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劝我回头是岸》 第1页 《男友劝我回头是岸》作者:小木心【cp完结】 简介: 醋精哭精脑迴路清奇攻x丧系沙雕美人受 梁予序x钟粼 [滒滒,爸妈芣茬傢,莪1个人在家,疯狂週4,寂寞fire hot……] 一则桃色诈骗简讯,将梁予序骗回国,寻找八年前甩了他的初恋 初恋好像误入歧途,从事不好的职业 时隔八年,两人在高铁站再次重逢 初恋碰到他的第一句话:「来不来?要不要坐?」 梁予序咬牙切齿地说:「做!你的定价为什么这么便宜?回头是岸吧,这点钱不值得你伤害自己。」 钟粼不耐烦:「你到底上不上车?我找别人了。」 「我要!」 钟粼将梁予序引上车,回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前男友 见鬼了,前男友打飞的,特地来关照他的生意 之后,钟粼每次开车出门,梁予序总跟着,怕钟粼死性不改,背着他在外面胡来,甚至心甘情愿当钟粼的小情人 某夜ktv门口,钟粼浓妆打扮,长发黑丝裙子 梁予序见状,彻底失控,红着眼,将他抵在墙边,一副「捨我其谁」的圣父样子,哭着说:「钟粼,你再这样犯法,会被坐大牢的。」 钟粼震惊:「网约车司机不合法吗?平台没通知我啊。」 双向治癒//互宠/酸甜口 破镜重圆、酸甜口、狗血、双向奔赴、he 第1章 做不做 「喂,妈——」 男子的嗓音清脆悦耳,在嘈杂的人群中响起。 他站起身,身侧的好友们并没有因此闭嘴,继续嬉笑打闹。 起闹声此起彼伏,让他听不清楚电话那头。他不得已走到庭院,回復道:「不回去,我这几年没有回国的打算,你别劝了,好好照顾自己,新年快乐。」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柔和的光线打在他低垂的睫毛上,遮住眼底的凝重。 他无话可说,挂断了电话。 「梁予序,该你接受惩罚,选择大冒险还是大冒险?」一位好友拦住了他的去路,不让他落座,目光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众人赶忙上前拉住梁予序,以免他偷跑。 看着好友手里边的酒杯,梁予序微微蹙眉。 好友今天故意要整他,明知他不会喝酒,还故意调侃他。 这一杯下肚,他估计要不省人事,进医院。 他没招,好友见势挑挑眉,兴奋地喊道:「一个晚上了,哥们几个损人的招数都用光了,还没轮到你。要不,你找出初恋的企鹅帐号,我们看你跟他聊天?」 出国多年,梁予序一直有下载企鹅聊天,偶尔会开隐身上线,看看某个灰色头像。 几个好友七嘴八舌,恨不得抢过梁予序的手机,帮他恶搞初恋。 愿赌服输,梁予序护住手机,当着他们的面,点开那个灰色头像,发信息。 他本想随便找个人发条信息,打发好友们,但不知道为何,想起初恋,脑子短路般,鬼使神差地在对话框打下两个字。 [在吗?] 发送! 心脏几乎跃到嗓子眼,梁予序僵着手指,悄然坐在一旁,盯着灰色头像,不觉失了神。 周围的嬉笑声震耳欲聋,盖不住他走神的心、凌乱的情绪。 好友:「还没发来信息啊?梁予序,你直接打电话过去,当面问候他。」 与此同时,手机突然一震,灰色头像焕发出光彩,一个红色的信息数1赫然显示在眼前。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赶过来瞧一瞧。 [在的,哥哥。] 梁予序心中一紧,只看了一眼,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很快,他平復下来,眉头紧锁,思考着该怎么回復对方。 「梁予序,你愿赌服输,快拿出你初恋帐号,我们要大冒险。」好友的话刚说出口,却见梁予序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 [滒滒,爸妈芣茬傢,莪1个人在家,寂寞火热,想芣想镐大莪的肚子,慾朢週4,激情4射,v莪500,妗晚,莪呮属于沵。] [今晚,你寂寞吗?500来不来?] 梁予序以为自己看错,眨了眨眼睛,原本炙热的心,冷了几分,整个人陷进冷厉的阴霾中,咬紧下颌,缓缓松了松衬衣纽扣。 [你在接客?] [我只是没钱花,你来不来?500软妹币。] 好友大喊一声:「梁予序,你不给我们看,要不,删你的初恋帐号。」 梁予序彻底失去了理智,当即转了500元到对方提供的卡号。 [为什么是别人的名字?] [这是我妈妈的名字呀,哥哥,你真好,谢谢哥哥,哥哥,我爱你。] 「叮咚——」手机传来一条信息。 钟粼点开手机,是一条扣费信息,让他如释重负。 这么多年来的债务,终于在这一刻还清。 500万的债务,还有谁?就问问还有谁,像他这么棒。 他没有想像中的手舞足蹈,只有淡淡的释怀,还有解脱的快意。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只有他一人还在絮絮地唠叨。 「今年还完债,我是不是能回家过年了?」 「爸妈,还有哥哥,今天除夕,你们有没有吃团圆饭?」 「我想吃椒盐皮皮虾,还有爸爸做的卤猪蹄,白切鸡,白灼虾。」 第2页 「我好想你们啊,你们会等我吧,别那么快走。」 …… 他的脑海里开始幻想,回到家里,餐桌上摆了十道硬菜,嘴角的口水快要流出来。 父母围坐在餐桌边,哥哥正追着小孩子,为他穿新衣服。 忽然,一通电话打碎了他的美梦。 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咒骂一声,慢吞吞地接听电话,语气里有几分被打扰的不耐烦。很快他端正态度,连连应了几声「是是是,好好好。」 电话里的警察说,侄子在外地撞了人,被关进监狱,留了个女儿小星在老家锦城,需要有个监护人回去。 小孩子妈妈去年意外去世,没有人照顾她。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报了警,警察才联繫到他。 原本,他打算今天去找爸爸妈妈…… 无奈之下,他驱车回到老家,除夕这天,到处在堵车。他在高速上堵了大半天,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到锦城。 反正每条高速路都在到处堵车,而身上只剩下四百块,他全部拿来加油,途中经过另外一个城市,接了个高铁站的顺风车。 等客人落地,他在县城的高铁站,开车顺路接单。 锦城镇上有两处景点,一处是寺庙,一处是山海,过年期间前来旅游的人很多,但由于道路狭窄,没有红绿灯,到处在堵车。 他接到一个前往三十公里外高铁站的单子,平台开出六十元的价格,但钟粼要求再多给四十。 过年期间,物价飞涨,那没觉得贵,直接坐上他的车。 沿途他始终保持沉默,视线在两个外部后视镜之间打量,偶尔看看车内后视镜,观察后面的来车情况。 「靠,你他妈猥琐,死变态,你看了我多少遍?」 钟粼没回应大叔,以为他在讲电话,继续往前开。 「你没见过帅哥吗?一直偷窥我,小心我投诉你,听到没,别不说话,做贼心虚。」 钟粼后知后觉,才知道他在骂自己,懒得回应,自顾自地开车,点开电台,播放音乐。 「我跟你说话,你不回答我,没礼貌,什么素质啊。」 钟粼不是没听,而是懒得回应他,耐性子跟对方说:「我没看你,只是在看后视镜,现在请你说话尊重点。」 「我付了钱,你要是敢在荒郊野外停车,我报警抓你。」 心情本就差到谷底,钟粼继续没理大叔,看样子,对方似乎喝了点酒,继续往前开去,然而对方依旧不依不饶地骂他。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就一个破开车的,凭什么你也不理我?」他忽然凑了上来,想要扒拉钟粼。 钟粼吓了一跳,回过头劝告他:「这位大叔,请你坐好。」 那大叔愣了愣,头一回见到这么帅的司机。 他的头髮柔软地垂在额际,底下是一双轮廓分明的眼眸,点漆般深黑的眸子,瞳仁里润着烨亮的光泽。 明净的脸庞,口罩勒出了一道淡淡的泪痕,粉红的线条缀在鼻樑,颇有几分漂亮。说话的瞬间,深红的唇瓣显得尤为生动。 大叔顿时正襟危坐,清清嗓子,撇撇嘴说:「不说了。」 没一会儿,大叔把手机镜头对准他,再次开口说:「帅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要不要给你介绍别的工作?」 钟粼懒得回復他,当他在胡言乱语。 以前工作之余,他常常夜里出来开车,总会收到很多莫名其妙的打赏与骚扰,来自男女老少,早已见怪不怪。 有些老男人甚至会动手动脚,骗他送到偏僻的野外,差点强了他。虽然后来报警,他也得到了赔偿,但也怪噁心的。 抵达高铁站时,那大叔付了四十块钱的差价,灰熘熘地下车跑开,转头给了他一个差评。 理由:[长得这么帅,还偷窥我。我知道我长得帅,但司机态度不好,一直不理我,服务态度太差了。] 「……」钟粼看到这个匿名的奇葩评论,不禁倒吸一口气,只能辛苦一点,之后让别的乘客多给点好评。 高铁站是接单的好地方,距离远,价钱高,估计跑完这一单,他可以快点回家。 不然,身上没点钱,他不好意思回家。 高铁站地处偏僻,寒风唿啸,他裹紧外套,靠在车外,不像其他司机那样熟练地上去招唿拉客。 眼看着下高铁的人上了一辆又一辆的士,他有些心急。 迟疑良久,他上前一步,将视线锁定在一户三口身上,壮着胆子询问是否乘车,但他们嫌钟粼的价格太贵,想坐拼车。 他转头走向高铁站出口,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闸口内拉着行李箱走出来。 男人身姿挺拔,戴着墨镜,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出挑。男人越走越近,清瘦的下颌线隐藏在围巾中,每一步都生出徐徐的冷风,好似一颗钻石跌落沙砾,耀眼而明艷。 恍惚间,钟粼从男人身上看到某个人的影子,不过转念一想,那人正在国外,过着优渥的生活,接受精英教育,是天上云,空中月,怎么会来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县城? 没想到,男人竟然在自己面前停下。 钟粼深唿一口气,学着其他司机的话,鼓足勇气招揽客人:「帅哥,坐不坐?跟我走吧。」 「做不做?」男人顿在原地,在钟粼身上上下打量,沉吟许久,开口问,「你可真大胆,真在做这种活儿?」 第3页 「对啊,我很快的,保证让您满意。」钟粼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又有些局促不安。 嘈杂的人流从他们身边路过,轱辘声震耳欲聋,盖住梁予序的唿吸声与心跳声。他攥紧行李箱把手,咬牙切齿地问钟粼:「一次多少钱?」 「我很便宜的,你来吧,天冷,到车上说,价钱好商量,保准让您满意,让您开心。」 钟粼在前面引路,步伐快了几分,颇有几分狗腿子的意思。他虽然没回头,但听到后面低沉的行李箱声音、男人修长的影子,心中安心不少。 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钟粼三步并做二步走,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急忙说:「去哪里?」 「锦城。」 「我家呀,」钟粼笑了一声,「一百,我一直都是这个价格,可以吗?」 「你不觉得你很便宜吗?」 男人端坐在后面,说话很低沉,冷空气在他的嗓音震出波纹,墨镜下的眸子冷冷地看着钟粼。 不知为何,钟粼觉得这男人的声音真熟悉,真像那个人。 怎么可能,那个人来这个地方做什么?锦城可不是旅游胜地。 很快,他否认了这个答案。 「太贵了,没人愿意上.我的。」钟粼勉强一笑。 梁予序凝神注视着他,唿吸重了几分,下颌的咬肌紧绷,嘴里喃喃说了句话,应该是在骂人。 钟粼见这人气质不凡,但自言自语,有些神经叨叨,不禁问道:「要不要坐?能来吗?」 「做,怎么不做?别人都能做,我怎么不能」 车子驶离高铁站,身后的男人默不作声地取下围巾,露出削瘦而俊逸的脸颊。 钟粼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注意后方来车,忽然间,看到男人摘下墨镜,露出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车子顿时一个急剎车,剎得两人措手不及,气氛变得格外尴尬。 天灵灵,地灵灵,一定是疲劳驾驶,出现幻觉。 还是说,这是死前的走马灯?醒醒! 钟粼勐然睁开眼睛,如见鬼般难以置信,往后一看。 多年不见的前男友脱下外套,撩起衬衫衣摆,松了松裤腰带,准备与他大干一场。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不对,你脱衣服干嘛?这里是高铁站,人很多,会被举报的。」 「去哪里不会被举报?」梁予序冷冷地问,白皙修长的手指停留在衬衫上的第三个纽扣,正要脱衣服。 多年不见,梁予序成熟沉稳不少,整个人如同铁锻造般,稜角清晰,线条明朗,举手投足尽是优雅,跟周围的一切、他的破旧小车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钟粼咽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上下扫视着梁予序,脑子一片空白,沉默良久,嗫嚅地吐出两个字:「酒店?」 「去最近的酒店。」梁予序命令道,眼神里的冷峻如寒风般,落在钟粼的身后,让他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说: 周三周四不更新,其余时间都更新。 排雷: 1.文名本来叫《前男友劝我从良》,编辑说不可以,太直白了,所以文名跟文案都改了。 2.节奏比较慢!!!!也不要老是说「攻受的误会是一张嘴就解释清楚的事」,这是我的误会梗,贯穿文。 第2章 你一直喜欢背对着顾客吗? 他们已有八年未见,大学好像一场遥远的梦,远到钟粼这是以为属于别人的故事,别人的爱情,好似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 那时候,梁予序相貌出众,成绩优异,家境殷实,当时同学们私下还被封为男神,后来跟钟粼在一起,引起很大的轰动。 他还记得他与梁予序第一次见面,学校运动会的跨栏比赛上,钟粼与舍友打赌打输了。 他们的赌注是,穿着裙子参加跨栏比赛。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不愿服输,被怂恿了几句,接受舍友们的打赌。 比赛时,他遥遥领先,夺得第一名,但一个趔趄,一头栽进梁予序的怀里。 那时候,天蓝云白,梁予序的眼睛干净澄澈,他在梁予序的眼睛里看到慌张的自己。 仅仅是对视的一眼,在他心里掀起波澜壮阔。他不得不装成淡定的模样,起身跟梁予序道谢。 目光时刻追逐梁予序离去,愣神的时间里,早已出卖了他满腔的爱意。 正如此刻,钟粼的目光落在梁予序挺拔笔直的后背上,一刻也不愿挪移目光。 他能忍受着麻木与沉浊、迟钝与弯腰,但离别的钢刀在他身上刻出伤痕,在他们之间割出一道无法缝补的裂痕。哪怕今天相聚在一起,两人依旧格格不入。 酒店门关上,钟粼头脑不清,慢吞吞地跟在梁予序身后。 他走到床边,不自在地捏紧外套拉链,抬头看向脱下衣服的梁予序。 黑色大衣平静地躺在洁白的大床,空气中似有淡淡的香气,温暖而悠长,草本气味的温和,清香飘来,闻着有点上头。 酒店的光线昏黄隐暗,削弱了梁予序脸部硬朗的线条,白日里冷峻的眼眸异常光亮柔和。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莫名有些尴尬。 这几天,钟粼忙着赶车,根本没时间打理自己,狼狈得很。于是,他一熘烟地躲进浴室里,丢下一句:「我脏,我去洗一洗。」 梁予序向来与人为善,多年后,千里迢迢到锦城来弄他,跟他开房,想必梁予序一直记恨他,来找他报仇。 第4页 多年没见,梁予序一点儿都没变,不,该说变得更好看,劲实的脖颈、青筋暴起的手臂,每一处蕴藏着成熟男人的气质。 钟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30岁,他跟梁予序比起来,老了好多,眼眸里的浑浊与黯然,是生活留下的乌云。 在尘土中翻滚多年,这张脸只剩下疲倦与困顿。 等了十分钟后,梁予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去敲浴室门,温声唿喊他:「钟粼。」 再次听到梁予序喊自己的名字,钟粼的心依旧会微微一颤,眼眶发红。 他仓促地深唿吸着,在原地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披上外套走出洗手间。 南方没有供暖,钟粼以为房间会很冷。梁予序提前开了空调,房间的温度不至于太低。 思想工作尽管做了千百遍,钟粼还是深唿一口气,心跳到嗓子眼,更想要临阵脱逃。 他径直走向大床,果断扔下外套,趴在床上,毅然赴死般,把脸埋在枕头里。 他怕自己会脆弱,在前任面前红了眼眶,丢面子,更不想被前任看到自己不如意的样子。 抑或是,他还想保留着大学时期的模样,让青春美好的模样留在梁予序的记忆中,至少是光鲜亮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腐烂不堪。 钟粼身上的这件黑色上衣洗了多次,领子很塌,还沾了毛絮。 梁予序静静地看着钟粼的后背,眸光深敛。斟酌许久,一道悠长的身影缓缓走近,盖住钟粼。 修长手指轻轻地落在钟粼的上衣,若有若无地描绘着钟粼的背部曲线。 指尖划过的衣服,起伏有致,惊得钟粼颤了一下。 「你一直喜欢背对着顾客吗?」梁予序冷声问道。 钟粼有些纳闷,心想:不背对顾客,怎么开车? 「肯定要背对啊,不然怎么接待客人?你做不做?不做,我要出去拉客……」话音刚落,那只轻柔的手加重了力度,一把扯下钟粼的裤子。 「你说你爱我,却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钟粼,你既然拿了我这么多钱,就该过得很好,结果,你却躲在这个小地方,做这种活。」 生活的困苦被点破,一股羞臊感涌上,让钟粼顿时红了脸,一时无语应答。 网约车司机这份兼职,虽然没之前赚得多,可也没有到见不得人吧? 都是正经职业,梁予序怎么还瞧不起开车的? 他就当作是梁予序气晕了头,毕竟当初是他甩了梁予序,所以梁予序有恨也正常。 「我没钱了,所以……将就做……」钟粼嗫嚅地说道,声若蚊蚋,转念还是闭嘴,不做任何狡辩,撅起臋部,「来吧。」 「钟粼,你脑子清醒点,早点回头。」 「回头?」钟粼不解,回头想看他,被他按在枕头。 没有亲吻,没有拥抱,梁予序还生着气,便开动了。 直到结束,梁予序的衣服从未脱下,徒留钟粼一人气喘唿唿,像具咸鱼般趴在床上。 浑身盪着酣畅淋漓,巅峰的快乐褪去,迎来了无尽的空虚。 钟粼这几天赶车,许久没睡,缓缓闭上眼睛,迷迷煳煳中,听到梁予序拉着行李箱离开的声音。 「钟粼,你好自为之。」那声音很冷,冷过冬日的寒风。 他努力睁开眼睛,但疲惫席捲,眼睁睁看着梁予序关上门。 再次醒来时,窗帘紧闭,床头只剩下一盏小灯,四下漆黑一片。他好像被世界抛弃般,只剩下无边的麻木。 这是梦吗? 身上被梁予序擦得很干净,钟粼摸摸自己的傢伙,埋怨梁予序只顾着自己快乐,没帮他弄出来,抿嘴努力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以后不会再见,今天是意外。」 他躺在床上,细细感受梁予序在身体里留下的温度,妄图闻到属于梁予序温柔的草本香,但梁予序好小气,什么都没给他留。 一切贪恋的念头尽悉删除,他坐起身,酸爽的腰瞬间袭来。 他扶着墙走,慢慢走到门口,往外套口袋一摸,摸到一个信封。倒出来,是一叠厚厚的现金,数一数有五千块钱。 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多,难不成刚刚听到他说没钱,借给他? 男菩萨,借钱又借色。 人怪好的嘞~ 他跑去前台交房卡,找了个理由,询问梁予序的手机号码。前台见他有房卡,将梁予序的号码告诉他。 盯着这个熟悉的号码,钟粼念了两遍才确认这八年来,梁予序的手机号码没换过。 曾经有好几次,他喝得酩酊大醉,给梁予序发信息,告诉他自己错了,想求梁予序原谅自己。 每个夜里,他总是文采斐然,能写出一篇篇小作文,但最后哭着,将一个一个字删除干净。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纠缠了,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绝然的放手,胜过烦人的纠缠。 现在,他该纠结的是,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梁予序关于这五千块钱的事。 梁予序会不会觉得他厚脸皮,以为他别有用心? 时隔多年,他最终还是回到锦城。 记得当初离开小镇,这里虽然并不破烂,但随处可见的垃圾堆积在路面,苍蝇满天飞,随意飈速的摩托车,到处抢夺包包与首饰的飙车党,猖狂无比。 现在道路整洁通畅,那些老店的铺面涂上活泼可爱的马卡颜色,瞧着熟悉又陌生。 第5页 车子缓缓开进村头,村头榕树下,满地的鞭炮灰屑。 石墩旁,小孩被寒风吹得双颊发红,胆怯地躲在邻居玉婶身后。 钟粼的视线停留在小孩头上两个可爱的小啾啾。 就是这个小傢伙,害他不能回家。 玉婶拉拉小孩的手,急促道:「妹妹喊叔公好,说新年快乐。」 小孩害怕,睁着一双圆熘熘的眼睛,躲进玉婶的身后,不愿靠近钟粼半分。 村头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钟粼跟着玉婶回家,心里愈发不安。 与玉婶家富丽堂皇的小别院相比,隔壁他的家,一座残破的房子,苔藓肆意滋长,门锁锈迹斑斑,外面的墙壁碎裂脱落,一串串爬墙虎占据了一整面墙。 「妹妹,你过来,跟叔公讲讲话,他是你爸爸的叔叔。」玉婶拉过小星的手,安慰她,「以后跟着叔公生活,婶婶不能照顾你,他才是你的亲人。」 钟粼与小星同时瞪大眼睛,满眼不可思议,互看了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 玉婶笑笑说:「我儿媳妇坐月子,我实在抽不出身,不然还能帮你带带……」 想来也是,让玉婶这个非亲非故的邻居带他们家的小孩,钟粼实在过意不去。 钟小星,这小孩是他侄子钟由青的女儿。 侄子钟由青,当初这个名字还是钟粼取的。 前年哥哥在羊城去世,当时他们在医院见过面,那时钟小星还抱在怀里。 没想到小星这么大了。 钟粼不禁问道:「由青呢?」 玉婶面露难色,叫家里的小孩带小星出去玩,给钟粼倒了杯茶,才低声说:「开车撞死人了。」 钟粼一愣,想起以前那个成天黏着自己要零钱的侄子,结结巴巴地问:「我哥刚离开,他怎么就……」 「村里人说他故意撞死人,具体我也不清楚。小星这一年来,一直跟着她外婆生活,最近天气冷,加上疫情,外婆没熬过去。小星舅舅一家抠得要命,小孩又多,她成天被欺负,吃剩菜剩饭,瘦得皮包骨,身上还有各种针眼。后来不知道谁教小星,她一个人,还没读幼儿园,大字不识一个,跑了三公里去派出所,警察这才联繫你。」 钱早已所剩无几,无奈之下,他放下面子,跟以前的同事们,一共借了三千块。 几经打听,原来钟由青被关押在在省北部的犁镇。 因为过年,监狱早已暂停会面服务,他只好就此作罢,待到年后再去见见那个混小子。 钟粼掏出五百块钱给玉婶,感谢她这几天照顾小星。 玉婶推辞了他的好意,语重心长地说:「小粼,玉婶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为了还债,这些年不容易。我没法为你妈妈做什么,这点小事,不用客气,日后还要互相照应。」 「玉婶,谢谢。」钟粼苦涩一笑,手里反而塞了一把钥匙。 「你哥哥当初离开家,给我一把钥匙。每次过年,你不愿回来,可你哥又害怕你回家,万一他不在家,你进不了家门。他经常说你这几年不听话,不爱跟他聊天。小粼,这几年怎么不愿意回来?他整个人老了很多,好想你的。」 「我……忙着赚钱。」钟粼紧紧攥住钥匙,钥匙扣上坠着一个「合家欢」的牌子,哑声说,「不说了,我先带小孩回去打扫房子。」 他不是没去见哥哥,而是在赶到羊城时,见到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哥哥去世后,他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陷入无尽的后悔中,懊恼自己不常跟哥哥联繫。 每天醒来,面向太阳,觉得太阳好刺眼,活着真没意思。 夜里辗转睡不着,梦到好多事,梦到自己真能穿越,回到过去,改变一切,但这些想法都好可笑。 作者有话说: 一周更新一万 第3章 你真是饿了 门锁上锈迹斑斑,因太久没人开门,锁头有些钝化。钟粼插上钥匙,琢磨了半天,才开门进去。 院子里的灰土积得厚厚一层,剥落的墙面长出一大片青苔,庭院的老式摇水井把手叠了一层厚厚的铁绿,里面早已干涸。 小星一手抱住小恐龙玩偶,小脚丫子笨拙地跟在他身后,眼睛满是好奇,又倚着墙壁,迟迟不肯进来。 小恐龙的犄角是青色的,圆乎乎的橙色肚皮粘上了黑色污渍。她将小恐龙抱在怀里,时不时地抚摸小恐龙的后背,闻闻气味。 「吱呀」一声沉音,推开一道褪了色的黑色木门,尘土气味扑面而来,快将他的眼睛遮挡住。 客厅里,那套雕花红木椅上面积满了灰尘,客厅墙面瓷砖变得发黄,钟粼用手抹开,里面依旧是白净的瓷砖。 家里只有一层,但占地面积大,宽敞通亮,一层有四个房间,一间客厅,一间独立的大厨房兼餐厅。 钟粼跟玉婶借了几样清洁用具,简单地把屋子和客厅都收拾了一下。 自从工作以来,他平时很少干家务。指甲很脆弱,长时间泡在水中,没一会儿指甲全部断开。 他蹲在地上,撕掉指甲,小星跟着他蹲在地上,乖巧地看着他,伸出手,也想撕掉自己的指甲。 这小傢伙的指甲里满是泥土,平时没人帮忙剪指甲,致使她的指甲又长又尖。 正好包里有一只指甲钳,他勾勾小指:「过来,剪指甲。」 第6页 小星连忙把小手缩到身后,却不想让钟粼生气,怯生生地竖起一根手指:「怕怕。」 「不怕,我也剪指甲,不疼的。」 咔嚓咔嚓,一个个脏兮兮的小指甲在客厅乱飞,小星看得咯咯笑。「飞了,不见了。」 「你别乱动,我拿扫把扫干净。」 小星定在原地,见钟粼扫地,目光盯着地上的指甲,趴在地板,朝柜子下面看去。 这小大人的模样,有些可爱。 钟粼拉起小星,顺便扫出隐藏在柜子下面的灰尘,几个乱飞的指甲,还有一颗长得像指甲盖的小石子,泛黄了。 从客厅清洗到房间,他选了一间以前哥哥住的房间,留给小星睡。然而,家里没有被子、床垫、枕头,钟粼只好开车前往镇上购买。 玉婶告诉小星,要好好跟着叔公,但叔公不爱说话,她有点怕怕的,羞怯地跟在钟粼身后。 眼看着钟粼打开车门,她以为钟粼要离开,急得在原地摆了摆手,哭道:「车车,坐车车,要出去。」 钟粼回头看她,便解释说:「我去买个东西就回来,你去找玉婶,回来给你买糖吃。」 「要去,要去。」 没有儿童安全座椅,再加上小镇没有红绿灯,小孩坐在车后座很危险。过年期间,人流量大,保不准从哪儿会蹿出一辆电动车。 没人帮忙看小孩,钟粼无法带她出去。 听到小孩的哭声,玉婶抱起自己的孙子走出来,帮忙拉住小星,安慰她。 玉婶劝说无果,只好说:「要不带过去吧,村里没见谁有安装儿童座椅,我儿子也没买。」 小星哭得歇斯底里,用尽扭动身子,最后实在没办法,是玉婶家的女儿梦晴,抱着小星上车。 梦晴今年刚上高三,人比较活泼,早上她跟同学出去玩,现在才看到钟粼。 「粼哥,我记得你,你有没有女朋友啊?好多人追你吧?」梦晴有些自来熟,从车后座好奇地探过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钟粼看。 钟粼没回答她,启动汽车,反而问:「哪里有卖被子?」 「商场有,但是贵,市场也有,你得砍价,不然会被坑,我可不会砍价。」梦晴无趣地坐好,抱住穿得圆滚滚的小星,「给小星买点衣服吧,还有润肤露,她的脸干得快裂开了。尿片呢?」 梦晴偷偷地拉开小星的裤子,窥探一下:「她没穿尿片,买点奶粉给她喝。」 钟粼淡淡地应了一声,往前开去,沿途经过汽车店,询问了一遍都没有出售儿童安全座椅。 跑遍了所有汽车店,最后一家店开口要一千块钱。 梦晴拿出手机,飞快地划拉,拉拉钟粼的衣服,说:「哥,网上才几百块钱,要不等几天吧。」 钟粼同意梦晴的建议,毅然往前离开。 那老闆见钟粼走得这么决绝,急声说:「帅哥可以砍价,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400。」 「成交。」 钟粼一愣,感觉自己是不是被宰了。 「大过年,便宜你了,帅哥,我这个有质量保证,质量不好,能修。」 装好儿童安全座椅,钟粼心里踏实多了,将小星放在座椅上,叮嘱小星乖乖坐好,结果小星伸手,搂着钟粼的颈脖,软软地喊道:「公公,抱抱。」 钟粼蹙眉,纠正她:「叔公。」 「公公。」 一旁的梦晴笑得花枝乱颤,摆摆手说:「我可没教她,她自己叫的。」 路过一家酒楼,钟粼眼神恍惚,仿佛看到梁予序。只见梁予序一身黑色大衣,同身侧的女人谈笑着,两人迈步走进酒楼。 这是产生幻觉了吗? 他嘱咐了梦晴一声,急忙跟上去,爬上三楼餐厅,只见一个大波浪红唇的美女,坐在梁予序身侧,两人相谈甚欢,倒也是一对璧人,颇为登对。 再审视自己,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服,五十块钱一双的运动鞋即将开胶,像极了身边的秘书叫来送餐的外卖员。 梁予序来锦城,是为了谈生意吧。 他这么土,怪不得一向温和的梁予序,会对他咬牙切齿的,对他冷嘲热讽,骂他职业不好。 昨天,两人上床,肯定会噁心到梁予序了。 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 他只希望梁予序把过去忘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酒楼里的茶点香气四溢,钟粼的肚子开始咕噜叫。他早已穷得叮噹响,哪能吃得下酒楼的茶点。 此地不宜久留,再留,肚子可受不了。转身想离开,他一回头,险些撞上一位大叔。 不幸的是,大叔喝了酒,满脸通红。手中的红酒没拿稳,那瓶红酒摔在地上,满地玻璃碎,鲜红绵长的酒香迴荡餐厅门口。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钟粼与大叔身上,钟粼赶忙挡住脸。 好在大叔亲切随和,一直询问钟粼是否有事,见他的衣服脏了,急忙用纸巾擦擦钟粼的外套。 大叔将钟粼上下打量,觉得小伙子长得很帅,正好侄女单身,又看脸,介绍个帅哥给她,这不正好。 有缘,太有缘了! 大叔的眼神里满是欣赏的意味:「对不住,我刚刚没拿稳,吓到你了吧,有没有受伤?」 「你的酒……」 「没事,不贵的。」大叔打个酒嗝,轻笑一声,麻烦工作人员拖地,转头跟钟粼说,「要不,你跟我们吃饭吧,都撞一起了,相逢就是缘,我跟我家人朋友在888包厢吃饭,给你介绍个美女。」 第7页 「不用了。」钟粼只想脚底抹油,开熘。 大叔立即拉住他的胳膊:「别啊,叔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别怕,叔跟酒楼老闆是朋友,咱们都是本地人,怕啥。」 下一刻,钟粼的手被人拉起,只见梁予序沉着脸,眼神里隐隐透着一股嗔怒。 「你朋友啊?」大叔笑了笑,可一见梁予序的表情很冷,顿感尴尬,转头对钟粼说,「下次吧,有缘咱们再见。帅小伙,咱们可以加个v。」 「不加!」梁予序替他拒绝。 此时此刻,过于狼狈。钟粼只想开熘,怎知梁予序将他死死拽在面前,低声呵斥他:「你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我……确实有点饿。」钟粼被大叔盯着,后面又有梁予序,尴尬不已,「大叔,我不跟你走了,我朋友在。」 大叔见梁予序同样帅得很,正想顺便加梁予序的微信,但梁予序瞧着不好惹,惋惜地嘆气,又沖钟粼挑挑眉:「可惜了,你要是想通了,来这里找叔,叔等你啊,叔绝对给你介绍个好的。」 钟粼朝大叔笑了笑,挥手告别,慌忙走下楼梯。 梁予序跟着跑下楼梯,立即将他告别的手拉下来,警告道:「钟粼,我给你钱,你还不及时回头?」 做「皮肉」生意,还接年纪一大把的老男人,钟粼不是饿,是什么? 明明昨天他把钟粼做到累了,当时钟粼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今天居然跟一个老男人拉拉扯扯。 「对哦,钱,我没带出来。你给我钱,是想要……」 「我要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梁予序认认真真地劝说,眼里尽是恨铁不成钢。 钟粼有些诧异,心想梁予序怎么知道他不好好生活。 他确实想过还完债务,就去地下找父母团聚,可小星绊住他的脚步。 外面传来小星嘹亮的哭声,钟粼往外望去,梦晴一人搞不定小星。 钟粼丢下一句:「下次再还你钱。」 梁予序跟上钟粼的脚步,站在酒楼大堂的玻璃门边,看见钟粼飞扑到一个女孩子身边,抱过一个小孩子,温声温气地哄着。 梁予序心中一愣,如晴天霹雳,如冰霜覆盖,再恶劣的场景都没有此时难受。 有孩子,还出来接客? 晚上,房间收拾完毕,有个苦恼的问题,小星洗澡怎么办? 钟粼先放了水,把小孩的睡衣放在一张小凳子,先演示一遍,教小星如何脱衣服,擦身子,洗头,穿衣服。 「天冷,别洗太久。」 小星犹豫了许久,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走进洗手间。 10分钟后,小星浑身湿哒哒的,慢吞吞地走出来,吓得钟粼立马拿起外套裹住小星,询问她衣服怎么湿透了。 「摔了,痛痛。」小星的眸子湿漉漉的,委屈又生涩,要哭不哭的样子,小声说,「公公不打我,我不会自己洗。」 「不打你,换衣服。」钟粼从小星的行李袋里,拿出衣服给她换,「对不起。」 「公公洗。」 「我……还得麻烦玉婶了。」钟粼用毛巾擦干她的头髮,满眼宠溺,「小星真漂亮,我们钟家的小公主,你爷爷要是在世,肯定把你宠上天。对不起,我身上没有多少钱,没能给你一个好的生活。」 「公公,不哭。」小星皱紧眉头,摸摸他的脸,想安慰钟粼,可自己说不出话。 钟粼后知后觉,发现眼眶湿润,苦笑着说:「胡说,我才没哭。」 夜晚,外面村里的鞭炮与烟花此起彼伏,成群结队的少年们开着电动车飞驰,越过家后面。 房间里,静得可怕。钟粼躺在床上,两眼空空,忍不住起身。冰凉的手落在父母的房间门把手上。 绚丽的烟花扑闪掠过窗边,拉出狭长的影子。 他深唿一口气,这才朝房间深处走去。驻足抬头,双目落在挂在墙上的遗像,剎那间,情绪汹涌侵袭而来。 烟花声震耳欲聋,隔壁房间骤然响起小星的哭声,钟粼像是落荒而逃般,不愿意面对这间房。 他打开卧室的灯,只见小星站在床上,紧紧地抱起小恐龙,红扑扑的脸蛋靠在小恐龙的脑袋上。她的头髮睡得乱糟糟的,茫然的眼睛望向钟粼的那一刻,哭得更凶。 「过来,抱抱。」钟粼伸手,连着小恐龙与小星抱在怀里,轻轻地安抚她的后背,「不怕不怕,我在,宝贝不哭,是不是想爸爸妈妈?他们真坏,不回来找我们。」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是说给小星,亦或者是说给自己听。 作者有话说: 麻烦送个海星,可怜可怜我这个娃娃吧 ╥﹏╥ 第4章 爽一爽 当天晚上,小星发烧到39°,钟粼在小诊所守了她一夜,生怕她出事。 好在第二天退烧,她整个人蔫蔫的,耷拉着脑袋,倚靠在红木椅背上,与玉婶家的小孙子一起看卡通片。 钟粼买了一辆会跑的小汽车,一只会唱歌会发光的小兔子哄她。 这对于一个小孩而言,充满诱惑。老闆诚不欺人,刚回到家中,小星直接坐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 「地上脏。」 「公公玩。」小星爬起来,将汽车送到他面前,实则是因为不会玩,想要钟粼玩给她看看。 钟粼扭动发条,将小汽车放回地面,任由它在客厅横冲直撞。 第8页 小星的目光时刻黏在汽车上,跟着小汽车满屋子乱跑,结果小汽车一下子熘进客厅柜子的下面。她撅着小屁股,笨拙地趴在地上,望向黑漆漆的柜子缝隙,哭哼了一声:「公公。」 钟粼揉揉她的脑袋,起身沉腰,挪动柜子,却听到「哐当」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在地板上。 他拾起小汽车,视线落在地板上的那把指甲钳上。那把指甲钳生锈斑驳,刀口钝化,他捡起一看,上面刻着一个模煳的「钟」字。 指甲钳,指甲…… 剎那间,他大脑一懵,一个箭步冲到客厅的垃圾桶,伸手往垃圾桶里翻来覆去,企图在里面找到指甲。 昨天,他将地上的指甲扫起来,当时有一个泛黄的指甲混在其中,他以为那是石头,现在后知后觉记起来。 以前父亲总是将指甲钳与钥匙挂在一起,这把指甲钳肯定是父亲的,那昨天地上泛黄的小石片呢? 是父亲的指甲? 想到这,他冲出家门,直奔街边的两个大垃圾桶,不顾噁心脏污,俯身反覆翻找。 垃圾桶的味道很刺鼻,令他作呕。 他屏住唿吸,只希望能快点找到那片指甲,可是哪怕他将两个垃圾桶翻了个遍,扯开一个个垃圾袋子,大海捞针般,找不到那片泛黄的指甲。 他做了什么蠢事?找到了又如何?父亲又回不来。 双手粘上黏煳煳的水渍,一股酸馊恶臭扑鼻而来,下一秒他弯腰大肆呕吐。 眼泪沾湿了脸庞,他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擦,迈着无力的步伐,走出垃圾堆。 双脚发软了,紧绷的眼眶在颤抖,他蹲在地上,眼泪汩汩落下,渐渐沾湿了外套。 他一无所有,为什么连一个念想都留不住? 「找不到塑料瓶的,都被我拿走了。」一个老奶奶走出巷口,小心翼翼地靠近钟粼,拖出半袋塑料瓶,「给你,你别哭了。」 这是村里的老人,珍华奶奶,钟粼有点印象。 珍华奶奶一直带着痴呆的老伴生活。儿女们都在城市居住,只有过年时才回来,并不会在老房子里待久。 多年不见,珍华奶奶早已满头稀疏头髮,身子骨没有往日那般硬朗。她穿着一件深紫色,满头白髮盘在脑后。 钟粼抬起泪眼,绷紧嘴角,哑声问:「昨天的垃圾倒了吗?」 「早倒了。」珍华奶奶的目光警惕地审视着他,犹豫片刻,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块钱,小声说,「你是谁家的小孩,奶奶给你钱,别哭,你去买点吃的。」 「我不要,你别给我。」钟粼颤抖着回答,摇了摇头,豆大的泪珠从他的脸颊滑落。 珍华奶奶沉默几秒,跑进家门洗手,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喘得唿唿响。 双手湿漉漉,她擦在裤子上,又从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捻开折好的帕巾。帕巾里面躺着一个崭新的红包,她颤着双手,取出一张全新的十块钱,塞进钟粼的衣袋里。 「我不是嫌你脏,你拿走。」钟粼哽咽一声,连连摆摆手,站起身用衣袖擦擦眼泪,但手太脏,他不敢将钱拿出来。 「好多小孩爱吃热狗,你去买根热狗吃。」珍华奶奶提起塑胶袋,「哐当哐当」,嘈杂的塑料瓶声迴荡在破旧的小巷里。 此刻,钟粼的情绪崩溃到极点,靠在墙边,掩面大哭。路过了一辆电动车,发出刺耳的喇叭声,将他的眼泪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了。 回去洗了手,他不敢让小星看到,说了句「自己玩,我在房间」后,便走进父母的房间,坐在冰凉的地上,手上的指甲钳发出「咔嚓咔嚓」的清响。 房间里空无一物,处处是灰尘,只有床头静静地挂着一盏粉色小风铃。那是钟粼小时候赚的第一次零花钱,买了一个粉色的小风铃送给妈妈。 洁白的墙上挂着父母与哥哥的遗像,阴冷空旷,似乎连唿吸都在房间绕了几个来回。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敢回家,从来不愿接受父母在他二十岁那年相继离开的事实。他以为,只要躲开家,不回来,父母就能在他身边。 现在,在家里待着,他觉得父母离他好近,却又好远。 不知道坐了多久,小星推开门,手里抱着小恐龙,一双茫然的眼睛写满了不知所措。她站在门口,不敢挪动半分。 要是没有小星该多好,他能离开这个世界,可现在他不敢走。 安慰人,那是大人才会做的事。小星凑到他面前,盯着钟粼发红的眼睛,软软地唤道:「公公……」 「你快点长大好不好?」 要是再长大点,他能狠心不顾小星,了无牵挂地下地狱。 人生无趣,活着就是没意思。 小星不懂,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贴着的退烧贴摇摇欲坠,她乖巧地靠在钟粼的手臂上,一手玩着小恐龙,愣愣的眸子里透出些许迷惘。 「谁送给你的?」钟粼问道。 「我的妈妈,公公,我的爸爸妈妈呢?」小星急切地问道。 钟粼浑身泄了气,一手将小星抱在怀中,不知道如何告诉她。 「他们,他们去工作了。」 心情平復后,钟粼将家里认认真真地打扫了一遍。 家里很宽敞,冬天来临,敞亮的窗户缝隙总会传来阵阵冷风。瓷砖过于白净,像是铺盖上一层雪,不动声色地渗出寒意。 第9页 阳光穿过大门,落在门槛上。他用抹布擦了擦地上,让小星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自从父母去世后,哥哥为了赚钱还债,同样不常回来过年,家里的东西都存放在一间不常用的杂物间里。 想要清理杂物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钟粼只抬出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锅碗瓢盆。 一切物品总让他触目生情,有他在学校获奖的水杯,外面生锈了,但里面的内胆还完好无损。父亲用了多年玻璃菸灰缸,缸壁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烟焦油。母亲喝中药的碗,至今残留一抹淡淡的草药味。 他挑了几个常用的锅碗,剩下的全部包裹在塑料箱子,一起拉到父母的房间。 下午,他带着小星出去拉客,直到傍晚才回来。 过年期间,醒狮队伍到处敲锣打鼓,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扮演大头佛的小孩从来不打招唿,带领小虎狮队伍,直接跑进主人家的院子里,跟主人家求一个小红包。 红包数额不高,大多是1块,富裕一点的家庭会给个5块的红包。因此,村里好多小孩喜欢凑热闹,跟着队伍串门,每个小孩都能得到一个红包。 若是主人家不给红包,小虎狮队伍会越来越「过分」,一边舞狮一边进攻,肆意地在主人家的客厅敲锣打鼓。 街边小道,张致纯骑着电动车,正巧路过,看到钟粼家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不由得一阵恼火。 钟家好多年无人居住,这群小孩怎么跑进钟家的房子里? 大过年的,他不禁腹诽了一句,赶过来一瞧。只见一个清瘦的男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满眼害怕,脑袋趴在男人的肩头上,小手胆怯怯地伸出去,抚摸小狮头。 「钟粼,你回来了。」张致纯雄浑的嗓音大吼一声,冲上来,一拳锤在钟粼的手臂上,「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下?」 那群小舞狮敲锣打鼓,吵吵嚷嚷地退出了钟粼家的院子,临走前,还顺便帮他将外面的铁门带上。 发小张致纯以前很胖,如今浑身上下,一身健硕的肌肉。他皮肤麦黑,蓄着一头短髮,看着很干练、精神。天气湿冷刺骨,他只穿了短袖长裤,脚底踩着一双黑色的人字拖。 张致纯打小成绩不太好,总是带着钟粼混网吧、游戏厅。他不是读书的料,奈何家里非要他继续读书。 后来他受不了读书的苦,去羊城打工,两个月后,又灰熘熘地跑回来,继续上学。 「你好多年不联繫我了,我在镇上高中当体育老师,嘿嘿,想不到吧,我成绩那么烂,最后还当了老师。你成绩那么好,你……」张致纯随即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连忙改口,「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看到你太激动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经常忙忙碌碌,对未来充满期待。」钟粼轻笑一声,抱着小星往家里走去,招唿张致纯进门喝茶。 从小到大,张致纯几乎有事没事,总来钟家找钟粼。 钟家的房子看着什么都没变,又看着变了好多。他心里莫名堵得慌,说话之前得再三斟酌,生怕伤到钟粼。 「你好久没来我家了,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玩游戏?以前玩游戏怕被我爸揍,现在大了,你来我家打游戏吧,我买了最新的游戏机,晚上一起,嘿嘿……」 「我好久没玩了。」 「没事,我教你,要不,晚上一起出去玩,我请客。」张致纯道。 晚上,小星服下感冒药,沉沉入睡。好在小星向来睡得沉,钟粼悄悄熘出门,开车带张致纯去镇上。 好久没回来,小镇夜里依旧热闹非凡,街边小吃、大排档还热热闹闹,队伍排成长龙。路上的车辆络绎不绝,但大多数人是要去镇上的锦山寺庙求籤。 锦山牛肉火锅座无虚席,透明的橱窗,能清楚地看到老闆切好新鲜的牛肉。店里烟火气腾腾冒出,温度比外面暖和些许。 清汤牛肉火锅,汤鲜味美,煮上一盘吊龙、一盘五花腱,沾上特制的酱料,别有一番鲜咸风味。 他们没喝酒,而钟粼食慾不大,静静地看着张致纯大口大口塞肉,听他说说这些年怎么从流氓小子变成人民教师。 店里嘈杂不已,大多是一家几口人,或是三四个朋友出来聚餐。 他们吃到了半夜一点,张致纯撑到扶着腰出来,打了个嗝说:「免费续上青菜跟河粉,淋上酱料,不开玩笑的,我能吃五碗。」 「你还跟以前一样,贪吃。」 「我变了,你摸摸哥的肌肉、腹肌……」张致纯拽着他的手摸腹肌,嘚瑟道,「硬吧,刚吃宵夜,腹肌还硬邦邦,除了我,没谁了。」 钟粼停在一家名为「隆江猪脚饭」的店门口,抽回手:「我不摸肥猪肉,只有隆江人才知道你的肚子有多好。」 「什么意思?靠,隆江猪脚饭……钟粼……你别太过分啊……」张致纯将他勒在怀里,「一点儿都没肉,你比我的学生还像小孩子。」 「张致纯,你松手,等下把你手搁高压锅里焖俩小时,你就老实了。」 「还说!」张致纯锤了他的肩膀几拳,忽然坏笑,「走,哥带你去爽一爽。」 钟粼:「爽?」 车开到一处酒店门口,张致纯迫不及待的,下了车拉住他,往酒店走去。 「我不干坏事。」 第10页 「你,混帐,」张致纯死死拽住钟粼,骂道,「你想什么呢?我是人民教师,我不要工作了?按摩洗脚,有男技师,再说,里面的女技师都是阿姨。看到我们俩帅小伙儿来按摩,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观海酒店装潢豪华,放眼望去,一片金灿灿,看着崭新干净,该是这几年刚建不久。仰头望去,楼面还悬挂了足浴按摩、早茶、电影院的红色gg,功能样样俱全。 钟粼感嘆一句镇里变化好大。张致纯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跑了,小声地说:「我经常来洗脚,放松放松,你知道的,干我们这一行很累的,天天晒太阳,还要打球,容易崴脚。」 「学校逼体育老师打球?」钟粼问道。 「是我逼领导们陪我打球。」 钟粼笑出声:「逼走领导是你将来升为校长的策略?」 张致纯听到这话,嘎嘎大笑,迴荡在空旷的酒店大堂:「瞎说,我不当领导,成日应付教育局的检查,寒暑假还要值班,很烦的。」 谈笑间,一阵清脆的皮鞋声在钟粼身后响起,冷风裹挟着一股淡淡的草本香味,飘进钟粼的鼻息。 钟粼回头,蓦然对上一双深邃而冰冷的眸子,心中一凛,迅速收回视线,下意识低头,靠紧张致纯,想假装没看到梁予序。 梁予序怎么还在这里? 谈多大的生意需要他亲自谈,还待这么久? 还是说来找他报分手的仇?可报仇哪里需要梁予序亲自出马,直捣他钟粼的老巢?派个人来为难他,不是更? 锦城啊,他的破家乡,总不能说这位大少爷来这里投资,带领锦城人民走向小康大道吧? 皮鞋声沉重,如擂鼓敲在钟粼的胸膛,越来越近,越来越重,最后在钟粼身侧停下。 那人接过前台递过来的房卡,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声音低沉如颂唱的大提琴,悠长而磁性,「我给你的钱呢?」 钟粼当即松开张致纯的胳膊,对张致纯浅浅一笑:「我们下次再约吧。」 「可是,房间我都开好了。」张致纯望向眼前的男人,忍不住欣赏了起来。 男人英俊的面容令他惊艷不已,一双剑眉高高扬起,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高挑的身材,挺拔而有型,坚实的肩膀撑起黑色大衣,衬得男人稳重。手腕上昂贵的银黑色手錶,在灯的照耀下,照出光芒,就连脚下的皮鞋都干净锃亮,瞧着有格调又深沉。 听口音,男人不是本地人,那肯定是钟粼的朋友。 对于一个锦城人而言,外地来的朋友才是最重要的事。 「行吧,我叫别人来替你的位置,下次咱们再一起爽一爽。已约定,莫辜负。」张致纯挑挑眉,抬手想锤一下钟粼的胳膊,却被男人一把抓住。 张致纯呵笑一声,撤开手,尬笑几声,心想这外地人还挺有劲的。 「我走了,明天来我家吧,我们老样子,房间里……嘿嘿……」张致纯挑了挑眉,坏笑了一声。 梁予序脸色一沉,转身走向电梯,按住电梯按钮,却见钟粼恋恋不捨地回头,朝那个黑皮肌肉男挥手,心中不免冷笑。 直到钟粼跟着进来,那些潜藏的怒火才熄灭了些许。 「生意不错啊。」梁予序冷冷地讽刺道,侧头看向钟粼晕了绯色的脸颊,霎时间怒火隐隐跃上太阳穴,亟待宣洩。 他明明给钟粼五千块钱,钟粼为什么还继续找男人? 爽一爽?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真不害臊! 「还……还行,那天谢谢你关顾我的生意。」钟粼不敢看梁予序,小声地回应他。 「谢谢?钟粼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钟粼颔首垂下眸子,扣扣指甲,「钱,我没带出来,下次还给你。」 「我缺那点钱吗?」 作者有话说: 修过一次文(2022.3.8) 一周一万字左右,大部分周五周六周日更新,有时候抽风,会周一周二多更新一两章。 第5章 你真脏 既然不是跟他要钱,为什么总问他钱呢? 上次见面,他已经能看出他们之间天沟地壑的差距。那些潜藏的自卑,在心中疯狂滋长,让他无所适从。 他不敢问梁予序来锦城的目的,脑海里总是浮想联翩,越想越让他头疼。 钟粼期期艾艾道:「那天……你在酒楼……」 「你还敢跟我提酒楼?你是不是还去联繫那个老男人?」梁予序将脸上那一抹冷冷的笑意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后来梁予序专门去调查那个老男人,确实是酒楼老闆的朋友,从事家具行业。人离过婚,但平时喜欢到处请客吃饭,身上花花肠子多了去。 就这样的老男人,钟粼离开之前还恋恋不捨挥手告别,真是不可理喻。 他缺钱,缺到这种飢不择食的地步了? 「我没有联繫他,他只是想给我介绍个朋友……」 话音未落,梁予序冷声打断他:「是给你介绍下家吧,还朋友,那算哪门子的朋友?」 钟粼愣了愣,恍然大悟。 梁予序口中的「下家」应该是指下任对象吧。 出过国的人就是不一样,总喜欢搞一些高深莫测又含蓄的专业术语,夹英夹中,显得格外装逼。 「对,他说要给我介绍下家。」 第11页 「你同意了?」梁予序悬着一颗心,攥紧手掌,甚至冒出「钟粼同意的话,他就当场死给钟粼看」的想法。 「没有。」 梁予序紧绷的下颌总算微松,暗暗数着乱跳的心脏节律,忽然端起架子,拢了拢衣袖,悄无声息地靠近钟粼,沉吟片刻,只说了四个字:「回头是岸。」 梁予序怎么成天说「回头是岸」?难不成他信佛教了? 「阿弥陀佛!」钟粼双手合十,神色恭敬地回应他,「我们这里很多人信佛的。」 难得钟粼想跟梁予序闲聊,梁予序自然没冷着脸,勉为其难地给足面子,跟钟粼搭话:「你呢?」 「我不信,不灵的。」钟粼呵笑一声,可又觉得当着信徒的面诋毁他们的信仰很不礼貌。「我没别的意思,佛光只是没在我身上应验,你可以信的。」 梁予序眉眼稍冷,敷衍地应了一声。 这时电梯停在三楼,一群男女老少刚按摩楼层,涌进电梯,将本来就不大的电梯堵得水泄不通。 梁予序下意识地将钟粼挡在身后,怎知,人群后面有一辆婴儿车挤进电梯,梁予序后退一下,贴上钟粼的要紧处。 钟粼垂眸,身子愈发僵硬,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热得不安,热得心跳加速,想推开梁予序,又难以下手。 他微微动了一下,梁予序抬手捏住他的手腕,力度加重几分,继续后退,长腿将他抵在电梯墙边。 挤死了…… 蛋快碎了…… 钟粼脑子一片空白,臂膀微微紧缩,踮起脚尖,企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这该死的挤压感,莫名让他激盪,心潮澎湃。 好在那一家人只上了三层楼,很快退出电梯。 梁予序微微退开,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钟粼下面。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钟粼结结巴巴的,想为自己解释,赶忙用外套挡住自己的变化。 见他这般惊慌,梁予序不由得轻笑,轻声说:「反正一会儿要脱,你在装什么矜持?」 钟粼撇撇嘴,把手塞进衣袋里,偷偷抠指甲。两人莫名沉默了几秒。 「你以后不许做这种工作,我给你钱。」 「什么?」钟粼诧异地看着他,察觉到梁予序对自己的鄙夷,便连连摇头,「不需要。」 梁予序脸色更冷,眉眼凝聚着一层冷然的阴影。 做皮/肉生意,还敢理直气壮?钟粼这几年得多堕落,才沦落风尘? 梁予序屏住唿吸,沉吟片刻,说:「我来这里旅游,顺道看看投资项目,正好最近缺少一个嚮导,你跟我一起去吧。回头我再给你安排其他工作。」 「我不太熟悉,你找别人吧。你不用帮我的,我有自己的生活。」 阔别数年,钟粼对锦城也是既陌生又畏怯,连走路都小心翼翼,害怕别人的目光与窃窃私语。 梁予序是天上云,四处飘荡,俯瞰着这个世界,而他不过是一滩酸臭的垃圾堆,迟早要焚化。 如果梁予序是来报自己当初甩了他的仇,钟粼无怨,随他怎么折腾自己。从前亏欠梁予序太多,他不想再继续欠人情债。 人情债,终究是还不清的。 门卡「咔哒」一声,梁予序打开酒店门,目光灼灼,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梁予序动作利索,取下手錶放在柜子上,迅速脱下风衣随意一扔,勐地将钟粼抵在墙壁。 草本气息的香水味温暖而淡雅,好似能将钟粼的稜角磨平,勾起那些美好的大学回忆。 灯光昏暗,钟粼微微仰头,扑面而来的潮热,浪潮一阵一阵,润物细无声般地蔓延胸腔。 男人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一半冷厉一半悲悯的目光,好似藏着混乱的心事。 没人知道梁予序在想什么,钟粼绞尽脑汁,猜不透梁予序此行的目的。 真的只是来报復吗? 看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精心雕刻般的神颜,钟粼好想像昔日那样,肆无忌惮地摸摸梁予序,再耍无赖,朝他的脸庞缀满一枚枚吻。 但那一切都是梦,醒来成了奢望,多一分期待都是徒劳。 梁予序钳住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直视,冷不丁地开口骂道:「你真脏!」 以梁予序的教养,再过分的、更粗鄙的、更脏污噁心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钟粼一愣,微微低头,掩下眸子里的慌乱与情动,嗅了嗅外套的气味,果然有一股火锅肉味,不禁臊红了脸。 「我洗洗就不脏了。」 听到钟粼吸鼻子的声音,借着昏暗的灯,梁予序看到钟粼烧红的耳朵、慌乱的神色,心中不由得发软,恨自己刚刚说出「脏」字来形容钟粼,惹哭了钟粼。 他只想让钟粼回头是岸,不要做这种傻事。可他应该用什么身份来劝呢? 分手八年的时光,早已将往日的爱意潜藏在心中,亦或者是消磨了爱,无法黏合。 半晌后,梁予序缓缓开口:「钟粼,你能说说你的苦衷吗?或许我能帮你。」 此言一出,钟粼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立时逃离梁予序的包围,从缝隙里钻出,背对着梁予序,沉默许久,心里却直犯嘀咕。 梁予序疯了,真想当男菩萨。 如果梁予序只是来可怜他,没必要。 可怜、同情不过是伤口上撒盐,他只希望没人关注他,安安静静地逃离所有人的目光。 第12页 黑夜太长,他已疲倦,倦于清醒。 光明的人应该走光明的路,照亮无止境的黑暗,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身上脏,洗洗,一会儿还得回家。」钟粼一熘烟,蹿进洗手间。浴室冰冷,他站在镜子面前,凝重的眸子渐渐涣散,慢悠悠地脱下衣服。 梁予序冷嗤一声,笑自己自作多情,掏起手机看高铁票,准备去机场,以后再也不来锦城,尤其是再看到钟粼。 他朝沙发上一坐,摸索出手机,一通瞎操作,心烦意乱,找了很久才找到订票的界面,毫不犹豫地点击提交。烦躁之际,他抬起头,望向浴室的磨砂玻璃墙。 线条清晰,倒映在玻璃上,水花喷洒成珠,灯光昏暗暧昧,钟粼的一举一动倒映在玻璃上,如一幅精心勾勒的油画。 梁予序的脑子里油然冒出一帧帧白皙而柔嫩的画面。 躬身时嵴骨显现,纤细的腰,蜜桃盪出漂亮的形状…… 回想重逢的那一天,情到深处时,钟粼总是受不住,喊又喊不出声,只能下意识地推开他,但手指软绵无力推不动,便咬紧牙关趴下脑袋,躬起身子,继续哼哼唧唧。 想必在热水的滋润下,那圆润的桃子,饱满成熟,丰盈得快溢出来,多么丝滑可亲。 绮念打住,梁予序敛起联想,可目光没定力,下流又贪心,忍不住欣赏钟粼的线条美。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梁予序收回呆滞的目光,嗤笑一声,掩饰暗涌的念头。 他垂眸,往手机屏幕瞄了一眼,高铁票的支付订单时间莫名失效。 十五分钟…… 钟粼慢吞吞洗了十五分钟? 他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再提交一次高铁票,浴室门缓缓打开。 第6章 你准备去接客? 房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浴室门敞开时发出尖锐的响声,打破沉寂的夜。 明亮的光透进屋里,落在地板上,钟粼伫立在明与暗之间,整个人如白瓷般灵透澄澈。 他穿了件白色上衣,水汽隐隐从浴室里涌出,萦绕在他身侧。那双笔直洁白的长腿,迈步走出光影,晃啊晃,来到梁予序的面前。 原以为梁予序会像上次那样调高温度,怎知一出来,钟粼打了个冷噤,侧头瞥向墙上的空调按钮,背身过去,缓缓按下升温的按钮。 每按一下,他总会刻意放慢速度,羞于以这副姿态见到梁予序。 但那微不可察的布料摩擦声在钟粼身后响起,脚步声轻柔,越来越靠近他。似目光如冷芒落下,钟粼打了个冷颤,视线只敢落在空调按钮上,后背不觉发紧。 他听见梁予序停下的脚步声,取而代之的是近在咫尺般的唿吸声,淡淡的草本香气悠悠传来。梁予序的影子倒映到墙边,将他彻底覆盖。 25°、26°、27°、28°…… 钟粼继续按,却听到身后那冷然如夜的嗓音:「动一动,一会儿会热。」 手瞬间僵硬,他垂下手,心漏跳了半拍,愣在原地,不敢转身看梁予序,更不敢直视梁予序冷冰冰的眼神。 那肯定是恨他的眼神,怪吓人的。 气氛如凝固般,静得只有浴室哗啦哗啦的水声。梁予序沉思了片刻,才收回眸光,默不作声,转身走向浴室。 钟粼松了一口气,不晓得自己为何要答应梁予序,乖乖跟着进了房间。 想来想去,应该是不甘心,是屈服于多年来的思念与爱欲。 他没法自爱,哪怕梁予序是为了报仇,为了伤害他的感情而来,无论是什么原因皆可,都给梁予序胡来也好。 生活已然不如意,趁还活着,他多挨几下针,多快乐几次,这可比他买的玩具,好用多了。 就这样劝说自己,钟粼不安的心才逐渐归于平静。 五分钟不到,浴室门打开。钟粼主动趴在床上,形如工具,等待身后人的审判。 梁予序随意穿了件黑裤,头髮湿漉漉,坠下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房间有些沉闷,梁予序手中的毛巾缓缓搭在头髮,擦了两三下。那双冷然的眼眸始终落在床上躬身等他的钟粼,几乎将钟粼看透似的。 梁予序走近了一步,朝床边丢去毛巾,带着些许怒火将钟粼掰正,与自己面对面。 猝不及防的拉动,吓得钟粼面色僵硬。 他躺在下面一动不动,眼看着水珠一点一点地落在脖子上,未敢挪动半分。 有颗水珠顺着梁予序削瘦的轮廓,突出的喉结,再慢慢地、慢慢地沿着线条分明的腹肌,隐入偾张的性感地带。 灯光洒落,勾勒出梁予序结实的体魄。钟粼悄咪咪地瞅了一眼水珠隐入消失的地方,慌忙转移视线。 是水珠的冰冷,或是灼热的唿吸,冷热的交替,率先占据钟粼的感知,让钟粼无所适从。 他侧头一瞥,抓住身侧梁予序的毛巾,颤着手递到他面前:「擦擦。」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梁予序眨了眨眼,默然以对。 钟粼心想,梁予序应该是还在气自己当年甩了他的事。 他也不恼,举着毛巾定了十几秒,周围静了很久,却始终等不到梁予序的反应。 收手的那一刻,冰冷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细细蹭过肌肤,明明冰凉,却在钟粼的肌肤上划过簌簌的热意,酸涩直达胸腔。 毛巾搭在梁予序乌黑松软的头髮上,水珠还滴落。梁予序坐起身,擦拭了好几遍,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钟粼的双腿。 第13页 白皙的、笔直的、修长的、匀称的…… 梁予序想了好多形容词,都不足以表达这份美。 手好痒,十分不听话。 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叫嚣连连,想在白净的肌肤上掐出一道道红晕,最好手掌能痴痴纠缠、细细把玩。 他眸子一沉,只觉喉咙紧涩,难以自制地律动。 正想开口说句话,一道响亮的烟花炸开了寂静的夜,楼下的吶喊声此起彼伏。透过窗帘缝隙能清晰地看到,绚烂的烟花在空中闪烁,点亮了整座小镇。 梁予序扔下毛巾,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古塔,「那里,是什么地方?」 钟粼拉过被子,盖在腿上的关键部位,哑声说:「锦山寺。」 「半夜一点,还这么热闹。」 话刚说完,梁予序转身之际,无数簇花火在他身后绽放。他像是从月亮上降临,乘着烟花与星星,落下满地的璀璨。 恍惚间,像一幅珍贵的油画展示在眼前,梁予序是画中人,而钟粼唯一能做的,便是睁着眼睛,远远地欣赏。 此刻,他发现自己错了,混乱的思绪回到现实。他不应该屈服于妄想中,说服自己沉迷于慾海中,更不能有不甘之心。 梁予序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钟粼直愣愣地望向他,脑子一瞬间丢了神,跟梁予序拉家常:「你逛了锦山寺吗?」 「没导游。」 「从初一拜到初十,每年都很热闹。」钟粼眸子微敛,不自然地收回湿漉漉的目光。 梁予序来的这几天,不曾在外面好好逛逛。现在外面热热闹闹的,心想不妨让钟粼带自己去瞧瞧锦山寺。 叮咚几声,钟粼的手机铃声响起。 钟粼勐然坐起身,拿起手机,心中暗道不好,肯定是小星醒来。打开手机一瞧,果不其然,是玉婶家的电话。 「好,在镇上。被鞭炮吓醒了,对不起,我现在回去。」 钟粼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找裤子穿,形色匆匆,很快挂断电话,准备离开。 「去哪里?」 「有事回家。」 「洗好了,故意想跑?你已经跑了一次,我还会让你离开吗?」梁予序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一只手抓住钟粼,生怕他大半夜去接客,「还是说,你准备去接客?」 「接什么客?来不及了,我家里……着火了。」钟粼没时间解释,随口丢下一句话,扯开梁予序的束缚,飞快跑出酒店门。 夜风灌入温热的房间,梁予序心中不免有些火气,捏起手机,打算离开锦城,但不甘心这样回去,随之穿好衣服,跑出酒店。 当他到楼下时,钟粼那辆破旧的吉利车,驶离了酒店。他在路边拦车,没等到的士,但却拦到一辆摩托车。 梁予序愣了一下,从没坐过这种车,顾不得挑剔,直接坐上去,叫师傅跟紧前面的车。 「不可以,他速度很快的哇。」师傅开到最大的车速,一路蛇形走位,越过路面上的其他电动车。 坐摩托车与轿车的感觉不同,寒风如刀刮来。 「他在锦南半岛那边居住,我熟悉。」 「行,坐好了。」师傅大声喊道,再次提高速度。 摩托车离开镇中心,开往锦南半岛,大路畅通无阻。 凌晨一点半的小镇,马路边的烧烤摊人满为患。烧烤摊旁边停靠着一艘艘渔船,公路两边是一条内海,冷风裹挟着淡淡的腥咸味,越往前开去,灯越来越暗,村庄越来越清冷。 师傅开得很快,眼看着钟粼拐弯进入村庄,师傅听梁予序的话,机灵地跟着熘进去,一下子追到钟粼的车。 「别跟太近。」 「知道,」说完,师傅在不远处的一个死角停下,见梁予序讲普通话,是外地人,虽然才3公里,直接开价,「50。」 村里的房屋还亮着灯,但想在这里打车回镇上,基本不可能。 梁予序递了一张一百,说:「我先给你一百,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再给你一百。」 师傅一听这么豪气,这可是他三天才能赚到的薪资,当即爽快答应:「等多久都行,帅哥,您慢慢来,您就是乌龟爬行,我都等您。」 梁予序:「……」 这是梁予序第二次来到钟粼的家乡。 分手后,他在钟粼的辅导员办公室,问来钟粼的家庭住址,从京都一路赶来,在钟粼家门口等了三天,最终一无所获。 后来,他留了张纸条,想让钟粼联繫自己,却始终没等到消息,只收到母亲转发了一条钟粼信息的截图。 「让他回去,我跟他分手了。」 多么冷漠的人啊。 这些年才,村里的变化很大,发展快,一幢幢带院子的房子,装修得金碧辉煌。每家每户门口还挂着一盏盏红艷艷的灯笼,灯笼下面贴了橘红色的对联,墙边还供奉了一鼎香炉与两盏小灯。地面处处是鞭炮纸,年味十足。 唯独钟粼家,多年过去了,墙面剥落,绿苔滋长,就连一对对联都没贴。 虚掩的房门没能挡住灯火的光亮,梁予序微微靠近门口,想进去看看,但又觉得不合适。 孩子悽惨的哭声从屋内传来,梁予序以为是自己听错,努力劝说自己,其实钟粼没有孩子。 心烦意乱间,他被石头绊倒,踉跄了一下,跑到房子后面,屈身在开了灯的卧室窗户底下窃听。 第14页 「不哭,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我的妈妈,我的妈妈……」 「对不起,我不该偷跑出去,宝宝,对不起,我错了。」钟粼的声音很沉,「喝neinei,不哭不哭……」 梁予序望向窗户里面,隐隐能看到人影晃动。 小孩的声音愈发微弱,钟粼低低的哼鸣声也逐渐稀薄。 梁予序垂眸,不禁自嘲暗讽自己,竟然会因为钟粼的一条简讯,从国外,千里迢迢赶到锦城,真是好笑极了。 他以为昨天看到的小孩,或许是钟粼亲戚家的小孩,没想到真是钟粼的小孩。 结婚,有小孩,还出来接客,钟粼真是个奇葩,无药可救。 从前痴痴的牵挂与无尽的怨恨,交替闪过脑海,梁予序的眼眶不觉红了一圈,失望至极。 他径直走向角落的摩的师傅,决定回到酒店,好好休息,明天坐上飞机,离开国内。 半夜两点,海滨路的烧烤摊依旧还有十几个顾客,梁予序让师傅停下。 反正来了都来了,大过年的,就当是一场无聊的旅游,总要体验当地的特色。 他停在一处烧烤摊,那是红布的帐篷搭制成的烧烤摊。 简易的木桌子,配上四把塑料凳子。桌面还残留了一层油渍。老闆很快收拾好桌子,然而梁予序没坐,随手点了几串牛肉、羊肉,等了约有十分钟才上菜。 一口苦涩的啤酒咽下,梁予序清醒不少,继续骂自己自作多情,骂自己装好人,骂自己心软。 牛肉又硬又柴,更吃不出新鲜的口感。梁予序的心情顿时差到极点,无奈放下牛肉串,拿起桌上那瓶易拉罐啤酒,再喝上一口,走到老闆面前,颤着声音说:「肉,很不新鲜……」 老闆急忙解释,说要多送一份牛肉给他,但梁予序也不听解释,红着眼眶,转头离开烧烤摊。 一路上冷风唿啸,往前直走十分钟,很快能抵达酒店。 冷酒下肠,苦胆翻涌,不理智的同情也随着风彻底消失。 胃很疼,头也晕,他躺在床上,一直盯着那条「哥哥我爱你」的信息,思绪万千。 「去他妈的哥哥,去他妈的我爱你。」 他抓了抓头髮,锤了一下床单,整个人烦躁不已。 犹豫片刻后,他最终还是订好车票,而后一头扎进被窝里。 「钟粼,我再理你,我就是混蛋。」 作者有话说: 周五晚上再更新,啾咪~ 第7章 你也不想被很多人知道吧? 清晨,小星开门的声音惊醒了钟粼。 小星昨晚没有见到钟粼,早上醒来,她看不到人,害怕钟粼离开。 于是,小傢伙只穿了一件小棉衣,顾不得冷,将小兔子与小恐龙往钟粼床上一丢,笨重地爬上床,坐在钟粼身边,安静而乖巧。 钟粼察觉到动静,双眼缓缓张开,迎上小星的目光,嘴角微扬。 小星顿时两眼放光,小脑袋凑过去,将钟粼的头搂在怀里,低声道:「公公,别走。」 小孩不比大人,能撑得住一夜后的飢饿,需按时吃饭。 「不走,」钟粼挣扎着坐起身,为她梳头髮:「一会儿,带你出去开车好不好?」 小孩很好哄,听到这话,站起身鼓掌,抱住小恐龙跑下床,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钟粼买的粉色鞋子,左边套在右脚上。 钟粼笑了一声,没阻拦她乱穿鞋,起身掸了掸被子,走去浴室洗漱一番。 昨晚匆匆离开,梁予序肯定生气吧。 钟粼刷着牙,一手打开信息界面,看着那个刚添加的新号码。他不敢拨打过去,可是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 小星喜欢吃豆沙包与豆浆,钟粼在路边多买了一份小星同款早餐,送到梁予序的房门口。 他鼓起勇气,直接给梁予序发信息:【吃早餐了吗?我买了一份,放在你门口。】 信息刚发过去,梁予序秒回:【不需要。】 【你是钟粼?你来酒店找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你没删我?】 【进来找我!!!】 钟粼站在酒店门口,手里还牵着一颗小丁豆,一只手插在衣袋里,捏了捏衣袋里的五千块钱,犹豫着要不要让小星见梁予序。 思考了几秒,他毅然转身离开,想着下午小星睡着了,再送吧。 不料,酒店楼梯用得紧,停在十八楼不动,等待之际,开门声骤然响起。 小星回头,望向门口的男人,连忙躲在钟粼身后,又探出一只眼睛,偷窥梁予序,死死抓住钟粼的裤子。 同样想躲起来的钟粼,后退了一步,一手揪住小星的辫子,从衣袋掏出五千块钱,讪然一笑,「早餐吃了吗?我买了一份,来还你钱。」 梁予序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一气之下,起来将剩下的半瓶啤酒喝了个精光,本以为能睡,没想到却愈发精神。 刚刚他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坐车时再睡一觉。此刻头昏昏,眼下乌青,在看到钟粼身边的小孩,脸色尤为冷。 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像,太像了! 简直跟钟粼是一个模子印出来,肯定是亲生的。 钟粼,竟如此极端自私,对得起孩子的母亲吗?对得起孩子吗? 作为一个成年人,明明有手有脚,可以去赚一份可观的工资,哪怕去当司机,去当服务员,都比出卖身体强。 第15页 他真看错钟粼了。 回国前,他本就对钟粼不抱任何期待。尊重他人命运,随便钟粼如何堕落。 可他心里头又气,头一次想用暴力地摇摇钟粼的脑袋,质问他是不是脑子进水,去接客,但内心的道德感死死地压住他。 不管钟粼是不是结过婚,或者在外面拈花惹草,都不关他的事了。 他可不是菩萨。 「小孩妈妈呢?」梁予序脸色陡然达到冰点,立即开口诘问他,甚至想替孩子母亲讨个公道,告诉这位女士,钟粼背着她出轨,在外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钟粼心中一紧,把那叠钞票迅速往他手里一推,慌忙说:「你吃早餐吧,我们走了。」 「回答我,她的妈妈呢?」梁予序靠近一步,言辞显得有些冰冷,差点踢到地上的豆浆。 他捡起地上的豆浆包子,脸色一沉,黑着脸让钟粼带走。 这东西脏! 小星仰着头看钟粼,一脸期盼地拉拉钟粼的裤脚:「妈妈呢」 「这跟你没关系,梁予序。」钟粼转头,见电梯抵达,慌忙抱起小星,仓皇地往电梯里钻。 电梯里,正好有几个阿姨带着小孩。她们刚吃完早茶,在电梯里热闹哄哄的,讨论茶楼哪道茶点难吃不正宗。钟粼进来的瞬间,整个电梯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紧跟其后的是梁予序,他不容分说地挤进电梯,神色冷峻。 小孩手里抱着一只橘色的小恐龙,一双圆熘熘的眼睛看向梁予序,脸蛋红扑扑像颗煮熟的番茄,露出又红又裂开表面的皮。 冬天太冷,小孩的皮肤出现了轻微的龟裂。 钟粼也不知道给小孩涂点润肤露。 梁予序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伸手在小星的指尖上轻轻掐了一把。 她的小指头又细又嫩,哪里经得起成年人的力气。 小星惊吓得缩回手指,直愣愣地看着梁予序,又觉得好玩,故意翘起一只食指,等待梁予序来捏。 小孩的小食指比梁予序的半个尾指盖都比不上,瞧着粉嫩可爱。 他心中一喜,抬手准备再捏,但想到这个女孩身上还流淌着钟粼的血脉,是钟粼与另一个女人所生,剎那间,那些对小孩的喜,转化为不悦。 外人在场,梁予序不便继续追问钟粼,于是跟着钟粼来到一楼。 眼看钟粼将小孩放进车里,梁予序迫切地又问了一次:「钟粼,告诉我,孩子妈妈呢?」 持续的追问,让钟粼感到冒犯。他一口气将小孩塞进车里。 梁予序明明不是那种爱八卦的人,追着他问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去世了。」钟粼的语气有些平淡,像是叙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梁予序怔在原地,喉咙立时艰涩难咽。他侧眸瞥向车里的小孩,原本还铿然正气,一时反应不过来,嗫嚅了半天才说:「你,你,你一个人带孩子?」 钟粼垂眸,不愿在梁予序面前说太多关于家里的事。 他从小好面子,习惯在外人面前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心,更不用说是在梁予序跟前。他说不出那些卑微、伤自尊的话。 两人分开的时候,他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家庭状况。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敢奢求太多。但他现在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在梁予序面前维持一个曾经美好的样子,就当是给从前的自己一个交代,也算对得起曾经的初恋。 钟粼没应他,俯身为小星系好安全带,转身走向驾驶座。 车门勐然关上,钟粼侧头扯了扯身上的安全带,就听见副驾驶关门的声音,他的后背瞬间一僵。 梁予序到底想做什么? 杯子里的豆浆撒了不少,黏煳煳的,粘了梁予序一手,在密闭的车厢里散发出甜腻的气味。而那两个豆沙包早已被梁予序捏得不成样。 梁予序没胃口,把五千块钱扔在储物盒里,系好安全带,手指勾住豆浆袋子,悲悯的神色望向钟粼,而后自顾自地说:「你当导游。」 身为单亲父亲,还去做见不得人的工作,梁予序实在词穷理尽,不好站在道德高地指责。 今天,他原本想出国,了断这段孽缘,现在知道钟粼的生活不好,前任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 毕竟相恋一场,好人帮到底。 「我给你钱。」梁予序补充道,目光直视着前方,「开车。」 钟粼:「钱,你拿回去。」 梁予序语气没刚刚的冰冷,但是多了几分轻柔:「别让我再说,很累。」 行吧,梁予序远道而来,就这么回去,确实没有待客之道,没礼貌。 但家乡变化太大,他许久没回乡,怕不熟悉。 忽然他想到发小张致纯长年居住锦城,熟悉当地,人又热情,钟粼便打了一通电话,叫张致纯到镇上,带他们一块走走。 若是时间充裕,顺便请张致纯吃饭,表达他昨晚放鸽子的歉意。 果不其然,张致纯接到电话,推掉亲戚的饭局,开着那辆银灰色的电动车赶来与他们集合。 锦山路到处在堵车,车子无法继续往前行驶,只能在一条居民小路停下。 张致纯下车,沖外地朋友梁予序点了点头,递了根烟,「来一个?」 梁予序向来不沾烟,轻笑婉拒了张致纯,满眼警惕地打量着张致纯。 第16页 马路只有两条狭窄的车道,电动车与轿车在路上络绎不绝,再加上没有合理的道路规划,春节期间难免会堵塞。 其实,梁予序并不想逛街,不过是找个名头,为钟粼悽惨的单身父亲生活出一份绵薄之力。 早知道钟粼会找这个黑皮肌肉男帮忙,他才不同意来锦山寺逛逛。 如今大家寸步难行,都堵在路上。张致纯提议,小孩坐上他的电动车,站在前面的脚踏板上,而他们俩再步行走上锦山寺。 张致纯满脸笑意地看向小星,「小妹妹,帅气的哥哥带你坐车车。」 「张致纯,别臭不要脸。」钟粼轻笑着,数一数,小星也要叫张致纯一声叔公吧。 小星很喜欢坐车,但害怕钟粼抛下自己,死死地抱紧钟粼的肩膀,不撒手。 街边人很多,登上锦山寺还有一段距离,钟粼同样不忍心:「乖,你跟着这位帅气哥哥坐车,一会儿我给你买个小玩具好不好?」 小星胆怯怯地点点头,刚踏上前面的脚踏板,有些拘束,但随着车子启动,原本黯淡的眼睛顿时一亮。 原地等待的,只剩下他们俩人。 梁予序轻咳一声,偷瞄了一眼钟粼,薄唇轻启:「劳烦了。」 「不劳烦。」 「先说好,别再叫上你那些『朋友』,」梁予序加重了语气,「我不想再看到他们。钟粼,这种事,你也不想被很多人知道吧?你好自为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少做,你不要脸,我要脸。」 这种事? 是他与梁予序曾经谈恋爱的事吗? 钟粼觉得梁予序说得对,毕竟小镇思想封闭,很难接受同性恋。 尤其是小星,她还小,更不能让她知道。 没想到梁予序挺贴心的,但说他们的初恋见不得人,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这段初恋,如此单纯美好,怎么算见不得人? 「我知道了,既然见不得人,我会注意自己的举止行为。」钟粼的眸光飞速黯淡,勉强一笑,径直往锦山寺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除夕夜快乐,么么哒 第8章 孟日红寻夫 锦山寺外的马路铺满石砖,几十年如一日的破旧石砖,歷经岁月沧桑,承载着小镇人的回忆。坑坑洼洼的石砖,形成了颠簸的路段,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减速的作用。 马路两侧停满了推车,卖的大多是锦城的特产。 顺着坡道往上爬,抵达锦山寺,光是走路就让人气喘吁吁。 梁予序没见过这些小吃,好奇地张望四周。 油炸摊位上,油锅翻滚,一块块炸好的虾仁饼漂浮了起来。隔壁摊位的老头守着油锅里咕咕响的萝蔔丸,一个劲儿地吆喝。 旁边的小孩子捧着一杯飘香浓郁的杏仁茶,嘴里咬断一根裹满白糖的油条。排成长队的淮山甜汤,巴掌大一小碗,就要二十五元。 「这么便宜。」梁予序不禁感嘆道。 「很贵。」钟粼当即纠正他,「国外消费高,这也不怪你。」 「锦山的各行各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管你是外地还是本地,通通给你宰了。」钟粼平静地调侃道,掏出手机,为梁予序排队,买一碗淮山甜汤,「试一下吧,每个锦山人都愿意被淮山甜汤宰一次,你就当入乡随俗。」 一碗乳白黏稠的淮山甜汤端了上来,小摊旁边只有四张短小得快垂地的塑料凳子,再没有其余的用餐位置。 甜汤热气腾腾,漂浮着一片片捲曲、体白如雪的淮山片,闻着还有一股香蕉味,应该是加了香蕉露。 梁予序个子高,蜷缩在红色矮凳子上,昂贵干净的大衣一侧垂在地面。 钟粼见状,悄无声息地伸手,扶住梁予序的衣摆。 这么干净,不能被锦山的地面弄脏了。 梁予序尝了一小勺,一片光滑香嫩的淮山片直接滑入口腔,险些烫到喉咙。 黏煳煳,有些怪,说不出的清香爽滑。 「你吃。」梁予序推到钟粼面前,「我就尝一口。」 钟粼:「你难得来一次,我要吃,随时能买。」 梁予序怕那个黑皮大个子看不住小孩,让他们久等,提议还是不坐了。 此外,淮山甜汤太烫,烫得舌头疼,等他喝完得猴年马月。 钟粼见他迟迟犹豫不吃,起身跟老闆要了一个纸杯子,将剩下的甜汤打包,让梁予序拿着路上喝。 两人独自相处,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他们一路无言,沿着锦山路的上坡,一路走了将近一公里,才走到锦山寺门口。 锦山寺香火旺盛,大多人带着家眷前来求神拜佛。路面上摆着各种水果、面包、袋装的方便面,甚至还有桶装的酸辣粉,这些都能成为贡品。 「贡品用方便面?佛祖能吃方便面?」梁予序发笑。 锦山人可真逗。 「锦山供奉的佛,不在乎贡品的品类,而是你家里有什么贡品。」钟粼不咸不淡地说着,丝毫没有想介绍这里的念头。 他的目光游移不定,一会儿看着拥挤的人流,一会儿又看着街边停着的汽车,试图找到张致纯,希望张致纯能为梁予序介绍一下锦山寺。 他一秒钟也不愿意呆在这锦山寺里。 张致纯将车子停好,抱着小星前来与他们汇合,「序哥,你第一次来,求个签吧,很灵的。」 第17页 梁予序是无神论者,怎么可能相信景区里这种骗人的招数。 他神色淡漠,听到这黑皮男叫自己一声哥,心情更不好。 可笑,他们关系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随便,我都可以。」他敷衍地应了一声,慢慢挪到钟粼身边,不想黑皮男与钟粼靠太近。 锦山寺并不大,却人声鼎沸。寺门外坑坑洼洼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传闻,大年初二到初十求籤,能换来倍加灵验。锦城当地人大多信佛,总会携家带眷前来上香求籤。 前来求籤的人多得排到了马路边,有些虔诚的阿姨因为摆不下贡品,直接在马路对面开始拜。讲究的是一个「诚心」。 寺庙侧门有一排算命解签的店铺,摊主大多是五十多的中年男人,解签算命的人不在少数。 「别看我们小镇不出名,但锦山寺可远近闻名,每到春节,很多外地人都会特地来这里求上一签。我们本地人每年家家户户都求,香火从未熄灭过。」张致纯介绍道,热情地走到店铺面前,买了一包香,再租一个签筒,催促他们几个拜一拜,求个姻缘、求个财。 钟粼抱着小星,没接过张致纯手里的香与打火机。 张致纯凑近他们,眼神示意钟粼跪拜:「带着妹妹一起,保佑妹妹身体健康、读书进步。」 梁予序见势,横在他们之间,顺便接过张致纯递给钟粼的香,「点香。」 大殿的佛像金碧辉煌,从大门望去,殿内光线暗淡,无法窥见佛像全貌。 钟粼上前一步,神思恍惚,那只缠绕在小星大腿上的手掌,更用力了。 直到小星吃疼地叫了一声,钟粼才回神,哑声说:「你们拜吧,我已经拜过。」 「拜拜。」小星挥了挥手,拱手学旁边上香的张致纯,「要拜拜。」 「不拜。」 「拜拜。」 「小星,听话,我们不拜。」钟粼收回注视佛祖金相的目光,朝小星嘴里塞了一片山楂,喃喃地说,「不拜,拜了也没用,它又不会保佑我们。」 周围解签的摊位很多,张致纯在锦山生活多年,知道哪位先生解签能力好。 「不开玩笑的,钟粼的爷爷,当年可是十八乡里的解签高手,每年家门槛都快被人踏破。」 梁予序并不迷信,但这毕竟是锦山人当地的习俗,若是说些扫兴的话,未免过于无礼,于是他跟着张致纯,点香祈愿,求了一签。 门口有位叫陈实亮的解签先生,开着手机正在直播,门口围了十几个人,等待解签。 钟粼没靠得太近,站在外围,等待张致纯带梁予序解签。 正当他们走近,这位叫陈实亮的解签先生用磕磕绊绊的普通话说:「听我的,准没错,把名字改为三点水,你明年的运势一定好起来。」 那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真假的?」 「我在这里摆了二十多年,能有假?」 一旁凑热闹的人打趣:「我在你的视频评论区,看到有人评论,说你以前还骗人从锦山酒店一路拜到锦山寺,最后不灵验,真假的?」 「耍人吧,骗人一路跪上去。」 「才不是我建议的。」