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宠甜妻 下》 第1章 【正文开始】 嬴鸿什么话也没说,只走到央央面前来,开始解她衣裳。央央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本能抬手挡了下。 她侧过身子去,说:「还是爷您洗浴吧,我不冷。」 嬴鸿略沉的目光轻轻抬起,朝她扫过去,微默了一瞬才说:「你要是不想大病一场,就乖乖过来。」 央央说:「我怎么会生病,我好好的。」 嬴鸿似是耐着性子让自己不生气,所以,他有一瞬间的沉默。之后,直到央央以为他懒得再管自己的时候,嬴鸿又开口说道:「我让你过来。」 央央这才扭头去看他,却被男人脸上那阴鸷之气吓着了。 央央心里有些害怕,这才妥协一步步靠过去。嬴鸿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央央跟前,微垂着眼眸,一点点将央央衣裳褪去。 央央羞极了,她紧紧闭着双眼,脸颊红得似是要烧起来一样。 两人做夫妻也有几个月,那种事情自然没少干。只不过,平时都是闷着被子的,而且是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到谁。如今她就这样坦然露在他跟前,央央觉得难为情。 嬴鸿抱她进浴桶里,然后自己也脱了衣裳,一并坐了进去。 央央从来没有这样过,她觉得这样很奇怪。 央央低着脑袋,动也不敢动,更不敢眼睛乱瞟,去看不该看的。嬴鸿手捧了水,泼在她身上。 一刻钟时间过去,两人一句话没说。 直到水要凉了,嬴鸿拉着她出来、又替她穿好里衣后,央央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外面的衣裳是央央自己穿的,穿戴妥当后,她想下楼去吃饭,嬴鸿道:「不必下去,一会儿有人送上来。」 央央便老老实实坐在一边。 因为没事做,她有些晃神,便又想到了那件事情。 没一会儿功夫,便有店小二敲门进来,先是将沐浴用的木桶搬了出去。之后,又有人送了十分可口的饭菜来。 央央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 嬴鸿也没吃多少,搁下筷子,看向央央说:「想不想跟我谈谈?」 「谈什么。」央央低着头。 央央就知道他会找自己算账,所以,此刻面对这件事情,她倒是有些心理准备的。 嬴鸿伸出双手去,握住央央纤瘦的双肩,轻轻提力将人身子掰正后,才说:「你心里知道。」嬴鸿也不想再跟他打哑谜,直接说,「不是说好了,就算顾澄之娶妻生子,你也不会在意的吗?」 央央开始耍赖皮,矢口否认:「我在意什么了?我并没有在意什么。」 「什么?」嬴鸿轻轻反问一句,明显有些愣住的意思。 他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出很多央央可能会做出的回答,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这样明目张胆否认?她以为,否认了,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嬴鸿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酸的?苦的?涩的? 但是他唯一不能否认的是,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心中竟是有些窃喜的。 至少,此时此刻,她没有再为了那个人哭。或许可能是伪装出来的吧,可就算受骗,他也觉得甘之如饴。 「世子爷您在说什么。」央央声音特别低,若不是嬴鸿素日习武锻炼得耳力好,这样如蚊子叫般的声音,嬴鸿可能都不会听得到。 央央有些耍赖,嬴鸿却依旧严肃问:「那刚才哭什么?」 央央说:「爷您记错了,我刚刚没有哭。是这里的饭菜不太合胃口,我吃不下罢了。」 嬴鸿望着她,良久才说:「能忘了他吗?」 「谁?」央央索性装到底了。 嬴鸿抿了下唇,微垂眸睇着近在咫尺的这个小女人,再次耐心陪着她一起演戏,说:「顾澄之。」 央央缩在袖子里的手倏地攥紧,只是别开脑袋去,瓢着嘴巴,有些傲慢的道:「我是爷您的妻子,爷却问我能不能忘记另外一个男人,这是什么意思?」 好……很好!倒打一耙。 嬴鸿轻轻点了点头,手从央央肩膀上收回来,撑住竹椅两侧的扶手,慢悠悠站起来,负手而立。 「既然如此,那就当我没问。」嬴鸿又问,「真吃饱了?」 央央点头:「吃饱了。」 「时间不早了,既然吃饱了,那就睡吧。」 央央以为他说的睡觉,只是单纯的盖着被子睡觉。央央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他竟然也有心情想着要做那样的事情。 央央不肯,所以,她并不搭理他。 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暗示,央央都完全不做回应。 直到嬴鸿没了耐心,直接翻身压在了人身上,央央才倒吸一口凉气,轻轻哼着说了话来。 「你干什么?」央央人被他压在身下,双手却抵着他。 黑暗中,嬴鸿位置倒是也找得准,唇凑过去,便吻住了央央的唇。嬴鸿没说话,只是做着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 第2章 央央反抗,越来越用力去推他,一边推一边躲。 「爷不要在这里……」她偏过脑袋去,才躲过男人那双湿热的唇,那人又跟着过来了。 那双唇滚烫的,又软又湿,央央觉得他掠过的每一寸肌肤,都跟要着起火来一样。她整个人被压着,逃不出去,她只能躲。可又能躲去哪里呢?她根本逃不掉。 「这里不好,不要在这里!」央央委屈。 「那你想在哪里?」 黑暗中,央央终于等到了那个男人的回应。 央央说:「回家,家里好。这里的床不好,翻个身都会响。爷……爷的动静大……一会儿,肯定闹得大家都听得到。」 央央羞于说出那样的事情来,虽然她说的是事实。 他的动静很大,在家里,内卧那么大,那床那么大……第二天,守夜的丫鬟照样都能知道。 虽然她们从来不敢说,甚至一个个都笑嘻嘻的特别高兴。可央央知道,她们肯定什么都听到了。 央央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难为情,特别不好意思。 她记得以前问过母亲一回,她说,男人跟女人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坐着说说话,睡觉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各自睡各自的,为什么非要做那样让人脸红耳赤的事情。记得母亲笑着捏她脸,说她傻,还说那是她的男人疼她,让她好好过,不要作。 央央觉得跟母亲说不通,索性以后就再没有说这些了。 她也悄悄问过嫂子一回,嫂子说的话,跟母亲差不多。 央央不理解,只当她们是中毒了。 她有些抵触嬴鸿的接触,抵触他碰自己。虽然如今好了些,但是每当行房之时,她心里总都觉得怪怪的。 嬴鸿已经箭在弦上,收不回去,只能尽量温柔哄着说:「我轻点。」 央央才沐浴完,虽然这里简陋,没有上好的香胰子。但是,央央自己身上就有香味儿。 淡淡的甜味儿,嬴鸿觉得自己欲罢不能。 小女人哪里都软软的,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是又嫩又滑,似是上好的绸缎般。嬴鸿常年呆在军营里,掌心有薄薄的茧子,他手拂过每一寸,央央都觉得又麻又痒。 央央不让他碰。 嬴鸿抱住怀里娇软的一团,怎么都不舍得松开手。 以前他只觉得这个小女人无理取闹得几乎让人到了崩溃的边缘,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的某些品质就深深将他吸引住了。 比如说,倔强,钟情。 嬴鸿想,她的这些若是对自己,哪怕只有一半,他也甘愿一辈子将她捧在掌心。 天一日日冷下来,央央近来生病了。 卧在家里,再没去过铺子。 请了不少大夫来瞧,大夫都说是心病。心病吃药是吃不好的,只能以心药来医。 嬴鸿知道这心病的根在哪里,只冲那些大夫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心情郁结,再加上天儿冷,日日呆在卧室里不出门,心情又怎么能好? 得知女儿生病了,尹氏来探病。嬴鸿想着,或许她娘家人在这里,她病可以好得快一些。所以,便亲自挽留尹氏留下小住几日,算是陪陪央央。 尹氏也担心闺女,真是巴不得能多住几日呢。 这些日子,尹氏住在女儿院子的厢房内。只要女婿不在,她就陪在女儿身边。 央央生病了,夫妻不便同床,不管是央央还是王妃,都劝嬴鸿暂时搬去前院住。嬴鸿没肯,吩咐丫头在窗前的大炕上多铺了一层褥子,晚间便歇在那里。 住了两日,又觉得这样丫鬟们伺候得妻子不方便,怕会影响妻子的病,这才搬去了前院住。 自从嬴鸿晚上不歇在后院后,不管是尹氏,还是贴身伺候的红玫紫莲,都觉得来去方便多了。晚上红玫紫莲轮流守在央央房里,主仆几人常常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央央心情好了些,病情自然也好了不少。 等到了冬月底,央央已经好全了。 尹氏也该回去了,临走前呆在央央房里说悄悄话。 「之前你病着,我没骂你,是怕你病得更严重。现在你好了,我必须要骂一骂你。」尹氏严肃起来,「你自己好好想想,错在哪儿了。」 央央说:「我错在不该生这场病。」 尹氏忍不住抬手戳女儿眉心,有些恨恨地道:「你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遇到这么好的姑爷,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娘且问你,那顾澄之成亲,与你何干?」 尹氏实在生气,也实在觉得女儿傻,她必须要打醒她才行。 所以,尹氏掐着央央耳朵,倒是用了些劲儿。央央本来就细皮嫩肉的,被母亲那样拧耳朵,耳朵很快就红了。 第3章 「娘,疼!」 「你还知道疼啊?」尹氏冷哼,「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央央苦恼:「从小到大,您都没有打过我。现在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您竟然拧我耳朵。」 「你这话可说错了,既是姑爷,那便是半个儿子。你做错了事情,着实该打。」尹氏气,「徐央央,你往后要是再犯蠢,娘还打你。」 央央扭头瞪了红玫一眼,红玫垂下脑袋,不敢说话。 尹氏说:「你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敢瞪别人?红玫紫莲!」尹氏喊了一声。 两个丫鬟立即应着声音说:「是,奴婢在。」 「你们给我看着小姐,不许她再做糊涂事。以后若是小姐再犯蠢,你们只管来告诉我。我就不信了,她还敢瞪我!」 红玫紫莲都用帕子捂着嘴巴偷偷躲在一旁笑,央央气道:「娘!您怎么这样!您也太偏心了吧,都不帮我。」 央央又觉得气,又觉得这好像还是她娘头一回帮着人家不帮她,她自己也觉得挺新鲜的。气呼呼鼓着嘴,最后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可又觉得心里不得劲,起来跑着追紫莲要打。 紫莲一边往尹氏身边躲一边喊:「小姐怎么只打我,却不打红玫?分明是红玫告诉夫人的啊。」 央央不管,反正两个丫鬟她都要打。 红玫不似紫莲那般机灵,央央作势要打她,红玫也不逃。所以,央央便不打她了,只追着紫莲打。 主仆几个闹一番,央央心底最后的那点郁结之气也没有了。整个人只觉得神清气爽,好像身体里的那股子污浊之气完全散发出来了一样。 「娘,您真的今天就要走了吗?我舍不得您。」央央抱着母亲,依依不舍撒娇。 尹氏说:「住这么多日子,已经是打搅王府上下了。如今你大好了,娘当然得走。你别只管撒娇,娘说的话,你可记着了?」 央央点头:「嗯,我记得了。」 「记得就好,好好过日子。」尹氏握住女儿手,再次强调,「姑爷还是不错的。」 「知道了。」央央鼓了鼓嘴巴,只说,「娘,不要您总提醒。」 「我提醒你,你都这么没记性。我要是不提醒你,你岂不是能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央央不说话,反正鼓着嘴巴,看着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尹氏忍不住捏女儿脸,央央撇开脑袋,皱着脸说:「怎么都喜欢捏我的脸。」 「还有谁也喜欢?」尹氏才问出这句话来,就兀自笑起来,只说,「那好,既然有人欺负你了,娘就不欺负你了。」 「娘,我送您出去。」央央舍不得。 尹氏忙说:「可别!你好好呆在家里,千万别再受寒了。大夫怎么说的,你可记得?好好调养好好调养,你千万再给我当耳旁风。」 说罢,还抬手拧了央央耳朵一下。 央央说:「那我过几日再去看您。」 尹氏说:「你安分些好好呆在家里,过年前,就别去铺子里了。姑爷成日军营里训练也辛苦,你好歹也关心关心他。」 「知道了。」 「好,你呆着吧,我去王妃那里告个别。红玫,你跟着我去就行。」 红玫:「是,夫人。」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央央生了这场大病,就算好了,也是娇娇弱弱的,身上总有些提不上力气来。晚上的时候,王妃特意派了人去前门候着,嬴鸿一回来,她就打发人去喊了他过去。 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嬴鸿身上披着披风,没撑伞,进屋的时候,披风上抖了一层雪下来。 看着儿子这般,王妃总心疼,忙说:「快去火盆那边烤烤,烤热乎了再来说话。」 嬴鸿倒不是觉得自己冷,而是怕自己身上的寒气过到母亲身上。所以,嬴鸿去火盆旁略烤了烤手,才朝王妃走过去。 「儿子给母亲请安。」 「坐下来说话吧。」王妃指了指一旁。 嬴鸿撩袍子坐下后,朝王妃看过去,才道:「母妃特意差人候在前院,找儿子来,是有什么事?」 王妃说:「今儿你岳母走了,听说你媳妇身子也大好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住了?」 「我知道了。」嬴鸿才回来,就有人跟他说了这事情,「既然娇娇身子已经大好,儿子自然要搬回去住。」 王妃说:「虽说好了,但是身上总归还有些病气,亲近不得。你若是想回去住,娘怕是也拦不住你。但是你得记着,莫要靠得她太近,她需要休息,而你则别被她过了病气。」 嬴鸿笑说:「怎么会被过了病气,娘且放心吧。」 嬴王妃不知道为何儿子就是瞧上这徐家的丫头了,依她瞧,那丫头美是美的,但是性子总有些古怪。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看明白了,那丫头未必是真心对她儿子的。 第4章 想她儿子那般人物,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女子死死拿捏着,她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们小夫妻和和睦睦的,一切都好办。 「知道你心急,娘也不虚留你。回去吧,好好陪你娘子说说话。」 嬴鸿立即起身,抱手说:「是。」 母亲能留在王府陪着自己一段时间,而且府里上上下下都待母亲十分恭敬,央央知道,这肯定是世子爷事先打好招呼了的。所以,为了感激他,央央特意吩咐厨房,让他们做一顿丰盛点的晚餐。 她想着,等晚上世子爷回来,至少也算是意思一下。 央央早早便派人去前头候着了,所以嬴鸿一回来就被王妃请过去这事儿,央央也知道。 嬴鸿回来的时候,央央正撑着手侧躺在外间的榻上。美人大病初愈,面色略显白净了些,侧躺着,一双剪水秋眸无神地盯着一处看,好似在发呆想着些什么。 红玫撩帘子大步走进来,候在旁边说了两回世子爷回来了,央央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哦,我知道了。」央央应一声,人也正卧坐起来。 嬴鸿大跨步迈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央央懒洋洋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样子。他倒是没急着过去,而是先脱了披风,又在火盆旁边烤了手后,等身子热了些,这才坐过去。 央央要下床来请礼,嬴鸿已经扶住了她。将人按住后,嬴鸿才坐下来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央央点头,又乖巧又娇弱:「已经好多了,多谢世子爷关心。」 嬴鸿看了眼央央,见她虽则面色依旧瞧着不是太好,但是精神却的确比之前好很多,也松了口气。 想了想,嬴鸿又道:「等你病大好了,若是想回娘家,就回去住几日。」 「真的啊?」央央立即抬眸看去,那双乌泱泱似是嵌了黑宝石的大眼睛,立即泛着光,脸上喜悦之情怎么都遮盖不住。 嬴鸿扬了下唇,抬手在她细滑的面皮上轻轻刮了下,这才说:「是真的。」 央央心情好,话也多了点,就说:「娘今天走了,走的时候总夸你,我都不高兴了。我才是她女儿,她却一边夸你一边训我,总让我觉得世子爷您才是她儿子似的,而我却不像是亲生的了。」 嬴鸿轻笑一下,说:「你要是想听漂亮的话,我或许也可以说给你听。」 央央有些别扭,伸头朝红玫看了眼,这才说:「这几日委屈爷住在前面了,为了补偿您,我特意请大厨房的师傅做了几道您爱吃的菜。红玫,去端来,伺候爷吃着。」 不管天气多冷,嬴鸿在营里练兵,每天必是一身汗。 所以,每天回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沐浴更衣。房里的丫头早准备好了热水,嬴鸿去净室沐浴更衣,央央则一边吩咐人摆放,一边又拥着被子躺了会儿。 直到估摸着嬴鸿差不多要出来了,央央这才穿鞋下榻来。 央央大病初愈,暂且只能吃点清淡的。所以,她晚上就喝了一碗桂圆莲子粥。 吃完后,两人一起去了内室。嬴鸿目光朝大窗前的炕上瞅了眼,而后问央央:「今天还有人守夜?」 央央说:「今天不必了,这些日子为了照顾我,红玫紫莲都很辛苦。我想着,自己已经大好了,便让她们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她们家都是京郊的,离京城也不远,这又要过年了,我打算放她们几天假,让她们回去住几天。」 嬴鸿觉得这没什么不妥,点头同意了:「这些小事,你自己看着安排就好。」 央央私下里悄悄看了嬴鸿好一会儿,心里却是打着别的主意,她柔柔弱弱挨着矮几在炕上坐下来,水眸轻抬看向旁边的男人,娇滴滴说:「只是身子才大好,还虚着,怕是不能伺候爷。」 嬴鸿却是笑起来。 他是将央央的那些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特意提醒他,都拿他当什么了? 嬴鸿索性装作没听懂她到底在说什么,只随便说:「不必你伺候,需要什么,有屋里的丫头。」 央央又好生细细打量了嬴鸿一番,直到真的觉得他今天好像的确是没有意思要跟自己那样的,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两人干坐着不说话也不是法子,所以,央央说:「这回的事情,真多谢爷了。」 嬴鸿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央央说:「我病了一场,亏得有母亲在身边陪着。不然的话,可能也不会这么快就好了。那个……娘说,马上要过年了,王府上上下下要忙的事情肯定很多。我既是世子妃,不说帮着王妃些什么,总也不能添麻烦。」 「娘说……我该去问问王妃,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差遣我去做的。爷觉得,我需要去问问王妃吗?」 第5章 嬴王府人口简单,而且嬴王当初帮着陛下打天下之前,不过只是一个市井小民,靠着打铁营生。家中只有一老母跟一小妹,他与母亲妹妹相依为命。 后来嬴王十三岁从军,跟着前朝时候的征西将军打仗,初露头角。能吃苦,有拼劲儿,再加上运势好,反正只要他打的仗,就没有输过的,曾被先帝册封为常胜将军,受封常胜国公爷。 有了爵位和军功,也暂且在京城站稳脚跟后,嬴王便将远在老家的母亲跟妹妹接回京城来。 而那时候,妹妹也十七岁了,恰好到了适婚年纪。而这位妹妹,便是如今的嬴皇后。 嬴家人丁单薄,虽如今贵为异姓王,但没有别的底蕴深厚的勋贵人家那么多规矩。这些年来,府里过年也是简简单单的,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简简单单吃顿饭。 就算近年关,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除了女眷要进宫去拜见太后皇后外,嬴王府身份地位都够高,无需去给别人拜年。 而嬴王妃素来喜欢清静,嬴王府的那些门生,备了礼物上门来,也是鲜少有留下吃饭的。所以,倒是并不怎么忙。 「你既生着病,便无需考虑那些。王府里的事情,母妃会打理好。」 央央说:「那我明儿给母妃请安的时候,提一句吧。若是一句不说,倒显得我没有礼貌了。本来这种事情,我做儿媳妇的,就应该主动分担的。」 央央其实也并没说什么讨好的话,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但是嬴鸿听了这些话,心里总归是高兴的。 央央能这样想,能说出这些话来,说明她已经渐渐拿这里当自己的家,也渐渐接受这个夫家了。这于嬴鸿来说,自然是好事。 嬴鸿道:「你说得对,便是母妃不需要你帮忙,你说几句好听的给老人家听,她心里也只会高兴。」 「嗯。」央央此刻并没有想别的,也没有关注身边男人的脸色,她只想着,她病了的这些日子,王妃虽然只来看过她两回,不过倒是常常打发她身边的嬷嬷来问她病情。 而且,母亲住在这里的这些日子,不管是她院里的,还是王府上下,都待母亲十分恭敬。她想,这肯定是王妃吩咐过的。 最重要的是,王府能让她母亲过来住,而且还将世子爷「赶」去了前头,让她好好跟母亲呆一处,这已经非常难得了。央央是知道感恩的人,婆家待她并不差,她自然也会想着怎么做点事情来回报。 就算人家不图回报,那她说些好听的话,总是应该的。 央央一直在想着,明儿要怎么好好谢谢这个王妃婆婆才是。正想着,外头紫莲端了药进来,说:「世子爷,世子妃的药煎好了,该吃药了。」 「把药端过来。」 「是。」紫莲端着药朝嬴鸿那边去,嬴鸿伸手接过药碗,又吩咐,「你先出去吧。」 这药味道难闻,自然也难以入口。央央这些日子喝药都喝傻了,她根本不想喝这些臭臭的东西。 每每看到,她都头晕犯恶。平常都是红玫事先备好蜜饯子,等央央喝完了,立即将蜜饯塞进央央嘴里的。 母亲在,有母亲看着管着,央央不敢不喝。可是现在母亲走了,央央便不想再喝这些了。一看到嬴鸿手里端着的那碗药,央央本能性挥手:「我不想喝。」 嬴鸿知道味儿不好闻,但是不喝药,身子怎么会好全。 所以,嬴鸿坚持说:「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就好。」 「我不喝,我已经好全了,真的。」央央非常认真。 甚至为了证明她真的好彻底了,还跳下大炕来,扭动了几下身子:「爷您瞧,我真的好多了。」 嬴鸿笑着将碗搁在一旁,才说:「真的好全了?」 「真的。」央央非常坚定。 嬴鸿点点头,顺便人也站了起来:「那好,那就睡觉吧。」 说罢,已经走到央央跟前,抬手就要解央央衣裳。 央央忙警惕后退一步,小心翼翼问:「你干什么?」 「不是说已经好全了吗?既然如此,就做夫妻间该做的事情。」 央央彻底傻眼了。 她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有一种感觉,总觉得以后要被他死死捏在手里了。 玩花样,她好像并不是他的对手。 央央有些小性子,也挺傲慢的。之前老实过一阵子,而且初嫁来王府,她摸不清行情,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可如今嫁来也有半年了,家里婆婆小姑处得也还算可以,她也有些底气。 「爷难道就是这么不会疼人的吗?就算我身子好了,可是难道,一见面,爷心里想的就只有那些吗?」撒娇卖嗔装委屈博同情,这些央央都会,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宠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6章 她虽则骄纵有些小脾气,但是人也有些聪明的,嘴巴也甜,所以才那么得老祖宗喜欢。 此番央央知道不能硬碰硬,便只能拿出身为女孩子的优势来,那就是卖惨。 央央说得理直气壮:「亏我心里还记挂着爷,想着爷在前院住了那些日子,想必睡得并不好。所以今儿娘亲一走,我就吩咐人好好做了一顿饭伺候爷。可您却……却一点也不体谅我。」 嬴鸿今天心情是真的特别好,闺房里,娇妻跟自己撒娇,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让人欢喜的? 「我体谅你,只想你早点好起来。药是难喝,但是喝了才能好。」嬴鸿朝她招手,「你把这药喝了,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都行。」 「好,那我想要的,就是不喝药。」央央回答的果断干脆。 嬴鸿觉得,这个小女人忽然间又变成了那个有些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儿。这样的性子也好,总比凡事都藏着掖着的好。 药还是得喝的,嬴鸿怕她任性后会吃苦。 所以,嬴鸿喊了红玫进来。红玫早候在门边儿上了,一听到世子的喊声,立即就进来了。 「世子爷,世子妃平时喝完药,都是吃点蜜饯过过嘴的。奴婢拿了蜜饯来,这就伺候世子妃喝药。」说罢,红玫端起药来,说,「世子妃,快点喝了吧,一会儿凉了,药效可就没那么好了。」 又说:「您要是想身子快些好起来继续去铺子里忙,还是得把药喝了才行的。」 红玫呆在央央身边好些年了,所以,自己主子心里在乎什么,红玫自然知道。她一来,话就劝到了点子上,央央眼睛动了一动,就老实起来,乖乖把药喝了。 喝完立即含了个蜜饯,直等自己嘴里那股子苦味没那么重了,才对嬴鸿说:「世子爷说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可别反悔。」 嬴鸿道:「这可不是我劝你吃的药,想讨条件,找红玫要去。」 红玫忙说:「爷您可折煞奴婢了,奴婢哪里敢。这可是爷跟世子妃间的事情,可别再逗奴婢了。」 央央说:「爷说话不算话。」 嬴鸿笑着点了点头说:「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就是。」 央央这才福身子笑起来:「多谢爷。」 很快便过年了,年三十的时候,王府上下一起吃了顿团圆饭。王妃不需要央央在身边伺候着,所以央央吃完饭后,就回自己院子了。 但是才回到院子,就听说王妃忽然病倒了。 央央吓了一跳,立即又折了回去。 方才吃饭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这突然就病倒,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情,央央不敢怠慢。 央央带着丫鬟匆忙赶过去的时候,恰好在王妃所住的院子前遇到前院商议大事的父子三人。方才吃完年夜饭,央央跟喜和郡主一起陪着王妃说话,嬴王则领着两个儿子去了前院。 王妃突然病倒,想必也有小厮跑着去前头禀告了。 嬴鸿看到妻子,攥过她手说:「一起进去。」 央央任他拉着自己,只紧步跟在他身后,心中也是焦虑。 嬴王脾气不太好,一路上骂爹骂娘的,将王妃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骂了个遍。直到到了王妃住的屋子,这才收敛起来。 王妃躺在床上,旁边喜和郡主跪在床边,几人进屋去看到这个情形,皆是脚步一顿。 「怎么了?怎么凰儿跪着?」嬴王大喇喇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妻子,握住她手问,「这丫头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打她。」 嬴鸿嬴鹄立在一旁,嬴鹄侧头看了嬴鸿一眼,嬴鸿则只望着母亲。 兄弟俩心中都知道,怕是小妹想要做女将军的事情,让母亲知道了。 「娘,您打我一顿吧。只要打我骂我能出气,怎么我都认。」嬴凰膝行朝王妃靠去,离床更近了些,说,「知道娘是为了女儿好,可是女儿自己有自己的抱负跟理想,并不想拘在闺阁之内。」 王妃有气无力,但依旧坚持说:「你一个女孩子家,你需要有什么抱负理想?娘也不指望你如何端庄贤德,你平素喜欢舞刀弄枪,娘也由着你。可你……可你竟然想做女将军,想将来上战场打仗,娘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不但娘不答应,你爹爹也不会答应的。」 嬴凰忙说:「可是爹爹答应了!」 见是这事情闹起来的,嬴王本来还有些心虚,想着一会儿怎么解释。但听女儿立马「出卖」了自己,嬴王睁圆眼睛瞪过去,矢口否认:「胡说什么?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嬴凰知道自己爹爹在母亲面前是个什么「德行」,自己父王外头再威风再霸气,可是回家关了门,还不是怕母亲。 第7章 所以,嬴凰对父亲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只说:「不但爹爹答应了,两位哥哥也是答应了的。」 「你……你放屁!」嬴王火了,抹袖子,开始甩锅,「指定是那两个兔崽子背地里答应了你,可跟老子半点关系没有。」对女儿凶神恶煞的,背过脸去,看向王妃的时候,嬴王立马温柔起来,「顺珑,你别生气,只要你不允许,我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爹!」嬴凰气得站起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说话不算话又没担当的人。」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也不说话?」 嬴鸿只朝妹妹看了眼,并不吭声。 嬴鹄被妹妹怒视逼迫下,笑着要开口说几句,却被嬴王给瞪回去了。 「都给老子滚回去,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的东西。」 「是,那儿子走了。」嬴鹄抱了抱手,巴不得早点走的样子,「母亲好好休息,千万不要伤了身子。」 嬴王留了下来,陪在王妃身边,嬴鸿则带着央央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回去后,央央想来想去,觉得她身为王府除了王妃跟郡主外的唯一女眷,现在王妃郡主母女闹了点别扭,她是不是该从中调解?但是她拿不到主意,所以问嬴鸿道: 「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先坐吧。」嬴鸿手扶着她腰,两人一并坐下后,嬴鸿才说,「过几日母妃就要带着你们两个进宫去,到时候,皇后会劝母亲。」 「世子爷也是同意的?」央央目光忽然定在嬴鸿面上,极为认真的模样。 嬴鸿被她盯得略有一瞬的晃神,而后才说:「二妹从小就要强,她自己下了决心的事情,谁也劝不了。再说,宫里又有皇后给她撑腰,母亲是阻止不了的。」 央央垂下眼眸,眨了眨眼睛,才说:「那母亲是因为知道此事必然是二妹会赢,所以她才气得生病的?她知道二妹的性子,又知道皇后对此事的态度,所以……她觉得二妹肯定是……」 「你说得没错。」 「那……」央央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她总觉得这是人家母女之间的事情,她夹在中间,也挺难办的。 嬴鸿说:「母亲病了,这几日辛苦你,多去陪陪母亲吧。至于二妹那边,你不必担心,她不是小心眼会记仇的人。所以,你暂时不必理她。」 「那我明白了。」央央心里记下了。 央央闹起来的时候特别能闹,很多时候连嬴鸿都没法子,只能生一肚子闷气,却还无从发泄。但是央央乖起来又特别乖,十分温顺地呆在旁边,就好比一只乖巧无比等着主人去宠爱的小软猫。 而此刻的央央,就是特别温顺乖巧的央央。 嬴鸿笑起来,情难自禁地抬手在央央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央央却倏地瞪过来,只是瞪过来的那一瞬目光很凶,但是很快,又变成了温顺的小猫。 央央本能凶了一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他或许没有恶意,所以就没在意。 如此良辰美景,两人又难得偷闲……嬴鸿觉得,这样的时光,真是比什么都难能可贵。 矮几角落的蜡烛「噗嗤噗嗤」发出响声,两人都没说话,蜡烛燃烧起来的声音很响。央央转了转眼珠子,说:「今天要守夜,反正时辰尚早,我想带着红玫她们去外面廊檐下看雪,爷您去不去?」 央央是怕时间尚早,而此刻两人又明显没话说,她怕这男人心里总想着那点事情,所以这才刻意找了借口去外面呆着。 嬴鸿侧头朝外面看了眼,便起身拉着央央手说:「去吧。」 央央高兴起来,立即吩咐红玫紫莲拿斗篷来。院子里在下雪,院子里的白梅开得很好,央央披着红色的斗篷,红白映照间,美成了绝色。 嬴鸿负手立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目光难得的温和无害。 最好的时光是什么?就是你在笑她在闹,安安静静,和和美美。 往后很多年,每当嬴鸿再记起这一幕,都会觉得不管遇到多大的难题,人生总是充满希望的。而且,还有那么个人在等他。 央央手攥了一团雪,见两个丫头跑起来特别快,她砸不着,转头又瞧见世子爷正驻足而立,似是有些走神。央央想了想,悄悄将雪团朝嬴鸿砸去。 前一刻嬴鸿还是处于走神状态,等雪团差不多要砸到脸的时候,他目光倏地亮了一下,继而便是快速侧身闪了一下,躲了过去。 央央见状,忙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顽皮的与几个丫鬟混在一起。 大冬天的,央央也皮了一身汗来。回去的时候,嬴鸿已经吩咐好下人备好热水。 「先去洗洗吧。」嬴鸿已经沐浴完,正坐在一旁。 央央笑着点头,忙跑进净室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衣裳。 第8章 见嬴鸿盘腿坐在一旁,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央央觉得好奇,凑了过去。 「自己和自己怎么下?」 嬴鸿撂下棋子道:「每个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自己与自己对弈,往往才是最不可能赢得了的。」 央央不太懂。 但是她觉得,或许自己没必要懂,所以也就没再问。 年初三,嬴王妃带着央央跟喜和进宫拜见太后皇后。 从太后宫里出来,母女婆媳三人直接去了皇后宫里。才坐下没多久,太子妃也过来了。 太子妃给皇后跟王妃请了安,之后嬴凰和央央又给太子妃请了安。相互见了礼后,太子妃才看向嬴王妃说:「母亲身子没好,怎生不呆在家里休息?」 说罢,朝皇后望了眼,太子妃笑着道:「您今儿不来请安,等过几日再来也无碍啊,母后不会怪罪的。」 嬴王妃咳了一声,说:「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否则,怕是叫人家背地里说闲话,说我们嬴王府不懂规矩,竟连进宫请安都干不来。」 皇后心里知道嬴王妃拖着病也要进宫的原因,她轻笑了一下,说:「要不要传大夫来瞧瞧?我看嫂子脸色不是太好。」 嬴王妃摇摇头:「这是心病,若是没有心药医治,怕是请一百个大夫来也无用。」说罢又咳了几声,而后竟是离座,朝皇后跪了下来。 王妃一跪,央央见状,也忙跟着跪了下去。 皇后皱着眉心说:「你这是干什么?嫂子!」 皇后自然知道嬴王妃是为着何事下跪,只不过,嬴王妃没说,她暂且也没戳破。 当然,一会儿就算王妃开口求恩了,她那里也是有一套说法等着呢。总之,凰儿是她看中的好苗子,她是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她的布局跟计划的。 嬴凰这几日心情也不好,以前她很爱笑的,但是自从除夕夜那日跟王妃吵过,这几日来,她一直都挂着一张脸愁眉不展的,再没笑过。仿佛一夜之间,她长大了不少岁似的。 此番见自己母亲跪了下来,嬴凰也跪了下来。 她就似个提线木偶似的,姿势僵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目光只朝着一处看,呆呆的,好似跟丢了魂儿一样。 「母亲,二妹,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太子妃也颇为焦急,她看了看母亲二妹后,又看向坐在凤椅上的皇后,「母后,您说该怎么办啊?母亲二妹杠上了,可不是苦了我们几个嘛。」 皇后离座,亲自走了下来,挨着将三人扶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家子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们这样突然下跪,可吓着了本宫。」皇后先扶的王妃,再扶的嬴凰,最后虚扶了央央一把,目光在央央身上停留了一瞬。 央央低着脑袋,没敢看。 皇后抓着央央手,望着那羊乳白玉般的细指,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世子妃又漂亮了许多。都说少妇要比少女更加妖娆娇艳,这话确是一点都不假。」 「以前你还是徐家大小姐的时候,本宫只觉得你有些姿色。如今身子又长开了些,竟是美得有些让人挪不开眼睛了。怪道……当初那边陲小国的王子来,见了你,也是念念不忘。」 「若不是鸿之看中了你非要娶你,本宫就要成全那位痴心的小王子了。」 太子妃笑着说:「母后,您可真舍得啊?那边陲小国环境恶劣,世子妃这样细皮嫩肉的,去了如何适应得了?再说,那王子再好,也比不得大哥啊。」 「你说得对。」皇后自始至终都笑着。 只不过,谁也不会认为皇后笑,就代表她心情好。皇后坐在这个位置十几年,又与陛下一同处理朝政之事,身上早就有一种威严在,让人望而生畏。 央央之前嫁嬴鸿,并非心甘情愿。所以,当初对于和亲一事,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如今她与嬴鸿成亲半年,日子过得还算平静,至少比她想象中的婚后生活要好很多。所以,再去想和亲一事,央央就觉得有些后怕。 她之前听说了,说是大康选去和亲的女子,人还没到那边,半道就死了。 央央想,若是当初去和亲的人是她,多半也是得死在半道上吧。央央如今已经很佛系了,不想争不想抢,她觉得安于现状或许也没什么不好的。 央央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十分乖巧讨喜的模样,便是皇上并不喜欢她,但是也挑不出她半点错处来。 「今儿是高兴的日子,本宫不想为那些事情闹心。嫂子,凰儿也长大了,她自己心中有自己的想法跟抱负。若你管着她,又能管到何时?」皇后劝着王妃,「本宫知道,你疼凰儿。凰儿是本宫的亲侄女,难道本宫不疼她吗?」 「你也放心,凡事本宫心中有数。」 嬴王妃轻轻闭了闭眼睛,吐出一口气来。她知道,所有人都是跟她对着干的。 