么死了,好在她命硬,竟然就那么撑了过来,没有被高热多去性命,也没有在那个冬天被冻死在荒凉偏僻的栖芜殿。 当然所有的这些,都是秦阙不知道的。 秦阙只看到了她皱着的眉和犹豫的表情,却没有问她原因。 祝蘅枝无法说服自己克服少时楚帝留给她的阴影。 秦阙终于还是对她失去了耐心,「你到底吃不吃?」 她匆匆说了句「殿下恕罪」便想着坐在秦阙对面为他布菜。 但没料想到秦阙将筷子搭在了碗上,银质的筷子碰上瓷碗的边沿,瞧出清脆的声音,加上他又是行军之人,手上力道难免大了些,让祝蘅枝吓了一跳。 秦阙拂袖起身,看着她说了句:「矫情,孤原以为你与其他女子不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眸中充满了错愕,一如当年楚帝对她发脾气一样,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地想拽住秦阙的袖子,但只是抓到了一把空气。 她最后还是一个人默默用了午膳,她初来乍到,东宫的厨子其实并不清楚她的口味,吃食都是按照秦阙素日里的习惯来的,但秦阙喜欢的许多东西,她并不喜欢,也只是稍稍动了几筷子,便让人撤下去了。 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秦阙。 她在燕国无亲无故,能接触到的人除了东宫里的下人便是偶尔在院子里会碰到陈听澜,又或者是进宫见吴昭仪,但吴昭仪也是居于深宫中,许多事情她也不清楚,祝蘅枝往往只能得出个轮廓来。 但她隐隐推测出来,秦阙或许是很忙,又或许是要出什么事。 她见不到秦阙,而陈听澜也总是一副匆忙的样子,她只能先潜心安排初春的赏花宴,看看到时候能不能知道些什么。 她寻思着既然是赏花宴,她现在的身份又是大燕的太子妃,代表的是秦阙的脸面,于是在挑锻料制衣裳的时候,选了批岱赭色的浮光锦,正好衬春天。 不知是否为巧合,尚衣局将裙衫制好让人送到东宫叫她试穿的那天,秦阙破天荒地来了她的寝殿。 她本想着让秦阙看看合不合适,但秦阙一进门看到她的时候,语气很冷地问:「谁让你穿这个颜色的?」 第19章 阴谋 祝蘅枝闻言,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女娘蛾眉黛长,肤如凝脂,柳腰纤细,岱赭色的衣裙让她的容色更加明媚,并无任何不妥当之处,她想不通秦阙为何会如此生气,这个眼色的浮光锦是尚宫局送来的,也是宫中绣娘量了她的尺寸再去做的,想来没有什么违制逾矩的情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她有些不解,但她清楚秦阙的脾性,只好先行礼垂首,轻唤了声:「殿下这是……」 秦阙眸中闪过一丝痛意,阖眸復睁开,见祝蘅枝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心中怒意更甚,语调也比方才冷:「孤不喜欢一句重复两次。」 他之前看上祝蘅枝不过是因为觉得她和自己之前接触的其他女娘不同,不是优柔寡断的,心中有自己的决断,又足够聪明,加上自己的确需要一位在内宫的盟友,才想着与她合作,后来出了除夕宫宴被人算计的事情,陈听澜又劝告自己,有个「贤内助」是好事,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参与。 陈听澜当时劝他的时候说,「殿下与楚国的战争才打了胜仗,陛下赏无可赏,正是风口浪尖的位置,让陛下忌惮的时候,如若这个时候和杨首辅的孙女成婚,只会让陛下疑窦丛生,不免要多试探你,倒不如就这么顺了陛下的意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后面仔细筹谋了下,觉得陈听澜说的不错,于是就这么娶了祝蘅枝。 虽然不久前自己因为她因为所谓的妆容犹犹豫豫一时动怒,但后来一想,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加上这段时间忙着其他的事情,公务忙完每日都是深夜了,于是一直歇在书房,没有回过祝蘅枝跟前。 今晨看着院中的迎春花露了花苞,想起她之前和自己提过的开春后在东宫办赏花宴的事情,遂来了她跟前,看看她准备的如何,还有没有需要请的人没有请到,但一进门就看见了她穿着的岱赭色衫裙。 时春看着秦阙脸色不对,早早地将殿内侍奉的宫女都领了出去,又为两人关上了门。 祝蘅枝立在一边,没有抬头,回答他:「是前些日子宫里送来的料子,妾瞧着这个颜色不错,便让尚宫局的人制成了衣裳。」 她现在不清楚缘由,只好先如实回答。 秦阙看了她一会儿,拳头紧紧攥着,冷着声音:「这身衣裳之后毁了吧,以后也不要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了。」 祝蘅枝素日里穿的大都是蓝绿色系的衣裳,鲜少穿这种颜色,这次也是为了赏花宴才精心准备的衣裳,距离拟定的日子本就不远了,如果重新制衣肯定是来不及的,更何况她素来不喜欢应付人多的场合,若不是为了秦阙,她也不会费心谋划这赏花宴。 加上秦阙的性子从来都是风一阵雨一阵没个定数,她夜夜等他,夜夜等不到,倒不是说自己有多想见他,不过是不想让他因为某天突然回来,而自己熄灯入眠动怒罢了,眼下说不让自己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也没有个理由,一时也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只是抬起眼,看着秦阙,问了句:「为什么?」 这算是她嫁到东宫后第一次和秦阙顶嘴。 「孤不喜欢。」 「又不是穿给你看的。」 她这句话刚说完便觉着喉咙间一紧——是秦阙到了她跟前,伸手卡住了她的脖颈。 疼痛和委屈叠加起来,让她的眸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她就直直地看着秦阙。 秦阙突然冷笑了声:「以你现在的身份,孤奉劝你最好不要惹事,也不要挑战孤的耐心和底线,你虽然是陛下赐给我的,我明面上动不了你,但孤不介意让你在东宫做个活死人。」 秦阙最后这句,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现在的确没有和秦阙作对的本事,毕竟东宫现在是他说了算。 她缓缓闭上眼,泪水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一路进入了秦阙握在她脖颈上的虎口里。 秦阙慢慢松了手,她用力地吸入空气,顺了顺气,才说:「妾遵命。」 声音很小,但是秦阙还是听到了,于是松了手,拂袖离去,没有回头。 所以到最后,祝蘅枝还是不知晓秦阙为何动怒。 秦阙前脚才走,后脚时春便进来了,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语气中全是忧虑:「娘娘这是怎么了?」 祝蘅枝伸出中指揩了下脸,朝时春弯了弯眼睛,说:「无妨,你替我更衣,然后去回了尚宫局的人,就说不用改了。」 时春才应了。 等换上她远来的衣裳,祝蘅枝看着搭在衣架上那身岱赭色的衫裙,回头朝时春吩咐,「拿下去烧了吧。」 时春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很是疑惑地看着她:「啊?烧了这件吗?这不是娘娘您打算在赏花宴上穿的吗?」 祝蘅枝抿了抿唇:「这个颜色我不喜欢。」 「但是您穿着明明很好看啊,再说这可是上好的浮光锦。」时春犹犹豫豫地收拾衣架上的衣服。 「叫你烧了就烧了,注意避开其他人就是。」她的声音中能明显地分辨出来疲惫感。 时春知道祝蘅枝这样就是心意已决,看着她心情不好,隐隐猜到是和太子殿下有关,但也不敢多问,只好默声将衣裳收拾了,恭敬地退了出去。 她按照祝蘅枝的吩咐打发了守在外面的尚宫局的人,又给了赏钱,才将人送走。 却在带着衣裳去后院的路上碰到了陈听澜。 虽然她有意做了掩盖,但陈听澜的目光还是在上面停留了一阵,开口拦住了时春:「底下这件岱赭色的衣衫,是要怎么处理?」 时春一愣,本来想搪塞过去,但看着陈听澜的脸色,便知道不好煳弄,又想到他毕竟是太子詹事,太子的心腹之臣,既然刻意问了这件,想来是知道些什么,便如实说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陈听澜皱了皱,看了下周遭,又往她跟前走了走,低声说:「殿下是否因此动怒了?」 时春知道瞒不住,便说:「是,但太子妃娘娘和奴婢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何。」 陈听澜犹豫了下,还是和时春说:「殿下的亲生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颜色是岱赭色。」 时春一时没反应过来,便道:「可制成这件衣裳的浮光锦,是尚宫局送来的。」 陈听澜一惊,「尚宫局?」 时春看着他的反应,猜出他是知道些什么的,立马接上了他的话:「陈詹事可是知道些内情?我家娘娘现在应该还蒙在鼓里呢。」 陈听澜略略一沉吟,与时春说:「你回去转告太子妃娘娘,尚宫局为何会有意送这种颜色的缎子来,想清楚了去找殿下说清楚,就没事了。」 时春一时没回过神来。 陈听澜要走了还再次叮嘱她:「快快毁掉的好,这件事我不宜插手过多。」 好在后面也没有旁人看到,时春回了殿中,将陈听澜的话一字不落地和祝蘅枝说了。 祝蘅枝再次回忆起挑缎子的那日。 那天送来的浮光锦,除了岱赭色还有丁香色、缃色和月白色,她素来喜欢冷色,本想定月白色,但又想到毕竟是赏花宴,自己作为太子妃穿得冷了反倒显得不近人情,可丁香色和缃色她实在不喜欢。 「可还有别的颜色?」 「今天给娘娘送来的是大燕这几年最时兴的纹样,这浮光锦穿在身上日光一照,便有水光潋滟的感觉,很衬您,若是这几个您不喜欢,不如看看这边这匹岱赭色?」尚宫局来的女官陪着笑脸和她说,一脸的恭敬。 岱赭色的那匹的位置并不起眼,是在丁香色的下头。 祝蘅枝看着颜色在这几匹里面确实还算暖意,又不会过于鲜亮,她轻轻一点,「那就这匹吧。」 尚宫局的女官立刻千恩万谢的应了,又积极地为她量了尺寸。 她当时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但也不知道缘由,也没多想,经由陈听澜这么一点说,她突然明白过来了。 根据她这些天的了解,秦阙目前最大的「政敌」宋淑妃,入宫的时候,秦阙的生母,也就是燕帝曾经的贵妃,并没有去世,她喜欢岱赭色在合宫应该也不是秘密,这件事是秦阙的忌讳她初来燕国不知晓,但宫中人不会不知道,为何会有意引导她选这件颜色的衣裳? 现在宫中位分最高的是宋淑妃,她膝下又有个皇子,燕帝无皇后,六宫的事情实际上是由宋淑妃代为处理的,尚宫局的人不会大意,也不敢故意往秦阙的枪口上撞,于是就将矛头对准了她。 前段时间秦阙夜夜不来她这边在东宫不是秘密,宫中多口舌,想必也是传到了那位宋淑妃的耳中,陈听澜又让她仔细想想,想来就是宋淑妃授意让人将岱赭色的缎子送到她跟前,藉机让两人生隙。 因为她与秦阙若是一直琴瑟和鸣,对宋淑妃来讲不是好事。 至于陈听澜让她自己去说,想来也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好过于为自己说话。 她想到这里,收拾了下妆容,吩咐时春去秦阙的书房。 冬末春初,天黑的早,秦阙的书房已经点上了灯。 她要进去的时候,门前守着的下人有些踌躇不决。 她一抬眼,看见了了窗纱上倒映出的人影,是两个挨的极近的,一个是秦阙,而另一个身段裊娜,必然不会是陈听澜。 第20章 红袖 殿内略微有些昏黄的烛光将屋中人影倒映在铺了新纱的窗户上,影影绰绰,仿佛是给人的周身都镶上了一层模煳的绒边。 正是初春的时候,邀请京中贵眷来东宫的赏春宴的帖子祝蘅枝已经亲自看过,差人送下去的,原本定的时间便是一旬之后,可今日却因为被人算计,使得她和秦阙之间起了纷争。 清宵尚温,风细分过院落中的杏花,撩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中裹挟着的香气也绕于鼻尖,一路蔓延至肺腑。 这样的春光好,合该是情人耳鬓厮磨,抵死缠绵的好时机,她本不该打搅的。 但她今日必须见到秦阙。 秦阙生性多疑,她与秦阙之间的事情,一旦过了夜,等到了明日,那便是再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 更何况,燕国春耕将至,秦阙作为太子,自然有他忙的。 时春本是跟着她一起来的,如今遥遥看见屋内的女娘,也有些犹豫地扯了扯祝蘅枝的衣袖:「娘娘,不若我们还是明日再来吧,这么晚了,打搅殿下,恐怕不妥。」 她知晓时春在担心些什么。 秦阙的脾气东宫众所周知,而且今日他还朝着自己发了好大一通的火,若是自己深夜再去打搅了秦阙的「好事」,只怕会火上浇油。 若是换做往日,祝蘅枝或许会这么以为,甚至不用时春劝,在她看到的第一眼,就会离开了。 但偏偏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有陈听澜的提醒。 她与秦阙的婚事虽然算不上郎情妾意,但为了应付燕帝,面子上的功夫也必须做好。 因此秦阙虽然私下里待她有些刻薄,但她作为太子妃,东宫的中馈大权还是在她手上的,一应内务奴婢帐本都是要从她手里过去的,自从她嫁入东宫时,她便知晓,秦阙身边是没有女婢的,甚至因为他太过亲信陈听澜,早些年上京城里还传过当朝太子与太子詹事是断袖的传言,当然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这些她都深谙于心,自然也未曾往秦阙身边拨过侍女,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她看了时春一眼,接过时春手中提着的食盒:「为什么要走?殿下公务繁忙,夙兴夜寐,我作为太子妃,关心殿下不是应该的吗?」 时春只好噤声跟在一边。 但不出意外地被秦阙殿外的内监拦住了。 内监朝着她陪笑:「娘娘这么晚了,怎么来了这处?」 祝蘅枝淡淡地瞥了一眼他,那内监瞧着面生,往日并没有在秦阙身边见过,身上的服饰倒像是内宫里的制式,但她也未曾点破。只是反问:「我是太子妃,殿下的书房,我怎么不能来了?」 内监微微侧身,引导着祝蘅枝看向殿内。 在外面看不清房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倒影不得不叫人浮想联翩。 女娘娇软的身子仿佛依在了男子身上,时不时还传出女子的娇嗔声。 内监拿捏着她是从向来自诩礼仪大国的楚国来的,想必见不得这样的画面,不用他再说什么,也会自己离开。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祝蘅枝还没有到上京,在邺州的驿馆里,她就敢勾着秦阙的腰带在他耳边吹气低语,现在看到的这些,于她而言,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她轻轻挑了挑眉:「我是谁?」 内监没想到她神色如常,还反问自己,愣了一下,才回答:「您当然是太子妃娘娘。」 祝蘅枝不去看他,眼睛继续盯着屋内「交缠」着的两个人影,「这东宫上下,除了太子殿下,最尊贵的是谁?」 内监猜到了祝蘅枝这是要给自己立威,但这里毕竟是东宫,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您。」 祝蘅枝不欲理他,已经抬腿踏上了台阶,那内监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衣袖。 祝蘅枝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像是结了冰一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吾?」 说罢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回去。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秦阙不会没听到,她才到了门口,便听到了秦阙的声音:「来便来了,闹出这么大动静。」 是他一贯的语气。 祝蘅枝推开门,看到了屋内的光景。 秦阙在案前坐得笔直,看见她进来,抬眼将手中的狼毫搁在手边的笔架上,等着她先开口。 里面的女子看着祝蘅枝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进来了,面上没有半点异色,仿佛根本就不关心自己夫君的书房中为何进来了旁的女子,而自己的夫君竟然能容忍她在一旁红袖添香。 祝蘅枝躬身行礼,「妾身见过殿下,」说着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放到秦阙面前的桌案上,「妾身想着殿下处理公务辛劳,特意给殿下炖了汤。」 秦阙淡淡地应了声。 那女娘在一旁立着尴尬。 方才只有她和太子两个人在书房的时候,秦阙就没有正眼瞧过她,如今太子妃进来了,也不问她,也不问秦阙。 她只能牵着秦阙的袖子,软着声音:「太子殿下。」 秦阙没有顺着她的动作,但也没有将胳臂撤开,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祝蘅枝身上。 祝蘅枝这才朝着她的方向看去,弯了弯唇,一副大度的样子:「淑妃娘娘一片好意,我于太子殿下也不能拒绝,姑娘叫什么名儿,我吩咐人给你收拾屋子先歇下吧?」 此言一出,她愣了愣,太子妃是从何得知自己是宋淑妃派来的人?而且宫内盛传太子与太子妃感情不睦,但如今看着并不是这么回事? 太子妃这话又说得令人难以琢磨。 虽说是问了她的名字,让她留在东宫,那她日后在东宫算是个什么身份?说是妾侍通房,可秦阙根本没碰过她,若说是寻常女使,第一不是尚宫局调过来的,第二不是淑妃娘娘明着面赐下来的,又不是太子或者太子妃开口要来的,就算是留在东宫,也没有个正经的身份,毕竟她的银钱现在还是由内宫尚宫局发的,却不在内宫做事。 太子妃这句,是真得让她不会了。 秦阙难得开口和她说了第一句话,却也是向着太子妃的,「回答太子妃。」 婢女只能咬了咬唇,「奴婢唤作轻云。」 祝蘅枝点了点头,朝外面道:「时春,把这位——轻云姑娘领下去吧。」 她的目光求助似地看向秦阙,但秦阙只是沉着脸。 轻云心中一慌。 怎么会? 她是按照淑妃娘娘的吩咐将那致人发.情的香粉洒在袖中的啊?方才屋中又是连窗户也不曾开一扇,太子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公文,她以为是时间没到,但现在为何还不见太子有任何反应。 今日借着淑妃娘娘的名初次来东宫都未曾得逞,日后想见到秦阙就更难了,回了内宫最多不过一顿板子,但留在东宫却又无所成她就真得完了。 立刻欠身朝祝蘅枝道:「不劳太子妃娘娘挂心,奴婢本就是来给殿下送东西,如今东西送到了,自然该离开了。」 祝蘅枝抬了抬下巴,道:「嗯。」 等轻云出了门,祝蘅枝才打开盛了汤的食盒,一边往小瓷碗里咬着汤,一边开口和秦阙道:「本不应来搅扰殿下的,但今日衣裳颜色的事情,实属是你我被人算计了,想来宋淑妃派那个叫做轻云的宫女来东宫,殿下应该已经猜到了。」 秦阙只觉得头晕晕沉沉的,他能听到祝蘅枝的声音,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只是那纤细的手腕牵动袖子上下反动,她本就生得娇媚,烛火更像是平白给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来。 这才是真正的红袖添香。 几乎是在祝蘅枝进来的前一秒,他察觉到轻云身上的香粉味道不太正常,为了不露出破绽,他方才几乎没怎么说话。 祝蘅枝看向秦阙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秦阙眸色晦暗得不太正常,她轻声问:「殿下?」 秦阙只看到她微微翕动的朱唇。 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而祝蘅枝方将手中的瓷碗放在一边,秦阙力道有些大,连带着盏中的梨子汤也洒了出来些。 等离秦阙近了些,祝蘅枝才发现秦阙的眼尾和耳根都泛着不正常的红,她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是她一进门闻到的那股子有些令人头晕的香所导致的。 应该是轻云为了接近秦阙使得手段,但没想到秦阙「坐怀不乱」,而现在,恐怕要遭罪的是她了。 她嵴背上起了一层战慄。 秦阙的唿吸变得急促了些。 祝蘅枝并非未经人事,她到现在也忘不了新婚夜那天,秦阙有多疯狂,那晚她的嗓子几乎都要哭哑了,几近昏厥,秦阙才「捨得」放开她叫水。 她不想在秦阙意识不清楚的时候再来一次了。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她这话没说完,便被秦阙拽入了怀中。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前的柔软贴在了秦阙起伏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并不正常。 她下意识地将手臂抵在秦阙的腰腹部,偏过头:「我去给殿下传太医。」 但下一刻秦阙的大手已经覆在了她的后腰上,声音喑哑:「不许去。」 第21章 旖旎 秦阙手掌宽大,堪堪一只手便可以覆盖住她的整个后背。 被他这么一揽,她整个人的重量全部都压在了秦阙的膝头,这个姿势实在难堪,她挣脱不得,也不能就这么直接坐在秦阙的腿上,祝蘅枝本来抵在他腰腹部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秦阙另一只手攥住了。 灼热的唿吸喷洒在她颇是敏感的耳后颈侧,她下意识地扭动着身子,想从秦阙怀中挣脱出去。 但秦阙常年征战沙场,哪里是她能挣脱得了得? 她极力地想拉开和秦阙之间的距离,但却被人拥得更紧。 「殿下,殿下你清醒一些,妾去给您传太医。」 秦阙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气息在她的脸颊上下扫动。 她垂着眼,不敢抬头看秦阙。 「看着孤。」秦阙的声音比方才更加低哑。 秦阙的手已经从她的后腰处开始移动,不停地轻抚着她地嵴背,她的身体不觉起了一层战慄,如同万千虫子在上面爬行一样。 祝蘅枝下意识地抬起眼睫,眸眶中盛满了秋水。 秦阙原先虽然松开了原先被他攥着的手,但祝蘅枝的双手也因为长时间处在大力的禁锢中有些发麻,一时动弹不得。 秦阙用腾出来的那只手抚上了她的下颔,指尖轻轻在她的下颌上游移着,她想要躲开抑或是偏开视线,都被他阻拦住了。 祝蘅枝的余光扫到秦阙的脖颈处。 那处的红比先前更甚,甚至凸出了脉搏。 她可以听得见秦阙的唿吸正在变得急促。 「告诉我,你怎么来了呢?」 祝蘅枝一时语塞。 在陈听澜的提示下,她知道两人今日生了嫌隙是宋淑妃从中作梗的缘故,她本想着和秦阙之间的问题不能过夜,于是借着给他送汤的契机来找他,却没想到宋淑妃让轻云算计了秦阙。 等到轻云走了,她才后知后觉秦阙的不对劲。 难怪方才他的眸色幽深,却始终没怎么说话。 他清楚自己被算计了,但并不想让宋淑妃得逞,也知道祝蘅枝一定不会容忍轻云深夜留在他的书房,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轻云走了,才将自己的状况在祝蘅枝面前暴露无遗。 轻云袖中的香粉的作用实在厉害,哪怕是算计秦阙的,但祝蘅枝这会儿被秦阙抱在怀中,只是因为鼻尖蹭到了秦阙胸前的衣襟上,此时也开始头脑昏昏胀胀。 祝蘅枝极力地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而双手也渐渐恢復了知觉。 「殿下被人算计了,容妾身去给殿下传太医。」 秦阙这次倒是很快接上了她的话,「太晚了,不传太医,你来便好。」 祝蘅枝心底一沉,迅速偏头,想要朝门口叫时春传太医。 但秦阙却捕捉到了她这一动作,迅速将手扣到她的后脑勺,用唇堵住了她的。 祝蘅枝只觉得眼前迅速一黑,随之而来的是唇上的痛意。 她一失神,整个人的力量至此全部压在了秦阙的身上,虽然不是方才那样不上不下的难受,但她却意识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上京的宫殿里头都装了地龙,即使秦阙的书房不像她的寝殿那般点着炭盆,但也算不上冷,因此祝蘅枝来的时候只是在寝殿里穿的薄衫裙上裹了大氅,而大氅早在她进入书房的时候便交给门外守着的时春了。 此时的和秦阙的身体紧贴着,她能感觉到秦阙身体的异样。 秦阙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热烈但又不容任何拒绝,完全不带任何技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先是在她柔软的唇上重重地研磨着,似乎是在发泄某种情绪。 祝蘅枝脸颊通红,娇软的声音从喉咙间溢了出来,却不知是哪里刺激了秦阙,惹得他发了狠一样的撬开她的贝齿,而后纠缠着她不肯放。 直到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几近窒息,秦阙才放开了她。 甫一被放开,她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唿吸新鲜空气,但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落入秦阙眸中时有多妩媚多娇。 媚眼游丝,眼尾曳着一层薄红,她的皮肤又极白,便像是冰天雪地里落在地上的一点红梅,半张着喘着气地朱唇微微泛着亮光,时秦阙留下来的痕迹。 秦阙唿吸渐重,眸色沉沉。 祝蘅枝缓过神后对上的就是这么一双眸子。 明明人方才的动作分外疯狂,但他身上的衣衫没有半分散乱,只是唇边蹭上了自己涂的一些口脂。 她方才匆忙躲避间,不慎将秦阙桌案上的盛着梨子汤的小瓷盏打翻在地,书房里没有铺地毯,只听得「咣当」一声,小瓷盏在地上滚落。 外面守着的时春听到里面有东西摔落的声音,方才出来的那个叫做轻云的婢女更是一脸的愤愤不平,她以为是太子和自家娘娘起了冲突。 「娘娘!」 她急忙上了台阶,人已经到了门外,手都放在门板上了,却被秦阙的声音拦住了动作。 「你且回去,太子妃今晚歇在孤这里,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隔着门板听不清秦阙冰冷的语气底下藏着的情绪,但祝蘅枝将他眼底的热意看得一清二楚。 时春犹豫了下,还是放下了手。 太子殿下留了娘娘,想来没有什么事情的罢?他一脸冷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这东宫里,好像除了陈詹事就是自家娘娘没有那么害怕太子了。 她在门外屈膝,「是。」 说完便拢着祝蘅枝的大氅下了台阶,一路出了秦阙的院子。 秦阙常年握剑策马,手指上早早地磨出了茧子。 此时略微有些粗粝的指尖拂过祝蘅枝脆弱的脖颈,让她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秦阙刚才和时春吩咐不要让人进来的时候看着她的眼底是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的,她自知今天是难逃了,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看秦阙。 「为何不睁眼?」秦阙嗓音低沉。 她只是睫毛颤了颤,并没有睁眼。 她忤逆秦阙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 但下一刻,她被痛意刺地睁开了眼睛。 是秦阙掐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 她眸中蓄满着的泪花再也没能忍住,顺着脸颊便淌了下来。 秦阙伸出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却没有半句安慰的话,「作为太子妃,这是你该做的。」 而后手渐渐下移,拨开了她的衣领,露出白皙光滑的肩头。 祝蘅枝意识到此时还是在他的怀里,在书房。 她看向秦阙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乞求,矮着声音:「殿下,不要,不要在这里……」 秦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但下一秒她便觉得身子一轻——是秦阙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秦阙与她生了嫌隙的这半个月都是歇在书房的,因此屏风后面便是他日常安歇的床榻。 她被秦阙放到柔软的床榻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仓促。 方才秦阙将她的衣领拨了开来,衣衫盖不住肩膀,滑到了上臂上,祝蘅枝的锁骨便在他眼前暴露无疑。 秦阙俯下身子来,微凉的唇便挨在她露在空气里的肌肤上。 她只觉得皮肤痒痒的,本能地抬起颈部,却没想到让秦阙发挥的余地更大了些。 秦阙不停的变换着位置,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直起身子。 祝蘅枝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双眸迷濛,檀口微张,脖颈和锁骨处遍布着深深浅浅的痕迹。 秦阙看着眼下的光景,突然觉得喉咙干涩。 他伸出手,勾起祝蘅枝腰间的系带,明明是降服烈马,可挽大弓的手,此时却显得灵巧无比,不消怎么费劲,便将她腰上的系带松了开来。 衣衫没了腰带的束缚,随着她躺着的动作,慢慢滑到一边,堆在一起。 而在这个过程中,秦阙只是稍稍做了点推波助澜的动作。 屋内烛光昏黄,安静的只能听见烛火的哔剥声和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祝蘅枝胸膛起伏,双手却被秦阙握着举过头顶,没有半点可以挣扎的机会。 胸前的玲珑若隐若现,从秦阙的视角看来,正有一道不深不浅的沟渠。 秦阙突然俯身一吻,惹得祝蘅枝惊唿出声。 秦阙抬起头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她立即闭上嘴,咬着唇不让那点声音发出来。 秦阙只是低低地一笑,探出手指摩挲过她的唇瓣。 而后继续着方才的动作。 她脑子一片混沌,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失,只觉得胸前洇透的潮湿让她难受不已。 身体凉了一瞬,紧接着便被不容抗拒的热浪裹挟住了。 她的眼神一度无法聚焦,只能看到头顶的帐幔在不停的晃动。 她总觉得要熬到头了,可她不知,这正是如同进入了连绵不绝的深山老林,一山过去海油一山,永远不知道何时是尽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她总觉得自己仿佛一盏瓷器一样,已经快要碎掉了,但仍然面临着风吹日晒。 帐幔垂下,锦被千重浪。 秦阙早早地便将下人都打发了,仿佛只能听见初春唿唿的冷风里裹挟着女子低声的呜咽。 祝蘅枝翌日醒来的时候,秦阙正立在床头,刚穿戴好朝服,完全看不出昨夜的样子。 她与秦阙异口同声:「昨夜……」 第22章 变故 秦阙瞥了眼凌乱的床榻,低咳了声,「罢了,你好生歇着吧,我叫时春给你送衣裳过来。」 说完这句,他又低头整了整自己腰上的革带,出了门,仿佛没有半分留恋。 祝蘅枝知道秦阙从一开始便对自己没有半分感情,在邺州的风雪夜如是,在燕国的洞房花烛夜如是,昨夜亦如是。 他压抑着药性没在轻云面前露出分毫不是因为在意祝蘅枝,或许也不是因为讨厌轻云,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宋淑妃跟前的人有光明正大进入东宫的机会。 倘若他昨夜真得与轻云有了些什么,非但让宋淑妃有机可乘,甚至会有人那这件事做文章,参奏他一本不体谅燕帝圣意。 毕竟他和祝蘅枝成婚还不到三个月,便与旁的女子有了纠葛,作为一国储君,说出去实在难看。 祝蘅枝拥着被子靠着床头,双肩露在空气里,冷得她瑟缩了下。 她颇是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这般劝慰着自己。 她知道,她不能对秦阙动情,毕竟秦阙这人,生性凉薄,他若是会耽溺于儿女之情,就不会让燕帝这么忌惮了。 正这么想着,听得「吱呀」一声,随之传来的是时春的声音。 「娘娘,太子殿下让奴婢给您送衣裳进来。」 「嗯,你送进来吧,再叫人打盆水来。」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沙哑,竟然还没有恢復。 时春绕过屏风,将她的衣裙送了进来,便退出去了。 时春在服侍她沐浴的时候,看见她爬满肩颈的红印,倒吸了口气,「太子殿下,也,也太过分了些……」 秦阙昨夜因为被算计的缘故,比新婚之夜折腾她折腾的还厉害。 「那殿下昨夜是听娘娘解释了么?」时春小心翼翼地将水打在她身上,试探着问。 祝蘅枝摇了摇头,阖着眼吩咐:「你之后吩咐厨司那边今日全部准备成殿下喜欢的膳食,我有事情同他讲。」 时春只应了声「是」,便没再多问。 果然不出她所料,秦阙今日没有留在内阁讨论事情,午膳是回东宫用的。 她与秦阙坐在桌前,吩咐下人布菜,才发现下人端上来的都是自己喜欢的菜餚。 她拧了拧眉,看向时春:「不是交代你让厨司做……」 厨司的人下意识地看向秦阙,秦阙则出言打断了她的话:「是孤吩咐的。」 她没再多说什么。 她又未曾做错什么,自然无需过于讨好秦阙。 等下人都撤下去后,她才看向秦阙:「殿下可知昨日之事,是你我被人所害?」 她用了「你我」,因为衣服的事情看似是冲着她来的,实则是为了给晚上轻云的事情做铺垫。 秦阙夹了一块肉放在她面前,淡淡开口:「宋淑妃。」 他是知道的。 祝蘅枝愣了愣,但仔细一想,倒也不奇怪,毕竟陈听澜能与她说,自然会旁敲侧击地试探秦阙。 「所以,殿下昨夜是有意为之?」祝蘅枝斟酌着措辞,抬眼问秦阙。 秦阙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今日过后,便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不论是东宫还是内廷,都只会盛传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和睦。」 他这句话说得平淡,眸间甚至没有半分喜色。 也是对他而言,这是现在稳固人心最好的办法。 祝蘅枝看得清楚。 秦阙看了她一眼,眸色幽深,「今晚我来你的寝殿。」 祝蘅枝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有些迟疑得问他:「殿下不是公务繁忙么?而且妾的身子还未恢復好……」 秦阙没有和她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有个子嗣,越快越好。」 秦阙这话说得面无表情,但祝蘅枝却面露难色。 「怎么?你不愿意?」秦阙没想到她会犹豫,于是反问。 这叫祝蘅枝不可避免地想起与秦阙的几次同.房,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耳后还是掠起一片红晕。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孤,会注意一些的。」秦阙说这句的时候,没有看她。 祝蘅枝想起这些日子听到外面传的事情,深吸了一口气,问秦阙:「殿下,妾最近听到一些事情,不知真假。」 秦阙有些狐疑地看向她,「你说。」 「妾听说,宋尚书最近和高阳王走得比较近。」祝蘅枝说着用筷子拨弄着自己餐碟里的菜。 其实哪里是不知真假,若是不确定,她也不会拿到秦阙面前来说。 宋淑妃这些年得宠,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的哥哥中了科举后,因为她的缘故,在朝堂上平步青云,不知燕帝是有意还是无意,如今已经做到了工部尚书。 燕帝没有嫡出的子女,秦阙是占了个长子的出身,又是早些年被立为太子的,这么些年战功赫赫,倒也没有什么荒谬之举,朝中一些老臣还是支持他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至于宋淑妃所出的儿子,一方面是庶出,一方面今年不过十三岁,书都没读通,要想和秦阙争,除非他占一个嫡出的名分。 但很明显的是,朝臣不会同意燕帝立一个风尘出身的女子做大燕的皇后,那实在过于难看了。 所以在她刚来燕国,还没有除夕宫宴那场变故之前,宋淑妃命人往她住的驿馆里送了不少东西,便是想着入宫后拉拢拉拢她这个在燕国孤苦无依的和亲公主,只要能把她的儿子养在皇后膝下,那就占了个嫡出。 不过秦阙和陈听澜早有防备,全部给挡了回去。 折腾了这么些年,除了让燕帝忌惮秦阙之外,她是一点没撼动得了秦阙的储君之位,或许是不想再折腾了,于是将目光对向了高阳王——燕帝同胞的弟弟。 燕帝本就对秦阙这个儿子不满,若是宋淑妃和高阳王成功联手,那秦阙被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她斗胆猜测,秦阙迫切的想要个孩子是与这件事有关。 毕竟高阳王至今未婚,而秦阙一旦有了正经的嫡子,那就是燕帝的嫡长孙,他再想废掉秦阙就更不容易了。 不知是不是祝蘅枝的错觉,秦阙回答她的时候,眉眼弯了弯,语气中也带了几分笑意:「你很聪明。」 她还没说话,秦阙再次道:「好好准备你打算在东宫开的赏春宴,有什么缺得用得,尽管和孤提,若是超了预算,就从孤的私帐上走,你那点嫁妆,留着自己用吧。」 许是常年行军的缘故,秦阙吃饭的速度很快,这句话说完时,他面前的碗里已经见了底。 他都这样说了,祝蘅枝也不好多问什么,但她和秦阙之间,现在真得没有什么话要说,于是沉默着吃饭。 秦阙果然言出必行,当夜便来了她的寝殿。 虽然比起之前有所收敛,但祝蘅枝一样的难捱。 此后夜夜,秦阙都来他的寝殿。 与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屏退下人后便将祝蘅枝揽入怀中,直入主题。 但赏春宴前两天,秦阙早上出了门后,午膳未曾回来,连晚膳也不见了踪影。 东宫中的下人都不知晓他的行踪,她从秦阙书房回来的时候遇见了行色匆匆的陈听澜。 「陈詹事,留步!」 陈听澜停了下来,到她跟前,不用她问,陈听澜已经告诉了祝蘅枝秦阙的行踪:「定州起了瘟疫,难民们纷纷往就近的上京跑,上京城里已经有人感染了,殿下带着人在城门口,他还让臣转告娘娘,一切注意,千万小心。」 这些事她完全不知,有一瞬的怔愣,情急之下扯住了陈听澜的衣袖,意识到于礼不合后又松了开来:「陈詹事可是要去找殿下?」 陈听澜点头。 「那烦请陈詹事等我片刻,我去取个东西。」她因为着急,语速很快。 「好。」 她带着时春快步回了寝殿,不过多久,便抱着一件披风出来了,披风上面还放着两个绣得精緻的香囊。 「麻烦陈詹事将这件披风带着殿下,初春的夜里冷,让殿下多多顾念自己,还有这个香囊,是我往里面缝了艾草的,一个给殿下,一个给陈詹事你,或许可以稍稍防一下。」 祝蘅枝跑的急,额前还凝着汗水,气都没顺平便将这些话全部说了出来。 陈听澜从祝蘅枝手里接过东西,「谢娘娘,披风和香囊我都会给殿下带到。」 祝蘅枝喘了口气,定定地看向陈听澜,「告诉殿下,我,很担心他。」 陈听澜没有多做停留。 祝蘅枝的确担心秦阙,但却不是因为爱慕,仅仅是因为她在燕国现下能依仗的就是秦阙,而这种时候,难保宋淑妃活着宋尚书不会从中作妖。 一旦秦阙感染了瘟疫,最终受益的完全是宋淑妃,但也无从查起,秦阙每天接触那么多难民,若有意外,实属正常。 送走了陈听澜,祝蘅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朝时春吩咐:「你叮嘱各司,东宫上下所有人,即日起不得出门,如有违者,按律处死,食材就用我们囤下来的,不许採买,内廷那边送来的,也不要,出了事有我和殿下顶着。」 时春连忙应了。 瘟疫一起,赏春宴自然是办不成了。 奈何她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变故。 第23章 疑云 祝蘅枝怕宋淑妃那边借着掌管内廷的职权在这个特殊时期趁虚而入,故而下了令不让接受任何内廷送来的东西,食物炭火也好,药材艾草也罢。 但东宫里囤着的东西毕竟是有限的,这场开了春便毫无徵兆到来的瘟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祝蘅枝只能先节省着东宫里的开支。 秦阙如今不在东宫,节流自然要从她殿里开始。 今年开岁不顺,不仅是碰上了瘟疫,甚至还遇上了倒春寒。 北边的倒春寒是三九的天气。 雪下了一天又一天,好不容易回暖的天气算是彻底没有了,今晨起来,外面已经开始下霰了,这是极寒天气到来的前兆。 因为瘟疫的缘故,从宫里通过来的地龙这几日的温度也明显的降了下来。 明明是在殿内,祝蘅枝却需要裹着裘衣才行。 她坐在梳妆檯前,时春一边给她篦着乌髮,一边担忧道:「娘娘本就畏寒,现下地龙不暖和了,您还让殿内只许燃一个炭盆,这样下去,身子如何遭得住?怕是又要感染风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镜子里的女娘,即使是裹着裘衣,也能看出其消瘦的身形,素来白皙的皮肤如今也透着淡淡的红晕。 她拿起手边妆奁里的耳坠,挂在自己的耳上:「无妨,从前在楚国的时候,哪一年不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得冻死。」 她语气淡漠,仿佛不是在说自己那些年难捱的日子。 时春还是有些怨气:「可是您这般委屈自己,却没见的剋扣那些下人的份例,奴婢只是替您感到不值。」 祝蘅枝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又示意时春扶她起来,拿起炭钳往炭盆里添了些炭火后,才看向时春:「这么想不对,近前侍奉的下人几个人一间屋子,外头洒扫採买的十几个人一间屋子,逢上这样的天气,那些炭火实在不算多,不过是勉强够用罢了,我独自一人一间主殿,才是最费炭火的那个,更何况,如今外面瘟疫肆虐横行,东宫里人人自危,若是再剋扣他们的份例,宫里那位稍稍动动手指,东宫便要出乱子。」 时春听了她的话,抿了抿唇,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祝蘅枝紧了紧身上的裘衣,语气中颇是担忧,「陈詹事这些天没回来吗?」 「没有。」 「殿下那边可有消息?」 祝蘅枝一边问一边从针线篓里取出个已经缝得差不多的护膝,完善着边缘的针脚。 时春没有说话。 祝蘅枝便知晓是秦阙那边实在是抽不开身,便自顾自地道:「你留意着,如若陈詹事或者是殿下那边遣了人回来报信,一定要将这副护膝护腕交到那人手里,天气太冷了,难民营那边条件更是难说。」 时春看着她引线的动作,「娘娘对太子殿下可真是上心。」 祝蘅枝过线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才将剩下的线扯出来,「我是对自己上心。」 说完她将那副护膝拿在手里转了几个圈,检查了下没有针脚不细密的地方了,又在针头挽了个结,捏起一边的小剪刀将多余的线剪干净。 她正要把绣花针藏进针线筒里,突然有人匆匆地叩了叩门,便进来了。 只消一瞬,殿内便为屋外那股子冷气所裹挟住。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祝蘅枝抬了抬眼。 那内侍都没来得及顺气,话便断断续续地从他喉咙里被挤出来:「娘娘,大事不好,西直门那边传来消息,太子殿下,病倒了……」 祝蘅枝手中的力道没控制好,尖锐的绣花针一下子便刺破了她的指尖,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痛意。 直到指尖渗出滴滴鲜血,时春在一边惊唿:「娘娘,您的手指。」 她好似什么也听不到,就像是整个人溺毙进了深水里,耳边都是水,所有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她闭了闭眼,稳住心神,没有管自己淌着鲜血的指尖,而是平声朝那个下人吩咐:「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奴婢,奴婢听到事情后不敢有片刻的耽搁,便来通报娘娘了。」 祝蘅枝舒了口气:「你过来,近前来些。」 内侍不解其意,但也不能违逆,于是到了祝蘅枝面前。 祝蘅枝只是很平静地从怀中拿出洁白的巾帕,擦拭掉指尖上的血珠,而后从发上拔出一根髮簪。 彼时那个内侍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但下一秒迎接他的,就是脖颈间的刺痛。 是祝蘅枝,用那根髮簪从他的脖颈里刺了进去,又迅速抽出。 内侍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解其意,眼睛瞪大,一手本能地捂住自己不断流着血的脖颈,一边抽搐着身子缓缓倒地,依据口型可以判断出他不可置信地说着:「娘娘」。 时春同样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连连却步,腿都软了。 她从前在楚国与祝蘅枝虽然过的艰难,但委实没有见过杀人的场景,只是按住桌子,才没有倒下来。 祝蘅枝又何尝不是头一回? 此时她握着沾满血的簪子的手微微颤抖着,看着那个内侍「扑通」一下倒地,手腕一脱力,髮簪便顺着她的掌心滑了下来,在递上留出一道血痕来。 她知道自己此时万万不能乱下来,调整好唿吸后,转头看向时春:「若是殿下真得出了事,绝不可在东宫传开了,否则人心不稳,还没等殿下回来,我们便不攻自破了。」 时春有些木讷地点着头。 祝蘅枝看着地上面目可怖的尸体,沉默了会儿,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确保自己神色如常,到殿门口叫了两个内侍进来。 「大胆奴婢,竟然妄想对本宫不敬,抬出东宫去。」祝蘅枝蹙了蹙眉,眼神中尽是嫌恶,声调冷冷。 内侍也不敢多问,怕惹祸上身,毕竟这位太子妃娘娘平日里实在是好相与,对东宫里的下人素来都笑脸,赏赐的也多,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软性子、好脾气,论处置下人,今天这是第一个,竟是直接毙命的,可见事情一定不小。 因此只是应了声「喏」,便将人抬出去了。 时春怔愣着站在一边,看着自家娘娘慢条斯理地用桌子上的帕子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才转过头来看尚且哆嗦着唇的她。 「收拾收拾,出发。」 祝蘅枝说着将桌子上的毛绒护膝揣进怀里。 时春还没有完全恢復过来,「去、去哪?」 「去找殿下,我放心不下他,也要亲自去看看这消息是真是假。」祝蘅枝耐心的回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时春这才恍若回过神来,忙到了祝蘅枝身后,为她整理着身上的裘衣。 「奴婢去叫马厩套车。」 时春说完这句便出了门。 直到时春出门口,祝蘅枝看着尚且沾染着血迹的那片地方,胃中还泛着一阵恶寒。 不过多时,时春便回来了。 但是坐在马车上一路同她前往西直门的时候,时春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祝蘅枝便将自己微凉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而后轻轻握住,「别怕,你要知道,内宫那边虎视眈眈,而要想事情不传出去,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靠的。」 时春颔首。 其实她也能想得明白,太子殿下这几日都没有音信,陈詹事也没有回东宫,大家本就人心惶惶,一旦太子殿下有个意外,那遭殃的便是整个东宫,今日通风报信那人一旦口风不严,东宫的处境会更加糟糕。 雪天路滑,平日里小半个时辰便能到的西直门,今天却花了将近一个时辰。 祝蘅枝不是燕国的高门贵女,来燕国也就参加过一场除夕宫宴,之后便嫁到了东宫,册封大礼那日群臣也只是遥遥地看了一眼,其实并看不清她的容貌。 不认识她的人自然在多数。 更何况她今日还穿着厚重的裘衣,为了防止自己感染,又带了帷帽和面纱,所有人也只能看见是两个女子。 「瘟疫重地,太子殿下令,闲杂人等一律禁止入内。」把守的士兵冷冰冰地拦下了她。 「我要见太子殿下。」祝蘅枝说着从腰间取出自己的令牌。 士兵打量了她一眼,拿着那个令牌翻看了两下,「稍等,我进去通报殿下。」 时春在祝蘅枝身后为她撑着伞,「看起来殿下没事。」 祝蘅枝凝眉,「是不是,总要亲眼见了才能确定。」 不过多久,那个士兵来了门口,将令牌归还给祝蘅枝,「殿下说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时春立刻道:「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位是太子妃娘娘,什么叫闲杂人等?」 「小人也只是传太子殿下的话,并非刻意不敬。」士兵说着微微躬身。 祝蘅枝新帝一沉,秦阙他?不会真得出了什么事吧? 「麻烦小哥告诉我,太子殿下可安然无恙?」 「恕小人无可奉告。」 祝蘅枝往里面深深地看了一眼,想看看能不能等到秦阙出来。 秦阙没看到,倒是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詹事!」祝蘅枝大声道。 陈听澜闻声过来,颇有些吃惊:「娘娘怎么屈尊来此地了?」 祝蘅枝没有废话,「我想进去见见他,哪怕是遥遥一眼,也可以。」 第24章 染病 冷风将祝蘅枝身上的衣衫掠起,撕扯得猎猎作响,她戴着的帷帽也被吹得张开了口子。 见陈听澜没有回答,她索性不再用手压着帽檐,而是将帷帽拉开,就那么看着陈听澜。 陈听澜又看了一眼里面,还是嘆了口气,点了点头,「娘娘随臣进来便是。」 那士兵还想拦,却被陈听澜压了压手拦了下来。 「人是我带进来的,如若殿下后面问起,也问不到你。」 陈听澜随侍秦阙多年,那士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侧身把祝蘅枝放进来。 看到陈听澜见到她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祝蘅枝已经隐隐料到了些什么。 如若真得是秦阙性命垂危,让人来东宫通报他,那为何陈听澜却像是毫不知情的样子,再者,她在东宫,并做不了什么,按照秦阙的名字,也不会把事情告诉她。 她按不住心中的疑云,慢慢放缓了步子,问陈听澜:「陈詹事,那会儿东宫来了人报信,说是殿下情况不太好,我来看看他。」 陈听澜果然停了步子,满目地不可置信,很快又将情绪稳定了下来:「娘娘勿担心,是谣传,殿下身体康健,并无大碍,之后臣会去查是谁做的。」 祝蘅枝松了口气,「我想也是如此。」 说着下意识地看向陈听澜的腰间,看到了她那日所赠的香囊,于是随口问了句:「我那日给殿下的香囊,殿下收了吗?」 陈听澜眼眸偏转,看到了不远处雪地里的物什,想把祝蘅枝的注意力引开,但已经晚了。 祝蘅枝的目光已经先一步被雪地上静静躺着地那个香囊攫住了。 她不会错认,那正是自己当日给陈听澜托他带给秦阙的香囊。 统共两个,陈听澜那个在腰间挂着,那地上的,就只能是秦阙那个了。 陈听澜还是想为秦阙遮掩的,于是出言道:「殿下这几日太过忙碌,想是不慎丢失了。」说着便三步并作两步,蹲下身来捡起那只香囊,细细地拂去上面的雪,「我之后转交给殿下便是。」 陈听澜说到这里,祝蘅枝也没有多做怀疑。 又看向远处的官署,「殿下可是在里面忙?」 陈听澜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微微侧过身子,「娘娘随臣这边来。」 穿过一条迴廊,便可以从侧边看见秦阙的身影,只是她才与陈听澜走到迴廊的尽头,秦阙便披着大氅屋内出来了。 祝蘅枝朝着他屈膝行礼,「妾身问殿下……」 只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秦阙却先压着眉冷声冷气地问她:「你没事来这里做什么?谁叫你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先前祝蘅枝已经从陈听澜口中得知秦阙身体并无碍,是有人蓄意而为,只好与他隔着冷飒的风相望,道:「妾在东宫实在担心殿下,便来探望。」 秦阙语气中尽是不耐烦:「你管好你自己便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是东宫被人釜底抽薪,孤不会放过你。」 祝蘅枝站着的地方正是风口,迴风很大,但秦阙并没有过来看她抑或是让她进去的打算。 她听着秦阙的话,心愈来愈凉。 自己只是担忧他操劳公务,所以来看看他,他非但没有一句温存之言,反倒是先给自己下了「军令」。 秦阙本来都要转身了,看见祝蘅枝立在原地,又道:「你不自己走,难道还要孤亲自送你吗?」 祝蘅枝鼻尖突然一酸,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冻的,她想起自己还给秦阙带了缝了好些日子的毛绒护膝,于是交到一边的陈听澜手中,又朝着秦阙的方向扬声:「殿下,妾给您织了一副毛绒护膝,让陈詹事给您送过来,免得受了寒。」 秦阙并没有转身,「做你该做的事,不用给我绣这些东西,孤不会用,也用不着。」说罢便直接进了屋子。 祝蘅枝突然想起了方才陈听澜从雪地里捡起来的那只香囊。 远来,秦阙是意有所指啊。 她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着陈听澜,颔首:「今日多谢陈詹事带我进来,全我心愿。」 陈听澜知道依照祝蘅枝的聪明伶俐,想必早已猜出所有的事情。 一时惶恐,只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娘娘客气了。」 但祝蘅枝还是问了那个香囊的事情,「陈詹事其实不必哄我,那只香囊是不是殿下不愿意要随手扔掉的?」 若是秦阙方才没说那番话,陈听澜尚且可以在言语间遮掩遮掩,顾全祝蘅枝的面子,但秦阙都把话说到明面上了,他再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只好握紧了祝蘅枝递过来的那副绒毛护膝,压低了声音:「娘娘您对殿下的心意,臣看得见,臣也相信,殿下会看得见的。」 祝蘅枝将他手底下的动作尽收眼底,也听懂了陈听澜的意思——她犯不上对秦阙这么好,秦阙这人本来就是凉薄自私的,有赐婚的名头在,只要她没有什么大错,秦阙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我明白陈詹事的意思了。」祝蘅枝垂下眼看了下陈听澜怀里的那个绒毛护膝,也没有要回去,「殿下若是不愿意留,陈詹事便留着自己用吧,或者顺手给灾民营里的谁也无妨。」 说完便拢了拢袖子,转身离开了。 在秦阙面前,时春的确不敢造次,等出了官署的大门上了回东宫的马车后,时春才闷闷道:「娘娘您何苦受着冷来看殿下的脸色,而且当着陈詹事的面,太子殿下,做的未免太过了。」 祝蘅枝揉了揉受了冻有些泛疼的膝盖,「他素来如此,我们在邺州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的。」 时春瘪了瘪嘴,「可您毕竟是太子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祝蘅枝手上动作不停,偏过头朝时春惨澹一笑,「我是太子妃,但仅此而已,秦阙爱自己,我现在爱的,也只有自己。」 她和秦阙之间,一直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她为秦阙做这些,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既然是这份貌合神离的面子的产物,即使是秦阙不乐意要,她也要做。 时春见她态度坚决,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选择缄默。 祝蘅枝本以为一切顺遂,只需要等到秦阙那边处理安置好就过去了,但她回东宫的次日下午,她屋里另一侍奉的婢女秋莺便着急忙慌地进了她的寝殿,差点摔倒。 甫一见着她的面,便跪在地上,表情惊恐:「娘娘,大事不好,洒扫那边,有个内侍今晨起来便开始发热,听说身上已经开始起疹子了,好像、好像是疫病。」 秋莺说完这句,便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祝蘅枝地脸色。 祝蘅枝脑中紧绷着的弦好似突然就断掉了,「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东宫么?」 秋莺立刻托盘而出,「是昨日,您与时春姑娘一起出了门后,内宫尚宫局送来了炭火,还是钱掌宫亲自送来的,您不在,我们拦不住,又想着毕竟送内宫送来的东西,想来也不会有问题,便收下了。」 还是百密一疏。 祝蘅枝攥紧手继续问:「那些炭火呢?经手的又有谁?还有接触过那个感染了疫病的内侍都和谁接触过,统统给我查清楚!」 秋莺不敢抬头:「炭火没有入帐本,还未曾收进库房里,就在后院杂物堆那边堆着,经手的人不多,都是洒扫上的。」 祝蘅枝揉了揉眉心,沉声吩咐:「那些炭火,立刻给我丢出去,你带着没碰过那东西的人在后院搭一个棚子,所有接触过那些腌臜东西的,和那个感染了的内侍说过话的,都发配到那个棚子里,把后院给我封死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秋莺得了吩咐,立刻着手去办。 「还有,东宫安然无恙,要是谁敢乱嚼舌根子,立刻杖毙。」 秋莺抬起头来,看到的一双冰冷的眸子。 她连声应了。 时春尚且惊魂未定,待秋莺走了,才扯了扯祝蘅枝的袖子,「娘娘,若是那些人中间有未染上疫病的,这么一来,不是也染上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是他们存了侥倖心理,我明明说过,不要内宫送来的一切东西,但他们还是收下了。」祝蘅枝说着将一卷线扔进桌子上的针线篓里,「再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时春缩了缩脖子,她总觉得自家娘娘和太子殿下越来越像了。 谁知祝蘅枝再次看向她时,脸色又恢復了和煦,「你想想,我们在楚国许多次差点活不下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管我们么?」说着握住了时春的手,「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样。」 时春神色恍惚,后面祝蘅枝再说什么,她都没有听清楚。 但意外总是接踵而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祝蘅枝便嗓子哑得说不了话了。 时春当时就吓住了,想掀开帘子,却被祝蘅枝从里面挡住了。 祝蘅枝发不出声音,时春只能通过口型来判断她的意思,是让自己戴面纱。 她匆匆去翻找了面纱,这才敢掀开纱帐。 祝蘅枝面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更糟糕的是,她就清醒了这么一阵子,而后又晕了过去。 第25章 有孕 时春探出指尖碰了下祝蘅枝的额头,滚烫无比,巨大的恐慌一下子就笼罩在了她的头顶。 她轻轻掀起被褥的一角,将她亵衣的袖子往上推了推,算是松了一口气。 万幸,还没有起疹子。 但她转念一想,昨日秋莺来通报的时候,洒扫上的那个内侍不就是早上发的热,下午才发现起的满身疹子么? 她一时没了辙,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唿吸颤抖,但是她想起祝蘅枝这几日的命令,不管东宫里面发生了什么,一定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尤其是内宫,可是东宫没有配备太医,要请太医只能去内宫的太医院请,而去内宫,一定绕不开宋淑妃。 时春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这时秋莺正好在外面叫她:「时春姐姐!娘娘起身了没?」 她打了个激灵,立刻扬声应道:「起了,你去打盆热水来!」 秋莺不疑有他,打了热水过来,才要进门,时春又说:「娘娘说把艾草拿出来一些,给各殿里都烧一些。」 把秋莺支走以后,她进来在铜盆里将干净的巾帕淘洗好,摺叠着贴放在祝蘅枝的额头上,又给她擦着手心。 但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时春能想到的人只有去西直门找太子殿下。 想当初在邺州的时候,自家娘娘还不是太子妃,太子殿下都能过来看她,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即使太子殿下并不是那么喜欢娘娘,那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想到这里,她从祝蘅枝的妆奁中取出了她的令牌。 一出门秋莺正在门外,问她早膳传多少的事情。 她灵机一动,撒了个谎:「娘娘今天起来乏得很,直唿噁心,意思是别传早膳了,也不想被人搅扰。」 秋莺听着她的描述,怎么感觉都不大对劲,「娘娘可是——」时春立刻给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娘娘怀疑是身上有了,我们也知道,先前殿下天天往我们娘娘跟前跑,夜夜到了下半夜才叫水,但娘娘的意思是,不想先惊动宫里。」 秋莺也看见了时春手里的令牌,点了点头,「那时春姐姐去吧,我守在门口。」 时春见秋莺信了自己的谎话,转过身后松了一口气。 一出了东宫,她便直接前往西直门。 路上碰见的医官全都关门了,药材铺的药材也都被秦阙收购了救助成片的难民了。 时春只能去找秦阙。 当差的不是昨天那个小哥,而是另一个,瞧着面生。 时春知道秦阙不想见祝蘅枝,只好先拿着她的令牌和小哥说:「太子妃娘娘有事要问陈詹事。」 小哥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陈詹事?」 「对,一些关于东宫很要紧的事情。」 小哥见她语气笃定,于是拿着祝蘅枝的令牌去找了陈听澜。 不过多时,陈听澜便出来了。 他看见只有时春一个人,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只好招了招手,让时春进来。 等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时春才压着哭腔和陈听澜道:「陈詹事,求您和太子殿下说一声,救救我们娘娘。」 「太子妃娘娘怎么了?是东宫出了什么事吗?」陈听澜一脸着急。 毕竟在现在这样的时候,秦阙这边最忌讳的就是祸起萧墙,后院失火。 时春简单地将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和陈听澜说了,又补了句:「奴婢也不知道是昨天过来的路上染上的还是回了东宫的事情。」 陈听澜略微一沉吟,先安抚了时春的情绪,又说:「你且在此地等着,我去找殿下,这么大的事情,殿下不会袖手旁观。」 时春用帕子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朝着陈听澜点了点头。 秦阙这些日子在西直门处理灾情,也是命人寻了许多医术来,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找找方子,此时听见陈听澜进来,抬了下眼,看见了他手里攥着的令牌,语气有些不耐烦:「她又来了?告诉她,孤很忙,不见,让她回东宫好好呆着。」 「不是,是娘娘跟前的婢女来的。」陈听澜颔首。 秦阙只是「嗯」了下,没有什么表示。 「那个婢女说,娘娘她,似乎感染了,时疫。」陈听澜立在下首,一壁观察着秦阙的面色一壁说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陈听澜捏着书边的手倏地一下便收紧了,他紧皱着眉头:「什么?」 陈听澜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太子妃娘娘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怕给殿下惹麻烦,不敢从内宫里请太医,外面的药材又被您收完了。」 这句话一出,便算是把秦阙的话堵死了。 就等着问他一句,到底管还是不管了。 秦阙放下手里的书,拽过一边架子上搭着的大氅,「去把康郎中给我叫过来,回东宫。」 陈听澜拱了拱手,应了声:「是。」 时春不会骑马,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但秦阙和陈听澜回东宫,肯定是要骑马的。 陈听澜看着脸冻得通红的时春,朝她递出了手掌:「时春姑娘,失礼了。」 说着小臂一用力,便将时春扶上了自己马匹的前面,骑马带她回去。 时春一路上都不敢睁眼睛,手紧紧握着辔绳。 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才到东宫。 东宫里的下人看见秦阙直接回来,不免惊讶。 陈听澜知道秦阙留不了多长时间,于是止住了下人,「不必准备什么,殿下很快就走。」 陈听澜到底是外臣,不好进祝蘅枝的寝殿,便在外面守着。 秦阙在她殿中的绣桌旁坐了,等着康郎中为祝蘅枝诊断。 「烦请姑娘让娘娘把手伸出来。」康郎中和时春示意。 时春已经系好面纱,将祝蘅枝的手从帷帐里伸了出来。 康郎中把过脉后,倒吸了口冷气,又和时春道:「再看看娘娘身上是否有异常。」 时春依言拨开祝蘅枝堆在脖颈处的髮丝,轻轻将她的衣领往外翻了翻,惊唿出声。 「娘娘的脖子上起了疹子!」 秦阙闻言,瞳孔骤缩:「和她说了安安稳稳呆在东宫里,哪里都不要去,偏生不听,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康郎中嘆了声,将把脉的腕垫和丝巾放进自己的诊断箱里,走到秦阙跟前,才躬身说:「娘娘她,的确是不慎感染了时疫。」 他看见秦阙眉心紧蹙,又补充说:「不过看着情况不算特别严重,发现的早,好好用药,便不会有大碍。」 秦阙点了点头,一边起身一边说:「那你就写方子,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 康郎中欲言又止了下,「只是,娘娘现在的身体情况有些特殊。」 秦阙看着他,同床共枕这么多日子,他倒是不知道祝蘅枝的身体又什么特殊的。 康郎中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小人刚刚诊出来,娘娘已有一月左右的身孕,只是不太明显,如若正常用药,恐导致流产。」 即使他不是皇室中人,他也知晓,床上躺着的那位太子妃腹中的是当今大燕的皇长孙,秦阙必然重视。 秦阙一愣,看向时春:「她有孕了?」 时春也怔住了,她早上只是同秋莺扯谎,没想到是真得,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秦阙似乎思索了一阵,「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他身强体健的,等眼下的风波平息了再要孩子也不迟。 康郎中房子拟完后,已经不见了秦阙的踪影。 时春千恩万谢地将康郎中送到门口,陈听澜正好也在。 「殿下还有事情要忙,你将方子给我,我去取了要再送回东宫来。」陈听澜看着时春手里捏着的药方说。 时春没有多做犹豫。 毕竟她不会骑马,相比之下,陈听澜脚程快,面子也大,这些日子又对自家娘娘很是照顾,于是便将方子给了陈听澜。 陈听澜果然说到做到,半个时辰后,他便带着一身冰冷将包好扎成捆的药材带回了东宫送到了时春手里。 时春对外只说是安胎药,但煎药煮药的事情从不假手他人。 她煎好药倒在碗里后,将药端到了祝蘅枝殿中。 她看着祝蘅枝尚且很是平坦的小腹,轻声呢喃:「娘娘还是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好,等病好了就是什么也没发生,也免得伤心一回。」 她这么说着,眼睛却红了,用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又自己试了试温度,才递到祝蘅枝唇边。 但她的唇抿得很紧,没送进去多少,倒是很多都顺着唇角淌进了衣衫里。 时春忙将药碗放在一边,为祝蘅枝擦着。 她看着药碗里的药,再次舀了一勺子,这次倒是尽数进了祝蘅枝的嘴里,但却呛了她一口。 这一呛,反倒叫祝蘅枝的意识都清醒了过来。 但她身上确实睏乏无力,骨节处还隐隐泛疼,只能张开嘴,任由时春将苦涩的药餵进她的嘴里。 很快,药碗便见了底。 时春将药碗搁在一边,担忧地看着祝蘅枝:「娘娘若是觉得苦,奴婢便去拿方糖过来。」 祝蘅枝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尝不到味道的。」 这话说得淡淡,但时春却觉得难受。 还没等她说话,祝蘅枝牵了牵唇,「其实,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 第26章 流产 时春捏着帕子的手明显顿了一下,而后她故作轻松地笑了声:「殿下那会儿带郎中来过了,说要不遗余力的治好娘娘,您毕竟是殿下的髮妻,不必担忧,奴婢也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您身边的。」 但她没有意识到,她这话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中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祝蘅枝偏过头去,咳了两声:「没事,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情况,也不适合有孩子。」 时春张了张唇,最后只能无力地说出一句:「娘娘与殿下都还年轻,来日方长。」 祝蘅枝以鼻音「嗯」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时春只以为是她心情不好,便不再久留,将她额头上的白巾换下来在铜盆里淘洗了,又重新敷上,甚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退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祝蘅枝运气好,每日喝着康郎中开的药,但直到病情大愈前,孩子仍平安在她腹中。 至于她先前让人隔在后院里那些染上瘟疫或者疑似染上瘟疫的侍从,她是后来能下床了才听时春说是秦阙上次回来后将人都处理了。 但祝蘅枝知晓,以秦阙的性子和手段,那些侍从是活不了的。 天气一天天变暖,祝蘅枝大愈后,秦阙仍然没有回东宫。 但她也能听到消息,西直门那边的情况基本已经控制住了,只是还有一些善后工作。 祝蘅枝倒也清闲,逗逗鸟雀点点帐,时而给腹中的孩子做一些小衣裳和虎头帽。 高阳王家的一个小庶女,叫做秦宜宁的,往东宫递了拜帖。 论起来秦宜宁算是秦阙的堂妹,不过并非是高阳王的正妃所出,祝蘅枝初来燕国,倒也没怎么听过。 是秋莺与她讲,秦宜宁的生母原是楚国前朝的亡国公主,前朝覆灭之后,一度沦落成教坊里的舞姬,后来被高阳王看中给她赎了身带回了府中,开始盛宠不衰,不过两个月腹中便有了秦宜宁,但高阳王妻妾众多,没多久便将她抛诸脑后了。 这么说来,秦宜宁也算是与她一样,是少失所恃。 祝蘅枝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又想着左右无聊,便让人领她进来了。 秦宜宁虽然与她一样少年不顺,性子却甚是明媚,很乖顺地和她行了礼,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手里正绣了一半的虎头帽,眼睛仿佛有繁星点点:「娘娘的虎头帽绣的真好。」 祝蘅枝抿唇笑了笑,「平日里无聊,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秦宜宁撑着下颔看着她:「我可以叫你嫂嫂吗?」 在祝蘅枝看向她的时候,她却慌忙地将眼睛垂下了。 都是一样的出身,祝蘅枝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本是楚国的「庶出公主」这件事,其实大燕中除了秦阙让人查了,并无人知晓,毕竟大燕当时要的是楚国的嫡公主,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到了燕国,虽然没做成皇后,倒也做了太子妃,她又不喜欢穿暖色调的衣裳,以至于秦宜宁第一次见她,便以为她清冷不好接近。 祝蘅枝将手中的虎头帽放下,平静地看着她,「你管殿下叫一声『太子哥哥』,那叫我『嫂嫂』一声情理之中,哪有什么能或者不能的?」 秦宜宁瞧着也就刚刚及笄的样子,与祝蘅枝那个妹妹华阳倒是一样的年岁。 闻言,抬起头来,弯着的眼睛像是两轮新生的月亮。 祝蘅枝握住了秦宜宁的手,却感受到了中指处一层茧来,她心下瞭然,笑问道:「宁宁喜欢临帖?还是画画?」 少女的脸颊上迅速飞起了一道红晕,想将手抽回,但却被祝蘅枝拉住了。 「宁宁都唤我一声嫂嫂了,还拿我当外人,这样我可要生气了?」祝蘅枝做出一副佯怒的表情来。 秦宜宁这才吞吞吐吐着说:「不敢欺瞒嫂嫂,我也就是平日里给别人抄一些经书,谋点生计,毕竟我家中兄弟姐妹实在太多,我若是不自己想办法,那怕是要饿死了……」 祝蘅枝想起她从前在楚国的时候,也是绣一些手绢托人拿出去卖,换些铜钱打点打点宫里,不至于大冬天被冻死。 想到这里,祝蘅枝便松开了秦宜宁,敛去了眸中所有悲伤的情绪,「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本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秦宜宁的手颤了下,「那嫂嫂可不可以不告诉太子哥哥,若是让我父王知晓了,怕是会降罪于我。」 毕竟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堂堂高阳王的女儿,竟然沦落到了靠给别人抄谋营生的地步,高阳王是会被人笑话的。 祝蘅枝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转头朝时春道:「我房中是不是有王逸少的那帖《黄庭经》?拿出来吧。」 时春应声离去,不过多久,便将包好的帖子拿到两人跟前了。 「宝刀赠英雄,我小楷写的一般,寻常金玉配不上宁宁,不如将这帖子《黄庭经》赠你,也算是我初次见面的一些心意。」祝蘅枝将盒子上的扣子打开,看了一眼,连着锦盒一同推到秦宜宁跟前。 秦宜宁最初听到《黄庭经》几个字的时候眼睛里仿佛都有光,等到祝蘅枝真正要送给她的时候,她却犹豫了起来。 祝蘅枝便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锦盒上面,「你也不必有什么担心的,殿下政务繁忙,我一人在东宫里倒也无聊,你若是没事,便过来陪我说说话,就算是回礼了。」 秦宜宁这才算是接了下来,视线移到祝蘅枝尚且算是平坦的小腹:「嫂嫂人美心善,太子哥哥又是上京一等一的俊俏郎君,这孩子出生后必然是好看又聪颖。」 祝蘅枝本想问她从何得知的,但看到自己桌子上未来得及收起的虎头帽,便懂了缘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秦阙如今还被瘟疫的事情缠着,她这些天在东宫深居简出,知道她有孕的也不过是时春和秋莺这两个近身服侍的丫鬟,秋莺是秦阙支到她殿里,算是秦阙的人,知道了倒也没什么。 其余人这些日子都没有靠近她的机会,自然是不能知道的。 她的身孕,在秦阙没回来前是万万不能叫宫里知晓的,就怕宋淑妃从中作妖。 她抿了抿唇,才和秦宜宁道:「那宁宁可否替我保守这个小秘密?」 秦宜宁不解地看着她。 祝蘅枝神色如常,「宁宁有所不知,我自幼身子便不好,又是刚刚诊出来的,我想等坐稳了再告诉你太子哥哥,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她说着带着些忧愁的神色凝眉。 「太子哥哥竟也不知晓?」秦宜宁一时震惊。 祝蘅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将谎话编了下去:「是了,殿下这些日子忙得很,我也不想叫他分了心,」她观察着秦宜宁的表情,又补充了句:「这些可都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秦宜宁乖巧地应了下来。 祝蘅枝知道她不会不答应,毕竟拿人手软,而且这小姑娘心中也没有多少计较。 她是打心底里喜欢秦宜宁,不然也不会将那么珍贵的《黄庭经》送给她。 但这个话题很快便被掀过去了,秦宜宁后面说她阿娘在世的时候,经常同她说起金陵的秦淮河、扬州的二十四桥、瘦西湖,可她却连上京城都没能出去过。 语气中尽是遗憾。 楚帝却算不上江左人士。 祝蘅枝四岁之前,是在荆州的澧水边长大的,后来到了金陵,便一直在楚宫里困着,虽然对秦宜宁提到的江南风光并无感觉,却也只是耐心听着。 一直到了晚膳的时候,祝蘅枝问了她的口味,叫厨司做了秦宜宁喜欢的菜,留她用过晚膳后,又叫人套了车送她回去。 她站在东宫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突然想起这是她来燕国后,笑得最多的一次。 秦宜宁只觉得她这位新嫂嫂和煦温柔,也时常来东宫,偶尔还会给她带一些集市上的小玩意。 祝蘅枝本以为她可以就这么等秦阙回来,再商量要不要将自己的身孕通报内廷。 但秦阙还没料理完外面的事,她这边却先出了意外。 即使有按时吃安胎药,但她腹中的孩子却还是没能保住。 她危在旦夕,时春让秋莺稳住局面,去找秦阙的时候,秦阙正在看着人给灾民施粥。 但秦阙脸上看不出一丝惊讶和悲悯,草草打发了时春:「孤又不是郎中,告诉孤也没用。」 她回到东宫的时候,是秦宜宁陪在祝蘅枝身边。 郎中诊过后,皱了皱眉说:「娘娘身子本就弱,这胎胎象也不稳,之前药用得有些勐,留不住,是情理之中。」 祝蘅枝什么也没说,让时春给了郎中赏钱,便将人打发了。 秦宜宁怕她伤心,一直坐在床沿陪她说话,直到她必须回高阳王府的时候,才恋恋不捨地起了身,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祝蘅枝这才问时春是不是去找了秦阙。 时春吞吞吐吐回答了「是」。 祝蘅枝便问了句:「他怎么说?」 时春只是垂下眼,表情很委屈。 祝蘅枝心下瞭然,勉强笑了笑:「无妨,他向来如此,意料之中的事情。」 第27章 矛盾 「可是那边明明已经安定下来了,太子殿下他,未免太过绝情了,您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祭过太庙的太子妃。」时春看着祝蘅枝无甚所谓的样子,并没有觉得抚慰,反倒是更难受了。 「那他怎么说?」祝蘅枝脸上神色未变,可藏在被衾里的手却是紧紧地攥着,指甲仿佛都要嵌进肉里去。 时春不敢看祝蘅枝,声音细若蚊吶:「殿下、殿下说他又不是郎中,告诉他也没用。」 祝蘅枝本来紧紧攥着的手却一下子松开了,如同脱了力一般。 是啊,她到底在心存什么妄念。 她这些日子虽然在东宫,可秦宜宁时常来陪她,她也知晓外面的情况。 上京成里早些日子便恢復了生意,除了西直门那块被羽林卫镇守着不让行人靠近之外,其他地方一切如常。 她在前天,甚至还见过陈听澜回东宫,只是她当时和秦宜宁在一块,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秦宜宁偶尔来的时候,还会从从街上的小摊上买来拨浪鼓,一边笑一边在她身边转动着拨浪鼓。 由此种种可见,秦阙哪里是真得忙得脱不开身,分明是觉得她不重要罢了。 她听着时春的话,连眉都未曾蹙一下,只淡淡地应了声「嗯,知晓了。」 时春张了张嘴,对着祝蘅枝那张苍白的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祝蘅枝身子才痊癒不久,这些日子因为孕期犯噁心,胃口也不大好,瘦了好些,她本以为她疫病已经好了,未曾用药,腹中的孩子便算是可以侥倖得生,但她想岔了。 此时身子孱弱,如同周遭都被一团团浓重的雾给包裹着。 她抬不起手臂来,甚至只能稍稍动下手指。 时春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立刻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俯身靠近。 却只听到祝蘅枝沙哑的声音:「出去吧,我想自己睡会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娘娘……」 祝蘅枝没有回答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时春只好替她将床幔放下,说了句:「那娘娘好生歇息。」 等听到自己的房门响了一声,她才舒了口气,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一路经过她的下颔,锁骨,一直没进衣衫里。 明明泪水是温热的,她却觉得像是冬月结成冰锥的冰抵在她身上,刺地她发痛。 即使她并不喜欢秦阙,即使她从没希望秦阙会在这种事情上怜惜她一回,但她还是觉得心头钝痛。 屋内阒寂,她刚刚小产,身子还未好全,屋里尚且燃着炭盆,此时只能听见炭火烧焦时发出的细微的「滋滋」声。 在这样的环境下,祝蘅枝的泪水却越来越汹涌,一度不曾收住,甚至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但她却始终都没办法对抗空气中那阵恐慌感。 「他又不是郎中,找他也没用。」 这句话不断地在她耳畔迴响。 可诚然如此,秦阙竟也不捨得回来东宫看她一眼。 西直门离东宫说近不近,要说远,也算不上,如若秦阙骑马的话,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可他偏偏,连着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肯抽出来。 虽然,她并不需要秦阙陪。 但一想到,这个孩子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也是秦阙的,她便觉得委屈。 当时是秦阙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自己想有个孩子,不是她想方设法怀上想留住秦阙的。 那段时间,秦阙夜夜来她房中,起初祝蘅枝对于他的不知餍足很不高兴,但后来,在这件事上,秦阙也多了几分温存。 鬓髮被汗水浸湿,抵死缠绵的时候,秦阙也曾主动与她十指交握,动情地喊着她的名字,而后细细密密的吻遍一路从她的锁骨处蔓延。 她当时以为,秦阙或许只是不善于表达,其实他还是有点心的。 她甚至在眼神迷离的时候,看着面前的人,想到了在邺州风雪夜,她与秦阙的初次相见。 想起了那件她醒来时披在自己身上的厚重的裘衣,心底竟也生出些暖意来。 想到了她当时轻轻勾起秦阙腰间的革带时,他微微泛红的耳垂。 她当时真得以为,即使她和秦阙是被迫绑在一起的,但也许他们是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这些呈在镜子里的镜像此时放在她的面前,而现实却像是是一颗石头,毫不留情地将这面镜子打碎,告诉她,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意乱情迷之时的臆想罢了。 而秦阙,从一开始,也不过只是想要个子嗣。 但那天他领着康郎中回来给他诊过脉后,康郎中说她腹中的孩子可能保不住的时候,秦阙或许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越想她的脑子越混,只觉得头像是被一根木棒重重地敲击着一样钝痛。 十几年未曾流过的泪水,仿佛在这一刻防线终于崩塌,本流不尽。 祝蘅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长时间,只觉得意识似乎在慢慢消沉,但头脑中的画面却依旧清晰。 突然感觉到眼前一白。 好像是有人将厚重的帷帐掀开了,还带着丝丝地冷气。 她轻轻地摇着头,手下意识地将被子往下提了提,即使是裹住了自己的肩膀,但脖颈处仿佛还是能感受到那股冷气。 而正是这点冷气,几乎让她如坠冰窟。 明明在梦里,她好像几辈子都没有再见过秦阙那张脸了,但此时,伴随着这股冷气,那张脸仿佛阴魂不散一样,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秦阙,你,你走开。」 秦阙坐在床沿上,看见她紧紧蹙着的眉,想要伸出手替她抚平眉心的褶皱,却冷不防地听到了这句。 但他手底下的动作并没有停,只是才覆上女子的额头,便被她狠狠打落。 还有她在同一时间睁开的眸子。 眸子中全是红血丝,明明是刚醒来,却像是熬了几个日夜一般。 秦阙靠得近了些,这才看大她脸上若隐若现的泪痕。 他一时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就好像是谁用力捏住了他的心头一般,薄唇掀了掀,「我,我回来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一句旁的话。 若是按照平日里的祝蘅枝,在用这么大的力气拍了他一巴掌后,必然会诚惶诚恐地说她错了。 但这次,并没有。 祝蘅枝只是轻轻地别开眼,头朝一边偏转过去,以鼻音应了声,并不想理会他。 秦阙伸出手从被衾里探了进去,握住祝蘅枝纤细的手腕,不知憋了多久,才说出一句:「我,我并不知道你的情况。」 祝蘅枝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好笑。 时春分明去找过他的,他却说自己不知道。 「秦阙,我是病了,不是傻了,也不是死了,你想骗我,也好歹找个不是那么拙劣的藉口。」她声音冷冷,但许是太长时间没有喝水,声音中还是带着些沙哑。 秦阙闻言一愣,他不知时春是怎么和他说得。 他不觉想起那日的情境。 祝蘅枝的手明明在被衾里放着,但他握住的时候,还是传来丝丝的冷意,即使秦阙自己的掌心足够温热,但也很难将温度过度给她。 祝蘅枝下意识地想要你将手抽出去,但稍稍一挣扎便发现无果,索性不再继续,就这么任由着她握着自己冰冷地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昨日时春来找的时候,只是说你的情况很不好,隔得太远,我并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便让她去找郎中,可我不知道,是,是我们的孩子没了。」秦阙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颇是担忧地看着她。 「不知道?」祝蘅枝反问出声,将头转过来,目光对上秦阙那双幽深的眸子。 秦阙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不自在。 祝蘅枝想继续说,但比话语更先出来的是她的咳嗽声。 秦阙松开她的手,从桌子上端起茶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又扶着她起身。 但祝蘅枝根本不想配合他。 「你先起来,喝口水,再和我发脾气也好,我问过太医了,他说你现在身子很弱,要好好将养着。」秦阙的大掌覆着她的肩头。 祝蘅枝没再看他,瓮声瓮气地说:「殿下日理万机,妾这点子小事,哪里敢劳烦您。」 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看到秦阙,本以为秦阙这样自傲的人,早该摔杯子走人了,但是并没有。 「你要是不想起来,我餵你便是。」 祝蘅枝乜了秦阙一眼,「随你。」 但下一秒她便看见了秦阙突然放大的脸。 吓得她立刻抬起手抵在他的胸口处,「你做什么?」 秦阙却一把将她从床上捞起来,有力的手臂横亘在她的嵴背处,彻底地将她拥在怀中。 手臂紧紧地锢着她,让她没有一丝机会。 另一只手从床头的小几上拿起刚才的茶杯,递到她的唇边,动作不容拒绝,语气却是秦阙从未有过的温柔:「尝尝,烫不烫?」 祝蘅枝用尽了力气,才偏过头去,「你到底要怎样?」 但秦阙对她毫不设防,那杯茶水便被打翻,茶水尽数泼洒到他的身上,将他胸前的一大片衣衫全部弄湿,杯子滚落在地。 祝蘅枝只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第28章 反常 秦阙似乎已经用上了他平生所有的修养。 他弯下腰将那?个杯子捡起来,搁在?桌子上,外?面守着的时春听到祝蘅枝的声音和杯子落在?地上的声?音,以为秦阙又发怒了,连忙跑进来。 战战兢兢地立在屏风外面,怯着声?音:「殿下恕罪。」 秦阙隔着屏风朝她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没有孤的命令不许进来,给太子妃煎的药,孤自会去?取。」 时春揣不清秦阙的心意,稍稍徘徊了下,恭敬地退了下去?。 秦阙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祝蘅枝,用手将自己衣襟上沾着的水珠随意地擦了两下,倾身?向?前:「蘅枝。」 祝蘅枝只觉得今日的秦阙,脾气?好的有些异常,便问他:「是陛下说什么了么?」 秦阙一愣,如实说:「我刚回东宫,打算沐浴更衣后再进宫觐见?陛下復命的,但听到你?的事情,便赶过来了,是以还未曾进宫见?陛下。」 祝蘅枝更是诧异。 她原本以为是燕帝说了秦阙,他才肯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但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但她又想起秦阙从前说过的话。 「如正常用药,恐致流产。」 「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他又不是郎中,找他没用。」 祝蘅枝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子去?看着秦阙,眸中还有未收完的泪水。 她生得的确姝丽,此时未施粉黛,眼眶微红,像是淅淅沥沥的秋雨里还长?着花苞的残荷。 秦阙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他这?话刚说完,祝蘅枝便道?:「无妨,殿下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妾心里清楚,殿下既然还未曾见?过陛下,便不要在?妾这?里浪费时间了。」 秦阙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他的确没想到祝蘅枝会这?般说。 「我,没有不想要这?个孩子。」 祝蘅枝将自己的手从秦阙的掌中抽出,将自己散落在?肩头胸前的头髮都拨到背后:「殿下是储君,这?些事情容不得妾多嘴。」 她神色淡淡,一副要将秦阙拒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秦阙终于恼了火,他一把将祝蘅枝方才抽出去?的手重新攥在?自己手里,而?后覆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衣服上尚且沾着方才的茶水,湿漉漉的,勾出衣衫底下的轮廓来。 秦阙意识到她要偏过头去?,另一只手扣住祝蘅枝的后脑勺,逼得她必须正视自己,「祝蘅枝,你?看着孤,看着我,你?再说,孤方才可?有一丝假话?」 祝蘅枝心头泛上一丝不安,另一只手覆上秦阙的手,想要把他的手掰开,反倒被他一併攥住。 「你?是不是不信孤?」秦阙直直地看着她,那?目光,简直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祝蘅枝一时有些瓮声?瓮气?:「妾没有。」 「说谎。」 祝蘅枝索性闭了嘴。 「你?若是不信,孤不介意现在?用行动?和你?说,孤到底想不想要那?个孩子。」说着他按着祝蘅枝的手,让祝蘅枝的指尖碰上自己的衣领。 祝蘅枝才小产了,自然是不能如此,但她看着秦阙现在?目眦欲裂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害怕他真得做出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她着急地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指尖微微颤抖,连忙启唇说:「妾,妾信殿下。」 听了她这?句话,秦阙才渐渐松了自己手上的力道?,然后将祝蘅枝拥入自己的怀中,让她的头抵着自己的胸口,声?音低低地在?她耳边萦绕:「乖,听话,别和孤闹了,咱们把身?子先养好,好不好?」 祝蘅枝以鼻音轻轻地应了声?。 秦阙抱了她许久,才把她放开,「孤去?给你?端药。」 不过多久,秦阙便端着盛着药的小碗进来了,他坐在?床沿上,用勺子轻轻搅动?着药碗,又递到唇边吹了吹,这?才送到祝蘅枝嘴边:「张嘴。」 祝蘅枝竟然真得乖巧地张开了嘴,任由着秦阙将碗中的药餵给她。 「是不是觉得苦?苦的话,我们就先喝这?些,慢慢养。」秦阙难得对她耐心。 他越是这?样,祝蘅枝心中反倒越是不安,「没事,喝完吧,别浪费了。」 等碗将要见?底了,祝蘅枝才抬手挡了秦阙的动?作,只一张口,嘴中便被放入一块方糖来。 「这?药我闻着便苦,你?好好歇息,我进宫去?见?陛下。」说完极力地放轻手里的动?作,扶她躺回床上。 秦阙做完这?些,又替她拉上帷帐。 祝蘅枝隐隐约约地听见?他和手底下的人吩咐,「太子妃的身?子需要静养,任何事都不许打搅她。」 秦阙处理瘟疫的事情做的好,滴水不漏,既将事情妥善处理了,又把功劳名声?全都落到了燕帝身?上,燕帝无可?指摘,加上他近些日子实在?「乖顺」了许多,燕帝对着他,也和颜悦色了些。 瘟疫顺利解决,春耕播种?的事情也都照例安排了下去?,燕帝听了内阁那?些阁臣的意见?,决定休养生息,修理国政,好好养几年,再南下一举吞併楚国。 秦阙一向?主战,这?次竟然也没有反对。 无论是朝中还是坊间,都盛传秦阙是因为娶了楚国的那?个公主,夫妻和睦恩爱,于是收了南征楚国的心思。 这?件事在?上京城不过几日,便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是日秦阙亲自来了城东的木匠铺,吓得王木匠赶紧带着手底下的伙计跪倒了一排。 但秦阙瞧着心情极好:「都起来,别动?不动?就跪的。」 王木匠没反应过来,大燕都知晓这?位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狠厉,今日却如此反常,倒是真得叫他有些拿不准太子殿下的脾气?。 他悄悄地抬头窥了眼秦阙的眉眼,发现并无什么奇怪的神色,他的唇角似乎也微微弯起了一丝弧度,这?才敢扶着膝盖起身?。 「殿下需要什么,直接让人传小人去?东宫便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王木匠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笑着恭维。 「也没有什么事,在?小摊上买了些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听人说你?这?里婴儿的木床做得极好,顺路。」秦阙说着扫视了一番店铺内。 王木匠这?才留意到秦阙身?后跟着的内监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他做这?行许多年了,一眼便能分清楚那?里头是给小孩子玩的小玩意。 他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连忙哈着腰把秦阙迎回店内,「殿下只管挑样式,小人一定不遗余力。」 秦阙到倒还真得用心思索了番,才告诉王木匠自己的意思,说完又吩咐内侍给了赏钱,便离开了。 这?样的事情在?坊间传得极快,不过多久,上京城中便有人以此写了话本子,鸿兴楼说书?的话本子也从《水浒》《》变成?了某家贵公子和来自江南的娘子的故事。 虽然以公子和娘子代称,但所有人都知晓这?说的是当朝太子和太子妃,只是没有多少人敢明着面开天家的玩笑罢了。 祝蘅枝这?些日子在?下人和秦阙的悉心照料下身?子恢復得的确大好,秦阙更是将公文都挪到了她的寝殿之中,下了早朝便回东宫,连内阁也不去?了,若是实在?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内阁商议,也是内阁的官员来东宫请他他才肯走。 而?燕帝似乎并没有因为秦阙这?样「荒废政事」的行为罚他,只是偶尔口头上不轻不重地说两句。 所有人都能看出燕帝的心思。 祝蘅枝当然也这?么想。 可?当她坐在?榻上看着在?案边处理着公务的秦阙时,一时竟也觉得有几分如真似幻。 微青的光影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屋中,在?书?案上、地上、以及秦阙的脸上,都留下斑斑驳驳的光影来,也将秦阙的身?影在?地上拖得老长?。 秦阙这?几日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带着不同样子的拨浪鼓,小孩子玩的小木剑,小铃铛…… 祝蘅枝也想过,倘若她和秦阙之间没有之前的那?些纠纷和误会,真得向?坊间流传的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是一对寻常夫妻,会不会也是如此景象? 「怎么天天买这?些,不是都有好多了吗?」 秦阙的语气?不容拒绝:「那?些样子都不一样,我儿子,一定不能委屈了。」 祝蘅枝也下意识地抚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垂下眼睛:「就你?着急,这?里还没有动?静呢,你?就恨不得全上京的人都知道?。」 秦阙竟也生出了些于祝蘅枝斗嘴的心情来,「那?我不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祝蘅枝没再接他的话,反倒时秦阙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她床榻边上,目光缱绻:「没有动?静啊,那?不如我们造出些动?静来,如何?」 祝蘅枝从未听他说出过如此没羞没臊的话来,慌忙地别开眼睛:「想什么呢,我这?身?子可?还没好全呢。」 秦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撩起袍子坐在?她跟前,伸出长?臂揽住她地腰。 祝蘅枝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现在?不行。」 但秦阙只是稍稍向?前,替她将将要遮住眼睛的头髮往旁边拨了拨,温声?道?:「我当然知晓,现在?一切都要以你?的身?子为先。」 秦阙说完轻轻地在?她唇边落下一吻来,蜻蜓点水一般。 「近来天气?不错,我们明日出去?转转,好不好?」 第29章 梦魇 祝蘅枝摸不清楚他的用意,只?好点?了点?头,「好。」 秦阙的手抚上她白皙的脸颊,还想吻她?,她?却轻轻别?过头去:「殿下,妾有些困了,想睡觉。」 秦阙竟也没有生气,只是恋恋不捨地松开了她?,眸光缱绻。 她?此时虽未着锦衣,未戴冠钗,但?更有出水芙蓉的清丽。 微暖的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一时叫她?的脸色有些白里透红,脖颈纤细,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亵衣,领口微微张开,露出半截锁骨和若隐若现的沟壑。 秦阙不是没有尝过这美味,食髓知味,如今放在?眼前却不能碰,自是蠢蠢欲动,连眼睛中都染上了情愫。 他喉结轻轻滚动:「我就在?旁边的桌子上看公文,你有什么事情,叫我就可以。」 说完这句后,果真没有再缠着她?。 夜色浓稠,她?拥着被衾,翻了个身,却突然听到有人一脚踢开门?的声音。 祝蘅枝惊惶地?坐了起来,紧接着来人便携着一身的冷气,掀开了她?的床帏。 是秦阙。 秦阙用?剑恶狠狠地?指着她?。 「起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往后缩。 秦阙却无比嫌恶地?扔给她?一把匕首,语气冰冷:「你自己了结吧。」 「殿下,殿下可否告诉妾,发生了何事?」 秦阙勾了勾唇,冷笑?了声,「将死之人,孤也不介意告诉你更多的。」 祝蘅枝无力地?摇了摇头。 「杨阁老同意将孙女嫁给我了,但?是你占了太子妃的位置,杨阁老说了,他家里的女儿,绝不做妾。」 「不,不要,秦阙,你不要杀我,我求你……」祝蘅枝的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 「我会禀明陛下,你病重身故,以太子妃该有的礼节把你葬了。」 祝蘅枝不敢碰那把扔在?被衾上的匕首。 「孤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不,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 祝蘅枝坐起身来。 原来是梦。 但?看到外面已经昏暗了下来,心头不觉翻起一丝慌张。 马上天?黑了,秦阙会不会来杀了她?? 不行,她?要跑,她?要活着,她?不能坐以待毙。 但?她?刚想掀开帘子,已经有人先她?一步。 掀开床帏的是秦阙,他满脸似乎都是担忧,逆着光的缘故,祝蘅枝不太能看得清他的脸。 秦阙将帷帐勾到一旁的小金钩上,顺势坐在?她?的床沿上,将祝蘅枝揽入怀中,从腰间取出洁白的帕子,为她?细细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祝蘅枝只?觉得手臂酸软,她?想推开秦阙,却是有心无力,「别?,别?杀我。」 秦阙语气温柔:「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祝蘅枝的眸光这才聚焦,在?她?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秦阙的同时,几乎是尖叫出声:「你走开,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秦阙手指一颤,却也没有真得松开她?:「是谁敢杀了你,梦到什么了?」 祝蘅枝无比惊恐,唇都在?发抖:「是你,是你要杀了我,你为了娶杨阁老的孙女,给了我一把匕首。」 秦阙还没有反应过来,祝蘅枝又拽着他的衣角,眸中盈满了泪水:「我求求你,你可以休了我,我会立刻就走,你能不能不要杀我?」 秦阙反应过来,祝蘅枝是魇住了。 于是轻轻抚着她?的背,「是我的错,是我前段时间冷落了你,对不起,蘅枝。」 祝蘅枝依旧没有说话,但?推秦阙的力气却小了很多。 「你是我的结髮之妻,我怎么会这样做呢?」秦阙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祝蘅枝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抽泣了声,而后才说:「殿下恕罪,妾刚刚言语多有得罪。」 秦阙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祝蘅枝的唇:「什么罪不罪的,是我疏忽了你,没有给你安全感,要恕罪也是你恕我的罪。」 祝蘅枝靠在?秦阙的肩头。 「我们现在?是夫妻,你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尽管说与我听。」秦阙温声道。 祝蘅枝低低地?应了声,闭上了眼睛。 秦阙看着自己手里的巾帕,「我听闻你女红做的好,这别?人用?的帕子上都有自家娘子给绣的花花草草,我也想要。」 祝蘅枝一愣,缓缓睁开眼睛,有些不确定这话是秦阙能说的出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但?眼前的人是秦阙无错。 「殿下?」 「嗯。」 祝蘅枝将信将疑:「秦阙?」 「是我,蘅枝不必试探,我一直都在?。」秦阙将她?的手松松地?握紧自己手中。 莫非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祝蘅枝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到桌面上几乎堆成山的公文,「殿下一直都在?吗?」 「是,我不放心你。」秦阙说话的时候将下巴稍稍靠在?她?的肩颈上。 祝蘅枝心弦一颤。 「那烦请殿下帮妾把桌子上的针线篓拿过来。」 秦阙稍稍松开了她?:「这么晚了,还要绣吗?」 「刚醒来,左右也睡不着。」祝蘅枝在?他怀中调整了个姿势。 「好。」秦阙说着起了身。 没有了他高大身形的阻挡,祝蘅枝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个针线篓,想起了那个被秦阙扔在?雪地?里的香囊和那对最?后不知道去向的护膝。 「还是算了吧,殿下。」祝蘅枝出言拦住了秦阙。 但?秦阙已经拿起了针线篓,又放了下来:「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要不要我宣太医?」 「殿下还是让宫中绣娘绣吧,妾,绣艺不精。」祝蘅枝垂下眼,语气淡淡的。 「我喜欢就好。」秦阙说着拿起了那个针线篓。 祝蘅枝闭了闭眼,语气中带着些委屈:「可是,殿下曾将我给你的香囊毫不留情地?扔在?了雪地?上。」 秦阙一愣,而后指着自己的腰间,道:「我当时不晓事,后面又捡了回来,你看,一直不曾离身。」为了让祝蘅枝看得清楚些,他又走近了两步。 祝蘅枝手指碰上香囊上精緻的花纹,那是她?曾饱含着心意,一针一线地?绣上去的。 香囊在?秦阙腰间挂着,上面还沾着泥渍。 祝蘅枝还是嘆了口气:「那殿下把针线篓拿过来吧。」 她?从中翻出一方绣帕,穿针引线后,抬头问:「殿下想绣什么纹样的?」 秦阙似乎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说:「杜衡吧。」 「蘅」是杜衡的简名?,秦阙让她?绣杜衡,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虑,秦阙又道:「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花花草草,不如把你的名?字绣上去。」 祝蘅枝没再说话,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唇角轻轻弯起。 祝蘅枝身子还没有好全,晚上烛火昏暗,没过多长时间便打起了哈欠。 秦阙便从她?手中取过绣帕,放在?一边的针线篓里:「对眼睛不好,别?绣了。」 祝蘅枝由着他取走了绣帕,缩进了被衾里,秦阙为他将被角掖好,勾了勾唇,「绣得很好看,我很喜欢。」 祝蘅枝隔日?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光线甚至透进了帷帐里面。 她?突然想起来今日?秦阙要和她?一起去踏青的。 于是立刻坐起身来,「时春!」 时春应当是一直在?她?殿中,她?听见几声匆匆的脚步声后,时春拉开了床帏。 「现在?什么时辰了?」祝蘅枝一边问一边掀开自己身上的被衾。 「辰时过半,」时春扶着祝蘅枝,「娘娘小心。」 祝蘅枝匆匆趿上鞋履,抬头问时春:「太子殿下呢?上朝回来了吗?你快去叫人打热水,怎么不叫我,叫我睡到了这个时间。」 时春还没有回答,她?便先听到了秦阙的声音:「不着急,蘅枝慢慢来。」 接着她?便看到秦阙绕过了屏风,来到她?跟前。 秦阙今日?着了一件晴山色的襕衫,革带也换成了玉质的,头上的冠是很素净的玉冠,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不像平日?那般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襕衫上的暗纹与腰间挂着的玉佩,也足够彰显他的身份。 祝蘅枝朝着他颔首:「殿下,今日?下朝的早吗?」 按道理秦阙一般回来都过了午时了,而现在?不过辰半,他便已经换好了衣服。 「我今日?朝陛下告了假,特意陪你。」秦阙顺手揽住她?。 祝蘅枝没有说话,毕竟秦阙突如其来的温存,真得叫她?有些应接不暇。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她?这些日?子病着,实在?想不明白,秦阙为什么会突然赚了性?子,又到底是图什么。 似乎,秦宜宁也许久没有再来看过她?了。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但?秦阙只?是把时春支走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等太子妃梳洗完用?过早膳,再出发。」 「妾今日?贪睡了,起得晚了些。」祝蘅枝声音低低的。 秦阙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不妨事,大不了晚些回来,一切你开心就好。」 祝蘅枝来了秦国后,平日?里的衣衫多以蓝绿色调为主,本?是随手指了一件裙衫,却还是与秦阙穿了同色系。 经歷了上次的衣衫事件后,祝蘅枝再看着身上的裙衫,想要换一件,却被秦阙拦住了,「换什么,蘅枝与我穿相近的衣裳,甚是登对。」 祝蘅枝只?好从妆奁中取出一把团扇,捏在?手中,与秦阙一同出了门?。 乘着马车到了街上,祝蘅枝无意间掀起帘子,发现一处茶楼门?口熙熙攘攘,还有人大声叫好,于是转头看向秦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秦阙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应当是上京新出的话本?子,要去听听吗?」 第30章 说书 祝蘅枝只是略微一沉吟,便应了下来,「好啊,妾来上京这么久,还未曾体会过上京的风土人情呢。」 秦阙先?下了马车,又扶着祝蘅枝踩上了车夫早已准备好的?矮凳,等她站稳了才道:「是我之?前不好,没带你出去逛逛。」 他们到门口?的?时候,酒楼的掌柜也在门口候着,甫一看见?两人?,便谄媚地笑迎了上来。 秦阙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二楼视线最?好的?