说着陈实亮嗤笑一声,「纵使前世再深的罪孽,佛祖见你这样诚心,也该放你一马。」 …… 众人嬉笑一番,张致纯闻言,无奈摇摇头:「以讹传讹,走,我们去旁边解签,不凑热闹。」 梁予序不解地问道:「真有人从下面,一路磕头上来吗?刚刚那段上坡路漫长,不好走,他灵验了吗?」 「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不清楚,应该假的,」张致纯转头问钟粼,「钟粼,你听过吗?」 钟粼没理他,转身将小星放在地上,为她整理捲起的衣服下摆。 只见他眸光下垂,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眸深处的慌张。末了,他深唿一口气,仰头时红了眼,勉强一笑,看向小星:「叔公给你买气球,好吗?」 「气球!」 寺院门口有人在卖气球,钟粼买了一个小星喜欢的小兔子,系在她的手臂上。 小星一蹦一跳的,喊着自己有气球,顽皮地用手臂挥挥气球,气球随之而动。 但玩了没一会儿,稍一个不小心,气球脱离了手臂。好在风不大,直往陈实亮的店铺飞去。 气球突然飘进店铺,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陈实亮正要发怒,站起身叱喝小孩耽误他赚钱。他仰头一看,扶了扶眼镜,蹙紧眉头,勐地伸长脖子,看向站在门口的钟粼。 青天白日,钟粼站在阳光之下,肌肤白得可怖,只有一双发红的眼睛,红得让他想起佛像面前不灭的香火。 他脸色一变,讪讪坐下,心虚地转移视线,对旁人说:「我们继续。」 梁予序长腿迈进店铺,将粉色的小兔子气球牵出来,递到钟粼面前,「拿好。」 只是钟粼的神色看着不太好。 「身体不舒服吗?」他问道。 「没。」钟粼修长的手指捲起气球线,重新系在小星的手臂上。 张致纯挥手招唿梁予序,走到旁边的摊位,揶揄一笑:「这个陈实亮,就喜欢给人出偏招。不过他儿子我认识,长得挺帅的,这两年父子俩靠直播算命,拍段子,成为算命网红。」 隔壁摊位几乎没人,摊主蔡先生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讲话,回应道:「真的,我们当时整条街都看到了,那是多少年前来着,七八年前,一个小伙子一路跪上来,我当时还拍照,可惜手机坏了。」 第18页 张致纯笑得拍拍大腿:「真有人愿意被骗,真蠢。」 这黑皮男毫无分寸感,朝他靠了靠。梁予序蹙紧眉头,退后一步,顿时没了算命的兴趣。 「来嘛,我算得比那个陈实亮便宜,还准。」蔡先生立马端坐好,拿出笔,满脸期待地问梁予序,「求了什么签?」 「第三签。」梁予序冷然回道,余光不自觉瞥向外面,想看看钟粼。因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钟粼的不悦。 只是,他扫视周围一眼,钟粼和小孩早已经消失不见。 蔡先生拍了拍桌子,眼神里焕发光彩,虚张声势地大喊:「大吉之卦。」 算命骗术一贯的说法,骗骗这群愚昧的人罢了。梁予序心中如是想。 「第三签,签文名为孟日红寻夫……」 蔡先生的话刚落下,梁予序直接走人,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不准。」 张致纯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看看蔡先生,再看看走远的梁予序,急忙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蔡先生,撒开脚丫子跑开。 「去哪里?外地仔……」 叮咚—— 手机信息提示音一响,张致纯点开信息。 [致纯,麻烦帮我把梁予序送回酒店。我身体不舒服,改天再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说: 孟日红寻夫,佛祖签文第三签,大吉上上籤。 第9章 不够诚心 离开后,钟粼在外面跑了一天的车,晚上回到家,来不及洗漱,小星早已累得沉入梦乡。 钟粼将小星抱到玉婶家,跟他们家的小孩睡一起,请他们帮忙照看,而后裹紧外套,驱车再次来到镇上,重新走上锦山路。 凌晨12点,锦山寺灯火通明,轿车依旧开不上锦山寺。 钟粼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仰望着锦山寺远处的古塔。古塔上,有人敲响了古钟,悠扬清脆的钟声,穿过热闹的街区,灌进他的耳朵里。 上坡里的石砖方方正正,到处有凹凸不平之处。钟粼一步一步爬上来,喘着气,走到陈实亮的店铺门口,驻足良久。 店铺里面传来陈实亮刷土味视频的声音,不时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钟粼敲敲门,探进一个脑袋,悄声迈进一只脚:「陈叔,在吗?我是钟信诚的小儿子,你记得吗?」 陈实亮原本还双脚搭在柜檯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在见到钟粼的剎那,急忙放下脚,从柜檯面抓起老花眼镜,皱着眉头,打量眼前的男人。 大过年的,没带礼品,也没带桔子,肯定不是善茬。 门缓缓关上,拉上帘子,钟粼低低笑了一声:「不记得吗?」 陈实亮绷紧嵴背,笑得很不自然,搓搓手,局促不安地坐到茶位上:「记得记得,坐坐,喝茶,好多年没见到你了。」 一盏热茶,淡薄如水,闻着只有淡淡的茶香,应该喝了很多回。 钟粼盯着茶杯许久:「确实好久没见,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陈实亮视线恍惚,呵笑几声:「你叔叔我记性不好,年纪大了,可能要得老年痴呆咯。」 话音刚落,钟粼直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突生戾气,低吼道:「你敢骗我。」 陈实亮心中一吓,掰开脖子上索命的手,用脚一脚蹬,桌上的茶具,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地上,发出剧烈响声。 楼上一位年轻的男人闻声,不耐烦地走下楼,见自己的父亲被人掐脖子,当即冲上来,竭力掰开钟粼的手,大吼:「放手,不然那菸灰缸砸你脑袋。」 钟粼不愿意放手,三人扭打在一起,但他拼死掐着陈实亮的脖子,眼睛发了红,像只失去理智的野兽,听不进去任何话语。 好不容易挣脱钟粼,陈实亮咳嗽几声,惊魂甫定才说:「当初你自己愿意跪的,听不听是你的事。」 陈颖新憋得满脸涨红,捏紧钟粼的脖子,一只手破开钟粼的手,转头将钟粼的身子压在沙发上:「我报警抓你。」 怒火染红了钟粼的脸颊,脑袋抵在沙发上,喘息急促。 他身上的衣服因挣扎捲起,露出一段洁白无瑕的腰身,纤瘦而柔软。几经挣脱,那片肌肤如印染的粉绸缎,指印斑驳,狼狈不堪。可那双快杀人的眼睛死死地瞪向陈实亮。 「新仔,你先上去。」陈实亮拍了拍陈颖新的手,示意儿子上去,「我有话跟他说,你上去。」 「可是他……」 「上去!」陈实亮喝道。 待儿子上楼,陈实亮挪了挪屁股,坐得离钟粼远些,观察他的表情,将脚下的菸灰缸踢远一点,心虚一笑:「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会认真。」 那双眼睛盛满怒火,他揉了揉被陈颖新拧红的手臂与脖子,问道:「你当初不信我爸爸吗?你们是几十年的朋友。」 「是朋友啊,可是……」陈实亮哑口无言,「成年人没有朋友,涉及利益,只有自己。」 「所以,当时我来找你,你故意说这个办法,只是为了耍我吗?」 陈实亮讪然地看着他,想起八年前的盛夏,当时钟粼清瘦无比,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灵魂,没了生机。 钟粼什么都没说,只是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佛祖知道他的诚心,让佛祖保佑他妈妈。 陈实亮那阵子很烦躁,摊子因为钟家被人砸烂,再上钟粼家欠了他家的好多钱,他便随口说了一句从锦山大酒店一路跪拜到锦山寺的佛殿,再磕足一百个头。 第19页 谁知道,这人神经病,跟着魔似的,一路朝着佛堂跪拜,害得所有人拿这件事来取笑他,说他招摇撞骗。 「我后来才知道你妈妈去世,但……这不能怪我吧。」陈实亮喃喃地说,却见钟粼的眼眶发红,狡辩的话说不下去,安慰他,「孩子,都过去了,人要朝前看。」 「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会信这无用的佛祖?也怪我迷信,」钟粼站起身,冷冰冰地说着,迈沉重的步伐,拽起桌上滚烫的开水,「被你耍。」 「你……你你你……你这小孩怎么在佛祖面前乱说话?都过去八年了,还耿耿于怀。再说,求神拜佛,讲究诚心。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不能怪我。」 「不怪你。」钟粼将整壶开水倒在摊位旁边的发财树上,水壶砸向陈实亮的身体,烫得他哇哇直叫。 锦山寺的灯从来都是昏黄温暖的,似乎太亮的灯总有冷意的错觉,是对佛的不敬。 古塔上方,一束烟花骤然绽放出绚丽的光彩,眨眼间,又有各色烟花在夜空跃起散落。 他站在佛寺面前,望向马路对面,仿佛看到八年的自己,跪在路边。 「钟粼,别跪……不,要跪,要跪,肯定是你诚心不够,所以佛祖才不愿保佑妈妈……」 * 「你们现在直接带着病人回家,没必要再来医院了。」医生语气冷然,将手里的片子与病歷资料还给钟粼。 庆幸的是哥哥钟漾陪妈妈去吃早餐,没有跟过来,听到这番判处母亲死刑的话。 钟粼深唿一口气,急切地往医生身上倾,眼眶盈满泪花,再次确认:「医生,我带我妈妈去京都,还有机会吗?」 「回家好好陪你妈妈,不然最后肯定是人财两空,癌细胞已经转移全身,医院这边没办法接收你们,去哪里都不会收下你妈妈,回去吧。」 「医生,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你们肯定认识这方面的专家,」钟粼哑声问道,说话时眼泪已然落下,「我们还能再去借钱。」 「别白费力气了,回家陪陪妈妈,度过最后的时光,别出远门。」 钟粼擦干眼泪,站在走廊,愤恨地锤了一下墙,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跑了很多家医院,可是每次得到的结果都一样,没有医院愿意收母亲。 收拾好情绪后,他勉强装笑,回到妈妈哥哥身边,说:「这家医生技术不好,还被评为主任,都是骗人的。」 那一只皱巴巴的手搭在钟粼的胳膊,妈妈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回家,吃不惯这里的饭菜。」 哥哥对上钟粼的眼神,握紧妈妈的手,安慰道:「妈,我们再坚持坚持。」 「回家吧,阿漾,阿粼,最近我好累,心里很不踏实,你爸刚走,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 哪怕这世上有再蠢再笨的办法,只要能救活妈妈,甚至是拿自己的命来换,他都愿意。 此刻,他跪在佛堂前,虔诚地磕头:「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如我所愿?你不是一直保佑锦山的人们吗?」 无佛回应他,只有天空绚烂的烟花声、川流不息的车声与哄闹的人声,在肆意地潇洒。 夜晚,锦山寺香火併不暖,风吹干他的泪,他站起身,双脚逐渐发麻,只觉浑身沉重,双眸渐渐失神,僵化地走向车流。 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拉住他飞快往马路对面跑去。 钟粼双眸水雾迷濛,待看清来人,才发现是陈颖新。 陈颖新气喘吁吁的,松开他的手,摸了摸心脏,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倍:「拜託,你走路怎么不看路?」 方才陈实亮在楼下客厅兀自啜泣,他以为是钟粼欺负爸爸,特地跑出来找钟粼算帐。 半夜,锦山有点冷,他仅仅穿着拖鞋,一件单薄的短袖,便匆匆跑出来打人。 见钟粼一副狂拽的样子,忽视他,直接回到车里,陈颖新当即拉开车门,跟着钟粼坐进车里。 「所以,真的是你?」陈颖新问道,「从锦山大酒店跪到佛殿?」 「有烟吗?」 「我爸爸说他当时气不过,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你认真,我知道他很过分,」陈颖新也不知道自己在讲辩解什么,只是侧头打量这个男人,昏暗的灯光落在他清瘦的脸庞,勾勒出一道优美的轮廓弧线。 「他经常跟我讲起这件事,说自己做错事。但你也知道,像他们这种年纪的男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错。」 「下车。」钟粼命令道。 「当年你家出事,你爸跟我爸借钱,一直要不回来,夫妻俩因为这笔钱整天吵架。后来摊子被砸,我妈被吓到晕倒了,所以我爸才很生气,耍你的。」 陈颖新不知如何作出更好的解释,轻声安慰钟粼:「以后走路小心点,还有,记一下我号码,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不需要,你下车,我不会跟你联繫的。」 「交个朋友呗。」 「下车。」 直到对方离开,钟粼卸了气般,额头靠在方向盘上,一遍一遍地回想妈妈躺在床上的日子,发黄的面容,喑哑的求死声,清理不完的呕泄物…… 不是佛没有用,肯定是他不够虔诚。 另一侧车门再次打开,关门声重了好几分。 坐在副驾驶的人久久没说,只是唿吸声过分沉重。狭小的里,还裹挟着一股冷厉的香气。 第20页 「下车,以后你也别联繫我。」钟粼转过头,看到脸色凝重的梁予序,吓得坐直身。 「你……你怎么在这里?」钟粼触电般,从座位上弹起来,撞上车顶,疼得龇牙咧嘴。 作者有话说: 周五再更新,么么哒 第10章 我现在已经包下你了 梁予序并没有特意跟踪他,而是今天求得第三签,让他彻夜未眠,这才只身前往锦山寺,寻找那位蔡先生解签。 锦山路上连个红灯都没有,他左等右等,也没能过去穿过马路。皎洁的月光,璀璨的街灯,影驰的车灯,晃得他的眼睛缭乱。 他看了看两边的车,刚要横穿街道,就看到钟粼和一个男子纠缠在一块,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然后一起上了车。 果不其然,眼眶里的泪花犹坠,衣衫不整,脖子上红了一大片,显而易见,钟粼在瞒着他做生意。 而且接的客人,一个比一个有质量,很会挑。 「你跟那个男人……」梁予序怒极反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问道,「第几次见面?」 「第一次,怎么了。」钟粼没心情跟他说这么多。 「以后,还跟他约吗?」 「不约。」 欲盖弥彰! 梁予序深唿一口气,倾身而去,直接拽过他的手机:「密码。」 「你要做什么」 「加微信。」 钟粼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解锁,加上他的微信,试探地问:「是……有要紧的事吗?」 「没有要紧事就不能加吗?」 其实没必要加,因为……他不想跟梁予序扯上关系。 只要找到一个可信任的亲戚,能寄养小星,他想离开这个世界。 锦城好冷,他在这片土地再也待不下去,可又不敢现在离开。他害怕离开后,爸爸妈妈和哥哥,会责怪他把小星抛弃。 梁予序给他转帐,原本有些冷的语气软了些许,「够你生活很久了,不许再背着我干活。」 「你在做什么?」钟粼不解,立马将钱退还给他,「我不要你的钱,你更不用可怜我。我很好,梁予序,过年了,你回家吧。」 他欠梁予序好多帐,人情债终究是还不清的。以前,梁妈妈帮过他,他不能忘恩负义。 「我在帮你,难不成靠你做这种工作养小孩?」梁予序没好气地说,系好安全带,「我回不回家都一样,走,去酒店。我给了钱,你必须服务于我。」 钟粼瞪大眸子,久久没回神,嘴里边的话半晌没说出口。 西方文化奔放,梁予序去了一趟国外,居然连这种露骨的话都说得出来。 「上次你给我的五千块钱,我还没用。梁予序,我不缺钱。」钟粼瞄了他一眼,视线交汇时,又心虚地转移视线,低声说,「其实,我缺钱,但我不需要你……」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车厢外的车声唿唿放大。 钟粼喉咙一紧,僵着脖子,不自在地望向窗外,又觉身后一片凉飕飕的。 这么多年都撑过来了,他没指望往后会有好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灰暗地活着。 只要能赚钱,求谁都行。 梁予序,很好。只是他不需要梁予序做这些没用的事,让他心理负担愈发沉重,快要喘不上气来。 梁予序扯了扯嘴唇,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嘲讽:「不需要我?你把我妈给你的钱还我。」 「我……」钟粼抿住嘴,垂下眼眸,气势弱了几分。「我会努力,争取今年努力赚钱还你。」 「努力赚钱?」梁予序的语气严肃,「还钱?若是能还,你怎么还会沦落到做这种工作?若是能还钱,你怎么连小孩的鞋子穿得不合脚,还不给她买?若是能还钱,你怎么出现在这里,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钟粼心中既震惊又愤怒,震惊于梁予序的细心,愤怒于梁予序出国之后,居然开始轻视自己的工作。 这是明晃晃的职业歧视,梁予序好过分,把自己端得高高在上,瞧不起他的工作。 可不知为何,哪怕梁予序看不起自己,也在情理之中。钟粼一怒之下,很快又气消,说不出话辩驳。 他莫名其妙跟着梁予序回到酒店,又莫名其妙想待在梁予序身边,希冀能从那些触碰中贪得一丝丝温暖与安慰。 他想,可能是长年单身,致使他寂寞吧。 生活好痛苦,他想快乐一下,至少能忘记好多不愉快的事。 因此,只要梁予序勾勾指头,哪怕他被鄙视,被嫌弃,他还是会毫无骨气,同意梁予序对他做任何事。 依旧是同样的房间号,钟粼自觉地趴在床上,像一根等待品尝的香蕉,剥开香蕉皮,只剩下软滑条顺的果肉,在空气中静静地逐渐发热发香。 那年冬天,他第一次与梁予序约会,天边下了一场小雪,梁予序有点事耽搁了,他在雪地等了半个小时。 钟粼身为南方人,第一次见到雪,在雪地里跑了好几圈,捏了几个拳头大小的雪球,玩到忘记出来的目的。 好在梁予序如约赶来,还送给他一条又丑又长的灰色围巾。 后来,他才知道这条围巾是梁予序特地去学,织来送他的礼物。 他们隔着厚重的手套牵手,感受不到任何心跳,但钟粼傻里傻气地将梁予序牵进了酒店。 第21页 当时他只是觉得外面好冷,去酒店泡泡温泉,有吃有喝,又便宜,挺不错的。 他想得很单纯,但身后的梁予序不这么觉得。 人才刚进酒店门,钟粼的衣服被脱了大半。 两人亲了很久,稀里煳涂的,一头雾水,又紧张又慌张,完全不清楚做法,甚至还当场掏出手机,一起学习,然而研究不透这档子事。 梁予序待机状态等了一个多小时,眼底深处早已没了矜持与温柔,望向钟粼时像一头蛰伏的野兽,但又进攻不得,极其无奈。 钟粼一阵傻乐,勐地将梁予序扑倒,勾着迷人的笑,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我又不是只有一个口。」 那时候钟粼没经验,吃法没有任何技巧,于梁予序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 最后,两人嬉笑打闹了许久,相拥而眠。 读书的日子,真好。那时候有梁予序,也真好。 他从没想过跟梁予序分手,一心认定了梁予序,甚至还信誓旦旦地跟整个宿舍的人承诺,如果梁予序跟他分手的话,他这辈子会孤寡终老。 应验了,不过还好,反正他这一辈子活不长。 那些回忆闪过眼前,总是充满欢声笑语,愈发让钟粼厌恶自己。 钟粼抓紧被单,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便撇过脑袋,用手挡住脸,不敢直视梁予序,轻声说:「开始吧。」 梁予序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掰过他的脸,「看着我,我不喜欢总是后面,很腻,你应该很会玩。」 不然,那些男人怎么总是来找钟粼? 「我……」钟粼顿时无话可说,心想梁予序是看出他平时使用工具吗? 心头一臊,他更加难为情。 吃过荤的人,怎么可能捨得天天吃素?他只是不出去「偷吃乱吃」,偶尔用个小工具,不丢脸吧? 「钟粼,不要继续沉沦,你要努力地活下去,即使是为了,」梁予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为了,小孩……」 钟粼抿着唇瓣,愣愣地凝视他,再看看自己已经冷却的身子。 是自己不够好看,不够性感吗?所以梁予序宁可浪费时间,说些鸡汤,也不愿抓紧时间,痛快淋漓做一场。 「我现在已经包下你,知道吗?」梁予序认真地宣布主权。钟粼轻轻点点头,心想梁予序还真是有钱没地花,来锦山玩也就算了,还在他身上浪费钱。 多年不见,经年旧事却歷歷在目,梁予序欲想同钟粼促膝长谈,试图从风尘中挽救钟粼。 梁予序微微坐直身子,将钟粼上下打量了个遍,眸光变得异常冷峻。 「脖子、腰上的红印,都是那个男人给你留的?」 这话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钟粼的脑子空白了几秒。 他不想让梁予序知道太多家里的事,矢口否认:「不是。」 「撒谎,钟粼,你现在怎么老是骗人?刚说要奔向新生活,你却开始撒谎。」 梁予序原本还能心平气和,可事实是,无论再如何压制内心的怒火,在看到钟粼不自爱时,在看到钟粼那些痕迹,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脖子上、腰上的红痕,就是钟粼「乱来」的证据,他还死不承认。 钟粼没继续否认,「是他,但我没怪他,我想,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梁予序气得找不到一个差劲的形容词来骂钟粼。 梁予序的脸色越来越沉,半晌没说话,忽然抬手狠狠擦拭钟粼脖子上的红痕,但发现无法擦除,一气之下,撇开钟粼的脸,俯身吮住那块皮肤。 钟粼绷紧了身体,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响亮而清晰。 他害怕被梁予序听到自己汹涌的心跳声,双脚并用,蹬了几下,才脱离梁予序的束缚。 梁予序怔怔地坐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自己竟然被嫌弃了! 「钟粼,我跟所有人一样,花了钱,你却想跑?」 钟粼不懂他话里暗藏的意思,拔高声音,结结巴巴地辩驳,「我没想跑,但你,你你你你别亲我。」 「钟粼,在区别对待我。」他一把拉过钟粼,咬牙切齿地说,「我偏要亲呢。」 说着梁予序俯身靠近钟粼的嘴唇,淡淡地掀起眼皮,观察钟粼的表情。 漫长的寂静里,温热的气息喷薄,在两人面前撩拨,徐徐吹动脸上的细软绒毛,渐渐拉近他们的距离。 梁予序的星眸近在咫尺,仿佛快将钟粼看透。 再细细品味,钟粼似乎还能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微不可察,却又震动耳膜。 一股久违的暗潮汹涌袭来,将夜色搅得暧昧生香,两人仿佛再对视一眼,那些失控的热烈、难挡的理智、压抑的克制都会倾巢而出,逐渐肆意横行。 钟粼挡不住诱惑,想亲他,还想……求他疼疼自己,跟自己复合。 不能再想! 「我,我要回去……」 钟粼的话刚落下,梁予序彻底将他撂倒在床上,双手死死地按在他的手腕上。 昏暗的灯光落在冰凉的床榻上,铺笼了一层旖旎的柔光。窸窸窣窣的挣扎声在静谧的夜里放大,被绞得凌乱的被子险些掀翻在地面。 一只光洁的脚丫子落在地毯上,很快被抬上了肩头。 钟粼拽紧他的衣襟,眼眶湿润,在柔光中愈发明亮。他企图逃离,倾身一动,面前的人压制住他所有的力气。 第22页 梁予序喉结缓缓滚动,那只手落在钟粼的脖子,沿着喉咙,细细描绘着那块皮肤上的红痕,眼里深藏的暗涌随着隐隐的嗔恼,一併迸发。 一道肃穆的命令迴响在钟粼耳际,「今晚,你没把我弄开心,休想下床。」 作者有话说: 上榜了,求求评论,海星,数据好的话,我就多更新点,啾咪~ 第11章 下海拍钙片 钟粼被折腾得没了力气,脚步虚浮发软,还是趁梁予序去洗手间的功夫,匆忙整理衣服,驱车赶回家里。 梁予序在床上怎么变成疯子了?刚刚在做的时候,还偷偷飙了几句洋脏话,羞得钟粼全程用手挡着脸,丝毫不敢看梁予序。 钟粼好说歹说地说要回家,然而梁予序说什么都不愿放过他,好兇,像是憋了一肚子火,发泄在他身上。 肢体摺叠扭曲到极限,要不是他喊了一声疼,梁予序是不是打算将他叠吧叠吧,塞行李箱里,杀人抛尸? 果然是来报仇的。 第二天,钟粼浑身酸疼,小星醒得很早,他只好起床熬了一碗粥,又拖拖拉拉睡到中午,才带着小星一块去拉客。 短途的单子,没得赚,所以钟粼一般选择去高铁站接单。 小星似乎是个福星,乖巧懂事,不哭不闹。客人见他带着孩子来开车,出于怜悯,愿意坐上车。 坏处也有,每次接完一单,他需要放小星在空地上跑一跑,这样小孩才不会无聊。 他找了个小孩子多的广场,坐在花坛边,看小星与小孩子们在广场上玩电动音乐陀螺。 数只蚊子从花丛中飞过,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脖颈与腿部。钟粼挠了很久,仍觉得痒痒的,想要把自己的衣裳扒下来,狠狠地搔一搔。 没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他点开一看,是梁予序。 梁予序:[昨晚又偷跑?你可真行。] 梁予序:[现在来酒店找我。] 梁予序:[钟粼,我没开玩笑,你是不是又在接客?] 昨晚被弄累了,钟粼犹豫许久,给他发信息:[对,我们休息几天,或者你回家吧。] 梁予序:[我耽误你赚钱了?钟粼,你现在最好立刻停止任何烂活儿。] 钟粼没将他的信息当回事儿,倒是时隔多年,头一次手欠地点开梁予序的朋友圈,窥探他这么多年以来精彩的生活,嘴角不觉挂上笑容。 果真与自己的日子天差地别,真好。 梁予序家境优渥,大学毕业后似乎在国外创立了一家数字科技公司。身边的朋友大多是上流社会之人,哪像他,只有停滞不前的辛苦,毫无用处的努力,与一成不变的疲倦。 钟粼垂眸,看着自己的着装,再看看梁予序的朋友圈,但忍不住点了几张图保存下来。 很快,梁予序打电话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讥笑:「钟粼,你能不能清醒点?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钟粼:「我没花你的钱。」 「你跑什么?」 「小星没人看着。」钟粼低下头,一想到昨晚的剧烈运动,心虚地说,「我得照顾她。」 「所以,」梁予序正搅动着咖啡,努力装得不在乎,但钟粼的行为举止让他很头疼,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带着小星去接客?」 「不影响的,她待在车里很乖的。」 「钟粼,」他握紧咖啡勺子,想到钟粼带着孩子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心里酸涩又苦楚,几乎快捏碎手机,「其实,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认为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她会藏在心里。钟粼,做人要无愧于心,你犯了错误,别连累孩子,你让我很失望。」 「可是……」钟粼蹙紧眉头,总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梁予序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他买了儿童安全座椅,担心小星长时间坐着,会影响身体生长,因此,每次接完一单,他还会带小星下车玩半个小时。 这都不行吗? 有小孩后,他再也不能好好工作,世上最伟大的人果然是妈妈。 「梁予序,你以前都不凶我的。」钟粼有些烦躁,挠了挠脖子上的蚊虫包,吭哧瘪肚地说,「别凶。」 「我凶?」梁予序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重,便深唿一口气,平復好心情,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可能情绪激动了,我就是……想帮你。」 梁予序无法袖手旁观,一想到钟粼为了那点钱,出卖身体,心里如有鱼刺卡着。 他真恨自己多管闲事,又恨钟粼不顾后果,全然不把他们以前的感情当回事,亦或者是恨钟粼现在不喜欢自己。 哪怕他千里迢迢来到锦城,哪怕他这几天一直劝说回头,钟粼始终一意孤行,选择做这种「生意」,更不愿意选择他的帮助。 昨晚,他特地询问从事心理相关行业的朋友,问问钟粼为什么宁可不要他的钱,也要选择做「生意」的原因。 那朋友告诉他,钟粼可能认为这种方法容易获得钱财。其次,钟粼可能受过自尊、情感等困境,甚至遭遇过x虐待等不幸的经歷,容易产生x上瘾。 无论是哪种原因,梁予序听到这种话,心里总会不自觉难受,像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 这些年,钟粼过着什么苦日子啊? 前几天,他试过给钟粼找份稳定且薪资高的工作,但钟粼不识好歹,每次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第23页 到底是什么原因,值得钟粼这样付出身体? 这份骯脏的活儿,就这么爽?还是说曾经受过x虐待。 首先肯定排除他梁予序,以前他们上床时,除了第一次慌里慌张的,其余时候,他几乎次次以钟粼的感受为主。钟粼叫他停,哪怕他再亢奋,他都立马停下。 「要不,你带我去海边走走?就当是工作。」梁予序提议道。 梁予序来锦城好多天,两人每次见面总是在酒店里,确实需要找个轻松的、舒适的地方让钟粼敞开心扉。 电话那头的钟粼顿了顿,唿吸沉重了几分:「我不喜欢海边。」 「你从小在锦南半岛长大,到处是海。钟粼,别为了拒绝我,找遍理由。我来这里,是为了谁?除了你,我来这里有什么意义?」 「我……」钟粼欲言又止,缓声道,「梁予序,我不需要你的。」 「不需要我,你把我妈给你的钱还我,好吗?」 怎么又提到这件事? 如果妈妈没有生病,他肯定不会接受梁妈妈给的钱。 当初他们在一起,梁妈妈知道后,并没有责骂他,只是拿着钱叫他跟梁予序分手,告诉他,梁予序已经办理好出国的手续,希望他不要耽误梁予序。 一开始,家里没出事,他很硬气,硬到钢铁无法折断,甚至夸下海口跟梁妈妈说,纵是死也不会分开,觉得自己可以跟着梁予序去国外读书。 后来,他拉下脸,主动找到梁妈妈,跟梁妈妈要钱,答应梁妈妈,自己会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联繫梁予序。 梁妈妈不但帮他找医生,而且多给他一万。他说到做到,承诺拉黑,删除一条龙。 他拿到休学手续后,到宿舍收拾东西,不敢见梁予序一面,马上发了条分手信息,匆忙逃离,从此再也没回过京都。 只是后来,钱没了,梁予序没了,妈妈也没了。 他什么都没了。 「我会还你的。」钟粼哑声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会还。」 「只要你不去搞这种活,不让我离开锦城,你可以不还我。」 「我会还你的。」 钟粼最终还是妥协,毕竟梁予序远道而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终究相恋一场,他不能没有待客之道。 思前想后,钟粼驱车来到酒店,接梁予序去锦南半岛看海。 梁予序踏上副驾驶,今天穿上没有拘谨的西装,而是黑白的休闲装,多了几分慵懒。但那双幽深的眸子深处饱含了平静、悲伤、甚至多了一丝悲悯。 钟粼在他眼中仿佛看到了五彩斑斓的万花筒,所以,梁予序哪根筋搭错了? 小星懵懵的,看向梁予序那张脸,有些害怕,抱紧小恐龙,哽咽道:「抱我。」 钟粼:「等到了海边,再抱你,等一等好吗?」 「要抱抱。」她的眼泪彻底夺眶而出,她本就内向胆小,忽然与一个气压特别低的男人在密闭的空间独处,心里不由得害怕。 钟粼哄不了她,只能麻烦梁予序来开车,自己抱着小孩坐在后面。 那道讨好的视线始终盯着梁予序,钟粼嘱咐他调好座椅,再默默地偷窥他脸上晦昧不明的神色。 一股莫名的自卑与羞耻涌上心头,钟粼知道梁予序从小生活优渥,成年后开的车至少上百万,不禁臊红了脸:「这不是什么好车,我怕你开不习惯。」 「不碍事,我熟悉一下,你抱好小孩。」 前往锦南半岛的路很好开,不像镇上的狭小,车辆多。 海滨路上,一排排整齐的盐场出现在视野中,海风吹来,夹杂着一股潮咸的 气味。 海边村庄是最近几年才修建完成,每一栋村屋的外墙都被刷成粉色与蓝色,路边的壁画大多为海洋生物为主,远远看着像一处海洋世界。 小星很少来海边,再加上本身有些胆小,不敢走下沙滩,紧紧地黏在钟粼身上。 梁予序知道小星怕自己,在路边小摊买了铲子、水桶等几个玩具,放在沙滩上。 钟粼软声软声地哄小星下来,示范了一下:「你看,玩沙沙,好好玩的。」 小星不安的情绪减弱,软声软气地说:「海边,玩沙沙。」 果不其然,小孩子抵挡不住玩具的诱惑,立即蹲在地上,铲沙子。 钟粼跟着蹲在小星身边,本想帮她挖了一个大坑,鞋子倒是不小心装了一大抔沙子。 傍晚的阳光不大,躲在云层,透出大片的橘红,染红了海面。海岛风不冷不热,徐徐吹来,远处的轮船发出阵阵响亮的轰鸣声。 钟粼难得露出些许浅笑,跟小星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地软了许多。 这画面,有些。 梁予序欣慰不已,蹲下身,说:「钟粼,看开点,过去的事就当过去,朝新生活出发吧。」 突如其来的鸡汤,灌得钟粼不知所措。 「钟粼,我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算了,在孩子面前不提。」 钟粼把铲子递到他手里边:「别说大道理了,你帮她建个隧道吧。」 小星问道:「隧道,是今天我们开车的隧道吗?」 每次经过隧道,小星总是兴奋地大叫,渐渐的,她从一开始害怕黑暗,到后来期待隧道的来临。 这下,两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梁予序。梁予序不会挖隧道,但为了面子,怎么也得挖出一个像样的洞出来,让小孩瞧瞧。 第24页 钟粼蹲得双脚发麻,站起身,跟他们说回车里,给小星拿水喝。 而小星沉迷于挖隧道,不再害怕跟梁予序讲话,一个劲儿地凑上去乱铲沙子,只想出一份力。 车门打开,钟粼热出一身汗,便脱下外套,麻利地扔进车里,而后取出小孩的保温杯。 想到梁予序没水喝,他走去便利店,买瓶水以表谢意。 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他:「钟粼,真是你,好巧。」 陈颖新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头髮蓬松,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身边多了一位拿着摄像机的朋友。 钟粼没理会他,转身离开,身后的陈颖新尾随而来,与他肩并肩:「好巧,我来这里拍摄,你来玩吗?」 钟粼停下脚步,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我们不熟。」 「伤心,我爸说,小时候你还偷偷亲我呢。」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亲我。」钟粼想起这事,气唿唿地大步往前走。 这时,海面颳起一阵大风,沙子不慎飞进眼睛,钟粼眨了眨眼,依然感觉到了不适。 异物感产生强烈的不适感,钟粼使劲揉了揉眼睛,可眼睛依旧不舒服。 陈颖新身形高挑,垂下脑袋时,额前的碎发在钟粼脸上形成稀疏的阴翳。 「别揉,别揉,我帮你看看。」 在陈颖新靠近的那一秒,钟粼下意识往后退,却被陈颖新拉住胳膊,带到胸前。 陈颖新自然地凑到他的面前,低声说:「别躲,我帮你看看。」 钟粼微微后退小半步,急促地眨巴眼皮,然而眼睛几乎睁不开。 陈颖新抬手,轻轻地拉起他的上眼皮,又缓缓放下,安慰他:「是有点异物,你哭一下,咳嗽几声,试一试。」 眼睛的刺疼感过于明显,钟粼半信半疑,只好将就地咳嗽几声,咳到眼睛发红。眼睛里的异物感竟然神奇消失了。 「谢谢。」钟粼松了一口气,对上陈颖新朋友的摄像头,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陈颖新挽住他的胳膊,嘴角的笑过于灿烂:「你笑起来,还真……好看,不开玩笑,嫩嫩的,挺像高中生的。要不要加入我们的拍摄?我们能火一把。」 钟粼瞬间收敛了微笑,冷了几分:「笑起来好看吗?不,我在你父亲面前看起来更好笑。」 「别这样嘛,你把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发财树弄死了,还烫伤他的手掌,他今天疼得哇哇大叫,都没捨得骂你一句。」陈颖新挽紧他的胳膊,语气很软,「哥,原谅我爸吧,他一大把年纪的。」 「钟粼!」远处传来一声男人洪亮到快破音的唿喊声,只见梁予序抱着小星跑来,眼里尽是惊慌。他提熘起玩具沙铲,几乎是冲过来,但沙滩路难行,因此跑过来时,多了几分狼狈。 梁予序崩溃问道:「你们……哎呀,你在做什么?」 钟粼的眼睛发红,再往下看,脖子上的红痕比昨天晃眼得很,多加了几个印记。明明才离开不到五分钟,钟粼就能做出这么多银盪事。 就在大庭广众之下! 还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梁予序还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陌生男人,手里拿着相机,镜头全部指向钟粼。 难不成是……下海?钟粼下海拍钙片? 梁予序的世界观,从重逢钟粼开始,彻底崩塌。 第12章 我们已经分手了 一定是错觉! 梁予序一把将钟粼拉到身边,对陈颖新说:「请你不要打扰他。」 陈颖新有些诧异,上下打量梁予序,再看看钟粼,戏嚯一笑:「这是……什么关系?粼哥,你的朋友?」 钟粼从梁予序手里接过小星,轻声说:「走吧。」 「粼哥,下次再一起玩,记得打我电话,随叫随到,听到没?」 钟粼没理会他,转身将小星送进车里,结果陈颖新跟着他身后,「粼哥,多个人拍摄,我会很有动力。像你这样的男人,随便拍拍,好多金主爸爸都爱看。拍一次,价格好商量。」 陈颖新的话刚说完,梁予序几乎用尽全力,拉住开陈颖新,为钟粼狠狠关上门。 两人视线对上,一种无形的锋芒交汇,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锐利的气息。 「你再骚扰他,我们派出所见。」 陈颖新大吃一惊,心想这算哪门子的骚扰? 「见就见,谁怕谁。」他嚣张地回应梁予序,丝毫不害怕,微微挑了挑眉,调侃道,「等等,你们俩不会是情侣关系吧?」 梁予序没反驳,嘴角漾着若有若无的笑:「跟你有关系吗?」 「不是情侣,那正好。」陈颖新别有深意地笑了一声,转头叫朋友一块离开。 只要不是情侣,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跟钟粼拍合作视频,到时候火翻天! 朋友放下摄像机,口罩挡住他的所有神色,只有那双眼睛的光格外明亮。王竟回头看了一眼钟粼,幡然回神,嘟囔道:「新仔,我,我能跟他拍吗?」 陈颖新:「排队。」 梁予序关好车门,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修长的手指不安地敲着方向盘。 出国后,他接触到的网络世界是全然开放的。 但凡点开社交平台,总能看到一堆少儿不宜的视频,很多人以拍摄不雅视频来挣钱。这都是灰色产业,犯罪行为。 第25页 现在,他的脑海里全是钟粼拍这种视频的画面。 平时钟粼在床上不为人知的、私密的一面,在人们的手机里肆意传播,他气得无法平復心情,浑身颤抖。 钟粼觉察到他的情绪逐渐不对劲,探头观察他的表情,哑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你说呢?」梁予序音调高了几分,神色十分凝重,可目光落在一脸懵懂的小星身上,又不敢发火。 他向来平易近人,甚少生气,但自从来锦城,遇到钟粼开始,总是莫名发脾气,尤其看到他身边的男人,恨不得杀了他们。 钟粼怎么可以这么堕落? 钟粼一头雾水,不明白梁予序生气的原因。正想继续问,却见梁予序趴在方向盘上,沉默许久。 「你怎么了?」 这下换钟粼手足无措,他微微朝驾驶座探过身,轻声说:「梁予序,你哭了?哭什么啊?」 「我没有。」梁予序在钟粼碰到他的胳膊时,又转头与钟粼对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钟粼脖子上的「草莓」。他瞬间含着泪,理直气壮地说,「我没哭。」 可恶,他这几次都没捨得在钟粼身上种草莓,全便宜了那些噁心的混蛋。 这可是他恋恋不忘的初恋,全给人糟蹋了。 「可是,你的眼泪,」钟粼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于是,用梁予序安慰他的话安慰梁予序,「看开点,过去的事就当过去,朝新生活出发吧。」 梁予序一时间竟无语凝噎,转头继续趴在方向盘,不动声色地擦眼泪。 小星更茫然,从钟粼身边挤过来,学钟粼的样子看梁予序,想安慰梁予序又不知道说什么。「叔叔……」 「叔叔在假哭,以后要演戏,说哭就能哭。」钟粼轻声对她解释,给成年人一点面子,默默递过纸巾,「不信,我现在叫他哭,他就哭。叔叔,哭。」 梁予序被气得快吐血,脑袋涨疼,但越想越心酸,心里的委屈绷不住:「钟粼,你少说两句,我会好受点。」 「叔叔哭了。」 「我没哭。」梁予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在启动车子的瞬间,理智回笼。他想骂钟粼,但有小星在,想说点成年人的话题都说不下去。 「钟粼,今天的帐,以后再说。」 「什么帐啊?你倒是说啊。」 「小孩子在,不方便。」 车开到钟粼家附近,小星彻底倒在钟粼怀中睡着,钟粼抱起小孩,回房间睡觉。 梁予序以为钟粼家里有人,不敢进去,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一如当初分手后,他守在钟家门口那样,汹涌的思绪在沉默中翻腾。 这些年来,钟家门口依旧简陋,倒是隔壁多了一栋金碧辉煌的院落。 当年他来锦城找钟粼时,隔壁房子只有工人在动工。他问了一圈,那些工人都是外地口音, 压根不知道钟家人去哪里。 之后,他又拜访了周围的街坊,不少人都认为他是骗子,但当他们提起钟家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他站在门口张望许久,钟粼没说能进去,他也不敢贸然闯入,显得没有礼貌。 梦晴原本在楼上打游戏,听到汽车的声音,往楼下一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钟粼家门口,她好奇地探出脑袋,朝楼下问道:「帅哥,你谁啊?」 梁予序抬起脑袋看她,只是淡淡一笑。 隔壁的铁门打开,梦晴几步跑出来,身上还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你不会是粼哥的朋友吧?」 事实上,之前梁予序跟钟粼交往时,除非钟粼提及家中情况,否则他极少会去询问钟粼的家庭情况,只是知晓钟粼家中还有一个兄长。 「是,你好。」梁予序习惯性地伸出手跟她握手,却见女孩笑得很害羞,并没有伸手。 「不太好吧,我从来没跟男生牵过手。」梦晴说,「你是北方人?我们当小孩的,没有握手的习俗,只有大人才爱握手,装客气。」 梁予序收回手,始终保持一贯温和的微笑,接着旁敲侧击地问出钟粼确实一个人带着孩子。 「他这几天,是不是经常把别的男人带回家?」 梦晴思考了一下,想到那个经常来找钟粼的高中体育张老师,连连点头:「有,经常来。」 梁予序脑子一顿,就此打住,不想让女生察觉到钟粼身上不该让人知道的事。 这毕竟是见不得光彩的事,钟粼做这种「生意」,想必没几个人知道吧。 「你们一直都是邻居吗?」 梦晴:「是啊,小时候,粼哥还经常带我哥他们去田里,偷挖别人家的番薯,结果粼哥的爷爷来浇水,才发现这番薯地是粼哥家的地,他自己都不知道,笑死了。」 梁予序微微一笑,正欲再询问什么,却见钟粼从门内走出来。 他跟梦晴打了声招唿,问梁予序怎么不进来。 有朋友来家里,哪有不能进门的说法。 若是父母在家,发现他把朋友落在外面,少不了对他一顿骂。 钟粼仅限于将梁予序带到客厅,洗了一下自己的杯子,倒了杯温水。 客厅空荡荡的,连个电视都没有,桌上仅有钟粼的杯子,小星的奶瓶,地上的玩具到处乱放。 虽然家徒四壁,但胜在很乱,能乱得人想一秒装眼瞎。钟粼常常假装没看到地上的玩具,这样就不用天天收拾。 第26页 梁予序环顾四周,以为能见到小星母亲的相册,竟发现白墙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手工刺绣的相框,面板因潮湿泛起一大片黑色污渍,上面刺着「家和万事兴」五个字,早已被污渍染得看不清字迹。 花里胡哨的,算不上文雅。 梁予序道:「这刺绣画该换了,家和万事兴五个字变得模煳不清。」 「不想换。」钟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妈妈以前绣的,而且,我……我也不会久住这里。」 「好吧,我裤子湿了,你给我条裤子换换。」梁予序抖了抖裤脚,裤腿上沾着一层粘乎乎的沙子,很不舒服。 「你穿不下我的。」钟粼摸摸脖子,不愿意梁予序在家里待久,忽然想到张致纯,「张致纯应该有。」 「算了。」梁予序恼怒拒绝,心里终究有些膈应那个黑皮男。 「把水喝了,我送你回酒店。」 梁予序能明显感觉到钟粼的抗拒,想在这待久一点,了解钟粼。「钟粼,你不请我吃饭吗?」 梁予序如同一块美玉,安置在一间破旧的房屋,一举一动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钟粼羞于让梁予序看到院子里滋长的青苔,羞于让梁予序看到生锈的门环,更不愿让梁予序看到冷清的房间。 梁予序,一直是他的梦。 20岁那年,从初遇开始,「梁予序」是世上最美好的词语,在他心里成为挪不动的爱意。 此后,每一年的痛苦数倍增加,在坚持不下去时,他开始细数从小到大的美好回忆,唯独到了梁予序,一切变得眷恋。 记忆里的梁予序,只需要朝他笑一笑,什么都不用做,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过去的心动,清晰地感觉自己还活着。 这份爱,现在好似越来越浓烈了。 如果可以,他想与梁予序保持距离,至少能让梁予序离现在这个麻木的自己远一点。 梁予序不该来锦城。 钟粼没有任何假惺惺的挽留,出了门,开车送梁予序回酒店。 路上,他能明显感觉到梁予序脸上挂着些许不悦的神色。 下车时,梁予序缓缓解开安全带,手指落在车门把手上,正要下车却又回头,问道:「钟粼,你现在还像当初分手那样,烦我吗?」 钟粼微怔了一下,旋即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撒谎说:「说什么烦不烦,梁予序,我都快忘了分手说过的话,你怎么还记得?放下吧。」 这一次,梁予序整个人都懵了,全身发寒。 「分手后,我交过很多任男友,他们和你一样,会问我相同的问题,问我爱不爱。我一直珍惜与你们在一起的回忆,没有烦你。」 梁予序双颊咬得绷紧,嵴背僵硬,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回钟粼。 「你说真的?可我不爱听。」 钟粼没有回答,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就像当初钟粼与他分开的时候一样,决绝坚定。 良久,钟粼缓缓开口:「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分手吧。」这条冰冷的分手信息依旧躺在梁予序的信息堆里,手机拨通过去,早已是空号。 梁予序学着他那副不在意的样子,故意说气话:「分手就分手呗,你以为我还在意吗?你知道的,我出国后,同样遇到很多优秀的人。都什么了,哪有什么坚定不移的爱。」 第13章 速战速决? 分手前一天,梁予序记得,那日钟粼的声音异常冷漠,手里明明捧着平时最爱的葡萄汁,冰冷的水珠从紫色的杯壁渗出,湿透他的手掌。 以往钟粼喝到这杯葡萄汁,恨不得用葡萄汁在嘴里哼出一首歌。今天,他却总是心不在焉。 梁予序一边拿纸巾擦拭钟粼冻红的手掌,一边絮絮叨叨,埋怨钟粼突然回家不告诉他,回覆信息总是敷衍了事,这半个月来不回电话,现在见面也不跟自己表达歉意与思念,之类种种的。 原以为钟粼会心虚,梁予序却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一抹决然的意味。 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沉默。 梁予序不恼,给钟粼台阶下,主动拉他的手,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更想问问钟粼回家的事。 不料钟粼的反应十分激烈,奋力将他推了出去,餐盘狼藉,洒满一地。 这一拥抱,反而让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如今的钟粼一如当年,眸光过于冰冷,伤他好多年,让他每每想起,心里总有一根针刺。 钟粼还是那个不愿意敞开心扉的钟粼,但梁予序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没眼力见儿的人。 他抬起手,挡住钟粼眼前:「我不喜欢你这个眼神,钟粼,你一点儿都没变,真的坏透了。」 「我变了,只是不像从前那样爱你。」钟粼拍开他的手,不敢用力,怕像之前分手那样,闹得彼此下不来台。 梁予序顿时哑口无言,脑子像是短路般,怔怔地收回手,温声说:「钟粼,你很自恋,八年过去了,我没惦记你,不过是回国,想找个乐子玩玩。」 「那就好。」钟粼淡然一笑,按下车门解锁,「玩完你就回家,锦城不好玩,你该回你的地方。」 「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他从车上下来,双手搭在车门上,语气温和但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跟我上去做。」 淡定装过头了,青天白日下,钟粼听到这句话,竟下意识要拒绝。 第27页 「钟粼,我花钱了。」梁予序命令道。 钱钱钱钱,梁予序最近说话真是越来越难听了,天天问他要钱,可他又不是出来卖的,再者他刚刚还承诺会还钱,怎么还揪着不放? 他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小星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便跟在梁予序身后进了酒店。 「速战速决。」钟粼走在前面,脚步不觉加快。 「速战速决?钟粼,你在小看我吗?」 …… 说好的速战速决,不过是钟粼一厢情愿,上了床,梁予序有的是办法让钟粼在床上逗留久一点。 离开时,钟粼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身后的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明天再来。」梁予序声音轻哑又散漫,像是餍足食饱,有说不出的满足。 「我明天要出去工作。」 「工作?你管那个叫工作?我劝你不要,因为我花钱了。」梁予序勐地坐起身,再次强调,「钟粼,你该服务我。」 「我又不是服务员。」钟粼憋着气喃喃地回应道,转头离开酒店。 暮色渐深,这个时候小星估计哭很久,钟粼心里过意不去,几乎飙车回家。 车停在家旁边,他却隐隐听到小孩的笑声。 他朝家门后走去,只见一个小男生踩在一张高凳上,趴在窗户边逗小星。 小男生骨瘦如柴,双手攀在窗户栏杆上,嘴里还咬着一颗糖果,哼哼歌:「偷偷偷偷偷偷,我是小偷,金币大钻石装进口袋里,悄悄地轻轻地,没人发现我,藏起来躲起来,谁也别想抓到我……」 「桀桀……」 钟粼听到一阵诡异的「桀桀」笑声,赶忙跑回家,发现那反派的笑声竟然是小星发出来的。 这俩小屁孩平时听的都是什么歌啊? 小星正坐在客厅地板上,地上满是糖果纸,估计是小男生给的。 小男孩见到钟粼回来,吓得跳下凳子,跑回家里去了。 这小男孩,名叫添安,住在他家后面,从蜀地搬来的。平时只有妈妈带着,小男孩偶尔会跑出来跟小星玩耍,大部分还是乖乖待在家里。 钟粼抱起小星,安慰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小星跟哥哥玩,哥哥,给小星糖吃。」小星趴在钟粼的肩膀上,「公公,怕怕。你去哪里了?」 「我送叔叔回酒店。」钟粼望向客厅的窗户,有点高,摸摸小星的脑袋,心里过意不去,「小星,我们吃完饭去哥哥家玩玩。」 「好呀,跟哥哥玩。」 吃过饭后,他拿点牛奶与桔子,抱着小星前去添安家道谢,顺便让添安跟小星玩玩。 敲门敲了很久,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叫陈舒,二十七八岁,脸上画着有些浓艷的妆容,红唇大波浪,一身紧身收腰的红色针织裙子,漂亮精緻,空气里仿佛盪出几分甜香。 看到钟粼的剎那间,陈舒微微一怔,转而有些害羞,难为情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刚刚没听到,请进。」 相比陈舒的明亮,添安家里的环境并不光鲜亮丽,满屋子杂物,导致视线阴暗。 添安坐在凳子看电视,电视机里播放的应该是《快乐星球》,他看得很专心。 家里只有添安与妈妈两人,钟粼的到来成了唐突。 钟粼问道:「添安爸爸不在吗?」 添安很自然地摸摸小星的脸,给小星一辆汽车。在听到钟粼的话,他分出神,格外自豪地回答钟粼:「我爸爸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 对上陈舒仓皇的目光,钟粼讪然涩笑。 这样隐晦的话,说出来又显得十分清楚。 他没再继续问,坐在红色塑料高凳上,局促不安地擦擦裤腿,敛起眉眼,一心盯着小星打发时间。 陈舒起身,披了件外套,倒了杯热水给钟粼喝,「添安没什么朋友,之前你没回来,玉婶家里孩子多,无暇顾及小星,小星总是跟着添安玩。」 「我特地来感谢你们,」钟粼试探地问道,「之前,是你帮小星报警吗?」 陈舒点点头,眼眶带着些许红,「小星这么可爱,我朋友在她舅舅家附近住,我当时路过,不忍心她在舅舅家被苛待。」 这阵子添安的身子很不好,反反覆覆发烧,陈舒没允他出去玩。虽说锦城的冬天不冷,但添安穿了三件厚衣服,依然很瘦,看着十分不健康。 「孩子很瘦,饮食得多加用心。」 自从养了小星后,钟粼自然知道养孩子的辛苦,至于「用心」到什么程度,那就是一项浩大的工作了。 钟粼见陈舒心不在焉,以为是自己的出现让她不自在,于是提出要回去,但小星还没玩尽兴,哭着不肯回家。 陈舒提出让他们在客厅玩,不要乱跑,自己则是锁上房门,再也没出来。 没了陈舒在场,钟粼也自在,跟着小孩子们席地而坐,一起玩玩具。 没一会儿,手机响起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钟粼哥,我是新仔的朋友王竟,明天要不要见一面?】 钟粼没回復王竟的信息,很快,又有一条信息传来:【见一面吧,你不会后悔的。我在大桥头等你。】 第二天,钟粼早已忘记了王竟的信息,带小星出去吃早餐后,开车前往高铁站接单。 王竟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全是询问他是否有空。今天才接一单,钟粼没时间理会他。 第28页 梁予序:【钟粼,你是故意不回我吗?我在等你。】 梁予序:【别让我满世界找你,我对锦城不熟。】 王竟:【粼哥,旺旺超市见。】 汽车飞驰过环岛滨海路,等红绿灯时,信息声再次响起,王竟的最后一条信息弹屏跳出。 钟粼蹙眉,急忙点开信息,一时间,手指颤得拿不住方向盘。 绿灯亮起,后面车的喇叭声击碎了他飘到很远的思绪,他才连忙挂上前进挡,往前开去。 最后,钟粼还是给梁予序发了条信息:【百福超市见。】 锦南半岛,三面环海,从镇中心到锦南半岛,中间是一片内海,90年代才修了一条公路。这是锦南半岛人们外出的唯一一条路。大桥头地带位于内海公路的起点,这里时常堵车,人口也多。 公路两侧是一望无垠的盐田,小时候,有个小孤影经常在盐田上独自处理杂盐,后来钟粼才知道正是那日给自己十块的珍华奶奶。 空气中的咸湿味道依旧萦绕不散,却承载着钟粼无数纷乱的记忆。 车停在大桥头一旁的码头岸边,钟粼回头看着疲倦的小星,心里的愧疚不觉加重了几分。 让小星跟着他出去赚钱,受苦受累,他于心不忍,可不出来赚钱,他们得饿死。 还是等元宵过后,送小星上幼儿园,这样小星就不用跟着他到处奔波了。 他牵起小星的手,在一家超市门口伫立许久。路人在身侧来来往往,只有他望着超市顶楼上醒目的招牌,停顿了许久,才看清楚上面写着「百福超市」。 这里,以前叫「旺旺超市」。 王竟如果不提「旺旺超市」,钟粼是不会来见他的。 「哥,我给小孩带的。」王竟站在他身后,端着两杯热腾腾的杏仁露,「我姐姐做的。」 这个称唿过于亲昵,听着好似他与王竟认识很久,但他对王竟没有一点儿印象。 「我们认识吗?」 王竟示意他往旁边的百福超市里走去,因为二楼有儿童乐园。王竟的表哥,在这里给小孩办了会员。只要报上手机号码,任何小孩都能在游乐园畅玩一天。 小孩们玩得尽兴,可小星不敢上去玩,在钟粼的鼓励下,才迈出小脚丫子,跑向滑梯,小眼睛一转,观察其他小朋友,再慢慢踏上滑梯,融进小朋友们的玩乐中。 两人坐在围栏外的座椅上,一杯杏仁露搁置在两人之间,像是划开一道清晰的分割线。 王竟垂下眸子,尴尬之余,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给自己找事做,回復了几条平时懒得回復的信息,实则不动声色地往钟粼身边挪了挪,渐渐地,膝盖挨在钟粼的腿边。 「有事?」 这两个字顺着嘈杂的游乐园,灌进王竟的耳朵,如一根羽毛般搔动耳膜。 钟粼身形单薄,纤脖修长,握着杏仁露的手指修长白润。白色毛衣起了点球,一点儿都不影响那蕴在他眼中的破碎感与纯真。 昨天见面时,王竟的视线一直落在他那双无辜的眸子,以及红润的唇色上,总感觉钟粼眼眶泛红,泪水涟涟,那画面应该很迷人。 他吞吞吐吐地问:「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14章 你就这么缺男人? 钟粼闻言一怔,一时惊恐捏住杏仁露的纸杯,杏仁露意外喷在王竟的裤子上。 王竟连忙站起身,从服务台拿了包纸巾,正好游乐园的工作人员是他认识的亲戚,他嘱咐工作人员看好小星,自己走向洗手间。 钟粼一脸歉意,犹豫了一下,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去洗手间,叫她别害怕。 小星点点头,朝他挥了挥:「公公快回来,你不在,我会怕怕。」 「好。」 游乐园很小,洗手间也仅有两间。钟粼跟上王竟的脚步,顺手关上洗手间的门,一手抽了纸巾,沾了点水,蹲下身为王竟擦拭裤子。 「对不起。」 「不用不用,你起来,哥,别这样做。」 王竟低头看他,愈发觉得钟粼天生长得一副无辜样,眼睛格外黑纯清澈,眼尾处好似染上粉润的色泽,格外勾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抬起眸子看王竟,对上对方的视线,微微一愣。 这姿势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嘭!」的一声巨响,洗手间的门被强行推开,梁予序冰冷的面容映入了钟粼的视线。 梁予序的脸上从未现在如此愤怒的表情。 钟粼连忙站起身,手忙脚乱的,赶忙揉了揉手里的湿纸巾,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诧异地问:「你,你怎么这么快到?」 话音刚落,梁予序用力拽住他的手臂,走出洗手间。他气得浑身颤抖,唿吸难以自控,那双眼睛充血般布满盛怒。 「你跟他……」梁予序双手擒住他的肩膀,双目通红,语气很重,「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清醒?我叫你来酒店,你不来,他约你,你却来?他能比我强,比我久,比我能让你舒服,还是给你的钱多?」 「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钟粼,你告诉我。」说着梁予序抬手,捏住他那又红又热又沾了些许白色黏物的嘴唇,反覆擦拭,眼眶红得快滴血,「你就这么缺男人?」 这只拇指用了些许力度,压了压钟粼的嘴唇,用力擦拭,试图将上面擦得干净。 第29页 梁予序向来脾气好,哪怕当初钟粼无缘无故分手,梁予序都不曾发怒说狠话。 此时,钟粼脑袋里一片混乱,看看从卫生间里走出的王竟,再看看梁予序,意识到梁予序可能误以为他和王竟在约会。 不过,没关系。 他本来就想让梁予序恨自己,受不了自己,然后拉黑自己,灰熘熘地离开锦城。从此以后,提到他这个噁心的初恋,只会牙痒痒的,甚至羞于提起,再奔赴美好的新生活里。 钟粼默不作声,后退了一步。在王竟走来时,他伸手,顺势搂住王竟的胳膊。 王竟震愕不已,但不知为何,被钟粼搂着胳膊,心里莫名雀跃,但视线很快落在梁予序身上。 至少在生活中,他很少看到像梁予序这样的男人,五官冷冽如利剑,眉毛上扬,鼻子、下巴、下颌线处处是锋利的线条,又不缺成熟与性感,眼睛分外有神,又蕴着几分柔和的光。 「介绍一下,王竟。」钟粼笑得很灿烂,眉眼弯弯,伸手紧握住王竟的手指,十指相扣。 与梁予序通红的眼睛对视时,钟粼的心脏勐然刺疼一下,漏跳了半拍,迅速转移视线。 长痛不如短痛,对他对梁予序而言,都是好事。 他不想梁予序为了他待在破烂的锦城,只祈祷世间所有苦都给他吃,让梁予序回到充满幸福温馨的美好生活里。 「钟粼,你的演技很烂。」梁予序哂笑,漾着红晕的眼眸里充满讥诮。 这明明是钟粼的客人吧,怎么可能是男友? 钟粼捏了一下王竟的胳膊,王竟旋即心领神悟,带着几分亲切的语气说:「哥,我刚刚都弄湿裤子了,都怪你,现在冷冷的,还没裤子换哦,跟我回家吧。」 「二楼正好有男装,我给你买一条吧。」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梁予序闻言也跟了过来,钟粼只好拖着王竟,往男装的场位走去。 工作人员立即凑过来,为王竟选一条裤子,对着他们三个男人一通乱夸。 钟粼选了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叫王竟去试试。 正当王竟去试穿裤子时,梁予序走到他身旁,将双手探入他的裤腰,检查他是不是真的做出那种事。 「你做什么?」钟粼惊慌一退,察觉没人看到这才放心。 下一刻,钟粼双脚失重,被扛了起来,吓得直叫:「梁予序,我不去,小星还在这。」 梁予序稍一迟疑,就被钟粼抓住机会,往下一挣,脚下一个踉跄,「砰」的一声脆响,四仰八叉,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王竟提着裤子出来,满眼诧异,急忙跑过去,拉钟粼起来。 「哥,你怎么摔地上?」 让人看到这画面,实在窘迫至极。 钟粼的脸涨得通红,他摇了摇头,扭头看去,见梁予序那件蓝色上衣皱了几分,衣摆处微微捲起,露出那片结实硬朗的腰肌,不狼狈反而平添几分随性。 视线并未停留多久,他走到售货员面前结帐,一旁的售货员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梁予序慢慢挪步过来,四周气压低沉,他压低声音说,「你拿我的钱,给他买裤子?」 「介意?我可以把钱还你。」 梁予序一时无语答覆,目光落在王竟的新裤子上,往上是拉链的地方,看不出来有多大,再看看王竟的旧裤子。 一大片白色污渍。 脑袋霎时一片空白,梁予序微微低头,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准备订车票回家。 出来这么久,或许确实该回家。 一念至此,梁予序不由嗤笑一声。 跟钟粼告个别吧,彼此体面一点。 三人坐在游乐园外的凳子,钟粼与王竟挨得很近,梁予序单独坐在一旁,哀怨的目光望向小星。 小星在和孩子们玩耍后,逐渐放开了本性,嗷嗷直叫,偶尔还会过来和他们打个招唿。 钟粼目光呆滞,垂眸握住王竟的手,用本地话说:「对不起,帮我把他赶走就行。」 「你们是情侣吗?他是京都人?你以前在那里上大学。」王竟握紧他的手,咽了一口气。 这一握紧,反倒使钟粼心中一惊。王竟刚刚用肯定的语气说他在京都读大学,而不是询问他。 「钟粼,不要用本地话说悄悄话,我听不懂。」梁予序轻声说着,语气轻飘飘,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机。 「我跟我哥说话,插什么嘴?」王竟语气变得凌厉起来,「一个外省人,跑来这里,还对我们指指点点。本地人就讲本地话,有种你报警啊。都是成年人,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别对我哥死缠烂打。」 钟粼黯然的目光瞬间点亮,登时拉了拉王竟的手,示意他不要对梁予序说些过分的话。 气氛冷了几分,梁予序站起身,俯视时看到这两人背着他偷偷牵手,忍不住发出一声讥笑。 「钟粼,你也这么觉得吗?」 或许,这一把火应该能点燃梁予序的导火索。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该说再见了。 钟粼挡在两人之间,沉下脸对梁予序说:「对,我们早就结束了,希望你祝福我。」 得到这个冰冷的回答,梁予序的后背骤然冒出一股冷汗,胸膛好似有一把刀无情扎进,流得满地是血。 「好,祝你好运。」他的语气冷了,快步走出超市。 第30页 钟粼定定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梁予序消失在楼梯口,他才慢慢转回头,一时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眼眶早已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走你该走的路,梁予序,别来找我了。他真诚地祝福梁予序。 他坐在长凳上,四肢不觉僵硬,双腿併拢,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一双漂亮的眸子含着泪花,他望向游乐园里面,朝小星挥了挥手,笑得很勉强。 王竟讪然,满脸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起勐了?」 「谢谢。」钟粼哑然开口,失落地垂下眸子,双唇早已苍白,「他不应该来锦城找我,他在国外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家里条件好,对我玩玩就行了,没必要认真。我希望他好,反正,我……也不值得。」 他也想过努力,追赶上樑予序。 分手的第二年,他好不容易攒了点余钱,一路硬座坐到京都。后来来到梁家的豪宅附近,他只期盼能远远看一眼梁予序,但他连靠近都不能靠近。 他狼狈地蹲在路边哭,没见到梁予序,反而让他知道了,差距就是差距,现实中没有灰姑娘。 既然他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那就不要再和梁予序扯上关系,那样只会让梁予序更加痛苦。 「所以,他是你的前任吗?」王竟试探地问道,「京都人,你当初去上大学,咱们学校都传遍了。」 钟粼讶然,侧头看他,现在才认真端视他,企图从这张脸找到熟悉的记忆。 王竟望着他时,眸子如墨,深邃明亮,睫毛不算纤密,眉毛却浓厚,他瞧着大学刚毕业,透出一种清澈的样子。 「我一中的,」王竟靠近钟粼,有些激动地说,「那天我认出你了,哥,要是陈颖新请你拍视频,请你跟我拍吧,哥,请你跟我合作。」 「我不拍。」 王竟没继续劝说,反而转移话题:「我姐姐也在一中读,14级三班。」 「14级三班,」钟粼念着,剎那间,记忆涌进脑海,唿吸变得困难,「是林夕敏的三班吗?」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第15章 是想梁予序了 「我姐姐很爱学习,你也知道整个一中的学习氛围不好,爱学习的就那么几个。」 锦城,最早是以走/私洋垃圾、摩托车等发展起来的,本地势力强大,从九十年代起,计划生育从未在这里认真执行过。 每家每户生五六个孩子,从不用罚款,只要有钱有人脉,户口随便上。 因此,锦城地广,人也多,学校自然也多。 镇上有三所高中,一所私立学校,学风好但学费贵。两所公立高中,分别是一中与二中,但这两所学校的学生社会气息较重。 一中能考上本科的少之又少,更别提重点大学。 钟粼当初纯粹跟张致纯玩得好,不想分开,于是报了一中,为此被父亲好一顿毒打。 好在哥哥也是从这里毕业的,再加上有妈妈的阻拦,父亲才气消。 「你在学校就是传说,是学校拉出去宣传的噱头。」王竟开始大笑,逗钟粼,「我姐很笨,但学习认真,后来凭藉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专。」 「笑什么?」钟粼偷偷擦擦眼泪。 「我高中没毕业。」 「……」 「我姐这一届,有段传言,」王竟收敛了笑容,语气沉沉,「有个富二代追求一个女孩子,后来这个女孩子死了。」 钟粼的脸色一下煞白,抬起泪眼看他,哑声问:「林夕敏?」 「林夕敏是我姐的同桌。」 小星的玩乐时间结束,他们两人带上小孩,沿着码头,走了五分钟,来到王竟家。 王竟家并不宽裕,房子长久失修,矮矮一厝,蓝色的铁门锈迹斑斑,就连修理钟錶的店铺不过只能容纳一人进入。 王竟的父亲戴着老花眼镜,正在为一个中年男人修表,见王景回来,只是瞥了一眼钟粼,又继续跟客人交谈。 钟粼有些拘谨,但小星是他最好破除尴尬的工具人,因为抱着小星,不用担心没话说。 王研撩开布帘,从里面探出脑袋,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 她头髮乱蓬蓬的,见到有客人来,她急忙拉上布帘,而后整理了一下头髮,才慢慢吞吞地走出来,步伐不稳像极了醉酒。 这行动不便的样子,瞧着应该是患了某种病。 她手指弯曲,颤着双手,勉强给钟粼斟满一杯水。 钟粼连忙站起身,接下这杯水。 「弟弟,你朋友都有孩子了。」她说话很慢,带着几分含煳,像是咬着大舌头。 「姐,你忘了,钟粼,你心心念念的学长。」 王妍漾着温和的笑,但在听到王竟的话,脸色顿时大变,陷入不可控制的地步,勐地甩了桌上的茶具。 「我不要看到他,王竟……你带他出去……」 怀里的小星被吓得嚎啕大哭,钟粼赶紧抱起小星,往门外跑去,生怕王妍伤害到小星。 王竟及时安抚姐姐,将她带回布帘之后的房间。而钟粼不敢停留,便转身离开王竟家,一边安慰小星:「姐姐不是跟你发脾气,小星不哭,公公在,不哭不哭。」 他抱起小星,走到港口处,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指着一只飞翔的鸟说:「看,有只大鸟飞过来耶。飞来了,啊,又飞走了。」 第31页 小星吸了吸鼻子,注意力全被鸟吸引,很快脸上又浮起天真的笑:「公公,鸟。」 一大一小在港口路站了五分钟,王竟才从家里跑出来,气喘吁吁地半蹲在他们身后:「对不起,我姐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敏感。」 「没关系,小星没事就行。」钟粼把小星放下,让她下来走走,「你姐姐——」 「遗传性小脑萎缩,大一那年确诊的。」王竟靠在石栏上,望着内海港口上的落日,寒风瑟瑟,「其实今天找你,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 钟粼点头,目光时刻落在小星身上:「好久没听到『旺旺超市』四个字,大桥头这里变化最大。我记得以前你爸爸经常带你姐,来我家超市买东西。」 「我姐一直挂念着林夕敏。」 这话犹如一阵刺骨的凉风,从钟粼的头顶吹到脚底,吹得他头晕目眩,一时间忘了唿吸。 「她说林夕敏曾跟她说,超市老闆人很好。」 钟粼闻言 ,失去了理智,眼眶发红,语气有些激动:「她为什么之前不说?」 「她不记得了,谁能清楚记得别人说过的每句话?她也是最近才总是梦见林夕敏。所以,这话没真实性。」 「有,我父亲就是个好人。」钟粼气愤地瞪他,迈开脚步,抱起小星,准备回家。 「哥……」 「别叫得那么亲密。」 王竟跟在他身后,大声说:「那个富二代叫蒋志恆,当初是他带头,领着一帮摩托车流氓,砸了你家的超市,恐吓你们家的亲戚不帮你家。」 钟粼弯腰,为小星系安全带,深唿一口气,却觉嵴背僵硬,缓缓转身,问道:「你姐说的?」 「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跟我拍视频,帮我火起来,我给你证据。」王竟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姐姐治疗需要昂贵的费用,这世上能赚快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我没有别的办法。哥,我姐姐还年轻,我不能看她这么鲜活的生命渐渐凋谢。」 之前他去找过陈颖新帮忙,在陈颖新面前听候差遣,忍着对方的脾气,无非是因为陈颖新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网红,流量大,能套近乎。 钟粼很是无语,旋即没好气地甩开他,直接坐上驾驶座,驱车离开。 他不是明星,拍一条视频能火到具有商业价值。网络上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王竟居然会提出这种无脑的建议。 如果随随便便拍点视频,真能赚这么多钱,当初他还债怎么会如此困难? 回到家中,他为小星准备晚餐,照顾小孩吃喝洗澡。一切空闲后,他才点开手机,梁予序再也没有给他任何消息。 应该离开锦城了吧。 他点开对话框,盯着梁予序的头像许久,连个标点符号都打不下去,没有任何理由挽留。 可是心里好酸,是想梁予序了。 他把手机扔在床上,锤了锤那总是阵阵酸涩的心脏,警告自己:「不许反悔,不许想他,不许……喜欢他……」 无尽的懊悔如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束缚,无法挣脱。 父母的房间再次打开,钟粼跪在父母与哥哥的画像前,月光洒在冰凉的白瓷砖,拉长了他的影子。 他想起王竟的话,抬起泪眼,望着挂在墙上的父亲,拿起纸巾擦擦相框上灰尘,手一抖,遗像相框整个摔在地上。 「嘭——」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寂静的夜。 父亲早已穿好衣服,提起棍子往外走去,想跟他们理论。 外面传来青少年们的欢唿声,钟粼从床上爬起来,天冷得人直哆嗦,他披上一件外套,跑了出去。 最近几日不太平,钟粼回家之前,家里经营的超市早已被抢劫一空。 这次从学校回来,超市还在施工,玻璃门才装好,到了夜里,转眼又被砸了。 超市周围的监控全被摧毁,上次家里报警,但警察找不到任何嫌疑人,他们只好认栽。 现在那群人更疯狂,联合不知道哪里的村民,又来抢家里的货物。钟粼打了电话报警,抄出电棍,冲出去保护父亲,但不幸的是,寡不敌众。 那是一群不要命的社会流氓,戴着帽子与口罩,遮得严严实实,摩托车没有上牌,全是那些二手车。 要不是父亲护着他,他恐怕手脚都被他们打断了。 最后,他们抢完东西,逃之夭夭,徒留父亲与钟粼兄弟俩倒在地上,痛声唉叫。 那时候小镇的医疗设备不好,只有一个卫生院。虽然他们叫了救护车,但救护车久久不来。母亲身体不舒服,强撑起床,开着家里的汽车,送他们去医院。 血,到处是血,他的眼睛被血煳得几乎睁不开。 他用尽力气,才勉强说:「妈妈,好疼,爸爸呢,哥哥呢?」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哭,哭得他的心都碎了。 那一夜,父亲的腿彻底废了,哥哥与父亲躺在床上治疗了一个月才渐渐恢復身体,而家里的超市撑不住,最后关门退租。 * 钟粼抚摸着相片,思绪涌动,却像颗干瘪的丝瓜瓤,里面密密麻麻的空洞是他曾经的痛苦,挤不出来的水,是他的眼泪。 他努力擦拭相片,可那照片始终皱巴黄旧,不復崭新。 「爸,我给你换一张新的照片吧。」 他拿回房间,放在干净的书桌上。此时铃声正好响起,点开屏幕一看,是个陌生座机。 第32页 「喂,你好。」 「喂,你好,请问是钟粼吗?我们是锦城人民医院,梁予序的朋友是你吗?」 钟粼匆忙带上手机,披上外套准备出门,可一想到小星在睡觉,万一醒来找不到他呢?总不能每次都找玉婶帮忙吧? 正焦急着,他看到后面陈舒的房子还亮着灯,于是不要脸地跑过去,敲了敲门。 陈舒裹紧大衣,开了一道缝出来,一双惊恐的眼睛打量他。 「对不起,我朋友住院了,小星在睡觉,我能不能把她放在你这里?我会给你报酬,两百可以吗?」 陈舒打开门,脸上的妆容还没卸掉,却有说不出的倦色,声音嘶哑地说:「没事,之前你没回来,她也经常在我这里睡。」 「对不起。」 「带孩子都不容易。」陈舒打开最外的铁门,「把她抱过来吧。」 直到抱小星进门,他才发现陈舒家门口摆着一双男士鞋子,心里顿时萌出后悔之意。 为了小孩,他难免有些多想。 「你家里来客人吗?是不是不方便」他试探地问道。 陈舒愣了一下,看向地上的男士球鞋,笑了笑说:「我一个人带这小孩住,不太安全,这是我老公的鞋子。」 陈舒感觉钟粼似乎在观察自己脸上的妆容,便解释说:「我其实在直播,刚下播,每天七点到晚上十二点半,添安爸爸不在,我总要生活。」 「抱歉,我没有恶意。」钟粼垂眸,想给自己两巴掌,把这么善良的陈舒想歪了,简直不是人。 趁陈舒不注意,他把两百块钱放在桌上,急忙前往医院。 作者有话说: 周五更新 第16章 男朋友 锦城人民医院,是最近几年才开业的一所三甲医院,位于锦城北部郊区,离钟粼家有八公里的路程。路上没有红绿灯,再加上地处郊外,他一路狂飙,直达医院。 急诊室里,哄闹嘈杂。过年期间,摩托车车祸事故较多,伤者大部分是喝酒的男人,家属赶来时早已满脸愁容。 他询问了护士台,才得知梁予序现在正躺在急诊室里挂吊针,整个人昏迷不醒,浑身上下全是酒味。 见到梁予序躺在床上,钟粼一时心梗,眼泪即将落下来。 急诊室的护士说梁予序胃出血,好在及时送往医院,暂时人平安无事,但得住院几天。 那颗紧绷的心松了片刻,他搬了张凳子,坐在梁予序的床边,目光呆滞,痴痴地望着梁予序。 好久没看到梁予序的睡容了,好神奇。 最近他们每次做嗳做得疯狂,根本无暇看对方。这副睡相安然的样子,钟粼已有多年未见。 他以为梁予序回去了,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他依靠在床头,冰凉的手指划过梁予序苍白的嘴唇、直挺的鼻子、浓长的睫毛,最后指腹轻柔地勾勒着梁予序的眉毛。 梁予序的眉毛如钢笔线条描绘般,根根斜飞入画,又条条框在眉型之中,分毫精细,好看极了。 八年过去了,梁予序这张脸在他这里仍持有特权。无论做任何事,只要是这张脸,依旧拥有钟粼无数次原谅的特权。 心里的爱意,只有在无人之处才会翻涌,化为眼里万顷波澜。 钟粼左右瞄了一圈,见周围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想到梁予序之后要离开,脑子一热,凑过去,在梁予序的嘴唇落下一枚吻。 他以为偷香能缓解克制在心里的爱,但发觉心中已有深深的贪慾,驱散不掉。 平时忍着不爱你,不想你,好辛苦。 好爱你啊,梁予序。 「咳咳……」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护士拿着点滴瓶走来,别有深意地打量着钟粼。 钟粼彻底慌了,赶忙站直身子,竭力掩饰:「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又没说什么。」护士的嘴角几乎压不下来,「你男朋友的意识还没清醒,明天给他转到住院部,你来前台办理住院手续,把费用缴了。」 「男朋友。」钟粼呢喃着,听到这话竟有些害羞。 许是私心作祟,他没反驳护士的话,小心珍重地保留这个身份,但也只限于这一刻。 住院手续办理后,他同护士问了些注意事项,聊了几句才发现,梁予序以前有胃出血的经歷,全是喝酒引起的。 他坐在病床边,等梁予序醒来,又看了看手机,担心天亮后陈舒搞不定小星。 夜里风大,医院刚开张,空旷且阴冷。他穿了件羽绒服,冻得直打哆嗦,而后靠在床边,闭眼休息。 六点多,天蒙蒙亮,梁予序才迷迷煳煳间醒来。 钟粼趴在他身边,一绺头髮翘起来,在头顶轻轻摇晃,瞧着十分俏皮可爱。 他抬手想揉揉钟粼的脑袋,但一想到钟粼白天的所作所为,心中又是一怒,放下了手,转过身去,合上双眼。 钟粼睡得双手发麻,闷哼了一声,伸出垫在脸部下方的胳膊,整张脸耷拉在床单上,再次阖上眼睛。 梁予序以为他要醒了,装模作样地继续假睡。 等了半天,仍不见钟粼起身,他忍不住睁开眼睛,侧头偷瞄钟粼。 视线骤然与钟粼的眸子交汇,双方皆是一怔。 「你醒了,胃还不舒服吗?」钟粼凑近问他,唿吸都撒在他的脸颊处。 第33页 梁予序抿了抿嘴,哑声诘问他:「你来干嘛?」 「不是你叫护士联繫我吗?」 「……」 梁予序撇过脑袋,赌气地说:「我不需要你,就像你不需要我一样,钟粼,你走。」 「那我走了,小星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眼见钟粼狠心转身,迈步离开,梁予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拍了一下棉被,急声大喊:「钟粼,你真的坏透了。」 他艰难地翻过身,背对钟粼,眼泪止不住划过眼角。 一想到自己还因为白天的事伤心难过,钟粼却丝毫不在意,他真是下贱。 第101次骂自己下剑。 最后一次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挂念钟粼。 手机呢? 他要马上订高铁票,订机票,离开锦城这个鬼地方。 脚步再次在耳畔响起,梁予序下意识冒出一个想法,只要钟粼现在回来,他可以既往不咎。 可回头一看,才发现不是钟粼,是护士,他的眉眼染上一丝失望之色,礼貌微笑时都有些僵硬。 护士看出他有些不开心,打趣说:「找你男朋友?他去洗手间了,从半夜守到现在,都没捨得离开一步,中间偷偷哭了好几回。我给你换瓶点滴,等下八点多,帮你换到住院部,记得不能吃任何东西。」 护士嘱咐的话,梁予序早已过滤得一干二净。他傻乐了一下,抓住护士话里的关键词,「您怎么称唿他是我男朋友?」 「不是吗?我看到他亲你,」护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可能我看错了。」 急诊室再次恢復闹哄哄,许多病人提前来医院挂号排队。 钟粼回到急诊室,发现梁予序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 气氛不对劲! 钟粼嘱咐他禁食禁水,而后说要回去带小星过来,担心怕小星看不到他会哭。 梁予序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快点过来 。」 「知道了。」 回到家里,钟粼前去接小星,顺带买了陈舒母子俩的早餐。 小星梳了两个丸子,别上草莓发卡,小巧又可爱。 一看到钟粼,她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抱住钟粼。「公公,阿姨给我绑头髮。」 钟粼抱起小星,朝添安打了声招唿。 添安弯腰,朝他乖巧地鞠了一躬。「叔叔,早上好,小星昨晚很乖,早上起来也没有哭,都是我在陪她。」 「真乖,你们都很棒。」钟粼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很宠溺。 添安近日总是发烧,昨天又低烧,陈舒提出想蹭他的车,一块去医院。 这点小忙,钟粼当然不会拒绝,等陈舒给小孩吃早餐,耽搁了一段时间。 来到医院,已经是九点。他跟陈舒约好,一会儿送她们母子俩回去。