第9章 既然如此,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与其再纠缠下去,不如认命算了。 凰儿也有凰儿的命。 「臣妾身子不舒服,怕搅了皇后娘娘的雅兴,臣妾先退下去了。」嬴王妃声音柔柔弱弱的,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一只手来,虚搭在太阳穴处,好似真的很不舒服一样。 皇后忙说:「嫂子既然身子不适,那赶紧回去歇着吧。」 「多谢皇后娘娘。」 央央见状,也忙扶着自己婆婆,顺便告别说:「臣妾陪着王妃回去。」 皇后笑着道:「准了。」 央央扶着嬴王妃才出皇后宫,太子妃便追着出来了。 「母亲。」太子妃将人喊住,「母亲,您千万不要着急,要担心身子才是。二妹我也劝过,她脾气执拗得很,谁都劝不住。她像母后,心大,所以这不怪您,不是您没做什么,而是您也无能为力。」 「再说,事情也不一定就会往坏的方向发展。二妹想做巾帼女英雄,说不定将来就会成为女英雄,还名垂史册呢。」 王妃说:「知道了,如今我也随她去了。她大了,迟早是要离开我的身边。她的性子随她父王,死倔的脾气,谁说也说不通的。你回去吧,不必送我。」 太子妃还得回皇后身边伺候去,所以,只能拜托央央说:「那母亲就劳烦嫂子照顾了。」 央央忙道:「照顾婆婆,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太子妃不必挂念。」 王妃看了女儿一眼,近处瞧着,见她脸色也不是十分好,而且眼睛下面明显有一片青色,一看就是精神不好。想着太子自从有了良娣后,便十分宠爱那位宋良娣,王妃心中也不是滋味儿。 「你凡事也想开些,他毕竟是太子,一国之储君。现在只是有一个良娣,将来登基了,四妃九嫔的,也是没准的。你若是为着这个生气,那岂不是刻意跟自己过不去?」 太子妃笑了一下:「娘我知道,这话您都劝我多少回了,女儿是那种不大度的人吗?太子虽然有了宋良娣,但是对女儿一如从前。再说,我是太子妃,她是太子良娣,都是伺候太子的,本也该和和气气的。」 王妃知道,这个女儿,她太懂事了。凡事都不愿她操心,所以只能将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你回去吧。」王妃扶着央央手,「我们走。」 自从除夕夜那天王妃生病后,央央这几日一直伺候在王妃身边。因为央央衣不解带的照顾,王妃对这个儿媳妇的印象好了许多。 从前虽则说也并没有多讨厌这个儿媳妇,但是总归不是自己选出来的人,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些隔阂。如今接触的机会多了,王妃就觉得,这个儿媳妇心地善良,而且性子也温顺,总乖乖的,会察言观色。 知道她喜静,所以每回过来,她都静悄悄的不说话。 甚至,连药都是她亲自熬的。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这回倒是辛苦她了。 央央煎好药倒进碗里,端着去内室。王妃正卧坐在床上,看到央央端了药过来,她笑着招手示意她坐在床边。 「一会儿伺候完我喝药,明儿你不必来了。这几日你只顾着伺候我,这过年娘家还没回吧?你明儿跟鸿之一起回去,我有人伺候。」王妃说,「再说,我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 央央道:「我打发了人回去说一声,娘家人知道王妃病了,只叫我好好侍疾。至于回去,过几日也不迟。」 王妃点点头:「你有孝心,我知道的。就按我说的吧,等晚上鸿之回来,我也跟他说。」 她看着央央,缓缓伸出自己手去,握住央央手,说:「再说你也知道,我是因为生凰儿的气,这才病倒的。如今凰儿的事情,我已经想通了,所以这病自然就好了。」 「规矩就是规矩,这是你嫁来我们家的头一个年,怎能留着你不让回娘家呢?去吧。」 央央想了想,这才说:「是。」 等下午嬴鸿从宫里回来,去王妃那里请安的时候,王妃还是那样说。 央央这几日辛苦,已经被王妃打发回去歇着了。王妃其实就是心病,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她也就想得开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凰儿有凰儿的命,她也改变不了。 事情想得通,心情自然好起来。心情一好,这病基本上就好了大半。 「你来得正好,我刚刚还跟你媳妇说呢。我好得差不多了,明儿一早,你们便去徐家拜年。」王妃合衣坐在外间的榻上,眉眼温和笑着,「你们孝顺,娘知道,但是该有的礼数,不能没有。」 「儿子明白。」嬴鸿拱手说,「看母亲气色,好似是比昨儿好了些。」 「这次生病,还不是叫凰儿给气的。不过我现在也什么都想通了,气什么,儿女大了,一个个翅膀都硬了,迟早是要飞的。你算一个,凰儿也算一个,一个个都不听话。」 第10章 嬴鸿只低头笑了一声,没说话。 王妃又道:「不过有时候想想,又觉得并不一定我自己的决定就是对的。比如说你,当初你非要娶徐家女为妻,娘心里其实是不赞成的。但是现在看,你这媳妇,没什么不好。」 嬴鸿脸上笑容更深了些:「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王妃点头,颇为赞同:「你的眼光素来是不错的。只不过……」王妃稍稍一顿,又笑着说,「你也别嫌母亲烦,你妹成亲也有大半年了,是时候考虑要个孩子了。」 「我也跟你媳妇说了,她脸皮薄,一提这事就害羞。不过,娘也看得出来,虽说起初嫁你,可能并非心甘情愿,但是日子过得久了,总归会有感情的。你是个好儿郎,娘当然相信,你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日子过得久了,总归会有感情的。 这话既像是说给儿子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想当初,她初嫁嬴王,又何尝心甘情愿? 只不过这日子过得久了,自然能够感受到身边男人那颗真诚的心。陪伴了她二十年的男人,是真心喜欢她的。 嬴王是个粗人,就算当时已经权倾朝野,但是怎么也改变不了他是草根的事实。而王妃,则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 王妃品格高贵,自身才华横溢,喜欢的男人,也自然是那种满腹诗书才情的。当初尚在闺阁之时,王妃其实是有自己心仪的对象的。两人虽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却是青梅竹马,早已心有灵犀。 但是后来新帝登基,而她那个参与党派之争的竹马因为站队错误被杀,他们便天人两隔了。 她以前也是天真烂漫的活泼性子,遭遇了那些劫难后,她才成了如今这样。凡事不争不抢,仿佛什么事情都过不了她的心似的。 平素喜静,不喜欢人伺候在身边。常常的,就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吃斋念佛。 如今一晃,竟然也二十年过去了,不得不感叹一句:时间过得可真是够快的。 王妃当初的情形,就和如今的央央一样。心中都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竹马都离开了。再之后,便是碍于权势,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男人。 所以,很多时候,王妃是理解央央的心情的。 但是王妃也知道,央央迟早是会爱上她的丈夫的。而他们小夫妻俩,也迟早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将来幸福美满一辈子。 王妃又交代了几句,之后,嬴鸿才回去。 央央这几日几乎是衣不解带侍候,如今得了假,回来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好好洗个热水澡。央央才洗完澡换好衣裳,正坐在窗边,正准备一边看账本一边晾头发的,便听屋里的丫鬟说,世子爷回来了。 央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太高兴。 她是想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结果某人却偏来扫兴。 当然,心里这样想归这样想,央央到底还是穿鞋迎了出去。站在高大的男人跟前,好好行了一礼,说:「世子爷。」 嬴鸿洗了手,拿丫鬟递来的布巾擦了手后,一转身,便瞧见娇滴滴的小妻子正穿着随意的家居服、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青丝站在一旁,娇娇软软的,身上带着股子甜香味儿。 嬴鸿总觉得看着这样的人闻着这样的味,他心都酥痒酥痒的。 「起来吧。」嬴鸿手扶住央央手臂,有力稳健。 央央说:「爷怎么这会儿功夫回来了?不是说,要留在宫中一直到晚上吗?」 「母亲生病,我心中放不下,所以早早回来了。」嬴鸿扶着央央腰,让她坐下来,「娘也跟我说了,明儿便陪你回去,我也打发了阿温去说了一声。」 「多谢母亲跟爷的厚爱。」央央十分礼貌,尽量客气,不让自己犯一丁点的错,她黑眼珠子转了转,明显在想着心思,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的身子也已经好多了,等过了十五,我想继续去铺子里忙。」 央央有些心虚,所以声音小小的。 之前在王妃那里的时候,王妃又提了子嗣的事情。央央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其实还是不太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生孩子的,她现在满心想着的,都是她的那家铺子。 怀孕生孩子,多耽误事儿啊。她都能猜得到,一旦她怀孕了,肯定不能再出门去的。 到时候,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肯定都得跟看管犯人一样看管着她。央央想想,都觉得那种日子实在太可怕了。 所以思来想去,唯一可以求的人,就是她的丈夫。 嬴鸿心里其实什么都看得明白,不过,在他这里,却也没那么好说话。所以,他刻意严肃了些,深邃目光盯着央央看,说:「方才从母亲那里来,她提了生孩子的事情。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第11章 央央脸倏地红了起来,别开脑袋去,有些倔强地说:「可是这孩子,也不是想要就要得到的。」 「而且,我生不了的话,爷可以让别的女人生。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爷您娶妻半年多,其实也该纳个妾了。您只要吩咐一句,妾身定然替您选个最好的。」 方才不过是装着严肃,这会子听了这话,男人倒是真的严肃起来。 「你说这话,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央央根本不敢看向他,只梗着脖子撑底气,说:「那我生不了嘛,你要我怎么办。爷您这样逼我,我只能想办法了,毕竟子嗣是大事。」 见央央生气了,嬴鸿声音软了些,只说:「我都还没发火,你脾气还上来了?」他皱着眉,「纳妾这事,竟然也说得出口来。」 央央思量了一番,才服软说:「我知道错了。」 「哪里错了?」 央央愣了一下,抬头朝男人看了眼,心里不爽,也有些想跟他杠的意思:「不该肚子不争气,嫁来这大半年了,竟然连个孩子都怀不上。此番,还要被爷骂,是我不好。」 嬴鸿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她这倒打一耙的本领,也不知道师传于谁。 这个女人厚起脸皮无理取闹起来,可以说简直无人能敌。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纵然知道这是无理取闹,嬴鸿也只会觉得是闺房之乐。 「爷您笑什么。」央央虽则瞧着理直气壮,其实是陪着小心的,她到底还是怕得罪了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笑的。」 嬴鸿拉过她手来,握在掌心中:「你的事情,我应了。」 央央有些糊涂,问:「哪件事?是生孩子纳妾的事情,还是我去铺子里的事情?」 「你自己猜。」嬴鸿并不告诉她,只端起丫鬟递过来的茶喝。 央央细细打量他一番,心中猜度着,怕是后者。所以,便也有心讨好着他一些,主动说:「晚上我亲自下厨给爷做几道菜吧?你应该知道的,我除了女红好,厨艺也好。」 嬴鸿搁下茶碗来,眉眼含笑:「我怕你再给我下巴豆。」 央央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说:「可真记仇。」 「过来。」嬴鸿却朝央央展开了双臂,在央央一脸懵逼的情况下,将央央搂在了怀里,唇贴着她耳朵道,「我又怎么舍得你亲自下厨,吃什么都无所谓。」 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她在身边,哪怕粗茶淡饭,也能吃出美味佳肴的感觉来。 央央窝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次日一早便套了马车去徐侯府,尹氏特别高兴,女儿一回来,就拉着人不肯松开。 嬴鸿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之后被徐彦请去了前院,央央便与祖母母亲她们呆在一起。 老夫人说:「听说你婆婆病了,可好些了?」 央央点头:「已经好了不少,没什么大碍了。」 「没大碍就好。」又盯着央央看,说,「我瞧你好似瘦了些,这些日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吧?你婆婆生病,你理该候在旁边照顾的。只是瞧你这样子,我跟你娘又心疼……」 央央却笑着说:「哪里有什么吃苦不吃苦的啊,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我真是白吃了这些年的饭了。你们放心,我真的过得很好,婆婆他们都待我很好。」 「瞧得出来了。」老夫人忽而乐了起来,「方才姑爷过来,你小鸟依人似的挨在他身边,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姑爷待你不好,你又怎么会这样。」 「祖母!」央央羞红脸,不肯承认,「定是您瞧错了,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瞧你,脸都红了。」 央央说:「我们是一道过来给您请安的,自然得站在一起。难不成,还有两人各站一边吗?祖母您这样说,定是想故意那我取笑的。」 「我一老婆子,难不成还要刻意编谎话骗大家啊。」老夫人乐呵呵的,「瞧着你好,我开心。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央央说:「祖母且放心好了,我不会叫你们操心的。」 「好……好,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说罢,老人家又朝坐在一旁的徐蔓看过去,见这个孙女打从进了这屋来就一直没精打采的,双眼也空洞无神,老人家叹息一声,「你们姐妹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儿你回来,你们三个好好说说话去。」 见大孙女如今过得幸福,大姑爷待她很好,老人家放心了。小孙女还小,暂且还劳不到她操心。所以,老人家如今最在意的,就是二孙女的亲事。 不管嫁去什么人家,只要她自己过得幸福,比什么都好。 央央这次回来,本来也是有挺多话想跟二妹妹说的。此番见祖母提了这一嘴,她自然说:「是啊,我也很久没有好好跟二妹说说话了。今天回来,我们姐妹三个一定要好好说说话。」 第12章 央央的大伯母素来是个特别要强的人,见央央嫁去了嬴王府,大夫人便怎么都要比着嬴王府来给女儿找婆家。但是整个贵京城,如今又有几家比得上嬴王府,又有几个人比得上嬴鸿? 所以挑来捡去的结果就是……徐蔓的亲事一直都没定下来。 本来,倒是有几家不错的人家有意聘徐蔓为妇,但是都被大夫人一一回绝了。如今徐蔓十六岁,亲事却还没有定下来,大夫人便有些着急了。 以前十三四岁的时候,正是定亲的最佳年纪,可却被耽误了。如今十六七,年纪大了,且徐大夫人瞧不上京中男儿的名声也传了出去,大家渐渐也不再往徐家来。 而徐蔓,更是生了常伴青灯古佛的念头,常道看破红尘,只想随二叔二婶一起吃斋念佛再不理红尘之事。 老夫人得知此事后,气得几日几夜睡不好觉,也骂了大夫人好些日子了。如今央央回家来,她就指望着央央可以劝一劝徐蔓,希望姐妹们好好说说话。 央央在老夫人那里呆了会儿,之后姐妹三人便去了徐淳屋里说话。 徐蔓以前只是行事谨慎小心,但是人还是十分机智聪敏的。可如今央央再瞧着,只觉得这位二妹妹显得有些木讷。 「我在街上开铺子,三妹倒是常常去找我……自从嫁了人后,与二妹反倒是生疏了。」央央握住徐蔓手,一道坐下后,又说,「今天回来,觉得二妹好似不比从前活泼了。」 「你若有什么心事,只管与我们说,我跟三妹会好好陪你说话的。」 徐蔓苦笑一下:「三妹总说羡慕大姐姐,其实我也是。别说三叔三婶待大姐姐好,就是祖母老人家,也是最疼大姐的。甚至……有时候我都羡慕三妹,虽然二叔二婶吃斋念佛常年都不管她,但是三妹跟老祖宗住在一起,也自有一番乐趣。」 「哪里像我,父亲混账不务正业,母亲强势却又好胜心太强。他们两个,一个根本不管我,而另外一个,则又是管得我太紧。你们是知道的,其实从小到大,我是过得最不自由的一个。」 「我好羡慕你们啊,真的很羡慕。」 央央徐淳相互望了眼,徐淳笑着道:「如今大伯母也知道自己错了,二姐姐的婚事,一应都由老太太做主。老太太倒是给二姐姐相中几家,只是二姐姐自己不松口答应。」 徐蔓摇头:「如今一切都迟了。」 她望着央央和徐淳,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不是我,当然不懂我的心情。我知道,你们此番来劝我,也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们不要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定。」 「从前的十几年,我都乖巧懂事,一应听从母亲安排,可我一点都不开心。现在我只想任性一回,偏不要你们再安排我的生活。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自己说了算。」 央央没再说话,徐淳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道:「二姐姐,你这样,怕是老太太会伤心。」 徐蔓唇角勾出一个笑来,却有些讽刺的意味:「那我也不能为了让她老人家不伤心,而继续让自己憋屈一辈子,不是吗?你们孝顺,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将来如何,你们自己承受就是了。」 「而我如今这样的选择,不管后果如何,我都自己承受。」 「二姐姐……」徐淳有些着急,觉得这个人怎么劝不明白呢,「大姐,你快劝劝啊。」 央央却道:「我不是二妹,所以,我是没有立场劝你什么的。不过二妹的心情,我想我可以理解。之前娘跟老太太逼我嫁去嬴王府,我当时心里也很绝望,甚至连轻声的念头都想过。」 「不过,后来还是舍不得我娘,也怕自己死了,会连累侯府,就答应嫁了。而现在……」央央略微停顿一下,竟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她觉得嬴鸿对她是真的挺不错的,至少,比她想象中要好。 而且婆婆小姑,也都好相处,并不曾刻意虐待折磨她。不但如此,反而还挺能处得来。 「我如今过得挺好的,而且,也有心想就这样一直好好过下去。我想说的是,二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很多时候,我们也得给自己一个机会。柳暗花明,谁又知道将来会不会好呢?」 「这件事情还是需要你慢慢想的,我们说再多,可能你也听不进去。不管怎么,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往后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来找我。」 央央这样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倒是让徐蔓开怀了些。 「我会的。」徐蔓点头,「将来不论如何,总之我都会为自己今天的选择负责任。过得不好,也不会埋怨任何人。」 「若是将来我真正喜欢上了谁,我也会争取的。但是如果我不喜欢,谁劝我都没用。」 「好,你想明白就好。」 等徐蔓走了,徐淳特意留了央央一会儿,挨着她问:「大姐姐,祖母不是让你劝二姐吗?怎么你反而由着她去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来,为了二姐的事情,老人家可真是操碎了心。」 第13章 央央笑着摸摸她脑袋:「你还小,很多事情,其实你都不懂。二妹现在需要的,不是劝,而是共鸣。这些年来,她被大伯母管得实在是太压抑了,所以才会有如今这样,生出一种逆反心理。」 「你往后在家,找她说话的时候,也不要总拿什么长辈来劝她,她听不进去的。你只管陪她说说话,说些高兴的事情给她听就行。」 「这样行吗?」徐淳不太懂。 「试试看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徐淳手捧着下巴道:「大姐这么说,想必有一定道理,那我试试好了。」又笑眯眯的,挤眉弄眼一脸坏笑,「大姐,你如今跟姐夫还真是如胶似漆啊。」 「浑说!你一个小毛孩子,你懂什么。」央央敲她脑袋,「说了这么多,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我娘那里。」 徐淳嘟嘴撒娇,抱住央央腰:「真是的,被我说中了,你就急脸了?你过得好,我头一个替你高兴。」 央央心里暖暖的,却推开她脑袋:「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好好念书才是正经。」 「什么小孩啊,大姐别忘了,过完年我也十二岁了。」徐淳说,「再说几年,我也得谈婚论嫁了。唉,真不敢想象,我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的人。」 「不害臊。」央央点她脑门。 央央去母亲那里略坐了会儿,就被徐淳拉着出去玩儿了。 恰好,遇到了带着礼物过来的凤娇。 凤娇老远瞧见央央,特意绕路过来,打招呼说:「民妇见过世子妃,见过徐三小姐。」 央央忙将人扶住道:「凤姨,咱们什么关系啊,你不必这样。」 「去找母亲说话吗?」央央目光在她身后跟着的人身上扫了下,略皱眉说,「凤姨太客气了,你跟母亲那么多年的好姐妹,怎么还这样客气。」 凤娇说:「跟你母亲,自是不必客气。不过,这不还有老太太吗?我这先去给老太太请安,一会儿再找你母亲说话。」 央央说:「那我便不打搅你了。」 凤娇走后,徐淳目光注视在她背影上,挠了挠脑袋说:「大姐,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这位凤掌柜不一般。能说会道的,而且常常往我们侯府跑,也常常去拜见祖母。」 「她带的礼物,想必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回回都能讨得祖母欢心。她逢人就笑,出手也十分大方慷慨,可我总是有些不太喜欢她。」 「她一个寡妇,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好不易靠上了咱们家,她总是有心想好好经营关系的。可能的确过于殷勤了些,不过,母亲与她关系的确很好。」 徐淳说:「既然与三婶是好姐妹,又是靠的三叔,何必回回来都费劲讨好祖母呢?说是依着规矩得来拜见,但是拜完走好了,回回非要留下来说好些话。」 「我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心计有点深。她这般讨好祖母,为的是什么?」 央央也有些晃神,愣着没说话。 徐淳却又说:「别怪我背地里说三婶坏话,三婶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没心眼儿。我就怕……这位凤掌柜打她什么心思,她却还拿人家当姐妹呢。」 央央是从来没有想过,这凤娇姨会有什么心眼的。在她娘的熏陶下,她就只觉得这位姨妈可怜,一个寡妇辛苦经营生意,抛头露面不说,还常常风吹日晒的。 虽说有她爹爹庇护,这京城里没人敢动她,但是她一介女流能将生意做得红火,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所以,央央在同情她遭遇的同时,心里也还是有些欣赏她的。 「三妹的意思是说,她有心讨好祖母,继而在祖母那里搬弄是非吗?」央央心下闪过一瞬的疑虑,但很快又觉得不会,「祖母也是聪明人,若是这凤娇姨真的有什么心眼子,祖母老人家如何看不出来,还由着她搬弄是非?」 徐淳耸肩:「那大姐就当我随便说的,我其实也是猜测。我只是觉得,她人精得让人有些厌烦,太过八面玲珑了。可能因为我年纪还小吧,就喜欢真诚一些的人,像她这样说话做事老道的,我反倒是看不顺眼。」 想了想,徐淳又说:「她自然没在祖母老人家面前说三婶的坏话,只说三婶命好,能有祖母老人家那样的婆婆,是她的福气。也常在老人家面前夸三婶,说她脾气好,性子温柔,亏得嫁了三叔这样拿她当命根子的人,若是嫁去别人,说不定得吃多少苦呢。」 「祖母虽则不至于糊涂,但是她老人家也老了,近来常常与咱们说着话就能睡着。而且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家老太太,最是喜欢听人家夸她,越是夸她,她就越是高兴。」 「至于是真心夸还是刻意夸,她就不那么在意了。」 被徐淳这么一说,央央心拎了一下,有一个不是太好的念头一闪而过。央央眨了眨眼睛,说:「三妹说得对,祖母老了,我如今嫁了人,难得回来一趟陪着她,不如我们不必在这里逛了,再去她老人家那里坐坐吧。」 第14章 央央并徐淳一起又折回了老太太那里,老人家正坐着与凤娇说话,看到央央来了,就问她:「不是去陪着你娘了吗?怎么又来我这里了。」 一边说,一边招手,示意央央跟徐淳坐过去。 央央说:「与母亲说了会儿子话,母亲说,我难得回来一趟,让我多陪陪祖母您。我想着,如今嫁了人,难得再像以前那样,所以总舍不得。」 说到这些伤心处,老太太眼里也有了泪光。 「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迟早都要嫁人。嫁去人家,那就是人家的人了,我虽然想念,但也不能常常要求你们回家来。可惜你们这一辈,就只彦哥儿和承哥儿两个郎君,彦哥儿媳妇还能陪陪我,承哥儿还小,想他娶媳妇,那还早呢。」 「想着你还没嫁人的时候,我膝下多热闹啊,如今……」 老太太想到伤心事,有些哽咽起来。 徐淳就说:「祖母定是不喜欢我吧?怎么大姐姐嫁了人,您就这样。您身边,如今不还有我跟二姐姐吗?」 「这个醋你也吃?」老太太摸徐淳脑袋,「你倒是好,年纪轻,如今又不拘着你们姑娘家在内宅,你随时想见你大姐姐,都可以。可我老婆子不行,身子骨老了,走不动了。」 「偶尔出一趟门,那也是兴师动众,何必呢……」 「您哪里就老了?您一点儿都不老。」徐淳撒娇,「如您这般大年纪的,身子骨健朗的多着呢。」 「就你嘴甜。」老人家抱着徐淳脸贴脸。 坐在下面的凤娇自始至终都是笑着,忽而起身说:「既然有两位小姐陪在您身边,那我就不留下来碍您的眼了。我去姐姐那里一趟,陪她说会儿话,再回去。」 老太太说:「倒是难为你了,大冷天的,还特意跑来给我拜年。回回来都是带这么多东西,这些好东西,可便宜了我老婆子。」 凤娇笑着摇头:「您老要是这么说,便是折煞我了。我命不好,亏得姐姐姐夫帮我,这才能在京中有些立足之地。我是个生意人,旁的没有,就只剩下一点点钱了。」 「这些玩意儿,我还怕您老人家嫌弃呢,亏得您厚爱我。」 「改日再来看您,我先告辞了。」 凤娇瞧着娇弱,言行举止之间,却是颇为豪爽。 央央盯着她背影看,一时间有些走神。 「你瞧什么呢?」老太太问。 央央回了神来,只笑着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凤姨会常常来探望您,而且跟您关系似乎还挺好的。」 老太太说:「她也是个可怜人,又是你母亲手帕交,如今靠着你父亲母亲讨生活,姿态已经够低的了。一个女子活成这样,实在不容易。」 「听你母亲说,她如今生意越做越大了,倒是有些能耐。」 央央道:「是啊,算是熬出头来了。」 「不过……」老人家忽然想到些事情,说,「你如今也是开成衣铺子的,虽则是刚刚起步,但是背后有姑爷撑腰,想必发展起来不难。往后你生意越发兴隆了,还得留人家一口饭吃才行。」 央央说:「世子爷虽则帮我,可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有靠山虽好,但是想长久下去,还是得靠技艺跟口碑。」 「我相信自己这双手,我有信心可以靠自己做到最好。至于别的……凤姨开成衣铺子多年,背后的人脉多,想必如今也不差爹爹这个靠山了吧?」 「我留她一口饭吃,可不敢说这话,回头还得她留我一口饭吃呢。」 央央笑着说,声音软软甜甜的,像是吃了糖一样。 老太太乐呵呵笑着,只把央央搂得紧紧的。 徐家留了晚饭,嬴鸿陪着岳父大舅子喝了些酒,等要走的时候央央才发现,这翁婿郎舅几个,个个都醉了似的。 央央说:「你们真是的,怎么都喝得醉醺醺的,好像没喝过酒一样。」 嬴鸿道:「难得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徐彦酒量最差,是醉得最厉害的一个,他晃着身子指着央央笑道:「你这妮子还挺有些本事,爷们喝酒,你竟然也敢说。鸿之,回去后,可得好好训训她。」 崔元立马就说:「你这说得叫什么话?哪里有做兄长的,这样让妹婿欺负自己妹妹的?」 徐彦笑了笑,却是没再说话。 不知道是真的喝得腿肚子软了还是装的,总之踉跄着没站稳,就朝崔元靠过去。 崔元费劲扶住他,对央央说:「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又交代红玫紫莲,「姑爷喝醉了,你们注意着些,别怠慢了。」 「是。」两个丫鬟齐声应下。 因为坐在马车里,红玫紫莲则一左一右跟着。 嬴鸿酒量还行,虽然也喝得醉了,但是意识还是清楚的。他平素并不喝酒,这回是头次来岳家拜年,几人都挺高兴的,他怕扫了大家的兴致,所以就喝了。 第15章 本来胃里没觉得不舒服,但是马车摇摇晃晃的,晃得他有些不舒服。 央央坐在他身边,感受到他高大身子时不时随着马车晃动的节奏朝自己压来,她忍不住说:「世子爷今天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了。」 从前的嬴鸿,至少在央央面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面。 以前的世子爷,哪回不是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现在成了醉鬼,也难怪央央要问他喝了多少。 「不多,一点点。」 嬴鸿声音低低沉沉的,或许是因为被酒泡过的缘故,此刻的嗓音也带着点酒的醇香,让人闻之如醉。 央央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与他相处的日子,但是独处时间太长,她总会觉得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每回独处时间长了,她就总想逃避,此刻也是。 央央说:「既然酒量不好,那你以后不要再喝了。」 嬴鸿忽然笑起来,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央央朝他看去,就见男人那对黑眸,此刻像是盛着两汪清泉似的,澄澈见底。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如此单纯无害的一面。 古早的印象中,他是奸诈而又心狠手辣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后来成亲后,她对他的印象稍稍有所改观,但也是那种高大而又冷漠寡言的,让人不敢靠近。 可是现在呢? 他竟然会笑!竟然冲她笑…… 「世子爷笑什么?」 嬴鸿沉重的身子朝她靠过去点,男人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央央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这重量。 嬴鸿刚强冷硬,平时就算有心想讨好佳人,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而此刻的嬴鸿,喝了些酒,那些棱角倒是被抹平了些。就算知道央央还是不太习惯他的靠近,也会厚着脸皮主动去挨着人。 「我喝不喝酒,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这样在意,是不是心里也关心我。」嬴鸿声音低低的,呵出的气,都带着些酒味儿,央央只觉得耳朵又痒又热,害得她心也跟着痒起来。 央央挺直了小背,身子颇有些僵硬。 「您是世子爷,是……是我的丈夫。您喝醉了酒,我问几句,也不行吗?」央央可能是知道他心里是有自己的,所以不自觉便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她想着,就算话说得出格了些,他也不会怎么着自己的。 果然,嬴鸿不恼反笑起来,抬手搂住央央脖子,声音瓮瓮的:「所以说,有娘子的人就是好,有人疼。」 央央脸热了起来,开始推他:「你离我远点。」 嬴鸿搂着人的手没松劲儿,那双黑色的眸子,只是盯着央央看,看得央央不由得又低了头去。 央央说:「你太重了。」 嬴鸿凑近了些道:「比全部压在你身上还重?」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央央别过脑袋去,尽量离他远了些。 嬴鸿低低的笑。 嬴鸿也只是抱着她,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央央本来整颗心都是提着的,见他靠着自己似是要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安安静静坐着,让他靠着自己。 两个人,这是头一回在没有行房事的时候抱得这么紧。而且嬴鸿,也是头一回表现得这样温和而又平易近人,央央总觉得,此时此刻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似乎跟从前都不一样,有种细微的微妙之感。 在马车里,嬴鸿醉得都快睡着了,等到了王府后,「睡了一觉」的男人忽然精神抖擞起来。 王妃不放心派来候在门边的嬷嬷瞧见了,过来请安说:「世子爷世子妃回来就好,王妃不放心,特意让老奴过来候着。世子爷世子妃回来了,老奴便去复命。」 嬴鸿朝老嬷嬷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这才说:「去跟母亲说,也好让她安心。」 老嬷嬷闻到了什么似的,抬眉看过来,问:「世子爷这是喝了不少酒。」 嬴鸿道:「高兴,略喝了点,无大碍。」 「那老奴告退了。」 「嬷嬷慢走。」 这老嬷嬷是王妃身边的老人了,跟着王妃从娘家嫁过来的,从小是看着王府里几个孩子长大的。所以,嬴鸿待她十分敬重。 「你喝了酒,嬷嬷会告诉母亲吗?」 嬴鸿看了她一眼,手自然搂住央央腰,站在上风口,帮她遮住湿冷的寒风,之后一道往小两口自己的院子去。 「她对母亲忠心耿耿,想必会说。不过,我虽喝了酒,却尚清醒,无碍。」 央央就知道,他刚刚是装的。此番他自己揭了自己短,央央便哼了一声说:「爷可真有意思呢,分明没有喝醉,却还骗我。刚刚在车上,我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可累了。」 第16章 嬴鸿只是笑笑,却没说什么。 央央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的回应,仰头看了眼,然后也不再说话。 等过了初八,年味儿就淡了些。嬴鸿假期结束,要继续去营里,而央央则也不想在家闲着,讨得嬴鸿跟王妃的准,又每日高高兴兴去忙她的事业去了。 嬴王难得有空管家里的事情,得知儿媳妇不好好守着规矩呆在家里生娃传宗接代,又跑去外面野了,嬴王就气冲冲跑去王妃那里。 王妃年间病了一回,虽说如今好些了,但是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依旧小心伺候着,不敢怠慢分毫。嬴王去的时候,丫鬟正伺候着王妃喝什么补药。 王妃捏着鼻子喝了口,然后一抬眼,就看到王爷负手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哼!」嬴王一进来就重重哼了一声,坐下来的动作也特别大,似是对王妃有些成见。 王妃性子恬淡,纵然嬴王再气急败坏,也是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王妃只是看了眼嬴王,才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王妃,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嬴王一双虎目瞪得圆圆的,因为生气的缘故,鼻息喷得胡子都翘起来,「我问你,谁允许你又让那丫头出去鬼混的?」 王妃心知肚明,却故意问:「王爷您说哪个丫头?是说鸿之媳妇,还是凰丫头?」 「当然是鸿之媳妇!」嬴王道,「嫁来咱们家都多长时间了,崽不晓得下一个,就知道成日往外跑!简直……简直是不守妇道!」瞥了眼一直坐在旁边不为所动的王妃,见自己都这么发火了,王妃还是这般淡定,嬴王忽然有些心虚起来,总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但是嬴王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说错话,反而更加挺直脊背,嗓门堪比铜锣声:「王妃,你不说一句话吗?」 王妃说:「王爷想叫妾身说什么?难道,只纵容自己女儿外面抛头露面,却要将别人家的女儿禁足?王爷别忘了,当初凰儿说想做女将军,您可是同意的。」 「你……」 「还有……」王妃并不在意嬴王的气急败坏,直接打断说,「还有,提高女子身份地位,走出家门,这是皇后的意愿。她想开铺子做生意,难道我还能拦着不成?何况比起凰儿来,她做得也不算过分,王爷连凰儿都能包容,为何就非得挑她的刺呢?她是个不错的孩子,至少不惹我生气,而且在我生病的时候,还能衣不解带伺候着,实属难得的了。」 「你!」嬴王被气得嗖一下站起来,抬手朝王妃指指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负手来王妃面前踱来踱去,最后却放弃了,重重「哼」了一声,又大跨步出去了。 「娘娘,与王爷好好说话就行,何必这样激怒于他呢。」伺候王妃的老嬷嬷劝着,说,「这些年来,奴婢都是瞧在眼里的,王爷……虽则说粗鲁了些,却是待您很好的。」 