雅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您和娘娘留出来了,您请。」掌柜哈着腰。 祝蘅枝略有些疑惑地看向?秦阙。 秦阙也不遮掩,只说:「我想着你或许会想看,便叫人?先?定了位子。」 祝蘅枝才跨进酒楼的?大门,便听见?说书?人?在台上的?声音。 「诸位啊,这楚国来的?这位小娘子,那可?真是花容月貌,更胜西子杨妃三分!当时正是寒冬,风雪交加,恰好就遇着了祁公?子,祁公?子对这位小娘子一见?倾心……」 风雪夜?楚国娘子?祁公?子? 怎么听着这般像她和秦阙? 祝蘅枝不由得?侧目望去。 秦阙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态动作,也跟着停了步子,「怎么了?」 她这一回头,便没听清楚那说书?人?后面讲了些什么,只听得?底下的?听众纷纷叫好。 其中一人?胆大,便问:「后来呢?」 祝蘅枝觉着有意思,便对秦阙说:「妾不想去上面的?雅间,就在底下听好不好,也算,与民同乐。」她说着扯了扯秦阙的?衣袖。 掌柜的?有些为难地看向?秦阙,「殿下,您看……」 秦阙没有任何的?迟疑,只是揽住了祝蘅枝的?腰,头也不转地朝掌柜的?吩咐:「都依我家娘子的?。」 「是是是。」 祝蘅枝被他这一句「我家娘子」说得?面红耳赤,秦阙从未这样说过。 掌柜的?在一楼大厅里找了个双人?小桌,按照秦阙之?前的?吩咐将最?精緻的?糕点都端了上来。 掌柜的?退下后,秦阙为祝蘅枝倒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才说:「可?惜这个位置,看不清说书?人?的?神采飞扬,也看不见?底下听众的?。」 秦阙做惯了上位者,喜欢将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祝蘅枝微凉的?指尖碰上温热的?茶杯,她微微侧目,问秦阙:「今日?这话本的?内容,是殿下安排的?么?」 秦阙轻笑一声:「是也不是。」 祝蘅枝歪了歪头,颇是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叫是也不是?殿下何时喜欢这般模稜两可?地回答问题了?」 「掌柜的?让我在上京近些日?子最?为流行的?话本子里头选,我看了看,大致讲的?都是一样的?内容,主角都是燕国的?贵公?子和楚国的?小娇娘,不过是名字和一些细微情节不同罢了,索性叫他们都讲,我们来听到哪个是哪个。」秦阙也转过头来看着她,眸中尽是温情。 祝蘅枝有些难为情地别开了眼。 这时台下传来一声男声。 「你这后生,简直瞎扯淡!」 台上的?说书?人?将摺扇收了,平静地看着突然站起来的?那个中年?男子。 祝蘅枝咬着点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正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竟然有人?打?断了。 听了这些,她基本上能判断出来,这些话本子里的?内容都是以她和秦阙为原型的?,只是他们之?间的?矛盾和纠葛倒是一点也没有,全都是这小娘子与贵公?子如何如何美满的?情节。 底下其他的?观众也都纷纷看向?那个男子,有人?也在窃窃私语。 「请这位先?生,赐教。」说书?人?将「先?生」二字咬得?极重。 「这小娘子与祁公?子相识不过一个月,便成了亲,正常话本里哪有这么快,你这后生,莫不是想不出其他的?情节,跑来胡诌骗我们茶钱了?」中年?男子指着说书?人?大声道。 那说书?人?也不恼,只道:「是与不是,还是要听了我后面的?内容再做判断吧?」 「你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祝蘅枝听着他的?声音虽大,却全然没有了最?开始的?气场,没忍住笑了声。 却没意识到秦阙悠悠地开了口?:「我听着,这位先?生讲得?是一点错处也没有。」 堂内本就安静,突然听到角落里这么一声,有人?将目光也偏向?秦阙与祝蘅枝这边。 那男子明显不认得?秦阙:「你是什么人??你怎知对与不对?」 但秦阙这些日?子在上京城买小孩子的?玩具时实在过于招摇,也不如往日?那般冷着张脸,上京城认得?他的?人?也不少,离得?远的?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分辨出来约莫是个当官的?。 但离得?近的?人?也有,也能看得?见?秦阙的?脸。 突然脸色一白,嘴唇颤抖,「太,太子殿下。」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但其中牵扯到却在这人?群中激起了一片涟漪。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认得?秦阙的?人?也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了真得?是秦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那个先?前质问的?人?此时也愈加的?慌张,毕竟他是这群人?里头一个对太子殿下不敬的?人?,素闻当朝太子征战沙场,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不知是谁率先?跪了下来,紧接着所有人?都离开了位置,想要跪下来。 祝蘅枝微微蹙着眉头,窥了一眼秦阙的?脸色,她向?来不喜欢张扬,但她不知晓秦阙这是为了做什么。 但秦阙抬了抬手,「不必跪了,孤今日?也只是带着拙荆出来转转,与民同乐罢了,并?无旁的?意思。」 众人?一时拿捏不准秦阙的?意思。 但相传太子妃和太子恩爱非常,太子对太子妃更是言听计从,于是便有人?大着胆子将眼光头像一边的?祝蘅枝。 底下人?讨论的?声音渐渐又起了。 「太子妃娘娘果真是名不虚传啊,这哪里是『花容月貌』几个字可?以形容的?!」 祝蘅枝看了一眼秦阙,揣摩着他的?意思,站起身来抿了抿唇:「各位不必拘礼。」 周遭人?窸窸窣窣地起了身。 酒楼的?掌柜的?站在一旁出了一身的?冷汗,如今听到两人?的?话,如蒙大赦一般松了口?气。 下一刻秦阙却转过来看他,朗声道:「这话本写的?好,赏,从孤的?帐上走!」 台上的?说书?人?捏着扇子朝秦阙躬身拱手,「多谢殿下。」 所有人?都等着说书?人?讲接下来的?内容。 秦阙低下头去,握住祝蘅枝的?手,问:「那,蘅枝,还继续听么?」 祝蘅枝摇了摇头,「殿下与我的?身份都叫百姓们知晓了,我们在这儿,反倒是会叫那说书?人?受了拘束,倒没了意思。」 秦阙没有叫下人?跟着,东宫的?马车还停在路边上。 他看着祝蘅枝似乎有在街上转转的?兴致,于是吩咐了下人?将车子先?驱回去,也不必跟着他和祝蘅枝了。 明面上的?话是这么说得?,但实则秦阙作为一国储君,背地里自然是有暗卫护着的?。 祝蘅枝出了酒楼的?门,便被街上叫卖糖葫芦的?声音吸引了。 秦阙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卖糖葫芦的?小摊贩。 祝蘅枝看着那一串串色泽明艷的?糖葫芦,站在原地怔了怔。 她想起了小时候一些模模煳煳的?画面。 其实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她与母亲在民间生活的?日?子也不过是在自己四岁之?前,后来就进了深宫之?中。 但那个时候,母亲领着自己上街採买的?时候,她想要糖葫芦,阿娘总是和她说爹爹在外头讨生活不容易,糖葫芦贵、吃了牙疼,还是不要买了。 她当时懵懵懂懂,也格外的?懂事,于是就没有闹腾。 只是依稀记得?自己三岁生辰的?时候,好像有人?给自己买了一串糖葫芦,她这么多年?了,也就吃过那么一串,但那个人?不是楚帝,也不是她的?阿娘。 他的?面容和声音很模煳了,祝蘅枝真得?记不太清了。 但她可?以确定,一定是有的?。 秦阙在她耳边温着声音问:「怎么了?喜欢糖葫芦?」 祝蘅枝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串糖葫芦,又摇了摇头。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只是记得?那串糖葫芦很甜,但至于是什么味道,她早都不记得?了。 但秦阙只是在她耳边落下一句「等着。」 不过多长时间,一串糖葫芦便被递到了她唇边。 祝蘅枝抬眼,秦阙整张脸便映入眸中。 「张嘴。」 秦阙很少这般笑,温柔的?同时又带着点恣意。 祝蘅枝只觉得?心砰砰乱跳,慌忙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伸出手从秦阙手中接过那串糖葫芦,「妾自己来便好。」 说是去踏青,但在酒楼里耽搁了一阵子,又在街上买了许多吃食和小玩意,若是再出城的?话,等回来的?时候,便赶不上宵禁了,最?终也没出城门。 到后面,秦阙手中拎了许多东西,但祝蘅枝的?步子却慢了下来。 秦阙走到她身前,弯下腰:「上来。」 祝蘅枝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说:「不必了,殿下,妾走得?动。」 秦阙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祝蘅枝回了殿中,想起秦阙今日?似乎都只顾着她了,自己倒是没吃几口?,于是吩咐厨司做了秦阙喜欢的?菜,想亲自给秦阙送过去。 她到秦阙书?房门口?时,正好陈听澜也在。 她拦住了下人?,也想听听秦阙最?近的?情况,她似乎一无所知。 「殿下带着娘娘这般『招摇过市』,一来陛下放心,二来,也是在朝中那些老臣跟前谋了好名声。」 想和秦阙夺储的?高阳王妻妾成群,醉心宴饮,庶子庶女甚多,但若人?人?尽知秦阙与太子妃琴瑟和鸣,那么结果不言而?喻。 祝蘅枝大脑一空。 原来,秦阙这些日?子,不过是在逢场作戏。 第31章 强迫 祝蘅枝倏然收紧了端着托盘的手,强稳着心神,想听听秦阙和陈听澜后面还会说些什么。 屋中传来秦阙的轻笑声?,「我那个皇叔,贪恋美色,满朝皆知,一些科举上?来?的小官家中的女儿妹妹,有多少?被他?掳进?后院的,但他?是皇亲国戚,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弟弟,那些清流,再怎么也只能忍着噁心咽下这口恶气,还是那些老臣,对于此早有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孤在这个时候,反其道而行之,恰恰能让那些老臣看清楚谁才是适合继承大统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祝蘅枝死死地咬着下唇,眸中蓄满了泪花。 她久久才听?到陈听?澜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一丝迟疑:「殿下这般对娘娘,怕是会叫娘娘伤心。」 她听?得出来?秦阙的情绪,有些愠怒在里面:「陈伯玉,你什么时候也这般优柔寡断了?」 「殿下恕罪,臣斗胆问殿下一句,之后对娘娘,有什么打?算?」 隔着窗纱可以看见陈听?澜躬身的动作。 秦阙似乎转过身去了。 「明日叫大夫来?看看,孤瞧着她这几日气色不错了,皇叔虽然荒诞不经,但毕竟立了世子,孤现?在最?紧要的,是让陛下有个嫡长孙,这位子便算是稳住了。」 「那娘娘所出之子便算是殿下的嫡长子,但未来?大燕的储君是由一异国女?子所出,只怕说不过去。」陈听?澜的语气听?着有些为难。 「伯玉啊伯玉,你当真?是煳涂了,你不是忘了我大燕的国策——立子杀母?」 「所以,所以殿下是想……」 祝蘅枝听?到这里,手颤抖越发厉害,陈听?澜后面的话,她也没有再听?清楚是什么。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脉搏似乎也一动不动,一股冷意贯穿了她,她就如同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冷风不断地撕扯着,却无能为力。 她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没有了的孩子,以及秦阙当时的态度。 原来?,这些日子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秦阙从来?不喜欢搞排场的一个人?,这些日却频频出现?在集市上?,昨日竟在酒楼公然与她那般亲昵,不过都是做给人?看得。 她这些日子左右支绌,一直在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从秦阙稳住储君之位的事?情上?找到机会,先前因为瘟疫没有办成的赏花宴,她原本是打?算等过些日子牡丹开了,她再办一场的,也好为秦阙再拉拢一些人?脉。 毕竟她现?在与秦阙是一体,倘若到时候是高阳王夺了储,那清算之时,秦阙必是一死,她也跟着活不下去,她在燕国,唯一的靠山,便是秦阙了。 可现?在看来?,秦阙对于她,只是利用,而且要尽其所能地榨干她所有的价值,才肯罢休。 她的泪水再也收不住,簌簌而落,不断后退。 手中的托盘仿佛也有千斤之重。 一个没端稳,便摔落在了地上?,碗盏破碎的声?音在夜里听?得很是明显。 阶下守着的内侍也被她这一下吓了一跳,匆匆跑过来?:「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祝蘅枝一把将内侍推开,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泪水,便起了身,想跑出去。 她那日做的梦,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秦阙在意她的身子,只是想让她快些有孕,等自己为秦阙诞下嫡长子后,他?是不是就会让自己悄无声?息的死掉,然后迎娶别的女?人?进?门,抢走她的孩子? 但是已经晚了。 她在门外的动静这么大,内侍都赶过来?搀扶她了,里面的秦阙和陈听?澜自然也听?到了。 只听?得门被打?开,随着自己的面前落下一道黑影。 像是阎王的手一般。 秦阙朝那个内侍挥了挥手:「下去吧。」 内侍不敢抗命。 秦阙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伸手将她拽了起来?:「刚刚都听?到了?」 祝蘅枝抿着唇别过头去,不看秦阙,也不肯回答他?的话。 秦阙捏紧了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不说话,那就是都听?到了?」 祝蘅枝费力地挤出来?一句:「秦阙,你若是想做戏,提前说与我听?便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也罢,可你为何,让我信以为真??」 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下,一直顺着秦阙的虎口流进?了他?的手心里。 陈听?澜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对祝蘅枝,但此时也出声?劝了两句:「殿下,何至于此。」 秦阙转过头去,看了陈听?澜一眼,道:「你也先下去吧,该怎么对她,孤心里有数,之后也会说与你听?。」 陈听?澜嘆了口气,却也违逆不了秦阙的意思,打?算退下。 祝蘅枝今日将头髮都尽数梳起来?了,此时被秦阙捏着下颌,身子便不自觉地往后仰去,纤细地脖颈一露无疑。 陈听?澜在打?算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她脖颈上?的一处,是个小小的,血红色的胎记。 他?不觉怔愣了一瞬。 往事?如潮水一般顺着他?的脑海里涌了进?来?。 秦阙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他?:「还有别的事?情?」 陈听?澜草草收回了目光,「臣告退。」 祝蘅枝就这么被秦阙拖拽入他?的书?房。 甫一进?去,秦阙便关上?了书?房的门,松开了手。 祝蘅枝顺着惯性便摔倒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秦阙的神色又恢復了之前的样子,眉间的嫌弃没有做半分的掩饰,「孤什么时候准许你靠近孤的书?房了?」 祝蘅枝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你不是觉得孤这些日子给了你几分颜色,你便可以在孤面前为所欲为了?」秦阙再次厉声?道,但声?音不大,出了这个门便听?不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祝蘅枝忍着身上?的疼痛,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她刚刚擦眼泪的时候,力道故意用得大了些,如今脸上?一片红痕,眸中泪光潋滟:「殿下,妾错了,妾不该没有您的同意,自作主张,也不该给您添麻烦,求您,求您放过妾。」 只要秦阙还要夺储,还想要嫡长子,就不会一时半会儿杀了自己,那她如从前一般装可怜便还是行得通的,只要先熬过了今晚,秦阙总要在外人?面前装样子的,她再伺机逃跑也不迟。 秦阙面无表情:「起来?。」 祝蘅枝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秦阙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终于,后腰靠到了桌子的边沿上?。 秦阙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将她整个人?都圈了起来?。 「作为太?子妃,你是不是应当替孤分忧?」 祝蘅枝强迫自己淡定下来?,主动去看秦阙,手指很不安分地在秦阙的腰腹上?画着圈。 她深知,只有现?在把秦阙哄高兴了,她才有机会谋取后面的事?情,要不然就真?得成了梦中那样了。 「殿下需要妾怎么分忧呢?」她捏了捏嗓子,娇媚非常。 秦阙的大掌一把攥住她的杨柳腰,冷笑了声?:「少?跟孤来?这套,你这些把戏,孤在邺州的时候便见识过了,如今,你哪里,孤还没有见过。」 说罢,还不等祝蘅枝反应,便用另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俯下身子来?,对准她白皙的脖颈,咬了一口。 祝蘅枝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祝蘅枝意识到了秦阙要做什么,极力地想推阻开来?,「殿下,不要,不要在这里。」 「孤愿意。」秦阙只是淡淡了回了她这么一句。 下一秒她便觉得身子一凉,外衫已经掉落在地。 书?房里烛火通明,也没有床幔的遮挡,秦阙眸中的神色被她尽收眼底。 那其中有愠怒、有贪婪、有带着惩罚意味的警告,却唯独没有半分动情的样子。 祝蘅枝的后腰被桌子边沿磕得生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秦阙抱着坐上?了桌子,双腿垂在半空中,碰不到地面,全身的重心都在秦阙身上?挂着。 她面色潮红,犹如海棠醉日。 她嗓子都快哭哑了,秦阙才肯暂时罢休。 她衣衫凌乱,滑腻地肩头露在空气中,而秦阙的冠发甚至没有半分凌乱,只有衣衫上?有几道褶子。 祝蘅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秦阙只是扯过一边衣架子上?挂着的大氅,覆盖在了她身上?,将她拦腰抱起。 她一时重心不稳,身体本能地环住秦阙的脖颈。 秦阙抱着她大摇大摆回了自己的寝殿。 她在东宫这些日子,自然知道东宫里既有燕帝的耳目,也有宋淑妃的耳目,秦阙这明显,是做给人?看得。 用不了多少?时间,最?迟明天,不论是燕帝还是宋淑妃,甚至消息灵通一些的大臣,都会知晓太?子与太?子妃情难自抑,与陈詹事?谈论到一半,支走了陈听?澜,却和太?子妃一室旖旎。 秦阙走到她寝殿的门口,时春正等着,看着祝蘅枝窝在秦阙怀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只好与秋莺面面相觑。 难怪娘娘送个夜宵,能送一个多时辰。 秦阙没有看她们两个宫女?,只说:「退下吧,叫厨司那边备好热水,孤叫的时候再抬上?来?。」 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秦阙一把将祝蘅枝放在榻上?。 「是不是觉得我很噁心?」 祝蘅枝没有力气回答他?。 「刷拉」一声?,帷帐被拉上?,秦阙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噁心你也得给孤受着,在诞下孤的孩子之前,你哪里也去不了。」 第32章 窒息 男女力量悬殊,祝蘅枝的手被秦阙紧紧握着,绕过头顶,她眸中噙满了泪花。 她虽然不是初经人事,但远比当日嫁给秦阙的那次更痛苦。 当时她知?道秦阙与她皆是无奈,可秦阙这些日子明明给够了她希望,却又亲自打碎了一切。 海市蜃楼。 锦被翻红浪,祝蘅枝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头顶的床幔都在不停地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了一点被抽离的感觉。 紧接着传来?秦阙叫水的声?音。 次日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没等她叫时春,时春已经与秋莺端着铜盆与裙衫进了殿中。 秋莺将帷帐挂到一边的金钩子上,时春一壁扶着她起?身,一壁笑道:「娘娘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呢,殿下对娘娘上心,东宫上下可都有?目共睹呢。」 秋莺蹲下身子,替她将鞋履摆好,也跟着附和:「是呢,连换亵衣这样的事情,殿下都不肯假手他人,亲自为娘娘换了呢。」 祝蘅枝垂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亵衣是崭新的,没有?任何的褶皱。 但她心里清楚,秦阙这人,做戏一贯要做够全套。 伺候她的婢女看不见她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又见着太子未曾亲近过东宫上下的任何一个婢女,自然觉得秦阙对她怜爱有?家。 如若不是昨夜听到了秦阙与陈听澜的对话,她也差点信以为真。 祝蘅枝看着时春满脸的笑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毕竟时春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她是明面上光鲜亮丽的太子妃尚且对于秦阙的掠夺毫无办法,时春能有?什么办法? 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她要知?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判断到底是什么使得秦阙这般着急的要一个子嗣。 秦阙几个月前同祝蘅枝提及此?事的时候,也没有?特别强调过,索取地也没有?这么兇狠过,她昨夜情绪实在起?伏过大,陈听澜与秦阙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也并?没有?听清楚。 这般盘算着,时春已经替她梳好妆了。 秋莺端了一碗浓稠的药递到她面前,轻轻地用勺子搅动?着。 祝蘅枝蹙了蹙眉,问了句:「这是什么?」 时春与秋莺相?视一笑,道:「娘娘那会儿还?睡着的时候,殿下从宫里传来?太医来?给您把脉,太医说您气?血虚,需要好好调理调理。」 秋莺接了时春的话:「是了,殿□□恤娘娘,让我们声?音都小些,万万不要惊扰娘娘补觉,我瞧着,殿下对娘娘,是越来?越上心了。」 祝蘅枝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碗看着就黑稠的难喝的药,别过头去?:「倒掉吧,我不想喝。」 秋莺明显地愣住了,她伺候祝蘅枝没多?长时间,从前一直是跟着太子的,只?好看向陪着祝蘅枝嫁过来?的时春:有?些为难地开了口:「时春姐姐,你看这……」 时春抚了抚祝蘅枝的后背,朝秋莺道:「娘娘刚才起?了,胃口不佳。你先端下去?,等会儿热热再端上来?吧。」 秋莺点了点头,才要下去?,便被祝蘅枝拦住了。 「我说了倒掉,我不想喝,是听不懂吗?」她说这句的时候声?音分外的大,说完一把将那碗药打翻在地。 秋莺脸色一白,立刻便跪在了地上。 药汁泼洒在地面上,药碗滚了出去?,一直停留在一双皂靴前。 祝蘅枝看着秋莺,按了按眉心,而?后抬手让她起?来?:「算了,你先起?身吧,这事本来?也怨不得你。」 时春意识到了秦阙的出现,连忙转过身去?,屈膝道:「见过太子殿下。」 祝蘅枝只?觉得后背一凉,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了秦阙的声?音。 「孤昨夜叫蘅枝不高兴了,她和孤闹呢,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收拾了下去?吧,重新煎一碗药上来?。」 秦阙面色和煦,时春与秋莺不敢直视他,自然没有?留意到他眸色间的暗意。 伺候他的小内侍站在珠帘外头,小心翼翼地问:「殿下,陈詹事已经在您的书房候着了。」 秦阙眼?光半分都没有?从祝蘅枝身上离开过,声?音仍然是温温得,「让他等着,告诉陈听澜,孤陪太子妃喝完药便过去?。」 内侍连声?应了。 等婢女与内侍都退下去?后,秦阙才走?到祝蘅枝身边,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肩头,看着镜子中的她,声?色低沉:「怎么了?不愿意喝药?」 祝蘅枝没吭声?。 「你不愿意也得愿意。」秦阙捏了捏她的下颔,又松了开来?,「负责给你煎药的是时春,你若是不喝药,那孤便治她的罪,你说如何?」 祝蘅枝狠狠地瞪了秦阙一眼?:「你卑鄙无耻!」 秦阙勾了勾唇:「孤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多?久,时春端着重新煎好的药守在了珠帘外。 秦阙没有?让她进来?,迳自走?到珠帘跟前,从秋莺手里接过了那碗药,便叫她下去?了。 秦阙捏着勺柄一下又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的药,时而?与碗内壁擦碰出清脆的声?响来?,但这些落到祝蘅枝耳朵里,只?觉得无比的刺耳。 仿佛是被判了死罪的囚徒之人将赴刑场时身上带着的沉重的铁链一般。 秦阙很细心地将勺子里的药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曾几何时,祝蘅枝也幻想过秦阙能有?一天对她温柔以待,能照顾她的感受,但当他真得「无微不至」了起?来?,祝蘅枝才感受到一种浓烈的窒息感。 她如同一条被海浪吹上岸的鱼一样,无所适从。 秦阙的声?音冰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感情,只?是简单地命令:「张嘴。」 她不太愿意。 秦阙便将那药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腾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下颔,迫使她的唇齿张开,而?后强硬地将勺子塞了进去?。 药一半被她喝了进去?,一半顺着唇角淌了出来?。 秦阙怒极反笑:「不喝?是要孤亲自餵你吗?」 祝蘅枝转过头去?,看见秦阙已经自己端起?了药碗,唇已经停靠在了碗地边缘上。 她意识到秦阙要做什么,还?是妥协了:「我、我喝。」 秦阙抚着她背上的青丝,将碗递给她,看着镜子,与她平视,脸上的笑意有?些渗人:「这才乖。」 祝蘅枝知?晓,自己现在激怒秦阙对她没有?半分好处,倒不如先顺着他,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秦阙看着她将药一饮而?尽,才掀开帘子出了门。 祝蘅枝知?道秦阙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而?自从那日陈听澜为她说过话后,她也再没能见过陈听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陈听澜并?没有?被调离东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不过也是,陈听澜做了秦阙这么多?年的亲信,秦阙也不会因为一时之过将自己的心腹从东宫遣走?,倘若陈听澜因此?心生怨怼,将秦阙的底透露给高阳王活着宋淑妃,那他的储君之位就真得不保了。 于是她只?能想着能不能出东宫,也好知?道最近外面都发生了何事。 她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秦阙身上。 她得为自己筹谋。 否则,若是她在秦阙登基之前有?孕诞子,那秦阙登基之日便是自己身死之时,若是秦阙登基后她还?未曾诞下子嗣,那便是一尸两命。 正如秦阙自己与陈听澜说得那样,大燕未来?的储君,只?能是嫡长出身,并?且,不能有?一个别国的母亲。 但她却被东宫的侍卫拦住了。 「娘娘恕罪,太子殿下吩咐过了,为了您的安全,让你务必寸步不离东宫。」 祝蘅枝深吸了口气?:「我是太子妃,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侍卫抱拳低头:「请娘娘不要让小的为难,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她知?道,秦阙这是将自己软禁在了东宫里。 甚至,也不让时春出去?。 而?东宫上下,都在说秦阙对她一心一意,恩宠有?加。 她似乎彻底成了秦阙的笼中鸟。 只?有?秦宜宁偶尔能拿着祝蘅枝曾经给她的玉佩来?东宫陪陪她。 但秦宜宁在高阳王府实在没什么地位,祝蘅枝试探着问了两句,许多?事情她也不知?晓。 但她能判断出来?的是,秦阙最近民望很好,分寸也拿捏地适中,燕帝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在这几乎看不见天日的东宫,只?有?秦宜宁的到来?,给她讲讲近日里上京的一些新鲜事,带给她时兴的话本,让她才觉得,自己不是个死物?。 秦阙碰见过秦宜宁几次,也没有?说什么,默许了秦宜宁的行为,有?时候也会留下她用膳,与祝蘅枝一样叫她「宁宁」。 祝蘅枝知?晓,因为秦阙从来?都没有?把秦宜宁放在眼?里,他也清楚,秦宜宁掀不起?来?什么大风浪。 时间恍然间已经从仲春擦到了季夏。 八月初,她被太医诊出了有?孕两月的消息。 早上诊出的消息,下午宫里的赏赐、一些宫眷和朝中大臣的贺礼便堆满了东宫的院子。 秦阙照单全收,转头将除了宫里来?的东西之外的全部都移交到了内廷。 祝蘅枝知?道,秦阙若不收便是倨傲无礼,挑着收难免得罪人,照单全收又都给燕帝,才是妥善之举。 既不会是结党营私,也稳住了那些想要巴结或拥护他的人。 但她却再也没见过秦阙,秦宜宁也没有?再来?过东宫。 她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她选择欲擒故纵。 第33章 自焚 时春与秋莺照例传了晚膳,祝蘅枝也只是?稍稍动了两口?,便叫人?撤下去了。 时春在一旁温声劝着:「娘娘近两日食欲不振,是?否是?因为殿下的缘故?」 祝蘅枝没应声,神思有些迷惘。 秋莺看了她?一眼,说着替她?盛了一碗粥:「娘娘如今毕竟是?双身子,还是?要?多多注意些才是?,您才喝过药,这样对胃不好。」 祝蘅枝将筷子重重地放在桌案上,一把将秋莺手里的碗盏打翻在地。 秋莺与时春慌忙跪了下来。 「撤下去。」祝蘅枝音调冷冷。 秋莺与时春面面相觑,还是?喏喏连声,将东西收拾好便出去了。 祝蘅枝就木然地坐在矮凳上,一言未发,屋内仿佛被笼上了浓重的阴云。 其实祝蘅枝近来在时春和秋莺面前情绪已经很稳定了,被秦阙「软禁」后,也没怎么发过脾气,今天是?第一次。 无他,装得。 秦阙不是?自?觉任务完成了,不回来吗?那她?就让秦阙不得不回来。 或许在他心中?,祝蘅枝不重要?,但她?腹中?毕竟有秦阙的孩子。 她?从妆奁中?取出了帷帽,带在头上,以免吸入过多的烟。 取帷帽的时候,眼睛一瞥,便看见了小匣子里那个?小小的银质的长命锁,上面繫着纤细的红色的绳子。 祝蘅枝眸光一滞,探出手来将那枚长命锁紧紧握在手中?。 整座东宫,除了时春与这块长命锁,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 而后端起了烛台上点着的蜡烛,颇是?嘲讽的一笑,手一扬,便将那根蜡烛丢到了自?己的床幔上。 床幔是?秦阙在她?有孕后换上的,是?很鲜妍的红色,秦阙说她?有身孕是?天大的喜事,这匹红色的苏缎是?宫里赏的,不好不用。 但她?一直都觉得刺眼,也曾经与秦阙明确的说过,她?不喜欢这个?颜色。 这个?颜色总能让她?想?到当时在邺州城外的风雪,她?穿着薄薄的嫁衣从晌午等秦阙等到黄昏的那天。 让她?想?起了与秦阙之间诸多的不堪。 其实有时候她?也觉得讽刺,秦阙对她?好的那几日,想?起邺州,是?秦阙的怀抱和那件厚实的狐裘。 如今却只剩下了残破不堪。 但秦阙只是?将她?揽入怀中?,咬着她?的耳朵说:「乖,听话。」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无比的噁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上好的绸缎,最是?不经烧,不一会儿便冒出了火苗。 但是?祝蘅枝觉得火势不够大,于是?拿来了自?己搽头髮的髮油,慢条斯理地倒在床幔上。 火苗腾一下蹭得老高。 祝蘅枝看着慢慢增大的火势,竟觉得有几分刺激。 若是?秦阙一会儿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不顾一切地冲进来,而她?却用手中?的髮簪一把插进他的脖颈中?,会是?什么样子呢? 祝蘅枝看着剩下的髮油,将其淋在妆檯上、桌子上,又从外面端了几根蜡烛,分别丢到她?泼洒了髮油的地方。 而后自?己退到了一边,看着火势渐大。 她?当然不会伤及自?己。 为了秦阙死,那也太不值得了。 祝蘅枝走到靠着水池子的窗户前,手指搭上窗子的锁扣。 八月初,上京已经入了秋,到了晚上,风更是?大。 她?甫一打开窗子,冷风便灌了进来。 她?打了个?激灵,看着外面进来的风将火势逼得更大。 她?点燃的,是?内间,她?在上风口?,火一时半会儿不会烧到这边。 不过多久,门外便出现婢女唿救的声音。 祝蘅枝分得清楚,那是?时春的声音。 「快来人?啊,走水了!太子妃娘娘还在里面!」 「救火!」 外面的唿喊声、脚步声此起彼伏。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太子殿下啊!」 时春拍打着殿门,语气焦急:「娘娘!娘娘您千万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祝蘅枝将门从里面关住了,时春的力气,必然打不开。 她?慢慢摊开掌心,看着静静地躺在里面的那块长命锁,摸了摸上面的花纹,又将掌心合上。 倘若秦阙真得不来,那她?今日便趁乱带着这枚长命锁跑出去。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祝蘅枝勾了勾唇角,喃喃:「看来越想?什么越得不到什么,今日她?註定是?走不了了。」 「怎么回事?」 是?陈听澜的声音。 时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和陈听澜说着她?说知道的事情的经过。 陈听澜推了推门,意识到殿门是?被祝蘅枝从里面锁上了。 于是?皱着眉扯下自?己腰间挂着的令牌,语气很快地和秋莺吩咐:「殿下今天在内阁,拿着我的令牌速去!」 说完这句,往后退了两步,一脚将门踹开了。 众人?看着里面的兇勐的火势,一时愣住了。 有个?内侍看着陈听澜挽起了自?己襕衫的袖子,这才连忙拦住他:「陈詹事,您不能进去啊,您若是?有个?意外,奴婢们担当不起啊!」 陈听澜扇了扇面前的烟,头也不回:「伤了娘娘你们就担得起了?」 说完也不管那内侍,毫不犹豫地便跨进了门槛。 陈听澜下意识地看向内室,里面已经火光漫天了,但他能分辨的出来,里面没有人?在唿救。 他心下有了猜测,太子妃莫非是?故意的? 但她?并不像是?会轻生的人?。 他心下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大声:「娘娘?娘娘?您在里面吗?」 就在这时,他面前连接内室与外间的一根房梁烧断了,掉在了他面前。 陈听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祝蘅枝站在窗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心底嗤笑一声:「秦阙果然是?当了甩手掌柜,这样大的事情,竟也不亲自?来。」 他对自?己,果真是?纯粹的利用。 「陈詹事,我在这边!」祝蘅枝看着陈听澜模煳的身影,喊出了声。 陈听澜循声看去,立刻大步走到祝蘅枝身边。 「臣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陈听澜立在她?面前,颔首躬身。 祝蘅枝碰下了他的小臂,「秦阙果真是?薄情。」 「殿下他只是?……」陈听澜刚开了口?,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解释的时候。 祝蘅枝虽然站在窗前的上风口?,但火势渐大,迟早会蔓延过去。 门前浓烟滚滚,安全的区域,正在不断的缩小。 若是?要?安然无恙地出去,唯一的方法?是?跳窗。 但祝蘅枝怀着身孕,必然不能冒险翻窗。 陈听澜没思考多久,揽起了祝蘅枝的腰身,单臂将她?抱在怀中?:「冒犯了,娘娘。」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撑着床沿,稍稍接力,便抱着祝蘅枝从窗子中?翻了出去,稳稳地落在屋后的迴廊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祝蘅枝还没反应过来,陈听澜便已经抱着自?己安全到了殿外。 她?掌心一松,原本握在手中?的长命锁便掉落在了地上。 祝蘅枝来不及与他道谢,便慌忙去捡那只长命锁。 月明星稀,月光此时正好落到屋子背后,银质的长命锁在清辉的照射下反映出淡淡的光晕来。 陈听澜自?然也留意到了。 他眸光倏然一紧,看着祝蘅枝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长命锁收好,一时有些怔愣。 祝蘅枝朝他欠了欠身子:「今日多谢陈詹事。」 陈听澜闻言,只能暂时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朝她?拱了拱手:「这是?臣的分内之事,」他中?间顿了顿,问?了句:「敢问?娘娘,今夜的火,是?否为娘娘亲手所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祝蘅枝看着他,眸光稍敛:「倘若我说是?,陈詹事会告诉殿下吗?」 陈听澜犹豫了下,还是?说:「臣会告诉殿下,是?东宫混入了细作,蓄意谋害娘娘与腹中?世子。」 这个?说法?,两边讨好。 秦阙一贯信任陈听澜,这个?说法?,既不会让秦阙问?责于祝蘅枝,也可以让秦阙藉机向政敌发难。 祝蘅枝应了声,装作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微微红着眼睛问?陈听澜:「那陈詹事可知,殿下今日是?在忙什么,为何?不肯来看我与腹中?孩子?」 陈听澜抿了抿唇,垂眼回答:「请娘娘恕罪,臣,殿下的意思是?,娘娘安心养胎便是?,外面的事情,不必让您担心。」 祝蘅枝往近靠了靠,抬起眸子,看着陈听澜,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那陈詹事的意思是?,殿下如今是?胜券在握,十拿九稳?」 陈听澜没有回答。 祝蘅枝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于是?以退为进:「我既然平安出来了,那陈詹事也不必久留了,在里面吸了太多的浓烟,我在此处吹吹风。」 陈听澜不知道她?为何?放火,看着面前的水池,怕祝蘅枝纵火自?焚不成,又从这池水中?跳进去。 池水不深,但入了秋却冰得很,即使祝蘅枝无碍,那腹中?胎儿必然是?保不住得。 陈听澜意识到这点,哪里敢走,「恕臣不能从命。」 他这一抬眼,便看见祝蘅枝手中?握着的长命锁上面的红绳,还是?没忍住。 「臣斗胆问?娘娘一句,您手中?的长命锁从何?而来?」陈听澜这般问?着,手攥得紧紧得,已然沁出了一丝薄汗。 祝蘅枝伸开手,看着手中?的银锁:「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怎么了?」 陈听澜心底一颤,从自?己脖颈上摘下了另一块银锁,放到了祝蘅枝手边。 一模一样。 第34章 故人 祝蘅枝一时怔住了。 她看着躺在?两人手心里一模一样地两枚长命锁,唿吸一颤,又缓缓抬头看向?陈听?澜。 「陈詹事,这枚长命锁从何而来?」 祝蘅枝以这个视角看陈听澜,总觉得分外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与她刚嫁到?东宫时遇见陈听?澜的那次如出?一辙。 「也是我母亲所留。」陈听?澜如是回答,但眸眶已经渐渐染上?了一道红。 祝蘅枝抿了抿唇,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 陈听?澜将那自己手中的那枚银锁收起,问她:「敢问娘娘芳龄?」 祝蘅枝本来是要嫁给燕帝的,改嫁秦阙是燕帝临时做的决定,故而她的生辰八字现在?还被压在?内廷,并不在?东宫,他虽是太子詹事,却也无从得知。 祝蘅枝喉头哽咽了下,而后缓缓启唇:「去岁冬月在?路上?过的十七岁生辰。」 陈听?澜眸光一滞,年龄与生辰竟然完全?对的上?。 莫非真的是她? 秦阙当时在?邺州的时候,让他去查祝蘅枝,却也只查到?了她是燕帝的曹婕妤所出?,至于这曹婕妤是哪里人士,却是一概不知的,当时陈听?澜虽有疑惑,但觉着应当是巧合,如今看来,倒像是阴差阳错。 祝蘅枝看着陈听?澜的神色,试探着问:「我第一次见陈詹事时,便觉着分外熟悉,但当时只以为是同为江南人的错觉,」他中间?顿了顿,说:「我与陈詹事,是否从前?就相?识?」 陈听?澜深吸了口气,「娘娘是否,有别的兄长?」 一些模煳的残影再一次从祝蘅枝脑中飞掠而过,她有些犹豫着说:「应当是有的,只是我四岁的时候,便跟着母亲被楚帝接到?金陵了,在?此之前?的记忆,甚是模煳,我也不太确定。」 陈听?澜却一下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点?,立刻开口问:「接到?金陵?令堂不是一直在?金陵宫中侍奉楚帝的么??」 祝蘅枝摇了摇头:「我母亲也走得早,我六岁那年便病逝了,但我尝听?母亲提起过,我家本在?澧水畔,我母亲原是楚帝的原配,娶孙皇后是后来的事情了,个?中缘由,想来陈詹事是清楚的,我便不再赘述了。」 「澧水」两个?字,于陈听?澜,算是当头一棒。 越来越接近了。 年龄、生辰、地方,姓氏。 他想起了之前?无意间?瞥见的祝蘅枝脖颈上?的那块血红色的小痣,于是往近靠了靠:「臣斗胆,请问娘娘脖颈上?是否有一块血红色的小痣?」 祝蘅枝眸子倏然睁大,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垂在?前?面的头髮拨到?身后,用手去摸那块小痣。 陈听?澜怎会知晓? 陈听?澜虽然是秦阙的心腹之臣,但她与陈听?澜之间?一直都没有坏过规矩。 若是这块痣是在?手上?、小臂上?,那陈听?澜或许有看见的可能性,但是在?脖颈下面,这般隐私的位置,男子当中,应当只有楚帝和秦阙见过。 陈听?澜看着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那日果然没有看错。 他斟酌了许久,才颤着声音,叫出?那声十几?年没有唤出?的名字。 「皎皎……」 祝蘅枝往后退了两步,眸中尽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知晓我的小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她的小字「皎皎」,连秦阙都不曾知晓,陈听?澜怎会知晓? 陈听?澜只觉得鼻尖一酸,眼眶湿润,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皎皎,我,我是哥哥,是你的兄长。」 「兄、兄长?」 陈听?澜将手松开,轻轻抚着银锁上?头的暗纹:「你出?生的时候,父亲刚升了班头,涨了俸禄,于是去西街的银匠那里打了两块银质的长命锁,一块给了你,一块给了我,我比你年长六岁,从前?你总是喜欢骑在?我身上?,我放风筝的时候,你就会在?一旁拍手叫好,你喜欢吃糖葫芦,但阿娘说对牙口不好,很少买给你,你便缠着我给你买……」 陈听?澜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陈听?澜缓缓道来,但落在?祝蘅枝心里,便如同有人逐渐将自己脑海中那块落满灰尘的镜子擦干净了。 是她骑在?兄长身上?,笑闹着喊:「骑大马喽!骑大马!」 是她看着飘在?空中的纸鸢,朝着兄长高唿:「不够高,再高些!再高些!」 也是她拽着兄长的袖子,软着声音撒着娇:「哥哥给我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这些都是祝蘅枝明明白白的记忆不错,但陈听?澜身上?实在?有太多的疑团了,就比如,当时燕帝接她和母亲到?金陵的时候,为何?没有这个?兄长?这么?多年,他又为何?辗转到?了燕国,成?了秦阙的心腹? 于是她平復了心绪,抬头问陈听?澜:「你如若是我的兄长,为何?你会姓陈,为何?不在?楚国,又为何?隔了这么?久,才问我这些?」 陈听?澜知道在?祝蘅枝心里,他现在?还是秦阙的心腹,而秦阙这些日子对祝蘅枝的态度,他比谁都清楚,却也没有伸出?援手,自然是对自己有所防备的。 所以一件件地的回答了祝蘅枝。 「你三?岁那年,澧州遭了战乱,但我当时在?外祖家中,没过多久,外祖家所在?的平州也遭了变故,又是那年,大燕的陈大将军,也就是太子殿下的舅舅,趁着南边内乱,带兵南下,太子殿下当时便在?军中,我一路颠沛流离,后来因为意外被陈将军捡了回去,或许是看我有几?分本事,他一直没有儿子,便认了我当义子,后来回京后,我便给太子殿下当伴读,又在?燕国考取功名,除了最开始在?翰林院呆过一段时间?,后来一直在?东宫任职。」 陈听?澜平声将这些年的事情都告诉了祝蘅枝。 他方才也吸入了不少的烟尘,说得话一多,自然有些呛,咳嗽了两声,又接着说:「我后来有了自己的人后,也查过当年的事情,但是太乱了,都说当年澧州一片狼藉,十室九空,活下来的人不过十一,没过多久,楚帝在?金陵称帝,立后的时候皇后姓孙,并不是阿娘的姓,我以为,你与阿娘已经……」 当年战乱的事情祝蘅枝有些印象,但不甚清楚,她只记得母亲带着她藏在?山洞里,一直提心弔胆,差点?饿死在?山洞里,等到?外面渐渐平息了,才敢出?去。 她与母亲,是楚帝登基追封父祖时,回澧州请排位的时候接到?金陵的。 陈听?澜收了话尾,将那枚长命锁紧紧攥在?手中,「皎皎,对不住,这些年,叫你受委屈了。」 自从她六岁那年,母亲病逝后,祝蘅枝便再也没有感受到?亲人的温存,楚国对她而言,只是个?可以栖身的地方,后来嫁到?燕国,更是独在?异乡为异客。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地与自己的亲哥哥,陈听?澜重逢了。 祝蘅枝这藏了许多年的泪水,再也没能忍住,她一把?扑进?陈听?澜的怀中,声音喑哑:「哥哥。」 陈听?澜轻轻抚了抚她的嵴背,温声道:「我在?。」 但祝蘅枝只是抱了一下,就将他松开了,她将脸上?的泪痕尽数擦去,朝着陈听?澜道:「哥哥,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希望暂时保密,我,并不想让太子殿下知晓,毕竟以他的为人和对我的态度,我怕他迁怒于你。」 陈听?澜略微沉吟了下,「我尊重皎皎的决定,今日过后,你我之间?,一切如常。」 祝蘅枝弯唇一笑,又扯了扯陈听?澜的衣袖:「我这些日子的处境,并不知晓现在?外面的状况,哥哥可否告诉我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能叫殿下这般急切地要一个?子嗣?」 祝蘅枝眸中半噙着泪水,手指轻轻扯着他的动作,叫陈听?澜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 秦阙是他的主上?没有错,但祝蘅枝是他多年未见的亲妹妹,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多做考量。 「殿下这段时间?与高阳王之间?的矛盾越演越烈,高阳王在?宋淑妃的支持下和殿下夺储的事情已经闹到?了明面上?,朝中大臣分成?了两派,但高阳王阵营有人临阵倒戈,将他的把?柄都给了殿下,殿下查完后发现一切属实,已经递交了上?去,如若不出?意外,今晚便要抄高阳王的家。」 陈听?澜是秦阙的心腹,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无需怀疑。 祝蘅枝蹙了蹙眉,继续问:「那陛下的意思呢?」 「陛下今年开了春后,身子便不太好了,殿下在?宫里的眼线说,宋淑妃日日给陛下吹枕头风,陛下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但不到?万不得已,殿下应当不会发动兵变。」陈听?澜柔声解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这话倒是真得,秦阙这人虽然狠厉,却也重视史笔对他的评价。 但陈听?澜的话外之音是,秦阙已经做了相?关的准备。 祝蘅枝仰头看着陈听?澜:「殿下只是想要我诞下他的嫡长子来稳固地位,这件事哥哥比谁都清楚,但他登基后,若想权衡朝野力量,定然不会容我,到?时候我只有死路一条,我若说我想趁乱逃走,哥哥会帮我吗?」 第35章 做戏 陈听澜轻轻握着她的手,语气温和:「从前皎皎你在楚国,叫你受委屈,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无能,如今到了燕国,再叫你受委屈,那我不但是无能,更?是无情。」 陈听澜与秦阙在一起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且他现在又是秦阙的心腹之?臣,等秦阙顺利登基,他便是宰辅之?臣,可平步青云,前途一片大好。 想到此处,祝蘅枝添了几分顾虑,她任由着陈听澜握着她的手,稍稍仰起头来,「那兄长打算如何帮我?若是被太子殿下发现了,岂不是要牵连你?」 陈听澜一手颳了刮她的鼻樑:「这些事情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好一切,我在燕国孑然一身这许多年,今日?之?前,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人或物,殿下倘若到时?候真要治我的罪,那我便来找你,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陈听澜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弯弯。 其实祝蘅枝知道,她在秦阙心中本就没有多少地位,只要秦阙顺利登基,她不管是失踪了还是死了,于秦阙而言,都没有半分影响,甚至她主动消失,还能让秦阙少些麻烦。 故而秦阙不会无聊到去追寻她的下落,更?不会因为发现是陈听澜助她逃走的而降罪于陈听澜。 反倒是会假惺惺地给她个追封,在史书里?留下一个「故剑情深」,重情重义的美名。 而陈听澜也配合着她说了下去。 「那皎皎还没有告诉我,你到时?候要离开,是打算去哪里??」陈听澜沉吟了声,问道。 祝蘅枝偏了偏头,朝着陈听澜很是娇俏地一笑:「我想回?澧州,还在澧水岸,养蚕缫丝、刺绣织锦、渔樵江渚,好好地为自己活着,不沾染关于金陵和上?京的任何?事情,倘若兄长日?后告老还乡,家中也有粥饭温热,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晃动着陈听澜的胳膊。 其实他们彼此心中都清楚,祝蘅枝想要逃跑的可能性很小?,即使是有陈听澜的帮助。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眸中已经沾染上?了泪光。 祝蘅枝踮了踮脚,用手指揩去陈听澜眼尾的一点水痕,「还有最?后一件事,兄长能不能等太子殿下回?来后与他说我腹中孩子因困火海,无力?保住?」 她本就身形纤弱,即使已然有孕三?月,却还是不怎么显怀,秦阙这些日?子又不曾来见过?她,自然是不知道她如今的样子的。 陈听澜不解。 祝蘅枝便朝他耐心解释:「太子殿下不是看重我,是看重我腹中的他的嫡长子,断了他这个念想,他日?后也不会看我看得?那般紧。」 陈听澜抿了抿唇,心中泛上?一丝苦涩,但面上?不显,回?头看了眼,殿中的火已经尽数被扑灭了,侍从的声音也清晰了些。 「我带你回?去吧。」 祝蘅枝走到窗户前,将手探进去,蹭了些菸灰在手指上?,在脸上?随意地抹了两下,「做戏要做全套才是。」 陈听澜则以极其宠溺且轻松地语气道:「那就要委屈皎皎再装一下了。」说罢将祝蘅枝拦腰抱起,顺着长廊往前院而去。 前院里?兵荒马乱的,她的整个寝殿也被烧得?一片狼藉,横木塌坏在地上?,上?面还冒着烟,甚至两边的配殿也受了影响,短时?间?内,是住不了人的。 时?春看着祝蘅枝躺在陈听澜的怀中「昏迷不醒」,连忙扑到他跟前,颤着唇问:「敢问陈詹事,娘娘她……」 陈听澜敛了敛眉,将祝蘅枝抱紧了些:「我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方才探过?鼻息了,性命无碍。」他说着往秦阙的书房方向而去。 毕竟祝蘅枝是太子妃,于情于理,即使秦阙不在,他此时?应该将人送到秦阙跟前去。 秋莺也跟着过?来,语气焦急:「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了锁,请不来太医了,这可如何?是好?」 陈听澜知道秋莺是秦阙的人,若是照顾祝蘅枝,并不如时?春可靠,于是朝秋莺扬了扬下巴,道:「你去广仁医馆找廖郎中,报我的名字,让他速速来东宫。」 他纵使一直在秦阙左右侍奉,但毕竟顶着陈将军儿子的名头在这上?京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自己的一些力?量的。 廖郎中,便是他的亲信。 陈听澜先前派去内阁找秦阙的人到内阁时?,却被告知太子殿下已经不在内阁了。 他一时?没了主意,只好赶紧回?来禀报陈听澜。 「回?陈詹事,奴婢到内阁的时?候,被告知,殿下已经领着锦衣卫去了高?阳王府,奴婢没能见到殿下。」 陈听澜垂了垂眼,朝他摆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时?春手一颤,看着祝蘅枝,嘆了声:「还好娘娘这会儿听不见,不然指不定多伤心呢。」 他果然没想错,秦阙将这些日?子拿到的关于高?阳王的把柄与内阁合计后,应是得?了燕帝的准许,这是要去抄高?阳王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夜深露重,高?阳王府门口灯火通明。 秦阙一身玄色的襕衫在风中飘动,他眸色沉沉,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打了个手势,掀了掀唇:「动手吧。」 不过?多久,院中便传来阵阵悽厉的惨叫声。 都是高?阳王的妻妾子嗣。 秦宜宁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府中冲出?来,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秦阙,浑身是血:「太子哥哥,你不要杀宁宁好不好?」 秦阙面不改色。 秦宜宁便抱住他的小?腿,「宁宁前些日?子还陪嫂嫂吃饭,给嫂嫂腹中的孩子买了小?玩具,我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太子哥哥能不能看在嫂嫂的面子上?,不要杀我,宁宁、宁宁想活……」 秦阙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给手边的锦衣卫递了个眼色。 锦衣卫明白秦阙的意思,硬生生地将秦宜宁从秦阙身上?「扒」了下来。 秦阙回?东宫的时?候,已经时?第二天的凌晨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高?阳王府面前的地砖被洗刷地干干净净,仿佛昨夜那场杀戮根本就是臆想一般。 他回?了东宫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的时?候才知道昨夜祝蘅枝寝殿着火的事情。 匆匆披上?外衣,便往自己的寝殿去。 他的寝殿,在与祝蘅枝成?亲后,便没住过?人了,他这些日?子忙于消灭高?阳王,大多时?候都是歇在书房的,很少回?去。 秦阙到自己的寝殿时?,陈听澜正守在殿外,看见他回?来,拱了拱手,问:「殿下昨夜可还顺利?」 秦阙没有回?应陈听澜,往内殿看了一眼,问他:「太子妃与腹中孩子情况如何??」 陈听澜垂首应声:「还望殿下节哀,太子妃一切无虞,只是孩子没保住。」 秦阙怔愣住了,看着他,眸子睁大,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殿下节哀顺变。」 秦阙没再理会陈听澜,掀开帘子便往内殿去了。 祝蘅枝是睁着眼睛的,甫一看见他进来,便转了过?去。 秦阙径直坐在她的床沿上?,问她:「孩子没了?」 祝蘅枝心中嗤笑了声,看吧,他回?来的第一句的话就是问她孩子的事情,而不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身体恢復的如何?了。 于是以鼻音应了声。 「为什么会突然着火?」秦阙音调冷冷。 祝蘅枝没回?答他。 秦阙竟也没动怒,只说:「无妨,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我要入宫向陛下復命,晚上?再来看你,寝殿被烧毁,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这段时?间?便留在孤的寝殿吧,倒也省得?孤两头跑了。」 秦阙就像是朝手底下人吩咐事情一样,没有掺杂任何?感情。 时?春在一旁看着揪心,只好近前来和秦阙道:「殿下,郎中说,娘娘身子底子本就薄弱,接连流产,已经元气大伤,日?后,只怕很难有孕了。」 秦阙瞥了一眼祝蘅枝苍白的脸,若无其事:「只是很难有孕,并不是不能有孕,等我之?后诏太医院院首过?来,好好调理一番就是了。」 听到秦阙的话,祝蘅枝心底泛上?一丝慌张。 陈听澜可以让外面的郎中和他一套说辞,但太医院的院首,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买通的,若是真得?让秦阙诏了他来,那这件事便瞒不住了。 她偏过?头来,看着时?春,轻声道:「时?春,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同太子殿下说。」 时?春颇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祝蘅枝,奉命退了下去,连带着合上?了寝殿的门。 祝蘅枝努力?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从榻上?起身。 秦阙纵然已经沐浴过?了,但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或许是她现在怀着身子,对气味比较敏感的缘故。 那阵味道一钻进她的鼻孔,她便觉得?无比的噁心。 她强压住胸口,才问秦阙:「殿下身上?有血味,昨夜,杀人了?」 秦阙伸手将她揽住怀中,「嗯,将高?阳王灭门了。」 祝蘅枝突然想起秦宜宁那张脸,问道:「那宁宁也?」 秦阙脸色立马一沉,松开了她:「孤警告你,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太医过?来,好好调养身子。」 祝蘅枝浑身一凉,基本猜到了秦宜宁的下场。 「望殿下收回?成?命,妾本薄命,不值得?殿下这般对妾。」她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和秦阙拉开了距离。 秦阙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拂袖起身:「不值得??那便不用留着脏了孤的地方了。」 第36章 后悔 祝蘅枝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仍是抬起眸子,当中尽是惊惶,里面噙满了泪水,似乎是拼尽了全力?,才?抓住了秦阙的衣袖:「殿下,不要,不要这般对妾……」 秦阙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收回,睨了她一眼?,「头一回见面的时候,孤便和你?说过,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孤,孤素来不吃这套。」 话音刚落,秦阙身边侍奉的内侍便进了门,「殿下,娘娘,陛下听说了东宫昨夜大火,担心娘娘腹中子嗣,特意派了太医来为娘娘诊脉。」 秦阙与祝蘅枝俱是一怔。 高阳王被灭,秦阙在宗室中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便没了,他这些日子又注重积累名声,而祝蘅枝腹中的这个皇孙,更是帮助他稳固地位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若是燕帝遣来的太医查出些什么?,那后果不堪设想。 祝蘅枝同样担忧,太医查出自?己是真有孕,那便要连着陈听澜一起遭殃。 她手中生出细密的汗珠来。 但当秦阙看到掀开珠帘进来的太医后,眉目稍稍和缓了些。 来诊脉的恰巧是他留在宫中的人,秦阙朝他侧了侧身:「刘太医请。」 刘太医坐在榻前的小矮凳上,看着祝蘅枝略略苍白的脸色,道:「还?请娘娘伸出手来。」 祝蘅枝闭了闭眼?,将手腕递给?刘太医,脑中飞快地想着一会儿的应对措施。 但刘太医刚刚将手指从她的手腕上抬起,准备手她手上搭着的绢帕,便听到了秦阙的声音。 「刘太医,太子妃及皇嗣应是一切无虞吧?」 虽是问句,但他还?是有意无意地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他认为,刘太医不会听不懂他的暗示。 但刘太医却只是以为秦阙是过度担忧太子妃,便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来:「请殿下放心,娘娘及皇嗣一切安好,臣会如实回禀陛下。」 秦阙原先敛着的眉瞬间舒展开来。 祝蘅枝原以为他的神?色是在刘太医跟前做戏,等?太医走后,自?然?要大发雷霆,并质问自?己。 只是祝蘅枝张了张唇,想说些辩解之?语,但却被秦阙的声音打断了。 「陈听澜!」他朝门外扬声道。 祝蘅枝心底一沉。 陈听澜本?就在门外守着,听到声音立刻便进来了,他悄悄地将目光投向祝蘅枝,发现她红着眼?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疼意。 陈听澜只来得及从匆匆看祝蘅枝一眼?,而后立刻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眼?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秦阙拱了拱手:「殿下。」 秦阙没有再转头看祝蘅枝一眼?,只是以很淡的语气吩咐:「孤的寝殿经久不住人了,太子妃受不得寒,等?会儿便收拾收拾,带她去京郊孤的别院修养着吧,该怎么?安排,不用孤再多?讲了吧?」 祝蘅枝心头被疑云浓浓盖住,她不知道秦阙到底是什么?意思?,按说正常情况下,他不是应该朝自?己兴师问罪吗? 陈听澜弯着身子,「如若陛下问起,那便是太子妃娘娘的寝殿不慎失火,以至于娘娘受惊,动了胎气,需要前往京郊别院养胎?」 秦阙淡淡地应了声,便掀开自?己寝殿的珠帘先出去了。 陈听澜也?只来得及看祝蘅枝一眼?,便跟着秦阙先下去了。 秦阙说是「等?会儿」,意思?便是不想让祝蘅枝在东宫过夜。 时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和雷噼了一般,怔怔地看着陈听澜:良久才?启口:「陈詹事,能不能劳烦您再和殿下说说好话,我们娘娘身上才?经歷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就要她搬出东宫吗?」 祝蘅枝与陈听澜商量过,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还?是保密吧为宜,因而时春并不知情。 陈听澜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殿下的意思?,岂是我能置喙的,时春姑娘还?是早些收拾,现下入了秋,山上风大,到了晚上便不好走了。」 她嫁给?秦阙也?不到一年,她的寝殿又在大火中几乎烧毁,也?没什么?能带的东西。 陈听澜走后,祝蘅枝朝着时春伸出了手,道:「扶我起来。」 时春皱着眉,声音里隐隐带着些哭腔:「娘娘,您要不再去求求殿下,他先前对您那般好,兴许只是一时气急呢。」 话是这么?说着,但还?是扶着她起身,给?她穿好衣裳,又问:「娘娘是想去哪里?」 祝蘅枝没有回答她,只是朝自?己烧得半毁的寝殿而去。 时春想拦她,但并没有拦住。 祝蘅枝抬起腿跨过断在地上的横木,轻车熟路地走到自?己的妆奁前,拉开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串东珠手钏,又调了两个质地上乘的翡翠镯子,套在手腕上。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走,最起码也?得收拾一些金银细软,否则即使能顺利到达楚国与南越的交界澧州,也?没有钱在当地立足。 时春则从她的衣柜子里面找出几件稍厚一些的衣裳,收拾成一个小包裹。 陈听澜似乎也?知道祝蘅枝在这边,立在门口,道:「娘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在东宫的侧门,是否现在就出发?」 「陈詹事稍等?。」 祝蘅枝说完看向时春,「走了,时春。」 陈听澜一边扶着祝蘅枝上马车,一边道:「只能委屈娘娘了,按照殿下的意思?,这件事还?是不要惊动宫中为好。」 祝蘅枝轻轻点头,「辛苦陈詹事跑这一趟。」 「娘娘严重了,分内之?事。」陈听澜说着将车帘放下,执起辔绳,缓缓驱动马车。 出城的时候,守卫见着是东宫的马车,又是太子詹事亲自?驾车,自?然?不敢多?问什么?,只以为车中的是太子殿下,由着他们出了城。 他们一行人到别院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京郊别院,是早些年秦阙短暂住过的地方,已?经许久不曾住人了,杂草已?经长满了院子。 时春搀扶着祝蘅枝下马车:「娘娘当心。」 等?到祝蘅枝站稳后,她蹙了蹙眉,道:「里面怕是灰尘大,娘娘还?是不要进去了,等?奴婢收拾一下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时春说罢,便留着祝蘅枝和陈听澜在原处。 陈听澜替她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裘衣,「你?这是何苦?」 祝蘅枝朝着陈听澜安抚地弯了弯唇角:「我要得就是让他彻底厌弃我,对我不管不顾,这样我到时候趁乱逃出去的可?能性才?会更大一些,」她中间顿了顿,又说:「只是我想不明白,今日刘太医来给?我诊过脉象,已?经与殿下说过我与腹中皇嗣皆无恙的事情,他为何一点也?不意外?」 陈听澜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甚是疑惑:「皎皎可?否告诉我当时的情况?」 祝蘅枝当时精神?高度紧张,刘太医与秦阙之?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楚,轻而易举地便复述给?陈听澜了。 陈听澜听完,不用多?做猜想,便知道了个中缘由:「殿下想是将刘太医说得实话当成了他的奉承之?语,误以为刘太医听懂了自?己的话外之?音。」 祝蘅枝轻轻点头,又道:「既然?我打算走了,那这个孩子我并不打算留了,哥哥可?否和那个郎中要到了药方?」 说到这里,陈听澜也?嘆了一声,而后抚了抚祝蘅枝瘦削的肩头:「不是哥哥不愿帮你?,只是,问过郎中后,郎中说你?这胎本?就不稳,之?前又流过一次,若是这次还?留了,便不仅仅是日后不能生育那么?简单,有性命之?危,我实在于心不忍。」 祝蘅枝知晓,陈听澜素来不会夸大其词,也?不会为了秦阙让她留下和秦阙的孩子,他这般说,便是真得不安全。 她抬眼?看了下头顶,温声道:「天?色不早了,哥哥早些回去吧,要不然?一会儿赶不上城禁了。」 陈听澜没有多?做留恋,只说:「我会时常来看你?,如若我不方便脱身,太子殿下那边有任何异动,我也?会想办法告诉你?的。」 祝蘅枝抬起手,轻轻挥了挥,「哥哥放心,皎皎会照顾好自?己。」 陈听澜回到东宫给?秦阙復命的时候,他还?坐在桌前,点着昏暗的灯,看着奏摺。 听了相关的事情后,没有表态,便让陈听澜下去了。 秦阙合上手中的公文,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寝殿里面。 床榻上的被褥并没有收拾,还?是祝蘅枝走之?前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只好按了按眉心,起身往里面走去,想和衣入眠。 被衾上尚且残留着祝蘅枝身上的暗香,是秦阙熟悉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来,祝蘅枝似乎格专一,喜欢的颜色永远是那么?几样,髮油也?从来只用一种味道的。 他不由得将被衾拥入怀中,低低嗅了嗅,却辨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总觉得,甚是特殊。 这股味道从他的鼻底一直蔓延到他的大脑中,让他的意识更为清醒了些。 仿佛他一闭眼?,便是祝蘅枝那张脸,她白日里还?扯着自?己的袖子,委声求他。 但他的反应却如初次见面一样。 他不自?主地坐了起来,披上衣裳,去了祝蘅枝原来的寝殿。 嫁给?他的这一年里,祝蘅枝叫过他殿下、太子殿下、秦阙,唯独没有如寻常女子一样,唤过他一声夫君。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他记得祝蘅枝是做了不少小孩子的衣裳帽子的,但他却只找到了一堆已?经不成形的「破布」。 他甚至失去了最后的念想。 秦阙逐渐觉得一种无力?感笼罩住了自?己,他缓缓地枯坐在地上。 颤着唇:「蘅枝。」 第37章 出逃 秦阙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祝蘅枝的时候,在?邺州城外?满天?的飞雪中,她的唇色乌青,问自己「是燕国的使臣吗?」 即使新婚之夜,她被自己报復性地折磨到了后半夜,次日还?是为了?他入宫,拜见吴昭仪和?燕帝。 想?起当时起了?瘟疫的时候,自己忙于正事,祝蘅枝来看?的那次,陈听?澜转交给他的香囊和被他遗弃的毛绒护膝。 祝蘅枝当时似乎也只是乖巧地应了?,没有同?他闹过。 当时他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与她做出的那些温存日子里,祝蘅枝也曾轻轻扯着自己的袖子,娇声软语…… 但无数个同?床共枕的夜晚里,祝蘅枝的眉头很少舒展,甚至偶尔梦魇。 是了?,梦魇。 那次她梦魇醒来的时候,眸眶中全是泪,哽咽着声音求他:「别,别杀我。」 「是你,是你要杀了?我,给了?我一把匕首。」 「我求求你,你可以?休了?我,我会立刻就走,你能不能不要杀我?」 秦阙伸出自己双手,冰冷的月光透过破了?的窗子碎碎地落在?他的手上,他仿佛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全是鲜血。 心脏骤得一疼,耳中也传来了?嗡鸣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烧得破烂的寝殿里坐了?多久,直到陈听?澜来寻他,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秦阙浑浑噩噩地穿好了?朝服,去上了?朝。 下朝的路上,他偏头看?向?陈听?澜,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听?澜不用多猜,便能知晓了?他的心思:「臣早上已经命人去了?京郊别院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即使没有秦阙的吩咐,他也不会让祝蘅枝在?别院受半分委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秦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喑哑着声音应了?一声。 燕帝的身子愈发不好了?,已经废了?常朝,起初是将三日一朝改成了?十日一朝,后来改成了?半月一朝,最后只?能下了?诏书让太子秦阙监国。 秦阙则借着这个机会大力清除异己,一些原本举棋不定的老臣看?着这个情况,也都纷纷倒戈向?秦阙,他的地位在?朝中逐渐稳固起来。 祝蘅枝去了?京郊别院的事情,京中无人知晓,巴结他的朝臣不知如?何讨好他,便总是明里暗里地给东宫送一些珍贵的香料、螺子黛,珊瑚,拜帖更是不必说。 而陈听?澜也总是将这些礼单、拜帖原封不动地放在?他地桌子上。 他时时梦到祝蘅枝。 有许多次,他骑着马到了?京郊别院的山下,看?着掩映在?树丛中的别院。 但每次都是在?山下徘徊许久,又驱马回了?东宫。 永宜十五年的除夕悄然而至。 燕帝早已卧床不起,鲜少有清醒的时候,秦阙不喜欢宴饮的场合,于是除夕宫宴便废弃了?,只?是照例给一些较为重要的阁臣府上赐了?菜。 东宫里照例点了?灯,做了?一桌子菜,但秦阙只?是沉着脸,动了?两口,又叫人撤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喊了?声:「伯玉!」 但并无人回应。 秦阙想?起来,他今日给陈听?澜放了?假。 自从他开始监国开始,在?他地授意下,陈听?澜搬回了?从前的陈府,便于为他笼络朝中势力。 陈听?澜突然打了?个喷嚏。 祝蘅枝将一盘饺子放在?桌子上,看?着立在?廊下的陈听?澜:「哥哥快些回来吧,可是染了?风寒?」 「无妨,」陈听?澜将带来的烟花放在?院子里,「皎皎要来看?烟花吗?」 祝蘅枝弯了?弯唇,脆生生地应了?声:「好。」 京郊别院里一直闹到了?半夜,烟花的碎纸屑满地都是。 祝蘅枝夹了?一颗饺子放到陈听?澜的口中,笑问:「好吃吗?」 陈听?澜将那块饺子吞咽了?下去,才?道:「当然,皎皎的手艺果然好,可惜我不能天?天?来这京郊别院。」 陈听?澜说着眸间染上了?一层失落。 他与祝蘅枝心里都清楚,她留在?上京的时间是过一日少一日了?。 秦阙如?今在?朝中几乎是一手遮天?的地步,又是正儿八经的储君,燕帝一旦驾崩,他便是新君。 而秦阙登基之日,便是祝蘅枝离京之时。 「没关系,无论?哥哥什?么时候想?来,只?管派人传个话,我亲自下厨。」祝蘅枝出言劝慰。 而东宫却是一片冷寂。 过了?年后,陈听?澜却再也没有来过京郊别院。 永宜十五年的正月十五,宫中传来消息,燕帝垂危,召秦阙入宫。 他到的时候,没见到燕帝最后一面,最后守在?身边的是宋淑妃。 宋淑妃还?想?垂死挣扎,拿着燕帝传位于二皇子的「遗」诏于秦阙谈条件。 「我自知你弟弟若是即位,便是主少国疑,难免被楚国盯上钻了?空子,我只?愿你能将弟弟封个藩王,让我陪他去就藩便可,这个皇帝,还?是你来当,如?何?」 宋淑妃知道她当年那般算计秦阙,倘若秦阙真得即位,自己不会有好日子过,倒不如?以?退为进,留得青山在?。 但她远远低估了?秦阙的手段。 秦阙平静地听?她说完,扬起手中的剑,冷笑了?声,将宋淑妃的腹部贯穿。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孤谈条件?」 而后利落地收了?剑,任由着宋淑妃不可置信倒在?一边。 对外?则称燕帝的过世让淑妃宋氏悲恸不已,自愿殉情于燕帝。 宋淑妃的兄长,这些日子被秦阙打压地喘不过气来,此时也无能为力。 陈听?澜趁着秦阙还?在?宫中的时候,连忙赶往京郊别院。 「皎皎!皎皎!」 祝蘅枝看?着陈听?澜一脸焦急,忙问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听?澜匆匆赶来,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利落地翻身下马,抚着胸口和?祝蘅枝说:「快快收拾金银细软,太子这会儿顾不上这边,城门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马车一会儿便到,这是我前些日子便准备好的通关文牒,你拿着榻一路南下,不要走邺州那条路,顺着洛阳走,到寿春出秦国,这条路一直查得松,不会有事。」 祝蘅枝将通关文牒接过,朝着陈听?澜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时春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祝蘅枝的打算。 只?能怔怔地问她:「娘娘,这是什?么情况?」 祝蘅枝看?了?眼时春,将她和?陈听?澜的打算一併告知时春。 时春没有多问,只?是奉命去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 不过多长时间,时春便拿了?个小包袱出来了?。 恰在?此时,别院外?面传来马的嘶鸣声。 祝蘅枝和?陈听?澜相视一眼。 「事不宜迟,快走。」 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擦黑。 祝蘅枝掀起车帘,看?着陈听?澜:「哥哥快些回去吧,一会儿若是赶不上城禁,便不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陈听?澜嘆了?声,「没想?到才?与皎皎重逢这么些时日,便要分道扬镳了?。」 「蓬门始终为君开。」 祝蘅枝偏头一笑。 陈听?澜抹了?一把脸,尽量使自己的情绪平稳,但声音中还?是难掩哽咽:「车中有个布袋子,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些银票,还?有,我给小外?甥准备的银锁,记得教他叫『舅舅』。」 如?果幸运,他或许会有告老还?乡的那日,再回澧水岸,如?若不幸,这便是他与皎皎的永别。 但这些,陈听?澜尽数藏在?了?心中,面上尽可能的轻松。 祝蘅枝鼻尖一酸,也勉力地笑了?笑,「后会有期。」 陈听?澜回东宫的时候,秦阙尚在?宫中,而此时,宫禁已开,陈听?澜知晓,秦阙今夜大抵是不会回东宫了?,隐隐松了?一口气。 但他不知晓的是,秦阙犯了?头疾,召了?刘太医来。 刘太医诊完脉象后,说是并无大碍,只?是心绪不宁,最近过于操劳了?,休息一阵子便是了?。 临走的时候,看?着秦阙,问了?句:「今年冬天?颇是寒冷,娘娘月份大了?,还?望殿下嘱咐娘娘多多珍重。」 秦阙脑中「嗡」的一声,倏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寒冷:「你说什?么?」 刘太医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眼前的这位新君,慌忙的跪了?下来。 其?实刘太医的日子没有算错,祝蘅枝有孕,是八月初诊出来的,到现在?,已经七个月了?。 而上京人人知晓,太子与太子妃恩爱和?谐,但秦阙的反应,却让刘太医捉摸不透。 刘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娘娘的身子要多多注意才?是,免得发生意外?。」 秦阙沉默了?许久,才?讷讷问:「她,没流产?」 刘太医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娘娘先前那次只?是胎象不稳,应该是受了?惊吓所致,但并无流产的迹象,难道是,后来出了?什?么意外??」 秦阙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他意识到了?当时自己是误会了?。 秦阙摆了?摆手,让刘太医退下了?。 也就是说,祝蘅枝并未流产? 他又想?起那日祝蘅枝拉着他的袖子求他的时候,他一把将人甩了?开来。 随后拂衣起身,叫宫人牵了?马,深夜出城。 他要去京郊别院找祝蘅枝。 但当他到了?山路上。一低头,便发现了?马车的车辙。 很新,根据他常年行军的经验,这个车辙是今日留下来的不假。 秦阙抬眼看?了?眼山顶,意识到了?什?么。 祝蘅枝如?今经不起颠簸,马车的速度很慢,到了?夜中,也只?敢缓慢前行。 而秦阙很快顺着车辙便追赶了?上来。 时春掀开车帘,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人影,一脸惊恐地看?着祝蘅枝:「娘娘,好像是,太子殿下。」 祝蘅枝颤着声音吩咐车夫:「再快些,能走多快走多快。」 但根本无济于事。 秦阙还?是追了?上来,拦在?了?她们的马车前面。 车夫只?能停车。 秦阙驱着马到了?车子一边,从外?面掀开了?帘子,看?着车里坐着的正是小腹隆起的祝蘅枝。 他眸中的情绪让人分辨不来:「要带着我的孩子去哪?」 第38章 三载(三合一) 秦阙的目光静静地落在祝蘅枝的小腹上。 她既然没有流产,一切无虞,为何不肯让人来传话让自己接她回东宫? 又为何趁着他登基的时候,宁愿孤身离开,也?不愿再见自己一面? 寒冬正月,她怀着?身孕,这是要去哪? 这?些?困惑争先?恐后地挤进?了秦阙的脑中,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只能压着?眉,又看着?祝蘅枝。 这?样的场景分外熟悉。 「殿下,哦不对,妾现在应当称您一声陛下了,」祝蘅枝迎上他?的目光,「您天皇贵胄、九五之尊,又日理万机,还是不要将心思放在妾身上。」 她说话?的时候,口中唿出的热气,与冷空气交织,在她唇边缭绕出道道白气,更衬托得她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秦阙心绪复杂:「跟我回去。」 祝蘅枝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回问他?:「回哪里?陛下不是不让妾脏了您的地方么?」 秦阙被她堵得一时语塞,只好?换了个话?题:「你可知明天是什么日子?」 祝蘅枝歪了歪头。 正月十六。 她怎会不知? 但还是说:「陛下的登基之日。」 秦阙握着?缰绳的手一顿,死死地看着?祝蘅枝,仿佛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后槽牙中挤出来的,「是你我成婚一年的日子,也?是你我帝后大喜之日。」 祝蘅枝抿了抿唇,似乎是认真地想了想,道:「是有这?么回事,只是,这?件事,于陛下而言,很重要吗?」 秦阙不假思索:「很重要,」但看着?祝蘅枝仍然是那副淡淡地神色,终于还是软下了语气,朝车窗里伸出了手,「别闹了,蘅枝,与我回宫,我们,像先?帝说得那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祝蘅枝没有回答他?,攥紧了从一开始便紧紧握在手中的东西,扶着?车壁,探出半个身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车夫见状,连忙在底下放了脚凳。 秦阙以为她想通了,立刻翻身下马,语气有些?匆忙:「蘅枝先?回车上,外面冷。」 祝蘅枝搭着?车夫的手下了马车,立在秦阙面前。 这?日的天气,远比她初到?邺州的那日冷,也?比去年她嫁给秦阙的那天冷,但她只是任凭着?狂风将她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秦阙,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还如上次那样对我温声软语两?句,我便会乖乖的和?你回去,为你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再被你关?起?来,又或者是直接杀掉?」 这?些?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他?自然无可辩驳,只能动了动唇,说:「蘅枝,对不起?,从前,是我的错……」 「哈哈哈,」祝蘅枝仰头笑了几声,又道:「如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陛下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吧?」 空中又飘起?了细细碎碎的雪,一些?星子落到?了祝蘅枝额前的碎发上。 秦阙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为她拈去,下一秒,却被一道冰冷的光刺了眼睛。 祝蘅枝从袖中探出一把?泛着?森冷光芒的匕首,横亘在她与秦阙之间。 秦阙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应当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只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无措迅速将自己包了起?来。 他?想起?今日的祝蘅枝决绝、不留情面、冷淡…… 「蘅枝,我,我不逼你,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话?是这?么说着?,人却没有退后半步,企图伺机从祝蘅枝手中夺过那把?匕首。 在祝蘅枝扬起?匕首的那一瞬,他?毫不犹豫地出手,抓住了刀刃。 但祝蘅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迅速将刀刃抽出,在锋利的刃尖上带出一串细密的血珠。 秦阙见状,立刻将人拥入怀中。 但祝蘅枝等的,这?是这?一下。 她动作很快,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直直地将匕首刺入秦阙的后背。 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在唿唿响着?的冷风中竟然显得分外清晰。 秦阙纵使常年行军,却也?不是钢铁之躯,不由得轻轻闷哼了声。 但他?仍然没有松开祝蘅枝。 祝蘅枝冷笑了声,也?没有将匕首拔出来,只是握着?把?手,搅动着?里面的血肉,热气落在秦阙的颈侧:「我不会杀你。」 并不是因为他?是燕国的新君,只是因为陈听澜目前还是他?的亲信,还在他?手底下做事,一旦秦阙有个意外,那么陈听澜失去了庇佑,在燕国便是举步维艰。 说完这?句,她松开了匕首,双手用?力在秦阙的肩上一推,秦阙便侧倒在了地上。 时春坐在车中,看着?这?一切,捂着?嘴惊唿。 她竟不知,自家娘娘何时变得这?般心狠手辣? 秦阙仰头看着?祝蘅枝,同样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祝蘅枝扶着?腰身,缓缓地蹲下,看着?秦阙,以极尽柔和?的语气说:「从前种种温柔小意,不过是我装的,夫唱妇随嘛,陛下,不会当真了吧?」 秦阙只觉得喉咙间如同被冰渣子堵住了一般,身上的伤口固然疼,但祝蘅枝方才这?句,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秦阙费力的伸出手,想要攥住她的衣袖,却没能抓住。 车夫认得这?是太子,也?知道车里的女?人是太子詹事送来的,搞不清原委,只好?噤声,立在一边。 祝蘅枝没有再回头看秦阙一眼,拎起?裙角,上了马车,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陈听澜怕她怀着?身孕,一路上舟车劳顿,便在她腰后垫了两?个柔软的靠枕。 祝蘅枝此刻倚靠在上面,缓缓闭上眼睛。 时春看着?她一脸淡定,心下多的是害怕和?恐惧,她扯了扯祝蘅枝的袖子:「娘娘,殿下他?……」 「放心,死不了,我手底下有分寸,」祝蘅枝没有睁眼,语气懒散,「还有,以后就别再叫我『娘娘』了,我现在,只是祝蘅枝,祝娘子。」 时春垂首:「是。」 祝蘅枝想了想,又开口吩咐:「等到?下一处歇脚的县镇,另换一辆马车吧。」 时春不解:「为何要,另换一辆?」 祝蘅枝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坐了起?来:「我没有杀秦阙,等他?回了宫,便会在大燕境内大肆追查我的下落,但我们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大燕境,这?辆马车已经入了他?的眼,容易暴露身份,等买到?了新的马车,你与那个车夫将这?辆马车顺着?山路推下去,伪造成车毁人亡的场面,我们也?要尽快出大燕境。」 时春一一应下,又将祝蘅枝身后垫着?的靠枕调整了个位置,「娘子,您睡会儿吧,等到?地方了,奴婢叫您。」 祝蘅枝走后,秦阙挣扎着?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积雪里,自己出来时匆匆挑的马,此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能感觉到?,祝蘅枝方才的那一刀不是冲着?他?的命来的,但着?实伤到?了后背上的筋骨。 而这?块,他?是有旧伤在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他?原先?躺过的地方的积雪,被洇染成了红色,成片成团的样子。 秦阙又抬眼望去,隔着?漫天的飞雪,他?已经看不见那辆马车的去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细细碎碎的马蹄声。 他?循声看去。 那团人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是陈听澜。 秦阙松了一口气。 陈听澜看见了地上大片的血迹,登时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秦阙抬了抬手,「先?回宫,不能误了明天的正事。」 陈听澜眸光稍稍偏转,便看到?了秦阙背上的那把?匕首。 他?认得。 那是他?当时走的时候给祝蘅枝用?来以防外一的,他?现在万分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在匕首上淬毒。 陈听澜大致猜出了些?什么。 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拽着?自己的马的缰绳,转眼看向秦阙:「陛下,可还能顺利上马?」 秦阙接过缰绳,皱了皱眉,忍着?疼,踏上了马镫,「朕伤的是背,不是腿。」 陈听澜看着?秦阙坐稳后,没有借力于马镫,按着?马背便跃了上去,坐在秦阙后面。 陈听澜一路策马回了城中,本想往内宫的方向去,却被秦阙出言拦住了:「去你府上,不要惊动宫中,今晚遇刺的事情,压下来,不要传出去。」 陈府的老管家原本是陈将军帐下的军医,后来陈将军故去,他?便留在了陈府做管家。 他?自然也?认得秦阙,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等处理完伤口后,陈听澜便将老管家出去了。 秦阙这?才腾出空来问陈听澜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陈听澜朝着?他?拱了拱手:「臣在东宫久久没能等到?陛下,后来城门的守将来找臣说是您匆匆出了城门,他?不敢拦着?,臣立刻骑马出城,还好?今日雪不算大,臣一路顺着?马蹄印,找到?了您。」 这?话?的确可信。 毕竟今日是正月十五,又是深夜,家家紧闭屋门,鲜少有人出门,按着?马蹄印找,再合理不过了。 秦阙淡淡地应了声,穿好?了外衣。 陈听澜看着?放在一边的那把?匕首,「敢问陛下可知是何人伤了您?这?件事是否需要臣带人暗查?」 秦阙想起?了祝蘅枝的背影,「你暗中带人去找蘅枝的下落,不要惊动各地官府。」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听澜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藉此印证了秦阙的确是祝蘅枝所伤。 同时也?开始庆幸,祝蘅枝走的是洛阳寿春一线,而不是邺州一线,这?样自己还能为她拖延些?时间。 即使最后没能找到?人,他?最多被秦阙怪罪做事不利,但皎皎却安全离开了。 秦阙吩咐完这?一切后便带着?陈听澜回宫了,以准备次日的登基大典。 所有人都以为新君与原太子妃鹣鲽情深,必定是登基大典与册后大典一同进?行,但第二日并没有见到?那位太子妃。 有礼部的官员开口问此事。 秦阙却显得毫无兴致,「皇后月份大了,不便操劳腾挪,先?搁置一段时间吧。」 他?这?么一说,礼部的官员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他?已经承认了祝蘅枝是他?的皇后。 从前他?是太子,难免要顾及到?燕帝,加上与祝蘅枝的婚事,是先?帝钦定,自然没有人敢往东宫塞女?人。 但如今他?是大燕天子,而堂堂天子,又怎能只有一个皇后? 于是有人大着?胆子,希望他?能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秦阙想都未曾想,便拒绝了。 隔日,原本提出此事的官员便被吏部下了京官外调的公?文?,明升暗降。 所有人都不敢再在秦阙跟前提纳妃妾一事。 陈听澜已经带着?人找了祝蘅枝许久,都杳无音讯。 秦阙作为一国之君,腰上除了象徵身份的玉佩,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香囊——是当时被他?扔到?雪地里的那个。 他?是在东宫祝蘅枝的妆奁里找到?的,于是便妥帖地收在身上,就仿佛,祝蘅枝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所有人都说陛下与皇后娘娘情深意切,甚至歇息也?是回东宫,但却无人见过那位许久未曾露面的祝皇后。 而一切也?都在按照祝蘅枝预设好?的方向发展。 陈听澜带着?人在离上京不远的一处山沟里,找到?了翻倒的马车。 他?不会错认,那正是当日他?送祝蘅枝出逃时买来的那辆马车。 陈听澜心中泛起?浓重的不安,立刻勒马,顺着?坡路一直到?了沟底。 他?看得出来,距离那辆马车翻倒在此处已经有些?时日了,但祝蘅枝却一直没有传信过来。 手底下的人将车子翻了个面,站在一边。 陈听澜几乎是强装镇定,探开了车子上的帘子。 车中没有看见金银细软、还有自己准备的那几个靠枕也?没有了踪影。 如若是意外,那金银细软与靠枕应当都在车厢里,这?周遭也?没有人居住,不存在被人拿走的情况,如若是路遇抢劫,那为何连着?那几个靠枕也?不放过? 陈听澜眉头微蹙,想找到?一些?线索,却在车厢底部,找到?一张纸条,他?立刻打开,匆匆扫了一眼,便知道了这?一切都是祝蘅枝的有意安排,于是放心了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随后将纸条捏在手中,从车厢里探出身来,扫了一眼身边的人,沉着?声音:「再找找可还有别的证据?」 还好?他?今日带出来的是自己的人。 秦阙登基已有月余,同样,距离祝蘅枝「失踪」也?已月余。 陈听澜斟酌了下措辞,将找到?翻倒的马车的事情同秦阙讲了。 「人呢?」秦阙面色森冷,手中紧紧攥着?奏摺。 陈听澜未曾抬头,站在阶下,和?秦阙禀报:「臣带着?人翻了周遭的山谷,没有找到?完整的尸骸。」 秦阙心中骤然一缩,他?将奏摺扣在桌面上,「什么叫没有找到?完整的尸骸?」 陈听澜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一出,秦阙必然要动怒,但他?必须硬着?头皮说:「只找了一些?碎骨头,上面有野兽撕咬的齿痕,但的确是人的骨骼无疑,还有马的骨头,娘娘她,恐怕……」 按照道滑路险来解释,确实说得通。 马车翻下了山崖,车上一行人全部遇难,但荒无人烟的地方,没人来救,这?个时节的山中,野兽出没,遇到?「食物」,车上的人活不了命,再正常不过。 果不其然。 下一刻秦阙便将手中的奏摺扔了出去,站起?身来,想诘问陈听澜,却发现没有什么好?责备的。 最终只是长长地嘆了一声:「行了,下去吧,这?里不用?你留着?了。」 「是。」陈听澜起?身退了出去。 身边伺候的宫人见状,也?都很识趣地退了下去,空留秦阙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勤政殿中。 秦阙甚是颓唐地坐在台阶上,又摘下自己腰间挂着?的那枚香囊,细细地在手中轻抚。 他?许久不曾梦到?祝蘅枝了。 自从那日与祝蘅枝在城郊分道扬镳后,她就再也?没能入自己的梦。 秦阙一度以为是祝蘅枝太恨他?了,才连自己的梦都不愿意入。 仿佛又回到?了东宫。 帐幔轻轻的垂着?,坐在纱帐里的娘子芙蓉如面柳如眉,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前人那句「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秦阙隔着?纱帐,颤着?声音唤出一声:「蘅枝,是你吗?蘅枝?」 里面的娘子并没有回答。 秦阙尽可能地放轻动作,掀开了帐幔,果然是祝蘅枝。 可当他?朝祝蘅枝伸出手的时候却突然开始往后缩,整个人抱成一团,看着?他?的眼神,无比惊恐。 秦阙放缓了语气,「是我,蘅枝,你不认得我了?」 祝蘅枝喃喃了声:「秦阙?你是?秦阙?」 秦阙明显地雀跃起?来,「对,是我。」 但祝蘅枝确认了答案后,情绪却彻底变得歇斯底里。 「是你!是你杀了我!」 秦阙愣住了。 「是你非要追我出城,逼得我不得不走快些?,再快些?,于是,马车便翻了!」祝蘅枝抱着?头,痛苦起?来,声音悽厉:「我腹中的孩子化成了一滩血水,鲜血怎么也?流不尽,我的尸骸被鸟禽和?野兽啮食殆尽,死无葬身之地,而这?些?,都是因为你,秦阙!」 秦阙突然抬起?头来。 眼前还是勤政殿。 初春的风顺着?开着?的侧窗吹了进?来,烛台上的火焰不断跳动,晃着?他?的眼睛。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阵子悽厉的声音还在他?耳边迴响:「是你,秦阙,你就是杀人兇手,是你杀我了!」 他?慢慢地调整着?唿吸。 秦阙将手探上自己的额头,上面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来。 他?喑哑着?声音:「蘅枝。」 本想叫自己的贴身内侍,但最后还是作罢,又回到?殿上,开始批摺子。 秦阙登基三月,原本应当出生的嫡长子却并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东宫里也?是一片死寂,后宫中也?无人见过那位祝皇后,就好?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底下的人纷纷以东宫那位代称祝蘅枝,说她是失了圣心被冷落了,也?有人猜她已经死了,但没有人敢把?这?些?事拿到?明面上谈。 陈听澜知晓,秦阙从那日起?,就有了严重的失眠。 朝中政事皆亲歷亲为,甚至司礼监与内阁也?形同虚设。 他?接受不了祝蘅枝「死亡」的事实。 陈听澜按照他?的吩咐将祝蘅枝在东宫的旧物整理了出来,秦阙本想打开箱子看一眼,但手还是悬在了半空中,终究是没有打开那个锁扣。 「给她立个衣冠冢吧,也?不必告诉朕,立在哪里了。」 他?选择自欺欺人。 而于此同时,澧州的一处小宅邸。 小巧精緻的院子中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娘子,是个小姑娘。」时春看着?稳婆怀中的婴儿,朝着?祝蘅枝笑道。 祝蘅枝弯了弯唇,「抱过来,我看看。」 稳婆将婴儿抱到?祝蘅枝榻前,攀附着?说:「看着?小鼻子小眼的,长得后一定同娘子一般貌美!」 祝蘅枝抿了抿唇,让时春给了赏钱,把?孩子抱下去餵奶。 时春扶着?她起?身,再身后垫了靠枕后,将晾好?的温水递到?她的唇边。 而后,才道:「娘子想好?给她起?什么名字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祝蘅枝抬眼看向窗外,春和?景明。 「《离骚》里讲,『以筠视寿,万岁不辞』,便取个『筠』字,希望她平平安安,一世长宁,可以好?好?为自己而活。」她喃喃道。 她想将自己从前没有的、缺憾的,都补在筠儿身上。 她不必与自己一样,为了活着?,委身别人,忍辱负重。 没有秦阙的日子,仿佛过得极快,春秋代序。 祝蘅枝坐在案前,一边翻着?帐本,一边拨着?算盘。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出现在她的案前,奶声奶气地和?她说:「阿娘,他?们,他?们都说,乌叔叔是我的爹爹,可是你却让我叫他?叔叔。」 祝筠的声音里尽是疑惑。 祝蘅枝停下了拨算盘的手,轻轻抚着?祝筠的背:「筠儿叫的对,是乌叔叔。」 祝筠抱着?她的手臂,摇着?撒娇:「那阿娘,爹爹呢?筠儿的爹爹是谁?又去哪里了?」 祝蘅枝眸光凝滞,脑中突然一空。 她并不想承认这?个孩子是秦阙的。 当年她带着?陈听澜给她的金银细软和?她从东宫里拿出来的珠宝在澧州买了处别院,将筠儿生下后,便开始想办法在澧州谋取生意。 最开始是做一些?小的绣品,但她技艺精湛,很快便在澧州扬了名,后来也?不再做刺绣的生意了,毕竟周期太长,又废眼睛。 她从前在金陵宫中,后来去了北边的燕国,燕国的丝织技艺与金陵是完全不同的,她将两?家记忆取长补短,钻研出了新的技艺,后来在澧州大肆推广,一时名动楚国。 又成立了自己的商行铺子,如今也?不管丝织的事情了,只管统筹帐目,过的倒也?舒心。 不过她不愿将名字透露出去,所有人都叫她祝娘子,知道她名字不过时春,以及祝筠口中的「乌叔叔」,乌远苍。 澧州地处楚国和?南越的交界地带,楚帝自从将列祖列宗的牌位请到?了金陵以后,便不再管这?边了,澧州远处的山上,便是南越的地盘。 南越多得是「蛮族」,以苗疆居多。 而乌远苍,便是南越最为年轻的王。 虽然年轻,但不像中原那边会有主少国疑的风险,南越上下对这?位年轻的南越王,敬信非常。 乌远苍在南越,更是说一不二。 至于她认识乌远苍,是在初来澧州的时候。 当时她还做着?刺绣生意,小有名气的时候,因为时间精力有限,都是一月才开张一次。 澧州外边的山上是南越的人,不知从哪里听闻「雾绡阁」的娘子不但刺绣手艺极好?,就连容貌也?是一绝。 于是招摇着?带着?人下了山,进?了澧州城,想要将她抢回去送给他?们的王——乌远苍。 她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乌远苍。 她被五花大绑着?送到?乌远苍的房中,嘴也?被布团紧紧塞着?。 但乌远苍好?像认识她。 「是你?」 祝蘅枝怔愣在了原地,挣扎的动作也?停了。 乌远苍立即给她松了绑,取出她口中的布团,「是我呀,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你忘了?」 祝蘅枝更加云里雾里,当时她便不记得陈听澜,是陈听澜百般提醒下她才确认陈听澜是她失散多年的兄长。 但这?个乌远苍是什么来头? 乌远苍歪着?头勾唇一笑,眉目间尽是恣意不羁,音调中带着?几分慵懒,而后坐在她身侧,「小娘子,我们南越苗疆,向来识骨识人,我是南越的王,也?是苗疆的大祭司,我不会认错你的骨相。」 少年的确长得俊俦无双,但与秦阙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笑起?来的时候,眸中仿佛盛满了远星,皎皎如月明,只一眼,便足以叫人心旌摇曳。 但她还是警惕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小时候便听闻,南越苗疆,最擅蛊惑人心。 乌远苍也?没再靠近,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转动着?手指上带着?的银戒。 祝蘅枝听见很轻的一声笑,似乎是气音:「我真得见过你,你当时叫——皎皎。」 乌远苍有意拖长了调子,但尾音却落得很平,无比的确信。 祝蘅枝手一颤,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 「我没说错吧?」 乌远苍笑起?来更为勾心摄魄。 「我,我们曾在哪里见过?我记不太清了。」祝蘅枝被他?看得突然耳廓一热,别过眼去。 「你当年还是个小糰子,虽然我当时也?不过六七岁,你与你阿娘在山洞里藏身,差点被野兽吃掉,我与我阿爹路过,分给了你粮食,可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听见你阿娘叫你『皎皎』,于是便记住了。」乌远苍很认真地回答她。 祝蘅枝的直觉告诉她,乌远苍字字属实,并没有撒谎。 祝蘅枝蹙着?眉,继续问:「缘悭一面,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乌远苍毫不掩饰地看着?她,灿若骄阳:「因为你好?看啊。」 「你!」祝蘅枝匆忙别过头去,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 乌远苍踱到?她面前,蹲下身来,仰头看着?她,眼神清澈:「别捏袖子了,再捏,就皱得不成样子了。」 祝蘅枝索性也?大起?胆子来,「那你这?是要做什么?真打算将我关?在这?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有何不可?」乌远苍笑意不改。 祝蘅枝清了清嗓子,「我,我现在是孀居,我还有个不满一岁的女?儿,怎么样?还要娶我吗?」 乌远苍目光灼灼:「我不在乎,大不了大的小的都是我的,反正你那个丈夫已经死了,我堂堂南越之主,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 祝蘅枝气急,索性不再看他?。 乌远苍见她这?副模样,缓缓起?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好?了,开玩笑的,我乌远苍可不喜欢勉强,我喜欢的娘子,一定是要光明正大追到?手的,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吧。」 祝蘅枝没吭声。 「你好?好?休息,现在天色不早了,我明天早上亲自送你下山,回澧州,今日非礼你的那群人,我也?会处置,既然你我有缘,那以后在这?片地方上,你就是我罩着?的人。」乌远苍语调轻快。 祝蘅枝只能说出一句:「多谢」来。 但她知晓,自己面上此时泛起?了夭夭桃花。 「哦对,你还未曾告诉我,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便叫你皎皎了?」 乌远苍本都打算走了,却在出门的时候,回头看她。 而正是这?一下回头,使得两?人视线交错。 祝蘅枝垂首避开:「祝蘅枝。」 「祝,蘅,枝,我记住了。」乌远苍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也?就是那天,她与乌远苍重逢,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是南越如今的王,苗疆现在的大祭司。 后来,她的雾绡阁能一步步开起?来,其实也?少不了乌远苍从中帮忙,才扩展到?今天这?一步。 她看得出乌远苍对她情谊,但始终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乌远苍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一直恪守礼节。 当然,他?也?知道了祝蘅枝那个「亡夫」,是北面燕国的皇帝,秦阙。 所有的种种,祝蘅枝也?没有对他?刻意隐瞒过。 这?些?年,陈听澜也?时常传信过来,表示他?在燕国一切安好?,如今是秦阙的左膀右臂,官拜吏部尚书?。 她这?般想着?,便听到?了乌远苍的声音。 「筠儿,今天玩得开心吗?」 祝筠看到?乌远苍过来,便扑到?他?怀中,甜甜地叫了声:「乌叔叔!」 乌远苍一手将祝筠抱起?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才停下来。 而后走到?祝蘅枝面前:「这?个月的入帐如何?」 祝蘅枝提笔在帐本上写下一个数字,然后将笔搁在了笔架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乌远苍抱着?祝筠,弯着?眼睛一笑:「心情好?,请你和?筠儿吃饭!」 祝蘅枝敛衣起?身,勾唇,回之一笑:「好?啊,那便走吧。」 于此同时的澧州城门处。 一个玄衣男子骑着?马进?了城门。 正是秦阙。 祝蘅枝这?两?年生意做得大,商行遍及楚国,是楚国炙手可热的富商。 她早些?年卖出去的刺绣品,也?随之水涨船高。 秦阙此次暗中来澧州,正是因为除夕宫宴上,有臣子向他?进?贡了一副刺绣,是楚国祝娘子早年亲手所绣,如今千金难求,几乎是有价无市。 但秦阙看着?那副刺绣,便想起?了祝蘅枝。 刺绣的主人,姓祝。 秦阙不动声色地收了刺绣,将腰间挂着?的香囊和?那副刺绣交到?尚宫局,让绣娘们仔细比对针法。 果然,是同一人所出。 不消怎么费事,便查到?了那位祝娘子如今在澧州。 他?安顿好?朝中事宜,留陈听澜在朝中,自己悄无声息地来了澧州。 本想随便找个酒楼先?歇息,却在门口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祝蘅枝又是谁? 只是她身边,有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男子怀中抱着?