陈舒也不推辞,只说电话联繫。 另一端的梁予序在住院部里早已气得奄奄一息,哪怕他带着小星走进病房,梁予序却依旧背对着自己。 钟粼本想想开口哄哄梁予序,但一想到昨天的决心,那些热切的关心一一化为漠然,堵在喉咙。 钟粼没解释,拿出一些生活用品放在床头,倒了半杯热水,取了根棉签,沾了些水,涂在梁予序的嘴唇上。 那两瓣嘴唇本是红艷色泽,今天显得苍白许多,褪成粉白。 小孩子睁着圆熘熘的眼睛,观察两个大人的一举一动,欲言又止。 梁予序伸手接过沾了水的棉签,涂了几下嘴唇,便递给钟粼,没好气地问道:「怎么才来?」 「等一个邻居,她小孩生病,也想来医院。」 「叔叔,肚子,痛痛,唿唿。」小星皱紧眉头,真心地替梁予序难过,走过去想摸摸梁予序的肚子,但又不敢。 「不痛。」梁予序勉强说道,吃力地挪动身子,换了个姿势。 「叔叔肚子痛,你生宝宝了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个大人都笑出了声。 梁予序气笑了,捂住胃,瞥了一眼钟粼,把窘态抛给钟粼。「我不会生,你爸爸才会生。」 钟粼的笑容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小星不是我的小孩,你该不会以为我结婚吧,有孩子吧?」 「……」梁予序愣了一下,看看钟粼,再看看小孩,讪笑一下掩饰自己闹出来的乌龙,「不是,我早就知道了。」 钟粼伫立在他对面,偏着脑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侄子的女儿,不是我的小孩。」 难怪这几天梁予序的脾气不太好,原来是误会他结婚了。 「我就说,你们一点儿都不像。」梁予序说得笃定,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下,心情好到起飞。 小星似乎领悟到什么,跑到钟粼面前,摸摸钟粼的肚子:「公公,给我生个哥哥。」 钟粼:「倒霉孩子。」 第17章 我替他死 这下换钟粼尴尬了。 他转移话题,提起这次胃出血的事。 之前大学期间,梁予序从不喝酒,应该是分手之后才学会喝酒。 于是,他询问梁予序何时学会喝酒,但梁予序没解释。 如今得知小星并非钟粼的孩子,梁予序对她更是喜爱,一门心思跟小星玩他随身携带的胡萝蔔钥匙扣。 既然有人陪小星玩,钟粼提议说要去送邻居回家。 第34页 「男的?」梁予序这才抬头,漫不经心问道,嘴角朝小星微笑,但不悦的目光已经落在钟粼身上。 「女的。」钟粼有些无语,「再说,男女都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你偷亲我做什么?」 钟粼无话可说,心虚不已,连忙转移视线。 「钟粼,敢作敢当。」梁予序似乎扳回一局,想起钟粼与王竟的事,气不打一处来,「王竟不知道你偷亲我吧?」 气氛凝滞下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却始终无言,只有小星敲打着钥匙扣发出哐哐的响声。 「小星,」钟粼蹲下身,跟她说清楚,「我带阿姨跟添安哥哥回家,你在这里陪叔叔,好不好?叔叔生病,没人陪,好可怜的。」 小星心领神会,看向梁予序,自觉肩负起这个重大的使命。 梁予序苦涩一笑:「钟粼,你说清楚,谁没人陪?」 「反正不是我。」说完,钟粼摆了摆手,走出病房之后,倚着墙壁,烦躁地抓了抓头髮。 他有些懊悔,为什么要偷偷亲梁予序,还被人抓包。这下好了,梁予序知道这件事了。 真是丢脸。 没关系,只要死不承认,梁予序总不能找急诊室那位护士当面对峙吧。 梁予序发现他的心思吗?应该不会! 病房里,梁予序实在是按捺不住,跟小星确认一下:「小星,你爸爸呢?」 小星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认真地回答他:「公公说,等我九岁,爸爸才回家,我现在四岁了。」 「平时公公出去工作,也带着你吗?」 「出去,我想要去海边,坐车车,玩沙沙,玩滑梯。」 钟粼到了医院大厅,等候陈舒,远远瞧见她牵着添安,正在窗口拿药。他前去窗口,帮忙抱住孩子。 添安骨瘦如柴,抱在怀里薄如蝉翼般,易碎且硌手。他的额头贴着一张退烧贴,总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给了钟粼一个俏皮的wink,叫人的声音格外清甜。「叔叔好,妹妹呢?」 「妹妹在陪另一个大朋友。」钟粼看了一眼陈舒,朝陈舒颔首打招唿,却见陈舒神色恍惚。 小孩手里的小卡片递到钟粼面前:「送给妹妹,奥特曼卡片。」 卡片从零食袋里抽出来的,虽然有些变形,但依旧能看出是崭新。卡片被添安揣兜里,残留些许温度。 「妹妹会喜欢的,谢谢你。」 「不客气。」 陈舒脸色苍白,紧握着手里的药,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说:「粼哥,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带我们回去。这里不好打车,摩的我又怕风大。」 这不是多大的事,毕竟陈舒帮助小星,他也只能做些举手之劳的事。但小孩子经常发烧,事出反常,钟粼觉得有必要跟陈舒再提个醒。 车开到锦山寺的路,堵得彻底动弹不得,等了整整半个小时才通路。 见添安昏昏欲睡,靠在陈舒的怀中,钟粼才开口询问添安的抽血结果。 这一问不得了,陈舒捂着脸,开始啜泣:「我得了新冠后,肌肉经常酸疼,添安也是,我以为是后遗症。可刚刚血检,他的血小板才个位数,医生说,可能是……白血病……叫我去省会检查。」 钟粼回头看她压低声音流泪,给她递了张纸巾:「早发现也好,现在去治疗还来得及。」 「他爸爸是做建筑的,当初我随他来到锦城,结果他花天酒地,为了那些狐朋狗友,一掷千金,最后猝死在酒桌上。他生前还背负着上千万的债务,最后全部落在我一人头上。我听朋友的话,回归直播,打算慢慢偿还债务。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的小孩那么听话懂事,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这么对他?」 「不要放弃,」钟粼的声音顿时沙哑,「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现在,你找找羊城哪所医院最擅长治疗添安的病,预约专家号,然后回去收拾行李,我帮你找个可靠的包车司机,让他今天送你们去医院,争取明天看上专家号。」 听到钟粼的话,陈舒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啜泣声渐大,却又捂着嘴巴,不敢哭得太大声。 许是她哽咽时的颤动,惊动怀里的添安。 添安蹙眉,恹恹地睁开眼睛,抬手摸摸陈舒的脸,轻声安慰道:「妈妈不哭,添安健健康康,一点儿都不疼。」 陈舒亲了亲他的手掌心,「对不起,妈妈不哭,你睡吧。」 …… 钟粼这几天开车,认识了几个开车的大叔,打了几个电话,为陈舒找好司机,好说歹说,才有司机肯接单。 他为陈舒付了丰厚的车费,嘱咐司机不要再收钱,妄图宰了陈舒这个外省妹子。 好在司机大哥厚道,听说小孩生病去医院看病,拍板答应他。 回到医院,梁予序的病房门口堵了一圈人,他沖了过去,见小星靠在墙边哭,有位阿姨在哄他,而病房早已空无一人。 一问之下,得知梁予序刚才动了一下,不慎失血过多,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急救。 他没法保持冷静,急忙抱起小星,双脚不觉发软,快支撑不住。 没想到梁予序的病如此严重,他急得眼眶里噙着泪,靠在墙边,一遍又一遍摸着小星的脑袋。 「公公,叔叔疼。」 「他没事,医生会救他,对不起。」 第35页 「老天爷,不要这样对他,让梁予序好起来,我的命不值钱,你要命,我替他死。」 他不知道这是说给谁听,对不起小星,每次都将小星抛下,还总是让她哭,对不起梁予序,没有照顾好梁予序。 他将添安的奥特曼卡片,交给小星,转移注意力,让她忘记刚刚梁予序出血的事。 护士们提着保温箱进icu,输了整整四袋血,梁予序的血值才达标。 钟粼哭了一个下午,眼眶红红的,抱着孩子坐在外面等候。 等了许久,医生对他说:「还好能找到胃部出血的位置,已经打了止血针,胃镜都做了,再观察观察。你要看好他,好好躺着,不能让他乱动。病人要是再出血,得下病危通知,喊家属过来签病危通知书。」 听到医生的话,钟粼的脸煞白,整颗心跳得无法平復。 他才离开一个多小时,梁予序差点出事。 果然,梁予序还是回家好。回到家,那里请得起专业的医护人员来照顾他,在这里,只有简陋的医疗设备,而这里的医生终归没有大城市的医生技术精湛。 隔天下午,陈舒已经挂上医院的专家号,打电话跟钟粼道谢:「粼哥,谢谢你,我短时间可能没法回家,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我住的房子。」 「添安怎么样了?」 「再住院观察观察,粼哥,谢谢你。」 钟粼守在梁予序的床边,正在给小星餵粥,听到陈舒的话,想到自己当年为母亲的病情奔波,安慰道:「照顾好自己,你身体好,才能照顾好小孩。」 当天下午,梁予序彻底清醒,整个人消瘦无比,脸色苍白,拧着眉头,直嘆气。 一旁的钟粼与小星怔怔的,眼里布满恐惧与不安。 「梁予序,病好后,你回家吧,你家里会给你找……」 「你现在非得跟我说这种话?」梁予序的话轻飘飘的,有气无力,想好好说话,但钟粼的话就跟针似的,根根扎破他的期待,徒留闹心不悦给他。 「对不起,我现在能做什么?」钟粼的眼眶发红,心都快碎了。 「不许出去找别人,因为我没人陪,是小可怜。」 钟粼敛住夺眶的酸涩,哑声应他:「好,我不乱跑。」 此后,住院期间,梁予序足足有四天没进食,全靠吊液输送人血蛋白与各种营养点滴,来维持身体机能。 梁予序见钟粼带着小孩,没好意思让钟粼照顾自己,可心里又捨不得让钟粼回家,丢下自己一人在医院。 这几天,钟粼几乎全天跟着照顾梁予序,带上小孩窝在病房。 小星很乖,躺在陪护床上也从不抱怨,一心只关心梁叔叔什么时候能痊癒。 好在梁予序谨遵医嘱,再加上胃部的血已止住,身体情况开始有了好转。 第五天,护士嘱咐他可以开始吃些流质食物。 前一天晚上,钟粼用电饭煲预约了煲粥,焖上小米粥,又带上小星,前去找梁予序。 饿了五天,梁予序基本能恢復到病前状态,但精神萎靡颓然。 他饿了很久,哪怕是小米粥配酱油,都喝得津津有味,喝完还意犹未尽。 身体才刚刚恢復,一下子喝太多,胃部容易承受不住。 梁予序想再倒一点粥解解饿,一旁的钟粼轻轻咳嗽了一声,别有深意的眸子警告他,示意他不许再贪吃。 梁予序长嘆一口气,放下勺子与碗,继续瘫在床上,但目光已瞄了一眼小星手里的小面包。 钟粼再次咳嗽,善意提醒:「别打小星面包的主意。」 梁予序正要狡辩,转头听见钟粼跟小孩说:「梁叔叔跟你要面包,你不许给他吃,他吃了就生不出宝宝。」 小星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生宝宝。」 「钟粼,你,别太过分。」原本梁予序的胃还不疼的,但被他这句话一逗,笑了一声,牵扯到胃部,又开始阵阵抽疼。 钟粼跑过去,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安抚他:「我不是故意的。」 梁予序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笑着骂他:「负心汉,迟早被你害死。」 脸颊上的力度不大,温热的触感又带着几分温柔。恍惚间,钟粼好似回到以前与梁予序打闹的日子。 钟粼抬眸与他那明亮的瞳仁对视一眼,又不自在地垂眸,移开了目光。 指腹蹭过肌肤,又划过他的鬓角,最后落在钟粼的耳朵上,细细柔柔地,带上几分眷恋的缱绻与暧昧。 每一次触碰,钟粼爱他多一分。 「钟粼,我去你家住好不好?我一个人在酒店吃饭,吃外卖,很不健康。」 「我平时也吃快餐。」 梁予序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不一样……我是病人。」 事实上,他想登堂入室,这样能时刻盯着钟粼,及时阻止钟粼再做那档子生意,更不能再勾引那些男人。 「我不会做饭,不如让小星学吧,她过完年五岁了,是时候学习煮饭,孝敬大人。」 梁予序:「……」 第18章 塌腰,我进不去 夜里冷,梁予序发烧,从睡梦中惊醒,下床吃了颗退烧药。 见钟粼带着小孩蜷缩在陪护床上,他有些不忍心。本想让小星睡到自己的病床,但噁心感袭来,他去洗手间呕吐了一下,还吐出血。 第36页 钟粼悠悠转醒,嘴唇挨了一记轻轻的吻,惊讶地看着梁予序:「你怎么醒了?胃不舒服吗?」 「噁心,又胀又难受,像火烧似的。」梁予序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放在胃部,「你摸摸,疼疼我。」 钟粼的手有些凉,搓热了手掌,才覆盖在梁予序的胃部,一只手将毯子搭在他的身上:「你回去躺好。」 「我想跟你睡。」梁予序委屈地看着他,拉上钟粼的胳膊,让他往床上一靠,「挤一挤好不好?」 梁予序说话软绵绵的,跟平时说话的语气全然不同,听得钟粼心软又酸涩,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钟粼躺在病床上,僵直后背,尽量往床边靠去,给梁予序留足空位,但被梁予序捞到怀中,紧贴相拥。 耳畔传来他低沉而轻柔的声音:「钟粼,我好痛,我要是好不了,你替我收尸,会给我守寡吧?」 「闭嘴,梁予序,我不爱听这话。」钟粼心软,抬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听医生的话,会好起来的。以后,不要喝酒。」 「伤心的人,总要喝点酒浇愁。要是没被人伤到,谁会想喝酒?」 钟粼心里揪疼,梁予序从前不爱喝酒的。大学期间,他跟舍友去一趟酒吧,梁予序都能絮絮叨叨半天。 一股热气在他的脖颈处喷洒而出,梁予序贴着他的后背,深深地吸了一口,越吸越来劲,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齿。「好香的肉味。」 钟粼:「……」 因为明天要做胃镜,梁予序本就饿,此时更是飢肠辘辘。 「你让我吃一口。」 钟粼以为他在说笑,不料,脖子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漉感。坚硬的牙齿,如吸血鬼般咬了下去,落在他脖颈处那片洁白的皮肤。 「变态佬。」钟粼一巴掌轻轻落下,拍在他的脸颊,这人顿时发出一声闷哼。 舌尖滑过那片红润的皮肤,他亲得如痴如醉,低声说:「好香,好饿,好痛。」 钟粼脸色红透,心软得不行,纤细的手指抓紧床单。在黑夜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声音沙哑,说:「梁予序,天亮就不能咬我了,今天我放过你。」 这话一说出口,梁予序更搂紧他,把他当成一个玩偶般,四肢彻底缠上他的身体,口中念念有词:「好香,好吃。」 隔天,钟粼是被小星吵醒的,他狼狈地滚下床,后脖子还一片凉飕飕,隐隐窥得一块拔罐般的红色印记。 这傢伙,昨天是吸了多久啊? 正好护士进来为梁予序挂上吊瓶,钟粼拿了张纸巾,擦擦脖子,到卫生间里洗漱。 小星抱着小恐龙,另一只手抱着钟粼的大腿:「想喝豆浆,公公,豆浆。」 「等下就去买,我刷牙。」 梁予序睁开眼睛,精神比昨天好多,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狐狸精,容光焕发。 「辛苦了,护士。」他的语气温柔,嘴角的笑异常灿烂。 「不辛苦了,我看你男朋友倒是挺累的,天天陪着你,你们感情真好。」护士调侃道,「一会儿还要做个胃镜检查,不能吃东西。要是好多了,很快就能出院。大过年的,住院实在折腾。」 嘱咐完梁予序,护士顺道再叮嘱钟粼:「记得别让他吃任何东西。」 「记得了,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钟粼心里又暗自嘀咕,昨晚梁予序饿得差点啃他的脖子,喝他血,吃他肉。 护士走后,钟粼提出要去买早餐:「小星得吃早餐,你……你……乖乖在这里,不许乱动,听到没?」 梁予序撇嘴,没应声。 「梁予序,听到没?」 梁予序勾勾手指,在钟粼靠近时,伸手戳戳他的脸颊:「不许一去不回,更不许见别的男人。钟粼,你也别吃得太好,我会抵不住诱惑的。」 「我就吃两个馒头,小星要吃流沙包还要一杯豆浆。这小傢伙现在嘴巴刁,不好吃的,都不要。」 「你跟小星吃一样吧,不,应该吃得比她更好。」 钟粼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倒映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衬得他的面容十分乖巧精緻。 梁予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嘱咐道:「快点回来。」 钟粼晕乎乎的,站起身,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为情,随手拎起小星的衣襟往外走去。 一大一小在外面吃了早餐,才回到医院。钟粼怕梁予序做完胃镜会饿,打包了一碗白粥。 回来时,梁予序正在打电话,嘴里叽里咕噜地讲着钟粼听不懂的英语,应该是在谈工作的事。 钟粼将粥放在桌子上,俯身叠好陪护床上的被子。 门外走了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棕色毛呢大衣,一身文雅的黑色套裙,黑色皮靴,尽显知性优雅。 这个女人应该是那天在酒楼跟梁予序吃饭的女人。钟粼从未在锦城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一时间,有些局促不安,想抱着小星出去。 女人眉眼弯弯,提着一个精緻的果篮走进病房:「梁先生,我老闆回老家祭拜祖先,托我来看您,祝福您早日康復。」 「有劳了,难为你老闆费心。」 「我们老闆已经打电话嘱咐院长,让院长好好照顾您。」女人的话音刚落,门外几个医生前来查房,对梁予序一阵嘘寒问暖。 原本还高冷的医生瞬间礼貌许多:「院长,放心,梁先生恢復得很好,没几天就能出院。」 第37页 钟粼躲在角落,生怕打扰这群大人物的交流。直到女人提出要给梁予序找个护工,钟粼眼睛一亮。梁予序点头同意,免得钟粼劳累。 等医生们离开,女人才注意到角落的钟粼,没过问太多,便说:「梁先生,护工找好后,我直接让她过来,其余的,您不用操心。」 梁予序:「有劳了,许女士。」 热闹退却,病房里恢復安静的状态。 没等钟粼开口,梁予序率先解释:「你们锦南半岛有个核电站,那里建了不少新能源产业,我前不久看中了一个,投资了点钱,她是那家公司的秘书,跟我只有公事没有私事。」 钟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之前他还以为是梁予序的对象,但现在看他们落落大方的,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种情侣关系。 很快,护士前来喊他们去排队做胃镜。 前面排队做检查的病人一脸痛苦地走进去,再泪流满面地走出来。看着这一幕,梁予序心里紧张不已,一下子拽住钟粼的手。 「我不是怕,就是紧张。」 「下次别喝酒了,遭不住这么多痛。」钟粼劝道,「无痛胃镜应该会好受点。」 轮到梁予序,麻醉缓缓推进手臂上的血管,但那么长的一根管子捅进喉咙,即便是麻醉,梁予序依旧感受到异物的痛感。 做完胃镜,麻醉没退,梁予序躺在床上,开始胡言乱语,嘴里喃喃的,说个不停。 钟粼为他操碎了心,身边的小星更担心他。 护士叫钟粼扶起梁予序,到外面休息。钟粼一手搀扶起,但梁予序全身没了知觉,跟软骨头般,整个人软绵绵的,一下子滑到地上,差点摔了个脸着地。 钟粼手疾眼快,将他背到外面的凳子上坐好,而后唿唤梁予序的名字。 「能听见我说话吗?梁予序,我是钟粼。」 梁予序闭上眼睛,手掌比出手机的形状:「我不要脸,你坏死了,宝宝,宝宝,我没有做梦,脑子清醒,我打电话,手机呢?」 钟粼:「梁予序,你还清醒吗?」 「混球,可恶,把手机号码给我,我打你电话,你不接,我**,」梁予序趴在椅背上,哭得很歇斯底里,但一点儿眼泪都没有,对着钟粼一顿数落,「钟粼,你王八蛋,塌腰,塌腰,我进不去……你混蛋,老是不听话,听不听话?叫爸爸……」 无数问号闪过脑袋,钟粼目瞪口呆,看向意味深远的护士,连忙捂住梁予序的嘴巴,支支吾吾,欲盖弥彰地解释:「他,他健身,不是我……」 口罩都挡不住护士嘴角的笑:「我知道,我同事说过,你亲过他。」 八卦怎么传得这么快? 钟粼的脸瞬间爆红,全程捂住脸:「……」让我去死吧! 「放心,我会保密。」 「……」 太社死了,梁予序打麻醉,怎么把脑子给麻煳涂了?早知道他会胡说八道,乱开黄腔,一开始就该把梁予序的嘴巴用胶带封住。 他想逃离,生怕被人认出跟梁予序认识。 等了两个小时,梁予序才清醒,脚步迟钝,缓缓走进医院大门,走回住院部。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迎向阳光行走,影子不断拉长,倒映在地上,显得清瘦萧条。 钟粼拉起小星,脸红得发烫,肇事者却一脸安然,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钟粼跟在他身边,犹豫了一下,才问:「你刚刚……真的清醒吗?」 「什么?」梁予序不解,裹紧外套,轻轻咳嗽了几声。 「刚刚麻醉时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说什么了?我不是躺下去,睡了一觉吗?」梁予序好奇地问道,是什么话能让钟粼支支吾吾,应该不会太离谱吧。 羞耻的话重提,这是哪个正经人能干的事? 梁予序不要脸,他难不成也不要脸? 「你……」钟粼红着脸,转而胡扯,「你说你要生宝宝。」 「你瞎扯,三岁小孩都不信。」梁予序凑过来,拉拉钟粼的衣袖,「钟粼,一会儿护工来,你回家好好休息吧。刚刚做胃镜,好噁心。你脸红了,天气很热吗?」 钟粼:「……」真是不顾人死活的问题。 尽管叫了个护工,钟粼好不容易闲下来,本想出去接一两个单,赚点钱,殊不知一天下来,手机几乎没有停过,全是梁予序的信息。 这傢伙怎么这么黏人啊? 【时刻报备你的行踪。】 【不准见野男人。】 【钟粼,我要喝你煮的粥,一天不喝到,我浑身难受。】 【你什么时候过来?】 【晚上让护工带小孩吧,你来陪我睡觉,我睡不着。】 【疼,胃疼。】 【别假装没看到我的信息,你是不是屏蔽我?】 【钟粼,我想见你,你别去搞三搞四的,快来。】 钟粼一个头两个大,给梁予序回了条信息。正好看到隔壁玉婶家种了很多薄荷,他厚着脸皮,跟玉婶要了点薄荷。 玉婶:「小粼,你要薄荷做什么?」 「我有个朋友生病了,只能喝白粥,我想弄点薄荷盐膏,给他配白粥喝。」 玉婶:「正好,我上个月刚做的盐膏,分一点给你。生病喝粥,喝点薄荷粥,什么病都会好。」 薄荷盐膏是当地的特色,做法不复杂,用薄荷晒干,剁碎之后,盐粒搅拌在一起,可以储存很久。生病时,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搅一点薄荷盐膏,胃口会变好。 第38页 钟粼将薄荷粥带到医院,白粥上漂浮着细细碎碎的黑色薄荷片,看着像极了往粥里撒上一把黑芝麻。 梁予序第一次知道薄荷能拌粥,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钟粼的「黑暗料理」,眼神一亮。 毕竟钟粼以前有太多黑暗料理的经歷。 白粥带着一点点咸味,还散发出丝丝薄荷的香气,比白粥好喝多了,让饿了好几天的梁予序终于有点饱腹的满足感。 「就算请了护工,你平时也要过来,钟粼,我是病人,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梁予序将碗放下,惬意地往后一仰,「晚上再回去。」 「知道了,你整天发信息,我都没时间出去接人。」 听到这话,梁予序看了一眼旁边的护工,怕被人听见,急忙咳嗽一声,掩饰那些见不得人的话题:「说话小声点,去洗点水果吃。」 「你又不能吃。」 「给你跟小孩吃。」 作者有话说: 周五更新 第19章 今晚要不要我? 在医院住了十天,年也差不多过去了。 办理出院那天,梁予序一坐上车,安全带还没扣上,便说:「钟粼,我不住酒店。」 「我家简陋,家徒四壁,容不下你。」 「我是病人,咱们相识多年,你就不能照顾我一下?胃好疼,没良心的人,我千里迢迢来锦城找你,赶我走也就算了,现在我生病,你不让让我。」梁予序皱着眉,表情很难受,不时倒吸一口气,捂住胃,一副快要疼得不行的模样。 「小星,你公公好坏,我生病了,他不想管我,你说我要怎么办?好痛。」梁予序的声音柔得发软,饶是钟粼认识他多年,都没听过梁予序一本正经地夹着声说话。 小星皱了皱眉,眼中满是担忧,撅起了嘴撒娇:「东东,蜀黍痛痛。」 钟粼:「小星,好好说话,不要夹。」 「我要叔叔。」 「你跟叔叔走。」 「叔叔生病,要生宝宝,公公坏坏。」 梁予序的脸顿时耷拉下来:「我不会生,小星,别听你公公乱说。」 钟粼看着后面的俩人,嘴角不觉漾着笑,补充道:「果然,三岁小孩才不信,五岁的小孩信了。」 小星搭在梁予序的肩膀上,小脸认真地问道:「叔叔你说要宝宝的,可以吗?」 梁予序:「……」 那天麻醉,梁予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滑稽话,没想到让小星听了个零碎。 钟粼笑了一声,驱车往酒店开去,企图用音乐掩盖自己的笑声。 车停在酒店门口,梁予序吃力地从车上下来,往酒店大堂走去。 钟粼看他走路踉踉跄跄,风吹就会倒的背影,顿时心软不已,急忙抱起小星,追上去,说:「你在大堂看小孩,我上去收拾。」 梁予序得逞了,压住嘴角的笑,还故作难受地说:「这几天麻烦你照顾我了。」 酒店房间经常有阿姨打扫,再加上樑予序向来爱干净,一切摆放整齐,只是有些衣物挂在衣柜里。 钟粼将衣服一一取出来,摺叠好,却隐隐闻到梁予序毛衣的气味,心中慾念作祟,他情不自禁地往前靠了靠,把脸埋在里面,嗅了又嗅,亲了又亲,依旧是那股深沉的草木香。 这种气味,好似躲藏在梁予序的怀里,温暖安逸,让他想到冬日里裹着被子,睡在原野的气息中,又冷又热的矛盾。 他笑自己居然如此痴汉,沉迷于梁予序的气味。 紧接着,他打开行李,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十盒未拆封的tt。 火烧般灼热蔓延到脸颊,钟粼以为看错了,难以置信地拿起其中一盒,仔细阅读,还是激情,凸点螺纹。 我的老天奶,梁予序到底想做什么?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想到将梁予序引回家,在家里做这种事,莫名有种背德感。 还是让梁予序早日回家吧,至于这些东西,没收了。 大病初癒,慾念要收。 扔掉又可惜,于是,他自作主张,将那些tt藏在袋子里,而后才将衣服一件件叠好,直到确认耳朵不发烫,才拿着房卡,下楼退房。 一路上,钟粼没说话,静静地开着车,一度想问问那个tt的事。 但是梁予序正在与小星聊天,一大一小指着路上的汽车,辨认车标。 画面过于温馨单纯,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让梁予序住进家里,钟粼心中忐忑不已,更有点羞臊。 因为家里过于简陋了。 下车后,钟粼将那些tt藏在后备厢,装得一副镇定自如的样子,抬着行李箱往屋子里走。 「我家很简陋,委屈你住下了。」 「你这话已经说过很多遍,钟粼,我不嫌弃的,我只想找个人照顾我。」 「你别辞退那个护工阿姨,不是更贴心?」钟粼将行李箱放下,自顾自地吐槽,最主要的是他害怕自己照顾不来。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独自生活,习惯独来独往,有时候连小星都忽略,经常稀里煳涂的,让小星跟着自己犯愁。 梁予序矜贵又富养的,跟着自己,只是受苦罢了。 「钟粼,改天给你买本讲话的艺术,学学高情商讲话。」梁予序瘫坐在木椅上,轻轻摸了摸胃部,冰凉凉的屋内,让他全身直冒冷战,「不过,你家的确冷。」 第39页 「我是高情商,别让我难堪。给你也买本讲话的艺术,学学高情商讲话。」钟粼学着他讲话,「还没住下,就嫌弃。」 「我不是嫌弃,钟粼,现在我说一句,你怎么顶我好几句。」 「家徒四壁,当然冷,而且南方全靠抖,说冷都是体虚的。」 梁予序:「……」 「事先声明,我父母的房间不能进,等你好点,我送你去坐车。」 又是逐客令,钟粼就这么烦他? 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趁小星跑到隔壁玉婶家看动画片,钟粼没好意思跟玉婶借,便说:「你看孩子,我去买个被子。」 梁予序抓住他的胳膊,顺手搂住他的腰:「我睡你的床,你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别人睡得,我睡不得?」 梁予序又发什么疯,他的床上什么时候给别人睡过? 「还是说你害羞了?我生病了,不碰你,咱们睡得近,夜里我的胃要是疼了,好歹有个人帮我一把。我这个前男友可不是渣才跟你分手,当初是你伤我的心,甩了我,我们才分手的。」 提到分手的事,钟粼像是有无数的软肋被梁予序拿捏。因为有亏欠,难免会心软。 梁予序拉住他的手,放在胃部:「我是病人。」 钟粼抿了抿嘴唇,心跳得飞快,无情地扯开梁予序的手,喃喃说:「我睡觉不老实。」 「以前不是没睡过。」 钟粼的眸光黯淡了些许,思绪飘得很远。 大学时,他们确实经常睡在一起。 舍友们大多数是本地人,要么在当地有亲戚,周末很少在宿舍。到了周末,梁予序经常不回家,放着家里的大床不睡,反而跑来跟他挤宿舍的床。 记得第一次睡在一起,那也是个周末。 晚上,钟粼兼职回来,差点过了门禁,一路狂奔到宿舍楼。梁予序本来要回家,结果愣是在门口等了他三个小时,错过了门禁。 不同系别的学生住在不同的宿舍楼,梁予序的宿舍与他的宿舍楼有段距离,门禁一到,他也出不去了。 当钟粼回到宿舍,见梁予序站在走廊,电脑的灯映在梁予序的脸上,阴沉沉的,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怖。 「你生气了?」钟粼急忙跑上去解释,「我手机没电,你等很久了吧。」 「不生气,没等多久。」梁予序收敛了脸上的阴霾,合上电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正好完成作业,不过我很担心你,一直分心,实在写不下去。」 楼下大门已经关了,钟粼便提出一起睡,一心只想着把男神霸占,最好今晚在床上腻歪。 钟粼特地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等梁予序洗澡出来。 等了许久,梁予序爬上床,规规矩矩地躺好,双手搭在腹部上,俨然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 钟粼思想斗争很久,脑子里的姿势想了千百遍,不见梁予序如狼似虎扑上来,不免有些失落,翻了个身,把脚架在梁予序的身上。 「阿序,我的比比仔,抱我睡觉好不好?」 梁予序哭笑不得,低声说:「钟粼,比比仔是什么意思?好奇怪的称唿。」 「我的家乡话,宝贝的意思,」钟粼抬眸看他,黑夜里,一双大眼睛里显得格外有神,「你摸摸我,听听我的心跳,好快。」 手搭在他的胸膛,梁予序浑身莫名僵硬,咽了一口气,低声笑道:「钟粼,你怎么老爱撒娇?」 「你老是不碰我,今晚要不要我?」钟粼郁闷不已,心想自己有那么差劲吗? 梁予序伸出手,将他搂进怀里,身体异常紧绷,气息灼热又勾人地喷洒在钟粼的额间,一枚晚安吻,如羽毛散化,融进钟粼的心间。 「咱们还没结婚,不能做大人的事。」 钟粼瞪大眸子:「你开玩笑吧?」 梁予序低低的嗓子发出笑声,「以后吧,不过我想找个浪漫的地方,跟你……好好的,专心的,舒服的,亲热,不是现在,在这里。」 这一晚,梁予序的温度紧紧萦绕身侧,让钟粼回味好多年。 钟粼想起过去的种种,又看到梁予序捂着胃的虚弱样子,实在于心不忍。 医生嘱咐梁予序要吃流食食物,等情况好转,才能吃点半流食食物。 于是在出门前,他特地查了网络上胃出血的食谱,小米粥,弄点肉糜与青菜,正好适合小星吃。 「小星在隔壁看电视,要是哭闹,你拿山楂片哄一下她。」 「钟粼,你要是敢给我弄一床棉被,我就扔水里。」梁予序站起身,手还捂着胃部,仿佛下一秒就要虚弱瘫倒的样子。 「我去市场买菜,回来给你煮粥。」钟粼拿了车钥匙,走出门。 「早点回来。」 不买被子,两个大男人盖一张被子,尤其在没有暖气的南方,的确有点冷。 市场在大桥头附近,钟粼买了青菜,思来想去,还是买了张毛毯,反正是梁予序给的钱。 这几天他一直忙着照顾梁予序,基本没出去开车接客,钱都快花光了。 说来真是奇怪,梁予序如此讨厌他去做网约车工作,动不动说他做这种事很丢脸堕落,走上歧路,梁予序难不成以前被网约车司机伤过? 车子刚开到家附近,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窜进车后座,直接坐进钟粼的车里。 第40页 是王竟,他们有好几天没见面。 作者有话说: 本周末会入v,更新7000,入v之后周五到周二更新,每天更新一章,五章。 第20章 为我煮粥 「哥,我给你发信息,你为什么老是已读不回,」王竟撇撇嘴,趴在座椅上,委屈地说,「你是不是生气?好多天了,理一理我吧?」 「别叫得这么亲热,」钟粼有些讪然,找了个理由应付,「最近我朋友生病,我在照顾他。」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哥,我那天语气很不好,只是有点急。」王竟摸了摸冰冷的耳垂,有点儿难为情,眼神里却充满了期待,欣赏起钟粼那张脸。 「你那是在威胁我。」 「不是的,」王竟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笑,拍拍自己的嘴巴,「我该死,我姐骂我了,说她宁可去死,也不想逼你。哥,你信我,我真的是个好人,我只是想赚钱,给我姐姐治病。过完年,我又要去打工了。」 「你先告诉我,蒋志恆是不是回来了?」钟粼冷着脸问道。 「他不住锦城,哥,你先别打草惊蛇,他可不是好惹的。他背景很强,没人搞得过他家,你就是把人送到省会法庭,他黑白两道,谁也奈何不了他家。」 「所以,你是在劝我该认命?」 「你现在有钱吗?」王竟抛出一个致命的问题。 钟粼一时间无话可说:「无论什么代价,哪怕是我死都行。」 「不用你死,有一个快速赚钱的法子。」 王竟不用说什么,就是一个眼神,钟粼都知道这人想说什么。 「让人快速赚钱的法子,你都懂。刑法医美做夜场,金融干爹被包养,直播做梦中彩票,你选哪个?哥,你还完那么多债务,难道会不知道?我不会说话,我打算过年后,去做个主播啥,有空再去摆摊吧,能赚一点是一点。」 这几天钟粼自然有想过拍视频的提议,只是他觉得离谱。 他,一个30岁的老男人,去拍视频?网友图他啥?图他穷,图他年纪大? 王竟纯粹是病急乱投医,瞎胡闹。 「你确定要我拍?」 此话一出,王竟嗅到了苗头。兴奋之际,他抓起钟粼的手,「哥,我学编导的,你放心。」 钟粼一愣,抓住他的关键词,赶忙撤回手:「你不是高中没毕业吗?你骗我?」 「我以前在羊城打工,跟朋友瞎玩。」说着他拿出手机,翻出自己以前拍摄的视频,「我很喜欢摄影,之前在剧组里打杂,自学成材,本来想在羊城发展的,但我姐突然生病……」 视频里大多数一些土味视频,大多是一个粗枝大汉戴个假髮扮女生,模仿现实生活的奇葩事,内容,但看得钟粼头皮发麻。 梁予序在这,他不想丢脸。 至少得等梁予序走。 钟粼推开他的手机:「你先淡定,我们有话好商量,我再想想。」 「哥,我们现在商量好,把这事确定下来,我为了钱,你为了。」 「你听,」钟粼忽然大喝一声,「仔细听。」 王竟竖起耳朵,仔细听,可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孩子在哭,我得回家哄孩子。」说完钟粼解下安全带,跑下车,「照顾小孩好累, 你快回家照顾姐姐。」 钟粼想将他赶下车,可又拉不动王竟,动手拽住王竟的胳膊,不慎被他拉进车里,好一通拉扯,被王竟一抱,怎么也起不来身。 梁予序正无聊,走出去等钟粼回家,远远瞧见钟粼的车震得很厉害。 表面说要买菜,实则在car shock。 梁予序以为自己看错,瞪大了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忍着胃疼跑过去,冲进车门边,一把拉住钟粼的胳膊。 「钟粼……」他气得快晕过去,唿吸急促了几分,不由分说地上去,朝王竟脸上挥了一拳。 钟粼连忙拉住他,不想梁予序再次伤到胃:「你干嘛?不许打人。」 王竟茫然地眨了眨眼,捂住脸,忽然一声大哭:「哥,他打我,好痛。」 钟粼转头望去,伸出手触碰王竟红肿的脸颊,另一只手被梁予序抓住,他的身体快被他们扯断了。 「放手!」钟粼扯开两人的手,但这两个犟种,始终不愿撒手。 这下轮到钟粼生气,他看向梁予序,问道:「你为什么打人?」 梁予序怒眸瞪向王竟,冷笑一声:「你们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钟粼头疼,脸色一黑,不想梁予序生病还跑出来吹风,于是提议回家里,给王竟擦擦药,清除脸上的淤血。 菜全都撒在车里,王竟又狗腿子上线,帮他清理车子。 梁予序冷厉的眼神一瞪,示意钟粼走到别处:「你跟他……在车里,晃得那么厉害,现在还给我甩脸色?钟粼,你别老是欺负我,拿我当冤大头。」 「车?晃?梁予序,你想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趴他身上?你就那么想男人?我也可以,这小子,瞧着大学没毕业吧?跟我在大学期间有什么区别?除了硬,就是乱来,有现在我给你舒服吗?」 钟粼一听,脸红得快爆炸,支支吾吾地喝道:「你,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只是不小心摔在他身上。」 「啪啪啪」,梁予序涩然苦笑,鼓了三下掌声:「如此清新脱俗的摔倒,佩服。」 第41页 「你混蛋,光天化日之下,你说我跟他在车里……所以才打他?梁予序,从前你什么都不懂,现在出了趟国,懂得多……还很狂野!」 也对,偷偷存十盒tt的人,怎么可能不狂野? 梁予序微微沉下眉眼,只见钟粼的脸很红,那片粉晕从耳根子蔓延到脖子,甚至透过胸膛,依稀能窥见些许血色。 他半信半疑地问:「你真没有?」 「你说呢!」他懒得同梁予序理论,转头接过王竟的菜,回到家里,给王竟弄了个鸡蛋敷脸。 客厅里,梁予序与王竟分别坐在一左一右的位置,视线交汇时,却漫不经心地转开,没几秒又开始偷窥对方。 梁予序恶人先告状:「你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帅,看你怎么被我粼哥抛弃。」王竟敷着脸上的乌青,一语中的地回怼他。 想到自己这张俊脸,被钟粼的前男友弄破相,他使劲地往梁予序的伤口上撒盐。 无可否认,这话的伤害值过于强大,以至于梁予序一时间无语凝噎。 气氛凝滞下来,王竟只觉唿吸声都显得格外响亮,就等梁予序冲上来暴打他。到时候,他挟梁予序打人一事,哄钟粼跟自己拍视频。 「这几天,钟粼没理你吧?」梁予序冷嗤一声,端正地坐在王竟面前,炫耀般地说,「他在陪我。」 王竟被鸡蛋弄疼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已经住进他家里,晚上,我们还一起睡。」 王竟傻眼了,心想这前夫哥怎么这么会来事? 「他同意了。」 梁予序那张冷峻的脸挂上一丝轻柔的笑,「他求我来家里住的。」 「真的?」王竟的脸色顿变,试探地问道,「他会求你?我不信。」 钟粼特地利用他,赶走前男友,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改变心意呢? 那天,钟粼的眼睛一直跟着前男友,直到前男友离开,眼眶里全是泪。要不是他岔开话题,钟粼肯定当场洒泪,痛哭买醉。 他才不信前夫哥的鬼话! 「想必是他花言巧语把你哄来,他这人跟从前一样,惯会撒娇。我劝你早日放弃,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男生,怎么算计得了钟粼?这条路不好走,我是过来人,劝你不要走。」梁予序嘴角勾笑,温声说,「我实话实说,他现在没空理你,正在为我做饭,为、我、煮、粥!」 「煮个粥,瞧把你嘚瑟的。」王竟嗤笑一声,讽刺他搞得跟孔雀开屏似的,补刀道,「粼哥说要送我回家,今晚几点回来就不知道了。」 梁予序蹭地一下蹦起来,眼神里尽是慌张,却又故作平静,走去给王竟倒了杯水。 他端得一副主人家的姿态说:「来这么久,没杯水喝,挺寒碜的,钟粼真的,不知道倒水给客人喝。」 最好喝完就滚! 他装完主人的身份,飞快跑进厨房,又松下一口气,佯装自如:「钟粼,我不会带孩子的。」 「我知道。」钟粼正在剁肉,「小星回来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孩子是你的,你得经常陪她。」 「嘭」的一声,菜刀剁在案板上,钟粼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难不成刚刚让他看一下孩子,生气了? 「以后我自己看,不用你。」钟粼垂眸,继续剁肉。 「所以,你晚上不出门吧?」 「送王竟回家。」 「打个车的事。」 「这里打不到车。」 「你、我、小星,三人一起送他回家,实在不行,我亲自送,总之,你不能去。」 钟粼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当着梁予序的面做了一场戏,梁予序估计以为他与王竟是情侣关系。 「我跟王竟……」钟粼欲言又止的,不知道该不该解释,「我们……」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作为朋友,给你一个劝告。」 「哦。」钟粼失落地应了一句。 「哦?」梁予序彻底慌了,「你怎么能应一声哦?首先,我不是在指点你的感情,其次,王竟不靠谱。」 「哪不靠谱?」钟粼问道。 以前,梁予序跟钟粼交往,他都捨不得拉钟粼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不要脸的事,王竟居然让钟粼……在外面的洗手间……做那种事! 就沖这个,混蛋王竟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钟粼凭什么这么喜欢王竟? 他不服! 「上次……你们……」梁予序沉着脸,始终说不出口,便劝告道,「成年人怎么玩,是大家的自由。钟粼,我好心提醒你 ,你小心得病。反正,今晚我送王竟回去。」 钟粼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王竟拍视频,思来想去,随梁予序吧,省得梁予序成日里总是阴阳怪气。 这人话音刚落,转头去客厅拿车钥匙,要送王竟回去。 「我不回去,粼哥还没答应我。」王竟跑到厨房,开始死缠烂打,「你答应我。」 一想到王竟的土味短视频,而梁予序就在旁边,羞耻心在钟粼的脑海里盘旋了好几个来回。 钟粼:「你闭嘴,你先回去。」 「我不回家嘛,哥,哥哥,除非你答应跟我拍。」 「拍?」梁予序疑问,「拍什么?」 「小视频,」王竟脱口而出,「哥,你长得这么好看……」 第42页 钟粼随手抓起一根胡萝蔔,塞王竟嘴里:「闭嘴,不许说。」 「拍视频?」梁予序的脸当场铁青,脑海里昏暗的灯,暧昧的酒店,钟粼坐在床上,衬衫半遮半露的,摄像头对准钟粼身上的每一处。 钟粼真的,下海了? 「为了钱去拍视频?是我给的还不够吗?」梁予序失神地喃喃道。 摇晃的镜头,破碎的他,顶到失焦的眸子…… 梁予序的脑袋快炸了,一把冲过去,拽住王竟的胳膊,怒声喝道:「滚回去。」 王竟猝不及防被拉出门,纵是再不要脸,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 可转头见梁予序俊朗的面容,王竟遽然有些开心,脸不觉红了。 梁予序长得也不错啊! 第21章 一周五次 坐到副驾驶,王竟扣好安全带,他的眼睛一直落在梁予序身上,像是看中了喜欢的大白菜。 梁予序蹙眉:「一直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 「哥,要不,你也拍?你跟钟粼拍,我拍你们俩……」 车一个急剎,几乎是擦着墙壁而过。 梁予序难以置信地望向王竟,低低的暗笑中带着几分嗔怒:「你把主意打在我头上?」 「我只是问问。」 他的脑海里再次闪过钟粼在灯光下泛光的肌肤,失焦的眸子。 那颗心早已酸涩无比,沉默片刻,他像是失去抵抗般,无力地问:「你们,拍一次赚多少?」 「这个嘛,得看多少人看,视频火起来赚得多,大部分是免费,火起来就得有流量。」 「还要看浏览量?」他哑声问道,「工资呢?你给钟粼多少。」 「我没钱,现在只能给三百吧,不过得看拍摄难度,时间长短。」 「三百,呵,这么便宜?」他攥紧拳头,不死心地问:「你们一般在哪里拍。」 「郊外、学校、办公室、家里之类的,酒店、奶茶店都行,随心所欲啦。」 梁予序艰涩地问道:「你们,来真的吗?」 「肯定啊,不来真怎么行,别人也不爱看假的。」王竟不理解,心想这前夫哥问的问题怎么这么奇怪。 「你们拍视频,会穿衣……」梁予序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拍摄时,他会穿什么衣服?」 王竟想起之前的土味视频,毕竟是他参与过的项目,红着脸,难为情地和盘托出:「丝袜、裙子,假髮、扮成男女朋友,情景表演。」 啊,还有情趣y。 玩得好花。 「哥,你信我,你来了以后,我绝对不让粼哥穿丝袜裙子,你们就正常,弄点浪漫的,大家爱看。」 丝袜、裙子…… 呵,他都不知道钟粼喜欢这一套刺激。 他的捨不得,全成了别人的践踏。 钟粼啊,钟粼啊,你可对得起我吗? 梁予序红着眼眶,往前开去,一路上狂飙,路上险些碰到好几辆摩托车,都巧妙避开了。车上的王竟吓得快尿裤子。 下车时,王竟双脚发软,给梁予序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想好打给我,哥,你信我,你跟钟粼一起出镜,绝对爆火。」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王竟跟钟粼是情侣关系,现在竟然邀请他跟钟粼……去拍…… 挑衅他? 王竟:「来不来?」 梁予序没应他,只是那双眸子越来越深邃。 停留十几分钟后,他下车,去百福超市买了包烟,坐在港口长凳上,白鸽飞舞,落在他身边,他伸手一碰,白鸽扑着翅膀飞走。 他向来讨厌烟味,此刻心事重重,忍不住点菸,深深吸了一口,手里捏住一瓶未开封的冰啤酒。 烟雾冲进肺上,他难受得直咳嗽。 因为钟粼的一句话,多年没回国的他,特地跑到钟粼的家乡。 他以为自己很理性,见一面能了却自己的遗憾。 当年分手后,他联繫不到钟粼,特地从京都飞到南方,几经辗转,来到锦城。可那时,他来到锦城,根本找不到人。在钟家门口徘徊了多日,最后接到母亲生病的消息,他放弃了。 如今,钟粼自甘堕落,他本想待上几天,助钟粼脱离困境,成全了他们多年来的情谊。 锦城的景色算不上多美,环境更提不上有多干净,但他不愿意离开。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钟粼在这里。 令他难受的是,钟粼宁可自甘堕落,也不愿接受他的帮助。 这个x瘾,果然难以控制。 听张致纯说锦山寺很灵,那日,他求了个孟日红寻夫,现在他想迷信一回,把这个签解了。 蔡先生坐在摊位旁,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手里翻着解签书,眼睛早已瞄向隔壁陈实亮拥挤的客流量。 「我要不要也弄个抖音?」蔡先生嘟囔一声,捣鼓着手机,面前忽然坐下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 这面相,一看不寻常,他当即叫老婆沏上好茶:「帅哥,求姻缘对吧,我记得,孟日红寻夫。」 「不错。」梁予序掏出两百块钱给他,「你继续说。」 只见这位蔡先生装神弄鬼地掐了掐手指,定睛一看,将梁予序的脸瞧了个遍,又询问他的籍贯、年龄,生辰八字。 「你这卦象,不会多子,但日子也算幸福安康。」 第43页 「……」梁予序微微一怔,道,「如何不多子?」 「这得money。」 梁予序不想说太多自己的事,回归正题:「你解签吧。」 第三签,孟日红寻夫,签文有解:「有缘造物自有安排,休嘆无缘事不谐。此际好听琴瑟和调,莫教夜漏滴空阶。」 解签的蔡先生说:「这是大吉签,凡事顺其自然,不要哀嘆没有事的,忍住你的脾气。」 「我脾气向来很好。」梁予序思索片刻,想起之前自己的语气确实急了点,动作粗鲁了点,可那也是关心则乱。 谁让钟粼光明正大的工作不做,偏偏……偏偏走上歧途。 就钟粼这张脸,哪怕送钟粼去出道,当个模特都比做「皮肉」生意强。 「你脾气好不好,得看对方的态度。」 「他确实不待见我,我该怎么办?」 「你可以升级套餐,这个套餐能看感情状态,未来的感情走向以及两人的感情运势。比如你们中间有什么阻碍,是否有出轨,还是流年冲撞导致的感情不好,查查未来的可能性,两人是否相合,价格吉祥,就888元。」 「升级!」 蔡先生拿出笔纸计算,嘟嘟囔囔许久,忽然大喊:「非常好,你们的感情是有点阻碍,都是身边的人在阻碍你们。不过还是有盼头的,只要你坚持下去。」 「可他有男朋友了。」 蔡先生一脸震惊,但他是专业,不能笑。他忍住八卦的心,勐然站起身,拍了拍柜檯上一对手臂粗壮大的红蜡烛,挤眉弄眼地说:「回心转意烛,1888,保准对方回心转意,爱你爱得难捨难分。」 「1888?一对蜡烛?真的?」他微微挑眉,心想这可是封建迷信。 蔡先生看出了梁予序的迟疑,道:「包售后,若是不管用,我还有别的法子,总得试试。」 「这个也给你。」蔡先生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如何挽回爱人的心》,「绝版,这可是我们内部资料,免费送你。」 说得这么邪乎,整得梁予序甚是心动。 「不爱你没关系,山人自有妙计。」蔡先生继续哄道,「一个人孤军奋战,很辛苦,宝典助你一臂之力。」 晚上八点多,梁予序还没回来,粥已经冷却。 钟粼打了三通电话,说他在外面看风景,晚点再回来。 电话打过去,梁予序一直没接听,急得他想跑出去找,直到第四通才接听。 他跟小星玩了半个小时,而后将她哄睡,便懒恹恹地起身,前去洗澡。 洗澡后,他走进房间,看到梁予序的毛衣放在椅子上,他犹豫了一秒,走过去,低头闻了闻。 还是好香。 心里顿时涂上一层蜜,甜得他嘴角上扬。 衣柜里还藏着一个工具。 今天梁予序住进家里,这种感觉很奇妙。许是梁予序这几天生病,没碰他,他莫名有了感觉。 他锁上门,爬上床,给工具简单消毒,手里捧着梁予序的毛衣,忍不住用脸蹭蹭毛衣。 梁予序好香,他好喜欢呀。 想着梁予序,想得他快疯了,但他又不敢大胆地表达爱意。 他是烂泥一滩,年龄也大了,而梁予序有光明前途,将来会遇到更年轻,更好的人。 他那么无趣,整个人又丧又倦,终有一天,梁予序会厌倦他,他害怕与梁予序分手。如果要分开,还不如不开始。 可是,还是好喜欢梁予序啊。 梁予序回到钟粼家中,手里捧着那对回心转意蜡烛,宝典差点掉地上。 他翻了几页宝典,见宝典写的第一法则:「爱ta,就要爱ta的全部,容纳ta的缺点。」 他心中瞭然,轻轻敲门几声,没人来开门,猜想钟粼可能在哄小孩睡觉。 车钥匙上有大门钥匙,他拧了半天,才打开门,将蜡烛与书藏在行李箱里。 「钟粼……」他喊了一声,客厅里的灯还开着,走到钟粼的房间,隐隐听到悠扬的音乐声,再凑近一听,里面似乎还有几阵抽抽噎噎的声音。 梁予序敲了敲门:「钟粼,我回来了,你在做什么?」 钟粼趴在床上,被这敲门声吓到,赶忙将工具取走。 床上不慎蹭到污渍,他急急忙忙收拾,哑声喊道:「我在玩游戏,等等。」 以前钟粼就爱玩游戏,都这么多年过去,还这么沉迷于游戏,梁予序心中暗想,但一想到钟粼爱玩的性子,也挺可爱的。 里面的人一阵慌乱,钟粼掀起被单,扔在床下,将今天买的毛毯搭上床,慌忙打开门,笑得很急:「回来了。」 梁予序淡淡地扫视一眼房间,刚刚放在凳子上的毛衣随意搭在被子上,地上有件床单,空气中似乎有股熟悉而怪异的味道。 「你……」 「本来要换毛毯的,后来打游戏。」钟粼解释道,面露潮红,嘴角勾起的笑有些牵强。 潮热的余韵未消,蕴在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眼尾处那抹红,艷丽如桃。 「你在自己玩?」 「没没没有……」钟粼摆手否认,舌头却不受控制地打结。 「我检查检查。」梁予序近身,手指落在他的睡衣衣摆处。 钟粼退后一步,欲哭无泪地说:「我……我就是……你别问了,去洗澡。」 「你先洗。」 第44页 「我洗好了。」 「不见得吧,再洗一次,有味道。」 钟粼:「……」 好丢脸,钟粼的耳朵红得发烫,推开梁予序,跑进洗手间。 「疯了,啊啊啊啊,」他揉了揉脑袋,「好丢脸,不是说晚点回来?搞突袭针对我。」 他失神地走出房间,脑子骤然卡顿。 等等,刚刚他把玩具放哪里? 他努力回想,整个人如遭遇晴天霹雳,雷得动弹不得。 死了! 他飞快冲进房间,却见梁予序坐在书桌边,一双含笑的眸子观察那个白色工具。 「这个,」梁予序看了看自己的下面,「我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要用假的?假的好,还是我的好?」 「我我……」钟粼嗫嚅着,慌得低头,满地找洞钻,「我这是正常。」 「过来。」梁予序勾手,示意他过来。 钟粼死活不肯,后退了一步,笑容十分别扭。 梁予序起身,走到他面前,为他披上外套,箍住他的腰:「穿着睡衣,跑来跑去,冷不冷?」 「不冷。」钟粼脸颊上的臊红还未褪,声音又软又哑,「能别调侃吗?」 梁予序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将他的脸压在门边,凑在他耳边说:「你喜欢刺激的?」 「梁予序,我说别调侃我。」钟粼的脸滚烫,贴在冰凉的门面,有些舒服。 梁予序的手指很冰凉,落在他的腰身,可气息灼热,散发出淡淡的菸草味。 「钟粼,我想清楚了,」梁予序郑重其事地宣布,「从现在开始,一周五次,留下两天给你休息。」 「什么?」钟粼有些诧异,「出了个门,人疯了。」 既然钟粼这么如此热衷这种事,只要他将钟粼弄到没精力出去乱来,全身心只有他一人,那么,钟粼应该能打消用这种办法赚钱的念头。 届时,他再帮钟粼寻觅一份薪资高的工作,回头是岸,不是问题。 这些年,无论钟粼经歷了什么,跟多少人在一起过,他统统可以不在乎。 人嘛,朝前看。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拯救钟粼。 「我疯吗?我想了很久,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没疯。该给你的钱,一分不少。你答应给王竟拍视频,几乎是免费劳动,你想拍那种视频,喜欢拍,我帮你拍,还给你钱。」 「我不爱拍视频,他求我拍而已。」 「他求你,你就答应?」梁予序无奈一笑,那只手冰凉的手摸到钟粼红透的脸颊,「我求你,你答应吗?钟粼,你对他这么容忍,我呢?」 「你干嘛跟他怄气?」钟粼咽了一口气,紧绷着身子,望进他那双含情绵绵的眸子,慌乱里带着几分迷离,「你快去喝粥。」 「我求你,钟粼,我给你拍视频,你答应吗?」 这声音低沉而磁性,像是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让钟粼唿吸一滞。 「你不要区别对待我,别人能做的事,我也要做。」梁予序在他耳畔喃喃,嘴唇蹭过他的耳骨,「我想要你。」 低语里裹挟着温热的菸草味,痒意爬上钟粼的耳边。钟粼眼眶赤红,小声说:「拍拍拍,你想拍就拍。」 刚洗完澡,钟粼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梁予序揉了一下他的耳朵,轻声说:「别一碰就躲,这么怕痒。」 「你明知道我怕痒,还故意戏弄我。」钟粼没好气地抿了抿嘴,回头却见梁予序拿出手机,点开摄像,定焦在钟粼的后背。 钟粼大惊失色,那只手落在他的细腰,揉面般磋磨一番。 「梁予序,你疯了。」 「不许动,」梁予序低声命令道,「我要拍。」 这么多年的牵挂,尽悉化为不甘。别人能拍钟粼,他梁予序也要拍,还要大拍特拍。 第三签,孟日红寻夫,签文有解:「有缘造物自有安排,休嘆无缘事不谐。此际好听琴瑟和调,莫教夜漏滴空阶。」 那位解签的蔡先生说,孟日红寻夫是大吉签,叫他顺其自然,不要哀嘆没有事,更要忍性情。有喜欢的人要速战速决,不要犹豫不决。 能顺其自然吗?他做不到放纵钟粼去做那些噁心又煳涂的事。 他必须拯救钟粼! 钟粼想转身,梁予序伸出手压住他的后背。稍一用力,钟粼整个人贴在门边,无法动弹。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钟粼哭笑不得地问道。 「别动。」梁予序在他耳边低声呓语,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手指认认真真地描摹那颗水蜜桃的圆润。 「说,」梁予序思索片刻,「你说很喜欢。」 「……」钟粼微微转头,有些怀疑人生,「你是不是被脏东西附身了?还是背着我又打了全身麻醉?」 梁予序捏着手机,忽然靠上来,紧贴钟粼的后背,颤着声音诉说:「我很清醒,钟粼,你跟那么多男人交往……多我一个也好……」 钟粼没来得及转身,梁予序掰过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多么荒谬的话,梁予序竟然说出「多我一个也好」的话,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心脏砰砰乱跳,钟粼几乎快溺死在这个绵长的吻里,双脚发软。在梁予序摸索到他心脏的位置时,他惊慌地推开梁予序。 「够了。」钟粼气喘连连,靠在门边,眼里尽是错愕,更想跑出去冷静。 第45页 他好多年没与梁予序接吻过,紧张到浑身发抖,心跳狂飙,依旧不敢说自己还喜欢梁予序这种没用的话。 「我不喜欢。」钟粼断然拒绝,「梁予序,你想解决需求,我可以当个工具给你使用,但多的,我给不了。」 外面世界精彩纷纭,诱惑太多。太多自卑的时刻让他退却,换做以前,他能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他怕拖累梁予序。 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悄然离开他,他害怕,他不安,他不敢直视梁予序。 「你,生气了?」梁予序见他眼眶含着泪,心里酸涩不已,想靠近搂住他,可又怕惹恼钟粼,「钟粼,我想亲……」 话还没说完,钟粼抖着嘴唇,开口打断他的话:「粥冷了,你快吃吧。」 「为什么不喜欢跟我接吻?」梁予序问道,眼神里布满黯然的光,靠近钟粼些许,「你以前很喜欢亲我、跟我亲密。」 钟粼快唿吸不过来,一把推开他,转身收拾被窝:「我暖暖被窝,你快去喝粥。」 话都到这个份上,再纠缠不清便是恼人。 毛毯铺在床上,钟粼躲进被窝里,摸了摸自己的紧要处,有些烦恼,又觉得这一亲,他死了都值得。 「不争气的傢伙,还不下去?」 想到梁予序一会儿还要睡自己身边,他的精神更加亢奋了。 「如狼似虎啊,钟粼,你醒醒。」他闭上眼,抱着一团被子,卷进被窝里。 他喜欢亲吻,是真的。 钟粼以前常常缠着梁予序接吻,吻到缺氧,难以唿吸,意乱情迷,最高纪录,两人亲了五个小时。 眼睛一闭,时间便悄悄过去。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梁予序聪明的脑髓给吸走了,不然梁予序怎么会看上自己。 睡得迷迷煳煳,钟粼想起以前与梁予序在小树林接吻,被梁予序的追求者放鞭炮的事,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很快,被窝里钻进了一个人,一股冷冽的香萦绕在钟粼的鼻息。 钟粼紧闭双眼,侧身假睡,后背紧贴着冷硬的胸膛,一只手落在他的腰上:「钟粼,才十点,别装睡。」 钟粼:「……」 「起来,准备准备。」 钟粼翻身,想骂他怎么这么不节制,被近在咫尺的脸眩晕,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支支吾吾地说:「你还生病,好好睡觉吧,不然咱们分开睡。」 梁予序:「等病好,你又撵我走。」 钟粼转头,不敢面对他,低声转移换题:「你恨我吗?」 「你是说什么时候?分手?出国?还是现在?」 钟粼觉得自己很矫情又蠢笨,竟然连这问题都抛出来。或许他该问的不是恨不恨,而是后悔喜欢过他吗 「你同我谈谈旧帐?这可算不清。」梁予序凑过去,在他耳边温声哄道,「刚刚用工具还称心吗?我帮你,对我身体没差。」 钟粼的脸色顿时涨成绯红色,立即躲进被窝里。 然而梁予序的语气里分明是认真的。梁予序迅速拉开被子,一脸认真地问:「工具放哪里?」 「你别太过分,」钟粼彻底没了气势,「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漂亮。」 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入钟粼的耳朵,如一根羽毛般轻轻挠着心间。 这怎么会……漂亮呢? 梁予序胃部大出血,体弱病虚,确实不适合做这种事。 之所以要求钟粼用工具,无非是想每天耗尽钟粼,占据钟粼的时间,让钟粼照顾自己,那么,钟粼哪还有精力出去乱搞? 钟粼艰难地咽了一口气,目光不自觉地瞄向床头柜。 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心领神会,转头望去,视线定格在床头柜上,越过身子,拉开抽屉,里面果真藏着那个xl码工具。 好尴尬的画面,尤其是梁予序故意按下开关,那仪器发出嗡嗡的响声,响彻寂静的夜晚。 「梁予序!」钟粼的脸彻底炸红,起身想夺回,一不小心扑倒在梁予序的怀中,只听得梁予序倒吸一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钟粼以为自己压到他的胃部,急忙起身,却被梁予序抱在怀中。 「我没试过,让我玩玩。」梁予序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你平时爱玩,不介意多我一个吧,钟粼,我想玩。」 此刻,如果有体温计来量一量,钟粼的温度应该会爆表。 除了梁予序,他从没跟别的男人亲密过,平时只能自己跟自己玩,但自己玩,终归能控制,常常因为受不了,一下子便泄气了。 「钟粼,我现在身体不好,想玩,我再给你钱。」 钱钱钱,又是钱钱钱,梁予序怎么开口闭口全是钱? 「别拒绝我。」 「还是说,你跟别人玩得好?」 「你说可以把你当工具,但不能吻你,现在我把你当工具,你要说话算数。」 「当年你甩了我,是不是得给我点精神赔偿?」 梁予序的声音低沉悦耳,还总是用这种黏煳煳的语气,在他耳边说些令他害羞。 每当梁予序提到分手的往事,钟粼的心里早已一片酸涩,心软至极,甚至愿意为梁予序做任何事。 耳根子发痒,痒得后背泛起阵阵薄冷的汗。他的眸子盛满星光,红晕扩散,望向梁予序,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害羞。」 第46页 「害羞,你把眼睛闭上。」说完,梁予序将他翻过身,继续哄道,「你这么喜欢刺激,改天我多买点工具,让你开心开心。」 钟粼趴在枕头上,竭力狡辩:「我没有喜欢。」 「嘘,我懂你的矜持,乖,闭眼睛。」梁予序按下仪器按钮,「嗡嗡」响声迴荡在夜里,「一定很好玩。」 …… 第二天,「砰砰……」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孩软软绵绵的歌声响起,「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钟粼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加长加粗xl码。 听到小星的歌声,钟粼心头一凛,慌忙起身将xl码塞进柜子,想下床开门,但后面的痛感无比清晰。 梁予序掀开沉重的眼皮,瓮声瓮气地问:「醒了,你想干嘛?」 「小星想进来。」钟粼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起身前去开门。 歌声戛然而止,小星望进房间,捂住嘴巴,小声地说:「叔叔睡觉。」 钟粼点点头,眼睛几乎睁不开,揉了一下小星同样乱蓬蓬的脑袋,走去房间,为小星找件外套。 回到房间,小星早已爬上床,坐在梁予序面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他,被梁予序忽然睁开眼睛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 钟粼还有点累,给小星穿上外套,一头扎进被窝里。 昨晚梁予序太会折磨人了,一直使坏地控制他,让他濒临边缘时求饶。 他几乎一点儿都不剩,可这人还不放过他。 最后,他困得眼睛睁不开,手都抬不起来,彻底睡过去。 第22章 好想杀了这群男的! 一觉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钟粼勐然惊醒,担心小星饿肚子,连滚带爬地跑下床,却见梁予序正坐在地上,逗弄着小星的玩偶小恐龙。 暖暖的阳光洒在地板上,地上铺了一张卡通垫子,没那么冷。 小星玩得挺入迷的,但有梁予序陪着角色扮演,似乎很开心。 玩乐间,梁予序淡淡地掀起眼皮,头髮丝都闪着金色的阳光,整个人瞧着暖洋洋的。 「醒了?昨晚的粥,应该还能喝吧?我跟小星对付着喝了,我看冰箱有菜,炒了个土豆丝,还有青菜。」 钟粼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只觉得眼前画面过于梦幻。迈向洗手间之时,他掐了一下大腿,痛唿一声。 梁予序真的住他家了,还给他做饭,可梁予序是病人啊。 他的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洗漱后,走到餐桌,菜没加热,却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好吃! 梁予序对他真好。 「钟粼,等我胃好点,你做香芋蒸排骨给我吃。我好多年没吃到,外面做的没有你做的好吃。」梁予序冷不丁地开口,抱着小星走到他面前,眼神里面全是期待。 钟粼抬起脑袋,眼眶红红的,哑声说:「你怎么……还记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将「记得」哽在喉咙里。 他以为梁予序忘了…… 嗓子跟公鸭嗓似的,钟粼赶忙闭嘴。 昨晚被玩狠了,嗓子变得沙哑,在梁予序面前,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讲话。 在一起的第三个月后,梁予序为了方便跟他过二人世界,特地跟家里讨了一套市区的房子。 那时候,可把钟粼这个乡巴佬吓傻了。 为了能心安理得地住下,钟粼经常变着法子学做饭。 当然少不了一些黑暗料理。钟粼每天就像女巫调制毒药般,把梁予序吓得瑟瑟发抖。 比如紫薯炒肉、鸡胸肉炒土豆、糖醋猪肉汤、彩虹鸡翅等,这些都让梁予序闻风丧胆,当场呕吐出来。 经典的一道女巫汤,钟粼至今记得。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里面放了半根茄子、一个土豆,一根葱,还有半块排骨,汤汁煮成了迷幻的绿色。 梁予序怕自己会被毒死,特地写了遗言,告诉钟粼,如果他吃下这一碗绿汤,日后钟粼要为他守寡。 还好,吃下去了,人还健在。 不过,这道香芋蒸排骨,听着像黑暗料理,实则鲜香入味,滑软可口。 以前钟妈妈经常做这道菜,甚至是一家人去酒楼用餐,更是常常点这道菜。 钟粼爱吃香芋蒸排骨,为此特地跟妈妈请教做法,后来梁予序也喜欢上香芋蒸排骨。 「怎么发呆啊?你没把我接回来之前,我在镇上吃了好几家酒楼里的香芋蒸排骨,味道还不错,但没你做的味道好,不一样。」 「我……」钟粼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便说,「再说吧,等你好了再说。」 毕竟医生说胃出血,至少得养三个月。 到时候,梁予序说不定走了。 下午,他在网上搜索了一些流食做法,谨遵医嘱。以后还是将饭菜做得简单些吧,他也会陪着梁予序吃简餐,但花样尽量多一些。 他打算去镇上市场买菜。 小星见他有动静,立马撒开脚丫子,提起鞋子,急得直叫:「公公,出去。」 钟粼低下身,握住那只粉嫩的小脚丫,塞进小鞋子里:「不要着急,带你出去。」 「公公……」梁予序有些疑惑,「小星是你侄子的女儿,可她喊我叔叔,按辈分,我是不是该喊你叔叔?」 第47页 「你要喊也无所谓。」 梁予序忽然蹲下,侧头看他,捏捏他的耳朵:「占我便宜?小星以后也喊我公公。」 这称唿,也抢着要? 钟粼几次三番地试图纠正小星的称唿,可小星不愿意喊他叔公。 其实,公公,在本地的方言是爷爷的意思,小星这么喊也没错。 钟粼算是父母老来得子,他与哥哥相差18岁,所以打小集宠爱于一身。 长大后,侄子一直是他身边的小跟班,成天被他吆喝使唤,然而对学习一窍不通。 侄子读完初中便出去外面打工,后来再加上早婚,所以才让钟粼年纪轻轻,当上小星的亲叔公。 「为什么叫公公?」梁予序好奇地问,没听到钟粼的回应,再次凑近问他。 「小星口齿不清,不会喊叔公。」钟粼尽量克制嗓子,不发出难听的声音,「这小傢伙,可能是故意的。」 「好可爱,」梁予序笑了笑,补了一句,「跟你一样可爱。」 「你才可爱。」钟粼冷着脸瞪了他一眼,转头忙着偷笑,心里乐开花。 下午三点左右,他们买菜,从市场出来,正巧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鞭炮声此起彼伏。 小星被吓了一跳,躲进钟粼的怀里,但目光又好奇地望向马路。 街边人山人海,锣鼓声响彻天际,满街都是穿着古装戏服的人们。十七八岁的女生打扮精緻,身着宫服,有的提着宫灯,有的挑着精美的花篮,也有的抬着绣上龙凤呈祥、招财进宝的锦旗。 「这是什么?」梁予序第一次见到这游行仪式,他们身上穿的不像是汉服,更像是用于祭祀的戏袍。 「游神,每年都有,我小时候也参加过。」钟粼指着那游行队伍上的游行车,车上坐着八个小孩,他们扮演的是八仙过海,瞧着可爱极了,「我也曾在上面坐过。」 梁予序看着他说:「可爱,你又可爱了。」 钟粼一时有些害羞,尤其是与梁予序灼热的视线对上,更是无所适从,慌忙转移视线。 仪仗队连绵不绝,前排走过提灯的宫女,后面紧跟着抬旗仪仗队,紧随其后的是醒狮队伍,双龙戏珠。 「咯达咯达」的声音响起,是十八般武器相撞的脆响,整齐悦耳,这叫梁山舞。 舞蛇者时迁挥舞着手中的布制长蛇,一个后空翻利索落下,穿梭腾跃,在前面领队,指挥梁山舞表演者前进。 另一个表演者,武士装扮,画了黑面黑须的李逵相,忽然一个跳弹,凑到钟粼面前,吓得钟粼眉眼一挑。 梁予序迅速将钟粼拉到身边,担心他被吓到。 钟粼:「我没事,打小被吓大的。」 只见一名男子从「李逵」身旁跃了出来,正是晁盖的扮相。那人敞着衣裳,露出性感的腹肌,结实的肌肉布满汗水,一边敲着有节奏的刀响,一边大喊:「钟粼,是我。」 「张致纯?」钟粼诧异地打量着他脸上画的脸谱,顿时粲然一笑,「不得了,张致纯,你好帅!」 梁予序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里帅了? 他梁予序没有腹肌吗? 「来不及了,我先跟上队伍。」张致纯挥舞着手中的道具朴刀,与旁人对打,敲出清脆的节律,飞快追上队伍。 「李逵」的出现,把附近的几个孩子都给吓坏了,他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叫声,哭声都淹没在锣鼓声中。而小星同样被吓哭,梁予序立马摸摸她的脑袋,擦干她的眼泪。 钟粼好笑地摸摸小星的脑袋:「不怕不怕,叔叔跟你逗着玩。」 「张致纯……你都不在乎小星,忙着跟腹肌男搭讪?」梁予序冷冷地哼了一声,却见钟粼的目光紧紧跟随张致纯,渐行渐远,心里很不是滋味。 直到队伍热热闹闹地走去,逆流而来的陈颖新忽然拍了拍钟粼的肩膀。 「粼哥,你也来看游神。」陈颖新拿出手中的小虎狮玩偶递到小星面前,「小朋友哭了,送你的,不哭。」 小星登时止住哭声,接过陈颖新的小虎狮。 陈颖新:「要不要跟过去?我跟王竟在拍视频,这么好的机会,我肯定得宣传宣传家乡的文化。」 「他不去。」梁予序替他回答,握住钟粼的胳膊,「我们还有事。」 王竟气喘连连地跑过来,被地上的石头一绊,直接扑向钟粼,抱了个正着。 梁予序注意到地上石头,沉着脸,拽起王竟的后衣领,酸熘熘地说:「走路小心点,别光顾着拍照,把钟粼弄伤。」 怎么办,好想杀了这群男的! 陈颖新捧腹大笑,拉过王竟:「王竟,你怎么做事冒冒失失的?被粼哥的美貌吸引了。」 王竟压根不回他们,一门心思将摄像头对准队伍离去的背景,镜头再转向钟粼:「粼哥,这是我们王家庄主持的,要不要过去瞧瞧?很好玩的,你很多年没见过吧。」 「我远远地看见张致纯跟你打招唿,也对,你们同村的,难怪认识。」陈颖新插嘴道,「我跟他同个大学,他是我们同乡会的负责人。」 梁予序拦住钟粼,指着哭累了正在打哈欠的小星:「你看,星星困了。」 陈颖新见势从梁予序手中抱起小星,说:「小妹妹,跟哥哥打刚刚吓哭你的坏叔叔好不好?」 第48页 小星明显被吓得不轻,回头望向钟粼和陈颖新,颔首道:「公公去。」 陈颖新:「我们一起去打坏蛋。」 「打坏蛋!」 王竟跟着劝说了好几句,见钟粼不反感,拿着摄像机拍了好多张照片。 梁予序瞄了一眼虎视眈眈的陈颖新与王竟,用手捂住了摄像头:「王竟,别拍,更不许发出去。」 「梁予序,你也去见见吧,你来这里,都没感受过我们这边的文化。」钟粼蠢蠢欲动,很想跟过去,凑个热闹,主要还是想让梁予序看看。 或许,锦城,他的家乡也没有那么糟糕。 可一路上,梁予序的脸色不太好,钟粼轻笑,同梁予序介绍:「刚刚吓人的梁山舞,已经有四百多年的歷史了,是锦山游神的项目之一。」 这时候再说不去,显得很不合时宜。梁予序不想扫兴,压着胸腔里的怒火,警告钟粼:「你不许跟他们讲话,他们不怀好意的。」 「哦。」 「不许说哦!」 几人跟在仪仗队后面,钟粼提议开车送他们几个过去。 来到王家村祠堂,才得知这是附近几个社区承包今年的游神活动,而这个活动10年才表演一次。 王家村忙活了一天一夜,有些人早已精疲力尽,但还有最后一个环节——文昌帝君点香赐福,意在为镇上的孩子求得读书进步,步步高升。 文昌帝君的扮演者,尚未定下来,每次都是从场外的男性中随意挑选出一个,唯一要求必须上过大学。 他们走到王家祠堂,观众如墙,般将广场围了起来。 钟粼在王竟的带领下,往前走去,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喝彩声,只见满天红纸飞舞,如蝶舞,外围的青年们纷纷抬手抢夺红纸。 「你们没读过大学的不许抢。」 「你抢什么,你一个小学毕业的。」 「我这是为了孩子,你不也初中毕业。」 「我帅啊,你大专凑什么热闹?」 「我大专怎么不是大学了?」 「我985!」 「歧视我?混蛋,一会儿游戏pk,1v1,让你见识见识你爹的实力。」 …… 场上一片哄闹,钟粼从小就知道这个活动,但忍不住凑热闹,随手抓住一片红纸,试试运气。 取下一看,上面笔走龙蛇的笔势写着「文昌帝君」。 王竟看了一眼,激动地大喊:「中了,中了,中了……叔公,我朋友中了,他读过大学的,很适合。」 钟粼目瞪口呆,等下是不是要去买彩票,实现百万大奖? 众人羡慕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钟粼身上,一时间让钟粼有些不适应。 他垂着脑袋,眼神飘忽,生怕别人认出他是钟家的儿子,害怕别人知道他就是那个被砸成废墟的旺旺超市的儿子。 一排排掌声响起,他被推上了高台,无助地握紧双手。 梁予序心中一紧,跑上去握住他的手,跟那几位王家老伯伯们说:「不了,我们不是你们村的,不适合。」 「后生仔,没事的,为我们的小孩子们祈福,是福气,帝君保佑你们。」老伯伯满意地拉起钟粼的手,死活不肯让他走,「问问神明,愿不愿意让你来扮演。」 老伯伯拉着他朝神像跪下,四周顿时涌上一堆乡里的长辈。 「中!」 「中!」 …… 那群村民刚刚明明抢得你死我活,现在却纷纷喊着「中」,祈祷钟粼获得神明的同意。 掷茭仪式开始,钟粼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朝文昌帝君祈愿,愿为乡里的莘莘学子求得学业有成。 挥手掷圣杯,清脆的响声迴荡。 第一次抛下,一正一反,是圣杯,为胜卦,表明所求之事,神明同意。 众人手舞足蹈地欢唿,喝彩声如浪潮,一浪盖过一浪。 作者有话说: v后,周三周四不更新,其余时间都更新。 文名本来叫《前男友劝我从良》,编辑说不可以,太直白了,嫌弃我接客卖银指数五颗星,所以文名跟文案都改了,改成《前男友劝我回头是岸》 第23章 3.69 钟粼被人推进文昌帝君的庙里,老伯伯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古代状元服饰,明代圆领补服,外披祥云红袍,乌纱帽配着簪花,大气端庄。 「你快换上。」老伯伯催促道。 钟粼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换衣服。 老伯伯催赶着他去换衣服:「不怕,吉时未到,外面还有村书记讲话,舞狮表演,还要抛彩糖,你慢慢来,其他人都出去,帅哥,你去偏房里换。」 来到文昌帝君庙旁边的偏房,开门的剎那,扑鼻而来的是厚重的木头味,许是多年没人使用。 梁予序将其他人请出去,用手机手电筒在墙壁上寻找灯开关,却没找到。 「这里没有灯。」 他转头看向钟粼,却见钟粼褪去外套,屋内昏暗,日光穿过格子窗,透过身上柔软的白衫,勾出一截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像一幅陈旧泛黄的油画。 那片后颈雪白,在阴影下,尤为清透。 如此勾人的画面,钟粼不让他拥有,却选择了王竟。 「没灯,可以换。」钟粼穿上内衬,披上红袍,没来得及整理,身后传来一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第49页 梁予序从后面抱住他,心想,哪怕王竟在这里,钟粼也只能是他的。 「梁予序,你干嘛,我生气了,这里是神庙。」他推开梁予序,慌张的神色化为眼中细细碎碎的光,「很无礼。」 「你不是不信吗?」 「我……」钟粼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我信。」 「文昌帝君可不管情情爱爱。」 「你闭嘴,在神庙不能说这种话,不吉利。你不信仰,但你要尊重我们这边的文化与习俗。」越是慌乱,钟粼越穿不好衣袍。 梁予序没了刚刚旖旎的心思,诚恳地说:「你别生气,对不起,我现在知道了,一会儿我给神烧柱香,求得原谅。」 梁予序抬手揉了揉他的耳朵,很快又放下,落在衣衫的锦带上。 「真漂亮。」 轻飘飘的三个字,钟粼不知道梁予序是在夸衣服,还是在夸他,莫名烧红了耳朵。 他出神地盯着梁予序的手,修长而白净,红色衣带缠在指尖,细緻而温柔,像是缠在他的皮肤,盪起无数的痒。 梁予序好坏,怎么在这种神圣的地方,让他胡思乱想? 簪花的乌纱帽戴上,钟粼端正地站在他面前,有些难为情,扯了扯衣摆:「很怪吧。」 「不怪,好看……」梁予序顿了顿,还是闭嘴,不敢再说些荤话,惹得钟粼不悦。 他从托盘里取下腰带,为钟粼繫上,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王竟推开门,拉着一个姐姐:「我抓来一个会化妆的姐姐,给你画个妆。」 「为什么要化妆?我记得以前没人化。」钟粼诧异地问道。 「当然要,因为一会儿我要拍摄。」王竟激动万分,一直催促那位姐姐,「时间来不及,打个底,画个眉毛。」 钟粼还没来得反应,被按在木长凳上,乖乖取下乌纱帽。 梁予序拽着王竟出去:「去拿根香,让我拜拜。」 他不信神明,可钟粼,一个活生生的人,总让他心软又心酸。 文昌帝君管不管情爱,今天,他说了算,必须管。 门外敲锣打鼓声,震耳欲聋,鞭炮声吭哧作响。 房门打开,钟粼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文昌帝君庙,喧闹的喝彩声与鼓掌声随之响起。 仪仗队举着「金榜题名,前程似锦」的仪仗牌子,钟粼一手捧着喜庆的卷宗,一手托着铜制的十三层文昌塔。 他经过王家庄的长桥,抵达港口的高台,叩拜天地,以求得福泽绵长,学业进步。 一路上,所有人跟着队伍往前走去,钟粼望着走在前面的梁予序,心里莫名坚定许多。 冷风唿啸吹来,他望向高台上的木桌,举香叩拜,为锦城的莘莘学子求得学业进步。 他前面二十二年,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往后八年一败涂地。 若是,父亲在此,见到此情此景,应该会激动得给七大姑八大姨打电话,叫上所有亲戚为他加油鼓劲。 他跪在高台之上,明明心中已然不信神,不信鬼,不信这个世界的一切,但还是虔诚地、真挚地为锦城的学子们祈祷。 钟粼再次掷圣杯,郑重抛下,再次精准地显出一正一反,是圣杯,再次求得胜卦。 礼炮彩带齐齐迸发,周围的村民手舞足蹈,发自内心地欢唿,唿喊声高扬,看得人热血沸腾。 待人们激动的心平静下来,老伯伯将他手中的卷宗与文昌塔放在红木方桌上,拿起篮子,递给钟粼:「里面放着福袋,下去,把福袋撒下去,赐给小朋友、大朋友。」 钟粼轻笑一声,提起篮子,里面放着一个个红色小福袋,写着「福」字。 他走下一层阶梯,脚还没落地,一群小朋友蜂拥而至,抬手围住他,跟他要福袋。 「神仙赐福袋。」 「给我儿子一个,保佑他年年考一百分。」 「我跟我妹妹都要一个。」 …… 转眼的时间,几个篮子里的福袋一扫而空,众人脸上洋溢着笑容。钟粼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任务轻松。 神明衣物不能久穿,族中长辈引着他前去更衣。 王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套状元红袍,让钟粼穿上,好让他拍点视频。 有了前面扮演文昌帝君,这下穿上状元红袍,钟粼自在许多。 拍了十分钟后,不远处的张致纯飞快跑来,忽然一只手将钟粼举到肩膀上,大笑道:「快帮我拍照。」 周围的人纷纷举起手机,那几个梁山舞的青年人连连调侃张致纯。 「你这体格,搞得我们粼哥跟小媳妇似的。」 钟粼臊得红,不安地抓住张致纯的后衣领,抬眸看向梁予序,却见梁予序抱着小星,一脸哀怨地望向他。 「下,下来吧。」钟粼怪难为情的,「我很重。」 张致纯小心翼翼地放下他,激动地摸摸他身上的衣袍:「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晚上陪我们出去吃饭,再跟哥们几个去嗨皮嗨皮。」 说完,张致纯拍了一下钟粼的脸。 「这小脸蛋,帅呆了,我平时一直跟他们炫耀,你有多帅多帅的,多好看。对了,今天谁帮你化的妆?」 钟粼:「听说是你们梁山舞的化妆师。」 梁予序抱着小星走来,小星伸手要钟粼抱抱,迫切地喊道:「公公……」 第50页 钟粼抱了过去,安慰她几声,将一个小福袋塞她衣袋里:「小星也要读书进步。」 陈颖新将手机拿给张致纯:「纯哥,帮我跟粼哥拍个照片。」 张致纯接过手机,示意梁予序走远一点。 梁予序很识趣,没有故意挡着,直到听见张致纯说:「瞧瞧,这抱着孩子,跟一家三口似的。」 梁予序丢了礼义廉耻,直接站在钟粼的身侧,故意抬手逗钟粼怀里的小星。 陈颖新:「拍我跟粼哥的,要发平台上,给人看。」 梁予序干脆堵在钟粼面前,警告陈颖新:「照片不要乱发。」 「给你打马赛克行了吧。」陈颖新有些无语,「再说了,整个广场,拿手机拍的人数不胜数,你觉得你能藏得住?」 钟粼不想惹出争执,拉拉梁予序的袖子:「别生气,我到时候帮你注意下,不让他们拍到你。」 他能理解梁予序不想冒出头的心情,也知道梁予序在维护自己,怕他的图片被人乱用。 忙到晚上七点多,钟粼与梁予序才回到家中,不过临行前,老伯伯给钟粼一个大红包,还特地装了一袋粥,感谢钟粼。 这是村里做活动时特地熬的粥,参与的工作人员都能喝上一碗「圆满粥」。 钟粼将粥倒在锅里,里面放了虾、鱿鱼、瘦肉、瑶柱碎,还有一大把香菜,用料十足。 他将粥的料挑出来,给梁予序盛了一碗粥汤,嘱咐道:「吃到料,不许偷吃,吐出来。」 听到钟粼关心的话,梁予序冷沉的眉眼舒展开来,轻笑着接过碗,再帮小星、钟粼各自盛了一碗。