王妃望着窗外,淡然道:「这偌大的王府里,对他言听计从的人太多了,不差我一个。何况,的确是他不对,对人对事都有两套标准,如何能服众?」 「何况,他这是因为顾家的事迁怒了徐家,从而又没事找事迁怒到那丫头身上。朝政上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了,不过,那丫头的确是不错,我也不能让她受这无妄之灾。」 老嬷嬷顺着王妃话说:「陛下有意替顾家平反的事情,奴婢也有所耳闻,难怪王爷会这般生气。」 「好了,这也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他们父子兄弟的事情,我想管也够不着。还有凰儿……」王妃轻叹一声,「凰儿主意大,怕是往后她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 「娘娘,您别这样说,郡主最懂事孝顺了……」 晚上嬴鸿才回来,便有王爷的人候在门口,将其请去了王爷书房。 嬴鸿本以为父亲找他是商议军中要事,却没有想到,却又是谈的子嗣的事情。嬴鸿性子沉,素来稳得住,纵凭王爷再如何动怒生气,嬴鸿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直到等自己父亲发完脾气,他才抱手说:「子嗣的事情急也急不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鸿之,你太过纵容她了。你看看她……看看她……现在被你宠成了什么样子。」嬴王气不过,「本王倒是没想到,这个丫头有点本事,现在不但你受了她的蛊惑,就连你母亲也……」 嬴王气得胡子乱抖,最后重重一甩手,根本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嬴鸿郑重看着自己父亲,表情颇为严肃:「父亲在意的,恐怕不是娇娇,而是顾家吧?陛下有替顾家平反之意,若是顾家一家安然无恙回京,对嬴王府势必是致命的打击。」 「哼!顾家?顾家就算回了家,那也只是折了翅膀的鹰,本王如何会放在眼里。」嬴王并不承认,依旧一副倨傲的模样,「再说,能不能回京,也得看他们的本事。」 第17章 嬴鸿望了自己父亲一眼,继而垂下眼眸,没说话。 从嬴王书房回去的一路上,嬴鸿一直就有些心事重重。直到等候他多时的央央笑嘻嘻从内卧迎了出来,嬴鸿才缓过神。 「世子爷在想什么呢?」央央略歪头打量嬴鸿,眉间轻轻蹙起,「刚刚喊了你几声,你才回应。」 嬴鸿笑着,拉着人一道坐下来后,不答反问:「看你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央央今天的确是有大喜事,所以心情特别好。听丈夫这样问,央央立即又笑起来,十分得意地道:「爷,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嬴鸿望着她,黑眸闪闪发光,唇畔也含着笑意,一脸宠溺的样子。 央央就说:「自从我的成衣铺子开张后,生意一直就很好。所以今天跟明掌柜商量了下,决定在贵京城里,再开一家铺子。 央央有些得意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嬴鸿,有些邀功的意思:「怎么样世子爷?我总算是没有白忙活吧?」她自己憧憬起来,眼睛又水又亮,「我想好了,按着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开第三家铺子了。」 央央高兴,嬴鸿自然也是高兴的。 等央央高高兴兴说完,嬴鸿才说:「好是好,但是在你的计划中,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央央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猜不透他指的是什么。 嬴鸿说:「比如……要个孩子?」 央央脸立即红了,别过脑袋去,手却下意识捂上小腹的部位,也有些失望地说:「可是这孩子……不是说想要就会有的。」 央央其实心里也有些担忧,成亲大半年了,平时房里的事情没少做,只是这肚子一直没动静。过年回娘家去的时候,娘也问过她,还说要找大夫来好好替她把把脉,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嬴鸿的确想做父亲,想要一个身上流着他们血液的孩子。只不过,这种事情心急是急不来的。 嬴鸿看着央央,见她明显不太高兴了,他牵过她手来,握在掌心说:「不着急,你且放宽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多谢爷。」央央话虽这么说,但是明显情绪大不如刚才了。 嬴鸿微垂眼想了一瞬,告诉央央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陛下有意替顾家平反。说不定,顾家一家,很快就可以回京了。」 顾家当年被判流放,其实并非外人说的那样是嬴王府所为。关于此事,嬴王父子着实背了几年黑锅。 按着陛下对顾家的重用,当年不该不信任老国公爷。当年的案子,草草结束,却是将顾家的罪名坐实……之后又传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的,说是顾家乃为嬴王府所害。 很长一段时间,嬴鸿都猜不透到底是谁私底下筹谋的这一切,一直到最近,陛下忽然重提当年之事,嬴鸿这才恍然大悟。 或许,当年顾家满门流放,这根本就是陛下拿顾家为筹码,做的一个局。 为的,就是离开京城,离开嬴王府的视线,从而好养精蓄锐。再联想起几年前富阳县剿匪一事,顾晏莫名受伤……他当时就有所怀疑,当时的顾晏不过一十六岁的少年郎,如何可以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剿灭掉连当地县令都头疼的土匪窝? 如今想来,怕是这顾晏受皇命所托,躲在深山里招兵养马。 「真的?」 这个消息于央央来说,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世子爷,您说的是真的,不是骗我的,对不对?」央央不敢相信似的,一再求证说,「真的不是骗我的?」 嬴鸿笑容略晦暗了些,点头说:「是真的。」 央央方才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有些过了头,所以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忙收敛起激昂的情绪,只解释说:「世子爷别误会,我从小便与顾家几位哥哥还有顾旻一起长大的。顾家能平反,我当然很高兴。」 央央犹犹豫豫的,其实此刻心中挺不是滋味的。至于具体到底因为什么心里不是滋味,她自己也说不好。 总觉得心里有些堵,提不上劲儿来。又想起富阳那一幕来,想到如今顾四哥早已经是别人的人了,她总觉得想笑一下嘴角都重得提不起来。 那个女子,虽则模样美艳,可若论家世的话,与顾四哥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与顾四哥一起过日子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呢?顾四哥肯定很喜欢她吧,不然的话,以顾四哥的性子,又怎么会任由家里摆布,娶一个只才见过一两面的女子。 越是想到这些,央央越是觉得心如被锥子绞着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央央心情沉重,即便想伪装一下装着高兴的样子,她也装不起来。所以,央央直接说:「爷您去吃饭吧,我去忙铺子里的事情。」似是怕自己丈夫误会一般,又解释说,「因为马上要开第二家铺子了,所以很忙。」 第18章 却不知道,自己越是解释,越是暴露得多。 嬴鸿有些看不下去她这样,直接扼住她手腕,颇为严肃地道:「再忙也得吃了饭再去。」男人皱着眉,一脸的威严,「坐下来。」 央央不敢不听话,乖乖坐下来,却是没忍住,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她知道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又怕嬴鸿觉得她不忠,都到了这种地步了,竟然心里还挂念着别的男人,所以立即服软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真的想好好跟爷过日子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懂……怎么忽然又难过起来。」 「在我心里,现在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一个。」央央被嬴鸿拉进了怀里,她继续伏在他怀里哭,将脸埋在他胸膛,呜呜咽咽抽泣,「我真不是故意的。」 嬴鸿一边搂着人,一边吩咐屋里丫鬟将饭菜送进内室去。之后,他将央央抱起来,也进了内室。 紫莲生怕自家主子会被欺负,忙要跟着去,却被红玫拉住了。 「你跟着去干什么?」 紫莲说:「我怕小姐吃亏。」 红玫却笑着摇头:「跟着小姐一起嫁过来这么久了,爷对咱们小姐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又什么时候见过小姐吃过亏?你放心吧,爷最疼小姐了,他纵然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可是……」紫莲总觉得方才那种情况,如果换作是别的任何男人,都得气着的,「红玫姐,真的没事。」 「放心吧。」 红玫又想起年前的时候她跟着世子妃一起去富阳那事儿,当初意外得知顾家四少成亲,世子妃也是这般情绪难以自控。那种情况下,世子爷都百般包容,何况现在? 再说,日子过得久了,总会生出感情来的。 她日日贴身伺候着,自然瞧得出来,怕是此刻在她家小姐心里,早已只有世子爷一个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小姐与顾四郎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小姐从小就对顾家四少芳心暗许,想着长大要嫁给他。或许是一种执念吧,以至于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小姐还是走不出来。 身为局外人来看,其实小姐姑爷如今日子过得挺好的,小姐对姑爷也是有感情的。 若是此番姑爷真的放手成全她跟顾四少,她心里也未必就真的高兴。 只能慢慢来,她与顾四少的感情是日积月累累积起来的,如今只能慢慢来,让时光去抹平一切。 果然如红玫想的那样,央央情绪失控,不过就是一晚上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已经恢复如常了。 再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央央只自责自己实在过于沉不住气,怎么那种时候当着他的面,哭成那样。又想着,世子爷虽然哄着她抱着她,好像是一点不在乎,可是心里真的不在乎吗? 央央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红玫,你过来。」央央收拾妥当后,喊了红玫到身边问,「爷早上走的时候,脸色可好?」 红玫说:「世子爷素来那样,何曾脸色好过?」又看向央央,没忍住,嘴角划过一丝笑意,问,「世子妃,您在乎什么呢。」 「你笑什么?」央央气呼呼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好好做事情去,我今天带紫莲去铺子里。」 红玫撇嘴说:「世子妃心里明明是在乎世子爷的,怎么还不让我说了?」 央央不理她。 就算在乎又怎么样,她自己又没有否认。可是,她也是有脸有皮有自尊心的啊,怎么可能高兴一个小丫头笑话她。 顾家平反,这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央央没什么不高兴的。 这些日子,央央铺子里进进出出的人,谈论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顾家平反的事情。 央央也没有刻意去打探这个消息,但是可能知道的人实在太多,而且顾家当年是何等身份地位,那顾家的老夫人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所以,不管是几年前的顾家被抄家流放,还是如今的陛下亲自替顾家平反,这于百姓们来说,都是极大的事情。 「听说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大理寺重审当年的案子,发现顾家的确是被冤枉。陛下雷霆大怒,撤了当年审案子的人的职,好像听说,召顾家人回京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说不定,如今顾家一家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你们没看到,荣国公府又重新修葺了吗?里里外外全是人,可热闹了。」 「哦,对了,我那天还在荣国公府门口看到了顾家四爷。当年离开的时候,才那么点大,如今都那般高大了。站出去,可不比他父兄矮半分。」 「我还听说,这顾四爷在民间娶了妻室。如今顾家平反,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那民间的妻子。」 第19章 「怎么可能!顾家不是那样的人家,顾四郎也不是那种人。」 「顾四郎怎么不是那种人了?」突然一道女声打断了这些人的七嘴八舌,正在偷听的央央也寻着声音看去,就见一身红装的嬴凰正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握着一支马鞭。 「郡主,你怎么过来了?」央央迎过去。 「嫂子,今天书院下学早,我过来看看。」嬴凰回了央央一句,又转身看着那些人说,「顾四郎已经跟他那个民间娶的原配妻子和离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什么?我不信!顾家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家。」有人嚷嚷。 嬴凰也懒得再与他们说,只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爱信不信。」 央央拉着嬴凰到侧屋去,问她:「你说的可是真的?」 嬴凰说:「千真万确啊,我刚刚回来的路上还遇到顾澄之跟顾子冉的呢,我问他们了。没否认,不就是承认了么?对了,他那发妻虽然是富阳小城的人,不过,听说她父亲挺有本事,生意做到京城来了。」 「说不定……以后她也会跟着自己父亲来京城呢,谁又知道。」 「不会的,顾四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央央对顾晏的人品,还是敢做保证的。 如果顾四哥当初不喜欢那位柳家大小姐,那么他会有一万种法子拒绝这门亲事。可既然娶进门来了,他也万万不会做出那种抛弃妻子的事情来。 还有,这才多久啊,竟然就和离了…… 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原因的。 嬴凰说:「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因,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确确实实是和离了,诶嫂子,你还在乎他呢啊?这么激动。」 嬴凰朝央央笑着挤眉弄眼的,倒是没有质问的意思,就是纯粹拿央央取笑。 央央也不甘示弱,直接回说:「这话要是叫你哥听到了,他指定会训你。」 「哼,大哥现在心里只有嫂子,哪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啊。」嬴凰故意皱着鼻子说,「男人都是没良心的。」 央央笑着:「等你将来长大了,也嫁了人,自然就姑爷疼你。吃你哥的醋,不值当。」 嬴凰双手撑着下巴,感慨:「可是……放眼整个贵京城,又有哪个男子比得上我大哥呢?完了完了,哥哥太好,很影响择偶标准啊,我将来可怎么办?」 嬴凰素来说话没个忌讳,胆大妄为,央央都习惯了。 这个小姑子,生性豪爽,央央与她相处倒是觉得挺愉快的。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央央今天要亲自出门送衣裳去伯恩侯府。 伯恩侯府的三太太三十芳诞,瞧中央央手艺,所以,在央央这里定做了四套春衫。央央答应了她,等做好的时候亲自送过去。 「嫂子你忙吧,那我去隔壁找崔姐姐说话去。」 央央叮嘱了两句,让她半点。 央央亲自将衣裳送去后,回来的路上,偶然一次挑帘,却恰好看到了顾晏顾晟兄弟二人。 如今陛下重新审理当年的案子,顾家又得以平反回京。所以,顾三顾四先回京来归置一番,不至于等大部队回到京城的时候,家里还乱糟糟的。 「顾三哥顾四哥。」央央冲他们打招呼。 「徐家大妹妹。」顾晟看到央央,也笑起来,年轻男子,仿若明珠皎月。 顾晟笑脸相迎十分热情,顾晏则只是冲央央淡淡点头。 央央倒是不在乎这些了,只是吩咐马夫停车,然后由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去。 「真是没想到,你们真的回来了。」央央心里挺为他们高兴的,「老太太还有旻姐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哦,对了,还是三嫂……四……嫂。」 央央虽然知道顾晏和离了,但是人家并没有亲口告诉她,她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顾晟说:「家里需要修葺整顿,她们暂且住在富阳。等这边安顿好了,就去接他们。」 顾晟始终笑着,一点都不让央央尴尬,他心里的确是拿央央当妹妹看待的。见央央如今个头又高了些,而且整个人比起年前瞧见的时候,又明丽了几分,顾晟笑着夸赞: 「徐大妹妹如今越发长得明艳动人了。」 央央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说:「三哥谬赞了。」 顾晟望了眼杵在旁边的顾晏,然后对央央道:「今儿还有些忙,徐大妹妹先回去吧。等改日不忙了,我们再登门造访。」 央央朝顾晏望了眼,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央央这才施礼道别说:「改日等老夫人夫人们回来了,我亲自去拜访,先告辞了。」 「大妹慢走。」顾晟热情。 等央央离开后,顾晟抬手肘捣了捣顾晏:「你怎么回事啊?看到人,就不晓得露个笑脸?就算你心里有烦心事心里不舒服,可跟人家徐大妹什么关系?人家活该遭你冷脸?」 第20章 「那丫头心思重,你待她这般冷漠,想必她回去又要胡思乱想了。」 顾晏没说话,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 谈央央的事情不是重点,顾晟是想借机谈柳家大小姐的事情。 「你跟弟妹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没让老太太知道,自作主张就去官府办了和离。你小子长本事了,敢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虽然这事情已经过去挺久了,但是个中缘由顾晟一直都不知道。所以,他便千方百计想要问清楚缘由来。 奈何顾晏是沉闷的性子,凡事只往心里放,根本不会轻易吐露出半个字来。 「澄之,我在问你话呢,你到底听见没有。」 「是她自己要和离的。」顾晏实在受不了这位三哥一直在自己耳边吵嚷,索性直接告诉他了,道,「她是千金大小姐,过不惯清贫日子,所以就想和离了。」 顾晟不信:「弟妹虽然细皮嫩肉的,但是看着却不像那等骄纵之人。再说,我看她跟祖母二伯母还有小玥关系都很好,却唯独与你关系不好,想必问题是出在你这里……」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顾晏并不搭理他。 「喂!澄之!」见堂弟气得只负手大步离去,顾晟又赶紧追上。 央央虽然心里也偶尔想着顾晏和离的事情,不过,她实在太忙了,根本抽不出太多时间去想这些。没过几日,央央在京城的第二家成衣铺子开张了。 鞭炮放了几串儿,又准备了很多茶水点心,央央忙得不可开交,只招呼客人进去瞧瞧。 相对于「水中央」铺子这边的热闹,凤娇娘的铺子那边倒是冷清许多。本来凤娇因有徐侯府的徐三老爷撑腰,平时老顾客中,不乏那些权贵重臣。 可如今徐三老爷自己的女儿开了成衣铺子,而这个徐三老爷的掌上明珠,如今还是嬴王府的世子妃……一头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而另外一边,则是皇亲国戚朝中权贵之妻……选谁而又弃谁,自然是很好选择的事情。 再加上,央央也的确心灵手巧,心思极为灵巧新颖,她做出来的衣裳,深得很多人喜欢。 所以,渐渐的,凤娇那边的一些老客户,自然就渐渐跑到央央这边来了。 「水中央」生意越是好,凤娇那边生意就越是平淡。 盈利是一个月比一个月少,账房算账的时候,都急得直挠头。 再这样下去,这铺子得至少先关两间了。 阿桂抱着账房先生算好的账,去凤娇屋里回话。 最近铺子清冷,大家都不如从前忙了,前几日,刚刚辞退几个打杂的伙计。而凤娇,也不似从前那样有干劲,常常只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后院房间里,开着窗户,望着外面的大桂树发呆。 阿桂推门进去的时候,凤娇正发呆,阿桂叹息一声,还是走了过去。 「老板,这是这个月的账,你瞧瞧。」 凤娇斜眼瞥了一眼,不怎么上心,只稍稍挪动了下身子换了个姿势,懒洋洋说:「放那边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好。」阿桂搁下账本,正准备要走,却被凤娇喊住了。 「阿桂。」凤娇叫住了她,说,「你是很早之前就跟着我做事了,我有如今的家业,完全是有你的帮扶跟陪伴。而如今门庭冷落,想必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阿桂说:「生意的确跟从前不能比,不过,却也不至于很差。至少,比咱们开始的时候好很多,不是吗?」阿桂叹了口气,她素来了解凤娇的脾气,争强好胜,她出身不好,却怎么都想力争上游,仿佛成为人上人了,她就可以很快乐似的。 老板不说,但其实她跟在老板身边多年,看得明白,老板心中其实是怄着一口气的。 她心里有恨,她也嫉妒,嫉妒徐三夫人命好。 可是,人家徐三夫人再怎么单纯,人家也是正经的勋贵出身啊。就算娘家没落了,可娘家是勋贵人家,跟徐三老爷难道不算是门当户对吗? 她又有什么好嫉妒的。 再说,这些年来,徐家帮衬铺子,她是瞧在眼里的。若不是有徐三夫人求了徐三老爷帮一帮她这位金兰姐妹,这凤老板又怎么会有今天? 人家帮她,不是理所应当的,怎么到她这里,反倒是恨上那徐三夫人了? 再说,那徐家大小姐,她是见识过她手艺的,本来就是个聪明灵巧的女子,又有家里撑腰,出门做生意行情好,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吗?其实要她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抢不抢生意这一说法。 说到底,还是阿凤技不如人,如果自身本事过硬,合作了那么久的那些老顾客,也不可能会都跑掉。 现在铺子里危难在即,不想着怎么好好经营力挽狂澜,却在这里怨天尤人抱怨命运不公,阿桂总觉得,这好像已经不是曾经她认识的那个阿凤了。 第21章 阿桂劝也劝过,嘴皮子都磨破了,可人家不听啊,她又能怎么办? 凤娇说:「你我都出身贫寒,所以,只要抓住了机会,都会拼了命的想往上爬。本来我以为,我的命运会就此改变,可是又怎么会想到,老天爷竟然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呵呵……」 「姐姐说的好听,拿我当亲妹妹看待。徐大小姐看到我,也是一口一个凤姨叫着。我是以真心待她们的,我真的是真心。」凤娇极力解释,「可谁又想得到?最后抢我仅有的东西的人,却是她们两个。」 「她们已经什么都有了啊!好的出身,良好的家教,富庶的生活……甚至,老天还赐了她们那样好的一个丈夫……可是为什么到头来,却要盯着我的这一亩三分地?啊?」 凤娇笑起来:「阿桂,你说,那丫头处处抢我的生意,是不是姐姐的意思?」 「怎么会呢。」阿桂说,「徐三夫人待您是最真心不过的了,若不是当年她帮你,如今你……」 「她那么施舍!」凤娇有些激动,眼睛都红了,「阿桂,是施舍,你懂吗?她要什么有什么,帮助我,不过就是为了显示她有一颗仁慈的心。」 「其实她真的很蠢!我不明白,她那么蠢的一个人,为什么徐敬笙就是要视她如掌上明珠。」 「阿凤,你少说几句。」阿桂皱着眉头,「你也不要把人心想得那么坏,我也认识她好些年了,她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反倒是你,你变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日子再艰难,但是你总能笑嘻嘻面对。怎么如今这才稍微遇到一点点小挫折,你就成这样了?我不明白,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我怀孕了。」凤娇手渐渐摸上自己小腹,唇瓣含笑,「徐敬笙的。」 「你说什么?」 新铺子开张,央央这些日子忙得特别累。虽然累,但是她却特别开心,就算累,心里也特别充实。 央央有心想做好一些事情,所以不怕累,连着好些日子都是天擦黑了才回家。而嬴鸿,还如往常一样,从城外军营回来后,照例先去妻子的成衣铺子里坐着,等着她忙完后,才与她一道回去。 本来铺子里的伙计绣娘干干活笑笑闹闹过得十分轻松愉悦,可只要嬴鸿一来,大家就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做事情也是循规蹈矩,生怕一个差池,就会得罪了这位世子爷似的。 央央喜欢大家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所以,就不太愿意嬴鸿来。 他一来,把她铺子里热闹的气氛都破坏掉了。 忍了几日终于忍不住了,这日回去的路上,央央小声提议说:「其实爷往后可以不必日日来的,您也忙,白天在军营里训练士兵,已经非常辛苦了,晚上就该早点回去歇着。」 说的是关心他的话,但语气却有些不大对劲。 嬴鸿道:「难得你关心我一回,为夫感到不胜荣幸。既然你关心我,我当然也是关心你的,你新铺子开张生意红火是好事,但是,日日忙到天擦黑才回去,也不是个法子。」 央央鼓着嘴巴说:「那爷平时营里忙的时候,不也是好些日子都天黑才回来吗?怎么你们男人可以天黑回家,我们女人就不可以了?爷这样说,我是不服气的。」 见她那副想反抗却又不敢大声反抗的模样,嬴鸿笑着道:「你就当我舍不得你,就想跟你多呆些好了。再说,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呆着,没什么别的事情。」 央央就实话说了:「那您以后再去的时候,能别背着手到处晃悠吗?您要是想去,我也不反对,但是您以后就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别出来。你一出来,大家干活都束手束脚的。」 嬴鸿说:「我只是四处看看而已,又没有对你们的工作指手画脚。看到我就干活束手束脚?凭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他们委屈?我还觉得莫名其妙呢。」 央央觉得,这个男人现在说话简直一套一套的,让她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吗? 央央呆呆望着他,有些手足无措。 嬴鸿笑着搂过人来说:「如今顾澄之回了京城,我不看你看得紧点,怎么行?」 央央被他抱着,乖乖坐着,低着脑袋,良久才小声嘀咕说:「他回来,关我什么事啊?爷这样说,就是对我的侮辱跟不信任。」 嬴鸿笑,眼睛黑亮有神,又道:「我听说……他跟他的那位小娘子和离了,怎么……听到这个消息,你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央央却斜眼睨着他,攥紧拳头说:「爷拿我当什么人了?我现在可是您的妻子,您这样说,是不是觉得我就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央央不高兴,开始闹脾气,「不行,我要下车,我要回娘家去。」 央央平时倒是挺乖的,但是闹起来,也不是好惹的。 第22章 嬴鸿说:「好了,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不行!说出去的话,伤害已经造成了,现在再来道歉,又有什么用?」央央不依不饶,「我不接受道歉,停车,我要下车。」 「娇娇。」嬴鸿笑着,按住人说,「是我的错,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敢原谅我?你说,只要是我能答应的,一定答应。」 央央依旧跟他闹,就是不肯:「我想下车。」 「行,那我跟你一起下车去。」嬴鸿无奈,只能顺着她。 温顺的乖猫,闹起人来,也是够折腾一顿的。何况这只猫,还是嬴鸿的掌中宝心头肉。 天气越来越热了,央央其实是嫌马车里太过憋闷。所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来走走。 只是,说来也巧了,马车正好停在凤娇娘铺子前面。离得虽然有些远,但是从铺子里疾步匆匆走出来的那个人,央央却是瞧得清清楚楚的。 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爹?」央央有一瞬的恍惚。 看到自己父亲,第一反应不是高高兴兴冲过去问他怎么也在这里,而是有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她忽然想起来,过年回娘家的时候,三妹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她想到的竟然是爹爹跟凤娇姨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过,央央就不淡定了。她想着要冲过去问清楚,但是不过就是她刚刚出神的瞬间,自己父亲已经骑马离开了。 「世子爷,刚刚那个人,他是我爹爹吗?」央央不敢相信,她希望是自己看花了眼睛,希望那个人不是自己的父亲。 豆嬴鸿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岳父大人。 豆「是。」嬴鸿没有骗她。 网央央目光忽然有些涣散,冷笑一声:「是我爹爹啊,竟然真的是爹爹。可是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干什么?」 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前,嬴鸿也不希望央央疑神疑鬼,反而伤了自己身子。所以,嬴鸿说:「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岳父身居要职,白日自然没空,所以才晚上……」 「爷如果以后看上了别的人,跟别的女人好了,也会这样编造出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骗我吗?」央央甩开嬴鸿伸过来的手,气急败坏说,「爷心里分明是知道怎么回事,还妄图骗我!」 嬴鸿任由央央说,直到见她冷静些了,才道:「你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这样闹,万一是你猜测错了呢?」 见央央紧紧抿着小嘴不说话,嬴鸿又说:「这种关乎名誉的事情,一旦闹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别说岳父跟这位凤老板是不是有什么牵扯,就算有,事情闹大了,伤害的可是三个人。」 「何况,如果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话,岂不是让人笑话?」 央央方才是气极了些,主要是之前过年回娘家的时候,三妹对她说的那一番话,也起了些作用。所以,才有刚刚那样一幕。 等静下心来再细细想了想后,央央觉得,嬴鸿说的是对的。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央央小声问。 嬴鸿朝灯火通明的铺子里望了眼,英气的浓眉轻轻蹙了一下,这才收回目光来说:「以我对岳父的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你自己想想,岳父岳母成亲近二十年,他身边除了岳母外,又何曾有过别的女人?」 「其中不是有什么隐情就是有什么误会,不管怎么样,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嗯。」央央点头,「你说得对,爹爹素来对娘亲很好的。刚刚是我冲动了,我想,就算凤娇姨有那个心思,爹爹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明天若是有空,回去一趟,陪陪岳母。」嬴鸿给她出主意,「陪在她身边,倒也别说今天看到的事情。不过,你可以观察观察她的神色,看看她跟往常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好!那我明天回去。」央央就算再忙,这种时候,自然母亲最大。 嬴鸿笑着,手挽住她纤细的腰,说:「走吧,这里风大,先回去再说。」 央央知道自己刚刚脾气不好,冤枉了他。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自己好,实在不应该受自己的气。 央央想了想,跟他道歉说:「刚刚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嬴鸿只笑着摇头,抬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下,说她是傻瓜。 央央这一夜都辗转难眠,心里一直想着爹爹娘亲的事情。第二日一大早就爬起来了,喊了两个大丫鬟进来帮自己穿戴洗漱一番,之后就迫不及待出门了。 天气尚早,央央回娘家去,连个帖子都懒得递,直接冲到门口敲门。 开门的小厮见是央央,害怕是自己没有睡醒,赶忙揉了揉眼睛。 第23章 「大小姐?您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那小厮忙开了门,请央央进去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央央想起昨儿嬴鸿对她说的话,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前,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央央道:「能出什么事情啊?难道,我现在连娘家都不能回了吗?」 「不是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那小厮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小的只是怕大小姐是在姑爷家受了什么委屈,这才大清早回家的。老太太三太太要是知道您回来了,指定高兴。」 「别贫嘴了,我先去老太太那里请个安,你忙自己的去吧。」 「是是是,那小的告退。」 央央先去老太太那里请了安,陪着老人家一起说了会儿子话,老人家问她怎么这个时辰回来,她只说想娘家人了。老人家上了年纪,常常好好说着话的功夫都能睡着,早不是当年那个英明的老太太了。 央央说是想家了才回来的,老人家也就相信了。 不过老人家相信,尹氏却不信。清完老太太的安后,带着女儿回了自己院子,这才问:「是不是跟姑爷拌嘴了?」 还没待央央回答,尹氏又自顾自说:「你这孩子,性子真是够急躁。就算是拌了几句嘴,就算生气,也不能一声不响跑回娘家来啊?快回去。」 央央真是要气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自己的事情还没管过来呢,就要管自己的了。 「娘,我现在回家都不行了吗?」央央鼓着嘴巴说,「真是的,谁说我回家来,就一定是跟他拌嘴吵架?再说,就算是拌嘴吵架,那凭什么是我的错啊,我不服。」 「你这孩子……」尹氏轻轻拧央央耳朵,「娘说你也是为了你好,哪里有你这样的,嘴巴这么硬。」 央央歪身靠着母亲,挽着她胳膊问:「娘,您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说什么?娘现在还敢说什么?」尹氏故意说,「不过就是说你两句,你瞧瞧你这张小嘴,巴巴的,娘还能说什么啊?」 「娘。」央央撒娇,靠进母亲怀里,「那是您冤枉我了嘛,您以后不要一见面就说我跟世子爷关系不好,这样的话听多了,我自己也会烦的。其实,我跟世子爷关系还挺好的,每天安安静静过日子,各忙各的,倒是挺和美。」 「你们过得好就好,你们过得好,娘就放心了。」尹氏轻轻叹息一声,揉着央央黑软的头发,看着窗外说,「你哥哥从小就懂事争气,没让娘操过一点心。而你,打小就被宠着娇着,以至于你的性格有些骄纵,娘最不放心的也是你。」 「现在看到你跟姑爷过得好,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现在就巴望着……你们可以早点生一个孩子来,不管儿子闺女,有个孩子在,也更能增进你们的感情。」 央央摸摸自己小腹,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其实……其实她还挺想给他生个孩子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在她的潜意识里,也是希望可以生个孩子的。 「嫂子帮我把过脉,说我身子挺好的,生孩子是迟早的事情。娘,您放心好了,我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的。」央央保证,「我长大了,我不会再胡闹。我也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不好,多么的讨嫌。」 「以前我不懂事,让你跟爹爹生气了。」央央紧紧抱住母亲,有些感慨,「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不会那样做,不会让你们为难。」 「傻丫头,你真是个傻孩子。」尹氏笑着,「你这傻乎乎的,也是有福气的。这辈子能嫁给姑爷这样的人,往后不管发生什么,娘都不担心你了,因为娘知道,他是可以护得住你的人。」 尹氏此刻倒也不忌讳提顾晏,只说:「要说那顾澄之,也是很好的一位郎君。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们俩注定有缘无分。如今他回来了,娘还听说,他好像和之前在富阳娶的那位小娘子和离了?