个小丫头,三人举止,甚是亲密。 秦阙捏紧了拳头。 第39章 重逢 如若换做以前,秦阙一定会上前去挡在祝蘅枝面前,而后?毫无顾忌地攥住她的手腕,质问她身边的男人是谁,为何离开这么?久竟杳无音信,当年「坠崖」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祝蘅枝对身边的男人温温一笑,又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酒楼的楼梯,似乎还侧耳和他说了些什?么?。 秦阙听不清。 但他分辨得出祝蘅枝的心情极好。 一阵嫉妒的火片刻便将他内心中的荒原燎烧殆尽,疯狂跳跃的火舌子几乎要焚尽他的理智,他这三年的自欺欺人仿佛就像一座危楼,被人触及地基后?,瞬间轰然倒塌。 楼塌了。 火也熄灭了。 只剩下了满地的残骸。 一如当年祝蘅枝走后?的东宫。 即便他禁慾克制,但还是会在每年的腊月十五和正月十六喝得酩酊大?醉,而后?凭藉着本能走到东宫,坐在祝蘅枝原先住过的寝殿的阶前,枯坐一宿。 腊月十五,是他头一次在邺州外?遇见?祝蘅枝的日子;正月十六,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有时候,甚至在怪罪,为什?么?这两个日子隔得这般近,以至于他想找个藉口想起祝蘅枝,一年中都有十一个月是不能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他不让陈听澜告诉自?己为祝蘅枝立的「衣冠冢」在哪里,自?己却亲手为了她刻了一块木质的牌位,供放在自?己寝殿的书架后?的暗盒里。 他甚至开始信奉一些以前嗤之以鼻的事情。 他暗中让人找了巫医。 因为听说巫医做法?后?可以让一直想见?的人入梦。 他找巫医的时候,他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再于梦中见?过祝蘅枝了。 从前在东宫,祝蘅枝还活着的时候,秦阙不论什?么?时候想见?她,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后?来,却只能以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乞望能在梦中再见?她一面。 有臣子上札子隐晦地劝谏他不要为情乱智,他竟也没有生气,只是将那封奏摺淹掉了。 那天不是腊月十五,也不是正月十六,他也打破了给自?己定下的「规则」,不顾第二天还有大?朝,再次借酒浇愁。 说是醉饮,但那次他的意识无比得清醒。 「蘅枝,你看,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我对你余情未了,可你,为何?就是不肯入我的梦?」 「你若是恨我,便来我的梦中杀我……」 零零星星地记忆冲击着他的思绪,他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酒楼的店家看见?他衣着虽然低调,但绝不缺钱,于是点头哈腰到他跟前问他有什?么?需求。 秦阙揉了揉眉心,「安排间上等客房,」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不够了再来找我补。」 店家接过他手中的银票,立刻喜笑颜开。 将要走的时候,秦阙又拦住了他:「二楼可还有空位?」 店家立刻回?答:「自?然是有的,你这边请。」而后?侧过身子,带着他上楼。 上了二楼,秦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祝蘅枝一行人,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但她似乎与对面的男子相谈甚欢,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店家瞧着秦阙不缺钱,便引着他往位置最好的一处去?,但那处,离祝蘅枝的位置极远。 秦阙抬了抬手,扫了眼自?己旁边的位置——坐在此处,刚刚好。 于是当即落了座。 店家也配合着示意跟上来的小二给他倒了一杯茶,问他:「您要点什?么??我们?的招牌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秦阙打断了。 秦阙指了指祝蘅枝那桌,「和那桌一样便是。」 店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下瞭然,笑道:「那是我们?澧州的祝娘子,不但长得花容月貌,经商理财也是一绝,雾绡阁的商号都遍及大?楚了,比金陵江南那些商人还有钱呢。」 秦阙点了点头,倒也不着急让店家下去?,又问他:「那她对面那个男子呢?又是谁?」 店家很快将秦阙的心思猜出来了,也多了几分?故意卖关子的心思:「我瞧着公子您也是一表人才,不会是想求娶祝娘子吧?」 秦阙握着杯盏的手颤了下,并没有说话。 「这两年来,媒婆都快将祝娘子家的门槛踏断了,但也没听说谁成了。」店家弯着腰和秦阙说。 秦阙显得有几分?兴致了,抬眼看了店家一眼。 店家朝着乌远苍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祝娘子身边坐着的那个男子,可不是普通人。」 秦阙挑了挑眉,「哦?」 能有多厉害?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破了土。 店家用肩上搭着的巾子擦了擦手,才压低了声音说:「那是南越的王。」 秦阙的动作一滞。 南越王,乌远苍? 他在燕国的时候听过他的名讳,听说是少年即位,倒是与自?己年龄相仿。 南越这几年在他手底下,势头很勐,周边的一些小族也都对他心服口服。 但秦阙没想到第一次和乌远苍见?面,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他和那位祝娘子之间是什?么?关系?」秦阙再次将目光放到祝蘅枝身上。 店家干笑了两声,「这小人就不知道了,有传闻说南越王是在求娶祝娘子,也有人说两人早已曲款暗通,那个小丫头便是南越王的女儿,只是没有明着成亲,这众说纷纭的,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得。」 秦阙点了点头,「那桌的单从我帐上走。」说完打发了店家。 而后?看着祝蘅枝那桌的一举一动。 既然祝蘅枝当初没死?,那她走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呢?会是乌远苍抱在怀里的那个小丫头吗? 秦阙只觉得心头哽塞。 他既接受不了那个孩子是乌远苍的,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被乌远苍抱在怀中,并且与他甚是亲密。 祝蘅枝全然没有留意到有人在看她。 乌远苍这两年帮了她许多,她的雾绡阁当时刚刚起步的时候,即使有时春从旁照应,但时常无暇顾及到筠儿。 当时筠儿着了凉发着热,但雾绡阁的帐目又临时出了问题,万分?紧急。 是乌远苍从苗疆带了医官来,让她只管忙自?己手上的事情,将筠儿交给他便是。 她这才腾出手来。 后?来,乌远苍隔三岔五地便从山上下来帮她带筠儿,他虽不是筠儿的亲生父亲,但的的确确尽了父亲之责。 筠儿也因此与他甚是亲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祝蘅枝为乌远苍加了一筷子菜,放到他面前的小瓷碗里:「尝尝,你素来喜欢吃的,我特意点了这个。」 乌远苍看着她,目光当中尽是宠溺,应了声:「好。」 「远苍你,这几日在南越忙不忙?」祝蘅枝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着。 乌远苍则一边逗弄着怀中软软糯糯的筠儿,一边应着她的话。 两个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秦阙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是了,祝蘅枝叫他「远苍」,为他夹菜,关心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可这些,似乎从来都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祝蘅枝在东宫的时候总是叫他「殿下」,气急的时候直唿他的名字,临走的时候叫他「陛下」。 而后?,他听到了乌远苍的声音。 「皎皎这么?关心我的事情啊?」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 秦阙一下子捕捉到了当中的关键。 乌远苍这话是朝着祝蘅枝说得,所以「皎皎」只能是她。 秦阙想了想,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祝蘅枝还有「皎皎」这个名字,是她的小字吗? 他没问过,祝蘅枝也没有同他提过。 可祝蘅枝来澧州也不过三年的时间,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莫不是真如那店家所说,两人早已有了私情? 可她离开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呢? 那么?大?的月份,总不能是没了吧? 一系列的疑惑都不断地叩响他的心门。 秦阙的意识开始恍惚,也没能听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直到——乌远苍喊店家结帐。 店家陪着笑脸看了一眼秦阙的方?向,和乌远苍解释:「那位公子已经给过钱了。」 乌远苍和祝蘅枝看向秦阙的方?向。 但他只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好整以暇地朝祝蘅枝虚碰了下,弯唇一笑,什?么?也没说。 祝蘅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突然冷了下来,眸光一滞。 邺州、洞房花烛夜、东宫、皇宫,还有那夜在京郊,无数的回?忆再度被唤醒。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秦阙? 他不是应该在燕国吗? 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在澧州的? 陈听澜不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秦阙,那会是谁? 祝蘅枝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很快恢復了原本的神色。 乌远苍不认得他,但看见?他对祝蘅枝笑,便偏头问她:「皎皎认得他?」 祝蘅枝别?开眼,朝着乌远苍温温一笑,摇了摇头:「不认得,许是与之前那些公子一样的目的吧。」 乌远苍任由?着祝筠抱着他的脖颈,朝那店家道:「我们?不认识那位公子,你将他的银钱退回?去?便是。」说着腾出一只手来从自?己的钱袋子中摸出一些银钱,递给店家。 店家左右为难,乌远苍是南越王,他惹不起,可那位公子,看着也并不好相与。 祝蘅枝抿了抿唇,说:「照我家郎君说的做便是。」 店家只好称是。 她没想到,秦阙也跟着出来了。 「祝娘子。」秦阙出声拦住了他们?。 祝蘅枝脚步一顿,犹豫再三,还是回?头。 「你敢说你不认得我了?」秦阙慢慢朝这边踱步而来。 第40章 雄竞 祝蘅枝垂了?垂眼?,朝着秦阙露出一个得?体又生疏的?笑来,是?她在生意场上对着别的商贾惯用的笑。 「这位公子想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您。」 秦阙往近靠了?两?步,声音沉沉:「你再好好看看,仔细看看。」 熟悉的压迫感又一次席捲了祝蘅枝的?周身,让她极度不舒适。 「别对我做出这副模样。」 「孤又不是?郎中,别来找孤。」 「是?不是?觉得?我噁心?」 「噁心你也得?受着,在诞下孤的?孩子之前,你哪里也去不了?!」 明明已经?时?隔三年,只要?一看见秦阙那张脸,这些话就像木棒一样敲打着她的?头。 祝蘅枝往后退了?两?步,并没有抬头去看秦阙那双幽深的?眸子:「我只是?一介商贾,平日来往的?也多是?贩夫走卒,当真不认识您这样的?贵人。」 明明是?初春的?天气,还?不算热,但祝蘅枝的?后颈上却生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她如今是?不想与秦阙有半分的?瓜葛。 秦阙轻笑了?声,眸光并未挪开,「既然不认识,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祝蘅枝压下心中的?烦躁,仰起脸看着他,目光平静,似一汪春水,潭面无风镜未磨,冷淡清净,叫秦阙寻不出半分当年的?影子来。 就连语气也是?十分淡漠:「公子满意了?吗?」 秦阙的?心头没由得?生出一丝慌张来,眼?前的?人,仿佛是?她,又不是?她。 他想起了?三年前京郊的?那个冬夜,他在漫天的?飞雪里与祝蘅枝对面而立的?时?候,长风振振,她握着手中的?匕首在自己的?后背中搅动着的?时?候,吐出的?那句:「从前的?温柔小意,不过是?我装的?,陛下,不会当真了?吧?」 如今再想起来,那分痛意竟然一直从心口处蔓延到那道旧疤上。 虽然那是?已经?痊癒了?三年的?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秦阙的?气场也弱了?些,他放平了?语气,甚至带了?点乞求的?意思:「蘅枝,我是?秦阙,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一根一看便甚是?有力的?手臂就横在了?他与祝蘅枝中间。 看似无意的?动作,不但将他和?祝蘅枝之间微妙的?氛围打破,还?添了?些「护食」的?意思在里面。 「秦,公子,」乌远苍特?意咬重了?后两?个字,唇角轻轻勾起,带起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来,「在下,乌远苍,幸识。」 秦阙面色一冷,他突然想起,方才在酒楼上面,与店家因为银钱的?事情纠扯时?,祝蘅枝对店家称唿乌远苍为「我家郎君」。 他点了?点头,算是?为了?面子,应了?乌远苍。 毕竟在没有这件事之前,他是?想给?南越送国书联合其力量对军防尚弱的?楚国进行南北夹击,好将楚国北面的?地盘尽数纳入囊中的?。 但秦阙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祝蘅枝竟然叫乌远苍「郎君」。 那些传言竟然是?真得?? 但如若是?真得?,为何澧州城无人敢确认她和?乌远苍的?关系。 而后,又看向祝蘅枝,问她:「你方才叫他什么?郎君?」 祝蘅枝往乌远苍跟前稍稍靠了?靠,「秦公子与我素昧平生,想来这样的?事情,不应过问吧?毕竟,有失分寸。」 祝蘅枝特?意强调了?「不应过问」这四个字,就像当年她问秦阙是?否也对秦宜宁下手的?时?候,秦阙冷言冷语地对她说:「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一样。 「不应过问?」秦阙突然笑了?,反问了?声,又道:「祝蘅枝,你我四年前,父母之命、圣旨赐婚,你是?我明媒正娶进东宫的?太子妃,你现在和?我说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 「那你倒说说看,什么样的?圣旨赐婚?可有依凭?」祝蘅枝从容不迫。 因为她知道,当时?燕帝赐婚给?她和?秦阙的?时?候,秦阙是?百般不愿的?,那道圣旨接了?后便扔在了?她的?寝殿里,秦阙一直未曾过问,后来,她在寝殿里故意放火的?时?候,那道圣旨也连带着烧成?灰烬了?。 秦阙一时?没接上她的?话。 乌远苍也收回了?挡在他和?祝蘅枝跟前的?那根手臂,绕到她身后。 祝蘅枝的?头顶堪堪挨到他的?肩膀处,从秦阙的?视角看来,就像是?祝蘅枝正依偎在乌远苍的?臂弯里。 「既然没有,那还?请这位秦公子,不要?再叨扰我家娘子。」 乌远苍在南越素来以和?善称名,鲜少?露出这般不近人情的?神色来。 祝蘅枝没有再看秦阙,微微仰头看向乌远苍,正好与乌远苍含着笑意的?眸光相对。 她有些难为情,又迅速低下头,似是?扯了?扯乌远苍的?衣袖:「走吧,远苍。」 这一幕落在秦阙的?眼?里,总觉得?无比地刺眼?。 他出声:「等等。」 说着从腰间解下祝蘅枝曾经?赠给?他的?那个香囊,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说你不认得?我,那我为何会有你绣的?香囊?」 祝蘅枝眸光骤然一缩。 秦阙将香囊拿近了?些,边角上正好有一个小小的?「祝」字,是?她一直的?习惯。 但他没想到乌远苍抬手从他手中接过那只香囊,在手中端详了?一番,又若无其事地还?给?了?秦阙。 秦阙的?眉目间竟然也添上了?一丝得?意,看着乌远苍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挑衅,仿佛在说,「你没有吧?」 「这香囊上带个『祝』字,就是?我娘子的?了??这世上姓祝的?人多了?去了?,秦公子,还?真是?会无中生有。」乌远苍的?语气中不在乎与嘲弄各占一半。 秦阙捏着手中的?香囊,又是?不甘心一般从怀中取出当时?他与祝蘅枝「温存和?睦」时?,让祝蘅枝给?他绣的?那方手帕。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我听闻你女红做的?好,这别人用的?帕子上都有自家娘子给?绣的?花花草草,我也想要?。」 他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那个时?候的?祝蘅枝,小心翼翼地依偎在他怀中,任由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颈处,满心满眼?都是?他。 所有的?温存,不像是?假的?。 祝蘅枝未曾说过,但这三年,他时?常想起,才恍然明白过来——那个时?候的?祝蘅枝,是?真得?想和?他好好过日子。 他有时?懊悔,倘若自己当时?的?心思没有被祝蘅枝发现就好了?,那样,两?个人也不会走到后来「天人永隔」的?地步。 但祝蘅枝鲜少?入梦的?时?候,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眶又像是?在深深地控诉他,指责他小人行径。 那样的?梦,纵然极端痛苦,但他却一点也不希望醒来。 毕竟,在梦中,他还?能见到那个身影。 他再出声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这上面的?杜衡,是?你当年亲手绣上去的?,你不会忘了?吧?」 祝蘅枝敛去眸中的?情绪,「看着眼?生,并未见过,秦公子或许真得?是?认错人了?,正如我家郎君说得?,这世上姓祝的?人多的?是?,仅凭一个香囊,和?一方绣着香草杜衡的?手帕,也不能证明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秦阙舒了?口气,将那方绣帕收了?回去,又看向乌远苍,「那这样的?绣帕,他没有吧?」 乌远苍哂笑了?声,道:「她既然叫我一声郎君,有没有这样的?虚物?有什么要?紧的??不管这香囊与这方手帕是?不是?拙荆所绣,都不重要?。」 乌远苍将目光从秦阙身上撤回来,又转移到祝蘅枝身上,缱绻柔和?,他喉头稍稍滑动:「我敬她、重她、信她,不管我是?南越的?王,还?是?苗疆的?大祭司,又或者只是?乌远苍,我在一日,便护她一日,便容不得?别人欺负她。」 乌远苍这话说得?连贯,但语气又无比地坚定。 他朝着祝蘅枝微微弯唇一笑,又看着秦阙,「我想,秦公子若是?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娘子,自然会理解我今日所言。」 秦阙抿了?抿唇,只是?看着祝蘅枝,缓缓道:「蘅枝。」 眸中情绪复杂,叫人一时?辨别不出他到底是?何种态度。 未等祝蘅枝做出反应,一直缩在乌远苍怀中的?祝筠却突然说:「阿娘,他是?谁呀,看起来好害怕的?样子。」 祝筠的?眼?睛随了?祝蘅枝,此?时?躲在乌远苍怀中,眸色清澈,对着秦阙却是?下意识地疏远。 祝蘅枝方才听着乌远苍的?话,一时?有些失神。 她从没见过乌远苍以这般认真的?语气同她说话,她知道这或许是?为了?应付秦阙,但好似,句句都出自于肺腑。 直到听到祝筠这句,才回过神来,轻轻握着祝筠的?小手,语调温柔:「筠儿乖,筠儿不怕。」 祝筠虽然是?当时?秦阙逼着她怀上的?,她曾经?也让陈听澜帮她寻药想要?流掉,但最终无果?。 陈听澜当时?来信,问她若是?担心看到孩子后想到过往的?种种不堪和?伤心事,不如将孩子交给?他养,他从前做哥哥的?时?候没能尽职尽责,如今也尽尽舅舅的?职分。 但或许是?上天眷顾,祝筠的?眉眼?竟然都随了?她,只有鼻子,稍稍有点像陈听澜,五官上,看不出一点秦阙的?影子。 祝筠又素来和?乌远苍亲近,她遂打消了?将筠儿送到陈听澜身边的?想法。 乌远苍眉间闪过一丝狡黠,低着头逗弄了?一番祝筠后问:「那筠儿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祝筠立刻抱住了?他的?脖颈,十分戒备地看着秦阙:「他是?坏人。」 第41章 醉酒 秦阙心中蓦地一疼。 即使乌远苍怀中的小孩子在外貌上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但秦阙见到她还是有一种熟悉感。 祝蘅枝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已然怀胎七月有余,按照时间来算,这个孩子只能是他秦阙的,绝不可能是乌远苍的。 可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今缩在自己的「情敌」怀中,指着?他说他是坏人?。 那股酸涩便慢慢在心中泛开。 秦阙看向祝蘅枝,张了张嘴,什么都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再次被祝筠的哭声打断。 祝筠将?乌远苍抱得更紧,抽噎着?说:「爹爹,我们和阿娘走?好不好?筠儿,筠儿想回去了,筠儿不想和坏人?呆在一起。」 「蘅枝?」秦阙的声音落得很轻。 他没有想到,祝蘅枝会教自己的女儿喊乌远苍「爹爹」。 祝蘅枝没有理会他,从乌远苍怀中接过祝筠,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哄着?她:「筠儿乖,筠儿不哭了,我们回家。」 秦阙有些?木然地立在原地,看着?三人?逐渐远去的身影,越发觉得这是一场闹剧。 他回了酒楼,又招唿店家送了许多的酒上来,在自己的客房中独醉。 如果当时祝蘅枝患上瘟疫的时候,他能多找几个郎中开个两相宜的方?子,那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会不会好好活着?? 如果他当时没有因为祝蘅枝过问他高?阳王府的事情一时动怒,没有将?她赶去京郊的那处破烂的宅院,她或许不会满怀绝望地离开。 甚至,在无数次他在京郊山底下徘徊的时候,能够有一次放下自己所谓的尊位身份与清高?,上去看她一眼,是不是能将?她平安接回东宫,再好好哄着?。 祝蘅枝也不会和他走?到拔刀相向的那一步,那么与她们母女并肩的,就应当是他秦阙,而不是乌远苍。 他面?前?浮现出重重叠叠的影子。 女娘着?着?水青色的裙衫,眉心微蹙,温言软语,试图从他手?中接过酒罈子,「殿下,再喝该醉了,别喝了,我给您准备了醒酒汤……」 秦阙唇角勾起,一把抓住女娘的手?腕,脸还在她手?上蹭了蹭:「蘅枝,不要?走?了,好不好,和我回去好不好?」 但下一秒却传来酒罈子跌落在木质地板上的闷响声,陶制的酒罈子一路滚到门板处,发出「砰」的一声响来。 秦阙眼前?的重影渐渐散去,他方?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为他劝酒的并不是祝蘅枝,只是酒楼里的伙计。 秦阙尴尬了一瞬,一把将?人?甩开。 「这位公子,您喝醉了,要?不要?来点醒酒汤?」伙计一脸谄媚将?一盏醒酒汤奉到他面?前?。 毕竟秦阙今天下午已经?要?了近十坛酒了,若是真得因为酗酒过度,在他们的酒楼里出了意外,那便麻烦大了,而且他今天在酒楼里和外面?与南越王与祝娘子之间,并不像是不认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店家才匆匆遣了他来给这位在上等客房暂居的贵客送点醒酒汤,别让人?出事。 秦阙闭着?眼,不再去看那伙计,又伸出指尖揉了揉眉心,轻轻摆了摆手?,「醒酒汤放这儿,你人?且出去吧。」 毕竟澧州已经?在楚国的南边了,与上京隔得很远,一来一回,路上便要?花不少?时间,他登基这三年,虽然燕国朝廷里基本已经?稳定了下来,他对陈听澜也一向放心,但毕竟不能在这边留太久。 且不说他作为大燕的皇帝,如今在敌对的楚国境内行走?一事的危险,祝蘅枝身边的人?是乌远苍,南越王。 南越自从乌远苍即位以后,对于燕、楚两国的态度一向很暧昧,他留在楚国的细作也和他说过,楚帝一直尝试和南越结盟,也尝试着?送国书,联姻,但乌远苍都不置可否。 楚帝的算盘珠子都快蹦到诸人?脸上了,他和南越结盟,不过是为了稳定后方?,好与大燕一雪前?耻。 从前?不好说,但如今保不齐乌远苍会因为祝蘅枝的缘故将?自己算计到楚国。 楚国他并不能久留。 但他又怎能毫无所获地便回上京,他此次来,即使不能让祝蘅枝与他回去,也要?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才是。 秦阙压下心中的烦躁,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卧倒在地上,一壁伸出手?将?伙计留下来的那盏醒酒汤端在手?中,思虑着?如今的对策。 既然不能与楚国直截了当地开战,那为什么不选择更为柔和的方?式呢? 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来。 对,为何?不尝试更为柔和的方?式呢? 他睁开眼,看向门口的方?向。 伙计还未曾走?远,刚刚出了门槛,准备替他将?门锁上,一看见秦阙有起身的意思,连忙弯腰:「公子您有何?吩咐直接让小人?去做便是了。」 秦阙没有理会伙计端来的那盏醒酒汤,只问他:「雾绡阁在何?处?」 伙计很快反应了过来,:「公子您可是要?寻祝娘子?」 秦阙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伙计也立在门口,与他说:「这雾绡阁如今是祝娘子的商号,她如今并不住在那里。」 秦阙声音冷冷:「别废话。」 伙计看着?秦阙便不好惹,只好缩了缩脖子,说:「从咱们这酒楼,向北两条街后再右拐,就能看到个院子,匾额上提着?的是『祝宅』。」 秦阙抬起长腿,跨过门槛,阔步下了楼梯。 伙计匆匆忙忙跟着?他下楼,此时店家正好在一楼的柜檯处拨打着?算盘,看见秦阙二胡不说地出了门,给伙计递了个眼神,「怎么回事?」 伙计只好将?方?才的情况简单地与店家复述了一遍,又颇是顾虑地问店家:「这位公子虽然瞧着?身份不凡,但很明显是冲着?祝娘子来的,祝娘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店家没有抬头,给了他一句:「多做事,少?打听。」 伙计摸了摸后脑勺,表示不解,怎么着?祝娘子也算是他们店里的老客了。 店家停下拨打算盘的手?指,抬眼看了下伙计,「这位公子一看便是从前?和祝娘子有什么瓜葛,只是祝娘子现在和南越王之间不可言说,这位祝娘子来澧州不过短短三年,就能开起大楚闻名的商号,连金陵的那些?个达官贵人?都要?拿敬她三分,可见,这位祝娘子从前?一定是非富即贵,这样的贵人?的事情,就轮不到你我操心了。」 伙计木然地应了声。 店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愣着?干什么,跟上啊,那位公子毕竟喝多了,这大半夜的,要?是在路上有个什么意外,便是我们的责任了。」 伙计一拍脑门,连忙跟了出去。 秦阙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刚刚被那么一刺激,一出门又吹了一身的风,意识算是清醒了过来。 他记着?伙计的话,沿着?路一直到了祝宅。 门上挑着?两盏微弱的灯,他想叩门,抬起手?来,却又有一瞬间的犹疑,他不确定祝蘅枝是否会让他进去,又该用怎么样的说辞令她放下戒备心。 但经?年行军给了他灵敏的耳力,他听到了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女声根本不需要?多做分辨,是祝蘅枝,那阵男声,也只能是乌远苍了。 秦阙急中生智,立刻倒在了地上,头靠着?祝宅的大门,一副「醉汉」的模样。 另一边则用心分辨着?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还好今日是和你一起,要?不然我当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 不知如何?应对?是恨意无解?还是余情未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乌远苍的声音。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你今日对帐本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他还没来及揣摩乌远苍话中的意思,便感受到了眼前?落下一片昏影。 「秦阙?怎么会是他?」祝蘅枝蹙了蹙眉,有些?不敢相信醉倒在自己门前?的人?是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秦阙。 乌远苍抬了抬手?,让祝蘅枝不要?近前?,自己则缓缓蹲下身子,用手?背拍了拍秦阙的脸,问了句:「怎么了?喝醉了这是?」 祝蘅枝下意识地将?一根手?指抵在鼻息底下,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身上酒味这么浓,看起来是不省人?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乌远苍站了起来,看着?祝蘅枝,徵询着?她的意思。 祝蘅枝淡淡地瞥了一眼,说:「四月的天气,一晚上也冻不死人?,他没这么矫情,不管了,我们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着?绕开了他,推开了祝宅的门。 听了这句话,秦阙心脏一收紧。 他想起了四年前?的邺州风雪夜,祝蘅枝被他抱回驿站的醒来的时候,他嘲讽祝蘅枝:「你们楚国的女人?,还真是矫情。」 时春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便从院子里出来了,看见了祝蘅枝和乌远苍,笑道:「晚膳已经?热了好几遍了,姑娘也都睡下了,快进来用饭吧。」 但当她走?到门口,看到地上醉倒的人?,一声惊唿:「这是?太,太子殿下?」 祝蘅枝淡淡地应了声,说:「不用管。」 乌远苍回头看了眼,抿了抿唇问祝蘅枝:「真得就让他这么自生自灭吗?」 祝蘅枝垂了垂眼,没有再看秦阙一眼:「我当年快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在意过我的死活。」 乌远苍看着?祝蘅枝的背影,和时春低声吩咐:「找几个家丁把人?弄进来,我看他喝了不少?,别明儿一早起来死在家门口了,晦气。」 第42章 犹疑 时春惊讶地看了一眼乌远苍,她看得出来这位南越王对祝蘅枝的心思,那按说他与秦阙应是对立关系,这南越王怎么?非但不与自家娘子站在一起?,反倒主动让秦阙进门呢? 「带回?家里吗?」时春不确定地再看了一眼乌远苍。 「嗯,」乌远苍应了声,又说:「他与皎皎早不是一路人,没?有必要同他计较,更何况,陈兄可还在燕国。」 说着掸了掸方才蹲下时沾在衣袍上的尘土,阔步朝祝蘅枝的方向而去。 秦阙是燕国的皇帝,他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手里?,燕国必然大乱,届时,作为秦阙心腹的陈听?澜必然会?腹背受敌,性命垂危。 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他作为南越王的私心。 这些年南越在他的手底下实力不断增长,不单单是楚国给他递过国书,更北面的燕国也暗中透露出这样的意思,只是还没?有放到明?面上来说。 他为了南越,并不想这么?早地站队,故而两边都压住了,虽然如此,却也深谙远交近攻的策略。 楚国对燕国一直虎视眈眈,燕国内乱,只能是助长楚国的实力,对南越不会?有半点好处。 但与秦阙交好,反倒可以联合燕国拿到楚国现在的地盘。 但时春没?有想到这么?多?,她只觉得乌远苍是处处为祝蘅枝考虑,连忙叫来了家中洒扫的小厮,吩咐他们将秦阙抬到客房去。 乌远苍到的时候,祝蘅枝已经坐在桌前了,看见他慢了,便问了句:「怎么?这么?慢?」 「哦,有点事。」乌远苍很淡定地坐在祝蘅枝身侧,从盘子里?镊了只螃蟹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里?,甚是熟稔地用旁边银质的拆蟹的工具将那只螃蟹剥开。 蟹肉整齐地放在一边,蟹壳竟然也被他按照螃蟹原本的样子拼了回?去。 而后,乌远苍弯唇一笑,将那盘螃蟹平推到祝蘅枝面前。 「你何时学会?这些的?」祝蘅枝眸子一亮,捻起?筷子从中夹起?一块蟹肉。 乌远苍挠了挠后脑勺,说:「那天你偶然提及想念幼时尝过的蒸蟹,我便拜託时春买了,又和迎客楼的师傅学了如何拆蟹。」 乌远苍此刻的眸子中仿佛盛满了摇曳远星,明?亮却不刺眼。 祝蘅枝承认,在这一剎那她的确心动了。 她已经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和乌远苍说过这件事的了,应当只是随口一提,但乌远苍却牢牢地记在了心中,还特意去学了这样精緻的拆蟹的方法?。 以至于?她握着筷子的手颤抖了下,随机耳廓上生出些许热意来,叫她迅速垂下眼,只说了句:「多?谢。」 乌远苍低笑了声,偏偏不给她躲藏的机会?,低头?去寻她的眼光,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怎么??感?动了?」 此言一出,那股热意便从耳廓烧到了她的脸颊上,祝蘅枝匆匆回?了句:「并没?有。」 乌远苍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一副瞭然的姿态,直起?背说:「感?动的话,不如答应做我的王后,以身相许如何?」 祝蘅枝没?有再看他,只说:「吃饭。」 乌远苍也不着急,只是很巧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用手撑着下颔,若有所思地问了句:「那齐连城可寻了你许多?次了,皎皎什么?打算?」 祝蘅枝的状态果然回?了过来,她低着头?咬了咬筷子的尾巴,说:「我还想与你商量这件事呢。」 齐连城并不是楚国人士,是洛阳的商贾,也算是燕国很着名的富商了,平日?里?也跑南跑北。 燕国与楚国虽然是敌对关系,但毕竟四年前楚国的嫡公主和亲到了燕国,两国自那之后明?面上的关系的确是和缓了下来,该有的商路也没?有断。 毕竟燕国更靠近西域诸国,而楚国更靠近南洋诸国,互通有无的事情,两国自然不会?拒绝。 据齐连城所言,他是有一次在金陵看到了雾绡阁的锦缎,甚是动心,一次性便从金陵雾绡阁的分铺购入了两万匹。 这件事祝蘅枝印象确实深刻,毕竟两万匹锦缎,不是小数字,但她没?有想到,齐连城竟然是燕国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雾绡阁的锦缎被齐连城带到燕国后,一度成为了全国的奢侈品。 齐连城嗅到了商机,于?是特意从洛阳跑到澧州,就是为了和祝蘅枝谈能不能在燕国开雾绡阁分铺的事情。 祝蘅枝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齐连城锲而不捨,这已经是第四次来澧州找她了,她的态度也的确是有些松动。 今天下午与她再谈此事时,更是又一次让利。 「你怎么?想?是因为齐连城的让利还不够数吗?」乌远苍说着端起?一边的小瓷盏,为祝蘅枝盛了一盏羹。 祝蘅枝摇了摇头?,「倒不是让利的问题,齐连城让利到这个地步,已经赚不了多?少了,再让下去,他该亏损了。」 乌远苍看着她神色凝重,没?有开口,只等着她继续说。 虽然他大概能猜出来祝蘅枝内心的顾虑。 雾绡阁本来是只在楚国开设分铺的,从前也有别的燕国商贾尝试和她谈这件事,但都被她拒绝了。 祝蘅枝一旦在齐连城这里?开了先例,那么?燕国境内的雾绡阁就不会?是齐连城手底下这一家了,而秦阙是燕国的皇帝,雾绡阁一旦渗透到燕国,她就不可避免地要和秦阙再有交集。 但燕国对她来讲,是伤心地。 即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但她心中还是有一道淡淡的疤在的。 她最开始的时候,的确不喜欢秦阙,但她不可否认的是,在秦阙为了稳固储君之位,与她短暂的温存的时候,她确实是存了与秦阙好好过日?子,自此举案齐眉的想法?的。 但她这个想法?才刚刚萌芽,就被秦阙亲手掐死?在尘泥里?了。 怎么?会?不在乎? 她当时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就为了彻底逃离秦阙,逃离燕国,不就是为了避开秦阙么?? 祝蘅枝抿了抿唇,舒了一口气,道:「但不可否认的是,齐连城给出的条件我确实心动。」 乌远苍看着她,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而且,和齐连城合作,就意味着雾绡阁不断打开了在燕国的商路,还能接触到西域诸国的货物、将雾绡阁推及到西域,」他中间停顿了下,续道:「你也不满足于?让雾绡阁只做锦缎生意,太单一了很容易被对家拿捏住生路。」 对于?乌远苍能猜出她的想法?,祝蘅枝并不意外,她闭了闭眼:「所以,我也很犹豫。」 乌远苍想要覆上她的手,却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将手堪堪停在半空中,说:「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有太多?的顾虑,毕竟,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后。」 祝蘅枝看了眼乌远苍,朝他笑了笑,为他夹起?一筷子他喜欢的菜,「我再想想。」 秦阙在被祝宅的下人抬进客房后,便缓缓睁开了眼睛,眸色无比清明?。 乌远苍只是让人将他从门外带回?来,并没?有让人特意看着他。 因此,他很是轻松地便出了门。 祝蘅枝生意做的大,但祝宅只是一处很普通的三进院,宅子中也没?有多?少下人伺候,这个时间,大多?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 他不消怎么?费力,便找到了祝蘅枝的房间。 但他看到的是祝蘅枝独自回?房,并没?有看到乌远苍与她一起?。 他心下的猜想又确定了几分。 祝蘅枝与乌远苍之间并没?有什么?,今日?她当着自己的面叫乌远苍「我家郎君」或许只是应对自己的权宜之计。 祝蘅枝不知道秦阙在家中。 只是歪了歪头?,打了个哈欠,将自己房间的门推开了。 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那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蘅枝。」 祝蘅枝肩颈一僵,回?过头?来看着秦阙,眉心紧蹙:「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原先的困意也一消而散。 秦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离她一臂远的位置。 祝蘅枝往后退了两步,手死?死?扣住门扇,「你清醒了便快些走,你这是强闯民宅!你再不走,我便要喊人了,这里?不是你的燕国,我想你也不愿意命丧于?澧州吧。」 她尝试威胁秦阙。 秦阙的步子果然顿在了原地,一双眼睛晦暗不明?,仿佛藏了无数的情愫,「蘅枝,我有话同你说。」 「我想我没?有什么?话是要和燕国的陛下说的。」祝蘅枝的背后渗出一层冷汗来。 她想不懂秦阙这般死?缠烂打,甚至千里?迢迢跑到澧州来是为何。 秦阙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想和你说三年前的事情。」 祝蘅枝往后退了两步,眼眶微红,但面上仍维持着镇定,「秦阙,我现在只是一介布衣商贾,士农工商,最是卑贱,你我之间不应再有任何的来往。」 秦阙抬了抬手,语气恳切,「可是我想。」 「你已经如愿登上了皇位,我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何必这么?苦苦纠缠?」 祝蘅枝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想起?了从前的记忆。 秦阙听?着她的话,就宛若一把尖利的匕首将他的心生生地划开,鲜血,淋漓不止。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祝蘅枝当年的感?觉。 秦阙攥紧了拳,问道:「难道你连陈听?澜也不在乎了吗?」 第43章 纠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祝蘅枝握着门扇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恢復了冷静。 她当时与陈听澜相认后,便被秦阙逐去了京郊别院,再见他的时候,便是他登基的前一天晚上,将自己拦在了京郊,让自己和他回?去。 这其中,知道她和陈听澜的关系的,不过是时春,只是时春同她来了澧州,而陈听澜断然不会将这件事透露给秦阙,秦阙是如何知道的? 祝蘅枝心下冷静分析。 最终还是否定了秦阙的话。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与陈詹事素昧平生,倒是你将他视为左膀右臂,我为何要在乎他?」 她这话说得违心,手心里已?经?渗出了些微的冷汗。 秦阙捕捉到了祝蘅枝下意识地扣住门扇的动作,目光仍然停留在祝蘅枝身上,以无比平静的语气说:「蘅枝,你又在说谎。」 祝蘅枝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只扔下一句:「信不信随你。」便要跨过门槛。 却被秦阙的下一句话搅乱了心神。 「你之前谎称自己流产那次,是陈听澜在帮你,对不对?」 祝蘅枝脑中一空,没有转头看秦阙,幸好,她的声线还足够淡然:「那日我差点身死于火海之中,是陈詹事救了我,至于别的,我一概不知。」 祝蘅枝特?意强调了这件事,无非是想往秦阙心上也插上一刀。 这话落到秦阙耳中,便成了祝蘅枝还在怨他当时没有及时赶回?来。 「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对我心存恨意,从?而跑到澧州,甚至假称乌远苍是你如今的夫君,还让我们的女儿叫他『爹爹』对吗?」秦阙慢慢攥紧了手。 祝蘅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神色淡定:「你想把自己在我这里的地位,想得太?重要了些,我没有时间来恨你。」 秦阙靠近了她一步,穷追不捨:「既然不恨我,那三年前为何要不顾一切地离开京城?」他死死地看着祝蘅枝的眸子,试图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如当年他们短暂的举案齐眉之时,祝蘅枝满眼都是他的样子。 但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昏暗了的缘故,秦阙看不清她的眸色,只能模煳地看见廊柱上悬挂的灯笼映照进她眼睛的光晕。 「你在京郊山上的别院里,没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登基的事情的?这中间,难道没有别人的参与吗?」 秦阙掐灭了那一剎那的失神。 祝蘅枝没有出声。 秦阙只觉得自己眼前的迷雾好像更?稀薄了些。 祝蘅枝当时只和他粗略的提了句自己的生辰在冬月,他竟也没有问过具体是哪一天,他来到澧州,看见乌远苍和她一个桌子上吃饭,他也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压根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回?头一想,真是失败透顶。 甚至,陈听澜和她有关联的事情,他在东宫的时候,竟然也恍然未觉。 「我当时让陈听澜带着人去找你,他却告诉我,你摔进了荒山野岭,马车被丢弃在一边,如今,你又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你说,这些和陈听澜没有关系?」 秦阙的眸中逐渐染上情绪。 「你说了这么多,难道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太?过分了,所以连陈詹事都看不下去了,才对我施以援手吗?」祝蘅枝的手垂了下去,对着秦阙嗤笑了声。 秦阙却摇了摇头,「如果只是短暂的伸出援手,那么筠儿的脖子上为何会挂着陈听澜买的银锁?」 祝蘅枝突然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因为陈听澜作为舅舅,却没有见过祝筠的样子,于是祝筠甫一出声,她便将当时陈听澜送的那枚银锁挂到了祝筠脖子上,这几年从?未摘下来过。 秦阙看到,也是正常。 「只是一枚银锁,你又凭什么证明?那是陈詹事送的?」祝蘅枝反问。 秦阙孤注一掷:「陈听澜是我的心腹、属官,他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这句话的意思仿佛是在问祝蘅枝——你当着要让陈听澜在燕国难做么? 祝蘅枝一拂袖,死死地盯着秦阙,几乎是从?后槽牙中勉强挤出来的话:「秦阙,你卑鄙无耻。」 看来是赌对了。 秦阙心下瞭然。 秦阙再次靠近,唿吸几乎要落在祝蘅枝脸上。 「我不在乎,如果你因为陈听澜而恨我,倒是件好事。」 祝蘅枝以为秦阙已?经?疯狂到要用陈听澜的性?命来威胁自己和他回?去了,但想到这里,她却突然放松了下来,只是以极尽嘲讽的语气和秦阙说:「都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秦阙,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冷血淡漠。」 秦阙有一瞬间的怔愣,「从?前之我与现在的我,并?不尽相同……」 但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祝蘅枝打断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你都习惯于用尽了价值再丢,是不是?」 祝蘅枝缓缓匀出一息来,继续道:「你那段时间与我装作琴瑟和鸣的样子,不过是因为你想有个嫡长子,好稳固自己的储君之位,后来以为我流产了,便不再理会我的死活,时隔三年,现在又来找我,又来打乱我的生活,是不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是不是怕我到时候拿着筠儿威胁你?」 「秦阙,求求你,不要杀了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你可以休了我,我马上就?走,只要你别杀了我。」 祝蘅枝曾经?说过的话又如同无数个他痛苦难眠的夜晚一样,萦绕在他的耳畔。 当时他是想见祝蘅枝见不到,如今见到了人,他却更?加心虚。 那些话仿佛是在他的伤口上仔仔细细地,一寸一分不落的,细细密密地撒上盐。 说到这里,祝蘅枝却突然轻笑了声:「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少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你无数次将我推开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秦阙尽力地控制着自己地情绪。 「我没有,蘅枝。」 「没有?」祝蘅枝扬声反问。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是我一直在你身边小心翼翼,只为了能活下去!」祝蘅枝眸眶渐渐湿润,「四年前地邺州,你派宫女棠月来监视我,我努力周旋,才获得了短暂的可以与你谈条件的机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谁,不过是从?一座牢笼换到了另一座,你对我无敬、无爱。」 这些的的确确都是他做过的事情,秦阙无法?反驳,只能张了张唇。 「你父亲将我赐婚给你,搅扰了你和当今杨皇后的原本的婚事,你便对我更?是厌烦,我后来才知晓,我那次做噩梦,梦中的场景,也根本就?不是空穴来风,在我发现一切后,你又将我软禁,甚至因为那段时间,宁宁帮过我,你便要将她置于死地。」 祝蘅枝的一句一句,于秦阙而言,如同万箭穿心。 她又提到了那场噩梦。 秦阙从?未想过要杀祝蘅枝,但他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在她的潜意识中已?经?变得这么面目可憎,她对自己,竟然也只有单纯的恐惧。 而这些话说完的时候,祝蘅枝的眸中也已?经?潋滟出了泪花。 秦阙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蘅枝,我没有杀宁宁,她如今还好好的活着。」 祝蘅枝瞳孔一震。 三年前,高?阳王府。 秦宜宁抱着秦阙的小腿,跪在脏兮兮的地上乞求他:「太?子哥哥能不能看在嫂嫂的面子上,不要杀我,宁宁,宁宁想活……」 他今日来高?阳王府,本就?是没打算留活口的,不论谁求他,也绝不可能。 但他没想打,在秦宜宁以沙哑的嗓音说出那句「嫂嫂」时,祝蘅枝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蓦地觉得心中一阵钝痛。 他想起了祝蘅枝从?前缩在自己怀中的样子,想到了她被自己软禁在东宫的时候,只有在看到秦宜宁的时候是能开心起来的样子,他竟然有一霎的失神。 本能的,他不想看到祝蘅枝伤心,他想让她多笑一笑。 这个想法?很奇怪,但秦阙当时的确是被这个想法?牵引走了,也为祝蘅枝破了例。 于是他只是压了压手腕,示意身边的侍卫将秦宜宁带走,高?阳王府上下,只留了她一个活口。 「你当时怀着身子,我怕你伤心,所以没有杀宁宁。」秦阙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想从?祝蘅枝这里求得一丝原谅,来换取自己的心安。 祝蘅枝勉强让自己的心绪稳定了下来,手重新?把住门扇,「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图一个好名声?更?何况,她也是你的妹妹。」 说罢,便毫不留情地,用力,将门从?里面合住,背抵住门,好像这样就?可以抵住秦阙了一般。 乌远苍的房间与她的,甚至不在一进院落里,其实?她知道,秦阙如若想闯进来,自己根本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秦阙,你走吧,如你所见,我在澧州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有一天去燕国对你死缠烂打,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去为难你的杨皇后,我们就?当曾经?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好不好?」 祝蘅枝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些许发闷。 「可是我想对你死缠烂打。」 第44章 选择 「对我死缠烂打?」祝蘅枝闻言,只觉得?好笑,「我已经离开燕国三年?,我还有什么是?你秦阙可以用来利用的价值吗?是?看重了我雾绡阁的银子?,还是?——想把我如当年那样带回去软禁起来,去要挟陈听澜?」 秦阙知道祝蘅枝因为从前的事情对他很是牴触,却不知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到了这么深的地步。 他抬起手,覆上从里面紧紧合上的木质大门,好像是?要透过这层薄薄的门板,碰到祝蘅枝一样。 「蘅枝,你误会我了,我此次……」 他本打算沉下心来和祝蘅枝好好说,但她再一次打断了自己的话?。 「误会?你不要和我提误会这两?个字,我和你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祝蘅枝的背倚靠着门板,因?为情绪的起伏只能将重心都放在门板上,微微蜷缩着的手指则搭扣在身侧的木板上,指甲一寸一寸地剐蹭着木质门板。 她从前在楚国那般谨小慎微,后来自请代替华阳和亲到燕国,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一条性命,如若当时不出变故,她和秦阙或许会是?很好的盟友。 她刚到澧州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那个时候雾绡阁没有开这么大,她也不认识乌远苍,陈听澜更是?远在燕国,秦阙刚刚称帝,作为天子?近臣,他自然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忙,甚至很少写信过来。 那段日子?,远比她当时被秦阙软禁在东宫的时候难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她频频噩梦。 她怕秦阙发现自己「身死」的端倪,怕秦阙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再次追到澧州来,也怕陈听澜在燕国遇到危险。 但是?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就在她已经安安稳稳地在澧州住了三年?,心中已经打算和过去和解,尝试着接受乌远苍的好意的时候,秦阙又出现了。 如若当时在燕国的时候,秦阙没有设置那样温柔的陷阱让她几?近沉沦,又亲手告诉她那一切都是?她的幻想,是?虚妄,现在秦阙以这样低微的姿态来求她,她或许会心软。 可正是?因?为有前车之鑑,才让她痛苦、煎熬。 往事冲破了记忆的桎梏,再一次歷歷在目。 祝蘅枝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脱力,面上的泪痕尚新,缓缓滑倒,跌坐在了地上。 门外秦阙的声音还在继续。 「蘅枝,我此次前来澧州,真得?只是?想和你冰释前嫌,和你道歉,我没有想过把你不管不顾地带回去,你走或者不走,都是?你的选择,顺便,来找苗疆的巫医。」 祝蘅枝喉头?哽咽,没有回答他之前的话?,只是?问了句:「找巫医做什么?你身为大燕的皇帝,大燕境内,还有你找不到的名医圣手。」 「心病,太医说了,是?心病。」秦阙重复了一遍。 祝蘅枝没接他的话?。 秦阙便自言自语:「如若系铃人不愿解开,那便只能寻找苗疆的巫医了,」秦阙嘆了口气,继续道:「当年?你走后,我便患上了严重的失眠,如今已经到了无以復加的地步。」 秦阙放软了语气。 「这是?你的事情,没必要和我说,我也管不着,去找你的杨皇后便是?。」祝蘅枝语气冷淡,她觉着腿有些发麻,扶着门起身,微微侧脸,又补充了句:「我还是?劝你一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你我之间,本就无缘,何必互相折磨呢?」 秦阙这才想起来他忘了回答祝蘅枝这一点,他隔着窗户纸看着祝蘅枝的身影渐渐模煳,立刻出声:「蘅枝,等等!」 祝蘅枝没有回头?,只是?拐进?了内间,将外衫搭在衣架子?上,拉开锦被,打算睡觉了。 秦阙的声音有点远。 祝蘅枝翻了个身,阖上眼睛。 秦阙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登基三载,没有后宫,也没有立杨氏为皇后,我秦阙的皇后,永远只能是?你一个人。」 可即使是?闭上了眼睛,秦阙的声音似乎还在不停歇的迴荡在耳边。 有的遥远,有的近切。 「你是?我的结髮之妻。」 「你有什么烦心事,尽管说与我听。」 「是?,我一直都在。」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花花草草,不如把你的名字绣上去。」 「都依我家?娘子?的。」 「蘅枝,我错了……」 她分不清哪些是?从前的记忆里的话?,哪些又是?秦阙如今在门外说的话?,只觉得?脑袋渐渐昏沉,意识也不甚清晰。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亮,薄薄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被子?上,祝蘅枝这才意识到,她那个时候,太倦了,并没有拉上帷帐。 门外渐渐没了声响。 祝蘅枝侧耳听去,应当是?出于好奇心,她趿着鞋履,走出内间,推开了自己的门,想看看秦阙走了没。 这夜的月光实在是?好,祝蘅枝推开门的时候,秦阙并没有走。 微凉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冷冷淡淡的,模煳柔和了他周身的凌厉气势,反倒显得?有些萧然与颓唐。 衣服的下摆在凉风的拂动下轻轻翻动着。 「还不走,是?打算让我找人把你轰出去吗?」 祝蘅枝的额头?上还有一些虚汗,声音比起往常,也哑了些。 秦阙喉结滚动,但并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你方才同我说,怜取眼前人,可我地眼前人,一直,一直都是?你。」 祝蘅枝的拳头?慢慢收紧,「你喝醉了,尽说胡话?。」 「我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还清醒。」秦阙的声音微微颤抖。 祝蘅枝不以为然。 秦阙继续以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道:「从前是?我对不住你,蘅枝。」 祝蘅枝又退回了门中。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你现在,可以滚了。」 说完便将门关上了。 「你也大可不必和我演这些深情的戏码,没必要,虚伪得?很。」 倘若她会因?为这些温情轻而易举地放下过往种种,这么容易被感化,那这两?年?,乌远苍对她,可谓是?无微不至,她如果想耽溺于其?中,早答应乌远苍了。 只是?她觉得?,现在没有必要了。 和秦阙摊牌后,祝蘅枝的后半夜竟然睡得?格外安心。 次日晨起,时春进?来给她梳妆。 她撂着眼皮子?问了句时春:「秦阙走了吗?」 时春手底下的动作顿了下。 因?为她记得?,昨晚的时候,祝蘅枝最开始是?不想让秦阙进?来的,是?乌远苍让他进?得?门,她怕祝蘅枝生气,故而也没有和她提及此事。 但祝蘅枝主动问起,倒像是?已经知道了此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她垂着眼,声音矮矮地问了句:「娘子?都知道了?」 「嗯,他昨夜来找过我了。」 时春心底一沉。 秦阙来找过祝蘅枝了吗? 她从前在燕国的时候,见识过秦阙对祝蘅枝的态度。 「娘子?恕罪,他昨夜,未曾对您做出什么非分之举吧?」 祝蘅枝轻轻摇了摇头?,「听你的语气,他如今还赖在家?里?若是?这样,你去告诉他,要是?他再不走,我便去官府揭发他的身份。」 时春看着祝蘅枝的动作,暗暗松了口气,才回答了她的后半句:「应当是?走了,我早上起来便没有在家?里见到他,问过下人,说是?他天一亮就走了。」 祝蘅枝没有多问,却想起了他昨夜说的巫医的事情。 苗疆的巫医。 秦阙这人,若没有十足十的利益,怎么值得?他千里迢迢跑到澧州来? 可隔着一个楚国,无论从军事上,还是?别的方面,他都不好得?罪南越,得?罪乌远苍。 祝蘅枝心下盘算着,还是?决定在用早膳的时候,将这件事告诉了乌远苍。 乌远苍的反应倒是?很平淡,看起来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如往素一般为她盛了一碗粥说:「皎皎关心我,我很开心。」 「我是?关心你啊,你要是?有什么事,谁帮我带筠儿。」祝蘅枝也以开玩笑的语气回了他这么一句。 乌远苍笑了声,「可是?筠儿昨天亲口叫了我『爹爹』,筠儿的阿娘,你怎么看这件事?不打算给我一个名分吗?」 祝蘅枝一听他的语气,便知道他这是?在故意逗她开心,于是?接了他的话?,「那我只能让筠儿以后别和你玩了?」 「这可不行!」乌远苍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我方才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祝蘅枝弯了弯唇,心情也好了几?分,「那巫医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乌远苍用手支着下颔,侧着头?看她:「你想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祝蘅枝知道,他这是?将选择权给了自己。 「我不想与他纠缠了,由着他去吧,只是?如果牵扯到了南越,你也没必要手下留情。」祝蘅枝说完舀了一勺粥,送进?了自己口中,头?也没有抬。 乌远苍眸中闪过一道失落。 他是?故意试探祝蘅枝的。 他想看看祝蘅枝对秦阙,到底是?怎么样的态度。 只是?她的回答,让乌远苍有些矛盾。 他该认为祝蘅枝这是?已经完全不在乎了,还是?恨过,但心软了呢? 恰好时春进?来打破了这片氛围。 「娘子?,雾绡阁那边有人来传话?,说是?齐连城已经到了。」 乌远苍收起了方才的样子?,问她:「考虑的怎么样?」 要不要答应齐连城? 要不要和秦阙再有瓜葛? 第45章 般配 两道?红色的指纹落在写了契约的宣纸上。 齐连城从桌子上拿起自己那份,从头到尾又再看了一眼,这才笑着和祝蘅枝说:「契约立好,白纸黑字,祝娘子可不能再反悔了。」 祝蘅枝示意时春将自?己的那份契约收好,回之以一笑:「这是自?然。后续的事情自有我家掌柜和你谈。」她说着看向时春。 时春会意,朝着齐连城颔首,「齐老闆好,叫我时春便是。」 时春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到底是从一开始就跟在祝蘅枝身边的,如今又管着澧州雾绡阁总铺的生意经营和其他州郡的货物事?宜。 而祝蘅枝如今只管各店的帐目问题。 齐老闆朝着时春拱了拱手,「日后?要时春娘子多多指教了。」 祝蘅枝坐在一边,抿了抿唇,才道?:「等齐老闆回了洛阳,将洛阳的雾绡阁分铺开起来?了,我会按照惯例亲自?来?洛阳一趟,到时候齐老闆传信给?我便是。」 乌远苍在一边听到这句话,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祝蘅枝他是知道?的,从来?不会做因?私废公的事?情,她既然决定了和齐连城合作,就一定会按照自?己的规矩在洛阳的额雾绡阁开起来?后?去洛阳一趟。 而洛阳是大燕的陪都,也被称为西京。 很难不碰到秦阙。 齐连城将那纸契约小心翼翼地摺叠好,揣进怀里,看着祝蘅枝:「祝娘子不用等几个月,我在洛阳早早地便将店面准备好了,就等着能和您将这合作谈成,回去便开张!」 齐连城确实是锲而不捨,这话可能会有夸大的成分,但绝对?不多。 祝蘅枝客套了下,「齐老闆有心了。」 送走了齐连城,祝蘅枝这才看向一直立在她跟前但从一开始便一言未发的乌远苍。 「怎么了?不开心?」祝蘅枝勾了勾唇角,仰头看着乌远苍。 乌远苍被这一声唤回了神?识,垂眼看她。 映入他眼中的正好是那张殷红的唇。 他喉结滚动,突然很想俯下身来?尝尝那点朱唇的味道?。 但这个「邪念」只在他心中存了一瞬,便被他掐灭了。 他当时和祝蘅枝说好的,一切都尊重祝蘅枝的想法,绝不做强求之事?。 他不能因?为秦阙的出现,就忘了自?己当时的承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于?是摇了摇头,回答了祝蘅枝:「没有,没有不高兴,你与齐连城签了契约,打通了和西域诸国来?往的路子,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呢?」 他特意强调,好像既是在宽慰祝蘅枝,也是在给?自?己找补。 祝蘅枝敛衣起身,扫了一眼乌远苍的耳廓,说:「远苍,其实你最不擅长撒谎了。」 乌远苍一愣。 「你看,你一撒谎,你的耳廓便红了。」 乌远苍仿佛是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开口?:「这些事?原本不应该是我过?问的,我也说过?给?你时间,但,但我真得很难不在意秦阙。」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其赤诚,看不出一点心虚来?。 这也的确是他心中所想。 怎么会不在意秦阙的出现? 「怎么我都不在乎他了,你还在乎。」祝蘅枝神?色淡然,刻意地将昨夜的狼狈不堪都隐藏了起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昨夜她和秦阙对?峙的时候,乌远苍一直都在。 只是一直没有出来?罢了。 他知道?祝蘅枝生性爱面子,即使她和秦阙之间的恩怨也曾经说与过?乌远苍,可也仅仅是蜻蜓点水一般,没有过?多的提及,从那时起,他便知道?,祝蘅枝是刻意地想将这段过?去隐去在自?己的生命里。 与他而言,他注重的是与祝蘅枝的以后?,而不是那些让她不断痛苦的回忆。 他想,祝蘅枝肯定也不愿意自?己参与进她的过?去。 于?是等祝蘅枝回去后?,他才从暗处出来?,站在秦阙面前。 秦阙看见乌远苍踏着满地的月光而来?,收起了方?才面对?祝蘅枝的表情,挑了挑眉,问:「怎么?堂堂南越王,也有偷窥人?家小夫妻之间闹别?扭的场景?」 乌远苍觉着秦阙这自?立身份的话实在好笑,于?是也毫不顾忌地笑了出来?,「小夫妻?秦阙,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真是恬不知耻。」 「我是什么身份?我与蘅枝是楚国与燕国两国和亲,婚书便是国书,倒是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她身边呢?躲躲藏藏,就连这澧州城的人?都弄不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秦阙反问了声后?,直视着乌远苍的眼睛。 乌远苍抱臂直立,声色淡淡:「那都是以前了,于?她而言,都能算作上?辈子的事?情了,毕竟,她在你这里,已经死了,你也无数次地想要置她于?死地,不是吗?」 秦阙瞳孔骤然一缩,但很快便恢復了方?才的表情,「我既未曾休妻,也未曾废后?,我们尚且有一女?,又怎能算作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提到了祝筠,但乌远苍不怒反笑,语气甚是挑衅:「你的女?儿?那我怎么记得白天的时候她缩在我怀里,叫我『爹爹』,反倒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坏人?呢?」 秦阙默默收紧了拳,但面上?一副从容淡定:「那又如何??你以为她真得会和你一起回南越吗,又或者说,南越苗疆上?上?下下,会允许一个汉人?女?子做他们的王后?吗?」 既然乌远苍挑他的痛处戳,他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即使他不是南越人?,但也知道?南越比中原更讲究血脉纯净,从古至今都是组内婚姻,即使乌远苍是南越王,苗疆大祭司,也不能例外。 「你难道?要违抗祖训吗?」秦阙轻飘飘地吐出来?这一句。 但乌远苍很快便接上?了他的话,「有何?不可?秦阙,你以为这天下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薄情寡义吗?你可以为了皇位不要脸地软禁她、侮辱她,甚至动了杀她的念头,但她在我这里,是与南越同等重要的地位,于?我而言,实现她的心愿,远远比让她留在我身边重要。」 秦阙没想到乌远苍会这么说,只是怔了一霎那,便摇了摇头:「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乌远苍没有理会他,「你我之间,先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是我,不是你,在她刚来?澧州,最难的时候,是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信任的,也是我,她的过?去我没有参与进去,是我的遗憾,所以,我只在乎我们往后?的日子,」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祝蘅枝的卧房,「至于?你,不是已经被轰走了么?若不是我,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和她说那么多的话?」 秦阙一时失语。 乌远苍匀出一息,拂袖转身:「好自?为之吧。」 乌远苍的思绪被不断拉长,祝蘅枝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垂了垂眼,说:「确实,我不该在乎这些的,」他沉吟一声,又不动声色地将这个话题引开,「你上?午有什么打算吗?」 祝蘅枝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事?,倒是很久没有亲自?下厨做饭了,今日倒是想试一试。」 乌远苍歪了歪头,道?:「我上?次尝你的手艺,都是两年前了,可想死我了。」 乌远苍这句,倒是让祝蘅枝想起来?她从前在东宫的时候,倒是经常下厨给?秦阙做饭,那个时候闲来?无事?,学了很多新的菜式,但秦阙的反应一直都很冷淡,让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做的太难吃了。 直到后?来?被秦阙扔到京郊别?院的时候,日日自?己下厨,才发现,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问题,只是秦阙对?自?己心有成见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再往后?到了澧州,乌远苍也夸她的手艺好,她便更确信了这一点。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着到了一处摊位前,祝蘅枝挑了菜递将银钱递给?摊主后?,却没有看到乌远苍的身影。 她提着菜,四下看了眼,才在一处很不起眼的小摊前面看见了他的身影。 她一时起了玩心,悄悄走到乌远苍身后?,俯下身子用手捂住乌远苍的眼睛,但没有说话,是想让乌远苍猜猜自?己是谁。 乌远苍怎会猜不出是谁? 但还是配合地装出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 但手底下的动作却没闲着,靠感知能力分辨出祝蘅枝的手在哪里后?,立刻将她纤细的手腕握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也已经扶上?了她的膝弯,而后?站起身,轻而易举地将她稳稳地背在背上?。 祝蘅枝被吓得惊唿一声,手里提着的新鲜蔬菜也差点摔在地上?。 还好乌远苍眼疾手快,松开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将那捆蔬菜接住了。 而后?低笑了声:「我没猜到,皎皎有什么惩罚么?」 小摊的老闆看起来?不像是澧州人?,既不认得乌远苍,也不认得祝蘅枝,只以为他们是澧州的寻常夫妻,便笑着在旁边应和了声:「这位郎君与娘子当真是郎才女?貌,看着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祝蘅枝听了这话,忙想开口?否认,但下一秒乌远苍已经把她放下来?了,转身从摊主手里去过?一只小匣子,在祝蘅枝面前打开。 是一块质地很好的红宝石。 即使是在与西域诸国来?往更多的燕国,也是稀罕物件。 乌远苍从中取出来?,在祝蘅枝的发间比划了一番,「衬你。」 而这一幕,恰好落在了站在远处的秦阙眼中。 第46章 放下 秦阙将自己手?中攥着的那张纸团再次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终还?是将心中的想法掐灭了。 他在祝宅甚至没有留到天明,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了当时的客栈后,便收到了陈听澜从燕国加急送来的密信——国内生?变,他在澧州不能多停留一刻了。 因此即使是看着乌远苍与祝蘅枝相携同游,他也没有办法。 他长嘆一声,只能先回酒楼牵了自己的马,将客房退了后,离开了澧州。 一路向北。 昼夜疾驰,到上?京的时候,是十日后。 他之前是秘密离开上?京的,并未惊动任何人,故而在快到上?京的时候,他给陈听澜传了信,让他在城门处接应自己。 陈听澜护送秦阙一路回了宫中,才?和他禀告了具体的事情。 「这?件事牵涉到了兵部和户部,户部又直接和杨家挂钩,臣虽为吏部尚书,但也只是与?他们同阶,不敢行专断之事,只能请陛下回来定夺。」陈听澜垂首立在一边,声色淡淡。 他知?道秦阙此次去?是找祝蘅枝了,他知?道祝蘅枝如今在澧州一切顺遂,也知?道乌远苍与?她相交甚密,作为兄长,他并不想秦阙再去?打搅她。 但作为臣子,他却不能行忤逆之举。 在秦阙得到祝蘅枝的消息的时候,他也曾以国家大事规劝过他,希望他能打消这?个想法。 当时秦阙只是侧目看?了他一眼,「伯玉,朕对蘅枝的心意,旁人不知?,你竟也装傻充愣么?」 陈听澜心头一梗,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的。 他又暗中和朝中其他大臣游走,希望能以选秀的名头劝住秦阙,让他不要南下澧州,但还?是失败了。 「幸好」朝中出了事情,他才?可以赶紧将秦阙从澧州叫回来,但他看?着秦阙的样子,像是见过祝蘅枝了。 秦阙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奏摺,头都未曾抬,说:「牵涉到军粮和国库的事情,该怎么办便怎么办,杨让既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指望着有什么回圜的余地吗?」 陈听澜知?道秦阙登基这?三年,确实铁腕,大燕上?下却也算是百废待兴,先帝在位时积累下的弊病在一一得到解决。 平心而论,秦阙或许不是一个好夫君,但一定是一个英明的君主。 陈听澜面?露难色,斟酌了一番措辞,才?抬头和秦阙说:「只是这?杨让毕竟是杨首辅的儿?子,动了他必然会牵扯到杨首辅,更何况,这?两年,朝中让您纳杨氏进后宫的唿声也甚高,这?样会不会……」 陈听澜其实是主张秦阙纳杨氏进宫的,他也希望自己的妹妹不要再踏入火坑之中。 秦阙将目光转移到陈听澜身上?,沉声问:「朕何时说过要将杨氏接进宫中了?我大燕还?没有两皇后的先例。」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在他心中,祝蘅枝一直都是皇后。 「朕还?欠蘅枝一个封后大典。」秦阙说到这?里时,眼中添了些悲痛。 陈听澜只觉得这?句话从秦阙口?中说出来令他噁心,但他没有办法反驳。 祝蘅枝怕秦阙知?道了他们的兄妹关系,拿自己要挟陈听澜,故而让他将此事一直压着。 「那杨让的事情,陛下打算让谁来办?」陈听澜知?道他如今已经左右不了秦阙的想法,只能先把话题牵回来,具体的情况可以之后去?信澧州问祝蘅枝。 秦阙并未多做思量,「朕之后会下旨擢升你为右都御史,此案,由你一手?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陈听澜垂了垂眼,说:「遵旨。」 本要打算告退了,却被秦阙拦住了。 「伯玉,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朕?」 陈听澜的脚步在原地顿住,而后转过身来,立在原地,朝着秦阙躬身:「臣自幼与?陛下一同长大,不敢对陛下有所欺瞒。」 秦阙从座位上?起身,一步步走到阶下,隔着大殿和陈听澜相望,「朕想,朕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该有的想法不要有,尤其是对皇后,觊觎皇后,是死罪。」 陈听澜立刻跪在地上?,「臣不敢,臣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秦阙却忽地笑了声:「你知?道朕在说什么吗?」 「臣不敢妄自揣度圣意。」陈听澜头埋得很低。 他与?秦阙自由一起长大,听着秦阙的语气,大致已经知?道了秦阙想是在澧州知?道了些什么,而后误会了他和祝蘅枝之间的关系。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秦阙又往前走了两步,一直到陈听澜面?前。 黑影将跪在地上?的陈听澜都笼住了,「为何朕的女儿?脖子上?,会有你送的银锁?皇后三年前离开的时候,朕的女儿?似乎还?没有出生?吧?还?是说,皇后出逃一事,也有你的手?笔?」 陈听澜额上?已经沁出了冷汗。 陈听澜这?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该不该承认? 若是认了秦阙的话,那他必然要被治罪,前些日子祝蘅枝来信说是和大燕商贾齐连城签了契约,要将雾绡阁扩展到洛阳来,到时候势必会牵连到祝蘅枝,若是说实话,秦阙便可以拿他来要挟祝蘅枝,两相权衡下,他只能选了第三个说法。 「臣不知?陛下所说的银锁一事。」 秦阙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不知?道?」 「是。」陈听澜抬头。 「不知?道最好。」秦阙从他的眼睛中并没有看?出半点心虚,遂起身。 却仍然是居高临下的样子,说:「西?京洛阳的行宫修缮的差不多了,等下个月迁都到洛阳后,这?洛阳尹一职便交由你兼任,何如?」 陈听澜知?道秦阙这?是在试探他。 祝蘅枝的雾绡阁和齐连城合作的事情,在大燕并不是秘密,秦阙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洛阳尹专管洛阳城内一切事务,雾绡阁到时候必然也会在他的管辖之下,秦阙便可藉机看?看?他和祝蘅枝之间的关系。 但这?都是后话了。 「臣领旨。」陈听澜双手?撑地,再次叩拜。 迁都到洛阳一事在朝中一直遭到以杨首辅为首的老臣的反对,但陈听澜升任右都御史后按照秦阙的意思将杨让定罪后,便算是折了杨首辅一□□翼。 一月后迁都的时候,朝中竟也无人再提反对意见。 而祝蘅枝按照之前和齐连城的约定从澧州启程前往洛阳的时候,也是一月后。 时春听了祝蘅枝的安排,不禁有些惊讶:「娘子,按照惯例,您不是只在洛阳最多留十日吗?我们到了住客栈便是,您这?架势,看?着倒像是要在洛阳买宅邸安家一般。」 祝蘅枝将手?中的帐本合上?,放在手?边打算带走的帐本里面?,抬眼看?她:「你说对了,我就是打算在洛阳买宅邸,多留一段时间。」 时春踌躇了下,还?是说:「可是,洛阳毕竟是大燕的西?京陪都,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昨日和徐州的何掌柜接谈时,听说,燕国的那位,打算迁都到洛阳,您,真得要这?样吗?」 祝蘅枝的反应倒是平淡,「秦阙迁都的事情,我知?道。」 「知?道您还??」时春更为惊讶。 「洛阳西?接长安,是与?西?域诸国来往的重要城邑,洛阳是大燕的都城,也就意味着来洛阳的西?域商人会更多。」祝蘅枝冷静分析,「时春,我们的雾绡阁是凭藉织锦出名的,但不能一直将自己困死在织锦这?门生?意里。」 「那您,到了洛阳,岂不是要和燕国那位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要是再藉机为难您怎么办?」时春心中还?甚是顾虑。 祝蘅枝只是弯唇对着时春一笑,看?不出半点犹豫,「我方才?的话还?有后半句。」 时春知?道自家的娘子从来便很有自己的打算,但她也见过祝蘅枝当初在燕国的时候被秦阙百般为难的样子,知?道她刚到澧州的那段日子,几乎夜夜不成眠。 所以才?不理解自家娘子为何愿意回到那伤心之地。 「什么?」时春有些讷讷。 「人要学会往前看?,也要学会迴旋,做生?意是这?样,对待所有的事情也都是这?样,旁人为难我们不重要,我们不要画地为牢便是。」祝蘅枝说话间已经起身走到了时春跟前,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倘若我在洛阳与?西?域诸国的生?意做起来了,这?楚国的雾绡阁,还?是要靠你来经营。」 时春知?道祝蘅枝这?是心意已决,不论谁来也是劝不住的。 她说得也有道理,若是雾绡阁一直将目光短浅的放在织锦上?,迟早有一天是要被取代的,届时,便无以为生?了。 四年前,她不懂祝蘅枝为何执意要自请和亲去?燕国,四年后的今天,她仿佛有点懂祝蘅枝的意思了。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祝蘅枝:「那娘子,我们还?等南越王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当时秦阙离开后不久,乌远苍的下属便来找他,说是族里出了事情,乌远苍便先离开了。 临走前,特意和祝蘅枝说一个月后去?洛阳的时候,他一定亲来相送,顺便派人一路保护祝蘅枝。 但如今,一月之期已到,乌远苍却无一点消息传来。 祝蘅枝看?着已经装好的车子,说:「马上?黄昏了,路上?不安全,再等一日,若明日他不来,我们便先走。」 第47章 洛阳 日上中天。 时春抬手?遮了下眼前,而后转头问祝蘅枝:「娘子,已经过了午时了,我?们还等南越王吗?」 祝蘅枝起身,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让人装车吧,不等了。」 「只是南越王说好的您离开的时候他亲自来送您,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几日了,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时春看着祝蘅枝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问。 祝蘅枝张了张唇,又将原来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只说:「别乱说,远苍纵然平日里对我多有提及南越和苗疆的事情,但我?终究不是他们南越人,这些?事也原本不该我?过问,况且,我?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这样的事情以前确实没有发生过,祝蘅枝的确担心,但她深知,以乌远苍的能力和他在南越的威望,被人为难的可能性很小,即使真得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在不清楚具体情况的情况下,贸然?派人前去打探,说不定会打乱他现?在的计划,让他徒添烦恼。 而且,送与不送的区别也不是很大,乌远苍隔三岔五地来?澧州陪自己几日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澧州是楚国和南越的边界,但以他的身份,又怎能陪自己北上洛阳? 这样想着,她也算是将方才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掐灭了。 说是去洛阳,但也并非是披星戴月地匆匆赶路,一路上祝蘅枝也在有雾绡阁分铺的城邑歇了歇,她选的是当?年?南逃的那条路,会稍远一些?,到洛阳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时春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熙熙攘攘的洛阳城,又转过头来?和祝蘅枝笑着说:「娘子,虽然?都是大燕的城邑,但洛阳和上京却很不一样呢。」 祝蘅枝半闭着眼,淡淡地应了声,顺口问了句:「有什么不一样的?」 时春半支着下颔,撑在车窗的边沿上,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说:「上京仿佛一年?里有半载都在下雪,其他的时候便是颳风,鲜少?有天气好的时候,但洛阳就不一样呀,路上都是行人,叫卖声此起彼伏的,可热闹了,」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回头看了眼祝蘅枝,问她:「『此起彼伏』是这么用的吧?」 她从前在楚国的时候,没有机会认字读书,后来?跟着祝蘅枝嫁到燕国,也没有什么机会,只是认得自己的名字,还是后来?到了澧州,帮着祝蘅枝照顾起雾绡阁的生意,才慢慢学着认字算帐。 祝蘅枝睁开了眼,看了下自己怀中尚在酣眠中的祝筠,没有应她上面的一句话,神色有些?恍惚:「其实你说的那些?,上京城里也有,只是一直在东宫里,没机会出去罢了。」 洛阳如今是大燕的都城,曾经的西京陪都都有的物什,上京怎么会没有呢? 当?年?秦阙也牵着她的手?陪她走过上京的大街小巷,事事都依着她,举案齐眉的日子她也曾有过,可惜,自己以为能到白头的恩爱终究是镜花水月。 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声,当?年?还真是荒唐,竟然?会相信秦阙那样的人会转了性子,也还好,前些?日子在澧州的时候,没有对?他放松。 不过,他现?在毕竟是皇帝,日理万机,想是顾不上自己的。 她又不是燕国人,正经做生意,该纳的税分文不少?,不该过问的事情不问,不该往来?的人不见,秦阙即使想为难自己,也没有理由。 时春听着祝蘅枝提起了上京,知道她是想起了当?年?的伤心事,却不解她为何?笑出了声,便问:「娘子笑什么?」 祝蘅枝摇了摇头,伸出指尖拨开自己那边的车帘,道:「可惜如今已经是六月的天气了,错过了洛阳牡丹盛放的时节。」 时春接了她这句:「那娘子不是打算在洛阳久留吗,可以明年?再看,到时候我?们买许多的牡丹摆在家里,还可以把?陈大人叫过来?,一起赏花吃茶呢,就是不知陈大人那时是否有空了。」 两人这么说着,已经到了陈听澜在之?前给她们在洛阳购置的宅邸了。 祝蘅枝还没来?得及接时春这句,便听到那久违的嗓音——「若是皎皎宴请我?来?赏花,我?可求之?不得呢。」 祝蘅枝愣了下,确定自己没听错,立刻掀开车帘,陈听澜果?然?一身便服,立在马车外?,笑吟吟地看着她。 时春见状,也将祝筠抱到自己怀中。 「哥哥!」祝蘅枝等不及车夫给她递踩的矮凳,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 「慢点。」陈听澜眼疾手?快,立刻近前来?,将祝蘅枝稳稳地接在怀中,而后久久没有松开,抚了抚她的背。 直到祝蘅枝笑着说:「哥哥这样抱着我?,我?要怎么才能看清你的脸?」 陈听澜才撒了手?。 素来?在燕国以沉稳有礼、一丝不苟的陈听澜,对?着久别的妹妹,也不禁红了眼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你这两年?,在澧州如何??」 他只觉得千言万字都仿佛哽在了喉头,许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祝蘅枝本来?想实话实说,但看着陈听澜的样子,也起了撒娇的心思:「没有哥哥在身边,过得,确实不怎么好。」 陈听澜嘆了声,「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失职,想来?我?们上次相见还是在许州。」 一年?前,陈听澜因为公事在许州短暂的停留,那个时候。祝蘅枝正巧在楚国临近许州的城邑,带着祝筠匆匆赶到许州,却也只是和陈听澜一同吃了顿饭。 甚是短暂,不到一日。 「我?现?在可是打算在洛阳久留了呢,只要哥哥想见我?,随时都可以。」祝蘅枝歪了歪头,将手?背过去,看着陈听澜。 陈听澜鲜少?见到祝蘅枝的这副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阴云。 「对?了,哥哥要看看筠儿吗?」祝蘅枝想起筠儿现?在还在车上的时春怀中。 陈听澜将目光投向马车,看着祝蘅枝满脸的笑意,也放心了些?。 他本来?以为祝蘅枝会因为这个孩子父亲的缘故不喜欢她,当?时还提出了要不让筠儿跟着他,但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妹妹很喜欢这个女儿,也就作罢了。 祝筠也醒了过来?,此时已经先时春一步,揭开了车帘。 即使一年?没见,她看着陈听澜,仍然?脆生生地喊出了一声:「舅舅!」 陈听澜怕摔着她,立刻伸出手?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又举过自己的头顶,在原地旋了几个圈,才肯将祝筠放下,又蹲下轻轻刮蹭了下她的鼻樑,才抬头和祝蘅枝笑道:「我?们筠儿生得聪慧,长得又随了你,十几年?后,不知道多少?郎君求娶呢。」 「那以后哥哥教筠儿经书,我?教她算筹记帐,等到了年?纪,我?们一起给筠儿挑个如意郎君,」祝蘅枝说到这里的时候,稍稍垂了垂眼,「别重蹈了我?的覆辙便是。」 陈听澜听到此处,知道她是想起了当?年?和秦阙之?间的事情。 一股愧疚感瞬间充斥着他的胸膛,当?年?秦阙的安排他都知晓,倘若他能早点认出祝蘅枝就是他的妹妹,也不至于让她受那么多的委屈,遭那么多的罪。 他深吸了口气,起身抚了抚祝蘅枝的肩头,说:「只要我?这个舅舅还在燕宫一日,我?倒要看看哪家的臭小子敢欺负我?们家筠儿!」 祝蘅枝被他这副样子逗得一笑。 毕竟祝蘅枝也是舟车劳顿了一路,刚到洛阳,几人也没有在门口多耽搁,祝蘅枝带来?的伙计很快将那些?箱子都搬入了宅子中。 看着满院子堆着的箱子,但每一箱都是属于自己的,装得满满当?当?的箱子,而不是四?年?前从金陵出发北上的时候,为了装样子带的空箱子,也没有被丢下车。 虽然?她当?时到上京的驿站时,也是陈听澜带了了满院子的金银珠宝,但那些?,是秦阙施捨给她的。 如今这一幕,仿佛和四?年?前重叠,却又完全不同。 齐连城到底是洛阳第?一富贾,祝蘅枝安顿下来?的第?二日,他便登门送来?了许多的礼物,以贺祝娘子乔迁之?喜。 其他的商贾或多或少?也都听过雾绡阁的名头,毕竟在齐连城名下的雾绡阁开起来?前,因为关税的原因,雾绡阁的织锦在燕国的价格不知道比在出国翻了多少?倍。 如今知晓雾绡阁背后的祝娘子也来?了洛阳,自然?多多少?少?都带了礼物来?拜访。 祝蘅枝知晓日后在洛阳立足,还要靠他们的人脉,故都未曾拒绝。 其中有个叫袁预的商贾邀请她去洛阳的鸣玉坊谈生意。 鸣玉坊,洛阳最大的销金窟。 其中不仅经营茶酒生意,也有的是妓子和小倌。 小倌也有讲究,有专门伺候男客的,也有伺候一些?有钱有势的女客的。 秦阙在洛阳城中的暗卫自然?也和他禀报了这件事。 他阴沉着脸问:「她接了帖子?」 暗卫低着头,没有说话,便算是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秦阙将手?中的奏摺扣在桌子上,摆了摆手?让暗卫退下去,而后双手?撑着桌子起身。 眸色中辨不出情绪,「好,好极了,我?倒要看看,你要点什么样的小倌!」 第48章 小倌 灯烛笼映,觥筹交错,笙琶声与脂粉味一同沁入人的肺腑当中。 娘子的娇笑与小?倌的温言伴着珠钗环佩的声音,也一併?敲入了?耳中。 袁预与祝蘅枝并?肩走着,一边与她说笑着,介绍着洛阳各商行的情况。 他一看便是这鸣玉坊的熟客,文掌柜见了?他便立刻迎了?上来?,「今日袁老闆要点哪些个姑娘啊?」眸光一转看到了?祝蘅枝,笑道:「原来您已经带了?伴儿。」 袁预合上手中的摺扇,在他手上不轻不重地拍打了?下,「你可看清楚了?,这位是咱们今天的贵客,祝老闆,我今天才?是陪酒的那个。」 鸣玉坊文掌柜立刻对着祝蘅枝哈着腰改了?口,「小?人眼拙,实?在眼拙,祝老闆莫怪罪。」 祝蘅枝生得瑰姿艷逸,来?了?洛阳,算是入乡随俗,一时心血来?潮,也做了?件石榴色的十二破裙,金色的步摇在烛火的映照下反射出的光在她脸上笼出一圈模煳的光影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文掌柜以为她是陪袁预谈生意的,多半也是看在这张脸上。 祝蘅枝没有看他,嗓音清冷,「无妨,」又?转头看向袁预,「袁老闆,是打算在这里和我谈生意吗?」说着扫了?一眼周遭,尽是声色犬马之象。 「诶,当然不是,祝老闆楼上请,楼上请!」袁预侧过?身子去,让祝蘅枝先走,又?给文掌柜递了?个眼色。 祝蘅枝与袁预刚上楼,秦阙便换了?便服领着亲信到了?鸣玉坊。 文掌柜看着来?客虽然面生,但一身玄色的锦袍与腰间的革带便足以昭示他的身份,更不敢怠慢了?,立刻迎了?上去。 「客官里边请!」 秦阙抬眼看着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说:「刚才?上去那两个人包厢,旁边。」 他这话?刚说完,身边跟着的人便将一锭银子放到了?文掌柜的手中。 文掌柜诚惶诚恐地接过?,不敢看秦阙,也知道这人与上面那两位一样,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人物,毕竟他明面上是鸣玉坊的掌柜,但也只是个做事的,这鸣玉坊背后?的东家,他到现在也没有见过?人。 秦阙没有叫女娘来?陪,他也不敢自作主?张,只是叫人拿了?酒上来?,给秦阙倒好?,就在他准备退出去照应隔壁那一桌时,却被秦阙叫住了?。 「那扇隔窗打开。」 文掌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连着这间与祝蘅枝所在的那间的窗子,本就是做装饰用得,平素里也用纱帘遮着,同样的,那边也用飘渺的纱帘隔着,不刻意观察,是看不见的。 从来?没有遇到过?要求将这种隔窗打开的客人,秦阙是第一个。 多年经营鸣玉坊的文掌柜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位贵客,想是和隔壁那两位中的哪个是对家,但他在洛阳,也从未听过?,袁预和谁结了?仇,那便只能是冲着那位祝老闆来?的? 他仔细回想着祝蘅枝方才?的行头,有看着秦阙,这两人瞧着都是非富即贵,年龄也相仿,文掌柜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不会是来?捉姦的吧?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官人,这怕是不太好?,毕竟那间包厢里有别的客人,要是传出去了?,我这也不好?做呀。」 秦阙撂着眼皮子,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开。」 而后?「唰」的一声,秦阙身边的暗卫便将腰间的白刃露出了?一部分。 文掌柜还是有些犹豫。 「家事。」秦阙冰冷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他身上。 自己竟然蒙对了?? 文掌柜闻言愣了?下。 既然是家事,那便轮不上自己操心了?,他立刻跑到纱帘后?面,小?心翼翼地将那扇窗子朝着这边的方向拉开,确保没有惊动隔壁的人。 「行了?,下去吧,没事不要来?。」暗卫将刀收了?回去。 文掌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转头时,他无意间瞥见那把?刀的造型。 怎么有些像绣春刀? 锦衣卫? 那这玄衣男子必然时自己得罪不起的,文掌柜关上这间房的门,抚了?抚胸口。 隔壁包间的人并?没有意识到纱幔后?面还若隐若现地藏了?一扇隔窗,更不会知道那扇窗子已经被打开了?,这间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毫无隐私可言。 为了?方便谈生意,袁预要的这间包厢两个主?位之间是用纱帐分开的,祝蘅枝的这边,恰好?就靠近隔窗的位置。 鸣玉坊的女娘和小?倌分别排成两列,依次而入,进了?两人的纱帐里。 祝蘅枝半靠在贵妃榻上,任由着那些个眉清目秀的小?倌给她餵酒水、揉肩捏腿。 一边和袁预谈着合作的生意。 帐外的女娘拨着琵琶,眼波流转。 秦阙坐在隔壁,看着祝蘅枝对身边伺候的小?倌笑,媚眼如丝。 有一瞬,他竟然想到了?四年前在邺州,她和自己谈合作的事情,也是这般模样。 不过?那时的娇媚嗔痴是对自己,如今确实?对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倌。 他只觉得心中仿佛烧了?一团怒火,手中的银杯似乎都要被他捏变形了?。 袁预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好?,祝老闆果然是女中豪杰!明日我便带着今日说好?的契约来?祝宅找您,我已经叫文掌柜留了?为您留了?上等的厢房,有这些女娘小?倌侍奉着,今晚,我们便只管好?好?享受!」 玉碗盛来?琥珀光。 秦阙的眉峰压得很低,那间厢房中的空气仿佛已经冰冷到了?极致。 上等的厢房,成群的小?倌,整晚的欢宴。 祝蘅枝竟然应了?? 酒过?三巡,袁预似乎很是无意地问了?句:「冒昧问一句,祝老闆可有良缘?」 秦阙侧耳听去,却只听到祝蘅枝很简单的两个字:「居孀。」 还居孀!这是要做什么?真当他秦阙死?了?? 袁预知趣,看着祝蘅枝的样子,也能猜出来?这位祝娘子和她的「亡夫」感情并?不好?,不然也不会如此从容地出入鸣玉坊这样的风月场所。 于是没有接着问,转了?个话?题,问了?句:「这么久了?,祝老闆是不是也看腻了?,要不要换一批小?倌来?伺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她表面上看着是只身前来?和袁预谈合作,但陈听澜自然不会让她涉险,都是派了?暗卫跟着保护她的,一旦袁预有任何不利于她的举动,陈听澜派过?来?的暗卫便会出手。 故而,她一点?也不担心。 她知晓袁预是自己看腻了?,但又?不能只换女娘,所以才?这般问自己,于是也没有故意拂他的面子,「随袁老闆的意便是。」 袁预便拊了?拊掌,原先侍奉的女娘和小?倌都撤了?出去,又?换了?新的一批,排着队进了?两人的纱帐。 袁预倒是肯花心思。 若说方才?伺候酒水的小?倌都是一样的眉清目秀,但后?来?换上的这些,确实?各有各的特点?。 袁预扬声和祝蘅枝帐中的小?倌吩咐:「你们今夜,可要好?好?侍奉祝老闆!」 小?倌的声音参差不齐。 祝蘅枝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小?倌,指着最右手边上的那个,声线慵懒:「你过?来?。」 那个小?倌看着有几分不情不愿,过?了?几秒,才?肯往前挪动步子,到了?祝蘅枝眼前。 她打量了?下那个小?倌,点?了?点?头,让他近身伺候了?。 无他,只因那个小?倌的眉眼,有七分像秦阙。 被她点?了?的那个小?倌坐在她身侧,将一只晶亮圆润的葡萄递到她唇边,她勾了?勾唇,从容地吃下。 她初到洛阳的时候,并?不能接受这样谈合作的方式,但后?来?便想通了?,逢场作戏而已,又?不是真碰这些人,生意场上的事情,给足对方面子就是。 祝蘅枝偏着头,张开殷红的唇吞下那个小?倌手中拈着的一颗葡萄,下唇不经意地蹭过?他的指尖。 她清楚地感觉到面前人的指尖颤了?下。 于是以很轻的气音笑了?声,伸出食指,抵在小?倌的下颔,稍稍用力,使他抬起头来?,小?倌的喉结滚动了?下。 「头一次?」 小?倌没有说话?。 袁预侧头,正好?看到这一幕,语气中带了?些斥责的意味:「祝老闆问你话?呢?会不会伺候人?不会便下去!」 小?倌的眸色黑沉。 祝蘅枝撤回了?自己的手,也没有转头,挡了?袁预的话?:「没关系,倒是个有脾性?的,今晚,就他了?。」 她看着眼前的小?倌也不是很想侍奉人,正好?能演好?这场戏,也不用自己之后?费心打点?了?,更何况,她今日确实?有几分醉了?,若挑了?个对这种事情游刃有余的,倒不好?对付。 她这话?一出,其他小?倌也都退了?出去。 祝蘅枝半撑着头,和袁预说:「袁老闆,我今日吃酒吃得多了?些,先失陪了?。」 袁预笑道:「祝老闆请便,」说完又?和祝蘅枝留下来?的那个小?倌道:「伺候好?了?,有赏,伺候的不好?,你今后?也就别在这鸣玉坊混了?。」 小?倌仍然没有出声。 祝蘅枝按着他的肩膀摇摇晃晃着起身,一手摁着自己的太阳穴,回眸看了?他一眼:「走吧。」 但下一刻,她便觉着一阵天旋地转。 是自己被那个小?倌拦腰抱在了?怀中。 她能听见那人胸膛里的跳动,莫名地觉着怀中很是炽热。 小?倌抱着她按着楼中伺候的其他小?厮的指引,到了?袁预给她安排好?的客房,甫一进门,便将门关上。 小?倌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祝老闆,倒是享受。」 祝蘅枝半眯着眼,笑道:「连声音也这么像。」 「你再好?好?看一眼,我是谁?」 第49章 醉酒 祝蘅枝眸色朦胧,眼前人的面庞她看不太清楚,只是任由他抱在怀中,又好似很认真?地想了想,才说,「你?你不是袁预送给我今晚伺候我的男人?吗?」 她仿佛看见人的眉拧了下,而后,腰间一紧。 抱着她的小倌的脸在眼前不断地放大,灼热的唿吸打在露在她外面的皮肤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倌的声音中也带了些蛊惑的意味,「今晚?伺候你的男人?么?」 祝蘅枝挑了挑眉,主动将他的脖颈环得更紧了些,又不知餍足般地在他怀中调整了个?姿势,反问了句:「不然呢?」 外面隐隐传来?笙歌声,但这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门?却像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以至于她可以听到男人?渐渐变重的喘息声。 「那——」男人?有?意地拖长了调子,「祝老闆,要我怎么伺候?」 祝蘅枝偏了偏头,正?好靠在他的胸膛上。 「想不到鸣玉坊还?有?这等极品。」祝蘅枝半醉间手已经抚上了男人?的胸膛,而后慢慢往上挪动,小拇指的指尖轻轻带过他凸起?来?的喉结。 她没有?意识到,男人?的眼睛里已经渐渐地染上了情慾,眼尾也带上了一层红。 「听你的意思是,以后要常来??」 祝蘅枝闭上了眼,手又垂了下来?,唇角微微弯起?:「叫声好听的,今晚把我伺候舒服了,以后,来?了,就点你。」 这句话说完,她感觉到腰间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意来?。 祝蘅枝倒吸了口冷气,但也没有?发火,「看起?来?是新来?的,手上也这般没轻没重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男人?没有?接她这句,将她从自己的臂弯中放下,正?好让她的整个?后背都靠在收拾得?空无一物的八仙桌上,一手仍然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撑在她的脸侧,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 「你对这行,倒是清楚,常来??」 祝蘅枝本能地想伸出手指来?和他掰扯,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被他一併攥住举过头顶压在了自己的侧面,却也没有?让他把自己放开。 「你觉得?一个?年轻、有?钱且居孀的女娘,不来?鸣玉坊这样的销金窟温柔乡,应该去哪里?」 「居孀?」男人?的语气渐渐不善。 祝蘅枝打了个?酒嗝,靥上也升起?了一片彤云:「是啊,我都快要记不清,他死了有?多久了。」 分明是盛夏的天气,祝蘅枝却觉得?周遭一冷。 「那你知不知道,诅咒当今圣上,是要判死罪的?」 「当今,圣上?」祝蘅枝蹙了蹙眉,「秦阙吗?」 男人?没有?说话。 「莫提他,晦气。」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变觉得?脚底下一空,原是被人?再次抱了起?来?。 这次男人?的目标倒是清晰,径直往床榻的方向而去。 祝蘅枝惊唿一声,「你做什么?」 男人?将她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说了句:「看起?来?醉的不轻。」 而后直起?身子,冷着声音朝外面道:「谈辛。」 外面立刻传来?一声男音:「主上。」 秦阙回头看了榻上的祝蘅枝一眼,而后阔步朝外面走去,但也只是将门?拉开了很小的一个?缝隙,「醒酒药。」 谈辛没有?说多余的一个?字,只是将一个?黑色的小陶瓶通过门?缝递给了秦阙。 而后,隔着蒙在门?窗上的窗纸,只能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很干净,若不知情,便?会叫人?以为是自己吃醉了酒产生的幻觉。 此时伏在这间厢房房顶的,也有?几个?暗卫。 是陈听澜派来?保护祝蘅枝的。 其中一人?轻着动作将方才掀开的瓦片又不动声色地盖上,看向自己周遭的两?人?,眼神中传递的意思是,应当怎么办? 他们如今是陈大人?的人?不错,也是受命来?保护这位祝老闆的,但他们同样认得?秦阙,毕竟陈听澜也是秦阙的下属,总不能越级伤人?吧。 其中一人?沉思良久,才道:「那便?看着,如若祝老闆真?有?生命危险,我们再出手。」 几个?人?面面相觑后,点了点头。 还?是刚刚说话那人?,道:「我思来?想去,这件事我们做不得?主,你们现在这儿看着,我回去禀报陈大人?。」 说完只听得?他脚底下的瓦片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便?不见了人?影。 瓦上霜月,瓦下风光好。 秦阙捏着从谈辛手中接过的那瓶醒酒药,看着倒在榻上的祝蘅枝,轻嘆了声。 袁预居心不良。 他那会儿坐在隔壁看着祝蘅枝的意识已然有?了几分不清晰,才装作这鸣玉坊的小倌进了他们的那间包厢。 他全程的目光几乎是锁在了祝蘅枝身上,怎会不知她喝了多少酒? 而祝蘅枝的酒量,不会是三?五杯下肚就到了认不清人?的地步。 等他到祝蘅枝跟前时,闻到那壶酒的味道,便?知道袁预给祝蘅枝准备的酒有?问题,但他刚刚不好暴露自己身份,这袁预又是一届商贾,他也是今日才认得?的人?,自然不清楚他是什么来?路,背后又牵着这洛阳城中的谁,只好先借着祝蘅枝的醉意,将人?抱回了房中。 人?在他身边,即使有?人?想对她不轨,也是没有?办法的。 秦阙走到另一边放着茶水的桌子上,倒了杯茶,杯壁是温的,应该可以用来?吃药。 祝蘅枝看见他过来?了,也没有?起?身,只是睡在榻上,朱唇微启:「说好的伺候我过夜呢?」 她披着的长衫此时歪歪斜斜地堆在一边,鬓髮散乱,一些青丝淌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惹得?人?不得?不将目光向下延申。 重工刺绣的抹胸上盛开花团锦簇的芍药,胸口随着她的唿吸慢慢地一起?一落,衬得?那些焚焚欲放的芍药好似要开得?更加旺盛些。 柔情绰态,风姿万种。 也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秦阙的脖颈上渐渐生出一片热意来?,他坐在祝蘅枝的榻沿上,目光一瞥,很明显地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朝思暮想了三?年多的女娘如今就对他毫不设防地躺在面前,桃花眼半睁着,秋波流转。 秦阙唿吸一滞。 捏着陶瓶的手也微微颤抖,被他夹在拇指和食指中间的小杯盏中的茶水也随着他的动作漾了出来?,洒在他的虎口上。 秦阙没有?去理会那些洒出来?的茶水。 闭了闭眼,强稳住心神。 也克制着自己心底即将破土而出的冲动。 即使是祝蘅枝没有?醉酒的情况下,秦阙若想将她钳制住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她如今这副模样? 可越是这个?时候,他便?越不能趁人?之危。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些荒唐事。 当时在东宫,是那个?自己已经不记得?叫什么的宫女给自己的茶水中下了药,恰逢祝蘅枝来?看她,秦阙当时丝毫没有?理会她的反抗,将她按在怀中,让她不得?动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书房的檀木书桌上、草草铺就的床铺上,都留下来?祝蘅枝的痕迹。 她当时一阵阵抽泣、一声声求饶,直至嗓子都喑哑了,秦阙才肯抱着她回她当时的寝殿。 虽然回了寝殿也没有?善罢甘休。 秦阙握紧了自己的另一只拳,新张出来?的一点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肉里,他摇了摇头,可让自己短暂的清醒了。 可就在这时,祝蘅枝很是无意地将原本遮挡在自己脖颈胸前处的那些乌髮撩拨到了一边,一片雪白就映入了秦阙的眼底。 而方才洒出来?的茶水也有?一部分顺着杯壁流了下来?,一直滴到了祝蘅枝的锁骨处,此时正?顺着方向慢慢地流进芍药盛放的芳丛。 他感觉到自己的唿吸都是颤抖的,自己仅存的理智似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了。 眼前是看不到头的黑暗,却怎么也无果。 他突然就想到了东宫着火的那次,当时他顾着清理政敌,灭高阳王满门?,也是那个?时候,祝蘅枝怀着他的孩子,身陷火海,是不是也是今天这样的无助? 可那次过后,作为夫君他,本应好好抚慰,他却因?为一时意气,将人?逐去了京郊别?院。 不能再想了。 秦阙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种时候,又想起?从前来?。 他闭眼,轻轻地唿出一口气来?。 祝蘅枝如今对他的态度本就是避之不及,今夜也不过是因?为遭人?算计才酩酊大醉成这副模样,如若自己真?得?没有?克制住,做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他与祝蘅枝之间不要说缓和关?系了,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还?是否能说出那句「是不是觉得?