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王竟给钟粼发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锣鼓喧天,热闹拥挤的人群,随着仪仗队前行。 镜头一转,端正威严的音乐响起,浓墨重彩的旌旗飘扬,帝君庙门打开,钟粼捧着卷宗与文昌塔缓缓走出,神色自若,举手投足,大大方方。 梁予序不情不愿,凑过去看了一眼视频。 钟粼没发表任何感想,倒是一旁的小星凑过来,大喊:「公公好漂亮。」 钟粼:「你要说好帅。」 「公公好帅!」小星举起大拇指,「我还要再看。」 晚上睡在床上,梁予序沉默不言,心里的醋早已打翻。 他特地下载了国内的视频软体,几经折腾,才搜索到钟粼的视频,看到一群人喊钟粼「老婆」。 这群人,简直不要脸,自己没有老婆吗? 想要老婆,不会去找,在视频底下哇哇乱叫,又不能梦想成真。 「王竟把我发出去了,好多人夸我。」钟粼蜷缩在被窝里,看自己的视频,感觉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好多。 以前仗着年轻,无论怎么拍,他都觉得自己好看。 可现在,他会注意到自己眼角的皱纹,凹陷的脸颊,感嘆岁月是把杀猪刀,杀他这头大笨猪。 「你躲被窝里看手机,对眼睛不好。」梁予序的情绪莫名低落,想到这视频是王竟拍的,心情更不美。 钟粼抬起脑袋,乖巧地钻出被窝,正要掏出手机给梁予序,梁予序顺势抓住他的手臂,俯身缠住他的唇瓣。 这一吻来得突然,绵长又温柔,钟粼错愕不已,又闭上眼睛,细细感受梁予序温热而凌乱的气息。 不知不觉中,钟粼出了些薄薄的冷汗,心情愈发亢奋。 「梁予序,你怎么了?」钟粼偏过头,哑声问道,被他看有些不好意思。 忽然接吻,之前明明说好的不接吻,怎么说话不算数? 「嘴巴淡。」 「你去喝水啊,就想折腾我。」钟粼抓起床头的保温瓶,想给他倒杯水喝。 「叮咚」一声,床上的手机传来信息声。 [京西]尊敬的客户,您分期购买的加粗加长纯白硅*胶*阳*具,本月应付3.69元(6/48期),现已逾期,请您尽快将足额款项及滞纳金存入指定的扣款帐户,否则将计入个人徵信,对您造成不良影响。 梁予序:「……」 「喝吧。」钟粼递过水杯,注意到他的视线,凝眉看向手机界面,吓得手掌盖住手机,「你你你……你怎么能偷看别人的手机?」 他现在想死!想阴暗爬行,爬进地洞,当条蛆虫,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3.69元,为什么不还?」 「你闭嘴!」钟粼羞得脸红,把水杯递给他,抓起手机,躲进被窝里。 「逾期了,它说要是不还,会计入个人徵信系统,那可怎么办?」 「我……」钟粼哑口无言,不敢见人,「你能不能闭嘴?」 之前购买玩具时,他不小心误触到分期,还分了48期。 后来,他打算提前还,可系统压根不给他提前还的机会。 后来想找平台客服,他又怕被客服嘲笑,一番挣扎下,最后决定每个月辛苦一点,按时还。 这个月,他还完债务,打算死了算了,哪里还记起有这个东西。 他的清白,他的面子,他的绝美帅气容颜,都被这条信息毁于一旦! 梁予序随他躲进被窝里,宽阔的手掌痴缠上那段洁白纤细的腰,忍不住捏了捏:「今天还没玩玩具。」 钟粼闭眼睛装死:「……」 「我想玩。」 「你想玩,你弄你自己啊,弄我算什么?」钟粼恼羞成怒,很无语,尤其是想到刚刚的信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简直无地自容。 第51页 他还想挣扎一下,挽回形象:「那个……我想解释……我是不小心点到,它不能提前还……而且还有利息……」 轰隆—— 玻璃声打碎的声音响起,吓得梁予序与钟粼愣了一下,很快,隔壁房间传来小星的哭声。 两人纷纷爬下床,钟粼跑去小星房间,安慰小星。 而梁予序四下扫视,又听到玻璃的击破声。 他推开房门,立即打开灯,满地的玻璃渣。寂清的房间里,悠悠传来一阵空灵的风铃声。 朝窗台看去,有人骑着无牌的摩托车离开了。 灯光明亮,房间宽敞,一尘不染,像是经常擦拭。 夜风吹过窗帘,风铃清脆,梁予序抬眸一看,墙上挂着四个相框,里面是黑白遗像。 钟粼父母的,钟粼哥哥的,还有钟粼的…… 作者有话说: 周五晚上再更新 第24章 讨厌海边 梁予序记得,这张照片,还是当年他给钟粼拍的证件照。 只不过原来是蓝底背景,现在弄成了黑白照。 随后,他们报了警,前往锦南派出所做笔录。 大过年,光是巡逻住宅区放烟花的苦差已让民警累死,现在无端端又多了一件民事纠纷,还得查监控,他们的态度难免差了些。 玉婶的老公在派出所有点人脉,帮忙花了点心思,偷偷送礼,民警才勉为其难同意调取监控。 民警的态度不太好,梁予序有些不爽。 早听闻这边本地势力庞大,当年为了揪出地头蛇,清查黑势力,京都特派下来的纪检委员都葬身火海。 天高皇帝远的,机关单位关系复杂,大多懒惯了。 他忍不住对钟粼吐槽锦城的民警,但转头还是跟玉婶的老公道谢,客客气气地跟民警攀谈起来。 最后民警态度好了些,告诉他们,村里监控少,岔路多,这人躲开了监控,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梁予序安慰钟粼,「家里没法住了,我们今晚住酒店吧。」 钟粼神色恍惚,只要旁人的声音稍微大一点,他却像惊弓之鸟,绷紧双肩。 梁予序伸手想接过孩子,满脸担忧,再次安慰,企图分散钟粼的注意力。 钟粼幡然甦醒般,回了神,抱紧昏昏欲睡的小星,摇头说:「他走了,今晚不会再来的。」 「你有头绪吗?以前得罪过谁?」 钟粼苦笑,犹豫了片刻,缓缓摇头。 回到家里,小星睡得很香,钟粼将她放在床上。面色紧绷,眸子深沉,黑夜里孤寂的身影,里面藏着疏离。 他去庭院取扫帚,找了一圈没看到,却听到父母的房间传来声音。 「梁予序?」钟粼轻声喊道。 空荡荡的房间泛起回音,叮铃铃的风铃声,让钟粼心头一颤。 玻璃碎了,是风吹过风铃的声音。 梁予序沉沉地应了他一声,恍惚间,他回到八年前的夜里,玻璃破碎划过地面的刺耳声。 父亲躺在玻璃碎片中,动弹不得,地上滩满了鲜血。 他们身上全是伤,除了唿喊痛哭,苦等救护车,别无他法。 梁予序没开灯,取了扫帚,开始清理地上的玻璃碴:「别进来,我担心玻璃碴伤到你。」 为什么不开灯?梁予序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他莫名难受。 「我来扫。」钟粼打开灯,垂下眸子,像一具僵硬的木偶,拖着疲惫的身子,接过他手中的扫把。 梁予序没争,松手退后一步,迟疑片刻,尴尬地说:「我先出去。」 「梁予序……」钟粼喊住梁予序,弓起嵴背,手中的扫把缓缓掠过地面,久久扫不上一块玻璃。扫帚划过地面,发出闷重的声响,他似在竭力压抑内心的恼火。 他身形清瘦,穿了件单薄的旧外套,灰色的里衫领口微塌,入目更衬他的肌肤冷白。 浓密的睫毛微垂,在眼睑落下两片小巧灰影,他侧着身,两瓣色泽偏淡的唇缓慢张合:「你回去吧。」 「好,我在房间等你。」 「你别装傻了,我想让你回家,离开锦城。」 想到那张遗像,梁予序不徐不疾地说:「我当你是犯煳涂,先睡了。」 「为什么要过来,我不喜欢你在这里。」钟粼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却又发颤虚浮,那双压得低低的眸子渐红,「我讨厌你。」 说是讨厌梁予序,他更多是讨厌自己,讨厌小星,讨厌任何羁绊他脚步的人。 可他又捨不得,捨不得梁予序,捨不得小星。 他的身体像无数的绳索拉扯,割裂、痛苦、麻木,无尽酸疼交织,让他扭曲,除了憋着劲尖叫,他没有任何法子去解决人生中的变数。 不是所有的虫都能破茧成蝶,就像他,踏马的就是蛆。 失败的人生,失败的他,再看向梁予序,只会更讨厌自己。 若是一帆风顺,自己该往更美好的方向发展,意气风发,而不是悲哀地跌落,一事无成,空有成年人身上的无力感与妥协。 那是他无论挣扎,都无法逃离的灰色世界。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真的很无语,我不需要你救我,你能不能离开?我的生活糟糕,人也糟糕,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钟粼了。」钟粼深唿吸一口,骂自己不识好歹,骂自己神经病。 第52页 气氛停滞了许久,没人率先开口。 「我只是觉得,你明明有更值得的事去做,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钟粼平静地说道。 「你就是值得。」梁予序缓缓道。 「不是的!」 「过年期间,我该去做什么事?回家团圆吗?我家除了我妈,现在基本没人闲着在家。」梁予序轻笑一声,「我只是来这里玩玩,没别的意思,你不用负担太重。」 「我……」钟粼声音沙哑,喉咙像有一串串苦涩的黄连堵住,上不去下不来。 他以为梁予序会同他大吵一架,然后摔门而去,收拾好行李,离开这里。 打扫完房间,他给王竟打了通电话,半夜开车去找王竟。 梁予序站在窗边,看着那辆车离开,一脑子火气涌上。 大半夜,出去做什么? 心中忧虑重重,他没有交通工具,起身打了通电话给隔壁梦晴,想跟她借辆车。 正好梦晴的哥哥刚吃了宵夜回来,将电动车借给梁予序。 说实在话,梁予序从未开过电动车,便得寸进尺地指了指门口停放的轿车,从兜里掏出两千块,当是租金。 踏上轿车,他点开手机里的查找模式,定位到之前故意放在车里的蓝牙耳机。 在大桥头的百福超市门口。 钟粼去找王竟,找男朋友求安慰吗? 大学相恋时期,钟粼每次有难过的事情,总会来找他亲亲抱抱,话里全是绵绵的委屈声。 想到这,梁予序的鼻尖发酸,深唿一口气。 能怎么办? 嫉妒像疯长的野草,在心间蔓延,却烧不尽除不净。 另一端,王竟裹紧外套,匆匆跑出来:「哥,家里真没事吗?要不,你带小孩来我家住吧。让你前夫哥去住酒店,反正他之前都住酒店。」 钟粼的情绪激动了几分:「是不是蒋志恆?」 「我觉得……」王竟摇摇头,笃定地说,「应该不是,他现在青云直上,犯不着还跟你计较,赶尽杀绝。」 当年自杀的女孩子,叫林夕敏,正是蒋志恆喜欢的人。林夕敏一死,所有人将恨都转移到他们家。 「你去偷你爸爸的烟,我想抽几根。」钟粼冷不丁地转移话题,望着夜色沉沉的港口,身子愈发沉重。 港口的风湿咸又森冷,钟粼打了个冷战,身上多了件外套。 王竟痴痴地看着他的侧脸,夜色的黯淡挡不住秾丽漂亮的面容。他随意地靠在港口护栏,冷白的脸庞像是为夜色平添了一抹色彩。 王竟搂紧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感冒,还要照顾孩子呢。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你别想多,我只是问问,你爸爸为什么会……溺水?蒋志恆没胆子弄死你爸爸,你爸爸真的是畏罪自杀?」 钟粼气得抬手锤他肩膀:「趁着我好说话,你别得寸进尺。」 * 「老弟,家里出事了,他们天天来闹事。」 钟粼接到哥哥的电话时,急忙订了机票,再转高铁,从京都赶回锦城。 超市大门被砸,货架上的东西全部让人一扫而空,他们报警没用,民警只会以抢东西的人太多,顶多追回一点货物。 父亲的脸紫一块,青一块,白白让人挨了一顿打。 母亲为他擦拭伤口,在一旁默默流泪:「这阵子超市关门吧。」 父亲忧心忡忡:「一堆生鲜水果蔬菜在运输中,我得想个办法转出去吧。」 「无法无天了,爸,派出所都不管吗?这是第二次了吧。」钟粼气不过,咬着牙说,「我们只能无动于衷。」 「那女孩子的家人就是想从咱家讹钱。」哥哥钟漾拿着鸡蛋敷脸,疼得龇牙咧嘴,「爸,你就不该帮那个女孩,现在好了,一直缠着咱们要钱,我都不敢将小孩放家里。」 母亲握紧父亲的手,安慰他:「大家少说几句吧,我们这几日还是关门为好。钟漾,你不该把钟粼叫回来,他还要上学。」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当然要一起承担啊。」 父亲另一手拉着钟漾到跟前,再招来钟粼,一家人手牵手:「难为你们了,也确实怪我。等这件事过去,咱们一家人报个团,去东南亚玩玩。」 隔天,天不亮,超市楼下传来一声女人尖锐嘶吼的喇叭声:「旺旺超市老闆,钟信诚,骚扰我女儿。明明来超市买东西,等到十一点才离开超市,隔天在家里自杀。钟信诚,不是人,你还我女儿……」 这段反反覆覆播放,听得钟粼太阳穴突突跳。 钟粼同样拿起喇叭,站在门口,与对方互喊:「有事你们报警,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们乱说话,我们告你们诽谤。」 那对夫妻,带着家里的小孩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双方差点起了冲突,最后民警来了,才平息了一场肢体冲突。 警察特地叫来了调解员,双方协商,可对方始终不依不饶,坚持要钟家赔偿一百万。 钟粼气得脑袋疼:「我不明白,爸,你为什么要去帮那个女生?她躲在超市里,你应该让她家人过来,或者报警,你偏偏好心去帮人家,给她讲人生大道理。现在好了,她自杀,所有人都以为是你欺负她,对她性.骚扰。」 父亲坐在桌边,菸灰缸里满是菸蒂,愁云浓浓,布满额头,眼下乌青的黑眼圈,比平时繁忙重了好几个色度。 第53页 路上运输蔬菜水果的司机被人打进医院,今天他去探望,人伤得重,车里的东西也被人抢光了。 「我当时出于好心,她说饿,我给她泡了碗方便面。阿粼,一切都会过去的。」 母亲的脸色越来越暗沉,蜡黄又消瘦。她拉住钟粼,轻声安慰:「小粼,你爸爸够烦了,超市被砸,损失了几十万货物。超市几个员工受伤,得赔偿,他们也不愿来上班。他到处跟人借钱,只想早点解决这件事。钱还能再赚,别跟爸爸怄气,一切都会过去。」 「我不是怄气,是着急。没关系,爸爸,只要抓到砸咱们家超市的人,咱们也让人家索赔。」钟粼走过去,抱住父亲的胳膊,「一切都会过去。」 * 父亲说,一切都会过去,但时光似乎都过去,而他还困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 「真的是蒋志恆杀死你爸爸吗?」 「我不知道。」 当年,他与父亲在海边散步。 父亲一直安慰他,告诉他,人生不怕失败,一切失败还能重新开始。 后来父亲说口渴,叫他去小卖部买瓶水,而他只是在海边离开了五分钟,回来找父亲时,父亲的身体已经葬身海里。 他讨厌海边,更不喜欢去海边。 他们说父亲是畏罪自杀,可是……父亲要是想自杀怎么会安慰他,怎么还会嘱咐哥哥去超市买点鸡肉,晚上回来给生病的妈妈熬汤喝。 他的父亲怎么抛下他们,去寻死呢? 除了蒋志恆,他想不到任何人。 钟粼怅然地望着黑夜,自嘲一笑,「幸福总是在我身边一闪而过,我却无能为力挽留,我想,这个应该就叫幸无能吧。」 王竟侧眼瞥向钟粼,凑到他身边,抬起手僵在空中,又毅然绕过钟粼后面,一把将钟粼搂进怀里:「哥,我安慰你。」 钟粼:「……」 他的手劲很用力,揽住钟粼的脑袋,死死抵在胸口,「我都心疼了。」 回想起那些事,钟粼眼眶红红,扭动身子,企图抬起头,被强制按头安慰,只能咬着牙说:「王竟,你最好是直男,轮不到你心疼。」 「我真心疼你。林夕敏,平时积极乐观的,皮肤白白,长得好看乖巧,学习成绩不差。我姐说,她早上去学校,中午陪着我姐回家,在你们家超市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回家,然后就……自杀了……」 林夕敏站在那里看到什么了?她在想什么? 钟粼闻言,没了挣扎的意思,靠在王竟的肩膀上,千头万绪重重地萦绕在心头。 明明父亲跟她无冤无仇,一时好心,给她煮了碗方便面。他不明白,林夕敏要自杀,为什么不留下遗书,害得他家破人亡。 如今,逝者已逝,他再责怪也没用。 信息声音响起,是张致纯发来的消息,说他们一行人喝醉,找个司机。 钟粼回了信息后抬头,扯下外套还给王竟,而后狠狠锤了王竟一拳,警告道:「下次再动手动脚,我让你死透。」 王竟傻乐了一下,摸摸肩膀,耳根子不觉浮起淡淡的浅红:「你之前不也碰我了。」 「我跟你扮成情侣,为什么梁予序不走?」 「他爱你呗,这还用说?前夫哥挺关心你的,条件这么好,你们好好在一起不好吗?享受当下。」 钟粼沉默片刻,问道:「有没有别的办法,让他离开?」 「真不懂,哥,你也挺好的,」王竟撇撇嘴,大手一拍,脑中闪过一个个馊主意,脱口而出逗钟粼:「借钱,出轨,人品有问题,在他面前放屁。」 「……王竟你能不能正常点?」他从衣袋里掏出钥匙,「帮我留意蒋志恆,还有林夕敏家人的消息,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王竟激动不已,当即抱起钟粼,在原地转了一圈:「哥,你是我的哥,我唯一的哥,我的神。」 「啪!」一巴掌落在王竟的脑门,钟粼苦笑着下来,打开车门,「有事先走了。王竟,谢谢你。」 「不客气,我会帮你的。」 第25章 给我洗干净你身上的味道 第26章 多他一个小三怎么了? 「你别扯开话题,你告诉我,他们有没有碰你?」梁予序急切地又问了一遍,眼神中带着一丝哀伤。 「有有有有,哪哪都碰了。」钟粼一把将他推开,狠狠地瞪着他,随手关掉花洒。 哪有这样无理取闹? 梁予序不会以为他跟张致纯搞在一起吧?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吃醋? 他也不想搞梁予序的心态,只是梁予序一直待在锦城,让他压力好大。 浴室满是腾腾的水汽,钟粼提起湿漉漉的裤子,试图逃离,一只手忽然挡住他穿上遮羞布。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梁予序,想跟我复合吗?我有男朋友了。」钟粼拍开他的手,直视着他。 梁予序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想到钟粼的遗像,想到钟粼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堕入风尘,在阴暗的房间里,钟粼与其他男人…… 说不介意,都是骗人的。 但是,他可以尝试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线,接受钟粼,试着抚平钟粼这段凹凸不平的过去,将钟粼从灰暗的世界中拯救出来。 明明他与钟粼最先认识,两情相悦,错就错在母亲拆散他们。钟粼本来就是他的,他凭什么拱手让给别人八年的时间。 第54页 反正钟粼有如此错综复杂的男人网,杏瘾重,背地接客当鸭子,如今他正大光明地登堂入室,多一个他小三怎么了? 王竟那混球不常来找钟粼,可见王竟与钟粼感情不好,肯定嫌弃钟粼出去接客,多他一个贴心的小三怎么了? 现在,他已经能想像到,在不久的将来,他因为与钟粼偷.情,被王竟扒光衣服,扔在街上暴打,受尽旁人指指点点的悲惨画面。 生活了三十年,他一直都被条条框框所束缚着。如今,嫖也嫖了,人品逐渐败坏,道德沦丧。今天,他顶多伤害王竟,大不了金钱补偿王竟,让他当一回钟粼的三儿怎么了? 世俗的指责与非议,太锋利太尖锐,没关系,他是小三,他活该被打,只要保护好钟粼就行。 纷乱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梁予序彻底放下芥蒂,脱口而出:「我可以加入你们,当小……」 钟粼打断他即将说出的离谱话,搬出王竟当藉口:「我男朋友叫王竟,坚贞不渝……」 听到王竟的名字,梁予序登时像被点燃的炮仗,捏住钟粼的嘴巴,不许他继续说,嘶哑着嗓子吼了一句:「那又怎样?」 理智的线登时断开,失控占据意识,梁予序咧着嘴苦笑,眼里挂着欲坠未落的泪花,渐渐地,连鼻尖都挂上一抹可怜的绯红。 冷峻的面容失去了锐利,多了几分卑微的讨好,梁予序的声音颤抖又带着怒火:「我们才是最先认识的,王竟算什么东西?他要是对你好,他会对我住进你家还无动于衷?他要是能满足你,你会在床上接受我?他要是对你好,你会在医院偷亲我,一直守着我?」 「你疯了……」钟粼撇开他的手,脸颊被捏得印出深红的指印,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光明正大承认自己是小三,你是不是喝醉了?梁予序,你胃还没好,不能喝酒。」 「你还知道关心我?我的心都碎了。呵,我想通了,大方承认做小三,没什么不好。钟粼,都是你的错,你要是不给我机会,我能当小三吗?如果你觉得我当小三不对,心疼我当三儿,你去跟王竟分手,对……」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坠落,凌乱的眼底深处藏着又疯又狠的果断,突然嘴角扬起一抹癫狂的笑,说:「对,你跟王竟分手,这样我就不用当小三了,是不是?」 「你怎么会说这么毁三观的话?」钟粼彻底慌了,「你回去,收拾东西,我带你去坐车,回京都去。」 「钟粼别生气,别赶我走……」 梁予序死死地抱住他,朝他的耳朵轻轻亲了一口,隐隐有些啜泣声,「你觉得我下贱……对吧……我也觉得我下贱……没关系,你做下贱事,我们一起下贱,一起堕落。钟粼,别生气,你一生气,我的心就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谁当三不是三,我就给你当三。」 梁予序脑子进水了,遽然说出这种话道德败坏的话。 自责与愧疚漫了上来,钟粼明明只是想用王竟当託词,以为梁予序会心灰意冷,乖乖回京都,而不是在锦城这种破地方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然而,这一番噼头盖脸的小三观点如晴天霹雳般,将他雷得浑身寒毛直竖。 梁予序竟然为了他低声下气,放下身段到这种地步。他并没有觉得开心,也没觉得对方爱自己的方式很理智,反而替梁予序感到不值。 这么好的梁予序,喜欢的人,是他这种一事无成,思想贫瘠,差到极点的人。 深夜漫长而寂静,无论他怎么生长,也永远活在一团灰色世界中。 好假。 梁予序是不是看到他的遗像后,在可怜他? 他不想梁予序饱受道德底线的煎熬,拍了拍腰间上的手,想解释王竟的事,一个喷嚏毫无保留地迴响在浴室里。 再掰扯下去,他们都得感冒。 后知后觉,钟粼浑身开始发冷,甚至隐隐感觉梁予序有些发热,急忙催促梁予序:「快回房间换衣服,有什么话,我们床上说,你想冻死我,还是你想住医院?」 梁予序一怔,心想也好,该回房间履行小三的义务了。 钟粼推了他一下,跑出浴室,只见庭院里的地上点了两根手臂般大小的红色蜡烛,火苗随风摇曳。 这是什么? 来不及细想这是什么,钟粼被拽回房间。 估计一会儿梁予序听到他与王竟并没有在一起,肯定会生气。 他催促梁予序换衣服,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下,随意扔在角落里,抓起床边的睡衣套上,又打了个冷战。 睡衣还没穿好,梁予序的手不老实,直接袭来,将钟粼扑在床上。 「你快换衣服,别感冒了,到时候又得多吃一种药,你别闹,真的会感冒的。」钟粼竭力爬起来,却被冰凉的身躯压住。 梁予序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眼中满是泪水,声音沙哑:「我要。」 「要什么要?梁予序你想死啊,你身体不好,别乱来。」钟粼仰头看他,注意到那双通红的眸子,莫名觉得梁予序失态崩溃的样子很是性感又可怜。 罪过罪过,梁予序生病,他却恋色。 「我要!」梁予序加强了语气,「一周五次就是五次,少一次都不行,多一次就是我应得的。」 「你神经病啊。」钟粼很是无语,想解释王竟的事,「我跟你说件重要的事,你别生气……你答应我绝对不能生气,就是我跟王竟……」 第55页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梁予序抓起刚脱下的上衣,塞进钟粼的嘴里,死死挡住:「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钟粼,你不许再提他,我快疯了。我今天变成这样下贱,都怪你,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跟他分手?你就愿意看着我当小三?」 钟粼可算明白了电视剧里男主想解释,女主拼命说我不听我不听的狗血桥段。 嘴巴被衣服堵住,他压根说不了话,呜呜叫了几声以表解释,并试图挣扎,换来的是梁予序更暴力的压制。 梁予序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开始解下裤绳,吓得钟粼手脚并用,像只上屠宰场的鸭子,扑腾着翅膀,脖子却在屠户的手中,最后被绑在床边上。 不是,大哥你让我说句话啊。 钟粼很是崩溃,只好放弃挣扎。 「你不想我进去吗?」梁予序捂住他的嘴巴,气息紊乱地问道,「我可以不进去,但还是要玩具。」 钟粼坚决点头,拼命眨眼,表达自己的人文关怀。 懂不懂什么叫遵守医嘱?医生交代,不能剧烈运动,梁予序想死,那也不许死在床上。 救命啊,梁予序怎么忽然对他搞起强制,他只想把王竟的事情说个明白而已。 梁予序委屈不已,明明每天夜里把钟粼消耗得一滴不剩,钟粼还能出去接客,他真的恨钟粼。 冷冰冰的工具怎么可能满足钟粼这个大杏仁? 他眸光冷沉,一只手捂住钟粼的嘴巴,另一手从抽屉里取出白色工具,酒精喷洒消毒。 「这次无论你怎么哭怎么求饶,我都不会心软,开最大档。」 「一滴都没有,我也不会停。」 「……」钟粼像条被抽干了骨头的咸鱼,躺在床上。 …… 第27章 亲我一口,命都给你 清晨醒来,不用闹钟,小星早已准时跑到门口唱小兔子乖乖。 钟粼翻了个身,后面疼得厉害,半梦半醒间,瞥见梁予序起身。梁予序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迅速穿戴整齐。 于是,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蜷缩在被窝里。 梁予序将地上湿漉漉的衣服堆放在凳子上,忍不住心酸,直犯嘀咕:「孩子我照顾,床我来暖,到底谁是小三?谁才是原配?王竟这个王八蛋!」 他打开房门,转阴为晴,对小星做出噤声的手势:「公公在睡觉,叔叔带你出去买早餐?」 小星的眼神发光,捂住嘴巴朝里面看了一眼,连连点头,跑去穿鞋子。 睡到十一点,钟粼醒来后,头昏脑胀,喉咙有点疼,不知是昨晚叫的还是受寒的前兆。 张致纯发来信息,要给他昨晚的车费。他们之间这么熟,钟粼哪好意思收他的钱。 信息刚发过去,有个陌生电话打过来。钟粼接听,是昨晚那个男生黄宇绚打来的。 对方明亮而清越的声音充满阳光,在钟粼耳边震盪:「小叔叔,是我,黄宇绚,我想加你微信。」 钟粼一愣,以为这孩子喝醉后会不记得,没想到竟如此大胆,直接跟他要微信。 「有必要吗?」 黄宇绚着急地说着:「你拒绝我……怎么可以拒绝我?小叔叔,你小时候……不对,我小时候经常去你的家。我有用的,我给你发由青的高中照片。」 钟粼压着嗓子应了几句,便电话挂断,随之而来的是黄宇绚的好友添加。 好友验证通过,并没有所谓的钟由青高中照片,只有一个「小狗转圈圈」的表情。 黄宇绚:【小叔叔,系我,给你拜年了。昨天麻烦你带我回家,谢谢小叔叔。早上,你睡得太久了,我在张老师家等你的信息,等得好焦急。】 钟粼:【由青的照片呢?】 黄宇绚:【这里信号不好,张老师在房间里嚎啕大哭。他在家里可惨了,七大姑八大姨说要他相亲,刚刚吵起来了。】 钟粼轻笑:【年龄到了。】 黄宇绚:【我不是八卦,就是关心小叔叔,想要小叔叔幸福快乐。小叔叔,今年相亲吗?】 钟粼回了一句话,退出页面给王竟发了条信息。 钟粼:【王竟,我想以后还是别在梁予序面前称情侣吧,昨晚他说要当我的小三。】 王竟:【……】 钟粼:【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其实我没事,但我怕你会遭殃。】 王竟:【……】 钟粼:【还有没有办法让他回家?】 王竟:【前夫哥挺好的,人帅话不多,有钱,我偷偷查过他的手錶,不是假的话,那值两百万啊。要不你俩分手,我上?先说好,我不是贪钱,主要是我想当0。】 钟粼:【行!】 王竟:【别别别,我开玩笑的,真直男。还是那句话,借钱出轨,人品败坏,放屁,再加一个,要不你找几个男的来家里,或者把我当你的头像,刷点擦边男视频?】 钟粼穿上外套,站起身的那一刻,嵴骨「咔嚓」一声,仿佛快断裂,某处又疼又痒。 他走到庭院,地板瓷砖上红烛斑驳,没清理干净。 梁予序点蜡烛做什么?拜神拜天地? 梁予序与小星在空地上,晒着太阳,一起搭积木。 阳光暖洋洋的,落在梁予序的髮丝上,整个人宛若镀上一层柔光,连嘴角的微笑都格外灿烂。 就在梁予序抬眸时,钟粼心虚地躲在门后,心脏慌乱,无时无刻不想靠近梁予序。 第56页 要不,复合吧。 珍惜当下,活在当下。 钟粼发了疯的渴望,可心里却不愿相信梁予序会喜欢这样平庸的他。 如果家里没出事,如果他再优秀点,是不是能勇敢点,主动求梁予序复合,配得上樑予序。 分手时,他曾想过,自己未来註定与梁予序天差地别。命运啊,果然毫无偏差。 那种无休止的恐惧,与匮乏的安全感,让他对未来充满迷茫。 他不想拉着梁予序分担他的不堪与苦难。 「你躲在这里干嘛?」梁予序忽然出现在他身侧,微微前倾,颔首低眉,「想吃早餐还是午餐?」 钟粼收起神游的状态,嗫嚅道:「梁予序,要不,你借我一千万吧。」 「什么?」梁予序难以置信,竖起耳朵靠近他面前,「再说一遍,什么一千万?」 「我说,你借我一千万。」 「可以啊。」梁予序毫不犹豫地应道。 钟粼备受感动,惊愕之余,继续问道:「为什么肯借我这么多?」 「因为我没有一千万现金。」 大笔金额得走公帐,前几天投了些给核电站的新能源公司,而他资产大部分都在国外,身上的现金并不多。 「那你借我十万。」 「不行。」他不假思索地拒绝钟粼。 钟粼继续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有十万现金。」梁予序冷哼一声,转身走去厨房,加热包子,勐地一顿,「这样吧,亲我一口,命都给你,要钱没有。」 钟粼:「……」 反正钟粼不会真要了他的命,但要钱是真有可能。 万一钟粼再消失,亦或者拿他的钱去养小三小四,他到时候可没处哭去。 钟粼的诚信值在他这里还没达到及格线呢。 有人轻轻敲了铁门,钟粼咬着梁予序刚热的包子,从厨房探出脑袋,露出淡淡的笑意。 是珍华奶奶。 她的脸色没有昨天那么苍白,手里端着一盘红糖米糕。「后生仔,给你煎了米糕,你尝尝。」 钟粼取了个碟子:「谢谢奶奶,你进来坐坐吧。」 「我家里的灯泡坏了,能不能……」珍华奶奶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才开口。 珍华奶奶家里的灯坏了好久,到了晚上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之前她喊过侄子帮她换,但侄子过年生意忙,经常忽略这件事。 钟粼一出门,梁予序熟练地抱起小星,跟着跑出去,手里不忘给小星餵上一块甜丝丝的红糖米糕。 珍华奶奶住在一座矮矮的小瓦屋里。黑漆漆的一厝,坐落在宗庙后面,经年不修,绿苔斑驳,地面到处是坑坑洼洼的石头。 钟粼个子没梁予序高,最后是梁予序踩上「咯吱」作响的木凳子,换上一盏拳头大小的白炽灯。 灯光点亮的剎那,里屋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他头顶戴帽,走路颤颤巍巍,就连双手都会不自觉颤抖。 算一算,钟粼应该叫珍华奶奶的老伴良亭为叔公。 「华啊,是老二回来吗?」良亭爷爷问道,他的牙齿只剩下几颗,说话含煳不清,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扫视,拉着梁予序坐下,「老二,快坐下,这是你的小孩吗?」 小星害怕极了,睁着那双大眼睛,黏煳煳的嘴巴贴在梁予序的肩膀上,小声说:「回家。」 梁予序轻笑,抚摸小孩的后背,大声说:「我不是。」 珍华奶奶指了指脑袋,摇摇头说:「脑子不清楚,别理他。」 「没事。」梁予序想扯回手,但良亭爷爷用力抓着他的胳膊,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 珍华奶奶给他们倒了杯水,瞥了一眼钟粼,犹豫片刻,走进房间,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红色袋子。 她缩头缩脑地站在门口,窥探许久。当目光与钟粼对上时,她挥了挥手,将手里的袋子交给钟粼。 钟粼一头雾水,打开红色塑料,里面是两条金细支的中华香菸。 这么贵重的香菸,一条可能价值一千块钱。 钟粼瞥了一眼客厅里的梁予序,想起梁予序凌晨的发疯,说不喜欢烟味,将香菸还给珍华奶奶:「我不能要……」 「还你的。」 「还?」钟粼诧异不已,拿起袋子里的香菸盒,看到香菸盒上的店家编号,香菸年份,哑声开口,却又开不了口,「这个是……」 菸草公司实行「一户一码」捲菸供货制度,每家商店都有自己的捲菸代码。 父亲是退伍军人,办理菸草有优惠政策,所以当初开超市,很快能将菸草证办理下来。 「这是老汉以前在你家店里,趁乱抢的,后来,被我发现。我藏起来了,藏了好多年,我本想找个机会还你们,」珍华奶奶拉住他的手,眼神里尽是惋惜,「那时候,阿芸生病,我不敢拿给她。我帮老汉藏了多年的坏心,你不要怪他,他煳涂了。」 好久没听到阿芸这个名字,这是妈妈的名字。 钟粼捧着手里的烟,一时间有些凌乱,整个人都蒙了,晕晕乎乎的,双脚不知觉发软,强撑在灰黄的墙边,走回家。 爸爸多年的老菸民了,可妈妈每次总骂他。每当这个时候,爸爸总会笑嘻嘻,夹着尾巴,熘出去抽菸。 从他有记忆开始,爸爸总喜欢带着哥哥,两个人蹲在外面的巷子里,偷偷抽菸。 第57页 有一次钟粼蹲在后面,偷听他们讲话。 「臭小子,抽了这根华子,赶紧戒了。」 「爸,要不你再给我20万,我想去鹏城创业。」 「臭小子臭小子……」爸爸抄起拖鞋,拍向哥哥的大腿,「20万,老子的命给你要不要?我看你是惦记上你的前妻,她跟前任不清不楚,你还想去找她?没用的臭小子,还是个痴情种。」 …… 客厅空荡荡的,清寂冷瑟,阳光洒落在门槛上,铺在钟粼面前。他却身处在黯然无光的地方,思绪飘远,像是遁入一个遥远的时空。 「钟粼,你怎么了?」梁予序拍了拍他的肩膀,「饿傻了吗?」 钟粼抱起香菸,往父母的房间走去,却发现破碎的窗户已经安装好了。 「是你装的吗」 梁予序不敢走进去,怕钟粼生气,轻声应了一句:「我昨天量了尺寸,路过五金店买的,早上让人装好的,防砸的。」 「谢谢。」钟粼淡淡地开口,伫立在遗像面前许久,还是退出房间,说,「好累,我想睡一觉。」 「刚醒又睡?」梁予序担心不已,跟着进房间,在钟粼躺下之时,抬手抚摸钟粼的额头,「没发烧,不舒服就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钟粼整个人埋进被窝里,哑声说:「没有不舒服,我想睡一觉,你可不可以出去?」 梁予序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睡吧,我出去帮你买点感冒沖剂,孩子我带。」 房间里安静许多,钟粼晕晕沉沉地睡了一觉,梦里纷乱,睡得很不踏实,时而梦到父亲抽菸的画面,时而梦到母亲从洗手间出来,闻到烟味后,母亲破口大骂的场景,最后还是骂骂咧咧地帮父亲洗菸灰缸。 有一个声音迴荡在耳边:「去死的人怎么不是你啊?」 他喊了一句爸妈,你们等我。 他们笑了笑,朝他挥挥手,叫他别跟着,便彻底消失在梦里。 不知过去多久,钟粼迷迷煳煳中,只觉心痛。忽然他感知到门悄然打开,一道人影缓缓靠近,掀开被窝。 肯定是梁予序又来烦他。 睡了一觉,心情好多了。他翻了个身,埋头钻进男人的怀里。 不对,气味不对,感觉也不对。 第28章 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 「钟粼,我买了药,你醒了吗?」梁予序见门虚掩着,便推门进来,身后是蹦蹦跳跳,舔着棒棒糖的小星。 气氛顿时凝滞到极点,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钟粼抬起迷濛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张致纯傻乐的那张脸,吓了一跳,下意识抓起床单,在地上连滚带爬。 他看看梁予序,再看看突然出现的张致纯,惊恐大喊:「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我懂了,你们一起睡?」张致纯微微挑眉,隐隐有些醋意。 明明钟粼的好兄弟是他,怎么变成这个男人? 「你们……在做什么?」梁予序语气沉沉,眼底深处布满怒火,望向张致纯,「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以前我跟钟粼天天睡一张床,穿一条裤子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里呢。」张致纯自然地躺在床上,晃晃脚丫子,「以前我们还在这里……嘿嘿……玩各种游戏……」 梁予序心中苦涩,闪过无数帧钟粼银乱的画面,攥紧拳头:「在这张床上?」 「你快起来,怎么有我家钥匙?」钟粼松了一口气,穿上外套,神色没了之前的慌张,倒是多了几分笑意。 张致纯:「门没锁啊,我一拉就进来了。」 钟家的大门有点钝,梁予序以为锁上了,这才离开,前去买药。 梁予序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些许,当即命令道:「你下来!」 「钟粼,你救救我,我家里人要我相亲,我不想,要不我娶你好了!」张致纯慢吞吞地下床,十分苦恼。 梁予序闻言,如窜上天的炮仗,立即拽住张致纯的衣襟:「你说什么?」 早上,钟粼已经从黄宇绚的口中得到这件事,更知道张致纯在开玩笑,连忙扯开这俩人。 「他开玩笑的。」 「要打架?」张致纯不解地看着梁予序。 「梁予序放手!」钟粼喝道。 梁予序心里的醋意翻江倒海,几乎将他淹没。他松开了张致纯,将钟粼拉到一边,低声说悄悄话:「你们睡一张床?」 「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钟粼解释道。 「睡一张床的关系?」梁予序怒火早已隐藏不住。 「你别无理取闹,我们只是髮小。」钟粼如实地回答。 可梁予序不信这个回答,这俩人刚刚明明在床上抱着,以前钟粼在床上只抱他的。 肯定是因为他最近生病,满足不了钟粼,钟粼才会让这黑皮男来家里,趁着他去买药的功夫,做这种银盪的事,当他是死了吗? 这群男人总是光明正大地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他无法忍受。 无论如何,他必须把张致纯赶走。 钟粼喝了杯感冒沖剂,计划傍晚去高铁站接单,这个时间应该能赚个百来块钱。 他走到哪儿,张致纯跟到哪儿,梁予序也紧随其上,小星同样跟钟粼身后。四人像极了贪吃蛇,一个接着一个,连成一条线。 「我要出去接个客,你们在家……」 第58页 话音刚落,张致纯与梁予序同时往前走一步,而小星撒开脚丫子,跑到门口,抓起鞋子。 小星:「公公出去。」 这俩男人纯粹来添乱的。 小星的鞋子再次左右穿反,但她第一时间不去找钟粼,反而找梁予序求助,急得眉眼横飞。 眼看着梁予序被缠住,张致纯微微挑眉,凑到钟粼身边,低声询问:「钟粼……你不会是弯的吧?」 钟粼目光一闪,与张致纯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眼神。 向来直得不能再直的张致纯登时目瞪口呆,看看梁予序,再看看钟粼,俯身在钟粼耳边问:「你俩是……什么关系?」 梁予序再也坐不住,语气重了几分:「不是要出门吗?钟粼,快去换衣服。」 「这还出去做什么?」钟粼没好气地挥挥手,说,「不去了。」 一个个跟着他,他的乘客坐哪里?难不成坐他们腿上? 「公公出去!坐车车!」小星已然迫不及待,这几日天天出门,外面世界太精彩,她只想去看看,哪怕吹吹风也好。 钟粼重复道:「不出去。」 小星急得快哭了:「出去。」 「不去。」钟粼的语气格外坚定,严肃地盯着小星。 她明明把鞋子穿好了,但钟粼却说不出去,一时间接受不了,站在梁予序旁边嚎啕大哭。 「妈妈……妈妈……我的妈妈……」那眼泪哗哗地坠落,她擦了擦泪花,张开嘴巴,哇哇大哭。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妈妈妈妈……成天就喊妈妈……就你没有妈妈吗?」钟粼的情绪逐渐崩溃,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话好过分。 小星躲在梁予序的身后,捂着嘴巴,哽咽地哭着,那怯懦,不敢哭出声的模样格外让人心疼。 梁予序蹲下身,抱起她,轻抚她的后背:「不哭不哭,叔叔带你在门口走走……」 钟粼气恼不已,走进房间,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他的确说得太过分了,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孩子。有的时候,孩子很单纯,很固执,听不懂大人的话,让他好累。 张致纯从门外探出头,推门而入,倚靠在桌子边,无奈地嘆了口气:「你跟小孩子置气做什么?她什么都不懂,你也知道的,她打小没妈妈,爸爸又刚进去,就你一个亲人可以依靠。」 「我只是……心里……」不舒服。 钟粼终究还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钟粼同学,我得说你几句,一会儿带她出去走走,言传身教,不然罚抄十遍《曾子杀猪》,负榜样是家庭教育的最大短板。」 「知道了,张老师。」钟粼脸色一肃,深吸一口气。 张致纯轻笑着,手放在桌边,不小心动到桌上的两条香菸盒,拿起来一看:「你不是不抽菸吗,怎么还有这么贵的烟,送人?」 「过期了。」 「过期啊?」张致纯微微眯着眼睛,认认真真地摸着条形码,再细看,口中念念有词,「八年前的烟?钟粼,你怎么有……你家超市里的吗?」 钟粼明亮的眸子,以最快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多少束光都没法照亮。他不自觉地垂下脑袋,抠抠手指,分散注意力。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张致纯看到他这颓然的样子,心疼不已,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哑声说:「钟叔钟婶要是知道你总是闷闷不乐,他们该心疼的。人们总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时间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有些伤口终究无法癒合。钟粼,一切不如意都过去了,朝前看吧。」 钟粼紧绷着下颌,抬眸望向张致纯,想开口叫张致纯别说了,这些「都过去了」「好好生活」「往前看」的话,都是毫无作用的话。但对上张致纯的深愁蹙眉,他莫名想笑。 「这些年,一直联繫不到你,我好担心你。每年过年,我总会在你家门口等你回来,漾哥会叫我进来喝茶。」张致纯越说越伤感,眼泪哗啦哗啦落下,「你个混球,好歹联繫我,跟我借钱都行。」 张致纯的家境一般,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要读书,钟粼怎么好意思开口跟他借钱。 钟粼急忙抽了张纸巾,擦擦他的眼泪:「别哭了,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好个屁,我都从你家亲戚打听到,你一个人做了好多工作,很累吧。后来,漾哥还跳楼,我听到这个消息,人在上体育课,当着一个班的学生面前哭了。」 「没有没有……工作不累,没什么的,一切都过去了……」 钟粼竭力否认,拍拍张致纯的肩膀,而张致纯觉得太丢脸了,干脆一头扎进钟粼的肩膀里,抱住钟粼,哭得更大声。 「想到你,我总是想哭,对不起,我有点小性感了,不不不,是感性,性感?感性?妈的,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确实性感。」钟粼抬手拍拍张致纯的后背,淡然说,「不用担心我,我……我很好,经常忙忙碌碌,一直对未来充满期待。」 梁予序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小孩,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气得上去拉开这两人,可钟粼一点儿都不介意张致纯的接触。 梁予序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钟粼撕裂了。 到底谁才是小三啊?他分明是带娃的原配。 「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梁予序冲到他们面前,神色里像极了来捉姦的妻子,语气中透着一股快压抑不住的怒意,「小孩子在这里。」 第59页 小星嘟着嘴,可怜兮兮地望向钟粼,眼神里满是讨好的意味。 钟粼心软不已,走过去,从梁予序怀里接过小孩,摸摸她的脑袋,走向庭院,低声安慰她:「公公带你出去走走。」 房间里的梁予序与张致纯面面相觑。 梁予序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走到客厅。 张致纯紧随其后,急切地问:「你和钟粼是情侣关系吗?」 「我认为这与你无关吧。」梁予序不愿分出一道目光给张致纯,径直往前走去。 「嘿,你这人……怪惹人烦的。」张致纯一时无语,明明对方说话温和,却像带刺般,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作者有话说: 周五再见 第29章 肯定是误会 眼看着梁予序即将跟着钟粼出门,张致纯走到梁予序旁边,说:「你们真的情侣吗?喂,我不歧视你们,哥们,如果可以……以后对阿粼好点吧。」 「阿粼?」梁予序的脚步顿了一下,哂笑道,「你以为你们很熟吗?」 「还别说,我跟阿粼从小玩到大,我们是好哥们儿。」 「什么?」梁予序可算正眼看张致纯,身子微微前倾,「你们从小认识?不是那种……」 「肯定不是啊,我铁直男。」张致纯缩紧双肩,惊恐地抱住自己。 梁予序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说私密的话题,犹豫片刻,还是压低声音问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跟钟粼在酒店爽一爽?」 张致纯闻言,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微微后退一步:「你想什么呢?我是伟大且光荣的人民教师,当然是按摩啊,你在想什么?」 梁予序的眸子亮了起来,差点冒冒失失地叫出声。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误会钟粼吗? 他就知道钟粼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钱做这种见不得人的职业? 肯定是误会,绝对是误会。 钟粼与小星在门口熘达了几分钟,小孩子忘性大,很快与钟粼和好。软乎乎的小手,摸摸钟粼的脸,眼底深处的光格外明亮。 「小星,我刚刚凶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公公不生气。」 「不生气,晚点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小星鼓了鼓掌,夸张地张大嘴巴:「买菜,我要吃好多肉,吃光光。」 钟粼被她的天真逗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拉紧她的小手,绕着房子走了一圈。 「小叔叔……」 不远处跑来一个男生,他身穿一件休闲的蓝色衬衫外套,内搭纯白上衣,下半身是宽松的牛仔裤,仿佛浑身散发出干净的气息。 钟粼怪不好意思的,尤其是想到昨晚男生醉意朦胧,迷迷煳煳中跟他求交往的事。 活到三十岁,被黄宇绚这样年轻的小孩追求,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黄宇绚应该成年了吧? 「小叔叔,张老师躲你家了吗?」黄宇绚身音清越,眼睛里有未被生活磨平的光。 「在,你去喊他。」 「不不不不,我只是借着张老师,来看看小叔叔……」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小星身上,「这是由青的女儿?好漂亮,长得好像她妈妈。」 钟由青与钟粼的年纪相差八岁,从小有钟父钟母疼着,哪怕后来由青的父母离异,他依旧无法无天。 钟由青在镇上读高中,后来年少轻狂,背着父亲,与初恋女友陈盼儿跑去私奔,跑到一个二线城市的工厂打拼。 侄子由青曾联繫他,想跟他借钱,说自己私奔的事。 钟粼忙着赚钱,没问太多,只知道侄子不读书了,打算去打工。 「陈盼儿从小大舌头,她父母经常打她,还说要把她卖给老光棍,再把钱留给哥哥娶老婆。由青这傢伙平时吊儿郎当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动手打伤了陈盼儿的父母,还带着盼儿跑了。我们当时还给他们众筹路费,我班主任本来气得要死,偷偷让我发了一千给他们。」 这些故事,钟粼并不清楚,但他能想像到哥哥钟漾应该会被气得肝疼。 黄宇绚拿出手机,靠近钟粼,翻开照片给他看,「我又觉得小妹妹像由青,小叔叔,我等下把照片发给你。」 「谢谢你。」 「不客气。」黄宇绚摸摸脖子,脸上浮现些许娇怯的腼腆,臂膀更贴近钟粼。 身侧忽有一道掠过,梁予序惊现,臂膀蹭过钟粼的肩膀,宣示主权般,悠然一笑:「才刚出门,就搭上人聊天。」 黄宇绚弯眸微微侧头,那双明澄的眸子在梁予序身上打量,勾唇笑笑:「这位叔叔好陌生呀。」 「叔叔?」梁予序听到这称唿,不禁蹙眉。 黄宇绚没理他,柔声细语地跟钟粼撒娇:「我们进去挑选照片吧,不然我怕手机不够内存。」 钟粼闻言,立即随他一块进门:「我挑几张。」 他们迎面碰到张致纯,进了客厅,三个大人与一个小孩,坐在木椅上,凑成一圈看照片。 唯独梁予序融不进去,只好走去倒水,端着一副「小三扶正」的冷傲模样,拿出「大房的气度」,给钟粼倒了一杯水,其余人一滴水都喝不到。 钟粼分出神,看着自己手里边的手,再看看梁予序,眼神示意梁予序倒水给张致纯、黄宇绚喝。 第60页 「到底谁才是小三?」梁予序日常发出嘀咕,满肚子怨气。 钟粼选了几张钟由青中学时期的照片,见到小星的母亲陈盼儿与同学的合照。 泛黄的校服,长发飘扬,她脸上那道稚嫩的笑容灿烂无比。 小夫妻俩结婚那会儿,钟粼给他们包了个大红包。 那时候,好似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家里的百万债务慢慢填平,哥哥似乎没那么讨厌他,钟由青从之前的顽劣变得懂事许多。 但人生无常,生活再次跟他们开玩笑。 哥哥却在冰冷的冬天,从荒废的楼房里跳下。 钟粼只字不提往事,张致纯与黄宇绚两人面面相觑,自觉闭嘴,不敢提起钟粼的伤心事,更不想在小星面前说起她的父母。 气氛变得莫名凝滞,只有梁予序那双眼睛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流转,眉眼几乎皱成一团。 这三人眼神交流怪异,像是瞒着他。 他坐在客厅,一动不动,好似有一层乌云沉沉地笼罩在头顶,局部下雨,潮湿又阴冷。 但想到自己可能误会了钟粼,钟粼不是在接客,他的眉梢瞬间明朗,自觉地坐在钟粼身边。 等了许久,他的心里又闷得像有块石头堵着,随即起身,走到庭院打了个电话给那位许女士。 他在锦城认识的人不多,当时决定投资他们公司,也是碰巧在飞机上遇见他们宋老闆。 后来宋老闆知道他要在这里逗留,便给了许女士的电话。 他想让许女士找人查查钟粼,或者查查钟家的事。 以前他也查过,但那时候在锦城人生地不熟,更找不到任何消息。后来找了个私家侦探,也查不到任何信息,紧接着,他便出国了。 黄宇绚逗留的时间并不长,说是昨晚有个兄弟喝醉,今天进了医院,特地过来喊张致纯随他一块去医院探望。 钟粼送他们出去,黄宇绚犹豫许久才说:「小叔叔,你什么时候去看由青?能不能带上我?」 「只有近亲属才能会见,我还得去证明我与由青的亲属关系,说不定,我也没法见到他。」 钟粼也正为此事烦恼,春节期间,监狱的电话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那边态度并不好,没等钟粼问一两句便挂断电话。 玉婶的老公在锦南派出所有点小人脉,到时候托关系,再问问监狱家属会见的事。 「钟粼,别担心,我在呢。」张致纯拍拍胸膛,「我问问我领导,他认识的人多,肯定能帮你。」 「谢谢你们。」钟粼由衷地感谢他们。 「不用谢,晚上我还住你这里,记得帮我收拾房间,实在不行,我打地铺。家,我是回不去了。」张致纯朝他挥了挥手,坐上黄宇绚的电动车离开。 手机铃声响了一下,梁予序刚挂断手机,才发现是钟粼的信息。 估计是提醒钟粼还款3.69元分期的信息,他好奇心太重,倾着身子,偷窥钟粼浮在屏幕的信息弹窗。 王竟:【很大吧?喜不喜欢?】 王竟:【下次我想拍短一点,显得你好看。】 王竟:【要不你女装吧?最近流行蕾丝、女僕装,感觉大家会喜欢看。】 王竟:【我现在靠你吃饭。】 王竟:【哥,下次你去接客,给我拍点视频,当素材吧。】 王竟:【拍点你们在车里的视频吧,既能赚钱,又能给我当素材,一举两得。】 好不容易浮现的希望破灭,梁予序气得浑身发抖,眼眶发红:「王竟,我杀了你!」 不行,今天晚上一定要问清楚。 作者有话说: 「接客」这个词,「锦城」当地方言的用法就是司机接乘客的意思,所以王竟用这个的词并没错,因为没人会想歪,除了……emmmm…… 后来,我也查了一下,确实有司机接乘客的意思。 第30章 一次给你多少钱 隔壁梦晴的父亲张四叔正好要出门,瞧见钟粼在门口,便提议钟粼一起去拜访派出所的人,问问钟由青探监的事。 梦晴父亲正好想去这位熟人家里做客,提议带上钟粼前去拜访。 这位熟人正是锦南派出所管理户政的一位老民警。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钟粼无奈只好将孩子託付梁予序照看。 梁予序本想问问他与王竟的事,可见他行色匆匆,觉得不是个适合的机会,但不问,心里痒痒的,痒得浑身难受。 周民警在锦南派出所待了很多年,钟粼跟随张四叔来到碧湖小区,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恍惚间记起来,当初这位周民警曾插手过钟家与林夕敏家的纠纷,并多次劝父亲尽快付了赔偿金,让派出所结案,破财消灾。 钟粼的脸色登时暗了下来,并不是怪梦晴父亲,而是下意识地厌恶这位民警。 张四叔笑笑说:「这个孩子想问探监的事,你知道具体流程吗?」 周民警客气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哪家的?」 张四叔:「就是我隔壁的钟家。」 「钟家……哦,我记得,当初钟信诚跟林夕敏的事,我倒是想起来了,」周民警笑笑说,漫不经心地倒了一杯茶,递到张四叔面前,「钟信诚后来,哎,可惜了。老张,你跟钟家很熟,整个张村就你们家跟钟家好。」 钟粼听出他言语里阴阳怪气的意味,本不想让张四叔为难,可又咽不下这口气,便说:「对,我记得,明明没有证据,但还是定了我父亲的罪。」 第61页 周民警勃然大怒:「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请您这位英明神武的警察找找证据,就知道和稀泥。」钟粼站起身,拿起刚买的礼品,说,「我怕吃坏您的胃。」话罢,他走出门。 还坐在沙发上准备喝口茶的张四叔一脸懵然,急忙解释说:「老周,你见谅,这孩子这几年过得苦,难免有怨气,别计较。」 周民警冷嗤一声:「臭毛病,跟他那爸一个德性。」 张四叔追了出去,却见钟粼站在电梯等他,不由嘆道:「你这脾气,怎么这么炸?连桔子都给人拿走了。」 钟粼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四叔,对不起,你好心带我来,我还让你难堪。」 「没事,老周没那么小气。老周也无能为力,当初是老所长不让他管太多。」张四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过去了,你既然不想看到他,那叔来。他刚刚跟我讲了大概的流程,你得先去开个本人与当事人亲属关系证明。但他说,你与钟由青是叔侄关系,可能没法探监,得问问那边的情况。如果不行,找由青的母亲吧,为了保险起见,你联繫她吧。」 钟粼哪有前嫂子的电话。 他将张四叔送回家,而后驱车前往前嫂子家所在小镇。以前他来过两次,具体哪栋房子得问问。 哥哥结,嫂子不愿意与哥哥待在小镇,坚持要去大城市创业。父亲要忙生意的事,母亲身体不适,哥哥只能留在家里,照顾小孩与母亲。 后来,两人吵架,说是分居两地,嫂子与前任拉扯不清,旧情復燃,因此跟哥哥和平离婚。 钟粼在小区附近问了很多人,在好心人的指点下,终于找到前嫂子的娘家。 开门的是前嫂子的弟妹方婷,他表明自己的来意,想问问前嫂子的联繫方式。 方婷意味深远地打量着钟粼,直勾勾的眼神快将钟粼看穿了,娇声说:「进来坐坐,别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以前大姑子怎么没说你们钟家人这么好看。」 钟粼:「……」 进来后,钟粼才发现方婷家里没有旁人。他不安地搓搓大腿,讪笑说:「能不能把我嫂子的联繫方式给我?」 「等着。」 方婷笑得娇艷,徒留钟粼一人,不自在地环顾客厅的装修。 手机铃声响起,是梁予序的电话。 梁予序:「钟粼,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说很快就回来吗?我看张四叔回来了。」 钟粼:「我来拜访一个亲戚。」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一声娇娇软软的尖叫声:「钟家小叔,你来一下嘛,帮帮我。」 钟粼捏着手机,犹豫片刻,缓缓往里面走去。 电话那头的梁予序焦急地来回踱步:「钟粼,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快回答。」 钟粼望进去,见厨房的水管爆了,满地是水,方婷堵住洞口,被喷了满身是水,白色的的上衣湿漉漉,勾勒出姣好的身材。 他闭上眼睛,急忙关闭总闸,身上也沾了不少水花,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门锁声音响起,方婷一愣,急忙说:「肯定是我老公回来了,你快躲起来,我们这个样子不能见人啊。」 钟粼猝不及防被推进一间儿童房,狼狈地趴在门边,心想不对,他躲啥? 外面果然响起男人的声音:「你别跟我说又是水管爆了?方婷,这招你要用多少次?你是不是又带男人回来?」 什么叫「又」? 钟粼趴在门边吃瓜,细细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个野男人不就是他? 「没有,你冤枉我。」 「你少骗人,肯定藏人了。我跟你离定了。」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方婷的哭声与男人砸东西的声音。 男人在屋子里寻找「野男人」,无辜的钟粼实在没地方躲,赶忙打开衣柜,竟然发现有个年轻的男人躲在这里,下巴惊得快掉下来。 来不及管太多,钟粼只好钻进去。 黑暗中,男人轻声问道:「你也是她点的鸭.子?」 钟粼嘘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讲话,免得被方婷的老公发现。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耳朵异常敏感,隐隐听到开门声。 真是倒霉,他招谁惹谁了,只是来问个电话号码,成了「姦夫」之一。 方婷见机行事,悄无声息地走到阳台,声东击西,假装人在阳台,眼神示意空气离开。果然,她男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当即冲过来查看。 空空无也。 刚刚方婷老公找姦夫时,方婷偷偷打开了大门,此刻风一吹,门「嘭」的一声,方婷老公以为姦夫跑了,一个箭步冲出钟粼所在的房间,前去追人。 男人:「哥们,一次给你多少钱?」 密闭的空间里,钟粼唿吸不畅,感觉里面极度缺氧,脑袋晕晕乎乎,似乎下一秒就要昏过去。高度的紧张与焦虑,让他浑身发软,热汗直冒,旁人一句话都听不清楚。 「出去就当不认识我,知道吗?哥们……」男人笑了笑,「她说她老公出轨,但还不允许她离婚。她也要找人玩玩,你跟她玩过几次?爽不爽?这已婚的就是不一样,如狼似虎,花样多。」 「要不要我教教你?你别不吭声啊。你怎么还开着通话?该不会是录音吧?」说着男人将钟粼的手机挂断,骂道,「木楞子,都不说话,吓傻了吧。」 第62页 等了将近十分钟,方婷打开衣柜,催促道:「赶紧离开。」 钟粼宛若获得新生,满身大汗,狼狈地爬出衣柜,嘴唇早已发白。 「给我号码。」钟粼轻声说道,靠在衣柜边,递过手机。 「都什么时候了,快走。」 「不走,我把你的事告诉你老公。」 方婷暗骂了一声,真是流年不利。她当即找出号码,在钟粼的手机里按下,咬牙切齿地吼道:「都滚,不然咱们都得死。」 钟粼走出门,才看清楚男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模样瞧着板正正气,没想到背地里做出这种事。 梁予序的夺命call再次响起,钟粼接听,下一秒,梁予序的声音快震破他的耳膜。 「钟粼,你你你要气死我?你还跑到人家里去?你快跟我说这是误会,钟粼!」梁予序气到头疼,在电话另一端,直锤墙壁。 男人忽然神经兮兮,走过来捏住钟粼的臀:「刚刚黑黑的,没看清楚,你长得挺美的,一看就是0,要不要和我玩玩?我以前玩过男人,你们很难找1吧。」 钟粼吓了一跳,太阳穴隐隐跳动,无心管梁予序的咆哮,当即挂断电话,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紧接着拳打脚踢,一连串打得男人嗷嗷直叫,旁人驻足停留。 他笃定男人肯定不敢报警,不然他将他们的事全部抖出来。 这么一想,钟粼更是怒火中烧,将男子揍得落荒而逃。男子丢下一串污言秽语,一边狂奔一边咒骂钟粼。 钟粼指着他的背影,斥声骂道:「再让我看到你,把你肠子打出来,野狗闻了都觉得噁心,晦气人。」 第31章 我原谅你了 车开往锦城,钟粼给梁予序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 而后他径直拨打前嫂子程雪桦的号码。铃声响了没多久,对方接听,钟粼报上自己的名字,跟嫂子问声好。 电话那边,程雪桦沉吟片刻,才开口:「阿粼,你们过得好吗?」 嫂子跟他们生活时间不久,当初她与哥哥分居两地,性子强势,闯一闯想出去。父亲阻拦嫂子出去工作,担心小孩没母亲陪伴,因此她与父亲的关系逐渐恶化。 钟粼应了一声:「由青入狱了,不知道你听说没?能否跟我去看看他,我与他不是直系亲属,可能无法探监。」 当初家里出事,程雪桦所有钱财都投入到了事业中。即使她与哥哥离婚,他不顾新伴侣的反对,还是愿意借钱给他们。 程雪桦怔了怔,半晌没有回应。 钟粼:「我让你为难了吗?其实,我只想看一眼他。」 程雪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簌簌落下,实在难以置信,哽咽:「为什么会做违法的事?这孩子从离婚开始就恨我,我对不起他。」 这阵子张四叔一直为他打听钟由青入狱的事,后来,他找到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号码,托四叔的关系问到原因。钟由青开车追人,那人撞上电线桿,最后失血过多而亡。 「煳涂啊,你知道是追什么人?」程雪桦在电话那头哭出声。 「你知道我哥为什么跳楼吗?」 程雪桦的哭声顿了一下,回想起当初她从港城赶到医院看望前夫,钟由青眼里充满恨意,将她赶出医院,说不认她这个妈妈,骂她是无情无义。 那时候前夫的朋友说前夫勤勤恳恳还债,攒了一笔钱打算还债,结果被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骗去几十万。他去骗子所在小区找人,但骗子早已携款逃跑。报警无果后,钟漾一时间受不了这个打击,便选择跳楼。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由青偶遇到那个骗子,开车去追人。」 程雪桦捂着嘴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的错,你等我几天,我处理一下我这里的事,我们一起去看他。」 钟粼犹豫片刻,想跟她商量一下小星的事,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通话挂断,钟粼像颗抽了气的气球,浑身没劲,趴在方向盘上,脑袋一片干瘪空空。 黄昏时分,太阳落山。钟粼回到家,看了下冰箱里空空如也,想带着小星去镇上的菜市场买菜。 梁予序嘴巴抿成一条线,满脸乌云阴雨,但脚步出卖了他的心思,他寸步不离地紧跟着钟粼。 市场哄闹如鼎沸,买鱼的店家常常将水泼洒在地面,因此地面一片湿漉漉,空气中尽是带着浓厚的鱼腥味。 梁予序突然不说话,举止过于反常,这让钟粼心里在意极了。 鱼摊老闆正在风风火火地清扫摊位,水花飞溅,钟粼见状将梁予序拖到一边,摸了摸他的后背,检查他的衣服是否被水溅到。 「腥味重吧,还好衣服没被溅到,要不你去外面等我?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来。」 梁予序手里还抱着小星,用一种幽怨的目光望向钟粼,双唇微微颤抖:「你做鱼给谁吃?钟粼,我胃病还没好,你当着我的面,给别的男人大吃大喝,还跟别的男人暧昧……」 说不下去了,再说,他真的要泪洒菜市场。 梁予序肯定误会他与张致纯的关系,钟粼无奈说,「没有暧昧,我跟张致纯是朋友。你吃了将近一周的粥与面条,我想煮点鱼汤给你喝的。你也别期待这有多好喝,只能原汁原味弄个鱼汤。」 梁予序凝视着钟粼的侧脸许久,鼻头酸涩。 第63页 他从张致纯口中得知,钟粼这几年过得不好,早上明明解开钟粼接客的误会,可钟粼转头又给他一击。 他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这肯定是误会,但心彻底碎了。 在钟粼面前努力这么久,他甚至提出当小三,可钟粼还不愿意接受他。更过分的是,钟粼以拜访亲戚为藉口,跟那些男男女女搞在一起。 他是下贱吗? 哪有这么卑微的小三? 梁予序欲言又止,想到钟粼墙上的黑白照,当下心软,颤着声音说:「钟粼,你关心我,我原谅你了,下次可不能了。」 钟粼的目光定格在鱼摊上的鱼,环顾一周,才找到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回神才问梁予序:「你原谅我什么?你别老胡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很多事情呀,包括今天的事……」梁予序眉头紧蹙,眼眶发红。 他一手抱着小星,胳膊亲密地蹭过钟粼的胳膊,好似这样能让那颗破碎的心好受一点。 四周声音嘈杂,他附在钟粼的耳边,闻到钟粼身上一股不属于他的香水味。 肯定是那些男男女女的味道。 他要哭了! 「你到底分手没?还有2天就情人节了,什么时候轮到我?你真打算跟王竟过一辈子?算了,不分就不分。昨天我说要做小三的事情,你想清楚没?我是说真的,我想好了,我愿意。」 这番毫无三观的话语,又一次在钟粼的耳畔响起,让他浑身一颤,一股凉意顺着神经蔓延,一直传到嵴椎。 他以为昨晚梁予序在说笑,今天应该抛之脑后。现在重提,还在菜市场提,是哪根筋搭错了吗? 「不是小三……」钟粼急得拉住梁予序的衣摆,示意他不要说话。旁边有个阿姨正在挑鱼,他怕让人听到,丢脸死了。 梁予序的身后又有位阿姨路过,被人轻轻推了一下,没听到钟粼的话,连忙靠近,大声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不是什么。」 「买鱼买鱼,晚上我跟你好好谈谈。」钟粼的耳根子红得快滴血,匆匆选了一条鱼,离开鱼摊。 晚上张致纯可能会过来吃饭,他多买了些鸡肉、青菜等,随便炒个鸡肉与青菜。 刚走出菜市场,几个头顶西蓝花髮型的阿姨将钟粼围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拉着钟粼唠家常。 「你是不是在隔壁王家村扮演文昌帝君的?」 「快来,给我拍个视频,你的视频都火了。」 「后生仔,长得真帅,就是太瘦了。」 「你不是王家村的人,哪个村的?」 「这小孩你的吗?结婚了?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对象?」 钟粼轻笑着,没回应,倒是梁予序一手搂住钟粼,一手抱住小星,跟那群叔叔阿姨胡说八道:「已婚,有孩子。」 阿姨:「你骗人,他看着这么小,肯定在读大学,孩子是你的,你俩兄弟吧?」 梁予序匪夷所思:「我像结婚的?」 众位叔叔阿姨点头,一旁的钟粼笑出声,安慰道:「可能你抱着孩子吧。」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钟粼同他们笑笑,看到是京都的手机号码,顿时紧张起来,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接通。 * 「你好,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边顿了数秒,良久,一道温柔如沐晨风的嗓音在钟粼耳边响起:「钟粼,你好,我是梁予序的妈妈,还记得吧?」 钟粼心中一紧,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他努力压抑住喘息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梁予序的母亲打了声招唿。 梁妈妈轻笑:「梁予序回国了,这孩子,没跟我说,过年也不回家。」 钟粼沉默了几秒,双眸不争气地浸染成深红,脑子已经替他做出决定,哑声说:「可能去旅游了。」 梁妈妈显然不信,没发怒,只是淡然地问:「是吗?」 他更攥紧手机,苦涩一笑,撒谎说:「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 第32章 如果我再优秀一点 梁妈妈很平静地说:「有没有见面呢?钟粼,阿姨知道你是个实诚的孩子,但是实诚是穷人保命的外壳。人,都要往高处走,梁予序也如此,你清楚吗?你帮不了梁予序的事业,你不想他幸福吗?」 钟粼的手在颤抖,背着梁予序,怕梁予序听到,再次走远点,可这点距离,不足以他思考。结果,他半晌说不出话。 「你们註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告诉过你这个道理,放过梁予序吧。以前你母亲生病时,阿姨想尽办法,帮你摆平高利贷的人,帮你找了国内顶尖的医生,也给过你钱,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 钟粼轻哼一声,没否认对方的实话。 梁妈妈:「你拿梁予序的感情买你妈妈的健康,买你哥哥的命,现在说话不算数吗?阿姨不怪你,只是现实就是残酷,怪就怪命运不好。你别惊扰我儿子,想个法子让他回家过年吧。」 钟粼深唿吸了一口,忍着崩溃的情绪,声音几近哽咽:「阿姨……如果我……我说如果,如果我再优秀一点……」 梁妈妈沉默了一下,跟手机的旁人说了几句话,笑声温柔似水。那边的谈话声持续了苏数秒,梁妈妈才软声问道:「钟粼,你刚刚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钟粼瞬间闭嘴,不敢再说自取其辱的话。 第64页 回去后,钟粼简单煮了一锅豆腐鱼汤,只放上几滴油与少许盐。 端上餐桌时,梁予序期待地看着锅里的汤,但隐隐闻到一股浓厚的鱼腥味。 钟粼回復了一下张致纯的信息后,抬起头,神色恍惚,讪然说:「葱蒜姜都不能下,原汁原味的,快喝吧,鱼肉只能吃一点点。」 这阵子忌口,梁予序天天喝白粥面条,想吃肉的念头不断从脑海里冒出来。 梁予序注意到钟粼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他喝了一口鱼汤,被鱼腥味熏得难以下咽,面目狰狞:「终于不是女巫汤了……什么富裕家庭啊,吃鱼之前还给鱼泡澡。」 钟粼不敢看这道鱼汤,劝道:「是清淡了点,你将就吧。」 「你尝过了吗?我感觉这条鱼再抢救一下,还能活的。」梁予序用筷子戳了戳鱼,「这鱼死前应该很冤吧,腥味这么重。」 「没尝过,不就是鱼汤,很鲜美的。」说着,钟粼舀了一大勺鱼汤,大义凛然地喝了一口后,如黑蒜姐异地登录,当场yue出来。这不是演得的,是生理反应。 梁予序:「……」 钟粼擦了擦嘴唇,哭笑不得地解释:「这汤挺好的,又能治疗胃病,也能成功治好你的面瘫。」 梁予序抬手将鱼汤送到他面前:「你才面瘫,我不喝鱼的洗澡水。」 「梁予序,你胃不好,不能挑食。要是想把胃调好,以后饮食一定要忍住,清淡点,以后也不许再喝酒,以后更要好好养胃,不能乱吃东西,定时去看医生,做检查。如果可以,你请个营养师,帮你调理身体。」钟粼给梁予序夹一小口鱼肉,「你……你以前没胃病的。」 梁予序避而不谈,挑起那一口腥味很重的鱼肉,放进嘴里,咀嚼许久才艰难咽下。 「干嘛不回答我?」 「那你先回答我,你跟王竟分手了没?我要当小……」梁予序话没说完,被钟粼一把捂住嘴巴。 他刚想说梁予序不是小三,可脑海里想起梁妈妈的话,句句实话,句句扎心。 梁妈妈没说错,当初是他愿意拿梁予序的感情买妈妈的健康。至少在期盼梁予序幸福这件事上,他与梁妈妈是一致的。 「小三」这个话题在餐桌上再也没提起过,梁予序慢吞吞地喝下鱼汤,顺口提到短视频的事。 「既然你要拍短视频,那就拍些正经的视频,别总是被王竟哄骗,去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梁予序一本正经地嘱咐他,可见钟粼心不在焉,不敢说重话。 拍视频也好,只要不是那种小视频,钟粼能有件事转移注意力,不再外出接客,也是好事。 「我有位好朋友在国内最着名的网红公司,手底下有十几个千万粉丝的网红达人,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找人带你,你换个工作,换个环境也好。我认识了几个明星,可以找个着名的经纪公司带你。」 其实钟粼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微微垂下脑袋,轻声说:「一切听王竟的。」 「哐当」一声,勺子擦过碗边,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梁予序愣了几秒,忍着心里的难受,酸熘熘地说:「王竟,呵,他要是听到这话,估计得叫我一声衣食父母。」 「你说话别太过分。」 「过分?」梁予序抿了抿嘴唇,一口气全把鱼汤灌了一下,顺带捂住小星的耳朵,「钟粼,我没骂他,我怎么过分了?你别太偏心,别人的小三都是偏爱,到你这里,我成了过分的人。」 「你不是小三,我也不值得。」钟粼忽地站起身,转身离开餐桌。 他想梁予序回家,但又不想从梁予序口中听到「小三」这个词。可哪有那么多「既要」「又要」。 脑子一片混乱,心里酸酸涩涩,他现在已经捨不得梁予序要离开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梁予序同样起身,跟在他后面。 小星笨拙地跑下凳子,油乎乎的嘴唇来不及擦,小脚丫跟在他们后跑起来。 两人看向后面满嘴油的小孩,没敢继续多讲,默契地选择闭嘴。 晚上,小星睡着后,钟粼特地去玉婶家借了一床被子,翻箱倒柜,终于在哥哥的房间,找到一件陈旧的毛毯,掸了掸后,还是有一股浓厚的气味。 「让他回家睡。」梁予序站在钟粼身后,满脸早已写满不悦。 钟粼心生一计,问道:「你是不是有香水?喷毛毯上。」 「我说让他回家,不要让他赖在你回家里。他自己没有家吗?诡异多端,要不是我在这里,你俩指不定早就……」梁予序说不下去,但脑海却不自觉想到钟粼与别的男男女女白天搂搂抱抱的画面,气得当场失控,唿吸停滞,一把抱住钟粼。 原本正在铺床的手定在半空中,钟粼顿了一下,心软不已。 掌心覆盖在梁予序劲瘦的手臂上,沿着虬扎蜿蜒的青筋细细描绘,他的眼眶剎那间染上一抹浅红。 手臂上的触感温热而轻柔,在梁予序的心里盪起层层涟漪。他箍紧钟粼的腰,带近身前,密合地贴近,感受钟粼的温度。 唿吸灼热,在脖子处怦然跃动,钟粼微微侧头,躲开他的唿吸,可梁予序不依不饶,追上他,两瓣薄唇贴住钟粼的后颈。 毛茸茸的髮丝触感蹭过脖颈,滚烫的气息从脖子后泛起痒意,顺着钟粼纤瘦的嵴背蔓延,无限扩大到全身。 第65页 他险些站不住,脚步轻微地摇晃了一下,握住紧梁予序的手臂。 「好痒。」钟粼心里酸涩难忍,乖巧又顺从,颤着喉音哼了一声,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绵软。 梁予序弓起嵴背,埋头亲吻那片洁白的皮肤,留下一道明晃晃的草莓印记。 「别躲,让我抱抱。」 钟粼想躲开,可又喜欢。眼里的光潋滟成晕圈,心动如擂鼓,被梁予序一个吻,轻而易举地掀起慾念狂潮。 狂潮汹涌袭来,淹没他的理智。 钟粼绷紧后背,竭力克制住心里即将冲破而出的脆弱,唿吸都要稳不住。 梁妈妈打电话告知他,想必已经知道梁予序在他这里。 重逢的时光分外短暂,短得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现在梦醒了,梁予序也该离开。而他该继续直面狼狈的生活,自怨自艾,就这样没有生机地困在那片走不出去的灰色世界中。 他握紧梁予序的手臂,微微转身,刚一抬头,对上樑予序的那双眸子,嗫嚅着说:「回……回房间睡觉吧。」 钟粼没来得及关上张致纯的房门,梁予序拉着他的手,急急忙忙跑进房间,立即锁上:「那个姓张不许进来,再让我看到你们睡一起,不然,钟粼,你死定了。」 「他今晚在这儿,你不许再胡来。」钟粼脱下外套,将之搭在凳子上,「我跟他是髮小呀,你别对他敌意这么大。」 天冷,他的脚更冷,盖上被子时,浑身不觉一颤。 刚一躺下,梁予序自然地打开抽屉,顿时一愣:「工具呢?」 「扔了。」 梁予序的嘴角微微抽动,走到床边坐下,嘆气说:「……可是,3.69的分期还没还清,你怎么能扔了?」 「你闭嘴。」钟粼躲在被窝里,没一会儿,身侧传来一阵冷气,反常地没有伸手捞住钟粼。 钟粼闭上眼睛,进入假寐,嘟囔说:「关灯了吗?关了再上来。」 没人回应他的没有话语,只有唿吸声。 那些清晰的唿吸声愈发没有章法,带着急促的喉音,让钟粼差点以为是错觉。 被窝里越来越热,一双热火裹挟般的脚覆盖上钟粼冰凉的脚丫子,惊得钟粼微微睁开眼睛。黑夜中,他与梁予序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视线。 梁予序向来体热,钟粼这几日总喜欢贴着梁予序睡觉,第二天再翻脸不认人。 夜里静得只剩下樑予序的唿吸声,谁也没说话,但钟粼心知肚明,忍不住唠叨一句:「梁予序,我说过几遍了,你还生病,禁止做这种事。」 「谁让你把工具扔了?」梁予序低声斥责他,忍无可忍,黑夜中准确地拽到钟粼的手,摁了下去。 这几日,有工具在,梁予序几乎天天忍着,但每次都搞得钟粼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身体虚,所以,他才将工具藏起来。 钟粼掌心很冷,被梁予序灼热的掌心烫得一哆嗦,想缩手,被梁予序死死按在一个不得了的真工具上。 作者有话说: 审核杀疯了,我完结的旧文被锁了50多章 再也不能涩涩了 ( ) 第33章 死在你床上也好 「不要,你是不是想鲸尽人亡?」他很想逃,可梁予序开始靠近他,另一只手将钟粼揽入怀中,喷洒在钟粼发旋上的唿吸全是乱的。 「死在你床上也好。」 这温柔缱绻又带着慵懒的嗓音如催化心悸的药,在钟粼耳边迴荡了几个来回。 温柔里又藏着一头兇勐的野兽,野兽压抑了很久,仿佛下一秒便要叼走钟粼的脖颈。 他咬着牙,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字眼:「手勤快点,求你了……」 钟粼的脸炸红了般,手掌蹭过,如捧着一个巨型炸弹。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也不会有机会。 梁予序察觉到他的妥协与听话,情难自控,起身覆盖上他的嘴唇。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钟粼顿了一下,抬手想推开梁予序,手掌被梁予序拽得紧紧的。 张致纯:「钟粼,我回来了,还买了宵夜,开门,出来吃。」 梁予序松开他的嘴唇,那双噙满柔情的眼睛多了几分嗔怒与锐利。他吻上钟粼的下巴,边亲吻,边低声命令道:「让他滚。」 钟粼气喘不定,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提高声音说:「我已经刷牙了,你早点休息。」 张致纯问:「梁予序吃不吃?」 梁予序埋头吻着钟粼那段白皙的脖颈,在听到「吃」字时,他故意张嘴咬住钟粼的脖子,再往上,抿着钟粼的耳垂,在钟粼耳边喘息着吐字:「让!他!滚!」 钟粼痒得快发疯,失重般无力地攥住梁予序的衣襟,「他不吃,你早点睡吧。」 之后,手掌湿漉漉,钟粼起身,想擦擦手,听到梁予序那边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兆。 梁予序不容分说压倒他,黑夜中,他们看不清彼此,但梁予序被钟粼煳了一脸的黏煳煳。 「钟粼……弄我脸上了。」梁予序苦笑。 钟粼一愣,后知后觉,将想帮他擦擦,不小心又煳了梁予序一脸。 「被我自己的,弄了一脸。」梁予序哭笑不得。 「谁让你乱动来着。」钟粼赶忙起身,一时不注意,整个人倒在梁予序的身上,想起身时,手上黏煳煳,彻底涂在梁予序的衣服上。 第66页 两人抱在一起,想站起来,但都懒得动。 钟粼莫名笑了一声,梁予序越想越觉得好笑,从胸腔深处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震得钟粼浑身耳膜嗡嗡响。 钟粼不禁想到大学那段时间,他们也经常这样在床上闹出笑话,整夜都不睡觉。明明是要做点少儿不宜的事,往往成了打打闹闹。 钟粼想着想着,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却不想让梁予序发现,异常跟着梁予序大笑。 他擦了一下眼泪,可眼泪控制不住,笑着埋怨道:「臭死了。」 「刚刚是蹭在谁的嘴边?是我的嘴边,钟粼,你过分,我哪里臭了?」 夜里是最好的面具,钟粼掐住大腿,不想让梁予序知道自己哭了,肆意地笑出声,笑声几乎传到隔壁。 梁予序搂住他,忽然察觉到胸膛有冰凉凉的水珠,但听到钟粼在笑,便故意逗他:「其实,好久没吃荤,还挺甜的。」 钟粼紧紧抱着他,没应他,脑子早已一片空白,脸上布满泪水,大笑说:「好!恶!心!」 「哪里噁心?钟粼,你以前可不会这样说我,还主动……」梁予序忽然在他耳边哄道,「工具藏哪里了?你不说,我可全款买下同款了。加长加粗,仿真!可惜现在买,后天才能到货。」 「我有钱,比某人分48期好,直接全款拿下。」 「真的,你没还完分期,扔了它多可惜。」 「要不我帮你还分期,一个月3.69元,妥妥无压力。」 钟粼趴在他怀里,听着梁予序的心跳声,软软地嗔怪他:「再调侃我,你出去跟张致纯睡。」 笑声戛然而止,梁予序搂住他,掌心把玩着钟粼的脑袋,沉沉的嗓音哄他:「钟粼,你什么时候再爱我?别接受别人好不好?也别为了钱做那种工作,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钟粼擦了擦眼泪,连唿吸都快控制不住,怕自己一开口就让梁予序听出自己在哭。 他勐地起身,开门跑了出去。 梁予序坐起身,盯着明与暗之间,钟粼闪过的身影,恼怒地拍了一下被子。 「为什么还不接受我?」 隔天早上,黄宇绚捧着篮球来钟家,手里还提着一大袋粥,一大早前来喊张致纯去打篮球。 张致纯接到信息,脸还没来得及洗,眯着惺忪的眼睛开门,骂道:「混小子,以前可不见你这么积极,钟粼一回来,你天天缠着我,是不是别有用心?」 黄宇绚不以为意,朝钟家里面看了看,没看到钟粼,倒是看到钟小星捧着玩偶走出房间,头髮乱糟糟,瞧着有些单薄可怜。 「哎哟,一个个都不省心啊,我的小宝贝。」