你可不能再起别的心思。」 「娘,不会的。」央央才不会起那样的心思。 「那就好。」尹氏握住女儿手,「那你告诉娘,你今天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央央眼珠转了转,犹豫着问:「娘,最近爹爹是不是都很晚才回来?他回来是歇在前院,还是回后院来住?」 尹氏心思不细,并未明白女儿说的什么意思,只笑着戳她脑门:「娘刚刚管了你,你现在就要管你爹爹跟娘了?真是人小鬼大。」又说,「你爹爹忙,娘也得体恤他。娘其实不聪明,出身也不多好,这辈子能嫁给你爹,生了你跟你哥哥两个人,娘真是好福气。」 「也就是说,爹爹最近不常歇在后院吗?」 央央本来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的,但听自己娘说出这样的话后,她心陡然凉了半截。 娘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爹爹忙,忙得每日连回后院来陪陪她的时间都没有了。可是……可是她昨天晚上分明看见爹爹是从凤娇姨那里出来的啊,如果他真的那么忙,那他去凤娇姨那里干什么? 第24章 央央很着急,也很害怕,她怕爹爹对娘变心了。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她猜错了,爹爹对娘亲那么好,又怎么会变心呢。 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对,是误会。 「娇娇。」尹氏见女儿脸色难看,吓得不轻,但见喊了几声,女儿依旧没个反应,尹氏更是大惊,「娇娇,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娘啊。」 「娘!」央央攥紧拳头,还是怕是自己弄错了,硬是挤出笑容来,强装镇定问,「我没事啊,就是随便问问嘛。」 尹氏说:「好了,你也该去铺子里忙了吧?娇娇,你如今有这样的本事,娘都替你高兴。听你祖母说,上回过年她去宫里给太后请安,皇后还特意在她老人家面前夸了你呢,可把老人家高兴的,这事儿回来说了好几回,逢人就说!」 「你呀,其实是个聪明灵透的孩子,娘看好你。」 央央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娘,最近凤娇姨有没有常常来找你说话?我如今生意好了,毕竟是同行,我好了,她总归要差一些的。我听说,她在城南的两家铺子,可能要关门了。」 「我也不是刻意打压她的,我其实对她已经留着情面了。只是,凤娇姨她自己比较不思变通,做出来的衣裳不论式样还是刺绣,都比较陈旧,大家喜欢我做的衣裳,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总不能……总不能把上门来的顾客都推出去吧。」 「你这丫头,想的有些多了,你凤娇姨可没说你一句不好。相反的,在我面前,她还总夸你,说你聪明灵巧,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也是应该的。」 「真的?她真这样说?」 「是啊。」尹氏说,「难不成,你还怀疑她?」 央央怎么不怀疑她?央央现在是越来越怀疑她了,这个女人的心思,想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沉。 明刀明枪的倒是不怕,怕就怕那种表面上对你笑嘻嘻,其实背地里,恨不得捅你一刀子。 「娘,我就是想你了,所以这才大清早跑来看你的。我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去铺子里忙了。」 「去吧,去忙自己的事儿。」尹氏送女儿出去,「这些日子天儿还很冷,娘有些怕冷,所以没去你那里。而且,你祖母近来越发有些糊涂了,常常说着话的功夫都能睡着,娘还得陪着她。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而你祖母身子也好了,娘再常去你那里。」 「那您别送我了。」央央说,「回去吧,外头可冷了。」 尹氏笑着:「送你到院子门口就回来。」 央央这一整日做事情都心不在焉的,明掌柜发现了,忙拉着央央到角落去说话。 「夫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若是身子不舒服,不如去休息会儿吧。」明掌柜拿出一块布来,递给央央看,「你瞧,都绣成什么样了,这么好的布,可浪费了。」 央央一把抓住明掌柜手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这才吃过午饭啊。」明掌柜皱眉,「夫人,您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事。」央央扬了扬嘴角,却不知道,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干活吧,都去干活。」 央央在等嬴鸿,等他带着消息回来。还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一刻一样,她如此期待那个男人快点回来。 「夫人,您在看什么呢?」明掌柜总觉得央央不对劲,她也伸头往外面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她也不知道夫人在看谁,「夫人,您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时辰了?」央央还是那句话,问完后,又小声嘀咕,「以前不想他来的时候,偏偏天天要过来,赶都赶不走。现在巴望着他快点回来,倒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明掌柜说:「夫人在说什么呢?希望谁来?」 「世子爷啊。」央央倒是不瞒着,一脸急切的样子,「不然的话,还能有谁?」 听到这里,明掌柜总算是明白了,捂着嘴巴笑:「原来夫人这大半天的心不在焉,是在等世子爷啊?只是……这时间尚早,就算世子爷今天来,怕也得再等些时候。」 「不如这样吧,夫人先去后院歇着去,我帮你看着。等世子爷过来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怎么样?」 「算了,你忙你的去,还是我自己等吧。」央央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哪里能安安静静呆得住,只是话才说完,就在外头十字大街的另一头看到了想看到的人,央央眼睛骤然雪亮,忙撩着裙摆便迎了出去,「世子爷。」 嬴鸿也看到央央了,翻身下马,朝央央走来。 「爷!怎么样?」央央一脸急切。 嬴鸿指了指一旁的茶楼,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去茶楼坐坐。」说罢,他将马拴在一旁,牵着央央走进茶楼去了。 央央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等到去了二楼的包厢,央央见左右没人,才又问:「是不是我爹爹……我爹爹真的做出什么对不起我娘的事情?」 第25章 嬴鸿已经派人去查探了,这一路回来,他一直在想着,到底要怎么跟她说。 想了很多托词,结果还是觉得,不如干脆果断的实话实说要好。事实摆在眼前,他不说,她也迟早会知道。 而且,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想要做的也不是隐瞒,而是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走下去。 「嗯。」嬴鸿点头,「事情可能也远比你想的还要糟糕一些……」顿了一瞬,嬴鸿抬眸,注视着央央,一字一句,「那位凤老板,怀了你爹的孩子……」 「你说什么?」央央气疯了,立即站起来就要走。 嬴鸿及时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他。」央央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对不起我娘,他们两个都对不起我娘。」 嬴鸿说:「岳父大人怕是叫那位凤老板给算计了,他的心里,一直只有岳母一个。」 「我不管怎么样,可他的确是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情。爹爹那么厉害,若他与那凤老板没有什么暧昧的话,又怎么会叫人家给算计?想必是他自己也动了心的,现在闹出丑闻来,他倒是把责任全都推给了别人。」央央哭得伤心,「我不管,我要去找他问清楚,他要是敢让我娘伤心,我恨他一辈子。」 嬴鸿说:「你要是真想去,我陪你去。只不过去之前,你先把眼泪擦干净。想去找他谈,需要理智冷静。」 央央忙擦了眼泪,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好好说的。」 说完,怕是嬴鸿会不信她似的,还刻意朝嬴鸿露出一个笑来。嬴鸿看到她这么伤心,却笑不出来,只是抬手轻轻替她擦了挂在眼角的泪珠,才说:「走吧。」 嬴鸿让央央先不要出面,而他一个人等候在徐侯府。等到徐敬笙从外面回来了,嬴鸿才走出去。 看了徐敬笙一眼,缓缓抱了抱手,然后说:「小婿找岳父大人说几句。」 徐敬笙精神状态不是太好,明显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眼下还隐隐有一片青色。他自然不蠢,此番看到嬴鸿在,目光一转,就差不多猜得到是为着什么事情了。 他翻身下马,指着一旁较为隐蔽的角落,说:「这里人多口杂,去那里说话。」 「你查我?」到了隐蔽住处,徐敬笙开门见山,「所以,你也怀疑我?」 「小婿不敢。」 嬴鸿虽则知道自己岳父或许是被那凤老板算计的,但是他也觉得妻子说得对,凭他老人家的本事,难不成还能被一个弱质女流给算计了?他没克制得住,也是错。 徐敬笙笑:「查都查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我问你,娇娇可知道此事。」 「爹!」 嬴鸿还没回答,央央实在等不及了,直接从角落冲了过来,红着眼睛问:「是不是真的?那个女人怀了你的孩子,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徐敬笙一脸难色,同时心里也觉得对不住妻子。 「是真的。」徐敬笙说,「但是你放心,爹自然不可能叫她去惹你娘闹心。」 央央哭着摇头:「她这个人,原来真的这么坏。我娘对她那么好,她竟然会起这样龌龊的心思,我娘真傻……」 话锋一转,又望向自己父亲,央央眼圈越来越红,轻轻摇着脑袋,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 「她再坏,可她也只是一个外人。我娘对她可能会失望会伤心,会觉得自己多年来的真心喂了狗……她背叛了娘,娘或许只难过消沉一阵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是!」 央央哽咽,她觉得喉咙又涩又辣,心里也是难过极了,哽咽得话都说不出来似的。 「但是……你是我爹啊,你是娘的丈夫!娘要是知道你也背叛了她,她得多伤心啊。娘常说,这辈子能够嫁给爹爹这样的人,是她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娘对你抱有多大的期望,您可知道?」 央央闭了闭眼,泪珠便滚了满脸都是。 「只是当初期望有多大,如今失望就有多大。爹爹说不会叫她去惹娘闹心,难道爹爹认为,这事情还瞒得住吗?难道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爹爹还想要瞒着娘吗?」 「那个孩子,爹想留下?」 央央满是质问,只是在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气势忽然弱了下去,带着些乞求的小心翼翼。 那个孩子,她当然不希望留下。只要留了下来,那么往后,依着那位凤老板的野心跟心计,日后有得闹了。 她娘这辈子被她爹爹保护得太好了,就像她娘说的那样,此生遇到了这么好的丈夫,生了一儿一女,家里婆婆也是明理之人……她只要孝顺温柔,平时行事说话小心着些,谁也不会为难她。 可是现在央央却觉得,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宁愿娘亲一开始就没有被保护得这么好。她也宁愿爹爹一开始就没有对娘亲那么好、就没有承诺过娘亲那些事情。 第26章 没有过承诺,没有过山盟海誓,没有对未来抱过希望……那么就算结局是不好的,娘顶多会觉得烦,却不会觉得伤心。 感情这种事情,其实她是懂的。就像当初她一心扑在顾四哥身上,可顾四哥心里却没有她一样。 顾四哥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完全是她一厢情愿。即便如此,那一阵子,她也是浑浑噩噩度过来的。而且娘的情况跟她不一样,娘是得到过,幸福过,才会更伤更痛。 「世子,先带娇娇回去吧。」徐敬笙并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而是直接让嬴鸿带走央央。 嬴鸿望了眼徐敬笙,见他暗中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心思细腻的嬴鸿,这才立即察觉到不对劲。嬴鸿冷漠冲徐敬笙略一颔首,这才挽住妻子手说:「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而且这里人来人往,你在这里哭,万一叫人发现了也不好。乖,先回去,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爹爹我恨你。」央央哭倒在嬴鸿怀里,弱弱抽泣着,却还不忘提醒,「我不管你怎么做,但是请一定不要伤害我娘。我娘她太善良了,没什么心眼,她根本不是凤老板的对手。」 徐敬笙没说话,只是轻轻阖上了眼睛。眉心蹙着,朝嬴鸿跟央央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点走。 央央几乎是一路哭着回到家的,晚上都没心情吃。 一屋子的丫头,除了红玫紫莲外,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以为是世子爷跟世子妃吵架了,所以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央央哭到最后眼睛红得像兔子,任嬴鸿怎么劝她都不听。 到了最后,央央还觉得嬴鸿跟她爹是一伙的,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现在说着爱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外头遇到狐狸精了,转身就又会朝另外一个女人表达爱慕之意。可是又能怎么办?这天下的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 央央心寒,越发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一定不能被打垮。 若是她垮了,娘怎么办? 就算爹爹舍不得那个贱女人,只要有她跟哥哥在,他们也休想伤害娘一根手指头。 「我不吃。」央央别开脑袋,漠视嬴鸿端到她面前来的晚饭,有些小傲娇的撇撇嘴,「现在想哄我吃饭,你刚刚怎么不帮我说话?我知道,你肯定觉得你跟爹爹都是男人,现在要是帮了爹爹说话,将来万一你自己也碰到这样的事情,就没人帮你了。」 「我……」 嬴鸿刚想说什么,奈何央央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打断。 「说什么帮我,你都是做做样子给我看的。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不说话了。」 嬴鸿也不反驳了,索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哄着就是。 「好歹也吃点吧,饿坏了肚子,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嬴鸿自有一套法子,「你饿坏了身子,还拿什么去斗?」 央央自然知道不能饿坏身子的,她也没说不吃饭。她只是有些生气,气他关键时刻不帮自己说几句。 从嬴鸿手里接过碗来,央央低头小口吃饭。外头红玫撩帘子进来说:「爷,阿温候在外面,说是有事情找爷。」 嬴鸿目光略微一动,沉静的面上似是闪过一丝什么,但是这种表情的微变并没有保持多久,很快就恢复了方才的表情。央央知道他有要事,便也不再闹了,只说:「你有事就去忙吧。」 「好好吃饭。」嬴鸿摸了摸她脑袋,继而起身出去。 等嬴鸿走了,红玫紫莲这才匆匆走到央央跟前来,红玫说:「世子妃方才与世子爷那样说话,奴婢可吓坏了。」 央央道:「他不会在意的。」 红玫笑着点头:「世子爷对世子妃是真心好,这才不会在意。不过,世子妃也得珍惜才是。老爷的事情,也怪不到世子爷头上去……」 一提到爹爹娘亲的事儿,央央又没了食欲。 阿温站在外头院子里等嬴鸿,看到主子撩帘子负手走出来后,阿温立即上前一步说:「爷,徐家老爷着人递了话来,说是白天的话没说完,想邀爷您赴约一趟。」 嬴鸿就知道,这件事情怕是不简单。 「好,我知道了。」 嬴鸿赴约,去到徐敬笙邀约的地点的时候,徐敬笙笑着:「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你这件事情,但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正好。」徐敬笙朝嬴鸿抬手,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嬴鸿礼貌抱手说:「小婿先请罪,不该私下查岳父的行踪。」 「你这也是为了我女儿,我又怎么会怪你。」与白天时候的茫然混沌的状态不同,此刻的徐敬笙,一如往常的精神抖擞。 嬴鸿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那凤老板肚子里的孩子……」 徐敬笙呵呵笑两声,颇为不屑地道:「那个女人前段时间一直往侯府跑,我早觉得有问题。不过,先前只是想着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便按兵不动,没揭穿她。」 第27章 「她想算计我,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说罢,徐敬笙端起茶盏来,盖子轻轻刮了刮茶叶沫子,喝了一口后,才又说:「那天我回城,半道上,她忽然倒在了我的马下,受伤了。我当时想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所以,便故意入了她的圈套。」 「果然,她在屋里点了迷烟,之后又设计陷害,说是她已经是我的女人……再之后,便是你们所看到的这样子。」 嬴鸿听后,心中疑惑:「岳父是怀疑什么?」 「我很早之前就盯着她,发现她暗中跟几个异国人联系甚秘,怀疑她图谋不轨。本来并不确定,但是那日她点的迷香……还有,她并没有怀孕,但一切症状却的确跟怀了身子的一模一样……我记得,乌稚国境内有一种草药,叫……叫红莲心,由红莲心等多味草药配制而成的一众药,服用后,其症状会与怀了身孕一模一样。」 「若非医术一顶一高明的大夫,根本察觉不出来。」 「岳父是怀疑……这位凤老板暗中与敌国人勾结?」 「不错。」徐敬笙点点头,「当然,此事陛下也是知道的,我已经跟他说了。」 嬴鸿倒是没想到绕来绕去是这样一件事情,只皱眉说:「当年乌稚国王子前来贵京求娶一位公主,陛下封了个宗室女嫁过去,但是在途中的时候,那位宗室女就病逝了……或许从一开始,乌稚国就并没有想过求和。」 徐敬笙点点头:「求和是假,前来刺探敌情是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整个贵京城,甚至整个大康,有不少乌稚国埋伏在此的细作。如果不一一铲除,始终是隐患。」 「所以,岳父大人跟陛下商议后,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是,放长线钓大鱼,将乌稚小国暗藏在我朝的细作,一网打尽。」徐敬笙顿了一下,「只是……娇娇那边,还是希望可以瞒着。」 徐敬笙之所以选择瞒着她们母女俩,心里也的确是有几个方面的考虑。 一个是他的女人,一个是他的女儿,这两个小女人的性子,他多半是摸得清楚的。此事既然旁人给他设下了一个圈套,他选择了将计就计,怕的就是打草惊蛇。 只有瞒着她们俩,才能让这场戏演得逼真。 若是告诉她们了,徐敬笙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怕她们母女俩沉不住气,会叫敌人察觉出蛛丝马迹,从而坏了大事。 徐敬笙有徐敬笙的考虑,嬴鸿不能说他岳父的考虑是错的。只是,一件事情不同的两个人,自然会有不同的选择。 若是换作嬴鸿,他不会隐瞒。 「小婿知道岳父大人与那位凤老板没什么关系,但是既然是演戏,你们所谓的‘关系’迟早要曝光出来。到时候,不管关系是真是假,但是岳母被蒙在鼓里,她自然会觉得是真的。」 「既然她觉得是真的,那么,造成的伤害,自然也是真实存在的。伤害在,那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 徐敬笙没说话,显然也是犹疑不决的。 嬴鸿微顿一瞬,继续道:「或许……岳父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岳母,再让岳母配合您一起演好这出戏。您信任她了,她才能尝试着独当一面,恕小婿说句大不敬的话……爱一个女人,不是总想着让她活在您为她撑好的保护伞下,而是……」嬴鸿又顿了顿,垂眸一笑,似是想到自己与妻子,「或许携手一起往前,会有您意想不到的结果。」 徐敬笙本来是负手临窗而立,闻声缓缓转过身去,望着嬴鸿,似是颇为动容。 不可否认,他觉得这位小辈说的未必没有道理。 嬴鸿倒是也不多打搅,只抱手说:「出来的时间够长了,小婿先行告退。」 徐敬笙忙抱手作以回应。 嬴鸿走了后,徐敬笙只独自沉默呆了一会儿,之后便大步离开。 回家前,先去了凤娇的铺子一趟。 凤娇果然还没有歇下,似是知道徐敬笙会来一样,还一直巴巴等着。 徐敬笙没有走正门,而是飞身一跃,便跳进了院子里。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凤娇一喜,立即起身迎了出去。 「老爷,您终于来了。」 徐敬笙于黑暗中冷着脸看了她一眼,继而调节了下情绪跟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表情看起来温和一些。 但是他也只是冲凤娇轻轻一颔首,表示接受了她的行礼,继而负手大跨步走进屋里去,并没有过多的肢体上的接触。凤娇倒是也不在意,她现在最在意的是进侯府,至于这位被她算计的老爷是不是真心爱她,没有关系。 只要进了侯府去,真正成了他的女人……那么往后的事情,一切都好办的。 这个男人的身,他的心,她都想要!所以,必须一步步慢慢筹划,不着急。 第28章 她身怀有孕是假的,肚子将来就算到了月份显怀了,不过也只是一股子胀气罢了。所以,她当务之急需要做的就是,先进侯府去。进了侯府,再寻机会让这个「胎儿」掉落。 「老爷,您喝茶。」凤娇亲自倒了茶递过去。 徐敬笙接过,却是没喝,只将茶盏搁在一旁。凤娇心知肚明,他这怕是怕了自己了,所以才不敢吃自己这里的一点东西喝自己这里的一口水。 徐敬笙越是这样小心翼翼,凤娇倒是越放心。 凤娇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那双因为干活而略显粗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着小腹,动作轻柔。 徐敬笙精髓的目光足足在那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停顿片刻,继而勾唇无声笑了一下,才问:「这几日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凤娇笑着:「没有哪里不舒服,一切都挺好的。只是……」她犹犹豫豫的,垂眸瞅着自己的小肚子,惆怅道,「只是如今衣裳穿得多,尚且瞒得住,可等开春天气渐渐热起来,就瞒不住了。」 屋子里有一瞬的沉默,之后,徐敬笙略显喑哑生涩的声音响起:「这件事情……我还没有与她说。」 「那老爷打算何时与姐姐说?」凤娇眼底似有泪珠翻滚涌动,「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姐姐。可是,这个孩子已经存在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当过母亲,我舍不得打掉。」 「舍不得打那就不打。」徐敬笙幽幽目光投来,意味不明,「再容我几天,我会告诉她的。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你们又是姐妹,她不会为难你的。」 「多谢老爷。」凤娇要给徐敬笙跪下,徐敬笙却率先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吧。」他负手,居高临下,「你如今不一样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心伤了身子。」 凤娇颇为感动,拼命点头。 「老爷?您回来了?」 尹氏本以为今儿夫君又得晚归歇在前院,正准备收拾一番歇下呢,谁知道,他忽然回来了。 「老爷可吃饭了?」尹氏一顿招呼,忙吩咐丫鬟婆子们去热饭菜。 因为凤娇那件事情,徐敬笙有些日子没踏足后院来了。虽然说那一切都是假的,可正如嬴鸿说的那样,没人知道是假的的时候,那这一切就都是真的。 所以,徐敬笙其实也挺怕见到妻子的,不知道怎么面对。 现儿回来了,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切,徐敬笙总觉得心里暖暖的。灯下的人穿着藕粉色的中衣,青丝如瀑泄在身后,灯下美人娇柔婉约,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徐敬笙鼓足勇气,双手紧紧握住尹氏双手,带着她进了内室去。 「眉娘,我有话跟你说。」 「老爷有什么话要说?」尹氏好奇,「老爷平时有话都是直说的,怎么今天吞吞吐吐?」 「眉娘,你坐。」徐敬笙抬起眼睛来,表情非常严肃,「有件大事,我本来打算瞒着你的,但是后来想了想,怕你不知道真相会伤心,所以,我打算把一切都告诉你。」 「什么事啊?老爷,您可别吓我。」尹氏也吓得板着一张脸。 徐敬笙道:「我知道,你待那位凤老板,一直都是情同姐妹。如果知道她早就起了害你的心思,你肯定会很难过。」 「凤娇她怎么了?」 「你别着急。」徐敬笙说,「这些日子,难道你没发现她频频出入侯府吗?」 尹氏本来没在意,此番见丈夫提起,才觉得的确是这样。 「自从娇娇嫁去嬴王府后,老太太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常常过来逗老太太开心,老太太倒是能好些。老爷,您是说……她常常来侯府,有什么不正常吗?」 徐敬笙沉默望着妻子,良久才无奈笑着摇头,戳她眉心:「你是不是傻啊。」 尹氏觉得挺冤枉的,捂着被戳得有些痛的眉心,委屈地问:「我怎么了?」 徐敬笙说:「亏得我是对你一心一意的,我要是像老大那样的人,你怕是要天天以泪洗面了。你也不想想,就我这样的人,外头难道没有一个两个肖想的?」 尹氏「噗嗤」一声笑出来:「老爷,您是说有人要给你做妾吗?」 「可不是么。」徐敬笙这才道,「你的那位好妹妹,怕是早安了这个心思。」他眯了眯眼,开始分析起来,「倒也不怪她嫉妒你,你家世容貌品行都比她好,嫁的男人更是强过她千万倍,她不嫉妒才怪。」 「再说……这些年在你的强力恳求下,我对她的生意也是多有照顾。她一个女子孤苦无依,有我照拂,这才能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她尝到了那种被权势所保护的滋味儿,能不动心吗?」 「她心计颇深,怕是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只不过,到了如今才表现出来。」 第29章 尹氏被丈夫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老爷,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徐敬笙目不转睛望着妻子,生怕错漏她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那位凤老板已经设计陷害了我……」紧跟着,便将那日她如何引他上门,他又如何将计就计的事情全都说了。 尹氏愣了半饷,不敢相信:「真的?」 徐敬笙说:「难不成我还能拿这样的事情骗你?」 「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尹氏不敢相信。 不过她虽然对凤娇这位妹妹好,但是自然更是信任自己夫君的。如今自己丈夫亲口告诉她,所谓的妹妹就是那样的一个女人,她也不会无知到只信姐妹不信丈夫。 尹氏与凤娇娘称姐道妹有段时间了,尹氏家族里姐妹虽然多,但是勾心斗角的,大多数都不是真心相待的。尤其各自嫁了人后,以前的那前堂姐妹们,大多没了往来。 凤娇的遭遇跟经历,让尹氏对她十分同情。所以,她也是真心想为她好的。 但是如果这样的一个女人会起别的心思,她自然也不会放过她。在尹氏心里,自然是丈夫孩子更为重要一些。 「我虽然相信你说的话,但是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我怎么都不敢相信。」尹氏摇头,「我与她姐妹多年,虽说不是亲的,但的确一直姐妹情深。她如今……怎么会走到这样的歧途来?」 「老爷,您就没想过要拉她一把?」 徐敬笙觉得自己心口堵着口气,他憋着说:「眉娘,真的不知道该说你善良还是该说你傻。」将心中那口郁结之气吐出来,徐敬笙方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她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勾结敌国奸细,这是何等的大罪。何况,此事陛下已经知晓,我也无能为力。」 「她肚子里的,真的只是一团淤气,而不是你的孩子?」尹氏又确认一遍。 徐敬笙严肃起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难道我连这点定力都没有,还能被这样一个小女子算计了?」 「没有就没有,这么凶干什么。」尹氏小声辩驳。 见妻子低了头去,想着往后有一段日子她将会受些罪,徐敬笙心中不忍,便又说:「本来,我一直在犹豫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你,但是听了女婿一番话后,我觉得,还是告诉你的好。只是眉娘,你也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你我共同度过这个难关,彻底击垮乌稚小国在我朝的一切势力,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我需要做什么?」 尹氏挺彷徨的,国家之事不是小事,她一介弱质女流,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倒是不需要你帮别的,你只需要让那位凤老板知道,你我之间的感情渐渐因为她的存在而破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进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设计陷害你要了她肚子里那个并不存在的孩子。」 徐敬笙怕妻子不懂,便简单点说:「其实你也不必去装去演,你就想着,我是真的移情别恋……你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你不会的。」尹氏靠过去,「我相信你的。」 「凤娇娘那样的女子,你若是真的喜欢,还会等到今时今日吗?你如果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又怎么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徐三爷。」 徐敬笙眯眼一笑,将人搂住:「你说得对。」 「老爷,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放心吧,我虽然不聪明,但也还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什么事情重要,什么事情不重要,我还是知道的。」 「过两天,您便寻个由头把凤娇接进府里来吧。我倒是想看看,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会怎样对我。」 如果真的姐妹情分走到尽头了,尹氏也不想拖泥带水,要断,就断得干干脆脆。 隔了几日,徐侯府的一顶轿子停在了凤娇铺子门前,两个人抬着轿子,另外跟了两个老嬷嬷来。 凤娇做生意这些年,身边自然也培养出不少亲信来。她特意挑了两个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另外的人,都留在了铺子里。 既然是带着野心跟目的去侯府的,身边不能没有得心应手的人。 两个老嬷嬷侍奉尹氏多年,这些下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所以看到凤娇这样的狐狸精,自然没个好脸色。 凤娇也不在意。 等去了三房的院子,凤娇眼里忽然涌出泪水来,待得看到尹氏的时候,忽然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说:「是我对不起姐姐,姐姐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求姐姐看在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份上,原谅我这回吧。」 凤娇哭得伤心欲绝,那边尹氏也不差,眼睛红肿得厉害,此时此刻双眼无神,好似整个人的魂都被抽走了一样。 「既然是老爷的孩子,是徐家的骨肉,又怎么能养在外头?」尹氏故意说得有气无力,「你人也是老爷亲自开口说要接回来的,我身为主母,自然该听老爷的话。」 第30章 「你没有错,起来吧,不必跪我。」 凤娇还是犹豫着没起,只是抬起头来,朝徐敬笙看去。 徐敬笙有些不耐烦地说:「既然夫人叫你起了,你便起吧。屋子也收拾好了,你身子重,需要安心养着,快去歇着吧。」 「是,老爷。」凤娇这才由自己带过来的两个丫鬟搀扶着手,「多谢老爷,夫人。」 尽量表现得温柔乖巧。 凤娇才踏出尹氏的屋子的门,屋里便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女子哭泣的声音。 凤娇轻哼一声,没驻足太久。 她就知道,自己那所谓的好姐姐,她是幸福日子过得太久了。所以,如今不过才遇到这样一点困难,她就受不了了。 只是这不过才是一个开始,往后的好戏,还多着呢,有她受的。 屋里,徐敬笙倒是没想到妻子会扔东西。他转身看了眼左右伺候着的佣人后,咳了一声,拉着尹氏进内室去。 尹氏挣扎着不肯,嘴里还配合着喊:「老爷,您如今有了新人,难道就要忘了我这个旧人了吗?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可是你现在,竟然碰了我最好的姐妹。」 「不!她已经不是我的姐妹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对不起我。」 帘子被放下后,尹氏忙去窗户边看了眼,见凤娇已经彻底离开这个院子后,尹氏才稍稍安静下来几分。 徐敬笙有些不确定妻子是真的不气还是假的不气了,小心翼翼问:「眉娘,你这有些……」 「我有些怎么?」尹氏理了理衣裳,表情端肃,「不是老爷自己说要我配合的吗?我现在就是在配合你。我的好妹妹怀了老爷的孩子,我不就该是这种反应吗?」 徐敬笙笑着,点头,他望着妻子。 「我倒是没想到,你能做得这么好。」 尹氏说:「我这里你倒是不必担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你想过怎么应付没有?是如实相告,还是继续瞒着她老人家?」 「暂时别告诉她。」徐敬笙想了想,又说,「等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再说不迟。」 「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娇娇回来了,我去瞧瞧。」 「一起去吧。」 话才说完,央央便如脚踩风火轮似的,一头闯了进来。 「爹,您真的带那个女人进府了?」一上来,央央便是质问的语气。 徐敬笙望了妻子一眼,只说:「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你们母女两个说说话。」 央央却拦着不让:「爹爹,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不是说,不会让她进府来的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这侯府是什么地方,徐家百年勋贵之家,声誉都要被您给毁了。」 「你想纳妾,娘会替您选几个好的,怎么那样的货色您都瞧得上?您何时这般饥不择食了……」 「娇娇,你少说两句。」尹氏拉着女儿,别开头去,又开始默默淌泪。 「娘,您怎么心肠这么软啊,爹说让她进府,您就真的松开答应了?您是主母啊,您如果不松口,就让她把孩子养在外头,爹又能如何?他们两个都这样对您了,您为何还要接纳她。」 「好了,不要再说了。」尹氏拉扯着女儿,也不理徐敬笙,直接进屋去。 徐敬笙原地愣了片刻,若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在演一场戏,他自己都要怀疑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一屋子的丫头都低着脑袋,谁也不看徐敬笙。徐敬笙左右望了眼,这才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内室里,身边没人候着,就母女两个。 央央说:「世子爷都告诉我了,娘,您心里难道一点都不委屈吗?」央央撇着嘴,「这事儿虽然说我顾全大局,可是只要想着她如今名义上是爹的姨娘,就觉得恶心。」 「娘当初对她那么好,她却恩将仇报,这样的女人,真是可恶得很。」 尹氏小声说:「多多少少心里的确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娘相信你爹,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娘也没有想到,她……」尹氏轻笑着摇头,哼了一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都没想到,将来会有这么一天。」 