我噁心?噁心你也得?给孤受着」的话来?。 但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的结果,不是如今的秦阙所能承担的。 秦阙伸出长臂,将祝蘅枝揽在自己怀中,而后用指尖顶开药瓶子上的塞口,将小药丸抵在祝蘅枝的唇边,「吃药,醒醒酒。」 祝蘅枝一点也不配合,头一偏转,那粒药便?滚落在了地上。 秦阙也只是倒了另一颗出来?,再一次耐心地递到她唇边,他出声动情地轻唤:「蘅枝。」 如此往復了三?遍,醒酒药总算是进了祝蘅枝的口中,餵进去的水一半也沿着唇角淌了下来?。 祝蘅枝抬起?手腕,用指尖描摹着秦阙的眉骨、鼻骨,所有?的脸部轮廓,喃喃:「怎么会这么像呢?」 不过多久,她的神识终于清明了些,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人?,瞳孔一震,撒开了手:「秦阙?!」 第50章 暖帐 祝蘅枝撒开手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一推,而秦阙也正好捕捉到了她眸中一闪而过地情绪——害怕。 并不是她所表现出来的嫌弃抑或是不在乎。 秦阙不会看?错,那个眼?神与?战场上将死的士兵看到白刃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还是在怕自己么? 秦阙的手悬在半空中,良久才收回。 祝蘅枝则是匆匆将自己的衣衫拢好,再三检查,发现秦阙并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才松了口气。 秦阙看?着她缓过了神,才慢声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 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祝蘅枝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一阵刺痛后,她想起了袁预今天叫自己谈生意的事情。 袁预和她说给她准备的是鸣玉坊的果酒,她当时抿了一口后发现的确有一股淡淡的荔枝味,便任由着之前侍奉的小倌给自己餵酒了。 几杯过后,她隐隐觉得那酒不对,便将小倌递给她的酒拦了下来,她记得她当时的意识还?是有些清晰的,但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这么大。 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往后挪了下,直到背靠在另一边的床柱上,「多谢。」 秦阙看?着她,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问:「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和我说了吗?」 祝蘅枝匀出一息来,「该说的话我在澧州的时候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来洛阳,也仅仅是为了做生意,和陛下您没有半分关系。」 都?说醉酒的时候是人最?真实的反应,若是秦阙没有看?见她刚才的模样,没有看?见那个极其戒备的眼?神,或许会相?信她的话。 但他?并没有就此问祝蘅枝,毕竟当年的一桩一件,都?是自己做得太过分的缘故。 短暂的寂静后,秦阙才说:「蘅枝,这几年,我很想你。」 他?面上端得持重,但微微颤抖的尾音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祝蘅枝苦笑了声,轻轻摇了摇头:「陛下,你我当初的婚姻,本就是你不情我不愿,圣命难违罢了,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我又何?必走?回头路呢?」 秦阙垂了垂眼?,掩去了目中的苦涩,「蘅枝,你要?我如?何?做才能平去你心?中对我的恨意呢?」 「我并不恨你。」 「我突然觉得,你如?果恨我,也是好的。」秦阙再次抬起头,将眸光落在祝蘅枝身上。 如?若恨他?,最?起码不会是现在这样冷冷淡淡。 祝蘅枝拢袖起身,回头乜了他?一眼?:「说完了没有?」 秦阙跟着她起身,站在她两步外的位置,语气切切:「蘅枝,你不在的这几年我梦魇得很厉害,几乎一闭眼?就是你,只?有真真切切能见到你的时候,这种情况才会缓解一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祝蘅枝嗤笑了声,而后回头问:「所以呢?你梦魇缠身、你失眠,这些都?是你的问题,难道我就要?因为这个忽略掉你曾经?带给我的痛苦,然后继续回到你身边吗?」 秦阙一向狠厉,从前对先帝示弱是迫不得已,如?若论心?甘情愿,那么祝蘅枝一定是第一个让他?主动示弱的人。 他?方?才那般说,也不过是想让祝蘅枝看?到自己的愧疚与?诚意,希望能将祝蘅枝挽回,但秦阙没想到,她会那样说。 祝蘅枝看?见他?压低的眉峰,说:「我现在是商人,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商人重利轻离别』,我并不认为你现在的低微能对我有任何?的帮助,你觉得我势力也好,薄情也罢,这些都?不重要?。」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传来袁预的声音。 「文掌柜,这里面可都?安排好了?」 文掌柜笑了两声,说:「这还?得是袁老闆运筹帷幄啊,您只?管放心?便是,今天晚上伺候的小倌我都?是提前挑好的,吩咐好的,那祝老闆今天又吃醉了酒,这会儿恐怕早已筋疲力尽,您这会儿进去,想办成事情还?不是轻而易举?」 「少油嘴滑舌,这件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罢双手已经?覆上了蒙着窗纸的窗户上。 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耳听了听,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又试探地问了两句:「祝老闆?祝娘子?」 文掌柜对着袁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 祝蘅枝听到前面的话时,身子一僵,脑中迅速回放着和袁预有关的事情。 袁预在邀请她来鸣玉坊之前就已经?来她在洛阳的宅子拜访过她了,但是当时两个人一直就让利的问题,没有谈妥,但第二日,袁预又给她递了帖子,说是前日自己语气太沖了些,希望祝蘅枝能给他?个赔罪的机会,两个人再好好谈谈合作的事情。 若是在楚国,祝蘅枝完全可以凭着心?情,不想去便不去,拒绝了便拒绝了。 但这对于她而言,毕竟是初来乍到的洛阳,而袁预这人她打听过,在燕国是有后台的,却查不出那背后的人是谁,况且他?本人在洛阳的风评也是极其的好,可谓是长袖善舞。 祝蘅枝寻思着,这个时候得罪了袁预,无异于在洛阳自断财路,于是便答应了。 而袁预的态度又很好,今天宴请她的时候,态度又很好,并未在让利的事情上和她多计较,与?那日截然不同。 而这几日,洛阳城中也盛传她和陈听澜关系匪浅,这并不是秘密,她那会儿没有多想,以为袁预是误会了她和陈听澜的关系,不想得罪陈听澜,才这般讨好于她。 如?今看?来,全然不是,今日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她两步之遥的秦阙,心?中竟然有些庆幸,幸好这人是秦阙,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清楚了,秦阙如?今做不出来强迫她的事情。 若她今日带回来的是这鸣玉坊的任何?一个小倌,那么结果不堪设想。 而正是一下回头,她和秦阙四目相?对。 袁预和文掌柜在门外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 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秦阙将食指抵在自己的唇边,示意她噤声,而后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 脚下轻盈,将祝蘅枝带到床榻上。 祝蘅枝知道他?这是要?陪自己演戏,遂闭上眼?由着他?去了。 而后她听到衣物的窸窸窣窣声,接着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应该是腰带,祝蘅枝这般推测。 身边突然一陷,是秦阙坐在了她身边。 那股热气越来越近,祝蘅枝嵴背上生出一段细密的战慄来,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褥。 眼?前笼上了一片黑影。 秦阙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是很低的气音:「放轻松,别紧张,不要?被?袁预看?出端倪来。」 而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使得她一点点地放松。 袁预许是在门外并没有听见祝蘅枝的声音,于是放心?地推门而入。 映入他?眼?帘的是凌乱的床褥,男子的衣服随意地扔在地上,亵衣的带子还?没有繫上,松松垮垮地披在他?的身上。 而那会儿还?与?他?对饮的祝蘅枝,此时正躺在床榻上,眼?睛闭着,胳膊无力地耷拉在床沿。 那个小倌只?是静默地坐在床边上,一言不发。 袁预很满意地笑了笑,慢慢往里踱着步子,又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两张纸,应当是假的契约。 他?将两张纸在面前对比了一番,纸张在空中抖动了下,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祝蘅枝,「祝老闆,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是我称你一声『祝老闆』,你就真以为自己是这洛阳城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秦阙虽然低着头,但他?眸光向上偏转,将袁预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没想到这些经?商的人的手段也这般龌龊。 他?没猜错的话,袁预那会儿和祝蘅枝谈的利益分成,都?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她,是缓兵之计,就是想让她对袁预放松警惕。 而他?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两张纸,才是袁预真正想让祝蘅枝签的契约。 虽然他?不知道当中的内容为何?,但能让袁预用这种手段去做的,一定是祝蘅枝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袁预趁着祝蘅枝「昏迷」,让她在这两张纸上摁了手印,等祝蘅枝回过神来,就已经?是覆水难收。 轻则,祝蘅枝被?迫离开洛阳继续回到澧州,重则,散尽家财,负债纍纍。 届时即使祝蘅枝闹到官府,也没有办法,明晃晃的契约在这里放着,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不是她按下的手印,就是百口莫辩。 秦阙在心?中揣度着这些事情。 袁预并不认得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今天做得不错,跟着文掌柜下去领赏吧。」 秦阙只?是从床榻上站了起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袁预也没有多理?会他?,或许在他?眼?里,这么一个鸣玉坊的小倌还?值得自己多费心?思。 只?是绕过他?,坐在祝蘅枝身边,从袖中取出按印。 祝蘅枝心?中警铃大作,但也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她感受到有人捏住她的手,在按印上摁了下,而后便传来纸张的声音。 秦阙转身的时候,正好和立在不远处的文掌柜对视了。 文掌柜怎么会不记得这张脸?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袁预这不是他?楼中的小倌,秦阙已经?出手了。 「嘎达」一声,袁预的手被?擒住,死死控制。 秦阙声音淡淡:「我的人,你也敢动?」 第51章 风情 袁预没想到一个区区小倌,手上力道竟这般大,他的腕骨差点被拧断。 他皱着眉,转头?看向秦阙,忍着疼嘲弄他:「怎么?还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生出感情?了?记清楚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在鸣玉坊做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的小倌。」 文掌柜在一边听到袁预这话,抹了一把虚汗,想?提醒却插不进去话。 秦阙眸光稍稍偏移,看着躺在榻上的祝蘅枝神色未动,加重?了语气反问袁预:「水性杨花?」 袁预倒吸了口?气?,仰头?看着他,在碰到秦阙眸光的那?一瞬,他没由得心慌了下,那?个眼?神,当中尽是杀气?,根本不像是一个靠出卖色相为生的鸣玉坊小倌的气?势。 但他还是道:「你呢,也别心存侥倖了,其实对于他来讲,你这样的人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我猜她一定和你许诺了什?么以后来了鸣玉坊只点你一个,为你赎身,许你金银无数,其实,她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 秦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袁预,好像是在说?「你有种再说?一遍」。 袁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深吸了口?气?,才和秦阙继续说?:「我说?,那?些都是骗你的,这姓祝的女人,来了洛阳,和多少人不清不楚,就连那?位右都御史?陈大人也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说?谁?」秦阙此时的怒气?似乎已?经直冲天灵盖,这几个字仿佛是从他的后槽牙中挤出来的。 袁预颇是得意地勾了勾唇角,「我说?,右都御史?陈听澜,这谁人不知道,祝氏刚到洛阳的那?天,陈大人便给她安排了住宅,特意在宅子门口?等她,她甚至还留了陈大人用晚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袁预越说?越得劲,根本没有留意到一边的文掌柜给他使眼?色。 「就这还不够,别人给她送礼,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俊朗小生,她可都没有拒绝过?,就这样,陈大人竟然还对她更是亲近了,我劝你一句,对这样的女人,少用点心思吧。」 秦阙手上重?重?一拐,直接将袁预的整个手腕都卸了下来,然后才颇是掀起地松开自?己的手,一边将亵衣上的系带系好,一边唤了声:「谈辛。」 话音刚落,便有人自?门口?将门踹开了,谈辛并没有理会?一边已?经差点抖成筛糠的文掌柜,只是在秦阙面前抱拳,道:「主?上。」 袁预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强忍着疼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只这一眼?,便看见了谈辛腰间挂着的刀。 是绣春刀,他不会?认错。 他突然想?起了刚才对上的秦阙的眼?神,能使唤得动锦衣卫,在朝中必然是达官显贵,他所?知道的朝中和祝蘅枝有往来的也不过?是陈听澜,于是以为面前站着的便是陈听澜。 文掌柜跪在一边,连声求饶:「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饶小人一命。」 袁预也不顾上手上的疼痛,在地上磕头?,「求陈大人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小人不该在陈大人面前妄言。」 秦阙从地上捞起自?己的外衫,一边往身上披,一边挑了挑眉,一边问:「可你刚刚不是还说?她水性杨花,就差点说?我有眼?无珠了么?」 袁预连连扇自?己嘴巴:「是小人不会?说?话,小人白长了这条舌头?。」 虽然他在朝中也算有靠山,但和当朝新贵、天子近臣,位极右都御史?的陈听澜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得罪了陈听澜,他在朝中的那?位也不会?护着他半分。 「哦,」秦阙淡淡地应了声,说?:「不会?说?话,罪该万死,那?这条命也不必留着了。」 袁预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而后想?起眼?前的男人对祝蘅枝的态度,灵机一动:「小人不该胡说?,大人您和夫人一定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秦阙系衣带的手指突然顿了下,又转过?头?来看了袁预一眼?,只看见袁预极其谄媚地抬头?和他笑着,似乎完全?忽略了自?己刚刚废掉他一只手的痛苦。 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秦阙素来不吃这套,这样的脸他见过?太多了。 可这个叫袁预的,确实有一句话说?的不错,那?便是他和祝蘅枝一定可以白头?偕老,这句算是说?到他心上去了。 秦阙没有再继续看他,只是和谈辛吩咐:「后面这句,说?的像是人话了,把舌头?割了吧。」 「是。」谈辛应了他这句。 「马车备好了么?」秦阙看向祝蘅枝时,眸色有些复杂。 「回主?上,已?经在鸣玉坊底下停好了。」 秦阙以鼻音应了他一声,而后从揽过?自?己的披风,将祝蘅枝裹在黑色的宽大的披风里,拦腰抱起,阔步下楼。 时辰其实算不上早,但鸣玉坊这种地方,本就时昼夜欢宴的,因此外面人还很多。 如今看着秦阙怀中怀中抱着个女人下了楼,一脸阴沉。 于是议论纷纷。 「那?个娘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好像是那?位新来洛阳的祝娘子。」 「怎么回事,我那?会?儿看见她不是和袁老闆一起来的吗?那?个郎君又是谁,看着气?度不俗啊?」 「看着气?派,我猜应该是朝中哪位相公。」 「嗐,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位右都御史?陈大人啊。」 「还有这等秘辛?快快快,说?来听听!」 这些话自?然一句不落地都传进了秦阙地耳中。 但他没有发作?,只是将祝蘅枝的脸从自?己怀中拢回,不想?让旁人看见她。 祝蘅枝锤了了下他的腰身,怒道:「秦阙,你是要闷死我吗?」 她在房中装晕本就是权宜之计,但她没想?到秦阙知晓了坊间盛传的她和陈听澜的谣言,二话不说?便要把她带走。 她不傻,秦阙此番带她走,必然是回燕宫。 她不要被秦阙重?新圈养起来。 但秦阙不为所?动,根本没有理会?她的动作?。 一路从鸣玉坊的三楼到了一楼,秦阙一脸坦然。 祝蘅枝挣扎不开,只能任由着他将自?己塞上了马车。 但今日兇险,也是秦阙在场,她才不至于被袁预算计成功。 如若她真得按了那?个手印,她都不敢想?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祝蘅枝想?到这里,从秦阙怀中直起身子,低头?:「今日多谢了。」 「嗯。」 祝蘅枝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本来想?和他说?自?己与陈听澜并不是他听到的那?样的,话到嘴边,又吞咽了回去。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再者,一旦开了这个口?,秦阙再追问她和陈听澜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时,她又该如何解释?说?真相吗? 那?按照秦阙如今对她的态度,会?不会?拿陈听澜来威胁自?己就范? 所?以又转过?头?去,揭开马车的窗帘,看了眼?外面的光景,和秦阙道:「前面就是我的宅邸了,你放我下去便是。」 秦阙看了她一眼?,没有答应她,而是扬声和车夫吩咐:「再快些。」 车夫不敢违逆秦阙的命令。 祝蘅枝见状,连忙想?要起身跳车,但却被秦阙捉住了手腕,按回了座位上。 祝蘅枝看向他:「你做什?么,秦阙?」 秦阙转头?看着她,反问:「你说?我要做什?么?」 祝蘅枝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秦阙一下子揽住了腰,紧紧箍在怀中。 「秦阙,你我之间的事情?不是强求就会?有结果的。」 她和秦阙贴得很近,即使隔着衣物,她也能感受到秦阙的体温。 「别乱动,你再动,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在马车上做出什?么来。」 祝蘅枝一下子就想?到了三年前,她尚且是秦阙的太子妃的时候。 她的内心突然被一阵恐慌攫住了,试图冷静下来,和秦阙谈条件。 但秦阙只是将她揽在怀中,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直到回了宫中,她被秦阙抱在怀中带进了他的寝殿。 上一次,还是在东宫。 她不断地踢着腿,但换来的只是秦阙更紧的怀抱。 帝寝的门被大力地摔上。 祝蘅枝几乎是被他以扔的动作?放到了帝寝的床榻上。 床榻铺得很厚,感受不到疼痛。 祝蘅枝用手撑着床,坐了起来,问秦阙:「你到底要做什?么?」 寝殿里的烛光把秦阙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祝蘅枝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近。 「我都把你带到寝殿,你说?我要做什?么?」 祝蘅枝几乎是本能地往后缩,「秦阙,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你想?清楚了?」 但秦阙只是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你倒是玩的开?和陈听澜,和鸣玉坊各种不一样的小倌,还有那?些收入府中的小生?」 祝蘅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和陈大人,不是他们所?传的那?样。」 秦阙笑了声,「不是那?样,是哪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祝蘅枝还在想?着怎么圆回来。 秦阙已?经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颔,「你带着我的女儿,在澧州的时候和乌远苍不清不楚,将我拒之门外,来了洛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我的亲信不清不楚,你好大的本事。」 「我……」 她还没来得及说?,便被秦阙用拇指抚上了唇瓣:「蘅枝,我吃醋了。」 第52章 疯批 祝蘅枝看?得清他眼中不加分毫掩饰的情慾,想要轻轻别过头去,但却不能动弹。 秦阙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但没有松开她,反而离她越来越近,「你就这么厌恶我、排斥我吗?」 祝蘅枝双手攀上他握着自己下巴的胳膊,想要挪开,「秦阙!你弄疼我了!」 秦阙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一併握住,带到一边,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转移到了她的后脑,迫使她离自己更近些:「乌远苍是不是也这?般对你?陈听澜是不是也这?般对你?你和鸣玉坊的那?些小倌、和你收进府中的那?些小生,是不是也这?般过?」 不等她回?答,秦阙又继续道?:「那?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 他这?句话的尾音落得很轻,有质问,又有试探。 但祝蘅枝捕捉不到秦阙这?些微妙的情绪,「秦阙!你混蛋!」 秦阙的唿吸渐渐急促,他的拇指在祝蘅枝不留意的时候已经到了她的耳垂处,一边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耳垂,一边凑近她说话,热气就这?样一股一股地吹到了她的耳廓上,「我如果不混蛋,怎么永远把你留在我身边呢?」 祝蘅枝几乎是本能的抖了下,瞳孔一震,「你是不是疯了?」 这?句话叫她又想起?了当时被秦阙软禁在东宫的那?段时日?,没被太医诊出身孕前,秦阙对她,几乎是夜夜索求,根本不考虑她能不能受的住。 秦阙对于祝蘅枝怎么骂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了,「对啊,我就是疯了,我才见不得人任何人碰你。」 当秦阙的手指揩到她面颊上时,祝蘅枝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顺着眼眶淌了下来。 「你这?么抗拒我,是在为谁守身吗?乌远苍?还?是陈听澜?」 秦阙的语气危险。 她与乌远苍之间从来清清白白,陈听澜更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但秦阙却将这?两人当作自己的假想敌,她一时更是气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趁着秦阙不防备,突然转头在他的手腕上狠狠一咬。 秦阙却并没有如同她意料中的那?样,吃痛地松开手然后对她怒颜相向。 只是突然笑了声,看?着祝蘅枝:「蘅枝,你咬我?我太高兴了,你真得愿意咬我?」 秦阙脸上的笑意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祝蘅枝还?没来得及错愕,秦阙已经先松开了禁锢着她双手的手,也松开了她,她才得意喘息。 而后她亲眼看?着秦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祝蘅枝留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排细细密密的牙印,就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祝蘅枝趁着这?个空隙,迅速起?身,与秦阙拉开了距离。 秦阙看?着她的动作,也不恼,就坐在榻上看?着她:「你觉得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祝蘅枝一愣,她向后看?去,是可?以称得上幽深的帝寝,出了这?个帝寝呢?也是深深的宫闱,没有令牌,她出不去,在燕宫中,出了秦阙,她唯一认得的人便是陈听澜。 可?她又要如何告知陈听澜带她出去呢? 按照秦阙如今的执着程度,陈听澜即使能带着自己从燕宫出去,还?有这?洛阳城,还?有燕国的数座城池。 三年前她能从上京一路逃到澧州,也是因为挑了秦阙登基时的混乱时机,那?个时候秦阙对陈听澜更是完全?信任,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秦阙掸了掸膝头,好整以暇地抬眼看?着她:「蘅枝,别想逃了,陈听澜带不走你的,他能不能活到明?天,还?要看?朕的心情。」 一阵冷意突然就席捲了祝蘅枝的周身,她质问秦阙:「你要对他做什么?」 秦阙双肘撑在膝盖上,身子前倾看?着祝蘅枝,唇角勾了勾:「怎么?这?么担心他?我为什么没见你这?么担心过我呢?」 祝蘅枝强稳着心神,她无论如何也与秦阙做过一年的夫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生杀予夺,他从来不会皱办下眉头。 就好比当时灭了高阳王满门一样。 他说秦宜宁没有死,但祝蘅枝来洛阳这?一个多月,并没有见过秦宜宁,也没有听到过她的半点?消息。 她去过当年的高阳王府,那?里现在还?是一处废宅。 周边的人以为她是看?上了那?处宅子想要买下来,便悄悄和她说那?是当今圣上下了旨意不让碰的宅邸,其实不过是想让这?大燕的人都看?清楚和秦阙作对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也听说了当年不曾知晓的一些秘辛。 说是先帝最?为宠幸的宋淑妃,在先帝驾崩后不但被今上一剑贯腹,还?被做成了人彘,最?后扔到了京郊的乱葬岗,前礼部尚书,也就是宋淑妃的兄长?,在秦阙上位后,主动辞去官职后,第二天他的头颅便被悬挂在了上京的城墙上。 但在治国理政上,秦阙又颇有明?君风范,不但遣回?了许多宫女,也轻徭薄赋,农、桑、商并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故而大燕上下都以「阴晴不定」四?个字来评价这?位新君。 秦阙见她眸色空洞,似乎是在回?想什么,索性起?身,慢慢踱着步子靠近她,问道?:「你说,要不要我把陈听澜召入宫中,让你亲自为他选一种死法??」 祝蘅枝知道?秦阙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拿陈听澜可?以要挟自己,那?同样的,他也会拿自己去要挟陈听澜。 她深吸了口气,道?:「陛下,我和陈大人,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秦阙露出一副「你觉得我信吗」的表情。 祝蘅枝还?是决定和秦阙坦白,毕竟不能让他继续误会自己和陈听澜了。 「陈大人,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 「兄长?。」秦阙重?復了一遍,声音淡淡,只能分辨出一丝轻蔑来。 「既然是妻兄,那?按照道?理他是不是应该喝我们的一壶喜酒呢?」 他的语气并不善。 祝蘅枝只觉得一阵胆寒。 「你说,赐什么酒好呢?鸩酒?还?是鹤顶红?」秦阙已经到了她面前,眸子深沉如寒潭。 祝蘅枝甚至连唿吸都在发?颤,良久,才问出来一句:「秦阙,你就这?么恨我吗?所以恨不得杀了我身边所有的人,拔光我身上所有的羽毛,把我留在你身边吗?」 「胡说,我怎么会恨你呢?我爱你还?来不及呢,」秦阙说着拉起?她早已沁满冷汗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处,「你感受不到吗?」 祝蘅枝蜷缩着手指,她只有陈听澜一个亲人了,她不能让他陷入危难了。 她合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便滑了下来,「你只要能放过我身边的人,我,我任你处置。」 她能感受到秦阙手臂收紧了几分,她的身子也被提起?了一些,她下意识地咬紧了唇。 她本来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从前又不是没有被他这?般折辱过。 但秦阙只是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了一吻,蜻蜓点?水一般,一碰即松。 而后说了句什么,她并没有听清楚。 祝蘅枝一阵怔愣间,秦阙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榻上,又为她拉上了床帏,说:「睡觉吧。」 这?句说完,便离开了。 她只听见珠帘被掀开的声音。 但祝蘅枝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在榻上如何辗转都毫无睡意,又侧耳听去,并没有听到秦阙的声音。 渐渐的,她的胆子也大了些。 祝蘅枝试探着用手指拨开床帏,内寝里并没有秦阙的身影。 甚至灯也被他熄灭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在地上投映出斑斑驳驳的影子来,祝蘅枝找到自己的鞋履,趿上鞋子,一直到了外殿,没有一盏灯燃着,也没有秦阙的身影。 她不敢回?头再去看?那?个床榻,只是抱着膝头坐着,看?着窗外的月色,算着时间,看?看?能不能偷偷跑出去。 帝寝往宫外的路,她知道?怎么走。 如若不成功,最?多是被秦阙抓回?来,但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那?条路的方向在她脑中回?放了无数遍,一个时辰,她却像是等了一百年一样。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祝蘅枝才揉着有些发?麻的腿站起?身来。 这?个时间,秦阙应该在上朝,根本不会留意到她。 秦阙将她留在了帝寝,她便在外殿翻箱倒柜地找,竟然真得找到了象徵秦阙身份的玉牌。 她将那?枚玉牌紧紧攥在手心里,并不是平常玉牌那?样的温凉,甚至渗着一丝的冰冷。 她推开了帝寝的大门,外面值守的内监和侍卫看?到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并不讶异。 她吞咽了下口水,走下了台阶。 那?些人见了她,也只是朝她行礼,很是恭敬地说:「娘娘。」 祝蘅枝的容颜并未发?生多少改变,她只以为这?些是秦阙吩咐好的。 毕竟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比逃走更为重?要的,在洛阳更是不能久留,她出去就要给乌远苍去信,然后找到陈听澜,让他和自己一道?回?澧州。 她拿着秦阙的玉牌,一路畅行无阻。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她不知道?的是,秦阙此时正立在宫内的廊桥上,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淡。 「蘅枝,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 第53章 泥潭 祝蘅枝在?洛阳的宅邸离燕宫并算不上近,即使是驾车,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但她从出了燕宫,一直直奔自己在洛阳的府邸,竟也没有觉得累。 她到祝宅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了。 时春在门口焦急地走动,看?见祝蘅枝到门口的时候,几乎是飞奔向她。 「娘子,您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怎么……这般狼狈?」时春松开她的手后看?着祝蘅枝这般道。 去鸣玉坊谈生意,祝蘅枝不是第一次,但之前也都是衣冠整齐地回来了,从未如?同今日这般——鬓髮散乱,头上的金钗也只剩下?了两只,堪堪能挽住头髮罢了,衣领歪歪斜斜的,浮光锦的破裙的袖口此?时也皱皱巴巴的。 祝蘅枝抬手扶了一下?快要掉下?来的金钗,缓了口气,和时春道:「我现在?来不及和你解释这些?,去书房,备纸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时春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对祝蘅枝的动作需要疑惑着究根问底的小丫鬟了,听了她这话点了点头,便扶着她进了宅子的门。 祝蘅枝进了书房的门,看?见桌子上有一杯早已冷透的残茶,并没有多想,将那杯残茶泼到桌子上的临洮砚里后就绕到了桌子后面,挽起自?己宽大?的袖子。 时春也迅速为她研磨。 这封信她几乎是草草写?就。 「远苍,我在?洛阳情况危急,秦阙欲囚禁我于燕宫之中,望兄能在?徐州接应我。皎皎。」 她在?落款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下?,没有如?往日一般写?「蘅枝」,而是写?了「皎皎」。 时间有限,事情复杂,她来不及和乌远苍交代前因后果?,只能写?这么一句。 逃跑的路线是她在?路上计划好?的。 她没有时间像三?年?前那样绕道离开燕国了,秦阙必然知?晓她要逃,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燕国最快的路线,只要进了楚国的国境,她就是安全的了。 她将纸折好?递给时春:「找我们养的最快的鸽子,将信送到澧州,南越王手中。」 时春依言从笼子里找出鸽子,将信纸封好?繫到鸽子的脚上,放飞了鸽子。 祝蘅枝看?到信送出去了又和时春吩咐:「即刻收拾行装,所有的金银都不用带,只带银票就好?,带上筠儿,还有去,备马,我要去哥哥家中找他,要立刻离开洛阳!」 时春本不打算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提到了陈听澜,又给乌远苍送信,时春大?致知?晓了是和燕国的那位陛下?有关。 只好?道:「娘子没有碰到陈大?人?吗?」 祝蘅枝一愣:「这个时候,哥哥不是应该在?上朝吗?即使下?朝下?得早,也应当在?都察院值守,怎么会和我撞上?」 「娘子您有所不知?,昨天夜里我们本以为您如?往常一样,是歇在?鸣玉坊的,结果?半夜的时候,陈大?人?突然敲开了门,问您可否回来,我们又去了鸣玉坊问了文掌柜,那掌柜讳莫如?深地说您被一个玄衣男子带走了,陈大?人?只能先回来,让手底下?人?去找您地下?落,又告了假,在?这儿等了您一宿,」时春一阵讶异,慢慢和祝蘅枝叙述了昨夜她在?宫中被秦阙为难的时候,外面发生的事情。 「那哥哥现在?人?呢?」祝蘅枝蹙眉焦急地问。 时春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说:「陈大?人?刚走,说是之前接手的一个案子出了问题,他要立刻前往都察院。」 「什么时候走的?」 「大?约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前,那应当是她刚从燕宫出来的时候。 她来洛阳这两个月,陈听澜有什么事情从来不会瞒着她,她从来不知?晓陈听澜最近两个月处理过什么很重要的案子,而且时间又是这般巧。 莫非,秦阙已经发现了自?己逃跑一事? 她来不及细细推敲。 祝蘅枝拔下?头上的金簪,随手挽了个单髻用一根簪子别住,「备马,去都察院!」 一炷香后,祝蘅枝出现在?了都察院门口。 不出意外地,被拦住了。 她匆匆取出陈听澜送自?己的玉佩,递给门口值守的小吏:「拿着这个去通报你们陈大?人?,就说有人?要见他。」 小吏颇是狐疑地看?了祝蘅枝一眼,「陈大?人?现今不在?都察院,他今日告了假,一炷香前,就已经回家了。」 祝蘅枝攥紧那枚玉佩,和那个小吏道了声谢,便翻身上马,直接前往陈府。 又是一炷香,怎么会这么巧? 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监视着她。 但她不确定是不是秦阙。 祝蘅枝抬眼看?了下?天色,这个时间点,按照正常情况,已经下?朝了,秦阙要是发现她逃了,按照他的性?子,早该直接来祝宅堵她的去路了,怎么会任由?着她还来都察院? 她勐地摇了摇头。 毕竟当务之急是找到陈听澜,而后带上筠儿火速离开洛阳。 但凡晚一步,她与陈听澜都会有性?命之忧。 可当她到陈府的时候,却看?见门口密密麻麻值守的是锦衣卫。 她顿时感觉到不妙。 「我要见陈大?人?。」 「都御史?大?人?并不在?。」拦截她的锦衣卫如?是回答。 「可否告知?我他去了哪里?或者他走的时候有留什么话吗?」 锦衣卫摇了摇头,说:「并没有,陈大?人?走得匆忙,是陛下?临时让他出京城去查一件案子。」 「去了何处?」祝蘅枝赶紧接了这句。 锦衣卫按着腰间挂着的绣春刀和她揖了下?,「这我等便不知?晓了。」 祝蘅枝知?道此?时问这些?人?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她看?着深深的院落,开始怀疑是否是秦阙将陈听澜软禁在?了陈府,以此?逼迫她? 她在?此?处得不到结果?,只能先回家,让家中下?人?分?散到洛阳城的各个城门去问,今早可否见到右都御史?陈大?人?出城。 半个时辰后,她得到的回答是陈听澜确实出城了,但去向不知?。 莫非兄长真得只是公务缠身? 祝蘅枝当机立断,如?若是这样,那秦阙一时还不会对陈听澜动手,但自?己若不走,就真得走不了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于是问时春:「让你收拾的银票都收拾好?了吗?」 时春点头,将那匣子银票和都递给了祝蘅枝。 祝蘅枝刚来洛阳,家中也没有多少侍奉的下?人?,便将他们都招到跟前来,给了他们一人?一张银票:「我有急事要离开洛阳,你们可以另寻去处了,这些?钱也够你们在?洛阳谋下?半生了。」 算是就地遣散了这些?下?人?。 而后让时春抱着筠儿,从马厩中牵了马,打算立刻离开洛阳。 这时来了陈府的一个侍卫,祝蘅枝认得这人?,她在?陈听澜跟前见过几次。 他将一封信交给祝蘅枝,「祝娘子,这是我家主上派我交给您的。」 祝蘅枝颤抖着手拆开,看?见是陈听澜的笔迹:「吾妹皎皎无需多虑,兄要务在?身,来不及告别,一切安好?。兄长陈伯玉。」 看?完后,她算是松了口气。 本都打算走了,在?洛阳新开的铺子的柳掌柜却来找她,说是前天运出去的那批货在?路上遭了山匪,被扣了下?来。 「您也知?晓,这匹货的量大?,是要送到西域的,我们才和西域那边打通了商路,按照定好?的时间,重新再?织已经来不及了,若是违约,后果?不堪设想。」柳掌柜一边擦着汗,一边战战兢兢地道。 祝蘅枝没有说话。 筠儿拽了拽她的衣角,问:「那阿娘,我们还走吗?」 祝蘅枝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来,道:「筠儿乖,先和时春回去,阿娘先去处理这件事。」 筠儿遂跑到时春跟前,牵着她的手。 祝蘅枝看?了一眼筠儿,和时春吩咐:「如?若有万一,不,现在?,你带着筠儿立刻走,到徐州,和南越王会合,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会回澧州。」 「不行,我怎能将您一个人?留在?这虎狼之地?」时春第一次拒绝祝蘅枝。 祝蘅枝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和时春分?析太多,只道:「听话,带着筠儿走,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 陈听澜如?今不在?洛阳,而秦阙已经知?晓了筠儿就是他的女儿,保不齐会拿筠儿和时春来威胁自?己,只有让他们先走,才是上上之策。 而且倘若秦阙真这般做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为了筠儿,向他低头。 时春知?道祝蘅枝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做出妥协来,只好?说是。 安排好?这边后,她便找柳掌柜好?好?了解情况。 「可知?道是哪个山头上的截了这批货?」 一路到了她在?洛阳的商行,柳掌柜给她倒了杯茶,「您先润润嗓子。」 祝蘅枝没有拒绝,直接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是洛阳城外虎首山上的土匪。」柳掌柜站在?一边。 祝蘅枝略略思索了下?,说:「他们截这批货,无非是想倒卖了,为了银钱罢了,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算大?事,这样,你带着银票去虎首山,和他们谈,我们拿银子换那批货,而且,随意他们开口。」 她粗略估算了下?,自?己在?洛阳的房产商铺够这些?土匪狮子大?开口了。 柳掌柜应了她这话。 黄昏的时候,柳掌柜带了消息回来。 那土匪头子愿意说自?己不在?乎银子,但要祝蘅枝亲自?来见他,当面谈。 旁人?谈的,不作数。 第54章 无力 祝蘅枝拨动着算盘的手指顿了下,抬首问柳掌柜:「没有别的了?」 「还?有,那土匪头子说叫娘子您一人去便好,不许带别人。」柳掌柜说这话的时候立在?一旁。 他也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也不是没想过替祝蘅枝争取过,但他根本?见不到那个所谓的土匪头子,还?是他们那个二当家的转告他的。 祝蘅枝几欲张口,最?后还?是作罢了,只是问了柳掌柜时间和地点,便让他退下了。 时春得了她的命令,已?经带着?筠儿离开了,除了尚且在?外办差的陈听澜,秦阙如今并?不能?拿她身边的人要挟她了。 但令她惊诧的是,秦阙应当早早发现了自己?离开的事情,竟然没有气急败坏地追出来,她在?洛阳的这一日,仿佛就如昨夜之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那真真切切的记忆,她几乎要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了。 虎首山的头匪头子定的时间是在?三日后的晌午,地点也是鸣玉坊。 她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她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凑不出数量一样的货来,必须要找到这个土匪头子来将被他劫走的那批货物?拿回来。 一旦解决了这件事,她便离开洛阳。 她想和过去一刀两断,她不想让秦阙帮她回忆起那段荒唐的经歷了。 等待和那个土匪头子谈事情的三天,于祝蘅枝而言,仿佛过得无比漫长。 这三天里,她既没有陈听澜的消息,秦阙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有一种?面对未知的恐慌。 以?至于三日后去鸣玉坊约好的雅间时,她甚至是提前一个时辰到的。 但对方似乎早有意料她会早到。 也没有如平日里谈事情那样唤歌妓与小倌,只是隔着?一层纱幔站在?里面。 即使是这样,她也可能?看得出里面的男人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提前了一个时辰,还?真是心急。」 祝蘅枝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由于男人的声音是隔着?面具发出来的,因此?不太清晰。 只以?为是自己?这两日忧思过度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遂摇了摇头,让自己?的神识清醒了几分,才道:「你比我到的早,应当比我更急吧?」 男人没有否认,反而是轻笑了声:「见你,我当然心急。」 祝蘅枝看着?男人并?没有从纱幔中出来的意思,便坐在?了外面的桌案旁,自顾自地斟了杯茶:「说吧,什么条件?」 「什么什么条件?」 祝蘅枝吹了吹盏中的浮沫,稍稍抬眼:「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将那匹货还?给我?」 他戴着?面具又隔着?纱幔,祝蘅枝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些轻狂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土匪抢来的东西还?能?还?回去?」 祝蘅枝蹙了蹙眉,说:「也不是让你就这么还?回去,我是问你要多少银钱?我自己?出钱将自己?的货物?买回去。」 男人闻言,反倒轻飘飘地问她:「可是我想要的,不是银钱,又或者说,我根本?就不缺钱,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祝蘅枝勉强压着?心中的怒意:「那你想要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们?土匪也要这些精细艷丽的绫罗绸缎?」 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么为难过了。 男人似乎很认真地沉思了一番,才开口:「这样吧,你和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这些绸缎我不但悉数奉还?,还?给你一份厚重?的聘礼。」 祝蘅枝怎会听不出他的轻佻之意? 但现在?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只能?继续耐着?性子说:「我已?经有儿女了。」 「我只要你。」男人声线沉沉。 祝蘅枝将茶杯重?重?地掷在?桌子上?,力气之大?,让当中的茶水也飞溅了出来。 「简直是无稽之谈!」 男人并?不以?为意,「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批绸缎可是关乎着?你整个雾绡阁的命脉,真得不再考虑考虑吗?」 祝蘅枝拂袖起身:「我奈何不了你,大?燕的律法不会饶恕你!」 「大?燕的律法吗?」男人只是轻声重?復了一遍,任由着?祝蘅枝走了,也没有挽留。 祝蘅枝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算着?时间,今日一谈,那土匪头子并?不想善罢甘休,以?生意场的手段看来是不能?解决这件事的。 她本?不想惊动洛阳尹的。 毕竟她不打算在?大?燕久留了,而此?事一旦呈到洛阳尹案上?,必然逃不过秦阙的眼睛,她并?不想和秦阙有任何联繫了。 她估算着?时间,为今之计,也只能?先等陈听澜回来了。 但迟迟没有等到陈听澜的消息,离西域诸国说好的时间也不远了。 祝蘅枝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的状态中。 她也让柳掌柜再去过虎首山,但得到的回答都大?同小异。 无非就是那个土匪头子说祝蘅枝如若想好了,他便亲自来祝宅下聘,而后立即将扣留的那些货物?护送往西域诸国。 山穷水尽,却始终没有柳暗花明。 祝蘅枝只能?写了状子递到了洛阳尹案上?。 但秦阙就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也一直没有过什么动作。 祝蘅枝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毕竟秦阙作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去理会这些杂事呢?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预期的流程进行。 祝蘅枝也照例被传去了官衙。 但她等来的人不是那位京兆尹大?人,而是秦阙。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祝蘅枝大?脑一片空白。 秦阙却只是勾了勾唇,撩起袍衫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转头以?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问她:「怎么了?蘅枝看见我,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祝蘅枝攥紧了手,但背上?还?是生出了冷汗,毕竟在?这个地方,秦阙想公报私仇,根本?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陛下,草民要求见的,是洛阳尹大?人。」 「怎么还?自称『草民』呢?蘅枝你分明是朕的皇后啊。」秦阙的声音如同一阵阴冷的雾,萦绕在?她的耳边。 「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蘅枝是觉得,这件事朕不应该管是吗?」 他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祝蘅枝若是说一个「不」字,就是挑战帝王威严。 祝蘅枝只好忽略这句,回答了他的上?一句:「陛下,这里没有什么蘅枝,只有草民祝氏,寡妇祝娘子。」 「哦——」秦阙拉长了声调,偏过头来看她,「那是不是要我和他们?一样叫你『皎皎』,才好?」 祝蘅枝嵴背上?一阵战慄,立刻起身,垂首立在?一边。 「还?请陛下慎言。」 秦阙翘着?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朕瞧着?你是陷入了麻烦,不过无妨,朕倒要看看,是谁敢为难皇后。」 祝蘅枝站在?一边没有吭声。 「和我回宫吧,做我的皇后,我的妻子。」 祝蘅枝如若此?刻抬头,便会发现秦阙的眸中透露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缱绻。 这句话无意间和之前在?鸣玉坊的土匪头子的声音在?祝蘅枝的大?脑中重?叠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你和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以?秦阙的身份和性格,怎么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让自己?妥协呢? 祝蘅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屈膝道:「草民扪心自问,并?没有让死人復生的能?力,还?请陛下莫要再为难于草民了。」 太子妃祝蘅枝早已?死在?你登基的那年?冬天,或者说更早,那场自焚的大?火,那场几乎要了她命的瘟疫,邺州的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秦阙再次目送她离开,轻轻敲着?自己?的膝头:「不管你是蘅枝还?是皎皎,你都会回来找我的。」 祝蘅枝一路回了家中,便看到了信鸽衔着?信落在?了窗沿上?。 她忙解下信来,看看可否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是陈听澜传来的。 「吾已?至洛阳,妹皎皎勿念。」 祝蘅枝眼睛一亮,立刻前往陈府。 但陈府门口依旧是锦衣卫在?把守,给她的回答则是陈听澜入宫面圣,尚未回来。 但不应该啊。 她才从秦阙那边回来,陈听澜是怎么面的圣?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相关的消息。 一直到两日后,柳掌柜才带来消息,说是陈听澜去外面查案,不知是不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反被别人倒打一耙,说他私自收受贿赂,已?经被押解到北镇抚司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祝蘅枝不寒而慄。 北镇抚司,进去了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她又问柳掌柜:「可知那背后之人是谁?」 柳掌柜拱了拱手,「听说字据在?一个叫做鄢卿的富商手里,如若他肯出面作证,陈大?人或许可以?洗脱冤情。」 祝蘅枝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是商人,那不过是唯利是图,自己?还?有周旋的余地。 「这样,你帮我递个拜帖,去他府上?。」 本?以?为鄢卿要推脱不见,毕竟这件事从一开始很明显就是冲着?陈听澜来的,但鄢卿竟然没怎么为难柳掌柜,当即就接了帖子。 祝蘅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一切未免太过于巧合了些。 直到她见到了鄢卿,才发现竟然和那日为难她的土匪头子是同一人。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他说着?摘下面具。 面具后面的脸,分明是秦阙。 第55章 痛楚 祝蘅枝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自从听到鄢卿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鄢卿,燕秦。 她看着?秦阙将那张银色的面具随手掂了?两下,而后道:「这张面具今天倒是帮了?我不少忙。」 祝蘅枝冷笑了声:「以你的权势,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折。」 「不,我说了?,我要你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秦阙将那张面具丢在一边。 这一丢,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仿佛这一刻才是真正的秦阙。 「你做梦。」祝蘅枝看着?他,淡淡地吐出来两个字。 秦阙扬了?扬眉,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只银锁来,在祝蘅枝面前晃了?晃。 「你!」她一时惊愕,却只能吐出来这两个字。 她不会错认,那是三年前她从上京离开的时候,陈听澜送给她那时尚未出生?的孩子的,后?来祝筠出生?,她便将那块银锁戴在了?祝筠的脖子上。 这些年一直没有取下来过,即使是后?来乌远苍也送了?筠儿许多珍贵的珠宝收拾,也未曾替代这块银锁。 陈听澜是她的兄长,是拉着?她出火海的人,也是在这个世上,她除了?筠儿唯一在乎的人。 「你把筠儿怎么样了??」祝蘅枝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秦阙将那块银锁又收回了?手中,看着?祝蘅枝:「蘅枝说的这是什么话,筠儿是我的女儿,是这大?燕尊贵无二的公主?,自然在与时春好好呆在宫中。」 祝蘅枝的眼眶有些泛红,她如果没记错,秦阙其实?是不怎么喜欢祝筠的,甚至可能都?没有期待过她的降生?。 秦阙见她没有说话,也只是自顾自地道:「到底是我的亲生?女儿,开始还不熟悉陌生?的环境,哭闹着?要离开,这两日也乖多了?,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见了?我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但?祝筠是祝蘅枝娇惯着?长大?的,根本就不是乖巧听话的性格,乌远苍当时哄她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脸上脖子上都?是她的抓痕。 祝蘅枝听着?秦阙这般说,慢慢攥紧了?拳。 她不敢想祝筠在秦阙这里,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蘅枝,筠儿很想你,跟我回宫,见她一面吧?」 秦阙的语气温柔,却如同一把钝刀剜着?她的心。 听着?是委曲求全,实?则是以退为进的要挟。 祝蘅枝也没有往后?退,只是颇是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这次张口时只觉得无比地困难:「秦阙,是不是从你那天将我带回宫中的时候,便计划好了?这一切,我这些日子的奔走,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秦阙的步子停留在了?原地,距祝蘅枝一臂的距离。 「蘅枝,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不过是略施手段而已,倘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略施手段便让她焦头烂额,那么认真呢?她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祝蘅枝打断了?,「所?以呢?你机关算尽,到底想要什么?现在的我,对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蘅枝,我没有想利用你,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不好吗?」秦阙眸中闪过一丝痛意?,朝祝蘅枝伸出了?手。 「和?从前一样?你继续欺我,侮我,新鲜感过了?便将我抛到一旁吗?然后?任由我自生?自灭,和?宫中万万千千的女子一样,每日盼着?你的临幸、为了?活着?为了?你,争风吃醋,是吗?」祝蘅枝一把打开秦阙朝她伸出的手,而后?别过眼去。 但?秦阙这次一把将她拽进怀中,另一只手扶在她的后?腰处。 而后?他听到了?祝蘅枝很低的一句:「那你赢了?,我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我的兄长,为了?雾绡阁,我不得不向你低头。」 「所?以你这是答应我了??」秦阙的声音中难以掩盖雀跃。 祝蘅枝以鼻音应了?他。 「可是我还是输了?,」秦阙将下巴在她的肩颈处蹭了?蹭,「你并不是诚心诚意?地回到我身?边的,除了?筠儿,你是为了?别的男人,才答应我的,为了?陈听澜,乌远苍这些年能在南越百族树立威信,其中也有你雾绡阁的参与,你不想雾绡阁陷入危机,其实?无非是怕影响到乌远苍,是不是?」 秦阙吐出的丝丝缕缕的热气不断地度到她露在外面的后?颈上,让祝蘅枝有些难受,她试图推开秦阙,但?几乎不可能。 「是有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们一个救我于水火,一个度我过泥潭,知恩图报而已,秦阙,我怎么从没发现你如此?幼稚?」 既然挣扎不开,那不如试图激怒秦阙,让他主?动放开自己。 但?她想岔了?,秦阙不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锢得更紧:「是,我是幼稚,我方才说输的人是我,也是因为现在是我在和?他们争风吃醋,才能换你回头,而你,不需要和?任何?人争抢,我就会自己到你身?边,将牵着?我的风筝线递到你手中。」 祝蘅枝的唿吸渐渐紧促,她虽然看不见秦阙的脸,但?她能感受到秦阙发抖的气息。 左右也逃不了?了?。 祝蘅枝往前凑了?凑,在他后?背上咬了?一口。 这个位置,秦阙受过伤,是自己三年前被他堵在上京城外时亲手刺进去的。 她当时虽然没有想杀了?他,但?那一下,也的确时带着?巨大?的仇恨,朝着?他的命去的。 她本以为秦阙只是会因为痛意?将她松开,但?那处的衣料却肉眼可见的被浸湿了?。 紧接着?,她的口腔中泛起一股鲜血的锈味。 祝蘅枝一时怔愣,她这些年虽然人在澧州,却也因为陈听澜的关于一直关注着?燕国的大?事,她没听说过这两年秦阙有御驾亲征的经歷。 而自己当年那一下,即便伤的再重,也不可能是自己这一咬,便能渗出血迹的情况。 「感受到了?吗?」秦阙说着?慢慢松开她。 祝蘅枝没有问他的伤势,只是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我要见我兄长。」 秦阙没有理会她这句,只是将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革带上,而后?慢悠悠地将革带解下扔在一边。 当着?她的面脱下了?玄色的外袍。 七月的天气,秦阙里面也只是穿了?件白色的亵衣。 她虽然不是没见过秦阙的样子,但?还是稍显别扭地别过头去,毕竟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你做什么?」 秦阙继续将亵衣的衣带解开,将上面已经浸上血迹的亵衣扔到一边。 就这般转过了?身?,将那道伤口呈在祝蘅枝面前。 他久久没有出声,祝蘅枝不知情况如何?,于是睁开了?眸子。 映入她眼底的,是一道可怖的伤口。 上面结着?血痂,自己咬到的那块地方渗出一道细细密密的血珠。 看着?像是新伤。 没等他问,秦阙已经开了?口,「蘅枝,你不在的这三年,我每想你一次,就自己将这道伤痕划开一次,我一点都?不想让它痊癒,最开始还需要对着?镜子,后?来,我已经轻车熟路,就仿佛,痛意?是真的,你也是真得一样。」 祝蘅枝摇了?摇头,轻嘆了?声:「你何?必如此??」 秦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裳,系好亵衣的带子后?,才转过身?来,看着?祝蘅枝,很认真地说:「你不在意?我,甚至都?不愿意?惩罚我,那我便自己罚自己。」 祝蘅枝往后?退了?退,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的秦阙,以至于脸色有些惨白。 秦阙却只是以为她害怕,于是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语气温存得不像是装出来的:「抱歉,吓到你了?。」 祝蘅枝费力?地匀出一息来,「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我见我的兄长?」 「你很想见他?」秦阙松开了?手,眸中闪过一丝危险之意?。 「他是我兄长。」祝蘅枝平生?道。 秦阙这次没有和?她计较这些,只是穿好了?他的外衫,以半开玩笑地语气道:「幸好这件衣服是黑色的,沾了?血不容易被发现,要不,蘅枝今天可真得要弒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秦阙没有食言,带着?祝蘅枝去了?北镇抚司的诏狱。 一路上的锦衣卫不敢抬头看秦阙,但?祝蘅枝能感受到他们对于秦阙带着?一名女子来诏狱的惊讶。 陈听澜被关在很深的一处牢房中。 秦阙只是站在那里,不用多做吩咐,看守就已经将铁栅栏打开了?。 秦阙挽着?祝蘅枝的手进了?牢房的门。 他是不信祝蘅枝说陈听澜是她的兄长这句话的,但?还是迁就着?她。 祝蘅枝在看到陈听澜的那一刻,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哥哥!」 陈听澜没有想到祝蘅枝会来此?处。 他瞳孔颤动:「皎皎?」 「哥哥受苦了?。」祝蘅枝噙在眼眶中的泪水一时没忍住。 陈听澜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哥哥没事,没事。」 秦阙看着?陈听澜的动作,压了?压眉峰,随后?将祝蘅枝拉了?起来。 「人也见到了?,和?我回去。」 陈听澜也只好先?放开祝蘅枝:「我没有受伤,皎皎放心。」 回去的路上,祝蘅枝几乎一路无言。 进了?殿门,祝蘅枝立在秦阙面前,眼睛无神地看着?他,而后?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秦阙攥住了?她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如陛下所?愿。」 第56章 诛心 秦阙心底一沉,伸出手拦了她的动作。 祝蘅枝抬眼看着他,很讽刺地一笑:「怎么?陛下如今改了性情了?想要亲自动手?」 秦阙轻嘆了声,「蘅枝,你就非要这样吗?」 他说着松开了祝蘅枝的手。 「非要哪样?陛下不是喜欢从前的我?吗?从前的我?就?是这样的,」祝蘅枝勾了勾唇,也?没有将自己滑到肩头的外衫往上拢,而是往秦阙跟前靠了靠,勾起他腰间?的革带,「还是说,你喜欢这样?」 秦阙的背僵了下,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将她的手握住,唿吸有几分乱:「蘅枝,我?视你为最?珍爱的妻,你可不可以不要这般诛我?的心?」 他的尾音落得很轻。 就?好像是在对一株摇摇欲坠的花,稍有不慎,便?会让她枯萎一般。 祝蘅枝这次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颤抖。 于是手底的动作也?停了下。 秦阙趁机将她褪至肩头的外衫拢上去。 祝蘅枝看着他的动作,又想起他从前有一段时?间?,也?是这般对自己,温存备至,但后来换来的结果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噁心?」 那是她亲耳所闻,不是谁在她面前刻意抹黑秦阙。 心中那股温软一闪而过?,羽睫一垂,敛眸中的失意。 「秦阙,我?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即使不论曾经,但说你如今的行为,你拿雾绡阁,拿我?的女儿,我?的兄长来要挟我?,这就?是你说得珍重?」 祝蘅枝立在原处,单薄的身子被拉出长长的影子,一碰即碎。 但秦阙还是上前去将她拥入了怀中,手臂锢在她的腰上,明明是如此熟稔的动作,但他的手掌却好似无处安放。 明明是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却又带了些小心翼翼。 他手臂上的力?道重到祝蘅枝发疼,就?像是要将自己整个人都揉进他的骨血中一样,但手掌却不敢落在她的后腰上,僵在了空中。 秦阙的气息落在祝蘅枝的颈侧,「对不起,但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就?只能这样做,我?愿意用尽一切手段,你觉得我?不堪也?好,无耻也?罢,我?只要你。」 这句话后,祝蘅枝没有回他,秦阙也?没有再继续说话,两个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阒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蘅枝感受到一股湿热,顺着她的侧颈,滑进了她的衣衫。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是秦阙的泪水。 「和我?回宫吧,就?当是为了筠儿,为了,陈听澜。」秦阙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恳求。 「好。」 其实她根本就?无路可退。 在回宫的马车上,秦阙紧紧握着她的手,和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话。 「你在澧州的这三年,还好吗?」 是一句很生硬的开场白?。 祝蘅枝点?了点?头,没有分一丝视线给秦阙。 秦阙倒也?没有恼怒。 「我?在上京,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我?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和太医问清楚了你的情况,在你在京郊别院的时?候,我?肯放下自己所谓的面子,来看看你,而不是在山脚下勒马,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祝蘅枝有些空洞的视线只是静静地看着前面。 恰一阵风拂动车帘,车外的光线就?这么闪进了车内。 在祝蘅枝的周身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但她并?没有意识到,秦阙就?这般顺着光,看看她。 时?间?在一瞬间?停滞,而后倒流。 三年前,也?是这般的盛夏,祝蘅枝彼时?还是他的太子妃。 秦阙从没想到,他假情假意地对待祝蘅枝的那两个月,竟然会是他最?想铭记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和祝蘅枝同车出行,她的眉目在光影下似乎也?是这般的柔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只不过?那个时?候,祝蘅枝坐得不会离自己这么远,会轻轻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头靠枕在他的胸口上,他下意识地垂首将下巴靠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祝蘅枝便?会娇嗔一声:「殿下,你的鬍子扎人。」 那个时?候的祝蘅枝,也?会在一场梦魇醒来后,抱着自己的腰身,对他不吝眼泪。 也?会在他笑着说在绣帕上绣她的名?字的时?候,悄然红了半边脸。 或许那个时?候的祝蘅枝,是真得很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可那个时?候他只是想着逢场作戏,只是想着如何稳固自己的储君之位。 祝蘅枝说没有如果。 但是秦阙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在听完话本,祝蘅枝质问完他的那晚上,他没有那么果断地和她摊牌,肯编个藉口哄骗她一番,或许,也?不至于此。 她说是他亲手杀了曾经的祝蘅枝。 秦阙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摊开自己的手,这双手,挽过?长弓,提过?利剑,砍过?无数人的脑袋,曾经一遍遍地沾染上了鲜血。 不仅杀了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祝蘅枝,后来也?杀了曾经那个无比混帐的秦阙。 他的眸眶渐渐湿润。 祝蘅枝却只是淡淡地开口:「陛下,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两个字就?是『如果』。」 秦阙怔住了。 祝蘅枝难得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只是很简单的一眼,但在秦阙看来,就?像是无数的温柔缱绻。 「说『如果』的话,如果我?当时?没有答应和齐连城合作,来到洛阳;如果我?当时?说什么都不同意嫁给你,如果我?不曾对尚且是太子的你做出逾矩之为,没有在漫天飞雪中抓住你的衣袖,如果……」 「不要,不要如果下去了。」秦阙突然伸出长臂,将她揽在怀中,打断了她的话。 他怕极了。 祝蘅枝每说一句,他心上的伤口就?好似被撕裂了一次,都在昭示着他曾经有多煳涂。 被秦阙拦住了话,祝蘅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想从秦阙怀中挣脱出去,但他却抱得很紧,于是她只是轻声嘆息,问:「那陛下打算如何安置我??我?三年前被你遣去京郊别院,如今又被你接回来,我?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继续在宫中?」 「自然是大燕最?尊贵的女人,朕独一无二的皇后。」秦阙回答得果断,没有一丝犹豫。 「皇后?」祝蘅枝笑了声,似乎是觉得这个回答荒唐地可笑。 「是像三年前那样诞下你的嫡长子继承人后,被你打入冷宫还是按照你大燕立子杀母的国策杀死?」她挑了挑眉,提到三年的事情时?,语气中都是不以为意的嘲讽。 「我?秦阙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我?们也?一定会白?头偕老,我?们的孩子也?是大燕唯一的储君,」秦阙慢慢地松开了她,又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看着自己,「国策?我?既然是皇帝,我?的话便?是国策,三年前,你诞下筠儿后,身子不好,便?离宫养病了,如今病癒回宫。」 秦阙没怎么迟疑便?说出了这些话,因为这些,是他想过?很久的事情。 他话音刚落,马车却突然颠了下,应当是磕到了石子。 祝蘅枝是侧坐着的,出于惯性,她身形不稳,几乎要被甩出去。 秦阙出于本能地,将她捞了回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时?间?,就?在眨眼之间?。 祝蘅枝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秦阙的怀中了,唇正好落在了秦阙的喉结上。 秦阙唿吸一停滞,良久才开口,嗓音低哑:「蘅枝,我?还欠你一场封后大典,一次正儿八经的洞房花烛夜。」 祝蘅枝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轻别开眼去。 秦阙将洛阳宫中的帝寝和后寝挪到了一处,也?将原来的坤宁殿的名?字改成?了她在东宫的时?候,寝殿的名?字。 撷月殿。 宫门口值守的宫婢与内侍也?像是得了秦阙的授意,没有和秦阙见礼,反倒是齐刷刷地朝她跪下:「皇后娘娘。」 祝蘅枝看了秦阙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了抬手,让那些宫婢起身,径直朝殿内去。 按照礼节,她即使是皇后,也?应当慢秦阙半个步子,最?多并?肩而行,但如今她却一点?也?没有在乎秦阙的动作,反倒是秦阙跟在她身后,温声提醒她注意台阶。 祝蘅枝闻言也?只是冷冷回了句:「我?看得见,我?不是瞎子。」 秦阙也?不恼,趋步跟上去,虚扶着她。 「什么味道?」祝蘅枝一进殿门,便?闻到一阵类似于花椒的味道,淡淡的,并?不浓郁。 「我?嘱咐下人用花椒涂了撷月殿的墙壁。」秦阙解释的时?候,声音中难掩得意。 椒房之宠,歷代能有几人有? 祝蘅枝更是大燕开国以来的第一个。 「我?翻了从前宫中太医给你诊脉时?的脉案,发现你体寒虚弱,而这花椒涂墙,据说可以暖暖身子。」 祝蘅枝反应平平,忽略了他这句,「筠儿和时?春呢?」 「在行宫,我?明日便?让人把她们接回来。」秦阙说这话的时?候,试探着环住了祝蘅枝的纤腰。 祝蘅枝稍稍一挣,发现无果后,索性问他:「陛下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秦阙眼神温柔,「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以此弥补长久的未见。 「我?很累,想休息一会儿。」祝蘅枝又轻轻推了推他。 秦阙终于还是恋恋不捨地松开了她。 晚上在秦阙过?来的时?候,祝蘅枝换了一件岱赭色的衣裳。 就?是秦阙母亲曾经最?喜欢的颜色,也?是秦阙的忌讳。 只不过?,上次是无意,这次是有意。 第57章 濡湿 她就是要故意激怒秦阙。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倒要看看素来虚伪自私的秦阙,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如今手?握凤印,总掌六宫,宫中的所有事情?,只要不是秦阙下令必须隐瞒的,她都查得到。 她原本以为想要找到秦阙母亲的画像,会有些?困难,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她和尚宫局的司印女官说了这件事后?,不过多久,女官便亲自将画像送了过来。 她当时并没?有多想。 毕竟秦阙登基,必然要追封自己的母亲为太后?,即便有所忌讳,但也不会是什么秘辛。 倒是她在随意走动的时候,看到一个匣子,是封锁起来的。 她左右看了下,按照时间来看,这个被锁起来不让人窥探的匣子的主人,应当是秦阙这朝的,最多也是在她嫁到燕国后?,先?帝宫中的后?妃。 祝蘅枝一时被好奇心驱使。 秦阙亲生母亲的资料没?有被锁起来,倒是这个连外面牌子的吊坠上面连名字都没?有的人,被锁得这般严实,还放在这般隐秘的位置。 她瞬间对秦阙母亲的画像失去了兴趣,只是扬了扬下巴,让秋莺收下。 时春和祝筠还没?有被接回来,秦阙担心她不适应旁人在身边,便让从前?在东宫与时春一起侍奉她的秋莺留在撷月殿。 纤细的手?指轻轻拨过那已经落了灰尘的黑色的匣子上坠着的未名小木牌,「肖司印,这是?」 祝蘅枝说着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向垂手?立在一边的肖司印。 肖司印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好似在犹豫要不要和祝蘅枝说。 肖司印她知道,她之?前?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当时她有孕在身,先?帝赏赐东宫的时候,带着人来送东西的便是肖司印。 三?年过去了,皇位易主,但她这个尚宫局司印的位置却坐得稳。 这几年祝蘅枝在澧州,秦阙初登皇位,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处理不完,自然无心去管后?宫中这些?事情?,秦阙又没?有别的后?妃,那原本该皇后?处理的琐碎杂事,自然都压到了肖司印肩上。 这么看来,秦阙对肖司印,应当是非常信任的。 但是关于谁的事情?,能让肖司印一时也犹豫不决? 看来,应当是秦阙分外在意的事情?。 那是不是只要让她拿捏到了,便可以打到秦阙的七寸。 见肖司印久久没?有说话,祝蘅枝也不着急,只是轻轻摩挲着那块木牌,问道:「肖司印,这宫中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过问的,或者说不能知晓的吗?」 「并没?有,」肖司印语气有些?匆忙,而后?手?指微蜷,「只是,陛下不让人接触这个匣子,臣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闻言,祝蘅枝勾了勾唇角,秦阙倒是藏得深,连掌管了宫中事务三?年的肖司印虽然不曾知晓这匣子中的是什么,却也讳莫如深。 「既然这样,不如让我带回去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陛下的什么心结?」祝蘅枝从腰间取出手?帕,颇是嫌弃地擦去了那个匣子顶端的灰尘。 「娘娘不可!」肖司印抬起头来,眸中尽是惶然。 而后?又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 「怎么?我身为皇后?,为陛下排忧解难不是应当的吗?肖司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也是陛下的授意吗?」祝蘅枝一边说指尖一边轻轻在匣子上面叩。 空气陷入了良久的阒寂。 肖司印越拦,她就越好奇这个匣子。 没?想到只是无意间看到的一个匣子,竟然能得到如此重要的信息。 就在此时,原本好好地铺在地上的夕阳却多出了一道黑影。 那样挺拔的身影,在燕宫中,除了秦阙,还能是谁? 祝蘅枝将目光从肖司印身上收回,静静地看向门口?。 果然是秦阙。 夕照让他的瞳色不至于那么深沉,镀在他眉骨上的浅淡的金光让他的眉眼看起来不像往日那么凌厉,就好像是刚处理完朝政,带了满身的疲惫,去了皇后?的寝殿,被告知祝蘅枝带着人来了尚宫局,又亲自来此寻找妻子一般。 应当是他特意嘱咐过,祝蘅枝没?有听到宫人的通传声。 只是很短的对视,于祝蘅枝而言,却像是过了许久。 秋莺和肖司印已经跪倒在自己身边了,偌大?的藏室里,只有她和秦阙遥遥相望。 分明是一个站在光影里,阴影落在另一个身前?,但站在光中的那个,周遭的空气却都渗透着冷意。 秦阙踩着碎光走到她跟前?,下意识地想执起她的手?,到了半空中,却又撤了回去。 「用过晚膳没?有?」秦阙说这句的时候,眉眼间的戾气也遮去了几分。 祝蘅枝没?有回答他这句,只是有意无意地波动着那个匣子上悬挂着的小木牌,问道:「我想看看这个匣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当着女官和秋莺的面,祝蘅枝没?有对秦阙尊称「陛下」,也没?有谦称「妾」,就是这么一句。 她知道秦阙这人一向看重尊卑规矩,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她就是在秦阙的底线上踩。 她注意到秦阙的动作稍稍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低头睨了肖司印一眼,说:「皇后?既然开口?要了,那便送到撷月殿吧。」 肖司印战战兢兢地应了。 祝蘅枝往前?走了两步,刻意在秦阙面前?转了个圈,问道:「我穿这个颜色,好看吗?」 秦阙压了压眉峰,就在祝蘅枝以为他要动怒的时候,人也只是上前?来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问:「蘅枝是希望我说什么答案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秦阙打横抱起。 那天,从尚宫局回撷月殿的路上所有值守的宫人和侍卫,几乎都目睹了那位素来不怒自威地陛下将时隔三?年突然出现的皇后?娘娘,一路抱回了撷月殿。 任凭皇后?在他怀中如何闹腾。 祝蘅枝见挣扎不开,最后?也放弃了。 只是就这么让他抱着,祝蘅枝的思?绪也在一瞬间飘转回了她与秦阙新婚的第一日,秦阙去见先?帝,她得了陈听澜的提示,去见吴昭仪的那天。 那个时候,秦阙一点也不在乎她,祝蘅枝被他折腾了一晚上,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 秦阙便将她从勤政殿一路背回了东宫。 等回了撷月殿,秦阙将她放下,她又提了句:「陛下,觉得这岱赭色的衣裳好不好看?我记得我之?前?也穿过这么一件。」 秦阙不怒反笑,转过身来看着她,道:「蘅枝,别再想着用这些?低劣的手?段和把戏来激怒我,没?有用。」 祝蘅枝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说:「那可真是可惜,倘若太后?娘娘泉下有知,想必,会很伤心。」 她不再暗示秦阙。 「祝蘅枝!」秦阙连名带姓地这般叫她。 祝蘅枝的眉目间多了一丝得意,她扬了扬下巴,从容不迫:「你看,你藏得再好,也还是会动怒,还是容忍不了别人挑战你那所谓的帝王威严。」 秦阙步步靠近她,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 他身量极高,就这么俯视着祝蘅枝,却只是望进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如若一潭死水。 这样的眼神,让他突然就生出些?惧意来。 祝蘅枝不在他身边的那三?年,他几乎每次梦到她,前?半段梦中的祝蘅枝或哭或闹,还是个鲜活的、有情?绪的生命,可一旦到了后?半段,让他惊醒过来的,永远都是这样的眼神。 秦阙的后?背上浸出些?冷汗来。 「好,真好。」 这三?个字,几乎是秦阙用尽了全?力,才从后?槽牙中挤出来的。 「我僭越冲撞陛下,是为欺君之?罪,按照规矩,陛下不如将我废为庶人?」祝蘅枝的声调慢悠悠的。 秦阙手?上的力气大?了几分。 祝蘅枝被他这么捏着,手?腕上的疼痛让她不觉蹙紧了眉心,她感觉秦阙的力气若是再大?上半分,她这只手?便是要废掉了。 「你做梦。」秦阙的语气又恢復如常。 「我既然机关算尽,把你从澧州骗回了大?燕,又让你不得不主动来找我,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放你走?」 从澧州骗回大?燕? 「齐连城三?番五次地和我谈合作,是你在背后?做推手??」祝蘅枝声音微颤抖。 「你以为呢?」秦阙沉声回了她这句。 祝蘅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停滞了流动,眼前?一黑,竟也有些?站不稳。 难怪。 难怪齐连城当时为了让她同意合作,不要命地让利。 「所以,蘅枝,别再想用任何的手?段试图激怒我,惹我生气,没?有比你离开还让我生气的事情?了。」秦阙说完松开了她的手?。 祝蘅枝一时失神,手?腕就像没?有支撑一样垂落了下来,在空中晃荡了两圈。 秦阙又珍而重之?地将她的手?牵起,看着手?腕上自己留下来的红痕,在上面轻轻一吻:「抱歉,弄疼你了。」 而后?,将她拥入怀中,又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蹭了两下,声音有些?模煳不清:「别再离开我了。」 话音刚落,祝蘅枝感觉到脖颈上一阵濡湿,随之?而来的是一丝痛意。 「我要在你身上留下独属于我的印记,让你,永远,记得我。」 第58章 入梦 祝蘅枝记不清自己被秦阙抱了多久,只知道秦阙松开她的时候,她的两条手臂都在发麻。 但秦阙也只是将她放到了榻上,如?前不久第一次将她带入燕宫帝寝那样,为她盖好被衾,但不同于?那次的是,他并没有就这么离开,而是褪下了自己的外衫,扯过被衾的一角,覆在自?己的身上。 除此之外,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祝蘅枝不知自己是太累了的缘故,还是殿中未名香薰的影响,刚陷入床榻,她便?觉得有些昏昏沉沉。 她迷迷煳煳中似乎感受到了秦阙侧过身子将她环入了怀中,而后头抵在她的肩头。 「让我抱抱你,我的怀中,已经冰冷了三年了。」 秦阙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带着点?轻轻的喑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哪里还有半分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模样? 祝蘅枝困得眼?皮子都快要抬不起来?了,自?然没有和他多做计较。 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中的事情也很繁杂。 有秦宜宁、陈听澜、时春、筠儿,还有乌远苍。 南越,云岭。 空气中到处都瀰漫着血腥味儿,远处的林子中冒出来?的不知道是瘴气还是火把燃烧的浓烟,几乎是尸横遍野。 乌远苍脸上被泥土和血迹煳满了,只有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 他费力地抓了一把地上稜角尖锐的石头,想要把挣扎着起身,身底的那只手中还攥着一枚簪子,是他刚才?才?从敌人手中抢回来?的。 他找遍了周身,才?翻出衣襟的里面,找到一块干净的布料,用衣襟处垫着手,将那支簪子上的脏污擦干净,妥善地收紧怀中,这才?宽心地一笑。 「还好,还好没有弄丢。」 是他之前在澧州的时候从西域商贩手中买来?的那根要送给祝蘅枝的红宝石簪子。 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他还没有来?得及给祝蘅枝别上那支簪子,他的亲信便?火急火燎地找来?了,说是南越内部出了乱子,要他速速赶回。 他甚至来?不及送祝蘅枝回去,那时他也没有想到,所?谓的变故,会是这般危险的处境,只是笑着和祝蘅枝说一月之后,她出发前往洛阳的时候,自?己必定会前来?相送。 这场平定内乱的战役他不知道打了多久,但他知道,祝蘅枝一定已经离开澧州了。 她去燕国的时候,一路可曾平安? 到了洛阳,秦阙有没有为难于?她? 还是说,她已经和秦阙重归于?好了? 这些疑问每次都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口。 他不知道结果?,便?只能在孤军深入后,和敌人殊死一战。 发动这场南越内乱的人,是他的叔叔乌曾,他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 但因为南越有子不传兄弟的规矩,乌远苍当时即位的时候即使年轻,他那位叔叔也没有办法,甚至当着大小族老的面承认了他苗疆大祭司的位置。 他彼时尚且年少,以为他这位叔叔是真心要拥护他的。 更何况,在自?己即位后,乌曾也对于?自?己的各种行动也很支持,他能在短短四五年的时间里,坐稳南越王的位置,乌曾功不可没。 他一直以为,乌曾在南越扮演的角色,就像是中原上古时期的周公?旦一样。 直到这场内乱爆发后,他才?知晓,乌曾早在前南越王,也就是乌远苍的父亲在位的时候,就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了,之所?以一直装得弓箭谦让,也只是在韬光养晦,丰满自?己的羽翼。 这几年来?,楚国一直想和南越结盟,甚至也送来?了宗室中的贵女?,希望能和乌远苍结成秦晋之好。 乌远苍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一直心系祝蘅枝,这个位置也是给她留着的,自?然不能容许自?己枕边的是旁人。 但乌曾却?在他三番五次的拒绝了楚国后,委婉地向他劝谏说,南越虽然这些年在他的带领下逐渐强盛,但受制于?地理条件的劣势,不能和北面的燕国相比,楚国从前和燕国之间又有和亲关系在,如?若把楚国皇帝逼急了,难保他不会直接反攻南越。 还是给楚国留几分面子的好。 加上那个时候,南越西边有几个小族确实不太安分,乌远苍出于?大局考虑,也细细地想了想这件事。 最?后,族中有人提议说,让乌曾娶了楚国送过来?的那个贵女?,也算是给足了楚国面子,好暂时稳住。 乌曾的妻子几年前便?难产去世了,一直都没有续弦,乌远苍想了想,也便?同意了这件事。 却?没想到,却?给这件事埋下了隐患。 乌曾先?是暗中撺掇南越西边那几个一直不怎么安稳的小族小规模动作,让乌远苍不得不前去平乱,他正?好把持苗疆上上下下大事小情,他又娶了楚国的郡主,借着这层裙带关系,和楚国曲款暗通后,在乌远苍班师的必经之路——云岭,埋下重兵,然后栽赃给旁人。 乌远苍未婚,没有子嗣,唯一的弟弟如?今也不过十岁,即使乌远苍死了后,不是乌曾即位,他想控制一个十岁的幼君,也是易如?反掌。 被困在云岭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乌远苍和他的部下到最?后几近断水绝粮。 每当他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想到了祝蘅枝,就将那枚红宝石簪子取出来?在手底下细细观赏,就好似祝蘅枝陪在他身边一样。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还要将这枚簪子亲手给皎皎别在发上,想再问一句,要不要嫁给他。 但还是被人从胸前贯了一刀,他缓缓倒地。 那枚簪子也从衣衫的内袋里掉了出来?,杀他的人看见了那块在月光下闪耀的红宝石,伸手就要捡走。 乌远苍明明都气息奄奄了,却?在那人沾满污泥的手即将碰到那枚簪子的时候,突然来?了力气,翻身坐起,从手边随意地抓起一把刀的刀刃,不要命一般抹了那人的脖子,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根簪子。 那是他的月亮,他不容许任何人玷污她。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人群的骚动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是他很熟悉的声音。 待他看清楚来?人的脸时,松了一口气。 是他走前留在苗疆的亲信,应当是听说了云岭的事情,找来?了。 来?救他的亲信告诉乌远苍,因为他拖得时间长,乌曾在云岭伏击乌远苍没有占到便?宜,自?损八百后带着人撤往更南面了。 楚国来?襄助他的军队,也因为适应不了云岭漫天的瘴气,病的、死的七七八八,已经被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收拾地差不多了。 乌远苍闭着眼?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手底下的人将他和倖存的部下带出了云岭,在外面就近扎了寨子,让随行的军医给他包扎伤口。 「主上这心上旧伤叠在一起,很久日子没有处理了,有的部分血肉已经溃烂了,小臣为您处理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巫医一边在蜡烛上燎烧着银针,一边嘱咐道。 乌远苍只是以很微弱的气音说:「去打一盆水来?,我要盥手。」 手底下的人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乌远苍将手洗干净后,将那只红宝石簪子轻轻握在手中,和巫医说:「可以开始了。」 他的额头上甚至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巫医几次想要停手让他缓缓,他都没有同意,眸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枚红宝石簪子。 就好像祝蘅枝就这么陪在他身边一样。 不能让皎皎看见他这么脆弱的一面。 乌远苍如?是想。 祝蘅枝在秦阙怀中睡着,梦中许许多多的场景都是一闪而过,很乱,很多,她自?己甚至都捋不清楚。 秦阙看着她不安地摇着头,嘴唇也在发抖,眉心紧蹙,也醒了过来?。 是又做噩梦了吗? 秦阙将她揽得更紧了些,想要把伸手拍拍她的后背。 但下一秒,祝蘅枝便?惊醒了,连带着还有一句:「远苍!」 秦阙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处。 她又梦到什么了?竟然是和乌远苍有关吗?为什么自?己到现在还是不能入她的梦? 祝蘅枝显然没有留意到秦阙的神?色,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等她看清面前的人是秦阙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将人推开,但奈何她的四肢此时软绵绵的,动弹不了一点?。 秦阙克制着内心中的妒忌,压着心头的怒气,尽量让自?己声音温和一些:「怎么了?梦见什么了?」 祝蘅枝别开眼?睛,没有看他,问了句:「你知道南越现在什么情况吗?」 秦阙想起她刚刚惊醒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远苍」,但他现在又不能和祝蘅枝发脾气,只说:「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应该一切无虞。」 祝蘅枝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了句:「我兄长呢?」 秦阙看着她,没有说话。 「陈大人。」祝蘅枝补充了这句。 「你和我回宫后,我便?让北镇抚司放人了,明天照常上朝。」秦阙轻轻匀出一息,抚了抚她的后背。 祝蘅枝没再多问,又转过身去,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天边就泛起了微青,秦阙照常起身,上朝。 祝蘅枝也没有几分睡意,梳妆后,掐着时间去了太极殿外。 她还是不放心。 秦阙下朝后远远地便?看见了祝蘅枝,一时心情大好。 待走进了,却?看见她和陈听澜站在一处,有说有笑。 第59章 占有 陈听?澜入了趟诏狱,像是老了几岁,即使身上穿得是崭新的朝服,但也难掩眉目间的疲惫之色。 秦阙将陈听澜从诏狱中放出来后,便将他官復原职了,算是为他脱了罪,但也没有让他在家中休息,照常上朝处理公?务。 祝蘅枝隔着朱红朝服宽大的袖子,双手握住陈听?澜的手腕,一脸担忧:「哥哥这些日子在狱中遭罪了。」 陈听澜伸出另一只手,为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温声:「无妨,你其实?不该管我的,如今,又回到了这虎狼窝里。」 祝蘅枝才想出言宽慰,却从后面被人揽住了腰身。 是秦阙将她生生地与陈听?澜隔了开来。 「虎狼窝?」秦阙一手揽着祝蘅枝,一手将攥住她握着陈听?澜的双手,让后者不得不主?动放手。 陈听?澜心底一沉,碍于君臣礼节,往后退了两步,朝秦阙拱了拱手:「陛下。」 秦阙捏着祝蘅枝虎口的软肉,眸光全部在她身上,未曾转头看陈听?澜半分,只是冷声问:「为何不拜皇后?」 陈听?澜只好又朝着祝蘅枝颔首:「见过皇后娘娘。」 祝蘅枝知道自?己虽然当时在情急之下和秦阙说了她与陈听?澜之间的真实?关系,但看着秦阙的反应,大抵是不相信的。 她与陈听?澜少时分别,除了两人之间互认时的那对长命锁,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解释这件事情,唯一可能可以?作为证人的陈大将军,也早已过世。 陈听?澜的处境实?在尴尬,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让秦阙离开此地。 祝蘅枝粗略思索一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软下来,遂仰头和秦阙说:「陛下,我在宫中准备了糕点,要不要过去坐坐?」 秦阙看她的时候眸子含笑,但声音却很凉薄,「怎么?这么怕我为难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祝蘅枝面上闪过一丝无奈,秦阙果然还?是误会了。 「陈大人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是明君,怎会为难于他?」祝蘅枝只好硬着头皮道。 秦阙环在她腰间的手蓦然收紧,祝蘅枝一时不防,半边身子几乎是和他贴在了一起,「陛下?」 「刚刚不是还?一口一个『哥哥』叫得顺口,怎么朕一来,就生疏成了『陈大人』?」 他语气?淡淡,但祝蘅枝心头泛上一丝不安来。 秦阙扫了一眼?陈听?澜,问:「陈听?澜,你是右都御史,行督察之责,那朕倒要问问你,臣子私通皇后,应当如何定罪?算不算欺君之罪?」 祝蘅枝一时关心则乱,毕竟陈听?澜才从诏狱中放出来,遭不起这样不间断的刑罚了,北镇抚司的手段,她即使没见过也是听?过的。 秦阙这是冲着要陈听?澜的命去的。 「陛下,陈大人没有!」她脱口而出。 陈听?澜知道秦阙这是故意为难他,只要他找个藉口辞去这右都御史的位子,再申请京官外调,离开洛阳,也就达到了秦阙的目的。 他知道秦阙登基这三年来的为政举措,无非是为了在千秋万代的史书上留一个明君的名声,这种?兔死狗烹的子虚乌有之罪名,秦阙不会往他身上安。 但他还?是开口晚了。 陈听?澜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但他的神色,被秦阙尽收眼?底。 秦阙只是挑了挑眉,而后转头看向祝蘅枝,问:「蘅枝这么担心他啊?」 祝蘅枝看见他这么从容不迫,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失言了。 「也是,他都叫你『皎皎』了,朕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小字。」秦阙松开了她的双手,转而抚上了她的后颈。 这个动作惹得祝蘅枝一阵轻颤,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又被秦阙扰乱了思绪。 「你到底要我如何说,才肯相信陈大人是我的兄长?」祝蘅枝几乎要声泪俱下。 她到现在还?没有见到筠儿,陈听?澜是她除了祝筠外的唯一亲人了,她不想他出事。 秦阙眸色复杂,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擦着她后颈上细嫩的皮肤,说:「私通冒犯皇后,按律本?当处斩,但念及陈听?澜有从龙之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廷杖后贬官流放出京。」 祝蘅枝听?见「廷杖」两个字,脑中瞬间如同烟花炸开。 陈听?澜才从诏狱中出来,怎么能受的住廷杖这样的刑法。 倘若秦阙不想留他的性命,那廷杖时是会冲着他的命去的。 「秦阙!」祝蘅枝与他直视,冷冷道:「既然陛下认定我与陈大人私通,那按律妾是犯了欺君之罪,还?望陛下废后,将妾贬为庶人。」 秦阙只是冷笑了声,「你看,都哭了,」说着伸出手将她不知道何时淌下来的泪水擦去,「蘅枝,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朕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朕都不会放你离开,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朕的怀里?。」 祝蘅枝木然地看了眼?陈听?澜,看着秦阙,眸中尽是灰败的失望,「你真是疯了。」 秦阙闻言,竟然当着陈听?澜的面,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来,而后弯了弯唇,以?极尽温柔的语气?说:「当然,朕怎么会捨得你死呢?所以?,不要再说这样的傻话了,你眼?里?,不能有别的男人。」 祝蘅枝看着秦阙,眉眼?间是温存,也是极致的占有,眼?泪根本?止不住一点,轻轻摇了摇头:「是不是要让我在楚国的那位父亲亲口承认我和我兄长身上的长命锁是他当年亲手为我们戴上的,你才肯相信?」 「蘅枝,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陈听?澜是我的表兄?朕也不记得自?己的舅舅,还?有个遗留在楚国的女儿。」秦阙加重了「楚国」这两个字。 祝蘅枝突然反应了过来。 的确,陈听?澜在大燕的身份是陈大将军的独子,是今上秦阙的表兄,和楚国没有半分关系,他只能是这个身份,毕竟她祝蘅枝的身份是明明白?白?的楚国公?主?,大燕的朝中不能有一个楚国的皇子。 她看出来了,秦阙如今除了想把?自?己留在身边外,并奈何不了她,她想保护陈听?澜,绝对不应是这样和秦阙大吵大闹,这样只会让秦阙直接迁怒于陈听?澜。 倒不如先顺了秦阙的意,静观其变,等自?己见到了时春和筠儿,再做图谋,逃出大燕,那时陈听?澜不在洛阳,不在秦阙眼?皮子底下,更是方便离开。 陈听?澜早已跪倒在地,语气?恭谨:「臣今日对皇后娘娘多?有冒犯,还?请陛下降罪。」 祝蘅枝窥了眼?秦阙的神色,纵使已经想清楚了,她也不能拿陈听?澜的性命做赌注,故朝秦阙道:「陛下若是执意以?冒犯皇后的罪名给陈大人施以?廷杖,那我也应脱簪戴罪,于太极殿前,长跪。」 如今正是八月的天气?,太极殿外的汉白?玉块早以?被炙烤得滚烫,哪怕是穿着鞋履踩上去,在正午的时候,也偶有炙热之感,若是就这么跪在太极殿外,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昏倒在地,她这双腿多?半也是废了。 秦阙压着心中的气?,沉声问她:「你就非要这么和我闹是吗?」 祝蘅枝拼尽全力,趁秦阙不注意,从他怀中挣了出来,而后与他相对而立,逼回眼?眶中的泪水:「是,我就是无理取闹,你罚我便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言外之意,若要给陈听?澜施廷杖之刑,便连着自?己一同罚。 陈听?澜重重地叩在地上,「臣甘愿领罚。」 秦阙睨了他一眼?,抬起手又压了下手腕,「谈辛。」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锦衣卫远远地立在一侧,并不敢抬眼?。 「带陈都御史下去。」 祝蘅枝好不容易淡定下来,看着陈听?澜的身影,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他的袖子。 然而陈听?澜只是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并无多?言。 祝蘅枝红着眼?睛看着秦阙,伸手拔下自?己的一根髮簪,扔到地上。 「那陛下就是准许了我在太极殿前脱簪长跪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眸中尽是孤注一掷。 谈辛看得明白?情况,自?然早已将周围值守的内侍都支走了,这些皇室秘事,他们知晓只有死路一条。 秦阙朝祝蘅枝伸出手,温声:「蘅枝,听?话,和我回去。」 祝蘅枝没有理睬他这句,又摘下了另一根簪子。 「蘅枝。」秦阙的声音骤冷。 他九五之尊,帝王威严,在祝蘅枝这里?从来都没有过,他自?认为自?己对她很容忍了,但她还?是一次次地挑战自?己的底线,故意气?他。 但是没关系,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放开祝蘅枝。 她恨自?己又如何? 「第?几次了?这是你第?几次为了别的男人和我吵架了?」秦阙说这话的时候,慢慢攥紧了手。 祝蘅枝只是给了他一个背影,而后很果决地朝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秦阙看着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疼得是她的膝盖,也是自?己的心。 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嘴硬了一次:「好啊,那你就去跪,我看你能跪多?久!」 他都要离开了,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烈日下的倩影。 往事缕缕上心头。 「你还?要再失去她一次吗?」有个声音从心底冒出。 秦阙仿佛吞了一万根银针一样,突然转身,阔步朝祝蘅枝走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 以?很轻的声音说:「你就是恃宠而骄,不过,我喜欢你对我这样。」 第60章 深吻 秦阙不管不顾地将她带回了撷月殿。 宫人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敢说,很默契地将门关上?了?。 偌大的宫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秦阙将祝蘅枝放到了榻上?,手环着她的腰身,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蘅枝,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祝蘅枝尝试反抗,但发现只能是徒劳,索性由他这么抱着:「我逼你什么了??是你,一直在逼我。」 秦阙开口?的时候有些艰难,「蘅枝,我只是想……」 「只是想让我留在你身边,你唿之则来,挥之则去,做你圈养的金丝雀,低眉顺眼,巧笑逢迎,还如从前?一样,满心满眼都是你,是不是?」祝蘅枝打断了?他的话,说完这句,微微喘息。 秦阙一时没有接她的话。 「我告诉你,你做梦。」 但她这句刚刚说完,便被?秦阙捏着后?颈强行转过来,而?后?她的唇被?人堵住。 秦阙发了?狠地吻着她,一手叩着她的后?脑勺,愈来愈深,愈来愈重。 只有短暂的停歇,祝蘅枝出于本能地檀口?微张,眼神迷离,分不清是不是泪水。 但只是这么一瞬,便再此被?秦阙抓住了?机会?。 这次,他的动作不如上?次那般还带着几分循序渐进?,祝蘅枝只觉得自己的舌尖被?勾住了?。 她在被?一次次地探索、掠夺。 势如破竹,又纠缠不清。 她的头脑渐渐昏涨,手上?捶打秦阙的力道也渐渐被?卸掉了?,无力地耷拉在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蘅枝竟然尝到了?