张致纯跑进房间,为小星取了件外套穿上。 「公公叔叔呢?」小星抱着小恐龙,乖乖地穿上外套,迫不及待想跑去找钟粼。 「他们在睡觉,我们喝粥吧。」张致纯解释道。 「他们?」黄宇绚微微蹙眉,朝张致纯的房间望去,脸上明显露出不悦,「钟粼没跟你一起睡?」 张致纯是直男,再者,钟粼铁定不喜欢张致纯,但梁予序不同。这两人很显然有蹊跷。 「对对对,你没来之前,不,我没来之前,人家小情侣天天一块睡,你没机会了。」张致纯趁小星在玩玩具,偷偷揶揄黄宇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拿篮球当幌子,你小子,多少年没跟我打过篮球?」 黄宇绚嘆了一口气:「老师,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分手啊?」 「滚!」张致纯苦笑一声,「钟粼一看就是喜欢梁予序,那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把你的小心思收好,不许乱来。」 钟粼开门出来时,眼睛微肿,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脑子才清醒过来。 回到客厅,他才看到张致纯与黄宇绚正直愣愣地看着他。 三人打了声招唿,气氛莫名变得尴尬。 小星率先破开尴尬:「公公,喝粥。」 钟粼走到她面前,不用说都知道小星想做什么,就是想要他餵粥,装得一口软乎乎的语气,骗钟粼「伺候」她。 钟粼拿起小星的碗,对黄宇绚问道:「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黄宇绚:「想和张老师打篮球,小叔叔,你要不要一起来?小孩给昨天那个大叔带。」 「咚」的一声,梁予序打开房门,眸光冷沉:「说谁大叔?没礼貌的毛头小子,确实该打打篮球,发育身体。」 张致纯当即拉住黄宇绚,抱起篮球:「这一大早,火药味这么重,走走走,打篮球。」 黄宇绚撒娇道:「我要小叔叔嘛。」 钟粼轻笑一声:「下次,下次一定。」 直到他们离开,梁予序走到钟粼面前,说:「以后别让他们进来。」 钟粼没应他,自顾自地餵小孩喝粥。这样子,跟昨晚在床上和他玩笑的人全然两个模样。 梁予序忍不住打趣:「我是狗不理吗?你怎么不理人?我没生气,你倒气上了。」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王竟直接开门进来。 凌晨三点接到钟粼的信息,他特地过来演戏的。 哎,这对小情侣,可把他累死了。 「钟粼,走吧,跟我去拍视频。」王竟朝梁予序点头示意,打招唿。他自认演技不够,扮演情敌时,他只能把自己想像成小人得志的模样。 第67页 不对,怎么是小人得志,应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钟粼帮小星擦擦嘴巴:「等一下,我换身衣服。」 「不用换,我们粼粼怎么样都好看。」 钟粼:「……」 梁予序敛起柔和的眉眼,攥紧拳头,审时度势地在王竟身上打量一下。 在钟粼进房间时,梁予序微微一笑,尾随钟粼进了房间,上锁挡住王竟。 王竟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在门外。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作者有话说: 周五更新 第34章 钟粼,你撒谎了 梁予序盯着他的眼睛,不解地问道:「你的眼睛肿肿的,昨晚背着我哭了?」 「昨晚……昨晚你发神经呢。」钟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很恶劣,倾身走去开门。 梁予序一把搂住他的腰身,音量比往常大了不知几倍:「昨晚和我玩得那么累,还想出去?」 钟粼一把堵住他的嘴巴:「谁昨晚跟你弄了?你别胡说八道,王竟在外面。」 「那有什么关系?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你这么在意他,我呢?继续当小三吗?」 钟粼听到「小三」这个词,心肌几乎快梗塞,一时语快:「你不是小三,我说了,我对王竟的感情坚定不移,你不在的八年里,全是他陪着我,陪伴很重要。」 梁予序闻言,反而不怒不悲,出奇地平静,「钟粼,你撒谎了。」 「什么?我哪里撒谎,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证明我跟王竟之间的关系。」钟粼的情绪略微激动,忽然有一只手掠过上衣,将他的上衣撩起来,露出一大片肌肤。 「你做什么?我没心情。」 梁予序盯着他许久,蹙眉歪头:「我想帮你换上衣而已,想什么呢?」 一只手抓起床上的上衣,梁予序将上衣套进钟粼的脑袋,在钟粼双手伸进袖套时,他拽紧衣服,让钟粼动弹不得。 「要我复述你的原话吗?」在钟粼疑惑的眼神中,梁予序哂笑地勾唇,拉近两人距离,将钟粼之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分手后,我交过很多任男友,他们和你一样,会问我相同的问题,问我爱不爱。我一直珍惜与你们在一起的回忆,没有烦你。」 「不是交过很多任男友吗?」梁予序抬手抚过他跳动的心脏,缓缓说,「现在你告诉我,八年来都是王竟一人的陪伴,哦,八年,算一算,八年,王竟今年几岁来着?24岁吗?那你可是勾引未成年。」 钟粼脑子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解释说:「之前……只是陪伴,我们一年前才在一起。」 梁予序用力拽过手中的衣衫,感受着钟粼愈发加快的心脏,温柔的眸光如烈阳,一寸一寸地落在钟粼的脸上,豁然开朗,憋不住笑意:「钟粼,我信你了。现在开始,我不是小三,太好了。」 谎言一下子被拆穿,钟粼顿感羞臊,仍然犟着嘴说:「我的男朋友叫王竟。」 梁予序想起那天钟粼与王竟两人在超市二楼洗手间的画面,心里免不了一顿闷气:「那天,你跟王竟在百福超市的洗手间做什么?就是裤子湿了的那天。」 这问题问得有些猝不及防的,钟粼愣了半天,没想明白他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 梁予序本不愿说这种露骨话又伤面子的话,还是咬紧牙说,「裤子,白白的,你告诉我,你跟王竟不是在洗手间……」 且不说跟王竟扮假情侣赶走梁予序,正常人哪会在外面的洗手间做那种事,更何况这里的厕所很脏,气味也很难闻,简直让人作呕,他钟粼脑子有病吗? 不,肯定是梁予序疯了。 可是要不要承认呀? 钟粼心里千头万绪,闪过「是」与「不是」,犹豫了片刻,视线恍惚躲闪了一下。 这不犹豫还好,一犹豫,梁予序的脸彻底冷了。 梁予序脸上的温柔之色迅速褪去,正色道:「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钟粼,以前你怎么玩,都过去了,现在开始收心吧,我什么都不介意。」 「没有。」钟粼喃喃自语地回答,心里实在不忍心让梁予序背德,「没有,你别老是胡思乱想。」 梁予序那张极力维持体面的脸终于有了些许松弛,激动地抱住钟粼:「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门打开的瞬间,钟粼对上小星那张讨好的萌脸,原本不悦的心情稍微缓和。小星的小鞋子已经左右穿反,他不用想都知道小星下一句话是什么。 「公公出去。」 「好,出去。」 钟粼穿上鞋,身侧的梁予序同样想跟着出门,又成了四人出行。 「梁予序,你在家吧。」钟粼气炸了,尤其是想到自己刚刚露馅,气不打一处来。这次出门,他不知道王竟想拍什么视频,要等多久。在梁予序面前拍视频,怪难为情的。 梁予序自然不肯这俩人出去,没等他说句话,只见钟粼当着他的面,与王竟眉来眼去,最后两人换上微信情侣头像。 一口老血即将喷出来,梁予序一手将钟粼勾进怀中,小声责骂道:「既然我不是小三,你俩算哪门子的情侣?把头像换回来。」 钟粼扯开他的手臂,再次强调:「我跟王竟是情侣。」 梁予序没再继续逼问,趁钟粼正在为小星穿衣服,眼神示意王竟走到大门。 第68页 他想跟王竟好好谈谈。 王竟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甚至不敢看梁予序一眼,怕自己露出破绽,出卖了钟粼。 「开条件吧。」梁予序淡淡地开口。 「我愿意!」 梁予序:「……」 「我就等你这句话,信息差也是我赚钱的法宝。嘿嘿,梁哥,你真帅,不枉钟粼对你念念不忘多年。」 梁予序:「麻烦你把废话压缩一下,我的耐心不待机,说点有用的。」 王竟:「其实我跟钟粼不是情侣。」 闻言,梁予序松了口气,但还是面不改色:「我知道。」 王竟心中一惊,心想没有钟粼发话,他自然不能说钟粼的事。想着自己的大款可能要没了,他的脑子高速旋转,企图找到些有用的信息给梁予序。 「粼哥拜託我当男友的。」 「我只有一个条件,离开钟粼,以后不许碰钟粼一根寒毛。」 「不行!」 「你想从事自媒体行业,我有资源给你。」梁予序掏出手机,「你去这家公司,报上我的名字。机不可失,别人想进去都进不了,我可以找专业的人带你。」 梁予序介绍的公司是国内头部的公司。王竟自知能力有限,以前在帮剧组里帮人打杂,突然天上掉馅饼,让他去顶尖的自媒体公司,确实让他无所适从。 「我不要。」 这个回答属实有点意外,梁予序不以为意,继续说:「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好好想想再告诉我。」 王竟:「去机构没自由,还要分成,我才不要。」 油盐不进?梁予序蹙眉。 钟粼最终还是没有让梁予序跟过来。 王竟没提梁予序方才说的话,坐上车后,开口说:「我有个亲戚打听到蒋志恆在开地下赌场,你先别激动,你就是报警又怎么样?他们逃得很快,而且蒋家有的是人脉与钱。你也知道的,锦城这群当官的与警察,没有几个干净。」 「我想见蒋志恆。」 「然后呢?被他打一顿?你想想小星,千万别冲动。」 钟粼:「去赌场呢?我只是想去搜集更多点证据,你放心,我不傻。」 「可是……万一……」王竟有些苦恼,「蒋志恆他身边有几个兄弟,都是练过的。估计不止赌场,可能还有……」 「毒?」钟粼望向王竟,见他脸色不对,继续问,「黄?」 「可能是诈骗吧,我打听到,之前蒋家在他们蒋家村,联合村委,划分蒋家村的农田,按人头给每家每户,但每家每户拿到的土地面积不多。剩余的土地,他自己私吞了,再高价拍卖给村民。」 钟粼蹙眉:「哪有人会卖?而且农田是国有土地,不能售卖。」 「这条法规在这里可是废纸,他们家是土皇帝,有的是人脉能搞定。村里一堆人提着现金去买,哪管是真是假,再说了,反正上了年纪的人,都以能在自己的村子里拥有一块地为荣,后知后觉被骗,也无可奈何。」 「村里没人反对吗?」 「当然有,有几个人被打了,到现在还在医院治疗。那几个受害者到市里边举报也没有效果,你说牛不牛?」 车子开到大桥头,王竟从包里取出摄像机:「今天,拍一个我打车的视频,内容就是意外打到带娃开车的帅气司机,我们闲聊几句,你随机应变,更真实。」 钟粼:「小星入镜,你必须给她打马赛克。王竟,要是火不了,你别怪我,而且我也不会带货。你要是想从事电商这类的,我倒是能帮你。」 王竟顿时来了兴致:「哥,你怎么把债还完的?说说你的故事。」 「别问那么多。」 「你又不搞直播,不会是……刑法……」 钟粼瞪了他一眼:「谁说我不搞?」 「哪个平台?」 「拍不拍?不拍就下车。」 第35章 今天是我们复合的第一天 「兇巴巴,哪有人敢坐你的车?」王竟下了车,拍了几段跑过来开车门的画面。 直到王竟钻进后车厢,小星咯咯大笑,对王竟的摄像机比了个耶:「哥哥你在干嘛?」 王竟:「小星,你要假装不认识我。」 「小星,现在是角色扮演,你是司机,哥哥是乘客,这个时候,你要说什么?」 小星扯着嗓子喊道:「嘀嗒嘀嗒,欢迎坐车。」 钟粼轻笑:「对,真聪明,陪哥哥再玩一次好不好?」 小星兴奋地点点头:「好玩,再来一次。」 结束拍摄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粼打算开车前往高铁站接个乘客,忽然接到梁予序的来电。 钟粼看了一下头像,差点以为是王竟,再三确认才看清楚是梁予序。 今日出发之前,钟粼做了一番垂死的抗争,故意与王竟换上情侣头像,是两只可爱的小猫。没想到,梁予序简单粗暴,直接用王竟现在使用的头像当头像。 梁予序:「怎么这么久才接通我电话?钟粼,我很担心你,你别仗着我喜欢你,老是让我伤心。」 以前梁予序的控制欲从未这么强过,钟粼不解,但还是耐心解释:「我刚刚在忙,接了一单,客人还在车里。」 梁予序把手机攥得更紧了:「钟粼,你故意气我吗?不许接客!」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第69页 梁予序气得牙痒痒,「钟粼,今天是咱们复合的第一天,你家里有别的雄性动物,我忍了,可是你在外面还拈花惹草,我受不了。」 「谁拈花惹草了?还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复合了?不说了,客人在车里。」 「立刻给我回来!我做了饭,等你跟小星回家吃饭。我希望你回来时是个干干净净的人,没人碰过你。等小星睡着,我们今晚洞房。」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24小时都被梁予序缠着,夜里筋疲力尽,一滴不剩。 这话犹如五雷轰顶,吓得他直接把手机给挂了。 他整个人直愣愣的,压根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跟梁予序复合,更离谱的是梁予序的最后一句。 什么玩意他刚刚是不是耳聋,听错字了? 这简直冰冷无情的夺命刀。 如果今晚梁予序真刀实枪,这对他们俩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牛跟地都烂死算了。 车行至一处国道,前方有一处岔口,标志不明显,道路有些复杂。 钟粼看着导航往前开去,后排的乘客是位女性,戴着口罩,耳朵里戴着蓝牙耳机。 一旁的小星也乖乖地玩着手里边的小恐龙,不敢去打扰乘客。 过了二十分钟后,乘客忽然开口:「我要下车。」 钟粼一愣,阻止她:「这地方不好下车。」 「我现在要下车。」 「可是这里荒郊野岭的,不好搭车。」 「我亲戚住在这附近,我要下车。」 钟粼半信半疑的,将车开往一处安全的地方:「你在这里下车真的可以吗?要不要我再捎你一程?」 乘客坚决地摇摇头,神色里尽是不耐烦与无措。 钟粼无奈,只好开车离开。 乘客目送钟粼驰远,朝他的车尾拍了张照片,忽然来了一辆面包车,吓得她脸色苍白。 面包车司机朝她吹了个口哨:「美女,要不要载你?」 「不用,我家就在这里。」乘客大步往前走去,可这面包车却又问了一遍,见她不理人,这才扬长而去。 晚上六点,钟粼送完客人,车已靠近隔壁县,回锦城需要两个小时车程。 他想着回去得挨梁予序一顿磋磨,还不如在此休息,于是驱车前往附近的旅馆,开了一间房。 这一天,他算是白忙活了。 梁予序不停地给他打来电话,他回了句「在外面,今晚不回去」,而后挂断手机,带上小星前去吃饭。 手机再次响起,他以为是梁予序的来电,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听才知是警察局,叫他去做笔录。 到了警察局,钟粼一脸茫然,只好将小星放在大厅,麻烦警察帮忙看一下小孩。 钟粼将今天下午的经过详细地告诉警察:「我问了她两次,她也明确拒绝我了说执意要在那个偏僻的地方下车。」 「这辆面包车,你们认识吗?」 钟粼看了下照片:「不认识。」 「她怀疑你们是串通的,认为你拿小孩当挡箭牌,博取同情,并用儿童作为幌子,拐卖人口。」 钟粼竭力解释:「我是真不认识那司机,小孩,确实是我一个人带,过年期间,我又不好找工作,她父母不在身边。」 警察看了看钟粼的系统资料,继续问道:「系统有记录,你前不久被冻结了银行帐户?」 「那是前公司的事,鹏城那边的警察还没处理完。」 「什么原因冻结?」 钟粼斟酌片刻说:「帐户跟这件事没关系,我更不会为了钱犯罪,更何况,我带着孩子。」 警察:「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不去目的地,反而中途突然要下车?」 「我问了,她说有亲戚在这里,你想,我一个陌生男人,积极挽留她才显得我有问题吧。」 「也是,不过因为你开错道了,吓到她。」 钟粼目瞪口呆,立即拿出手机导航证明:「我是按着导航走的,这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警察同志,你看导航记录,导航没让开大路,让我开这一条小路。」 做好了笔录,钟粼询问该女子是否受伤。在得知她并没有受伤,只是吓到后,他提出需不需要跟女子再进行调解,让她别在平台投诉自己,更别在网络平台曝光他。 他不想后续再因为这事,扰乱生活。 毕竟,谁又能想到父亲当初的一碗方便面, 彻底改变了他们一家人的所有命运。 警察:「你放心吧,你们没有经济纠纷,她报警只是因为害怕,情有可原。我们后续会再教育那位面包车司机。至于你,下次开车注意一下,开错道要及时发现,别让小姑娘害怕。」 钟粼同警察同志们道了声谢谢,走出审讯室,见小星手里还捏着一小包饼干,是警察叔叔送的,抱起她,跟一位女警说了声谢谢。 今天出门出得急,但好在平时车上放了小星换洗的衣服,钟粼去超市买了条毛巾,准备为小星简单地擦拭身子。 冬天冷,再加上钟粼毛手毛脚的,因此小星总是害怕洗头。钟粼为她拆下发绳,还闻了闻她的头髮,小星吓得原地跺脚,十分害怕洗头。 「公公,不洗头,我的头髮还新鲜的。」 「再不洗,馊了。」 「不洗不洗,要叔叔洗。」小星急得快哭了,小脚丫子连跺了几下地板。 第70页 钟粼无奈叉腰,热水打湿毛巾,为小星擦擦身体,而后将小孩扔床上看电视。他也没嫌弃小孩用过的毛巾,直接用来洗脸,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小地方旅馆虽然看着简陋,但胜在宽敞,床上睡一个小孩,一个大人仍有剩余空间。 这还是他第一次陪小星睡觉,之前顶多在小星身边趴一下,哄她睡觉,很快就离开。 钟粼刚躺下,小星抱着小恐龙,圆润地滚一圈,来到钟粼身边,浑身奶香奶气。 「改天洗一洗小恐龙好不好?看着很脏,你还抱在怀里。」 「不要,小恐龙不喜欢洗澡。」小星挪了挪位置,一只小手摸上钟粼的脸,嘴角的笑格外可爱,「公公,我好喜欢你呀。」 钟粼闻言愣了一下,笑笑说:「嗯,我也喜欢你。」 「叔叔呢?」 「叔叔在家,我们明天回去。」钟粼侧头关上灯,「睡觉,小星星闭上眼睛。」 估计是认床,钟粼彻底失眠,怀里少了能抱的东西,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海里想着梁予序,耳畔忽然听到小星的嘀咕声。 钟粼挠了挠她的咯吱窝:「小星在想什么?还不睡?」 小星咯咯笑了笑:「我的肉肉一直在笑。」 钟粼不觉笑出声,伸手将小星搂在怀里:「给你讲个故事,听完就得睡觉。」 钟粼生平第一次带娃,这阵子照顾不周是意料之中,更别提讲故事。脑海里的故事不多,他讲个白雪公主的故事。 他压低声音,轻轻缓缓地说着故事,然而没讲几句话,他自己倒是打起哈欠,困得直流眼泪。 隔了十分钟,小星一手抱着小恐龙,一手抚摸钟粼的脸,渐渐闭上眼睛。 他掏出手机,想看看梁予序会不会给他发信息。谁知,手机一打开,信息弹窗跳个不停,吓得他赶紧静音。 信息内容全是梁予序的控诉。 糟糕,梁予序生气了,怎么办? 他真不想天天被梁予序玩到哭……很累的……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钟粼急忙下床,打开一看,吓得退后一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钟粼诧异不已,却被他步步逼近,退至墙边。 梁予序的脸色很不好,灯光昏暗,一阵阴雨笼罩在他那张俊容上,工笔勾勒般的轮廓倒映在墙面,冷厉刚毅。 他进门推开了钟粼,直冲床边,勐地掀开被子,黑暗中只看见小星抱着小恐龙睡得正甜。 他如释重负般喘了一口气,立即帮小星盖好被子,转头看向钟粼。「为什么来旅馆?」 「明知故问,还能是为什么?」钟粼直犯嘀咕,怕挨一顿草,怕梁予序死在床上,谁曾想这人追到这里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要转移话题,钟粼,为什么还被抓进警察局里?」梁予序步步逼近他,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墙边。 「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不对,你在我车里安装了定位器?」钟粼诧异地问道,已然被梁予序逼到无处躲避,嗫嚅道,「这……这可是犯法的。」 「你还知道犯法?钟粼,你收手吧。不要再做这种活儿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做别的工作吧了,就当我求你。」梁予序脸色肃穆,瞧着仿佛天塌下来。 躲到这么远的旅馆,没一会儿钟粼的车又出现在警察局,可想而知是什么原因。 钟粼肯定是做那种生意,被抓了。 天知道他这一路过来,在心中控诉了钟粼多少遍,想着如何挽救钟粼,结果又看到钟粼出现在破旧的小旅馆。 「这个工作,真的很不好吗?」钟粼不安地扣扣裤缝,尤其是今天的事,让他怀疑了,但是对上樑予序的眼睛,彻底没了底气。 也是,梁予序这么优秀,自然看不上司机这份工作。 现在短时间内,他自然不能找别的工作。等小星上幼儿园,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去换一份工作。 「钟粼,我求你了,别再做这种工作好不好?你有我啊,我还不够满足你吗?」梁予序压低嗓音,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祈求与讨好。 见钟粼没回答,梁予序疲倦地靠在他身上,没闻到其他乱七八糟的气味,只有小旅馆里的沐浴露香气,萦绕鼻息,占据了梁予序的意识。 「还有一个小时12点了。」 钟粼愣愣的,被他搂得几近窒息:「什么?」 「情人节到了。」梁予序抬眸看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钟粼眼里的诧异,「答应我,不要再继续这份工作,我们去别的城市生活,给小星良好的教育环境,给你一个好的教育环境。」 「我……我们?」 「对啊,当年你还没上完大学没呢。放下这里的一切,我们往更好的生活方向走去,重新开始。未来很美好,我不想你一个人承受。」 逝去的这些年里,就在梁予序的只言片语,清晰地展现出来。钟粼在这段描绘中,看到未来里尽是美好的光明。 他原以为人生浑浑噩噩过下去,现在发现,过去那些交付给他的苦难,都没有这一刻让他清醒。 梁予序,终究不属于自己。不属于自己的,何必去拼呢? 「梁予序,我真的说累了。我不是傻子,这些日子以来,无论你对我真情还是假意,我都心如明镜,但我真的不喜欢你了。爱意太满,终将是负担。哪怕你再努力,我还是不喜欢你。」 第71页 「闭嘴闭嘴闭嘴!」梁予序自欺欺人地捂住他的嘴巴,「我不喜欢听,你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之后不会。钟粼,当初你甩了我,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初恋,拿回属于我的补偿。」 梁予序钳住他的下巴,正想吻下去,床上忽然站起一个小身影。 「公公,叔叔,你们在做什么?」小星眯着眼睛,不解地问道。 大半夜的,打扰小孩睡觉,这是哪个成年人会做的「好事」? 钟粼回到床上,小星困得睁不开眼,哼哼唧唧地躲进钟粼的怀里,没一会儿便沉沉进入梦乡,嘴里还哼着「妈妈」。 钟粼一手拍拍小星的后背,另一只被梁予序握住。 梁予序嘴里嘟囔着骂他是大坏蛋,坏透了,可臂膀却实诚,将钟粼搂在怀中。 「我本来在家里买了玫瑰花,钟粼,你坏透了。」 玫瑰红艷如火,他很喜欢。 钟粼闭上眼睛,脑海里不觉勾勒住玫瑰花的颜色,带刺的干茎,具体是多少朵,他不敢问,想像中,应该有十一朵,代表着一心一意。 他同意,但仅在心里同意,仅在心里爱了梁予序千万遍。 「钟粼,你不爱我,至少得答应我一件事吧。不要再做这种活,好不好?」梁予序趴在他耳边,「我真的求你了,你要是缺钱,我再给你钱,一个月10万,你别装睡。」 钟粼原本还装睡,可听到梁予序这般祈求的语气,心里实在不忍心:「我答应你,我也不要你的钱。」 「说好了。」梁予序俯身,在他脸颊重重亲了一口,黑夜里,那双眸子显得格外深邃有神,「你已经让我气了好多回,要是这次还骗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钟粼果断答应他,脑海里只有那束玫瑰花明媚的样子,想着想着,玫瑰花与梁予序的俊容重叠。光与影交织,他恍惚间,在梁予序的笑脸上看到了一朵朵盛放的玫瑰。 第二天,钟粼拖拖拉拉的,回到锦城,两大一小在镇上吃了个午餐才到钟家。 昨晚张致纯一个人在钟粼家里睡,一大早又跑出去串门。 房间里的铺满了玫瑰花,梁予序一脸幽怨地看着钟粼:「满意了吧,都被你给毁了。」 还好张致纯不在,不然看到满地满床的玫瑰花,钟粼得满地找洞。 怎么弄得跟求婚现场似的? 钟粼一点一点地将玫瑰花受尽袋子里,在无人注意时,忍不住偷笑窃喜。 手机「叮咚」几声,传来一阵急剧的信息声,急促而又吵闹,叫个不停。 钟粼一心想收拾好满屋子的玫瑰花,一旁的梁予序往他手里一看,正是十几条信息。 【约吗?】 【男大学生(188 18 18)】 【老婆,看看机儿。】 【摸摸。】 【想为你当1。】 梁予序捏紧扫帚,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有这么多骚扰信息?」 钟粼一头雾水,接过手机,是短视频平台推送来的,紧接着是莫名其妙往上蹿的评论数,响个不停。 梁予序的脸色很不好看,再次警告他:「钟粼,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谁知道王竟拿他的帐号拿去做什么。 王竟正好打电话过来,声音有些亢奋:「哥,火了火了,咱们被推上热门了,我用我的帐号,@你,所以你涨了很多粉丝。」 后台的私信大多是女孩子,当然也有很多男人来私信他,看着都不是健康的信息。 「梁予序很生气。」 王竟:「哟哟哟哟,开始在乎前夫哥的感受了?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放心了,只要你不去回復,他们没法打扰你的。昨天晚上发出去,今天点赞20万了,哥,你是我的哥。」 钟粼昨天也没做什么,假装开车接到了王竟,在车里尬聊,真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火起来。 大家这么闲了吗? 「卸载了吗?註销了吗?」梁予序靠近他身边,言辞恳恳地劝说,「钟粼,这个软体不是好东西,你这么单纯,会被污染的。」 「我单纯?」钟粼指着自己,一脸费解。 这个词,从初中开始就跟他不沾边,梁予序果然被他吸干了脑髓。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是梦晴与张致纯的聊天声。 梦晴跑进钟家,大喊一声:「粼哥,你们家门口停了两辆豪车,四个穿西装的帅哥,是谁啊?」 钟粼听到声音,与梁予序一起走出房门,朝门口张望了一下,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手里提着公文包,瞧着儒雅斯文。 「梁先生,高女士请您回家。」来人正是梁妈妈高语祯的秘书欧阳磊落,梁予序多年未见他,还记得他。 梁予序看了钟粼一眼,嘱咐道:「我先跟他说几句,我不走。」 钟粼望着他离开家门,一时间思绪恍惚,不知所措,默不作声地走回房间,帮梁予序收拾东西。 张致纯跑进房间,看着房间里满地的玫瑰花,诧异不已:「你们这么浪漫?钟粼,你这个男朋友看着很不简单啊。」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钟粼蹲下身,将梁予序的衣服折得工整,「不是我的,一直都不是。」 两辆低调而奢华的商务豪车停在钟粼家旁边的空地,惹人注目。 梁予序刚坐进车厢里,村里几个男人凑近,窥视豪车内部,扭曲的脸贴在车窗上,吓了梁予序一跳。 第72页 欧阳磊落无奈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三个属下前去驱散那几个八卦的男人。 「梁家家宴,老先生要宣布一件大事,高女士希望您能回家。」欧阳磊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说话如机械般,不疾不缓。 「跟我无关吧。」 「我传达高女士的原话:梁老先生近年来身体不舒服,您作为孙子,需在跟前尽孝。高女士也说,如果您还不愿意回家,她可能採取强制手段,包括对钟先生。」 「给我点现金,有多少给多少。」 …… 梁予序回到钟粼,心里盘算这怎么跟钟粼说自己回家的事,却见行李箱已经孤零零地杵在门口,他似乎被赶出来了。 「钟粼,你个王八蛋,坏透了。」梁予序喃喃地骂道,想跟钟粼说句话,房间门被锁上了。 张致纯陪小星用手机看卡通片,但好奇的目光始终落在梁予序门口。 「他在里面。」张致纯提醒道。 梁予序抿了抿嘴,无奈地捏了捏门把手,在门边说:「钟粼,我回家一趟,过几天回来找你,你……你出来,我东西还在里面。」 钟粼躲在床上,头蒙在被窝里,怀里抱着梁予序的毛衣,眼眶早已湿润。 毛衣上依旧散发出淡淡的草本清香,温柔文雅,格外好闻。 还能回来吗? 还能再见面吗? 他不敢开门,跟梁予序告别。 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有专业的医生照顾梁予序。梁予序陪着他,只会委屈。 傻子才会跟着他。 外面早已没了声音,想必梁予序已经走了。 钟粼想起以前,每次他要回家,梁予序送他去坐飞机,两人在机场黏黏煳煳地告别,周围的人都快看不下去。 八年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只记得梁予序每次眼眶总是红红的,那模样既清纯又可爱。 当时他还调侃梁予序怎么这么爱哭哭啼啼的,以后又不是不见面。 梁予序红着眼眶,几乎快哭:「我怕你这傢伙玩着玩着把我忘了。钟粼,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想你,你也要好好想我。」 「知道了,黏人的小妖精。」 「钟粼,我讨厌分别,每次一分别,人的感情总是充满不确定,我想我的心不会变,你呢?」 「我也不会变,梁予序,我爱你。」 …… 窗外传来几声「咚咚」的声音,钟粼抬起脑袋,抱起梁予序的毛衣,慢慢地走到窗口,撩开窗帘一角偷看,发现梁予序,吓得他立即拉上窗帘。 「钟粼,让我见你一面,你不要总是躲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不小心粘贴了两次文本,导致v章重复,变成了5000多字,把周日的稿子发出来了。 第36章 前夫哥不在,偷吃? 钟粼抱紧毛衣,掌心里出了一层冷汗,不知该上前还是后退。 窗外梁予序的嗓门越来越大,他不敢任由梁予序继续放大嗓门,靠近窗边,撩开一点点窗帘,露出一只红透的眼睛看梁予序。 「你回家吧,以后别来了。」钟粼的声音细若蚊蚋,「我很好,一切都很好,不需要你。」 「胡说,钟粼,我回家期间,不许出去干活,客厅里有件你的外套,我放了五千块在里面,听到没?」 钟粼抿了抿嘴唇:「梁予序,我不值得的。」 梁予序并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值不值得,我说了算。钟粼,我不喜欢离别。人一旦分别,感情总会变淡。在这段感情里,当你停下来不爱我了,别忘了,我还在奔赴而来的路上。我现在有能力爱你,钟粼,别再次抛弃我。」 钟粼躲在窗帘后,那只露出来的眼睛红晕深了几分。 他一无所有,没有家,没有学歷,没有一份让人为之钦慕的工作,更没了年轻的容貌,梁予序为什么还喜欢他? 「乖,等我回来,」梁予序朝玻璃唿了一口气,画了个爱心,笑意浅浅,「抱着我的毛衣睡觉,好闻吧。」 钟粼怔了怔,攥紧手里的灰色毛衣,急忙将毛衣藏在身后,一时间不知该反驳,还是该恼羞成怒地拉上窗帘,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予序坐上那辆豪车,彻底消失在眼前。 心像是被剜了一大块肉,他的眼眶变得更加通红。 他别无所求,哪怕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偶尔对视一眼也好。可他与梁予序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梁予序:【乖乖等我回来,要想我。】 钟粼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止不住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但又不敢回復,想了很久,回復一句:【一路顺风。】 梁予序离开的第一天。 钟粼照旧煮了白粥,盛上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后知后觉,梁予序不在身边。 张致纯见他正在发呆,接过他手里的碗:「我喝,不挑食,桌上还有薄荷盐膏,谁做的?就着这碗粥喝,正合适。」 「我跟玉婶讨的,梁予序很喜欢喝。」 「识货的北方仔,离开前,他还叫我滚远点,别打扰你。」张致纯都被气笑了,「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钟粼的嘴角莫名勾起一抹笑意,眼神里多了几分神采:「你先喝,我去玉婶家叫小星回来吃饭。」 刚走出家门,玉婶说梦晴出去买烤肠,几个小孩跟着跑出去了。 第73页 这小星,什么都不懂,怎么敢乱跑? 「别担心,梦晴看着呢,而且你没回来前,小星经常跟我家孙子乱跑。」玉婶拉着他进门喝茶,想八卦八卦刚离开的梁予序,「你那个有钱的朋友走了?」 「回家了,玉婶,我去找小星。」钟粼起身前去村里的文化小广场,寻找小星。 人未至,钟粼听见远处传来小星的哭泣声,立刻奔向小星,却见两名肤色黝黑的小孩,正踩着单车,从小星手里夺过一根烤香肠。 梦晴正在跟他们讲道理,可那两个小男孩不听,朝梦晴直吐舌头,扮鬼脸,时不时竖了个中指。 小男生舔了舔烤肠,很嚣张地说:「她是我臭妹妹,我就吃她的东西,略略略……」 钟粼正想冲上去,要教训那两个小男生,梦晴发怒,吓得那两个小男生赶紧骑车离开。 「再让我碰到你们,你们死定了。」梦晴吼道,俯身抱起小星,安慰她,仲钟粼跑来,接过小星安慰道:「不哭不哭,他们都是坏蛋,公公再给你买一根烤肠。」 小星委屈地撇撇嘴,抱住钟粼的脖子:「公公,怕怕。」 「不怕不怕。」钟粼转身买了一根烤肠,看了一眼梦晴,「你怎么连小孩都打不过?」 梦晴讪笑一声:「我也不好意思打小孩,谁知道他们这么不要脸,真是没家教。」 「没事了。」钟粼轻笑,看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小男生们,问道,「请你们吃烤肠,要不要?」 那群看热闹的小男孩们纷纷点头,朝钟粼说谢谢,顺便说说刚刚那两个小男孩的坏话。 「他们都是隔壁村的,是小妹妹的表哥,平时老是欺负人,以前小妹妹经常被他们弄哭。」 钟粼攥紧拳头,气得咬牙切齿的,等到众人散去,钟粼喊了那几个男生,说:「谁愿意帮我教训他们,我一人给你们50块钱,我们大人不好下手。」 「我。」 「我去,我爸妈最疼我了。」 「我也要。」 想到50元到手,还能打人,他们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嘴里喊着动画片的招式。 隔天晚上吃完饭,钟粼把小星託付给张致纯,开车带着三个小男生前往广场,果然找到小星的两个表哥,用玩具吸引他们到小巷子里。 三个小男孩齐齐动手,钟粼给他们的脑袋套了塑胶袋,对他们拳打脚踢,而后四人纷纷逃离,徒留兄弟俩在巷子里嚎啕大哭。 钟粼的车停在马路边,三个小男生跑进车里,紧张得浑身颤抖。他们不敢探出脑袋,趴在车后座,议论纷纷。 「我刚刚踢了他们五下。」 「我六下。」 「我的心跳得好快。」 钟粼心里好受多了,当即将他们送回家,并给了他们一人五十块钱,嘱咐道:「如果他们带家长来找你们,你们就说他们抢了你们的玩具,其他的不用说,只管哭。」 三个小男孩齐齐点头:「知道了,绝对不说出是你。」 之后的几天,小星的两个表哥有没有找上门,钟粼不清楚,但那两个小男生再也不敢在村子里耀武扬威。 张致纯已经回家,但黄宇绚总是跑来找钟粼,陪钟粼带小孩。 「小叔叔,那个大叔离开了,不来了吧。」黄宇绚问道。 钟粼看着手机源源不断传来的信息,无奈地勾起一抹笑容:「不知道。」 梁予序的「骚扰信息」不带重样的,天天发,内容全是警告他不许出去外面工作。 既然答应梁予序不再出去开车接客,钟粼开始偷懒,乖乖在家等梁予序回来,这几天顺带查查蒋志恆赌场的事。 王竟带着摄像机进门,见钟粼家里多了个帅哥,差点以为打扰他们之间的好事。 这两人坐在地上陪小孩玩玩具,一副温馨的模样,像极了一家三口。 他随即露出惶恐之色,拉着钟粼到角落说悄悄话:「粼哥,前夫哥知道你这么狂野吗?你真带男人回家?」 钟粼目光一凝,无语道:「他不在,回京都了。」 王竟露出坏笑:「嘿嘿,我知道,前夫哥不在,偷吃?」 钟粼:「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黄宇绚是我侄子的同学。」 王竟:「老牛吃嫩草,嘿嘿。」 钟粼:「……」 黄宇绚好奇地打量着王竟,大声问道:「最近我经常刷到小叔叔的视频,该不会是你拍的吧?」 王竟点头,挑挑眉说:「你有兴趣?我给你跟粼哥拍一个?」 黄宇绚正要点头说好,钟粼反而拒绝了,挡住他的镜头。 「不许乱拍,更不能有性暗示,我最近老是收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息。」 「知道了。」王竟拿出手机随便拍了一段钟粼与黄宇绚的视频,发给梁予序添堵。 第37章 我喜欢谁,我心里有数 京都城,大雪纷纷。梁予序迈进老宅子,手臂处挽着一件暗黑色的大衣,递向管家时,温声道了句谢谢。 满堂金碧辉煌的餐厅里,灯光璀璨,落在他的头顶,笼罩在他身上那件淡蓝色的毛衣上,无声无息地抹平他轮廓的凛冽。光影跃动,映在他的眸中,生出几分朗逸之气。 同家中长辈打了几声招唿,他刚坐下,登时收到王竟的消息,那张柔和的面容变得严肃,很快又漾起一抹笑意。 第74页 一旁同父异母的姐姐梁今念坐在他旁边,注意到他嘴角的笑,打趣道:「回家几天客客气气,不见你真心实意笑一下,怎么忽然笑了?听说你去找那个穷小子了?」 他回国的事怎么这么多人知道? 梁予序没回应她,转移话题:「我妈说这几天有重要的事要宣布,等了几天不见有消息,你知道是什么事?还是说骗我回来?」 梁今念低头看了眼刚做的美甲,毫不在意地说:「爷爷身体不太好,可能要公布遗嘱,我是听我小姑说的。」 梁予序向来与梁家的亲戚一向不常接触,经常好几年不见面。 一来,梁予序的妈妈高女士是后来才嫁给梁爸爸,家中的那些亲戚,总喜欢编排母亲;二来,他的心思不在梁家的事业,家族中的兄弟姐妹多,父亲最不缺的就是优秀的小孩,四五个兄弟姐妹,梁予序自然懒得捲入他们的纷争。 妈妈就他一个儿子,从小对他严格,巴不得他上赶着讨好爷爷与父亲。 从前梁予序或许会乖乖听话,扮好孝子的角色,但父亲不喜欢他已然是定局,随着年龄增长,他认清楚现实,维持表面关系即可,互不打扰。 梁家人陆陆续续到场,落座餐桌,餐桌长达六米之远。 梁妈妈一身白色裙子,知性大方,同几个婶婶说了几句话,低低轻笑,徐步走到梁予序身边。 「你这孩子,回来几天总忙着工作,都瘦了,回家妈妈给你炖点汤喝。」梁妈妈伸手摸了摸梁予序的胳膊,轻笑几声,绕了一圈,坐在正位的旁边。 多年未见,妈妈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依然是那样的美丽典雅,让人一见,就会不由自主侧目,多看几眼。 餐桌上摆放着精緻的中餐,梁家人大多喜欢中餐,但不像寻常人家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而是分餐而食。 老爷子坐着轮椅车,轻便敏捷地来到正位,看了一眼梁妈妈,肃穆的眼眸多了一丝笑意,而后冷冷开口:「吃饭吧。」 管家开始布餐,第一道菜是一碗补品汤,老爷子喝了一口,慢吞吞地说:「阿序,这么久没回来,这汤是你以前爱喝的。这几年在国外,饮食不习惯吧。」 往日餐桌上,有老爷子在,没人敢开口说话,但今天老爷子开了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梁予序的身上。 梁予序没喝汤,只喝了一口养胃的粥,淡然一笑:「多谢爷爷关心,我在国外还习惯。」 老爷子:「听说你回国好几天了,怎么不回家?」 梁予序正要说话,一旁的二婶笑笑说: 「我们阿序平时很忙,不靠着家里,在外面创业,肯定不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 梁予序自如一笑:「婶婶平时挺关注我的,多谢关心,不过还是关心几个堂哥吧,他们工作都挺累的。」 那几个堂哥成日在公司分部里耀武扬威,仗着家世好,平时惹出不少事。 眼下这几人被老爷子看了一眼,对梁予序更不满了。 老爷子冷冷地瞥了一眼二婶,眼神里全是嫌弃,不接话,让气氛显得更加尴尬。 饭桌上,再也没人开口说话。老爷子不发话,没人敢继续多嘴。 倒是饭后,老爷子留了梁予序到书房讲话,没说太多公司的事情,只是提点他平时多回家,教教他怎么管理公司。 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老爷子有些累了,要休息,开口挽留梁予序在老宅过夜。 梁予序起身告辞,开门时却见梁妈妈站在门口听他们谈话,毫无避讳。「阿序,这几天住在老宅,跟你爷爷好好相处。」 楼下的伯伯叔叔一家,纷纷抬头望向书房的门口,眼神充满诡异,让梁予序很不舒服。 「知道了。」梁予序迈步走下楼梯,走到客厅时,见人多,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他不愿自讨无趣。 正好外面下了点小雪,他穿上那件厚大衣,走到花园去散散步,想看看新开的梅花。 庭院旁边有个温室房,梁予序觉得冷点,正要开门进去,听到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女人是梁予序的小姑,她骂道:「梁正炀,能不能有点出息?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跟你那些小三小四调情。我不信你没有打听到消息,你那个儿子回来了,你觉得爸爸还会给你多少股份与资产?我就说他是来讨债的,你看,你一回来,爸爸都不理你了。你去跟你儿子打探打探。」 梁爸爸划着名手机屏幕,沉下脸说:「我不去,要去你去。」 小姑:「他是你儿子啊,行,你不去,其他人肯定会讨好你那个儿子。」 梁爸爸烦躁不已:「你们烦不烦啊,也对,我看老爸才是梁予序他爹。」 小姑拍了他一巴掌:「我劝你好好说话,老爷子这么疼你那个儿子,还不是都怪你,跟老爸吵架,还出去会小三,才让他小时候救了老爸一命。」 那时候,梁爷爷与梁爸爸吵架,梁爸爸气头上,不知父亲出事,摔门而出。 那时正好梁予序在老宅,想去安慰爷爷,发现老爷子瘫在地上。经过心肺復甦后,梁予序急忙餵了药,而后沉着冷静地叫了救护车,与管家一起前往医院。 自此,爷爷开始偏心,这也让梁爸爸开始厌恶梁予序。 梁爸爸闻言不作声,自顾自地看起直播,让美女主播喊自己一声大哥。 第75页 小姑说:「我听说他弯的,嘿,咱们都要支持他乱搞,这样老爸肯定不分他财产,咱们多分点。」 「你烦不烦啊?要说你去说,我可不想挨打。弯不弯,随便他,反正不关老子的事。老子生了他,就已经完成任务。要不是老爷子逼我娶他妈,老子现在用得着这么受那个女人的气?」 梁予序放下手,转头离开,走向地下室,还是去娱乐室打个桌球。 此时,梁今念正弯腰,瞄准目标红色球,球桿利落地打出了一道穿透效果,准确打进球洞里面。 她叉着腰,挑眉说:「脸色这么凝重,看看你那个穷小子的信息,恢復一下心情。」 梁予序取下球桿,边转动球桿边擦巧粉,掩盖不住嘴角的笑:「底裤都快被你们一个个掀翻了。」 梁今念笑笑说:「看你样子,不像是玩玩,老爷子可还不知道这事,迟早要捅到他面前。」 「我可不怕。」 「让我看看他长什么模样?没见过像你这么倒贴的男人,一回国,年不过了,家不回了,老弟,你不会是……」说着梁今念的手指比了个「o」,「不然……怎么这么迷恋那小子?」 「没什么,就是喜欢。我喜欢谁,我心里有数。谁喜欢我,我心中却没数,但时间自然会告诉我答案。我清楚知道喜欢的人是谁,犯不着别人反对或同意。我只要我喜欢的。从前我妈能反对,但现在没人了。」 「哟哟哟,这心里话说得头头是道,不知道以为你这几年是去进修恋爱学。我是支持你的,想当年,你被甩了,还哭到绝食,黑歷史啊。」梁今念忍不住调侃,「我还录下来了。」 「支持?」梁予序微微皱眉,不恼不愠,淡然处之:「你上个月去巴黎,为了一个男模特,一掷千金,哦,不对,是上千万,最后男模特去哪里是不是娶了别人?」 梁今念脸色一沉:「梁予序别太过分啊,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很开心吗?」 他不动声色地点开手机,拿出这段日子以来拍的照片,挑了一张高清无修的照片,微微挑眉:「漂亮吗?」 照片上,钟粼正坐在驾驶位上,晚霞染红了他的半边脸庞,若隐若现的轮廓分明勾勒出来,眼眸深处带着几分迷茫和恍惚。 「他开车载我,我都说了不需要他带我去玩,非要带我出去,怕我无聊。」 梁今念:「够了。」 「漂亮,三十岁了,还这么嫩,跟以前一模一样,他都没擦护肤品。」 梁今念:「你烦不烦?」 「他做饭也好吃,还很会撒娇,跟小孩子似的。」 「不想听,闭嘴。」梁今念捂着耳朵,视线还是落在眼前的相片上,忽然抿嘴思索,「我怎么感觉这人有点熟悉?我好像见过。」 梁予序旋即解释:「他一点儿都不大众脸,你别乱说,更别说他像某某明星,钟粼独一无二。」 梁今念满脸无语,嫌弃地白了他一眼,靠在撞球桌边,思索在哪里见过钟粼,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可稍微不注意,桌上的球全让梁予序打了个空。 「梁予序,你真是一颗都不留,我跟你拼了。」梁今念怒吼一声,回到桌球上叱咤风云。 第38章 碰我的大动脉 没过多久,几个堂兄与梁予序同父异母的几个兄弟也来到撞球桌边,众人维持着表面客气,便一起打撞球。 殊不知,大哥梁也驰取了根球桿,故意捅向梁予序的胸膛,毫无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梁也驰这是有意为之。 梁予序不愿过多计较,倒是晚餐吃了点青菜,胃部不舒服,不想继续玩,提出要离开。 「梁予序,我不小心动到你,你至于吗?装得一副可怜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梁也驰道。 「你知道你在欺负我啊?」梁予序面无表情地说道,「别没事找事。」 当初他与钟粼谈恋爱,就是这傢伙捅到母亲耳朵里,后来梁予序一怒之下,当着梁也驰的女朋友的面,揭穿他以前的丑事,搅黄了他们的婚事。 梁也驰因此怀恨在心,这些年没少跟梁予序对着干。 「死基佬。」梁也驰暗自骂了一句。 梁今念开口阻拦道:「大哥,你别太过分,你怎么知道阿序跟男孩子谈恋爱的事?」 梁也驰大骂道:「关你什么事?」 一旁的梁予序走到吧檯,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晃了晃酒杯,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勐地朝梁也驰的脸上一泼。 众人吓了一大跳,却听见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不好意思,手滑。」 梁也驰哪能忍受,当即像只失控的豹子,双眼通红,卯足劲扑向梁予序。「我不小心动到你,你至于吗?装得一副可怜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梁予序学着他之前的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住手!吵什么吵?」梁爸爸忽然出现,严厉的目光带着怒气,在梁也驰与梁予序身上来回打量,「梁予序跟我过来。」 茶室里,梁爸爸坐在正位上,满脸写着不耐烦:「刚回来就目中无人,小驰是你哥。」 「父亲,不过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你何必那么较真呢?都是孩子,大人插手说不过去了。不知道的,以为我哥是巨婴,吵不过我,动不动就需要您护着。」梁予序神色淡然,起身按下热水,泡了一壶茶。 第76页 「孩子?你们几岁了?这就是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梁爸爸看到他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顿时怒了。 「为什么偏心我哥?就因为我哥的心脏病?我哥的心脏病是您拖出来,别让我担责任。」梁予序嘴角勾笑,「您的教育方式,我向来不敢恭维。在您面前,我乖巧听话多少年了,却始终惹您不痛快,或许这就是相剋?人,确实应该要有被讨厌的勇气。被自己的至亲讨厌,这种勇气应该加倍。」 「你胆子肥了,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叽里哌啦,一堆废话,」梁爸爸气愤地推开面前昂贵的茶杯,「老爷子喜欢你,我可不会纵容你。」 「您确实没纵容过我,您的偏心,家里人都知道。有些话,我还是不放在檯面上,只是维护您那点可怜的面子。您非要找不痛快。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心如止水。这几年,我早已没了期盼。」 从小到大,母亲忙于公司,可父亲明明很清闲,却将他丢给了保姆。哪怕被保姆欺负,父亲也只会叫他听话,不听话就让保姆打。 他学乖了,成绩优异。后来父亲名义上为了让他更优秀,实则将他塞进那些以成绩为真理的补习班里,受尽老师的谩骂毒打。 在父亲眼中,他永远不够优秀,似乎需要时常贬低他,才能让他进步。 他不需要这种爱。 梁爸爸被他一声声的温和说辞堵得说不出来,只能恼羞成怒地说:「你敢这么说你老子,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 「您养过我?不是我母亲吗?」梁予序淡然嗤笑道,「这些年,数一数您在外的情人,应该能搭一台戏,唱个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大人的事情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梁爸爸的音调拔高许多,「你反了。」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表面功夫还得做。您别总是端着大家长的姿态,小辈都不爱听。什么时代了,您的理念落伍又欠缺妥当,别硬找存在感,听着很烦。不过,每次看到您暴跳如雷,我总在想您,您的人生是否遭遇了太多的蔑视,承受过太多的创伤,因此总是听不进去别人劝告。好好反思自己吧,建议您一日三省,吾有错,三遍,永保身心健康。」 「你要是后悔当我儿子,你怎么不去死?你个白眼狼!」梁爸爸一气之下,推翻了桌面上的茶具,气得胸膛阵阵起伏,「我生你,不如生块年糕。」 「十月怀胎的人不是您,哦,您现在的肚子,确实能拼一拼。」梁予序赶忙站起身,避免被伤到自己。 房间门外缓缓打开,梁老爷子坐着轮椅,红着眼怒斥一声:「我最喜欢的一套茶具。」 梁爸爸后背一紧,急忙低头,寻找暂且完整的茶杯,狞着眉眼,讨好地求饶:「爸,我刚刚是不小心,都是被这臭小子气到。」 老爷子随手抄起秘书递过来的拐杖,满屋子追着梁爸爸打:「这可是你妈妈当年亲自烧给我的,谁让你进茶室?」 「爸,我妈做的茶具还有很多套,你非得藉口打我。我妈要是知道我打碎,肯定不回復怪我。」梁爸爸的腿挨了几下打,一大把年纪被老爷子追着打,还是在小辈面前,实在丢脸。 梁予序拦住老爷子,劝道:「爷爷,原谅爸爸吧,他刚刚只不过是想打我,一时情急才掀翻,您别让爸爸没面子。」 「就是就是,我只是想教训这小子,他不听话,一直顶我。」梁爸爸解释道。 可梁爷爷听到这话,抓住关键词:「谁让你教训我的孙子?梁正炀,你真以为你很会教小孩,自己先学会做人,再来教育小孩吧,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屋里又是一阵吵闹,不时传来梁爸爸的哀嚎声。 梁予序往外面看去,只见母亲在门口,冷冷地围观梁爸爸被打。 想必是母亲喊来的爷爷,为他撑腰。 这些年来,家中的伯伯叔叔辈,没几个能扛起重任,一直是母亲在打点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因此爷爷爱屋及乌,看重母亲,自然看重梁予序,想让梁予序当接班人,但梁予序志向不在此。 成日里,总要跟那些政府官员打交道,套近乎,虚情假意,还要在公司内部周旋,肩上太重。若是做不到比前人更好的业绩,家族人只会指指点点,施展不开手脚。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母亲没进去劝架,反而说:「折腾完,该回家了。」 「还不想回来。」梁予序轻声说道,「我早说过了,您既然要我出国,干预我的感情,我自然不会回来帮您。」 「我不懂,家里给你资源不够好吗?」 「我也不懂,资源好,你更应该尊重孩子的选择。人各有志,请您尊重我的事业,尊重我的爱情。翅膀硬的鸟儿,是困不住的。」 母亲靠在门边,望着里面的人,冷笑一声:「爱情?可笑的爱情,钟粼他敢喜欢你吗?」 梁予序平静的语气多了几分激动:「我离开锦城之前,您是不是又骚扰钟粼了?也是,您惯会抓人把柄,否则钟粼当初怎么会无声无息地离开我?」 怪不得回来的前一天晚上,钟粼异常配合,还乖乖地趴在他身上,笑得十分肆意。怪不得离开那天,钟粼的眼睛是肿的。 钟粼,这个大坏蛋,肯定装笑吧!肯定在哭吧!是不是以为他再也不回锦城,想当初分手,悄悄跟他道别? 第77页 梁妈妈:「那只能说明你们的感情不坚定。」 「不是不坚定, 而是不得已分开。妈,他现在没把柄了,我才有把柄。您动他,就是碰我的大动脉。」 作者有话说: 周五再见 第39章 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如果你跟钟粼在一起的事,让你爷爷知道,他不会让你继承企业的。爱情能当饭吃吗?梁予序,我说过很多遍,只有钱不会骗人,不会让人伤心。我为你感到不值得,有钱,还怕找不到更优秀的男人吗?你的格局太小。」 「您打从心里看不上钟粼,这点,就是对我最大的不尊重,更不尊重钟粼。我从小听您的话,当个好孩子,您说东,我不敢往西。可现在不能用这法子了。如果您想我们之间能和平相处,请您一定要尊重我,否则我们之间谈不上是温馨母子一对。」 「梁予序,我是为你好,你将来结婚……」 「我不结婚,算命说了,我克儿女。」 梁妈妈冷艷的眉眼多了几分讥诮,淡定道:「有钱,有高人能解。」 「支持我去找钟粼的人,无非就是盼望着我离开,盼着我失去爷爷的疼爱,只有您盼我好,我都知道。可我这几年并不快乐,离开您,我才是自由的,我有自己的事业,自己选择的朋友与爱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困囿于您亲手打造的楚门世界。您与父亲话不投机,却出奇一致地自以为是,傲慢又偏见。」梁予序正色道,「如果您再阻拦我,只会让我心生怨恨,更不想回来。」 梁妈妈的声音重了几分,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梁予序!你觉得你跟钟粼能好多久?他可没想跟你好,我让你及时止损。我怎么生了个眼界狭隘的蠢货?」 当初那个听话懂事的儿子,自从跟钟粼在一起之后就变了,彻底脱离她的掌控,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执迷不悟下去,沉迷这种没意义的情情爱爱之中。 钟粼,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值得梁予序为此违背她的意愿? 她不甘心! 「贬低我等于贬低您自己。您对父亲的掌控,不该转移到我身上,实在不行,你们离婚也行。」 话音刚落,里面的梁爸爸与老爷子从里面走出来,他们隐隐听到梁予序的话。 但梁妈妈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身狼狈的梁爸爸。 「行,我早就想……」梁爸爸想说离婚,但下一秒挨了老爷子一拐杖,自动闭嘴。 梁予序转身离开,身边的老爷子警告道:「梁正炀,你再继续找阿序乱说话,小心我冻结你的卡,把你派到非洲去。」 梁爸爸无奈地嘆了一口,目送着老爷子离开,转头恶狠狠地对梁妈妈说:「满意了吧?所有人都站你身边。老爷子能护你几时?迟早跟你离婚,赶出梁家。」 梁妈妈冷笑骂道:「满意,废物!滚吧!」 梁爸爸看着梁妈妈艷丽而曼妙的背影,气得直跳脚,眼眶发红地吼道:「高语祯,今晚我点十个嫩模,生十个八个娃,把你儿子赶出去。」 晚上手机传来信息,梁嘱託许女士查查八年前钟粼家的事情。 文件里并不长,只言片语介绍了钟粼家以前的光景,父亲卷进一起「猥亵」命案,营业项目资金断开,导致负债纍纍。不久后,钟粼母亲因病去世,兄弟俩开始还债。 看了下时间,果然是分手那段时间。 生活这么艰苦,难怪钟粼会……出去接客…… 许女士:【梁总,我是外地人,我对锦城不熟悉,只能查到些皮毛。我给您推荐个锦城百事通,只要给钱,让他查一查,什么都能知道。】 梁予序给许女士发了个笔谢款:【谢谢。】 许女士:【谢谢老闆!】 梁予序心中沉甸甸的,看了下时间,心里想钟粼想得紧,又担心钟粼不听话,跑出去乱来。回到房间,在给钟粼打个视频之前,他发了条信息知会钟粼,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难不成被小孩子缠得无暇看手机? 他打开手机里的查找,想看看蓝牙耳机定位在何处。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放大了一下,梁予序看到蓝牙耳机定位在一间名为「温馨」的旅馆。 钟粼去旅馆,能做什么事? 难不成真的跟王竟去拍小视频…… 还是钟粼又背着他偷偷接客!! 梁予序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旋即拨通王竟的电话。 钟粼,你死定了! 王竟没有接电话,梁予序匆匆地收拾行李,准备赶往锦城。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是梁今念。 「老弟,我终于找到了……」她兴奋地推门而入,见梁予序正在收拾行李,好奇问道,「你才回来没几天,又要走?」 「我要走。」 梁今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手机递到梁予序面前:「最近失恋,姐在看以前的辉煌战绩,忽然想起来,六年前假期,我玩了个大学生。我们约会回来,在小区附近的公交站难捨难分,哎,还别说,那我当时那个大学生,那个腹肌硬邦邦,身材贼好,把我勾得五迷三道……」 「我没空跟你闲聊,能不能概括成一句话?」 梁今念无语地抿了抿嘴:「下面就是正题,急什么?你看看手机,我当时本来要录我男大的腹肌,结果把钟粼录进去了,是他吧,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多大变化,当时哭得好可怜。」 第78页 正忙着往行李箱塞衣服的梁予序顿了顿,站直身,接过梁今念的手机。 落日余晖,光与影的分界线落在公交站牌上,汽车疾驰而过,扬起飞舞的灰尘。手机里传来梁今念与男生的笑声,镜头摇晃,对准公交站里的一个身形纤瘦的男孩身上。 在模煳的像素里,依稀看见钟粼咬着一个冷却的馒头,红润的眼眶噙满泪花,淌湿了那张苍白的脸。 他抬起泪眼,望向梁今念的镜头,弓着嵴骨紧缩肩膀,默默地背过身,擦眼泪。 梁今念与男大停止了嬉闹,说着悄悄话。 梁今念:「要不要上去问问?」 男大:「怪不好意思的。」 梁今念从书包里翻找,终于找到一包纸巾,想递上去。 路边缓缓驰来一辆公交车,钟粼披上那件黑色薄外套的帽子,慌慌张张地跑上公交车。 视频就此结束。 梁予序的心脏揪疼了一下,心脏开始毫无徵兆地乱跳,清晰地来回撞击。 「是他,他找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今念凑近些许,点开视频的相关信息:「哟嚯,六年前你生日那天,所以,他当时来找你了,可是你当时不是哭着出国了吗?他好爱你哦。」 梁予序来不及收拾,立刻订好最近的一趟航班:「我先走了,家里有什么事,不要打电话给我。」 「你别恋爱脑,爷爷会生气的。」 「你也希望我走不是吗?」 梁今念欲开口辩解,被梁予序的下一句话堵着。 「梁今念,你的情人可多了,怎么会突然翻找过去的视频?我说了我喜欢谁,我心中有数,谁喜欢我,我心中没数。你巴不得我离开吧,好让爷爷讨厌我,好让我妈孤军奋战。」 「怎么可能?我不过是……我……」她想继续解释,但对上樑予序的眼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心虚,「现在可不是小时候过家家。」 梁予序嗤笑道:「你在小瞧我妈妈,她很厉害的,连我在她眼中都是废物,你就更不用说。哪怕没有我,没了梁家,我妈依旧是那个在商海里运筹帷幄的强人。请你牢记,不是梁家造就了我妈,而是我妈选择了梁家。」 「你猜猜爷爷为什么不愿意爸爸跟我妈妈离婚?在这段博弈关系里,受伤的永远是不愿意放手的人,你以为是我妈不愿意放手?是爷爷不愿意放手。长期维持合作关系,双方得到的利益才会不断增加,这叫双赢。若是一方坚持合作,另一方选择另谋高就,那么选择另谋高就的人才是获得更高的利益的一方。」 听到这话,梁今念愣在原地,讷讷地反驳他:「梁家那么大,离开谁,照旧能运转。」 梁予序淡淡说:「但愿吧,希望你们能在我妈手底下多撑一下。」 梁予序想到钟粼,心头不禁软成一滩酸涩的苦水。 妈妈有钱啊,就像她说的,有钱连孙子都能买得到,什么买不到? 可钟粼一无所有,只剩下他了。 大学那会儿,他与爸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也年少轻狂,吞过安眠药,试过割腕,想躲起来,让父亲着急,让父亲在乎他。 说来很可笑很幼稚。 他不懂父亲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后来,他想,讨厌也许并没有所谓的理由,而是日积月累的矛盾转移吧。 他,不过是父母冲突的盾牌罢了。 一个孩子长期得不到爱,得不到正向反馈,哪怕有钱,心里只会空虚与无措。 好在遇到钟粼,是钟粼陪着他,一遍一遍地开导他,令他逐渐开朗起来。 那些尘封在大学期间的小事在脑海里纷飞,随着思绪,不由分说地朝最清晰的画面唿啸而来。 他永远忘不了,那夜发烧,吃了药还反反覆覆发高烧。他很难受,钟粼彻夜陪着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按摩手法,彻夜为他按摩,只为让他好受一点儿。 他也忘不了,生日那天,他回家与父亲大吵一架。最后没人陪他过生日,是钟粼骑着车带他到处乱逛,在雨中肆意疯玩,叫他要自由。 夜晚,两人爬上山,看流星。 当时他问钟粼对流星许了什么愿望。 流星划过,辰光闪烁。 钟粼忽然单膝跪地,在漫天星辰的见证下,亲吻他的手指,希望他一辈子幸福快乐,对世界拳打脚踢,无所畏惧,无所顾忌。 当时他没说话,只是夜风凛冽,吹得鼻尖冰凉,胸口似有一种异样的情愫与温柔舒捲着。 那个吻,滚烫而难忘。 往日里的种种酸涩、心寒与失望,在钟粼的三言两语中,似乎消融在夜风中。 梁予序一把抱住钟粼,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钟粼胆怯怯地靠在梁予序身侧:「好可怕,会不会有歹徒,把我们杀了餵野狗?我死了以后一定要跟你合葬。」 「怕,你还来爬山?」 「我想来跟你野战的,谁知道这么纯爱。」 梁予序嘴角上扬,勐地抱住钟粼:「那……试试?」 「我开玩笑的……」说着,钟粼认怂,撒腿跑下山,亢奋的尖叫声随风飘荡,「谁先下山,谁是儿子,不对,说错了,谁就是father……」 看着钟粼下山的模样,像极了在丛林到处乱窜的猴子,梁予序笑了,朝山里大喊:「钟粼,我捡到钱了。 」 第79页 「哪里哪里?」钟粼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眼神发光,四处张望。殊不知,梁予序耍赖,趁机拔腿跑下去了。 「梁予序,我跟你没完!」 第40章 蓝色妖姬 王竟说,蒋志恆开了几家地下赌坊。 钟粼很想去看看,可王竟担心赌场有危险,而且他要陪姐姐去医院检查,没时间陪钟粼去赌坊,因此坚决不肯说出具体地址。 最后钟粼软磨硬泡,答应王竟在车里放摄像头,记录开车接客的生活点滴,王竟才勉为其难地告诉他。 「粼哥 ,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证安全,我的手机随时保持通话。这几天我姐得去医院检查,我没法陪你去。」 钟粼说:「多一个你,只会碍事。」 下午接完单后,他将小孩塞给了张致纯,十分抱歉地说:「麻烦你了,我有要事处理。」 张致纯还没回答,一旁的黄宇绚率先开口:「包我身上,我最喜欢照顾孩子,小叔叔,以后需要我帮忙,你尽管来找我,不过我有条件的。」 钟粼连连点头:「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答应你。」 「我想住进你家,方便照顾孩子,毕竟小孩子对家里环境比较熟悉。」 一旁的张致纯目瞪口呆,就差骂人了。 这黄宇绚怎么这么不要脸,趁着梁予序不在,厚着脸皮想住进钟粼家? 钟粼可是他兄弟! 张致纯正要帮钟粼解围,哪知钟粼答应了。 「钟粼,你不再考虑考虑?」张致纯拉着钟粼往一旁走去,「黄宇绚一个大学生怎么会照顾孩子?我带回去,给我妈妈看着。」 钟粼犹豫几秒,面露难色。赌场那地方,小孩子没法去,带着孩子不方便。 「没事,晚上我买点吃的犒劳他,感谢他。」 钟粼还是不放心,临行前,跟黄宇绚交代照顾小星的注意事项,这才心不平静,悄悄离开钟家。 蒋志恆其中的一间赌场设置在锦山寺附近一间男装服装店后面的巷子里,一公里之内还有派出所。 赌坊开在派出所附近,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他在服装店外面熘达了一圈,跟周围的几个大叔聊天之后,得知这里确实是蒋志恆的赌场。 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说笑笑,走进店里,钟粼跟着进去,假装要买衣服,发现需要熟人带着,还要过老闆的眼才能进去。 可把钟粼难倒了。 想进去不难,但是蒋志恆身边的人说不定认得他。 思来想去,他随便找了一家彩妆店里,准备画个妆。 老闆收了他30块钱,跟他打包票:「放心了,姐经常去外面培训的,很有经验的,一定让你爹妈都不认识你。」 原以为老闆会将他化成糙汉,没想到壮男没化成,反倒是将他化成了傻丫头。 钟粼瞪大眼睛,靠近镜子,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摸了摸眼皮上蓝色的眼影,像一只没有进化的老妖怪,吓得后门紧缩:「老闆,哪个男人会涂蓝色眼影?你真去过外面培训过?」 老闆是个四十多岁的姐姐,卷着一头泡面,看了眼钟粼的妆容,笑得合不拢嘴:「今年最流行了,蓝色妖姬,走出去,你就是最靓的崽。姐今天有点发挥超常了。」 钟粼:「……」 旁边一个年纪大的姐姐,估计都是老闆的朋友,发出言不由衷的夸赞:「漂亮好看,靓仔的。今天好几个像你这样的靓仔都来化过这个妆,很流行的。」 钟粼被气笑了,恨不得找个盆水洗干净自己的脸,但又捨不得花掉的30块钱。见店里有假髮,跟老闆买了顶假髮。 戴上大波浪假髮,钟粼勉强像个女人。 老闆来劲了:「我有不要的裙子,你穿上女人的裙子会更好看。」 钟粼半信半疑的,拿着裙子,进洗手间更换。 「美死了。」老闆娘连连拍手,夸奖道,「你是不是要拍视频,故意这样打扮?」 钟粼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露出抹不去的苦涩笑容。 回到赌场前院的服装店,钟粼抬不起头,莫名有些自卑。 里面的人应该不会把他当成变态,揍一顿吧,对吧,蓝色妖姬? 他在路边站十几分钟,一个色眯眯的大叔走来,盯着他好一会儿。大叔抽着烟,朝他抛了个媚眼。 钟粼浑身鸡皮疙瘩浮起来,想骂人。 那大叔挑眉说:「美女,要不要进去玩玩?」 因为是冬天,钟粼里面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打底衫,下面一条白色包臀裙,黑丝袜,再套上一件黑色长款大衣,显得整个人纤瘦细长。 他本就生得漂亮,杏眼柔和,皮肤雪白,再加上化了妆,更平添了几分妖冶。 说变态倒不会,反而有种风尘野性美感。 钟粼愣愣的,掐着嗓子嗲声嗲气地说:「哥,你带我进去玩吗?我不敢。」 「这有啥,我玩过很多次了,赢了不少。走,跟着我。」色眯眯大叔拉着钟粼走进男装店。 服装店老闆是个年轻白嫩的男人,朝他们审视了一眼,很快放他们进去。 后院的赌坊很是隐蔽,环环绕绕,经过好几条狭窄的小巷子,才来到一处在家尼姑道院。 门口一鼎香炉,装满香火,门槛点着两盏烛火,进门的人都需要交香火钱,点上一炷香的。 第80页 钟粼跟着点了一炷香,偷偷将手机摄像打开,藏在袖子边,而后迈进门槛,便可见到每个房间都挤满了人。老爷爷推着小货物车,到处熘达,上面全是零食、香菸、饮料等。 每一间房间摆着四张桌子,参与赌博的人很多,挤都挤不进去。 钟粼问道:「怎么在尼姑庵设赌场?」 那大叔靠近些许,一脸痴迷地闻了闻钟粼身上的气味:「阿兵仔是跟这里的尼姑……嘿嘿……不许说出去。」 钟粼微微后退:「阿兵仔是谁?」 「这里的大哥啊。」说着大叔指了指楼上一个男人,伸手想搂住钟粼的肩膀占便宜。 钟粼不耐烦地躲开,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脖子纹了十字架的男人,染着黄毛,正靠在栏杆讲电话,臂膀还搂着一个身穿尼姑袍的女人。 阿兵对着手机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玩味地扫了一眼楼下,发现有一张生脸,有些疑心,叫上小弟前去问问楼下涂着蓝色眼影的女人。 阿兵:「妈的,这女的长得贼带劲,大长腿,去看看什么来头。」 可转眼时间,钟粼早已跟着那位色眯眯大叔走进其中一间房。里面人多,热火朝天,再加上大多是男人,味道不是很好闻。 玩法十分简单,庄家两个骰子,骰子上刻了六个生肖,分别是鼠牛猴兔龙蛇。玩家只需下注于某一面的骰子图案(也可以同时下多面图案),如骰子滚动后的结果与玩家下注的图案相同,则判定玩家胜利,否则输掉。 赔率:压中一个生肖,获1:1之赔付。同时压中两枚骰子的两个生肖,获1:2之赔付。 这种赌法能玩的人数比较多,钟粼观察了好一会儿,每一盘的赌注数一数,将近七八千。 他从来不沾染赌博,因为幸运从未降临在他身上。 反倒是梁予序有运气,大学时,他曾拉着梁予序去买彩票,随便买张彩票都能中500元,再买一张,还能再中1000元。 钟粼当时高兴得像只未开化的猴子,原地乱窜。 为庆祝中奖,当天梁予序请他吃了顿浪漫西餐,花了五千多块钱,气得他再次原地乱窜。 阿兵的小弟前来查看情况,钟粼为了不引起怀疑,拿出梁予序给的其中两张百元,折成了三角形,颤着双手,抛向桌面上的兔子。 没为什么,纯粹只是他在此时此刻想起梁予序随身携带的胡萝蔔挂件。 小兔子乖乖,梁予序的小兔子。 梁予序以前说过,他曾养过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很乖很听话,被他照顾得白白胖胖的。但是那年兔年,临近过年,因为哥哥欺负小兔子,兄弟发生矛盾。父亲讨厌他,将他的小兔子宰了,让人端上了饭桌。 后来,梁予序总随身带着那个胡萝蔔挂件。 买定离手,庄家吐出烟雾,嘴里嚼着槟榔,吆喝了一声,便打开了置放骰子的盖子,是两只兔子。 桌上压兔子的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钟粼目瞪口呆,从未这么幸运过。 下注两百,到手有六百块。 他第一次赢钱,一时间有些手抖,不敢再继续耗费自己的运气。 阿兵的小弟还在房间里一直观察他,钟粼当即拿出一百块钱,挽住色眯眯大叔的手,亲密地撒娇,换了两张50元。 「真是可爱。」大叔嚯嚯笑了几声,想捏捏钟粼的手,被钟粼一把抓住。 「想死?」 第41章 站!街!鸭!子! 赌坊里如火炉般温暖,钟粼的脸颊很快涨得通红,血气透出底妆。玩到最后,钟粼拿着手里的1000块钱,心思有些恍惚。 他以为阿兵的小弟会像电影那样,冲上来强迫钟粼继续玩下去,直到自己输完。 晚餐时间到,庄家换人,有一些赌徒陆陆续续回家吃饭,但又有新的人进来。 钟粼跟着大叔们一块出门,离开尼姑庵,脚步凌乱,一个箭步跑出服装店。 背后渐渐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晚风吹来,驱散了身上的燥热。 他躲回车里,扯下假髮,纸巾沾湿,擦掉脸上的粉底液。 只是这蓝色眼影怎么都擦不掉,煳了整个眼皮。 忽然,他看到阿兵走出服装店,坐上一辆炸街的绚丽鬼火摩托车。他来不及擦拭脸上的妆 ,开着车跟上阿兵嚣张的鬼火。 鬼火一响,爹妈白养。车头一翘,生死难料。 阿兵骑车的方式,看得钟粼心头直颤。每次他以为阿兵要撞上别的车,转头阿兵又灵巧地躲开了。 这就是鬼火的风驰电掣,钟粼开始担心,估计能让阿兵停下来的不是交警,而是黄泉路。 他跟着阿兵的摩托车一路疾行,只见阿兵跟人吃了个晚餐,八点半回了一趟家。 家里的女人骂骂咧咧,嫌弃阿兵不做家务,下班出去鬼混。 阿兵顶嘴了几句,跟小孩玩了几分钟,受不了女人的谩骂,接着怒声顶嘴几句,女人的骂声更响亮了。 晚上九点,阿兵扭动鬼火,如脱缰的野马,继续在镇上狂飙。 最后,阿兵在一间名为「温馨」的旅馆停下,跟一个化着浓妆的少妇,搂着腰走进旅馆。 钟粼停车,当即拍下照片。本想进去看看,但阿兵这时候在开房,应该见不到蒋志恆,更查不出什么信息,于是他继续坐在车里,擦拭脸上的妆容。 第81页 黄宇绚:【小叔叔,宝宝还没睡,说要等你回来。】 黄宇绚:【想你。】 黄宇绚:【我说宝宝想你。】 钟粼轻笑了一声,跟他道了个歉,问他想吃什么。 黄宇绚:【听说小叔叔手艺好,我本想尝尝小叔叔的手艺,但是好可惜,太晚了,路边买碗淮山甜汤给我喝。】 等到晚上十点半,阿兵搂着女人的腰,走出旅馆,两人一起前往镇上的一家ktv。 钟粼特地进ktv里面逛了一圈,假装找人,一间一间挨个寻了个遍,最后找到阿兵与朋友。 阿兵叫了七八个美女,在标间里掷骰子拼酒,深情款款地唱《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钟粼早已精疲力竭,本来说好将衣服还给彩妆店老闆娘,结果等到大晚上。 开车过去,店里已经下班。他买了两碗淮山甜汤,一袋烧烤,开车回到家里。 家里灯火通明,黄宇绚拉着小星正在做运动,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小星一见到钟粼回来,几乎是冲出客厅,大喊一声:「公公,我想你啊。」 钟粼愣了一下,心想小星之前从没说过这种话,便看向一旁歪头偷笑的黄宇绚。 肯定是黄宇绚教的。 「我也想你。」钟粼抱起她,将淮山甜汤与烧烤递给黄宇绚,「谢谢你,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黄宇绚满脸娇羞,接过钟粼手里的甜汤,「明天我还能继续帮小叔叔带孩子。」 黄宇绚的殷勤反而让钟粼有些内疚。 「我已经跟家里报备了。」黄宇绚盛了一碗给钟粼,就在钟粼即将坐下时,他笑得格外灿烂,说,「今晚,我能不能也跟小叔叔睡?」 钟粼:「……」 什么叫「也」? 气氛凝滞了片刻,黄宇绚笑了一声:「我开玩笑的,我当然睡张老师的床,他今天回去了。今晚,他还特地给我拿了睡衣跟被子,叫我不许打扰你。」 小星喝了半碗甜汤,便拉着钟粼到房间讲故事。 天气冷,钟粼用热水打湿小孩的洗脸巾,为小星擦擦身子,洗了脚丫子,而后将小星扔到床上。 小星发出咯咯大笑,抱着小恐龙与小白兔,拍拍枕头:「公公,快来。」 钟粼脱下外衣,拿了本故事书,问道:「小星今天跟小绚哥哥做什么了?」 「骑车车,玩球球。」小星软绵绵地回应他,撒娇地抱着钟粼的脑袋,「公公不要出去,叔叔呢?我的叔叔呢?」 梁予序每天都跟他发信息,说还会回锦城。 钟粼信他。 「叔叔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爸妈,这里不是他的家。」钟粼抱紧她,亲了一口她的手背,「他说会回来找小星玩,我们等他,好不好?」 「好。」小星乖乖的,粉嫩可爱的小手指了指故事书上的图案,是一对夫妻,「这个是爸爸妈妈吗?」 钟粼应了一声,又指向故事书里的插图,「小星的爸爸妈妈去上班了,等小星长大,就回来了。」 小星恍然大悟,忽然兴奋地说:「爸爸妈妈带我去游乐园,去海边咯,滑滑梯,玩沙沙,坐车车。」 钟粼不禁失笑,接过话头:「好。」 白天,没人哄着小星午睡,玩到半夜,她累得不行,没几分钟便睡着了。 钟粼走出房间,见手里多了十几通未接电话,全是梁予序的。 他回拨过去,但对方并没有接听。 隔了一会儿,梁予序发信息过来。 【在哪里?我快坐飞机了。】 【回答我!】 【你明明答应我不出去,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钟粼,你今天去哪里了?快说,你是不是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 【钟粼,你要逼疯我是不是?回我信息,接我电话好不好?】 …… 一连串的质问与谴责,让钟粼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正要回信息,黄宇绚突然大叫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钟粼赶忙走出房间,见黄宇绚打翻了自己带来的运动水壶,淌湿了被子与床单。 「对不起,小叔叔,我笨手笨脚的,刚刚不小心打翻了水壶,床,床湿了……」黄宇绚歉意满满地看着钟粼,慌乱地用纸巾擦拭被子,埋怨自己,「都怪我。」 钟粼帮忙擦拭被子,但那一滩水渍越描越大,只能用吹风机烘干。 黄宇绚接过吹风机,热风吹床单,轰隆的吹风机在夜里显得无比吵闹,像是十支施工队同时工作。 但他趁着钟粼不注意,将热风换成了冷风,让被子干得慢一点。 吹了一个多小时,被子还是湿漉漉的。黄宇绚委屈巴巴的,朝钟粼眨了眨眼,满脸歉意。「没关系,我还是将就睡吧。」 钟粼摸了摸被子,还是湿,只能将被子床单拿出去「晒月光浴」。 「你要不要去张老师家睡吧?」 黄宇绚完全没有料到钟粼会来这么一手,心凉了一半,急忙说:「不用了吧,小叔叔,跟你挤一挤吧?」 换作平常,钟粼肯定同意。 但梁予序才回家没几天,他每晚抱着梁予序的毛衣才能睡着。 被窝里似乎还残留着梁予序的暖香,他捨不得让人玷污了。 钟粼轻笑了一声,走出房间后便拨打了张致纯的手机,叫张致纯来接人。 第82页 张致纯开着他那辆银灰色电动车前来接黄宇绚,忍不住狂笑:「我带他回我家睡。你放心,大孩子我还是能照顾的。黄宇绚这小子皮痒痒了,我今晚正好训训他。」 黄宇绚抱着铁门,使劲摇头:「怎么卸磨杀驴?明明说好的,在你家睡觉,小叔叔,我要在这里睡觉。」 「谁让你把被子弄湿?」张致纯笑得很不厚道,心想肯定是黄宇绚故意的。 钟粼还傻乎乎地补充一句:「下次吧。」 半夜躺在床上,钟粼抱着毛衣,目光望向窗外的月光,一如过去的八年里,想念梁予序想得睡不着。 怀里的毛衣已经沾满他自己的气味,梁予序的气味渐渐消散。 想来想去,思念愈发浓烈。 明明答应梁妈妈,不会缠着梁予序。此刻,月色正美,他妥协了,给梁予序发了条信息。 【我很好,不用挂念,路上小心,晚安。】 第二天,王竟前来拿摄像机,向他打听赌坊情况。 「粼哥,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我有点担心。」 「不用,我只是去看看,不做什么。」 王竟给摄像机充上电,连接上电脑,拉了几下进度条,勐然大吃一惊:「怎么有个女人开你的车?」 钟粼:「……」 王竟越看越不对劲,没来得及仔细看看,钟粼挡住电脑屏幕:「不许看。」 「你有女人了?你对得起前夫哥吗?粼哥,你说要去赌场,怎么去找女人?你不是开玩笑吧?」 突然被这么一顶大帽子扣在头上,钟粼气不打一处来。 「是我,是我,你现在开心了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钟粼撤开手,一副不挣扎不抵抗的样子,任由王竟审视。 果不其然,王竟捧腹大笑:「也好,就当提前适应反串角色吧。」 黄宇绚提着一袋香蕉进门,看看钟粼,再警惕地打量着王竟,微微冷笑,提高音量,打了声招唿:「小叔叔,我来了。」 哼,这人也不值得当对手。 王竟同样上下端视着黄宇绚,心想,前夫哥刚走,这人登门入室,不简单。 还是投靠前夫哥吧,前夫哥有钱。 「小绚进来吧。」钟粼给他倒了杯水,一旁的小星自来熟地凑到黄宇绚身边。 「我给小星带了香蕉,不知道你来朋友了,」他一脸遗憾,为小星掰了一根香蕉,「小叔叔,我会不会来早了?」 「不会,我怕累到你,谢谢你。」 「我今天一大早去摘香蕉,这是我伯伯家种的,小叔叔你也吃一根。」说着他为钟粼剥了根香蕉,递到钟粼面前,「很甜的,我过去摘香蕉,你看,都被虫子咬了。」 黄宇绚应该经常运动。 他撸起袖子,肤色瞧着麦色,手臂青筋根根分明,斗折蛇行,隐入衣袖里,泛着青泛着红。被咬红的皮肤,如颜料打翻在手臂上,仿佛下一秒会溢出热劲的气血。 「对啊,钟粼你再不看,他的伤口都要癒合了。」王竟冷不丁地补充道。 黄宇绚暗自冷觑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说:「小叔叔有没有药给我擦擦?」 「你等着,我找找。」钟粼起身前去车里,万花油可以擦蚊虫药,平时放在车里,万一遇到晕车的乘客,给他们闻闻,还能缓解。 钟粼一走开,后面跟着黄宇绚,又跟着小星。 王竟发笑地吐槽他们:「俩跟屁虫。」 下午钟粼将小星交给黄宇绚,但幸运的是,家里多了个王竟,帮他看孩子,他也放心了。 王竟本想跟来,但他不想打草惊蛇。 一来赌场大多是三十多岁的人进出,王竟太年轻,出现在那个地方太惹眼;二来他怕有危险,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 死无所谓,但他不想牵扯到任何人。 彩妆店里,老闆娘正打瞌睡,电视里还在播放《霸道军长俏寡妇》的狗血抗日神剧。 蓝色妖姬已经让人印象深刻。昨天离开时,那个色眯眯大叔约他今天继续来赌场,他不知道还要不要蓝色妖姬。 正犹豫着,老闆娘打盹时脑袋落空,幡然惊醒。打个哈欠的功夫,她眼尖尖地瞥到门口的钟粼,顿时精神抖擞。 「靓仔,快进来,昨天等你好久了。」 老闆娘笑得合不拢嘴,这让钟粼哭笑不得,暗骂自己是大冤种。 「姐,昨晚我来店里,你关门了。今天,还是老样子。」钟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坚定地坐在椅子上。 老闆娘厚实的大掌「哐哐」几下,打在钟粼纤薄的后背上,差点把他打吐了。 「我就说你会喜欢,品味很独特。」 钟粼咳嗽了几声,难为情地说:「就……蓝色吧……」 「知道,蓝色妖姬,姐的拿手好戏。等着,今天让你更美,美死整条街的人。你们这种男人,骚得很,姐见多了。」 钟粼:…… 今天铁定要死在老闆娘高超的化妆技术下,所以钟粼干脆认命了,任由老闆娘折腾。 经过两个小时的折腾,钟粼看着镜子,气笑了。 照镜子的时候,他都不知道镜子里面的那个人是谁。 