「娘,您别太生气了。」央央抚着母亲胸口,帮她顺气,「如今看清楚了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总好过一辈子都被她骗。」 「娘没有生气,好了,不说我了。」尹氏看向女儿,问她,「你今儿过来,是想干什么的?」 央央赖在母亲怀里,撒娇说:「我没想干什么,就是怕她会欺负你,所以就赶紧过来了。看到娘还算好,我就放心了。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怕她会伤害到娘。」 「她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已经认清楚了这个人。往后她再做什么事情,都伤害不到我了。」尹氏目光沉静,温柔,「你爹说,她肚子里的是一团胀气,根本不是什么孩子。」 第31章 「既然孩子是不存在的,她肯定会趁着孩子月份小衣裳穿得多的时候想法子弄掉。说不定,还会演一出好戏,嫁祸到我身上来。」 「娘有什么应对之策?」 尹氏道:「你爹说,她想做什么,一切让她得逞。不让她几步,如何叫她露出狐狸尾巴来?其实,娘虽然恨,虽然怪自己瞎了眼……但是的确也不想在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上僵持下去。」 「她不是想要我的这种生活吗?且让她一阵子好了。」 央央说:「倒是委屈您了。」 「不委屈,娘心里也明白,这些年来,都是你爹在保护我,事事都替我想得周全。可人也不能总索取不付出,这正好是个机会,是娘可以替你爹爹做些什么的时候。」 「娘也不指望可以为你爹爹出多少力,只能尽量不拖他后腿。」 「娘,真是心疼你。」央央抱住母亲,「那你自己也要小心点,别太委屈了自己。」 「娘知道娘知道。」尹氏说,「娘这辈子是没什么遗憾的,倒是你,你好好的娘才放心。」 央央笑了起来,嘴角抿出一丝弧度:「我挺好的,跟世子爷相处久了,倒是觉得一直这样过下去没什么不好。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能跟他和平相处下去,而且……」 而且日子过得久了,她倒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她感受到了他的好,她的心一点点的靠了过去。这回爹爹出了这种事情,其实她那么着急那么害怕那么难过,除了替娘打抱不平外,还有一点是想到了自己。 她想,如果将来哪一天,世子爷也喜欢上了别人,就像现在对她好一样再对别的女人好,她会怎么样? 她想,她会很难过的。 临走前,央央去了凤娇那里。 央央本来以为,她在自己面前,多少还会装着演一场戏呢。却没想到,人家走到现在这一步,根本连演场戏做做面子功夫都不想了。 央央觉得她简直厚颜无耻。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没有道德之人? 紧紧跟在凤娇身边的,是她从外面带进来的两个人。凤娇坐在贵妃椅上,悠哉悠哉望着由远及近从外面走进来的央央,似笑非笑,一脸挑衅。 「我这才进侯府来,大小姐紧跟着就追过来了……怎么,难道还怕我伤了你娘不成?」 央央站得离她有些远,瞪着眼睛看着她:「我过来,只是想请教凤老板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央央说:「我想请问凤老板,可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 凤娇面上闪过一丝异样,手也攥紧了些。 央央又说:「就是养条狗,这狗长大了,也知道护着主人的,何况是个人。你自己心里想想,我娘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如今要这样害她,这样惦记着她的男人。」 央央冷笑一声,满眼的鄙夷:「记得娘之前也给你拉过线,有意替你说和过吧?那些男的虽则比不上爹爹,但也是爹爹手下数一数二的将领,你说你这辈子都不想再嫁人……原来,你是心里早惦记着我爹爹了,啧啧,既是如此,何必当初装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呢?」 「你应该要知道,今天我爹能这样对我娘,将来也能这样对你。你生了孩子又如何?我爹是缺儿子还是少女儿了,还需要你来生。不过就是玩些手段罢了,你还真想取代我娘的位置吗?」 凤娇努力让自己不生气,她艰难露出笑容来,尽量心平气和:「大小姐说得对,老爷的确不差我给他生孩子。你说,万一要是再生出一个大小姐您这样愚笨野蛮又无理取闹的,岂不是叫老爷头疼?」 央央道:「我是愚蠢野蛮,我也喜欢无理取闹……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出身高贵,我生下来,注定就是贵夫人的命。哪怕我再矫揉造作不识时务,不照样嫁去了王府做世子妃吗?」 「我的丈夫,这天下又有几个比得上?凤老板这般惦记着我的事情,不会是想勾引完我爹爹,又去勾引我的男人吧?」 「你……」凤娇气极。 「嘘!」央央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竖起食指来挡在唇边,轻轻眯眼说,「像你这种自轻自贱的人,是永远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的。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可你却轻易放弃了。」 「更好的选择?」凤娇忽然笑起来,「什么选择?开铺子卖衣裳做生意吗?这些不过也是你爹给的。」 「你爹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可怜我,给了我这点讨生活的本事,可我不甘心。」凤娇眼睛都红了,「那种屈居人下的日子,我过够了。我就想啊,这辈子若是一直这样憋憋屈屈过下去,能有什么意思?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就能搏得个好前程呢……」 「爹,你听到了吗?你是被人算计了。」央央故意扭头冲外面喊了一声。 第32章 凤娇却笑着说:「你以为我傻啊?你真以为我是你那好娘亲吗?」 「你当然不是,你也不配。」央央也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只说,「奉劝你一句,你若是敢动我娘,我要你好看。」 说罢,央央狠狠甩了甩袖子,转身霸气离开了。 凤娇眯眼凝视着央央背影,轻哼一声说:「不过才做了一年多的生意,能耐倒是长了不少。」 跟着凤娇进来的人,其中一个立马就拍马说:「她再怎么能耐,如今也早已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哪里比得上姨娘您?您这一胎若是一举生得个小公子,那您将来的福气何至于此?」 小公子?凤娇何尝不想,只是这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啊。 此事藏不住,怕是还得尽快想个法子将这个包袱卸下来才行。 央央这些日子虽说一心忙着铺子里的事情,但其实整个人心思都在母亲那里。 没过两天,就得到消息,说是母亲容不得那位新进府去的凤姨娘,竟起了歹毒心思,将凤姨娘的孩子弄没了。而父亲本来虽然对这位凤姨娘不是很关心,但毕竟那孩子是他的亲骨肉,到底舍不得,所以竟然因为生气,连着几日并没回母亲那里。 凤姨娘那里倒是去了两回,虽然没有留宿,但是阖府上下都知道,老爷如今新纳进府的姨娘,是个厉害角色。 大宅门里素来都是这样,说白了,一大家子如今都是倚仗徐敬笙过活的。徐敬笙有权有势有地位,那么他宠的女人,自然必须要好好护着。 所以,一时间,阖府上下倒是不少人对那凤娇娘殷勤不少。 央央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心中总归是有些不自在。 才吃过午饭,她便又回了趟娘家去。 恰好,回去的时候,正好瞧见自己父亲正在陪着新晋的姨娘赏桃花。初春的天气还十分寒冷,院子里的桃花不过也只是一个个小小的花苞,有什么好看的。 央央本来是可以避开的,但偏偏主动迎了过去。 「爹。」央央动作十分生硬的朝徐敬笙意思着行了一礼,继而语气冷硬地道,「爹爹最近不忙吗?怎么有闲情雅致逛园子。」 竟是正眼没给凤娇一个。 凤娇倒是不生气,只娇娇开口道:「老爷这是陪我逛的,娇娇,您别生气。」 央央冷哼一声,这才看过去:「可别!凤姨娘命贵,我命贱,可别叫我的乳名侮了您的嘴巴。」 凤娇面露难色,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低了头去,没吭声。 徐敬笙皱眉说:「你是回来看你娘的吗?你娘在自个儿院子里呢,你去吧。」 说罢,一个劲给女儿使眼色,奈何央央根本不理他。 不是要演戏么?那就演好了,此时此刻的她,就是一个母亲失了宠而她回娘家替母亲讨公道的霸道大小姐。 「爹爹当真是挺好笑的,正房夫人晾着不理,倒是陪着个小妾逛园子,成何体统?」央央理直气壮道,「我们徐侯府,也是百年世家了,难道连这点规矩都没有吗?」 「娇娇……」凤娇想插嘴。 央央却道:「闭嘴!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小妾插嘴的份儿!你就是这么不懂规矩的?」 央央突如其来的胆大包天目无尊长,别说是蒙在鼓里的凤娇有些措手不及,就连徐敬笙这个亲爹,此时此刻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好了…… 难道嬴世子没有把真相告诉这丫头吗?不应该啊。 徐敬笙正皱眉心出神想着问题,有些走神,凤娇却突然倒进徐敬笙怀里。徐敬笙下意识是想避开的,但又想着如今的处境,只能无奈伸出一只手去,接住了人。 「老爷,妾身才小产,吹不得冷风。这里风大,要不妾身还是先回去吧。」 语气娇娇弱弱的,央央听了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大骂她无耻。 徐敬笙皱着眉心凝神注视着女儿,希望她看到自己的眼神后可以给个回应,奈何央央根本不搭理他。央央其实余光瞥到了父亲的注视,但就是心中不爽,便装作没有看到。 徐敬笙顾着大局,略冷了脸去,轻声斥责央央道:「以下犯上,不懂规矩,快给你姨娘道歉。」 这种情况下,央央怎么可能会愿意低头道歉,她继续变本加厉起来:「以下犯上?爹爹,女儿这是哪里犯了您了?再说,就算是犯了您,也不需要跟一个姨娘道歉。」 「爹,您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这般护着这样一个不知廉耻毫无半点道德可言的贱人……还是说,其实你们背地里早就做了不要脸的事情,只不过如今珠胎暗结瞒不住了,这才不得已将人接回来。」 女儿一再胡搅蛮缠,甚至颠倒黑白是非,徐敬笙倒是有些肯定女儿这是故意的。 第33章 若她真的不知情,这种时候,就不是来这里吵架了…… 于是,徐敬笙压着嗓音道:「这件事情,是为父的错,不怪你姨娘。还有,为父知道你替你娘鸣不平,但是再怎么样,阿凤肚子里怀的是徐家的骨肉,她不该起那样歹毒的心思。」 「爹爹是知道娘亲的,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她怎么可能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难道爹爹就没有想过,或许是某些人不甘心只做一个小妾,这才拿亲生骨肉做陷阱害人呢?」 「毕竟,一个连好姐妹男人都能抢的人,也不敢指望她有多高的道德底线……」 「好了!」徐敬笙说,「要看你娘就去看看她,别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如此没有礼貌没有规矩。」 央央嗤笑:「我有没有礼貌有没有规矩,如今也轮不到徐三老爷您来管。您如今娇妾在怀,被蒙蔽了心智,我且表示能够理解。不过,你、你们,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谁敢动我娘一根手指头,我保证让她生不如死!」 「不信的话……走着瞧好了。」 「我去看我娘了,你们呢,就继续郎情妾意赏花吧。只是要记得,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你侬我侬甜蜜温馨的时候,也得想想日后的日子不是?」 央央没空再闹下去,索性走了。 徐敬笙心里堵得慌,不是太好受。 凤娇见状,咳了一声。徐敬笙凝神,只有略微一瞬的犹疑,继而将人抱了起来。 「外面风大,我送你回去。」 央央刚刚来那么一出,也是想做给侯府上下的人看的。 就算如今她的母亲「不受宠」了,但是,只要她还在,就不会让那些捧高踩低的人有好日子过。她是嬴王府世子妃,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呢,她有本事说到做到。 风风火火赶到母亲院子里后,央央直接冲母亲说:「娘,您才是正经夫人,何必让着她?」 又冲屋里的丫鬟婆子发脾气:「你们是怎么伺候自己主子的?如今竟然连一个新进门的姨娘都能欺负到我娘头上来,留着你们在身边,又有何用?」 「好了,你怪她们干什么。」尹氏闻声已经从内室走了出来,还是一如既往温柔沉静的样子,「你爹做的决定,她们又能怎么样?不过,好在娘还算好,不过就是受了些冷落而已。」 「而已?」央央倏地瞪大眼睛,夸张地说,「人家两个可是卿卿我我逛园子赏桃花呢,我看啊,爹爹这回怕是真的恼了您了。」 尹氏只垂眸轻笑一下,没说话。 央央挨着自己母亲坐过去:「娘,您真的打算就这样了?」 「那还能怎么样?」尹氏抬眸看着女儿,「这几日娘也算是想通了,其实你爹这些年来,做得也算够好了。娘与他成亲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他身边别说妾氏了,就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如今既然他有了喜欢的人,且随着他去吧。」 「那您怎么办啊?」央央眨了下眼睛,「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爹爹跟那个女人好?」 「娇娇,你该是知道的,娘不喜欢争啊抢的。就算娘心里还有你爹,但是如果他心里已经没了娘的位置,娘也只会放手,成全他们的幸福。你该晓得,强求来的,终归不是自己的。」 央央不完全认可自己母亲的说法:「是!强求来的,终归不是自己的,可你跟爹爹过得好好的,那凤姨娘横插一脚算什么?娘对她可是满满的恩情,如今她又是怎么做的?」 「娘对她所做的那些,都是心甘情愿的。」尹氏轻笑一声道,「当初你爹还不怎么愿意去帮她,是娘天天黏着你爹,求他答应的。如今这般,算不算是自食其果呢?」 「娘……」央央望着母亲渐渐泛红的眼睛,有些恍惚起来。 不是演戏么?那娘这般言语态度,是因为真的演技好,还是真的心里也是难过的? 「不管您做什么,女儿都尊重您的决定。」央央靠进母亲怀里,不想多言,只说,「从小您就处处护着我宠着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您都坚定不移站在我这边。」 「后来我长大了,不懂事不听话,爹爹要教训我,也是只有您一如既往疼我爱我。娘,女儿现在真正长大了,可以做您坚强的后盾。只要有我在,我会保证他们不会欺负到您。」 「傻丫头。」尹氏拍她脑袋。 央央趁机凑过去,挨在她耳边说:「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眼睛都红了。」 尹氏说:「真真假假的,也就这么回事了。不过你放心,娘现在很好,娘没事。对了,你哥哥过几天就要回来了,有你哥哥在,娘更不会有事。」 央央说:「可惜嫂子一过完年就出门游历去了,要是她在家里,我才不担心呢。」 「阿元不是甘于拘于闺阁的女子,她想出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也挺好的。你放心吧,有你哥哥暗中派人跟着她呢,她不会有事的。再说,崔家的女儿,个个都是有些身手的,她又是那般机灵,一般人怕还算计不到她头上。」 第34章 「就是啊,嫂子不好对付,所以有她在,我还放心不少呢。」 央央左右看了看,起身说:「那我先走了。」 央央走出去后,看了眼院里的丫鬟婆子,放了话说:「都好生伺候着自己主子,别学那些没眼力劲儿的东西,那边儿还没怎么样呢,个个挤破脑袋想奔过去。别说我娘生了爹爹的嫡长子,这个家她的地位动摇不得,就算将来爹爹猪油蒙了心眼偏着别人去了,那也还有我呢。」 「我告诉你们,我会常常回来。就算我人不回来,也会派人回来……要是让我知道谁敢做出出卖主子的事情,我保准将她卖到妓院去,都听明白了吗?」 「是,大小姐,奴婢们听明白了。」 央央这才离开。 虽说央央知道一切都是暂时的,但凤娇娘所做的一切都太过分了,她不能让她过得这么洒脱。 从侯府回铺里的一路上,央央思前想后,最后想出一个主意来。 等到了铺子,央央喊了紫莲到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了好些话。紫莲听后眼睛闪闪发光,一个劲冲央央点头。 「世子妃您就放心吧,奴婢向您保证,一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好,那你先在就去吧。记住了,不怕添油加醋,你只管让说书人放开了胆子去说。」 紫莲笑嘻嘻福了下身子:「奴婢这就去办。」 红玫站在一旁,神色隐隐有些担忧。 「世子妃,这样错,会不会累及到咱们家老爷的名声?而且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会让老爷夫人之间更加有隔阂?」红玫觉得不妥,「那位凤姨娘的确可恶,不过,或许有更好的法子惩治她呢。」 红玫紫莲两个丫头,是打小就跟着央央的,央央自然十分了解她们的脾性。 红玫沉稳一些,凡事喜欢思前顾后。而紫莲,则是极为护主,只要是主子吩咐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做好。 这回本家老爷夫人发生了这种事情,她们两个丫头也都是为本家夫人抱不平的。红玫稳重些,就算心里厌恶那个凤姨娘,嘴上可能也不会多出什么她的坏话来。 但是紫莲不一样,早叨叨嚷嚷的,不知道说了多少凤姨娘的坏话。 「没事的,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父母之间、包括她跟世子爷之间的约定秘密,央央是没有告诉两个丫头的。一来是怕知道的人多了会坏事,二来,也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知道这个秘密,对她们或许也算是一种危险。 再说,此事也无需告诉她们,告诉她们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红玫也觉得世子妃与从前不太一样了,尤其是出嫁前的时候。 如今的世子妃,成熟稳重了不少,而且很多时候,即便世子爷不在,她也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红玫心里为此感到高兴:「世子妃如今真的与往日不一样了,奴婢替您感到高兴。」 央央望了她一眼,笑着伸手过去,要捏她脸颊。红玫略微憨厚一些,也不让。 如此,央央就舍不得了,只说:「我知道,你肯定也觉得,我以前很不懂事。其实不必你们说,我自己现在回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也觉得自己不太懂事。」 「红玫,你觉得,我曾经做的那些,值得吗?」 「为了一个心里根本没有我的男人,做出那么多愚蠢的事情。说不定,他心里还觉得我很可笑呢。」 「又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情。」央央自己都觉得好笑,于是笑了一下,「左右,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是不在乎的,一切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值不值得,奴婢也说不好。」红玫不敢论谁的是非,「奴婢只知道,世子妃您嫁给世子爷,算是嫁对了人。不管以前怎么样,反正现在世子妃幸福,奴婢就觉得很好。」 央央哼一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都是偏的。可别忘了啊,我才是你们的主子,将来如果我跟你们的世子爷拌嘴吵架了,你们也得帮我,胳膊肘不准往外拐。」 红玫笑说:「哪能啊,就算世子妃您盯着世子爷吵闹,世子爷也舍不得说您一句不是啊。依奴婢看,你们这架是吵不起来的,这辈子都不会有拌嘴的时候。」 「就你会说话。」央央忽然被逗笑起来,心情一下子明媚许多。 「世子妃,您看谁来了。」紫莲忽然兴冲冲从外头跑了进来。 「谁来了啊?」央央望着紫莲,话才问出口,就看到一袭锦袍着身的顾晟,正缓缓踱步走了进来。 一如既往的,顾晟面含浅笑,目如润玉。 走得近了,顾晟略抱手朝着央央作了一揖,柔声道:「徐大妹妹。」 「原来是顾三哥。」央央立马站了起来,赶紧请顾晟坐下去,吩咐红玫去斟茶。 第35章 等顾晟坐下去后,央央笑意盈盈地说:「什么风把顾三哥您给吹来了啊?」 顾晟道:「刚刚路上遇到这丫头,我看她莽莽撞撞的,以为出了什么事情。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侯府出了事情。」 央央瞪了紫莲一眼,紫莲吐吐舌头,不敢说话。 顾晟目光在俩主仆间转了一圈,继而笑着说:「我觉得徐三叔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央央盯着顾晟看,足足有好一瞬的功夫,之后才淡定从容说:「这人都接家里去了,孩子都存在过的,能有什么误会?」央央故意生气,「我知道的,你们男人总喜欢帮着男人说话,自然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可皇后娘娘都说了,女子并不比男子低贱,凭什么我娘就要遭受这种委屈啊?顾三哥,别怪妹妹我说话难听,这事情,您管不着的。」 央央语气有些冲,顾晟并不在意。 「谁说我要管了?只不过,你让紫莲这丫头去茶楼找说书人,倒是不如我来代笔写个话本子出来。」顾晟淡定从容,「自然,妹妹要是不需要我,那就当我没说。」 央央是从小跟顾家几位哥哥一起长大的,顾家男儿文成武就,个个都是惊才绝艳的大才子,尤其是这个顾三哥。 虽然央央总说顾四哥才是文采最好的一个,但是她不得不承认,那是她心偏了。 顾四哥文武双全,但若论文的话,自然顾三哥更为出众一些。 有三哥代笔,是最好不过的了。 只是央央不明白,为何平素一向不愿卷入纷争的顾三哥,如今会愿意横插一竿子,搅入他们家的这趟浑水。 「有三哥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我不明白,三哥为何要帮我。」 顾晟抿唇一笑,却说:「我劝你不要这样做,你就能乖乖听话吗?既然不能,不如我来帮你润色润色,也好过回头言词上再叫别人钻了空子。」 央央虽说有些疑惑顾晟为何会帮她,但人家已经给了答复,她若是再怀疑,就不太好了。 所以,央央万分感激说:「有三哥亲笔操刀,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多谢三哥。」 顾晟笑颜温润,冲央央摆摆手:「大妹妹客气了。」 央央立即让紫莲去拿笔墨纸砚来,又邀请顾晟去后院清静点的地方。 顾晟写完后,央央特意一字不落看了一遍,顾晟轻笑着摇头:「大妹妹信不过我吗?」 央央逐字逐句认真看完后,才冲顾晟笑说:「自然不是不相信三哥,只是怕三哥言辞不够激烈,泄不了我心中的怨愤。这样很好,紫莲,你拿着去茶楼。」 「是,世子妃。」紫莲乐颠颠走了。 顾晟起身说:「我也该走了。」 这话本子被紫莲送去了京城最大的一家茶楼,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凤娇娘如何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原也只是徐侯府的家事,不过如今,倒是成了整个京城——上至权贵,下至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料。央央倒是不怕自己爹爹找自己,也没让紫莲瞒着身份。 身为徐侯府的大小姐,自己母亲受了那等委屈,难道还得忍气吞声吗? 徐敬笙只知道女儿近来性格有些变了,但却如何也没有料到,她暗中竟然送了他这么大份的礼物。得到消息后,徐敬笙真是又生气又觉得好笑,可偏偏还得忍着。 央央心情却是好了很多,回到家后,脸上总算是多了笑容。 嬴鸿皱眉望着她说:「你明知道岳父也是有苦衷的,又何必这样做?」 央央不理他,只一边坐下后,说:「可我娘何其无辜啊?没事的,爹爹那么厉害,什么事情他都招架得住的。他给我娘添堵,那我也只能尽自己所能,给他添点堵喽。」 「是吗?」嬴鸿笑了一下,目如火炬盯着央央看,说,「可我听说,这说书的话本子,却是顾三代劳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央央才不吃惊嬴鸿为何会知道这些,甚至她老早就想到了,这事情闹起来,这位世子爷,背后肯定会去查。再说,她行得正坐得端,又有什么好怕的。 「世子爷,您暗里调查我呀?」央央不答反问。 嬴鸿浓黑的眉轻轻皱了一下,似是没料到妻子会这样问,只略低了头,说:「我是去查……别的,顺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您就别扯谎骗我了,查我就查我,何必不肯承认呢。」央央故意生气,鼓着嘴巴说,「你不信任我,就直说,这样背地里调查我,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坏了我的好名声。」 「我小时候就跟顾家几位哥哥要好,就算不是亲兄妹,但总也是兄妹相称过的。如今各自嫁娶,难道连碰个面帮个忙都不行了吗?」央央委屈极了,「您若真不放心我,干脆那条链子把我锁在家里得了。」 第36章 一边说着,一边央央还特意伸出手去。 嬴鸿倒是有些措手不及,只说:「我怎么会不信任你。」 「那你还查我?」央央揪着此事不肯放过,「世子爷如果有了新欢,就直说,我可以主动退位把这世子妃的位置让出去。只是……看在咱们也夫妻几年的份上,您老也高抬贵手,别这样污蔑我。」 「您要是厌我烦我了不想跟我过了,直接说,我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娘家去。正好,还能陪陪我娘。您也趁早,把养在外头的那个相好的赶紧抬进门来。」 说罢,央央作势要走。 嬴鸿却突然喊她:「回来!」 央央背着他悄悄捂嘴偷笑了一下,之后,又赶紧调整表情。 嬴鸿皱着眉心走了过去,绕到她跟前去,略低头打量着跟前的人,说:「我不过才说一句话,你这说了一车轱辘的话。绕来绕去,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与顾三走得近,我都没说什么,你现在又给我安一条抛弃发妻的罪名?」嬴鸿眯眼,负在腰后的手也渐渐攥紧起来,「简直是胡闹。」 央央仰着小脸望着他:「世子爷,您现在是嫌我爱胡闹了吗?」 嬴鸿抿了下唇,深刻觉得,这女人若是精明起来,也是有他招架不住的时候。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都已经宠着惯着这些年了,甚至连她初嫁自己时,心中满满装着的是别的男人他都不在乎……难道,还在乎这些小胡闹吗? 嬴鸿脸没绷住,忽而笑了一下:「我怎么舍得?」 央央扭了扭身子,突然腻歪过去,主动扑进男人怀里说:「你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看你舍得得很呢。哼,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的,好的时候怎样都是好的,坏起来,也很能让女人伤心了。」 「就说我娘吧,我看得出来,她未必真的一点不伤心。」 「这件事情……会很快过去。」嬴鸿双臂将人环住,任由那个小女人黏在自己怀里,只温声说,「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考虑,等事情过去了,岳父岳母定然和睦如初。」 「那可不一定的。」央央否认,「这伤害造成了,那就是造成了,不可能会完全还跟从前一样的。」 「虽然与那位凤老板纠缠是迫不得已,但是,为了让她相信我爹待她的真诚,我爹总得做出些什么表示吧?就算我爹守得住,不会有肌肤之亲,但是偶尔抱一下,扶一下,总避免不了的吧?」 「我娘爱胡思乱想,那个凤老板又极为有心机。我不这样做,惩治惩治一下她跟我爹,我心里不平衡。」 嬴鸿抚摸着她的脑袋:「你做得倒也没错,只是想要得到些什么,必然会失去些什么。只是你自己想好就行,不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央央说,「就算将来真出了什么事情,这不还有你嘛。」 嬴鸿垂眸看了她一眼,只笑着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央央眼珠子转了转,说:「其实,是我让紫莲去办事的时候,半道上恰好她遇到了顾三哥。我本来也没想三哥会帮我,是他自己说要帮我代笔的。」 「世子爷,您说,他为何那么做。」 嬴鸿想了想,轻笑一下说:「猜不透。或许,他就是单纯想帮你一下。顾家大老爷与你父亲乃是多年好友,他也没道理要抹黑徐侯府,再说,顾三也不是那种暗中搬弄是非的人。」 「顾三哥的品行,我自是不怀疑的。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啊。」 央央觉得他抱着自己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开始扭着身子说:「铺子里越来越忙,却还要耽误我时间让我去做这些,真是越发觉得时间不够用。」挣扎几下,见挣不脱,央央索性放弃了,望着头顶的男人,「世子爷,您放开我吧。」 嬴鸿怎么可能会放开她,只目不斜视望着人,眉梢眼角包括微微上扬起来的唇角,都含着笑意,他说:「世子妃这些日子忙前忙后,有些冷落我了。所以,今天就算再忙,这晚上的时间也是我的。」 央央开始慌乱起来,眼神涣散都不聚焦了,只吞吞吐吐的要说话。只是字还没憋出来一个,唇就已经被堵住。 嬴鸿抱着她纤细的腰,他略微驼着背,迁就着她的身高,只将人吞吻得天昏地暗。 央央起初还试图反抗挣扎,但是很快,也就放弃了…… 沉浸在他霸道又温柔的攻势中,央央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嘴唇麻麻的舒服,整个人都提不上力气。闭着眼睛,她放心的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他。 徐敬笙此番正呆在凤娇的屋里,凤娇红着眼圈吩咐丫头给徐敬笙上茶,徐敬笙只冲她挥了挥手:「不必了。」 他看着凤娇,眉眼间皆是认真:「我来是想看看你,如果心情不好,就哭出来吧。」 第37章 「老爷。」凤娇本来眼泪还是要掉不掉的,此番听到徐敬笙这样一番安慰的话,就忍不住哭了,抽出帕子擦着眼角说,「我坏了名声,不碍事的,左右也的确是我对不起姐姐在先。只是,害得老爷您也成了全京城人的笑柄,妾身总觉得过意不去。」 吸了一下鼻子,凤娇忽而重重呼出一口气来,缓缓闭上眼睛说:「先前老爷您接我进府来,是因为我肚子里有了您的孩子。而如今……」 说到此处,凤娇更是哽咽,话都说不下去了。 「是妾身福薄,没那个命为老爷生孩子。如今孩子没了,我想,为了不叫老爷跟姐姐间继续闹矛盾,我还是走吧。」 凤娇这话一出,她身边伺候的桐儿立即就说:「姨娘,您如今都这样了,离开侯府,又能去哪里呢?」悄悄朝徐敬笙那里瞥了眼,桐儿闷着脑袋小心翼翼说,「如今大小姐这么一闹,咱们怕是连再想好好开铺子做生意,也是不能够的了。」 「您若是离开侯府,天下之大,可定是没您的容身之处。」 说罢,桐儿跪了下来,求着徐敬笙说:「老爷,您就行行好吧,别赶姨娘走。她是个可怜人,若是如今没了您的庇护,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奴婢知道,现在肯定很多人恨死她了。」 「桐儿,别胡说。」凤娇斥责一句,继而也望向徐敬笙,见他端坐着朝自己看来,她流着眼泪说,「我这就去收拾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要去哪里?」徐敬笙终是开了口,说,「你哪里也别去,就呆在这里。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我自会处理好。」 「老爷,您真的……」凤娇又是感动又是兴奋,自是泣不成声,「没想到,您还能留我下来。」 徐敬笙缓缓站了起来,负手立在一旁,垂眸望着凤娇道:「这丫头说得对,你的确是个可怜人。或许,是老天见你上半辈子过得太苦,这才让你我有了这样的缘分。」 「自始至终,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我让你怀了身孕,是我自己没有把持得住,不怪你。」 「妾身多谢老爷厚爱。」凤娇低着头道谢。 「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直接说。我外头还有事情要忙,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是,老爷,您去忙吧。若是没空的话,不必浪费时间来看我。」凤娇说得可怜,「您有空,还是去看看夫人吧。那件事情,我不怪夫人,都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孩子没了,也是我自己的报应。」 徐敬笙朝她走了几步,面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只听他低低道:「凤娘,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子。眉娘她……她被我宠坏了,早已经忘了什么是规矩。」 「既然她忘了,我想,也有必要让她再一点点记起来。还有,她可真是会教女儿!」 徐敬笙故意说得咬牙切齿。 凤娇悄悄抬眼瞄了一下,然后低头,面上闪过一个笑意。 「好好侍奉凤姨娘,把人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是,老爷。」 徐敬笙走后,凤娇由桐儿松儿两个扶着,进了内室去。 桐儿眯眼笑着,一个劲巴结拍马说:「恭喜姨娘贺喜姨娘,这整个三房,很快就是姨娘您一人独大了。」又倏地捂住嘴,「不对,是奴婢说错话了……如今这三房,已经是您一人独大了。」 凤娇哼了一声说:「你以为……就这么简单?老爷夫人的感情有多深,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子是夫人心里恨毒了老爷,自己不肯理老爷,他们俩这才产生了隔阂。但是一旦夫人反应过来了,或者说想通了,愿意接受目前的这一切,你再看看,他们是不是会和好如初。」 桐儿略迟疑一瞬,松儿道:「姨娘,那现在您打算怎么办?」 「我既然千方百计进了府来,就没有打算被人压着一头。」她咬牙切齿,目光含着恨意,似是恨毒了尹氏那个姐姐般,「我其实很早之前就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一无是处,却什么都有。而我……比她懂事比她聪明比她吃得了苦……却只能过那种人间地狱般的日子。如今我想得到的,就是徐三夫人的位置。」 「就算我得不到这个位置,她尹眉也别想得到。」 凤娇似是在极力忍着,连呼吸都剧烈起来。 「我这些年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下半辈子,我要把幸福的日子连本带利都过回来。」说罢,凤娇抡起案几上一个茶碗便扔在地上,碎了一地。 桐儿松儿两人互望一眼,然后都跪了下来。 凤娇颤抖着收回手,微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她一边掏出帕子来擦手,一边说:「桐儿,去把这里打扫干净了。」又对松儿说,「你留下来。」 凤娇并不满足于现状,她心里清楚徐敬笙夫妻的感情。如今是尹氏自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是她自己将老爷拒之门外,可她耍性子也总有回头的一日,等她哪天突然想明白了,再回头讨好老爷…… 第38章 那么,依着他们夫妻的感情,两人势必会和好如初。 到时候,她所做的这一切,就都白费了苦心。 所以,趁她还没有反击动作之前,凤娇决定有必要想个招数,将她赶出去才是。任何感情,都耐不住两地相隔,只要他们平常不能日日见到了,不在一个屋檐下呆着了,那迟早会完蛋。 而她日日陪在老爷身边,哪怕老爷的心是顽石,也总有被她暖化的一天。 所以,她就让松儿去在她的饭菜中落毒,寻个机会,栽赃嫁祸给尹氏。没隔两日,松儿便寻到了机会。 尹氏如今被发关禁闭,而凤娇正当得宠,所以大厨房里的人,都是紧着凤娇忙活。这样一来,尹氏身边的人可不乐意了,寻了机会,跟大厨房的管事嬷嬷大吵了一架。 「就算夫人被老爷罚思过,可夫人就是夫人,身份地位且摆在那里呢。就算哪日老爷休了她,那也还有大少爷跟大小姐在。你们一个个的,最好擦亮眼睛看看清楚形势。没几日大少爷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你再看看,那个女人是不是还能好好呆在家里。」 「你们现在捧高踩低,可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我告诉你们,夫人想喝鸡汤,你们必须现在就给我炖上。」 松儿趁机赶紧走了过去,接着话说:「按理说,自然是夫人想吃什么,都得先紧着夫人的。只不过,如今不是情况特殊嘛?」 「凤姨娘才小产没多久,身子虚,老爷吩咐了,说是姨娘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得先紧着,万不能亏待了姨娘。姐姐你这样一通骂,可是想违背老爷的意思?」 尹氏的丫鬟立即指着松儿:「别得意!夫人和老爷的感情,不是谁想横插一脚就插得了的。」 松儿抿唇笑,也不再搭理她,只对大厨房的人说:「姨娘的汤炖好了吗?」 「一大早就炖上了,不过,还得等会儿。」 松儿道:「那好,我一会儿过来拿。」 尹氏房里的丫鬟青方回去后,脸色十分不好。 郑嬷嬷瞧见了,忙拉她去一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垂头丧气的,夫人想和鸡汤,你去厨房说了吗?」 青方低着脑袋:「我去说了,可是……凤姨娘身边的松儿也去了,她们如今都只紧着凤姨娘的伙食。郑嬷嬷,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啊?总这样下去,我总觉得夫人会很惨。」 