一丝咸涩,她一时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秦阙的。 唇上?传来一丝痛意,她没忍住发出一声「唔」。 秦阙这才松开了?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祝蘅枝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秦阙。 秦阙伸出拇指,轻轻在她唇上?带过,指尖上?便沾染上?了?一丝血迹。 他看着那抹殷红,勾了?勾唇,「蘅枝,我爱你,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你乖乖地留在我身边,陈听澜、雾绡阁,还有时春,都会?没事?,如果你还想着跑的话,那你就永远别想见?到筠儿?,也永远别想见?到陈听澜。」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阴森森得。 祝蘅枝没有理他。 秦阙看着她的样子,继续道:「你若是再动一次离开我的心思,我便先拿你那位好兄长陈听澜开刀,左右他残了?也一样能做朕的右都御史,你说是不是?这样朕也不担心他会?帮着你逃了?。」 祝蘅枝听到他承认了?陈听澜是自己的兄长后?,心头一时如同万千丝线交缠在一起?一般。 她从前?便知道,一旦和秦阙坦白了?自己和陈听澜之间的关系,就难免会?被?他要挟,但她忍不了?秦阙一次次地为她和兄长冠上?那样不堪的污名。 她长嘆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秦阙。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秦阙哭。 泪痕沾满了?他的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祝蘅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干干净净,没有泪水。 所?以,自己刚才尝到的味道,是秦阙的? 她一时怔愣住了?。 她不能和秦阙共情,但她也不敢相信,秦阙这样狠厉无情,堪称为冷血的人,会?掉眼泪。 「蘅枝,答应我,好不好?」秦阙的双唇微颤。 明明方?才那样发了?狠地朝她索求,如今却又是一副极尽卑微的样子。 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清秦阙了?。 祝蘅枝看着眼前?的人,喉咙哽塞,说不出一句「好」,也说不出一句「不好」。 秦阙当着她的面?,将从她唇上?蹭下来的那抹还没有干的血迹在食指和拇指中间晕开,而?后?替她将鬓边微微濡湿的髮丝拨到而?后?去,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蘅枝,其实在你一遍遍地和我澄清你和伯玉之间的关系时,我真得很高兴,这说明,你还是在意我的。」 祝蘅枝别过眼去,「你还真是会?痴心妄想。」 秦阙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一向擅长痴心妄想,也一向擅长从你对我所?有的细节中寻求你还在乎我的证据,」他说着捉住祝蘅枝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指节:「你看,你在澧州的时候,连挑小倌的时候,都挑了?你以为和我长得相像的,其实,你的潜意识里,没有忘了?我,对不对?」 祝蘅枝一时竟无言以对。 而?后?她又听见?秦阙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伯玉是你的兄长了?。」 祝蘅枝脑中嗡鸣一声,扭头过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秦阙。 「什么时候的事?情?」 难道自己这些日子,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秦阙看着她圆睁的杏眸,眉眼间也沾染上?了?一丝笑意,但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松开了?她,说:「答案就在你的妆奁第二层的小盒子里。」 祝蘅枝将目光投向那个精緻的妆奁。 她不想碰和秦阙有关的任何东西,今日梳妆,用的也是她自己本来就戴着的簪钗。 祝蘅枝将信将疑地看了?眼秦阙,随后?起?身,朝放着妆奁的那个桌子走去。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透露了?她和陈听澜之间的关系。 祝蘅枝几乎是抖着手,才拉开了?那个小抽屉,里面?是一封又一封的书信。 她心中升上?一丝不详的预感。 等打开的时候,她被?里面?的内容惊讶了?。 那是陈听澜三年来写给她的信,一封不差,但字迹看着像是秦阙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是秦阙暗中拦了?从陈听澜府上?送出的信笺,一封封抄了?,又将原件送了?出去。 祝蘅枝捏紧了?那些信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秦阙,问出一句:「你监视我兄长?」 秦阙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不是特意监视他一个,我是大燕的皇帝,所?有臣子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祝蘅枝闻言,手中捏着的那些信笺,慢慢地就散落在了?地上?,「你一早就知道,那你图什么?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是吗?」 秦阙慢慢朝她走过来,「伯玉在信中称唿你为『皎皎』,我知道他是舅舅从军营里认的儿?子,是楚国人,但我从未想到那个人是你,直到,我在澧州听见?乌远苍叫你皎皎,你到了?洛阳后?,我再也没有从陈府拦截到信笺,那日听到伯玉也叫你皎皎,我才确定下来。」 祝蘅枝步步后?退,后?腰靠在了?桌子上?。 「蘅枝,我如果早早知道你的小字是皎皎,早在拦到第一封信的时候,我就会?来澧州找你,那个时候,或许,筠儿?还未曾出生,你或许还未曾遇到乌远苍。」 秦阙说着将手抚上?她的脸颊:「至于我为何要你亲口?承认,当然是我想看看你在不在意我,你如若心里还有我,便不会?希望我误会?你和旁人之间的关系。」 祝蘅枝慢慢攥紧了?手,新?留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半天才从口?中逼出一句:「无耻。」 「我就是无耻,我说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留在我身边,直到,重新?爱上?我。」秦阙慢悠悠地回了?她的话。 祝蘅枝一阵怔忡。 秦阙抬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来一吻,「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没事?。」 祝蘅枝只觉得一阵无力感迅速包裹了?自己,眼前?开始朦胧。 「好了?,筠儿?应该也到了?,她很想母后?,改天,带你去见?宁宁。」秦阙松开她,语调无比地温存,就像是民间最?寻常的夫妻一般。 但只有祝蘅枝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努力地将泪水收了?回去,她不想让筠儿?看见?自己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 秦阙走后?,进?来的是秋莺。 她任凭秋莺给自己梳妆挽发。 这三年在澧州的一切,恍若一场春秋大梦,她还是无法逃脱秦阙的手掌心吗? 但她命不该如此。 直到她听到一阵脆生生的声音。 「阿娘!」 她转过头去,是祝筠。 她本来都藏好的神色,在听到这句「阿娘」的时候,瞬间功亏一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祝筠松开了?时春的手,扑进?了?她的怀抱,又用脸在她怀中轻蹭。 「阿娘,筠儿?好想阿娘。」 祝筠的声音一下子就抚平了?她的心绪。 「筠儿?,他有没有欺负你?」 她不确定秦阙那样的疯子,会?对祝筠做出些什么,即使这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祝筠只是从她怀中探出了?脑袋,问她:「阿娘是说父皇吗?」 「父皇?」祝蘅枝眉心微蹙。 秦阙才带走祝筠多久,便让她改口?了?? 「对啊,父皇对筠儿?可好了?,」祝筠歪着头想了?想,说:「和乌叔叔对筠儿?一样好!」 祝筠的眸中仿佛盛满了?星子,祝蘅枝知道,小孩子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也暂时松了?口?气。 「阿娘不哭,筠儿?会?一直陪着阿娘的!」祝筠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祝蘅枝收回了?泪水,抱着祝筠,久久不肯放手。 但祝筠提到了?乌远苍,她也不免担心,乌远苍是否去了?徐州等她? 于是在晚上?秦阙来的时候,她问了?秦阙。 秦阙将筷子搁在一边,笑着说:「正好我这边有他的消息。」 祝蘅枝攥紧了?手帕,示意他快说。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第61章 欲望 她眸子垂了下,鸦睫遮住了眼瞳,手上的帕子被她捏紧了又松开?,看着一副纠结的样子。 筠儿毕竟年纪小,这个时候早已被时春抱下去睡觉了。 宫中人都琢磨着秦阙的意思?,未曾进来侍奉晚膳,撷月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盛夏的晚上,殿外的木犀开?得正好,淡淡的幽香顺着半开着的窗子中飘进来,在人鼻尖缭绕一圈后又悄无声息地钻进肺腑中。 殿内烛影昏黄,经风一吹,便在新铺的窗纱上点?出斑斑驳驳地影子来。 也将两人的身影映得影影绰绰。 碎影斑驳在祝蘅枝的眉梢鬓边,让人不得不怪月色太婉约。 她就这么坐在秦阙对面,久久没有出声,似乎是?在深思?熟虑。 秦阙一时看痴了眼,实在是?勾心摄魄。 他?细细回想,他?甚少见到这般的祝蘅枝,他?们之间的回忆,好似大?多是?狼狈不堪的,难道有这样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他?好似看到若干年后。 他?也不禁猜想,倘若他?与祝蘅枝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相敬如宾,是?不是?也会举案齐眉? 她会在自己上朝的时候,亲手替他?整理好朝服,偶尔他?疲于政务的时候,她也会为自己洗手做羹汤。 思?绪渐渐飘远。 秦阙的心头渐渐泛上一层酸涩,这些,难道不是?自己本?来就拥有的吗? 如若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祝蘅枝缓缓抬眼,「陛下先?告诉我,我再,依你所言。」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阙竟觉得眼前的人温柔不像是?重逢后的祝蘅枝。 熟悉又陌生。 祝蘅枝见他?没有回答,面上显露出犹疑来,抿了抿唇,道:「你骗我的时候太多了。」 语气中带了几分独对如意郎君的嗔怪。 秦阙突然觉得周身一阵燥热,喉头干涩,缓缓道出一声:「好。」 洛阳一片晴好,南越方?下过一场雨,苗寨中云雾层层。 乌远苍翻身下马,将缰绳顺手交给自己的心腹。 苗寨中的人看见他?回来了,反应各异。 有欣喜庆幸,也有惊讶诧异。 乌远苍淡淡扫过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起长?腿朝自己的营寨中去了。 乌曾这些年在南越运筹帷幄,虽然做得不露声色,但?若是?仔细想想,还是?能找出纰漏的。 平日和他?过从甚密的人根本?用不上细细去查。 乌曾自从在云岭没有将乌远苍置于死地后,便逃往了更南边的小国,是?打算伺机再动。 「主上,您看是?不是?要将他?平日交游的那些人叫过来,一问究竟?」他?的心腹藏彦在一边躬身,请示他?的意思?。 乌远苍抬手挡了他?的动作,「不必。」 「为何?乌曾在云岭的时候,那可?是?冲着您的命去的,您难道还要放过他?吗?」 「如今大?乱方?休,我原本?以?为他?会带着妻儿向北逃亡楚国,去寻求他?岳丈的庇佑,再不济回到这里,和我殊死一战,但?没想到他?竟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抛妻弃子,逃亡了南边,既然如此,那寨子里的这些小虫,自然也就先?不着急收拾。」乌远苍一边摘下手上的护腕,一边踏进了自己的房中。 藏彦忙过去将灯油添好,让屋子重新亮了起来。 「主上是?担心寨中乌曾的残余势力?,狗急跳墙?」 乌远苍淡淡地应了声,又转头问:「我不在的这几个月,澧州那边,可?有信传来?」 大?致上处理好疆内的事情,他?关心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祝蘅枝。 自己当时匆匆离去,也不知道她如今在洛阳怎么样了? 藏彦赶紧将桌案上的一个匣子拿过来递给乌远苍,说:「这些都是?祝娘子那边寄过来的信了,属下一直妥善收拾着,最新的在底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乌远苍接过匣子,取出一封信笺来,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远苍亲启」,唇角勾起,面上的神色也和缓了几分。 这些信件的确被藏彦整理的很好,乌远苍一封封地看过,又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折好放了回去。 顺手拿起最后一封,一边往回收一边道:「我就知道她一定可?以?做到。」 这才?注意到匣子的中放着一个很小的竹筒,倒像是?军中常用来传递紧急关键信息用的,他?转头问:「这个,也是?她传来的吗?」 藏彦点?头:「的确是?洛阳传来的。」 乌远苍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什么时候的?」 「就这两日,飞鸽传书过来的。」 乌远苍将那张小纸条从竹筒里取出来,扫了一眼当中的字,心底一沉,立刻阔步朝外面而去。 藏彦不知其中缘故,连忙追了上去,「主上,您这是?去哪?」 「备马,去徐州。」乌远苍只吐出来这两个字。 祝蘅枝那张纸条很明显就是?慌乱之间书就的,她在洛阳到底遭遇了些什么,不是?之前几封信还是?一切顺利无虞,怎么突然就要回澧州了? 秦阙又对她做了些什么? 这些事情乌远苍都不知晓,因此,才?更是?担忧。 藏彦常年跟在乌远苍身边,看着他?的反应和目的地,便猜到了大?抵是?和他?家王上的心悦的那个祝娘子有关。 但?现?在南越一团乱麻,乌远苍好不容易从云岭捡回来一条命,现?在南越上下都指着他?一个人,寨子里乌曾的人不少,他?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乌曾立刻会回来,到时乌远苍这么些年的经营都会付之一炬。 藏彦只能伸出胳膊将他?拦住了,「王上不可?,您如今是?我们南越的主心骨,您不能走,更何况巫医说了,您身上的伤经不起长?途奔波了。」 乌远苍伤得很重,乌曾在云岭设伏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给他?留生路,他?能活下来,全靠命大?,他?这么纵马去徐州,就是?不要这条命了。 可?能他?自己还没到洛阳,就先?死在半路上了。 「但?我不能就这么不管她。」乌远苍一把拨开?藏彦,朝马棚的方?向而去。 「但?是?王上,您先?是?我们南越的王,是?苗疆的大?祭司!」藏彦追了上去,大?声道。 乌远苍停下了步子,眸中尽是?痛意,「我不想再错过她了。」 「还请王上三?思?。」 正当两人对峙的时候,另一个下属匆匆朝这边赶来。 乌远苍压着眉头,连身也未曾转,问:「什么事?」 「王上,有您的信。」那人说着双手递上一封信笺。 乌远苍随意道:「知道了,交给藏彦便是?。」 藏彦依言接过那封信笺,等看了上面的字,才?道:「王上,是?洛阳过来的,会不会是?祝娘子的消息?」 乌远苍听到「祝娘子」三?个字,立刻转过头来,只瞥了一眼,但?上面不是?他?熟悉的字迹,也没有叫他?「远苍」。 而是?很苍劲有有力?的笔迹——南越王亲启。 信是?秦阙传来的,大?致意思?是?祝蘅枝已经和他?回宫了,一切无恙,让他?无须「担忧」,当然也提到了乌曾作乱的事情。 秦阙似乎有和他?联手,南北夹击楚国之意。 乌远苍捏着那封信笺,深吸了口气,看了眼马棚中摇着尾巴的马,纠结了半晌,还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祝蘅枝并没有如那个纸条中所说的那样,在徐州等他?,而是?在秦阙洛阳的宫中。 如若是?这样,他?贸然前去洛阳,非但?救不了祝蘅枝,还可?能会让自己从洛阳回不来。 他?想起了藏彦方?才?劝他?的话,他?身后,是?整个南越。 为今之计,还是?得先?稳住南越内部,而后再与秦阙商榷联兵的事情。 * 秦阙支着下颔,看着祝蘅枝缓缓开?口:「乌远苍啊,刚平定了南越的内乱,好得很。」 「当真?」祝蘅枝不太相信秦阙的话。 若是?乌远苍真得没事,他?不会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回自己的信。 秦阙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撇了撇嘴角:「这件事我骗你做什么,乌远苍和我可?是?情敌,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祝蘅枝看着秦阙的神情,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不远处点?着香的小香炉,短暂地相信了他?。 「那我是?不是?可?以?索要——酬劳了?」秦阙说着身子朝前倾过来,语调温温。 祝蘅枝松了手中的手帕,朱唇扬起一抹弧度,笑道:「当然。」 她甚至没有等秦阙站起来,便先?起身,走到秦阙身边。 她眸光向下,看得见秦阙期待中不失惊讶的眼神。 而后,令秦阙猝不及防的是?,祝蘅枝竟然主动坐到了他?怀里,手臂很自然地勾住自己的脖颈,就这么吻了下来。 这是?,祝蘅枝第一次,这么主动。 四年前在邺州的驿馆里,她的确主动了,却也因为身份问题,没有做到这一步。 秦阙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想要伸手将祝蘅枝按在自己怀中的时候,祝蘅枝又从从容不迫地起身,朝着自己嫣然一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陛下,妾来月事了,恐不便侍奉。」 秦阙也只好压下心中的欲望,慢慢地匀出一息来,说了句:「好。」 说着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似乎是?在回味。 祝蘅枝为他?斟了杯酒,递给他?。 又亲眼看着他?饮下。 她等得就是?这一刻。 第62章 刺客 她看见秦阙的眸中似乎是蒙上了一层氤氲之色,而后他将头低了下来,支着手撑着自己的头,一副睏倦极了的样子。 秦阙常年行军,并?不是酒量小的人,恰恰相?反,他的酒量一直很好。 如今脸上竟然也升起了一丝不正?常的酡红,又轻轻点着头。 「陛下,陛下?」祝蘅枝试探着开口问了两声。 秦阙又轻轻抬起头来,眸色不甚清明,也一脸迷茫,有些微醺的样子,但意识早都不清晰了。 祝蘅枝看着他的神色,依旧不太放心,于?是俯身凑到?他跟前,抬腕在他面前晃了晃,想?看看他的眼神有没有转移。 但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怕重蹈覆辙,遂在秦阙的唇边又轻轻印上一个吻,藉此查看他是否真得?中?招了。 秦阙喉结滚动,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眼尾曳着不正?常的薄红,但却与情至深处那?种迷濛不太一样。 「蘅枝,别走,留下来陪……」 他这句话?甚至没有说完,捉着祝蘅枝手腕的胳膊就?散了力气,垂在了一边,而后支着下颔的那?只手也塌在了桌子上,连带着他整个人也伏在了桌案上。 祝蘅枝刚开始着实?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是自己手软了,剂量没下足,刚将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探入自己的怀中?,想?要摸出那?包药粉,但看到?秦阙这种反应,也松了口气。 她本想?着倘若这些药量还不够秦阙受的,那?她便孤注一掷,将剩下的药粉直接朝秦阙泼洒而去。 但万幸,还没有到?这一步。 毕竟她也没有真得?想?将秦阙杀了,她只是想?逃而已。 看着秦阙如同死人一般倒在桌子上,祝蘅枝伸出手在他的嵴背上戳了两下,「陛下,陛下您还好吗?要不要我扶您去休息?」 她这句话?几?乎是贴着秦阙的耳朵问的。 但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她是对着空气说话?一般。 祝蘅枝看了眼不远处的香炉,蹑手蹑脚地朝那?边走去。 这香炉中?燃着的香和她唇上涂着的药是相?互作用的,唇上的药,是入口即化,即使太医来把脉查验,也查不出什么来,但是香炉中?的香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只能先将香炉中?的香灭了,把这些都处理干净了,再谋之后的事情。 但就?在她刚将香炉的炉盖掀起时,秦阙却突然做了个起身的动作。 惊吓之余,祝蘅枝手一时不稳,银质的炉盖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秋莺在外面守着,听着屋内迟迟没有传来说话?的声音,还以为皇后娘娘又和天子冷战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其实?也难怪。 作为女人,谁会?不嫉妒祝蘅枝的美貌,以及天子对她的情意。 其实?秦阙后来查清楚了,三年前东宫的那?场大火,是祝蘅枝蓄意为之,但他并?没有怪罪皇后,当时陈听澜说祝蘅枝摔入悬崖,尸骨无存的时候,秦阙连着罢朝了半月,自己也素食斋戒了半月,听闻他堂堂天子之尊,竟然亲自到?上京城外的寺庙为祝蘅枝做祷告,爬完了三千长阶。 此后更是不允许宫中?所有人提起她。 就?连大燕境内的衡州,也因为撞了她的名?讳,被?迫改成桓州。 她从前只是羡慕,倘若自己能嫁这么一个对自己用情至深的郎君,此生也算无憾了。 但当三年后,祝蘅枝重新回到?洛阳,被?天子两次领回宫中?的时候,她才知道为何这位皇后娘娘拼尽全力也要逃出去。 因为天子的爱,或者说近乎于?病态偏执的占有,并?不是谁都可以接受得?了的。 她曾设身处地地想?过,倘若她是祝蘅枝,此时只怕早已痛苦不堪,哪里还能对天子巧笑逢迎? 殿内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显得?原本藏在树中?微弱的蝉鸣声都有些聒噪了,这声炉盖掉落砸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也格外明显。 「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秋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祝蘅枝看着一边的秦阙,刚直起身子,好像是要朝她伸手,但才动了一下,又慢悠悠地倒在了桌子上。 她不知道秦阙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愈来愈提心弔胆。 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 祝蘅枝知晓,这个时候时春并?不在自己的身边,秋莺不是自己的人,秦阙身边那?个叫谈辛的锦衣卫说不定就?在哪个房檐上蹲着,一旦让人察觉到?异样,她不敢想?以秦阙的性情和手段,会?发生些什么。 她眸子紧紧盯着地上那?个炉盖,并?没有去捡,而是刻意挤了挤嗓子,发出一声类似于?娇嗔的声音:「陛下——」极尽妩媚与婉转。 又刻意制造出些很明显的衣物窸窣声。 下一刻,她果然听见秋莺将门合上了。 「奴婢先告退了。」秋莺的声音听着有些侷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听着她的脚步走远了,她才彻底换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绣帕,将其平铺在香炉旁,将其中?燃着的香熄灭了,才执起香炉旁的小耳朵,将其中?的香炉灰倒在帕子里。 目光在周遭游走一圈,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妆奁上。 她从妆奁中?取出一把上妆的刷子来,将香炉中?没有倒干净的炉灰一点点地剐干净了,才将刷子放回原位,又从盒子里取出了一个小香盒,里面盛着的是正?常用来安神的香。 她回宫的这几?日总是难眠,秦阙便让尚宫局和太医院为她准备了许许多多不同味道的安神香,供她选择。 她颇是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收了笑意,只是往那?个小香炉里倒了些安神香,点燃后,才从地上捡起那?个炉盖,轻手轻脚地盖上。 做完这一切,她伸手试了试手帕里炉灰的温度。 已经不烫了。 祝蘅枝细细地将那?些炉灰收拾好,藏进自己的衣衫。 眼光再次投向秦阙,人依旧睡得?很沉。 她走到?秦阙跟前,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来,在灯烛下转了两圈。 昏黄的灯火似乎能柔和模煳一切。 本应泛着寒光的匕首,此时竟也让人觉得?不过是把钝刀。 这不是她第?一次对秦阙动手,但却远比第?一次紧张。 她心神一时有些乱,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何。 或许是因为当时没有顾虑,如今有顾虑了吧,如若这次逃不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道理她还是知晓的,陈听澜跑不掉的。 祝蘅枝如是想?。 于?是在刀尖即将碰到?秦阙肩头的时候,她的手停顿了下,刀尖堪堪擦在他的衣服上。 祝蘅枝控制不住自己乱抖的手,于?是伸出左手,将自己的手腕握住,眼睛一闭,也不管那?是什么地上,直直地刺了下去。 而后她听见一声低沉了闷哼声。 她一时大惊失色,匆忙睁开眼睛,但秦阙并?没有起身,还是那?般趴在桌子上。 若不是真得?昏迷了,秦阙断然不会?是这个样子。 祝蘅枝确信无疑。 但看着鲜血慢慢地顺着匕首和血肉的缝隙流淌出来,也渐渐的晕染了他衣裳那?块的布料。 秦阙一直喜欢玄色的衣服,从前做太子的时候如此,如今做了天子,也是如此。 「幸好这件衣服是黑色的,沾了血不容易被?发现?,要不,蘅枝今天可真得?要弒君了。」 祝蘅枝有些怔怔地看着那?处伤口,脑中?突然就?响起了秦阙这句话?。 那?次的场景又在祝蘅枝脑中?回放了一遍。 可怖到?血肉模煳的伤口,还有秦阙那?句「仿佛痛意是真得?,你也是真得?。」又带着些阴冷裹挟了她。 三年前她做太子妃的时候,三年后她在洛阳被?秦阙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画面,一瞬间犹如雪崩一样,在她脑中?炸开。 祝蘅枝突然回过神来,握着匕首的手突然就?松开了,然后仓皇地后退,若不是压住了桌子的边缘,她几?乎要跌倒在地上。 她没有留意到?自己此时的鬓髮已经有些松散,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来,微微喘着气。 她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去看秦阙,而后扬声朝外面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 外面果然一阵骚动,传来宫人的奔走声。 破门而入的是谈辛。 谈辛看到?的是祝蘅枝一脸狼狈地站在秦阙身侧,而秦阙肩头插着一把匕首。 未等他开口,祝蘅枝先出声道:「有、有刺客行刺,陛下为了,保护我……」 她这句话?没再说下去。 「戒严!传太医!保护娘娘!捉拿刺客!」谈辛大声朝外面吩咐。 一时情况更是混乱。 而这一切都在祝蘅枝的计划中?。 她趁着这边一片混乱,熘进了祝筠的寝殿。 筠儿和时春其实?都没有歇下。 祝蘅枝迅速换上内侍的衣服,朝时春道:「我拿到?他的令牌了,按照原计划,我们迅速出宫,这边这么乱,顾不上我们。」 时春点了点头,筠儿虽然什么都不懂,却也没有吵闹。 跑到?半路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了可疑之处。 「什么人?站住!」 祝蘅枝匆忙间将令牌塞给时春:「带着筠儿先走,宫外见。」 时春不敢违逆。 祝蘅枝看着羽林军头子点着火把步步朝她的方向靠近,但那?边好似是出现?了别的状况,身边的人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又走了。 祝蘅枝松了口气,一转头却撞到?了一人身上。 「就?这么想?逃?」那?人藏在黑暗中?,轻笑了声,问道。 第63章 徒劳 即使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不?用多想,祝蘅枝也知道是秦阙。 一阵阴冷顿时就将她笼罩住了。 秦阙还是发现了吗? 这次,他还会如同往常一样容忍自己吗? 那哥哥,会不?会也被自己牵连。 祝蘅枝将眸光投向?不?远处的宫门,明明自己已经足够小心,明明躲过了许许多多,明明差几步,就能出?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她哆嗦着唇,轻声喃喃:「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明明应该在你殿中点着的迷香和唇上的迷药的双重作用下昏迷过去?,被你用匕首刺进肩头,然后应该躺在榻上,等着太医诊脉,放任着宫中一片大乱,好让你逃出?去?,是不?是?」 秦阙伸出?手?捏住她的腰,将她往怀中一抻。 祝蘅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一切都是命运吗? 良久,她才问出?一句:「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秦阙低头在她眉间轻轻落下一吻来,眸中的柔情似乎能化?成一汪春水:「早在你和尚宫局要那些很寻常的香料的时候,在一进门就闻到那股寻常,又不?寻常的香味时。」 祝蘅枝的眸子中大写着「惊恐」两个字。 秦阙的手?顺着她的腰线缓缓上移,一时到了她的后颈处,尔后拇指很自然摩挲着她的侧颊,说:「蘅枝,其实你不?知道,你今晚很紧张,你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觉得?不?对劲,甚至,比我们当时在邺州初见时的动作,还?要生?涩笨拙,我想要发现,实在是太简单了。」 祝蘅枝的唇轻轻哆嗦着,她很自嘲地一笑,问:「那你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拆穿我?把我当玩意吗?」 秦阙轻轻摇头:「当然不?是了?我这么爱你,怎么会把你当玩意,只是想让你尽兴罢了,你这么讨厌我,我不?让你捅上一刀,怎么能平了你心里的那股子气,怎么能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祝蘅枝的胃里此时也泛上一阵恶寒。 她低下头,本来因为紧张攥着的手?还?是认输一般的缓缓地松开?了。 恍惚在那么一瞬间,那些不?堪的记忆又重新在她脑中演绎了一遍。 是她四岁那年,被父亲接回金陵,所有人都说她和她阿娘好命,说父亲能在这乱世中成为逐鹿的枭雄,是她们娘俩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们拜过楚帝派来的人后,笑着说她们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指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了。 掐着尖细嗓音的内监问她和阿娘是否愿意跟着他们回金陵。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楚帝并没有来,而阿娘也陷入了踌躇和犹豫,她记得?阿娘说什么不?愿意让阿爹为难。 那时她听不?懂阿娘的言外之?意。 楚帝是因为娶了华阳的母亲孙氏才能坐到最后那个位置,这件事她后来才知道,但彼时阿娘应该是知道的,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带着祝蘅枝回去?了,身份必然尴尬。 但祝蘅枝却不?懂这些,只是拉着阿娘的胳膊,轻轻摇着,央求她:「阿娘,皎皎还?没有去?过金陵,皎皎想爹爹。」 多年以来,刻意被她藏在心底的记忆在这一刻就像去?岁没有被烧尽的荒草,只需要春风轻拂,便又重新被唤醒且长得?更加茂盛。 阿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禁不?住内监在一旁的催促和看热闹的邻里的起闹声,应下了内监,抱着她上了去?金陵的马车。 后来她再想起,才恍然明白过来,这是她此生?噩梦的开?端。 从澧州到金陵的路程算不?上近,马车走走停停了将近一个月,但她从未见过阿爹来看看她和阿娘。 阿娘便叫她不?要吵不?要闹,说爹爹毕竟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顾不?上也是正常的。 她和阿娘被安排住进一个小院子里,还?没有在澧州的家大,但她那时到底是天真无忧的年岁,竟也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她有一日在花园里见到个锦衣华服的女人,身后跟着一大堆宫女内侍,旁边的宫女手?里抱着一个比她小一些的小女孩。 那个宫女颐指气使?地和她说,自己眼前的是皇后娘娘,是整个大楚最为尊贵的女人。 可据她所知道的,皇后不?应该是皇帝的娘子吗?那难道不?应该是阿娘吗?为何,是眼前这个女人。 那个宫女看着祝蘅枝滴熘熘地转着眼珠子,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她一时没站稳,跌倒在了地上,连带着手?里捏着的一块桂花糕,也被摔碎在了地上。 那是她从膳房好不?容易顺出?来,想带回去?和阿娘一起吃的。 她一时没了主意,就哭了起来。 但那群浩浩荡荡的人群根本没有理会她,只扔给她一句:「果然是下贱胚子,说两句就哭了。」 那个宫女并没有手?下留情,她回去?的时候半边脸肿得?老高。 是夜下了一场雨,大风颳破了她们住得?屋子的窗户,唿啦啦地从外面灌进来,没有人管她们的死活,阿娘抱着她用半边身子替她挡着雨,哄着她,让她别哭。 她那时以为阿娘脸上的是雨水,可到如今才反应过来,雨水明明打在了阿娘的背上,怎么会到她的脸上,所以,遍布阿娘满脸的,只能是绝望的泪水。 从此,她便知道,不?要出?门,见到那个尊贵的皇后娘娘就要跪下,一言不?发。 最终在她六岁那年的时候,阿娘因为一场很普通的风寒缠绵病榻,她还?是见不?到楚帝,求不?来药。 她在阿娘榻前哭得?厉害,说自己当时不?该央求阿娘带她来金陵的,这样她们还?能在澧州好好地生?活着,贫寒一点也无所谓,起码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她其实都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从六岁长到十七岁的。 那个被华阳指控,差点就死了的中秋夜;那个差点被冻死在邺州的风雪;那场差点就死无葬身之?地的上京除夕宴;还?有那场差点就和母亲一样病死在东宫的瘟疫。 一点一点地占据了她的记忆。 直到她再次看清眼前站着的人。 是不?是当时她没有去?金陵,她就不?会嫁到燕国来,秦阙这样的人或许是她这辈子都遇不?到的。 令她感到可笑的是,她这半生?都在为了活下去?挣扎着,到了今天这般田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时候,她竟然不?知道这样究竟有什么意义。 秦阙的面庞在她眼前一次次模煳,又一次次清晰。 她瑟缩着肩头,想慢慢后退,却被秦阙一把抓住了肩头,让她不?得?动弹。 盛夏的雨,说来就来,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好像这场大雨,从四岁一直下到了二十二岁这一年。 「我就这么可怕吗?就这么想让你一次又一次地,不?择手?段地逃跑吗?」秦阙的眼底压着浓浓地痛意。 暴雨如注,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锦衣卫将她和秦阙环在中间,所有人都压着腰间佩戴着的绣春刀,不?敢抬头,只有铁质的护腕泛着寒冷的光。 其实很微弱,但在祝蘅枝看过去?的时候,莫名地有些刺眼。 她低着头,似是失神,又似是在认真思考怎样回答秦阙这个问题。 而后,她感觉到秦阙伸出?食指将她的下巴挑勾了起来,夺走了她的视线,让祝蘅枝不?得?不?和他对视。 「回答我。」 声音里带着上位者不?容半分拒绝的威严。 她盯着秦阙深沉的眸子看了许久,才刻意扬声道:「是,我犯了欺君之?罪,且妄图行刺陛下,按理当治死刑,请陛下责罚。」 周边围着的锦衣卫听见「行刺」两个字,齐刷刷地抽出?了绣春刀,而后抬起头。 她一点也不?想再呆在秦阙身边了,不?想对他虚与?委蛇。 她怕有一天自己被玩腻了,落得?个和阿娘一样的下场。 但秦阙只是勾了勾唇角,突然贴近自己,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耳畔,说:「你还?是太天真了,蘅枝,你不?知道吗?锦衣卫,向?来只听朕一人的命令。」 秦阙说罢,又短暂地松开?了她,而后朝那些成群的锦衣卫压了压手?,很冷淡地说:「今夜之?事,是皇后与?朕闹脾气,都退下吧。」 那些锦衣卫果然又动作整齐地收回了绣春刀,应了声「是」,离开?了。 秦阙看着她灰败的眼神,说:「放心,我们夫妻之?间的小误会,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前朝的那些臣子,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你也别妄图将事情闹大藉此逃离。 听到这句,祝蘅枝周身的力气都被卸了下来,她腿发软,稍稍踉跄了下。 秦阙则将她打横抱起,将她紧紧收进怀中:「乖,别和我闹了,好不?好?」 祝蘅枝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抱着祝蘅枝回了寝殿。 既然一切都在秦阙的算计之?中,那秦阙和筠儿自然也是没有成功的。 她回去?的时候,秋莺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要服侍她沐浴。 秦阙却没有理会秋莺,抱着祝蘅枝径直往里面的浴池去?了。 太医说祝蘅枝身体虚寒,他便命人在撷月殿里通了小温泉。 「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好了。」秦阙这句话是和秋莺说的。 第64章 哽咽 随着殿门被?合上?的声音,祝蘅枝的眼睛也逐渐被小温泉中氤氲出来的水雾朦胧了。 秦阙也将她从怀中放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要和秦阙拉开距离。 但只听见一句:「再退,可就摔进?池子里了。」 祝蘅枝怕水,虽则她是楚国公主,自幼在江南长大。 她的妹妹华阳自小?便心悦章融,她十岁那?年,章融在宫中迷了路,祝蘅枝正好路过,便给他?指了路,却远远地被?华阳瞧见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融哥哥说话!」华阳小?她两岁,但那?个时候,与她身量是差不多的。 她没有防备,就被?华阳推下了旁边的荷塘里。 水仿佛隔绝了一切声音,她什?么?也听不见,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要被?淹死了,使劲地扑腾,却因为用力不当抽了筋,后来还是宫中的内侍将她捞上?来的。 事实上?,在那?次之前,她根本?不认得那?个少有才?名的章家公子章融。 这件事传到燕帝耳朵里,燕帝也只是说华阳年龄小?,手上?没有轻重,祝蘅枝是姐姐,应该多多让着点她。 但她永远忘不了被?困在深深的水池里的绝望。 因此,她听见秦阙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本?能?地转头看了眼自己距离温泉的距离。 那?个温泉毕竟是引进?殿内的,并没有很深,她站在里面?,可能?水也只是没过她的腋下。 但秦阙用的不是「温泉」,而是「池子」这两个字来形容。 在她回头,看见自己距离温泉的边沿还有男子一步的距离时,几乎是惊唿了一声,然后向前挪了两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于是,再次撞进?了秦阙的怀中。 秦阙的手拈起她的一缕湿发,在指节上?缠绕了两个圈,笑道:「这不是还有一步么??」 一步,她当年被?华阳推下水的时候,离那?个荷塘也是这样的距离。 祝蘅枝没有应秦阙这句,只是哆嗦着唇。 秦阙转眸看她,发现她脸色苍白,唇上?也不是正常的殷红。 以为她是着凉了,便想着低头以自己的额头对着她的,试试她是不是感染了风寒,却被?祝蘅枝推开了。 「怎么?了?」 祝蘅枝闭着眼睛,「你出去。」 「蘅枝?」秦阙不解她是何意。 被?雨水淋湿的衣裳贴在祝蘅枝的身上?,让她想起了当年她被?从荷塘里捞上?来的时候,她太想逃离这场噩梦了。 她几乎要被?困得难以唿吸,甚至不想管秦阙了。 手指搭上?自己的腰带,解开,外衫便从她的肩头滑落下来,堆在了她脚底下。 两行泪顺着祝蘅枝的眼角淌了下来。 秦阙看见她的手又碰到了亵衣的衣带,内心一时竟也生出了些惧意。 这样的感觉,他?生平是第一次。 他?纵然曾经在战场上?也是手上?沾满鲜血的,无数次面?对的生死的时候,怕过;面?对性子阴晴不定的先帝时,怕过,但都不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他?手指颤抖着将祝蘅枝松了开来。 他?想到了不久前他?借用鄢卿的身份让她主动来找自己的时候,那?个时候,祝蘅枝的神色似乎与现在别无二?异。 秦阙垂了垂眼,轻嘆了声,最终还是掀开了隔着里外的珠帘。 祝蘅枝不知道自己在温泉中泡了多久,那?些事情在脑中一遍遍地回放,几乎要掠夺走她所有的理智和清醒。 她只记得最后一次睁开眼看到的是秦阙焦急的神色,而后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衣衫整齐的躺在寝殿的榻上?。 祝蘅枝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子,第一眼看到是秦阙。 她只觉得喉咙间?干涩,想要吞咽都很艰难。 秦阙俯身,试了下她额头上?的温度,似是松了一口气,道:「还好,烧已经退了。」 他?想要搀扶祝蘅枝起身,却被?她拦住了动作,自己用双臂撑着坐了起来。 秦阙倒也不恼,只是拿过一旁的靠枕,为她垫在腰后,又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抿下。 才?开口道:「我昨夜在外殿等了你许久,也没有见你出来,又在外面?连着唤了你几声,听不见你回答,才?进?去的,那?个时候,你好像已经昏过去了,整个人都是滚烫的,」他?说道这里,稍稍顿了下,又补了句:「你的衣服是时春换的,我没有……」 「你吵死了。」祝蘅枝将杯盏握在手中,也没有将眸光分给秦阙,淡声道。 秦阙后面?的解释,显得有点可笑。 两人又不是头一次见面?,连筠儿都已经三岁了,他?却还说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的时候,秦阙又颇是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秋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屏风外,启口问道:「陛下,娘娘的药煎好了,要不要现在端上?来?」 秦阙的眸光始终在祝蘅枝身上?,看着她憔悴的神色,回了秋莺那?句:「现在趁热端上?来吧。」 话音刚落,祝蘅枝便听到了脚步声。 秦阙抬腕从托盘上?端过药碗,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我烧已经退了,不想喝药。」祝蘅枝只是瞥了一眼那?黑黢黢的药,便别过头去。 秦阙只是轻轻用勺子搅着那?碗药,微苦的味道便钻进?了她的肺腑之中。 「太医来诊过,说你是阴虚,给你开了这调理的药,你就算是同我置气,也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秦阙温声道。 祝蘅枝闻言,冷笑一声,反问了句:「我从前好好的,怎么?就阴虚了,你不清楚?」 秦阙知道她这句话是意有所指。 是当时她头一次有孕,明明已经熬过了那?场瘟疫,到后面?还是落胎了,但他?当时并不以为意,一直没有回去,也也没有理会过这个孩子。 后来他?才?知道,如若他?当时能?好好照顾祝蘅枝,孩子大概是能?活下来的。 想到此处,他?心中也一阵钝痛。 搅着药的手也停了下,良久才?很是艰难地开口:「蘅枝,我,当年是我的过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 祝蘅枝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所以呢?你是觉得你现在和我这么?轻飘飘地嘴上?说两句『对不住』,就能?将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是吗?」 秦阙只觉得喉咙中积了千言万语,但看着祝蘅枝的脸,那?些话却突然哽在了喉眼,最终这跑出来一句:「身子重要,先喝药,好不好?」 祝蘅枝突然转头,一把?将那?碗药打翻,药汁便洒了秦阙一身,「我不想给你生孩子!我不要依照你们燕国立子杀母的规矩!」 如若换做以前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她大概会立刻软下声音朝他?讨饶,但现在祝蘅枝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他?身上?的污渍,一言未发。 她看见秦阙额头上?青筋跳动,似乎是动怒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祝蘅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眸中其实已经跃起了微弱的火焰。 不知道为何,她现在竟然有点殷殷期待秦阙动怒,这样无微不至的秦阙,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装在华丽精緻的笼中的金丝雀,时时刻刻都好似被?包裹在窒息里。 但秦阙并没有如她想像中,或者说期待中的那?样做,只是沉默着将地上?的碗拾起来,放在一边,任凭药汁慢慢浸透他?的衣裳,还是刚才?那?般温存:「身上?有没有溅到?」 祝蘅枝怔愣了一下。 秦阙方才?压低的眉峰又恢復了原来的神色,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回答了她前面?那?句:「我怎么?会强迫你非要给我再生一个孩子呢?我爱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孩子于他?,反倒是阻碍。 这句话在祝蘅枝听来,足以让她想起,从前秦阙说的那?句:「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怀里。」 她看向秦阙的眼神已经被?惊恐占据了,于是往后缩了缩,「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祝蘅枝说完这句,连唿吸都是一节一节的,中间?有很明显的间?断。 秦阙看着她的神色,想去抚她的肩头,再碰到她眸光的那?一刻,还是收回了手。 很不合时宜的,他?突然想起来前人有一句诗讲:「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原来,当真是越在意、越会感到畏怯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祝蘅枝一眼,默默地绕过了屏风。 在他?走下撷月殿的台阶时,有人叫住了他?。 「还请陛下留步。」 秦阙回头,是时春。 时春看见他?停下了步子,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他?跟前,行了个礼,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阙按了按眉心,语气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就说。」 时春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闭了眼,和秦阙道:「陛下和娘娘之间?的事情,本?不该奴婢插嘴,但娘娘她,从前实在过得辛苦,才?与陛下生出了这许多隔阂。」 她也想过,倘若她们家娘娘自小?在楚国是和华阳公主那?样的待遇,即使是嫁到了燕国,想必也会和天子恩爱偕老。 她改不了祝蘅枝的心意,但她看得见天子对娘娘的心意,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秦阙示意她说。 时春便将祝蘅枝多年的心病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没忍住哭了出来。 秦阙听着,也如同万箭穿心。 他?看了眼殿内,所以,爱是时常觉得愧疚与亏欠吗? 第65章 阴沉 八月的洛阳很少碰上这样阴沉的天,日光稀薄,浓云压得人仿佛喘不过气来,只隔着罅隙露出几道光线来。 秦阙从撷月殿出来,没让人跟着,也?没有回勤政殿,只是沿着窄长的宫道又回到了东宫。 先帝信奉佛教,相信天命说?论,曾经的上京城内外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佛寺,起初还有大?臣上表希望他?停止这一荒诞不经的行为,但那次联名上奏的臣子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后来,便也?再也?没有人敢提起这件事?。 秦阙登基后,便下旨将那些寺庙都拆掉了,当时大兴土木铸造的一些佛像,他?也?只保留了几尊比较出名的,其余的全被他下令熔成了流向市场里的铜钱。 洛阳作?为当时的陪都,又?深受前朝影响,佛寺也?不少,但是因为他?才到洛阳,还有许多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处理,洛阳之前修建的佛寺也?尚未来得及拆除。 距离东宫不远处,便有一座佛剎。 但叫什么,他?却不甚清楚了。 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佛寺里敲响了暮钟,隐隐传到了这边。 秦阙抬眼看去,隔着幽长的宫巷和高大?的宫墙,他?只能看见佛塔露出的最顶尖的一端。 他?正欲收回眼光,头?顶却飞过一只雁。 准确来说?,是断雁。 他?突然觉得心头?一堵,缓缓匀出一息后,才抬腿跨进了东宫的门槛。 他?除了祝蘅枝外?,没有别的妃妾,准确来说?,除却筠儿,他?没有别的子嗣,也?就没有立储君,东宫也?一直空着。 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天子不知道何时就会大?驾东宫,故而东宫的洒扫从没有一日断过。 看着他?进来,所有人的宫人都战战兢兢地退往一边。 秦阙在东宫的撷月殿门口立了良久,忽然想起这里是洛阳,不是上京,这座东宫,不是他?与?祝蘅枝有过曾经的那座。 哪怕他?让人建造布置的时候,一切都按照上京的动作?进行復原。 但这始终不是同一座。 似乎他?和祝蘅枝之间,早已经结束在了三年?前的上京城外?,祝蘅枝哪怕是有可能担上「弒君」的罪名,也?要不管不顾地逃离。 秦阙突然笑了声,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抬手示意侍立在一边的内侍近前些。 「陛下可是要酒?」 他?瞥了一眼那个内侍。 是了,连东宫中?侍奉的人也?是他?从上京带过来的熟面孔。 往素他?在上京的时候,在那两个特殊的时节来东宫时,总是带着一脸的阴翳,九五至尊,不怒自威,叫人不敢靠近半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然后便会叫人抬上数坛酒,喝个酩酊大?醉,第二日正常上朝。 那个时候,他?以为祝蘅枝死了,希望能在梦中?见到她,以得到一丝良心上的慰藉,但如?今人就在自己身边,他?却好像将人越推越远了。 秦阙将内侍叫过来,却半天都是噤默的状态,吓得身边的内侍以为是自己侍奉不周,慌忙地跪倒在地上。 听见「扑通」一声,是头?碰到青砖上的声音。 秦阙这才缓过神来,睨着地上的内侍,淡声吩咐:「东宫以后不必洒扫收拾了,你们?的去处,会有尚宫局来安排。」 内侍不敢妄自揣度圣意,只能称是。 将要走的时候,秦阙突然顿住了步子,那个内侍还跪在地上,连带着所有的宫人,他?突然问了声:「朕很吓人吗?」 方?才答话的那个内侍有些惶然无措地抬起头?来,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轻轻地「啊」了声。 秦阙收回了眼神,喃喃了句:「算了,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又?沿着原路回了内廷,在勤政殿和撷月殿之间犹豫了许久,他?还是进了自己的勤政殿。 他?站在窗子前面,一下又?一下地叩着窗沿。 想起了时春那会儿拦住他?和他?说?的话。 「娘娘从前过的很辛苦,从她四岁那年?被楚帝接到金陵后,就一直在失去,她太怕失去了,所以宁可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 所以,蘅枝对自己也?是这般吗? 他?当时和高阳王夺权,为了在朝野之中?赚取名望,为了稳固自己的储君之位,假装和祝蘅枝很恩爱。 那段时间,他?们?就好像上京一对最寻常的夫妻。 他?上朝回来,会有温热的羹汤等着他?,无论处理完政务有多晚,祝蘅枝始终会为他?将渐渐微弱的灯花再挑亮一些,桌子上似乎永远都是他?喜欢的食物。 碰见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刻,他?会拉着祝蘅枝的手在上京的大?街小巷里走走逛逛,买一堆她喜欢的吃食和果子。 他?刻意提一嘴,要去酒楼里听上京新出的话本子,她虽然表面不同意,但还是会和自己一道去。 可是,还没等听到那些话本子中?的结局,他?和祝蘅枝就先撕开了脸皮。 紧接着,他?对着她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来,将所有的温存都撕得粉碎,不留余地。 是不是于蘅枝而言,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幼时缺少的关怀备至,而秦阙却因为自己流产的事?情将这些都补上了,故而心里存了浅薄的希望。 可当那句「噁心你也?得受着,在诞下孤的子嗣之前,你哪里也?去不了」传入她的耳中?时,这么多天努力织起来的那层布,还是毫无徵兆地被撕裂了。 也?毫无情分。 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实则只是一场更?彻底的失去。 所以如?今才对自己一直是不敬但远之的态度么? 秦阙也?从时春口中?得知了她怕水的事?情,知道了她不喜欢吃糖,是因为八岁那年?,有个刚来的侍卫看着她实在可怜,便给了她一颗糖,却被人曲解为与?外?男私通,差点丢了性命…… 「娘娘没嫁给陛下之前,无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无数次侥倖得生,故而才这般拼了命的想活下去。」 时春说?,就连祝蘅枝当时嫁到燕国?来,也?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以身涉险罢了。 初见的时候,他?只觉得祝蘅枝聪明,与?他?以往见到的女娘都不太一样,却不知道这是她多年?小心翼翼的本能和孤注一掷后的决定。 「娘娘当时不慎染上了瘟疫,一直在按时吃药,但腹中?的孩子却一直没有什么异动,娘娘那个时候还和奴婢说?,定然是殿下在外?面恪尽职守,所以她腹中?的孩子才能从这么勐的药性中?死里逃生,瘟疫都好了,孩子还在一天天地长大?,还说?,等过些日子殿下忙完回来了,一定要与?您去拜拜菩萨,还愿保佑之恩。」 但后面的事?情都不必多言。 还没等到她想的事?情实现,孩子就没了,那个时候,他?还在外?面,说?出了那句「孤又?不是太医。」 现在想来,当真是可笑,其实那个时候,他?是完全可以走开的,因为大?局已经稳住了,剩下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 但他?没有。 他?其实对先帝很惧怕的,就和祝蘅枝有一段时间梦魇,惧怕他?是一样的。 祝蘅枝怕他?立子杀母,实则,他?也?是立子杀母的受害者。 十岁那年?,他?被立为太子,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母亲,故陈皇后被赐死的旨意。 他?跟着先帝祭拜完宗庙后,立刻前往椒房殿,一路小跑,不敢有片刻停歇。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母亲的寝殿时,母亲已经按照父亲的旨意饮下了那杯鸩酒,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淌下来,刺痛了秦阙的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跑到母亲跟前,可母亲却连抬手摸一下他?头?的力气也?没有,手刚抬起,就悬在了空中?,而后无力地垂落。 而后,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溢出,也?溅到了秦阙的脸上,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抱着母亲的身体,痛哭流涕。 「母亲走了,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记住,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他?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感受着母亲的体温在一点点的消失,直到冰凉。 他?提着剑,出了殿门,确是兜头?一场淋漓大?雨。 一步一步,从椒房殿,到勤政殿。 父亲没有理会他?,任由他?在殿门外?跪了整整一夜。 他?的舅父,陈大?将军其实是有过一个女儿的,算来是秦阙的表妹。 但就因为他?为了维护表妹顶撞了当时宠冠后宫的宋淑妃,没过多久,表妹便被封为郡主,送到漠北和亲了,这一去,便再没有了消息。 先帝只和他?说?:「掌权者,不应该有多余的感情。」 是了,他?和祝蘅枝本就同病相怜,又?何必互相折磨? 他?想起了远远瞥见的那个佛塔的塔尖,想起了祝蘅枝说?的还愿,于是第二日下朝后,也?想着去寺庙中?求个签。 他?没有带很多的随从,只有谈辛一个人跟着他?,看起来不过是很普通的香客。 听说?,这个寺庙求姻缘很灵验,故而来来往往的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只有秦阙,是只身。 他?虔诚地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祈求菩萨能保佑他?和祝蘅枝冰释前嫌。 拜完后,他?去僧尼处求了签。 签筒掉出一支,他?伸手捡起,递给解签的和尚。 「是下下籤。」小和尚抬头?看着他?说?。 第66章 断荷 秦阙闻言一愣,手?指轻颤着接过小和尚接过来的签面,看着上面的签文,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小和尚很明显没有认出自己面前站着的就?是当朝天子,只是朝着秦阙双手?合十,弯了弯腰:「善哉,施主此签为下下,是世间万象皆有因果善恶,莫要强求得好。」 秦阙攥紧了那?枚签,抬眼看着小和尚,眸中染着淡淡的血丝。 小和尚整理?了桌面,刚想劝慰他两句,却被他的眼神吓得退了两步。 像是从十八重?地?狱里出来?的阎罗一般,周身的戾气。 盛夏有些粘腻的风从迴廊里吹过来?,竟也有些阴冷。 小和尚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叫了秦阙两声:「施主?施主?」 下一刻的秦阙又恢復了正常,就?好像方才只是小和尚看花眼了。 他将那?枚签又放回了签筒里,兀自拿起那?个签筒又开始摇。 不多久,掉落下来?一枚签。 ——又是方才那?枚。 他不信邪地?再此重?復刚才的动作,如此往復三?次,还是原来?那?支签。 小和尚也忍不住说:「施主,您这是何?……」 那?个「必」字还没有从他的口中吐出,他便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将那?枚签握在手?中,稍稍一使?力,那?枚竹籤便被他折成?了两端,而后无力地?跌落在地?。 周遭突然?阒寂下来?,甚至能听见竹籤落在地?上的声音。 小和尚也不过十三?四岁,见着眼前这副场景,已经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但他不敢去叫师父,只能看着眼前的男人再次去摇那?个签筒。 秦阙不信了,他已经将那?枚签折断了,这次还会是一样?的结局。 又掉落出另一支,他挪了下步子,正好将方才折断的那?两段竹籤踩在脚下,又缓缓蹲下身,将自己方才摇出来?的那?根竹籤捡起,看着对面的小和尚,将那?枚竹籤平推到他面前。 小和尚不敢和他对视,慌乱地?垂下眼睫,只扫了那?个签面一眼,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秦阙看着小和尚久久不曾拿起那?枚竹籤,语气中带了些阴恻恻的意味:「怎么不拿起来?解签?」 寺中有规矩,一位香客一次只能求一枚签,而秦阙已经是第五次了。 但小和尚不敢和他这么说,他总觉得来?人不善,可佛家讲究不杀,只是犹豫着要不要将签面的内容告诉他。 随着秦阙「嗯?」了一声,小和尚在巨大的压迫下,抖着指尖将那?枚竹籤拿了起来?。 秦阙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手?里的那?枚签面,问道:「怎么说?」 小和尚久久没有抬头。 因为他知道,这次的签面虽然?不是上次那?个,但依旧是下下籤,他想起了那?个令人无端生出惧意的眼神,藏在袖子里的手?不断地?摩挲、展开,攥紧,指缝里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小和尚心下一横,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就?在他将极尽委婉的腹稿打好后准备说出来?的时候,被另一个和尚的动作拦住了。 小和尚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眼睛一亮,看着白髯的老和尚,恭恭敬敬地?说出一句:「师祖。」 老和尚抚了抚他的背,看了眼被他紧紧捏在手?里的那?枚签面,心下瞭然?,只是将那?枚签面从他手?中抽出,温声道:「你回去吧,诵经的时候到了。」 小和尚不敢看秦阙,连连称「是」后便消失在了转角。 老和尚将那?枚竹籤放在桌面上,朝着秦阙弯腰:「佛门?不论君臣,陛下,早悟兰因,早脱苦海。」 「早悟兰因,早脱苦海?」秦阙笑了声,将这句话又重?復了一遍,问:「那?还请大师告诉朕,何?为当中兰因,何?为当中苦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阿弥陀佛,兰因即为过往尘烟,而凡让人沉陷不得脱之情慾,便是苦海。」老和尚声线淡淡。 秦阙双手?撑着小小的桌案,问老和尚:「照你这般说,世间爱恨嗔痴都是有罪么?」 老和尚捻着手?中的佛珠,道:「非也,是破镜不可重?圆。」 「那?我若非要圆呢?」 老和尚抬眼:「逆天而行?。」 「逆天而行?,又当如何??」秦阙步步紧逼。 「身灭形散,永坠地?狱。」老和尚的眼睛中看不出半点惧意。 秦阙突然?勾了勾唇,睨了眼桌上的签面,问:「此签为下下籤,大凶,那?上上籤,又是什么样??」 老和尚抿唇不语。 秦阙便将手?探进那?个签筒,在里面拨弄半天,才取出一支,「第四十九签,这支瞧着不错,接迎仙客归丹阙,玉佩叮啷声不绝。」 老和尚轻嘆了声,喃喃低语:「姻缘自有天定,何?必强求?」 他拦不住秦阙,只能任凭他将那?枚签拿走了。 * 祝蘅枝披了衣,坐在小案旁,支着下颔,手?中捏着一把金剪,似是在思索。 瓷瓶里的花枝是宫人新折的,放在她殿中,说是秦阙吩咐的,供她赏玩。 她看着其中开得正盛的并蒂莲,想起尚宫局的人送来?这瓶花的时候,小心赔着笑脸的话「花开并蒂,满池子就?找出这么一株来?,这是好兆头,娘娘与陛下定能和和美美的。」 她蹙了蹙眉,什么也没说,只是细细地?想着这句话。 那?年她在东宫,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秦阙没有对她这般用过心,她那?时给秦阙绣的护膝上的暗纹,就?是并蒂莲的纹样?,但后来?,她从未见过那?对护膝。 想到这里,她反问了句:「好兆头吗?」 那?宫人揣度着她话里的意思,阖宫都知道陛下对皇后娘娘用情至深,但似乎没有几个人知晓这位消失了三?年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皇后的性情。 原本在东宫侍奉过的人,也不怎么见,只能尽力地?讨好着她。 听着她这句反问,又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只好跪了下来?,不敢出一言以復。 祝蘅枝看着眼前的宫人,想到当初在东宫的时候,他们对待秦阙也是这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时喉中涌出一股噁心来?。 她不要做和秦阙一样?的人。 于是抬了抬手?腕,让时春给了赏钱,将人打发了。 却没有说他们做得好。 如今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并蒂莲,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窗子是半开着的,秦阙在殿外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 但他看不清祝蘅枝脸上的神色,只以为她是喜欢自己命人准备的这株并蒂莲。 宫人跪了一地?,想要通报,却被他压了下来?。 他进了殿门?,从这个视角看来?,祝蘅枝手?中捏着的那?枚金剪子似乎就?抵在她的脖颈处,只差一分一毫的距离,就?要刺进血肉里。 秦阙一时慌了神,匆匆掀开珠帘赶过去,才发现是自己看错了。 他几乎是如释重?负一样?地?松了一口气。 但他本来?想给祝蘅枝一个惊喜的,这份寂静也被他这么打破了。 「陛下来?了?」话是这么说着,却没有转头分给他半个眼神,接着说:「什么时候,一贯冷漠的陛下,也这般焦急了?」 她有意无意地?压重?了「冷漠」两个字。 便如一把尖刀,戳进了秦阙的心头,背上的伤口,仿佛撒了盐一样?,又开始隐隐泛疼。 秦阙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在一边的八仙桌上,声音中略略带着担忧:「蘅枝,你不知道,我刚才站在门?口,看着你手?里拿着一把剪子,以为……」 后面两个字像是卡在了他的喉中,没有吐出来?。 祝蘅枝转动了手?中的剪子,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正好在剪子的光面上反射出一弧光线来?,秦阙下意识地?挡了下眼睛。 「以为什么?」祝蘅枝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以为我要自裁吗?」 秦阙有一瞬的怔忡,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好的开端,只好口是心非地?回了句:「没有。」 祝蘅枝扫了一眼手?里的剪子,轻笑了声:「当然?不会。」 秦阙抬眸看向她,说:「那?便好。」 他这几日?时常做噩梦,梦见了当年自己灭高阳王满门?的时候,东宫那?场他自己没有看到的大火。 梦中的祝蘅枝神色悽然?,孑然?一身立在沖天的火焰里,他隔着火焰,怎么也抓不住她的手?。 又梦到她以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时常惊醒。 故而在他看到祝蘅枝手?中的剪子时,也下意识地?往梦中的方向想去了。 他话音刚落,祝蘅枝便顺手?将那?株并蒂莲中的一株剪掉了,「我当然?不会自裁,我只会,毁掉阻碍我的。」 秦阙看着那?支被剪掉的并蒂莲,几乎都没有摇摇欲坠的时候,眨眼之间,便掉落在了桌子上。 只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春秋更迭,满塘枯荷。 他一时只觉得谁用力地?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不能唿吸一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耳边又迴响起那?句「早悟兰因,早脱苦海。」 「非也,是破镜不能重?圆。」 耳边不断响起嗡鸣声。 但祝蘅枝只是随手?将那?截段荷捻起,看向秦阙:「陛下不要多想,只是觉得生出来?的这支,有些碍眼。」 碍眼? 但秦阙不能问,也不敢问。 平息心头的气,从袖中取出自己从寺中强取来?的那?枚签:「蘅枝,我从寺中为我们求了一支签,是上上籤。」 第67章 067 祝蘅枝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秦阙递给她竹籤的那一瞬,带了?些试探和小心翼翼地的?感觉。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她的心中留了一瞬。 她扫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竹籤上的?签文,目光并没有在上面多做停留,反问了?句:「所以?呢?」 所以?是上天在「保佑」我们能长长久久。 但这句话在秦阙喉中上上下下许多次,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太清楚这个?上上籤的?来歷了?,当时只?是信手抽了?一支,等到了?祝蘅枝面前,却好似被扼住了?咽喉。 他只?是看着那?支签,抬眼看着祝蘅枝,说:「蘅枝,慈恩寺里有株求姻缘的?树,听说夫妻同时挂上一条红绸,便可以?得到菩萨保佑,」他稍稍顿了?顿,復道:「你,我们要不要改天去一趟?」 他的?尾音收得很轻,眼前人像是一支短暂栖歇的?蝴蝶,但凡他稍稍用点?力?,她便会扑动翅翼飞走,从此自?己再?抓不住。 祝蘅枝下意识地想说「不」,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许久未曾出过宫了?,那?批应该送到西域诸国但被秦阙命人拦住的?丝绸到底怎么样了?,自?己在洛阳的?宅邸又如何了??之前被秦阙打乱的?一切,她如今一概不知。 话到嘴边,又转成了?「好。」 秦阙眉间明显地沾染了?一些笑意,似乎也忘了?之前祝蘅枝对他的?冷脸相待,以?及那?支被剪断的?莲花。 他从一边的?八仙桌上提过那?个?红木匣子,搁在自?己的?膝头,而后一壁将匣子打开一壁说:「今日出去路过香满楼,买了?你素日在上京时喜欢的?桂花牛乳糕,尝尝看,哦对,香满楼的?厨子是上京来的?,应当还是从前的?味道,」他将那?碟子做的?精緻的?桂花牛乳糕,推到祝蘅枝的?面前。 眼神中隐隐藏着几分期冀。 祝蘅枝看着碟子中摆得整齐的?那?碟子糕点?,是她熟悉的?样子,莹白的?糕点?上点?缀着细细碎碎的?桂花碎屑,上面还包着一层浅浅的?桂花糖浆。 只?是低首轻轻一嗅,便能闻到那?股撩人脾胃的?味道。 上京也有香满楼,难道秦阙刚迁都?到洛阳,那?香满楼的?老闆就能在洛阳找到地方,开起一座新的?香满楼? 连厨子也是一起带来的?。 秦阙现在尚且还沉浸在祝蘅枝答应和他一起去慈恩寺的?欣喜中,并没有留意到祝蘅枝有些出神的?表情。 「你尝尝,若是喜欢的?话,我便将香满楼的?厨子召入宫中,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 祝蘅枝即使刚来洛阳,但是也知晓,香满楼与慈恩寺根本不在一条路上,甚至两家隔了?大?半个?洛阳城,谈何顺路? 分明是秦阙有意为之。 若是换做从前,她或许会因为这份用心和温存心头一软,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更看清了?秦阙一些。 他后面那?句,若是喜欢便把?香满楼的?厨子召入宫中,便让她觉得她更看清他了?些。 秦阙这人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就会不惜一切手段不顾一切的?将它带到身?边,寸步不离,直到自?己腻烦为止。 人和物都?是如此。 她看着碟子里的?那?盘桂花糕,突然觉得上面淋着的?糖浆,就像是夺人性命的?剧毒一般。 一股凉意突然就顺着她的?嵴背爬了?上来,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秦阙见她有些怔愣,低首观察着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需不需要传太医?」 祝蘅枝错开他的?目光,探出手将那?个?碟子推开了?些:「陛下记错了?,我并不喜欢桂花糕。」 闻言,秦阙一愣,说:「可是你从前……」 他这句话没说完,祝蘅枝便出言拦住了?他:「现在不喜欢了?。」 现在不喜欢了?,是连着人一起的?。 秦阙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但很快被他藏了?起来,顺带着将那?碟子桂花糕也收了?回去:「你不喜欢香满楼?那?便算了?。」 祝蘅枝隐隐猜出了?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问了?句:「你要做什么?」 秦阙掸了?掸自?己的?衣衫,说:「蘅枝不喜欢,它也不必在洛阳呆下去了?。」 祝蘅枝轻轻勾了?勾唇角,「陛下还真是薄情。」 这句话中的?嘲讽之意几乎要扑到秦阙脸上了?,他本想以?为祝蘅枝应当不会看着香满楼无端被自?己迁怒,会收下这碟子桂花糕。 却没想到祝蘅枝回了?他这么一句。 有那?么一瞬,他像是回到当时的?澧州,他在祝蘅枝的?门外,祝蘅枝说他「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他急忙找补,却无话可说。 祝蘅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陛下日理?万机,不应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这是在赶人了?。 秦阙心底一沉,手微微攥紧,又松了?开来,心中纠结了?无数遍,还是起身?说:「那?我走了?,你好好歇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都?要起身?了?,又将那?支被祝蘅枝从并蒂上剪下来的?莲花握在手里,一起带走了?。 祝蘅枝回眸看了?他手里的?莲花一眼,淡声道:「陛下若是也觉得碍眼,叫下人扔了?便是。」 说完背过去身?去,没有再?理?会他。 秦阙心头一堵,手中的?那?支莲花似乎有千斤重,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才抬腿迈出撷月殿。 他在战场上被劲敌围在中间九死一生的?时候,都?没有现在绝望。 他哪里是要将那?支莲花带走,分明是祝蘅枝当着自?己的?面撕下的?他的?尊严。 可他无话可说,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他对不住祝蘅枝。 回了?勤政殿后,秦阙找了?个?和祝蘅枝殿中相差不大?的?瓷瓶,将那?枚残荷插在里面,就放在自?己平日批阅奏章的?桌子上,于是他每天都?可以?看得到。 但从池塘中剪下来的?花本就不能存放太久,毕竟失去了?根茎,如今这朵,又是生生地从并蒂地根茎上剪下来的?,自?然更是短命。 没过多久,那?朵莲花便显示出衰颓之像。 他身?边伺候的?内侍不知道这支残荷的?由头,看着花瓣已?经要枯萎了?,便想着扔掉往里面重新换一支,但他还没有碰到那?支莲花时,便被秦阙呵斥住了?。 「谁让你动的??」 内侍慌忙地跪在地上,说:「陛下恕罪。」 对于旁人,可能还会让他辩驳两句,但眼前的?,是当朝天子,听闻只?对撷月殿那?位皇后娘娘有过好脸色。 秦阙压住眉目间的?烦躁,挥了?挥手,「从今天起便不用在御前伺候了?。」 内侍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 秦阙看着那?株枯荷,任凭它继续衰败,到最后,将花瓣系数折下,收进了?祝蘅枝曾经给他绣的?一个?香囊里。 这样便好像是祝蘅枝一直在他身?边一样。 时间一擦,便到了?祝蘅枝的?生辰。 他还没有认认真真地给祝蘅枝过过一次生辰。 但他还是没想到自?己辛苦维持的?平衡,碎了?一地。 第68章 068 祝蘅枝本想趁着秦阙与她一起?出宫去慈恩寺上香求籤的时候,去看一下?她在洛阳的宅邸,但终究还是没有去成。 今载大燕晋中大旱,几乎颗粒无收,闹了饥荒,晋北常年被北边小族环伺,稍有差池,便是战火连天?的境况。 秦阙忙于处理这些事情,也就无暇顾及了。 她想了想,选择直接去问秦阙那批被他截下来的锦缎的去向。 秦阙说?自己?祝蘅枝主?动来找他的时候,他便将那批货放了,又派了官兵一路护送,是完整到达西域的,她这才松了口?气。 当晚心情意外的好,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秦阙来「蹭饭」的时候,她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冷冰冰地拦了。 秦阙和她说?,陈听澜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应当赶得上她的生辰。 晋中大旱的事情才报上来,秦阙便就近让时任陕西巡抚的陈听澜去处理了。 毕竟陈听澜跟了他这许多?年,也的确值得信任。 秦阙瞧着祝蘅枝这段时间也没有再说?过要?离开的话?了,以为?她是想通了,便寻思着这次把陈听澜也召回来,再升半阶,做左都御史,入内阁,统领都察院。 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所有人都知道陈听澜已经是次辅了,而首辅早已年迈,时常告假不朝,这么一来,陈听澜相当于总领了内阁。 但对?于这个决策,没有人敢说?什么。 「蘅枝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吗?」秦阙侧首看着她,笑问道。 毕竟这是他和祝蘅枝之间难得的温存,在此之前,不是冷脸相对?就是剑拔弩张。 上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了? 祝蘅枝筷子在空中悬停了下?,认真想了想,但记不太清了,记忆模煳得很。 于是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陛下?安排便是。」 话?说?完,她方才想要?夹的那筷子青葵,已经到了她的碗中。 她有些惊愕地看了秦阙一眼,因为?心情舒畅的缘故,破天?荒地和他说?了一声「谢谢」。 夜风送来丝丝凉意,让周遭也添了些桂花的浅淡香味。 秦阙听了她的回答,鲜少地弯着眼睛一笑,应了声「好,知道了。」 但第二日,她才知晓,秦阙对?于自己?的生辰礼,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昨夜不过是想着试探她罢了。 她见到了陈听澜,和秦宜宁。 两人是一起?来得。 祝蘅枝眸中闪过一丝惊诧,看着自己?面前坐着的两人。 按说?不应该啊,秦宜宁是宗室女,即使陈听澜是祝蘅枝的兄长,那于秦宜宁而言,也算是外男,两人同时出现,不会这么巧,而且,向来心思缜密的秦阙,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秦宜宁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捏着衣角,还是三四年前的样子,但情绪,总是有差别的。 也没有叫她「嫂嫂」。 陈听澜的反应也不如以往那般从容。 若说?看不出些什么,那祝蘅枝算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哥哥,你和宁宁?」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陈听澜,毕竟秦宜宁一贯脸皮薄陈听澜的表情有些侷促,方抬起?头来,便被秦宜宁抢了先。 「我在晋北的时候,顺道,帮了陈大人,此次入宫,也是在宫门口?碰上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几个字一顿,言语算不上连贯,对?于与陈听澜一道出现在撷月殿的事情的解释,倒是显得有几分刻意。 祝蘅枝将目光对?上陈听澜,恰好捕捉到了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但他毕竟辅佐秦阙许多?年,如今又是左都御史,自然?很快藏住了情绪,顺着秦宜宁的话?,将话?题带了过去:「是这样,我当时在雁落山迷了路,恰好碰见了秦娘子,皎皎近来,可好?」 话?是这样说?着,但他眸光正好对?向窗外树梢上停着的一双鸟雀,随着鸟雀的振翅飞离,他的思绪也回到了两个月前。 虽则是盛夏的天?气,但雁落山上也有终年不化的积雪。 他身上背着圣命,需要?尽快到达并州。 但彼时,他却再雁落山迷了路,已经在上面困了三天?了。 再这样下?去,不单单是贻误时机的问题,身上的水粮也在一日日的减少,他是真得到了穷途末路。 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秦宜宁的。 「陈大人?」 秦宜宁拨开自己?暂时栖息的岩洞外面的杂草,声音中尽是惊讶。 陈听澜抬眼,也震惊于眼前的人是秦宜宁,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秦宜宁的,一边撑着地起?身一边道:「怎么是你?」他这里顿了顿,才继续说?:「秦娘子。」 在山穷水尽之时,秦宜宁突然?出现在那里,微青的光影笼在她的面庞上,半明半暗中,给?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 温和但不娇柔。 他想了想,还是用了三年前称唿秦宜宁的称谓。 按理来说?,她应当是皇亲国戚不错,但高阳王生前子女众多?,她出身不好,也没有什么郡主?、县主?的封号,更何况高阳王获罪后,所有人的子嗣只留了她一个,按照这层来讲,她应该是罪臣之女。 后来秦阙放了她,任她四海游歷,她也未曾改名,陈听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秦娘子」这个称谓最为?贴切。 秦宜宁第一时间并没有问他怎么在此,而是给?他分了粮食和水,才知晓了他的处境。 「这倒是小事,雁落山这块我熟得很,你要?不歇一会儿,我带路,陪你去并州。」秦宜宁说?着盘腿坐在他身侧,也不管地上有尘土,语气从容。 陈听澜却径直起?了身,整理了下?衣裳上的褶皱,「并州情况不容乐观,还是要?今早翻过这雁落山,我已经在此耽搁了许多?时日了。」 秦宜宁也跟着起?身。 「话?说?,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岩洞里有人的?」 陈听澜还是很疑惑,为?了防野兽,岩洞外面他刻意用杂草树枝遮挡了下?,按说?并不容易发现才是。 秦宜宁笑着指了指地上错落的脚印,那是他这几日不断出去找路留下?来的痕迹。 一路上他闲聊后,他才知晓秦宜宁这三年的去向——当年从秦阙手底下?死里逃生后,在上京待了一阵子,后来秦阙登基,她便自请去四海游歷,增长见闻。 她说?自己?想写一部关于大河山川、各州风土人情的书。 三年过去,大燕境内,她已经非常熟悉了。 在并州的时候,秦宜宁也帮了他许多?,这次能在宫门口?碰见,其实完全是意外,但她都没有躲避,自己?若是再遮遮掩掩,倒失了君子之风。 虽然?陈听澜只说?了两句,但看着他有点失神,祝蘅枝心下?也猜到了几分。 他原本在做陕西巡抚,奉圣命迅速赶往晋中赈灾,要?尽快到达,估计是选了翻雁落山的那条路,但那块地形地势复杂,如若不熟,迷路是常有的事情。 陈听澜这些年没有去过那块,这般想来,也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他后半句是问自己?的近况,祝蘅枝听得出来,他其实是想问自己?和秦阙之间如何了。 她心中涌上一股酸涩。 但还是说?:「还好,哥哥不必担心。」 她只是想起?之间自己?和秦阙闹掰,最后遭罪的是陈听澜,自己?哪怕用尽手段,都没有逃出去,更何况陈听澜刚升了职,正在风口?浪尖上,祝蘅枝实在不忍让他再次陷入囹圄。 而自己?,什么也帮不上。 再者,她和秦阙之间的纠葛,本就不该将旁人牵扯进来。 如此寒暄了两句,勤政殿来人说?是秦阙传陈听澜有事相商,他只能先离开。 秦宜宁陪着她聊了几句,她才发现,秦宜宁如今已经与三四年前大不一样了。 按照她和秦阙的关系,秦宜宁的确应该唤她一声「嫂嫂」,但论年岁,秦宜宁是要?比她还年长半岁的。 她说?她从前在闺阁中,因为?高阳王不怎么管自己?,也经常偷偷熘出去,去书馆里看一些别人游歷的文集,最是嚮往外面的风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祝蘅枝记得,她从前也说?自己?很嚮往金陵的风光,只是出不去罢了。 她一个人在外面的三年,见过了传闻中的崑崙雪、祁连月,见过黄河远上白云间,也见过剑阁的峥嵘崔嵬。 秦宜宁在她这里坐了许久,也和她说?了许久的见闻。 晚上秦阙过来她这边,看着心情大好,笑着问她可喜欢自己?给?她准备的惊喜。 祝蘅枝怔愣了下?,问:「你是指我兄长和宁宁吗?」 秦阙撩起?袍子坐在她对?面,眉目含笑,似是在等?待夸奖一般:「你难道不想见到他们吗?」 祝蘅枝淡淡地应了声,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秦阙看着她兴致恹恹,疑惑,却不知道怎么问她。 他真得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对?祝蘅枝。 秦宜宁倒是经常进来陪祝蘅枝闲聊,她将自己?的手记抄了一份,送给?了祝蘅枝。 祝蘅枝闲来无聊的时候,便翻开那本手记慢慢读。 她在澧州的三年,倒是对?楚国比较熟,至于燕国西部的风光,她还真是闻所未闻,因此也觉得格外新鲜。 越看,便越想逃离。 直到半个月后她的生辰。 秦阙在宫中大摆筵席,为?她贺生辰,广宴群臣及一些内眷。 虽然?在此之前的封后大典,便已经很隆重了。 秦阙虚虚环着她的腰,语气很和缓:「我特?意找了江南的崑曲班子,选的都是你素来最喜欢的戏,」秦阙凑过来看着挨着她,微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根处,每一个都带着数不尽的缱绻,「寻常的金银玉器都是俗物,配不上你,遂送你一株珊瑚当作生辰礼。」 秦阙说?着示意她看下?面。 方才唱着的崑曲已经撤下?去了。 中间取而代之的是一株高大的珊瑚。 内侍扯长了声音开始唱叫:「陛下?为?皇后娘娘贺岁——」底下?的诸臣内眷都俯身道:「为?皇后娘娘贺岁,娘娘千秋无期。」 祝蘅枝有些怔忡。 秦阙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不高兴吗?」 她很木然?地回了句:「没有。」 「你不让他们平身,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秦阙说?着将她又往怀中带了几分。 她这才深吸了口?气,道:「平身,不必多?礼。」 周遭明明很喜庆,鼓瑟吹笙,舞袖翩然?,面前都是山珍海味,祝蘅枝却只觉得如同窒息一般的难受。 底下?内眷的脸上有羡慕,也有嫉妒。 「真羡慕皇后娘娘啊,能让陛下?这么待她,宠冠后宫,这份待遇,可是大燕开国来的头一份呢。」 「可不是呢,但皇后娘娘看着并不太高兴?」 「贵人们大多?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祝蘅枝坐在高位上,这些声音徘徊着,缭绕着,让她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她抿了口?酒,是江南的青梅酒,燕国极为?少见。 更何况是这个季节。 但她如今却觉得本应该酸甜可口?的酒液中尽是苦味。 她突然?想,如若能再去一次姑苏,坐在临河的青篷下?,喝这杯青梅酒是怎么样的。 秦宜宁那本手记里的文字突然?就涌入了她的脑海。 明明是她的生辰,明明足够盛大,她却觉得自己?如同一只提线木偶一样,任凭宫人为?她穿上华贵的衣裳,在众人簇拥下?来到这里,与秦阙接受众臣拜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想逃离。 故而在宴会结束后,秦阙借着酒意想吻她的时候被她狠狠推开了。 秦阙看起?来错愕极了:「怎么了?蘅枝?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祝蘅枝没有回他,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唇,按着胸口?。 她有些噁心。 这一幕再次刺痛了秦阙的眼,「我对?你不好吗?我难道不爱你吗?」 祝蘅枝突然?转头看着他,「不,不好,我也看不出来你的爱!这一切不过都是你所谓的愧疚心在作祟罢了!」 秦阙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你以为?你给?了我锦衣玉食,让我高高在上,众人拥戴,这样便是爱我,对?我好吗?我不是你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你看清楚,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有生命,也有灵魂!」 祝蘅枝双眼通红,唇微微颤抖。 第69章 069 殿外天色乌沉,暗云不安分地涌动着,夜色浓稠,耳畔传来细碎的风声,以及宫人们低声的私语声。 殿内明明一切如常,却?又一切不如往常。 秦阙与她相对而立。 久久没有响声,只是慢慢握紧了手。 祝蘅枝慢慢往后退,直到后背都贴在了?门板上,神?色中添着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绝望。 就像是?他在战场生擒的那些战俘一样,带,着对?生的渴求,却?又不乏知道自己无路可逃的听天由命。 她身?上穿着的裙衫是?秦阙让尚宫局十余绣娘赶制了?一个月才做出来的,绛红色的云锦,上面?曳着大片盛放的牡丹花,极尽荣华。 但此时伴着她的神?色,倒像是?一副落叶满阶红不扫的衰颓感。 髮髻上的金色步摇轻轻的晃动着,在她脸庞上映出一些光斑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本该是?很柔和?的,却?直直地刺进了?秦阙的眼?。 他记得祝蘅枝鲜少穿这样的衣裳。 第一次是?四?年前的冬夜,在邺州城外的风雪里,她从车帘里探出几?乎要冻僵的手指,轻轻扯着自己的袖子?。 那个时候,秦阙看这个和?亲公主,几?乎是?蔑视、睥睨,以及不屑。 自然没有认真地去听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如今旧忆回?转,他似乎听清了?。 「救我,殿下。」 第二次,是?两个月后,她嫁给自己的那天晚上。 按照礼制穿了?太子?妃的制服,脸上是?秾丽的妆容。 彼时他已经不是?初始祝蘅枝了?。 在邺州的驿馆,在数日前的宫宴上,以及他亲口和?陈听澜夸她:「她很聪明。」 秦阙挑起她盖头的时候,眼?神?中带了?明显的探究意味。 明明是?要嫁给自己的父亲,当朝天子?的女人,怎么就嫁给自己了?,还?毫无怨言? 祝蘅枝当时具体是?什么反应,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她很抗拒。 就像今天这样。 手反扣着门板,大有和?他「决一死战」的勇气。 秦阙只觉得自己渐渐不能唿吸。 「你以为你给了?我锦衣玉食,让我高高在上,这样便?是?爱我吗?我不是?你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这句话在他耳畔回?响。 难道这不是?她所谓的「爱」吗? 良久,他才调整好自己的思绪。 秦阙的声音有点发抖:「难道这不是?吗?」 祝蘅枝轻轻摇头,一脸栖惶。 「我爱你,所以给你皇后之位,容忍你的一切小脾气,因为我知道从前是?我做的不对?,是?我对?不住你,我给了?你我能给的一切,我也从未逼着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这还?不够吗?」秦阙说这话的时候,肩微微垮了?下。 「可这并非我所求,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秦阙压下了?心中的那股躁郁,接着好声好气地与她讲:「蘅枝,我后来知晓了?,你当时在楚宫里很难,过得很不好,所以我尽力地在弥补你了?,你却?说这并不是?你想要的,你告诉我,我到底该如何做?」 祝蘅枝眸中氤氲着淡淡的水汽,动了?动唇,吐出一句:「澧州。」 秦阙反问:「澧州?」而后想起了?自己在澧州碰壁的那段时日,以及那个令人讨厌的小南越王,「因为乌远苍?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他?」 他这话中已经沾染上了?一些不可言喻的妒忌。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眉头压了?压。 祝蘅枝却?看得很清楚,她太知道了?,这是?秦阙即将动怒时的前兆。 那个她此生都不愿意回?忆起的新婚夜,那个秦阙和?她撕破脸坦白的夜晚,还?有那个因为太医一句话,就将她扔到京郊别院的早晨…… 太多次了?,她已经数不清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说,她脸上带了?一丝倔强:「是?,是?澧州,也是?乌远苍。」 祝蘅枝说着按着门板支撑起了?自己的身?子?,让自己带了?些力气,走到秦阙面?前,仰头看着他:「澧州三载,是?我这一生最?愉快的时光,如果你想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的话,他给我的,与你从来都不是?一样的,他从来没有像你这样强迫我接受不想要的东西,他尊重?我的一切决定,哪怕知道我要北上洛阳,也只是?说希望我一切安全,从来没有因为你的缘故,而拦着不让我来,我三年前刚到澧州的时候,无根无据,他倘若想要占有我,实在是?太简单了?,但是?他没有,他放了?我,他视我如珍宝,所以,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秦阙默然了?一会儿,怒极反笑:「好,很好,我的结髮妻子?,我的皇后,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说着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最?后给我补了?一句,我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祝蘅枝看着秦阙的神?色,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点不好的徵兆,看着他的目光收了?回?去,这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哪怕她和?秦阙之间只有堪堪一年的时光,但这一年足够她认识到秦阙这人的本质了?。 这人,是?个十足的疯子?,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几?乎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包括从澧州的时候就开始算计她,让她来到洛阳,慢慢诱她深入,以鸣玉坊的小倌、土匪头子?、鄢卿的身?份接近她,再慢条斯理地摘下所有不属于他的面?具,朝着她露出尖利的牙齿。 而后,欣赏着自己围猎的成果,从容不迫地,拆吃入腹。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到了?秦阙略微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可惜了?,」祝蘅枝听到这里,心底一沉,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对?上秦阙的眼?睛,抛弃了?所有的胆怯与面?对?位置的恐惧。 「你口中视你为珍宝的那个人,在南越早早地就陷入了?泥潭,处境,十分不妙呢。」 秦阙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鬼怪的低喃声,缭绕在祝蘅枝的耳畔。 「远苍?他,出了?什么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祝蘅枝勉强使自己冷静下来,秦阙纵然在燕国万人之上,手眼?通天,可他的手还?伸不到南越去,毕竟中间还?隔着楚国,南越这些年日渐强大,也不是?他可以轻易撼动的。 秦阙将一封信笺递给了?她,「自己看看吧。」 上面?的内容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自从她北上燕国,就和?乌远苍断了?联繫,他们所有通信的内容还?停留在乌远苍来信告诉她,自己在平乱中大获全胜,中途路过云岭,一切平安,从来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她草草地从头看到尾,上面?所写的正好是?南越出了?内乱,乌远苍被围困在云岭,生死未卜。 祝蘅枝的手微微颤抖,她抬头看着秦阙,不可置信地说:「不会的,是?你在骗我。」 「那你就认为我在骗你好了?,他要是?知道了?在南越生死存亡之机,你放弃了?他,恐怕会后悔吧。」秦阙抱臂看着她。 这件事他本来是?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使其出现在祝蘅枝眼?前的,但她提到了?乌远苍,那就不得不这样做了?。 祝蘅枝有些怔愣:「你什么意思?」 秦阙又从衣衫中取出另一封信,「乌远苍的亲笔信,看看吗?」 祝蘅枝伸手去拿,他本以为秦阙会像之前那样使坏,但并没有。 说是?信,准确来讲,应该算是?乌远苍代表南越所写的和?燕国的国书。 大致意思是?他彻查南越上下后,发现楚国势力这些年渗入太多,等到楚国向南吞併了?南越,得到了?蜀中,便?拥有了?天下之粮仓,若是?楚国后面?以蜀中为据点,北宫燕国西南关中之地,那燕国只会措手不及,于是?希望能和?燕国联兵,南北夹击,共灭楚国。 乌远苍信中用得话语很尊敬,虽然没怎么提自己在南越所面?临的困境,但祝蘅枝能猜得出来,乌远苍的处境并不好,否则也不会在国书中的语气谦逊至此。 但她不知道最?开始给乌远苍递国书的,是?秦阙。 这些,秦阙当然是?不会告诉祝蘅枝的。 「怎么样?考虑一下,要不要和?他合作?决定权在你。」 秦阙声色淡淡,好像并未将此当作一回?事。 「你什么意思?」 秦阙撂着眼?皮子?,唇角勾了?勾:「我是?说,你既然是?燕国的皇后,那便?与朕共有这天下,要不要和?南越合作,你说了?算。」 这句话的意思,是?将乌远苍的性?命交在了?她手中,如若祝蘅枝答应,那便?是?从心底里认了?自己是?燕国的皇后这一点,她就再也别想逃了?,就要永远留在秦阙身?边。 言下之意不就是?「要不要为了?救乌远苍,而继续乖乖做我的金丝雀?」 一边是?给她自由的人,一边是?她的自由,她该怎么选? 秦阙很好奇。 但他从没想到,祝蘅枝会冷笑一声,然后扔给他一句:「你做梦。」 秦阙面?上尽是?诧异,慢慢眯着眼?睛看祝蘅枝,想要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可是?,你想错了?,我不傻。」 四?年前她能精准地捕捉到秦阙夺嫡的打算,如今自然也就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那些污龊骯脏的心思,我全知道,可是?,你骗不了?我。」 第70章 070 秦阙瞳孔骤然一缩,手指也微微蜷起。 祝蘅枝将那封信装回?信笺里,在手里轻轻晃了晃,朱唇微微掀起:「我虽不知你与他之间,是谁先抛给?谁的橄榄枝,但我知晓,即使?我说我不愿意,你一样会?为了燕国的存亡同意与他合作,不是吗?」 秦阙眸子向下垂了一瞬,而后朝着祝蘅枝说:「我登基以来,大燕一直在休养生息,你倒是说说,我有何理由『越国以鄙远』,和乌远苍合作?」 「不是你要和乌远苍合作,是大燕不得不和南越合作,」祝蘅枝彻底丢弃了面对秦阙的畏怯,挑了挑眉,说:「你之所以休养生息,是因为从前大燕消耗了太多国力,且北边的鬼戎日渐崛起,大燕北边的压力很大,如?若你不先下手为强,与南越合作吞併楚国的北部,争取到更多的疆土和人口,等到鬼戎成熟了,发兵南下,而南边藉机趁火打劫,大燕腹背受敌,只?有灭国的结局,你不过是想算计我罢了。」 祝蘅枝说这句的时候分外冷静,仿佛她只?是一个局外人,楚国也不是她的故国,那个在金陵宫中?的男人,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令她意外的是,秦阙在自己?的谋算被眼?前人戳破后,并没?有失态,反而以气?音轻笑了声?:「即便是这样,我身死之日,你也在我身侧,而不是在乌远苍怀中?,不是吗?」 祝蘅枝心底一沉,「你真得是疯了,毫无理智可言!」 秦阙往前走了两步,握起她的手,俯身,以让她的手掌贴上他的侧脸,说:「对着你,我早无理智可言,」声?音低沉,带着丝丝的蛊惑,但在祝蘅枝看来,便像是死神的低语,「因为,我爱你,你难道看不见吗?」 极端的爱,正?是密不透风的占有。 祝蘅枝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谁攫住了,让她连唿吸都是艰难的。 秦阙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侧颊,湿热的、带着浅淡青梅酒汽的唿吸喷在她的面颊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一手握着她纤细的腰肢,将人紧紧禁锢在他的怀中?。 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下来。 祝蘅枝下意识地将眼?光匆忙别开?,落到了门扇上。 烛火将两个人在背后的窗户纸上映出模模煳煳的轮廓了,极尽亲近,一个颀长、一个婀娜。 秦阙不肯放过她的眼?光,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想将她所有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于是目光也顺着她的而去?。 看到眼?前景象时,他的心头也开?始不正?常地跳动。 虽然?他与祝蘅枝之间比这过分的事情,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了,但从未如?此暧昧缠绵过。 不像是久别重逢,中?间隔着无数没?有来得及说的误会?与恩怨的帝后夫妻,倒像是情窦初开?时,听见两句情话便会?红了半边脸的少年。 叫他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好似偏生要怪灯影与门外月色太?过于婉约,才致使?人生出这许多的幻觉。 祝蘅枝的唿吸也跟着错乱了起来,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一时有些无处安放。 她感受到了秦阙慢慢收紧的胳臂,而后,肌肤相贴。 她感受到了秦阙可以算得上是炽热的胸膛和他的心跳。 只?这一瞬,她的思绪如?同一块被突然?投入冰水中?的烧红的烙铁,「嗞」的一声?,清醒了过来。 她突然?使?力,趁秦阙不防,挣脱了他的手,而后将他狠狠地推了出去?。 自己?也因为惯性,往后退了两步,再次靠在门板上。 「你说你爱我?」祝蘅枝扶着身后的门板,重新站直了身子。 「难道不是吗?」 「理由?」 秦阙抿了抿唇,仿佛是在思索措辞。 「你看,你连理由都要想好久,更何况,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是在什么时候对我生出这样的心思的,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你不甘我不愿,退无可退的逢场作戏罢了,哦对,『逢场作戏』这句,还是当时你亲口说的。」 祝蘅枝说到这里,脸上带了些嘲讽之色。 「若真如?你所言,你爱我的话,会?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冷冷地扔下一句,『孤又不是太?医』吗?」 「会?在给?了我希望,在我确确实实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时候,打破我的幻想,告诉我那些天的一切都是我的黄粱一梦吗?」 「会?在我身陷火海,侥倖被我哥哥救出来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关心我怎么样了,而是在听了我『忤逆』你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扔到京郊别院吗?」 祝蘅枝的字字句句落在秦阙耳边的时候,像是鞭笞之刑,让他近乎体无完肤。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似乎都是痛的,连唿出一口气?的时候,都似乎要抽尽他所有的力气?,「蘅枝,别说了……」 「不!我要说!」祝蘅枝很快反驳了他。 「你说的爱,就是不惜一切手段,将我骗到洛阳,然?后用我身边一切珍视的人和物,来逼我妥协是吗?我哥哥、我的女儿,现在又是乌远苍,哪个你放过了?」 祝蘅枝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力气?,才敢一次将所有陈年的伤口都剖开?,展示在这个刽子手的面前。 「三年前的那个冬夜,你将我拦在上京城外,你说让我和你回?去?,我实在想不通是为什么,我本来以为你是有一瞬间的良心觉悟了,但我突然?想起来,你这人,没?有良心,」祝蘅枝说着摇了摇头,轻嘆了一声?,蓄满泪水的眼?中?难掩疲倦,「我累了,而且,我真得想不通,你会?留恋我的什么。」 「论美貌,世?间多的是任你挑选的环肥燕瘦,论政治价值,大燕朝中?的任何一个高官贵臣的女儿,都远高于我,论子嗣,筠儿是女子,不能继承你的皇位,而我,也再无怀孕的可能,你机关算尽,到底图我什么?你放了我,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我不会?再踏足燕国的半块土地,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这不好吗?」 祝蘅枝说到最后,身上所有的力气?已经被卸掉了,眼?泪还是没?能忍住,顺着她的脸庞滑了下来。 秦阙走到她的面前,想要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祝蘅枝却动作比她更快地躲开?了。 「别碰我!」 秦阙的手在原处僵了一瞬,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他喉头滑动,半晌,才说:「是我太?混蛋,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只?是因为,你当年在背后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知晓了,我,我是想弥补你的……」 祝蘅枝没?有回?他这句。 他便接着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补偿你,我能想到的,只?有让你留在我身边,将我们本该有的岁月,缝补进记忆里。」 他真得不知应该如?何去?爱。 「我做了许许多多的错事,当初我因为楚国和谈从而失去?了南下将楚国一举灭国的机会?恼怒,却只?