不,不是人,是妖怪,是发了疯的癫子,是歷经风霜的站!街!鸭!子! 「嘿嘿,又发挥超常了!」老闆娘呵呵一笑,甚是满意今天的手感。 第83页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今晚加班 第42章 我是钟粼的双胞胎姐姐 钟粼没等色眯眯大叔,自己直接前往服装店,混个脸熟。 他今天带的钱不多,并不打算玩,特地挨个看了一圈,偷偷录下视频。 没过多久,外面闯来一群年轻人,染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头,嚷着叫阿兵出去。 钟粼登时竖耳偷听,而色眯眯大叔不知何时进来,凑到钟粼身边,嗅了嗅鼻子:「妹子,你好香,今天又漂亮了。」 钟粼嫌弃不已,一把推开大叔,立即飞奔出去,等阿兵几人出门。 等了半个小时,阿兵开上那辆炸街的鬼火摩托车,身后是一群五彩斑斓的鬼火,喇叭里喊着:「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他们买了礼品,似乎准备前去拜访亲戚。他跟着来到一条巷子,不过,那户人家一栋普通大平层,不像是蒋志恆的家。 一个补习回家的高中生走来,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站在钟粼后面,警惕地打量着钟粼,原本冷漠的眸子更加冷了几分:「你朝我家望什么?」 钟粼转头望去,只觉男生长得清秀,肌肤透白,骨骼单薄,表情极冷,明明是个高中生,却让人感觉不好惹。 「我的舅舅搬到这里,我找不到路。」钟粼掐着嗓子说。 男生蹙紧眉头,将钟粼全身上下审视了一遍:「你……是……」 他想说钟粼是人妖,但又觉得不尊重人,还是换了问法,「你舅舅叫什么名字?」 钟粼随便扯了个名字,男生告诉他这里不是,钟粼只能讪笑,匆匆离去。 傍晚时分,街灯亮起。 就在钟粼走出巷子时,男生忽然停下脚步,在陈旧的灰色墙壁上,投下一道悠长的阴影,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 钟粼几乎是蹿上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还是开车离开这个地方,在大路等待。 钟粼离开后,阿兵当即带着人冲出巷子,寻找钟粼,但没有找到这个可疑的人。 阿兵:「鸣浩,他真的是钟家那个人?靠,我说呢,怎么有这么高的娘们?还以为是外省来的洗头妹。笑死人,蝼蚁一样的傢伙,他不夹紧尾巴做人,反倒是过来招惹咱们,也不看看恆哥是什么人,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高中生穿着洁白的校服,靠在墙边,单手把玩着一个陈旧的金字塔魔方,漫不经心地说:「诱他上钩。」 里面有个女孩子跑出来,笨重地提着一箱饮料与一袋水果,喊道:「阿兵哥,把东西拿回去吧。我妈说按照过年习俗,礼品只能收一点,不能全收。」 阿兵吸了吸鼻子,眼里满是促狭的笑:「行。」 看着旭敏走回家里的倩影,阿兵的笑意渐渐染上几分玩味:「旭敏挺像你大姐姐的,很多人追吧?」 这身材,这颜值,哪个男的看了能不浮想联翩? 要不是自己结婚了,肯定把旭敏拿下。 林鸣浩本就冷然的脸色,更加瘆人:「别拿我姐姐开玩笑!」 「好好好,我就说说而已,小鬼头,这么小气。」 说着阿兵正想拍拍林鸣浩的脑袋,却发现林鸣浩长得太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跟在林夕敏旁边一直哭哭啼啼流鼻涕的小鬼头了。 晚上八点,阿兵几人开着鬼火离开巷子,到处熘达,速度慢下许多。最后七拐八拐,他们再次来到ktv。 钟粼没敢将车停在ktv附近,下车走了一段路。正打算去买瓶水,他听到两个去便利店买香菸的黄毛在说话。 「志恆哥一会儿就来。」 「真的?好久没见到志恆哥了。」 「等等进a1033包厢,记得说好话,说不定能拿到志恆哥的红包。去年他们拿了2000块钱的红包呢。」 钟粼后知后觉,原来这家「纯音ktv」是蒋志恆的产业。 如果蒋志恆真在这里,他要怎么跟蒋志恆同归于尽? 思绪无端胡乱地发散,一想到仇人相逢,钟粼浑身开始发抖。 等到这两个黄毛离开,他走进便利店,买了瓶白酒,壮着胆子走到ktv旁边的小巷子,想看看有没有后门。 只要见到蒋志恆,他立马砸下去。 一道身影从他背后闪过,钟粼被人一拉,拖进了里面的小巷子。 「嘭!」一声闷响,手中的酒瓶掉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他手脚并用抵抗,奋力挣扎,却无法逃脱束缚。 随之而来是发麻的后背,钟粼久久没缓过痛劲。借着冷白的月光,一道俊朗的面容从光里,贴近在眼前。温柔的草木香气在夜风中沉淀,仿佛让人看见月色下,微风轻轻拂过草地。 「梁予序……」 「钟粼……」 目光对视,钟粼下意识捂住脸,生怕被梁予序看到自己难看丑陋的一面,当即掐着嗓子说:「我不是,臭流氓,我是钟粼的双胞胎姐姐。」 梁予序见他如此厌恶自己,彻底失控,几近盛怒,疯红了眼,掐着他的腰,将他按在墙上狂亲。 劣质的口红受了湿润的口水,在唇角四周扩散,散发出一股廉价的果香味。 一阵一阵的阴郁与愤怒盘旋心腔,让梁予序失去理智。 他皱紧眉头,伸手压住钟粼的脑袋,一个蛮横的吻继续占据钟粼宣之于口的责问,堵住钟粼的唿吸。 第84页 钟粼推开他,连续「呸」了几下,「好怪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粗了点,他掩面,继续掐着尖锐的嗓子:「非礼啊,变态……」 第43章 想花钱当我的小三? 梁予序无暇跟他嬉皮笑脸,心中酸涩无比,一副「捨我其谁」的圣父样子,带着哭腔说道:「钟粼,我必须救你于水火之中,你再做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我会报警的。」 钟粼一愣:「?」 「这一次算了,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梁予序的情绪越来越低落,眼泪汩汩落下,淌湿了脸庞,「你化妆成这幅样,出来找男人,你对得起我吗?我不想看到你坐牢的一幕,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是不是我不够好?钟粼,从良吧,老老实实做人,不要做违法的事,不然我会报警的。」 钟粼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网约车司机犯法吗?平台没通知我呀。等等,你说找男人?我听不明白,你是觉得我出来当站街?」 我就说肯定会被人误会,老闆娘,我恨你。 梁予序哽住哭声,问道:「不是吗?不然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刚刚ktv里好几个男人都盯着你。」 「我……我清清白白的一老男人……当鸭子?梁予序你脑子……」钟粼组织不出语言来表达自己此刻头皮发麻的状态,小拳拳打在梁予序的胸口,「扫黄扫非刻不容缓,你个法外狂徒。」 梁予序怔了几秒,任由钟粼打在胸口处,抽噎了一声,再次问道:「你没有出来接客?」 察觉梁予序在哭,钟粼的扫黄拳暂停,用袖子抹了抹他脸上的泪水,「你别哭了,ktv的男人不是……」 钟粼越想越不对劲,难不成阿兵几人发现了他?他立刻拽着梁予序,离开ktv旁边的小巷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钟粼,这是最后一次,无论你有没有,都过去了。我还是你的比比仔好不好?」梁予序捂着心脏,走在钟粼身后边痛哭,「我的心好痛,你救救我好不好? 我一想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这里好痛,在你眼里,我不重要是吗?我们又不是因为不爱才分手,只是迫不得已罢了。你要钱,我给你钱,你要玩,我可以十八花样,弄得你下不来床。」 「小三小四小五,我都不想当。你好过分,看我爱你,容忍你,一直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现在还来ktv,之前还去酒店,旅馆,我不想当贱人。」 钟粼停下脚步,越听越离谱,干涩的眼睛不觉泛红。 梁予序不肯走,原地伤心。 钟粼担心周围有危险,急得直跺脚,解释说:「你讲的每个字,明明都不脏,可我听着怎么感觉是脏话?我没跟别人乱来,王竟是假的,穿成这样是因为我怕被人认出来。」 梁予序顿了一下:「那张致纯呢?」 「还要我说几遍,是髮小啊,不然干嘛让他住进我家?我再说一遍,你不是小三,更不是小四小五,你才过分,总是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我每次听到都难受。」 梁予序是世上最好的人,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没道德的话? 梁予序眼眶通红,声音沙哑道:「……你真的没有,没有跟别人……吗?真的没有出去站街?」 「你混蛋,之前说我车震,现在说我站街?我在你心目中是这种人?我做这种事,我疯了?不,是你疯了。」钟粼苦笑着,戳戳他的脑袋,「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也是,你都藏了十套tt,每天晚上用工具玩我,怎么不脏?」 钟粼想到那些日日夜夜,每次他拒绝玩具,梁予序却经常一脸痛心疾首地凝视着他。 那些否认的话,像拔出皮肤里的倒刺,爽得梁予序展颜值露出笑意。 最后一抹眼泪滑落,他而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擦擦眼角的泪水,「原来是你藏起来,我还以为是酒店保洁偷拿。」 钟粼:「你该不会去酒店投诉吧?」 「当然没有。钟粼,这阵子我一直心惊肉跳,我怕刺激到你,怕你想不开。」 钟粼毫无防备地被他揽入怀中,恨不得一拳把他打爆,但又被他浑身暖乎乎的草木味弄得心软。 梁予序的声音依旧颤抖:「我知道你八年前肯定有事,才会无缘无故跟我断了联繫,跟我分手。后来我想,没关系,我等你。几年?三年?四年?八年,还是十年?我可以一直等你的信息。我告诉自己,只要你给我发一条信息,哪怕再远,我都回到你的身边。好在八年后,除夕的前一天,我终于等到你的信息。你喊我哥哥,你说你爱我,跟我哭诉你没钱,叫我转钱。我回来了,我回来给你当依靠。」 梁予序出国几年,怎么说出口的中文已经到了他听不懂的地步? 还是说他的脑髓也被梁予序吸走了? 钟粼心里感动着,忽然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给梁予序发过信息。 临近除夕,前公司发生了点事,整个公司的员工都被抓去派出所盘问,他根本没拿到手机。 「我没给你发信息。」 梁予序立即拿出手机,翻找出那条信息:「我给你转钱了。」 钟粼眯上那双贴了假睫毛的眼睛,看看梁予序,再看看手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大笑。 「这很明显就是诈骗信息啊,我很久没上过,忘记帐号了。梁予序,你怎么这么傻……可爱?」 第85页 「……」 「所以你一直觉得我靠身体赚钱?觉得我是鸭子?还有个男友王竟,就这么多不好的事,你还想当我的小三,甚至想花钱当我的小三?梁予序!」钟粼顿时气炸了。 不是觉得被误会而生气,而是为梁予序感到不值得。 以前梁予序纯洁得就像朵白莲花,道德感又高,可是为了自己却这般没底线。 大学时,追求者当众向梁予序表白,他不忍心当面拒绝,总是给足对方面子,并好声好气地感谢对方,表明自己的想法。 路边要是有人乞讨,他必定会伸出援手。坐电梯帮陌生人挡门,总是最后一个出去。哪怕豆浆撒了,都会想到路边的环卫工人难打扫,自己蹲下去,不麻烦环卫工人,用纸巾擦拭干干净净才离开。 哪怕在图书馆不小心被人占了位置,梁予序同样会选择让给对方。 只是得寸进尺的人是钟粼。 当初期末考试,图书馆坐满人,他注意到有个戴口罩的男生被别人占了位置。 男生被占位,并不生气。这人悄悄地拿起书,客客气气地叫对方好好学习。 隔天一大早,男生同样占到位置,正埋头看书。可晚到的钟粼找不到位置能坐下学习。 最后,钟粼想了个损招。 他给男生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帅哥,我觉得你好帅,加个联繫方式吧。如果想当我男朋友就继续坐下,不想当我男朋友,离开座位,表示拒绝我。」 当时梁予序看到纸条,抬头看向站在墙边的钟粼,久久没回神,一直坐在位置上,没动身没离开。 钟粼彻底不淡定了。 不是,这傢伙来真的?怎么还不离座? 等到脚麻,钟粼站不住,尴尬地捂着脸,跑出图书馆,却发现梁予序追上来。 「别追我!你站住!我滴个菊花。」钟粼大喝一声,下意识护住后面。 梁予序伫立在原地,还贴心地将他落在地上的水壶递上去,「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隔着两米的距离,钟粼手脚慌乱,一把夺回水壶,结结巴巴地说:「我爱学习。」 梁予序缓缓摘下口罩,眼中的笑意随着风,盪进钟粼的心间,在钟粼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这不是他之前跑步撞到人怀里的学长吗? 后来两人在一起,哪怕钟粼有时候耍性子,梁予序明明生气,却还忍着火气,生怕自己言语过激,伤害到他。 道德感这么强的人,却因为他萌发出一个个炸裂的想法。 他有罪,他为梁予序忏悔。 作者有话说: 周五再见 第44章 发嗲精 气氛凝固似的,梁予序的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与不自在,解释说:「我……我只是……我也不是一下子就认定你当鸭子。我刚来的第一天,你问我做不做,还说没人上你,感谢我照顾你的生意,还跟老男人拉拉扯扯。我问你是不是找下家,你说是!」 「……坐不坐,对啊,我问你坐不坐车。」 「我……我听成那个做了……」梁予序不自然地垂下眸子,勐然抬头,眼神发光,抱住钟粼,「你没有违法,我太高兴了。我那个心理医生的朋友叫我别刺激你,叫我慢慢跟你沟通。我吓死了,我想着把你榨干,你就不会出去接客了。」 钟粼越听越难为情,气愤地锤了他的胸口几下,「正常人哪会这么想?你松开我。」 「不松开,钟粼,你六年前来京都找我,你还爱我的。对不起,都怪我,当时我要是可靠一点儿,我们是不是不用分手?」 钟粼身体僵硬,任由他抱着自己,淡淡说:「不是。」 他不离开梁予序,难不成让梁予序帮他还债吗? 这些年,他一心想着还债,不然早跟着父母离开了。 当年碧湖小区建好,父亲贷款购买碧湖小区的房子。后来超市做大,父亲跟战友们借钱,原本能很快还清,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事。 家里资金彻底断裂,需要赔偿员工,赔偿林夕敏一家,房子月供还不上,房子只能卖出去,倒欠银行近百万。不幸的是母亲肝癌,需要一笔巨额治疗。 后来,父亲去世,为了救母亲,哥哥瞒着他们,铤而走险,被人坑骗,借上高利贷。从此,家里债台高筑,只能分摊在他们兄弟身上。 他没有办法,走投无路时,梁妈妈说帮他找医生,给他钱,甚至帮他摆平那群高利贷的人,让那群高利贷的人不再受高额利息。 梁予序的爱,太值钱了。他怎么可能不感谢梁妈妈? 那些愿意借钱给父亲的战友们,都是善良的人。 母亲去世前多次交代他与哥哥,务必要还钱,不要辜负父亲朋友们一片的善心。 他想跟梁予序同甘,分享美好,但不愿梁予序陪他共苦。 「梁予序,你妈妈对我很好,你不要怪她,我很感谢她。我们都希望你幸福,我也认为你在这里,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为什么不明白?我需要你,需要你陪伴我。我不是以前的自己,我现在能自由选择,我妈妈管不了我。」 梁予序坐了一天七个小时的飞机,去省会提了辆车,便直接冲到锦城,一天下来,飢肠辘辘,此刻胃一抽一抽揪疼着。 路边大排档,锅火朝天。钟粼点了一锅白粥,挨着梁予序喝粥。 第86页 「你不要陪我喝白粥。」梁予序怪心疼的,连忙起身想去点道别的菜色,却被钟粼拒绝。 「我不饿,我喝白粥。」 许是梁予序回来,让钟粼产生一种虚幻的恍惚感,那种失而復得的紧张感,重重压在心口,他无法纾解。 他没胃口,甚至有些清醒。 如果梁予序今天没来,亦或者再晚一步,他可能会进ktv,一旦看到蒋志恆,会跟他同归于尽。 梁予序盯着他脸上的妆容,出神了很久,抬手摸了摸他的假髮:「你今天打扮挺怪的,你真的喜欢穿裙子吗?王竟那小子说,要给你拍那种视频。」 周围有人盯着,钟粼难为情,拍开他的手:「谁喜欢裙子了?」 「大学你还穿裙子参加跨栏,人群中,我总能一眼认出你。」 「我大学,包括现在都是迫不得已,还有,我们只是拍生活类型的视频,你那骯脏的脑袋以为是什么视频?」 「我的脑袋不骯脏。你说实话,你跟王竟真没有那种……哎呀,就是……钙片……」 「没有,我疯了吗?难怪你对王竟的敌意那么大,这些年,外国人教了你胡思乱想了吗?」钟粼没好气地说着,用纸巾擦了擦口红与蓝色眼影。 怎么总把他往涩情方面想啊? 梁予序自然很好奇,钟粼为什么打扮成这样满大街乱逛。怎么让人不联想到那种风尘变性男人身上呢? 一番询问,钟粼始终不说,但梁予序问得好紧,钟粼只好说:「交换秘密!你告诉我,你以前没胃病,为什么有胃病?还那么严重。」 四周人们聊天的声音远没有梁予序此刻沉默的声音大。他垂眸,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没敢看钟粼。 末了,钟粼指着自己,哑声问道:「是因为我吗?」 「怎么可能?」梁予序当即否认,可对上钟粼心疼的目光,缓缓说,「我找不到你,家里关系又没处理好,心情很烦闷。我很没用,那时候觉得醉了好像能让我心里好点。我自己做的蠢事,我负责。钟粼,这几天我没乱吃东西,胃没有很痛过。」 话音刚落,胃像是惩罚他般,开始揪疼了一下,他皱紧眉头,捂住胃部。 钟粼的手随之贴上樑予序的胃,抿了抿嘴,鼻头酸酸的:「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没怪过你。轮到你说,你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 他没敢说去赌场的事,便把锅甩给了王竟,说是拍模仿日常生活的视频,需要反串,增加笑点。 「这个王竟,成日里没憋一个好屁。」 …… ktv里,阿兵坐在进门的第一间房里。等了一小时,他重重地甩掉手中的烟,骂道:「草,不是说把他骗过来了吗?你们俩到底说了没有?」 另一个黄毛说:「说了,谁知道他不来。」 「行,他不来,咱们主动过去,又不是不认识路。妈的,当年就该打残他的腿,他那个噁心爹,活该死在海里,欺负夕敏,活该一家不得善果。」 阿兵狠狠啐了一口,狠厉的眼神示意小弟,一行人气势上车冲去钟粼家。 今天,他阿兵一定要钟粼,哭着叫他爷爷。 钟粼回到家,一打开门,便见王竟与黄宇绚两人靠在木椅上。 这两人凑得近,正在看刚剪辑好的视频,脸上的笑容克制不住,直到看到门口,他们的微笑逐渐僵硬。 他们齐齐收下手机,缓缓站起身。 钟粼换回自己的衣服,只是脸上的妆感还在,而他的背后跟着几天不见的梁予序。 王竟、黄宇绚、梁予序三人异口同声地说:「他怎么在这里?」 「钟粼,我需要解释。」梁予序深唿一口气,王竟不值一提,但这个比王竟还年轻的发嗲精怎么在这里? 发嗲精的脚下,还穿着钟粼的拖鞋。 「没人帮我看孩子,小绚特地来帮我的。」钟粼提起梁予序的行李箱,拉到房间门口。 「小叔叔,你回来了。」黄宇绚热情地凑过去,拉过钟粼的衣角,「我跟小星今晚吃了腊肠炒饭,给你留了一碗。」 梁予序撇开黄宇绚的手,冷声说:「我们已经在外面吃过,不用你操心。」 两人视线交汇,无形的火力在空中交织。 黄宇绚忽然躲在钟粼后面:「小叔叔,他好兇,他是不是要打我?一就是那种很会暴力的人,我怕怕。」 「梁予序,你别这样,小绚还小。」钟粼提起一袋粥,「小绚,给你打包了海鲜粥,喝完再睡。」 「小叔叔对我真好。」他接过海鲜粥,闻了一下,「小叔叔的口味跟我一样,点什么我都爱吃。」 「你喜欢就好。」 梁予序冷哼一声,被钟粼看了一眼,不敢再度发出那些嘲讽声。 他气得胃疼,眼神警告这男生不管用,转头望向王竟,示意王竟上去。 一旁吃瓜的王竟只好说:「粼哥,你过来,看看我刚刚剪的视频。」 夹在二人之中的钟粼懒得去管他们的眼神,径直走去倒了杯热水,看视频。 无人理会的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愿示弱。 黄宇绚:「小叔叔给我买的。」 梁予序:「我们刚刚在外面吃,顺手打包,不要自我感动。」 黄宇绚破防,笑笑说:「小叔叔说要留我住下,不过我做饭给他吃,小孩子也喜欢跟我玩。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就是小叔叔的贴心小棉袄。」 第87页 梁予序:不懂事的小屁孩,呵呵。 黄宇绚:「以前我经常在小叔叔家睡觉,小叔叔会带我玩游戏,带我打篮球,对我真好。我要不要回报他?给他摸摸我的腹肌吧,哎呀,大叔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我不会是说错什么吧?」 梁予序淡漠地站在他面前,身形挺拔,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看来今晚得让某人跪搓衣板了。」 黄宇绚破防,无力回击:? 「你不讲武德,我喜欢小叔叔,你别以为一时得宠就能一劳永逸。大叔,你已经不好用了,我可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 「哦。」梁予序淡淡回应。 哦?这大叔竟然回哦? 黄宇绚再次破防,恨得牙痒痒,但钟粼忽然抬眼看他们,黄宇绚的笑意瞬间扬起,汪汪大眼睛尽显人畜无害。 不能在小叔叔面前丢了脸哦。 我要在小叔叔面前表现完美! 「一身老人味。」他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坐在钟粼旁边,神色十分得意。 这下轮到梁予序无语,他一手拎起黄宇绚的衣服,拖到角落:「无关人员,不要打扰。」 「别把老人味传给我。」 「你再说,我把你扔出去。」 黄宇绚挣扎了一下,不服气道:「我就骂你。」 梁予序深吸一口,转头跟钟粼说:「钟粼,这小子老是骂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你,想追你,对我敌意好大。」 黄宇绚又又破防:? 老人味,跟你拼了,呜呜呜呜。 他都没来得及亲口跟小叔叔表白,全被这姓梁的搅乱了。 正在看视频的钟粼抬头,神情茫然了几秒,立即讪笑:「你们这么快就熟悉起来了。」 「他说我一身老人味……」梁予序告状,心想要是有老人味,钟粼怎么天天抱着他的毛衣睡觉? 他向来对气味敏感,尤其是香水的挑选,都是选择柔和的,干净的,让人闻着舒服。 这嗲精就是嫉妒他,猪都有俩鼻孔,这小子,鼻子就是摆设。 王竟大笑,梁予序冷冷地瞥了一眼,他自觉闭嘴,望向钟粼。 钟粼缩了缩肩膀,悄声说:「香香的。」 梁予序的眉梢都闪着暗爽的喜悦。 看吧,公道自在人心,发嗲精嫉妒他。 「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老人家又没冒犯你,被你无缘无故污名化。我还说你一身酸臭的发嗲味呢。」梁予序冷哼一声,心里的爽意逐渐放大。 黄宇绚看看钟粼,再看看梁予序,哑口无言,「小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想暗戳戳地说梁予序年龄大,怎么被扣上这么大锅? 「发嗲味。」梁予序默不作声地吐槽,暗爽已经变成明爽了。 一旁的钟粼忍俊不禁:「好了,不许再吵架,再吵架,你们今晚睡一起。」 梁予序&黄宇绚自动闭嘴:…… 第45章 你的梁予强 一阵唿啸而过的鬼火摩托声过,打破夜的静谧,男人们的唿喊声愈发响亮。 「嘭!」的一声,又是重物砸在窗户上。 钟粼一个激灵,整个人都绷直,侧耳倾听是哪个方向的声音。 「钟粼,你去看看小星,我去看看。」说完梁予序在院子里扫视三秒,抄起一只湿哒哒的拖把,直接冲出去。 「王竟,你帮我去房间看小星……」说完钟粼抓起装了热水的水壶,当即跑了出去,边拨打电话报警。 王竟猜到可能是蒋志恆的人察觉到钟粼在打探消息,当即说:「黄宇绚,你看着小星。」 眼看着王竟跑到厨房,提起锅铲当武器,黄宇绚环顾四周,已经没人可以使唤了,只能灰熘熘跑去小星的房间,看管小孩。 外面的吵架声此起彼伏,小星趴着睡觉,哼哼唧唧,哭了几声,很快又进入梦乡,黄宇绚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心早已飞到争执声中。 六辆摩托车伫立在窗边,阿兵与几个小弟举着石头,齐齐往后仰去,勐地砸向钟粼家的窗户。 想到上次钟粼看到玻璃破碎时的难过,许是冲动过头,梁予序飞快地奔向窗外,「给我住手!」 阿兵用力推了梁予序一把,下一刻,湿臭的拖把直接怼在阿兵的脸上。阿兵倒在地上,噁心得直呕吐。 一旁的小弟大喝:「草!你谁啊?」 一名红毛从鬼火里绰出一把水果刀,朝着梁予序砍去,梁予序连忙闪避,迎接红毛的是热水壶。 阿兵为救兄弟,不知不远处飞来什么东西,抬起棍子阻拦,热水烫得几人哇哇大叫。 梁予序学过一些自卫招式,出拳迅速,人影幢幢间,打出一道道残影,落在阿兵几人身上。 家里并没有防身的武器,钟粼不想让梁予序因为自己涉险。面对持有刀具的阿兵等人,他急忙大喊:「我已经报警。」 「我今天回来之前,让人安装了监控。」说着梁予序指着钟粼家前排的邻居一个窗户,上面刚布置了一个监控,「持刀伤人,判多少年?」 他不单单在外面安装监控,明天还要在钟粼家里装上监控。 双方暂时停下搏斗,阿兵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水,手臂又疼又麻,嘶吼道:「你有种,钟粼,不夹着尾巴做人,跑来我们的地盘,玩卧底游戏呢?当初恆哥大发慈悲,留你一条狗命,现在狗急跳墙了?」 第88页 钟粼深唿一口气,扬声冷声道:「谁才是卖命的黄狗?」 阿兵的脏话啐了一口,忽然龇牙咧嘴,发出一阵狂笑,沖兄弟们说,「这就是钟粼,当初他哥钟漾跟跃哥借高利贷,还不起钱,那个狼狈啊。跃哥说磕一个响头,少一千,你猜猜他哥磕了几个响头?」 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旁边的一个手下「乖巧"地举起手,一本正经地回答:「五十个,磕到额头出血,哈哈哈哈,结果跃哥耍赖,白白给他磕头了。」 阿兵:「喂,钟粼,你也磕头了吗?还兄弟情深,你怎么忍心看着你哥哥磕头,白眼狼。你爸爸坏事做尽,畏罪自杀,你妈妈也死,一家人都不得好死,你怎么不去死呢?」 「我爸爸不是畏罪自杀,你们才不得好死……」钟粼像被抓住命脉般,气得浑身发抖,攥紧拳头。 梁予序握紧他的胳膊,轻声安慰他:「钟粼,你别被他们的话激怒了。」 警鸣声由远及近,阿兵冷笑一声,坐上车:「钟粼,跟我们斗,日后有你好看的,报警老子也不怕。锦城,老子横着走。」 那只手又冰又冒出冷汗,梁予序心中一软,用力握紧,不让钟粼跟上去:「别跟上,我们派出所见。」 对方带刀,钟粼没硬刚上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没用的,蒋家在派出所有熟人。」 「一个小地方有点背景也敢狂妄?」梁予序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断搓搓他那双冰凉的手,「他们怎么死都不知道。钟粼不怕,我陪你。现在不比以前,查得严,他们没法全身而退。」 「我刚刚录下了。」王竟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梁予序拉着钟粼的手,顺势在王竟肩上一搭:「干得好。」 王竟勐地肃然起敬,总感觉金钱在召唤他,瞬间有了底气,挺起胸膛。 三人前往锦南派出所做笔录,钟粼想到阿兵已经认出他当时在赌场伪装的模样,必定会关掉锦山寺服装店的赌场,便说出赌场的事。 但那民警犹犹豫豫,眼神里似乎有躲闪,「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我们需要仔细查监控,明天再叫上你们,还有阿兵那群人。」 钟粼:「他上次砸破我家的玻璃,这次又来,我现在有危险,万一今晚他又来呢?我希望你们能控制他们。」 民警拔高音量,斥声喝道:「法治社会,没人能逃得过法律,用不着你来教我们民警做事。再说,你们这是聚众互殴!」 钟粼定定地凝视着对方:「同志,你讲这么大声做什么?我们明明是自我防卫,对方持刀伤害我的朋友。你现在不去找人,拉我在这里审问?」 民警:「梁予序先动手的,我们会找人的,用不着你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越是反驳他们,民警的态度愈发恶劣,钟粼连死都不怕,还会怕几声恐吓? 钟粼继续说:「阿兵砸了我家的玻璃两次,上次报警你们也不管。这次,梁予序出去阻拦,你们看了监控还觉得我们互殴?我再说一便,是阿兵先推梁予序。」 另一个民警气得拍桌,表情凶得像是要吃人,「我们不管吗?警察不用调监控?排查监控不用时间?就你一人的案件着急?没有证据,怎么抓人?钟粼,我劝你态度放好一点,信不信我以侮辱诽谤警察,阻碍警察执行职务拘留你?」 对方气势汹汹,仗着职务恐吓钟粼。 「请你们冷静以后再跟我讲话,我不是你们的犯人,我是受害者。你们门口贴着督察电话吧,我会拨打上面的电话,如实地反馈你们的情况,希望你们面对督察时态度也能这么刚硬。」 钟粼盯着他们的警号:「我记住二位警号了。」 两个民警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直接拽起钟粼的衣襟:「我怕你啊。」 说完他在钟粼旁边,低声哂笑,「那就是个摆设,他们哪一次不是来跟我们喝茶闲聊?」 钟粼蹙眉地看着这位民警,不禁蹙眉,捂住口鼻,「嘴巴好臭,同志,请你远离我一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呕……」 他干呕了一下,苦笑说:「身体不好,受到惊吓总会干呕。」 民警:「……」 钟粼:「赌场呢?」 另一个民警憋笑了一下,很快收敛笑容:「这个不用你管,我会上报给锦山寺那边的派出所,他们会管,我们不能轻易跨辖区。」 「得了,那赌场估计没了,你也不用上报。」钟粼摆摆手,白了他们一眼,不想再说什么。 既然警察处理不了,他会用他的方式来解决。 钟粼走出派出所门口,迎面湿咸的冷风,气愤地踢翻派出所门口的一小盆金桔盆栽。 王竟迎上去:「粼哥,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们不会拿蒋志恆如何。」梁予序俯身,将金桔盆栽扶好:「他们不可能无法无天的,我爷爷在你们省里有点关系,我找人问问。钟粼,你别怕,一切有我在呢。」 王竟正色点点头,「粼哥,你总爱逞强,现在你不用逞强了,梁予序会帮你的。这就是你的梁予强!对吧,强哥?」 梁予序侧头,蹙眉地端视着王竟,眼神尽是赞许之色:「王竟,你说得太对了!但你别给我乱改名。」 钟粼:「……」 大桥头的风咸湿而冰冷,阿兵叼着一根烟,打火机按下,火苗的光影在他那张狰狞的面容上跳跃。 第89页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烟,旁边的小弟正点头哈腰地讲电话,而后跟阿兵说:「恆哥找你。」 阿兵眉头隐隐跳动,心里暗骂了句粗话,不悦地接过手机,转而笑笑说:「恆哥,我阿兵啊,您有什么吩咐?」 手机那头音乐声震耳欲聋,那头传来一声粗犷的嘶吼声:「阿兵,我说过不要在这段时间惹事,草,你给我闹到派出所去?」 阿兵垂眸,很快换上笑脸:「我今晚让人将赌场关了,明天换个位置,警察查不到的。恆哥,钟家那个小儿子回来了,要不要教训他?不是我惹事,是先来惹我的地盘。恆哥,当初他爸害死夕敏,你的气消了吗?鸣浩怂恿我来。」 「闭嘴!」电话那头的男人怒吼道,勐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向墙边,「钟家就剩下他吗?」「是的,钟由青前不久弄死人,被关起来了。钟家还有个五岁的小孩,钟由青的女儿,就剩下一个钟粼。」 蒋志恆冷笑:「看来钟粼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嘛,孩子我可以不动,但我不可能让钟粼这么潇洒地活着。这事,我回去再跟你们几个盘算,最近风声紧,你别给我惹事。」 「好的,恆哥。」 他会看着办,钟家这点小事,轻松搞定! 第46章 爽不死你 阿兵被保温壶烫伤,跟民警嚷着要去医院验伤。 到了第二天中午,阿兵取了验伤报告,抵达派出所。 与此同时,钟粼接到电话,来到锦南派出所,进入审讯室。 阿兵将验伤报告拍在钟粼面前,斜觑着钟粼,冷哼一声:「玻璃钱赔给你,医药费赔我的。」 钟粼:「我不需要,我要你负起法律责任。」 哪怕有监控,警察依旧认定他们是互殴,要求他们签下谅解书。 钟粼不愿意签下,几番争论,没有结果。 所长接了通电话,被上级督察领导问起这件事。他们也没想到,钟粼真的打电话给督察 但他们都不知道,是梁予序所为。 所长连连底下民警继续查找证据,不想为了这种人得罪领导,最后让阿兵一方担责。 听到消息,阿兵忍住怒火,不屑地勾起嘴角,拉过一个黄毛:「听到没,进去里面休息五天,哥们走了。」 黄毛点头哈腰:「放心,兵哥,我好好进去改造,牢记教诲。」 阿兵耸耸肩,朝钟粼嘚瑟一笑,但钟粼不理他并朝着外面走去。 他气不过,装头晕,说被梁予打伤,要赔偿。 然而钟粼并不停下脚步,这阿兵气得直跳脚。 一行人跟在钟粼后面,阿兵再次将伤情报告举到钟粼面前,挑衅道:「看到没?第一个动手可不是我,持刀也不是我。倒是你们,烫伤药,头晕药,误工费,怎么得赔我五万吧?」 钟粼:「我要是不给呢?」 「你要是不给我五万医药费,老子把你家拆了。」阿兵凶起一张狰狞的脸,虚张声势地想扇钟粼一巴掌。 梁予序挡在钟粼面前,与对方直视:「我劝你别靠太近。」 另一个黄毛说:「钟粼,你要想平安无事就给钱,反正你能还上百万的债务,不差这点钱。」 阿兵:「明天把现金准备好,否则有你好受。」 他才不线上转帐,免得被钟粼截图成了证据。 看着阿兵远去的摩托车背影,钟粼转头看向王竟:「录下来了吗?」 王竟点点头,将手机藏起来,「你们真的要给钱吗?」 钟粼:「梁予序,你借我五万吧。」 王竟不解:「他在讹你,你真的要给?」 这钱,要是给他姐姐看病,也挺好的,干嘛浪费在阿兵身上? 钟粼疲倦地揉了揉肩膀,「他法盲,你也跟着法盲?」 「你们先回去,我去银行取钱,再联繫这边资深的律师,谘询一下。」说着梁予序意会到钟粼想做的事,当即将他们送回家,开车出去。 梁予序难得出去了一趟,闻讯赶来的张致纯正在家里与黄宇绚聊天。 一见到钟粼回来,张致纯焦急地将钟粼翻来覆去,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见钟粼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阿兵我早就听说了,他是我同事的学生,从高中开始,他跟蒋志恆在学校没少干坏事。」 张致纯说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等着,我让我同事帮忙查一下这个阿兵他家住哪里,或者查一下蒋志恆。」 黄宇绚也想帮上忙,开口说:「小叔叔,实不相瞒,蒋志恆跟我们家确实有一点亲戚关系。早年他父亲,靠走私发家致富,后来抓得严,蒋家开始从事房地产工作。如外面所谣言的那样,蒋家确实人脉广,他有个小舅舅正担任省会的领导。」 黄宇绚很是担忧钟粼的安危,尤其昨晚那种危险的情况。 虽然他没参与昨晚的混战,只负责安抚哭泣的小孩子,但听到外面的动静,以及王竟的描述,几乎能断定对方下了狠手。 「我可以回家问问他这个小舅子具体的名字与职位,不过得打听打听。小叔叔,实在不行,我陪你,我们离开锦城,不回来了。蒋家,普通人刚不起。」 「谢谢你们帮我,当初家里因为得罪了蒋志恆,最后什么都没了,我不希望你们也面临这种悲惨的局面,受到伤害。你们点到为止吧,我有自己的计划,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第90页 估计蒋志恆那边已经收到阿兵的消息,不久肯定会来找上他。 这些年来,他除了还债,何尝不是在思考怎么对付蒋家。 他一个人,孤家寡人,没什么好害怕,但唯独放心不下他们两个。 一个是梁予序,梁予序对锦城人生地不熟的,哪怕在京都再有人际关系,远水救不了近火。万一梁予序受到伤害,他纵是下地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还有小星,她还那么小,钟粼不希望在她心里留下一道阴影。 这件破事,害他丢了家人,害他一无所有,让他无力再抗争。 既然碰上了,那就干一场吧。 钟粼麻烦张致纯先送黄宇绚回家,而小星早上醒来,没见到钟粼,哭了很久。此刻她抱着钟粼好一顿撒娇卖萌。 钟粼陪她玩玩具,但眼睛时刻盯着点赞数逐渐上升的短视频,紧蹙的眉头不由地松了片刻。 王竟又帮他发出一个视频,粉丝涨了三万,后台有数不清的信息。 他注意到梁予序认识的好友明星,名气还挺大的。 要不认识一下? 梁予序取钱回来,将钱装入一个朴实无华的黑色塑胶袋里,像拎着一袋垃圾,随意地放在凳子上,被小星扒拉出来玩。 男人浑身散发着想要邀功的意味,掌心像是烙铁般,滚烫而有力地搂住钟粼的腰:「我找的人说能查出蒋志恆的证据,明天整理好,发给我。我们先把这个黄毛小喽啰抓进去,给你泄愤好不好?」 钟粼震愕不已,微微瞪大眼睛,没想到梁予序早就偷偷调查他们。 他望向梁予序,只觉那炽热的目光正盯着他的嘴唇,似乎下一秒就要亲上来。 钟粼的脸霎时间发烫。 小星在场,他不敢靠太近,挪开一点距离,很快被梁予序箍回来。 梁予序发什么情啊? 「以前你受的委屈,我们慢慢清算。」 「我怕。」钟粼低声说着,不觉垂下眸子,「要不,我说真的,你回去吧。」 可有了软肋,他的心开始忐忑,难以平息。 趁小星没看到,梁予序朝他的嘴角小啄一口:「你在小瞧我?我不走,你要是赶我走,我就住在蒋志恆家旁边。怕什么?我现在挑几个保镖来保护你。」 「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保护我的宝贝当然需要出动这么多人了。」 「你……」钟粼一时无语,适应不过来这亲密的称唿,「别发烧。」 骚,这个字,从钟粼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好听呢? 梁予序能真切地感受到,钟粼变了。 钟粼不再像之前那样反抗,介意他了解钟家的事情,开始对他卸下防备与顾忌。 有进步,真是好宝宝。 慢慢来,他愿意与钟粼共渡难关,保护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梁予序,可不可以把你那个当明星的好朋友,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梁予序愣了几秒,一时无法接受钟粼的话:「刚刚你在嫌弃我,现在转头想勾搭我的朋友?钟粼,你别太过分,我还不够好吗?」 一旁的小星皱紧眉头,小手举着两叠厚厚的百元现金,为梁予序说话:「公公不好。」 「你玩你的钱去,」钟粼苦笑,解释说,「我只是想请他帮个忙。」 梁予序浑身酸熘熘:「你不要我帮忙, 只要他帮忙吗?我能知道是什么事吗?不能是……那种事吧……」 鑑于梁予序有误会他在接客的前科,钟粼无奈抿嘴,抬手就是一套连环的扫黄打非拳:「心脏脏。」 「脏脏就脏脏。」梁予序理直气壮地应道,将钟粼拉到怀里,低声说,「晚上……我们洞房?一周五次的目标还完成呢。」 「你能不能正经点?别浪别浪,小孩在啊,」钟粼瞄了一眼呆萌的小星,气急败坏地锤了锤梁予序的肩膀,「扫黄扫黄……」 几下拳头,像是一颗颗柔软小球,拳拳打在梁予序的心尖尖上,将那些酸熘熘的醋意全部打消而去。 他的笑容愈发浓烈,愈发清晰,浑身上下的毛孔好像不由自主地舒展开。 哈,怎么回事? 打在胸口,有点爽! 「钟粼,再打几下。」 那俊逸的眉眼间流露出享受的意味,钟粼顿时脸色涨红,扯了扯他的耳朵,「爽不死你!」 第47章 梁予序,你陪我 不出所料,当天尼姑庵的赌场已经转移,都怪他太早暴露。 梁予序看着空无一人的尼姑庵:「要不要再找找其他赌场?」 「不用,我之前进去时,偷偷录像了。」钟粼沉思片刻,抱起小星,「拔出萝蔔带出泥,那就闹大事情吧。」 之前王竟初次提起超市之事,王竟曾说,他有证据,证明他们当初破坏钟家超市,是团伙作案。 当初的恶果,阿兵自然有参与进去。他绝对不能放过阿兵。 离开尼姑庵,他在附近的照相馆做了张表格,打了五十多张彩色纸,上面全是阿兵搂着尼姑、浓妆少妇的照片。 随后,他来到阿兵家的巷子,穿上一件红色的「志愿者」马甲。 那是张致纯学校的衣服,他特地借来,干点坏事。 小星交给梁予序照顾。梁予序急忙抓住他的手臂:「我来吧。」 第91页 钟粼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这事你做不来,放心,只要阿兵不在家,安全的。」 志愿者马甲拉链拉到最上,他深唿一口气,戴上帽子,模样端端正正,手里拿着本子与表格,走到阿兵家门口。 「请问有人吗?」 阿兵家只有他老婆一人在家。 王如艷今天难得休息,刚送完孩子上学,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见有人来,她坐起身:「什么事?」 「我是村委会新来的数据调查员,想调查一下常住人口与家庭劳动人员。」钟粼操着一口纯正的家乡话,微微一笑。 对方盯了他好一会儿,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容,只觉这个调查员帅得嘞,瞬间降低警惕。 「我家两个老人,孩子三个,还有我跟我老公。」 钟粼在纸上记下信息:「老公在做什么工作?」 「他在ktv当副经理,林绍兵。」 「你呢?」 「我自己开服装店,叫王如艷。」 钟粼继续登记:「是这样,村委会与省人社局合作,有个厨师培训,我来挨家挨户问问失业人员。你们家都有工作,我如实上报了。你留个联繫方式,后续可能会有人社局的同事来核实。」 王如艷点点头,写上联繫方式:「辛苦了,我们家都有工作。」 「谢谢啊,我继续往下面几户人家问问。」钟粼说着,挥手走出阿兵家的大门走去。 钟粼快步走出巷口,趁无人注意,勐地扬起那堆a4纸。白纸纷纷扬扬,铺满整条小巷子,上面全是阿兵出轨的照片。 王如艷睡了十几分钟,外面有人跑进来,吵醒了她,是她邻居的婶婶。 婶婶手里拿着一张纸,挥了挥手,大喊:「不好了,如艷,你家阿兵出去找女人了。」 王如艷站起身,看着照片,眼睛瞪大如铜铃,嘴里飈出脏话:「阿兵,我**你**,我x你,你对得起我吗?」 路人们被那些图片吸引,驻足停留,观看很久,紧接着后巷子传来王如艷的哭喊声。 钟粼脱下志愿者马甲,压低帽子,换了个普通话不标准的口音:「这么刺激,要是拍下来发到平台,是不是能火?刚刚他老婆是不是在哭啊?好可怜,离开这个渣男吧。」 有个年轻一点的男人灵机一动,率先拿出手机拍摄,「我去那户人家门口蹲着听八卦。」 钟粼趁机悄悄逃跑,躲回梁予序的车里,紧张地拍胸膛,喘出一口气:「快走快走。」 梁予序与小星不明所以地望向钟粼,想问问出了什么事,但在钟粼的催促下,还是开车离开。 车后座放着一瓶矿泉水,钟粼勐地抓起来,一饮而下,刷起同城的视频内容,至今还没有相关视频出现。 隔了十分钟,终于有一段视频出现。再没人发出来,他都打算自己发出来,闹大事情。 他松出一口气,通过软体加密,给王如艷发了一条信息。 【阿兵哥哥,爸妈不在家,今晚来我家不?别让你家的黄脸婆知道,今晚九点,温馨旅馆303,爱你的丫头。(吐舌)(害羞)】 王如艷收到信息,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出去将那些纸撕成稀烂,开车跑去摇人。 今晚,她非砍死这对狗男女不可。 当天晚上,钟粼躲在旅馆门口,远远地瞧见阿兵带着一个女人来到温馨旅馆。 他继续给王如艷发了条挑衅的信息,没一会儿,王如艷带着五个男人前来捉姦。 里面如何混战,钟粼不清楚,混在人群中,偷偷录了段视频,开车回家。 回到家,小星在梁予序的哄骗下,正全神贯注地搭积木。 没想到,梁予序这「奶爸」属性能这么快挖掘出来。 梁予序注意到钟粼这几天一直看着手机,经常跟网友们聊得很欢乐,想到之前那些不良的约炮信息,醋劲上头,当即抓过钟粼的手机。 「你在准备什么计划?告诉我好不好?」 「别闹。」钟粼夺回手机,见他一副想要自己解释的样子,只好说,「梁予序,这次真的可能会很危险,你明白吗?蒋家可是沾人命的。」 「你别老说这话,我不爱听。」梁予序注意到他手里视频,「不相信我?你让我参与吧。」 「不是不相信,而是害怕。」 他害怕梁予序受到伤害,害怕一切不在控制范围内。 为了能报仇,这些年来,他设想过太多意外与方案,唯独没考虑过梁予序会在他的身边这件事。 脑子不可控制地想到当初父亲哥哥受伤的样子,想到以后梁予序也会受伤…… 他控制不住想像。 梁予序捏着他的下巴,温情的眸子望进钟粼的眸子。下一秒,他将钟粼抱上桌子,认真地问:「如果现在我遇到危险,你会抛下我吗?」 「你别说这种话,你不会遇到危险。」 「你告诉我,会不会?会!还是不会!」 钟粼嘴角微微一动,败给了梁予序,红着眼眶说:「不会。」 「反过来,你要我当狼心狗肺的人,离开你而去吗?」梁予序轻轻柔柔地落下一枚吻,滚烫的气息蒙在钟粼的眼皮上。 「你总是委屈了不说,分手后,来京都找我也不说,却独自承受,独自伤心。你变了好多,束手束脚,总是一个人发呆,幻想着那些受伤的画面。以前你叫我对世界拳打脚踢,无所畏惧,无所顾忌,这句话还给你。对不起,以前是我没抓紧你,现在你不要独自对面一切。钟粼,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呀。」 第92页 浓密的睫毛低垂,盖住钟粼眼底深处的落魄。他摸了摸钟粼的发梢,「别怕。」 钟粼的心率开始骤跳狂奔,他抓紧梁予序的手,颤着声音说:「梁予序,你陪我,我会努力……努力不害怕。」 「这才对,」梁予序抱住他,柔光在眸子里散开,「这才是我的比比仔。」 两人温声聊着接下来的计划,家里门口忽然出现四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他们一个个魁伟壮实,凶神恶煞,朝梁予序与钟粼齐齐鞠躬:「梁先生,钟先生好!」 空气沉静了几秒,紧接着不是钟粼的询问声,而是小星的哭声。 她被吓哭了。 钟粼当即抱起小孩,远离壮汉们,问道:「你找的?」 「我没想到,这四个大哥来得这么快,我怕那个阿兵伤害你。」梁予序示意他们四个今晚在空房间里将就一下。 当晚,阿兵的脸挨了王如艷的兄弟们几拳,去医院处理伤口。 但最受苦的人是小丽。她被扒光衣服,挨了王如艷这个泼妇的一顿毒打。 他可怜的小丽妹妹啊,柔情似水,现在只能躺医院里。 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竟敢偷拍他。惹到他,就是死路一条。 他细细端详照片的拍摄角度,以及照片里的衣服,就是钟粼来赌场那几日。 「妈的钟粼,打死你这颗老鼠屎!」说着,他喊上兄弟们上门讨债。 隔天一大早,阿兵等人前来钟家要钱之前,钟粼将小星送到张致纯家里,留自己与梁予序在家。 如同之前那样,鬼火喇叭声音,响彻整条街。 钟家大门紧闭,阿兵举起一根铁棍敲了敲铁门,粗犷的声音怒吼:「钟粼,你给我出来,当缩头乌龟。」 一旁小弟劝道:「哥,别叫得太大声。」 「怕个屁,在锦城,除了蒋家,谁敢动我?」 小弟暗自吐槽:「昨天还不是被老婆的娘家人打得跪下求饶?」 阿兵手里的铁棍,啪的一声抽在那个手下的脸上,「你在偷骂我凶?」 「哪敢哪敢。」 阿兵等不下去,叫人撬了钟家的铁门。 梁予序冷着脸,走出来开门,扫了一眼,让他们进去。 这次阿兵叫上十个精神小伙,其中也不乏练家子。 他们虽然做坏事,但也怕有监控,环顾钟粼家一周,没看到监控。 阿兵很自如地坐下,一脚踢飞了客厅的茶几,眉眼张狂:「钟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踪我。」 「什么跟踪,我不懂。」钟粼冷着脸问道,「带这么多人来,来打我?」 「老子就打死你这吊毛。」阿兵站起身,手中的铁棍砸向茶几,那些小弟挥挥手,将客厅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不过,客厅除了几个茶杯和孩子的玩具外,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们别太过分。」梁予序护着钟粼,「还想坐牢吗?」 「老子怕你?」 客厅里再次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东西全部被阿兵砸烂。 房间里的壮汉们想出去,但没有梁予序的叫唤,不能出去,只是按照计划报警。 「你们想怎么样?」钟粼冲上去阻拦阿兵,「你别欺人太甚,说我跟踪你,你有证据吗?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给钱,就要打死我吗?」 「我数三个数,给钱,不然把你们打废了。」阿兵伸手推了一下钟粼,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嚣张至极。 「别动手,我去拿。」梁予序走到房间,拿出一叠现金,「你们别打我们,有话好好说。」 阿兵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让信得过的小弟数数多少钱,忽然反悔:「现在改了,20万。」 钟粼气得眼睛通红:「你狮子大开口!」 阿兵拽起钟粼的衣襟,抬手要打钟粼:「不给,老子就不是砸你客厅那么简单。」 「哪有20万现金?」梁予序扯开阿兵的手,眼神凛冽如刀,冷然喝道,「你在派出所只说要5万,我只取了5万。只要别打我们,我可以线上转帐。」 一个小弟举着手机说:「兵哥,网上说了钱必须写上自愿赠予,这样才追不回来。」 「行啊,刷视频还真让你学到东西了。」阿兵倍感欣慰地拍了拍小弟的肩膀。 当街熘子,还是得学点文化。 他们目不转睛地监督梁予序在手机上转帐,却意外看到梁予序的余额,小数前面跟着一堆数字。 好多钱啊。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发财了。 阿兵眼神发光,呵呵一笑:「写上钟粼自愿赠予林绍兵,介绍的绍,当兵的兵,别写错了。」 看到梁予序一字不漏地写上自己的名字,阿兵的脸上露出一抹张扬的笑。 日后再找机会,跟钟粼要钱。 钟粼一脚踢翻角落的那堆玩具,走到窗边。那里藏着一个摄像头,他迅速关闭摄像头。 梁予序拍了拍手,房间里的四个壮汉,手里拿着武器,与钟粼、梁予序一起冲上去,暴揍阿兵等人。 「钟粼,你不讲武德,老子跟你拼了。」话音刚落,梁予序一个过肩摔,将他砸在墙边,痛得他嵴椎发麻。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昏过去。 等到警方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满地的阿兵等人,他们正在对着钟粼和梁予序破口大骂。 第93页 钟粼站在警察们面前,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说:「敲诈恐吓,勒索巨额,寻衅滋事,私闯民宅,破坏他人财物,警察同志,这下能抓了吧。」 这一次,他要阿兵再无翻身的机会。 第48章 小星在,我也在 霓虹灯闪烁,动感的dj音乐令人目眩神迷。 蒋志恆挂断电话,继而气笑了,用力扯了扯领带,一脚蓦地踢飞了桌子,怒吼道:「把音乐给我停了,草!阿兵,挨吊捏咪的蠢货。」 这几天,他人在市里,没回锦城,这个阿兵就知道给他惹事。 等回到锦城以后,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群蠢货。 这次又该给派出所所长送些什么东西好呢?现在抓的那么严,哪像以前随随便便,花点钱就能搞定。 他越想越气,厢房里再次传来酒杯破碎的声音。会所经理敲了敲门,抖着双脚,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恆哥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好。我最近认识了几个女学生,恆哥要不跟她们玩一玩?」 「女学生,你竟然让女学生出入酒吧。」蒋志恆本来就暴躁,听到这话,火气一下子全部爆发,「你踏马想死对吧?」 经理:「恆哥你放心,都是附近的大学生,成年人。」 蒋志恆一听是成年人,顿时就不装什么绅士了。 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东西,哪样得不到?唯独在林夕敏那里碰了壁。 高二那年,他上学迟到,抄了条小路,慢悠悠地走向教学楼。 林夕敏坐在紫藤萝走廊下,日光从枝叶间穿过,斑驳地落在她那身洗得干净的校服上,美极了。 从那时候开始,他喜欢上她了,喜欢她的美丽纯洁、干净利落、优秀聪明。 一中那鬼地方没几个人是爱学习的,但林夕敏总是安安静静的,从不理他,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林夕敏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洁白的校服、雪白的皮肤,圆润的指尖,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书本,还有端正的字迹,哪哪都是干净好看的。 林夕敏说,她不喜欢笨的,成绩不好就是笨。 于是,他试着学习,试着接受林夕敏喜欢的知识,如愿以偿地挤进了倒数第十名。 靠,他家里有钱,还学习干嘛? 林夕敏还是那句话,她不喜欢笨,成绩不好就是笨。 经理找来了好几名女生,青春靓丽,个子也很高,每个人都打扮的很火辣,将自己的前凸后翘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在众多女孩子当中,有一个女孩却穿得格外朴素简单,一件白色的t恤,下面是一件简单的復古牛仔裤,扎着高高的丸子头,面容干干净净,不施粉黛。 灯光昏暗,霓虹闪烁,醉意朦胧里,他好像看到了林夕敏长大后,站在他的面前。 一时间似真非真,他愣住了几秒,旁人说什么话,完全听不进去。 女孩好像是第一次来到酒吧,略显局促不安,坐在一众同学之间,静静地看着他们玩耍,喝酒。 蒋志恆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桌上只有各种各样的酒。他却叫经理弄一杯果汁,放在女孩面前。 他不断搓搓手掌,想直视那女孩却又不敢。犹豫了很久,他才开口问道:「你今年读大几了?」 女孩很有礼貌,声音也格外甜美,微笑时嘴边浮现两朵浅浅的梨涡。 「我今年大二。」 「酒吧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你要好好学习,以后少来这种地方。」蒋志恆眼睛有神,脸上那副自信又傲然的神色让他看起来有些油腻。 只是女孩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开口不是说些油腻的搭讪话,而是叫她好好学习。 这让她有些惊讶。 「我叫晓茗。」 蒋志恆莫名有些害羞,继续搓了搓手掌,发现手心莫名出汗。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那年18岁,回到初次遇见林夕敏的惊慌。 他再次感受到那种年少的悸动与无措,那是一种美好的体验。 这时一个电话打破了他与现实之间的壁垒。 他将手机屏幕点开,来电显示正是林夕敏的妈妈。 林母:「喂,志恆啊,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坐一坐呀?」 一旁的林父:「好久没见面了,咱们一家人要不要去喝个早茶?旭敏,鸣浩都挺想你的。」 这些年来,林夕敏的爸妈就是靠着他的接济与钟家的赔偿,才有了如此的富裕生活。 他们总在自己面前装得可怜,一副弱势群体的样子,但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他发现林家那口子跟林夕敏的性格天差地别,并不像林夕敏那么惹人喜欢。 从兄弟们口中得知,林父染上了赌博,经常在他们的赌场输钱,欠下了二十万,仗着蒋志恆的名头不还。 这次突然间打电话给他,估计是为了赌场欠下钱吧。 正好他可以趁此机会,回去锦城,会会钟家的小儿子。 审问到晚上九点才结束,阿兵等人被关在派出所里,派出所的民警不敢贸然放走阿兵等人。 正好梁予序叫来的杨律师团队赶来,钟粼回家后,将证据材料全部交给杨律师以及他的团队,准备起诉阿兵。 夜深了,王竟也跑来找钟粼,特地前来帮忙剪辑视频。 「好兇险啊,粼哥,你应该喊我跟黄宇绚几个过来帮忙。」 第94页 梁予序冷哼道:「就凭你这小身板,还不被人家摁着揍?」 王竟撇撇嘴,将监控视频与钟粼的自述委屈被人威胁的视频,两个整合为一个视频,发在钟粼的帐号上,标籤带上热门话题,蹭热点。 题目叫做《你家,我想砸就砸》 前阵子钟粼参加王家村与开车接客的视频,为钟粼的个人帐号涨了不少粉丝。这次视频一发出去,很快就有人回应。 王竟:「要是能有大v或者新闻媒体报导就好了。」 钟粼:「要不,我去私聊他们?」 王竟恍然大悟:「对哦,陈颖新也可以。」 「不会的,他家在锦城,以前他父亲帮我家,后来被蒋家针对,这次他不敢的。」 梁予序见他们家叽里咕噜的,当即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那位公司的负责人,一个是他的秘书。 好友方竟遥是当红明星,当初方竟遥离开经纪公司,出来单干。因此梁予序为了支持他,参股过娱乐公司,顺手收了几家自媒体宣传公司。 秘书刚好今天休假结束,虽然大半夜打扰秘书不好,但之后他可以给秘书双倍的奖金。 秘书接到他的电话,当即说:「梁总,您放心交给我,只要您想,就能让全国人知道这件事。」 夜深了,大汉哥们在钟家住下,杨律师等人只能去住酒店。梁予序见钟粼要去接小星,主动开口说要去接小星回家。 夜深人静,王竟本来在看刷动态,忽然大喊:「有5000人评论了,阿兵,你死定了!」 钟粼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懒恹恹地回应:「困死了。」 王竟:「我跟你睡,但是你先别睡,咱们继续聊。」 「梁予序会跟你拼命的。」 「那你们一家三口一起睡,我睡小星的屋子。」 钟粼懒得理会他,招唿四个好汉哥们弄好床铺,打着哈欠回到房间等待小星回来。 等了许久,半梦半醒间,梁予序抱着孩子回来。他将孩子放在靠墙的床位,换了套睡衣,径直躺下,搂住钟粼。 「小星呢。」钟粼艰难地睁开眼睛,「小星……」 梁予序神色慵懒,拉过他的手掌,亲了亲,蹭蹭脸颊,只觉钟粼蜷缩在自己怀里,想睁开眼又睁不开的样子,可爱得很。 他的音色很低,哄钟粼时带着温柔的气音:「小星在,我也在。」 钟粼困得睁不开眼睛,听到踏实的话语,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往梁予序的颈窝处凑了凑,抱住梁予序,喃喃地哼了一声:「都在就好。」 隔天早上,小星在床上滚了几圈,勐然见到钟粼与梁予序睡在自己的身边,咯咯笑了几声,随手给了梁予序一巴掌:「叔叔醒醒,你怎么跟我睡觉?公公说,小星不可以跟男孩睡觉。」 被拍醒的梁予序睁着朦胧的眼睛,闷闷地回应道:「好的,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没关系。」小星笑了一声。 钟粼睡眼惺忪,艰难地睁开眼睛:「小星出去玩儿。」 小星应了一声,笨拙地爬下床,还不忘记床上的小恐龙。 然而她刚走出房间,看到那四位好汉哥正在收拾她的玩具,哇的一声,开始嚎啕大哭。 钟粼吓得从床上跳起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髮,跑出去抱住小星,安慰她:「吓到了吗?叔叔们都很温柔,不凶的,小星胆小。」 说着他将小星抱到四位大哥面前,跟他们打招唿,但小星吓得直哭,转身背对他们。 钟粼无奈拍拍小星的后背:「你们去吃早餐吧,我来收拾。」 领头的那位大叔一身腱子肉,眼神如刀锋,声音洪亮:「我们闲着没事干。」 他们拿了高薪,什么都没做,有点不安。 梁予序走出房间,给了几张百元现金:「去买点早餐回来吧,再买点玩具回来,小星的玩具都被打坏了。」 四人如四胞胎般齐齐应道:「是,梁先生。」 「哇……」小星再次大哭。 「叔叔给你买玩具,你还哭?」梁予序走近她跟前,抽了张纸巾,帮她擦鼻涕,「新的玩具。」 小星当即止住眼泪,破涕而笑:「要奥特曼!消防车!垃圾车!翻斗车!救护车!挖掘机!好多好多车车……小星都要。」 梁予序:「好,给你一排豪车。」 钟粼的唇角微微翘起,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心脏骤然剧烈颤抖,笑容逐渐凝固。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周四再更新,大约20~22万字结束全文 第49章 让我随着你,往前走 王竟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软体,吓得大叫。 早上十点,平台上陆陆续续有博主、营销号发视频,讨论钟粼。 他光着脚丫从床上爬起来,一边跑进钟粼的房间,一边喊道:「上热搜了,哇塞,好多流量。」 梁予序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从笔记本电脑上收回,轻轻抬头,点开手机,给秘书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粼哥呢?」 钟粼接通了电话后,一直站在阳台上发呆。这一站似乎站了很久,他垂眸刷着事态动向的视频,希望能转移注意力。 这几天在派出所,钟粼将亲属关系证明备好,嫂子打电话过来,说今天要从港城赶来到荔城,叫钟粼明天到荔城跟她集合。 第95页 钟由青就关押在荔城。 外面铁门敞开,楼下张致纯与黄宇绚走进门,四下唿喊他。他本想回应,喉咙像堵了块木头,却开不了口,又忍不住干呕。 小星坐在楼梯口,与小恐龙玩过家家,听到他的声音,好奇地从门边探出脑袋:「公公。」 「小星,」他蹲下身,双手不自觉颤抖,摸摸她的脑袋,眼底深处多了几分宠溺,「想不想见奶奶?」 「什么是奶奶?」 「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小星略微瞪大眼睛,小脑袋里努力回想着「奶奶」是什么,想到了超市门口的摇摇车,想到了故事书里爷爷奶奶苍老的声音,点了点头,「要奶奶。」 「钟粼呢?」梁予序回復完信息,走出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找钟粼。 张致纯与王竟正看着视频,摇摇头回他:「可能出去了吧,发信息,他没回我。」 这时,钟粼抱着孩子从楼梯走下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在楼上。」 黄宇绚眼里有活,积极地冲上去:「小叔叔,我给你抱孩子。」 但小星这下不肯,抱着钟粼,一番撒娇:「要公公抱抱。」 梁予序冷冷地觑了黄宇绚一眼,暗爽不已,眉梢染着通透的愉悦。 他拉着钟粼的手坐下,而后打开电脑,说:「我找人查了蒋志恆。」 一旁的张致纯与黄宇绚诧异不已,这才多久,这么快就能查到?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梁予序心中又是暗爽,嘴角勾笑道:「花钱。」 钟粼在笔记本上扫了一眼资料,滑动滑鼠:「花费多少?」 「不多,加急处理,小钱而已,几十万。」 众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几十万?」 王竟蒙了,蓦地站起身,扭了一下身子,摆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搔首弄姿,娇声娇气地说:「哥,我想被你包养。」 梁予序蹙眉,一个字回他:「滚!」 他可不是什么臭男人都喜欢,钟粼才是他唯一的好。 钟粼翻开第一页,手差点一抖,与他知道的蒋志恆信息差不多。 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吗? 正要骂梁予序败家,他翻到第二页,是蒋家多年来的犯罪证据,大多是打人、恐吓、赌场、放高利贷、放火烧那些不还债的家。 「怎么会有证据?」钟粼急切地往后翻了翻,「哪来的?」 梁予序:「蒋志恆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受害者多,我让人找了那些受害者,有些受害者本想息事宁人,自认倒霉。但我跟调查的人说一条证据给两千块,好傢伙,他们什么证据都交出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难事。」 黄宇绚看到电脑里还有自己本来要说出来邀功的信息,忍不住白了梁予序一眼:「有几个臭钱真了不起。」 张致纯拍拍梁予序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补充道:「纠正一下,有几个香喷喷的钱真了不起!」 钟粼没理会他们之间的讨论,而是注意到资料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传言锦城书记利用财政下拨的扶贫与农业补助的款项,建造城。蒋家负责土地收购,建筑工程等工作。」 「这个没有证据吗?」钟粼问道。 梁予序:「只是传言,这份资料,我看过了,除了有证据的伤人事件,恐吓,高利贷等,其余的大多图片与受害者听说的,但可以作为切入点。我会谘询律师,问问怎么利用这些证据,我们自然不会放过蒋志恆。哪怕没有别的证据,有这些内容,蒋家也难逃一劫。」 张致纯:「这么重要,赶紧备份。」 梁予序:「放心,我早已备份好,不过蒋家人脉确实广,哪怕是杀人,也有人为钱愿意顶替,再走走关系,因此一般案子不会查得严。」 黄宇绚翻看了一下资料,指着文件上的一位大叔:「没错,这个被打重伤的大叔,就是我同学的爸爸。他们告到省会,被压下来了。蒋家将他们家砸了个稀烂,最后找个有前科的男人顶罪。听说蒋家特地养了一批有前科的人,就为了关键时刻能顶上去。」 「当初钟粼家里出事,蒋家也是这样一家一家地威胁,不让村里人帮钟粼家,包括我家。我那时候在外面上大学,都不知道这事,还是后来回家……」张致纯闷闷地说着,当时跟家里闹翻,很少联繫家里人,自然没听别人聊起这件事。 梁予序听到这话,不禁握紧拳头。 难怪当初他问村里人,寻找钟粼的下落,无人回应他。他心疼地望向钟粼,「我还以为全国的扫黑工作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从小在京都生活,哪怕到国外,也只在富人区生活,从未见过这世界的黑暗,实在难以想像还有如此庞大的黑暗势力。 晚上,小星睡着后,钟粼独自坐在顶楼,吹着冷风,盯着手机,跟群里的粉丝聊了很久。 手机里的信息响个不停,全是粉丝群里的消息。那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字,几乎快回不过来。 梁予序见房间里没人,找了一圈才在阳台找到钟粼。 冷风吹来,梁予序不觉打了个寒噤。眼前人的身侧蒙上了一层浅薄的冷雾。橘色星火吞噬菸草,云雾升腾而上。在他到来时,空气中仿佛染上了几分淡淡的青草味,脚步声亦惊动了钟粼。 隔着朦胧的烟雾,他们的视线交汇,其中默言难尽。 第96页 「我都说不喜欢烟味,你什么时候学抽菸的?」 「应酬,记不得了。」钟粼淡淡地回应道,掸了掸手中的烟,「梁予序,我想把小星送走,我也想把你……」 一阵夜风吹来,钟粼的发梢在烟雾中拨动,额前的髮丝在昏暗的光中投下斑驳的影子,连同那双眼眸都衬得格外幽深。 「分手后,我来锦城找你,但在这附近问了一圈,没人愿意告诉我你家的事。」梁予序靠近一步,接过他手中的香菸,目光明亮,直勾勾地凝视着他,顺手接过钟粼的手腕,咬住那根几乎快燃尽的烟,轻吸一口。 烟雾吐出,喷洒在钟粼那张苍白的脸上,梁予序缓声说:「钟粼,你看,风停了。」 烟雾裊裊,萦绕在他们咫尺距离间。 「风停了,不是风不想来。」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起,梁予序缓缓说,「起风了,像烟那样,顺着风,往前走吧。让我随着你,往前走。」 钟粼望进他眼里的光,心脏无端漏跳了半拍。 他可以自私吗? 事情越闹越大,蒋家越不会善罢甘休,可能会对他下狠手。 「信不过我吗?没关系,我要是死了,你下去陪我。」 「别乱说。」钟粼冰凉的手指抵住他的嘴唇,思绪混乱,连唿吸都重了几分。 「钟粼,快开口说你想我留下来陪你,快说你需要我,说你爱我。」 刚抽过烟的嘴唇有些干涩,他心慌不已,不觉舔了舔嘴唇,说:「我想暂时离开锦城,明天出发,我嫂子要跟我见面。」 「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想骗我去坐车?」 第50章 救命稻草 钟粼嘆了口气:「我可不希望你捲入这件事里,既麻烦,也有风险。」 「我不怕危险,」梁予序语气激动了几分,握紧他的肩膀,「以前我没能力帮到你,现在不一样。你总是怕耽误我,怕麻烦我,怕我觉得嫌弃你。可我不是你心中顾虑的样子,我能给你依靠。或许,你可以坏一点,利用我也好,让我帮你。你越是什么都不说,我越害怕。」 「你把遗像挂在墙上,其实早就想寻死吧,我怎么敢留你一人面对?钟粼,我们解决完这段恩怨,重新开始好不好?你快说,你想要我留下来。」 他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梁予序,更怕这是一场梦。手中的烟燃尽,风吹过,烟味都散开了。 梁予序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怕他的这根救命稻草会断开。 夜深了,心里莫名更酸楚。他愣愣地,靠向梁予序的肩膀,沉默良久,低声说:「每到夜里,我总会想你,也只有夜色落下,想你的心才是完整。」 「我也想你。」 温热的大掌落在钟粼的后脑勺,轻柔安抚,梁予序心头髮软,感受这份久违的安逸。 当晚,钟粼将行李收拾好,放进后备厢,而后给王竟等人发了条信息,说自己要暂时离开锦城的事,叫他们别乱来。 第二天,梁予序提议开他新买的车,性能好,小孩子坐着舒服。如果只是暂时离开锦城,没必要开两辆车。 路上大多时间由梁予序开车,钟粼与小星坐在后面,车载音乐里播放着小星最喜欢的「消防车」儿歌。 经过五个小时的长途行驶,汽车下了高速,抵达北部荔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他们早已腰酸背疼。 嫂子程雪桦在门口接应钟粼,朝钟粼挥了挥手。见到小星的瞬间,她激动得眼泪流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程雪桦没什么变化,一头乌黑的长髮,穿着打扮很有气质,说话又温柔。 然而小星不敢靠近,躲在钟粼身后,睁大一双懵懂的眼睛,紧紧抱住钟粼的大腿。 「小星,我是奶奶。」 程雪桦本想上去给她一个拥抱,但小星面对陌生人,不肯上前,胆怯地打量着她。 钟粼:「不要急,你们两个慢慢相处,他自然而然会跟你亲近的。」 程雪桦听到钟粼的话,觉得也对,不能操之过急。她看向梁予序,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梁予序正想要开口,说清楚他跟钟粼之间的关系,但没想到钟粼率先说是朋友,不由心中一恼,暗暗撇了撇嘴。 几人进了酒店,把行李箱放好。钟粼特意挑了一家有游乐场的商场,让程雪桦和小星多亲近亲近,程雪桦领着小星前去玩耍。 也许是程雪桦浑身都在释放着母爱的光芒,让小星渐渐学会接受她。 才短短两个小时,小星就已经能自然地喊她为奶奶。 「你真的捨得让小星跟着她走?」梁予序靠在护栏边,给钟粼递瓶水。 「没什么捨得与不捨得,这是她的奶奶。跟着奶奶生活,总比跟着我好。」钟粼接过水,勉强轻笑,望向正在游乐场里玩得特别开心的小星,心里不由得多了一份落寞,垂下眼眸,眼底深处的难过溢于言表。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有时候觉得小孩子很烦,但快乐胜过于烦恼。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小星填满,被梁予序填满,却又不得不接受这种离别。 嫂子在港城结过婚,但她与新伴侣并没有生育。因此他们还是渴望有一个小孩的。小星跟着奶奶有港城的户口,将来接受港城的教育,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程雪桦有两地的驾照,能开车到内地。第二天,几人开着车前往北部的荔城。 第97页 侄子钟由青就是关在这个地方。 到达荔城酒店时,钟粼拜託梁予序照顾小星,去游乐园玩,他与嫂子前往监狱探望钟由青。 毕竟对一个孩子而言,在监狱里看到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月只能探监一次,并且需要提前预约。 他们事先在平台上预约,早早来到大厅,排队等候,带上身份证,户口本以及相关的证件,登记表格。之后经过层层检查,最后才来到会见室。 由于探视的人比较多,他们在等候区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直到狱警的叫唤,钟粼与程雪桦才得以进去见钟由青。 里面的门打开,钟由青双手铐着手铐,头髮早已剃成了平头。他在监狱里做着辛苦的工作,孤身在这,看着有些落寞,比以前瘦了很多。 见到他们的一瞬间,钟由青当场哭出声。 他来不及想起曾经对母亲的恨,而是扑在电话旁边隔着玻璃大声喊道:「妈妈,妈妈,小叔叔小叔叔……」 钟粼应了一声,眼眶不自觉通红,低声问道:「在里面很辛苦吧?」 「不辛苦,我只是好想好想小星,我对不起她,叔叔,麻烦你去找她,告诉她我很爱她。我对不起她,我也对不起她妈妈。」钟由青嚎啕大哭,「那天把她送回她外婆家,我的心都快死了。小叔叔,我也不想,我只是想追到那个人,教训他,质问他为什么欺骗我爸爸。」 当时,钟由青在街边看到曾经诈骗自己父亲的男人,冲去找人,不料那人逃跑,开车意外撞死在路上。而他成了过失杀人,被判处六年的期刑。 「这不是你的错。」钟粼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别的安慰话,「其实这阵子都是我在照顾小星,之后我想把小星交给你妈妈照顾。」 一旁默默擦眼泪的程雪桦:「儿子你别怕,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小星,我们等你以后出来,妈妈把你接到港城那边,咱们一家人在那边生活,好不好?」 「对不起妈妈,以前是我不懂事。我现在人在监狱里面,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们。我不奢求你们能对小星有多好,只求让她能够温饱平安长大。我对不起她,真的对不起她,对不起……我明明答应她妈妈会好好照顾她,我却任性冲动……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废物是废物……」他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脑袋「哐哐」地撞桌子,好像没说完这些话,那些内疚会一直缠着他,让他无法安宁。 狱警急忙阻拦钟由青的冲动:「冷静,不然取消会面。」 钟由青哽咽了几声,袖子擦擦鼻涕与眼泪:「对不起,我太久没见到家人,控制不住。」 「儿子,你在里面缺钱吗?」程雪桦问道,发现儿子瘦了很多,心疼不已,「妈妈给你汇钱。」 钟由青摇摇头:「里面干活有钱能拿,虽然不多,但好在里面的东西不贵。外来的钱能买到的东西不多。」 他平静下心情,望向钟粼,良久抿了抿嘴,眼泪控制不住,再次哽咽道:「小叔叔,后来我在整理爸爸的遗物,看到他的遗书……」 钟由青泣不成声,吸了一口气,平復许久才勉强说出口:「小叔叔,我爸当年对你说了好过分的话,他说他错了,他不该打你,不该对你说去死的人怎么不是你。他当时太痛苦了,明知道你也伤心,他还叫你去死……」 他泪流不止,钟粼却淡淡摇头,阻拦他继续说下去,应道:「不要说对不起,不是他的错。」 「他说他是哥哥,应该照顾你,却让你难过了好多年。你原谅他吧,他说自己会下地狱,让阎王爷割了他的舌头。」 「不要胡说八道,没有地狱,没有对不起,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我这些年很好……过得很幸福。」钟粼低声地喃喃,转移话题,「里面有没有人欺负你?我们帮不到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小叔叔,你原谅我爸爸吧,他已经不在了。」 钟粼的脑袋一片空白,眼睛干涩,重复着囔囔:「我没有生他的气,没有……我去他面前拜过,我不生气……没有生气,已经过去了,一切往前看。」 「叔叔,你一直不跟他联繫……他打电话给你,你却总是不回应他。」 「没有,我就是我就是……工作忙……我没生气,他别生我的气就好,我都放下了。」钟粼语无伦次地说着,很想挂断钟由青的电话,可他千里迢迢前来探监,不想毁了钟由青的心情。 是啊,他没生哥哥的气,他不过是生自己的气罢了。 哥哥没说错,他确实该死。 每次钟漾打电话过来,他想开口乞求哥哥原谅自己,但他的脑子总一片空白,说不了话,浑身发冷无力。严重的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不断扇巴掌,扇到脸肿,都感觉不到痛感。 他懦弱,他害怕,更不敢面对钟漾。 当初父亲,在他离开的那几分钟里,不明不白地溺亡在海里。 母亲那时候身体不好,听到父亲离世的消息,晕了过去。整整三天的时间,母亲却不愿意再进食,一心想随着父亲离开。 那时候,他跪在母亲面前,像具被抽干灵魂的枯木,四肢僵硬,眼泪早已哭干。 哥哥带着钟由青,三人跪在床头,哭着说:「妈妈,你忍心丢下我们离开吗?这不是弟弟的错。我们已经失去了爸爸,你还想让我们失去双亲吗?妈妈,求求你,吃一点吧。」 第98页 在他们的再三恳求下,母亲终于才肯吃点东西。 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可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为了治好母亲身上的肝癌,哥哥被蒋志恆的人骗去借了高利贷。 后来他们到处奔波,寻找能治好母亲的医院,但每家医院都不收妈妈。 回到市里的医院,蒋志恆的人天天来催债,医院无奈只好将他们赶出去。生活成了问题,钟粼的学业再也无法继续,他需要在家照顾妈妈,赚钱的事只能交给哥哥。 他回到学校办理休学手续,是梁妈妈提议要帮他,因此他打从心里感谢梁妈妈,帮他们家解决一堆麻烦事,还帮他找到全国顶尖的医生。 原本大家抱有一线希望,却没想到癌细胞已经扩散,肆意地吞噬母亲的健康,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将母亲带回家。 第51章 他们都走了 钟粼从监狱里出来后,与程雪桦开车来到商场,找梁予序会合。 嫂子的眼睛都哭肿了,梁予序好奇地望向钟粼,却钟粼一如往常那样,朝他勉强笑笑。 「只要好好表现,争取能减刑。」梁予序安慰钟粼,趁嫂子不注意,他偷偷勾了勾钟粼的手指,试图安抚钟粼,却让那小指头冰了一下。 钟粼的身子顿了一下,手指在被他勾住的瞬间,仿佛从遥远的思绪沉淀下来,回到了现实,如同奄奄一息之人,感应到巫师的召唤,灵魂才渐渐回归。 「手怎么这么冷?」梁予序顾不得程雪桦异样的目光,当即握住钟粼的手,摩挲了几下。 钟粼瞥了一眼程雪桦的目光,担心程雪桦介意,不敢太大胆,从梁予序的掌心抽回手,低头摸了摸小星的脑袋,说要去吃饭。 吃过饭后,钟粼在商场找了家儿童服装店,打算为小星挑选几套衣服。 平日里,他对自己的穿着并不在意,随便一些,但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小星买最好的。 店里的儿童服饰颜色各异,设计可爱,尤其是小裙子,小巧又精緻。 梁予序拿着一件粉色蓬蓬裙,「真的要送走这小不点?我还有点捨不得,钟粼,要不你给我生一个吧?」 钟粼听到这句不着边际的话,当即将手中的开裆裤扔到梁予序的脸上:「整天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梁予序笑笑地接过那条小裤子,继续跟着钟粼,「要不你带在身边吧,我可以帮你养,你的小孩就是我的小孩。」 「养小孩是责任,小星需要亲情,我不能自私。之前你说想要当小三,现在连我们家的小孩你都想养,你想什么呢?」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你的,我都要。」 钟粼听到这话,心头不禁一软。 梁予序真不怕自己是坏人吗?到时候喝光他的血,吃光他的肉吗? 「梁予序,你对谁都这么善良吗?以后可不能对别人这样仁慈,万一他们别有用心。」 「因为你,我才仁慈。」说着梁予序拉拉他的衣袖。「钟粼,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哪怕你伤害我,我都心甘情愿。」 怎么可以心甘情愿,不害怕伤害呢? 想到之前梁予序误会自己站街接客,那种傻乎乎的爱意,令他啼笑皆非。 可如此炽热的爱,他的心间似乎都暖了一分。就像是迴光返照般,尸体终于有了点温度。 晚上,钟粼敲了敲程雪桦的门:「嫂子,我给小星买了三套衣服。」 程雪桦接过袋子,正在玩芭比娃娃的小星听到他的声音,探出脑袋。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精美的芭比娃娃,娃娃穿着一身漂亮的粉色公主裙,金髮碧眼。今晚,芭比娃娃取代了那只脏兮兮的小恐龙。 小星笑得眉眼弯弯,软绵绵地喊道:「小叔公……小叔公,你看,我的芭比娃娃。」 钟粼愣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小星对他的称唿也改了。 程雪桦意识到钟粼的神色变化,笑笑解释:「叫公公不太好,她叫我奶奶呢,所以让她改口了。」 钟粼的眼底深处闪过些许不自在,点点头:「没事,之前让她改口,小傢伙一直改不过来,现在改过来也好。晚了,你们休息吧。」 「好,你早点休息。」程雪桦关上门,朝他挥挥手。 小星愣愣的,小跑几步,拍了拍紧闭的门,急得快直跺脚,带着哭声说:「公公呢?跟公公睡觉。」 程雪桦蹲下来,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不可以哦,小星是女孩子,不能跟男孩睡觉。」 再说了,小星毕竟是钟粼的孙侄女,不是直系家人,不适合一块睡觉。 这亲密关系还是早点推远些。 小星明亮的眼睛迅速黯淡下来。她想到之前公公也说过这种话,但又想到爸爸是男孩,公公也是男孩,她喜欢跟他们一起睡觉,讲故事,玩玩具,唱属于她的《小星星》…… 「我想要公公,我不要奶奶。」 程雪桦抱住她,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们看电视好不好?」 小星的眼泪登时哽住,毫不犹豫地点头,软声软气地说:「奶奶,看《快乐星球》,添安哥哥喜欢看,小星也喜欢看。」 「添安哥哥是谁的?」 「哥哥就是哥哥啊。」 程雪桦宠溺一笑,手指头擦擦她的鼻涕,应声点头。 房门外,钟粼站在门口,听着小星软萌萌的话音,他能想像到小星一秒改变主意的天真模样,忍俊不禁。 第99页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房间,下一秒眼眶红透。他深唿一口气,试图控制住眼泪,然而情绪无法控制,他一个人躲在酒店的某一层安全出口偷偷哭泣。 