郑嬷嬷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是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她摇摇头说:「夫人素来单纯,以前老爷夫人夫妻情深,也是老爷愿意把夫人捧在掌心来宠爱。夫人的一切,都是老爷心甘情愿给的。可是如今……老爷另外有了心头好,夫人又是倔脾气,不肯屈服,一来二去的,总归会闹出些矛盾来。」 「老爷啊老爷,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多年的结发妻子,真的不如外面的野花香吗?」 「郑嬷嬷郑嬷嬷,不好了,不好了。」正当两人说着话,外头突然冲进来一个丫鬟,跑得气喘吁吁的,「不好了,凤姨娘中毒了,老爷已经过去了,如今老爷派了人来这边,说是要拿下青方。」 青方一脸疑惑:「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拿下我?」 那丫鬟道:「说是……说是凤姨娘身边的松儿亲口指证,还有大厨房里也有人站出来指证,说凤姨娘汤里的毒,是你下的。所以,老爷派人来拿你去问个清楚。」 「郑嬷嬷,这可怎么办呀?说着话的功夫,那人可就来了啊。」 又说:「青方,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夫人让你办个差事你都办不好,如今还捅出这么大篓子,还得夫人替你收拾烂摊子,你……」 外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青方吓得躲在了郑嬷嬷身后去,惊慌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嬷嬷您救救我。」 郑嬷嬷说:「我相信你。」 可她相信又有什么用?老爷不信啊。 「青方姑娘,老爷让你过去回话。」来的是管家,态度算是很好的,「你也不必害怕,如果不是姑娘做的,去回个话,如实说了就行,老爷会给你做主的。」 青方却不肯:「不,凤姨娘肯定会害死我的,她们诬陷我冤枉我。」 管家说:「凤姨娘中了毒,此事非同小可。青方姑娘,你还是去一趟吧。」 青方依旧死死抓着郑嬷嬷,不肯松手,拼命摇头:「怎么办?她们是设计陷害我,她们会弄死我的。老爷……老爷如今只宠凤姨娘一个,肯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郑嬷嬷,我该怎么办啊。」 郑嬷嬷十分为难,按理说,老爷的人来夫人院里拿人,是要夫人准的。 只是,如今夫人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能保得住一个丫鬟呢? 而且,夫人最近明显心情不好,若是再拿这件事情去打搅她,怕是会更影响她。 第39章 正在郑嬷嬷犹豫之际,尹氏突然走了出来:「我的丫头都是听我吩咐做事的,老爷想拿人去问话,不如拿我去问。」 管家就立即过来请安,然后笑着说:「吵到夫人休息了,小的该死。是这样的,老爷只是让小的带青方姑娘去问几句话,并非说要问罪,夫人,您看……」 尹氏却难得的坚持:「我刚刚也说了,我的丫鬟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从了我的吩咐。老爷不是怀疑她下毒毒那个贱人吗?好啊,带我去见老爷。」 说罢,尹氏直接往外面走。 管家郑嬷嬷同时喊:「夫人。」 却又相互望了眼,皆是摇头叹息。 想老爷夫人夫妻恩爱了二十年,从没拌过嘴。老爷独宠夫人一人,别说外面有什么人了,就是家里,也是连个爬床的通房都没有。可是谁又想得到,如今会闹成这样。 徐敬笙让管家去喊青方来问话,却没料到,妻子竟然亲自过来了。 徐敬笙目光扫了眼管家,而后看向尹氏,本能想关心几句,却在话即将说出口的时候,立即咽了回去,只改口道:「不是让你呆在屋里好好闭门思过吗?你怎么来了。」 尹氏却突然跪了下来,请罪说:「青方所做的一切,都是妾身让她做的,此事与她无关。」 「老爷若是想问话,便问妾身吧。」 徐敬笙愣神望着妻子,还没搞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那边,老大夫走了出来。 徐敬笙问:「怎么样?」 老夫人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说:「好在姨娘吃的少,索性服毒不深。否则的话,怕是……」 后面的话他也没说,只是一个劲摇头叹息。 松儿立即就跪着膝行到徐敬笙脚底下,哭着说:「老爷,是青方,是她想害姨娘。之前,奴婢去大厨房看看,照例去取姨娘的炖汤,当时青方也在,好像为了什么事情,在为难大厨房里的姐姐们。」 「奴婢只说了一句,青方便骂了奴婢一顿。她态度不好,是大家都看到的。而且,也有人看到,她之后鬼鬼祟祟的围着姨娘炖汤的炉子转,毒肯定是她下的。」 「我没有!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青方不承认。 「就是你做的,你还不承认。」松儿指着青方,理直气壮,「大厨房里的姐姐们,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你。」 「我没有!」 「好了。」尹氏觉得自己头疼,皱着眉说,「谁都别说了。」她看向那老大夫问,「是不是人没事?」 「回夫人的话,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毒虽然没有入心,却也是伤了身子,怕是得调养好一阵子才行。」 尹氏点点头,这才看向徐敬笙说:「老爷,您也不必问了,这件事情,是我让青方去做的。如果事情败露,我们也甘愿受罚。我也知道,你如今心里眼里都只有别人了,我也懒得再呆在你面前碍你的眼……」 「这样吧,一会儿我便收拾收拾东西,我出去住。」 「眉……」徐敬笙刚想脱口而出喊眉娘,却及时刹住了,只又稳稳坐了回去,冷声道,「这样也好,眉娘,你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想,你暂且先去城外庄子上住几日,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老爷!老爷不是这样的。」郑嬷嬷等一众奴仆跪了一地,给尹氏求情,「老爷您想想,这些年来,夫人是什么样品性的人?您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夫人连一只蚂蚁死了,都得难过半天,她会是那种下药毒害别人的人吗?老爷,您千万不能听信谗言啊。」 松儿却说:「郑嬷嬷,这可是夫人亲口承认了的,还容谁狡辩吗?您别忘了,姨娘可还躺在床上呢。姨娘肚子里本来是有个孩子的,之前小产伤了身子,如今又被人下毒,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郑嬷嬷却咬着牙对看向松儿说:「之前你们说姨娘小产伤了身子,如今又是中了毒,我就是不明白,这姨娘身子骨怎么就这么好,她怎么不去死呢?」 「郑嬷嬷,您说什么?」松儿抓住不放,「你心里也是希望姨娘去死的?」 郑嬷嬷却匍匐在地,说:「老爷,奴婢伺候夫人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呆在夫人身边。如若老爷真的打算赶夫人出去,那么也让奴婢跟着夫人一同去庄子上思过吧。」 「奴婢们也愿意同夫人随行。」 一时间,跟着来的丫鬟们,跪了一地。 徐敬笙又看向尹氏,问:「你怎么看。」 尹氏面静如水,只勾唇笑了下,说:「老爷,我累了,出去也好。」 徐敬笙压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攥紧,成了拳头,之后,又渐渐松开,似是心中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第40章 「管家,送夫人出去。」他吩咐说,「另外,平时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只要是愿意跟着去的,都送出去。」 「哎呦,老爷,您这是……」管家还想求情。 徐敬笙却冷冷扫过去:「快去!」 「是,是,小的这就去。」 管家临行前又朝尹氏看了眼,轻轻叹息一声。 这个家,怕是要乱了。老爷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会被一个姨娘蛊惑,消磨了与夫人之间二十年的夫妻情。 央央得知了娘家的消息后,立即跟着赶了去,恰好遇到管家正准备送母亲出城。 央央瞪了眼管家,而后跳上母亲的马车,握住她手问:「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怎么还被赶出去了?」 「不是我被赶出去了,是自己愿意出去的。」尹氏说,「凤娇自己毒害自己,栽赃陷害我,想必就是要把我赶出去。索性,我便遂了她的愿好了。」 「我出去也好,彻底耳根子清静。那个女人,就让你爹爹去对付吧。」 尹氏重重吐出一口气来,颇为有些卸下重担似的:「如今天儿一点点暖和起来,想必庄子上的桃花也开了吧。正好,我就当是去游玩一番的。」 央央也笑起来:「您可真是想得开。不过,这样也好,省得那个女人总闹你。」 「你留在侯府,爹爹顾及你安全,怕是也得束手束脚。如今你离开,那个女人再做不了什么妖了,且等着爹爹设法处置她吧。」 车子缓缓行驶起来,微风拂开马车侧面的帘子,外面阳光洒了进来。尹氏侧头,看着外面春色,唇畔抿出一个笑意,淡淡说:「希望可以尽快过上安静的日子吧。」 尹氏要去的庄子,就在城外不远的地方。央央送母亲到城门口后,又折回来了。 晚上等嬴鸿回来,央央拉着他去内室:「我娘去庄子上了。」 这事情嬴鸿已经有所耳闻,他点点头说:「我听说了。岳父应该也是为了保护岳母,只是暂时让她出去避一避,等事情过去了,自然会再接回来。」 「如今天尚未暖和起来,庄子上又脏又冷的,我娘身子那么娇,怎么受得了。而且,去了庄子上,就未必是安全的。爷,您可不可以暗地里派些高手保护我娘?最好寸步不离那种。」 虽说父亲那样做,是有原因的。但是不管什么原因,近来父亲的一系列行为,都让央央感到寒心。 所以,她也不指望父亲去给母亲什么保护了。 嬴鸿想了想,点头道:「这是自然的。」见妻子始终苦着一张脸,连个笑容都没有,嬴鸿走过去,靠近了些,「这几日都没见你真正开心过,知道你为岳母担心,但是自己身子也要保重。」 「我怎么能不担心?世子爷,你告诉我,我爹兵行险着替陛下这样卖命,这事情是稳赢不输的吗?」央央其实从开始就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也没有他们说的那样轻松。 凤娇娘勾结外贼,这已经是牵涉到邦交的国之大事。 既然是大事,又惊动了陛下,甚至让父亲这样一个朝廷二品大员亲自牺牲「妻子」去算计这样一个女人,这能是小事吗?既然不是小事,就一定会有风险,又谈何一定能成功? 嬴鸿握住央央手,郑重说:「我向你保证,不管是成是败,我都会护得你跟岳母两人的安全。绝不让你们两个受到一点伤害,行吗?」 央央心里轰然一暖,嘴便撇了起来,眼眶也热了。 不可否认,此时此刻,她是真的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温柔跟深情给打败了。他对自己那么好,他事事都哄着自己、迁就着自己。 再想想过去,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央央总觉得对不起他。 她那么胡闹,那么爱耍小性子,甚至,在与他成亲后,他对自己心里依旧装着一个别人都能表示包容……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得到的。 如今再回想过去的一切,央央只觉得自己蠢,只觉得自己当初是被迷了心窍。 这么好的男人放在眼前,她不知道珍惜,却一心扑在那个心里根本没有她的男人身上。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可恶极了。 「对不起。」央央没忍住,哭了起来,哽咽着扑进嬴鸿怀里。 嬴鸿略有些意外,却也还算镇定,只是面含浅笑将人紧紧搂住。此时此刻,他能感受得到,这个小女人的心,算是真真正正牵在自己身上了。 他们之间,再没有别人。 央央哭得凶,嬴鸿想等她哭够自己停下来,但等了很久,央央还是一直在哭,嬴鸿这才说:「哭什么?」 「我觉得自己以前错了,觉得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央央此刻倒是完全放下了从前的那些小骄傲,感情一旦彻底释放出来,她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克制着自己了,只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第41章 「你待我的好,我知道的。我以前太任性了,总觉得你不是一个好人,是我带着偏见看人了。」 「我现在才觉得你好,是不是有些迟了?」央央仰头,望着头顶上的男人。 嬴鸿却说:「不迟。」 央央问他:「我从前那么胡闹,又那样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上我?母亲托人给你说媒,哪个不比我懂事比我对你上心啊,你怎么都没瞧上?」 这个问题,嬴鸿其实也自己问过自己,最后的答案是……没有答案。 感情这种事情,谁又知道呢。遇上了,就是缘分。 既然是缘分,他自然是要牢牢抓住的。 其实起初的时候,也不是非她不娶。只是后来陛下说要在宗师或者勋贵中选一名适龄女子册封公主远嫁和亲,他无意中得知皇后有意选她和亲的时候,抢先一步求皇后赐婚。 当时的反应,他也没有经过多少深思熟虑,只是觉得,凭着本心,自己愿意那样做。 而且,是非那样做不可。 后来成亲后,朝夕相处下,他对她便越发不可自拔。 爱她,便愿意包容一切。 如今只庆幸,他终于等来了她的真心。 对于央央提出的这个问题,嬴鸿只玩笑着说:「你以前不总是觉得我喜欢跟顾澄之比吗?所以,既然你喜欢顾澄之,我便要你喜欢上我。所以,我处心积虑娶了你,留你在身边……」 央央瞪圆眼睛看着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嬴鸿却笑得乐怀,轻轻敲了敲她脑门说:「真信了?」 央央认真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突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嬴鸿方才有些失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央央已经离他挺远的了。 嬴鸿望着她,央央也望着他。 央央说:「我说怎么我那样对你,你还非要娶我呢。原来,是为了打击报复啊。我现在知道了,我很伤心,爷您满意了吗?」 嬴鸿不过只是想与她开个玩笑,却不料,素来不会说笑的他,突然碰了个钉子。 此时此刻,也只能尽量挽救,他较劲脑子想了一番,才说:「我刚刚是想逗你玩儿,你别当真。」 央央却有些得寸进尺的意思,别过头去:「反正您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心里不是完全这样想的,却也有过这样的心思。您根本不是真心对我好的,您就是想打击报复。」 「好了,现在你赢了,我输了,我一无所有了……」 央央哭着要跑,嬴鸿却从后面抱住她。 「放开我!不要你碰我!」 嬴鸿亲了亲她略凉了耳垂,呵出热气洒在她耳垂上,深情告白:「我对你的心思,你难道真的一点看不出来吗?我方才说的那些,你真的信以为真了,还是说,你现在这样生气,是故意装出来惩罚我的?」 「要不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相信我的真心。」 央央被他撩得面红耳赤,最后只能放弃,只说:「那你逗我玩,我就不能逗你玩儿了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她撇着嘴巴,一脸的小委屈,「您就是欺负我。」 嬴鸿笑了一下,手轻轻捏住央央下巴,略俯腰,就含住了央央嫩唇。 「我们生个孩子吧……我当爹爹你当娘,我们这个小家,也该添个新丁了。」嬴鸿吻得激烈而又疯狂,央央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满脑子里,都是孩子。 她也想要个孩子了。 想跟他组成一个完整的家,一家人一辈子都幸福的活下去。 「老爷,姨娘醒了。」松儿见凤姨娘眼皮子动了动,立即跑到外间来向徐敬笙报喜,「姨娘醒过来了。」 徐敬笙立即站起来,冲进内室去,撩袍子坐在床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凤娘,怎么样?」他关心地问。 凤娇面色苍白,嘴唇也干烈,整个人气色显得十分不好,有气无力问:「老爷,我这是怎么了?」 徐敬笙略沉默片刻,才说:「你不小心中了毒,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中……毒。中毒?」凤娇一脸茫然,「我怎么……咳咳咳,怎么会中毒。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松儿候在旁边,立即就说:「姨娘,您不晓得,是夫人身边的青方在您的汤里下的毒。还好您命大,那汤喝得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来,否则的话,您现在怕是……」 桐儿扯了扯她袖子,松儿这才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凤娇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奈何体力不支,只才坐起来一点,又倒了下去。 徐敬笙按住她手,紧紧攥住,安抚说:「你好好休息,我会留在这里陪着你。」 第42章 凤娇望着徐敬笙,苍白的面上浮现一丝笑意来:「我真是没用,总是害老爷担心。」 徐敬笙握住她手的力道重了一分,严肃说:「事情我已经彻查了,也给了你一个公道。你且放心养身子,不会再有事的。纵然再有事,也有我陪在你身边,无需担心。」 凤娇眼睛渐渐红起来,眼泪也流了出来,她说:「原来我上半辈子所遭遇的那些不幸,是老天爷在考验我。如今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老爷,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徐敬笙却笑了一声:「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好好的呆着就行。药要及时喝,不能学小孩子那样怕苦不喝药。」 「老爷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过来。」 「老爷您去忙吧,我有松儿桐儿两个陪着,不会有事的。」 徐敬笙拍了拍她手背,又交代了松儿桐儿几句,这才离开。 等徐敬笙离开后,松儿忙拿帕子替凤娇擦眼泪。 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颇为得意地说:「姨娘您不知道,那天老爷将夫人赶走的画面,真是要多称心就多称心。不但撵走了夫人,就连夫人身边的那些人,都被撵走了。」 邀功的事情,不能只松儿一个,桐儿也附和说: 「是啊,那天老爷是真的发火了,对夫人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奴婢觉得,若不是还顾及着大少爷大小姐的面子,可能都要休了夫人了。」 松儿道:「如今被撵去庄子上,与休弃又有什么区别?怕是……这辈子都再回不来了。」 桐儿道:「老爷对姨娘是真的上心的,整整两夜没有阖过眼,一直陪在这里。想必如今在老爷心里,只有姨娘您一人了。」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吵得我头疼。」凤娇制止了两个丫鬟唧唧喳喳的吵闹,「我渴了,倒杯水来给我喝。」 「我去倒。」松儿觉得自己立功了,特别得意。 桐儿则陪在凤娇身边,细心问:「姨娘饿吗?想不想吃什么?奴婢去吩咐大厨房做去。」 「不必了,我不饿。」凤娇没有胃口,并不想吃东西。 喝了点水,凤娇又躺了回去。 为了能够达到目的,她不但不择手段,而且,还不惜一切代价作践了自己的身子。先是服用那种会让人看起来像怀孕的药,之后,又是自己给自己下毒…… 这一来二去,想调理好身子,怕是得要个三年五载。 而她并不年轻了,如今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再过三五载,到时候,怕是自己根本不可能再生出孩子来。 刚刚两个丫头提到了大少爷,又提到了大小姐,这让她有着止不住的厌恶情绪。如今她是成功撵走了姐姐,可是老爷始终会有老去的一天,等将来家里大少爷做主了,哪还能有她的立足之地? 大小姐倒是不足为惧,左右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她还能一直管着娘家的事? 但是这大少爷…… 凤娇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她想除掉这个徐家大少爷徐彦,所幸,他如今还没有孩子。只要除掉了他,那么,一切隐患就全都没有了。 这样一想,凤娇又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人给她药吃,让她假装怀孕的异族人。 凤娇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想着,或许也该是时候再见他一面了。 徐敬笙隔日进宫去,陈述完了军队里的事情后,高宗问他:「徐爱卿,家里的事情怎样了?」 「回陛下的话,家里的事情,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走。」 「那个女人,这段日子除了栽赃陷害徐夫人外,再没有过什么别的举动?」高宗将奏折往旁边一扔,起身朝下来走来,说,「哼,胆敢勾结外贼,等事情完了,朕必叫她五马分尸。」 见高宗走了下来,徐敬笙忙退开身子避让,他说:「请陛下放心,臣定会竭尽所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不叫您失望。」 高宗笑起来:「徐爱卿的确是从来没叫朕失望过,此事非同一般,大康能否走过这一劫,就看爱卿你的了。」 「是,臣明白。」徐敬笙答应着。 高宗始终不放心,再次提醒说:「他们这次肯定是有组织的,你暗中着人盯梢的时候,千万要小心。若是叫他们给发现了,必然是功亏一篑。」 这话不必陛下提醒,徐敬笙自己自然也是晓得其中厉害的。 他派去暗中盯梢的那些人,都是跟了他二十多年的练家子,个个都是身轻如燕,走路不留一点响声的。 只是,目前最叫徐敬笙着急的是,那个女人如今除了一系列内宅的肮脏手段外,她根本就没有别的举动。不怕敌动,就怕敌不动。 第43章 徐敬笙才从出宫门,就察觉到附近有暗卫给他信号。为了不叫别人察觉出来,徐敬笙与暗卫间的信号比较奇特。 他得到信号后,倒是也不着急,只还是如往常一样,继续打马晃着朝自己府邸去。只是半途中,在路过一家点心铺子的时候,进去买了点点心。 但是很快,他又提着盒点心出来了。 徐敬笙买了几样小点心,带了回去,是打算给凤娇吃的。 等徐敬笙从点心铺子走出来,翻身上马,往家里去后……悄悄躲在墙角的人,这才露出半张脸来。 回了家后,徐敬笙直奔凤娇的院子去,将点心递了过去,温柔关心道:「今天身子恢复得还可以吗?」 「已经好了很多了。」凤娇目光落在徐敬笙手中提着的点心上,眼里一点点泛起光来。 徐敬笙这才说:「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恰好路过一家铺子。我记得,你是最爱吃这几种糕点的吧?你尝尝看。」 凤娇望着徐敬笙,目光动了动,而后笑起来。 「老爷,您竟然记得妾身的所爱,您竟然记得……」 徐敬笙笑望着她,说:「怎么不记得?你我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 松儿立即打开食盒,将点心拿了出来,递到凤娇面前去,笑着说:「姨娘您瞧,果然都是您素日爱吃的呢。您瞧,老爷多关心您啊,连这点小事都记得。」 「就你话多。」凤娇一边捡了一块,一边斥责她。 徐敬笙眯眼笑着:「这不是小事。你若是爱吃,我明日再给你买。」 「多谢老爷。」凤娇吃了一块,哽咽起来,她想了想,便说,「老爷,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您罚姐姐去庄子上思过,这惩罚未免太重了些。再怎么说,姐姐也是您多年的结发夫妻,这传出去,往后在京城一众贵夫人面前,还有何立足之地?」 徐敬笙略垂着脑袋,没说话。 「所以……」凤娇迟疑一瞬,目光来回游移,「老爷,不如接姐姐回来吧。」 松儿忙道:「姨娘,这怎么可以,夫人她、她可是害了您两次的啊。好不易老爷替您主持了公道,若是夫人再回来,您岂不是又再无安宁之日了?」 「你闭嘴!」凤娇斥责,「你一个小丫头,哪来你说话的份?」 「是奴婢多嘴了。」松儿立即缩着脖子后退了一步。 徐敬笙温和一笑,道:「这丫头说得没错,她回来,你又得遭殃。再说,我也已经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一再起了歹毒的害人心思。你也不必替她说情了,就让她在庄子上住些日子,算是惩罚吧。」 凤娇犹豫着:「那……大少爷回来的话,可怎么说?」 徐敬笙微抬眼皮子,一脸严肃:「什么怎么说?」 凤娇被这个冷肃的表情吓着了,心陡然迅速跳动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过神,才说:「夫人受罚,大少爷回来的话,怕是会找老爷您闹吧。」 徐敬笙:「我也不是无理取闹故意惩罚他娘,是他娘自己做错了事情,怪不得别人。」 凤娇略低了头:「怕是……大少爷会觉得一切都是我引起的,心里会恨我。」 徐敬笙握住她手,安抚说:「放心吧,有我在,这个家还轮不到他来当家做主。」 「嗯,那我明白了。」凤娇突然朝徐敬笙靠了过来。 徐敬笙对这种反应,心里本能排斥。但是在身子避开前,理智控制了他,他坐着一动不动,只任由凤娇朝他靠来。 甚至等她靠近的时候,还伸开臂膀,将人框住了。 「老爷,我希望时间就停在此刻,让我感受您的心跳。」凤娇说得小心翼翼,又娇艳妩媚,目光流转,尽显心机,「我真怕这一切是梦,而等梦醒了,我就又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可怜。」 「不会的,这不是梦。」徐敬笙说,「就算是梦,我也永远不会让你在梦里醒来。」 凤娇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的温言软语,她觉得自己有些沦陷了。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属于她? 自从嫁了那个死鬼,成日遭他毒打辱骂,她便对所有男人都失望,认为所有底层的男人,都是这样的。所以当初替死鬼守的那一年孝满后,不论谁再给她撮合说亲,她都极为不愿意。 只是她错了。 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如她先夫那样的,这世间,也有深情又专注的好男人,只是她从前没有敢往那方面想过罢了。 若是早有那样的心思,何至于平白耽误了这些年的光阴? 如今想一想,还真是有些后悔呢。 「老爷……」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外头突然匆匆跑进来一个丫鬟,跪下来说:「老爷,姨娘,大少爷回来了,如今正气冲冲往这边来。奴婢们说了,老爷不让人打搅姨娘休息,可是大少爷不听,还打伤了好几个人。」 第44章 这丫鬟声音才落,外头院子里,便响起了徐彦略沙哑的嗓音。 「滚开!不想死的话,都给爷滚一边去。」 「大少爷,老爷吩咐了,您不能进去。大少爷,姨娘在静养,您不能去打搅……」 徐彦手里攥着马鞭,一脸的阴鸷,才准备抬起鞭子去抽打抱住自己腿的人,徐敬笙开门走了出来。 「你闹够了没有。」 徐彦在城外大山营苦练,以前是半个月能回一次家,如今因为军营里需要整顿演练,便是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只是不过才没回来的一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的好父亲,外头藏了个女人不说,竟然将自己母亲赶了出去。 要他如何不生气? 若不是顾及孝道,他真恨不能打这个好父亲一顿。 将他打清醒了,再好好问问他,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闹够了没有?」徐彦双眼血红,手上马鞭攥得更紧了些,只稳稳踱着步子朝徐敬笙走去,每一个眼神,都透着恨意,「当然没有!今天,我必须要把这屋里的那个贱人赶出去。」 「你敢!」徐敬笙震怒,负手稳稳走下台阶来,怒视着儿子,「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懂不懂规矩?」 「规矩?」徐彦觉得好笑极了,「父亲都不顾纲常伦理,不守家族规矩……我还要懂什么规矩?那个女人是谁,别以为我不知道!本以为她是个可怜人,我娘那样帮她,结果她却是如何做的?」 「她还能算是人吗!」 徐敬笙震怒,眼底的一层红色,彰显着他的怒气。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来,指着门外对徐彦说:「滚出去!」 「父亲!」徐彦绝望,浮着步子后退了几步,「我本来以为,你也是逼不得已才会这样做。可是现在才明白,或许,根本不是人家勾引得你,而是你自己根本也陷进去了。」 「好!好……呵呵。」徐彦突然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身子左摇右晃的,笑得也是近乎有些疯癫,「既然如此,那好啊,父亲您最好连我这个儿子也一并赶出去。」 徐彦方才还在笑,但是突然的,他脸上表情骤变,变得阴鸷狠辣。 他手忽然扯着自己衣摆,用力一扯,撕下一块布来:「从此刻开始,我再没你这个父亲。」 说罢,徐彦将那块扯下来的步往天上一抛,然后自己转身走了。 「回来!」徐敬笙似是彻底被儿子激怒了似的,直接几步走过去,出手就要打。 好在徐彦身手也不俗,徐敬笙并没能够打到他。徐敬笙先动了手,徐彦咬着牙恨得跟什么似的,先是只退不攻,但是最后被逼急了,也是主动出击与自己父亲打起来。 这件事情,最后险些惊动老太太。 老太太如今精神不是太好,一直只呆在自己院子里静养。三房发生的这些事情,没人告诉她老人家。 徐敬笙将儿子「打」了一顿后,直接拎着人走了。 扒在窗户边透过缝隙偷看的松儿见状,立即回去禀报给凤娇,说:「姨娘,都不必您亲自动手,大少爷自己作死惹怒了老爷。刚刚老爷打了他一顿,现在将他拎走了。」 凤娇闭着眼睛:「你悄悄去盯着些,看看老爷会怎么处理。」 「是,奴婢这就去。」 徐敬笙将儿子拎回自己书房,而后直接关上大门。 徐彦这才反应过来,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看着父亲。徐敬笙手里还攥着之前徐彦握住的那条马鞭,见屋里只有父子二人,这才说:「你以为,为父真的变心了吗?」 「我跟你娘那么深厚的感情,又岂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可以介入得了的。」 「父亲!」徐彦喊了一声。 徐敬笙说:「此事说来话长,关乎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天下百姓的安危。这个凤娇娘,为父暗中观察她有些日子了,前段日子,为父发现她与乌稚小国的人有所勾结。」 「她设计想要潜伏我们府邸,我便将计就计,诱她落网。」 「将你母亲撵走,也是为了她好。我若是不撵走她,她迟早也是要被人陷害的。还有你,怕是这段日子,也得委屈你了。」 徐彦忽然笑起来:「儿子不怕委屈!有什么话,父亲只管吩咐。」 徐敬笙颇为戒备的朝身后望了眼,他朝儿子走近几步,附在他耳边说:「既然你我已经上演了一场父子决裂的好戏,就要将这场戏演到底。我亲自对你动了手,那些背后想对你动手的人,就没有机会了。」 徐敬笙握紧手中马鞭,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但是看着儿子的时候,却又舍不得了。 徐彦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却笑着,欣然接受:「父亲难道忘了吗?儿子虽然看起来文弱,却是从小一点苦都不怕吃的。如今大难关头,牺牲点这些算什么?来啊,打我。」 第45章 徐敬笙面部表情抽搐,似是忍了很久,而后才鼓足勇气狠狠一鞭子抽在儿子身上。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一边打,一边一脚将门踹开,似是故意要让事情闹大,要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似的。 徐彦这回并不还手,但是却也没有下跪求饶的意思。徐敬笙狠下心抽了儿子几鞭子后,冲他喊:「要滚就滚!」 徐彦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转身就走。 徐敬笙握住鞭子冲他背影喊:「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院子半步,以后都不要再回来。我徐敬笙,没有你这个儿子。」 院里院外围了一圈人,见老爷打少爷,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劝架得好。如今夫人被老爷赶走了,少爷又被撵走,那以后,是不是整个三房就是凤姨娘当家做主了? 本来以为,老爷对这凤姨娘,不过只是一时的新鲜。可现在再看,很可能是真的爱上了这位瞧着楚楚可怜的姨娘。 管家总归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还是敢的。 管家扑过来,跪在徐敬笙面前,求情说:「老爷,少爷做错什么,您总也得看在他是您儿子的份上,饶恕他这一回啊。这样赶出去,那您往后可是要后悔的。」 「少爷做了什么让您生气,您先消消气。过了这气头,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徐敬笙没再多言,只望着儿子,指着他说:「你去给你凤姨赔礼道歉,为父就原谅你这一回。」 「让我去给那个贱人道歉?除非我死!」徐彦忽而放声大笑,「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把我们母子二人都赶了出去,将来就不怕没人给你养老送终吗。」 管家:「少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这可是大逆不道!」 徐彦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逆子!逆子!」徐敬笙抬手抡起鞭子来,又狠狠一鞭子抽在徐彦身手。 徐彦吐了一口血,直接摔门跑了出去。 徐敬笙似是被气昏了头,脚下没站稳,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老爷。」管家忙上前去将人扶住。 徐彦骑马一口气跑出城,去母亲所在的庄子上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妻子也在。 他本来不知道妻子会在这里,如果知道她提前回来的话,他如今受着伤,是怎么都会避开她的。如今倒是好,撞个正着,想避也避不开了。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崔元见自己丈夫头发散乱面色冷白,而看着样子走路不稳,似是受了很重的伤,她忙迎了过去。 「你这是怎么了?」崔元关心,目光在他背后的伤处瞥了眼,压低声音问,「谁打的你。」 「既然你在,帮我处理伤口,别让母亲知道。」 崔元回头望了眼,冲郑嬷嬷使了个眼色,之后才扶着丈夫离开。 进了另外一间屋,崔元脱了丈夫的衣裳,那眼泪就止不住的滚滚而落:「为什么会是这样?公公打你了?」 徐彦其实的确受了些皮肉苦,但是那些不过是晃人眼睛的,他并没有受什么内伤。 这样的皮外伤,好好敷几天的药,也就好了。 「家里出了事情,想必你也听母亲说了吧?」徐彦握住妻子手,顺势亲了亲,「你回来得正好,外面凶险,不如呆在这里安全。」 崔元抽回自己手来,只去拿了药箱,然后开始替丈夫擦药。 「你自己都顾不周全,还担心我呢,我需要你担心啊?」崔元嘴巴上不饶人,但是清洗伤口包括擦药的动作,却是十分小心温柔的,「虽然是皮外伤,但是怎么着也是伤口,你记着,千万别碰水。」 「还有,你要想能尽快好的话,最好请几天假,别去营里了。」 徐彦想了想,觉得正好可以趁机「闹一闹」脾气,迷惑一下敌人。 也正好,难得他们夫妻有这样独自安安静静相处的时候,他总是想多陪在她身边几天的。 「还是媳妇疼我。」徐彦厚着脸皮蹭过去,想要将美人拥入怀中。 崔元却打落他的手:「别动!」 徐彦果然老老实实不动了。 直到崔元将伤口清洗完敷好药又包扎好、又亲自帮他穿好衣裳后,才叹了口气说:「事情闹成今天这样,想必形势很是严峻了。你这几天也留下来住吧,刚好多陪陪娘。」 徐彦点头,搂过人肩膀来:「也正好多陪陪你。」 崔元顺势靠进他怀里,一脸忧愁地说:「我铺子里还得忙,不能呆在这里太久。既然你跟家里闹翻了,我往后就住在铺子里吧。或者,这段日子回娘家去住。」 徐彦表情严肃:「住铺子里不安全,这样,你先回崔府住几天。等过段日子我进城了,再陪你一起住在铺子里。」 第46章 又说:「这些年来,自从进了大山营后,基本上都没什么时间陪陪母亲。这几日,我打算多花些时间陪陪她。」 崔元笑着抬手刮了下他鼻子:「我是那种需要你担心的人吗?我好歹也是武将之后,从小可就是被我爹我娘当男孩子来养的,普通的小罗罗,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徐彦自然知道妻子无需他担心什么,但是这回事情不一样,因为需要对付的,并不是小罗罗。 见丈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崔元说:「放心吧。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出去游历,你暗中派人跟着我的事情。」 徐彦扯唇笑了一下:「是吗?还是娘子大人厉害。」 「贫嘴。」崔元挠了他一下。 又怕伤到他伤口,所以不敢过分「欺负」。 崔元只在庄子上呆了一晚上,次日,便回了城内药铺。 央央听说嫂子回来了,立即丢下手上的活,去了隔壁铺子。 「嫂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先去了庄子上一趟,刚刚才回城。」姑嫂两个说私话,倒是也不避着人,崔元反而还略拔高了些音量说,「我这才离开京城多久啊,家里就大变样了。我去看了娘,娘她老人家这些日子吃得少,吃什么都说没有胃口,人都瘦了一圈。还有你哥……」 崔元似是憋着股气,却又不能释放出来一样。 