能迁怒于前来燕国和亲的你,后来,我才知晓,你的和亲,救了我一命。」 那是在她被被送往京郊别院的时候,秦阙有一日问陈听澜,「伯玉,你觉得我能走到今天,除了你,到时候最应该封赏的是谁?」 陈听澜沉默了一下,突然?就在他面前跪下了。 秦阙不解其意,让他起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臣斗胆,臣以为,臣之功劳,比不上太?子妃娘娘。」 秦阙当时的反应的确冷淡,「好端端的,提她作甚?」 陈听澜果然?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直说:「一年前,娘娘前来和亲,实则是救了您,您忘了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秦阙突然?就意识到了。 如?若他当时真得穷追不捨,继续南下,那大燕的确是完成了统一大业,可与之到来的,一定是他更为艰难的处境。 功高盖主,届时大燕上下只?认识太?子秦阙,而不知皇帝,他要面临的就是「莫须有」,「您责怪太?子妃娘娘嫁给?您,搅黄了您和杨家的婚事,可若您当初真得娶了杨家女,先帝只?会?借着彻查杨尚书的名头来查您,裙带关系,即使?您真得不知情,也难辞其咎。」 秦阙心中?一凛。 「还有,陛下当初之所以能应许您去?查抄高阳王的事情,是有吴昭仪在吹枕头风,而吴昭仪,是太?子妃娘娘一直在宫中?游走,才为您争取到的助力。」 他本没?想着借吴昭仪的力,因为吴昭仪失宠多年,也不屑于和宋淑妃争宠,若是能有机会?,他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视而不见,当时也只?是存了一些侥倖心理。 后来祝蘅枝没?有再和他提起相关的事情,他也没?有过问。 秦阙闻言,慢慢攥紧了手,他问:「吴昭仪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依照祝蘅枝的性子,应该不会?主动将这些事情都说与陈听澜听,更何况,她都能说与陈听澜了,那么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这不免让秦阙起疑。 那时,他尚且不知道陈听澜是祝蘅枝的兄长。 「陈听澜和我说,是吴昭仪的父亲在某日下朝后来托请她和太?子殿下道谢,他以为是我的手笔,并未多问,可我始终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能否,告诉我?」 秦阙最后的语气?中?带了恳求之意。 「这不重要。」 「重要!我真得,很想很想弥补你,你教我,如?何爱,好不好?」 「好。」他听见祝蘅枝如?是说。 第71章 071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长江南岸。 月色清冷,夜露溅满了江边两名男子的衣袍,冷风在鬓边飘转着,也?吹得他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 十一月的夜晚,即使长江未曾结冰,但也同样是寒气逼人。 稍后一点的男子握着手中的缰绳,以请示的语气问前面的男子,「王上,您已经连续赶路多日了,真得不休息休息吗,巫医说了,您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痊癒,不可长途奔波,而且这样的事情,您交给属下?就是了,何必亲自从南越跑一趟?」 乌远苍抿了抿唇,看着泛着雾气的江面,上面泛着粼粼的波纹。 他当时从?云岭回来后,就收到了秦阙送来的国书,是秦阙与他主动商量要不要合作一举吞併?楚国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是双方受益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对燕国的利益更大一些。 正当他思虑的时候,燕国遣来的使臣,给了他另一封信「王上,这是我们陛下?除了国书外,给您的私信。」 乌远苍没有想?到,那是和祝蘅枝有关的。 秦阙在信中说祝蘅枝在燕宫,在他身侧过得很好,他们一家三口业已重逢,多谢乌远苍替他照顾祝蘅枝三年?,不胜感激,联手?之事,也?是祝蘅枝从?旁劝他,如若他答应,届时歃血为?盟,他与祝蘅枝会以燕国帝后之身份同时会盟。 他当时心?底漏了一拍。 皎皎已经被秦阙控制了吗?还是说皎皎是想?藉此?机会见他一面,让自?己带她走? 乌远苍不得而知。 但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皎皎那般痛恨秦阙,与秦阙之间有那么多的不堪,她如今也?有了自?己的雾绡阁,先前又来信让自?己在徐州等她,接应她,怎么会这么快就向秦阙妥协了? 很短的一封私信,却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藏彦当时劝他,当心?这是秦阙诱他深入的计策,还是让藏彦去比较稳妥。 他知道藏彦担心?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怕自?己真得顺了秦阙的意?思去了,后者将自?己困在洛阳,从?而让南越群龙无首。 但他知晓秦阙不会这么做。 如若秦阙真得将自?己困在洛阳城中,那无非是让楚国藉机南下?,到时候是为?他人做嫁衣,秦阙不会那么蠢。 他用?祝蘅枝做让他答应合作北上的「诱饵」,无非是怕乌远苍不同意?罢了。 那他还真是算准了。 四?年?前皎皎和秦阙之间还没有那么多的隔阂,他便那样对皎皎,如今皎皎出逃在外三年?,被他不知用?什么办法带回了身边,自?然是痛苦不堪。 早日赶到洛阳,见到皎皎,当面确认她无碍,才是正经事,于他乌远苍而言,哪里还能?等半分? 遂扯了扯手?中的缰绳,低声和藏彦吩咐:「去渡口,准备渡江。」 藏彦闻言,也?不能?再多言反驳,毕竟他这位王上,素来是说一不二的,他决定的事情,除了那位祝娘子,还真没有谁能?改变得了。 于是应了乌远苍。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乌远苍坐在棚中,估算着渡江后还要多久才能?到洛阳。 他特意?选了渡江后离洛阳最近的一个渡口,即使是这样,中间也?隔了一千多里,昼夜疾驰,披星戴月,也?要将近十日。 他向西北的方向望着洛阳的方向,恨不能?一夜到燕宫,到她身侧。 * 祝蘅枝看着秦阙的神色,眼神中带着探究的意?味。 秦阙这样的人,竟然将选择权主动让渡给了自?己,这便是自?己抓住反击的最好时机。 她很快心?中谋算好了一切,但面上还是方才那样楚楚可怜的样子,轻声问了句:「当真?」 秦阙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的疼意?更甚,他握住了祝蘅枝莹白如玉的双手?,让她放心?,道:「朕不会食言。」 祝蘅枝却没有先提自?己想?要的,而是反问了秦阙:「你知道当时我为?何会同意?远苍在我身边?」 秦阙一愣。 原来他们之间真得有过? 但他知道,现在如若质问祝蘅枝,只能?让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一次击溃,于是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她的下?文。 「因为?我的雾绡阁当时刚刚开张,一切都很艰辛,是他给予我最大的助力,陪我度过了最为?艰难的那段日子,才有了后来的祝娘子,后来的雾绡阁,」祝蘅枝顿了顿,说:「如若你真得想?弥补我,那便做出些对我有利的事情来,给我我真正想?要的,而不是把我当作你的金丝雀。」 秦阙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与踌躇。 祝蘅枝看到了他眼神微动,知道自?己方才拿乌远苍来刺激他并?不是毫无作用?,于是继续道:「你觉得我尝过了自?由的味道,见过了外面的繁华,还会不会甘心?做你的笼中鸟?」 秦阙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线。 「我曾听闻,从?野外捉回来的鸟儿,如若一直被关在笼子里,会选择绝食而死。」 鸟雀或许会做这样的选择,但她不会。 若干年?后,凭什么她骨枯黄土,秦阙明堂高坐? 愧疚这种情绪化的东西,一时用?用?也?就是了,哪里能?仰仗一辈子? 但她这句话让秦阙背后一凉。 因为?祝蘅枝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眸中还藏蓄着泪花,大有和他「殊死一战」的可能?性?。 「蘅枝,你,你莫作傻事,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不会再拘着你,只要,你别离开洛阳,好不好?」秦阙的声线颤抖。 这次换到祝蘅枝沉默了半晌,她必须要做出这样一副样子,才能?保持住秦阙来之不易的愧疚心?。 良久之后,才道:「好,你明日便让我出宫,放了我,继续以祝娘子的身份,在洛阳把我的雾绡阁办起来。」 她不离开洛阳,一是因为?陈听澜走不了,二是,将雾绡阁拓展到洛阳,进一步和西域诸国有所来往,本就在她的计划之中。 秦阙听到她并?没有离开洛阳的打算,也?松了口气,应了下?来。 只要她不离开洛阳,那么对于秦阙而言,他只要想?见还是能?见到人的,从?前的确是他不对,大不了,重新追回来。 「很晚了,陛下?明早还要上朝,就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祝蘅枝敛去了眸中的泪花,欲错开秦阙独自?前往内殿。 秦阙却一把捉住了她的胳膊。 语气近乎于恳求:「让我抱抱你,好不好?蘅枝。」 祝蘅枝没有回应。 「不做别的,就真得只是抱着,和衣而眠。」秦阙的声音很低。 祝蘅枝思索了下?,点了点头。 今晚毕竟是秦阙以帝王之尊为?她筹备了这场生?辰宴,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离开了皇后寝殿,外面无非两种传法——「帝后失和,皇帝半夜离开皇后,让皇后独守空闺。」 「其二,皇帝被皇后赶出了寝殿。」 无论?哪一种,传出去都不好听。 秦阙这样看重面子的人,今天在她面前已经足够伏低做小了,她再不知轻重下?去,恐怕会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付之一炬。 更何况,她以后在洛阳经营雾绡阁,还是要靠大燕朝廷。 这个时候,惹怒秦阙,对她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秦阙果然喜色攀上眉头,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秦阙果然信守承诺。 第二日就做了一出皇后身子不好,需要前往京外青行寺养病的名?号,送她出宫了。 不过马车并?没有真得到青行寺,而是到了她原本在洛阳的祝宅时,便停下?了。 民间无人见过祝皇后,祝娘子平日里也?不怎么露面。 好一出天衣无缝的戏。 时春仍然跟在她跟前,也?不知道秦阙怎么哄筠儿的,竟然让筠儿心?甘情愿地认了他,还留在了宫中。 她知道这是秦阙担心?她再次离开洛阳,所以才拿筠儿来牵住她。 她突然失踪后,柳掌柜并?没有离开,仍然替她守着这里。 毕竟是她从?澧州带过来的。 祝蘅枝推开久别的祝宅大门,院中却放着几十个大箱子。 「这是什么?」祝蘅枝指着那些箱子。 「哦,是之前卖到西域诸国那批锦缎,后面的尾金。」柳掌柜说着示意?一边的下?人把箱子打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里面果然尽是白银。 秦阙还算做了件人事。 祝蘅枝面上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说:「抬到库房吧,与之前的合併?在一起,清点一下?,之后把帐本送过来。」 柳掌柜给旁边的认使了个眼色,陪着祝蘅枝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娘子您身子修养的如何了?」 祝蘅枝闻之一愣。 什么修养身子? 柳掌柜低着头,没有察觉到她的神容,只道:「您当时去找那个叫做鄢卿的人后就没有回来,可担心?死我了,还是后面陈大人托人来说您是身子一直不太好,去启州修养了,我这才放心?下?来。」 祝蘅枝垂了垂眼帘。 那个时候,她刚被秦阙带走,陈听澜还没有被贬出京,确实有可能?安排这件事,也?省得她去想?这个藉口了,于是顺着柳掌柜的话,应了下?来。 「嗯,也?算养好了。」 但对外却不是这么说的。 毕竟有西域的那批锦缎在,对外她遂称消失的这几个月是亲自?前往西域诸国谈了生?意?,也?可以多些资本。 雾绡阁的生?意?在洛阳刚刚做起来,自?然有祝蘅枝忙的,时常是在铺子里的,用?的人也?是要仔细挑选过的,不能?出了半分差错。 陈听澜如今政务繁忙,偶尔会提着她喜欢的糕点来看看她,时常陪着她的,倒是秦宜宁。 而秦阙,自?从?那日,在宫门口送别她后,也?没有出现过。 她这次也?没有刻意?瞒着自?己的行踪,经歷了先前的事情,她算是看清楚了,洛阳毕竟是大燕的国都,她在洛阳的一切行踪,根本就瞒不过秦阙,倒不如坦坦荡荡。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十日左右。 洛阳比起上京,虽然没有那么冷,但到了腊月,也?一样会落雪。 她对着帐本,轻轻拨打着算盘,照着帐本上的内容对着帐。 忽然就听到有人唤她:「蘅枝。」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是秦阙。 因为?在洛阳,知道她名?字的没有几个人,陈听澜会唤她皎皎,秦宜宁虽然唤她「蘅枝」,却也?不会是这样的嗓音。 祝蘅枝将笔搁在笔架上,抬眼看去。 夕照正好,投了影子进来,秦阙着着一件月白色的襕衫,立在门口,光晕模煳了他脸部轮廓,若是不认得他的人,只会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而不是当今天子。 秦阙踩着细碎的光,一步步朝祝蘅枝走来。 「我来看看你。」 第72章 072 秦阙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地打量着祝蘅枝的神色,像是怕惊扰到了她一样。 曾几?何时,在他忙于政务,深夜点灯之时,祝蘅枝也是不厌其烦地端着一盏温热的羹汤轻轻叩开他的房门,然后侍立在他左右,静静地看着他处理着自己的事情?,他不主动开口,她也绝不会出声打扰半句。 那时他尚且不知,当年踩着一地清冷月色叩开自己房门的小娘子,早已在无意间叩开了自己的心门。 或许是在无数次耳鬓厮磨的抵死缠绵中,或许是在这?样的温存关切中,又或许早早在当年邺州的风雪中,便?已一眼入心。 只是当时他满心都只有战局,到后来才后知后觉。 祝蘅枝看着缓步走来的人?,慢慢直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后颈,问了句:「今日倒是没什么需要处理政事?」 秦阙将手中拎着的小匣子搁在她手边,回了句:「来看你,什么时候都是有空的。」 祝蘅枝稍稍一愣,侧脸看着秦阙。 秦阙什么时候这?么解风情?了? 但秦阙仿佛没有发现她的惊愕一样,只是打开了匣子,轻轻在尚且温热的糕点上煽动了两下。 雾绡阁在洛阳新开起来,她又两三个月都不在,楚国?境内的许多分铺递上来的帐本这?段时间内虽然有柳掌柜从破那个处理,但祝蘅枝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于是打算自己过一遍。 连着熬了几?个大?夜,时春如果不提醒,她甚至会忘记用?膳。 此刻闻到冒着甜香的糕点,一时也食指大?动,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口涎水。 秦阙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却没有先将糕点取出来给她,而是从底层里端出一盏飘着桂花碎屑的酥酪,用?瓷勺在里面搅动了两下,才递到她唇边,「先喝点,润润嗓子。」 祝蘅枝并不习惯这?样的姿势和?动作,想要接过来自己喝。 秦阙却自动忽略了她的动作,温声道:「小心烫。」 手腕不经意地一抖,那个瓷勺便?碰到了她的唇,她下意识地张开唇,任凭着秦阙替她将那口酥酪餵了进去,又吞咽了下去。 是她很熟悉的味道。 「澧州的味道?」 秦阙笑着点头,「之前?在澧州的酒楼碰见你的那次,看见你点了,后来特意请人?去澧州找了厨子,教我做的。」 祝蘅枝心头一颤,她本以为秦阙最多是派人?去澧州找了擅长?的厨子来做得,没想到竟然是他亲手做得。 她还没反应过来,秦阙又从碟子中取出一块精緻的糕点,「尝尝这?个呢?」 祝蘅枝咬了口点心,又轻轻摇了摇头,她总觉得眼前?的事情?不是那么真切。 「怎么了?是怀疑自己在做梦吗?」秦阙说着伸出拇指替她轻轻擦去唇边残留下来的糕点碎屑,眸中盛着笑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心事一时被洞悉,祝蘅枝下意识的垂下眼去,闷闷地说出一句:「没有。」 秦阙却不依不饶,问道:「没有?那就是蘅枝早想过与我这?般温存了?才这?般,从容淡定?」 他好像故意使坏似的,特意加重了「从容淡定」这?四个字。 其实他看得出来,祝蘅枝的心绪早早地就乱了。 还刻意将唿吸也落在她的耳侧,身?子前?倾,让自己垂下来的头髮落了一丝在祝蘅枝的锁骨处,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在外人?的视角看来,极尽暧昧痴缠。 这?句话问得祝蘅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骑虎难下,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太对。 藏在袖子中的手指早都微微蜷缩起了。 但秦阙却好像十分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问完这?句,看她耳根处泛起一丝薄红后,便?直起身?子,绕到她身?后,伸出手替她捏着肩颈,。 祝蘅枝身?子一颤,但秦阙手下的动作不轻不重,确实舒服,她遂闭眼,一边享受,一边整理着思绪。 时间就这?么从指尖走漏,两个人?很默契一般的,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多说。 「今日怎么没有穿素来喜欢的玄色衣裳?」祝蘅枝在秦阙绕到她身?侧,收拾碗碟的时候,如是问道。 秦阙也跟着她的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说:「玄色,太沉重了些,怕你看见心情?不好,所?以换了这?件,怎么了?不好看么?」 祝蘅枝的记忆却一瞬跑到了她当年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在东宫,得了新的料子,也是这?样换个颜色问秦阙好不好看。 「都挺好看的。」这?是秦阙当时的回答,她记得很清楚。 秦阙见她久久没有回答,像是走神了,于是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问:「在想什么?」 「哦,」祝蘅枝淡淡地应了声,好不容易柔和?下来的目光一时也变得如往素一般清冷,但她也不介意瞒着秦阙,「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 不用?她刻意点明是哪件事,秦阙已经心知肚明。 立刻做出一副认输的样子来,却又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你可能不太信,我当时确实说的是实话,难道没有人?说过什么衣服在你身?上都像是陪衬吗?」 祝蘅枝对自己的容貌从来都十分有把握,要不然她在楚国?的时候无权无势,楚帝不看重,娘亲早逝,身?后又没有什么靠山,华阳何必一直针对她? 无非是怕自己喜欢的章融看见祝蘅枝后,对她动了心思,点名要娶她。 章融虽然出身?名门,素有芝兰玉树之美名,但其风流之名也是一向在外流传的。 若非自恃有这?层皮囊在,四年前?在邺州初见秦阙的时候,她也不敢大?着胆子主动诱惑秦阙,除非她不要命了。 她知道秦阙是在夸她,这?层皮囊对她而言,就像是一把双刃剑。 她也恨过出挑的容貌带给她的苦难,也曾设想过,假如她相貌平平,华阳会不会不这?么针对自己?但后来便?想明白了,如若没有这?张脸、这?幅身?段,她或许只是一个不被父亲注意的小女?儿,或许会在宫中垂垂老矣,一辈子都离不开金陵城。 后来她想通了,不妨将其作为自己向上爬的阶梯,好在她将这?把刀用?得还算不错。 但或许是今天心情?格外好的缘故,她听到秦阙这?句,也勾唇一笑:「又贫嘴。」 秦阙看着她对自己并没有先前?在宫中那么排斥,一时也喜上眉梢。 就在此时,一阵飢肠辘辘的声音在两人?耳边蔓延开来。 祝蘅枝下意识地看向秦阙,发现他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尴尬之色,一时也起了打趣他的心思:「陛下,这?是日理万机到连午膳都忘了用??还是应付别?的莺莺燕燕?」 秦阙没有回她的前?半句,抬眼直视着她,问:「如果是后者的话,蘅枝这?是吃醋了?」 但是被反将一军。 但看着秦阙并没有反驳,她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了一阵酸涩,但嘴上还是说:「你宠幸谁和?我有什么关系,真的是,自作多情?。」 她后面四个字的音很轻,一时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逗你的,」秦阙笑着用?指尖蹭了下她的鼻樑,「我要是敢有别?的女?人?,筠儿高低得先把我的寝殿砸了。」 祝蘅枝好像没有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就是还想有了?」 但这?句话一说出来,她便?意识到不对劲了。 「还说没有。」 「秦阙!」祝蘅枝一时竟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当然没有了,我有妻如此,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别?的女?人?呢?」 祝蘅枝轻轻别?过去头去,道:「看你表现。」 秦阙便?又绕到她的另一边,眼尾微微向下压:「这?不是为了来见你,在午膳的时候处理政务了吗?」 祝蘅枝没有应他,只问了句:「所?以呢?」 「所?以,你还欠我一顿饭。」 祝蘅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秦阙这?话中间带了一丝「撒娇」的意思? 「今夜洛阳有灯会,我也不是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子,只是甘愿做祝娘子拥趸的五陵年少之一,还请祝娘子赏个脸,一起去灯会转转?」秦阙说着朝她弯下腰,却又抬眼看着她的神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灯会,是祝蘅枝都很想逛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 她小时候在楚宫的时候,有一回听见华阳和?孙皇后撒娇说自己想和?章融一起去灯会玩,央求孙皇后能许她出宫。 她就是那个时候对灯会有了幻想。 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想过有朝一日能和?自己的心上人?穿行于迷人?眼的花灯之中,至于那个人?只是心上人?也好,又或是自己可以举案齐眉的夫君也罢,只是想和?人?同行而已。 但始终没有等到那一天。 直到她和?亲前?往燕国?,也没有等到。 上京没有这?样的风俗,只有在上元的时候,街上会有稀稀落落的花灯,她当时也鲜少出东宫。 上一次还是两年前?在楚国?,那个时候姑苏的雾绡阁刚开起来,她依照惯例前?去,正好碰上姑苏的七夕灯会,但当时她是只身?一人?罢了。 当时看到了,却也觉得没有什么趣味,不过是错错落落的灯。 她在中间更觉得寥落。 如今听到秦阙这?个提议,竟然一时动心,应了声:「好。」 第73章 073 秦阙甫一听见祝蘅枝这声「好」,便伸手将她的手腕握住,笑道:「那走吧。」 生怕下一秒祝蘅枝就反悔了一样。 这个法子?还是他从命人私底下找了几年前上?京盛传他和祝蘅枝之间的话本子?里找来的。 话本子?里的内容是那个世家公子和小娘子闹了矛盾,小娘子?气?得好几日都不理会自家郎君,那公子?急得团团转,适逢京中有庙会、有灯市,于是那公子?便邀请小娘子前去灯市看花灯,两人在河岸对着满水的荷花灯祈愿的时候,坦露了心事。 他最开始看到?话本子?里的法子?时还有些失望,毕竟那话本子?中的小娘子?与公子?之间是小矛盾,是说小娘子?误以为自家郎君另有新欢,才与公子?置气?的。 但秦阙和祝蘅枝之间的恩怨可不是这么简单,他清楚地记得,祝蘅枝当年恨不得那一刀杀了自己,哪里是自己使这点小手段便能哄回来地。 他揉了揉眉心,示意身边侍奉得内宦将话本子?拿下去。 内宦瞧得出他的烦心事,四两拨千斤地在他身侧说了句:「奴婢听过一句话叫做『聚沙成塔』,不知可否对陛下有所帮助?」 是了,聚沙成塔。 他与祝蘅枝之间,本就是当年的事情没有说开,还是他当时将夺权的事情看得太重要了些,这才忽略了祝蘅枝。 后来又一错再?错,不知她心中所求,两人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只要他肯按着话本子?里的做法,一招一招地学,一点一点地改,是不是总会有冰释前嫌的那一天?? 他又招了招手,让内宦将那个话本子?取了回来,放在自己的案前,每天?处理政务的间歇就好好看看,等有了这十足的把握才敢来找祝蘅枝。 先前也只是让锦衣卫悄悄在雾绡阁周边守着,看看她有没有和别的陌生男子?过从甚密,又或者,有没有人上?门来为难她。 但好在都没有。 虽然见不到?人,但锦衣卫却?将祝蘅枝在雾绡阁见了什么人,见了多长时间,都事无巨细地呈给他了。 就好像他就陪在她身边一样。 祝蘅枝看着自己的手被秦阙握住,稍稍挣扎了下,但秦阙却?只是转过头来看着她,没有出声,眼?尾低垂。 好似是在问?:「不可以吗?」 祝蘅枝看着他的神色,只觉得有趣,心下想着倒要看看他还有些什么花样,于是摇了摇头,任由他继续握着了。 她能明显地感受到?,秦阙的手紧了紧。 祝蘅枝前十几年是生活在金陵宫中的,对于楚国的民间风俗了解得也不算多,还是在澧州那三年听了见了许多,对于大燕的风俗就更不算了解了。 嫁给秦阙的时候,几乎整整一年都在东宫里,这次来洛阳,因为最开始是夏天?的缘故,也没有碰到?什么特殊的节日,后来又在宫中,故而并没有机会接触到?。 如今虽说和秦阙说好了,得以出宫了,但也忙于雾绡阁的事情,没有得空出去转转。 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叫洛阳城中这般热闹。 街上?熙熙攘攘的,摩肩接踵,几乎所有的灯都挂在了洛阳的街头。 几日前才落了一场雪,烛光映着人家屋瓦上?薄薄的积雪,越发显得天?色清明,与灯火的光交织着。可是并不冷,晚风里有焰火的硝气?、姑娘们?身上?脂粉气?儿,各色吃食甜丝丝的香气?……夹杂着混合在一起。 街上?到?处都是相携着的郎君娘子?,有的一眼?便能看得出是夫妻,有的则只是试探着勾住彼此的手指,想靠近又碍于礼数不敢靠近,最后还是被拥挤的人潮推着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祝蘅枝被人一挤,身子?就朝秦阙的方向偏过来,差点摔倒,秦阙顺手揽住她的腰,因为太吵了,以至于很难听到?彼此说话的声音,秦阙便趁机贴近她的耳侧,问?了句:「没事吧?」 祝蘅枝唿吸一滞,眼?睛下意识地往下看去,不去直视秦阙缱绻的眼?神,喃喃了声:「无妨。」 秦阙这才恋恋不捨地放开她,但一时又陷入了尴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远处的天?空上?突然炸出了朵朵烟花。 极尽盛大璀璨。 祝蘅枝一时被吸引了目光,抬眼?看去,也好像是忘了刚才的事情,稍稍踮起脚尖,问?秦阙:「今天?的洛阳是什么节日啊,怎么无缘无故地会有这么多的花灯和烟花?」 秦阙愣了下。 自然不是洛阳的特定?风俗。 如今是腊月初,无论是在南边的楚国还是北面的燕国,都不会有什么节日,不过是他为了有理由邀祝蘅枝与他同游,讨她欢心,特意编造出来的罢了。 他从自己的私帐里拨了银钱,在洛阳城郊放了焰火,又费心安排了这许多,才让祝蘅枝肯和自己出来。 祝蘅枝没听到?他回答,以为是他没有听到?,于是没有放在心上?。 节日不节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她累了这许久,一直没有心情出来放松放松,但一个人又实属无趣,今天?好不容易将从前的帐目都对完了,如若不死秦阙今天?来找她,还「死皮赖脸」地央求着自己,她大抵是不会理会城中地盛况的,而是回宅子?沐浴后好好睡一觉。 当看到?一朵形状很特别的烟花时,祝蘅枝甚至忽略了身边的人是秦阙这一件事,扯了扯他的衣袖,抬头看他,指着那朵烟花:「快看,那一朵!」 但她没有想到?,秦阙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烟花上?,全程只是低着头看着她。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祝蘅枝这样笑过了,于是问?了句:「怎么样?开心吗?」 祝蘅枝的目光在那一瞬就好像是被他攫走了一般,动?弹不得半分。 时间在这一瞬被拉到?了无限长。 秦阙忽然俯下身子?,凑近祝蘅枝。 这个动?作祝蘅枝再?熟悉不过了,是秦阙情不自禁的样子?。 但左右都是人,她的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秦阙已经揽住了,她根本无从逃脱。 在秦阙凑近的那一瞬,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但预想之中的那个吻并没有落下来。 秦阙只是伸手替她扶了扶髮髻上?的簪钗,在她耳畔缓缓落下一句:「簪子?歪了。」 祝蘅枝忽而觉得一阵羞赧。 但秦阙并没有趁机得寸进尺,只是温声道:「还看烟花吗?」 她脑子?晕晕沉沉的,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声什么。 看过烟花后,又遇到?了一处吐火的杂耍摊子?。 引得路过的人纷纷驻足。 当然包括秦阙与祝蘅枝。 秦阙无赖地扣住她的手,「说好了要陪我的。」 祝蘅枝面上?闪过一丝无奈。 吐火的杂耍实在精彩,在周围的人跟前展示了一圈后,便轮到?了祝蘅枝。 那团火在她面前绽开,她短促地惊唿了声,秦阙立刻伸手将她的眼?睛捂住。 等她再?次睁眼?时,却?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脸庞。 那个人,竟然是乌远苍。 第74章 074 乌远苍的脸庞在昏暗中显得半明半昧,远处还?在盛放的焰火映照在他?的眸子中,一瞬间炸出了无数的光亮的星星点点。 暖色的灯火显得他的笑更能叩动人心。 祝蘅枝一时有些怔愣。 乌远苍来之前没有给她来过一封信,她一直以为他还在南越处理苗疆的内乱。 也?设想过无数次他?们相逢的时候,想过是在她重回澧州,乌远苍在澧州城外等她,也?想过是在硝烟漫天的战场上,甚至想过是自己去南越别的地方与人谈生意「偶遇」乌远苍,但从未想过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这么猝不及防,却又让她心中泛上一丝夹杂着酸涩的喜悦。 那个曾经在澧州不离不弃陪了自己三年的人,拉着她走?出绝望的低谷的人,并?没有像秦阙之前告诉她的那样,伤痕累累地困在南越,只能写国书给他?求援,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一如在澧州的那三年,在她心情不是那么好的时候,明?明?已经是深夜,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但她总能听?见乌远苍站在自己门外叫她的声音。 「皎皎,开门!」 她披着衣服踩着鞋子打开门,便能看到乌远苍周身笼罩着一袭月色,抱着手臂立在她眼前。 第一次地时候,她和现在一样惊讶。 「远苍,怎么是你??」 乌远苍只是上前来替她将?随意披上的衣服往上拢了拢,带着揶揄的语气问她一句:「见我的时候这么高兴,这么着急,竟然都忘记了把衣裳穿好?」 那时祝蘅枝垂下了眼睫,只是看着鞋尖。 后来她想起?那一幕,若是当时从外人的视角看来,她与乌远苍像极了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若是被说书人看见,写进话本子里,应当是小郎君晚归惹得自家娘子生气,在门外苦苦认错,才让自家娘子给他?开了门。 乌远苍一点也?不害臊,低头跟着她的目光,似是想要将?她此时的神色尽数收入眼底。 那种带着惊喜、微倦、羞赧的神色同时出现在她的脸庞上,在春夜里,像极了一株将?绽未绽的铃兰,只消乌远苍这阵风一吹拂,便会发出簌簌的声音。 「还?是第一次见到皎皎这么不好意思的时候。」乌远苍轻笑一声,带着一丝气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祝蘅枝抿了抿唇,抬眸,眸中仿佛藏了一汪盈盈春水,「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乌远苍却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把烟花棒,在她面?前轻轻地晃动了两?下,「当然是知道有的人今天白天和别人吵架了,心情不好,所以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祝蘅枝接过其中一支烟花棒,漫无目的地在手中转动着,缓解着气氛里的尴尬,却没有吭声。 「果然让我猜对?了,难过地都没有睡着。」乌远苍说着叼过她的目光。 祝蘅枝却还?是想嘴硬,为自己辩解了两?句,「才没有,只是在看帐本而已。」 「看来为了不让别人欺负你?,我只能以后每天都黏在你?身边了。」 虽然这已经不是乌远苍第一次向她表露心意了,但她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只能说出一句:「你?不用管这么多的。」 乌远苍抱起?手臂,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道:「那可不行,我阿爹教过我的,对?于喜欢的人,就要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不能让她受委屈,还?要让她开心。」 其实乌远苍的年纪比她大?,但他?说这句的时候,语气中透着些稚嫩,就像是十几?岁的少年一样。 祝蘅枝被他?逗笑了,突然觉得白天的烦心事也?算不上什么了,噗嗤一下便笑出了声,「那要是她不开心了呢?」 乌远苍挠了挠头,回答她:「要是不开心了……不对?!我要是在意她,喜欢她,才不会让她不开心,而且我会把让她不高兴的人揍一顿!」 他?话说到后面?,语气突然坚定起?来。 祝蘅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多想,但乌远苍看着她心情好了起?来,于是从自己怀中的那些烟花棒中取出一支来,然后将?剩下的都放在地上,又从怀中取出一支火摺子,将?自己手中的那支点燃了,才递给祝蘅枝,温声道:「小心烫。」 说着将?祝蘅枝原先拿过去的那支换到手里,又点燃了那支,等到她手里这支快燃尽了,又将?另一只递给她。 如此反覆了许多次,直到那些烟花棒放完了。 祝蘅枝突然就觉得自己所有的不耐烦都被吹散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乌远苍已经揽过她的腰,手臂上一用力,便将?她带了起?来。 她因为双脚离地,下意识地抱住了乌远苍的脖颈,直到脚底下有了实感,也?不曾将?人松开。 而后乌远苍的声音就落在了她的耳侧,带着丝丝的缠绵情意:「这么捨不得我吗?是同意我了吗?那我明?天就将?准备好的聘礼送来了,不许反悔哦。」 祝蘅枝闻言,瞬间就将?人松开了。 乌远苍也?没有和她耍无赖,任凭着她放开了自己。 祝蘅枝向下看去,发现自己被乌远苍带到了屋顶上,惊唿一声,又抱住了他?的小臂。 乌远苍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手,脸上的表情霎时被愧疚取代:「怕高吗?对?不起?,皎皎,我不知道。」 祝蘅枝看见他?道歉,才知道他?是误解自己了,但也?起?了玩心:「我怕高,很怕。」 乌远苍看着更是手足无措,「那你?抓紧了,我带你?下去。」 但话音刚落,祝蘅枝便松开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怕高。 乌远苍看着她气定神闲地走?到一边的屋顶上,然后撩起?衣摆坐了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她耍了。 「其实高处挺好的,今晚月色不错。」祝蘅枝说着抱着膝头,抬头看了眼远处皎白的圆月,又分了一半眼神给乌远苍,问道:「你?不过来看看吗?」 乌远苍踩着瓦片走?到她身侧坐了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将?目光挪到她身上,道:「是挺不错的。」 「你?们中原人都说,对?月怀远,对?酒当歌,这么好的景致,若是有佳酿该多好?」乌远苍突然感慨了句。 「那可不行,我酒量很差的,要是喝醉了怎么办?」诸恶还?内置笑了声,应了他?这句。 乌远苍用手撑着自己的下颌,说:「喝醉了也?无妨,我带你?下去,不会让你?出事的。」 祝蘅枝规规矩矩了许多年,这么多年,唯一冒着大?不韪与豁出一切做出的决断就是那夜在风雪中,不顾秦阙的半点挽留,给了他?一匕首而后逃之夭夭。 至于醉酒是什么感觉,彼时她真得还?未曾尝试过。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歪着头看了一眼乌远苍,说:「我酒醉了,会撒酒疯、说胡话。」 乌远苍看着她,澄澈的眸子里都是她的倒影,勾唇一笑:「没关系,我还?挺想知道你?酒后的『胡话』里会不会有我呢。」 祝蘅枝有些不好意思,立时别过眼去,不看他?。 那天晚上,就着婉约的月色,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祝蘅枝没留意间,自己的肩上已经披上了乌远苍的外衫。 她拽了拽衣角,看着对?面?衣衫单薄的乌远苍,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披在我身的?」 她竟然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难怪,深夜坐在高处,也?不觉得冷。 乌远苍的眼中滑过一瞬的失措,才道:「无意间碰到了你?的手指,发现很冰凉,没有经过你?同意,就披在你?身上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他?观察地那么仔细吗? 祝蘅枝听?着便要将?那个外衫解下来还?给乌远苍,却被他?拦住了动作,「一热一冷,小心着凉了,等一会儿下去进了屋子再给我也?不迟,或者我明?天来找你?的时候你?再还?给我。」 祝蘅枝拗不过他?,只能应下,也?怕他?着凉,便催促着他?赶紧下去。 乌远苍出言安慰她,「这么担心我吗?」 祝蘅枝下意识地想说「不是」,但又觉得不太对?,好像他?这句话说出来,她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但乌远苍好像并?不在乎她的回答是什么,只是如方才那样,揽住她的腰,沉稳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侧:「抱紧了。」 被乌远苍抱在怀里的短短几?秒,祝蘅枝觉得如同过了几?载春秋一样。 他?有力的胳膊揽着自己,自己能听?到他?炽热的心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乌远苍的声音就这样夹在顺着耳边拂来的风声迴响在她周遭:「我从小的时候,无论是巫医还?是族中的其他?长辈,都说我是『小火人』,一点也?不怕冷。」 等她落了地,乌远苍又替她拢了拢衣衫,并?没有将?衣衫送回去的意思,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所以说,你?若是同意嫁给我,那么你?即使在冬天都不用点炭盆,我会把你?抱在怀里,可比炭盆暖和多了。」 祝蘅枝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动心了。 面?对?这样不厌其烦的直陈心意,又从来没有过僭越之举的乌远苍,她心中那簇本该早已熄灭的火种,又被点燃了。 但她还?是对?之前的事情心存芥蒂,尽管她知道这并?不能归咎于乌远苍,他?甚至是那个帮助自己走?出泥沼的人。 而且那个时候,自己的雾绡阁才刚刚有了起?色,她实在不想再次耽溺于儿女私情中。 也?不想耽误乌远苍。 她本以为自己拒绝着、不去主动回应他?的靠近之举,他?过不了多久,便会自己放弃,但她低估了乌远苍的毅力。 这场奔赴,乌远苍一直坚持了三年。 乌远苍见她没有回答,有些讪讪,但也?没有生气,只是为她推开了房门,轻声说:「回去吧,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乌远苍说完没有等她回答,便关上了门,也?没有要回那件外衫。 但第二日?,她还?是将?那件外衫亲手洗了一遍,在浆洗的时候,发现上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刮蹭到的一个小小的破洞,很小,位置也?不明?显,如若不是她洗衣衫,几?乎不会发现。 但既然发现了,她也?不好不补。 思索了一阵,她在那块位置绣了一丛远山。 正好应了他?的名字。 远苍,远山苍苍。 还?给乌远苍的时候,他?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她没有提起?绣远山纹的事情,以为乌远苍也?没有发现,只是后面?,她再也?没有看见乌远苍穿过那件衣服。 但也?不好问,于是就这么掀过去了。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前一天砸她场子的那个对?家掌柜,第二天下午便带着礼物来雾绡阁和她赔礼道歉了。 她想起?了前一天晚上,乌远苍和自己说的,「要是不开心了……不对?!我要是在意她,喜欢她,才不会让她不开心,而且我会把让她不高兴的人揍一顿!」 这人砸她场子的时候态度可嚣张了,一副轻狂地目中无人,今天就这么「诚恳」地前来道歉,说是背后没有人插手,祝蘅枝是不信的。 根本不用多想,她也?知道是乌远苍。 那人走?了后,她就在门口看见了乌远苍。 人像极了一只等待被主人夸夸的小狗,就这么以很真诚的眼神看着她。 让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真得不考虑以后让我陪在你?身边吗?」 祝蘅枝没有回答他?这句,只说:「走?吧。」 乌远苍看着还?有些怔,问道:「怎么了?去哪?」 「请你?吃饭,不去算了。」 「去去去,当然去!」 她知道乌远苍作为南越王和苗疆大?祭司,当然没有空一直陪着她,于是只当这是个玩笑话。 后来乌远苍也?的确是隔三岔五的来一次。 而这样的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了许多次。 那三年里,每次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乌远苍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带来各种新奇的小玩意来讨她的欢心。 祝蘅枝陷进回忆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乌远苍笑得恣意,音调轻快,「看这么痴?不认得我了?」 祝蘅枝这才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景象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 「远苍,你?怎么来了?也?不写信告诉我?」 乌远苍没有先回答她这句,而是如第一次来她院中陪她放烟花那样,将?一支烟花棒递到她手里,才道:「太想见到你?了,还?有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说着眨了眨眼睛。 秦阙站在一边,看着祝蘅枝对?着乌远苍露出这么亲昵的笑容,原本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他?其实知道乌远苍已经到了燕国了,毕竟他?要入关,是瞒不过秦阙在各个关隘处派遣下去的锦衣卫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但他?并?没有告诉祝蘅枝,毕竟是情敌。 再说了,他?不应该是今天刚到洛阳,现在应当在官驿中休息,准备明?天与他?商议怎么南北夹击楚国的事情吗?怎么会出现在灯市上? 出现在这里也?就算了,还?偏偏出现在他?和祝蘅枝面?前。 他?努力了许久,才让祝蘅枝短暂地放在以前对?他?的成见,同意和他?携手出来的,没想到就这么被突然出现的乌远苍搅黄了。 想到这里,他?更是郁闷,看着祝蘅枝甚至无视了自己的存在,与面?前的乌远苍相谈甚欢,于是宣示主权一般地将?祝蘅枝的一只手握住,似笑非笑地看着乌远苍:「想不到堂堂苗疆之主,还?会这样的低俗把戏。」 他?说这句的时候,语气中难免带了些轻嘲之意。 乌远苍却丝毫不以为意,「能让皎皎开心,我就学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是在暗讽秦阙放不下身段。 「当然不是,但是南越王,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对?于盟友的夫人,你?还?是别觊觎的好。」秦阙死?死?盯着乌远苍,一副护食的样子。 乌远苍觉得好笑,于是反问了句:「觊觎?那还?真是抱歉,这个词用到我身上恐怕不太合适,毕竟我喜欢的,我一贯是主动争取过来,当然也?要看她是否心甘情愿,绝不会是使一些阴私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祝蘅枝被夹在中间,一时有些汗流浃背。 这两?人还?真是一见面?就要掐架,好似在中间捲起?了一道凌厉的风,她偏向哪边都不是。 乌远苍毕竟对?她有恩,她也?看得清他?的心意。 她心里也?清楚,她这些日?子能在洛阳顺风顺水,秦阙在背后肯定是做了推力的,而且她要把生意在洛阳长时间做下去,还?得靠秦阙。 一向在生意场上巧舌如簧,长袖善舞的她,竟然不知道如何破局。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她突然觉得肩头被谁撞了一下,而后便觉得被谁用力一扯。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在乌远苍怀中了。 「刚刚太挤了,我怕皎皎被撞倒。」 没等他?问,乌远苍便解释道。 秦阙没想到乌远苍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人从他?身边拽过去了。 但是碍于面?子,也?只是说了句:「还?真是鲁莽。」 乌远苍没有理会他?,低头问祝蘅枝,「暗说我不给你?写信,你?应该也?会知道我来洛阳了啊,他?没告诉你?吗?」 祝蘅枝知道乌远苍这是有意激怒秦阙,但她不想这么纠扯下去。 因为她在人群中看见了之前的熟人。 「算了算了,先回去吧。」 这件事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太好。 即使是在民风开放的大?燕。 但那人还?是先一步过来和她打招唿了,「诶,祝娘子好雅兴。」 第75章 075 来人于她而言的确算是不速之客。 是袁准,袁预的堂弟。 袁家在洛阳的生意也做得大,也做的杂,大燕的袁氏商行便是他们名下的,最出名的便是绸缎生意和玉石生意。 其中绸缎这块原本是在袁预手中掌管着的,袁准本来只?管玉石那块,但几?个月前,袁预想要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让她签下那纸契约,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秦阙当时就?在鸣玉坊里,还是以一个普通小倌的身份出现的。 虽然最后有锦衣卫出场,但袁预当时也只?能估出来他是朝中身份地位高的官员,甚至还将他错认成了陈听澜。 后来祝蘅枝听人说袁预当即被废去了一只?手?和一条腿,落了一身的内伤。 袁家嫡系和旁系之间矛盾本来就?严重,袁准相较于袁预,手?段更是高明,真正称得上一句「奸商」,不过是因为出身缘故,才一直没能取代袁预罢了。 袁预出事以后,袁准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接过了他手?里的绸缎生意,短短几?个月,就?将之前面临式微的袁氏绸缎庄做得风生水起,袁家上下看?得见他的能力,也就?放任着他去了。 祝蘅枝的雾绡阁在洛阳新起了,与袁氏之间是最大的竞争对手?,若是不能合作,那便是你死我活了。 如今雾绡阁占着品种?上的优势暂时压了袁氏一头,可谁能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故而祝蘅枝一直在暗中试探袁准有没有合作的想法,但袁准一直没有个回音。 没想到,今日在这样的场合下碰见了。 她本来是想躲开的,但现在也是不能了。 偏偏她现在的处境很是尴尬。 灯明人尽处,她的一直手?臂被乌远苍拉过,半边身子都?在他怀中虚靠着,一边的秦阙又有些?不甘心,伸出手?勾着她的手?指。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像极了那日在鸣玉坊她左搂右抱的时候,不过现在可是街头,还被袁准撞了个正面。 袁准若是回头和别人说两句,不过两天,各种?各样的流言便能传遍整个洛阳城,他们或许不认得秦阙和乌远苍,但祝蘅枝却是要长时间和他们打交道的。 她不想让旁人觉得她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攀上了高枝,本来她与袁氏之间的关系就?不容乐观,若是被人这么?一议论,那么?将会尽失上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秦阙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摇着摺扇走来的袁准,以为是她新的桃花债,「想不到你这么?忙啊?」 祝蘅枝能听出来秦阙这句话几?乎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但她现在无暇顾及。 另一边的乌远苍又在她耳畔落下一句:「皎皎,你怎么?在抖?」 祝蘅枝还没来得及将两个人推开,袁准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她只?能先硬着头皮打了招唿,「这么?巧,袁掌柜。」一边强笑着和袁准打招唿,一边试图将自己的左右手?从两个人手?中抽出来。 这两人平时不对付,在这种?时候偏偏又很是默契,就?像是一条心一样,不肯做半分退让。 她只?能听到耳边传来烟花的爆鸣声。 好不容易感受到秦阙勾着她手?指的手?松了,她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便再次感受到了秦阙手?上的动作。 是了,秦阙哪里会这么?好心。 只?不过是松开了她的手?指,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只?左手?都?包在了自己的手?里。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另一边的乌远苍将她往怀中又带了几?分,唿出来的热气?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露在外面的一截修长的脖颈上。 乌远苍从来没对她做过这样出格的举动。 祝蘅枝有点不可置信地侧目看?向她。 另一边的秦阙立刻将手?指探进她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两下她掌心中的软肉,让她嵴背上都?爬上一股酥麻的感觉来。 其实?两个人动作的幅度很小,算不上多大,但在这样的坏境中,触感就?显得更加明显。 祝蘅枝几?乎是出自于本能的脖子一缩。 袁准看?着她目前的「窘境」,只?是挑了挑眉,笑着揶揄了句:「祝娘子这如今生意做得大,旁人都?是红袖添香,您也学了这般的风雅事情。」 祝蘅枝不知道该如何和袁准说,只?能干笑了两声,扯出一句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荒唐的拙劣藉口?来,「之前认识的朋友,今天洛阳城中热闹嘛,这不是碰着了,寒暄了两句,与您是一样的。」 袁准也没有像袁预那般急性?子,只?是露出一个瞭然的表情来,挑了挑眉,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我懂,做这行?的,朋友多了,毕竟好说话,是不是?」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祝蘅枝又怎能不应下来,只?能点头应了。 袁准也算识趣,没有在此地多留,和祝蘅枝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唿了,「那我就?不叨扰祝娘子的风月雅兴了,告辞。」 祝蘅枝被两人拉着,腾不出手?来,只?能笑着点头应了。 等到袁准走了,祝蘅枝才看?向两人,面色愠怒:「你们今天怎么?回事,就?非要在这种?时候添乱是吗?」 秦阙本来应当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事的,但听到祝蘅枝没有单独和他说话,而是统一用「你们」二字,来称唿他和乌远苍,就?一时有了些?意气?,「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我在这样的灯市里,拉着你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是问句,但他尾音并没有多少上扬,反而有意往下压了压,多出了些?「楚楚可怜」的意思,哪怕祝蘅枝知道,这个形容的确不对。 她还没回答,乌远苍却先抢了她的话,「哪里来的明媒正娶的娘子,皎皎用这个身份的时候,说的可是自己是居孀,夫婿早已死了,你这是在对号入座吗?」 秦阙看?向乌远苍,发现了他并不友善的目光。 另一握着的拳慢慢收紧,但没有多理会乌远苍,只?是看?向祝蘅枝,道:「你刚才说只?是普通朋友,是什么?意思?」 「你倒是挑上了,肯承认你就?不错了。」乌远苍白了秦阙一眼。 第76章 076 乌远苍说完这句又故作亲昵地将祝蘅枝往自己地怀中带了带。 但?他没想到秦阙不怒反笑,道:「是不是恐怕还轮不到你说了算,毕竟蘅枝从前是我的圣旨赐婚、明媒正娶回东宫的太子妃,即使?三年过去,朕也?给了她盛大的封后?大典,与朕一起,受过大燕百官朝拜。」 乌远苍反唇相讥,「你?用了什么样的卑劣手段,让皎皎不得不留在你?身边,你?心里清楚,又何?必装出这副深情模样?」 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硝烟味,一时竟让人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远处燃烧焰火发出的味道,还是此处更近、更剧烈的摩擦发出的。 秦阙避开了他这句,接着自己方才的话问?乌远苍,「那你?呢?只要蘅枝愿意,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让全?洛阳城地人都知道雾绡阁的祝娘子便是当朝皇后?,公主的生母,你?能吗?乌远苍,你?能又或者说你?敢打破你?们南越苗疆千百年来的规矩,将他们口中的外族女子立做南越的王后?吗?恐怕不能吧。」 祝蘅枝能感受到乌远苍揽着她的手瞬间就僵住了,似乎被?谁敲了下,原地定住了。 她怎么?会看不出清楚乌远苍的心意?无论是在澧州的三年,还是如今乌远苍因为国事来到洛阳,秦阙用来打击乌远苍的,也?正?是她所担心的。 南越苗疆,绝不会允许他们的王上、他们的大祭司娶一个外族女子,她不想答应了乌远苍,但?到最后?一步,让他为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更何?况,南越刚刚闹出了乌曾的内乱,其中不乏自己的「母国」楚国在背后?搞小动作,南越正?是处于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若非如此,乌远苍也?不会放下个人恩怨,千里迢迢跑到洛阳来和?秦阙商量联手的事情。 倘若此时,乌远苍再提出要娶她的事情,那他拿什么?安定南越内部?,即使?是採用强制手段,也?只会让南越内部?更加人心惶惶。 祝蘅枝深谙其中的道理?,但?这本来就不是乌远苍凭藉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事情。 于是她抿了抿唇,给了乌远苍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对秦阙道:「秦阙,我想我不用再和?你?说一遍,我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什么?玩意,我先?是我自己,而且这《大燕律》中似乎也?没有规定女子就一定要嫁人,不是嫁给这个就要嫁给那个,如果不这样,她就不算完整的生命,对否?」 秦阙看到祝蘅枝给乌远苍的那个眼神,几乎要嫉妒的发疯,祝蘅枝对着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从前是畏惧,如今,他想到这里愣了下,他一时竟也?分不清祝蘅枝如今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但?刚刚那句话,很明显地就是在护着乌远苍。 他只觉得心中一阵钝痛,喉头?哽咽,但?也?只能顺着祝蘅枝的话,应了句:「是这样。」 祝蘅枝不动声色将自己从两人手中挣脱出来,又轻嘆了声,只是向着秦阙的方向,说了句:「但?我现?在的处境,的确离不开你?。」 筠儿在宫中,她一时带不走,陈听澜是新?任内阁首辅,宅邸旁边一天十二个时辰锦衣卫不会离开半步,众所周知,锦衣卫只听命于天子,秦阙表面上说是要保护陈听澜的安全?,但?实际上不过是换个手段监视他。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秦阙的眼睛下。 从秦阙之前因为祝蘅枝的缘故将陈听澜外放,又让他冒生命危险去晋中赈灾的事情,她就可以看出,秦阙是在告诉她,陈听澜对自己而言,的确是一路和?他走过来的,有从龙之功在身上的,但?并不是说秦阙离了他就不行。 反倒可以作为他困住祝蘅枝的一根绳索。 让她不能离开洛阳半步。 她也?曾后?悔过,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接受齐连城的让利,不来洛阳,会不会她现?在还能带着筠儿平平安娜的在澧州? 但?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秦阙设好的局,如果当时在澧州,秦阙对她打感情牌打赢了,那么?齐连城就不会在秦阙离开的那天还来找她,即使?是她既没有答应秦阙,也?没有答应齐连城,秦阙一样有别?的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燕国。 比如通过陈听澜。 现?在的境况,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了。 秦阙不限制她在大燕内的自由,对她的雾绡阁明里暗里都会有所关照,大燕从前是大力打击经商的,秦阙登基后?为了对内休息,採取了农商并重的政策,但?诚然如此,在大燕行商一样要承担高压的赋税,只不过由原来的八税一改成了现?在的十五税一,而她的雾绡阁可以不税。 她从前不知,直到前几天整理?帐本,算要缴纳多少赋税的时候,帐本却被?秦阙轻轻地推了回去,「我还没穷到跟自己娘子伸手要钱的地步。」 祝蘅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淡声解释:「怎么?会是给你?的,这是我按照《大燕律》里的规矩,要缴纳给户部?的赋税。」 秦阙笑了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燕的银钱不都是我的?我刚才的话是说,雾绡阁是你?名下的产业,故而不用缴纳赋税,我已经同户部?打好招唿了,即使?是你?去缴了,户部?也?不会收,你?放心就是。」 「不缴就不缴,我钱烧的慌啊。」祝蘅枝将帐本合住放在手边,小声道。 除了这些,秦阙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强迫她做这个做那个的,一切都遵照她的意愿。 其实细细想下来,除了换了个地方,她如今的日子比在澧州的时候不遑多让,相见陈听澜天天都可以见到,也?不必像从前那样一等书信就是一个多月。 她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但?现?在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从前苦心孤诣那么?多,不就是想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地活下去吗? 秦阙听了她前面地话,嘟囔了句:「可是我想……」 这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突然出现?的谈辛打断了。 谈辛一直近身保护秦阙的安全?,这样的时候,如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他不会贸然来打搅。 谈辛对着祝蘅枝轻轻颔首一下,才附耳对秦阙说了些什么?。 祝蘅枝只看见秦阙的眉心越来越紧,情况应当并不简单。 秦阙听完果然一脸歉意地看着祝蘅枝,道:「蘅枝,宫中生了变故,我得立刻回去处理?一番。」 他话是这么?说,但?眼底隐隐生出一丝期待,仿佛只要祝蘅枝出言留他,他就会「勉为其难」地留下来。 祝蘅枝没看懂他的暗示,但?是现?在她恨不得乌远苍和?秦阙两个人谁走,要不然再这样明枪暗箭下去,她怕自己真得端不平这两碗水。 于是只是轻轻点头?,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道:「无妨,宫中大事要紧,你?先?回去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秦阙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暗了下去,不情不愿地说出一句:「行,天色不早了,今日热闹,难免有歹人,早些回去,我忙完再来陪你?。」 他说「歹人」的时候,目光挪到了乌远苍身上,但?乌远苍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祝蘅枝身上。 这让秦阙心中更加气闷。 等秦阙和?谈辛走后?,乌远苍才带着试探的语气问?祝蘅枝,「皎皎,你?方才说离不开他,是不愿离开,还是不能离开?他是不是逼你?了?」 祝蘅枝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略略思索了一下。 秦阙逼她了么??好像逼了,又好像没有。 但?她却不能让乌远苍再生出误会来,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相对未委婉的说法,「远苍,趋利避害是人之天性,更何?况,我还是个商人,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是比自己这条命和?利益更要要的了。」 不给乌远苍许诺,是因为她想乌远苍趁早对自己放手,这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她相信乌远苍是个明白人,她都这样说了,应该能听懂她的意思。 她的确对乌远苍动过心,在澧州的那三年,在无数次只有他们的时候。 初见时的君子风度,后?来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总能出现?在她身边,那次月夜屋顶谈心,其实也?是她很贪恋的时光。 乌远苍自小父母恩爱,兄友弟恭,像小太阳一样明媚热烈,对她的心思从来坦坦荡荡,从不藏着掖着,这是祝蘅枝从小就很羡慕的。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像让他在自己和?南越之间为难。 相比之下,从小生活在阴暗环境下的秦阙,和?她才是一类人。 两个人沿着长长的街道走着,往祝宅的方向去。 天上时不时地还炸出一朵烟花来。 但?乌远苍今日却一反往常,似乎一定要追问?出一个答案来,他没有多余的越界的动作,没有握住祝蘅枝的手或者将她揽在怀中,只是摇头?轻声道:「皎皎,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哪里是听不懂,只是不甘心。 祝蘅枝轻轻匀出一息来,「远苍,我们之间,不可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仿佛连唿吸都是痛的。 但?理?智告诉她,她只能这么?做。 「有何?不可?」乌远苍的眸中泛出水光来,在月色的映照下,格外的清楚。 「若是可以,早在澧州的时候,我便已经答应你?了,而不是拖到现?在。」 乌远苍瞬间像是被?抽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肩也?塌了下来。 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和?祝蘅枝说:「皎皎,其实我知道,你?拒绝了我很多次,就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可只有这一次,让我感觉,和?以往都不一样。」 一向巧舌如簧地祝蘅枝,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又细细想了想,她好像,一直没有安慰过谁,手握成拳,又松开,復握住,復松开,往復许多次,许是周遭的空气太过于安静了些,她终于吐出一句:「对不起,远苍,我……」 乌远苍很快将自己的情绪都收敛完,又恢復了往常的神色,「皎皎,你?不用和?我说对不住,你?从来都没有对不住我,不喜欢一个人,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而选择自己认为重要的,本来就不是一件需要自责的事情。」 祝蘅枝心底一颤。 此时她真得觉得一向如朗朗之日的乌远苍,此刻就像一只弯着茎的花,下一秒便会被?折落在池中。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乌远苍说。 但?她真得怕自己一心软,就做出了让她追悔莫及的事情。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乌远苍。 而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发顶被?人轻轻揉了两下,一如在澧州的那三年,一旦她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乌远苍变着法子哄着她开心后?,都会这样做。 她抬头?去看乌远苍。 乌远苍强笑着说:「好了,到家了,回去吧。」 她心头?一堵,眼前顿时一阵模煳。 乌远苍的语气明显地慌乱起来,「别?哭啊,你?要哭了,我怕我真得忍不住就地带你?回南越,让你?永远回不来。」 祝蘅枝只以为他这是在开玩笑,所以没怎么?在意,努力地将还没有流出来的泪水收了回去,点了点头?,道:「好。」 等到看了祝蘅枝进了门,乌远苍才收起了自己强行挤出来的笑意,闷哼了一声,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他渡江的那几天,正?是楚国最冷的时候,过江的时候,正?是阴冷的晚上,自那以后?,伤后?便偶尔微微泛疼,本来就没有完全?痊癒,又是长途奔波,又是受了风寒的,到了洛阳,藏彦给他请了郎中换了药后?,郎中嘱咐他要好好休息,别?再操劳。 他口上应下,但?还是因为太想见到祝蘅枝了,还是没有听郎中的话。 如今这样下来,本来上好药的伤口,此时也?崩裂了开来。 还好藏彦及时出现?,将他送回了官驿,又请了郎中来好好看过。 匆匆一别?后?,祝蘅枝再次见到秦阙,是在五日后?的黄昏。 谈辛的使?命虽然是保护秦阙的安全?,但?基本不怎么?出现?在明面上,祝蘅枝在看到谈辛以及他手中那个匣子的时候,总感觉秦阙今日来找她,绝不是像三日前那样只是为了和?她在街头?漫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她没有先?出声,只是将目光从谈辛手中的那个匣子上挪到了秦阙身上,想听他说明来意。 秦阙给谈辛使?了个眼色,让他将匣子打开,放在祝蘅枝面前。 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冠服,她没有认错,这是她当时封后?大典时穿过的皇后?冕服。 「你?不是说不逼我的吗?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我私下去见了远苍吗?」祝蘅枝没有碰冕服,这般问?秦阙。 她知道自己的行踪从来瞒不住秦阙,只以为秦阙是在怪她昨日去官驿见了乌远苍。 那天晚上,乌远苍把她送回祝宅后?,便再也?没有来找过她,这并不是他的作风。 但?秦阙此时要和?他联手,应该不会对他下手,她又想起谈辛那天晚上突然来找秦阙,说是有急事,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是不是朝中有人不想打仗,毕竟南越王来大燕的消息并不是秘密,有人对乌远苍动手了? 她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先?让时春找人盯着官驿周围。 而后?得到的消息,是看到过藏彦送郎中出来。 她顿时就慌了神,立刻去了官驿。 官驿不必寻常的客栈,并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因为乌远苍这段时间在里面的缘故,里面把守得又很严。 若要见谁,官差必然要进去通报的,但?那天她对乌远苍把话又说到了那个地步,她担心乌远苍不想见她,于是只好找了陈听澜,希望能借他的手,让自己进去官驿一趟。 陈听澜对这个妹妹自然是有求必应。 守门的官差见了当朝内阁首辅,知道自己得罪不起,于是便让祝蘅枝进去了。 可等她到了乌远苍门前,想抬手敲门时,又犹豫了。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她才推开了门。 但?她没想到眼前会是这般景象。 乌远苍赤裸着上身,头?发扎成马尾垂在一侧,口中还咬着药瓶的瓶塞。 祝蘅枝脸上一阵烧红,匆匆背过身去,想要推门离开。 她实在不知道乌远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死心吗? 但?当她听到乌远苍那句短促的:「别?走,皎皎。」 她想要推开门的手还是顿住了。 「那个,你?、你?先?把衣服穿好。」祝蘅枝语气有些仓促和?慌乱。 其实不应该,她并非初经人事的小姑娘,但?她和?乌远苍之间一直都未曾越界,面对这样的乌远苍,她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抱歉,吓到你?了,我以为,是藏彦,才直接让你?进来的。」 祝蘅枝稳了稳心神,但?的确也?有自己的不是。 因为未曾通报过乌远苍,他大抵也?没有想过她会来。 等祝蘅枝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乌远苍已经草草将亵衣穿上了,手指还停留在系带上。 她眸光一偏,便看到了乌远苍手边的那个白色的药瓶,又想起自己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个被?他咬在口中的瓶塞。 所以,他刚刚是在上药吗? 祝蘅枝心中涌上浓烈的不安来,难道,他真得是受人所害,才一直没有消息吗?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别?的,直直地朝他走过去,几乎是颤抖着手拿起那个药瓶,轻声问?:「疼吗?」 乌远苍轻轻弯了弯唇,安慰着她:「没事,不用担心。」 哪里会没事,祝蘅枝进来的时候,他正?给自己上药,慌忙之间,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包扎。 祝蘅枝看着被?他没有完全?藏起来的纱布,轻轻掖了出来,「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这次换到乌远苍失语了。 祝蘅枝伸手碰上他腰间的系带。 乌远苍的唿吸一下子就乱了起来,他按住祝蘅枝的手,问?道:「你?做什么??」 「给你?上药。」 乌远苍固执地摇了摇头?,「没事,真得只是小伤口。」 祝蘅枝佯怒,假装起身离开,「那看来没有我的事,我走了。」 乌远苍立刻扯住她的袖子,「皎皎。」 她这才转过身来。 乌远苍抿了抿唇,才和?她说:「很丑。」 是说伤口。 祝蘅枝打开了瓶塞,柔声道:「没事。」 乌远苍这才换了个方向,将受伤的一边袒露在她面前,又别?开眼去不敢看她,耳根处已经烧起了一片薄红。 祝蘅枝从没想到这个伤口这么?严重。 比起当时秦阙展露在她面前的那个伤口也?不会显得很轻,她手中的药瓶一时差点没有拿稳。 乌远苍刚刚应该是还没来得及给自己上药,上面看不见白色的药粉。 祝蘅枝尽可能地放轻了动作将药粉轻轻洒在他的伤口上,又替他吹了吹伤口,才为他换上新?的纱布。 在此过程中,乌远苍倒吸了口冷气。 祝蘅枝手中的动作立刻听了下来,问?:「弄疼你?了吗?」 乌远苍立刻摇头?,「没有。」声音有些低哑。 实则是祝蘅枝给他缠绕纱布时,头?发蹭过了他的喉结,让他心中生出一丝痒意。 但?他立刻驱散了这个想法,太龌龊了。 偏生祝蘅枝没有半点察觉,这样真得会让他忍不住。 可他不能。 他之所以一直叫她「皎皎」,而不是像秦阙一样叫她现?在的名字「蘅枝」,不单单是因为这是她的小字,更是因为,在他看来,祝蘅枝就是他心中的皎皎白月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再未经她同意的时候,他不敢有这样的妄念。 祝蘅枝为他包扎好,想要替他穿上亵衣,却被?他拦住了,声音比起刚才更加低沉,「可以了,皎皎,对我而言,这样就够了。」 祝蘅枝由着他穿好了亵衣。 「你?怎么?来了?」乌远苍穿好衣服后?,才问?她。 祝蘅枝垂下眼:「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事了。」 她还是将到嘴边的那个「担心」吞了回去。 祝蘅枝想起那日和?乌远苍在一起的事情,心中泛上一丝酸涩。 秦阙看着她,说:「是有点不高兴,但?今天来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说好放你?自由,我一向说到做到。」 「那是因为什么??」 「大燕和?南越结盟,歃血为盟,帝后?要同时出现?,蘅枝,你?是皇后?。」 这意味着她和?秦阙在乌远苍面前举案齐眉。 第77章 077 祝蘅枝面上的神色滞了下,微蹙眉心,犹豫了很久,才问秦阙:「我可以不去吗?」 秦阙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看着匣子里的冠服,轻声道:「蘅枝。」 祝蘅枝抿了抿了唇,却找不到措辞来。 确实?如?此?,她是秦阙的皇后,按照道理这是她不能拒绝的。 可是她又想起了自己去找乌远苍的时候,他动作笨拙着给自己上药,看见她来,也顾不上上药的动作,匆匆忙忙地收起药瓶的动作,红透的耳垂,两人交织在一起紊乱的唿吸,以及他微哑着声音,气息颤抖着说出的那句:「皎皎,对我而言,这?样就足够了。」 她不想让乌远苍看见她和秦阙携手?而立的场景。 秦阙挥了挥手?,示意谈辛退下。 谈辛会意,走的时候还顺手?将门带上了。 偌大?的房中又只剩下了祝蘅枝和秦阙两人。 秦阙一步步地靠近她,她却没有如?往日一样后退,只是在原地站定,看着秦阙步步靠近。 「你?是顾虑到了乌远苍,对不对?」 被戳漏了心事?,祝蘅枝眸中闪过一瞬的慌乱,但她知道秦阙能猜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认了他这?句:「是,他伤得很重,我不想让他带着一身伤离开大?燕,更何况,这?件事?是你?们两国君主之间?早就商量好的,应该在什么时候出兵,派多少人,辎重该如?何准备,这?些都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事?情,又何必带上我呢?」 祝蘅枝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竟然显得异常的冷静。 她觉得,只是秦阙想要带着她去攻破乌远苍的心理防线。 即使两人即将成为?盟友,但也涉及战后的利益分配问题,谁又该妥协,这?些都是要仔细商榷斟酌的事?情,秦阙知道她是乌远苍的软肋,无非是想到时候据此?来「要挟」乌远苍罢了。 但她岂能让秦阙如?愿? 秦阙听懂了她的话外之意,轻笑了声,伸手?执起祝蘅枝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骨节,问:「蘅枝,你?是不是忘了,封后大?典那天我说过什么吗?」 当然不会不记得。 祝蘅枝的思绪顺着他的话渐渐跑远。 那天她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红色的、极尽华贵的袍衫,「心甘情愿」地与秦阙携手?拜过太?庙,接受过百官朝拜,站在太?极殿前高高的台阶上。 那时秦阙扬声说:「自此?,朕与皇后,帝后一体,这?大?燕江山,是朕与皇后共有。」 而后群臣山唿「万岁」与「千岁」。 耳畔再次响起秦阙略微低沉的声音:「朕说过,这?江山,是你?我共有,所以,大?燕与南越结盟一事?,歃血为?盟,你?必须去。」 「如?果我不愿意呢?你?不是在半个月前下旨说作为?皇后的我去城外寺庙中养病了吗?」 其实?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秦阙只是微微垂首,攫取着她的目光,语气轻柔:「皇后为?国之大?计,拖着病体与天子同?南越王歃血会盟,可见大?燕联兵心意之切切,这?还不够吗?」 祝蘅枝又想起来当时在官驿中,她给乌远苍上完药的时候。 她带着略微有些嗔怪的语气问乌远苍,「既然郎中都说了不让你?长途奔波,你?便等等伤口好些了,再北上洛阳也不迟,即使现在订立了盟约,出战也不是在于这?一两个月的,怎么也得能双方粮草辎重都准备充足了,又何必急于这?十天半个月的?」 乌远苍立即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来,没有去看祝蘅枝,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可是我只是想快点见到皎皎你?。」 祝蘅枝愣了下,忽而觉得是不是自己话说重了,只好放软了语气,道:「即使是这?样,你?也应该先顾及着南越的局势啊,你?迟早来洛阳都可以见到我的,你?这?样,我真得……」 她尾音落得很轻,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乌远苍忽略了她的后半句,只是回答了前半句:「在我心里,你?与南越是一样的地位。」 祝蘅枝一时哽咽,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秦阙看见她微微失神,轻咳了声,又道:「陈听澜作为?内阁首辅,也是要去的。」 祝蘅枝一下子如?梦惊醒,的确,她不能放任哥哥不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她想要从秦阙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这?次秦阙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紧紧握着不让她挣开,很自然地任由着她去了。 祝蘅枝始终没有去看秦阙,只是将视线再次移到那个匣子中的冠服中,说:「好。」 秦阙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语气轻柔:「蘅枝,我真得只是不想看见你?和乌远苍太?亲近了,你?和他在澧州有三年,和我却只有短短的一年半,而且我后面去查过,你?与他,相识在与我之前,对吗?」 祝蘅枝瞳孔一震,不可控地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秦阙。 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和乌远苍小时候见过的事?情,若不是乌远苍当时提醒,她甚至都没有认出来。 秦阙早料到了祝蘅枝的反应,只是带着些许灰败意味的语气说:「我知道,人生的出场顺序实?在太?重要了,我从前也做过许许多多的混帐事?,才让你?与他有了重逢的机会,有了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三年的机会,我能不能,恳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在竭力?地去寻找祝蘅枝的目光,希望对方能看他一眼。 祝蘅枝轻轻摇了摇头,说:「秦阙,你?与他,註定是不一样的,远苍对我而言,就像是春风过境,重新点燃了我生命的一把火,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在我心中,是可以和我哥哥相提并论?的人,我和你?说这?些,也没有担心你?会为?难他。」 因?为?她知道,秦阙若是真得有意为?难乌远苍,早该在官驿的时候就让他出意外了,而不是派锦衣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 陈听澜那天和她说,洛阳官驿的防卫平日里没有那么严格,是因?为?乌远苍地突然到来,秦阙嘱咐过,不能让他有半点意外。 祝蘅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既然今天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索性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如?若你?能接受我心里有他,或者说在他遇到意外的时候,不逾越规矩地担心他,那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秦阙面上明?显为?难了起来。 祝蘅枝看着他的神色,突然笑了:「其实?做不到也不必勉强。」 「不,不是,蘅枝,我说了要补偿你?,说了要做照顾你?,那我希望我才是那个你?遇到危险和麻烦第一时间?想到的人,而不是,别人。」秦阙这?话中带了几分试探。 祝蘅枝似乎是没有想到一向独断专行的秦阙,会做出这?样的妥协和让步,难免反问了句:「你?认真的?你?这?算是答应了?」 秦阙神色凝重,还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挑战秦阙的底线,但她没想到秦阙会为?了她,将自己的底线一降再降。 虽然她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此?次歃血为?盟后,乌远苍作为?南越王自然不能在洛阳久留,必然是要离开的,下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 或许,只能在夜来幽梦中吧。 她还是答应了秦阙,与他同?去。 但她祝娘子背后的身份却不能暴露,故而当夜还是和秦阙回了宫中。 次日,以大?燕皇后的身份与秦阙同?车而行,前往郊外的祭坛行过祭礼,南越与燕国之间?签订了盟约,立过誓后,到了中心祭坛处。 祝蘅枝看着三人的血在酒水中融成一团。 抬头看到乌远苍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隐隐从中看到了几点泪光。 她心下一横,算了,她本来也不能答应乌远苍,也是时候做个决断了,长痛不如?短痛,早早断了他的念想才好。 歃血过后,三人举杯饮酒。 乌远苍身上的伤其实?还没有完全好,但他和秦阙说自己不想在洛阳久留,秦阙乐见其成,嘴上客气地挽留了两句,但最终还是由着他去了。 其实?乌远苍早有打算。 他来的时候,没有带多余的东西?,就是和藏彦一人一骑。 他示意藏彦拿过盟书后,往拴着马匹的那颗枯掉的柳树而去。 祝蘅枝看着他的背影,转头看向秦阙。 秦阙恰好也在这?个时候看着她,温声问:「怎能了?捨不得他?」 祝蘅枝羽睫垂落,遮住了眼睛,手?微微攥紧。 她没有想到,秦阙抚了抚她的背,道:「那去送送他吧。」 祝蘅枝惊讶地抬眼看着他:「你??不介意?」 「介意,但相比于这?件事?而言,实?现你?的心愿更为?重要。」秦阙眸光凝重,但语气无比肯定。 他只是不想这?件事?成为?他和祝蘅枝以后解不开的心结。 由着她去吧。 祝蘅枝没有多做犹豫,提起裙角,便朝乌远苍的方向去了。 乌远苍没有想到她会来。 攥紧了缰绳,看着她,唤出一句:「皎皎。」 声音喑哑。 祝蘅枝调整好自己的唿吸和表情:「我来送送你?。」 折柳长亭。 第78章 078 乌远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你……」说着低头?笑了下,掩去眸中的泪光,低声说:「你这又是何必?回南越的路我又不是不熟,这里风大,还是快些回?去吧。」 祝蘅枝走到一旁垂下来的枯瘦柳枝边,探出冻得微红的手,用力折下来一截柳枝,递给乌远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乌远苍不知她这是何意,「皎皎,这是?」 祝蘅枝勉强弯了弯唇,说:「在中原,送别?很重要的人的时候,往往会折一截柳枝,折柳,者留,只可惜现在是冬天,没有苍绿的柳枝给你。」 乌远苍从她手中接过柳枝,温言道:「没关系,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祝蘅枝看着那截柳枝被别?在腰间?,突然有?些失神。 是不是连折柳送别?,也是上?苍授意? 枯萎的柳枝等不到明年的春天,她和乌远苍,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一阵风突然吹过来,可她并不觉得冷,忽而抬头?,才发现是乌远苍站在了迎风口,替她挡住了凛凛寒风。 耳畔再次响起他的声音:「皎皎,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能不能,让我抱一下你?」 乌远苍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又带着几分恳切的试探。 祝蘅枝轻轻点头?。 下一刻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乌远苍穿着的裘衣上?缝着的绒毛压在她的脸上?,也似乎在不停地挠着她的心。 她没有?顾及远处站着的秦阙,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乌远苍。 她也知?道,秦阙早在答应她可以去送乌远苍的时候,就已经将在场的无关人员都清走了,自然不会有?别?人看到。 他那么在意帝王尊严的人,又岂会容忍旁人看到这一幕? 祝蘅枝的声音也闷在了乌远苍的怀中,她问?:「远苍,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乌远苍猜出来了。 她想问?的是,是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若说是小时候的萍水相逢多年后有?幸重逢,还是在那样的境地下,依照祝蘅枝的性子,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乌远苍的思?绪不觉飘远。 其实不是小时候,她被自己的手下掳来送给自己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祝蘅枝长得好看。 而且,与他在南越见过的其他女子不太相同,才让他生出了兴趣来。 更重要的是,如他当时说的那句——我向来不喜欢勉强。 其实在祝蘅枝不知?道的时候,他悄悄来澧州雾绡阁外看过很多次她,只是没有?惊动她而已。 他见过祝蘅枝熬夜灯下刺绣的样子,也见过后来雾绡阁刚刚起步,她游走于澧州当地的富商之间?游刃有?余、长袖善舞的样子。 见过她在别?人上?门找她麻烦的时候,对?那些人毫不客气,不曾退让半分的时候,足够坚决,也足够果?断。 他承认,最开始的确是带着些微探究的目光去看这位自称居孀的祝娘子的,却没有?想到在一次次地暗中观察中,早已被她窃走心神。 容貌出挑,实在只是她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罢了。 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祝蘅枝说,只好装作没听到,问?了句:「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祝蘅枝松开了他,摇了摇头?,「没有?,没说什么。」 乌远苍犹豫了下,想问?一句:「如果?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可他这句才从喉间?涌上?来,却被祝蘅枝一句:「风大,路上?小心,后会,有?期。」给沖了回?去。 他弯了弯眼,点了点头?,又迅速转身翻身上?马,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回?头?道:「后会有?期。」 但其实他们?都知?道,此后一个?在长江以南的澧州,一个?在黄河之畔的洛阳,大抵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祝蘅枝目送了乌远苍很久,直到肩头?一暖,才让她回?过神来。 是秦阙将带着自己体温的大氅解了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而后转到她面?前来,握住她的手,往掌心里哈了一口热气,温声问?:「冷不冷?」 面?对?秦阙的动作,祝蘅枝一时有?些有?些没反应过来,今天的秦阙怎么这么反常? 但是转念一想,这应当是在顾及乌远苍南越王的面?子,毕竟两国才定了盟约,商量好开春后的联兵事宜,若是贸然翻脸,反倒不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她定了定神,试图从秦阙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无果?,索性放弃了,任凭他这么握着,回?了句:「走吧,回?去。」 回?去的一路,祝蘅枝兴致都不怎么高,一言未发,只是支着头?靠在一边的小案上?。 太医之前来替她诊脉的时候,说她身子本就差,有?体寒之症,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刚到金陵的那时候,被与娘亲扔到偏远潮湿且阴冷的栖芜殿居住的缘故,也有?那年被华阳推下水的缘故。 许多年的病根子了,后来到了澧州,乌远苍也曾经找了苗疆的巫医来替她诊断过,但都说只能先慢慢养着,只是,再有?身子,是很难的事情了。 当时乌远苍笑着安慰她说:「没关系,筠儿也很可爱。」 燕国的太医也只是嘱咐不能让祝蘅枝受凉,她不喜欢苦得令人发呕的药,秦阙便?让太医另想办法,不要开口服的药。 她在宫中的那两个?多月,秦阙给她的撷月殿里通了小温泉,帮她暖着身子,同衾和衣而眠的时候,秦阙也总是用温热的大手替她暖着渗着寒意的脚心,宫中明明通了地龙,秦阙还是在撷月殿和自己的勤政殿里又添了许多炭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此次出来,也特意早早地嘱咐人将马车改装了下,让里面?足够宽敞,可以放得下炭盆来。 两边的窗户被遮挡的密不透风,马车里缭绕着热意,倒是让祝蘅枝觉得有?些憋闷,于是她探出手挑开自己那侧的帘子。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段路,但映入眼帘的是一段高耸的塔,看着有?点像佛寺的佛塔。 秦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留意到了那座塔尖。 是慈恩寺,他认得的。 他没有?去拦祝蘅枝的动作,只是道:「蘅枝,你上?次答应了我要和我一起去慈恩寺的,正好今日路过,要不要去?」 祝蘅枝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她当时是被秦阙关在宫中,想着借着陪他去去慈恩寺的机会,看一看自己在洛阳的祝宅的,但如今时过境迁,她又想起了秦阙的目的无非是去求姻缘。 她今日才送别?了乌远苍,自然没有?这个?心情,只是摇了摇头?,说:「回?去吧,我不太想去。」 秦阙近些日子已经很尊重她的想法了,很少?有?勉强她的时候,但今天却一反往常,似乎一定要去一趟慈恩寺一样。 于是他微微收紧了握着祝蘅枝另一只手的手,以这个?动作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祝蘅枝放下了帘子,转过头?来看着他,问?了句:「就一定要去吗?」 「你若是不愿祈愿也无妨,就当是陪我还愿了。」秦阙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徵求意见的意思?。 祝蘅枝看着这个?眼神,一时有?些木讷。 曾几何时,她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秦阙,但秦阙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她好像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自己从嫁到燕国以来,准确来讲,是遇见秦阙开始,就发生了许许多多复杂的事情。 从前在楚国的时候,虽然也难免被华阳为难,却也没有?发生太多重要的事情,无非是她退一步,华阳进两步,最后将她逼到了悬崖边,让她不得不借着和亲的由头?,逃离楚国罢了。 秦阙看她没有?回?答,又道:「慈恩寺不单单求姻缘灵验,求平安也好,我也想为筠儿去求一支签。」 祝蘅枝反问?:「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些吗?」 她记得当时她给秦阙绣护膝的时候,上?面?就绣了佛家崇信的可以保佑平安的字纹样,但秦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说:「孤从来就不信这些,孤只信自己,有?时间?琢磨这些,不如想想别?的。」 不知?道为何,她最近总是喜欢想起过去的事情。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秦阙的眼神很是坚定,连语气中也有?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态度。 当祝蘅枝问?起这句的时候,秦阙便?知?道她是想起了当日护膝的事情了,他那时的确不信,因为先帝信奉这些。 他记得自己的母亲前陈皇后当时就劝谏过先帝要将心力多多放在朝事社稷上?,莫要太信这些虚无的事情了,却被先帝厉声责骂,还指责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 但后来,在祝蘅枝「消失」后,他求了长阶三千,竟然真得将祝蘅枝等回?来了,便?开始信奉这些了。 祝蘅枝听到可以保平安后,想着也好,顺带着可以为乌远苍也求一支。 于是点头?答应了秦阙。 秦阙立刻吩咐人调转车头?,前往慈恩寺。 她看着秦阙去还愿,自己则漫无目的地在院中走动,看到一树飘动的红绸,于是走了过去。 随手捏起一张,上?面?竟然写着秦阙和她的生辰八字。 第79章 079 祝蘅枝看着上面的字迹,有些出神。 那是她的字迹,她怎么会不熟悉? 她久久没有松开那纸红签,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是四年前,她还在上京的时候,彼时她尚且是秦阙的太子妃。 那段时间,秦阙为?了和高阳王争权,故意装作与?她十分恩爱的样子,用大燕坊间的那句话来说就是满心满眼都是「娘子孩子热炕头」。 既是为?了做出一副和高阳王荒诞不经行径的截然不同,在朝臣中争取名望与?支持,也?是为?了让先?帝放心,暂避锋芒,隐下他的野心,让先?帝对他放心,好?谋取后面的事情。 只?是她当时尚且不知道这些事。 恰逢她因为?感?染瘟疫用药过勐的缘故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秦阙却在外没?有及时回?东宫安抚她,在这样的时候,秦阙好?似像是在弥补之前的「过错」一般,对她无微不至。 将札子都挪到了她的寝殿,除了上朝寸步不离地陪着她,陪着她踱过上京的每一处长街,也?陪着她去郊外踏青游春,陪着她专门去酒楼中听以他们?为?原型创作的话本子,甚至在她还没?有被诊出身孕的时候,就准备了许多小孩子的木床、小玩意、小铃铛,所有人都说太子与?太子妃实在是般配,举案齐眉,神仙眷侣。 那个时候的秦阙会在她下马车的时候亲自搀扶着她,怕她伤到一点,甚至在风月云雨之事上,也?格外温存,时时照顾着她的感?受,只?要她说一句不舒服,就会停下来,让她缓缓。 她当时真得以为?秦阙是真心悔过,是真心想和她好?好?过日子。 毕竟她年少丧母,被楚帝接到金陵宫中后,不曾过过一日开心的日子,日日都要忍受别人的白眼,甚至宫中稍微资歷老一点的宫女内监,也?能对她轻视至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楚帝自然是不会理会她半分的。 她那时不懂,她和阿娘,明明没?有半分对不住他的地方,为?何要这样对她和阿娘,纵使是阿娘死的时候,也?不肯遣个太医过来,好?好?瞧一瞧,可?怜她的阿娘,临死前还在念着自己?的夫婿,但她一直都没?有等到。 或者说,那个夫婿,早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夫婿,大楚的天子。 小小的祝蘅枝跌跌撞撞地跑了好?久好?久,才跑到楚帝的寝殿门口,那个时候正好?是冬天,她没?有棉衣裳,穿得还是层层叠叠的春秋季不合身的衣服。 却被楚帝身边伺候的内侍告知华阳公主在里面,让她等一等。 祝蘅枝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她在外面等了好?久好?久,最后还是那个老内侍看不下去了,嘱咐手下的其他的内侍给她端了碗姜汤,让她暖暖身子,她看着上面浮着姜末的汤,却捨不得一饮而尽。 终于那扇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华阳趾高气扬地从里面走出来。 华阳虽然比她还要小上两三岁,但这个时候,却与?她的身量是差不多的。 华阳甫一出门,就是身边侍奉的宫女讨好?地笑着搭上她的手腕,给她披上厚厚的带着风毛领的大氅。 华阳在一堆宫人的拥簇下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嘲笑了声?:「这副样子也?敢来见父皇,不怕脏了父皇的眼睛。」 若是按照她从前的性子,一定会回?嘴,但阿娘新逝,临死前又千般万般嘱咐她不要和孙皇后和华阳起冲突,有事情就避着他们?让着她们?就好?了,此?刻也?没?有了心情,低着头,没?有理会华阳。 华阳看着她乖顺的样子,竟然有些气不过,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狠狠地甩了下袖子,带着宫人离开了。 祝蘅枝以期冀的眼神看向方才给她姜汤的那个内侍,问了句:「公公可?否让我见一眼,陛下?」 她说这句的时候,小心地斟酌了下措辞,还是没?有将那句「父皇」说出来。 那内侍许是看着她可?怜,点了点头,进去通报。 但是她那天还是没?有见到楚帝。 她只?能托传话的内侍再和楚帝说一句「曹婕妤病死了。」 得到的回?答只?是楚帝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后来她亲眼看着自己?的阿娘被用一卷破草蓆卷了出去,即使不是楚帝的结髮妻子,也?没?有按照规矩用婕妤应该有的礼节下葬。 她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慢慢长大了才知晓——楚帝当年投靠孙家,给孙家上门做赘婿的时候,说的自己?是无妻无子,要不然当时在前朝举足轻重的孙家才不会只?凭一张脸就让他上门做赘婿。 可?后来孙皇后才知晓,楚帝在与?自己?成亲之前已经有了妻女,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楚帝到底是大楚的皇帝,她便迁怒于祝蘅枝和她的母亲。 而对于楚帝而言,当年他回?澧州请祖宗牌位打算追封的时候,更是没?有真正将自己?的妻女带回?去的打算,只?是象徵性地问了下,但是祝蘅枝当时不晓事,硬是要去金陵。 对于楚帝来讲,曹婕妤母女就是他的污点,是他最困苦时候的印记,时时提醒着他最仓皇的那段过去与?经歷。 而她也?越长越和自己?的母亲曹婕妤越像,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十来年过去,楚帝可?能是人到中年,地位渐渐稳固,也?想起了从前的日子,加上孙家仗着自己?的功劳,越来越欲求不满,也?让楚帝生出了些许厌倦之心,在看到容貌酷似自己?温柔解意的髮妻的女儿?时,也?多出了些愧疚之心。 给过她几分好?脸色。 但这并不妨碍祝蘅枝在出宫度过了如坠冰窟的十三年。 十三年,每一日她都小心翼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当时自请来和亲,也?的确是断臂求生之举。 她刚来燕国?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秦阙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在她苦苦地守着无几的嫁妆的时候,是秦阙给她添置了许多,虽然她知道,当时的秦阙不过是出于盟友之间的合作,不让她在嫁到燕宫的时候没?有钱打点下人而已。 后来她嫁给秦阙进宫谢恩给吴昭仪请安的那次,秦阙嘴上嫌弃,却还是将她背回?了东宫。 故而,在她经过了那么多的昏暗后,哪怕秦阙给了她一丁点的好?,也?足够她无限在心中将其放大。 她的的确确沉沦了。 先?帝礼佛,上京周围全都是佛寺。 她在那段时间曾想着拉着秦阙去山上的寺庙中一起许个愿,求个签,但又听人说秦阙讨厌这些,故而没?有告诉他,而是自己?前往那座她已经记不起名字的寺庙,一个人许了愿,又看到旁人都求那个签,也?跟小沙弥要了个签,想写上她和秦阙的生辰八字。 小沙弥却和她说:「施主,这同心签,是要夫妻同时来写的,一个人写的,不灵验的。」 祝蘅枝听到这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但却不肯松开那个红色的签,有些口是心非地说:「我家郎君今日有些事情,不能来,我先?写上,等后面我再和他一起来,叩拜佛祖,可?不可?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没?有底的。 她知道秦阙不信这些,但那段时间,秦阙对她实在是太好?了,让她生出了秦阙或许会为?她打破自己?原则的幻想。 小沙弥看着她实在是执着,又是双手合十,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由着她将那枚红签写了。 秦阙的生辰八字,未曾对她提及过,她还是当时想着给秦阙筹备生辰礼问的陈听澜。 祝蘅枝握着那管兔毫写下她和秦阙的名字时,手是颤抖的。 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过秦阙这件事。 那秦阙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个签现在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直到耳畔响起秦阙的声?音,她的目光才渐渐聚焦,头微微偏过去,手却没?有松开那纸红签。 「看什么呢?我……」 秦阙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没?有想到祝蘅枝能找到这个签面。 祝蘅枝往旁边挪了半步,看着他,声?音有点不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秦阙很显然也?留意到了祝蘅枝手里的那支红签。 千言万语仿佛哽在喉头,秦阙不知道应该先?说哪句。 那个时候正是他准备打击高阳王的最后准备了,高阳王自然也?嗅到了不对劲,他也?暗中派了谈辛去跟着祝蘅枝,他当时是担心高阳王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诸如绑架祝蘅枝拿来要挟他。 他不想让自己?之前的准备都功亏一篑,祝蘅枝去哪里,暗中都有他手底下的暗卫跟着。 谈辛后脚就和他汇报了这件事。 他原本以为?祝蘅枝会和他提这件事,但祝蘅枝却像没?事发生一样,始终没?有提半个字,没?多久,她和自己?闹了矛盾,这件事也?就被他抛到脑后了。 直到那年,祝蘅枝突然离开上京,生死未卜。 他思念成疾,时不时想起和祝蘅枝之间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佛签的事情。 鬼使神差的,他独自一人前往佛寺。 小沙弥见他一个人来,也?说,要夫妻同心才好?。 他摇了摇头,说了句:「她不在了。」 小沙弥立刻请他节哀顺变。 他将那枚红签找到,又揣进了怀中,上次来求佛签的时候,又重新挂了上去。 他希望诸天神灵能看见他的心愿。 第80章 080 祝蘅枝才与乌远苍作别,一路上看起来并不愿意和秦阙多说半句话。 秦阙看着她手中紧紧捏着那支红签,怕她一时想不开将那枚红签毁掉,毕竟她曾经送给?自?己的那方绣帕,在自己将她困在宫中的那段时日,就被她亲手用剪刀剪掉了。 还有那支被她颇是嫌弃地剪下的并蒂莲。 于是想着先将她的手握着,让她将那枚红签放下。 毕竟祈愿的签放上去又摘下来,再次挂上去就不吉利了。 他?原本?以为祝蘅枝会很激烈地?反抗,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手甫一碰到祝蘅枝,她便松开了手。 而?后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眉心微蹙,像是当?中藏了许多他?说不出辩不明的情绪,「什么?时候的事?」 秦阙如实回答了祝蘅枝。 她第一次这样直视自?己。 秦阙的心在迅速地?跳动着。 该不该说是天意弄人呢? 曾经的祝蘅枝该是怎样小心翼翼又怀着满心的期待将那枚红签挂到上京的佛寺中,在对待自?己时,又该是怎样的察言观色? 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当?时的祝蘅枝? 祝蘅枝沉默了良久,才问他?:「秦阙,其实我?一直很不明白,你现在对我?这么?执着,到底是为什么??」 秦阙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一句,轻声?重复了一句:「为什么??」 祝蘅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沉静下来,续道:「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之?前以为你是因为愧疚,可我?后来又明白过来,愧疚不应该是这样的,更何况,你我?之?间,不过短短一年,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心思?」 愧疚的确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会是机关算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澧州的时候,一边明面上和她道歉,希望她能?和自?己回去,一边却?授意齐连城,暗中布下一张疏而?不漏的网,收口就设在洛阳,等着她自?投罗网。 愧疚也不会是想用尽一切手段地?想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用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最看重的事情来要挟她不许离开。 而?这些,更像是极端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她分不清秦阙对自?己的感情。 祝蘅枝没有想到秦阙会反问自?