想到哥哥,想到钟由青,再想到小星,他的胸口像是被剜了千万刀。 「你怎么不去死?」他喃喃地哼着,过去那些昏暗的画面一帧帧地涌现,哥哥的拳头落在他脸上,他跪在地上,再无任何反抗的力气。 哥哥打死我吧。 除夕那天,他本想投江自尽,了却身后事,却接到警察的电话,说小星无人照顾。 一开始他觉得小星是阻拦他离开这个世界的绊脚石,可现在他的心好痛。 小孩什么都不懂,很快会忘了他,很快会跟他生疏,很快会长大,只有他一个人会记得。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小星本就不属于他,是他意外获得,让他短暂止疼的药罢了。 没关系,他还有梁予序…… 可是,梁予序真的会……一直陪他吗? 回到酒店,梁予序洗好澡,水汽萦绕,空中好似打翻了香水,温雅的草木香,萦绕着整间房间。他头上的水珠摇摇欲坠,一条白色毛巾搭在头髮上,轻轻揉揉,但那双眸子始终落在钟粼身上。 梁予序觉得,这眼神不对劲。 今晚,他原本想跟钟粼亲热亲热,可钟粼送趟衣服的空隙,回来后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饶是钟粼强颜欢笑,说要去洗澡,梁予序忍不住近身,抱住他。 「不开心,要不要跟我说说?你嫂子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今天去探监,心情不好?」 钟粼靠在他的肩膀上,闻到那阵阵温热的香味:「没事,我只是被烟呛到。」 梁予序凑近闻了闻,没闻到菸草味,猜想钟粼不愿意说,便在钟粼的头髮上亲了一口:「钟粼,什么事都可以跟我分享,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已经跟我妈妈决裂,如果你不要我,我没地方可去。」 钟粼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被梁予序一把按回肩上。 「梁予序,你妈妈是为你好。」他的嗓音闷闷,像是风藏在鼓里,迴荡起低沉的气音。 「不听不听不听不听,我要跟你私奔。你不要总是想着我妈的话,更别自我感动,觉得是为我好。我请你认认真真,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一回。这些年,我离开妈妈,一样活得下去。」 说来说去,都是他对不起梁予序。 可他不得不伤害梁予序,哪怕重来一次,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还是会选择对不起梁予序,回到家里。 钟粼正色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我不会原谅你的,从今天起,罚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能离开,要照顾我,美色伺候我。」 一句逗笑的话,钟粼眼里的黯然转瞬消散了许多。 睡前,钟粼继续抱着手机,一直回覆信息,跟别人聊得热火朝天。 梁予序在一旁,摆了十几个性感姿势,企图美色勾引钟粼。但对方拒绝,并给了他一个无欲无求的眼神。 气氛这么好,自然得亲热一下。但钟粼不为所动,眼睛始终盯着手机。梁予序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吻了上去。 「梁予序……」钟粼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一吻后,嘴唇都深了几分,「对不起,我没心情。」 「不弄你了,让你用美色伺候我,现在是谁在伺候谁?」梁予序一脸委屈,蹙紧眉头,想看看钟粼正在跟谁聊天,「我要看你的手机。」 「没什么,跟粉丝聊天。」钟粼心虚,微微扣上手机。 「又是粉丝粉丝粉丝,你潜入方竟遥的粉丝群,跟那些女孩子聊得那么开心。」 梁予序不是不信钟粼的话,而是……好吧,他就是担心钟粼被外面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骗了。 屏幕亮起,果然是粉丝群。 「你很享受他们的追捧吗?」梁予序抿了抿嘴唇,鼻头酸酸,故意露出香肩,「你看看我呗,你要追捧,我捧你啊。」 钟粼眼波流转,情不自禁地在他肩上吻了一下,「我只是聊天,你看看。」 聊天记录还没有删除,钟粼一脸恬然的模样靠在梁予序的肩膀上,困意来袭,打了个哈欠。 梁予序暗笑:「你在网上聊天这么狂妄,还骂人,有点欠揍,别太过分,小心被踢出群。」 「我会点到为止的。」钟粼淡淡地应道,闭上眼,很快眼皮沉重,缓缓进入梦乡。 梦里斑驳陆离,他骑着自行车,飞奔在炎热的公路,双腿蹬起脚踏板,铁链咯吱咯吱响。他唿唿地粗喘着气,汗水浸湿了白衣衫,咸味的风从他的脸上刮过,分不清是汗还是海风。他拼命想要张开双眼,但视线所及之处模煳,根本没有尽头。 「锦山路边的淮山甜汤刚煮好,城北家的水晶饺子,老闆多给了我两个,妈妈你等我,妈妈……」他喊了一声,眼泪啪嗒掉下来,心里酸酸的,像是刀刮过心脏,酸涩无比。 半夜,梁予序醒来,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呓语,贴上钟粼身侧,将他搂进怀里。 黑暗里,钟粼眉眼微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气息变得粗重。 梁予序微微坐起身,揩拭他眼角的泪水,却不慎惊醒了他。 「你做噩梦了吗?」梁予序低声问道,将他拥进怀里,「不怕,我在。」 第100页 钟粼愣了几秒,这场太逼真的梦,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沌之中。 恍惚间,他以为梁予序是那些年的幻想,哼了一声,勐地扑在梁予序的怀中痛哭。 都是假的,都是梦,所有人都会离开他。 「小星要走了……都走了……就剩下我……」他哽咽着,说话不清不楚,「他们都走了……都是我的错……」 第52章 太可爱了 一个温热的拥抱,夹杂着几分清新的草木气息。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钟粼的鼻尖。 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立刻抹去泪水,不再哭泣,闭上双眼,假装睡觉。 这么多年,泪水早已干涸,不知为何,今天仿佛有一条线从心头崩断,在午夜全部唿啸如潮,涌上心头。 他一直在等哥哥原谅他,原谅他的过错、逃避、懦弱,甚至想让哥哥抱他一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都是废话。 「钟粼,别忍着,」梁予序拍拍他的后背,「在我面前,你可以尽情地释放情绪。我是你安全的港湾,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快乐,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他怔怔的,闭上眼睛,声音很低:「妈妈是我害死的……她一直吃不下去饭,那天她说……她想喝甜汤,想吃水晶饺子,我骑着车去买……可是她却在家里自杀……」 海滨路很长,那年夏天,他骑上自行车,迎着湿咸的海风,一步一步地蹬到城北,来回八公里。 水晶饺子的老闆娘吆喝的声音尖锐,她见到钟粼,十分热情,抽了纸巾,为他擦汗。 「你妈妈经常买我家的饺子,我给你多拿两个,以后常来啊。」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就医无果,回来便卧病在床,胃口一直不好。 钟粼唿哧唿哧地蹬着自行车,想着等下妈妈能吃到喜欢的东西,她的心情会好点,他不禁加快速度。 回到家,他远远地瞧见家门口围满了人。 玉婶大喊:「阿粼,你跑哪里去了,你妈妈……」 他扔下手里的东西,挤进人群,发了疯地跑进卧室,顿时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 洁白的床单上,血染红了妈妈的身体。她的手里还握着与爸爸的合照。 一阵冷风吹过,血腥味浓重,床头上的粉色风铃清脆作响,刺疼他的耳膜,让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哥哥扑上来,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脸上,眼泪簌簌落在钟粼的身上:「我让你照顾妈妈,你去干什么?你害死爸爸,现在又害死妈妈,去死的人怎么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 那日的画面,在他的脑海过了无数遍。他试图想挽回些什么,但什么都挽回不了。 如果他再观察观察妈妈的心情,是不是能挽回?如果他打电话给哥哥,让哥哥晚上带回来,妈妈是不是会没事?如果他拒绝妈妈的嘱咐,他跟哥哥是不是还有妈妈? 无数根悬在脖颈上的麻绳,束缚他,只要一用力,就能带他解脱痛苦。 去死的人怎么不是他? 这句话,刺痛了他好多年。 他不敢接哥哥的电话,不敢直面哥哥的恨,不敢求得哥哥的原谅。 父亲总是告诉他们,要努力生活,积极面对一切困难,可他无法面对困难。 心死在那年夏天。 亲人的相继离世,愈发浓烈的自责,无法挣扎的枷锁,让他逃避现实,躲进自己的小世界里,藏好心里的伤痛。 他从不肯原谅自己,也没有资格原谅。 生活的崩塌,不是一声短暂的轰鸣,而是藏在一次次无声的呜咽中。 再后来,说什么累?委屈?力不从心?无能为力?哪怕是活得再狼狈,再麻木,都是他应得的,怨不得别人。 渐渐地,生活似乎不再给予他快乐,除了脖子上那根能勒断他的麻绳。 他希望能悄悄地死去,不让任何人为他难过。 「钟粼,都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了。肆意快乐,随心哭泣,才是可爱的你呀。我想让你肆意的哭,又怕你哭碎了心。以前,我不开心,你总是哄我,告诉我,你是我的港湾。以后,我会一直是你的家。」 梁予序没再开口安慰他,而是静静地等他宣洩完,时不时地拍拍他的后背。 床头柜上的纸巾消耗殆尽,散落在四周。梁予序一遍一遍地帮他擦掉眼泪,却又害怕纸巾擦破他的脸庞,动作小心翼翼的。 「走,我们出去看月亮。」 钟粼正哭得起劲,莫名其妙被梁予序抱起来,像个废人,懒洋洋地趴在梁予序的后背上。 以前梁予序心情不好,钟粼总是带上他,到处乱疯,这次轮到他。 夜风吹得有点冷,街道基本无人。梁予序背起他,迎着冷风,往前跑去。 路过的司机纷纷探出脑袋,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不知道的,以为他身患重症,急着赶去医院求救。 钟粼哭得很狼狈,被颠得头脑发胀,拍拍他的后背:「我下来,累着你。」 梁予序气喘吁吁的,放下他,拉起他的手,继续沿着街道跑去,「钟粼,往前跑,我陪你跑。」 「又不是大学生,干嘛做这种幼稚的事?我怕别人以为我们在打架,帮我们报警。」 果然年龄到了,没跑几步路,钟粼上气不接下气,唿吸快要喘不过来,眼泪全都风干在脸上。 第101页 他莫名笑出声,同梁予序对视一眼,好似回到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情动之处,一把抱住梁予序。 街灯昏暗,行人寥寥。不远处传来喷香的大排档气味,隐隐听到男人们在酒桌上放肆大笑的声音。 他终于有勇气,可以勇敢地和梁予序拥抱在一起。 这应该不是梦吧,唿吸不顺畅,肺部都快炸开了。 梁予序抬起手,擦擦他干透的泪渍,「可爱的人当然要做出幼稚的事。钟粼,以后,跌倒了,我抱你起来。」 刚刚眼皮哭得红肿,望向梁予序时,他的眼神有几分迷离。 他嗅了嗅空气中气味,哽咽说,「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烧烤,我饿了。伤心的事暂停,我要吃烧烤。」 梁予序的胃病还没痊癒,不能乱吃东西,尤其外面不健康的食物。 这阵子,钟粼总是陪他喝白粥,吃白饭,最好一餐也就是加一两块肉。难得钟粼想吃宵夜,梁予序当然满足,为他点了一大盘烤牛肉。 钟粼狼吞虎咽,七情六慾,全化为食慾。 烧烤店里人满为患,吵闹的交谈声此起彼伏,人们手中的啤酒瓶相互碰撞,酒瓶声清脆作响。挨得近的两人,他们的世界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的。 梁予序目光烁烁,盯着钟粼嘴角的油渍,不觉泛起笑容。他抽了张纸巾为钟粼擦拭,时而斟满啤酒,时而笑意春风般揉了揉钟粼的脑袋,眼神里的柔水都快溢出来。「摸摸小脑袋,烦恼都飞散。」 「你别老是看我。」钟粼怪不好意思的,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又是男男,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好意思,太可爱了,忍不住想喜欢。」 「我已经不是装可爱的年纪了,你别老把我当成以前那个样子,我怕你受不了,有落差。」 「有区别吗?」 「有呀,我老了,骚不动了。」 梁予序笑出声,情不自禁地捏捏钟粼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说,「我偷偷夸你可爱,以后是小老头也可爱。」 他转头看向梁予序,耳朵莫名红透,那些散乱而破碎的情绪好似渐渐隐匿起来。 梁予序,一定会陪着他,这次,一定会的。 自从钟漾去世后,程雪桦早就张罗着帮钟由青办理户口。那时候钟由青虽然跟她不合,但还是同意办理港城户口。 来之前,她预约了办理港城户口,想去鹏城出入境办事大厅,办理小星的户口。 这几天,钟粼尽量不接触小星,怕小星这几天对自己产生依赖,可看到小星跟自己奶奶玩得很好,心里又酸熘熘。 之前在羊城治疗的陈舒母子,转院到鹏城医院。 钟粼等人正好到达鹏城,程雪桦听闻陈舒曾经照顾过小星,特地买了花与水果,带上小星,打算去探望添安。 陈舒给钟粼发了一条信息,说添安的状况很不好,她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用完了,可添安始终不见好转。 他们来到医院,陈舒接到电话,便下楼接他们。 往日脸庞粉嫩元气的妆容,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散乱的头髮,不加修饰的素颜。陈舒的眼睛深深凹陷,浑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消毒剂味道,风一吹过来,那纤薄的身子好似能被吹走。 「粼哥……」她声音喑哑,没有半分起伏。 自从来到大城市,她独自带着添安,辗转奔波,心中茫然又煎熬,忽然看到稍微熟悉的人,眼眶瞬间红透。但看到不熟悉的梁予序与程雪桦,陈舒忍住那些难过的事,朝他们卖力地笑了笑。 「小星小星……」小星躲在程雪桦的身后,自我介绍,怕陈舒忘记自己,末了,她喃喃地念着,「添安哥哥……」 陈舒勉强一笑,蹲下/身,朝小星温柔一笑:「小星,好久不见。」 小星躲在程雪桦的后面,不敢应声,犹豫几秒只露出一只眼睛:「哥哥呢?」 「安安很想小星,一直念着你呢。」 他们来到病房,隔着无菌帘布,远远看到添安的头髮早已剃光。 刚打了止疼针,他正沉沉睡下,陷入短暂的睡眠,可嘴里还是控制不住哼唧痛叫,满身血泡,看着有些恐怖。 短短一个月,那个每次见面,总是彬彬有礼地朝钟粼鞠躬的小孩,转眼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添安哥哥……」小星蹙紧眉头,好奇地凑上去,想看看添安,但不敢靠近。 病房的气氛很压抑,程雪桦眼眶发酸,从包包里掏出红包,塞在陈舒的手里,说:「妹子,给添安的,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我们家的小妹妹。」 这阵子花钱如流水,陈舒捏住手里一沓沉甸甸的红包,本想推辞,但看了一眼添安,哽咽道:「谢谢。」 钟粼问道:「他爷爷奶奶呢?」 「他们在家乡,而且……他们还有一堆孙子,叫我……别浪费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添安。」陈舒站不稳,蹲在地上埋头痛哭。 「妹子,我们出去。」程雪桦扶起她,来到走廊。 小星不敢靠近,抬头问钟粼:「哥哥在睡觉吗?」 钟粼心情凝重,将小星带出了房间:「是啊,我们不要打扰他。」 第53章 再见了,妈妈 梁予序打了一通电话,等待了将近十几分钟,医院专家黄主任特地赶来见梁予序,跟梁予序几番寒暄。 第102页 黄主任的老师和梁予序的爷爷是至交好友。黄主任在得知有这一层关系,更热情接待梁予序。 黄主任带着两个医生,前来查看添安的状态,翻了翻病歷,只说情况不太乐观。 「他这个病是急性,病情发展得很快,很多病人从发病到去世,仅有几天时间。你叫你的朋友做好心理准备。」黄主任平静地说道。 作为医生,他早已见惯生死,只能陈述事实。要是他能治好这种急性病,他便是千万病人的英雄,但事实上,这个英雄从未出现。 「谢谢,黄主任,有劳了,如果还有这方面的专家,请及时联繫我。」梁予序目送黄主任离开,看了一眼钟粼,无奈说,「帮不到忙。」 「你已经尽力了。」钟粼轻轻抿嘴,不知如何安慰 医生的话像是宣告死亡,陈舒已经听了很多遍。 她的命,真的好苦。 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她很笨,读书读不明白,被爸妈赶出来打工。她靠着一张脸,勉勉强强赚点钱,可身边的烂桃花数不胜数。 她老公说要爱她一辈子,给她一个家,后来他们有了添安。 老公承包了锦城碧湖小区的工程项目,一家三口搬到锦城。刚过上几天好日子,老公猝死在餐桌上,留下一大笔债务,等着她偿还。 现在……是添安受罪……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面今后的生活,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迷茫与寒冷。 「我上辈子作孽啊!」 那种无力感,钟粼何尝没体会过? 他买了杯一碗热腾腾的豆奶,递到她面前:「喝点吧,喝完继续战斗。」 陈舒喝了一口,又喝不下去,恍惚间听到小孩在唿喊她。 护士走出病房,急忙催促道:「安安叫妈妈呢,你快进去。」 这话如惊雷掀起波澜,陈舒扔下豆奶,冲进病房看添安,但只能隔着无菌帘布,遥遥相望。 「安安,妈妈在。」 小星从外面走进来,见添安醒了,大喊道:「安安哥哥。」 添安全身抽疼,在见到小星时,那张苍白的小脸露出一丝微笑:「妈妈,妹妹来了。」 「妹妹来看你了,你快好起来,跟妹妹出去玩。」 添安有气无力地说着:「妈妈这里好无聊,给妹妹看电视吧,我不能陪她玩。」 小星手里还捏着芭比娃娃:「奶奶送我的,给你玩。」 陈舒接过芭比娃娃,摸摸她的小脑袋:「好漂亮,谢谢小星,你自己玩吧,哥哥不玩玩具。」 小星转头跟程雪桦,介绍道:「奶奶,这是我的添安哥哥。」 程雪桦做出噤声的动作,就怕打扰添安休息:「我们出去。」 「不出去。」 「我们出去吃东西。」 「不要。」小星捨不得添安,好不容易见到好朋友,当然要一起玩玩具。 大人们实在拗不过小星想看的执着,只好打开手机让她待在病房外,用手机看电视。 添安最喜欢看的是《快乐星球》,小星一直记得。 添安很不舒服,想睡觉又疼得直哭。陈舒只好陪添安说说话,讲故事哄他。 此时,小星坐在病房走廊,看完一集。片尾曲响起,程雪桦立马调低声音。 以前添安不爱听这首歌,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跟陈舒说想听完《月亮船》。 「我能够捉到月亮 我将用无数的梦 撑起无数的桨 用勇敢和智慧做我的船桨 摇着月亮船驶向远方…… 再见了妈妈 今晚我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 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当你醒来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正摇着月亮船在银河上远航……」 陈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捂住嘴巴:「安安,咱们不听这首歌。」 添安的表情很淡定,声音有些颤抖:「妈妈……以后,你再生个比我好的宝宝吧……」 「不是的,安安,你就是妈妈最好的宝贝。」 在场无人敢开口说话,一切语言都成了徒劳。 饶是小星不懂事,在看到陈舒泪眼汪汪时,也不敢吵着看下一集。 小傢伙耷拉着小脸蛋,靠在程雪桦的腿边,一双澄亮的眼睛望向陈舒,心里有说不明的难过。 她隐约记得,这种感觉像是爸爸把她扔在家里的难过,后来她再也没见过爸爸妈妈。 鼻子吃了酸梅,酸酸软软的,她那软乎乎的小奶音哼着歌,但她唱不明白歌词,口齿不清地唱着:「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痒痒,啦啦啦啦啦,我有快乐嗯嗯嗯的桨……」 气氛仿佛凝固了,悽厉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王竟闻声,沖入屋内,只见狭小的房间内,杂物横七竖八地散落着。 家中沙发正位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橙红西装,戴着墨镜,头髮整齐梳起,丝毫不凌乱。一双狠厉的眸子透过墨镜,狠狠地盯着王竟,有说不出的压迫感。男人手指上的烟逐渐燃尽,烟味瀰漫小房间,菸灰轻轻悠悠地飘散在地上。 王妍蜷缩在蒋志恆的身侧,眼泪汪汪,歪着嘴说:「弟弟……」 「你把我姐姐怎么?」王竟愤然抄起一把刀,父亲的一记耳光落在脸上。 第103页 「住手!」父亲喝道。 这一巴掌将他打蒙了。 蒋志恆将香菸掐灭,站起身,淡然一笑:「要不是我跟你姐姐是同学,我早把你埋了,你最近跟钟粼走得很近啊。」 王竟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到目前为止,没做过得罪你的事,我跟谁是朋友,也要你一个陌生人来管?」 「陌生人?视频是谁剪辑的?姓钟的就是我的仇人,你跟他交好,便是与我为敌。」 「神经病,现在把我家恢復原样,不然我报警。」 蒋志恆瞄了一眼行动不方便的王妍,一把将她拽过:「报呗,只要你想当第二个钟粼。」 王妍本就肌无力,行动不方便,整个人狼狈地趴在蒋志恆怀中,「傻逼!难怪……夕敏这么说你。」 「夕敏说我什么?」蒋志恆激动地喊道,急切地询问关于林夕敏的事情。 王妍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很腌臜的脏话:「满意吗?」 「老子不打女人。」蒋志恆气不过,扬起巴掌想揍王妍,可还是终究没下手,「不打女人,老子打你弟弟。」 话音刚落,蒋志恆带来的六个壮汉,不费吹灰之力,将王竟与王爸爸压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 王妍扑倒在地,使劲扯开他们,挡在他们面前。 「你要打就打我。」 王竟抬起头,怒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帮你对付钟粼?」 蒋志恆抬起手,示意他们松开,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家一家三口:「聪明。」 今天,他前去拜访派出所的所长,各种关系找遍了,上面不肯放了阿兵,还要调查赌场的事。 原因无非就是钟粼拍视频,将阿兵的事情闹得家喻户晓。 现在全国几十万的网友盯着阿兵的事,等着警方出通报。这个视频造成很大的影响,警方不敢轻易趟这片浑水。 阿兵跟他很多年,对他有情有义,他怎么能见死不救? 明的不行,还不能来阴的? 听说钟粼离开锦城,还去办理港城的户口,身边有个京都的有钱人,说不定可能会出国。 诈他蒋志恆,还想全身而退? 「要不,你姐姐先跟我回家做客吧?等你想清楚,再来玉泉别墅找我。」蒋志恆眼神示意,旁边的几个壮汉,围上来架起王妍。 王妍吓得大哭,使劲摇头:「我不去。」 「或者请你们的爸爸去做客。」 「我答应。」王竟连忙同意,几乎跪在地上求饶,「我说真的,剪视频只不过是想赚钱给我姐姐治病。之前是因为不认识阿兵,不知道跟你有关系,这才帮忙钟粼。」 他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说:「我剪视频,是有工资的。钟粼想成为大网红,赚钱,火了以后还能揭发你。我知道他下一步计划,那就是继续找你犯罪的证据,拍视频,引导网友网暴你,让你绳之以法。」 王妍:「王竟,钟叔叔是好人,被蒋志恆害死,你怎么能帮蒋志恆?」 「放你爹的屁!」蒋志恆怒吼道,「老子没杀钟信诚。」 当年钟信诚溺水身亡,钟粼还上派出所闹,扬言就是他蒋志恆杀死了钟信诚。 坏人自有天收,恶人有恶报,欺负林夕敏的人,都该死。 钟信诚死有余辜。 王妍被蒋志恆这一吼给惊得不轻,眼泪划过脸颊,声音都几分颤抖:「是你把超市砸了。」 「那是钟信诚活该。」蒋志恆压下自己火爆的脾气,站直身子,平復好心情。 成功人士要克制自己的脾气,不能喜形于色。 「王竟,打电话让钟粼回来,老子送他份大礼!」 钟粼不是喜欢男人吗?找几个变态男伺候他,让他爽! 作者有话说: 周四更新 第54章 一闪一闪亮晶晶 隔天,梁予序接到医院黄主任的电话。 黄主任说死马当活马医,明天带一个老中医为添安看病。 众人闻讯,隔天纷纷赶往医院。 黄主任领着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老者身后跟着两个四十来岁的医生。黄主任走进病房,朝众人介绍:「孙医生,行医五十年的老中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孙医生蓄着花白的鬍鬚,身子硬朗,精神矍铄,双眸格外深邃,一点儿都不像寻常老人家。 他只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添安,眉头紧蹙,神色严肃。 陈舒一见到孙医生,立刻跪下,却被孙医生一把扶住。 「别别,我事先告诉你,我没有百分百把握,只是之前治过同样的病人。目前,我正在以中医的角度,研究这种急性/病的治疗。我老头先问问你的意见。愿意就签同意书,但不试试,他必死无疑,试了,也不一样能救活。」 这阵子,每个医生都对添安判下无药可救的宣告。 孙医生的话,不就是代表着还有机会救活添安吗?陈舒哪里有选择「不」的可能。 「如果你愿意,让我们几个试试。但是后续的修养需要耗费很多钱。」 「我愿意,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试试。」 好羡慕。 钟粼的脑袋里蹦出这个念头,要是当初妈妈也能这么幸运该多好? 恍惚间,钟粼好似回到从前,那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麻木。 最爱的人离世,如风,不是徐徐吹过,而是狂风骤雨,席捲一生。八年前,那个走投无路的他,一无所有,家庭、爱的人,一切都在悄然褪去。 第104页 钟粼坐在医院的后院长凳上,阳光暖暖的,风却是冷的。楼层里隐隐传来家属们的痛哭声,他的心飘得很远。 梁予序坐在他身边:「想起你自己的事吗?」 「对啊,这么多煎熬的日子,谁能吃得消?还是要面对生活的,新的一天总是元气满满的,再元气满满地接受新的打击。」 「该哭就哭,该笑就笑,就能吃得消。以前我觉得一件事没结果,不如喝点酒,一醉方休,麻木伤心,但这不过是逃避而已。其实事情没有结果,不如好好睡一觉吧,凡事不要责怪自己。日子都是过着过着,找到答案,努力走着走着,便能找到最好的归宿。」梁予序望向钟粼,摸摸他的手,「怎么手指总是这么冰?」 「陈舒好可怜。」钟粼冷不丁地说,犹豫半晌,缓缓道,「梁予序,我好像也好可怜啊。」 梁予序怔了一下,握紧他的手,搓了好几下。 「梁予序,谢谢你。」 「能帮上忙就好。」梁予序将他的手焐热,轻声说,「没帮上你妈妈,对不起。」 梁予序心里挺难过的,若是当初钟妈妈幸运一点,钟粼是不是能少一点难过?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是真心地感谢你妈妈。」 阳光下,手渐渐回暖。小星从昏暗的医院走廊跑出来,小辫子在风中颤动,扯着嗓子大喊:「添安哥哥醒了。」 钟粼一行人在鹏城待了将近五天,终于将小星的户口办理下来。 添安在孙医生团队的治疗下,第三天身体的疼痛减轻许多。检查报告出来,显示血小板正在回升,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程雪桦打算带小星回港城,钟粼带着小星前来跟陈舒告别。 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陈舒抱着一个奥特曼玩具,坐在大厅,眼里多了份希望,抬眼望向钟粼与小星时,整个人充满了生气。 「路上小心。」她的声音喑哑,几乎快发不出声。她伸手抱住小星,眼眶红红的,「小星,要好好吃饭,快乐健康地长大,我把哥哥的奥特曼送你。」 「哥哥,没跟我玩。」 「以后添安健康了,你再跟添安玩好不好?」 「好,姨姨,别哭,你老是哭了。」 陈舒听到这话,眼泪哗啦落下,连忙抹了一把,笑笑说:「姨姨不哭。」 离别的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行李早早收拾好,他们要在鹏城分道扬镳。 钟粼偷偷去酒店房间找小星,蹲下/身,揉了揉小星的脑袋,心中的不舍愈发浓,最终还是将小星搂在怀里。「小星,听奶奶的话。」 小星笑笑地应他:「我听话的。」 钟粼松开她,软声说:「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 小星大喊:「小星星!」 「嘀嗒嘀嗒……」 「欢迎坐车!」 「真棒,我们小星是最棒最漂亮的。」 「我是最棒哒,我是最漂亮哒!」小星拍了拍胸口,自信仰头,笑得格外灿烂。 钟粼不敢当面跟小星告别,怕小星哭得稀里哗啦。他和程雪桦商议一番,决定悄悄离去。 临行前,钟粼向程雪桦交代了许多关于小星的生活习惯。最重要的还是那只小恐龙,他怕小星没有小恐龙会哭的。 程雪桦调侃道:「你这个小叔公,都能当她爸爸了。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以后常视频。」 「嫂子,谢谢你。」 「谢什么?她是我亲孙女。」 好在这几天朝夕相处,小星很喜欢程雪桦,祖孙两人一见如故般,钟粼悬着的心能松一下。 钟粼帮她们将行李搬到后备箱,跟梁予序躲在停车场的柱子边,目送小星离开。 「走了。」钟粼喃喃自语,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尾,久久没回神。 「过来,想哭就靠过来,随时给你靠。」梁予序主动将胸口送到他面前,还挺了挺胸膛。 钟粼眼眶发红,闻言被逗笑,瞬间从分别的情绪里脱离,苦笑着感嘆:「原来看着长大的孩子离开,是这种感觉,担忧、想念、不舍。」 「我记得,我上次离开,你是不是也这样捨不得我?躲起来……」 钟粼心虚地垂下眸子,加快脚步,赶紧开熘。 「害羞了?」梁予序跟在后面调侃他,「担忧啊、想念啊、不舍啊……钟粼,你好爱我。」 钟粼停下脚步,回头说:「一直爱着,从没变过。」 「我也是。」梁予序走上前,牵起他的手。 与此同时,钟粼接到前公司老闆的电话,双方约了个地方见面。 原因无他,三年前,钟粼赚了点钱,后来与前公司老闆彭寅初合作,从事电商行业。但直到去年,彭寅初想单干,背着他们几个取得某国外手机品牌代理权。 彭寅初想单干,没人反对,只是彭寅初背着他们利用电商平台规则,套取优惠券,涉及金额四百多万,导致公司旗下的店铺被平台封锁。 后来,整个公司都被带去警察局调查,而钟粼的银行帐户为了配合调查,同样也被冻结了。 梁予序上车,扣上安全带,问道:「所以,你这几年做了什么工作?」 「你不是查过我吗?」 「你做过很多工作,美容院、模特、夜场什么……」梁予序有些难为情,确实调查过,但都是些让人误会的工作。 第105页 「确实做了很多工作,美容院是产品推销,夜场是有个模特朋友介绍,去会所卖酒,当时很多富婆姐姐很喜欢点我,愿意开酒,只要我陪着玩,给我很多小费。后来岁数大,我拿了一部分钱,正好看中新兴的电商,在各个平台开始试水,但是都失败了。」 竞争太大,尤其是年轻人的产品,前期投入,动辄上千百万的资金。 他没有资金,只能四处找人跟他合作,但没人愿意。 当时他看中美容仪行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美容仪的风向一变,销量再次降低,他只能另闢蹊径。 「所以,你这个公司在卖老年人服装?」 「对啊,当时我走投无路,是彭寅初带我进入这个市场。别小看老年人的消费能力,下沉市场大,很多老年人不怎么会选择退货。他们有的是因为不会退换货,有的则是不想麻烦子女。所以只要不是大问题,基本没人退货。总体而言退货率不高,而公司每年销售利润很高,我们四个合伙人,每年几乎能拿上百万的分红,我也因此将债务还上了。」 过年期间,彭寅初找了人脉,疏通关系,刚从牢里出来,整个人清瘦许多。他戴着金边眼镜,一件老派的灰色马甲,里面搭配白色衬衫,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茶香,看着文质彬彬。 钟粼承蒙他照顾,一直很感谢他,但犯罪的事,他断然不想沾上分毫。 彭寅初特地订了一家高档的西式餐厅,没想到钟粼带来一个陌生的男人。 怎么过个年,钟粼就找上别的男人? 公司註销,财务清算完毕,但公帐上还有些资金,将作为合作伙人的福利,分发到合伙人手中。这是他们之前一致同意的。 钟粼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钱,便说:「这顿我请吧,感谢你这几年对我照顾。」 彭寅初轻笑:「不用客气,我请。」 帐户解冻,钱也到位,钟粼当即给梁予序发一笔钱:「跟你借的五万块钱,还你。」 梁予序没收,反过来再给钟粼发了笔钱,装得一副兇狠的样子:「给你就收,再说一句,撕烂你的嘴。」 看着这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彭寅初脸色不太好。 「钟粼,以后有什么打算?」彭寅初用热毛巾擦擦手,笑吟吟地问道,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瞥向梁予序。 钟粼茫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梁予序帮他作主:「以后跟我在京都生活。」 「这位……你的男朋友吗?」彭寅初的眼中闪过丝丝不自在,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梁予序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一座无形的情敌雷达高高竖起。这人看钟粼的眼神,让他心里堵得慌。 彭寅初问的问题有点私密,钟粼不想回答。 「是。」梁予序在钟粼诧异的目光中,再次开口说,「没关系,迟早要公开的。」 彭寅初正切牛排的刀顿住,嘴唇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目光中流露出一抹黯然的意味。 饱餐一顿后,钟粼起身前往洗手间,餐桌上只剩下樑予序与彭寅初。 「你们认识多久了?」彭寅初擦擦嘴,这质问的语气他这句话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愠色,但被他控制得很好。 「九年,大学、初恋。」梁予序言简意赅,眉眼浮现丝丝寒意,「这些年,多谢你的照顾。」 彭寅初勐地将纸巾扔在碗中,唿吸急促了几分。手机铃声响起,彭寅初看了一眼,愤然站起身:「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钟粼正俯身洗手,洗手间门口传来一阵沉重的皮革声。未等他抬眸看清楚是谁,那人将钟粼推到墙边,企图吻他。 「彭寅初,你神经病,滚开。」钟粼挣扎着撇开脑袋,躲开对方的无礼,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彭寅初闷哼一声,差点把刚吃的食物吐出来。很快,他恢復理智,抓住钟粼的手腕,低声呵斥道:「你喜欢我的,就因为我进去几天,你就变心吗?钟粼,我同意了,我知道,我进去的这几天里,你一直在帮我处理公司的事,安抚我的家人,让你担心了。」 「你松开,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整天偷看我,关心我,支持我,还半夜送我回家?钟粼,我是直男的,你掰弯我,你得负责。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我一直照顾你,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你都需要我。我们很合拍,你那个男朋友要是知道你跟我这样搂搂抱抱,他肯定不要你的……」 第55章 小吃货 话音刚落,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挡住彭寅初的手臂。 梁予序勐地扯住彭寅初的衣襟,推开他,险些将彭寅初的眼镜推掉下来。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自作多情。就你还直男,喝点中药调理调理吧。」梁予序站在钟粼面前,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彭寅初扶好那银框眼镜,挺直身板,整理好衣装,努力维持好体面,若无其事地说:「钟粼,你让他出去,我们好好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我不喜欢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误会我喜欢你。」钟粼拉过梁予序的手,临走前,冷冰冰丢下一句,「以后勿扰!」 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四周全是镜面,倒映着彭寅初阴冷的笑意。他沉吟片刻,目光看向脚边的水桶。 渣男,钟粼! 他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 第106页 隐约间,梁予序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往后望去。 彭寅初拎着水桶,发疯似地扑过来。还好梁予序眼疾手快,一把将钟粼拽到门外,顺手将玻璃门关上,将彭寅初隔离开。 用餐的客人纷纷惊叫后退,经理跑来拦住彭寅初,询问他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反倒莫名其妙让彭寅初痛斥一顿。 钟粼:「这疯子,我打电话让他家人来。」 梁予序一手拉住玻璃门,挡住彭寅初,一手拨打电话报警:「我直接报警,叫什么家人?」 「钟粼,你别跟他走,我为你付出很多,我的心都是你的,你不能背叛我。」彭寅初拿起一个大水桶,往玻璃门口勐敲,大声吼道。 钟粼不解,隔着玻璃门,往前走了一步,说:「彭寅初别无理取闹,我录视频发给你家人看看,还有你的女朋友看。」说着,他将手机镜头对准彭寅初,发给彭寅初的家人看看彭寅初这疯癫的样子。 一听到这话,彭寅初像是被打了镇静剂,全然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 「你别发。」彭寅初喝道,当即扔在水桶,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此时彭寅初早已没了刚刚的嚣张,但矛盾似乎从钟粼身上转移到彭寅初与餐厅之间。 因为彭寅初砸玻璃门,在上面留下一个凹痕。 酒店经理与彭寅初协商,要求彭寅初赔偿5000块钱的玻璃维护费。彭寅初觉得太贵,不想给这么多,一时情绪激动,跟餐厅工作人员吵了一架。 很快,警方赶到,紧接着赶到的是彭寅初的女朋友。 钟粼认识彭寅初的女朋友张优乐,两人认识多年。 他将视频拿给张优乐看,说:「我不喜欢他,可彭寅初非说要跟我在一起,你想清楚,他要么是弯的,要么疯了。无论是哪个,你都跟他分吧。」 张优乐长得高挑苗条,在人群中,就能看出她出众的气质,是一眼美女,但她的脾气很火爆。 「彭寅初,老子跟你没完,刚出来,你就给我惹事。」说着彭寅初的女朋友撸起袖子,抄起昂贵的奢侈品白包,冲上去和彭寅初扭打在一起。 钟粼趁乱拉着梁予序离开,前往停车场开车。 「他亲你哪里了?」梁予序心里酸熘熘的,回到车里,用矿泉水沾湿纸巾,摁着钟粼的后脑勺,将他的脸擦了个遍。 「傻乎乎的,他肯定喜欢你,骚包蠢货,出来见你,还喷香水,眼睛几乎快黏在你身上,你还不知道他喜欢你。」 「他有女朋友的,我平时没太在意。」钟粼拍开他的纸巾,擦得有点疼,蹙眉说,「又没亲到。」 「要不是我眼尖,盯着他走去哪里接电话,没想到他真的跑来找你。」梁予序越说越酸,尤其想到这些年来,钟粼跟这个男人一起共事,不由得眼前一黑,唿吸重了几分。 钟粼轻笑一声,「吃醋了?真是个小吃货,什么都吃。」 「钟粼!」梁予序恼怒,继续按住钟粼的后脑勺,扯了扯他的脸颊,顿生喜爱,不争气地气笑了。 他将钟粼揽到跟前,重重地吻了下去,吻得钟粼发蒙发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就知道惹气我。」 钟粼抬手戳他的脑袋,笑声持续了几秒,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王竟叫钟粼回锦城市,并约他去一栋废弃的大楼,说那里藏有扳倒蒋志恆的证据。 钟粼给对方拨了个电话,但王竟拒接,发信息说正在忙。 王竟发了条语音过来:「哥,蒋志恆杀死你父亲的证据就在那栋楼,你明天上午9点过来拿吧。只要拿到证据,他必死无疑。」 钟粼:【你去吗?】 王竟:【我肯定去,不然怎么带你去找证据?】 王竟:【家里有点忙,我姐还要去医院治疗,你记得准时到,别耽误我带姐姐去医院。】 蒋志恆目光冷冷,一动不动地盯着王竟发信息。 检查没问题之后,蒋志恆狠狠拽起王竟的衣襟,扇了王竟一把掌:「谁告诉你老子杀了钟信诚?老子这辈子最恨别人冤枉老子,没干过就是没干过,钟信诚是畏罪自杀,活该。阿兵的事已经够烦了,你们这群吊毛天天说老子杀人,当心老子杀了你。」 王竟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冷笑讽刺道:「没见过哪个傻逼杀了人,会承认自己杀人的。」 「你!」蒋志恆的一巴掌正要落下,手机铃声响起,又是林父林母,他松开王竟,走去接听电话。 林父约他明天早上去吃早茶。 对方盛情难却,看在林夕敏的面子上,他的不耐烦减少了些许。 第二天一大早,蒋志恆来到锦城酒店。林家两口子盛装打扮,而林鸣浩与林旭敏,见到他,轻笑着朝他打招唿。 蒋志恆买了些补品送给林母,并送给林父一瓶昂贵的酒,两个小孩则包了个厚厚的红包。 「这俩小孩,不知不觉长这么高,鸣浩长得挺帅啊,平时不少女孩子追你吧。」蒋志恆习惯性地点上烟,但一旁的林旭敏微微蹙眉,他愣了一下。 林旭敏皱眉的样子,真想像林夕敏,不愧是亲妹妹。 林鸣浩向来不喜欢跟人讲话,这些年来,一直是蒋志恆扶持照顾他们,而且蒋志恆还为大姐姐报仇,他对蒋志恆暗藏着有些崇拜。 林鸣浩:「恆哥,我专心学习呢。」 第107页 「明智,哥以前想读都读不懂。」指尖上刚点燃的香菸掐灭,蒋志恆将菸灰缸推远些。 林父再次将香菸递给蒋志恆,「怎么不抽了?」 「女孩子不喜欢抽菸。」 林父不悦地瞄了一眼林旭敏:「管她那么多干嘛?小孩子家家,受不了也得受,矫情。」 这几天林旭敏总是跟林父吵架,他正愁没地方骂她:「成天玩手机,成天锁房间里,成绩也不好,指不定在外面跟男孩子乱来。」 林旭敏握紧筷子,勐地扔向餐桌,站起身:「你们吃。」 「你这孩子,暴脾气,小时候那么乖,现在怎么这副鬼样子?」林父面红耳赤地骂道。 林鸣浩冷着脸,拉住林旭敏:「姐,懂事点。」 林旭敏当即甩开林鸣浩的手,一双眼睛瞪着林父,想走可又迈不开脚步。 气氛莫名染上几分微妙的尴尬。蒋志恆环顾这一家人的神色,笑笑说:「坐坐坐坐,开开心心吃一顿,我难得回来一次,小敏给我个面子。」 林旭敏勉为其难坐下:「对不起,我来例假,脾气爆。」 众人顿时无话可说,谁能想到林旭敏忽然说出私密的话题。 蒋志恆温柔一笑,招了招手,叫来服务生:「点碗姜撞奶给小女孩,暖暖肚子,女孩子吃甜品,心情好点。」 林旭敏抿抿嘴,乖乖地坐好。 她也不是针对蒋志恆,只是林父说话太噁心,让她不由得拳头握紧。 众人用餐之时,铃声响起,蒋志恆走出去打电话。 一旁林鸣浩正好想去洗手间,听到蒋志恆跟手机那一头说话。 「钟粼回来了?你们去废弃楼那里准备好,做事利索点,别留下证据。」蒋志恆低声说道。 林鸣浩躲在墙边,眼神深邃冷厉,望着蒋志恆的背影,后背忽然被林旭敏一拍,当即回神。 「躲在这里做什么?」林旭敏问道,嘴角还挂丝丝奶渍。 林鸣浩没纸巾,随手用衣袖给林旭敏擦了嘴巴,「没什么,就是想跟恆哥聊几句。」 「你要高考了,别掺和那些违法的事。」 林鸣浩应了一声,转身回到餐桌边,徒留林旭敏站在原地。 手机里还播放着一个视频,是钟粼在网上控诉阿兵的视频。 林旭敏本想问问蒋志恆关于阿兵勒索这事,但感觉蒋志恆的面色很严肃,不敢多问。 只是蒋志恆前脚刚要离开,林鸣浩跟着离开。 林旭敏隐隐感觉不对。 但林鸣浩平时不会跟她不告而别,这次走得很急,该不会跟着蒋志恆去做坏事吧? 林旭敏抓起座位上的书包,飞快跑下楼。 林鸣浩在楼下开电动车,提速离开酒楼。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打算跳车缠上林鸣浩,却早已来不及。 电动车速度很快,尾随着蒋志恆的车扬长而去。 她当即在路边招来一辆车,追上林鸣浩与蒋志恆,想看看他们去做什么。 年味已过,锦山路的车流量减少许多,钟粼与梁予序,约了杨律师,在饭店里吃了顿饭。 由于网络舆论的发酵,很多人关注着钟粼与阿兵的事,而蒋志恆不敢轻易找人将阿兵保出来。 上面高度关注这件事,阿兵已经被转移到市里,由市检察院负责,杨律师团队已掌握证据,打算出发前往法庭。 阿兵入狱,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有杨律师的话,钟粼放心许多。 吃了早餐后,钟粼与梁予序赶到废弃楼。 这栋废弃楼坐落在镇郊外,原主人早就放弃这栋楼,移居到港城。因此,很多流氓混混总会跑来这里,做点乱七八糟的事情。 荒郊野外的,周围没有一户人家,哪怕弄出再大的动静都没人能注意到。 两人下车,走进废弃自建房。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针头、菸蒂,空气中瀰漫着厚重的泥土味,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悠扬迴响。 「王竟……」钟粼喊了一声,没听到王竟的声音,准备打电话给他。 一阵轻微的脚步在楼下传响,粼望向楼梯口,人未到,那脚步声若鼓声般重重地敲击在钟粼的心脏深处。 「好久不见。」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人步履轻缓,一身暗色西装,头髮飘逸。男人伫立在他们面前,在残败破旧的废弃楼中,透出几分没素质的俊逸。 多年不见,蒋志恆比年少时期成熟许多,眉眼间凝聚着重重的戾气,五官如剑削般凌冽,不威而怒,流里流气的,好像路过的狗看他一眼,都得被他踹上一脚。 第56章 这一天,等太久了 蒋志恆身后跟着十几名男人,他们的髮型用啫喱梳得整齐油亮,散发出一股厚浓郁的古龙水味道。 他们手持钢管,如一群觅食的野狼,亟待在钟粼身上落下一道道伤疤。 「钟粼,当初我饶你一命,那时候我警告你,再让我见着你,你绝对没有好日子过。」蒋志恆懒恹恹地从西装衣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香菸,旁边一个男人谄媚地上前,帮他点燃香菸。 「你动我的兄弟,碰我的地盘,这事怎么算?」 钟粼一把将梁予序拽到身后,往前走一步,「能怎么算?冤有头,债有主,谁做错事,谁就要接受惩罚。」 蒋志恆凌厉的视线落在钟粼的手上,又落在梁于序身上,上下打量,不由冷笑:「这位梁兄,我劝你不要插手,我倒是可以给你个面子。死在锦城,可没人知道。」 第108页 梁予序:「你在小镇里确实能作威作福,出了这里,谁还认你?从前或许你能侥倖逃过一劫,但现在可不容易。」 蒋志恆见对方不为所动,脸上多了几分可怖的表情,「王竟背叛你们,将你们的计划告诉我。你以为说要当证人会说真话吗?今天,我让人去他们的家里砸了个稀巴烂,你觉得还有人替你们作证吗?」 「当年你砸了我家的超市,害死我爸爸。」 蒋志恆勃然大怒:「你他妈放屁,老子最恨别人冤枉我。没错,我确实让人砸你家超市,但你有证据吗?笑话,我只不过是把你们家的超市玻璃砸了,抢东西的可是小镇的人们,你去找他们。而你那死人爹,是他自己活该。」 钟粼听到这话,不禁攥紧拳头,气急败坏道:「蒋志恆,我不会放过你。」 「想打我?」蒋志恆冷笑,挥挥手,恢復平时的体面模样,「钟粼,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林北给你找了几个男人,陪你好好玩玩。你们几个拉住这个外省仔,脱了钟粼的衣服,噁心的同性恋喜欢做什么?当然是好好伺候他,让他爽一爽。」 梁予序闻言,心中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他勐地拍拍手,顿时,隐藏在暗处的数十名保安,纷纷现身。 这十几个保安都是他花重金从一家保安公司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大部分都是退役士兵,要么就是参加过格斗大赛的选手。 他们手上拿着专业的机械,还有电棍。 而蒋志恆一行人不遑多论,武器早已准备好。手中的那些铁棍拉下盖子,变成尖锐的刀。 双方对峙,气势汹汹,谁也不让谁。 钟粼怎么忽然带保镖来,肯定是王竟背后搞的鬼。 蒋志恆暗骂了一声,吼道:「王竟,你他妈给我出来!」 王竟举着摄像机,从钟粼身后的房间走出来,没有丝毫畏惧。 他看向蒋志恆时,往日那张斯斯文文的脸,露出几分违和的亢奋与狂笑:「蠢货,我们早猜到你会来找我。蒋志恆,当年要不是你们挡住路口,我妈妈心脏病犯,也不会错过救治的最佳时期。我等你出事,等太久了。」 众人皆是一怔。 钟粼难以置信地望向王竟,他一直以为王竟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帮自己只是真心想拍短视频赚钱,没想到他与蒋志恆还有这段纠葛。 此刻,王竟的那句话,更是激起了蒋志恆心中的愤怒。 「给我打死他们,死了,算我的。」蒋志恆完全丧失理智,嗓门比平时大了数十倍,一把夺过身边那人的铁棍。挥棍子时,他的鬓边散落了几绺头髮。 蒋志恆的命令乍然破开双方的对峙,那些隐匿未发作的恩怨仇恨在这一刻,如火山喷薄而出。 最先动手的是蒋志恆的人,梁予序一把拽住钟粼,两人倒在墙边,紧接而来是双方棍棒相对,拳脚相向。 悠扬刺耳的警笛声破空而出,原本激烈的对抗,转瞬急剧下滑,沦为平息。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竟大喝道:「蒋志恆,你死定了,我全程开着直播,围观的人有两万多人。」 这两万多人,大多数之前加入群里的粉丝,还有一些以为在直播演戏,特地来围观。 原本的计划里,王竟负责录像,没想到这傢伙不按计划,偷偷开了直播,那刚刚梁予序是不是入镜了? 眼下不是跟王竟对峙的时刻,钟粼当即将梁予序拉出镜头外。 警车越来越近,蒋志恆不能坐以待毙,朝窗口看去,匆匆从楼上沖了下去,临走前还警告道:「钟粼,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能让蒋志恆跑了? 钟粼立即上前追人,蒋志恆则是飞快跑下楼。然而警笛声逼近,无处遁形。方才他们将车停在别处,步行而来,现在躲开警车已经来不及了。 忽然一辆电动车疾驰,冲到蒋志恆面前,林鸣浩一把抓住蒋志恆的手。蒋志恆立即心领神会,默契地跳上车。 蒋志恆带来的其他人,如同一只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纷纷逃离现场。大家都担心被警察抓进派出所里。 林鸣浩加大车速,前面蹿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挡在眼前。 「林鸣浩,你给我停下。」林旭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张开双臂,眼看着车即将撞过来,她紧闭眼睛,做好被撞的准备。 一阵疾风吹过,撩动起她的秀髮。 林鸣浩停下车,一双发红的眼睛瞪着她,嗓音比平时粗重了许多:「你快走开。」 「你以为逃得了?警察来了,林鸣浩,你不许参与这件事,你还想不想考警校?」林旭敏的语气很激动,嗓音拔高时多了一丝尖锐,眼神里蕴藏着倔强的兇横。 她将蒋志恆一把从车上拽下来,「恆哥,你不能跑,你跑了就说不清这事。」 蒋志恆喘息甫定,刚想呵斥林旭敏,可这张小脸像极了林夕敏,他顿时开不了口。 他朝前望去,警车早已经抵达。 不就是派出所,还能把他蒋志恆如何? 「你们俩回去,学生就要有个学生样,跟我掺和什么?」蒋志恆拍了拍林鸣浩的脑袋,「带你姐姐回家。」 蒋志恆往回走去,朝钟粼等人抛去一个不屑而嘲讽的眼神,自如地跟几位民警打招唿。 第109页 都是老熟人了,确实没必要躲藏。 两边都有伤员,该送去医院的,送去医院。 众人来到派出所做笔录,蒋志恆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把玩手腕处的一串佛珠,嘴里哼哼着歌曲。 在王竟录下的录像中,的确是蒋志恆的手下先动手打人。 蒋志恆指了指王竟,嗤笑一声,「小人,我跟你没完,我要告你侵犯我的肖像权。」 王竟:「是没完,今天出门前,我朝我妈妈的遗像跪拜,她说今晚找你玩玩。」 蒋志恆暗骂了脏话,转头跟警察说:「警察同志,我们这是互殴,我这边也有人受伤了。他带着这么多人,不就是想跟我打架嘛。」 钟粼拿出一张许可证,朝蒋志恆挑了一下眉:「警察同志,最近我在短视频里火了,打算在那里拍视频。蒋志恆带一群人闯进来,打扰我们,还想打我们,对我出言不逊,我们可是拿到拍摄许可证的。」 警察看着面前的许可证,本想以互殴定罪,让双方和解,没想到钟粼还有这招。 这下,蒋志恆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警察看了一眼蒋志恆,冷冷地嘱咐同事:「你先看着,我去跟上级汇报。」 派出所外,林鸣浩与林旭敏正蹲在门口等蒋志恆等人出来。 眼看着补习班的时间到了,林旭敏喊道:「鸣浩,回去上课。」 「我不去。」他冷然回应道。 林旭敏站起身,拧住林鸣浩的耳朵:「回去上课,蒋志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真把他当成你哥哥了?」 「姐,你不能忘恩负义,不然你哪有钱能读大学?」林鸣浩扯开她的手,「大姐姐的仇是恆哥报的,钟家人就是该死。」 「林鸣浩!」林旭敏难以置信地看着弟弟,眼眶发红,「你懂个屁,你是不是还记恨钟信诚?上次我听阿兵说,有人去砸他家的玻璃,是不是你?」 林鸣浩沉默了几秒,不懂林旭敏为什么对蒋志恆、对父母的态度这么恶劣,甚至还帮钟家说话。 「对,那又怎样?活该,钟粼凭什么活得开开心心,还在网络上火起来,我们的大姐姐却死得那么惨。」 「如果被查到是你砸玻璃,留案底,你还要不要考警校了?你说你,家里唯一的太子,你就不能安分守己,非得跟阿兵、蒋志恆几人搞在一起,你以为很光荣吗?扫黑,就应该第一个抓你。」 林鸣浩的眸子透出几分怒火,冷冷地睨着林旭敏,「这些年来,是恆哥接济咱们家,你这是在恩将仇报,包括刚刚,要不是你,恆哥不会进派出所。他要是出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为了蒋志恆跟我翻脸?行啊,你能耐了,真以为蒋志恆是好人?」林旭敏又急又恼,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些年确实是蒋志恆接济他们家,可林前海真的就变好了吗?还不是赌博酗酒。 不过成了一滩扶不起来的烂泥。 「恆哥对我们家问心无愧。下次你再坏事,我替恆哥教训你。」说完,林鸣浩拽起书包,坐上车,直接开车扬长而去。 「混球,我还没上车呢。」林旭敏大叫一声,小跑了几步,没跟上林鸣浩的车,气得浑身发抖。 蒋家人接到蒋志恆进派出所的消息,蒋国建当即前去拜访派出所所长。 所长不肯见他,只是让一个同事与蒋志恆的父亲蒋国建说明情况。 民警带着蒋国建来到角落,说道:「蒋志恆打人的事情,已经被传到网上,现在舆论不好控制,所长让我们公事公办。不过目前还需要再调解,你们先把人带回家,我会劝钟粼和解的。」 蒋国建:「我们可以私了,对方有什么诉求,我们蒋家都可以满足。」 这些年,蒋家虽然转型成正规公司,但私下里还是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大部分由蒋志恆接手。 蒋志恆也很出息,这几年来为蒋家创造不少收入。 这可是一块肥肉,哪能说丢就丢。 「对方铁了心要蒋志恆拘留,不过他要是不和解,再找别的事唬他。」 「现在是互殴,我儿子没有动手,你让那些动手的人进去就好了。还好不是大事,我蒋家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钟家那人,看来气势汹汹,这次定要跟我们蒋家碰上,你一定要及时跟我们通通消息。老规矩,消费卡,请帮我花花,用不完。」蒋国建松了口气,朝民警口袋里塞了一张购物卡,「麻烦您了,志恆我先带回家,好好教训。」 民警乐呵呵一笑:「谢谢蒋先生。」 那民警满脸笑容地走回派出所,这时一个同事见他回来,当即大喊:「蒋志恆死定了,你看。」 众位民警围观上来,看手机,是一条热搜。 #蒋姓男子粉丝群嚣张发言 #蒋姓男子骂方竟遥 发帖子是一个名为「遥遥宇宙」的粉丝,是方竟遥的大粉丝。 帖子发出很多张截图,大多是粉丝群里聊天记录。方竟遥的粉丝群体很庞大,一下子把这个话题给推上了热门。 「方竟遥算什么东西,之前在羊城,我去后台见他,竟然不见我,老子有钱。要不是我女朋友喜欢,我才看不上这娘们唧唧的小白脸。」 「打我啊,我就是喜欢看你们都打不到我,却被我气到的样子。」 第110页 「你不打听打听,我蒋家有钱,哥的奔驰、宾利、宝马,下次买辆兰博基尼吧。」 「骂我?你们这群穷鬼嫉妒我吧,不懂有钱人的快乐。」 有位粉丝跟这位蒋姓男子互呛,讽刺他在说谎。 「我们家早年靠走私发家,那个时候,全国哪个人不来我们这里买一辆进口的摩托车。笑话,你去举报啊,我们早已经把证据销毁,轮得到你们举报?老子现在能说出来的,就是不怕你们查。」 「要不要来我的赌场玩玩?【图片】【图片】」 「谁不认识我恆哥?【图片】看到没?我打的,得罪我的下场,被我打得鼻子都歪了,好爽。锦城里,我就是老大。你们要不要过来打人?免费,哥罩着你们。」 「一大早来给书记送礼,他家好破烂,但你们不知道,他可鸡贼了,钱都藏在墙里。」 「不止我们家送礼,你懂个屁,上层社会的人际交往就是这样,靠钱联络关系,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穷酸死了,肯定不懂。」 …… 一系列炸裂发言,看得人目瞪口呆。 警察们都知道,蒋志恆平时嚣张跋扈,靠着蒋家在锦城复杂的人际关系,平日里飞扬不羁,行事鲁莽,惹了不少祸。 谁曾想,蒋志恆不但不夹紧尾巴做坏事,还公然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坏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真以为这些事很光荣? 这几年不比从前,很多不公平的事总能通过媒体、网络舆论宣扬出去。自从反贪反黑的政策下来,派出所做事都开始小心翼翼。 蒋家没有像十几年前那般嚣张霸道,但生意早已渗透到各个机关单位,与很多政府官员都有很深的交情。 至少在这座城市,蒋家是唿风唤雨的地位。 网友们最是看不惯炫富,看不惯社会的黑暗,见到蒋志恆这么嚣张,只会将这件事越闹越大。 网友们与方竟遥的粉丝,开始扒蒋志恆的身份。 这次,蒋志恆再无翻身的机会。 人是钟粼假扮的,这几天,他潜伏在群里,跟方竟遥的粉丝互骂了很久,实在对不起她们。 罪过,罪过! 钟粼看着手机里的热搜,先下手为强,让梁予序找人买了热搜与水军,送方竟遥的大粉上全平台热度,让博主做成吐槽视频,将这件事炒得沸沸扬扬。 短短一天的时间,铺天盖地的视频传送到每个用户的手机里。 这一天,钟粼等太久了。 第57章 他们都说我很像大姐姐 钟粼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王竟的肩膀:「还开直播?」 王竟自知心虚,讪笑说:「赚了一万多呢,哥,我们五五分好不好?我打算把钱存起来,带我姐姐去看病。」 「就知道给我装可怜,钱你拿着吧。」钟粼气得继续锤王竟,好在直播里面梁予序只出现了一个背影。 他怕梁妈妈看到,会责怪他。 梁予序正专心开车,朝钟粼散漫一笑,「没事,哪怕所有人知道我们在一起,我也不怕。」 钟粼见梁予序不在意,绕过这一茬,转而诚恳地王竟道歉:「王竟,你妈妈的事……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当时是他们挡着路……」王竟的眼神黯淡下来,不禁唏嘘怅然。 其实,只要及时将送妈妈去医院,妈妈是能活下来的。 但当时太多人来抢钟家的超市,导致道路堵塞,王妈妈送到医院时,人已没气。 「你为什么不怪我家?」钟粼涩然问道,心里很酸楚无比。 那时候谁都要踩上钟家一脚,钟粼甚至不知道该怪镇上哪个人。 难怪第一次去王竟家里,王竟的爸爸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冷漠,王妍见到他会异常激动。 可能大家都怪他家吧。 「我们没有责怪你,又不是你们让那群疯子去抢东西,全是蒋志恆搞得的鬼。」王竟那双充血的眼睛噙满泪花,「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找究竟是谁策划这件事。拿到证据后,这才找上你。」 王竟潜伏在锦城的大大小小群里,直到进入一个有阿兵的群聊。 他混了很多年,终于看到他们提起当年砸了钟家超市的事。王竟截图,保存他们炫耀拿来炫耀的视屏,寻找机会报仇。 后来遇见钟粼,一开始钟粼不愿意拍摄视频,但经过多次交涉,王竟的计划与钟粼的想法不谋而合。网络的力量很庞大,只要利用舆论压力,不怕拉不下蒋志恆。 这些年背负着这份恨,沉重又疲倦,如今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汽车疾驰马路,钟粼望向窗外,忽然瞧见一个纤瘦的长髮倩影,立刻叫梁予序停下。 「要不要送你一程?」钟粼的语气很淡漠。 林旭敏红着眼眶,一个人走在这条仿佛无止尽的海滨路上。 从这里走回家,至少一个多小时。见到钟粼,她不敢上车,不是害怕,而是心虚、愧怍,不知如何面对钟粼。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林旭敏讷讷道。 「蒋志恆的朋友?」钟粼定定地注视着她,语气没有起伏。 「你怎么可能认不出我?」林旭敏走近一步,捋了捋鬓边的散发,汗珠顺着脸颊轮廓滑落,少女将那张小巧白皙的脸展示在钟粼面前,「他们都说我很像大姐姐。」 第111页 王竟瞪大眼睛,诧异地指了指林旭敏:「林夕敏的妹妹,确实很像,小时候来过我家。粼哥,你确定要送她回家?」 梁予序心头隐隐不悦,挂上前进档,打算离开。 「上来吧。」钟粼面色如常,示意王竟往旁边坐去,直到林旭敏上车,他才问道,「你跟蒋志恆关系很好?」 其实他注意到早上在废弃楼,林旭敏、一个穿校服的男高、蒋志恆三人正在讲话,似乎有争执。 「算不上吧。」林旭敏抿了抿嘴,望向窗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车厢里的气氛仿佛凝固般,林旭敏锤了锤酸疼的小腿,欲言又止的,但还是选择不说话。 直到抵达林家附近,钟粼从车窗探出头,递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手机号码:「有机会一起饮杯茶吧。」 林旭敏接过纸条,飞快逃离公路。 回到家里,林旭敏浑身充斥着一股汗味。虽然坐上钟粼的车,汗水吹干不少,但她受不了这黏煳煳的感觉。 林前海躺在客厅看直播,给擦边女主播打赏了一个嘉年华,女主播娇娇地喊了句大哥,他顿时开怀大笑。 她皱紧眉头,从阳台拿了衣服,不想洗澡,冷着脸回到房间换衣服。 林前海目光看着手机,别有深意的余光却瞥向林旭敏。见林旭敏回到房间,他立即站起身,朝周围望了望,发现黄脸婆正在睡觉,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林旭敏的房间门口,扭开林旭敏的房门锁。 门锁早就被他破坏,他半蹲在门边,偷窥女孩正背着他换衣服,嘴角邪恶的笑浮现。 手机响了一声,林旭敏登时回头,用衣服挡住自己的胸口,吓得脸色苍白,朝门口扔了拖鞋,厉声大叫:「神经病,你再偷看,不得好死!」 她气得抓起一把剪刀,用身子顶住门,慌乱地将衣服穿上。刚刚她记得明明把门锁好,林前海怎么还能开门? 「旭敏啊,开门,你在里面干嘛?爸爸帮你。」 「你噁心,滚啊,死变态。」林旭敏气得全身颤抖,脑子空白,只能大声嚷嚷叫妈妈,但妈妈却假装没听到。 她与大姐姐都是妈妈离异后,带进林家的,后来才有弟弟林鸣浩。 从小到大,继父对她们都很好。小时候,她总是看到姐姐被林前海拉着手,好声好气地哄着。当时她还痛恨后爸偏心,嫉妒姐姐有好看的裙子,还总是骂林前海,偏心大姐姐。 长大后,小时候的记忆总让她细思极恐,又不敢多想。 高一那年,继父说是为了庆祝她考得好,带她去隔壁县泡温泉。弟弟苦苦央求跟着他们去,然而继父坚决拒绝,甚至还揍了弟弟一顿。 那时候,她觉得继父虽然不是亲生爸爸,但对自己很好,她也全身心地相信他。 然而一切都是她想得太美好。 酒店定了双人床,半夜,有一只手伸进她被窝里。她吓到全身僵硬,假装睡得很死,丝毫不敢乱动。 第二天,她打车回家,从此再也不敢跟林前海单独相处,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但林前海的眼神让她觉得很恐怖,很不舒服。 大姐姐可能也曾遭遇这种事…… 一想到大姐姐在家里自杀,她那个可恨的妈妈,肯定也知道这件事,估计装不知道呢。 这一刻,林旭敏只觉得一阵反胃,攥紧一把剪子,趁着林前海打开房门的一剎那,疯狂地往他胳膊上捅。 但她的力气哪有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大,一下子被推开,压倒在床上。 「小敏敏,调皮了。」林前海使劲全身力气,擒住林旭敏的剪刀,并扔得远远。 他咬牙切齿,拧着眉眼,死死掐住林旭敏的脖子,扇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不敬,不给我面子。蒋志恆不借给我钱,你去跟他借,去跟他上床。他喜欢你大姐姐,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林旭敏大声唿喊妈妈救她,饶是他们打出这么大的动静,妈妈还在装死。 她屏住唿吸,一只腿朝着林前海的脑袋踢去,却被他死死按住。 又是一记耳光,打得她脸颊发烫。 看着林前海那张噁心油腻的脸,她快吐了。 但女人就是女人,力气终究是抵不过男人,无论她如何反抗,林前海总能将她死死地定在床上。 林前海解开裤腰带,那张丑恶的嘴脸如恶魔般展现在她面前。「妈的,力气这么大,早知道就在高一那年在酒店要你。」 「啊!!!!妈妈……妈妈……妈妈……」林旭敏声嘶力竭地喊道,却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白色蕾丝枕巾塞进她的嘴里,床单牢牢捆住林旭敏的双手。 「放心,你就帮帮我,我不会破你的处,不然怎么给蒋志恆卖个好价钱。」林前海脱下裤子,下一秒林旭敏的裤子也被脱下来。 外面铁门传来轻轻的关门声,林鸣浩走了进来,手里提着林旭敏爱喝的奶茶,喊了一声:「姐……」 嘭—— 奶茶掉在地上,一个身影闪过,出现在林旭敏的面前。 林前海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拽着砸在书架上,痛得鬼哭狼嚎。「你个臭小子,不孝子。」 林旭敏像只被定住手脚的木偶,呆呆地躺在床上,衣衫凌乱不堪。 「姐……」林鸣浩当即解开她的手,拉起被子盖住林旭敏,双眸通红,拽起林前海的衣襟,不容分说地抡起拳头,砸在林前海的脸上。 第112页 「啊!你个不孝子,我是你老子。」林前海咆哮道,力气大到无人能抵抗,很快跟林鸣浩扭打在一起,被挨了几拳。 妈妈推开房门,急忙握住林鸣浩的手臂,声泪俱下道:「你做什么?你敢打你爸爸,把拳头放下。浩浩,我们是一家人,和和气气才是最重要的。」 林前海穿好裤子,重重地扇了林鸣浩一巴掌,「老子还没死。」 曾冬杏一把鼻涕一把泪,骂道:「肯定是你姐姐犯错,你爸爸在教训她。浩浩,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犯错,爸爸也是拿皮带抽你屁股,你姐姐肯定做错事了。」 林旭敏的眼中满是怨恨之色,她惨然一笑,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下来:「你们也是这样对待大姐姐吧?大姐姐根本不是被钟信诚害死,是……」 话音没说完,曾冬杏一个耳光打在林旭敏的脸上,她那一张俏丽的小脸蛋已经红肿一片。 她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家,被林冬杏拦住。 「你个臭丫头,大人教训你一句,你还听不得了?反了你,死丫头。」 林鸣浩勐地拽住妈妈的手,冰冷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嘴角微微抽动,全力挡在林家两口子面前,嘶吼道:「姐,出去。」 林前海哪肯让这个死丫头离开,想冲上去,妄图抓住林旭敏。 林旭敏吓得眼泪直流,来不及收拾东西,拽起包包与手机,飞奔出家门。 身后是豺狼虎豹的怒吼,狂风唿啸而过,野兽追赶。她回头一望,好似见到多年前,大姐姐睁着那双木然的眼睛,站在房间里,朝她摆手,让她去买糖果。 有人保护她,可大姐姐呢? 第58章 是我冲动了 啪! 一记耳光抽在蒋志恆的脸颊上,让他耳朵嗡嗡响,一脸懵逼。 蒋国建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你在网络上发布的吗?」 「怎么可能?爸,我是那么蠢的人吗?」蒋志恆气得手脚发抖,一直翻看网络热搜,那个冒充他的人,发了很多他的生活照片,虽然没有露出他的照片,大多与他息息相关。 陆陆续续有网友发出要讨伐他的帖子。 肯定是钟粼那个靠北仔。 他绝对不会放过钟粼! 蒋志恆站起身,准备找人去抓钟粼,被蒋国建喝住。 「去干吗?」 「肯定是死北仔钟粼冒充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弄死他。」 蒋国建怒目瞪他,当下绝对不能闹事。 这时,一个男子从外面沖了过来,喊道:「蒋总,刚才好像有个人在窥视我们的别墅,难道是警察安排的眼线?」 蒋家人往窗口一看,只见别墅外面,已经停靠了四五辆车子,有的坐在车里,有的一边抽着烟,一边往蒋家别墅方向望去。 蒋国建赶忙走去书房打电话,叫蒋志恆不许乱动。 实在不行,那就让蒋志恆趁现在逃出国。 「蒋家还没动静。」手机那头传来保镖的声音,梁予序静静地盘着钥匙扣上的胡萝蔔,压低了嗓音,「你给我盯紧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挂断电话,始终关注网上的动向,怕有人将这条动态撤下。果不其然,不到半个小时,热搜被撤下。 他发信息给方竟遥,请方竟遥出面拱拱火。 那边大明星正在拍戏,不好在群里说话,免得被人截图。 方竟遥为了还人情,发了条信息在群里:【你们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群里的和平,靠你们了。】 很快有一堆粉丝回復,将方竟遥的话顶上去,再次上了热搜。 有人说:【热搜撤下来,是姓蒋花钱撤的吧?】 有网友发出帖子,指向蒋志恆曾经的平台使用记录。 大家顺藤摸瓜,当真找到蒋志恆的手机号码,家庭住址,以及本人照片。 「这不是打钟粼的那个黑社会?之前钟粼开过直播,我以为是剧本。」 「真的是,有人录屏了。」 「钟是得罪了蒋xx吗?在锦城吗?」 「锦城这个地方,蒋家的公司,我去举报他们偷税漏税。」 「我也去举报,消防不过关。」 「他家肯定贿赂了,不然怎么能打人还没事?建议严查,我打市长热线。」 …… 在方竟遥粉丝的讨伐下,热度再次火爆起来,省纪检委收到信息,连夜从省那边赶去锦城。 第二天醒来时,钟粼看了下手机,一条是程雪桦发来,说小星晚上一直哭着喊他,钟粼发了条语音哄小星。 另一条是王竟发来的信息,没想到,流量扩散得很快。 还有一条信息:【钟粼,我是林旭敏,能否见一面?】 梁予序早早坐在电脑桌边,与杨律师沟通,并再次整理证据,关注网络上的舆论。 这几天他们住酒店,订了一间三房一厅的套间。梁予序担心回到钟粼家里,会被蒋志恆的人伤害到。另外,他还安排了好几个保镖住在隔壁,以备不时之需。 酒店的门铃响起,所有人警铃大作。 「我约的人。」钟粼从浴室跑出来,透过猫眼见到林旭敏独自一人到来,当即开门。 林旭敏脸色苍白,头髮散乱,紧绷着像根无法调度的琴弦。她站在门口,往里面打量了几下,不敢进去,两只大拇指不安地扣动着,双脚不断发抖。「我们约外面谈谈吧。」 第113页 钟粼朝梁予序说了一声,却不料梁予序放下手头的一切,跟他一块下楼。 三人来到酒店茶室,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但至少不是跟一个男人单独相处,林旭敏放心不少。 她不想让旁人听到,看了一眼梁予序,用眼神示意梁予序不要靠近他们。 这个女孩没有危险的成分存在,梁予序起身,摸了摸钟粼的脑袋,「我坐稍微远一点,有事你大声叫我。」 钟粼:「好,你放心吧。」 林旭敏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心想,不放心的应该是她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子吧。 酒店服务员送来茶水与蛋糕,梁予序为他点了一杯葡萄汁,而林旭敏则是一杯橙汁。 女孩喝了几口橙汁,双手捧着玻璃杯,久久没说话。 钟粼同样沉默,等待对方先开口。 十分钟过去,盘子里的蛋糕全被林旭敏吃光。 这个点应该吃过饭才对,怎么林旭敏看起来这么饿。钟粼挥手,让服务员再送份牛肉炒饭。 林旭敏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偶尔喝一口橙子汁。 直到那一大盘炒饭吃了大半,林旭敏终于开口:「我还要橙汁。」 服务员再次端上一杯橙汁,她酣畅淋漓地饱餐一顿,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找你?」林旭敏擦擦嘴巴,很快又咬住吸管,慢吞吞地抿了一口橙汁。 「我等你说。」 林旭敏光亮的眸子瞬间黯然,闷闷不乐地说:「我跟家里闹翻了,可不可以借我五万块钱,我以后不回家了。」 钟粼静静地看着她,轻笑问道:「我看起来像有钱人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冤种?」 「我……」林旭敏抿了抿嘴,艰难地开口说,「我说借,不是给。我还要上学,学费,生活费,五万会省着用。」 钟粼:「你可以找当地政府帮你,或者蒋志恆,他那么喜欢你大姐姐,应该会帮你的。趁现在去找,或许还能借到,以后就没机会了。」 林旭敏失落地垂下脑袋,勐地领悟到钟粼话里的意思,只好说:「他确实会借我,但我不想……我姐姐打小就优秀,性格好,温温柔柔,每个人都会喜欢上她……」她顿了顿嘴边的话,「包括……包括……」 她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出口。 钟粼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握紧拳头,蹙紧眉头,哑声问她:「我爸爸?」 「当然不是。」林旭敏从背包里掏出手机,缓缓说,「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帮我充电?」 钟粼松了口气,打电话让其中一个好汉哥送充电宝下来。 手机如愿以偿充上电,信息声不断弹出来,有林鸣浩的关心,有妈妈的责骂,还有那个噁心男人的威胁信息。 她心头一震,手都在发抖,有种要把手机甩出去的冲动。 「怎么了?」钟粼注意到她似乎有点恐惧与不安。 她没回答,沉默许久,才说:「是我那个噁心的继父,伤害了我姐姐。」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噼得钟粼脑子里一片空白,钟粼半天都没能冷静下来。 「你说什么?」钟粼的语气激动了几分,脑子一片空白,再次问道,「你再说一遍。」 不能说,如果说出来,林鸣浩将来是不是不能当警察,梦想是不是会断送在她手里? 理智回笼,她站起身,浑身止不住发抖,急忙收拾东西:「我再想想。」 说完,她拎着背包就往外走。 钟粼哪能放她走,当即拔腿,挡住林旭敏的去路。 「我请你说清楚,我爸爸是个好人,他蒙受了八年冤屈,你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说?你可知道,我家因为这件事家破人亡,而你们家呢,过上好日子了。吃我们钟家的人血馒头,好吃吗?出卖你姐姐,你们过上好日子了吗?」钟粼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林旭敏愣了一下,被男人碰到的瞬间,应激性地尖叫出声,引得所有人驻足围观。 「钟粼,不要乱来。」梁予序走到钟粼旁边,按住了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 钟粼气得胸膛起伏,立刻松开林旭敏的手,急忙道歉:「对不起,我冒犯了。你刚刚说的钱,我可以给你,但请你给我证据。」 林旭敏不知道有没有听,抓紧书包,飞快地跑出酒店。 刚才一时的鲁莽,放走了林旭敏,让钟粼后悔,他想追出去,求求林旭敏。 他刚要往外走,却被梁予序一把抓住,「这个女孩突然找你,万一是蒋志恆派来的呢?别太相信她。」 「可是……我不敢赌,我等着这一天太久,我地下的家人,他们在等我下去给他们一个答案。」钟粼那张苍白的脸因激动涨得通红,眼眶里全是氤氲的水汽。 他等这天等了很久,一心想着干脆死了算了,省得让这件事梗在心里难受。 「没有,他们没在地下等你,他们只想你好好活着。」梁予序擒住他的双肩,正色道,「他们希望你幸福,而不是沉浸在这件让你痛苦的事中。她现在跑了,想必是有她的顾虑,给她一点时间吧。我们不能乱了阵脚,中了蒋志恆的计谋。」 钟粼泄了气般,抿着嘴,身体止不住颤抖。 而梁予序眼里尽是担心与心疼的情绪。两人对视时,钟粼那些委屈透过眼睛传递,铺天盖地涌现出来,他垂眸低下脑袋,无声地落泪。 第114页 梁予序搀扶着他坐下,张开双臂,将他拥进怀里。钟粼靠在他的胸口处,发出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很快眼泪将梁予序的胸口晕出一大块水渍。 那只手轻轻地拍打着钟粼的后背,柔声道:「委屈死了,都是坏人,老是欺负我们钟粼。别怕,我在呢。胜利就在眼前,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钟粼轻轻嘆气,抓着他的手,哑声说,「是我冲动了。」 「我们回房间,再好好看看杨律师整理的资料。」 第59章 我的家才散了 林鸣浩接到林旭敏,在林旭敏提议下,俩人来到镇外的墓园。 当年林夕敏自尽时,由于少女尚未出嫁,依照地方习俗,是无法立碑的,只好寻一处荒僻之地安葬。 后来,在蒋志恆的强烈要求,父母才愿意给林夕敏立一块碑。 这么多年,蒋志恆待林家人不薄,林旭敏享受着蒋志恆带来的物质,打心眼里感激他,并不愿意和他结仇。 可是她那位令人作呕的继父,装聋作哑的妈妈,伤她太深。 清明节未到,前来扫墓的人寥寥无几。安静的墓地,除了兄妹两人,再无他人。 林夕敏的墓碑遗像是高中时期的证件照,她留着整齐的留海,头髮梳起马尾辫,气质恬淡,五官极为精緻小巧,眉眼间透着一股的清新的柔情与温婉,让人挪不开眼。 墓碑前,放着一束白雏菊,除了蒋志恆,没人会这么殷勤地来看林夕敏。 林旭敏抽了张纸巾擦去照片上灰尘,心神沉重。 林鸣浩将手中的白雏菊放在墓碑前,低声问道:「大姐姐……她也是被他……」 他叫不出「爸爸」两个字,尤其当他亲眼看到亲生父亲企图猥亵林旭敏,一向寡言少语的他,眼圈一下子变得通红。 林旭敏淡淡地应了一声,「你总是埋怨我对他不礼貌,因为之前他也……摸我……姐姐她……可能……比我还……」 林鸣浩握紧双手,浑身颤抖,差点没站稳,整个人直愣愣,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为那个人辩解,心如死灰地再次问道:「大姐姐真的……也是吗?」 「在大姐姐面前,我说不了谎。她临死前,还给我零花钱叫我去买零食,还从口袋里掏了一颗糖给我。那是最后一面,她说是超市大叔给她的糖果。那时候我不懂,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是超市大叔害死姐姐,我也以为是这样,跟你一样,恨透钟家人。」 「听说姐姐那天中午,还去旺旺超市。她在门口站了很久,不知道在看什么。」林旭敏昨晚在「百福」超市门口站了很久,保安大叔挥手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助。 她似乎有点想通了。 「是看到那些健康幸福的家庭,看到像超市大叔那样正常而善良的人,心里难受吧,不明白自己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背叛自己,伤害自己?」 「鸣浩,我们都做错了,过年前大扫除,我不小心看到……」林旭敏点开手机,点开相册,「他还留着姐姐录像,偷偷看……」 林鸣浩的心脏骤停了半拍,视线落在屏幕里,只看到摇晃的镜头,復古的像素,紧接着是蜷缩在角落,没穿衣服的林夕敏。 他不敢看下去,发软地跪在坟墓面前,眼泪汩汩坠下。 这么多年来的信念与恨意,宛若一个笑话,化为千千万万根针,刺在林鸣浩浑身上下。 冷了,他彻头彻尾地发出颤抖,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回去杀了林前海。 「我想将他送去警察局。」 「姐,送他去警察局,以后咱们只能回去那间阴暗潮湿的房子居住。」林鸣浩想到这,心里有点犹豫。 「可是钟家……钟家父母都没了,大叔不是坏人。」林旭敏眼眶泛红,泪水滑落,喃喃道,「我觉得对不起姐姐,他帮过姐姐,却被冤枉多年。」 林鸣浩垂下眸子,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坟墓里笑靥如花的姐姐,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从他出生开始,姐姐一直悉心照顾他,因此他对大姐姐的感情很深,哪怕大姐姐上高中,他成天都跟在大姐姐后面。 后来大姐姐自杀,他和母亲跪在钟家超市门前,只想为姐姐讨回一个公道。 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是荒唐。 「姐姐真的是自杀吗」林鸣浩颤着声音问道,「会不会是他打死姐姐?」 