「还有你哥,挨了一顿鞭子,背后的肉简直不能看。我本来是想留在那里照顾他的,可他脾气倔强得很,死都不肯。你哥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挺温柔的,可发了脾气也真是谁都不敢惹。我也急了,就跟他吵了一架,这不,就索性跑回来了。」 央央握住崔元手:「嫂子别见怪,哥哥是因为心情不好才那样的。爹爹打了他一顿鞭子,还将他驱逐了出去,他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央央一副十分惆怅的样子:「现在家里爹爹只宠凤姨娘一个,哥哥对凤姨娘出言不逊,爹爹就教训了他。」 崔元迟疑了一下:「凤姨娘……就是那个,跟娘是手帕交的成衣铺子彩衣轩老板娘?」 央央冲崔元点点头,却没再说话。 不经意间,两人目光却撞在了一起,彼此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包括嘴角轻轻勾起而露出来的一个不经意的笑,都表露出她们方才其实都是故意那样说的。 两人心知肚明,这里有耳目。既然如此,何不演一场戏给那些躲在暗处的耳目看。 凤娇身子养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后的五月份。 天气越来越暖和。 这日徐敬笙从外面回来,照例去凤娇屋里坐了会儿。凤娇坐在梳妆镜前,看了眼镜子里慢慢踱步过来的男人,她目光微垂一瞬,而后笑着回身道:「老爷,我如今身子大好了,趁着这些日子天气好,我想去寺庙里拜一拜。」 徐敬笙坐过去,挨着她说:「真的能出门了?可大夫不是说,需要静养半年才行吗?」 凤娇道:「可大夫也说了,闷在家里太久,也不是法子。我是想着,趁着天气好,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样心情会好些,心情好了,病自然不治而愈。」 徐敬笙笑了下,揽住她腰,颇为宠溺地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择个日子,等我休息的时候,亲自陪你去。」 凤娇想去城外寺庙进香,自然是有原因的。若是有人跟着去,她还怎么实施她的计划。 所以,凤娇忙说:「老爷那么忙,妾身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去寺庙进香而已,能出什么事情。老爷不放心妾身的话,派几个壮丁护送就是,哪里能劳烦您亲自陪着。」 徐敬笙眯眼笑起来,笑容温柔。 他抬起手,抚了抚凤娇额头,这才说:「知道你听话懂事,那这样吧,我让管家亲自带着几个家丁护送你。」 徐敬笙眉眼温柔,凤娇却不敢看他眼睛。 见他手伸过来,凤娇别开目光去,只笑着:「多谢老爷。」 徐敬笙将她脸上所有表情都看在眼里,收回手,亲自接过丫鬟递送上来的药:「来,吃药。虽然说你现在身子好了些,但是药还是要吃的,除非你不想要孩子了。」 「孩子?」凤娇倏地回过神来。 对,孩子,她还想要个孩子的。 于是,凤娇乖乖张开嘴,笑着将一碗又苦又臭的药灌进了嘴里。 这些日子,徐敬笙一边与凤娇周旋,一边也没闲着,暗中派暗卫跟踪与凤娇有过接触的那个敌国细作。另外,又有女婿嬴鸿的全力相助,很快,徐敬笙便得到了一份名单。 而这份名单,记录的就是乌稚小国留在中原境内的所有细作名单。 这些乌稚国人,甚至在很小的时候就潜入了中原,遍布整个中原各地,拥有着另外一个身份。他们就跟普通中原人一样,若不是有了这份名单,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察觉到。 第47章 得了名单后,徐敬笙自己没敢打开看,而是立即打马进宫呈送到高宗帝面前。 高宗皇帝看了后,狠狠将那名单扔在地上。 徐敬笙见状,立即跪了下来。 高宗震怒:「朕就说,为何每每朕要派兵去讨伐乌稚国,朝中都有人立即站出来,反对朕出兵。朕记得,前年的时候,乌稚小国经历过一场天灾,春时干旱秋时却又连着数日下大雨,以至于那一年,整个乌稚国粒米未收。朕就说,要趁机派兵攻打,可朝中一些大臣是怎么说的?」 「他们劝朕不要出军,那些文人的一张嘴,一个个比刀子还厉害。原来,竟是个个包藏祸心。」 徐敬笙朝高宗抱手,问:「陛下可否将名单让臣看一眼。」 高宗没说话,旁边站着的大太监总管,立即笑着捡起地上的那份名单来,给徐敬笙递送过去。 徐敬笙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惊道:「陛下,这名单是假的。」 「什么……假的?」 徐敬笙说:「陛下您瞧瞧,这名单上所列举的这些臣子,虽说官阶都不高,但是每一位都是身居要职。陛下您想想,怎么就那么巧,难道咱们大康的这些重要官员,都是敌国奸细吗?」 高宗没说话,只是负手来回转悠。 「此事都怪臣,是臣一时大意了。」功败垂成,就差一点就成功了,徐敬笙十分自责。 现在怕是已经打扫惊蛇,那么,之前所做的那一切,都是徒劳的。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爱卿说得对。」高宗忽然开口,转身看着徐敬笙,「虽然这件事情没能成功,不过,爱卿也不必着急。朕想,或许那份名单,就藏在一个我们认为最不可能的地方。」 又说:「这些日子来,爱卿为了这件事情,牺牲已经算多了。朕听说,如今你好好的一个家,都乱得不成样子。而且,外头不知道内情的人,也都背地里说三道四,怕是十分影响你的名誉。」 「既已经是弃子,便可放弃。早些将徐夫人接回家,好好道个歉才是。」 「那名单的事……」 高宗笑了笑,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想必爱卿忽略的问题,他都思虑周全了。」 「陛下是说……嬴世子?」 「正是。」 高宗话才说完,就听小太监匆匆跑进来,跪下禀告说:「陛下,嬴世子来了。」 「哦?快快叫他进来。」高宗迅速转身,坐了回去。 嬴鸿身子英挺,一身选择甲装,走到殿前后,行礼。 高宗道:「快起来。」 嬴鸿起身后,朝岳父看了眼,这才说:「岳父拿了那本假的名册离开后,我继续跟着麦荣,果然发现他去了一个地方。如今,这本真的名册在臣手中。」 高宗面露笑容,侧头对立于身侧的大太监总管说:「快去,呈送上来,朕好好瞧瞧。」 从宫里出来后,嬴鸿直接去了央央的铺子。 央央立即黏了过去:「怎么样?」 「没事了。」嬴鸿抬手在央央头顶轻轻抚了抚,继而左右望了望,问,「今天有没有时间提前回去?我想,岳父应该一会儿会亲自去城外接岳母回家,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那是当然的。」央央应了一句,忙就说,「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家去。」 「走吧。」嬴鸿去牵住央央手,央央乖乖让他牵着自己,随着她一起往外面去。 而此刻的徐侯府里,本来凤娇还沉浸在这阵子的幸福中,掐指算着时间觉得老爷应该要回来了,她正打发屋里的丫头去准备各种饭菜跟点心。可谁知道,当她盼着的那个人回来后,她的生活,一切就都变了。 凤娇总觉得今天的老爷不太对劲,眉眼里没了往日的温柔,看着她的眼神,仿若带着恨意。 看到这样的老爷,凤娇心中猛地震了下,心下总是很不安。但是凤娇还是陪着笑脸,走过去想要如往日一样,去挽住徐敬笙胳膊。徐敬笙没让她碰,十分自然的避开了。 绕过人去,他在一旁坐下,目光在屋里一众丫鬟面上扫视一圈,之后看向站在屋子中央的凤娇。 「你可知道,本来你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就算是要了你的命,谁也管不着。只不过,眉娘生性温软,她总归还是念着你们从前的那点姐妹情,不忍心杀了你,到底留了你一条命。」 「不过……」话锋一转,徐敬笙冷厉目光注视着凤娇,「今天你要是想走出这间大宅子,必须跪下来亲自给眉娘磕三个响头才行。」 「老爷……」凤娇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老爷在说什么,妾身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第48章 徐敬笙没忍住笑了一声,冷冷道:「你以为,就你这种姿色、就你这种素质的女人,我真就那么把持不住看上你吗?你勾结外贼的事情,真觉得我不知道吗?」 凤娇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目光涣散。 「这么说……这么说,你根本是什么都知道的?」凤娇眼里流着泪,朝徐敬笙看来的时候,眼里也涌出满满的恨意,「所以,你之前做出的那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 「不然你以为,我对你还是真心的不成?」徐敬笙这些日子已经够憋屈的了,此刻自然一肚子火,他猛地狠狠拍了下桌子。 徐敬笙发怒,屋里丫头都匆匆跪了下来,不敢抬头。 央央扶着自己母亲走了进来,徐敬笙看到妻子来了,亲自过来扶着人,然后牵着她手一起坐下。 事情到了这一步,凤娇自然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自以为算计了一切,却没想到,原来她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就在前不久,她还在感激上苍,感谢上苍终于没再薄待她了,上半辈子过得不好,至少还有下半辈子不是吗?她原觉得,自己往后的日子啊,就尽是温柔甜蜜的幸福日子。 可没想到,这一巴掌打过来,彻底把她从梦中打醒了。 凤娇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一切,而她却费劲心机,终究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骗局,这一切都是骗局,是他们设计好的一个圈套。 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她。 凤娇绝望到仰头大笑,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老爷……所以,在你心里自始至终都从来没有过我吗?哪怕一点点的动心跟怜惜都没有,是吗?」凤娇还不死心,她不愿相信,不愿相信这三个月以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徐敬笙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恨她厌恶她还来不及呢。 徐敬笙并没说话,觉得这个问题是一个可笑的问题。难道事已至此,她还在妄想自己心中能给她留下一个位置吗? 这个话题,徐敬笙这辈子都不想再提。每提一次,他只会觉得恶心一次。 「眉娘,你不是有话跟她说?」徐敬笙侧头看向妻子。 「老爷,我想单独与她呆会儿。」尹氏请求。 「不行。」徐敬笙想都没有多想,直接拒绝,「这个女人心肠歹毒,心术不正,我不能让你再有任何危险。」 央央也说:「是啊娘,您与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您有什么话,不能当着爹爹面说的?」 尹氏叹息一声,只能妥协说:「好吧。」 她抬眸望向凤娇,倒是不那么恨了。如今再瞧着她,想到她们都尚在闺中时候的那些日子,她眉眼间也尽显温柔。 「凤娇,是不是到现在这一刻,你还觉得恨我?」 凤娇只红着眼睛颇为恶毒盯着尹氏看,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一副恨不能吃了尹氏方能解恨的样子。 她没哭,只是眼里默默淌着眼泪。 尹氏说:「你觉得我命好,什么好事都落在了我头上,你羡慕我,甚至是嫉妒我。可是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后来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也是很多人都羡慕的啊。」 「你遇人不淑,所嫁非人,吃了几年的苦,我也很心疼你。但是后来,你日子明明越来越好了啊,你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人生在世,贵在能活得明白,活得知足。你羡慕我,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得到我这样的生活,但是等你真正得到后,你会发现,你根本不会满足的。」 「成了勋贵人家的夫人,有了疼自己爱自己的人,然后日子过得久了,你又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去羡慕别人。到时候,你会再去算计别人,去得到别人的一切。」 「如此反反复复,你难道不觉得累吗?」 尹氏虽然从小不多聪明,也不够通透机灵,但是贵在十分知足。而且,她懂得活在当下,懂得珍惜,知道感恩。 「你可知道,你勾结外贼,万一叫奸人得逞了,会有多少百姓遭殃?你只图自己一时之快,难道真的能做出那种残害他人的事情吗?如果是那样,你得到的所谓幸福,也是踏着无数尸体得来的,你的心,难道真的会安吗?」 「小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你明明是一个……」 初识那会儿,明明是个爽朗又坚韧的小女孩。即便是石头缝中求生的一棵杂草,可她身子的那股子不服输、敢拼敢闯的劲儿,实在叫尹氏羡慕。 尹氏自己是个性子温软的人,其实她是很欣赏凤娇这样的人的。 「你走吧,离开京城。」尹氏淡淡开口。 凤娇自始至终没再说一句话,只是瞪着眼睛望着尹氏。不过,她倒是如徐敬笙说的那样,跪了下来,匍匐在地,给尹氏磕了三个头。 第49章 「从此之后,我们姐妹,恩断义绝。」凤娇说,「我原得到的那一切,都是姐姐你给的。如今,我都还给你,我不再欠你什么。」 一边说,一边慢慢站了起来,流着泪弯了下唇角,转身望着外面大亮的天空。 「我会离开京城,希望以后我们再不相见。」 「等等。」尹氏喊住了她,冲郑嬷嬷使个眼色,郑嬷嬷便抱着一个布袋子走过来。 尹氏说:「天下之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不管你去哪里,总会用得着,拿着吧。」 凤娇目光在那装着银子的布袋子上落了片刻,没接,抬眸看向尹氏:「我不想再欠你什么。姐姐,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说罢,凤娇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 松儿桐儿两个喊了一声「姨娘」,之后又觉得说错话了,赶忙闭上嘴巴。 尹氏看了眼两个丫头,对徐敬笙道:「她们也是无辜之人,老爷不如让她们出去吧。」 徐敬笙道:「你看着办吧。」 尹氏点点头,对两个丫头说:「你们走吧。」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两个丫头赶紧磕头谢罪。 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阴霾散去,这徐侯府的天气终于晴朗起来。 央央陪着母亲去老太太那里请安,老人家身子真的是一如不如一日了,精神不是特别好。 「你们……你们好久都没来看看我了,是不是忘记我这个老婆子了。」 尹氏忙过去,将人扶住说:「娘,怎么会。这些日子忙,这不是来看您了吗?还有,娇娇柔柔她们姐妹三个,都在这儿呢。」 老太太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三个孙女,目光落在徐蔓身上,沉沉叹息一声,说:「柔柔只比娇娇小几个月,如今婚事怎么还没有着落啊。老大媳妇,你可知错。」 大夫人忙说:「儿媳知罪。」 这些年来,大夫人日子也是不好过。女儿的婆家没个着落,偏这丫头一被说急了,就以死相逼,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也是舍不得的啊。 老夫人咳了两声,招手示意徐蔓到她跟前去。老人家有话想跟徐蔓单独说,所以,将别人都遣走了。 不过,老人家想说什么,大家也差不多都猜得到。老人家年纪大了,如今身子每况愈下,老人家还在硬撑着,怕就是为了这个孙女考虑。她怕自己一觉不醒,孙女还得替她守重孝,到时候,又是耽误几年。 她本来岁数就不小了,再耽误个几年的话,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央央从祖母那里出来后,找到丈夫,两人在花园散步,说着体己的话。 「真没想到,最后那个女人竟然还能全身而退,离开京城。」 嬴鸿望了妻子一眼,笑着摇头:「她勾结外贼,险些晾下那样的大祸……就算岳父不计较,陛下怎么可能不计较?」 央央猛地恍然大悟:「你是说……爹爹其实也猜得到陛下不会放过凤娇,所以才答应娘放过她的吗?」 「也许吧。」嬴鸿毕竟不是自己岳父,他也猜不准他老人家的心思。 不过,如果换位思考的话,如果今天是他站在这样的一个立场。那么,他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被人欺负而最终却让罪魁祸首得到这样好的下场的。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央央也不想再提起,只说:「我也为二妹妹担心,家里人都为她的终身大事着急。」 嬴鸿道:「你有没有私下跟她好好谈谈?或许,她心里有了人,也未可知。」 「我谈过,她态度比较抗拒,也不肯对我多说什么。」央央摊手,「如今长大了,大家反而疏远了不少。以前小的时候,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的。」 嬴鸿笑了笑:「长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略疏远些,也是正常的。」 「不过,我有空的话,会常常回家来多找她说说话的。其实她现在不太愿意出门,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同三妹妹一样,常常去铺子里找我。只是,她不愿意。」 「既然她不愿意,就不要勉强……」话音才落,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硬朗的儿郎。 那不是别人,正是央央表兄尹程。 自从央央成亲后,尹程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跟着徐彦一起去了大山营苦练。这几年来,尹程很少回家,平时基本上都是住在军营里。 央央也有好久没见到他了,如今再见,他已经成了这般的硬汉。 整个人身上,再看不到一丝素日的纨绔。若不是那张脸没怎么变,央央怕是都要不认识他了。 「表哥?」央央又惊奇又兴奋,忙走了过去,近处打量一番后,笑着说,「表哥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第50章 尹程这几年在大山营历练,吃了不少苦,性子也磨得又坚韧又强硬。以前的他,不过只是一个成日只知道嘻嘻哈哈搞些破坏的公子,而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艰苦的历练,已经成了像嬴鸿这样的人。 豆至少,如今若是央央再有什么危难,他是可以护得住她的。 豆不过只可惜,想来如今,表妹也不再需要他挺身相护了。她身边,早就有了别的男人。 网而那个男人,比他好很多。 尹程冲央央扯唇笑了一下,他觉得表妹比以前更好看,她明艳如芍药般,他还是有些自卑,不敢直视她的美貌。所以,尹程目光游移一番,只说:「好久不见。」 央央说:「我听我哥说了,表哥现在可厉害了,真为你感到高兴。」 尹程觉得人家夫妻携手散步,自己忽然出现,好似是打搅到他们了。所以,他有些尴尬,便想着要匆匆逃离。 「我今天来,是想着去给姑父姑母请个安的,表妹,世子爷,失陪了。」说罢,尹程匆匆一抱手,转身就大步走开了。 央央望着他背影,还在感叹:「大山营,那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尹程今天来徐家,是打算给自己姑母请个安的。他听说了,徐侯府最近发生了大事,姑母也吃了不少苦。 不过,按着礼数的话,他得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尹程往老太太院子去,一路过去,心里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走路没看路,就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他自己皮糙肉厚的,没什么感觉,他只觉得有个什么又香又软的东西撞进了怀里。再定睛一看,发现是徐家的二表妹。 尹程知道自己失礼了,忙抱手弯腰请罪说:「是我走路没注意,冲撞了二表妹。二表妹,可有伤着哪里?」 徐蔓方才也是心不在焉,心里想着事情,所以走路没注意前面。等到她的丫头提醒的时候,她人已经撞上去了。 「没事,没事。」徐蔓疼得咬牙切齿,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尹程一眼。 尹程见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忙说:「要不,去请个大夫来。我看二表妹的确挺疼的样子,还是找大夫来看看,万一被我撞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不必了,没有伤着我。」徐蔓缓了一会儿,终于好了些,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尹程。 这一抬头看过去,徐蔓却有些愣住了。 她印象里的尹家程表哥,可不是这样的。所以,乍一抬眸看去,险些认不出来。 「程表哥?」徐蔓站直身子,离得尹程远了些,礼貌而又疏远,说着客气的话,「挺久没见的了,没想到,表哥现在跟变了个人一样。你……这是来给三婶请安的吗?」 尹程点头:「来看看姑母。」又说,「打算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徐蔓想了想,说:「祖母近来身子不太好,精神总有些恍惚。方才,好不容易睡下了。表哥若是想请安的话,一会儿再来吧。老人家睡眠好,我怕一旦醒了后,再难以入眠。」 尹程忙说:「还是表妹思虑周全,是我疏忽了。」 徐蔓说:「表哥也是好心,怎么能怪表哥。」 尹程觉得孤男寡女常时间呆在一起不合适,便告辞说:「那我先去姑母那里,表妹,方才实在多有得罪。」 徐蔓没说话,只是礼貌冲尹程行了一礼。 等尹程离开后,伺候徐蔓的丫头便笑着说:「这是尹家的那位表少爷啊?真没想到,有些日子没见,如今大变样了。若不是那张脸没变,我都认不出来了。」 徐蔓一边往自己住处去,一边说:「私下里不许议论别人。」 丫鬟道:「小姐,奴婢觉得,这位尹公子不错。您瞧见没,那么大的一个人,方才看到小姐,竟然脸都红了,而且,他都不敢看小姐您。」 「别胡说。」徐蔓冷着脸斥责。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这才安静下来。 娘被爹爹接回去了,凤娇离开了,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央央心情忽然特别好。 这些日子大家都十分焦虑,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央央就想好好先给自己放一个假。晚上不肯留在娘家吃饭,非得要自己夫君带着她出去吃好吃的。 嬴鸿笑着拒绝外家的挽留,赔罪说:「等改日小婿再陪岳父小酌几杯。」 徐敬笙又好气又好笑,望着女儿说:「这个丫头,如今真是越来越嚣张,简直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以前在家的时候,任性点也就算了,现在都已经嫁人了,为人妇将来还得为人母,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一点不懂事。」 央央顶嘴说:「爹爹有这个闲心管我们的事情,还不如赶紧去陪陪母亲。您以为,如今娘回来了,就真的一点事情没有啦?」 第51章 「您自己想想啊,虽然说这几个月来您都是在演戏。可为了要让凤娇娘相信你是真心的,你总得付出些什么吧?」央央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挺能吓唬人,「您以为,娘当真相信你们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 「娘嘴上不说,其实她心里未必没有这样想过。」 徐敬笙被说得脸都绿了,他当然是担心的。 所以,便也管不着女儿女婿的事情了,直接甩了甩袖子,就赶紧大步匆匆往内院去。 央央笑着:「有得爹爹受的了。」 嬴鸿掸了掸落在妻子衣裳上的花絮,之后,牵住她手,两人就出了徐家大宅的门。 五月的天,不冷不热,正合适逛街。 央央说:「真希望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样安安静静过日子,才是我向往的生活。」 「嗯,会的。」嬴鸿话不多。 走了几步,拐弯进了整个京城最大的一条街道后,嬴鸿才问:「你想吃什么?」 央央歪着脑袋细细想了想:「我想吃……咦,顾四哥。」 央央还没说出口自己想吃什么,就看到正从另外一条路拐弯走过来的顾晏。 央央本来还挺活泼的,看到顾晏后,忽然安静下来。央央抬眸望了眼自己丈夫,这才笑着跟顾晏打招呼: 「顾四哥。」 央央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被牵住的手,此刻被那个男人攥得更紧了些。 她默默垂下脑袋去,不再说话了。 嬴鸿牵着央央手,步伐稳健朝嬴鸿走去,礼貌微笑打招呼道:「这里遇到顾四爷,真是太巧了。只是不知道,顾四爷是否有空,如果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 这么晚顾晏一个人出来,当然不是闲逛的。 他看了眼嬴鸿,抱手道:「吃饭就不必了,改日再说。」 嬴鸿道:「既然顾四爷有要事忙,那我与内子就不多打搅了,告辞——」嬴鸿冲顾晏点点头,侧过身去,让出路来。 「告辞。」顾晏也打了招呼,独自负手离开了。 等顾晏走后,央央这才悄悄抬起头来,望向头顶的男人。嬴鸿本来目光是追随着顾晏而去的,眉宇间轻轻皱起,脸色谈不上多好,但是却也没有阴鸷吓人到可怕的地步。 触及到央央投落来的目光,嬴鸿迅速垂眸看向央央,目光深情凝视,却是一言不发。 央央深深吐出一口气来,说:「你干什么?刚刚那个样子,看起来挺吓人的。」 嬴鸿却说:「我听说,他在回京城之前,就已经跟发妻和离了。」 「是啊,那又怎么样?」央央心里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鼓着嘴巴别开脸去,望向另外一边,「你要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嬴鸿心里是生气的,就算他再大度、再有把握妻子不可能会离开自己,可是,那个人总归是妻子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他心里有她,不可能做得到一点不在乎她的过去。 不过当然,不管怎样,他都会原谅她。 嬴鸿看了眼身边生气的人,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方才或许真的有些过分了,便吐出一口气来说:「没什么。」 因为闹了这点别扭,这顿饭吃的,并不是多愉快。 吃完后回家,嬴王留了话,要嬴鸿去找他,央央则一个人先回去了。 谈完政务上的事情,嬴王难免又要提几句儿子的私事来:「你对你的那个媳妇,未免也太宠着惯着了。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是不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搭个梯子爬上去摘给她?」 嬴王眼睛一愣,立刻威严十足,十分能吓唬人。 不过,嬴鸿自然是不会怕的。 嬴鸿只略笑一下,说:「父王是又听到什么了?儿子所做的,不过就是一个丈夫应该做的,并没有做别的。」 「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沉沉叹息一声,又侧头看向儿子,细细打量,「皇后说得没错,你这种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像我。也不像你娘!真是不知道,你这性格像谁。」 嬴鸿闻声,抬眸朝自己父亲看去。却是没吭声,依旧保持略垂首的姿态,恭敬站着。 「好了,你走吧。」嬴王似是赌气般,冷哼说,「天天找你说这些事情又有何用,你还能听我的咋滴?我知道,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手中握有一方势力……你也不怕我了。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我现在就等着,将来哪日你如日中天而我老了,你就不孝敬我、成日气我……我就等着那一日。」 嬴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太阳穴,说:「如果父王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儿子先走了。」 「滚滚滚!」嬴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第52章 「那儿子告退。」 嬴王这辈子,虽则年少时家境贫寒,过了几年穷日子。但是后来从军打仗后,一路跟开了挂似的,逢打必赢。再之后,就是加官进爵封侯拜相,要说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唯一不顺心的,也就是这个儿子。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个家,有了他这么只大老虎,又来了这小子这么只小老虎,哪里能有顺心的? 嬴王想他人事事都听自己摆布,可偏这个儿子主意大,事事都有自己主见。尤其成亲后,更是事事与自己作对。 嬴王只觉得头疼。 深夜。 天似是泼了墨汁般,天上没有月光,也不见有星星出来,天黑得伸出手来都看不到五指。 凤娇当时从徐侯府出来后,回彩衣轩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之后,就出城了。半夜,歇在城外的一间客栈里。一夜都睡得很沉,等天亮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不是歇在客栈,而是躺在另外一个地方。 凤娇意识到什么,立即惊得坐起来。 就看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正负着双手,背对着凤娇。 「你是谁?」凤娇轻声启口,「这又是什么地方?」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是我救了你一命就行。」男人没有转身。 凤娇疑惑:「救我一命?」 那男人似是轻声哼笑一下:「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那徐敬笙真的会放过你吗?就算他想放过你,皇帝陛下也不会肯的。」 「什么意思?」 男人道:「你与外邦勾结卖国,这可是死罪。没将你拖出去午门斩首,已经算是极大的恩赐了。」顿了一瞬,才说,「你在客栈住下,皇宫里的大内侍卫去追杀你。如果不是我,你可不是就死了么?」 凤娇皱着眉,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她以为,她离开京城,这件事情就能算了的。她以为,他说放过自己,就一定会放过自己的。 没想到,原来他们都在说谎。 嘴上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当真是贱人。 凤娇手紧紧攥住被子,恨得不行。 那人稍稍侧过些身子来,只露出半张侧脸:「你就好好呆在这里休息,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没人会再追杀你。」 「你到底是谁?」凤娇追问。 那人却说:「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是我救了你,这就够了。」 凤娇却也不笨,似笑非笑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吧?我平白无故欠你一条命,想必是要拿什么东西去还的。你救了我,却又带我来这里,是想要利用我替你做事?」 那人轻叹了一声,只慢悠悠说:「你是否能用用武之地,以后再说。想替我办事,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央央去铺子里的路上,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见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家大小姐后,央央也不知道为何,就鬼使神差的吩咐红玫先去铺子里。 而她,则带着紫莲追着柳家大小姐去了。 直到发现她走进一家铺子后,她抬眸看了看匾额,才知道,原来,柳家生意也做到京城里来了。 又四下瞧了瞧,发现这里就是那天她与顾四哥偶遇的地方,她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说怎么那天顾四哥大晚上一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呢,原来,是与佳人有约。 恍然明白过来的央央,只是扯唇轻轻笑了一下。 也没打算再进去,央央对紫莲说:「走吧。」 「世子妃?」央央却被人叫住了。 她回头一看,就见是那位柳家大小姐,顾四哥已经和离的发妻。 「柳小姐。」央央礼貌客气打招呼,「没想到,你也来京城了。」 柳芙眨眨眼睛,一双水媚的杏眼水盈盈的,泛着涟漪,又娇媚又俏皮。尤其还穿着身玫红的水杉,站在阳光下,更加显得娇艳欲滴妩媚动人。 央央想,这柳大小姐如此娇艳,怪不得顾四哥对她这样难以忘怀。 柳芙说:「嗯,爹爹生意做到京城来了,我索性就跟着一起过来打理生意。世子妃……怎么会在这里?」 央央倒是也没瞒着,就大大方方如实说:「方才路上的时候看到你的背影,觉得瞧着眼熟,就跟着来了。」微顿一瞬,央央又说,「对了,柳大小姐有空吗?或许我们可以说几句。」 柳芙道:「好啊。」 央央回身望了眼,指着一家茶楼说:「那里清静一些,我们去那里说话吧。」 两人要了壶茶,面对面坐着,央央先开口道:「柳姑娘,你的事情,或许我不该多问。不过,我与顾四哥是打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待他也像是亲兄长一般。我得知……你们和离了?」 第53章 提起这事儿来,柳芙便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点点头。 「嗯。」 「为什么?」央央不明白,心里知道不可能会是那样,但还是试探性问,「难道……是顾四哥如今家里平反,就嫌弃你的出身吗?可是据我了解,他该不是那样的人。」 柳芙又叹了一口气,似是十分无奈的样子,她双手捧着脸,皱着秀气的眉。 「是我要和离的。」她嘟着嘴,那嘴小小一个,嘟起来就像是樱桃般红艳。 「是你……」央央眨了眨眼睛,此刻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只能尽量笑着问,「那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其实据我所知,顾四哥既然愿意答应娶你,想必他是真心中意你的。」 「别看他外表冷冰冰的,但只要是他在乎的人,他会一心一意对待。」 央央说着这些话,望着坐在对面的小女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眨了眼睛,会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不过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央央在意的,却偏偏不是柳芙在意的。她与顾晏和离,如今的确是有些后悔,但倒不是因为对他有感情,只是因为……身为国公府贵公子的前妻,她的日子其实挺难过的。 以前在小城里做生意,倒没发觉有什么。如今来了京城,天子脚下讨生活,处处遇到的都是贵人……她便举步维艰了。 更何况,爹爹糊涂,那般信任苏姨娘,如今家里产业,大部分早被那个女人转到了她的名下。她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爹爹拼搏大半辈子,回头却被一个女人骗,所以,她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挽回一切。 只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累了,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撑不住了。 也有想过去找顾晏,可是每回只要起这样的念头,就会想到曾经做夫妻的那几个月。他那样冷冰冰的,却又那样强势,在自己的印象里,他好像除了关灯后抱着自己做那种没羞没臊的事情外,就没有别的了。 这世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她去找他,舍弃尊严不说,势必还是要看他脸色的。 只要想到他那冷冰冰的一张脸,她都心慌慌。 柳芙撇了下嘴说:「算了,我们的事情,世子妃您不会明白的。」 「好。」央央忽然也意识到,或许是自己管得多了,于是道歉说,「是我多言了。」 柳芙又笑起来,眉眼弯成月牙,摇头说:「是我有些话不好说,你问几句,也是没什么的。」 央央也冲她笑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只道:「你如今来了京城,若是有什么事情不愿去找他,或许可以来找我。谁都想在京城扎根落户,但是京城却是不好混的,你若是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柳芙咬了咬牙,想着要不要真的去求她帮自己的忙。但又想着,她对自己不过是客气客气,难道还真的会帮自己吗?他们又不熟。 何况,她跟顾晏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肯定跟顾晏关系挺近。若是求她帮忙了,叫顾晏知道,想必对她又是冷嘲热讽。 这样一想,柳芙心里刚刚鼓足的勇气,也瞬间松懈了。 只笑着感激说:「多谢世子妃关心,目前来说,一切还算挺好的。」 央央点点头:「那就好。」 各自回去后,自己身边的丫鬟,都在抱怨。 紫莲跟着央央,离了茶馆就开始抱怨:「世子妃,您干嘛要对她那么客气。