己一句:「那你呢?明明是你口中短短的一年,又是什么?使得你愿意写下这张红签?」 她写过祈求神?佛保佑她和自?己的红签,却?没有写过与乌远苍的。 秦阙就这样看着祝蘅枝,希望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来。 而?后她发现祝蘅枝的目光迟疑了一瞬,才回答他?:「因为我?曾经愚蠢到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耳鬓厮磨的那两个月,我?以为你是真心想和我?过日子的,我?从一切能?捕捉到的细节中,寻找着你是爱我?的证明,我?曾以为你是我?的太阳,能?照亮我?前十几年的阴暗潮湿,可后来,我?才发现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带着有些嘲讽意味的笑容。 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这是嘲讽秦阙,还是嘲讽自?己。 秦阙闻言,心中钝痛,急于辩解,立刻开口:「这并不愚蠢,不是,我?是说……」 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根本?就不是痴心妄想。 情急之?下,他?几乎是口不择言,话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当?他?再想说话时,却?被祝蘅枝冷声?打断了,「算了,走吧,早些回去。」 秦阙只能?把想说的话又压回心里,她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回去的路上,祝蘅枝因为那支红签的缘故,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只是靠着腰后垫着的软垫,闭眼假寐。 实则是在平息自?己心中的慌乱。 就在刚刚,在秦阙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竟然?以为秦阙会说出一句,他?是珍视自?己的。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将这些自?以为不切实际的想法从心中驱赶出去,但却?没有睁开眼睛。 这时,她听到了秦阙略略低哑的声?音。 「蘅枝,你方才问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心思,我?现在来回答你。」 闻言,祝蘅枝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等着秦阙的回答。 但先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脸,而?后她被秦阙半搂在怀中,丝丝缕缕的生气吐在她的脖颈,耳后。 她以为她对秦阙早该没有半分半点的情意,但身体还是不可控地?颤慄了下。 她微微别过头去,想通过这个动作来提醒秦阙,他?逾矩了,也尽力地?去压自?己自?己越来越来剧烈的心跳声?。 但秦阙并没有半点后退,只是继续在她耳边低喃:「我?来告诉你是什么?时候。」 随着他?更加贴近,祝蘅枝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像是一种身体本?能?的反应。 「你做什么?!」祝蘅枝迅速转过头来,正好?撞进秦阙的眼睛。 就在这一瞬,无数的画面从她脑海中闪过。 是了,她曾无数次在秦阙这双漆黑的眼瞳中看到过自?己的身影。 祝蘅枝记得秦阙的眼神?,戒备过、冷淡过、不屑过、甚至厌恶过,但在慢慢回想的时候,在想到是否温存深情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从前她以为那是秦阙对她动情的证据,可还没等到她亲口去问秦阙,秦阙就已经给?了她回答,对,他?就是在演戏。 三年过去了,他?现在又做出这样的深情模样,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动机。 秦阙的手指勾上她的衣带,在她耳畔轻声?问了句:「你不是问我?是什么?时候吗?」说着轻轻一扯,「这个动作,熟悉吗?」 祝蘅枝瞳孔一震,怎么?会不熟悉? 秦阙的唿吸越来越灼热,落在她脸上的时候,让祝蘅枝以为自?己的唿吸也滚烫起来。 「殿下,捨得吗?」 「我?知道啊。」 彼时她确定自?己要嫁的人,是秦阙的父亲,是燕帝,而?不是旁的人。 那个时候,秦阙是燕国的太子又如何?在她眼里,也不过是被自?己拿捏在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自?己一路向上的垫脚石罢了。 可事情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在短短怔愣的这一霎,她想了无数的可能?性。 其实,太早了。 早到她从马车中掀开车帘,在洋洋洒洒的风雪中看到的脸是秦阙的那一瞬开始。 成亲第二天隐隐传递着他?体温的背。 她想起她当?时在上京的那处佛寺中,在红签上写下自?己与秦阙的生辰八字时,尽管递给?她红签的小沙弥说这般签必须要夫妻同心,一起写上对方的名讳和生辰八字才灵验,但在看到他?们的生辰八字时,还是稍稍愣了下。 她当?时问那个小沙弥:「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对吗?」 小沙弥将双手合十,和她说:「施主与夫君时天作之?合,是命中注定,但却?要面对许许多多的坎坷。」 她当?时没有多想。 只笑着和小沙弥道了声?「谢谢」,但在即将转身的时候,又多嘴问了句,「是因为第三者?还是因为旁的?」 小沙弥眼睛半闭着,似乎时斟酌了下措辞,和她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施主多多保重。」 那时她以为的第三者,是宫中那位会出手给?秦阙枕边塞人,就像之?前宋淑妃送来的那个婢女?一样,但那时秦阙并没有中计。 她当?时心中还窃喜,庆幸阴差阳错之?间,自?己竟然?真得找对了人。 到现在才知道,当?时沙弥说的这一路坎坷诸多是为何?又为什么?是天机不可泄露。 在看到那支红签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当?日自?己庆幸的「天作之?合,命中注定」原来不过是一道枷锁罢了。 或许是外面的风太大?的缘故,竟然?掀开了车帘,即使秦阙怕她着凉,很迅速地?腾出一只手将车帘压住了,但还是有一阵裹挟着凛凛凉意的风钻了进来。 风钻进了祝蘅枝略微敞开的衣领中,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下。 而?秦阙此时的眼神?中,分明沾染上了情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她匆忙用手去挡他?,「这是车上,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却?没想到自?己的手反被秦阙握住。 人没有说话,只是用半带着笑意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 祝蘅枝这才看清了他?的眼神?,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匆匆垂下眼去。 而?这不过是秦阙在有意戏弄她罢了。 殊不知,在无形中,这也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下来。 秦阙带着粗粝的茧子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笑着说:「蘅枝,你知道吗?在你第一次故意用手指勾住我?的衣带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这样的人,若是落到我?父亲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你!」祝蘅枝被他?这句说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秦阙没有理会她这句,继续道:「还好?最后那个老东西的一根手指头也没有碰到你。」 祝蘅枝看着他?微微弯起的唇角,声?音有些颤抖着问:「所以,你是把我?当?作物品?」 「当?然?不是,」秦阙很迅速地?否决了她这句,继续说:「我?当?时不知,后来听到别人讲一眼半生筹,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其实我?对你,一眼定终生,现在想起来,我?之?前有多么?愚蠢,所以,我?刚刚想说的是,我?们之?间,从头到尾,愚蠢的那个人都是我?。」 祝蘅枝微微蜷缩在袖口里的手指不自?主地?攥紧了自?己的袖边,眸光没有离开秦阙半分,慢慢地?吐出一句:「可是,我?凭什么?信你?」 第81章 081 秦阙闻言,终于松开了她。 祝蘅枝微微喘了一口气,却被秦阙的下一句话下了一跳。 「我愿意把我的性命交付给你。」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怕什么,所以我?愿意,把我?除了你之外,最珍重的一切的都?交给你,如果你愿意的话。」秦阙说这句的时候,眼神无比的认真。 在一个从不信神佛的人眼里,他?此刻是?眼前人最为虔诚的信徒。 秦阙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来,珍而重之地将?它放在祝蘅枝的手里,引着她的手,使她的手可以摩挲到上面凸出来的纹路。 祝蘅枝的目光向?它看去。 握在她手里的那个物件,是?虎符。 她手一颤,急急忙忙地想要将?东西?塞回秦阙手中,却被秦阙握着手合住掌心,将?那枚虎符攥在了手里。 她的唿吸一时急促起来,「秦阙,你这是?做什么?军国大事,岂可儿戏?」 「我?说?了,我?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你手里,这是?明年开春和南越联手南取楚国时的虎符,届时我?会御驾亲征,我?将?虎符给你,你随时可以调动大燕的千军万马。」 秦阙真得?是?半点后路都?不留给自己。 「你疯了,你就不怕我?到时候拿着这枚虎符,和楚国里应外合,直取你性命吗?」 虽然她不会这么做。 即使她恨秦阙,但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因为比起秦阙,她更恨自己那位所谓的父亲。 楚帝才是?让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真正?的罪魁祸首。 如若不是?他?抛妻弃子,趋炎附势,祝蘅枝本?可以做个名副其实的公主,在楚宫里安安心心地长大,像华阳那样,做自己一切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受人白眼许多年,不得?不嫁到燕国来和亲。 如果不是?这样,除非楚国灭国,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秦阙,也不会与她产生这样的纠葛。 陈听澜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受制于人的局面,即使当年因为战火走丢的他?没?有被已经?在金陵称帝的父亲找回来,不是?楚国的皇子,大抵也会因为从小陪着秦阙长大,一路辅佐,而后又立有从龙之功,成为秦阙真正?倚仗的左膀右臂,跟着秦阙这样在政事上足够英明的君主,足够名垂青史,成为千古贤相。 所以在秦阙要和乌远苍联手吞併楚国的时候,她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她甚至想看到,自己那位曾经?自以为是?的父亲,向?她求饶的场景。 但她想到这里的时候,笑容又渐渐凝固了。 这份「底气」,好像是?来自于秦阙? 「那也只能证明,我?实在是?错得?一塌煳涂,也失败得?一塌煳涂。」秦阙回答了她上一句,语气低沉,却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态度。 他?其实也是?在赌。 明明是?冰冷的金属,此时被祝蘅枝握在手里,却无比的滚烫,她几欲将?虎符还给秦阙,但换来的只是?他?更坚定的动作。 如此往復几次,祝蘅枝终于还是?将?那枚虎符放回了自己怀中。 「你把虎符给我?,是?想让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去前线?」祝蘅枝将?虎符放回自己衣衫中后,突然想起这件事。 秦阙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表情,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说?:「你只管坐镇帐中,一切有我?。」 在这方?面她当然不会不信秦阙,几年前的燕国国力尚且不如今日?,秦阙都?能领兵与楚国对峙长江两岸,差点一举拿下金陵,如若不是?前线战事真得?吃紧,楚帝估计也不会动了真得?让华阳去和亲的念头。 而今,秦阙登基近四年,燕国百废俱兴,此番又和南越联手,这就是?冲着将?楚国灭国去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楚国灭国。 祝蘅枝心底一沉。 倒不是?因为她在这个时候对楚帝心存了一丝怜悯,而是?因为她想起了另一个人。 于是?她轻轻扯了扯秦阙的衣袖。 秦阙鲜少?见到她这副模样,立刻偏过头来看着她,眸中也添了一丝亮色。 「怎么了?」声音温存。 祝蘅枝斟酌了下措辞,道:「如若到时候攻陷了金陵城,其他?人随你处置,但是?我?母亲的排位,我?想从太庙里请出来。」 提到母亲曹氏的时候,祝蘅枝唿吸一痛。 秦阙也发现了她眸中根本?掩藏不住的悲戚,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我?把虎符和我?的身家性命都?给你了,一切不都?还是?你说?了算?」 祝蘅枝这次并没?有反抗,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许是?昨晚失眠的缘故,就这么靠着秦阙的肩,祝蘅枝竟然觉得?一阵困意袭上来,眼皮也变得?沉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是?在自己在洛阳的外宅中。 秦阙竟然没?有趁着她睡着,将?她带回宫中? 这是?她脑中涌现出的第一个疑问。 她拥着被衾起身,夕照正?好映在她的身上,甫一抬头,便?看见时春推门而入。 京中祝宅的陈设,和她在澧州的陈设几乎是?相同的,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澧州,一切还是?像往常一样,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来过洛阳,这些时日?的所有,也都?是?一场梦境一样。 但下一刻,她就感觉什么东西?磕了她一下。 伸手去探,是?秦阙给她的那枚虎符。 她轻轻摇了摇头。 等?时春靠近里间的时候,她迅速将?那枚虎符收回了怀中。 此时倒不免有些怪秦阙了,他?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她到底不在宫中,如若不慎被旁人看到了,走漏了风声,他?就觉得?自己一定能护好这块虎符? 「是?秦阙送我?回来的吗?」祝蘅枝看着时春慢慢走近,抬头问道。 「是?,是?陛下抱着娘子您回来的,还特意嘱咐了让您好好休息。」时春说?着拎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递到祝蘅枝手里。 祝蘅枝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想到那日?在灯市上她与秦阙和乌远苍在一起的时候,恰好被袁准撞了个正?着的事情。 不免心有余悸,于是?问了句:「没?有旁人看见吧?」 时春笑了声,「娘子是?不是?忘了,凡帝、后出行,全城是?要城禁的,不会有人出来的。」 祝蘅枝转念一想,的确是?这样,今天秦阙确实是?以在京郊祭拜天地,和南越结盟,交换国书的名义出宫的,早上出去的时候,满街道就是?空无一人的。 时春话音刚落,祝蘅枝便?听到了秦阙的声音:「怎么?就这么不想给我?一个名分?」 随着声音慢慢靠近,祝蘅枝也看见了秦阙的身影。 时春立刻侧身到一边,朝秦阙躬身施礼:「陛下,见过陛下。」 秦阙抬手,示意她免礼,看着坐在榻上的祝蘅枝,倒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坐在她的床沿上,只是?靠在另一边的床柱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自顾自地说?了句:「算了,我?知道你在澧州的时候,也没?有给乌远苍名分,现在你到底还在洛阳,没?有跟着他?跑了,这次,便?算是?我?赢了吧。」 祝蘅枝张了张嘴,难得?解释了句:「我?是?怕别人误会。」 「误会什么?我?们之间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关系,我?看谁敢多说?半个字?」 秦阙闻言,立刻就站直了身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能将?雾绡阁做到今天这个样子,是?靠男人上位。」祝蘅枝说?着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她并不想让秦阙看到她这副表情,于是?立刻垂下眼睛,将?眸子眼里的神色都?掩了去。 女子经?商,行走于山水商路之间,又和一群男子同时坐在一个桌子上,谈着契约的事情,在那些个文人士大夫眼中,本?就是?离经?叛道的事情。 如若只是?靠自己织布绣花补贴家用,为夫婿分担也就罢了,但像祝蘅枝这样的,其实在背地里没?少?被人议论过,只是?她一直当作看不见罢了。 从前在澧州的时候,和乌远苍之间的关系一直半明半昧,也有这层关系。 虽然她人在澧州,但和南越王有了男女之间的关系,也是?说?不清的。 楚国的汉人,是?很排斥南越的。 如今到了洛阳,秦阙的身份更是?万人之上,倘若让人传出半真半假的谣言,那她的生意就真得?做不下去了。 这也是?她一直以孀居的身份的自称的缘故。 只是?这些事情,她并不打算和秦阙澄清。 秦阙其实捕捉到了她眸中的神色,但看她并不愿意说?,也就没?有多问。 正?想说?话,就听到了秦宜宁的声音:「真光明正?大会在人门口徘徊小半个时辰,看见我?来了才一起进来?」 祝蘅枝循声看去,秦宜宁笑得?明媚,慢慢绕过了屏风。 在外人在场时素来冷静自持的秦阙,听见秦宜宁这句话,脸色也有些窘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祝蘅枝看见他?的表情,一时没?忍住,掩着唇轻笑出声,虽然没?有当着秦宜宁的面说?,但也没?想到秦阙还会有这样的一幕。 因为印象中他?可是?一贯地独断专行,分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秦阙看到她笑,本?来要阴沉下来的脸色,又变了样子,唇角稍稍牵起一抹略显无奈的笑意来:「算了,你开心就好。」 他?可是?很久没?有看到祝蘅枝这样笑了,一时竟有些贪恋。 「陛下可真是?一贯地会口是?心非。」秦宜宁还在一旁打趣着。 秦阙这才将?目光再次投向?秦宜宁,略带了些威胁的口吻:「你再这样没?规矩,我?就将?你册为郡主,重新给你起一座郡主府,我?瞧着纪铮被抄家前的那处就不错。」 纪铮的府邸,与祝蘅枝现在的宅子几乎是?隔了半个洛阳城,若真搬到那边去,秦宜宁想来寻她,就不是?现在这么方?便?了。 再加上,她知道,秦宜宁其实一点也不想恢復之前的身份,一来是?罪臣之女的名头挂着实在不好听,而来,一旦被册为郡主,她便?不能如之前一样,肆意地游山玩水,走南闯北了。 秦宜宁自然是?不愿意的。 就像祝蘅枝不愿意被皇后的名号所束缚着一样。 秦宜宁听了秦阙这话,立刻以求救的眼光看着祝蘅枝,「嫂嫂救我?,宁宁不想离嫂嫂太远。」 秦阙冷哼一声,堂堂九五至尊,在祝蘅枝面前,也算是?完全的方?寸大乱了,「你到底是?不想离你嫂嫂太远,还是?不想离陈听澜太远,别以为我?不知道。」 说?着将?袖子一拂。 祝蘅枝看向?秦宜宁,她面上果然出现几分羞赧之色,一时也失去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低头矮着声音和秦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乱说?话了。」 秦阙闻言,微微挑了挑眉,面上多出几分得?意之色。 好似在说?,这还差不多。 祝蘅枝却将?秦宜宁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现在的这处宅邸,是?今岁夏天刚到洛阳的时候,陈听澜着手安排的,当时陈听澜想着为了方?便?照应她,就找了离自己比较近得?一处宅子,祝蘅枝后来住着也舒心,也觉得?搬家实在麻烦,索性就这么一直住了下去。 后来秦宜宁从外面游歷回来,秦阙当时想着让她进宫陪陪祝蘅枝,说?话解闷解乏,想着不如将?她册封为郡主,就住在宫里面,但当时她说?自己毕竟是?罪臣之后,这样恐怕会让秦阙为难,坚决拒绝。 没?过多久,就出了生辰宴那件事,而后,所谓的皇后祝氏,就被送往京郊青行寺养病了。 祝蘅枝也是?后面才知道,秦宜宁当时已经?在宫外找好宅子了,就在她和陈听澜宅子中间,只不过她当时没?有多想罢了。 如今听到这里,又看到秦宜宁的反应,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 上次在宫中见面的时候,秦宜宁也只是?和她说?了怎么在山里遇见陈听澜的,但具体地,她却不知道,她也不太相信,仅仅是?一趟偶遇,以及共同前往赈灾,就能让秦宜宁对陈听澜芳心暗许。 如若她是?久居于深闺的女子,祝蘅枝倒还是?觉得?这样生出的情意有可信之处,可偏偏两人并不是?像坊间流传的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是?郎君在娘子处于危难险境时对其施以援手,而是?秦宜宁救了陈听澜。 秦宜宁这几年在外游歷,见过的男子应当比她前十?几年在上京见过的还要多,又不止是?陈听澜这一种。 祝蘅枝心下掂量着,觉得?两人之间必然有些什么事情,连秦阙都?知道,但陈听澜和秦宜宁却心照不宣地都?在她面前未曾提起过。 祝蘅枝为秦宜宁辩驳了两句,说?:「你也就能欺负宁宁了。」 正?说?着,谈辛在屏风外驻足,躬身行礼:「陛下,左都?御史那边说?有要事与您相商,已经?在勤政殿候着了。」 秦阙匀出一息,面上多出些烦躁的情绪,揉了揉眉心,又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和祝蘅枝说?:「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处理完事情再来陪你。」 祝蘅枝的心思早早得?都?被秦宜宁和陈听澜之间的事情勾起了,草草地应了声。 秦阙虽然不舍,但也不知道陈听澜找自己到底什么事,只能先?回宫。 时春知晓祝蘅枝和秦宜宁之间有话要说?,也借着送秦阙的由头出去了,整个屋子里,又恢復了她刚醒来时候的模样。 祝蘅枝看着人都?出去了,才靠在凭几上,问秦宜宁:「宁宁,你和我?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秦宜宁垂下头来,手纠扯着衣襟,说?:「哪里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嫂嫂别乱想,就是?我?在游歷的途中帮了陈大人一把而已。」 祝蘅枝却不依不饶,她能看得?出来,秦宜宁只是?羞怯,不好意思,却不是?真得?不想说?,于是?有意打趣她:「我?看不是?这样吧,你现在都?不怎么叫我?嫂嫂了,之前刚回宫,也是?一口一个『娘娘』的叫,现在听着都?不如以前那么顺口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秦宜宁的神色,特意留了个话头给秦宜宁。 秦宜宁立刻就抬起头来,为自己辩解:「没?有的事情,嫂嫂别多想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说?到后面,她自己的底气也弱了下去,耳廓上更是?沾染上了一层红晕来。 祝蘅枝也不勉强,假装沉吟一声,换了个话题,「算了,你不想说?也无妨,只是?,我?觉着,你兄长刚刚说?的话有道理,你虽然身份有些尴尬,但如果真得?将?你封为郡主,那你哥哥作为皇帝,日?后也能在史书上留一个善待罪臣之后的名声,其实也不错。」 秦宜宁立刻抬头,「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还……」 她话说?一半,才发现祝蘅枝脸上带着笑意,原来是?故意戏弄她。 「其实你告诉我?也无妨,我?还能帮你旁敲侧击下他?的心思。」祝蘅枝继续循循善诱。 秦宜宁似乎是?踌躇了下,才和她说?了与陈听澜之间的事情。 其实要追溯到很早了,早到祝蘅枝当时还在上京的东宫里。 那个时候祝蘅枝被秦阙关在东宫里,真得?是?他?的金丝雀,秦宜宁也经?常来看她,和她说?说?话。 有一回,当真是?偶然,在前院里碰见了陈听澜。 其实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却惹得?秦宜宁心弦一颤。 只是?当时,她尚且不敢对陈听澜抱有不该有的念想。 现在想来,无非是?自己当时被困在身份的束缚中,觉得?自己不过是?高阳王府很是?鄙薄的一个庶女,即使按照规矩,是?和其他?兄弟姐妹都?放在嫡母膝下教养的,可毕竟是?有偏颇的,她一年四季,就是?几次家宴,才能看见自己所谓的父亲。 她的命运,大概也就是?日?后高阳王在需要联姻的时候,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于是?上表封个郡主县主什么的,作为家中的棋子。 但陈听澜不一样。 她在闺中的时候,就听过他?。 即使不是?陈大将?军亲生的,周身却自带贵气,论武功,可以和当朝太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论文才,又是?正?儿八经?科举出身,凭藉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年纪轻轻便?做到太子詹事的位置上的。 如若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他?就是?肱骨之臣,当朝新贵。 那时的秦宜宁,自觉自己和陈听澜之间是?天差地别,只是?心中悄悄仰慕,在东宫偶尔撞见人了,都?是?颔首问个好,不再多说?一个字。 她怕要是?自己再出格逾矩一些,这些闲话就会传到高阳王府里去了,而自己那位嫡母,高阳王妃,素来规矩严苛,如若叫她知道了,自己以后再想悄悄出门,怕是?难了。 但带着她走出这个堪堪让她自闭的阴沟里的人,正?是?陈听澜。 说?来讽刺的是?,事情的转机,恰恰是?在高阳王被灭门的时候。 在那之前,秦宜宁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去过东宫了。倒不是?说?被嫡母发现了,而是?不能如寻常那样进入东宫了,每次到了门口,都?会被下人拦住,理由便?是?太子妃重病,需要静养,而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她开始真得?以为是?这样,直到那天晚上,府中突然开始吵吵嚷嚷的,她惊慌地披上衣服出去一看,才知道是?太子奉皇命捉拿自己的父亲,高阳王。 庙堂上的那些阴谋算计她不清楚,但她能想明白一件事,自己那位太子哥哥之所以突然不让自己去东宫,无非是?在有所酝酿,不想在最后这一下的时候被牵上关系。 可是?她还不想死。 她想起从前在东宫的时候,祝蘅枝和她说?的那句——凡事,活着最大,这条命没?了,就什么也没?了。 于是?她冒险跌跌撞撞地跑到前院去,见到了秦阙。 秦阙身边身后都?是?穿着盔甲的亲兵,聚着照明的火把,她身后是?满是?杀戮声音的庭院。 她只来得?及仓皇地向?后看了一眼,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要么是?在府中坐以待毙,要么出来秦阙这里,求他?高抬贵手,搏得?一线生机。 她记得?她当时抱着秦阙的小腿,近乎于哀求地求他?:「我?真得?什么也不知道,太子哥哥能不能看在嫂嫂的面子上,不要杀我?,宁宁、宁宁想活……」 在秦阙身边的卫兵将?她从人身上「扒」下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但没?有想到,秦阙真得?留了她一命。 但也一时没?有别的地方?安排她,索性就把她扔给了陈听澜。 陈听澜虽然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但这些年一直跟着秦阙东征西?讨的,也没?有娶妻,偌大的陈府,实际上就是?陈听澜一个。 随便?给秦宜宁找个住处,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也不会引人怀疑。 她那个时候,以为陈听澜毕竟是?秦阙的心腹,应该对她的态度和太子没?有什么两样。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听澜对她以礼相待,她没?有正?式受封成为郡主,陈听澜便?也只是?客客气气地喊她一声「秦姑娘」,府中可以任凭她随意走动,下人也随意使唤,为了方?便?照顾她,还特意往进买了两个女使,近身伺候她。 唯一限制她的,就是?不能出府,因为高阳王府刚刚全府伏诛,除了她,秦宜宁。 刚换了地方?,她睡不着,于是?夜里出来走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正?好撞上处理完事情,晚归的陈听澜。 「秦姑娘怎么在此地?是?认床,睡不着吗?」陈听澜缓步朝她走来。 「是?。」她点了点头。 而后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陈听澜轻笑一声,没?有嘲笑她的窘迫和失礼,「正?好我?回来的时候带了糕点吃食,要不要一起用?」 秦宜宁有些怯生生地开口,问了句:「可,可以吗?」 陈听澜看着她的反应,一时失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坐。」 说?着引着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又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却没?有落座,转身朝另一颗花树下走去,从旁边取了小铁杴,破开上面的土,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罈子来。 「是?去年秋天的时候,我?酿的果酒,当时觉得?新鲜,跟楚国的商人学的,可能学艺不精,秦姑娘赏个脸?」陈听澜笑得?和煦。 秦宜宁闻言,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接过陈听澜递过来的小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根本?就不是?他?口中的学艺不精,清冽甘甜,只萦绕着淡淡的酒意。 那天晚上,月色正?好,两个人就着淡酒和糕点,说?了许多。 秦宜宁说?自己想看塞北的风雪,横亘的祁连山,想爬一次华山,登一次传闻中峥嵘崔嵬的剑阁,当然最能吸引她的,还是?江南时节的梅子黄时雨。 陈听澜听着,也与她说?了这些年的许多见闻。 酒过三巡。 「陈大人,你说?女子能不能也像那些写游记的男子一样,走遍天下,写一本?书出来?」秦宜宁支着下颔问道。 陈听澜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欣然作答:「当然可以,这世间除了繁育后嗣与入朝为官,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男女有别的吗?」 秦宜宁闻言有些惊愕,「那不会惹人非议吗?」 陈听澜摇了摇头,笑着说?:「要是?一直活在别人的议论里,这辈子岂不是?活得?太可惜了些?」 秦宜宁应了下来,没?有多说?什么。 隔天试探着问陈听澜等?过段时间,自己能不能就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离开上京,去游歷一番。 陈听澜没?有多做犹豫,回答她可以。 她想过段时间,也全然是?想等?见到祝蘅枝,告诉她自己的打算后,再离开,可她在陈府,还是?见不到祝蘅枝,问陈听澜,他?也不会正?面回答。 直到几个月后,太子登基,她从陈听澜口中听到了祝蘅枝的「死讯」。 但不知为何,新君并没?有对外公开这件事,反而将?消息压了下来,秦宜宁也知趣地没?再多问。 如此以来,上京便?没?有人再值得?她留恋了,她当即和陈听澜告别。 陈听澜没?有留她,只是?给她准备了金银细软和通关文牒,让她一路小心,注意安全,如若不想玩了随时可以回上京找他?。 但这一别就是?三年,她当中有一直将?自己的见闻飞鸽传书回上京给陈听澜,陈听澜也会认真看过后给她回復。 直至那次在山里碰见陈听澜。 「后面的事情,嫂嫂都?知晓了。」秦宜宁说?着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腰带。 祝蘅枝听着,发现与自己之前想的差不太多,于是?露出个瞭然的笑来,嘴上却还是?打趣着秦宜宁:「我?就说?当时我?在宫中你和哥哥同时来见我?的那次,如何也像从前那样叫我?『嫂嫂』,原来是?想着当我?嫂嫂啊。」 秦宜宁被她这句说?的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 「无妨,这有什么的,你不好意思问,等?我?过两天找他?问一问,他?就是?个闷葫芦,只做不说?的那种。」祝蘅枝伸出手来握住秦宜宁的,示意她放宽心。 秦宜宁陪着祝蘅枝闲聊了一会儿,天色便?暗沉了下去,秦宜宁主动与她作别,她拦了几次却没?有拦住,于是?让时春叫了几个护院将?她安安稳稳地送了回去。 祝蘅枝本?想着现在这样岁月静好,其实也挺不错的,至于远在南越的乌远苍,她遏制住了想要给他?写信的念头,因为她知晓,明年春天,南越就要与大燕南北联手,一同出兵楚国,但南越刚刚经?歷过一场动乱,乌远苍要想让明年的战事能够顺利地推进,在这之前,就一定要将?内务都?整理好。 不能有半点纰漏。 否则便?会让他?重蹈当时在云岭的覆辙。 她不想让乌远苍分心,也不想再给他?没?有盼头的希望。 她本?以为能这么一路顺遂到明年开春,秦阙御驾亲征。 但意外远远比她设想的要到来的早。 雾绡阁在洛阳虽然不过一年时间,但因为本?在楚国的时候就十?分闻名,到了洛阳,也算一路顺遂。 她知道,背后肯定必然有陈听澜和秦阙在推,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顺利。 对这些事情,她也只是?只字不提,能让她更顺利些,没?有什么不好的,她又不吃亏,于是?就任由着他?们去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日?她还没?到雾绡阁门口,就被她请来的看铺子的老闆拉到一旁的墙角了。 祝蘅枝一脸疑惑地问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怎么瞧着前面围了一堆人,像是?堵在我?们门口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请来的李老闆是?个年近不惑的老掌柜了,头髮已经?半白,平时最喜欢捻着他?那一撮儿鬍子在铺子里转来转去,清点帐目,此时急得?鬍子都?拧成一条,看着难免有些滑稽。 「是?这样,娘子,您没?有看错,是?铺子里出了些问题,被人闹上门来了,也是?我?一时没?查验仔细,才酿出这样大的事情,前头闹得?很兇,不过相信我?,会处理好的,为了不伤到娘子起见,您要不还是?先?回去?」李老闆弓着腰的时候,身量和她差不太多,此时也在小心翼翼地徵询着祝蘅枝的意见。 他?们这位祝老闆祝娘子,所有人几乎都?是?只知道她的姓氏,是?楚国澧州来的,算得?上是?腰缠万贯,其他?的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只是?城中一直隐隐有传言,说?她在朝中有人,这雾绡阁才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在这偌大的洛阳开起来。 不过一直没?有证据,他?们也就是?听听算了,没?有几个人当真的。 祝蘅枝眉心一蹙,压了压手,并不听李老闆的阻拦,只说?:「我?的铺子出了问题自然是?由我?来担,这样躲避将?烂摊子扔给你们是?什么道理?」 其实她也知道,这件事是?非要自己出面来调解不可的。 她这半年在洛阳,实在太顺风顺水了些,自然惹得?有些人看不惯,自己在大楚的铺子两三年都?没?有出过问题,一道洛阳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想也不用想,是?有人刻意为之,至于目的是?什么,还要她具体知道是?什么事情才可以。 李老闆连忙去拦她,说?:「娘子不可,前面闹得?太兇了,我?实在是?怕人伤到您。」 祝蘅枝顿了顿步子,问他?:「那你且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李老闆见可算是?拦住了她,也暗暗松了口气,和她说?道:「是?这样,前几天我?们不是?新上了一批料子嘛,这许多娘子就来採买了,说?是?临近年关,要裁好看的新衣裳,可今天早上,却有个娘子带着人来说?自己从我?们雾绡阁买的料子在昨日?的宴会上和别人撞了,来闹事。」 祝蘅枝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可闹的?这料子又不是?贡给皇亲国戚,普天之下仅此一匹的,撞就撞了。」 李老闆的话其实没?有说?完,咳了两声,才道:「理是?这么个理,但那位娘子非说?另外那个娘子身上穿得?与她相同纹样的缎子,质地要比她的好上许多,说?我?们雾绡阁区别对待,」李老闆说?着缓了口气,继续道:「不过娘子您放心,我?已经?让人着手去差了,看看到底是?哪个部分出了纰漏,您就不用多虑了,安心回府上等?消息便?是?。」 祝蘅枝脑中飞速思考着。 昨日?的确是?京中有个重臣的夫人过寿辰,在府中大摆筵席,陈听澜也被请去了,在宴席上撞绸缎,这是?虽然可能性小,却也不是?没?有。 只是?她印象中新上的那批绸缎也就出了一批,都?是?同一批织机和同样的人做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偏差,如果说?是?分了很多批,还有可能是?雾绡阁的问题。 想到这里,她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伸手拨开李老闆,说?:「不用拦我?,今天的事情必须由我?亲自去,才能解决得?了。」 李老闆匆匆赶上,又道:「娘子,您若是?实在放心不下,要不咱们从后门走,走前面别被人给误伤到了。」 祝蘅枝闻言,即使不特意去看,也知道前面到底闹得?有多凶了。 她没?有多做犹豫,就和李老闆点了点头,同意了从后门走的提议。 虽然她知道秦阙给她周围派了锦衣卫,在必要的时候会保护她的安全,但她也和秦阙说?过,她不主动要求,还是?不要让那些锦衣卫出来的好。 今日?的场面已经?很乱了,如果她有个什么意外,让那些锦衣卫出来,场面只会越来越糟糕。 更何况,这种时候,还是?保命要紧。 她和李老闆从后门「熘」进去,店铺中的伙计女使都?聚成一团,门紧闭着,但却能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骂声,偶尔还能看见几片菜叶子被摔到门上。 手底下的人看见祝蘅枝来了,几乎像是?立刻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朝她看来。 祝蘅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具体情况自己已经?了解,让他?们不要惊慌。 她在来的路上,想过这件事背后的原因,如果不出意外,基本?上就是?铺子里混进了别家的内鬼,要么就是?被人给收买了。 雾绡阁的铺子在要开始卖之前,祝蘅枝都?是?要一一看过,检验过的,不能出任何的问题,即使是?有小纰漏,那也不至于闹到这样几乎不可收拾的局面。 唯一的解释就是?铺子的纹样图,在开始织的时候,就已经?被别家拿到了,仿着他?们的样子,做出来看起来长得?一样,实则大不相同的料子,再拿到外面去卖。 既然是?仿造,必然不会太过精细,才有了这档子事。 她将?店里聚着的下人都?扫了一眼,但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同程度的慌张,她寻思了一番,当务之急,还是?要安抚好门外那些人的情绪,防止事情扩散得?更加严重。 她扬了扬下巴,和门跟前的伙计吩咐:「开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那人明显愣了下。 李老闆立刻在她跟前提醒:「娘子不可啊,若是?现在开了门,恐怕会伤到您。」 这正?是?需要她立威的时候,她突然拔高了声音:「谁是?真正?的老闆?」 那伙计觑了祝蘅枝一眼,赶紧将?门打开了。 「总算不躲不藏,敢出来了?」 「奸商,赶紧滚出洛阳!」 「我?就说?这样的事情,不能让一个女人来做!」 谩骂声和烂菜叶子铺天盖地而来。 祝蘅枝很快分辨出来谁是?真正?的受害者,谁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拾起一块烂菜叶子就朝那人脸上甩去:「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回去告诉你们家主人,别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怪噁心人的。」 在她没?留意到的时候,一颗臭鸡蛋已经?朝她飞过来了。 她几乎来不及闪避。 第82章 082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以至于她并没有感受到鸡蛋砸在自己身上。 而是一个?高大的身躯挡在了自己面前,那颗本来要砸向自己的鸡蛋也已经碎裂在地。 来人立刻转身。 又是秦阙。 「怎么样?没?事吧?」他语气中满是交集与关切。 祝蘅枝轻轻摇头,说:「无碍。」 背后还是聚集成一堆的人,有看?热闹的,也有特意前来闹事、砸场子的,场面一度混乱。 祝蘅枝将秦阙推了一把,示意让他先进去,却没?有推动。 「你什么意思?」祝蘅枝见状,微微蹙眉。 「我?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让他们?欺负?」秦阙反倒是觉得她的想法很是荒唐。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啊,瞧着人模狗样的,竟然也和这样的奸商狼狈为奸。」 「嗐,你都说奸商的,那能做什么光彩的事情?」 背后议论纷纷。 祝蘅枝又扯了他一把,「听见了吗?我?让你先进去,这里有我?来处理?。」 秦阙继续不为所动,「你一个?人怎么面对?这样成群结队的乱民?」 「那你要怎么帮我??动用你的权势,然后让他们?立刻向你俯首称臣,让所有人都知?道当朝天子为了一坊间商人颜面尽失吗?还是想让所有人都说我?能走到今天,全靠趋炎附势吗?」 祝蘅枝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 她不反对?秦阙和陈听澜在暗中稍稍帮衬她,但她不想让人觉得她费尽心力经营起来的雾绡阁名不副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秦阙一时语塞。 他突然觉得喉咙一哽。 今日?朝中无多少事情要商议,主要地还是近年底各部?的银钱对?帐问?题,他本想着下?朝留内阁官员细细商议的,谁知?前脚刚踏出太极殿的门,后脚便有帮他盯着雾绡阁的锦衣卫前来通报说那边出了意外,问?他要怎么处理?。 秦阙自然顾不上别的,要商议的政事也暂且搁置到了下?午,想着先来看?看?具体情况,也是安抚一下?祝蘅枝的情绪。 谁曾想,刚到雾绡阁门口,便看?见她被一堆人围在中间为难。 他只能先放下?一路所有的筹谋,先上去保护她。 人是护住了,可他心心念念的人面对?他的关切,不但拒绝,还让他快些离开,不要干扰自己。 难道在祝蘅枝心中,雾绡阁要比她自己,比秦阙更为重要吗? 秦阙想不明白,但几乎是用了所有的修养才将心头的气焰给压下?去,点了点头,应了祝蘅枝。 离开人群后,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才想明白,如?果自己继续在场的话,的确有可能给她造成更大、更不可收拾的局面,到那个?时候,祝蘅枝要面对?坊间同?行的闲言碎语,他一样要面临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 尔后,他听到了祝蘅枝的声音。 「诸位,事情的始末我?已经了解清楚了,作为雾绡阁的掌柜,对?于这件疑似我?们?雾绡阁出来的锦缎出现的问?题,我?先深表歉意,但具体的,我?想我?们?还是有必要细细查验一番。」 祝蘅枝努力地抬高声音,想将那些纷纷的议论声给压下?去。 人群中有人带头不依不饶:「什么叫疑似?你们?雾绡阁是凭藉锦缎生意起家的,自诩锦缎在当今天下?都是独一无二,谁家还能模仿了你们?去?还疑似?我?呸!」 「就?是!这样的奸商,也配赚我?们?的钱!」接着就?有人跟着应和。 祝蘅枝向李老闆递了个?眼色,让他将被送来的那件据说是用雾绡阁的锦缎做成的衣裳拿出来,然后指着托盘里的衣裳,和周遭的人道:「这个?暗纹样子的锦缎,是我?们?这次推出来的上上品,往出卖的时候质量是绝对?有保障的。」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人打?断了,「你说有保障就?有保障啊,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真是笑话,谁不说自家的东西好?」 人群中的人静寂了没?多久,声音又被他盘活了,开始面面相觑,议论声此起彼伏。 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奸商!」 祝蘅枝循声一眼扫过去,却没?有发现刚才说话的人。 根据神色推断,那人明显再次将自己藏了起来,而几次下?来,最先开口的都是一样的声音,明显是,做贼心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但祝蘅枝现在没?有功夫去处理?他,只能先忽略不计较。 「先听我?说完!」祝蘅枝抬了抬手,「既然是上上品,那么相对?应的,东西也就?很少,因此早在样品展出预售阶段,就?已经被预定了,要预定的人家,我?们?都是有登记在册的,根据当时的记录,一查便知?,既然说是我?家的,那不妨报上名讳来,我?们?仔细对?下?记录!」 她说完看?向前两次那个?声音出现的地方,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故意闹事。 果不其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这个?下?人,她见过,之前袁准的母亲过寿,她受邀前去参加,在他们?家的院子中见过这个?人。 至于为什么印象深刻,还是因为她无意间看?见了这个?下?人为难已经坐在轮椅上的袁预的场面。 但第一这是袁家的家事,本就?不是她该插手的事情,第二,袁预之前也算计过她,为难过她,她也没?必要发善心。 袁家两兄弟内斗的事情,她作为同?行以及竞争对?手,看?看?热闹也就?是了。 此刻再看?到那张脸,便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因此,想都不用想在,这人是袁准身边的,那矛头指向就?很明显了。 她本来还在想,毕竟洛阳城中她不止袁准一个?对?家,而且这幕后之人也不一定是洛阳的,或者是经商的。 陈听澜隔三?岔五地往她这边跑,但凡得了空就?来,次数不比秦阙少,如?若被朝中政敌看?见了,误会了她和陈听澜之间的关系,想藉机陷害陈听澜,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以来,只能是袁准在背后动手脚了。 那人似乎在对?上祝蘅枝冰冷的目光时,脖子锁了一下?,是很明显地退避趋势,但很快,又继续梗着脖子道:「对?记录?这记录在你们?自己手里,你们?想加一个?人,少一个?人,我?们?又怎么知?晓?」 底下?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被这人牵着鼻子走。 而那人似乎也是拿捏准了他几乎从未在他家主人身边出现过,祝蘅枝和他们?家打?交道的时候又是少之又少,自恃她不认得自己,才敢如?此嚣张。 此刻,祝蘅枝突然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当时不动声色,对?于那件事看?过就?算是看?过了,没?有打?草惊蛇。 他说的这句,正在祝蘅枝的算计之内,局面明明已经到了堪称白热化的阶段,但祝蘅枝却丝毫不慌张,反倒是轻笑一声:「如?你所言,我?有什么理?由去动这个?记录?为了某个?特定的人?那我?的目的是不是也太明显了些?」 言外之意,为什么同?样买了同?一次出来的缎子的其他人就?没?有发现这种问?题,偏偏到你们?家就?出了问?题,她又如?何?能未卜先知?,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取预定的缎子的,又特意只在你们?的名字上做手脚? 看?得出来,他本想是通过这样一匹有问?题的缎子来做引子,而后让人以为雾绡阁的东西质量都没?有保障,藉此打?击祝蘅枝,但却没?想到被反客为主。 人群中的其他人都开始思考这件事的矛盾和背后的蹊跷,一时安静下?来许多。 祝蘅枝趁热打?铁,「我?是个?商人,你们?口中唯利是图的商人,我?从不否认这一点,那么请问?,我?如?若故意在这匹料子上动手脚,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我?是能靠这一匹缎子上省下?来的原料赚多少钱?」 舆论的风向逐渐转向祝蘅枝。 「这祝娘子说的是啊。」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但祝蘅枝并不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要断就?要断干净,不能有任何?的闲言碎语流出来,她继续道:「接着方才的话,这批料子是上上品,能买得起的也是大燕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他们?来说,自然也是不缺这一批料子的钱,说说看?,想要什么?」 就?在方才所有人都在议论的时候,祝蘅枝已经给身边的人递眼神,让他们?到了人群中那个?为首起闹的人跟前。 祝蘅枝的目光此时也再次对?上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就?已经被两个?雾绡阁请来的伙计拽住了胳膊,从人群中提熘了出来。 「放开我?!你们?这□□商,放开我?!」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其他人的目光都已经聚集到了这边,随着事情越闹越大,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按说这个?时候,巡街的士兵早应该过来拦着,毕竟这是洛阳城,是天子脚下?,自然不能发生民乱。 但却被秦阙在外面拦住了,示意他们?不用管。 带队的校尉不敢违抗上命,但跟着巡街的士兵看?着秦阙衣着精緻,头上尚且戴着金冠,虽然不认识人,但也不敢有所冒犯,只以为他是朝中哪位位高权重的大人。 秦阙一边看?,一边揣摩着祝蘅枝话里话外的意思,突然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原来早在人闹上门来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了计策,自然是不想让秦阙出面来搅乱场面。 祝蘅枝居高临下?地睨着那个?起闹的人,「回去告诉指使你的人,想通过这样卑劣的手段,让我?雾绡阁当众道歉,再做不下?去,给你们?做嫁衣裳,想也别想,他应当知?道,我?祝某人素来心眼小?,睚眦必报,可不是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有时间动这样的歪心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做好自家的生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那人越到后面,越瑟缩着脖子,不敢出一言以復。 「原来是被人算计了啊。」 「哎,这女人做生意,难免遇到这样的事情。」 「哎,我?听说这祝娘子现在可是孀居,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没?有郎君在跟前为她撑腰。」 「的确可怜。」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最开始护着祝蘅枝的那个?男人。 而那人现在就?在人群外听着这些话。 脸上不由得一黑。 等这件事平息了,他定要好好问?问?祝蘅枝现在什么打?算。 但祝蘅枝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到他。 跟前拎着他的人用请示的眼神看?着祝蘅枝,想问?她接下?来怎么处理?。 祝蘅枝却没?再看?他,「送回去,让他给他家主人復命,记得,要一字不差。」 一句一顿。 看?热闹的人看?着事情已经解决了,无非是乌龙一场,有人故意找事,也就?打?算散了。 但祝蘅枝可没?想就?这么算了。 毕竟好不容易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雾绡阁门口聚集了这么多的人,她自然不会放掉这个?机会。 不如?藉机宣传一下?雾绡阁。 雾绡阁前几年在楚国的时候,虽然也是风靡一时,但毕竟是刚做起来,有些新潮,但其实更多的是用一些复杂且不易大量产出的工艺,所针对?的民众也一直都是楚国的官员,商人,其实受众群体并不是那么的广泛。 刚到洛阳,她为了保险起见,也是复制之前的路径,但不能这么一直下?去,要想长久下?去,她还是想下?沉向更多的民众。 开春后的第一批缎子,也是向这个?方向做打?算的。 于是她出言拦住了人:「各位先等等!」 一半的人回头,想看?看?还有什么事情。 「大清早浪费诸位的时间,实在是非常之抱歉,雾绡阁给诸位准备了一些小?信物,如?若诸位以后能赏脸来我?们?雾绡阁转一转,是可以抵消一些银钱的。」祝蘅枝说着朝时春招了招手,让她叫人把那几个?小?匣子拿出来。 匣子里的东西,本来是她想着给来雾绡阁买锦缎的客人送的,也算是吸引他们?再次来雾绡阁,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落实罢了。 现在看?来,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人都是趋利的,将要离去的人,一听到「银钱」两个?字,又转了回来,目光都看?向祝蘅枝身边的女使手里捧着的小?木匣子。 里面是盖了雾绡阁特制花印的花笺,每张上面都写着可抵多少多少钱的字样。 祝蘅枝也当真是说到做到,一边让人发这些花笺,一边说:「大家放心,这个?花笺,只要雾绡阁还开着,无论什么时候来,买多少,都是可以用的。」 她看?着拿到的人左右观察花笺,没?拿到的人翘首以盼。 等到一圈的人基本上都拿到了,她才缓缓开口:「方才那个?人说我?们?的缎子有问?题,虽然也说了是故意来我?们?雾绡阁闹事的,但也没?有给各位实打?实的证据,也为了大家对?雾绡阁放心,也请大家来我?们?后面的织坊里看?看?我?们?制作每一匹缎子的过程,其中也有即将推出的新料子,我?和几位掌柜也会全程陪着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 她态度恳切,面上带笑,那些人毕竟才拿了人家的花笺,拿人手短,也不好拒绝。 没?来的人也只是少一部?分。 祝蘅枝向来对?自己雾绡阁的料子质量放心,这话说得也是坦坦荡荡。 只要能吸引一半的人来雾绡阁,拿她今天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而秦阙站在外围,看?见那个?方才从人群中被「丢」出去的人,打?了个?手势,叫来了谈辛。 谈辛在他身边,抱拳道:「主上,有何?吩咐?」 秦阙抬了抬下?巴,对?着灰熘熘打?算走的那个?人,冷声道:「盯着他,看?他进了哪家的门。」 祝蘅枝不让他明面上管,但他不能不管这件事。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祝蘅枝这边忙于照应涌进雾绡阁的人,也算是忙了整整一个?上午。 因为除了最开始被花笺吸引来的那些人,还有出于好奇心理?不断涌进来的人,而祝蘅枝又放了话出来,凡是今天光顾雾绡阁的,都能得到花笺。 一直到申时,她才缓了口气。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回到二楼她给自己留的小?房间里后,秦阙竟然还在。 她没?有去看?秦阙,只是反手捏着自己的肩头,一脸倦意:「你怎么还在?」 秦阙留意到她的动作,绕到她身后,接替了她的动作,动作不轻不重地给她揉着肩颈。 祝蘅枝松了口气,的确要比她自己来舒服得多。 也算是可以腾的出手喝口水。 「你怎么还在?」 「我?要是不在,怎么看?我?们?祝老闆是怎么打?这么一场漂亮的反击的呢?」秦阙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笑意。 但这的确让祝蘅枝唇轻轻弯起,没?有人会因为别人肯定自己的成就?而不高兴,「少油嘴滑舌。」 「我?这句话绝对?是诚心实意,没?有半句谎话的!」秦阙停下?了动作,绕到了她跟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祝蘅枝的目光投向桌子上的红木饭盒,问?了句:「这是给我?的?」 秦阙给她带吃食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见怪不怪了,说着就?要打?开饭盒,因为她折腾了大半天,实在是太饿了。 秦阙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就?想逗她一下?,道:「是给我?家娘子准备的。」 祝蘅枝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 「一旦打?开,概不接受退还哦。」秦阙笑着将目光挪向被她已经开了一半的餐盒。 祝蘅枝的目光跟着转移到了自己已经捏起来的盒盖上,索性直接将盖子放在一边,佯怒道:「你故意的。」 下?一刻秦阙却将一枚糕点轻轻塞到了她口中:「好了,我?开玩笑的,先垫一垫,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祝蘅枝只能先将那块糕点吞咽下?去,又借着茶水吃了几块。 秦阙这才在一边替她将东西收拾了,看?着她,目光灼灼:「蘅枝,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名分?」 祝蘅枝忙了一天,早都忘了早上的时候,围观的人再次提起她以孀居自居的身份那件事,一时以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向秦阙,「怎么了?」 秦阙慢慢收紧了手,犹豫了两下?,「你知?不知?道故意散播谣言,污衊当今天子是什么罪?」 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祝蘅枝慢慢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让她快点承认。 但想着秦阙刚才故意捉弄她的事情,嘴上却偏不饶人,「那就?请陛下?治我?的罪好了。」 秦阙闻言,果然颇是无奈地嘆了声,说:「你明知?道我?捨不得……」 这才说着,时春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来,「娘子,底下?的事情可能要您亲自来处理?下??」 祝蘅枝收敛了表情,一壁起身一壁问?:「什么事?」 「来了大生意。」 祝蘅枝眼睛一亮,没?有再管秦阙,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 秦阙有一瞬的失落。 因为他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旁敲侧击,早上的事情是不是对?家袁家做得事情,需不需要他出手,再占点祝蘅枝口头上的便宜的。 谈辛去跟了那个?人后发现他偷偷摸摸地进了袁家的侧门。 谈辛跟着翻墙进去后,发现他的确见了袁家现在的家主袁准。 那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听后发落和差遣。 袁准果然一脚将人踹开:「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那人只能默默起身。 袁准突然捋了捋自己的鬍鬚,抬了抬手腕,道:「算了,你起来吧,哦对?,之后你去那个?什么雾绡阁把他给我?叫过来。」 那人应了声,就?连滚带爬地走了。 谈辛见没?有什么别的事,就?回去和秦阙復命了。 秦阙听了谈辛的话,又想起当日?灯市上,也是碰到了袁准,才让他和祝蘅枝差点不欢而散,最后便宜了乌远苍。 他低声咒骂:「怎么比乌远苍还让人讨厌。」 但心下?却也有了谋算。 祝蘅枝不让他插手,但他又怎能看?着别人这么欺负她? 小?人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看?着祝蘅枝现在成竹在胸的样子,竟然也生出了些欣喜与骄傲的心绪。 一种不愧是我?家娘子的感觉。 来的人是关中做粮食生意的一位商贾,在关中一片也是很出名的,来洛阳第二天就?听闻了雾绡阁的事情,想来和祝蘅枝谈生意,祝蘅枝自然乐见其成,一直商议到黄昏,还没?有敲定下?来具体的细节。 她本来的打?算是暂时不往燕国其他州郡扩张的,因为雾绡阁分号过多,对?于一个?刚刚兴起的商铺其实不算好事,还没?有在大燕站稳脚跟,很容易遭人红眼,造成今天这样的事情。 本是想着现在洛阳做好,再慢慢想着和西域诸国联络,将目光投向更多的种类的,如?果真得想做大,缎子可以是主营,但绝不能只有缎子。 可来人是在关中做粮食生意的,关中,毕竟沃野千里,盛产粮食。 而大燕开春开战在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她知?道这些日?子陈听澜作为内阁首辅,为了筹备军饷的事情焦头烂额,到时候又是秦阙御驾亲征,难免要面临许多压力,倘若她现在能和这位来自关中的老闆谈好合作,先涉足粮食这条商道,那也能尽一些绵薄之力。 好在这件事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难,双方推拉了一段时间,也算是订立了契约,达成了合作。 她这才有空处理?雾绡阁其他的事情。 那天化解了雾绡阁明面上面临的危机之后,她就?先默默将事情都查了一遍。 即使她知?道那匹缎子是袁准为了算计她为之,可她也见过那匹被他送来的缎子,质地确实与雾绡阁自己产的差远了,但纹样的确是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上手试,只是远远的看?着,就?连祝蘅枝自己,其实也太分辨不出来哪个?是赝品。 展出的样品是一直放在店里的,从来没?有动过,而且就?算她人不在店铺里,时春也会在,绝对?不会发生让人将纹样偷偷描了去的事情。 而袁氏又能模仿的分毫不差,那就?只能证明,是在纸上涉及的纹样被人偷了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雾绡阁,出了内鬼。 重开后的雾绡阁,其实只有时春她是知?道底细的,剩下?的人都是到了洛阳才招来的,平日?里能接触到生产这道工序的,也就?那几个?人。 秦阙派来保护她的锦衣卫,她不用白不用。 于是祝蘅枝一边吩咐那些人暗中跟踪有可能接触到纹样的人,一边自导自演了一齣戏。 平日?里替她管着雾绡阁铺子的李老闆此时站在她身边,神色如?常,「娘子,时春姑娘说是您找我?。」 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监视的事情。 不过,锦衣卫做事,向来悄无声息,李老闆顾及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位东家有什么来头。 祝蘅枝将一枚钥匙推到他面前,说:「我?这几日?有些事情,需要离开洛阳,织坊的事情就?先交给你,等我?回来再接手,你做事,我?放心。」 织坊倒没?有什么,但是织坊的里间,算是雾绡阁的核心所在。 里面不仅有各种待上缎子的样品,还有雾绡阁和别家签的契约,以及洛阳雾绡阁的帐本,这钥匙平日?里都是祝蘅枝一人拿着的,即使是一直在祝娘子身边的时春姑娘,也没?见拿过这把钥匙。 李老闆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娘子,我?一个?人掌管吗?」 祝蘅枝笑道:「当然不是。」 然后她很明显地看?见李老闆脸上的肌肉放松了一下?。 她当时之所以用李老闆,就?是看?见他做事谨慎,心眼子细,这做事当然要做足全套。 「我?不在的时候,这个?钥匙还是你和时春轮流掌管,一人一天,直到我?回来为止。」祝蘅枝继续平声道,脸上的表情没?有大的变化,就?好像真得只是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已。 李老闆垂首:「多谢娘子信任。」 为了真实起见,她甚至瞒住了时春,过了两天,真得套了车从祝宅出发出了城。 她知?道,袁准既然已经使出了这样的手段,那难保她家附近会有他明着暗着的眼线。 只是马车在外面绕了一圈后,她又悄无声息地回了洛阳城,住在陈听澜家中。 过了五天,算着时间,钥匙应当是在李老闆手上了,当晚,她轻装简行,去了雾绡阁的织坊。 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掌着蜡烛描绘纹样的李老闆。 「我?竟然不知?道,我?招的人,不仅做事谨慎,几乎滴水不漏,这描画的手艺,也是一等一。」 祝蘅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李老闆慌里慌张地转身,看?到了祝蘅枝带着人立在外面,手里提着灯。 他手中的笔一下?子就?跌落在地,一脸惊恐。 「我?自诩待你不薄,袁准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害我??」祝蘅枝盯着他,冷声问?。 李老闆直接跪在地上,借着磕头的动作将描好的样子塞进了怀里,以蒙蔽祝蘅枝的视线。 房间里没?有点灯,很是昏暗,如?果不留意,很难发现这个?动作。 「祝娘子,求求您,饶了我?吧,小?人也是一时煳涂,小?人不该存这样的心思。」他慌忙地磕头求饶。 祝蘅枝嗤笑了声,勾了勾唇角:「好啊,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老闆没?有抬头,但能听出来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小?人,小?人的娘子在袁家做洒扫的僕妇,袁家拿内子的性命来要挟小?人,小?人实在没?有办法,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李老闆说着不停地磕头,以至于地上都出现了血痕。 祝蘅枝并不以为意,手上紧了紧自己衣衫,十二月晚上的天气,实在是冷,但她来得匆忙,为了方便行动,应对?突发事件,并没?有穿大氅:「你当真以为我?用人的时候不会查一遍底细吗?」 这句话一出,李老闆果然没?有立刻应声。 「你哪里来的在袁家做僕妇的娘子,你夫人早在多年前通州闹饥荒的时候被人卖给了当地的富商换了一斤小?麦,你三?岁的孩子,在你逃亡的路上,因为实在太饿,被你和别人易子而食,你现在和我?说你是为了娘子,不得不向袁准低头,当真是荒唐!」祝蘅枝说这句话的时候慢慢向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还在负隅顽抗的李老闆。 她之前没?有查李老闆早年的底细,这些还是跟踪他的锦衣卫看?到他和袁准有了交往,她才让人下?去查的。 没?想到竟然查出了这许多事情。 「抛妻弃子的人,即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很熟悉的男声。 秦阙从暗处缓缓走来,护在祝蘅枝身边,为她披上一件厚重的大氅。 祝蘅枝听见这句话,瞳孔一缩,看?了眼秦阙,眼神有些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光线实在是太过于昏暗了,以至于他没?有发现祝蘅枝愣了一下?的神色。 李老闆听见这样一阵陌生的声音,也不觉抬起头来,他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那天护在祝娘子身后的男人,却不太确定,于是抬头问?了句:「你又是谁?」 秦阙没?有将眼神分给他半寸,只道:「我?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转头又以极为温和的语气问?祝蘅枝:「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是直接在此解决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周遭的锦衣卫听见秦阙这个?语气,这样带着些询问?的语气,一时有些震惊。 这还是他们?那个?杀人不眨眼、凉薄冷血的天子吗? 祝蘅枝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李老闆,说:「不用,秉公处理?,送到洛阳府尹跟前,盗窃罪,按照《大燕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第一,她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她也不想成为秦阙那样满手沾上血腥的人,第二,她也是怕这人毕竟是袁准派来的,如?果人命真得出在雾绡阁,到时候袁准倒打?一耙,即使锦衣卫藏得再好,雾绡阁和她的名声也难保。 袁准这人的手段,可比袁预阴险多了。 「好,都依你。」秦阙将祝蘅枝揽入怀中。 处理?完这些事,秦阙送祝蘅枝回宅子。 祝蘅枝突然问?他:「你刚才什么意思?」 秦阙不知?她意为何?,于是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祝蘅枝将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抛妻弃子的人,即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秦阙知?道祝蘅枝这是和他算帐来了。 但他换了个?说法,「所以蘅枝是承认你是我?的妻了吗?」 祝蘅枝没?想到他会化被动为主动,一抬头,便对?上了秦阙含笑的眸子。 她一时感觉耳廓一红,好像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想了想,说:「少转移话题,就?不该问?你这句。」 「后悔了?」秦阙笑了声,这样问?道。 「没?有,也不是……」 「可是现在可不是我?抛妻弃子,明明是蘅枝你抛夫弃女,不要我?,也不要我?们?的筠儿。」秦阙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带上了一些委屈的意思。 「你!」祝蘅枝再次抬头瞪着秦阙。 秦阙却飞快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来。 月色正好。 天一亮,洛阳府就?收到了被祝蘅枝带人送来的李老闆。 现任洛阳府尹是陈听澜从前的下?属,也是他当了内阁首辅后提上来的,虽然不清楚这雾绡阁的祝娘子和陈首辅之间的关系,但也知?道客客气气地应着,一定好好审理?这个?案子。 只是她不知?道,就?在李老闆进去的第二个?晚上,袁准买通了人,进了他的牢房。 第83章 083 李老闆这件事实在发生得太突然,而且人还是由祝蘅枝送来的,说的是当场人赃并获,且从嫌犯李氏的身上搜到了他描了一半的纹样,祝蘅枝又将原本的纹样做了比对,洛阳府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即接手了这个案子。 又询问祝蘅枝的意思,看看是要怎么处理的好。 谁知道这位祝娘子也说全权交给洛阳府衙门,按照律法处理,她毕竟只是一届商贾,和李老闆也只是他拿钱办事的关系,并无草菅人命之?权,后面如果有需要?配合做口供的,她和整个雾绡阁一定绝无二话。 这个?态度却让洛阳府尹犯了难,如果不想为难李老闆,他到底没有做成此事,直接放人便是,何必闹到洛阳府,若是想处理,给个?明?话?便是,何必说出这么模稜两可的话?来。 大燕素来重农桑轻商业,三者并重的事情还是从当今天子登基两年后才开始的,《大燕律》在商业这方面的律令实?在太少了些,一旦起了纠纷,认真判起来,的确是棘手的案子。 故而歷来涉及到经商这块的,大多是他们这些商贾私下了结地?比较多,即使是实?在解决不了,真得走到了要?官府衙门来判,也只能是看双方在朝中的人脉了。 遇到祝蘅枝这种的,还是第一次。 但?她毕竟和陈首辅关系匪浅。 故而洛阳府尹一时也拿捏不准,只能先将人关在牢房里,旁敲侧击着陈首辅的意思。 好不容易等到了陈听澜,人却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等到第二?日,才又问了他一句:「她把人押解来的时候,状告的是什?么来着?」 洛阳府尹垂首答道:「盗窃罪。」 「那就按盗窃罪查。」陈听澜声线淡淡,似乎也没有插足这件事的打算。 这让洛阳府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轻轻地?「啊?」了声,又再次确认陈听澜的意思:「就这一条吗?」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搞人啊。 陈听澜却没摸准他的意思,偏头看向他:「不然呢?秉公?处理就是。」 自己的妹妹,陈听澜还是了解的,对于她而言,犯不上和李老闆这人上计较,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洛阳府尹这才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当作寻常案子判了起来。 其实?说是案子,也没有多少蹊跷的,因为李老闆被关在牢中的时候,一没有喊冤,二?没大闹,似乎就是默默地?等着签字画押一样。 官差从他家搜出了不少雾绡阁的纹样,也都是刚绘制出来,将要?推出或已经推出的。 把这些物证都陈放在李老闆的眼前时,他又供认不讳,承认了这是他在祝蘅枝离京将钥匙交给自己的时候,自己趁着值守之?便宜偷偷描的纹样。 对此自己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一切好像进行地?顺利极了,没有遇到什?么难缠的事情。 但?明?面上该有的审判,签字画押还是要?有的,毕竟是要?记录在官府的案卷里去?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所以定了他被关进去?的第三天作为「当堂审讯」的日子。 昏暗逼仄的牢房里,月光漏不进来半点,只有离此处最近的拐角处点着两盏暗沉沉的灯,才勉强让人看得出来这间牢房里原来是有人的。 在近乎于看不见人的灯影下,只能看见两只脚,踩碎了一路而来的光。 这间牢房周围竟然也无一人看守,许是以为其中关着的犯人实?在是太让人省心了些的缘故。 李老闆就坐在里边,低首拨弄着自己单薄的囚服,一言未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后,他听见一阵金属拨动的声音,似是铁链子叮叮噹噹的敲打在牢房的铁栅栏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是「吱呀」一声。 牢房里的人似乎对于今天晚上会来人,早有预料,很自然地?抬起头来,动了动几乎已经有些干裂的嘴唇,牵动着捆着自己的锁链,站起身,说了句:「您来了。」 黑衣人淡漠地?应了声,压低了声音:「做的不错,明?天问你的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有数吗?」 李老闆登时跪拜在地?上,说:「当年通州闹饥荒,小人都快饿死了,是你路上赏了小人口饭吃,只可惜当时眼拙,没能看清您的脸,到了洛阳后,错投在了大房那边,您却不计前嫌,又肯对小人委以重任,让小人侍奉在册,小人虽死无憾啊。」 黑衣人看着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扯了扯自己的披风,说了句:「别?动不动就提死的,你只要?不说别?的,盗窃罪,流刑一千五百里,我在路上多多为你打点就是了。」 李老闆抬起头来,有些惊愕地?看着黑衣人,连声道:「多谢公?子,多谢。」 黑衣人没有在狱中久留,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等拐了几条街后,才解开帷帽,借着稀薄的月光,可以看见那张脸,正是袁准。 上次缎子故意栽赃的事情闹出来后,他就知道以祝蘅枝的本事,早都怀疑上李老闆了,左右是留不长了,这步棋,于他而言,也算是进退得宜。 祝蘅枝离开洛阳,将钥匙让李老闆和时春轮流保管,就是在布局了,他索性将计就计。 至于对李老闆说的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给他画个?饼,先稳住他,让他觉得后面还有个?盼头,避免他临阵倒戈罢了。 至于出手打点救他? 袁准可没那个?闲时间。 如若李老闆真得得手了这些纹样,那对他来讲,是大赚一笔,如若没有得手,也算是替他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解决掉这颗废子,事实?上对于他已经布好的网,分毫无损。 他唇角轻轻勾起,喃喃道:「你真以为凭你一届女?流,能斗得过我?」 第二?天天一亮,祝蘅枝便被从雾绡阁叫去?和李老闆当场对质,看着他画押。 第一次正面打交道,作为官府存档,祝蘅枝自然是要?把自己的真名?报上去?的,不能像是寻常一样,只对外称自己为祝娘子。 洛阳府尹在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来本朝那位在青行寺养病的皇后,从前的楚国公?主,也是姓祝。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只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太过于荒唐了些。 毕竟这一届孀居的商贾,怎么能和天子的心尖尖皇后相比呢? 祝蘅枝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后,想着总算是将门户清理干净了,可以好好点帐,过个?年了。 李老闆描去?的那些纹样,都是已经定了样品展出,或者是已经开始售卖了,被对家拿去?也无妨,对她影响不大,最重要?的那个?,他还没有描成功。 殊不知,这只是袁准算计中的一环。 意外比她设想的来临地?还要?早。 这日她不过出去?用了个?午膳的时间,等回来的时候,案头对着两个?托盘。 时春先她一步问原本管着帐房的柳掌柜:「柳掌柜,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纹样,应该是之?前被袁准假冒找过麻烦的那批,但?当时仅仅有这么一批出现,让祝蘅枝顺水推舟查了李老闆而已,其他的,不是早该被买走了吗? 柳掌柜的神?色有些为难,朝着祝蘅枝拱了拱手,说:「这两日洛阳城的商铺中出现了许多这样的缎子,数量远远比我们当时产出的要?多,而且……」 祝蘅枝眉头一拧,心中顿感不妙,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价格要?比我们当时定的便宜上许多。」 祝蘅枝瞳孔一颤。 「现在外面都在传我们煳弄老主顾,第一批价格定高,等卖出去?了,又加产第二?批、第三批,大量得卖给别?人,让他们颜面无存。」 祝蘅枝上手一摸,便知道,这些虽然看着样子一样,甚至质感要?比之?前那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纺织品好很多,但?就工艺而言,根本不是雾绡阁的。 「查过了没有,这些都是哪里流出来的?」 柳掌柜低着头:「不知道,分布得实?在太散了,而且事情闹得很大,我也是今天才发现。」 其实?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件事是袁准在背后做手脚。 祝蘅枝抬了抬手,让柳掌柜继续留意着外面的动向,便叫他下去?了,身边只留了时春一个?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并没有人上门来闹,这让祝蘅枝想澄清都没有机会,只偶尔有几个?之?前来定了开春新料子的主顾,派了府中下人来取了之?前的预定。 时春一筹莫展,看着前两天因为花笺还门庭若市的雾绡阁突然间就门可罗雀了,以担忧的神?色看向祝蘅枝。 四下无人。 这两天生意实?在冷清,祝蘅枝便让原本在店中照应的伙计女?使都先回去?歇息两天。 时春试探着问祝蘅枝:「要?不您找陛下,或者陈大人,看看有没有什?么破局之?计?」 祝蘅枝摇了摇头,「商贾之?间的事情,他们帮不上忙,反而会拖他们下水,到时候叫袁准捏到了把柄,再说我是有恃无恐,官商勾结,就更不好收场了。」 「那怎么办?」时春看着正在沉思着的祝蘅枝,如是问道。 总不能真得让这件事就这么发酵下去?吧? 虽然袁准到现在都没露头,但?是局势很明?显,袁准就是那个?在背后捣鬼的人,时近年关,这就是要?打持久战,生生将雾绡阁耗死在洛阳。 祝蘅枝阖着眸子,轻叩桌面,听着外面的细雪簌簌而落,良久,睁开眼睛,吐出一句:「静观其变。」 时春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问:「就,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祝蘅枝轻笑一声,反问道:「你难道没有听过那句『骄兵必败』吗?」 现在只是流行这些伪造的缎子,但?袁准一直藏在后面没有露头,那她就不好先动手,避免打草惊蛇,要?以不变应万变,等到袁准自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沉不住气的时候,就是她反击的最好时候。 要?想袁准露头,就要?给他足够的「胜算」,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场博弈中处于不败之?地?,才能降低他的戒心,找到破绽。 现在要?紧的,其实?是从关中那边买一些富商手里剩余下来的粮食,再进行规划,看看之?后的粮食要?走哪条粮道,要?怎么走才合适。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总不能到时候粮草筹备好了,却慌慌张张,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支援,那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更何况,这些粮食,又不是国库来出,算是她以私人名?义筹备的,自然不能从洛阳府或者长安府直接调士兵来护送,还是得分开找镖局一路保护。 那既然是这样,请镖局的钱自然也要?算在里面,这些人在路上也要?吃要?喝,当然不能不考虑进去?。 祝蘅枝和时春招了招手,吩咐了句:「你一会儿去?告诉柳掌柜,雾绡阁从今天开始,闭门歇业,临近年关,让大家都过个?好年,之?前说好的,过节的时候要?给伙计女?使们发的银钱也不能少了,让他们从今天开始就不用来了,一直到年后,如果还想来那就来,不想来就给他们现在结了工钱,也好叫人家另谋出路。」 时春不明?白祝蘅枝在想什?么,但?看着她一脸淡定,也知道她可能是心中有了谋算,也没有多问,只是应着,问道:「那我们也是回家吗?」 她说的家,是祝宅。 祝蘅枝思虑了下,又道:「你也放出我打算变卖祝宅的消息去?,我们不回去?。」 「啊?那去?哪?」 「我想筠儿了。」祝蘅枝的目光看向燕宫的方向。 这些日子忙于经营雾绡阁,即使秦阙偶尔会带筠儿出来,但?也见不了几面。 「那要?去?禀告陛下吗?」时春不知祝蘅枝这样,要?怎么进宫。 祝蘅枝却向空中扬声道:「还请几位缇骑回去?通报陛下一声,说我想见他。」 空中无人回话?,但?祝蘅枝知道,已经有人前去?通报了。 「做我给你吩咐的事情去?吧,下午陪我进宫。」祝蘅枝平声吩咐。 果然,一个?时辰后,秦阙的车架就停在了雾绡阁门口。 祝蘅枝推开门,秦阙正撑着一把伞立在门口,朝她伸出手来。 天子出行,全城封禁,街上空荡荡的,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白茫茫。 祝蘅枝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氅,走到秦阙的伞底下,仰头看着他。 秦阙握住她的手,往里哈了口热气,柔声问道:「冷不冷?」 祝蘅枝轻轻摇头。 「走,我们回家。」 而后引着祝蘅枝上了车架。 其实?祝蘅枝想要?回宫,除了见筠儿,还有不得不和秦阙商议的事情。 那便是筹备的粮草的运送问题,也是她现在的更担心的事情,毕竟秦阙当时将虎符给了她,这就意味着她到时候肯定是不能留在洛阳的。 而且真得要?南攻楚国的话?,她想亲手将母亲的牌位从金陵的太庙里接回来,而不是假手他人。 母亲早逝,临终前膝下只有她一人,可能在她看来,哥哥幼时走失,应该早已亡于战火之?中,她若是不去?将牌位接回来,枉为人女?。 秦阙却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只以为她是想通了,打算给自己一个?机会了,故而以天子仪仗前来接她回宫。 对外则依旧声称,临近年关,要?将在青行寺养病的皇后接回宫来,自然也没有人敢多做议论。 筠儿一见到她,就扑进她的怀中,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阿娘,筠儿好想你,总算是见到你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筠儿说着将头埋在祝蘅枝的颈窝里蹭着。 祝蘅枝也抱着筠儿在原地?转了两个?圈,而后在她脸颊旁边轻轻啄了一口,眼睛一弯,像是初生的新月,笑得温柔:「阿娘也想我们筠儿。」 过了许久,筠儿才依依不捨地?放开了她的手。 祝蘅枝弯下腰用指节轻轻蹭了蹭筠儿的鼻樑,道:「阿娘过年这段时间,都在宫中,不想别?的事情,一定好好陪陪我们筠儿。」 筠儿到底小孩子心性,闻言便笑了起来,又偷偷觑了一眼立在祝蘅枝身后的秦阙,拽了拽她的衣袖,说:「阿娘,能不能少分点时间陪爹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白兔。 祝蘅枝看来一眼秦阙,意识到了些什?么,便问了句:「筠儿告诉阿娘,发生了什?么,阿娘替你做主!」 筠儿的表情更加委屈,她瘪了瘪嘴:「爹爹他每次都偷偷去?找阿娘,他不让筠儿见阿娘。」 确实?,秦阙这几次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带筠儿,她每次说想见见筠儿的时候,秦阙也都是说下次,可从来都是下次。 祝蘅枝安抚着筠儿的心绪,也跟着说:「好好好,你爹爹坏,阿娘好,阿娘不是回来了吗?」 筠儿闻言,更是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 在祝蘅枝弯腰摸着她头顶的时候,抬头看向秦阙,给他扮了鬼脸,似乎是在说,「你休想和我抢阿娘。」 秦阙虽是无奈,但?也乐见她们在一起的场景。 总算是能一家人短暂在一起一段时间了。 他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才和祝蘅枝说:「蘅枝,今日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宫中晚上设了宴席,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去?赴宴?」 带着些许徵询的语气。 虽然他更想和祝蘅枝多待一会儿。 祝蘅枝愣了愣,有些惊愕,不免问了句:「现下竟然已经小年了吗?」 她这段时间实?在是将经歷都放在了雾绡阁以及和关中商贾谈粮食价格的事情上了,已经许久不曾回过祝宅了,基本上都是在雾绡阁二?楼自己的小房间里吃住了。 秦阙趁机凑近她,道:「是啊,夫人醉心于自己的事情,一不着家,忘了家中还有郎君和女?儿等着你,二?竟然忘了今日已经小年了,着实?该罚。」 祝蘅枝被他这近乎于咬耳朵的话?说得脸颊一热,寻了个?由头为自己辩解:「我又不曾在你们大燕过过小年,楚国的小年是明?日才对,」说着又匆匆转了话?题:「那我抱着筠儿去?小憩一会儿,陛下政务繁忙,我便不在此多留了。」 秦阙将她们母女?送回寝殿,又在她身边问:「怎么还叫『陛下』呢?怪生分的。」 祝蘅枝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那我叫什?么?这毕竟是宫闱之?中,我总不能直接叫你名?讳吧?」 这些规矩她还是有的。 「就不能叫……」 秦阙看了眼被祝蘅枝牵在手里的筠儿,一时欲言又止,只能说出一句:「算了,没什?么。」 没了其他事情的烦扰,祝蘅枝难得睡得这般安心。 一直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候,才被时春唤醒。 刚起身,便看见秦阙已经出现在自己的外殿。 筠儿则在秦阙的示意下被秋莺带下去?更衣了,殿内仅有祝蘅枝、秦阙和时春三人。 秦阙朝时春摆了摆手,让她也先下去?。 时春向来不敢违逆秦阙。 等到门被阖上了,秦阙才走过来,从背后拥住她。 祝蘅枝轻轻挣扎,「别?闹,我得梳妆更衣,一会儿该赶不上了。」 「那就让他们等着。」秦阙这话?说得好生无赖,左右就是不肯松开祝蘅枝。 秦阙的气息轻落在她露在外面的脖颈上,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会儿我不让你叫我『陛下』的事情?」 「记得,怎么了?」祝蘅枝有些难耐地?躲了躲他的气息,却让秦阙的唇贴在了她的侧颈上。 她由嵴柱上传来一阵颤慄酥麻感。 一时间不敢乱动。 「你我是夫妻,你为什?么不能像别?家的娘子一样叫我一声『夫君』?」秦阙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小孩子无理取闹的感觉。 祝蘅枝耳廓一红,纠结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叫不出来,太,太难为情了。」 对她而言,最开始的时候,秦阙是合作盟友,她按照身份,叫他「殿下」,后来,即使是被圣旨赐婚,但?按照礼仪尊卑,也应当叫他一声「殿下」,即使在两人当年春宵一梦的时候,祝蘅枝也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夫君」。 后来,两人闹僵,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她便直接唤他名?字,在宫闱之?中,仍然是叫他「陛下」,但?秦阙口中的「夫君」二?字,她是真得说不出来一句。 秦阙见她神?色别?扭,也不继续为难她,便道:「不想叫这个?也无妨,换个?称唿便是。」 「什?么?」祝蘅枝闷闷出声。 「我在先帝的诸多儿子中,其实?行二?,你叫我一声『二?郎』也行。」秦阙搂着她腰身的手又紧了紧。 怎么有种民间恩爱夫妻之?间调情的感觉? 祝蘅枝脸上也烧起一片彤云,支支吾吾着不肯出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但?她能感觉秦阙的手再收紧。 她现在在他怀里,还是以这样的姿势,如果秦阙想乱来的话?,她将毫无还手之?力。 她情急之?下,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她想起从前在和陇西来的商贾闲聊时,尝听闻他们那边的叫法,于是叫了声:「二?哥」。 声音很小,如蚊吶声。 但?秦阙还是听见了,立时喜笑颜开,转到她前面来,道:「叫二?哥也好,比什?么陛下、殿下的都好。」 祝蘅枝点头应着。 不知是几年未变秦阙的确变了,还是她从前看秦阙的眼光问题,她总觉得如今的秦阙,和从前真得是判若两人,有时候让她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感受。 在寝殿里没有耽误太久,祝蘅枝说着要?前去?赴宴,便将秦阙「赶」了出去?,让时春伺候她梳洗更衣后,才和秦阙一同前往宴席。 其实?歷来大燕对于临近年关的小年并不是特别?的重视,但?秦阙还是想着要?以这样的方式迎接祝蘅枝回宫,才能显得足够重视。 秦阙的确准备的丰盛,宴请了朝中的内阁重臣和一些宗室子弟。 她远远地?便看见陈听澜是坐在右下手的位置,秦宜宁的位置就在他的旁边。 秦宜宁遥遥敬了她一杯,她点头应下。 说笑着上了一折子戏,是《百花亭》。 之?前的歌舞也好,丝竹也罢,祝蘅枝看着都兴致恹恹,只有这以摺子《百花亭》让她捏在手中的酒杯迟迟不曾放下。 秦阙留意到她的神?色,一直到结束才问她:「喜欢这折子戏?」 祝蘅枝这才回过头来看秦阙,轻轻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看到后不免感慨一句,什?么比比翼鸟、连理枝,帝王之?恩最难承,最后还是要?魂断马嵬,玉颜泥土,恨遗千秋。」 祝蘅枝说着轻嘆一声,并没有转头去?看秦阙,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他越来越难看的神?色。 秦阙隔着宽大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语气有些颤抖,他现在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了,「蘅枝,你莫说了……」 但?祝蘅枝并未在意,继续道:「我瞧着,倒不如早悟兰因,早脱苦海,休恋逝水。」 她这句话?便让秦阙想起了当时他在寺中求籤时,求了三次都是一模一样的下下籤,那和尚和他说的话?,也是这句——早悟兰因,早脱苦海。 他的唿吸一时有些急促。 但?还是强稳住心神?,和祝蘅枝道:「蘅枝,明?皇和贵妃是他们,我们于他们不同,你是我的结髮妻子,我断然不会捨弃你的。」 他一边和祝蘅枝说话?,一边想着,等下去?一定要?好好问责准备的女?官,怎么什?么戏也往这样的宴席上放。 祝蘅枝却像是洞察了他的心思一样,转头道:「你也别?怪准备这戏的宫人,我不过随口感慨两句罢了,即使你是明?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秦阙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恢復了平常,也算是稍稍安下心来。 宴席结束后,秦阙又在外面准备了盛大的烟花,远比之?前那次为了出来找她故意搞出来的灯市要?热闹璀璨。 微凉的风轻轻飘在祝蘅枝的眉梢鬓角,她被秦阙揽在怀中,一时也没有挣扎,任由他这么抱着,头轻轻一歪,便靠到了他的肩上,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等她想要?挣开的时候,又被秦阙锁在了怀中。 「蘅枝,这是我们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小年。」 确实?如此,四年前那个?小年来临之?际,他们尚且在从邺州向上京奔波的途中,都没有人提起小年的事情,嫁到燕国后,逃离上京前的那个?小年,她是在京郊别?院与陈听澜一起过的,在澧州的三年,也都是乌远苍在陪她,这样正儿八经的和秦阙过,还是第一次。 就这样想着,万千烟花同时在她眼前炸开,一时,亮白如昼。 在宫中岁月静好的日子似乎擦得很慢。 祝蘅枝虽然人在宫中,却也一直让人暗中观察着宫外的情况,看看袁准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袁准起初还有些不放心,一直是小心谨慎着,没有露头,担心祝蘅枝耍诈。 祝蘅枝便请陈听澜找了人,装作是买她在外面的那处宅院,以远远低于市价的银钱将小院「买」了出去?,又让人撒消息出去?,不到一两天,便穿得沸沸扬扬。 袁准许是看着雾绡阁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门了,东家祝娘子甚至将自己在洛阳的宅院低价变卖了,人却不知所踪,这才敢稍稍露头。 当和雾绡阁一样的缎子出现在袁氏名?下的商号里时,祝蘅枝就知道自己已经在暗中占据了上风。 所有人都涌向袁氏,他们家从前被雾绡阁压着没能卖出去?的缎子也都涨了价格。 祝蘅枝在宫中冷眼看着这一切,腊月二?十八,距离除夕只有两天了。 她终于吩咐下去?,让人动手了。 祝蘅枝只是靠着凭几,看着门外簌簌而下的落雪,淡淡地?吐出一句:「腊月二?十八,是该让袁准过个?好年了。」 声音确实?冰冷的。 她原本是不屑于用这些骯脏手段的,但?他们袁家,先是袁预,又是袁准,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她,阴算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耍手段,谁还不会了。 她从小在几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楚宫里长大的,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 论阴私,袁准比不上她。 你死我活的事情罢了。 隔日,城中便有人说买了袁氏商号的缎子,身上都起了红疹,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凡是碰到的,都出了问题。 这段时间,买袁氏的缎子的,基本都是之?前的回头客了,一时谁也无法分辨,到底是新买的缎子的问题,还是早已制成成衣的缎子的问题。 他往自己的雾绡阁里塞人,便以为她也不清楚生意场上的手段了吗? 谁在别?家店里,还没有个?眼线了?只是做得事情不同罢了。 她当时一摸那个?伪造的缎子,便知道要?怎么做了。 挑着时机差不多,让人在他们的仓库里撒上一些对人体几乎没什?么别?的危害的药粉,洛阳冬日天气干,一旦沾在身上,多多少少会起些红疹。 即使不用吃药,过两天也就自己下去?了。 但?就是要?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她要?让袁准身败名?裂。 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以至于连秦阙都听闻了,他这日下了朝,照常来撷月殿看祝蘅枝,发现她只是神?色淡定地?看着手中的书。 挥了挥手,屏退了殿内侍奉的宫婢,坐在她的对面,试探着问了句:「袁家的事情,你可曾听说了?」 祝蘅枝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着秦阙,也不用秦阙再问,便自己承认了:「我做的,陛下要?治罪于我吗?」 其实?她知道秦阙当然不会,但?还是这样问了。 「不是说了要?叫我『二?哥』吗?怎么又改口了,这里又没有别?人。」秦阙微微蹙眉。 「嗯,二?哥。」祝蘅枝勾着唇笑了笑。 秦阙隔着小几将她的柔荑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中,回答:「当然不是,我是想说,你下次如果想做这样的事情,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这么麻烦。」 祝蘅枝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不知是不是有意,在这个?过程中指尖轻轻勾了勾秦阙的掌心,笑道:「不用,在这样的事情上,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动手。」 秦阙被她的动作勾得心痒,但?毕竟拿捏不准祝蘅枝现在的想法,只能说:「都依你,你开心就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并不代?表,秦阙就能任由着这件事发生。 他这人,向来护短。 第84章 084 祝蘅枝耍这样的?手段,根据《大燕律》也治不了袁家的?罪,他可没忘了当时袁预是怎么打算羞辱祝蘅枝的?。 当?时闹事的那个袁家下人扔在祝蘅枝身上的?烂菜叶子?,如?同打在了他秦阙的?脸上一般。 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原本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但那天谈辛查到背后推手是袁准的?时候,他便叫人多留意了几分袁家,这不查没有什么,一查倒是叫他震惊。 随着?这两年他扶持商业,《大燕律》中的?一些律令的?确跟不上,官商勾结牟取私利的?事情并不少见,但他没想到袁家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更何况,年后出兵楚国的?事情也算迫在眉睫,为了军饷以及各部支出的?问题,内阁争议很?大,倒不如?借着?办袁准这件事,将袁氏抄家,也可充盈国库。 随着?袁家缎子?的?事情越闹越大,袁准不得不先下令关了袁氏的?所有缎子?商号,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人?找上袁氏的?其?他商号,纷争不休。 袁氏如?今虽然是袁准在当?家,但他毕竟才接任家主之位没多久,地位尚且不是那么地稳固,闹出了这样地事情,袁家内部对袁准一时说辞颇多。 袁准迫于?压力,只能先找了个除夕将至的?由头,先将袁氏所有的?商号关门,又说自己担任家主之位资歷尚浅,想要将位置归还给袁预。 但袁预又不蠢,这些事虽然是在袁准手里做出来?的?,但外面的?主顾可不会管谁是家主,他们只认袁氏这个名号,如?今袁准想将这个烂摊子?扔给他,他自然是不肯的?。 一时让袁准出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其?实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祝蘅枝动的?手脚。 当?时和雾绡阁长得相同的?那批缎子?出现的?时候,一时让雾绡阁成为众矢之的?,被迫担上了价格虚高?的?名号,反倒是袁氏底下的?缎子?因为略去了其?中一道让缎面看起来?很?具有光泽度的?工艺,才降低了成本,但平常人?是瞧不出其?中的?差别的?。 这件事一出,原本瞧着?一样的?缎子?,从雾绡阁买来?的?便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袁氏底下的?,都?出了纰漏,是谁是非,一眼便知。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从一开始就是祝蘅枝算计好的?。 她前两天又将自己在京中的?祝宅低价抵卖了,销声匿迹了许久,以至于?袁准现在想在洛阳找到跟祝蘅枝有关的?人?,竟然只能想到陈听澜。 他攥紧了手,看着?窗外的?飞雪:「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不得不去叩开那个人?的?门。 即使按照现在的?形势,早该和他断了联繫的?,但没有比现在更差的?境地了。 前工部尚书,现右都?御史,内阁次辅苏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他只身一人?,没有带任何随从,来?到苏府前。 但苏府的?下人?,似乎是早早就得了主君的?命令,看到袁准来?,只是朝他作揖,然后回答:「我家主人?大病初癒,这几日不见人?,还是请您回去吧。」 袁准还没有开口,就在苏府门口碰了一鼻子?灰。 这个门童他其?实很?熟悉,之前他和苏烨来?往甚密的?时候,马车每次到了苏府门口,他便亲自扶着?脚凳,讨着?笑意迎接袁准入府,如?今却是一副完全相反的?面孔。 袁准不由得冷笑一声,暗嘲了句:「果然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门童对着?他这句话,也只是说:「还请您慎言。」 袁准看着?门上硕大的?漆金的?「苏府」两个字,拢了拢袖子?,站直了腰身,收起了之前的?卑微,和门童道:「见不见我,你说了不算,你且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他今天若是不见我,大不了鱼死网破,看看陈听澜会不会放过他。」 门童看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一时也没了刚刚的?那副嚣张气?焰。 「不要胡说!」他出声制止,因为的?确是苏烨和他吩咐的?,如?若袁准来?访,就说不见。 但袁准没有说话,就站在原地,任由着?风将他的?衣袍吹起。 没过多久,门童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便落败了,他看了一眼在袁准,回头进了门,前去通报苏烨。 他这几日一直在洛阳城中留意祝蘅枝的?动静,但人?就像是原地消失了一般,若说她已经离开了洛阳,但雾绡阁却只是关门,店面的?房东却说祝蘅枝之前是付了一年的?租金的?还有一百两银子?的?押金,也没有叫人?来?说不要的?话。 京中的?客栈也找不到她人?,袁准唯一能想到可以私藏她的?人?,就只能是当?朝左都?御史陈听澜了。 苏烨早些年在上京的?时候就和陈听澜在政见上多有不和,如?今两人?分别是左右都?御史,只是陈听澜是从东宫就跟着?今上的?,身上又带着?军功,故而?占了内阁首辅的?名头,但若是排资论辈,刚过而?立之年的?陈听澜自然是比不上混迹于?三十多年的?苏烨。 他料想的?果然没错,苏烨还是选择见了他。 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礼遇,只是让人?泼了杯不是那么上乘的?茶,意思了意思,连眼睛都?没有抬,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难道您不清楚吗?」袁准瞥了一眼那杯茶,也没有端起来?,反问道。 「我说了,这是你们商人?之间争斗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帮不上你的?忙。」苏烨神色淡淡。 「但我说若能藉此机会,让陈听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袁准说着?将目光对向?苏烨。 苏烨端着?茶杯的?手果然一颤,第一次看向?袁准,问:「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袁准闻言,轻笑了声,这才道:「他陈听澜之前不是说要整顿朝纲,规范大燕朝中官员的?个人?修德问题吗?他自己身为内阁首辅,左都?御史,却在府中私藏商贾寡妇,无名无份,你说这要是参上去了,底下的?人?能不能服他?」 他想藉此机会将祝蘅枝逼出来?,只有祝蘅枝露了面,他这句才不至于?像现在一样,一盘死水。 苏烨似乎是思虑了一番,但并没有立刻答应他。只是说:「我就算不对陈听澜动手,也不会影响我在朝中的?地位,如?若陛下袒护他,我反倒惹一身骚。」 袁准今日来?找苏烨,就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闻言,便道:「那就别怪我将那件事捅出去了。」 作势起身。 苏烨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说:「你敢!」 袁准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目光挑衅,仿佛在说——你看我敢不敢。 终于?还是苏烨败下阵来?,他阖了眼,嘆了声,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等着?吧。」 袁准走出苏府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只吹来?凛凛的?寒风。 他想起那日在灯市上遇到祝蘅枝和两名衣衫华贵的?男子?相互拉扯,而?洛阳城中盛传她和陈听澜的?风月之事,他不信,牵扯上陈听澜,她会继续藏着?。 又或者说,陈听澜真得愿意为了一个情妇,甘愿搭上自己的?名声和仕途。 但他没想到的?是,天上的?雪停了,他此生的?冬夜即将来?临。 他甫一回到家中,便看到门前围了一堆锦衣卫,几乎是将袁宅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 他一愣。 