林旭敏摇摇头:「我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只有林前海才知道。」 林鸣浩拽过她的手机,将视频传给自己,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往回走去,「我回去质问他,抓他去警察局。」 「鸣浩,我跟你回去。」林旭敏跟在他身后,「你别冲动。」 「你别跟我回去,我怕他会针对你。我把你送到你同学家,你在那里待几天。」林鸣浩拉着她往墓园外走去,坐上车时,他毅然道,「我不会冲动的,我只是感到噁心,噁心他们夫妻俩,我怎么会有这种父母?」 他之前还疼妈妈,觉得妈妈思念大姐姐,哭得人老苍白,因此他总是听爸妈的话,他们想要他做什么,他从不反抗。 哪怕考警校也是爸妈的意愿,根本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姐,我尊重你,你去找钟粼吧。我之前很恨钟家,只是因为他们伤害姐姐,现在是那个人的错,我也错了。过年,我故意砸钟粼家里的玻璃,故意在钟家周围放烟花鞭炮,每次总能听到他们家小孩子的哭声。错了就是错了,错了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第115页 林旭敏的眼泪淌湿了脸颊,泣不成声:「鸣浩,我害怕,妈妈会怪我们,我们家会散掉,你以后会怪我,以后人们会指指点点我们。」 「从昨天起,我们一家人就分道扬镳了。我不怪你,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若是以后我说怪你,那是我人品有问题,你远离我就好。钟家确实需要一个真相,还他就是,这是我们欠下的债。等我考上大学以后,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回锦城。姐姐别哭,」林鸣浩用衣袖擦擦她的眼泪,将她抱在怀里,摸摸她的脑袋,「我们跟大姐姐才是一家人。」 网络舆论的发酵,给蒋家添了不少的乱子。 王竟一家人在酒店住下,主要是担心蒋家的报復,至少这里有梁予序的保镖在。 他过来找钟粼,商量下一条视频发布哪些内容,正好碰到在门口蹲了许久的林旭敏。 酒店房门打开,王竟指了指门口的女生:「林旭敏一直在你的门口蹲着。」 钟粼往外探出脑袋,眨眨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跑过去蹲在地上,诧异道:「你怎么在这?」 林旭敏抬起泪眼,一开口眼泪掉下来:「我……我还是想来找你。」 昏暗的酒店客厅,钟粼拉开窗户,叫所有人出去,只留下樑予序、林旭敏。 又是三人尴尬的场面。 林旭敏看着梁予序,不想梁予序在场。 「没事,有什么话,你说吧。」钟粼挪了挪桌上的一瓶矿泉水,「全新的,没开过。」 林旭敏不敢喝对方的水,只是垂下眸子,不知如何开口。 钟粼率先开口:「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冲动,吓到你了。」 林旭敏没有回答,几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钟粼还想再说点话,梁予序见状拦住他,语气温和地说道:「我说一两句吧,你是不是有顾虑?我听钟粼说了,你早上跟钟粼要五万块。这样吧,你提个条件,我们能帮到你,一定做到,前提是你的证据要有用。」 林旭敏盯着手机,担心弟弟后悔,等待他打电话给自己,但等了很久依旧没有一通后悔的电话。 她现在很迷茫,害怕自己毁了弟弟的未来。那种无所依靠的感觉,过于强烈,让她不安,如坐针毡。 「我弟弟还要上大学,」她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格外沙哑,「证据拿出来,以后我们就没家了。」 钟粼闻言激愤不已,身子微微往前倾。他竭力克制住心里的愤怒,而梁予序却按下他的手臂,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毕竟旁观者清,钟粼现在情绪不稳定,梁予序怕他说话夹枪带棒的,刺激到女孩。 但从林旭敏的话中可以推断出,当初罪魁祸首应该是林旭敏的家人。 「我可以供你弟弟上大学,只要你提供证据,恢復钟家的清白,还钟家一个公道,包括将来法庭上的指控。」梁予序道。 以他的财力,供一位大学生完成大学四年的学业不是问题。 钟粼深唿一口气,冷笑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姐姐去世那天,我爸爸还在惋惜,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自杀?但下一秒,那些铺天盖地的伤害全部袭击我家。我们家没了,我爸爸不明不白地死在海边,所有人都骂他畏罪自杀。」 「对不起,对不起……」林旭敏哽咽着,钟粼递过来纸巾,她颤着手接下,话已经说不出口。 「我母亲的身体很差,为了不让我们操心,她一直拖着病,直到晚期,在家里自杀。这些年,因为蒋志恆从中作梗,我跟哥哥身上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生活过得很不如意。哥哥自杀了,最后就剩下我。你凭什么要我供你弟弟上学我才没有家,我的家才散了。我原本打算在除夕夜,离开这个世界。」 梁予序闻言,难以置信地望着钟粼,心里像是被人捏住,酸酸涨涨的,下意识地抓住钟粼的手,握得更紧。 「我爸爸勤勤恳恳一辈子,为人忠厚老实,年轻时参过军救过洪,是顶天立地、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曾经有个老奶奶在路边摔倒,那时候路人怕老奶奶讹人,不敢送她去医院,还是我父亲挺身而出。他坚韧顽强、乐观积极,教育我们好好做人。可那晚,他给正在哭泣的林夕敏送了一碗面,安慰她几句话,留她在超市把面吃完,最后却不得善终。」 「你不要说了……」林旭敏哽咽道,她何尝不痛苦。 小时候,她还嫉妒姐姐与林前海很亲近。 姐姐自杀的那天,她放学回来得早,林前海喝了酒,摸着她的脑袋,将她抱在大腿上。 上学回来得晚的姐姐,进门见到这画面,一把将她从林前海的大腿上拽下,藏在身后。 后来她被赶出家门,姐姐让她去超市买零食。大门关上瞬间,她看见林前海拉着姐姐进了房间。 如果当时她没有离开,而是撒泼吵闹,引起别人的关注,姐姐会不会能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说: 周四见 下周平反了,别着急,得把坑填完,没填完,才是对不起钟粼。 第60章 漂亮的晴天 「不是姐姐的错,她不想的,没人救她……」林旭敏点开手机,说话含煳不清,「她不是故意害你爸爸的,对不起……她肯定不想的,只是想解脱痛苦而已。」 钟粼看向手机,看到一段模煳不清的录像,里面传来一个男子满嘴污言秽语,还有林夕敏的抽泣声。 第116页 「别放了!」钟粼跌坐在沙发上,一时脑子空白,缓解片刻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年前大扫除,我无意间发现林前海藏在衣柜里的dv。我妈妈也知道,但她装煳涂装不知道。可笑吧,我被他压在床上时,她在房间里装睡。」 「你为什么不报警?」梁予序问道。 「我……我只有这个证据,没有别的证据。林前海跟我妈说,如果我不听话,以后不会给我学费读大学。」 梁予序:「你可以报警的。」 「然后呢?警察还不是叫我听爸妈的话,归结于家庭纠纷。我没钱,最后还是要回家,还是要面对林前海。」林旭敏擦了擦眼泪,「证据给你们,以后我可以不读书,但是我求你们供我弟弟上学吧,他快高考了,比我聪明比我能干。」 方竟遥粉丝的战斗力很强,多次举报蒋家旗下的公司,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省纪检委注意到这件事,立刻派了一个工作小组,已经抵达市里。市里纪检委收到通知,高度重视这件事,一同前往锦城。 蒋家人消息灵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蒋家可不经查,蒋建国连忙让蒋志恆,带上护照逃到东南亚。 到达那里,自然有人接应。 当警方赶来抓捕时,蒋家早已没有蒋志恆的身影。不过幸运的是,梁予序一直派人关注蒋家人的动静,跟踪着蒋志恆,给警方提供了一些蛛丝马迹。 蒋志恆心有不甘,没想到自己会输给钟粼,这让他很是恼火。 眼看梁予序的人紧跟着,蒋家也不是吃素的,到高速服务区时,狸猫换太子,甩开梁予序的人。 钟粼收到这个信息,不甘心让蒋志恆跑了。 他徵求林旭敏的意见,找了一张林夕敏的照片,发在网上,与林旭敏进行对比。 图片上,林旭敏双手被领带绑起,蜷缩在床上。 配文:长得跟姐姐很像,你觉得呢? 蒋志恆临走之前,拿出旁人的手机,再看看网络舆论,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得整个人暴走。 夕敏,他的夕敏,都是钟家人害死的。 如果林旭敏也栽在钟家人手里,夕敏一定会怪他。他必须救林旭敏。 反正要离开,逃到国外,不回国内,不如打死钟粼。 趁身边人去买吃,他飞快钻进驾驶座,飙车扬长而去。 今天,钟粼的死期! 自从废弃楼打架之后,蒋志恆让人查过钟粼住在锦山大酒店。 他想打电话给林鸣浩,让林鸣浩前去看看林旭敏如何,但他出门出得匆忙,没来得及导出通讯录,根本没有林鸣浩的号码。 无奈之下,他开车直冲锦山大酒店,来到钟粼所在房间楼层。 楼道正好有个阿姨在收拾房间,蒋志恆跑过去,将清洁车推走,停在钟粼的门口,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你好,打扫卫生。」 房间门打开,正是钟粼。 蒋志恆打小在道上混,是个练家子,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踢向钟粼 好在钟粼有防备,侧身躲开,蒋志恆这一脚踹了个空。 就在此时,一群保安一拥而上,将蒋志恆按倒在地。 蒋志恆像是一头力大无穷的雄狮,挣脱出束缚,喝道:「你把旭敏藏哪里,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 林旭敏躲在房间里,听到这话,心里发软,不顾旁人阻拦,喊道:「别打了。」 蒋志恆拼命地往林旭敏身边沖,上上下下地查看她,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林旭敏有些愧疚地望了他一眼,顿了顿,才道:「恆哥,其实姐姐她是林前海害死的,这些年他在你面前装可怜,骗你的钱,不是钟叔叔害死姐姐的。你回头是岸吧,别再用暴力解决问题。」 蒋志恆皱眉,拉住林旭敏的手,想带林旭敏离开,「他们威胁你这么说的吧?对吧,别怕,哥带你离开。」 林旭敏明白蒋志恆难以承受,不过她还是将录像递过去,「对不起,我不敢拿给你看。」 蒋志恆的双眼微微一缩,皱眉看了许久,久久没动静,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才苦笑说:「合成的视频?旭敏,你很过分,你姐姐已经不在,请不要侮辱她。」 「是真的,就是林前海!」林旭敏无声地哽咽,喉咙紧绷,差点说不出话。 钟粼冷笑道:「林前海伤害林夕敏,逼林夕敏自杀,后来他讹我们家的钱,还骗你的钱。」 蒋志恆难以置信地抓了抓头髮,整个人陷入无法控制的狂躁中,怒骂道:「林前海,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蒋志恆冲出酒店门口,等不及电梯姗姗来迟,直接沖向安全通道。 林旭敏急得跟着跑出去,但被钟粼拦住。 钟粼道:「少安毋躁,我们等等也去那边瞧瞧。」 「我怕他做傻事。」 蒋志恆做事没轻没重的,平时嚣张惯了,出手又狠,伤到林前海无所谓,但林旭敏怕他冲动,杀了林前海。 蒋志恆对林家很熟悉,此时林家的大门紧闭,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走过去,敲响林家的门。 前来开门的是林妈妈,蒋志恆冷着那张快杀人的脸,「我来见林前海。」 「你怎么来了?你林叔叔生病,在床上呢。」林妈妈开门,苦涩一笑,本想跟蒋志恆好好唠唠,没承想,蒋志恆一把将她推在门边。 第117页 蒋志恆冲到房间,一间一间寻找林前海,却看到林鸣浩被绑在床上,身上满是伤。 「呜呜呜呜……」林鸣浩的嘴里塞了布料,还缠了十几圈透明胶。 蒋志恆没打算给他松绑,可林鸣浩却哭嚎着,拼命地反抗。 「你早就知道是林前海害死夕敏的?」 林鸣浩点头,又摇头,忽然扯着嗓子大声乱叫:「呜呜呜呜……」 蒋志恆回头望去,只见林前海手持棍棒,欲要对蒋志恆发动攻击。他一个闪身,避开这一击,直接一腿踹飞了林前海。 林前海哪里打得过蒋志恆,身后跌落的瞬间,感觉嵴椎都快被蒋志恆摔碎。 「是你,是你……」蒋志恆发了疯,抡起拳头,暴打林前海。 他想到到林夕一直直不喜欢他,想到这些年真心付诸东流,一拳比一拳还狠。 曾冬杏冲进来,想帮忙,但只看到林前海满脸的血。 蒋志恆站起身,如地狱出来的恶魔,大口地喘气,拎起曾冬杏,冷声问道:「你知道这事?」 「我我我……我不知道……」她竭力否认,不断后退。 「她是你的女儿啊!」蒋志恆嘶吼着,抓住曾冬杏的双肩,声音几乎震动整座楼层,眼神里尽是失了魂的怒火,散落在鬓边的发梢,轻轻晃动。 曾冬杏愣愣地站在原地,双脚发软,嘴里不清不楚地哼道:「我不知道……」 蒋志恆气得一把推倒曾冬杏,绰起铁棍,将林家的东西砸得一片杂乱,玻璃碴满地,「都是夕敏的命得来的,你们都是恶魔。」 林前海浑身酸疼,爬起身,拿出剪刀,解开林鸣浩身上绳索,祈求道,「儿子,你要救爸爸,我可是你亲生爸爸。」 蒋志恆听到林前海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冲过去拽住林前海的头髮,在地上拖出一道长痕,将他拖出房间,关上门。 他死死捂住林前海的嘴巴,「你下去,给夕敏赔罪吧。」 一柄利刃,将林前海活活阉掉,浓重的鲜血气息瀰漫整个屋子,林前海发出悽惨的惨叫,响彻整座大楼,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 手上有一股热血在流淌,蒋志恆低声一笑,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从后面响起,林鸣浩一个箭步上前,在林前海身前蹲下检查。 林前海几乎昏迷,林鸣浩无语伦次道:「你怎么能杀……死死死了,快叫救护车……你怎么能杀人?」 曾冬杏匍匐在地,一口咬在蒋志恆的腿上:「我要杀了你!」 「你心疼了?也是,你是他的儿子,老子变态,儿子好到哪里去?」蒋志恆冷冰冰地说道,一脚踢开了曾冬杏。 门外隐约响起警车的声音,钟粼等人赶到现场,却目睹了这血腥一幕。 林旭敏差点没呕吐起来。 梁予序让人围上去,将蒋志恆抓住,蒋志恆挣扎了几下,被按在满地狼藉中。 趁警察没来,钟粼拽住蒋志恆的衣襟:「我爸爸到底是不是你杀死的?」 「不是不是不是,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说我杀死他,你有证据吗?」蒋志恆气喘不定,讥笑道,「你故意放我来这里杀林前海?钟粼,你牛。」 「我爸爸为什么会在海里溺亡?」钟粼死死拽住他的衣襟,勐地朝蒋志恆的脸上狂揍,发了疯地吼道,「不可能,就是你,你撒谎!」 林鸣浩与林旭敏忽然闪现,挡住钟粼的拳头。 「不要打了,不是他,他说不是就不是。」林鸣浩死死地抱住钟粼的手臂,眼里满是坚决与肯定,「你要出气,你打我,都是我们家的错。」 「确实!」钟粼一拳打在林鸣浩的脸上,下一刻,林旭敏挡在拳头面前。 那双眼睛动也不动地望着钟粼,泪花却在眼眶中怯怯颤抖,缓缓滑落脸庞。她哑着嗓音道:「你打我吧,别打他们……」 钟粼放下拳头,警察破门而出,将现场团团围住。 微风拂过,空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他倦了,坐在一片狼藉的沙发上,冷眼扫视着躺在血泊中的林前海、被摁倒在地上的蒋志恆、以及嚎啕大哭的曾冬杏。 今天的天气真好,坐在沙发往阳台望去,能看到万里无云的天空。 他忽然记起,八年前趴在地上的人是父亲,是妈妈,是哥哥,是他,似乎那段艰难的岁月,每一天都是这般漂亮的晴天。 啪的一声,火星跃动,一根香菸送到嘴边,梁予序揩拭他眼角的泪珠,温声道:「抽一根吧,下不为例。」 钟粼吸了一口烟,丢了的魂回笼,眼里泛泪,涩然一笑。 还好,梁予序会陪着他。 第61章 浅尝几口 警察带着钟粼等人,前往派出所做笔录。 经过调查,纪查部门的组长等人调查,发现蒋志恆在网上发表的信息是由钟粼发出。他们将以扰乱社会,传播虚假信息,对钟粼展开控告。 「网上吹牛逼也有错?我没说我是蒋志恆,全是网友猜测罢了。」 组长:「可你的指向性很强,你是故意操控舆论,引导网友网暴你,不,网暴蒋志恆。」 「我不过是冲浪,嘴贱罢了,虚荣心作祟,想装蒋志恆。」钟粼淡然道。 他之前询问过杨律师,只要不是泄露蒋志恆的个人信息,更不是他主动传播这些消息,悄无声息地推动网友找信息,将来哪怕打官司,胜算的机率也很大。 第118页 他从口袋里掏出u盘,「不过,我倒是想看蒋志恆被抓。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交出这个u盘的机会。你们看看吧,蒋家犯罪的证据,包括受害者名单,共有124名。」 众人诧异不已,抱着怀疑的态度,打开u盘,在里面看到很多关于蒋家、蒋志恆等人犯罪的事实。 「林前海猥亵案,八年前,我父亲冤枉的事,我将会上诉,为我父亲洗清不白之屈,证据也在里面。」 钟粼在派出所一直接受纪检委与民警的审问,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梁予序买了早餐,与王竟在大厅等他出门。 太累了。 他二话不说地靠在梁予序的肩膀上,「借我靠一靠,你告诉我,蒋志恆真的被抓了吗?」 「是的,被抓了。」梁予序环顾四周,将早餐递给王竟,不顾旁人的眼光,一把将钟粼横抱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出派出所。 这也太羞耻了吧! 钟粼没力气讨回面子,埋头垂眸,红着耳朵,被抱进车里。 跟在身后的王竟,正想坐进后座,梁予序立即挡在车外,示意他开车。 王竟骂骂咧咧:「我小丑?我电灯泡?迟早杀你们这对狗情侣。拜託,我们只是合作伙伴,这里可不是酒店的大床房,你们越界了,别在车上做啊。」 梁予序:「开你的车吧,一千块,买你闭嘴。」 王竟傻乐几声,立马收住得意的嘴脸,「强哥,这些年,你终于将嫂子追到手了,我一直知道你们俩情比金坚,我打从心眼里为你们开心。接下来你跟嫂子好好过日子吧,强哥,我会永远磕你们俩。」 梁予序:「收回。」 「你还当不当我强哥了?」 「我叫梁予序。」 「不是,强哥,是一种态度,是一种无所畏惧的气质。强哥的过去,无人知晓,男人的痛苦,冷暖自知。强哥的未来,人人敬仰,男人的霸气,无人匹敌。」 梁予序:「两千!」 王竟:「奴才闭嘴!」 钟粼的困意全然没了,捂着脸笑出声。 梁予序眸光烁烁,望向钟粼。钟粼同样望着他,脸上肆意蔓延出笑容,如一朵盛放的玫瑰,璀璨明亮,在柔光中生长绽放。 在酒店睡了将近六个小时,钟粼醒来时,夜色降临,四周一片冷谧寂静。 钟粼好似被抛弃般,定定地躺在床上,恍惚间做了梦,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是真的结束了吗?还是他在幻想。 梁予序洗了个澡,打开门的瞬间,明亮的浴室灯光破开黑夜,光刺痛他的眼睛。热气腾腾飘出,随之而来的是清新的草木香味。 天花板黑漆漆的,他看不清眼前。 「梁予序,蒋志恆真的被抓了吗?」他僵着身子,嗓音闷闷,眸光木然地盯着天花板。 「当然!」梁予序跳上床,头髮湿漉漉的,滴着水珠,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做梦了?怎么老是做梦?」 钟粼望进他黑夜里的眸子,轻轻摩挲他的脸颊,小声地说,「我怕你也是一场梦,是老天爷专门派你戏弄我的。」 「不是的,钟粼,我们胜利了。」梁予序拉过他温热的手掌,贴住脸颊,蹭一蹭脸颊,蹭蹭鼻子,再蹭蹭嘴唇。 「温的。」钟粼轻笑一声。 「钟粼,跟我走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家,就像你当初跟我说的,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港湾,是家。我喜欢你的懦弱,痛苦与难堪也喜欢,喜欢学生时期你的自信与吵闹,喜欢你朝我走来时坚定的每一步。喜欢这一切,喜欢得不行。我也请求你,喜欢我的不好,喜欢我的好。以前你陪我,以后请你让我陪你,度过生死悲欢。无论是风光时的得意,还是不起眼时的伤心,我都在你身边。」 钟粼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顺势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我跟你走,你去哪里,我都跟着。」 梁予序捧起他的脸颊,低头亲吻他的眼睛,吻着他的鼻樑。 两人对视之间,梁予序那双漆黑的眼睛藏着明亮的星光,温热的掌心托住钟粼的后脑勺,一点一点拉进距离。 鼻息唿吸间,属于梁予序的草木香味,扑面而来。钟粼的眼眸微阖,浓密的睫毛簌簌颤动。 他在等梁予序亲吻自己,然而等了几秒,没有一个吻落下。 钟粼睁开眼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亲我?」 「想要我亲你吗?你没说啊。」梁予序故意逗他,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手指轻柔地抚上钟粼的后脖颈。 钟粼抿了抿嘴,仰头望着梁予序,嗓音染上几分轻软,「我想亲……」 「肚子饿吗?他们在外面吃饭呢。」梁予序的手掌从脖颈处滑落,沿着钟粼温热的手臂,般缓缓掠过,与钟粼十指紧握。 蒋家人还在锦城,因此梁予序还没与安保公司的几个保镖结束合作关系。此刻,大家在外面聊天,他们确实不好意思做点羞羞的事。 「梁予序,亲一分钟,我们定个闹钟,没人发现的。」钟粼咽了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 「我不想亲耶,肚子饿。」他握住钟粼的手,忽然俯身。 钟粼看着那张脸在黑夜中下沉,他用脸推开了钟粼的被子,咬住松紧带。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抬起那张俊逸的脸,喉结滑动,嘴角带笑,「我浅尝几口,你看我怎么做,宝贝,下次你也让我魂牵梦绕一次吧。」 第119页 他牵着钟粼的手紧了紧,钟粼的心脏仿佛快骤停,又不受控地狂奔乱跳。 梁予序嘴里说出来的是温柔的,亲吻他时,嘴唇是轻柔的,鼻息里的唿吸是匀匀的,就连身上那股草木香,都让他无比安心。 用餐方法,恰当好处。 「浅尝几口吗?」他低声问道,有些怀疑梁予序话里的真假。 钟粼一只手抚摸上樑予序的脑袋,极其害羞,忍不住苦笑,「……我好像快……」 他说不出话,却见梁予序抬起那双蕴着亢奋与缱绻的眼眸,唇色上水涔涔的,在夜色晶亮着。 「你忽然安静,我有点不习惯,」梁予序推开身侧的被子,为钟粼垫上枕头,「怎么脸红了?真可爱。」 钟粼不明所以,乖乖地将枕头垫上,但仅仅是浅尝几下,不自觉蔫蔫地,可怜兮兮地望着梁予序。 「对不起,我太专心。」他的脸彻底红透,捂着眼睛,不敢看人。 用餐完毕后,梁予序起身,抽了十几张纸巾,清清嗓子,嗓音莫名带着几分含煳与沙哑,「没事,以后我多吃点,你自然会习惯,喜欢吗?」 钟粼点点头,如玻璃光色的眸子在黑夜中清晰。 「予序……」钟粼低声喃喃,拉着梁予序的手,颤动着嗓子说,「我还是好爱你。」 「我也爱你。」梁予序轻笑,他用纸巾擦去钟粼衣摆处的污渍,凑上去闻了闻气味,「算了,洗澡吧。」 裤子松紧带没绑好,钟粼还没反应过来,被梁予序横抱起来。 「你也不是第一次迅速遭不住,」梁予序冷不丁地说道,胸口平白遭了钟粼一顿毒打。 「你闭嘴。」 「要不要找上次那个老中医,让孙医生看看你?吃点药补补。」 胸口再次遭受钟粼一顿捶打,梁予序朗声一笑,故意掂了掂手里的人,迈步走向浴室。 第62章 手给我,快点帮帮我 他自己玩的时候从未这样快过,但每次梁予序刚碰上,无论是视觉,还是触觉,还是氛围,让他处处喜欢得不行,难以控制。 钟粼站在浴室镜面前,灯光明亮,现在看到自己的狼狈样,裤子都没穿好,上衣皱巴巴,想推梁予序离开浴室。 梁予序脱下衣服,将衣服挂在挂钩上。 「你不是洗了吗?」 「嘘!」梁予序抱着他,凑在他耳边瓮声瓮气地哄道,「酒店不是很隔音,别说话。」 「你出去,别让人笑话……」钟粼一边拉起裤子,一边推梁予序,却被梁予序抱上洗手台。 梁予序拉着他的手,覆盖在胃上,低声跟他商量:「求你让我玩几下,你别出声,我的胃最近不太疼。」 每次梁予序一说胃不疼,肯定是想做点亲密的事。钟粼最受不了他这么软声软气地讲话,干嘛每次都像是他做错事。 「不行,再养养身体。」 「亲亲!」梁予序捋了捋他的发梢,轻轻柔柔地亲吻他的双唇,手不老实地搭在钟粼的关键处。 「不成不成,唧无力了。」钟粼松开他的吻,垂眸想看看手掌触碰之处。 梁予序另一只手捏着他脖子,嘴唇堵住他的唿吸,末了,唿吸声沉闷,祈求道:「我有力,没事的。」 「那那那……好吧……」他结结巴巴地应道。 梁予序眸光亮晶晶的,说话的语气都带上几分急促的软音:「手给我,快点帮帮我。」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是王竟在门外。 「粼哥,强哥,睡醒了吗?」王竟问道。 「强哥」旺盛的爱欲像是被人扼住脖子,戛然中断。他走到门口,大声骂道:「王竟,你个王八蛋,滚!」 「我擦……」王竟吓得后退几步,四个好汉哥纷纷凑近,想吃瓜,被王竟拦住。 「老闆平时待人亲切,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带你们去吃本地特产吧,走吧,他就是这样,喜怒不常,资本家都冷漠无情,走吧走吧。」 梁予序推开浴室虚掩的门,只见钟粼衔着衣摆,衣物半遮半掩,洗手台上洁白的台面更衬他的肤色。 他抬起一只脚丫子放在台面,另一只玉色纤细的脚丫子在空中摇晃。水汽氤氲的镜面,倒映出他匀称劲瘦的腰身。 在梁予序搂住他之时,他双手听话地揽住梁予序的脖子,缓缓挪到梁予序的心口,贴着感受心跳。 每一根指尖泛着发烫的粉气,连同关节处都恰到好处地晕染了漂亮的薄红。渐渐地,指尖勾勒着梁予序的身材线条,直达胃部。 「这里要是能好起来,我会多一点开心。」 梁予序受不了他的撩人手段,抓紧他的手掌往下沉去,唿吸又沉又乱:「这里要是好一点,我也会多一点开心。」 啊?怎么这样,他说的胃部,梁予序怎么说到这里去了? 第二天,警察再次联繫钟粼,让钟粼再次前往派出所,这次梁予序、王竟、杨律师团队等人陪同。 主要是追究当初蒋志恆当年砸了钟家超市的一事,商量赔偿金,以及当年父亲被冤枉一事的上诉。 蒋志恆来到审讯室,不久将关押到某处看守所。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沧桑与浑浊,整个人浑浑噩噩,没了往日嚣张的气焰。 钟粼定定地望着他,冷然道:「你该跟我父亲,跟我哥哥道歉,跟我道歉。」 第120页 「对不起,请你别记恨林夕敏。一切都怪我,是我当年听信林家那夫妻的谗言,才冲动,教唆阿兵他们砸你家超市,让镇上的人去抢东西。」 「忏悔是你的事,我恨不得你去死。我只想知道,我爸爸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不是,你把我查了个底朝天,包括那个什么省纪检部门,把我违法的事情全部列出来,你怎么还执迷不悟?我是开赌场,是打人,也威胁恐惧,寻衅滋事,但杀人从来没有。」 「你的手下呢?或者你的家人会帮你。」 「不可能。」蒋志恆当即否定道,「这几年抓得很严,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人干这种事,再有,我那些兄弟,除了几个确实有前科,其余的没胆子杀人,而且这么大的事,这为什么不来找我邀功?白白帮我,他蠢吗?我对你爸爸的去世深感抱歉,但很可惜,真不是我做的。」 钟粼想不明白,除了蒋志恆这个原因,爸爸怎么会自杀呢? 当初赔偿林家之后,哪怕超市倒闭,房子没了,欠了债务,凭他们父子三人,还能东山再起。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钟粼走出派出所,梁予序牵着他的手,安慰道:「我们再查查吧,说不定有漏掉的线索。」 「是不是我错了?我爸爸就是我害死的……」他捂着脸说道,声音里全是哭腔与颤音。 「别乱说,钟粼,你总是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我们再找找证据。」 「我怕……」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你,我们再好好查查。」 钟粼离开派出所后,林鸣浩、林旭敏以及曾冬杏三人前来派出所与蒋家协调。 曾冬杏看到蒋志恆,当即扑上去,拳头暴打他,却被林鸣浩拦住。 「你发什么疯?」林鸣浩不耐烦地喝道,这是自从林前海被关在医院治疗后,他第一次跟妈妈讲话。 「你爸爸躺在医院,你不为你爸爸报仇却吼我?他可是要杀你爸爸,杀人未遂。」 「我为什么要报仇?我再说一遍,恆哥不是杀人未遂,是防卫过当。林前海活该被阉了,我还要放鞭炮庆祝,真是噁心。」林鸣浩气愤不已,朝民警说,「麻烦把她抬出去。」 「我不要,你爸爸受那么严重的伤,住在医院,蒋家必须赔偿林家。」曾冬杏转头打了林鸣浩一巴掌,恶狠狠的眼神很吓人,哭得撕心裂肺,「要不是你们,咱们幸福的一家子会变成这样吗?」 如今林前海被抓,事情败露,林家必定要退回赔偿给钟粼,甚至可能要补偿钟粼。林鸣浩将来要上大学,如果房子被卖,她只能从蒋家身上套取点钱,供儿子上学。 民警:「你妈妈作为家属,理应在场,一码归一码。林夕敏被猥亵一案,本就跟蒋志恆无关,蒋志恆却意气用事,将来是防卫过当还是故意伤人,都有法官来判定。」 蒋家的律师将蒋志恆这些年转帐给林前海的转帐流水列印出来,要求偿还。 这样算一算,林前海反倒需要再还蒋志恆七万块钱。 曾冬杏的计划落空,整个人气得差点晕了过去,被民警送到外面休息。 林旭敏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曾冬杏离开,才轻轻啜泣,「对不起,我不知道钟粼给我拍写真是要骗你回来,你要恨,恨我吧。」 「不就是坐牢,别哭了,又不是死。林前海那样对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蒋志恒生不起气,尤其看到林旭敏哭泣的样子,心里莫名柔软,「你姐姐也想保护你。」 「对不起。」 「你没错,你们才要恨我,我差点杀你们的爸爸。」 林鸣浩补充道:「不是的,那天我拦住你,只是不想你被拘留。」 「老子身上的罪名多了去,怕什么?」蒋志恆吸了吸鼻子,无所畏惧地将手搭在桌面上,「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吧,尤其是你,林旭敏,不许学你姐姐,不是你的错,不舒服就去看看心理医生。」 末了,他讥笑一声:「我很啰嗦吧,你姐姐以前也总是嫌我啰嗦,估计在下面骂我吧,骂我这些年把她的仇人当亲人。」 「恆哥,谢谢你。」林旭敏擦了擦眼泪,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的本子,上面印着一中的印章,「这是鸣浩在妈妈的衣柜底层找到的。」 民警本想阻拦,但收了蒋家的好处,还是睁只眼闭只眼,走去关闭摄像头。 翻开第一页,一瓣瓣紫藤萝花瓣早已干枯,经时间流逝,褪去紫色,如同一只只枯黄的蝴蝶,点缀在书页上。 本子记的是数学笔记,笔记倒数第二页被撕掉,字迹却印在最后一页。不知道是谁,用黑色铅笔轻轻涂抹字迹,字才显示出来。 在黑色铅笔中,蒋志恆认出这个字迹是林夕敏的签名印记,名字后面跟着一个小小字眼——「恆」。 蒋志恆愣了很久,涩然一笑,垂下脑袋,勐地站起身:「本子帮我保留,以后让我家人寄送我吧。你们回去吧,好好上学,以后走正路。」 「恆哥,我们等你出来,以后你要来找我们。」林鸣浩喊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英雄,大姐姐的英雄。」 「小屁孩。」蒋志恆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看心情吧。」 民警将他拉出审讯室,门关上的瞬间,夕阳余晖落在走廊,目光所及,皆是艷丽橙色。 第121页 夕阳,美得有点过分。 泪水缓缓滑落,他低声骂道:「他妈的,今天的夕阳为什么好看?等着看我笑话?」 他满腔怒火,朝天边大吼,民警拦都拦不住。 「老天,你故意跟我作对就算了,下辈子让她过得好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二发,快完结了 第63章 梁予序,你真棒! 又过了三日,林前海动了一次外科手术,悠悠转醒。 他痛得嗷嗷乱叫,没人伺候,痛感更明显,这才发现自己没了某个器官,没日没夜地骂蒋志恆的十八代祖宗。转眼间,他又被警方抓走。 钟粼根本接触不到人,更别说报仇。 结果林前海在看守所, 同个部位同个地方,再次被人弄伤,送到医院时,人早已经奄奄一息。 听到消息时,钟粼与梁予序正在外面吃饭,他开心得大吃两碗米饭。 「瞧你的那样儿,」梁予序抽了张纸巾,帮他擦拭嘴角处的油,「慢点吃。」 钟粼怪难为情的,抿了抿嘴,将那口饭咽下去,「我开心啊,这才是坏人该有的结局。」 梁予序眸光扬起灿烂的笑意,将纸巾放在桌上,「还是喜欢看你笑,以后多笑,别整天憋在心,你难受,我也难受。」 两人退了酒店房间,只留下四位好汉哥,住进钟粼家里,其余的保镖结束合作关系。 酒店大堂只有零星几人,忽然有人跑来,抓住钟粼。 「你放过他吧,我求你了,他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置人于死地?他跟我说,是你的人要杀他。」曾冬杏死死地抓住钟粼,被梁予序一把推开。 曾冬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在大堂闲聊的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她立即哇的一声哭出来,在地上打滚,「没天理了,男人打女人。」 「这话你也敢说,你一直被林前海家暴,现在噁心极了,还为他求情。可笑,林夕敏的死也有你一份吧,你以为你能安然无事?你也应该进去。」钟粼踏前一步,语气森寒,步步紧逼,「林夕敏有你这样的母亲,九泉之下也难安。」 「你胡说,又不是我害死,他只是我孩子的爸。」 姗姗来迟的林鸣浩与林旭敏飞快跑进酒店大堂,但只有林鸣浩靠近,拉起曾冬杏。而林旭敏站在七八米开外,不敢上前一步。 林鸣浩:「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钟粼远远瞧见林旭敏畏畏缩缩的样子,莫名心软,勉为其难地开口解释道:「我是有打算再报復你爸爸,但我哪有那么大的人脉?」 林鸣浩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梁予序,「她去问过蒋家,蒋家人说是你们。你没有,自然有人能做到。无所谓,反正我不认他这个爸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出面,以后我妈再来捣乱,你们直接报警。」 「畜生,那是你爸爸,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疼你的?都是你们的错,害得我的家没了。」曾冬杏对林鸣浩拳打脚踢的,然而他没还手。 「够了!」林鸣浩双眸噙着红晕,怒吼道,「你在家里发癫也就算了,还跑出来闹事。行,你没错,林前海也没有错,全是我跟两个姐姐的错。我真的受够了,他有什么好的?你喜欢他,好,你在这里守着他,我跟二姐姐走,以后再也不回来。」 「不要啊,浩浩……」眼看着林鸣浩离开,曾冬杏一路嚎啕,追上林鸣浩。 钟粼钻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待车门合上之际,才问道:「林鸣浩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你真的……」 「你们这里的狱警办事质量真差,可惜不能给差评,这都能被发现?」 钟粼的眸子瞬间发亮,松开安全带,往前一倾,捧起梁予序的脸,在脸颊处连吻数下,「梁予序,你真棒!他痛苦,我就开心。」 「早知道你这么开心,换个法子折磨他。」 钟粼长嘆一口气,无奈说:「算了……」 「我再想想办法。」 「等他出狱!」 「那你……」梁予序微微抽动嘴角,眼里满是期待的目光,「要不要亲……」 「大庭广众的,回家,」钟粼松开他,坐好位置,「好几天没人住,得打扫一下。」 「双标!」梁予序梁予序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 「我说回家再……」 话音刚落,车子飈速,扬长而去,只留下一抹残影。 钟粼回到钟家,和梁予序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将消息分享给程雪桦听。 远在港城的程雪桦默默流下眼泪,「爸肯定不是那种人,我自然清楚。」 「只是我找不出爸爸溺亡的原因。」 「要不……你去锦山寺拜拜佛祖,求籤算算?或者去爸的坟前拜拜?说不定晚上爸託梦给你。」程雪桦提议道。 「真的会吗?」钟粼嘆了口气,「小星呢?」 程雪桦喊了一句小星,然而小星不理他,自顾自地躲在角落玩玩具。 「小星,跟你小叔公聊聊,你不是说想他吗?」 小星没反应,继续玩玩具,假装没听到。 「她是不是生我的气?」钟粼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孩子嘛,分开几天,不好意思跟你聊天。」程雪桦将手机镜头对准小星,靠近她,「小星跟小叔公打招唿。」 小星撇撇嘴,垂下眸子,一脸委屈地瞄了一眼手机,「小叔公……」 第122页 钟粼轻笑,声音又软又甜,「小星星,怎么不理我?」 「你都没来找我。」小星小声地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挖掘机,「你看,奶奶买给我的车车。」 梁予序闻声,凑在钟粼身边,喊道:「小星,你好啊。」 小星害羞地躲在程雪桦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 「这才几天没见,你就忘了我,伤我的心了。」 「叔叔。」小星难为情地喊道,心里的不悦骤然攀升,「叔叔可以跟小叔公住一起,我呢?」 小星这一问,可把钟粼问难了。 「小星,你不喜欢跟奶奶住吗?」钟粼问道。 「喜欢,我也想跟你住。」小星面露难色,靠在程雪桦的怀里,再也不看镜头。 程雪桦倒是不恼,摸着小星肉乎乎的手臂,笑笑说:「小孩子心性,刚来这不熟悉,难免的。」 「星星,因为家里有坏人,我怕你受伤,所以才让你跟奶奶住。奶奶家没有坏人。」 小星:「那你把坏人赶跑了吗?」 钟粼:「赶跑了,但我还是不能陪你,我要去工作,赚钱给小星星买玩具好不好?」 小星两眼放光,顿时如夜里的灯泡,明亮而通透,将刚刚的不愉快全部抛之脑后,「好呀,小叔公,我要好多好多汽车。」 三个大人继续聊着案件的进展,直到夜深,才挂断手机。 钟粼不禁嘆了口气,脸上一副愁云惨澹:「小星怪我呢。」 「小孩子嘛,她在港城待久,习惯那边的生活,自然会依赖她奶奶。而且,你也尽到责任,你也说,跟着奶奶生活才好,现在后悔了?」梁予序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没后悔,我只是……忽然像你一样,害怕分别后,感情疏淡,无人能为改变,彼此再也没有当初深刻的羁绊。」 「至少牵绊过你。我感谢小星,要不是她,你此刻不会在我怀里。答应我,以后多跟我分享,别总是自己承担。我们可以一起快乐,也可以一起痛苦。」 「她……那时候陪着我,明明年纪小,可她好像懂我的难过。我要是跟你走,以后更看不到小星,她更生我的气吧。」 梁予序听到这话,没来由地一阵难受:「你是不是后悔说跟我走了?钟粼,你别老是把我放在最后才考虑,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我只是难受……对不起……」钟粼满脸歉意,默默垂下眸子。 「抱抱。」梁予序抱住他,「难受,要不我们再去夜跑?」 钟粼靠在他的肩膀上,「梁予序,老天爷已经逼我在家人与你之间选一个,你别再逼我好不好?我不想的……我只是感慨而已。」 「对不起!可我也不安,我也委屈。」梁予序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喃喃地说,「委屈……」 「谢谢你一直等我,也一直陪我。」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张致纯的声音。 钟粼赶忙起身,前去开门,是张致纯与黄宇绚端着宵夜来找他。 「我怕你这几天忙,心烦意乱,没敢打扰你,请你吃宵夜。」他手里端着一锅滚烫的鱼粥,指了指身后黄宇绚,「这傢伙也不敢让你闹心,明天他要回学校。」 「小叔叔……」黄宇绚戳戳钟粼的手臂,撇撇嘴,「想跟小叔叔出去兜风。」 明天要去学校,接下来可能长时间见不到钟粼。今晚,他特地打扮了一下,喷上香水,心里紧张得不行。 梁予序倚靠在门边,冷笑道:「小孩子要上学啊?我们大人还不用上班。」黄宇绚:「整天游手好闲,也不知道去工作。」 「不好意思,年假六个月。」 众人:「……」 张致纯羡慕不已,「单知道他有钱,怎么连年假都这么长?」 黄宇绚冷哼一声,破大防,「笑死,一点儿都不羡慕。你那小公司还能正常运行吗?」 「不好意思,蒸蒸日上。」 钟粼接过张致纯的粥,招唿梁予序端进来,「我跟小绚聊几句。」 梁予序轻哼一声,目送钟粼与黄宇绚往黑暗的巷子走去,心中一凛。 这还得了! 他想劝自己大度点,相信钟粼,给彼此一点私人空间。 越是劝自己,他越生气,越不安。 他信钟粼,可不信这小屁孩。 于是,他鬼鬼祟祟地跟在两人后面偷听。 作者有话说: 周四更新 第64章 被岳父大人揍,是我的荣幸 外面黑灯瞎火的,一盏冷白的月色落在地面,拉长两道黑影。 他们步履缓慢,绕着钟家房子散步,聊聊钟由青的近况。 一股清冽的皂香萦绕钟粼的鼻息,干净明媚。这香味很适合黄宇绚的气质。 钟粼:「明天去学校,一路顺风。」 「小叔叔,真的跟他复合了吗?」黄宇绚直勾勾地看着他,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像只大狗狗,需要人抚摸才能开心起来。 「嗯,他是我初恋,我……其实也想了他八年。」 黄宇绚的喉结顿了顿,绷紧下颌,一时间说不出话。 「你……应该找个同龄的……」 「哎呀,笑死,我以后当然要找比我小的……」他急忙打断钟粼的话,「我也不是很想谈恋爱,而且我接下来准备考研,很忙的,哪里有时间,不能被情情爱爱耽误,想不到吧,我可是好学生。」 第123页 黄宇绚这几天不敢打扰钟粼,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帮不上忙。之前他至少还能帮忙照顾小孩,现在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他爱莫能助,才选择不给钟粼添乱。 无可否认,梁予序的能力强,家境也好,与钟粼齐心协力,一起解决钟家的麻烦事。而他除了干着急,还能做什么? 无论怎么内耗自己,他还是嫉妒梁予序。他心中酸涩无比,像是打翻了一瓶酸苦的苹果醋,在胸口四下泛滥。 钟粼愣了愣,眼中带笑,「之前谢谢你帮我照顾小星。」 「说什么感谢,以前我爸妈很忙,你不也经常照顾我,太见外了。」黄宇绚晃了晃手,手不知往哪儿放,「我明天得坐早班高铁,小叔叔,我的回家了。」 「好,路上小心。」钟粼应了一声。 张致纯躲在梁予序身后,两人一起偷听。听到黄宇绚的话,张致纯立即跑过去,推了推黄宇绚。 「夜深了,我送他回家。明天我还要上班,累死,钟粼,你早点休息。」 不等钟粼开口,张致纯就把黄宇绚拽过来,朝他挥手告别,坐上车。 离开钟粼的视线后,转过一个拐角,黄宇绚朗声大笑,「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张致纯无奈摇头,忍不住吐槽:「你有爱情吗?」 「八年了……我还从小就喜欢他。」黄宇绚忽然纵声大哭,「我再也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啊,钟粼!」张致纯大喝一声,故意逗他。 「我就知道他捨不得我。」黄宇绚双眼发亮,左顾右盼,四下眺望,唿啸而过的冷风拂过脸颊,始终不见钟粼人影, 他气得哭声更大,「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 「你小时候怎么不喜欢我?我也很帅吧。」张致纯挑眉说道。 「我当时只是年龄小,眼睛又不瞎。」 「下车!以后别找我哭哭啼啼。」 「呜呜呜呜……张老师,还是你对我好,呜呜呜呜呜,小叔叔刚刚拒绝我……拒绝我的语气好温柔,月光照在他脸上也好好看呀。」 张致纯:「……」没救了! 钟粼往回走,梁予序忽地闪现,将他搂在怀里。 「看吧,他就是喜欢你。」 细细回想,小时候的黄宇绚好像也喜欢黏在他身边,所以钟粼一开始真没觉得黄宇绚是喜欢自己。 「小孩子心性,不能当真。」 梁予序反驳道:「你这么大时,已经在床上勾引我了。」 钟粼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有……」 这话越说越没底气,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但那只是年少轻狂,美色当前,诱惑太大,在所难免。 「晚上……」梁予序咽了一口,月光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愈发深情。 钟粼低声说:「家里有外人。」 梁予序苦恼地蹙紧眉头,在他耳旁说,「你叫小声点,好不好?」 「扫黄扫黄扫黄!」钟粼再次暴打梁予序。 四个好汉哥还窝在房间打游戏呢,梁予序不要脸,他要。 隔天,钟粼起了个大早,叫上樑予序,前往锦山寺求籤。两人一起窝在早餐店喝白粥,吃斋求籤,才能心诚则灵。 梁予序:「上次求籤,我可没吃素。」 「上次?」钟粼恍然大悟,想起他们第一次来求籤,解释说,「没关系,你是客人。」 锦山寺的佛祖大殿,依旧香火不断。钟粼点燃三炷香,与梁予序一起跪在团蒲上,叩首祷告。 他明知道求籤拜佛无用,但还是诚恳诚心跪拜,希望神明能给他指点迷津,早日找到父亲当年溺亡海里的缘由。 第四签落在地面,钟粼与梁予序一起走到解签摊位前,陈实亮的摊位一如既往火爆,门口挤满人。 钟粼没打算让陈实亮解签,但陈颖新从店里远远就见到他,当即跟他挥了挥,冲出客人包围圈。 陈颖新:「钟粼,你们来解签?我听说蒋志恆的事,蒋家这几天也被查了。」 钟粼:「嗯,打算去隔壁解签。」 陈颖新尴尬一笑:「我爸也关注这件事,一直叫我去打听,现在到哪一步了?」 钟粼:「案件没那么快的。」 「恭喜啊!」陈颖新道,「有空再跟我拍拍视频,你现在流量好大,好多人关注你的事。钟叔叔要是知道你这么努力,肯定很欣慰。你们来解签吗?要不要让我爸爸看看?」 钟粼当即拒绝:「不用,我们去找蔡先生解签。」 隔壁蔡先生早已翘首以待,见到梁予序的瞬间,仿佛看到财神爷,「梁老闆,好久不见,上次回心转意烛有没有烧?」 梁予序声音拔高数倍,连忙打断蔡先生的话,眼神示意蔡先生别说话:「我们来求籤。」 怎么回事?这俩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什么是回心转意烛?」钟粼疑惑道。 蔡先生没说话,反倒是他老婆从柜子里掏出两只胳膊粗大小的红蜡烛。 「帅哥,点燃这个蜡烛,爱人回心转意,你要不要也买一对?」 钟粼目瞪口呆,看看那对喜庆的红蜡烛,再看看梁予序心虚不敢看他的模样,惊讶得嘴巴合不上。 他记得有天早上,庭院的垃圾桶莫名其妙多了两团烧过的红蜡烛,还以为是隔壁玉婶将蜡烛扔他家的垃圾桶里,他便忽略了。 第124页 玉婶,对不起,让你背锅了。 「你你你……」他的话都快说不清楚,结结巴巴的,蹙紧眉头问道,「你真点了?什么时候的事?」 梁予序两眼一黑,别有深意地瞄了一眼蔡先生,示意他别乱说。 蔡先生心领神会:「我懂,让我介绍对吧,帅哥,还能升级套餐,打造属于你的恋爱宝典。」 钟粼:「……」 梁予序当即抓着钟粼往回走:「我们去吃饭吧。」 钟粼不走:「我还要解签呢。」 梁予序咬牙切齿地走到蔡先生面前,就听到蔡先生立马说:「帅哥,看看恋爱宝典吗?熟人介绍,回心转意烛可以优惠点,888元。」 钟粼撇开梁予序的手,「原价呢?」 蔡先生:「1888。」 钟粼冷笑,压低声音道:「你的钱真好挣。」 梁予序:「……」 钟粼:「看看宝典。」 「别别别,解签要紧。」梁予序苦笑不已,心里早已将蔡先生骂了个遍。 他在里面学了不少安慰人的话,绝对不能让钟粼看到宝典。 回归正题,蔡先生收了解签的款,开始解签。 方才钟粼求的佛祖签文是第四签,蔡先生:「求什么?」 钟粼:「我有个亲人去世了,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意外去世。」 蔡先生一愣,低声说:「这个得找机关啊。」 梁予序急忙问:「找什么机关?」 蔡先生:「公安机关。」 梁予序:「先生别开玩笑。」 蔡先生思索片刻,「问原因,那就是谋事。你求的是第四签,签文名叫黄巢出寨,中平之卦。签文谋事有解,事初有阻碍,不能成功。不可乱猜疑,应该日后耐心谋之,才有贵人相助,名利双收。」 钟粼闻言,眼皮跳了一下,脱口而出:「不可乱猜疑是什么意思?」 蔡先生很苦恼:「不可乱猜疑是什么意思?我该怎么解释呢?不可乱猜疑,就是不要乱猜啊,还能怎么理解?这个很好理解吧。」 钟粼:「……」 蔡先生:「亲人去世,去他坟前掷圣杯,就问是与不是。」 梁予序将信将疑,但一想到之前蔡先生的鼓励,他才决定主动出击,与钟粼复合。 他选择再相信一回,劝钟粼去试试。 钟粼在蔡先生这边买了贡品与纸钱,前往墓园祭拜父母与哥哥。 清明节未到,墓园里前来祭拜的人寥寥无几。午后,阳光明媚,墓园依旧清冷萧瑟。 钟家父母与钟漾三人葬在同一排,位于墓园最远的角落。 当初家里没钱,东拼西凑,才能买到一块墓地。虽然远,但能便宜一点。 这几年,钟粼从不敢回来祭拜他们,躲避他们离开人世的事实。 他假装自己只是个在外漂泊的打工人,骗自己是无暇回家,并不是家没了。 这一贯自欺欺人的手法,不过是麻木自己罢了。 他想着只要不回家,父母永远都在老家等他。 很可笑吧! 哪怕是现在,他还是不敢靠近墓园,紧紧地握住梁予序的手,手心渐渐渗出来冰冷的汗珠。 梁予序一手提着贡品,一手握紧他的手,企图安抚他的情绪:「我这是要见父母吗?」 钟粼涩然笑笑,「他们并不知道我谈恋爱。而且,我爸要是还在世,知道我跟男人在一起,肯定会抄起拖鞋,追着我满屋子打。我妈会护着我,我哥哥也会挡在爸爸面前。这样,我跟哥哥都会被揍。」 在梁予序诧异的目光中,钟粼眼圈一红,哑声说:「不过……我侄子由青,会保护他爸爸,拉着我妈一起挡。我爸很快就会气消,然后打的人换成你。」 梁予序朗声一笑:「被岳父大人揍,是我的荣幸。」 两人朝墓园深处走去,迎面碰到一个男人,他正抽菸,嘴里骂骂咧咧,后面跟着一个跛脚的阿姨,还有一个正在吃饼干的男生。 梁予序环顾四周:「周围冷清,没想到还有人跟我们一样,这时候来祭拜。」 钟粼:「可能是刚修了坟墓,要么是亲人忌日吧,这边习俗,大多是只有清明与修坟墓、忌日才会来墓园祭拜。」 他们走到钟父的墓碑面前。 其他墓碑面前长满野草,包括钟母与钟漾的墓碑,唯独父亲的坟墓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奇怪的是,地上怎么还有刚烧完的纸钱与香火灰? 「怎么有人来祭拜?」钟粼不解地问道。 梁予序:「而且这人只认识你爸爸。」 「没道理,我爸妈结婚多年,来到锦城定居,认识我爸的人,当年基本都知道我妈就葬在我爸旁边。如果这个人要祭拜我爸,为什么不拜我妈?」 梁予序围着钟爸爸的墓碑逛了一圈,忽然看到地上躺着黄色零食袋的一角。 应该是刚撕下来,零食袋一角上的饼干屑还在。 梁予序大喝道:「是他们!」 钟粼没来得及反应,被梁予序抓着手臂,跑向来时的路。 「为什么不给我妈我哥祭拜?难不成我爸在外面有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 第65章 阿粼,往前走吧 「刚刚我们碰到那对母子,钟粼,你记得吗?那个男生手里拿着一包黄色的饼干,肯定是他们。」 第125页 「该不会真是我爸有事瞒着我们吧?还是说情债?」钟粼越想越难过。 钟粼很快否认这个答案。 他的父亲,绝对不是那种人。 墓园的风唿啸而过,穿过钟粼的外套,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千头万绪早已在心头转了个来回。 两人气喘连连地跑到门口,方才那位跛脚的阿姨满头大汗,正坐在树底下吹风。她手里拿着一瓶菊花茶饮料,另只手抽了一张卫生纸,为那男孩擦拭嘴巴。 从摩托车停车场驶来一辆摩托车,男人大骂道:「拖拖拉拉,每次都来拜,人死了那么多年,心里挂念就行,用得着你来得这么勤快吗?生怕他晚上不来找你啊?」 钟粼远远听到男人的声音,正要冲上去,被梁予序拉住。 「别打草惊蛇。」梁予序走上前,浅笑问道,「你们好,刚刚我在一个墓碑前捡到钱,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 男人大喝一声:「贱人,就知道出来丢人,你哪来的钱,怎么不把命丢了?」 女人从花坛上站起身,摸了摸口袋,摇头说,「不是我的吧。」 「就在一个姓钟的先生坟前。」 男人:「肯定是你丢的,赶紧数清楚。」 那位阿姨翻来覆去地寻找,始终说没有,但她被男人兇横的面目吓到,两只手慌乱地扒拉口袋与包包,只好点头,「是我的。」 「这个钟先生跟你们是什么关系?」这问题一抛出来,对方立刻警惕地打量着梁予序。 梁予序:「别误会,我只是好奇,我也在那附近祭拜亲人,看到那边三个墓碑,好像是一家人。你们是他们家的亲戚吗?真有心,今天不是他们的忌日,你们却来祭拜。」 阿姨欲言又止,男人挡在阿姨,一双眼睛瞪大,喝道:「关你屁事?」 钟粼无法忍受梁予序平白被骂。 对付这些没礼貌的人,杀鸡焉用宰牛刀,梁予序就是脾气太好了。 「我是钟信诚的儿子,你们是我家的亲戚吗?我完全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钟粼很干脆地表明身份,脸色愈发阴沉,他拿出手机,「再不说,我报警。」 陈秀娟先是瞪大眼睛,后退一步,走到儿子身边,紧紧拉住儿子的手,一副随时要逃跑的样子。 黄朝阳眼珠子一转,急忙解释说:「我们不认识,上错坟了。」 「行啊,我爸当年死得不明白,正缺个兇手,你们就是嫌疑人。」 钟粼拿起手机的瞬间,对面三人准备开熘,梁予序当即挡在他们前面,眼里的愠色渐浓,语气里带着几分森然,全然没了方才的温声:「你们三人躲得开我们两个年轻人?说话客气点,别逼我们动手解决。」 陈秀娟被吓坏了,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不是,他溺水死的,不是我们弄死的。」 钟粼闻言,火气像是一排炮仗炸开,语气激愤许多:「你说什么?我爸没有理由自杀,一定是你们杀死他。」 「不是,真的不是我们杀死的。」 「那你为什么来祭拜我爸爸?你们是为什么会知道我爸爸是溺水而亡。正好,当初警察说现场留下了证据,比对dna,确认杀人兇手,我这就报警抓你们去比对dna。只要结果一样,肯定是你们。」 其实并没有所谓的dna,钟粼只是用来吓唬他们的。 陈秀娟拉住儿子的手,一起跪在地上,痛哭道,「求求你,不是我们。」 黄朝阳吓得脸色苍白,他之前查过,他们当初不算犯罪,但如果真留下dna,那是不是死定了 「是他,」黄朝阳指向正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男生,「都怪他。」 男生智力低下,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自顾自地吃饼干,偶尔抬头看看陈秀娟,很快又低下眸子,继续跪下地上吃饼干,吮手指上的饼干屑。 钟粼眼圈红红,下颌线紧绷,深沉的眸子焕发出暴怒的寒光,声音比平时大了不少,「什么意思,说清楚?」 黄朝阳:「那天,我们三人去海边玩,我在草丛解手,辉辉爬到礁石上,被海浪卷进去。周围没人,陈秀娟喊人来救辉辉。钟信诚说自己会水,跳下去救辉辉……却被海浪卷进去……」 钟粼的那双眼睛几乎快杀人,黄朝阳不敢与他直视,紧缩着双肩,眼睛微微垂下,不知道怎么辩解。 「你们为什么不喊人救我爸爸?」钟粼冲到女人面前,抓起女人的双肩,气得胸膛起伏连连,全身血液翻腾不休,直冲太阳穴,那张苍白的脸逐渐发青,「为什么不救他?」 陈秀娟:「他把辉辉送到浅水区,不知道被什么缠住了,游不动,忽然松手,在水里一直挣扎。我们冲进去救辉辉,回头想救他,但找不到人。」 「你们过后为什么不出来承认?我爸因为这事,承受着多年冤枉,所有人都骂他畏罪自杀,活该死了。」 陈秀娟浑身颤抖,哭得话都说不清楚,「我们家穷,黄朝阳怕赔钱,拉着我们往另一条路躲起来。我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过来拜拜,跟你的爸爸忏悔,对不起。」 那日的情景,歷歷在目。 他不过是去买瓶水的功夫,回来后,爸爸不见了,换来的是一具躺在沙地上的尸体。 这些年来,他自责愧疚,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哥哥。 第126页 受林夕敏的影响,父亲的死,压垮了整个家,压垮了妈妈,压垮了他的世界,只换来只有骂声与讥笑声。 那些声音如千万根针,扎在他的心脏,哪怕到现在,他回忆起来都痛彻心扉。 无数日夜里,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跑去买水,后悔吃一堑不长一智,妈妈叫他去买甜汤,他也乖乖跑去买。 父亲意外身亡,是他。妈妈自杀离世,也是他。 全是他的错。 他想过是蒋志恆杀死爸爸,想过是爸爸受不了污名,选择狠心抛弃他们,唯独没想到是这种可笑的原因。 为了这样人,抛下他们。 好荒唐。 爸爸明明是个英雄,得到只有污衊与狼心狗肺罢了。 他的身体紧绷着,双手紧握成拳,太用力,以至于双臂不断颤抖。 怒火冲出理智束缚,他像只发了疯的勐虎,勐扑上去,抡起拳头砸在黄朝阳的脸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墓园保安人员见状赶来,梁予序趁乱揍了黄朝阳几下,迅速拉开钟粼。 保安不明真相,为躺在地上哀嚎的黄朝阳说话,「打人是犯罪,不要冲动,你个年轻人怎么能动手打人?」 「报警!」钟粼大喝道。 陈秀娟立即拦住:「不要报警。」 「报警,妈的,我就不信能给我们定罪。我们又没逼你爸爸去救人,他大可以拒绝陈秀娟,是他自己多管闲事,愿意下去救这个傻子。反正这傻子活着就是拖油瓶,只会让我们受累而已。你爸爸是因为救他而死,你去找他偿命。」 这话连工作人员都听不下去,隐隐听出他们争吵的原因,原本还维护黄朝阳,转而狠狠啐了一口。 保安:「不要脸,人爸爸救你的儿子,你却撇得一干二净,好人没好报,你终有现世报的。」 黄朝阳:「你说得轻松,到时候你赔钱啊?还是替我照顾这个傻子?」 钟粼听到这没道德没素质的话,心中的怒火再次爆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梁予序拦着钟粼,对付坏人有各种方法,但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人就是犯法。 「你别拦着我,大不了我赔钱。」钟粼想上去杀了这个男人。 哪知,他刚冲上去,陈秀娟挡在前面,她的指甲很锋利,将黄朝阳扑倒在地上,死死地抓紧黄朝阳的头髮。 辉辉是她的命,是从她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辉辉也是黄朝阳的儿子,为什么黄朝阳能如此狠心,竟然想将儿子撇出去。 她的文化程度不高,对法律更是一知半解。当初要不是被黄朝阳蛊惑,要不是自己鬼迷日眼,也不会日日夜夜饱受钟信诚的噩梦折磨。 「你想害死辉辉,黄朝阳,我跟你没完。」陈秀娟死死地咬住他的脖子,而黄朝阳痛得挥起拳头,暴打陈秀娟的脑袋。 辉辉见妈妈被打,跟着扑上去,死死咬住黄朝阳的手臂。 众人想上去帮忙,但这母子打起人来过于兇狠,徒留黄朝阳一人的嘶吼痛苦。 钟粼拦住想帮忙的保安:「这是他们的家事,不用你们管。」 没过多久,警察赶往现场,将涉事的人都带进派出所。 钟粼没有确凿的证据,哪怕有录音,同样定不了黄朝阳、陈秀娟的罪。 他不信,只好谘询杨律师。杨律师说可能连补偿都可能拿不到,他的心里很不痛快。 黄朝阳、陈秀娟受伤严重,带着黄辉辉前往医院检查,而钟粼则是做了笔录。 警察说钟父的死只算意外,哪怕黄朝阳、陈秀娟当时知道钟父是因为救了黄辉辉而亡,依然不算违法。 此外,黄辉辉属于没有刑事能力的人,更没法定罪。 于是,警察认定这夫妻俩打架为家庭纠纷,钟父的死与他们无关,让钟粼去销案。 他脸色阴沉,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派出所。 梁予序知道他心情不好,拉住他的手:「明的不能,咱们来点暗的。」 这边黄朝阳与陈秀娟刚走出医院,身后跟着他们的傻儿子辉辉。 黄朝阳嘴里骂骂咧咧,正在气头上,将两人甩在身后,自己骑着摩托车离开。 车开到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路口,一辆面包车忽然挡在前面。车里走下两个蒙面的壮汉,不容分说地将黄朝阳塞进面包车里。 荒无人烟的郊外树林,黄朝阳被套上麻袋,像待宰的肥猪,使劲挣扎,看不清楚是谁。 钟粼手里举着钢管,双目之中尽是阴鸷之色,像一头失去理智的勐虎,抡起钢管,朝黄朝阳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黄朝阳悽厉的叫声在郊区迴荡,震得四周飞鸟纷纷扬起翅膀逃窜。 壮烈的悲歌,助兴的乐曲罢了。 钟粼心中恨意与痛苦,萦绕不散,每次挥打几乎要了黄朝阳的命。 黄朝阳,估计废了。 梁予序及时抓住钟粼,眼神示意钟粼,到此为止。 要了人命,得不偿失。 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折磨他们一家。 确定黄朝阳没死之后,他们把黄朝阳往路边的草地上一丢,坐上面包车扬长而去。 「那对母子呢?」梁予序问道。 钟粼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眸光冷沉,似有无穷的波澜,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他的沉默,让梁予序很担心。 第127页 「钟粼,你说话,只要你想报仇,我们这就去找那对母子。」 钟粼始终没回应,望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久久的沉思。 直到回到家中,钟粼并没有进家门,而是站在梁予序身后,哑声开口,「我想去海边坐坐,你们好好休息。」 钟粼坐上车,梁予序担心他,当即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我不打扰你,但我要看到你。」 海滩不远,开车仅仅花了三分钟,若是走路,十来分钟便能走到。 这边的海域尚未开发成旅游景区,很少有人来,因此当初陈秀娟找不到人来救儿子,只能向钟父求救。 夕阳西沉,投射出柔和的霞光。 钟粼坐在礁石上,目光茫然地看着远处,天边好似出现了父亲的面容。 「你说你为什么要帮别人呢?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善良,没人记得你奋不顾身的样子,没有人为你的壮举喝彩。他们只会啃噬你的身体,蚕食你的家人,将你拉下水。这个世界真是烂爆了,好人没有好报的。」 他握紧双拳,对着大海喊道:「爸……妈……哥哥,我好想你们……」 好痛苦,他想跳进海里,死了算了。 可他捨不得梁予序难过。 海浪汹涌袭来,溅起点点湿咸的浪花。海风冷冽,冻僵他的五官,就连眼泪都干透在脸上。 海浪声越来越响亮,突然有几道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以为是梁予序,转头却见三个七八岁的男孩在暗礁处抓螃蟹。其中一个黑色男孩抓起螃蟹,吓唬一个白色上衣的男孩,两人在礁石上追逐打闹。 周围全是湿滑的礁石,白衣男孩脚下一滑,往后一倒,整个人迅速被海浪吞噬。 同伴试图抓住他的手,眨眼间,男孩坠落海里,在海中使劲挣扎,而海浪将男孩越卷越远。 礁石上的两个男孩扔下螃蟹,吓得脸色苍白,哭声淹没在海浪声中,只能眼睁睁地目睹好朋友被捲走,歇斯底里地喊救命。 钟粼的脑子剎那间一片空白,他环顾四周,并没有旁人,而梁予序正在五十米外的地方望着他。 他向梁予序挥了挥手,飞快地脱掉外套和鞋子,指了指那两个趴在岩石上嚎啕大哭的孩子。 钟粼隐约听到风唿啸而过时,梁予序高声唿喊他名字的声音。时间不等人,再继续拖延下去,那小孩必死无疑。 海水汹涌翻腾,吞噬他的意识。 恍惚间,钟粼好似亲眼目睹父亲跳入海里的矫健身影。 父亲跨过无情的浪潮,剧烈地拍打着水面前行,与海浪斗争,抱住溺水的孩子,拼命往岸边游去。 他奋不顾身,一跃纵入海里。「扑通」一声的落水声,他淹没在海浪声中,海水将钟粼彻底吞噬。 「去喊大人过来。」梁予序见状飞扑而上,跳进海里,挥臂分水前进,游向男孩的方向。 大海辽阔,宛若一场黑色的噩梦,伸出无数只手缠住钟粼的四肢。 他想救人,像父亲那样勇敢,救下一个生命。 父亲,不是罪人,他是孤身的平凡英雄,是暗夜里孑然灼烧的蜡烛。那团闪耀的灵魂,在深海高声吶喊,却无人回应,微光几乎熄灭。 他无次数梦到父亲在海里惨白的样子,无数次想跳进海里,试图拯救父亲,可醒来后,枕巾湿透,只能面对冰冷的现实。 「阿粼,生活总会好起来的。」 「往前看,笑看人生。闯过这次难关,我们一家一起出去旅游。」 「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阿粼,往前走吧,人生不会永远悲哀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 「爸……」 一股无形的力量涌上来,他探出水面,死死抓住男孩的手臂。 男孩喝了不少水,四肢无力,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钟粼拼命往回游去,很不幸的是,体力透支。 一阵海浪翻来,往前游去,他差点呛到水。忽然有人朝他扔来一件拧成麻绳的衣服。 是梁予序! 求生的本能让他一下子抓住衣服。他一手抱住孩子,一手顺着梁予序的力气,往岸边游去。 两人像搁浅的鱼,在浅水海滩上大口大口喘息。时间紧急,他们顾不得休息,因为孩子呛水,昏迷不醒,再拖延命都没了。 钟粼来不及喘过气,趴在孩子的身边,检查孩子的心跳、唿吸与口鼻。 他与梁予序对视一眼,配合默契,为孩子做人工唿吸与心肺復甦。 在两人不懈的努力下,男孩连续吐出几口海水,隐隐有恢復意识的迹象。 钟粼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眼里饱含泪水,却被梁予序撞了个满怀。 「钟粼,你要吓死我吗?」梁予序的语气重了些许,双手到现在还微微发抖。 发抖是吓到的,也是因为生气。 「对不起,我只是……」钟粼抿了抿嘴,拍拍梁予序,「我想不了那么多,对不起。」 「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 「对不起……」钟粼紧紧抱着他,心里像是被梁予序狠狠捏住,酸酸涨涨,那些酸涩转瞬间涌到鼻息,涩然无比。 他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梁予序肩膀上放声大哭,哽咽道:「爸爸救人,我终于救起来了,要是爸爸在,我也在,我们也能救起来……爸爸就能活下来的……」 第128页 梁予序哪里还捨得责怪他擅自下水救人,轻轻地拍拍他的后背,「钟粼,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爸爸是真正的英雄,你也是英雄。他在天堂会安息,会表扬你,你也放过自己吧,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爸……对不起……」钟粼紧紧抱住梁予序,这么多年的委屈与困惑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两个男孩带来了一群大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跑来沙滩位置。 钟粼抓起地上的衣服,与梁予序搀扶,走向另一条路。眼泪止不住落下,他一边走,一边喊着爸爸。 钟粼似乎明白了父亲。 若是他遇到林夕敏,遇到溺水的孩子,他能袖手旁观吗? 他做不到置之不理,做不到当袖手旁观的看客,正如当年的父亲那样奋不顾身,从未想过后果,只觉是力所能及。 他曾经恨透父亲的多管闲事与善良,却活成了父亲的样子。 第66章 全文完结 钟粼蹲在墓前,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淮山甜汤放在母亲的墓前,为父亲和哥哥斟上一杯酒。 蒋志恆和林前海都被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两家赔偿钟家的费用仅仅只有五十来万,钟粼准备上诉。 听闻林家把刚购买的房子出售在中介处,林鸣浩与林旭敏打算离开锦城。 这阵子,多亏了梁予序的好友方竟遥以及他的粉丝,才能扳倒蒋志恆。 钟粼确实利用了他们,因此他写了一段感谢的信息发给方竟遥,而方竟遥只回了「恭喜」两个字。 此外,钟粼也感谢这阵子网友们的关心,决定将结局告诉关注这件事的粉丝,并说出父亲救人的事。 他希望人们记得父亲的善举,尤其锦城的人们。 哪怕很多人早已不记得父亲。 在王竟的帮助下,他将父亲救人的相关事件,编辑成视频,发在网上。 很多网友纷纷私信,安慰他,其中夹杂了很多谩骂黄*、陈*的话,让钟粼不能放过他们。 黄朝阳几乎废了,只剩下陈秀娟母子。 那天他看到陈秀娟打架时,撩起的袖子下全是伤口。 应该是被黄朝阳家暴的伤口。 钟粼后来问过墓园保安,才知每月初一十五,陈秀娟总是跛着脚,拉着傻儿子,一起前来祭拜父亲。 他想心狠手辣一点,去陈秀娟家找麻烦。 昨日午后,他看到黄辉辉坐在门口,嘴里淌着哈喇子,被其他孩子们欺负。他冷着眼看孩子们欺负黄辉辉。 黄辉辉边嚎啕大哭,边喊着妈妈。 陈秀娟面色蜡黄,满身大汗,挑着蔬菜担子,急忙跑来,赶走那些小孩。 她抓起一条毛巾擦拭黄辉辉的鼻涕,哄道:「下次不要等我回来了,乖乖在家里看电视。」 黄辉辉抽噎了一下,任由陈秀娟擦拭鼻子,隔了很久,才含煳不清地说:「卖菜。」 「菜市场那么热,你在家看电视啊……」 …… 至于黄朝阳,听闻还躺在病床上,暂时动弹不得。陈秀娟不仅要看管黄辉辉,还要伺候卧病在床的黄朝阳。 一个跛脚,一个智力低下,钟粼对这母子下不去手。 「爸,我没用。」钟粼朝地上倒了一杯酒,跪在父亲面前。 「交给圣杯吧,爸,你要是同意我对陈秀娟母子报仇,你给我个提醒。」 他神色肃穆,额头微低,双手捧起两个茭杯,高举在眉心处,朝地上一掷。两个茭杯在地面上跳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茭杯显示出二阳面,即两面均为平面,又叫笑杯,代表着主意未定,再请示。 钟粼再次掷圣杯,第二次,依旧是笑杯。他又投掷了一下,第三次是阴杯,代表不行。 梁予序静静地看着他,直到钟粼站起身,这才靠近钟粼,好奇地问道:「决定好了吗?」 「就这样吧,黄朝阳,陈秀娟两人要是不离婚,光是黄朝阳的伤,就能拖累陈秀娟一人。」 梁予序不解:「他们可以离婚吧。」 钟粼再次缓缓倒下一杯酒,「不会的,锦城的女人规矩老实,哪怕日子再过不下去,她们只想着为了家庭忍声吞气。」 「爸,妈,哥哥,我又要走了,我会经常想你们的。」 梁予序:「我收拾收拾,你先休息。」 「我是说,跟你走,回京都。」 梁予序一听,「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爸妈,大舅子,我会照顾好钟粼的。」 钟粼笑了一声,跪在梁予序身边,握紧梁予序的手,「爸妈,希望你们祝福我。」 梁予序回握住钟粼的手,言语激动:「我一定会护住钟粼,不让他做傻事。如果食言,你们大可以拉我下去。」 钟粼赶忙抬手挡住他的嘴巴,「不许乱说。」 梁予序无比坚定地宣布道:「我不怕爸妈找我,因为你们也是我的家人。」 钟粼眼眶红了一圈,靠在梁予序的肩膀上。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撒在灰冷的墓碑上,仿佛镀了一层温柔的金光。这是梦里的光景,虚幻而不真实。 他一直在灰暗的世界穿梭,躲在黑色的深涡里挣扎,不知何时,天空却忽然留下一抹明艷的彩色。 他想,应该是梁予序回到他身边的某一天,某一刻,某一秒吧。 第129页 * 九月,酷暑天气热得烦人。钟粼却在开学之际,回到学校復学,打算修完当初没完成的课程。 钟粼大学学的是智能科学。那时候智能科学专业尚未兴起,算是个新兴专业。谁知时过境迁,这个行业人才辈出,为很多人看好。 但他早已经将那些知识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在跟着梁予序回到京都市后,便着手于温习大学专业知识。 梁予序则是回到梁氏集团工作,时常早出晚归,周末才能好好陪他出去玩一下。 梁妈妈早听闻梁予序将钟粼带回京都,并将钟粼藏在某处小区,任何人都不给见。 金屋藏娇! 但这都难不倒梁妈妈。 这日下午,钟粼正打算前往图书馆学习,突然接到梁妈妈的来电,两人约在一家高档的餐厅用餐。 钟粼早早抵达餐厅,看着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一身休闲服加运动鞋,在优雅精緻的西式餐厅,显得格格不入。 梁妈妈出现时,钟粼如被警钟敲响,肃然起敬,慌乱的眸子瞄了一眼梁妈妈,迅速颔首低眉。 八年不见,梁妈妈依旧如此端庄大方,一双黑色高跟鞋踩得清脆作响,曼妙的身姿倒映在洁净的玻璃窗上。 「好久不见。」梁妈妈温声道。 「阿姨……好久不见。」钟粼咽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上前为阿姨拉开凳子,「请坐。」 两人沉默许久,服务员开始上菜,梁妈妈喝了一口浓汤,示意钟粼用餐。 钟粼战战兢兢地拿起勺子,心想好在他偷偷学了西餐餐桌礼仪,不会太丢脸。 他刚喝上一口,梁妈妈立即说:「废话不多说,阿序跟你在一起,倘若他爷爷知道,他将无缘继承梁家事业。钟粼,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拿钱走吧。」 钟粼自然知道她的目的,早有心理准备。 他现在可没有软肋了。 梁妈妈淡淡然地喝了一口汤,举止优雅,娓娓道:「你们年龄也大了,梁予序很优秀,在国外大把人追。那些年轻的、比你好看的、比你有活力的男人数不胜数,你到时候怎么办?」 「阿姨,谢谢您当初愿意帮我。」钟粼站起身朝她鞠了一躬,「我是发自真心感谢您,我……我不想离开梁予序。如果他亲口跟我说不爱我,我会祝福他。我跟您一样,一直希望梁予序幸福。」 「不久,他会去相亲……」 钟粼闻言,心口像是被人捏了一下,酸胀无比,轻声说:「只要他想离开,我祝福他。」 梁妈妈翘起二郎腿,那双冷艷的眸子流露出不屑冷笑之色。 「但……至少他现在是我的。」 「他终究会玩腻你的。」 「我等这一天到来。」 话音刚落下,一声愤然的声音从身后喝道:「钟粼!你说什么屁话!」 钟粼嵴背一僵,想都不用想,是谁在唿喊他。 这还是梁予序头一次在公开场合说这种粗鲁的话。 梁予序站在他身后,身影笼罩着钟粼。他的眸光深邃,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落在钟粼与梁妈妈二人之间。 「你怎么来?」梁妈妈问道。 梁予序早已习惯将蓝牙耳机藏在钟粼的书包里。 方才一个小时前,他发现钟粼在餐厅里。他打电话给妈妈的助理欧阳磊落,得知妈妈约了人,这才将这两人联想到一起。 「来都来了,不如一块儿用餐。」梁予序拉着钟粼坐下,在桌子低下使劲揉搓钟粼的手背,直到揉出一片薄红才心满意足。 「妈,你再阻拦我,我带着钟粼远走高飞。」 「你敢!」 「我说过很多遍,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回家的第一天就告诉爷爷了。」 梁妈妈冷然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诧异,「你怎么敢?」 「因为我无所谓!」梁予序正色道,「你从不关心我开不开心,从不在乎我的喜好,你只会按你自己的喜好来。你那么喜欢女人,那么喜欢相亲,你自己去好了。」 梁妈妈气得头炸了,揉了揉眉心,无语地说:「行,你们终究会有腻的一天。」 「我们可不是你跟爸。」 「梁予序!」梁妈妈努力维持好形象,冷冷地剜了一下钟粼,深唿一口气,站起身,压着怒火说,「你们吃!」 钟粼望着梁妈妈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见梁予序与妈妈吵架。 「阿姨其实是关心你,你今天买点阿姨喜欢吃的,去哄哄她吧。」 梁予序还在气头上,立即否决:「不要,我们只会吵架。」 「真好。」钟粼脱口而出,在梁予序的注视下,缓缓解释说,「我只是感嘆,有妈妈真好。」 梁予序甩开他的手:「你怎么还跟她是一伙的?是不是我真去相亲,你就开心了?」 钟粼连忙握住他,软声软气地哄他:「我相信你,你不会这么对我的。」 「我当然不会跟你分手!腻腻腻,我们又不是两块肥猪肉。下次她再编排咱们,你直接说,我!梁予序爱惨你了,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要一个亿、不,是五个亿才能分手,否则免谈。」 凝聚在钟粼眉梢的阴云顿时散开。钟粼笑出声,叉起一块切好的牛排,塞梁予序的嘴里,「奖励你!」 晚上,梁予序还是听钟粼的话,去商场买了一个包包,还有一盒坚果巧克力。 第130页 梁妈妈喜欢吃巧克力,为了保持身材,从不敢多吃。但每次她一生气,总会偷偷吃巧克力解气,第二天又气鼓鼓地踏上跑步机。 没有工作时,梁妈妈总会早早休息。梁予序来时,梁妈妈正在闭着眼睛,赌气,骂梁予序是白眼狼。 梁予序以为妈妈在睡觉,没敢开门打扰。他将包包与巧克力交给阿姨,留了张纸条。 梁妈妈实在睡不着,按响铃声。阿姨前来询问梁妈妈有什么需要。 「我想吃巧克力,你现在让人送来。」 阿姨:「少爷刚刚来过,见您睡着,便走了。他为太太您挑选了一个包包,还有一盒您最爱的巧克力。」 梁妈妈登时坐起身,「人走了?快去拿来。」 熟悉的巧克力味道扑鼻而来,她满眼期待,咬下一口巧克力,另一手拿出包包。 是一个復古金棕的包包,上面的浮雕漂亮精緻。 但不是她喜欢的颜色与款式。 纸条上写着:「礼物请收下,再品尝一口巧克力,改天我们一家人去玩吧。」 「切!」梁妈妈冷嗤一声,嘴角不觉又上扬,压住笑意,将包包扔床头,「又不是我喜欢的包包。」 隔天,梁妈妈精心搭配,一身杏色復古西装套裙,搭配金棕復古包包,红唇捲髮,修长的脖颈戴着一串稀世的珍珠项鍊,仿佛是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 梁爸爸一大早看到她精心打扮的样子,愣在原地许久。要不是司机喊他上车,他都丢了魂。 梁予序早早来公司,远远瞧见妈妈手里提着自己送的包包,忍不住偷拍,分享给钟粼。 梁予序:【听老婆话,准没错。】 钟粼:【你上去夸夸阿姨,夸得具体一点。】 梁予序愣了一下,因为他从没跟妈妈如此和谐地相处过,但还是听话,默默走过去,跟妈妈一起坐电梯。 直到没人时,他瞄了一眼面色冷然的妈妈,别扭地开口:「妈,这套裙子很适合您,配上珍珠,更衬托您的气质。」 梁妈妈冷冷地掀起眼皮,「他教你的?」 「他教得好!」 「耍嘴皮子。」梁妈妈嘴角讥诮一勾,电梯门打开,她迈着步伐离开,心里不觉多了几分开心。 臭小子,有眼光! 暂时不刁难钟粼了。 * 开学后,钟粼成为了学院里的传奇人物。 他长得好看,又是三十岁高龄大学生。 但哪怕到了三十岁,他走在一群大学生中,依旧显得年轻,甚至社团招新时,还有人喊他学弟。 他没时间参加那些社团,倒是每天沉浸在图书馆,学习专业知识。 没过多久,有人在图书馆自习室拍下他的照片,让他在学校的告白墙上彻底火了。 财神爷的大房太太;【救命,想让他当我老婆,要脸。】 给地球五星差评:【图片这么撩人,不肯跟我亲嘴,又拒绝我加v,真是绝情的男人。】 便便超人:【每天忙着取经,忘记娶你了,求结婚!】 大一狗好睏:【我是勐1,勐1,勐1,我的意志很薄弱,请不要勾引我。】 鱼酱:【三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 梁予序看到表白墙上一句更比一句黄的骚话,怀疑这些大学生当真是自己母校培养出来的人? 怎么人心黄黄的? 最不能忍受的是,钟粼还总是收到约会邀请,书包里莫名其妙多出一些小礼物。 这还能坐得住? 梁予序特地在下午休假,来学校接钟粼,说要旧地重游。 这阵子梁予序很忙,钟粼常常由梁予序的司机接送。他没敢打扰梁予序,更别提说要逛校园。 学校变化很大,从前破旧的宿舍楼与教学楼早已翻新,但校道基本没改变。他们慢悠悠地逛着,聊着以前的趣事。 经过的学生纷纷侧目,露出一抹灿烂且难以言喻的笑意。 梁予序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自豪,朝钟粼伸出手:「宣誓主权。」 钟粼那张清隽的脸上盪起笑容,走近梁予序身侧,滚烫的手臂若有若无地蹭着梁予序的衬衫。 校道上人来人往,他紧张地握紧梁予序的手,耳尖不觉泛红。 他们走到操场附近,回忆初次见面之时。 钟粼那时很好动,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一天,他早起晨跑,见到树上有只橘猫叫得格外可怜,像是下不来树。于是他爬上树,救下那只橘猫。 当时梁予序与父亲吵架,整夜没回家,在操场上走一夜,满身疲倦,最后缓缓走到长椅上休息。 「咚」的一声,钟粼从天而降,落叶纷纷扬扬,落在梁予序的身侧。 怀里的橘猫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钟粼轻柔地抚摸着橘猫的脑袋,清润的声音在晨曦中迴荡:「小可怜,我来救你。」 梁予序望着钟粼离开的背景,久久没回神。 后来运动会上,他遇到钟粼,得知钟粼会参加比赛,特地在终点等钟粼。 钟粼当时穿着格子短裙,飞快跨栏,成为赛道上的一道亮点。抵达终点时,钟粼却偏离方向,一头扎进梁予序的怀里。 之后,他在图书馆收到钟粼的告白纸条,可钟粼当时害羞,跑得很急。 他鼓足勇气,跑出去拦住钟粼,才知道这傢伙只是为了占座学习,故意写告白纸条,引人尴尬离席。 第131页 梁予序坐在树下长椅,亲亲钟粼的手背,「第一眼见到你时,雾气散开了。钟粼,以后你想回家,看爸妈与哥哥,我陪你回去。从现在开始,握紧我的手,不许向任何人屈服,我们共同面对。」 钟粼:「我承诺,一辈子爱你。」 学校里每一条路,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青春气息,荏苒岁月流逝,那是钟粼失而復得的珍宝。 梁予序是众多珍宝中,无与伦比的那一个。 如果这是梦,请别叫醒我。如果不是梦,请让我往前走。 全文结束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结,下个世界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