锦衣卫不是素来?只管朝中官员犯事吗?怎么会到自己家中? 而?且锦衣卫从来?只听天子?号令,自家虽然有些家底,但一直和皇家没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他前脚刚走,后脚苏烨就直陈天子?,将他卖了? 但应该不可能,苏烨怎会如?此蠢笨? 袁准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为首的?穿着?飞鱼服的?那个锦衣卫跟前,讨好得一笑,从腰间摸出一枚玉佩来?,想要塞到锦衣卫的?手里。 锦衣卫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也没有拒绝:「锦衣卫办案,你是何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他弓着?腰:「缇骑大人?,小人?袁准,袁家现任家主,不知小人?犯了何事,竟劳驾官爷们亲自跑这一趟?」 锦衣卫眯了眯眼,大量着?他,问:「你是袁准?」 「是是是。」袁准连声应道。 锦衣卫朝身边其?他人?打了个手势:「带走。」 袁准更摸不着?头脑,一边挣扎一边问:「官爷,还请官爷明示!」 就连那枚玉佩也掉落在了地上。 为首的?那个锦衣卫将他用力一扭,厉声喝道:「进了北镇抚司,自然有人?和你计较。」 他在诏狱中没有等多久,便等来?了另一个穿着?飞鱼服腰间挂着?绣春刀的?人?和另一个瞧着?眼熟的?男人?。 想来?着?着?飞鱼服的?便是当?今北镇抚司使,但他却对另一个男人?恭敬有加,声声「主上」。 待那人?走进了些,他才认出来?,这不就是当?时在灯市上,祝蘅枝身边两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吗? 但内阁首辅也不能让北镇抚司使称为「主上」吧? 未知让袁准更加惶恐。 他颤抖着?声音,看向?秦阙:「你是?陈听澜?」 谈辛厉声道:「大胆!竟然对陛下无礼!」 「陛、陛下?」袁准彻底乱了阵脚。 他不由得想,这祝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他素闻当?今天子?的?手段,根本掩饰不住恐惧,只能说:「陛下,草民不知触犯了哪条朝纲,竟让您……」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秦阙打断了:「汾州铁矿。」 第85章 085 一听到这四个字,袁准登时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这件事?说来已经是?三年前,秦阙刚登基时候的事?情?了,但当时并没有掀出来,反倒是?现在,早该尘埃落定的时候,被人揪了出来。 而被当今天子?揪出来,几乎是毫无回圜之地了。 到底是谁要算计他? 祝蘅枝即使在绸缎生意上和他争抢,但这件事?,也不是?她能查得?到的。 那个人又怎么会把自己供出去,除非他也不想活了。 秦阙扫了他一眼,又慢条斯理地?坐在一边,道:「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可我看着,这苏烨,倒是?吐话吐得?挺快得?。」 袁准瞳孔一震,看向?秦阙,似是?不太?相信他口?中的话。 秦阙懒得?再动口?,只是?给谈辛递了个眼神。 谈辛会意,说:「你之前掌管袁氏的玉石生意,三年前,与尚为工部尚书的苏烨达成合作,他在朝中帮你行便宜之事?开採铁矿,你将采了铁矿倒卖出去的钱分一半给他,对?否?」 袁准知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只能咬死不认,否则,私自开採铁矿这件事?,是?砍头?的大罪。 「没?有的事?情?,还请陛下明察,草民向?来坚守本分,从未做过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看来,是?苏烨冤枉你了?」秦阙在一旁淡淡开口?。 听见这个名字,袁准更加慌张。 苏烨这个龟孙,竟然把他给卖了? 秦阙敲了敲膝头?,说:「让他见见苏烨吧。」 没?过多久,走廊中便传来锁链的声响,一个穿着白色囚服的人被拖拽了上来,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几?个时辰之前的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苏烨看着同样被捆着的袁准,只来得?及说一句「袁准,你不得?好死!」便被塞住了嘴,强行带了下去。 东窗事?发,袁准似乎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这些年手中苏烨的所有把柄都招了出来,有很多是?秦阙并没?有查出来的,先帝在位的时候,朝事?的话语权大多在宋淑妃的兄长手里,宋氏底下,一派乌烟瘴气,后来宋氏被灭门,许多事?情?都断了根,无从查起。 袁准这些话,倒是?帮了秦阙不少。 但他表面上仍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只是?暗自让谈辛记了下来,慢慢查。 没?过多久,谈辛提醒他:「到用晚膳的时间了,您说得?今日要?陪娘娘的。」 袁准没?有听全,只依稀听到「娘娘」两个字。 天子?早不查晚不查,偏偏要?在他被祝蘅枝算计之后查,还有当时灯市上两人举止亲昵,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他和苏烨被分开关押,两个人互相攀咬,没?过几?天,基本上就已经水落石出了。 临死前,是?那位年轻的北镇抚司使来监的刑,只在他耳边说了句:「其实这件事?本来不会被拎出来的,怪就怪你惹了陛下的心头?肉。」 他才恍然了祝蘅枝的身份。 祝蘅枝做完那件事?后,就在宫中两耳不闻窗外事?,袁准的事?情?,还是?秦宜宁正月里进?宫她才知道的。 但她并不意外,从秦阙说交给他就可以开始,她就知道秦阙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秦宜宁见她稍稍惊讶,才和她说:「其实大燕朝纲不振很久了,袁准和苏烨这样的交易一查一大把,只是?看皇兄想不想动他们就是?了,他招惹了嫂嫂,从前的那些事?情?被揭开来,皇兄也算一举三得?了。」 祝蘅枝点了点头?,以前听秦宜宁叫她嫂嫂,到还不觉得?有什么,自从知道她和陈听澜之间的事?情?后,再听到这个称谓后,就觉得?有些违和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她眉心微蹙:「宁宁,不若你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你这样叫我嫂嫂,叫我以后怎么改口??」 秦宜宁一愣,知道她说得?是?什么,一时脸上一红,一副小女儿的样子?,说:「你又取笑我。」 「哪里是?取笑了,等过两天我再帮你试试他,他要?是?还像之前那般是?个闷葫芦,我便佯装为你挑选夫婿,看看他什么反应。」祝蘅枝说着掩唇一笑。 秦宜宁眼睛一亮,才要?问怎么试,便听到了那个不想听到的声音。 秦阙掀开了外面的珠帘,笑着问:「谁什么反应?」 「二哥,咳,陛下。」 祝蘅枝这些天被秦阙哄着叫「二哥」,加上这会儿心情?好,也忘了秦宜宁还在旁边,脱口?而出,又迅速改了口?。 但秦宜宁还是?听到了。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祝蘅枝,打趣道:「我就说怎么看着你气色要?比从前好了,原来是?和陛下冰释前嫌了啊。」 秦阙绕过秦宜宁,直接坐到祝蘅枝身侧,从宽大的袖中探出手来轻轻为她揉着腰,柔声道:「还难受吗?」 秦宜宁顿时红了脸,低下头?去:「我便不在此地?自讨没?趣了,皇兄皇嫂,宁宁这便告退了。」 祝蘅枝看到秦宜宁的反应,才意识到秦阙这是?个故作歧义?的动作,一时想将他推开:「你做什么,叫宁宁都误会了!」 秦阙却?一脸「无辜」的样子?,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嘴上仍道:「我没?做什么啊,你不是?畏寒,我只是?担心蘅枝你风寒好些了没?有,谁曾想吓跑了她?」 祝蘅枝知道自己这是?被他套了话,嗔怪了声:「那你没?事?揉我腰干什么,这能不让人多想吗?」 秦阙唇角勾起,一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多想什么?」 祝蘅枝低头?没?有回答他。 秦阙却?看到了她耳廓上的红,故意靠近了些,说:「原来分别这三年多,蘅枝也想我了啊。」 「才没?有。」祝蘅枝小声嘟囔。 秦阙将她搂得?更紧,说:「想我就直说,还让我猜来猜去,」湿热的气息洒在祝蘅枝的脖颈上,「要?不,我们晚一两个时辰传晚膳?」 秦阙说着手已经不安分起来,轻轻摩挲着她的衣带。 只需稍稍用力一扯,便会达到目的。 他观察着祝蘅枝的神色,却?没?想到祝蘅枝从他怀中轻轻一挣,将小拇指上的戒指晃到他面前。 宫中嫔妃,如若因月事?不能伴驾,须在小拇指上佩戴戒指,以暗示君王。 秦阙的手瞬间就僵在了原地?,捏着祝蘅枝的衣带,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许久,看着祝蘅枝脸上再也掩藏不住的笑意,才道:「你故意的?」 「怎么?你要?强迫我吗?」祝蘅枝眼睛亮晶晶的。 秦阙当然不会禽兽到这个地?步,讪讪收了手,说:「你先更衣,我去沐浴更衣,一会儿陪你用膳。」 祝蘅枝笑了声,算是?应下了秦阙。 其实这两日并不是?她的月事?,只是?在察觉到秦阙的心思后,她想着直接拒绝没?什么意思,于是?在秦阙抱着她的时候,悄悄将中指上的戒指挪到了尾指上。 大约半个时辰后,秦阙已经换好衣服过来了,时春也开始让人传晚膳。 秦阙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餚,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趁着给祝蘅枝夹菜的时候,说了句:「蘅枝,你的小把戏,未免太?过拙劣了些,我一眼便看穿了。」 祝蘅枝心底一虚,看着桌子?上的菜,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紧接着秦阙便道:「你这段时间其实喜欢吃辣,但今日桌上的,没?有一道辣口?的。」 祝蘅枝握着勺子?的手一颤,抬头?正对?上秦阙含笑的眼睛。 心中突然感觉不妙。 完蛋,他不会等用完晚膳再「办正事?」吧? 但还是?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我换口?味了,太?医说我这两日有些上火。」 谎话不带思考的,张口?就来。 「我记得?你的日子?,是?在前几?天,对?不对??」秦阙从容地?为她盛了一盏汤。 他和祝蘅枝用膳的时候,不喜欢下人伺候在一边,就连筠儿也不行。 因为他在澧州的时候,曾见过乌远苍亲手给祝蘅枝布菜,即使祝蘅枝现在已经不怎么提乌远苍了,但在这样的小事?上,他还是?不想输给乌远苍。 祝蘅枝更为惊愕,低着的头?一下子?就抬起来了,下意识地?出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秦阙有些疑惑地?看着祝蘅枝,问道:「你之前从尚宫局带回来的那个小匣子?,你没?有打开看过?」 他这么一说,祝蘅枝才想起来,但当时的确是?没?顾上,那个匣子?被她带回来以后,就放在妆奁旁边了,迄今为止,都没?有打开过。 秦阙有些惋惜地?嘆了声气:「可惜我精緻的安排了,你居然毫不放在心上。」 祝蘅枝神色有些尴尬,又找补地?问了句:「里面是?什么?」 秦阙想了想,朝她挑了挑眉,说:「看我今晚的心情?吧。」 祝蘅枝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拒绝了,「不用,我会自己去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秦阙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坐好:「放心,我心甘情?愿被你骗,而且我刚刚已经自己解决了。」 祝蘅枝被他说得?脸上一热,「吃饭。」 「都依你。」 秦阙突然想起秦宜宁之前的话,朝祝蘅枝卖弄着关子?,说:「其实陈听澜的心思,不用试。」 第86章 086 祝蘅枝手底的动作一停,抬眼看?着秦阙,问道:「你怎么对哥哥和宁宁的事情这么上心?」 这看?着并不像是秦阙的行事风格。 秦阙松开了她的手,似乎是斟酌了下措辞,才道:「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关心,让她嫁给心上人,就不会?天天进宫来找你了。」 祝蘅枝闻言,失笑?,「怎么?你吃醋了?」 秦阙只是看?着她,目光灼灼,等着祝蘅枝自己揣度他的心思。 祝蘅枝垂下鸦睫,稍稍收敛了眼神,小声说了句:「你真的是,不光筠儿的醋你吃,连宁宁你也不放过?,她才几天进宫来见我一次?」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秦阙的「胜负欲」,他鲜少地撇了撇嘴,「她们和你在一起就是一整天,我也就用膳能和你一起。」 这话说得,让祝蘅枝一时觉得她才是话本子里始乱终弃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她立刻将话题换了回来,接着之前的话问:「你方才说的,莫非你已经试探过?哥哥了?」 秦阙想起陈听澜那会?儿的反应,也是不由得一笑?,说:「我还没试探过?,他自己就吐露心声了。」 两?个时辰前。 秦阙示意身边侍候的内侍将自己手中的一道札子递给陈听澜,又带着些愁容问他:「伯玉,你且看?看?,代州传来的军报。」 上面说是北面鬼戎近来异动比较大,恐会?在开春的时候南下劫掠。 但大燕和鬼戎已经五六年没有开战了,鬼戎一向骑兵力量强大,如若这次开战,鬼戎必然不会?是稍稍骚扰一下边境就会?善罢甘休,很大可能是大战。 但大燕已经和南越订立了盟约,开春后便整兵南下,由秦阙御驾亲征,近些日?子所有的军费计算、粮草开支都?在围着这场灭楚之战做准备,大燕即使再国力富强,也绝对支撑不起两?面同?时开战。 不论是兵力还是粮草,都?意味着要徵收大量的徭役和赋役。 这个节骨眼上,和鬼戎开战,不一定?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和南边的楚国一战,却是统一长江黄河流域、功败垂成的大战,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仔细考量。 但秦阙既然问他了,陈听澜也不好不答,只能躬身说:「攘外必先安内,要对楚国用兵,须得确保北面后背是安全的,否则就是腹背受敌。」 秦阙揉了揉眉心,道:「朕也正有此意,故打?算先与鬼戎和谈,稳住一段时日?,再图谋以?后。」 他的确想做个雄才大略的君主,但也避免不了暂时的让步和妥协。 陈听澜听了他这话,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议和,便是要有金银粮草,以?及质子或和亲,以?表诚意。 质子,当今大燕宗室中,根本找不出稍有地位的,当年的高阳王满门除了秦宜宁,其?他的都?已被诛杀,那便只能是和亲了。 和亲,天子和皎皎的亲生女儿,且不说帝后舍不捨得,年龄尚小,根本就不可能,年龄相?符的未嫁宗室女,也就是秦宜宁了。 如若秦阙真得为了大局,恢復秦宜宁的郡主之位,再加封为公主和亲往鬼戎的话…… 陈听澜不敢继续去想。 他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最终道:「陛下,臣窃以?为,如此草率和亲,怕是会?让鬼戎心无惧意,得寸进尺。」 他这话一出,倒是让秦阙一愣,「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亲了?筠儿年纪那般小,即使是适龄,朕也不会?让她草草嫁人。」 毕竟筠儿现?在是蘅枝的心头肉,这件事是万万不会?发生的。 「那秦姑、郡主,也不必去和亲?」陈听澜一时大喜,脱口而出,差点在秦阙面前直唿秦宜宁一声「秦姑娘」,但又觉得不对,仔细一想,她也未曾受封郡主。 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只好低下头去,说了句:「臣失言。」 但秦阙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没有立即回答陈听澜,只问了句:「伯玉这么担心朕那个妹妹啊?」 陈听澜突然摸不清秦阙的心思,只好说:「臣没有,并非是陛下想得那样。」 「朕想的哪样?」 「臣只是觉得我大燕不应主动向鬼戎低头,和亲一事,未免太过?折辱大燕。」陈听澜不敢再提秦宜宁,虽然这话说得很牵强就是了。 他分明是不想秦宜宁嫁予旁人罢了。 莫说是和亲远嫁到漠北,祝蘅枝不就是楚国当年战败被送到大燕和亲的么?如若不是蘅枝自己不肯任人宰割,天子幡然悔悟,如今的日?子一样难过?。 和亲的公主,自古以?来,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即使是秦宜宁最后被册为郡主,嫁给洛阳哪个高官子弟,他也觉得心中难平。 陈听澜是一路跟着秦阙走来的,在朝事上,秦阙向来不怎么和他打?哑谜,但今天也只是挥了挥手,没有给他确切的回答,淡淡地说了句:「好了,伯玉的意思朕明白了,退下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即使是拜别的时候,陈听澜依旧跪在地上,道:「还望陛下三思。」 说完这句,才退出殿中。 祝蘅枝听了秦阙的话,一时也有些失笑?,「哥哥素来沉稳,今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殿前失仪,这可不是他会?犯的错。」 秦阙意有所指地说:「蘅枝可曾听过?那句,关心则乱,」他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 祝蘅枝被他这刻意的强调,引得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灼热的目光。 「伯玉担心宁宁,和我担心你,又有什么两?样呢?」 话题还是绕了回来。 祝蘅枝匆匆避过?他的视线,掩饰去面上的尴尬以?后,才道:「那哥哥就没有请你为他和宁宁赐婚?」 秦阙摇了摇头,「他要是有我的执着和胆量,早该在今年刚回来的时候就请旨了,何必等到现?在,才开始慌里慌张地劝我不要让宁宁去和亲?」 听到「和亲」两?个字,祝蘅枝心中不免咯噔一声。 她就是那么过?来的,一时有些失神。 秦阙当然留意到了她的目光,忙安慰她道:「蘅枝不必担心,在我这里,两?邦和谈,没有必要把女人作为筹码,实在是太蛇鼠之辈了些。」 语气中透露着轻蔑。 但又迅速将话圆了回来,「但说到底,我还是该感谢感谢楚帝的,若不是因为他,我哪里娶得到蘅枝你呢?」 祝蘅枝轻轻匀出一息来,「罢了,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不提过?去那些荒唐事也罢,」说着又转了话题,道:「哥哥这样怎么行,我明日?非得问问他才行。」 秦阙见状,也知?情识趣地不再提和亲的事情,与她讲了些近来洛阳城中有趣的事情。 隔日?陈听澜知?晓祝蘅枝传他,全然没想到这里,只以?为是除夕宴后两?人因为身份缘故没怎么见过?,以?至于这个妹妹太想他的缘故。 祝蘅枝如今是皇后,陈听澜见她,也是要躬身作礼的。 但昔日?在礼数上最是周全的他,今日?竟然也将右手覆在了左手之上,等反应过?来想要改的时候,祝蘅枝已经看?到,并将他的动作拦住了。 「哥哥与我何须多礼?」 陈听澜有些晃神,只是应了一声,说了句:「臣失礼。」 祝蘅枝先按心下疑惑,让他落了座,这才看?清他眼底积了一片乌青,乍一看?,像是和人打?了一架,但仔细看?看?,便知?晓是一夜没睡的缘故。 祝蘅枝隐隐猜到了些,但还是没有明说,只是示意时春给他上了一盏茶,又将人给支了出来,这才关切地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昨晚是没睡好吗?」 陈听澜啜了一口茶,有些含煳地应了声,「嗯,昨天晚上在内阁值房处理?公务。」 便再没有别的话了。 他从前也在内阁值房守夜过?,哪次不是精神的上朝了。 不过?是因为秦阙昨天并没有给他确切的回答,让他有些惴惴不安。 可他又不能直接去问秦宜宁,一时纠结到辗转难眠。 如此拙劣的藉口,祝蘅枝却像是完全不疑惑一样,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突然将话题转到了秦宜宁身上:「哥哥,暗说宁宁也比虚长一岁,若不是当年高阳王府生了变故,也该到嫁人的时候了,只是我对这大燕子弟知?之甚少,不知?哥哥可有觉得哪家郎君配得上宁宁?」 祝蘅枝说完,有意无意地将所有的目光都?转移到陈听澜身上,观察着他的反应。 果然,陈听澜倏地一下抬起头来,看?着祝蘅枝的眸色有些许复杂,声音略微低哑:「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吗?」 这句话问得好无厘头。 祝蘅枝想了想,说:「也不是,前几日?陛下和我说让我替宁宁多多留意,我今日?见到你,这才想起来。」 陈听澜张了张唇,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只是,陛下的意思不是如若出现?变故,要让她去鬼戎和亲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攥紧了手,又想着秦阙昨日?的话术。 那就是不让宜宁和亲了?既然如此,为何急于这一时? 他脑子有些乱。 祝蘅枝想了想,接着他的话说:「倘若宁宁有了婚约,和亲也不会?落到她身上。」 意有所指。 但还是没有回答他最开始的疑问。 陈听澜藏在广袖中的手收了又攥,攥了又收,却迟迟没有说话。 祝蘅枝也便耐着性子,等他的回答。 但最终陈听澜只是说了句:「既然涉及秦姑娘的终身大事,还是不能草率怠慢的,容我好好留意一番,再告诉皎皎。」 祝蘅枝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和陈听澜笑?道:「那就劳烦哥哥了,」她说着看?了眼屏风背后,又转眸和他说:「我瞧着哥哥有些乏了,就不久留哥哥了?」 陈听澜有些愣神,祝蘅枝叫了他三两?遍,他才回过?神来,敛衣起身:「那臣告退。」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秦宜宁就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第87章 087 祝蘅枝先是给了秦宜宁一个安抚的眼神,温声道:「我瞧出来了,他心里还是有我们宁宁的,不必着急,慢慢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秦宜宁却没有因为这句话高兴起来,只是像蔫了的花一样坐在祝蘅枝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上?的白瓷小盏上?的印花,「他这人,怎么这样,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叫我如何是好……」 祝蘅枝看着秦宜宁这副模样,也是揉了揉眉心,她知道陈听澜向来含蓄谨慎,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断然是不会去做的,但方?才他明明都话到嘴边了,却又收了回去。 她微微嘆了口气,但还是和秦宜宁说:「让宁宁这么魂牵梦绕的,的确是他的错处。」 秦宜宁瞬间就羞红了脸,伸手扯了扯祝蘅枝的袖子?,小声否认:「才没?有对他,牵肠挂肚。」 祝蘅枝闻言,一时忍俊不禁。 秦宜宁更加羞赧:「你又笑话我!」说?完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没?曾想刚起身绕过隔着外间的屏风,便撞到了秦阙。 「皇兄。」秦宜宁立刻侧过身立在一旁。 祝蘅枝没?有想到秦阙会在这个时候来,抬眼看去,见着秦阙进来,带着些嗔怪的语气问他:「怎么每次都不通报,让我措手不及的。」 秦阙明知她是开玩笑,却也认真解释道:「我是想和蘅枝做举案齐眉的夫妻的,而不止是貌合神离的帝后,便不需要通报的,显得甚是生分。」 平日里祝蘅枝应当不会说?些什?么,但现?在毕竟秦宜宁还在一边站着,叫她多?少有些难为情,于是轻轻推了一把秦阙的胸膛,说?:「你倒是注意一些,宁宁还在旁边看着呢。」 秦阙只是瞥了一眼秦宜宁,却没?有将自己的视线从祝蘅枝身上?挪去半点?,若有所思地?说?:「伯玉这两?日没?了副手,忙一些是再正常的。」 祝蘅枝有些惊疑,难道陈听澜方?才那样没?有精气神,真得是因?为昨夜处理公务太忙的缘故,才答非所问? 她下?意识地?看向秦宜宁,只见得她头垂得更低。 她一时有些急切地?问秦阙:「怎么回事?」 「年前不是办了苏烨么,伯玉原来替他做抄写的副手是苏烨的门生,因?为苏烨的缘故,自是不能继续留守内阁了。」秦阙平声道。 话说?到这里,祝蘅枝突然就有些明白秦阙的言外之意了。 做公文抄写,要的一定是字迹清秀的,陈听澜缺不缺副手并不重要,即使现?在有副手,只要秦阙想,也一样能把他调走。 而她曾经?给秦宜宁送过字帖的事情,秦阙是知晓的,更何况,秦宜宁字写得好看,从来也都不是什?么秘密。 祝蘅枝想了想,顺着他的话说?:「我记得宁宁的字写得不错,只是她素来喜欢自在,不知愿不愿意了。」 秦宜宁眸子?一亮,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祝蘅枝,正对上?她含笑的眸子?。 立刻低下?头去。 「看来是不愿了。」 秦宜宁立刻去看秦阙,说?:「能为皇兄分忧,宁宁,自然是愿意的。」 秦阙闻声一笑,「为我分什?么忧?」 他明知秦宜宁是不好意思对着他这个素来严肃的皇兄提陈听澜的名字,道出自己的心意,但还是故作?疑惑。 秦宜宁本?以?为秦阙会这么应了,没?想到他要这么问一句,似乎是要让她非回答上?来不可。 只好抿了抿唇:「陈首辅他毕竟是皇兄的亲信,他多?个人帮衬,也会叫皇兄轻松一些。」 虽然逻辑确实对不上?。 祝蘅枝看见秦宜宁耳垂红得可以?滴出血来,止了秦阙的动作?,叫他见好就收,秦阙自然看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对秦宜宁道:「你若是愿意,明天便可以?去内阁值房,若是不愿意,便权当我没?有说?。」 在祝蘅枝在场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朕」改口为「我」。 秦宜宁也知趣得没?有多?留,没?有直接应下?来,只先说?了句告退。 等到秦宜宁走了,秦阙才像小孩子?使性子?一样,将祝蘅枝整个都揽入怀中,头在她颈窝里轻轻蹭着,声音在衣衫布料的阻挡下?,有些发闷:「给她些事情做,不要总是来找你,我每次来,她都在。」 第二日,秦阙便告诉她,秦宜宁去了内阁值房,给陈听澜做副手,在他跟前抄写公文。 此后,真得像秦阙说?的那样,秦宜宁很?少来找她,她偶尔也会内阁值房看看,却也看不出来些什?么,两?人似是郎情妾意,又似乎不敢越雷池半步。 沉闷的值房里,到处都是堆堆叠叠的摺子?,却又翻涌着未曾言说?出来的情绪。 但祝蘅枝这段也并未闲着,短暂地?歇息到了正月十?五,她又将雾绡阁的事情重新拾了起来。 袁准出了事以?后,袁家不得已又将已经?残废坐在轮椅上?的袁预推上?了家主之位,纵使他本?人千万般不愿接过这个棘手的场面。 但于祝蘅枝而言,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原先关于雾绡阁的一些闲言碎语,在袁家出事后,也都平息了下?去。 祝蘅枝便放心地?将雾绡阁的事情交给时春和柳掌柜去做,自己则专心筹备攻楚的粮草事宜。 有时候会在宫外的祝宅,偶尔不那么忙的时候,会应了秦阙,回到宫中。 等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三月中旬如期而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到了与南越之前商议好的时间了。 不知为何,再次想起乌远苍时,她心绪涌动,却分辨不清到底为何,索性不再去想。 大燕征伐一向依靠的是骑兵,和南越联手,也算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其水师上?的不足。 四年前的祝蘅枝从没?想到,自己此生还能再来一次邺州,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处境下?。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秦阙的地?方?,如今竟也成了与他并肩作?战的地?方?。 她从马车中探出指尖,看着不远处城门上?那两?笔拙朴的「邺州」,一时指尖一颤,久久没?有放下?帘子?。 在她身侧的秦阙留意到她的动作?,看着她略显哀戚的神色,也是心头一窒。 他握住祝蘅枝的手,是很?冰凉的,他只能将自己掌心里的温度都过度给她,又以?极其轻的动作?去抚着她的背,「蘅枝,我,四年前……」 他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将从十?几里外就打好的腹稿都忘记了,只能磕磕绊绊地?说?出这几个毫无意义的字。 祝蘅枝却将自己的手往回撤了撤,任凭着车帘子?坠落,带进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凉风来。 「罢了,往事不可追。」她轻轻开口,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秦阙的手中抽出,倚在另一边的车壁上?,让自己和他之间隔上?了一道无形的壁障来。 但这样的思绪并没?有持续很?久。 战事当前,哪里容得下?她这样的多?愁善感? 邺州,是燕楚两?国的交界线,易守难攻,作?为储粮地?是最佳选择,而根据布防安排,秦阙率兵南下?,取青州、徐州、淮州后直逼长江外的金陵,祝蘅枝则留守邺州,负责把关送往前线的粮草。 秦阙走的时候,又回首看向祝蘅枝,问道:「我走了,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语气中尽是眷恋和不舍。 祝蘅枝想了半天,但周遭又有其他将领,她只能说?了句:「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眠。」 秦阙一愣,随即将她拥入怀中,怀抱很?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他在祝蘅枝耳边轻声呢喃:「不和春眠,等我凯旋,和你眠。」 秦阙留下?来在她左右的亲信,都是知晓她身份的,平日里也以?「娘娘」来尊称她。 而与之几乎同步的,乌远苍在处理好南越苗疆的内乱后,仍旧是民心所向的南越王。 乌曾在当时云岭兵败后背乌远苍后,主动逃窜到更南边的小族。 但他当然不甘心于功败垂成。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早已被乌远苍在外面的「眼睛」盯上?了。 乌远苍主动放纵他出海后,顺着海边,一路绕过南越的疆土,一直进了楚国的国境,当时的他显然不知道南越已经?和北面的燕国联手,要趁着楚国立国十?几年,国祚尚且不稳的时候,将其一举歼灭。 乌曾回到楚国,无非是想借其岳丈的势力,真正取代乌远苍。 乌远苍此举,也的确算是请君入瓮。 将乌曾引到楚国,等他和秦阙联手攻陷楚国时,乌曾无可遁逃,他必手刃之。 到那时,他便可以?再次见到祝蘅枝。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一直按捺着心中的冲动,未曾给她去信。 楚国被南北夹击,猝不及防,楚帝这些年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当年和他起事的将领亲信,遣返的遣返、杀的杀,也有主动请求告老还乡,渔樵江渚的。 等战事真正来临,一时竟无人可用。 很?快南北连失几城。 秦阙在几年前就差点?渡江将楚国金陵攻下?,只是当时燕国的皇帝是他的父亲,他尚且没?有绝对的话语权,又送来了祝蘅枝和亲。 但这次不同了。 他本?就是抱着将楚国灭国的想法来的。 秦阙为祝蘅枝披上?一件披风,看着在夜里仍然奔涌不停的江面,听见她说?:「都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如今真到了扬州,却没?有赶上?文人笔下?的明月夜。」 「你若想看,以?后有的是机会。」 祝蘅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应了声。 秦阙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下?巴靠在她的发顶,问了句:「明天渡江,应当是最后一战,你希望我手下?留情吗?」 第88章 088 闻言,祝蘅枝稍稍愣了下,所有的目光似乎都凝聚在了那片黑漆漆的江面上,集成?了一个点,久久没有回应秦阙。 秦阙低头看她,瞧见?她有些出神,也没有出声催促,就这么任凭她逐渐放空自己的思绪。 他知?道,祝蘅枝前些年过得很不好,对于楚帝的感情恐怕也是有些复杂的。 楚帝薄情寡义,当年为了娶得前朝贵族孙家的新任,抛弃了其结髮?妻子和亲生女儿,这?么?多年宫中没有皇子,竟然也不曾去找找当年走失的长子。 虽然找也是找不到,即使找到了,陈听澜也不会回去。 将祝蘅枝和她的母亲接到金陵后,既未尽到人夫之责,亦未有人父之仁,抛弃祝蘅枝就如同当年抛弃曹氏一样?,果断,不做犹豫。 但他到底于祝蘅枝有生身之恩,秦阙不知?祝蘅枝会作何选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渐渐的,他觉得怀中的人有些颤抖,低头去看,发?现她整个人都好像是靠在了自己怀中,明明已经被自己搂得很紧了,却好像还是想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再靠近一点,再汲取一些温暖,眉心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阙见?她这?副模样?,心口宛若被刀划过一般,鲜血淋漓,他抬手,抚平祝蘅枝眉间的褶皱,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语速缓慢一些:「没关系的,你想放过他们就放了,你有别的安排,我也尊重。」 是你想放过,而不是「你想让我放过」,他是真真正正地将生杀予夺之权,交给了祝蘅枝。 良久,祝蘅枝似乎是经过了强烈的挣扎,眼前终于重新恢復了清明,但周身的力气也都一併卸去了,长长地嘆出一声:「不用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秦阙应了一声:「好。」 祝蘅枝看着对岸,其实如若是晴天的夜晚,大抵是能看见?金陵城的灯火通明的,但恰恰是阴天,江面上泛着一层薄雾。 不过,根据推算,次日早上,这?层雾便会散尽。 届时,就是秦阙率兵渡江,与?楚国守卫金陵的残军,在长江上的生死?一战了。 不知?是不是吸入了凉风的缘故,她再张口的时候,声音中明显戴着几分哑意?:「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吧。」 秦阙将她拦腰抱起,她这?次,并未如往常一般挣扎。 与?此同时的金陵楚宫。 殿中如同被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阴云一样?,楚帝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站着的大臣,满腔的怒气,却没地方去撒。 「陛下,臣主?张南迁,南下出京口,一路退守到临安,燕军远道而来,又不擅水战,我们届时即使是拖,也能将他们拖死?到我大楚境内。」 其中一个臣子,终于忍受不了这?君臣都不出声的场面,出列道。 但话?音刚落,就被别人反驳了:「南撤退守临安?你说得倒是轻巧,南边的乌远苍这?么?多年了都和我们中原相安无事,突然就像一条疯狗一样?,北上夺城,西南面已经被他取了三城,直逼江州,等过了江州,我们南北两面,就真得是无险可据了。」 先前那人自然是不甘心被打?断,立刻道:「那你说要怎么?办?直接和燕军对着打?吗?」 大楚朝中对于直接和燕国迎战这?件事有些嗤之以鼻,如今普遍只有两种声音,一种是南下到临安,伺机再占,另一方则想着直接和燕国求和。 因为前一个请命直接和燕国硬碰硬的人已经被贬官出京了,出身名门章家又如何,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触怒龙颜,也免不了被以文?官之身守城,守住了,无功,分内之事,没守住,便是渎职,杀头之罪。 「当然不是,」那人振袖,朝楚帝躬身,道:「陛下,或可与?燕国议和,如四年前那样?。」 此言一出,满座沸腾。 「那燕国本就是北方戎狄之族南侵后建国的,立国艰难,不比我大楚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商贸通达,如若陛下您肯纡尊将贵,主?动与?他们议和的话?,便可解我大楚目前之危。」那人说得从容,好似自己的话?十分有道理?一般。 楚帝竟然也开始沉思起来,他想起四年前。 上次楚国本就濒临被灭国,他本都没有对议和抱有什么?期待,甚至做好了割城池、赔金银、再和亲的准备,但当时的燕帝竟然没有多做犹豫,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听使臣讲,祝蘅枝嫁到燕国后,没有嫁给当时的老皇帝,而是被赏给了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燕国天子做太子妃,后来太子登基,她受封皇后,但这?三年以来,却失了行踪和消息,有传闻讲,是被送到了洛阳城外的青行寺养病。 但是真是假,却难以分辨。 楚帝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之前为了保命嫁过去的那个女儿,定然没有讨到当今大燕天子秦阙的欢心,才让秦阙竟然不顾及岳丈女婿的身份,公然进犯楚国。 但倘若,再嫁一个女儿过去呢? 不仅可以帮他免掉此次的杀身之祸,若是诞下燕国来日的继承人,他楚国后来北上,吞併燕国,也不是不可以。 四年前使得通的手段,四年后的今天,又为何不试一试呢? 他假装沉吟了一会儿,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说:「诸卿的意?思朕都知?晓了,为今之计,还是要先守好江口,燕子矶处还是要做好防守,万万不可懈怠。」 说完便挥了挥手,让前来商议事情的群臣都退下了。 这?么?大的事情,在楚宫,自然是瞒不过孙皇后的。 楚帝才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自己寝宫,便看见?了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孙皇后。 他当年娶孙皇后本就不是因为心慕于她,后来登基后不得不封她作为皇后,她自小?性子骄纵,楚帝本想着还是太年轻的缘故,会不会等有了孩子过些年就会好一些了,但事情并非如此。 随着岁月的推移,孙皇后的性子非但没有半分温顺的样?子,比起以前更加独断专行,甚至连她教?出来的女儿也不知?侍奉君父的道理?。 他忍了孙皇后许多年了。 到了今日这?样?的关头,仿佛是一刻也装不下去了。 楚帝以一副极为烦躁无奈的表情看着孙皇后,问了句:「前面的事情,你看起来都知?晓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虽然是问句,但尾音落得很平,一点也不惊讶于这?件事的发?生。 「我就问你什么?意?思?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家,你能当上这?大楚的皇帝?锦衣玉食这?许多年?如今一朝龙在天,大难临头了,便要将我唯一的女儿送出去和亲?」 楚帝没有吭声,因为孙皇后说得是事实,又或者说,这?么?多年养成?的「惧内」的习惯,让他此刻并没有和孙皇后吵架的本能。 他挥了挥手,屏退了殿中的一切宫人,只留了孙皇后和华阳母女俩。 他还是选择放平语气,和孙皇后说:「皇后,你听朕讲,现在国难当头,窈窈作为大楚唯一的嫡公主?,享受万民供奉尊敬,理?应尽这?样?的责任。」 「唯一的嫡公主??」孙皇后反问,「那你告诉我,太庙里?,曹氏那个牌位是怎么?回事?生死?两皇后,你当年把我的脸踩在地上的时候,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曹氏不过死?人一个,追封她,也是为了方面栖芜殿那个小?贱蹄子代替我的窈窈去和亲,我为了窈窈,忍下了这?口气,结果,你现在又要将我的窈窈赔进去!」 孙皇后几乎是朝楚帝吼道。 「你知?不知?道那燕国是什么?地方?北方蛮族,那小?贱蹄子嫁过去,到现在都不知?道是生是死?,外面传着是在寺庙里?养病,谁知?道那暴戾狠毒的燕国皇帝是怎么?折磨她的,你要让我的窈窈也落到那般境地才甘心吗?」 孙皇后一步步走?到楚帝跟前,仰头看着她,眼角蔓出一丝晶莹,她又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祝道干,你就是个妥妥的昏君、懦夫。」 楚帝闻言,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实打?实的一巴掌,让孙皇后有些站不稳。 华阳几乎不敢相信,素来脾气温和的爹爹会亲手打?阿娘,她立刻过去抱住孙皇后,哭喊着:「阿娘,阿娘……」 孙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帝,声音颤抖:「你敢打?我?祝道干?」 「朕早就受够了你这?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脾气了,身为妻子、皇后不但不懂得体谅朕,还处处给朕添堵,如若今天换做曹皇后,一定不会这?般对朕无礼!」楚帝冷哼一声。 孙皇后觉得好笑,她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楚帝,说:「你还好意?思提曹氏?当时是不是你亲自把她送到偏远的栖芜殿的,我当时受不了与?她共侍一夫,处处针对她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冷眼旁观?她死?的时候,是不是连婕妤之礼都没有用就草草下葬的?我都替你觉得噁心!」 是,曹氏与?祝蘅枝被接到金陵的那两天,孙皇后在宫中的动作何其明显,楚帝不会不知?道,当初倘若他稍稍阻拦一下,给够曹氏应有的体面,曹氏也不至于早逝。 可偏偏他没有,他甚至没有象徵性的表示一下。 「够了!」楚帝冷声打?断她,扫了一眼华阳:「朕意?已决,如若燕国明日真得渡江,就让华阳收拾收拾,送去燕军阵营吧。」 华阳没能拦下楚帝,再哭再喊,楚帝也没有回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从小?宠着她的爹爹,在这?一刻,变得凉薄无比。 孙皇后站在原地,声音悽厉地控诉着楚帝:「祝道干,你别忘了,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楚帝的背影在门的方向停滞了一瞬,但并没有回头。 华阳瞬间就慌了身,她满眼都是求助地看向孙皇后,抽噎了两下,才道:「阿娘,怎么?办?爹爹不会真得要将我送到燕军阵营里?去吗?」她说着扯了扯孙皇后的袖子,「四年前她嫁过去的结果必然不好,否则燕帝怎么?会不认爹爹这?个岳丈?还大肆兴兵?」 孙皇后稳定了下自己的心绪,道:「别叫他『爹爹』,他不配,」说着抚了抚华阳的背,「窈窈不怕,他若是真敢做出如此荒唐之举,我会先提着剑杀了他。」 华阳也没有别的办法,六神无主?下,也只能慌乱地点了点头,但泪水却怎么?也收不住。 燕国的这?支水师,是秦阙尚且是太子的时候,就在练着的,只是当时先燕帝还在位,他也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他一登基,便着手在海上去练这?支水军,他本以为楚国听了风声后会有所防备,但似乎并没有。 燕军其实是在三日前到达江北的,当时明明完全可以一鼓作气,但秦阙却下令让在江岸多歇了几日,并没有说什么?时候渡江。 守着对岸的楚军有一半是前面退下来的残兵,另一半也背燕军的势力惊得人心惶惶,况且燕军迟迟不发?动总攻,叫他们一直高度集中。 全军上下,基本没有几个人在这?三天可以合眼。 到了最后,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谁知?这?边刚一松懈,那边的燕军却突然开着大舰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而来。 此时天边刚刚泛起一丝光亮,舰上的燕军都披甲列阵,稀薄的光在盔甲上反射出道道银光来,直接破开平静了三日的江面,朝南岸冲过来。 楚军慌忙列阵阻挡,但根本来不及。 许多人还没上到船上,就被破空而来的箭射到了前胸后背,纷纷倒地。 都说兵贵神速,猝不及防的攻势和准备充分的燕军,让楚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即使是有些兵卒的损伤,但并不能阻挡大体的动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破晓时动兵,等到晌午,燕军已经尽数过江。 没有遇到意?料中的顽强抵抗,也没有所谓的血流漂杵,血染红的是南岸的靠边缘,大多数人选择了投降。 燕军渡江以后,即使金陵皇城北面尚且有钟山和栖霞山的阻挡,但在几乎势如破竹的气势下,也显得像是一马平川。 夕日欲颓的时候,燕军已然陈兵金陵城下,直逼城门。 金陵城中的富商早已携着家眷往南逃去,皇亲国戚也都拥入了宫中。 「还请陛下早做决断。」一个宗室老臣颤颤巍巍地朝楚帝躬身作礼。 是派遣使臣前去求和,还是南逃。 楚帝将目光转向瑟缩在角落里?的华阳,朝一边的侍卫打?了个手势。 孙皇后从身边的侍卫手里?才拔出剑指着楚帝,就被楚帝厉声喝道:「按住皇后!」 孙皇后被按住肩胛骨,手中的剑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爹爹,不要,不,父皇!」华阳彻底失措,泪眼婆娑地看着楚帝。 楚帝没有留情面,只是让身边的侍卫继续动作。 「窈窈!」孙皇后即使是被按着,也还是极力地想挣脱,但并不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华阳被带走?。 「你不得好死?!」孙皇后转头看向楚帝。 楚帝面上全都是对她的不耐烦,朝侍卫递了个眼神,「皇后情绪波动太大,带下去。」 楚帝做完这?一切,又看向金陵城门的方向,希望把华阳这?个女儿送过去后,燕国能稍稍消停一点。 如若实在不答应退兵和谈,最起码不要杀他灭口,给他一条活路。 华阳被硬生生地套上一身大红色的裙衫,涂上浓艷的口脂,带到了燕军在金陵城外的军营。 一天之内渡江,其实无论是对方还是燕军,都有疲惫之色,于是秦阙下令,让就地安营扎寨,休整一天,到次日再开始攻城。 祝蘅枝此时正在秦阙的主?帐中,站在整个江南地区的地图前,和他说着粮草调剂的问题。 就在渡江前,乌远苍来信,说已经自南向北,占领了江州,而秦阙是想将江左地区尽数收入囊中的。 军中实在奔波,秦阙不想让祝蘅枝跟着自己继续受苦,于是提议让她替自己镇守在这?金陵城中。 祝蘅枝自然没有意?见?。 她对于行军打?仗之事并不了解,留在军中也多有不便,倒不如就在金陵,等着战事结束。 此时她正和秦阙说完后续粮草运送调动的问题,谈辛便在帐外通报:「陛下、娘娘,楚国宫中来了使臣,可否要见?一见??」 华阳哭得梨花带雨,神情恍惚,根本没留意?到谈辛还朝里?面叫了一声「娘娘」。 秦阙想都没有想,一口回绝了谈辛:「不见?,让他们回去,等着城破吧。」 以前没有动作,现在火烧眉毛了,赶紧派人来求和了。 那使臣不甘心,毕竟他要是就这?么?带着华阳公主?无功而返,楚帝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遂道:「陛下,我们陛下实在是诚心求和,为表诚意?,特意?将我们的公主?殿下送来,还望您笑纳。」 这?话?说得实在是小?心且客气。 笑纳,更是将华阳当作了个玩意?。 秦阙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祝蘅枝,挑了挑眉,问道:「你那个妹妹?」 祝蘅枝听到这?里?,也有些不敢相信,轻轻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从小?最是宠爱华阳,说什么?应该也不会把华阳送过来,估计是哪个倒霉的宗室女被冠了个公主?的名头,送了过来。」 她这?话?说得平静,但秦阙听出来了她话?语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来。 他知?道,四年前的那场替嫁,是祝蘅枝退无可退的选择,但她下意?识说得是「倒霉」,所以还是对他心存芥蒂,还是有隔阂吗? 但这?些念头在他心中只存在了一瞬,就被他压了下去。 「门外的那个什么?公主?,怎么?处理?,你说了算。」他选择将决定权交到祝蘅枝手中。 祝蘅枝想到自己当年的处境,对帐外那个女子忽然报了一丝恻隐之心。 一个孤弱女子,或许有自己的心上人,或许年纪尚小?,天真无邪,就这?么?被强行从花茎上折下,被押在敌国君主?的帐外,在一堆陌生的、如狼似虎的男人的注视下,尊严尽失。 和当时在邺州风雪夜里?孤苦无依的她一样?。 良久,祝蘅枝嘆了声:「先让她进来吧。」 她的声音传到帐外的时候,使臣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燕国皇帝的主?帐中还有另一个女子。 他看向守在帐外的谈辛,用眼神请示着他的意?思。 谈辛对于这?个声音和这?个指示并不意?外,面色依然是冷冷淡淡,稍稍侧了侧身子,说:「进来吧。」 华阳在冷风的吹拂下,稍稍回了回神,她觉着方才的那阵嗓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她并不能确认。 应该不会是她那个除了一副皮囊一无所有的姐姐。 她知?道在这?里?,自己已经是无路可逃了,若是那个传闻中残暴无比的燕国皇帝真得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那她不妨以死?相逼。 华阳有些木然地任凭使臣将自己带到帐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帐中的光线有些昏暗,她不敢抬头。 连唿吸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她不知?自己一抬头,会看到怎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粗鄙男人。 使臣讨好地朝秦阙行礼,说:「见?过陛下。」 秦阙淡淡地应了声,说:「这?件事,求朕没用。」 华阳听见?这?个声音,抬头看向秦阙,同时她也看到了自己怎么?也不敢相信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祝蘅枝。 祝蘅枝也没有想到,楚帝真得捨得将华阳送过来,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唇,一时脑子一空。 楚帝竟然已经凉薄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当年是怎么?被他区别对待的,她以为楚帝是因为前半辈子卑微鄙薄,所以才不会喜欢小?心翼翼的自己,所以才会对从小?就被他和孙皇后娇惯成?一个小?太阳的华阳更为上心。 但没想到,真到了今天这?一步,即使是华阳,也会被他抛弃。 这?是秦阙第一次看到燕国的国君,她一直以为这?人应该是一个面容兇狠丑陋肥胖的暴君,但没有想到,其人和她想像得并不一样?。 秦阙伸手揽着祝蘅枝的肩头,眸光温柔,说:「这?也算是蘅枝你的家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华阳很快意?识到她或许并不是孤立无援,好像,祝蘅枝在燕帝跟前是有一席之地的。 听燕帝的意?思,她现在是生是死?,就是祝蘅枝一句话?的事情。 她只能先压下心中的惊恐,低着头细细想着自己到底该如何决断。 她如果被送回去,那就是秦阙拒绝了自己父皇的求和,等到金陵城破,她还能指望什么?,燕军放火烧城的话?,她根本免不了被折辱的命运,但倘若能先留下来,好声求祝蘅枝几句,到时候能跟着她回洛阳的话?,那自己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都是楚国的公主?,祝蘅枝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更何况她比祝蘅枝年轻。 一番思虑过后,华阳朝着祝蘅枝深深拜下,又抬起头来,仰望着她:「姐姐,求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绕我一命好不好?」 祝蘅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华阳见?祝蘅枝没有直接拒绝她,仿佛看到了生机和希望,继续道:「我只是想活着,求求你,让我或者就好,到了洛阳,我为你当牛做马,做什么?都好,你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回去,能不能不要杀了我……」 「当牛做马?」 华阳立刻点头。 「可是我不缺人伺候。」 华阳愣了一下,很快又说:「没有关系,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真得不想死?,求求你,姐姐。」 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叫祝蘅枝一声「姐姐」。 虽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但祝蘅枝更多的是随了母亲,生得妩媚明艷一些,华阳与?她不同,更偏向玲珑娇俏。 此时眸中含泪,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祝蘅枝看着泪眼婆娑的她,却没有半分的动容。 她对着那双眸子,就想起了她当年被华阳欺侮的时候,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求华阳。 她十六岁的那年,楚帝过寿辰,她没有什么?能送的,但又不能不送,于是只能给送了一副自己亲手绣的刺绣。 当时所有人都嘲笑她送得东西太过寒酸,拿不出手,华阳是怎么?冷嘲热讽来着? 「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拿来脏了爹爹的眼?」 但楚帝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人直接将她打?发?了,而是盯着那幅刺绣看了许久,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甚至伸出指尖抚了抚上面的纹样?。 那是她记忆中楚帝第一次夸她。 「绣得不错。」 没有让内侍收下去,而是直接收进了自己的怀中。 但第二日,华阳就来找她「兴师问罪」了。 她带来的下人几乎将栖芜殿围得水泄不通,动作粗暴的内侍将她一把推到在地上,华阳当时就是这?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什么?破玩意?,也敢往爹爹面前送,就你会出风头是不是?」 她深谙不能招惹华阳的道理?,因为她更愿意?相信,楚帝只是一时兴起,如若她真得今天和华阳起了冲突,楚帝不会护着她。 她没有和华阳硬碰硬,直接认错。 华阳却没有善罢甘休。 她走?到祝蘅枝跟前,一脚踩到她的手上,还用脚尖用力地研磨着。 祝蘅枝疼得眸中尽是泪水,她艰难地抬起头来,求华阳放过她,她真得是无心之举。 极大的痛苦下,她似乎觉得自己的掌骨要断裂了,她没有听清华阳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不断地重复那句:「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杀了我。」 华阳并不为所动。 那天的场景在脑中不停的回放,她的神思有些恍惚。 秦阙看到她眼尾曳着一丝薄红,意?识到她的情绪不太对,没有理?会地上跪着的华阳,将她搂在怀中,温声道:「蘅枝没事了,不怕了」祝蘅枝慢慢回过神来,她看着华阳的样?子,就像当时的自己一样?。 她弯了弯手指,那股子痛意?又出现在她的手上,一寸寸蔓延到心口的位置。 突然冷笑了声:「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从前也和你说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华阳没有想到祝蘅枝这?么?问,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说:「姐姐,都是我当年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好不好?」 祝蘅枝轻轻推了推秦阙,示意?他将自己放开。 而后看着华阳,说:「不好。」 华阳跪爬到她身前,抱着她的脚腕,看着她,还在不停地哀求。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华阳目光凝滞。 秦阙看清楚了祝蘅枝的用意?,朝外面道:「谈辛!」 谈辛掀开帘子,等候着秦阙的差使。 秦阙扬了扬下巴,谈辛瞬间拔出剑,架到了送华阳来的使臣的脖子上。 那使臣本以为祸水不至于到他身上,被突如其来的冷意?激得颤了下。 「陛下,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现在不是两军交战,是你们和我求饶。」秦阙冷声道。 之后他没有再看那个使臣,只听得一道闷哼声。 是谈辛将使臣一剑穿心。 祝蘅枝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使臣,有些嫌恶的别开眼,再次看向华阳:「你是选回去,还是和他一样?的结局?」 华阳哆嗦着唇。 两种她都不想选。 但下一秒她就听到了祝蘅枝的声音:「不想选,那我替你选吧。」 「不要,姐姐,不要……」 祝蘅枝将她甩开,看向谈辛,什么?都没有说,谈辛已经知?道了她的用意?。 毕竟跟了秦阙这?么?长时间了。 华阳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拖了出去,和那个使臣一起。 而后,传来一阵悽厉的叫声。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小?插曲一样?,并没有影响次日秦阙的攻城。 击鼓列阵,比起水战,陆战燕军再擅长不过了。 即使有高大的金陵城墙的阻挡,也没有挡得住燕军的勐烈攻势。 在整整血战了两日后,第二日的下午,金陵城破。 燕军一路长驱直入,直逼宫城。 「降者不杀!」 燕军统领重复着这?一句话?。 所有人都知?道抵抗无效,没有多做反抗,就选择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纷纷缴械/分明是四月多的天气,金陵城中却一片衰败,道边的杨柳有些蔫蔫的,天上的红,让人一时分不清真得是晚霞还是鲜血染就的。 秦阙踹开了楚帝寝殿的大门,盔甲上沾着鲜血的士兵在外面守着。 楚帝从龙椅旁拔出那把许多年不握的天子剑,指着秦阙。 而后他看到了和秦阙并肩而立的祝蘅枝。 那个四年前被自己抛弃的女儿。 祝蘅枝看着对面的人,年幼无知?的时候,她也叫过他一声「爹爹」。但后来便没有了,往后许多年,她一直都叫的是「陛下」。 这?次也不例外。 这?个四五年前还一副春秋正盛的楚国开国君主?,如今鬓上尽是斑白,头髮?散乱。 跟着秦阙进来的士兵迅速将殿内束手就擒的楚国的皇亲国戚都带了出去,自己则倚在门框处,从袖中取出一把利剑,看似是擦拭着上面的血迹,又像是在护着祝蘅枝。 偌大的殿内,都留给了祝蘅枝和楚帝。 楚帝看着眼前的景象,便知?道是华阳早已遭遇不测,秦阙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蘅枝。」他叫出祝蘅枝的名字,声音沙哑,希望能这?样?唤起祝蘅枝对自己的同情心。 「我知?道今日之景,是你没有想到的,但你不得不接受,开国之君和亡国之君这?两个名号,同时冠在你身上,写在你最看重的史书上,想必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楚帝摇着头,狼狈且无助。 「蘅枝,我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我血浓于水,你真得要这?么?狠心吗?」是气势很弱的一句质问。 「父亲?」祝蘅枝嗤笑了声,续道:「你扪心自问,你是否做到了父亲的职责?你将我和我阿娘接到金陵后,你有没有来栖芜殿看过她一回?她重病快要死?的时候,你有没有派遣过太医来为她诊病?她死?后,你有没有按照应有的礼节给她下葬?都没有吧。」 「我被华阳一次次欺负的时候,你有没有帮我说过一句话??我被华阳一次次诬陷的时候,你可否相信过我一次?甚至我当时主?动要求和亲去燕国的时候,你都没有犹豫过、担心过我在那边的处境,我没有收到过一封家书,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对我这?样?,你只是不想回忆起那段颓唐的过去,看到我就像是看到了那段时间的自己,所以才对我这?样?,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祝蘅枝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打?掉了楚帝手里?虚虚握着的剑。 「我昨天看到你那个宝贝女儿华阳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最看重的,永远只有你自己,你宠了华阳那么?多年,在面对生死?的时候,华阳的地位和我是一样?的,甚至,远比我当年的处境要不堪。这?就是你说的父亲?」 楚帝还是有些不认命,他跌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皎皎,我是爹爹啊,你小?时候经常骑在我的脖子上、背上,一声声的喊着『骑大马喽』,春天的时候,我带你放过风筝,你出生的时候,我还给你和你哥哥在城西的匠人那里?一人打?了一个长命锁,我还领着你哥哥去河里?给抓鱼,回去后你娘亲会给烧鱼吃,那个时候,你喜欢水煮的,但你哥哥偏偏喜欢油煎的,经常吵吵闹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但这?些记忆根本就不在祝蘅枝的回忆里?,关于楚帝,她能记起来的,只有那些不堪的过往。 她甚至不想让楚帝知?道哥哥还活着。 「够了,」她冷声打?断楚帝,「你不配提起我阿娘和哥哥。」 楚帝彻底放下了他所有的帝王威仪,哀声:「蘅枝,皎皎,你求求他,我什么?也不要了,就让我回澧州老家,好不好?」 「不用求我,求她。」秦阙撂着眼皮子,淡淡开口。 祝蘅枝慢慢蹲下来,从袖中取出一把尖锐的匕首,对向楚帝的眼睛。 楚帝只觉得一阵寒芒闪过。 「这?一下,是替我母亲捅的。」 「这?一下,是替我哥哥捅的。」 「这?一下,是替我自己捅的。」 楚帝口中吐出汩汩鲜血,眼睛瞪大,直直地倒了下去。 第89章 089 祝蘅枝一下子比一下子用力,到最后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是脱力了一样,连匕首也没有从楚帝的胸膛里拔出来,身形萧索地站在原地,有些摇摇欲坠。 楚帝还在无意识地张着嘴,鲜血顺着?不断地流出,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秦阙在后面看见祝蘅枝的状态不太对劲,立刻上前来走到她身?后,伸手护住她的腰,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这应该是祝蘅枝第一次亲手杀人。 她看着?满手的鲜血,有些失神,哪怕杀的是她最恨的人,但?也免不了微微颤抖。 她又联想到这些血是楚帝的,忽然觉得无比的噁心,干呕了一声。 落在秦阙眼中?,只剩下心疼。 他?伸手护住祝蘅枝的眼睛,「好了好了,不看了,结束了,我们回去。」 不需要他?多做吩咐,谈辛和燕军中?的统领会将金陵城中?善后。 众目睽睽之下,秦阙就这样抱着?祝蘅枝回了营帐。 祝蘅枝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躺在自己的营帐中?。 不用猜,身?上原来穿着?的脏衣服肯定?是秦阙为?她换下来的,毕竟时春没有跟着?她来,军中?除了她,没有别?的女眷。 她才撑着?身?子起来,秦阙便掀开帘子进来了。 诸事已经?处理妥当,秦阙也将一身?盔甲都换了下来,他?其?实不习惯在祝蘅枝面前穿盔甲。 因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在邺州城外,第一次见到祝蘅枝的时候,他?的黑色裘衣里面就是冰冷坚硬的盔甲,在这件事上,他?胆怯了一回。 他?不希望祝蘅枝再记起当年的荒唐事了。 祝蘅枝也没有问他?外面是什么情况,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秦阙便从一旁的案上取出一个水杯,给她倒了杯水,「先喝点。」 祝蘅枝有些木然地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吞咽了口水,觉着?嗓子润了润,才问:「我睡了多久?」 「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你昨天从楚宫回这里的路上,便在我怀中?睡着?了,没有什么别?的情况,我不忍打搅你,现在是酉时。」秦阙说着?抚了抚她的背。 祝蘅枝闭了闭眼,想起了昨日的事情,一时脸色有些煞白?。 这一切,真得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但?她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 祝蘅枝慢慢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一个小瓷杯,一时有些惊诧。 这样的杯子,在澧州、在洛阳,乃至在上京出现,都算不上奇怪,但?在军营里出现便不太正常了。 行?军途中?多颠簸,而且杯子并不方便,用的都是水囊,这杯子,倒是她第一次见。 「这杯子,是怎么回事?」祝蘅枝不免抬眼去问秦阙。 「金陵城中?买的。」 祝蘅枝一怔。 按照秦阙的习惯,不应该早已屠城了吗?还需要在金陵城中?用银钱买东西? 再说,楚国王城刚刚被攻占,皇帝身?死,百姓应当是惶惶不安,纷纷南逃才是,怎么会还有商家开店? 这所有的疑问尽数钻进祝蘅枝的脑中?,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秦阙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没等她问,便主动回答:「我没有屠城,在你杀了他?之后,让谈辛带人将楚宫里的奴婢都放了出去,将楚帝私库里的银钱给他?们分?了,其?他?的皇亲国戚,也都暂时安住在驿站里了,重兵把守,出不了乱子,我下了军令,不许杀人放火,违者即斩。」 秦阙声线沉稳,一句一句地这样说着?,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藏着?掖着?,仿佛这些事情本该就应该是他?来告诉祝蘅枝的,而不需要等祝蘅枝来主动问他?。 祝蘅枝点了点头,又喃喃了两句:「可是这并不是你一贯做事的风格。」 「我愿意为?了你而改变,我想让以?后千秋万代的史书上都记载我本是个暴戾恣睢之君,是因为?祝皇后,才得以?成为?一名?勤政爱民?的仁君,你和我应当一同出现在青史上,在我大燕的史书里,你不会只是寥寥几笔带过的皇后祝氏,而是名?字确切记载的祝蘅枝。」秦阙刻意压了压嗓音,显得很是温醇。 祝蘅枝就这么窝在秦阙的怀中?,天气渐热,他?穿得也算单薄,每说一句,胸腔中?就会传来震动,心跳声清晰可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秦阙说着?低眸看她,眸中?的温情可以?化成一脉青山、一江春水。 「什么?」 祝蘅枝不经?意间蹭了蹭,髮丝刚好撩拨过秦阙的喉结,让他?这句声音中?带了些情调。 「你说,岳母大人的牌位还供奉在金陵的太庙里,我不想让她老人家觉得她的女婿是个混帐玩意儿,我想,她大抵还是希望金陵城中?没有血腥和硝烟的。」 祝蘅枝没有料到,秦阙能想到自己的母亲。 记忆中?的阿娘,的确是一个善良温和的女子,见不得血腥和杀戮,但?并不是菟丝花。 可惜和她有关的事情,祝蘅枝只能记得三岁以?后了。 一想起阿娘,她就不由得鼻尖一酸,带的眼眶也湿润了。 秦阙轻抚着?她的肩头,安慰着?她,又徵询着?她的意思:「今天天气不错,金陵城的风光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要不要去转一转,素闻秦淮景致,我们也可以?体验一下菱歌泛夜?」 祝蘅枝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想先去拜祭一番我阿娘,再从太庙中?将她的牌位请出来。」 秦阙没有反对。 曹氏的「坟墓」是在紫金山上的。 这里的南坡是楚宫的乱葬岗,当时的曹氏病逝以?后,就是被扔到这里的。 位置并不好找,但?祝蘅枝却对方向无比熟悉,仿佛经?常来一样。 当年曹氏被用一张草蓆裹着?扔出宫里后,她从宫中?通向外面的小暗渠里跳进去,出了宫,一个人走到乱葬岗,克制着?恐惧与噁心,在一大堆尸体中?找到了自己的阿娘。 她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阿娘和别?人分?开,拖着?有些破旧的草蓆,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徒手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刚好够将母亲埋下去。 她当时年纪尚小,身?上没有银钱,也不敢去当掉自己手上唯一的那个镯子,那是母亲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而且,她也怕被人骗了。 她没有给母亲立牌位,但?神奇的是,往后的每年清明节和阿娘忌日的时候,她悄悄熘出宫来祭拜母亲时,总能直接找到位置。 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变过。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这段路并不好走,秦阙伸手想要扶住她,却被她拒绝了。 「年年都来,只有两年断过,」祝蘅枝拽着?一旁垂下来枯树枝上了这个突出来的小坡,「一次是当时刚嫁给你的那个春天,在上京,来不了,还有一次,是今年的清明节,在行?军的路上,赶不到。」 秦阙心中?涌上浓重的愧疚感,他?喉头微微哽咽:「对不住,蘅枝。」 祝蘅枝却充耳未闻一样,继续道:「我后来到了澧州,有了钱来金陵,远苍当时问我要不要给阿娘换个地方,改一口楠木棺,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秦阙不解。 「阿娘人生最后几年,过得很不好,我记得她走的时候,并不伤心,反而是有种解脱的感觉,当时不懂,现在突然就明白?过来的,她大抵也是想入土为?安的,这么多年了,何必打扰她呢?」 祝蘅枝声音很小,像是在给秦阙说,又像是给自己说。 祝蘅枝一路上讲了许多她能记起来的和曹氏之间的事情,有些琐碎,但?秦阙也没有打断,只是认真地听?着?。 终于拐到了曹氏的坟前。 她蹲下来,轻轻用袖子擦去后面立的那个木牌的尘土,又跪了下来,「我每次来都想问问当年的自己,是怎么找到这么一块偏僻的地方的,不过想想,是为?了见我阿娘,便觉得,多远都值得了。」 秦阙知?道,这个位置,已经?是当年那个孤苦伶仃的小蘅枝能找到的最适合安葬她母亲的地方了。 于是也陪着?祝蘅枝跪下来。 她向曹氏的灵牌磕了三个头后,才道:「阿娘,你不用担心我了,我找到哥哥了,他?现在很好,应该像你期待的那样,顶天立地,功成名?就,说不定?今年您忌日的时候,他?就会带着?我的小嫂子来见您了。」 祝蘅枝说着?笑了笑,又道:「我现在也很好,我有很多很多的钱,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当年的事情,我也都替您了结了,您可以?安心了。」 但?说着?说着?,她总觉得漏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而后转头看了眼秦阙。 还没等她说话,素来稳重的秦阙却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岳母在上,请受小婿秦阙一拜。」 他?说着?,真得拜了下去。 帝王只拜天地和父母,所以?,秦阙这是将她阿娘也算在他?的长辈里了? 祝蘅枝有些惊讶。 「您把蘅枝带到这个世间,是上天给我最好的赏赐,我定?然会好好珍惜她,不再让她受半分?委屈,也请您泉下有知?,保佑我们。」秦阙说着?将祝蘅枝的手握在掌心,久久不曾松开。 走的时候祝蘅枝还频频回头,眉目间全是不捨得。 「以?后年年清明与忌日,我都陪你来。」秦阙趁着?这个空当将五指从她的指缝中?传了进去,而后,紧紧相握。 祝蘅枝本想挑个临近一些的良辰吉日将曹氏的牌位从楚国的太庙里请出来,但?秦阙非要以?太后之礼请,祝蘅枝遂欣然同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兵家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秦军入主金陵后没有多做停留,便继续率军南下了。 乌远苍那边也传来消息,正在从江城顺长江向东,沿江镇守的将领看见南越攻势如此之迅勐,且金陵已经?陷落,纷纷弃城而降。 秦阙本以?为?拿下金陵后,旁边的京口,也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偏偏在此处遭遇了此次征战以?来,最顽强的抵抗。 在这之前,秦阙甚至分?了一部分?的兵力直接往江左其?他?州郡而去,与乌远苍率领的南越军在半道碰头后,连续打了好几场胜仗,前方捷报频传,而围攻京口这里,却已经?陷入胶着?的战况将近一个月。 秦军远道而来,在京口胶着?一个月,并不是好消息。 即使京口真得易守难攻,有山做屏障,但?能在本就擅长陆战的燕军手下支撑这么长时间,也完全不在秦阙的意料之中?。 秦阙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轻敌了。 不远处的城墙经?过了一场又一场的鏖战,早已出现了斑斑驳驳的痕迹,城墙底下的尸骸根本来不及清理。 秦阙在营中?按着?地图,看着?满帐的将领,眉心紧蹙。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地形什么的,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更看重的,是谁能坚持更长时间。 但?秦阙本就是冲着?将楚国灭国,州郡尽数收入大燕囊中?而来的,如今离功成只剩下这京口一处,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其?实他?想不通,其?余州郡的守将要么直接开城迎接,要么在燕军的攻势下支撑了几个时辰,最终都已破城为?结局。 只有京口的守将,似乎要和他?就这么对峙下去。 秦阙有时候甚至想不通,城中?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江左其?他?州郡已尽在他?掌握之中?,根本不可能还给京口提供粮草刀剑一类的补给,就这么一座孤城,竟然在毫无外援的情况下,还屹立不倒。 帐中?的气氛低沉,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攻下来,一众将领都不敢说话,生怕秦阙突然降怒于自己。 甚至,连秦阙轻轻叩动剑鞘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谈辛掀开帘子,抱拳道:「启禀陛下,南越王已经?率军赶到。」 秦阙抬头,看向帐外。 其?他?的将领也跟着?他?抬头。 秦阙最终也只是扫了一眼呈在案上的地图,而后缓缓起身?:「朕亲迎。」 乌远苍看到秦阙后,按辔,翻身?下马。 上一次这样正式的见面,还是在洛阳城外,歃血为?盟的时候。 但?那个时候的乌远苍,身?着?的是苗疆的特殊服饰,眉目间还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明明中?间只隔了小半年,他?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银盔银甲,长剑在他?腰间悬挂,神情中?不乏年轻气盛,但?比起原先的锐利,更添了几分?沉稳。 此时他?和秦阙都是两邦之主,祝蘅枝并不在场,好像两人并没有之前的恩怨和争执,就仅仅是为?了共同利益目的而合作的盟友。 乌远苍朝秦阙做了一个苗疆的按肩躬身?礼,算是问候:「燕帝。」 秦阙照着?中?原的礼节,朝他?颔首,也回了句:「南越王。」 两军顺利会师后,便是应该共同商讨攻城之计了。 「京口的情况,我在路上有听?说过,」乌远苍和秦阙并肩而行?,谈辛和藏彦则跟在各自的主上身?后。 「京口本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何况,这守城的将领,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 秦阙目视前方,稍稍思索了下,说:「打听?过,叫章融,是原先楚国世家章家的嫡长子,原本在楚国做兵部郎中?的,因为?劝谏楚帝直接迎战我,被贬官到了京口。」 秦阙其?实之前一直想不通,楚帝为?何要让文官镇守这些重要的关隘,他?的真实目的秦阙不清楚,但?现在的确是给秦阙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他?知?道这些文官,向来注重风骨气节,「宁死不降」的说辞他?这一路而来也听?过不少,但?最终都是被燕军打的溃不成军。 所以?,在此之前,他?也从未觉得京口和章融有什么特别?的。 他?听?见乌远苍轻笑了声,于是疑惑地转过头去,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他?为?何要笑。 但?他?能分?辨的出来,这样的笑,并不是嗤笑,更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的人和事。 「你不知?道章融,也在情理之中?,你知?道皎皎当时为?什么会被迫前往你们大燕和亲吗?」 原来是提到了祝蘅枝。 在这一瞬,秦阙心中?似乎溅上了一道失落的水花,这些事情祝蘅枝从来没有和他?提过,他?当年让陈听?澜去查的时候,也只是查了她的出身?,却不知?她是为?何嫁过来的。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儿女私情的时候,于是问乌远苍:「说说看?」 这些事情也是在澧州的时候,祝蘅枝逐渐对他?放下戒心,乌远苍才知?晓的。 他?和秦阙说了当年的事情,后者脸色有些复杂。 「这个章融,自小受你们中?原那套儒家规则的影响,当时甚至为?了自己的清名?,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拒绝楚帝心头肉华阳的示好,这么些年来,在楚国也算是为?了黎民?生计用心谋划了,我在两年前,他?出使南越的时候,见过他?一面,是真正的君子风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乌远苍坦坦荡荡,对章融丝毫不吝赞誉之辞。 「所以?说,他?要是投降了,这才是让我感到惊讶的事情。」乌远苍说完补充了这么一句。 秦阙应了他?这句,又问:「那根据你的意思是,只能继续这样耗着?了?」 秦阙知?道,这样耗着?必然不是办法,马上要到江南的梅雨天了,燕军多是生活在北方的,有一大部分?甚至是从黄河以?北调过来的,等到了梅雨天,北方来的燕军气候不适,军中?人密,难保不会生出什么疾病来。 战线本就拉的长,而且这段时间和章融对峙的时候死伤也很多,再拖下去,军中?必然会有厌战情绪的出现,军心不稳,四方已经?投降的州郡趁乱揭竿而起,这并不是秦阙希望看到的结局。 此时的京口城中?,也是一片浓云。 章融换下了长袖的官袍,不復当时的玉树临风,谦谦君子,一身?盔甲在他?身?上,倒也平添了几分?宁死不屈的凛然之气。 「再敢提投降之人,军法处置!」章融将冰凉的剑抵在那个守将的脖颈上,厉声喝道。 四下无人敢言。 几个月前,章融因为?直言进谏,力求与燕军殊死抵抗,被外放到京口后,也未曾意志消沉。 修缮城墙,广积粮食,又亲自巡营练兵。 他?做好了与燕军相抗到底的准备,哪怕身?死,也绝不可开城投降。 但?几个月过去,京口城内的情况并不比城外的燕军好多少,粮仓渐渐见底,擂石药物也不剩多少。 其?实城中?守将看得出章融是在拖延时间,在拖梅雨季。 等到梅雨季来到时,便是他?能背水一战的时候。 但?京口城中?的景象,很难撑到梅雨季,而且这两年,江南的梅雨季都有推迟一到半月的趋势,不知?今年是什么情况。 如此相持了半个月后,原本应当到达的梅雨季,并没有看到半点要来的徵兆,而京口城中?的储粮早已消耗一空。 章融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一片,是南越和北面大燕的联军。 他?闭了闭眼,嘆了口气,做了很重要的一个决定?,道:「开城,殊死一战。」 声音不大,却足够掷地有声。 紧闭了多日的京口城门?缓缓打开。 南越军和燕军都知?道章融这是在拖迟迟没有到来的梅雨季,但?没有人想到,章融会主动出击。 猝不及防是真得。 阵营被人数极少的先锋敢死队伍几乎沖得零落四散。 仿佛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秦阙此时正在自己军营中?看着?地图,思索别?的破局之法,毕竟不能这么一直干耗着?。 直接窜进来的楚兵,就像是一支破空而来的利刃,直直地奔向秦阙的营帐。 御驾亲征,主帅的营帐实在是太过扎眼了些。 情急之下,是乌远苍一把掀开他?的帘子,从一旁将他?的兜鍪扔到他?怀里,「章融疯了。」 秦阙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迅速冷静下来,从一旁拿出自己的剑,与乌远苍出了营帐的门?。 但?燕军与南越军到底是有备而来,很快慢慢恢復了镇定?,重新列阵。 浓重的夜色里,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焰火,以?及刀剑反射出来的冰冷的弧光。 所有人都靠着?盔甲的颜色辨别?着?是敌是友。 厮杀声、叫喊声、短兵相接时的金属碰撞声绞缠在一起。 背水一战的楚兵就像是杀红了眼一般。 甚至到了见人就砍的地步。 于他?们而言,其?实这次来本就没有回去的机会了,虽然大家都明白?,成功杀了两方主帅的可能性近乎于没有,但?还是要放手一搏。 章融的决策不是没有道理。 自古两军联盟,越到最后,难免会产生利益分?歧,在这个时候,无论成功杀了哪一方的主帅,对所谓的联军而言,都会是重创。 也可以?让京口喘一口气,之后或离间、或与其?他?州郡联手,再谋以?后。 其?实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拖梅雨季罢了。 秦阙与乌远苍虽然是一起出来的,但?迫于迎战,此时两人早已分?开。 刀光剑影间,场面一度混乱。 秦阙勐地一转头,乌远苍的处境在他?眸中?不断地放大。 他?正在和身?前的楚兵打斗,一对多,黑夜中?又看不清彼此,乌远苍只能凭藉着?感觉来。 而他?身?后被他?刚刚打趴下的士兵缓缓爬起身?来,眼看着?就要朝他?的后心刺去。 这一剑下去,乌远苍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千钧一髮之际,他?脑中?闪过的是祝蘅枝的身?影。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祝蘅枝心里是在意乌远苍的,或许是男女之情,或许只是朋友。 他?分?辨不清楚。 但?他?记得几个月前,在洛阳城郊,祝蘅枝送别?乌远苍的时候,折柳相拥,当时的空气里都写着?「不舍」两个字。 他?前几年已经?做了太多让祝蘅枝伤心的错事了,他?不想再看到她伤心了。 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先考虑到自己的性命。 「远苍!」他?飞掠起身?,朝乌远苍的方向而去,替乌远苍挡去了那一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他?从来没有交过乌远苍的名?字,更多的时候,是叫南越王的,并肩作战的这些日子,也只是连名?带姓的叫,只有这次,略去了姓氏。 明明周遭吵吵嚷嚷,但?秦阙却能清晰地听?到那把剑没入自己胸前血肉里的声音。 时间在这一瞬好像定?格了一样,变得无比缓慢。 乌远苍挡去了面前的刀剑,转过身?来,看到的是秦阙唇角溢出鲜血,直直在他?旁边立着?,话语艰难,他?听?不清秦阙说了些什么。 隐隐能辨别?出来「蘅枝」两个字。 但?乌远苍顾及不上这么多。 他?只能先带着?秦阙离开。 军中?的秩序也在慢慢恢復,沖得很勐的楚兵也慢慢筋疲力尽。 营中?全是尸骸,甚至不辨敌我。 章融的目的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秦阙受伤,军中?无主帅,乌远苍做不了燕军的主。 在军营中?一片慌乱的时候,章融分?兵袭击了他?们的粮仓,从当中?抢了不少粮草回去,虽然不多,也能支撑一段时日。 秦阙这次伤得极重,没有人想到,楚兵的兵器上是淬了毒的。 军医为?他?仔仔细细地处理了伤口,乌远苍带来的苗医也出手诊治,但?秦阙久久都在昏迷中?,一直没有清醒过来的趋势。 慌乱之际,没有来得及封锁消息,秦阙在前线被重伤的事情不胫而走,一直到了金陵。 祝蘅枝此时正在清点着?下一批要送往前线的军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中?瞬间炸开。 她几乎快要站不稳。 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是秦阙留下来的心腹,见状,连忙将她扶住:「娘娘当心。」 秦阙重伤不醒,带来的结果?是什么,没有人可以?预料。 难道要功败垂成吗? 她看着?在她面前被装上车的粮食,按着?身?边锦衣卫的手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自己万万不能乱了。 祝蘅枝抬眼看向金陵城,熙熙攘攘,街上都是络绎不绝的行?人,好像百里之外正在发生的战役和他?们根本无关。 「立刻封锁消息,这件事不许再传出去,如有意外,先斩后奏,格杀勿论,不比来回禀我。」 跟在后面的其?他?锦衣卫称是。 就在这时,她随身?携带者,冰凉且坚硬的物件却提醒了她。 是秦阙留下来的虎符。 她想起了秦阙当时说得那句:「我把我的身?价性命都交到你手中?了。」 是,秦阙早早地将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 在这个时候,她还要逃避吗? 她心头一紧。 而后侧身?朝刚刚扶着?她的那个锦衣卫说:「备马,去京口前线。」 锦衣卫只负责奉命行?事,无反抗之权。 他?很快找来了快马,牵到祝蘅枝面前。 祝蘅枝翻身?上马,又回头朝其?他?人嘱咐:「还是要将楚国原先的那些世家贵族看好,万万不能出了岔子,我离开金陵的事情,万万保密。」 锦衣卫躬身?。 祝蘅枝一路几乎是策马狂奔,粘腻的风贴在她的鬓边,她却感受不到半点。 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快点,再快点。」 终于在半夜的时候,到了京口阵营外。 那些士兵本来要拦她,但?看清她的脸后,立刻躬身?相迎。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为?何,但?确实他?们陛下从洛阳一路带过来的。 而且,陛下似乎对她言听?计从。 出来巡营的乌远苍看到一道倩影,一眼就认出了她。 「皎皎!」说着?朝她走来。 祝蘅枝和他?打了招唿,一边疾步向前走一边问:「他?怎么样?」 乌远苍心头泛上一丝酸涩。 他?心心念念的人,当时在他?怀中?哭泣的人,再次见面,第一句问得是另一个男人的情况。 难道,短短半年,真得能发生这么多的改变吗? 但?祝蘅枝没有留意到乌远苍的神色,只是向前走着?,等着?乌远苍的回答。 乌远苍压下心中?的难受,开口和祝蘅枝道:「还是老样子,伤口的毒已经?清理了,但?人已经?昏迷了四日了。」 祝蘅枝只只知?道秦阙受伤的事情,却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于是开口问乌远苍:「怎么好好的,会受这么重的伤?」 语气重尽是担忧。 可乌远苍记得,分?明去年的这个时候,在澧州,看着?醉倒在她门?口,不省人事的秦阙,祝蘅枝不是这么说得。 她当时明明是衣服无所谓的样子,现在却截然不同。 在澧州的时候,他?没能将祝蘅枝留住,在洛阳的时候,他?没能将她带走,如今在京口,还是一样的结局。 祝蘅枝对他?没有半句关切之词。 甚至没有来信问他?这一路上如何,有没有受伤,都没有。 他?每次看到燕军来的信笺,都会在心中?暗暗期待,祝蘅枝有没有给他?来信,问问他?的近况,哪怕是一句话也可以?。 但?每次都没有等到。 只有燕军很生硬的军情汇报。 人都是自私的,乌远苍又怎能不在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选择如实回答祝蘅枝,喉头滑动:「是为?了救我。」 祝蘅枝的步子稍稍停了一下,乌远苍以?为?她至少会分?给自己一个眼神,但?事实是,并没有。 他?第一次,猜不透祝蘅枝在想些什么。 其?实秦阙怎么受的伤,只有他?知?道。 当时没有人顾及到这里。 乌远苍为?了不引起燕军的异动,并没有实话实说,而是选择了隐瞒。 毕竟若是让燕军知?晓,他?们的陛下是为?了救南越的王受了这么重的伤,只要有人存心挑拨,势必会引起南越和燕军之间的对立,最后只能是让京口镇守的章融渔翁得利。 但?他?还是选择告诉祝蘅枝实话。 说话间,到了秦阙的营帐。 乌远苍没有跟着?进去,只是站在帐外,握紧了拳。 此夜月色皎洁,正如她的小字「皎皎」,可他?的白?月光,今夜註定?只会为?一人照亮。 祝蘅枝看着?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秦阙,几乎在一瞬间就卸去了周身?所有的力气。 她坐在榻边,颤抖着?手指抚上秦阙的眉骨眼梢,视线最后落到了他?胸前的包扎着?的伤口处。 她想起乌远苍刚刚说得那句「他?是为?了救我。」 一时所有的心绪都涌上心头。 心中?五味杂陈,她其?实不太相信是这样,但?话是从乌远苍口中?吐出的。 又怎能是假话? 她想起几年前,她在上京城外,那样狠狠地刺了秦阙一刀,都没有影响第二日他?正常登基,那这次,又该伤得怎样重? 祝蘅枝只觉得喉咙似乎被谁掐住了,心头一窒,大有要决堤的趋势。 她没有忍住,泪水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正好砸到了秦阙的脸上。 而后,她看见秦阙的唇微微翕动,又慌忙地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别?哭啊。」这是秦阙说得第一句话。 她想去抱秦阙,但?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又犹豫了。 而秦阙真得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她都没有看清他?睁开没睁开眼睛,人就再度不说话了。 「秦阙,秦阙!」 仍然没有回答她。 就好像刚才的那一幕,都是她的幻觉一样。 其?他?人听?到祝蘅枝叫他?们陛下的名?字,一时也都陷入了紧张。 祝蘅枝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心绪,将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吸了吸鼻子,重新站起身?来。 而后从怀中?取出秦阙曾经?给她的那枚虎符,与自己的令牌。 为?今之计,必须稳住军心,不管秦阙现在是何境况。 掀开帐子的时候,门?外站满了人,大多是燕军各营将领。 祝蘅枝举起虎符和自己的令牌,目光坚定?,声音果?断:「陛下无碍,本宫在此,与六军共生死!」 第90章 大结局 见虎符如见主?帅,没有人知晓秦阙在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但是皇后手里有虎符,那便就是燕帝的意思。 一位在军中?地位仅次于秦阙的将军拿出自己身上的另一半虎符,与祝蘅枝手中?的那一半相互一合,完全对得上,便算是勘验完成了。 他率先躬身?,朝着祝蘅枝做军礼,朗声道:「末将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见状,也跟着拜祝蘅枝。 声音整齐。 在无人注意的一边,乌远苍也按着肩头,躬身?作礼。 这?本是他见秦阙时才应当?行的礼节,但他依旧朝祝蘅枝行了。 因为在他看来,祝蘅枝已经心甘情愿地当?着众人的面,主?动承认了自己?皇后的身?份,从此以后,两人便算是,再无瓜葛。 祝蘅枝又与其他将军巡视各营,询问伤亡情况,以及交代?安排后续事宜。 「我对行军打仗之事不懂,所以军中?之事,还要劳烦将军与南越王主?持,在陛下痊癒之前,」祝蘅枝说着朝第一个拜她的那个将军微微福身?颔首,说完又看了眼乌远苍,说:「所需粮草,在我从金陵出发之前,也已经安排装车,最晚明?日傍晚前便可到?达,还请将军与,南越王多多费心。」 乌远苍知道当?着这?么多燕国将领的面,祝蘅枝当?然不能直接叫他的名字,可真正听到?她有意地顿了一下,将习以为常的「远苍」改成「南越王」,他还是有些失落了。 唇角扯出略带些苦涩的笑?,在暗夜的遮掩下根本看不清楚。 乌远苍克制着自己?的心绪,说出一句:「好。」 安排好这?一切,祝蘅枝拒绝了乌远苍的陪同,独自回了秦阙的营帐。 刚到?营帐门口的时候,碰见了军医。 祝蘅枝拦下了他,从他手中?接过盛放着药瓶的托盘:「有劳了,我来吧。」 军医依言退下。 秦阙似乎还没有醒。 祝蘅枝轻手轻脚地在他床头放下托盘,而后坐在他身?侧,替他解开衣旁的系带。 等?她看到?那道狰狞的伤口,周边还泛着一些黑,突然觉得心勐地收缩了下。 她发现自己?向来很稳的手,此时却颤抖得厉害,她用左右握住自己?右手的手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阖上眼睛,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再次睁开眸子,将药粉洒在秦阙的那道伤口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是为了救我。」 乌远苍的声音再次在脑中?迴响起来。 「你不是讨厌他吗?怎么会……」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 秦阙缓缓睁开眼睛,眸色有些混沌,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比起这?些,我更不希望你伤心。」 祝蘅枝手中?握着的瓷瓶「啪」一下的就从她手中?滑落了出去,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其实想说「你受伤我也会伤心」,但秦阙却先她一步,开了口:「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让你伤心了。」 「你知道就好。」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 故而没有留意到?秦阙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意来。 「没关系,我这?不是醒来了吗?」秦阙想要如往常那样抬起手来安抚她,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很苍白地说出这?句。 祝蘅枝替他包扎好伤口,细细地整理了他的衣衫,却听见秦阙说:「其实你那会儿在帐外?说的那句话,我听到?了。」 祝蘅枝手底的动作一僵。 她在门口就说了一句——陛下无碍,本宫在此,与六军共生死。 她面上上过一丝羞赧来。 秦阙明?明?刚刚醒来,却像是有无数话要说一样,继续道:「所以,你终于承认了是吗?」 祝蘅枝佯装生气来掩饰自己?此时有些尴尬的神情,替秦阙掖了掖被子后,说:「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她说着要起身?离开,却被秦阙牵了手指。 这?个动作,明?明?她是可以挣开的,因为重?伤的缘故,秦阙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但她没有,又坐了回来。 「别走,就这?样,陪陪我,好不好?」 祝蘅枝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营帐外?面,一切都是严阵以待的样子。 乌远苍看见本应该给秦阙去换药的军医是空着手的,便问了句:「没有去给你们陛下换药吗?」 军医不知道这?位南越王和他们皇后娘娘之间的纠葛,于是低头依言答道:「皇后娘娘进?去了,臣也不好打搅。」 乌远苍愣了愣,没有多说什么。 他仰头看着那轮月色,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无数个在澧州与祝蘅枝在一起的日夜,想起来她曾经一声一声地叫自己?「远苍」,想起了当?时在洛阳,给自己?上药的时候。 他本以为至少,上药这?件事,是他独有的和祝蘅枝之间的回忆,但现在,竟然也不是了。 他一直走到?了一条小?溪边,月色照在粼粼的水波上,更显得他身?形有些萧索。 乌远苍从怀中?取出那支簪子,是他当?时在澧州的时候,在祝蘅枝明?确拒绝了秦阙后,买给她的。 因为他听闻,在中?原,簪子是男女定情之物,只?能送给正妻的那种。 他本不想那么随便,但他也没有想到?那次回南越,去平乱竟然能花费那么长的时间。 而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变故频出。 他慢慢收紧了掌心的那枚簪子,两行清泪顺着脸就淌了下来。 第二日和金陵军粮一起来的,还有一人。 秦宜宁。 祝蘅枝看到?她的那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等?到?秦宜宁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她面前,喊了一声:「蘅枝!」 她这?才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看错了,真得是秦宜宁。 她张开双臂,将秦宜宁拥入怀中?,良久才问:「宁宁,你怎么来了?」 按说她不是应该在洛阳,和陈听澜在一起吗? 秦宜宁歪了歪头,在她耳边道:「当?然是听到?你们这?边迟迟推进?不下去,想着我过来,应该能帮上些什么。」 秦阙清醒过来,休息了两天后,已经可以下榻了,祝蘅枝领着他去见秦阙的时候,秦阙正披着外?衫看着军中?的地图。 或许是在思索着如何调兵遣将,最后一击,将京口拿下。 秦阙看到?秦宜宁的时候,也有些震惊。 秦宜宁扫了一眼桌案上的地图,又走过去细细看了一遍,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从行囊中?取出一本地图集,摊开在秦阙面前。 「皇兄,请看这?两张地图的不同之处。」 秦阙有些不解,但祝蘅枝示意他可以看看。 因为在来的路上,秦宜宁已经告诉了她初步的猜想,所以她并不意外?。 秦阙也发现了其中?的微妙不同,指着秦宜宁的地图集上的一处类似于小?山丘的地方,道:「这?处,在这?张地图上并没有,你怎么知道的?」 秦宜宁笑?道:「我在外?游歷的那四年,到?过京口金陵两三次,这?里是我反覆对比在正式的地图上没有发现的,又问了本地人,才确定了,将其画在了我的地图集上,不知道能不能帮到?皇兄?」 「谈辛!」秦阙朝外?扬声,「请南越王,以及传各营主?将,速来!」 他似乎找到?了破局之法。 一番商议后,秦阙又遣人按着秦宜宁带来的地图,再三确定了有一处位置隐蔽的山丘,是之前未曾到?过的。 而恰恰是那处小?山丘,将整个僵持的局面盘活了。 位置隐蔽且地势险要,最适合打诱敌深入瓮中?捉鳖的伏击战不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经过合营商榷后,在那处新发现的小?山丘上设重?兵伏击,放出小?道消息,秦阙被重?伤后垂危,而后做向北撤兵往金陵之状。 「章融是个文官,对排兵布阵并不了解,我们只?需留一部分粮草,做仓皇撤退之假象,他在京口被困数日,除了出城夺取我们遗留下来的粮草,他别无去路,届时便是南越王率兵釜底抽薪的时候。」秦阙声音沉稳,交代?着基本的安排。 毕竟是僵持了许久,打算一举拿下京口的,自然不能出现半分的差错。 于是,在具体细节的讨论上,一直商议到?了很晚。 次日,天边才泛起一点点白,秦军便按照原本的打算拔营向后撤去,南越军也绕道向南,颇有一副联盟破裂的样子。 动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既能让章融察觉到?情况不对,又不会让他起疑心。 到?午时的时候,他终于下了决断,派兵去抢夺秦军剩下的粮草。 京口所剩兵力本就不多,章融此时尚且不知,他派遣出去的军队,有来无回。 就在他开城门放兵后不久,潜伏在京口附近的,本应该南撤的南越军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杀气三时作阵云。 章融只?能放手一搏。 可当?他看到?那些因为连月作战的百姓时,突然愣住了。 京口城内一片破败,到?处都是拖着伤的将士。 章融站在城墙上,突然愣住了。 他知道,京口坚持不住了,但燕军破城之后,会发生什么? 血洗、屠城,抢劫…… 他脑中?冒出无数个灰败的画面。 章融握紧了自己?手中?的佩剑,喃喃道:「章融啊章融,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吗?」 他在这?一瞬间,放下了所有的执着。 「开城门!」他冷声吩咐。 他身?边的人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他再次重?復:「开城门,我独自出城。」 章融换上了朱红色的官袍,捧着京口城印,一步一步走出了城门。 秦阙在阵中?看到?城内的异动,也下令,先鸣金收兵。 两军对峙。 一面是千军万马,一面是形影相弔。 章融走得缓慢且坚定,刀锋迎膛,风骨未朽。 「京口知州章融携印信来降,只?有一愿。」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讲。」 「愿燕军入京口后,善待黎民?,融,虽死无憾。」章融说完仰头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秦阙。 耳边只?有唿唿的风声。 「准。」这?次是祝蘅枝开口。 听到?这?一阵女声,章融偏移了目光。 他不会不记得这?张脸,上次见还是当?时在金陵宫中?,她为自己?解围的时候。 他当?时敬佩祝蘅枝断臂求生的勇气,而今,感念于她的仁心。 章融将印信盛上,却没有跪秦阙。 在众目睽睽下,他从腰间拔出自己?的佩剑,寒光映入他的眸中?。 「我是大楚臣,不跪大燕君。」说罢,刎颈自裁。 一道血珠飞溅而出,而后章融缓缓倒地。 一时分不清地上的红,到?底是他红色的官袍,还是他不断流出的血。 攻下京口,大楚之地尽数收入版图之中?。 大燕与南越按照之前定好的盟约,进?行利益分配。 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皎皎,我有些话,想同你说。」乌远苍犹豫了很久,还是和祝蘅枝这?般说。 祝蘅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阙,后者?只?是朝她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祝蘅枝转头和乌远苍点了点头,他们之间的事情,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金陵城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乌远苍慢慢靠近祝蘅枝,声音微微颤抖:「皎皎,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么些年,你对我,当?真没有过一点点心动吗?」 他这?句话他曾经排练准备了无数遍,但在真得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祝蘅枝仰头看着他,垂了垂眼,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瞳。 怎么会没有? 哪怕只?是一些瞬间的动心。 但她还是选择了和乌远苍撒谎,「你于我而言,是挚友,也是沖尽我周身?泥泞的,清泉。」 她的话戛然而止。 手心里沁出一些凉汗,所有的心绪在这?一刻都涌上心头。 乌远苍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吞」在里面,其实只?是虚虚的靠近。 他甚至不敢靠她太近。 「你撒谎了,皎皎。」 祝蘅枝闻言,身?形一颤,抬起头来,正对上乌远苍潋着水光的眸子。 「但是没关系,」乌远苍补了这?么一句,而后将握在他手中?许久的那枚簪子,别在祝蘅枝的髮髻上。「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比他先和你重?逢。」 而后他带着无限的眷恋,抚了抚簪尾,道:「簪子在你们中?原,是下聘之物,不管你应不应,这?便算是我今生定下了与你来世的缘分。」 祝蘅枝只?觉得心头压了一座山一样,久久喘不过气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乌远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好了,回去吧。」 他也该回南越了。 自此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 祝蘅枝花了许久,才平復下来自己?的心绪。 能这?么快结束这?张战争,秦宜宁功不可没,对于这?件事,秦阙也没有瞒着燕军上下。 「等?这?次回了洛阳,我便正式册宁宁为镇国公主?,着手为你和伯玉赐婚,如何?」秦阙笑?着看向秦宜宁。 他以为秦宜宁会欣然同意,却没想到?她拒绝了。 「皇兄,不需要册立我为什么郡主?、公主?,我和他,也註定不能走到?那一步。」秦宜宁声音平静。 「为何?」祝蘅枝也有些不解。 「他有他躬身?社?稷的执着,我有我纵情山水的恣意,我不能要求他为我放下肩上的责任,他也不能要求我为他放下我的自由,与其成全一时,往后悔憾一生,不如行舟至此,遥遥相望,相互成全。」 秦宜宁说着弯了弯眼睛。 「大燕的史书上,多我一个公主?,又或者?什么首辅夫人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不想进?女传,我想进?传。」她这?一句,掷地有声。 她还有她没有完成的事情,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守在后院中?。 「好,朕准了。」秦阙见她没有任何犹豫,也未曾多说什么。 秦宜宁当?即和祝蘅枝与秦阙辞别,背上了她来时的行囊,没有在金陵多留。 秦阙看着祝蘅枝,「说好与我泛舟秦淮的。」 玉蟾缓缓出东山,瑶台镜撒下一片柔和,树梢枝叶上似是覆上了霰珠,湖面上是千灯祈愿,也是菱歌泛夜。 祝蘅枝与秦阙坐在湖边上,听着舟中?的娘子唱着「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的曲子,祝蘅枝亦轻轻打着拍子,时而轻哼。 她在金陵长大,但这?却是她第一次到?秦淮河。 祝蘅枝也发觉到?秦阙的所为,遂侧过头来亦瞧着他,秦阙眸中?是似水的柔情,全然没有了从前的冰冷凌厉。 祝蘅枝在秦阙的手攥住她的柔荑的那一瞬,她愣了愣,却没有挣扎,瞧着秦阙如水一般清透的眸子,面上不觉生出一簇桃花。 一任秦阙以微颤的手紧握着她的手,他手心里渗出的汗珠在她手背上生出丝丝的凉意,晚风拂过来,将祝蘅枝身?上的芬芳与周遭的空气混在一起,长驱直入了秦阙的心底。 秦阙喉头轻轻一动,手臂微微用力,将祝蘅枝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祝蘅枝有须臾的惊愕。 秦阙引着她将手环到?了自己?的脖颈上,略微有些冰凉且柔软的唇覆在她的上。 此时,婵娟亦拥入了远山的怀抱,把山嵴线吻得透亮。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