凭您的身份,根本不必理会她的。」 之前顾晏成亲,央央亲手替他跟柳家大小姐做嫁衣的事情,紫莲是知道的。自从知道这事儿后,她心里就暗暗替自己主子鸣不平。凭什么啊,凭什么跌份儿受委屈的,都是自己主子。 而那个柳大小姐有什么?除了漂亮点,真是可以说要什么没什么了。 就算再漂亮,那也没有自己主子漂亮。 再说了,那顾四爷什么眼神儿,自己家主子这么如花似玉又端庄温婉的一个女子搁在眼前他不要,偏去娶那个乡野村姑。不过话又说回来,还好当初他没松口说要娶主子,否则的话,自己主子哪里能跟世子爷过上这么幸福美满的日子了? 央央提醒紫莲:「以后说话注意点,主子的事情,也是你可以背地里编排的?」 紫莲立马捂住嘴巴,有些不甘心的「哦」了一声。 而那边,柳芙身边的丫鬟银串儿却说:「小姐,您刚刚怎么不求嬴王世子帮忙?奴婢瞧她看着挺善良的,您只要开口了,苏姨娘他们根本不值得一提。」 柳芙叹息一声道:「人家只是客气着那么说几句,难道咱们还能当真吗?再说,她跟顾晏关系肯定不错,我若是真求她了,与求顾晏又有什么区别呢?」 银串儿咬咬牙,劝着说:「小姐,怎么就不能去求姑……」 第54章 「姑爷」两个字险些说出口来,银串儿及时闭了嘴,改了口:「小姐,您跟顾四爷到底怎么了嘛?之前好端端的,您非要闹和离。本来说好要嫁给秦少爷的,可现在秦少爷娶了董小姐,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秦少爷秦忠是柳芙的义兄,而董小姐董绣春,则是苏姨娘带来的女儿。 秦忠是柳芙父亲得力助手,如今却娶了董绣春,柳芙更是孤立无援。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真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再去求他。」 很快到了七夕乞巧节,天还没黑的时候,整个京城就已经异常热闹起来。 京城里平时都是有宵禁的,就是晚上到了一定时间,普通老百姓是不准在街上随意走动的。不过,偶尔也有些特殊的情况。 比如说过年的时候,端午中秋节的时候,七夕节的时候,等等,陛下都会额外施恩,让百姓们欢愉一下。 央央跟嬴鸿两个早说好了,不管平时有多忙,但是今天两人都得腾出自己的宝贵时间,好好腻在一起一整天。 央央早被今天的乞巧节准备了礼物,傍晚的时候,送了礼物后,便伸出手去,讨厌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世子爷,我的礼物呢。」 嬴鸿笑了笑说:「有我陪着你,难道不是最好的礼物吗?」 央央根本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套,气炸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还带这样赖皮的。」 嬴鸿心满意足捧着央央亲手做的鞋,套在脚上。央央气死了,扑过去要抢回来,嬴鸿却往旁边一收,央央扑了个空。 央央气得咬牙切齿,竟是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答应我的事情没做到,让我以后还怎么信任你?我为了给你做这双鞋子,手指都磨破了,你却什么东西都不给我。这世上有你这样的人吗?你现在还这样欺负我……」 嬴鸿凑近了去细细看,本以为她是装哭,见是真哭了,这才哄着说:「不就是一件礼物,我这些日子太忙了,忙忘了。这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不过你放心,等明年这个时候,我一定记着。别哭了,好不好?」 说完笑了笑,抬手帮央央擦眼泪。 央央心里十分不舒服,没说话,只是自己一个人气鼓鼓走进屋里去了。嬴鸿侧头朝屋里几个丫鬟扫了几眼,见大家都低着头没一个看向他的,于是他只能自己进屋哄人。 嬴鸿答应央央,一会儿带她去整个京城最好的酒楼吃饭。今天七夕节,街上肯定热闹。 去最好的酒楼坐在最高的位置,放眼望去,可以将整个京城的美景尽收眼底。 央央其实挺喜欢这种浪漫的,想了想,就勉强答应原谅他了。 嬴鸿早在顶楼包了见厢房,是视野最好的位置。菜也是事先点好的,都是央央平日里最爱吃的。 央央眼睛盯着案几上的菜,怀疑的望向坐在对面的男人:「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阿温忽然敲门进来,悄悄打了个手势,嬴鸿便指着外面对央央说:「你看。」 央央转头看去的瞬间,如墨汁般漆黑的夜空「砰的」一声,炸开好些金色的花。一朵金花才在空中绽放开,紧接着,又是好几朵。央央盯着看,十分感动的眯起眼睛来。 这番盛景,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难道,他这是打算给自己一个惊喜吗? 此时此刻,央央觉得幸福得不得了。 嬴鸿坐在对面,望着央央吃惊又满足的表情,他眼里也露出笑意来。 央央说:「爷这是故意的吗?明明给我准备了最好的礼物,却偏偏事先不告诉我,还逗我哭。」 嬴鸿道:「我怎么知道你那么爱哭,只为了一件礼物,竟然跟我闹脾气。不过,看你喜欢,我也觉得值得了。」 央央说:「那你还怪我了?」 嬴鸿笑着:「可不敢。」 央央哼了一声,见男人温柔目光一直注视在自己身上,她倒是羞涩的低下了头。 嬴鸿有感觉,自从出门后,便一直有人暗中跟着他。 虽然那个跟着他的人已经刻意放轻动静想藏匿自己的身份,但是凭着嬴鸿多年来的警觉性,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送了礼物,又一起吃了饭,嬴鸿便带央央回去。 等哄着央央去洗澡歇下后,嬴鸿这才又折身出来。 「想问阁下是敌是友,既然跟了我这么久,何不出来露个面?」 只听树叶「唰唰」一阵声响,眨眼睛,便从墙头上跳下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人。黑衣人脸上蒙着黑色布巾,身材颇为魁梧的样子,他站在离嬴鸿有些远的地方。 嬴鸿负手而立,眉眼轻动,打量着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怀里抱着一柄刀,也未说什么,只是沉默打量嬴鸿一番后,又纵身一跃,「飞」了出去。 第55章 嬴鸿皱了皱眉,却并未追上去。 这几日,嬴鸿总觉得王府四周有人盯梢。 嬴鸿先按兵未动,暗地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到天黑的时候,再让自己的人趁夜色朦胧的时候将人一网打尽。 嬴王府绿如阁内,嬴王父子坐在上位,正等着府中侍卫将人带来。府中侍卫总共抓获了三名黑衣人,嬴王气得吹鼻子瞪眼睛,一掌挥在案几上,怒不可遏。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打我嬴王府的主意。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嬴王震怒。 三名黑衣人相互望了望,皆沉默不言。 嬴鸿倒是没什么反应,没说话也没发脾气,只是颇为镇定的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嬴鸿抬了抬手,对压着黑衣人的几个侍卫道:「将他们脸上的黑布扯下来。」 「是,世子。」侍卫扯了黑衣人蒙在脸上的黑布,黑衣人没反应。 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三个人依旧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如此,倒是真将暴脾气的嬴王惹着急了。他们若是跪地求饶,嬴王或许还不会这样暴躁,但,现在这样算什么? 「混账东西。」嬴王说,「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是谁派你们来的。」言罢,一双虎眸微动,却也不等黑衣人作答,直接问出了他心中想要的答案,「是不是荣国公府顾家派你们来的。」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终于有一个黑衣人开了口,态度却异常恭敬谦卑,「我们……我们只是想保护我们应该保护的人。」 嬴鸿一愣,随即目光朝自己父王扫去,嬴王已经问出口来:「你们想保护的人?谁?」 嬴鸿还没来得及细细想来,跪在底下的黑衣人便犹犹豫豫说了出来:「是……是世子爷跟王妃。」 嬴鸿眼角一动,不好的预感更是铺天盖地而来。刚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哪里知道,那边嬴王已经炸开了。 「老子的女人跟儿子,需要你们保护?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嬴王气极,一掌披碎了一张桌子。 那三个黑衣人便跪地求饶起来:「嬴王殿下饶命,我们说的都是实情,是按着主公的吩咐做的。我们胆子再大,也是万万不敢欺瞒王妃跟世子爷的。」 嬴王怒火中烧,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来。只这个念头,便打得他七魂去了六魄,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只吊着一口气问:「你们……你们主子是谁?」 那为首的黑衣人说:「我们主公是谁,王爷去请了王妃来,一问便知。」 嬴王双目猩红,立即吼着人道:「都是聋子吗?快去喊王妃来。」 嬴鸿却阻止道:「父王,此事略有不妥……」 话还没说完,就被嬴王喝止住了:「老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儿子,总觉得十分害怕。他不敢看他。 他怕……怕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是真的。 嬴鸿却不管不顾,只跪了下来说:「父王为何非要听信这些来路不明之人的片面之词?父王心中在想什么,儿子猜得到。父王与其在这里猜忌,不如亲自去问母亲。」 「如今听信这些人的话,将母亲压过来,难道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嬴王略沉吟一瞬,踢了跪在地上的几人一脚,厉声吩咐:「都关押起来,严加看管。给本王看好了,他们三个要是逃了或者自杀了,本王拿你们是问。」 「是,属下等明白。」 「废物!」嬴王心中怨愤无处发泄,只能踢踢踹踹的。 见自己父王走后,嬴鸿也立即跟了过去。 嬴王怒气冲冲,直接冲进了王妃屋里。 嬴王妃皱了皱眉,抬手挥退了一旁伺候着她的侍婢,迎过去问:「王爷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 「你们都退下去。」嬴王要把人都打发走了。 嬴王声音洪亮嗓门大,以前来王妃这里,会克制自己的脾气。此时此刻正在气头上,没能克制,不但吓着了屋里的侍婢,也是将嬴王妃吓了一跳。 「你们都下去吧。」嬴王妃温声吩咐一声,等婢子们都出去后,她才说,「王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嬴王瞪圆眼睛,却在望进王妃那双多情的眼睛里的时候,那一腔怒火全部都没有了。 记得当年,他不过是匆匆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便喜欢上了。自那之后,他的一颗心,便完全扑在了她身上。 他知道,她曾经是有过未婚夫的。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可能……可能鸿儿会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他曾经有过那么一瞬是怀疑的,但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麻痹自己,觉得鸿儿就是自己的孩子。 第56章 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没有怀疑过鸿儿的身世。他发誓他没有,从来没有过。 可纵然他曾经有过那样的念头,可想归心里想,当有人把这件事情这样说出来……情况还是不一样的。嬴王是个占有欲特别强的人,他在乎的、他爱的女人,怎么可以…… 几度想甩袖子离开,但最终还是又选择折了回去。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心里藏不住事儿的。 「我问你,鸿儿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王爷……」王妃惊了,眼睛里渐渐蓄了水珠,最后在眼泪即将滴落出来的时候,她抬袖子掩住脸,别过脑袋去。 紧紧咬着唇,却是一句话不说。 「你说啊,顺珑,你怎么不说话了?」嬴王双手握住王妃双臂,近乎逼问,「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骗我。」 王妃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哭。 嬴王着急了,那双掐住王妃双臂的手,也用足了劲儿。 王妃疼得紧紧咬着牙齿,抬眸与嬴王对视而去,她这才开口道:「王爷,你当初娶我的时候,你说过的。你说,你不在乎我的过去,你不管我心里有没有别人,你只想要我……你当初并非没有怀疑过。可是,难道这么多年走过来,你就不相信我吗?」 「你不相信我,却相信外面的人的话。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很明显,那些想挑拨离间的,他们成功了。」 嬴王手上力道渐渐松开:「可是……可……鸿之他……的确一点不像我。」 嬴王妃抿嘴冷笑一声,眼里似乎有绝望:「是啊,不像你,那自然就不是你的儿子。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他的娘亲,他不像爹爹,难道还不能像娘亲吗?」 「或者说,在王爷心里,根本早就怀疑过鸿之的身份了。你心里种下了疑惑的种子,所以,只要敌人找到切入口,你便就信了他们了。」 「顺珑,我……」嬴王忽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只要你说是,我就相信你。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的。」 嬴王却笑着摇了摇头:「你相信?或许已经没用了……或许……」她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或许宫里头的两位主子,也有人给他们透了消息,如今他们也起了疑心。」 嬴王妃当年的未婚夫严家,乃是景王同党。景王当年与陛下乃是仇敌,所以陛下一登基,就屠杀了景王及其所有党朋。 其中,就包括严家。 若是叫陛下怀疑鸿儿是严家之后,依着那位阴鸷狠毒的心思,想必根本宁可错杀也必不会留的。 那么鸿儿,岂不是有危险? 他果然还是忍不住动手了吗?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没再提当年的事情,没再因为她曾经是严家准儿媳妇的原因而追究她跟自己娘家的责任。她因为被嬴王看中,从而逃过一劫。 其实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因为她心里清楚,那个人,他根本就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软弱昏庸,他是最会玩帝王之术最有心计城府的一个。 当年诸位皇子中,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可是最后却能够逆袭一众当初被看好可以继承大统的皇子,坐上的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并且他心狠手辣,排除异己,对付自己的敌人,从不心软。 想当年……他登基为帝后,到底杀了多少人。 严家,满门抄斩,她至今都记忆犹新,严家被屠杀的时候,鲜红的血几乎是染红的半边天空。严二哥最后倒在血水中,深情凝视着她的那个眼神,她到死都不会忘记的。 当年她也想过,死了一了百了,可是她不敢。 她害怕,怕自己殉情是解脱了,可她的家族该怎么办? 所幸当初她被位高权重的嬴王瞧中,成了嬴王妃,这才逃过一劫。可是如今……难道腥风血雨又要来了吗? 「鸿儿,鸿儿呢?」嬴王妃不淡定了,慌慌张张的推开嬴王,要去找儿子。 嬴王紧紧握住她手说:「顺珑,我错了,请你原谅我。你放心,只要你亲口告诉我鸿之是我的儿子,那我就相信你。你的话,我永远都相信。」 嬴鸿人就躲在门后,屋里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听了几句后就走了。只要父亲相信母亲,就一切都好办。 只是今天那三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他们的意图十分明显,分明就是想挑拨离间他们父子夫妻的关系……到底是谁派来的? 顺王?顾家? 可按着今天的形势来看,这幕后黑手,分明就是对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指掌。看样子,也似是蓄谋已久。 嬴王府暗地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 嬴鸿有预感,总觉得接下来,将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而且今天的事情,可能不过就只是个开头。 第57章 嬴鸿本来是朝自己院子去的,但是半道折了回去,去了压守那几名黑衣人的小屋。门口几名侍卫守着,看到嬴鸿来,忙请安说:「见过世子爷。」 嬴鸿朝他们抬了抬手,问:「人都好好的吗?」 「给他们嘴里塞了布,防止他们咬舌自尽。另外属下等都仔细检查过了,屋里没有可自杀的条件,请世子爷放心。」 「我想进去看看,把门打开。」 「这……」几个侍卫相互看了看,都有些犹豫,其中一个道,「请恕属下等不能遵命,王爷有过吩咐,要属下等严加看管。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属下等怕担负不起。」 嬴鸿目光瞬间黯淡下去,他眯了下眼睛,才又缓缓开口说:「若是出了事情,一切责任由我担着……开门!」 最后一句陡然拔高几个音量,威慑力十足,几名侍卫倒是不敢再阻拦。 「是……是。」 开了门,点了灯,嬴鸿负手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空屋子,屋里几乎是什么都没有。正如几名侍卫说的那样,几人嘴里塞着麻布,三个人背靠背被捆绑着,根本没有一点自杀的条件。 看到嬴鸿来,三个人都有些激动,挣扎着要说话。 嬴鸿弯腰蹲在其中一人面前,拿下了塞在他嘴里的麻布,压迫性很强的目光重重在几人面上扫过,最后才问:「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是主公。」那个嘴里没了臭布的人说,「主公吩咐了,要我们好好保护公子跟王妃,属下们都是遵命行事。」 「胡说八道!」嬴鸿厉声厉色,「王妃有王府的人护着,何曾需要你们来守护!」 嬴鸿发起怒火来,威慑力吓人,三名黑衣人默默相视,也不敢说什么。 「属下等真的没有伤害公子跟王妃的意思,属下说的所有都是实话。公子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查。」一副誓死不肯说出真相的架势。 嬴鸿眯了眯眼,缓缓起身,双手负在腰后,居高临下睥睨着…… 片刻,他喊了人进来,叮嘱严加看管,之后,大步离开了。 嬴鸿有去暗中查过,不过并没有什么线索。但是事情的确如他所猜测的那样,一直在往坏的方向发展。 近日里,京城里渐渐散播出一些谣言来,说是如今嬴王府的世子嬴鸿,其实并非嬴王所生。嬴王妃在嫁到王府之前,其实与罪臣严家有过婚约。 当年陛下与诸王夺嫡的时候,严家因为是景王党朋而遭满门抄斩。嬴王妃娘家虽说当时并无明确参与到夺嫡战争中去,但是因为两家有婚约在,难免不会让陛下多想。 不过,因为嬴王看上了当年的王妃,所以,替王妃母家求情,这才逃过一劫。 当时从严家被抄家到王妃嫁来王府,好像中间不过也就一个月时间。王妃嫁来王府后没多久,就怀了身子,之后更是八个多月就生下了如今的世子爷。 这其中的时间差,叫人不怀疑都不行。 所谓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日功夫,整个京城就传得沸沸扬扬。 这事情,自然也是传进了宫里去。皇后听到消息后,立即将自己哥哥叫了宫里去。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消息都传进了宫里来,本宫想,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吧?」皇后十分生气。 嬴王却说:「皇后,这件事情我问过顺珑,我相信她。再说,她当初虽然与严家那小子有婚约在,但是毕竟没有成亲。鸿儿,自然是我的儿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皇后心中总是隐有担忧,她跟皇帝是一样的人。有野心,有抱负,同时也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的性子。 鸿儿虽然是她最疼爱的侄儿,可是,万一他真的不是嬴家的种呢?想当初,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自己哥哥鲁莽性子急躁,鹄儿不论长相还是性子,都是与哥哥如出一辙。可是鸿儿……鸿儿从长相到性子,根本就一点都不像哥哥啊。万一那个女人当年怀的真是严家的种,她因为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严家灭绝,所以做出那种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个女人,瞧着人淡如水,天天只晓得关起门来吃斋念佛,其实,她最是有心计的一个人。 就凭哥哥这种大老粗,如何跟她斗? 鸿儿是好,可前提也得是嬴家的种才能算好。若是别人家的,那便是威胁。 皇后越想越觉得心急如焚,她是个惜才的人,这个侄儿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也是不想的。 但是她没有办法,为了嬴家不落入他人之手,她别无他选。 「哥哥,你就告诉我,她说的话,真的可信吗?」皇后再次质问。 嬴王没有思考,直接回答:「我相信她。」他抬眸看向皇后,「他们是我的妻子、儿子,我为何不信他们,而去相信别人的话?皇后,莫名其妙吹来这样的一阵风,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第58章 「无风不起浪,若不是他们母子的身份真的值得怀疑,又为何会叫人抓住把柄?所幸,哥哥你还有鹄儿。」 嬴王陡然沉了脸来,冷漠看着皇后:「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也肃容道:「本宫宁可相信这件事情,也不能让我们嬴家好不易积攒下来的家业,结果却落入外人手里。哥哥,这件事情,你没有决定权,必须听我的。」 嬴王是火爆的脾气,一听这话,就炸了。 若不是还顾及这里是皇宫,他怕是要开口骂人砸东西了。 「嬴家的事情,何曾轮到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来说话?你莫不是忘了,若不是老子当年出生入死打仗卖命,现在你能有这份尊荣吗?你现在还敢在我面前摆谱!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寝宫!」 「大胆!」皇后目光一横,颤手指着嬴王,「你……你简直是目无王法!你可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若不是想着进宫前王妃千叮咛万嘱咐跟他说的那些,依着他的脾气,此刻是真的要砸了这金碧辉煌的皇后寝宫。想着家里的人,嬴王忍了。 皇后素来是了解自己兄长脾气的,他说的倒不是气话,他真发怒起来,别说砸了皇后寝宫,就是干掉陛下,也是绝对有可能的。 皇后到底理智,知道如果他们兄妹反目了,便只能叫别人坐收渔利。所以,皇后努力平息掉自己心中怒火后,看向嬴王道:「兄长,你要知道,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嬴家人。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嬴家好。」 「念及哥哥素来是这样的脾性,方才的罪责,本宫就不予追究了。只不过,若再有下次,本宫定当不会轻易饶恕。」 「多谢皇后娘娘开恩。」嬴王面无表情。 皇后斜眼睇了一眼,只无奈朝他挥挥手:「你且下去吧。」 嬴王回了王府,第一时间就去了王妃屋里。王妃知道王爷被叫进宫里去了,一直都很紧张,等到他回来了,立即追着问:「王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皇后娘娘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 「爱妃,你别着急。」嬴王将人安抚住,这才说,「你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有事。」 王妃看向嬴王,忽然间不说话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他们一起共同生育了三个孩子。虽然鹄儿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却也是从小养在她身边长大的,她视如己出。 他身边虽然女人众多,但那些侧妃侍妾其实也都是可怜人。王爷对她们没有情,她们不过也只是担着一份虚名。 王妃从来不会为难她们,她知道,那些女人跟自己一样,不过都是为人所用不得已的可怜人罢了。她又何苦为了这些事情争风吃醋呢? 这些年来,其实她的心早是他的了。她从前觉得他粗鄙不堪,觉得他没什么文化,她与他说不到一处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把真心交给这个男人…… 但是现在,她错了。 「王爷,我们是一家人,不管遇到什么难关,只要一家人都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王妃将脑袋靠过去,颇为欣慰的说,「如果这是我们的一场劫难,我们一起面对,也没什么可怕的。」 嬴王握住王妃手,激动道:「我会好好保护你们,鸿儿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王妃说:「鸿儿也长大了,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其实鸿儿未必需要王爷去保护。他现在是别人的丈夫,或许没有多久,就要做父亲了,他也必须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嬴王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嬴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没过几日,宫里便有陛下颁发的圣旨下来,说是北境突厥人多次扰乱大康子民,陛下决定,派神威营大将军统领八千兵马去北境御敌。突厥兵马数万,嬴鸿只有八千,并且帝后还让嬴鸿立下生死状…… 若这场战役中不能够剿灭敌军得胜归来,那么,终将也是一死。 嬴鸿叩首谢恩。 京城里上达勋贵下至百姓,没人会不知道帝后这到底是何意思。只不过,嬴王一党虽然党朋多,但是仇敌也多。嬴王府失宠,这是朝中多少人乐意想见的,又怎么会求情。 这段时间,央央脑海里紧绷的那根线,根本就没有歇下来过。 宫里虽然一直没有动静,但是央央也知道,正是因为没有动静才可怕。没有动静代表着,陛下跟皇后再精心谋划一场局,而等待的时间越久,那么结果就很有可能越坏。 如今结果出来了,让世子爷领兵打仗,八千敌数万,这难道不是笑话吗? 而更让人担心的是,帝后既然已经存了处死世子爷的决心,那么就算这次世子爷逃过一劫,将来也还有很多别的劫难。总之在帝后眼里,世子爷……他已经是不应该存活在世上的人了。 第59章 他不该活着,而他们的孩子,也肯定是没有活命的机会。 央央以前特别希望可以有个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可是如今真的有了孩子,她却是更加担心。 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她害怕。如果没来过也就罢了,可如果明明存在过,最后却又失去,央央觉得她怕是会疯掉。 「世子爷,我想随你一起去。」等晚上嬴鸿回来,央央黏住他,小声哀求着。 「你先坐下来。」嬴鸿握住央央的手,面色难看不佳,可他也还是强撑着,好言好语道,「你别说糊涂话,好好呆在家里。这不是儿戏,也不是哭闹的时候。你在家等着我,我答应你,一定回得来。」 央央却哭了,别过身子去,躲在一边悄悄抹眼泪。 「我知道,爷这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才这般想丢下我不管。你就是个大骗子,骗我把心交给了你,可你却吃饱了抹抹嘴转身跑了。你说你想做父亲,如今我怀了身子,将来孩子出生了,找不到爹爹怎么办?」 央央是想着,不管去哪里,不管是不是吃苦,只要跟着他只要两个人能够呆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 她不是怕吃苦,她是怕再也见不到他。 嬴鸿屈膝半蹲在央央面前,抱住央央腰:「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我跟母亲谈过,她会好好照顾你。而且,皇后毕竟是我的亲姑母,如今她这样对我、对嬴家,不过是觉得我不是嬴家的孩子。」 「但是皇后是聪明人,她不可能会被小人耍着玩儿,她心里未必没有怀疑。如今表面上看着是对我的惩罚,其实只要没有下令即刻处死我,就一切好说。」嬴鸿笑着眨了下眼睛,顺势揉了揉央央头发,「你好好呆在家里,反而让我安心。你跟着我去,我又要打仗又要保护你,分了心,就不好了。」 央央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说,为了安抚她而说出的善意的谎言。 总之,既然如此,央央觉得自己再哭闹下去,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 央央破涕为笑道:「爷可真会哄人开心,只希望你去了那里后,不要甜言蜜语再去哄别人。你放心,我会好好呆在家里养胎,会好好护住我们的孩子。」 嬴鸿伸手勾住央央脖子,炽烈的一个吻印了上去。 央央沉醉在他的霸道温柔中,似是不愿醒来。她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他平安无事,一定要早早回来。 央央觉得自己长大了,或许不该总躲在别人的保护伞下生活。她自己也应该坚强起来,尝试着去帮身边的人分担一些。就算分担不了多少,至少,也不能拖后腿。 「那你走吧,安心的去打仗。你是我丈夫,是大英雄,我相信你。」央央俯视着跟前的男人,手轻轻触摸他的脸,抿唇含笑,「爷,您放心,家里的一切都不要挂心。你只需要好好忙你自己的事情,我跟孩子……我们会等着你回家。」 嬴鸿笑着,没再说话,两人就只这样紧紧相拥。 嬴鸿领神威营八千精兵出发,耽误不得,第二日一早嬴鸿就走了。嬴鸿走的时候央央知道,不过怕自己会舍不得,也怕会分了他的心,所以,她即便是醒着也装着是睡着的样子。 直到等那个即将出征的男人在她额头落下湿热一吻转身离开后,她才轻轻睁开眼睛来。侧身躺着,望着门外,她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话说得好听,可心里总归是不舍的。只要想着将来他的日子到底会有多艰难,她就忍不住越哭越凶。 直到外间的红玫举着灯进来,央央还是不管不顾。 「世子妃,世子爷他已经走了。」红玫眼眶也红了,「时间尚早,您还是睡会儿吧。」 央央摇头:「我没事。就是睡不着,想起来走走。」 红玫道:「外面天儿已经很凉了,这更深露重的,您要带着身子,千万不要着凉才好。世子妃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了咱们的小爷着想啊。」 央央低头看了看肚子里的孩子,轻叹一声说:「只希望是个女儿,这样的话,她或许才不会成为威胁。如果真是一位小爷,想必宫里头的二位是不会放过他的。」 红玫觉得主子说得有道理,点头说:「世子妃说得对,还是姑娘好。」 纵然嬴王府一再瞒着消息,可央央怀有身孕的消息还是叫宫里的二位知道了。 宫里皇后命人来宣央央进宫的时候,央央人正在徐家。央央怀了身子,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并不敢到处招摇,连请大夫回去把平安脉都不敢,就怕有人暗处盯梢。 好在崔元精通医术,所以央央这些日子会隔三差五就往娘家跑。 「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又胡思乱想没有好好休息?」替央央把完脉后,崔元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说,「我可警告你啊,你再这样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可以平安出生。你不好好养胎,不好好吃饭休息,那你就等着失去自己想要的一切吧。」 第60章 红玫急了:「少奶奶,您劝劝世子妃吧。打从世子爷走了后,世子妃总是睡不好觉也吃不好饭,奴婢怎么劝都没用。」 「你劝都没用,我劝就有用?」崔元白了红玫一眼,又对央央说,「你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别回头丈夫没了孩子也没了。」 「话虽然说得难听了些,但是道理就是那个道理。再说,嬴世子这是去打仗了,又不是去送死的。他在前线打仗,心里想着你可以好好的,吃得好睡得好,可你呢……如果他知道你在家就是这样作践自己的,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我告诉你啊,这世上担心受怕是最没用的东西。人这辈子,谁还不会遇到点困难啊?谁的人生又能一帆风顺呢?你啊,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现在遇到一点难处,就怕得跟什么似的。」 崔元也是生气,所以话才说得重了些。 说到最后见小姑子眼圈都红了,她又不忍心再说下去。 又能怎么办?这不但是她的小姑子,更是她打小就当做亲妹妹一样待的小丫头,她恨铁不成钢说几句也就是了,怎么可能真的骂她。 叹了口气,崔元终是搂住央央道:「嫂子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不能这样啊。」 央央这些日子其实想了很多,她总觉得,是不是自己从一出生开始日子就过得太舒服了,以至于长大一些后,总会遇到很多不顺心的事情。她与世子爷,好不易交了真心在一起了,她也好不易怀了孩子,结果却出了这种事。 「我就是挺想他的,我怕他真出事。」 央央哭着。 央央是拿这个嫂子当亲姐姐待的,所以,什么话都愿意跟她说。 「我就是心里很难过,从前可以天天见到他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就算后来渐渐接受他了,愿意跟他一辈子过下去了,我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如今他离开了我,我不能再日日看到他……更甚至,甚至他还会有生命安危,我就怕……」 「我怕他再也回不来,我怕我们这辈子的缘分,就仅止于此。嫂子,我喜欢他,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想一辈子都跟他在一起。哪怕日子过得不那么好,但是只要能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央央本来以为她渐渐成长起来,已经够强大了。可是现在才知道,她那些所谓的坚强,不过也是因为有他的庇护才表现出来的假象罢了。 之前爹爹娘亲出了那种事情,她纵然心里着急,可也没有到崩溃的地步,不过就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她觉得有依靠才不怕的。 如今他不在身边,央央就十分慌张了。 「你怕也是没用的,你要坚强。你如今不仅仅是姑爷的妻子,更是你腹中孩子的母亲。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陛下跟皇后想杀姑爷,做最坏的打算,就算他真的被害死了……那你觉得,你最该做的是什么?」 不等央央回答,崔元自己说了:「当然是保护好你肚子里这个孩子,保住姑爷的血脉。娇娇,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崔元从小自立自强,又四处游历过,所以论见识自然比央央的远一些。 她想的是,若是宫里的二位得知了小姑怀有身孕,想必是会想方设法除去这个孩子,以免留下后患。 「好了,你留下来的时间够长了,去跟娘打声招呼,然后回去吧。」 崔元刚刚站起来,外头就有人匆忙跑进来了。 「少奶奶,大小姐,不好了,宫里来了人传圣旨。现在人已经在门口,大老爷吩咐来喊你们出去迎旨。」 崔元暗叫:「不好!」 又对央央说:「真是怕哪儿来哪儿,想必是帝后已经得知了你怀孕的消息。这可怎么办是好……」崔元一时间着急起来。 老太太近来身子越发不好,根本不管事儿。而央央的父亲徐三老爷又军务缠身,人此番不在京城内,央央的兄长徐彦也在大山营里苦练,所以,阖府上下便只有大老爷一人说了算。 若是今儿有别人在,怎么都是会护着央央的。但是于大房来说,央央如今就是一烫手山芋,恨不得早早甩掉才好。 央央想起嬴鸿临行前说的话来,所以起身说:「嫂子,别急。既然宫里传了圣旨来,咱们逃也逃不掉了,我进宫去。」 「你是不是傻啊。」崔元慌得瞪圆眼睛,「你进宫去,岂不是死路一条?你这肚子如今没有显出来,但迟早要显出来的。宫里可是吃人的地方,就你这种单纯的女孩子,活不到三日。」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将你藏起来,然后蒙混过去。」 「你想把谁藏起来?」不知何时,徐大老爷人已经过来了,他身形特别瘦削,近乎病态的那种瘦,「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我看你们不但自己不想活命了,你们连徐家的活路都不想给了。」 第61章 崔元手攥紧了些,虽然心里十分不情愿,但还是低头请安:「见过大伯父……」 又朝徐大老爷身后的徐大夫人看了眼,「给大伯母请安。」 央央只稍微福了下身子,就算是请过安了。 徐大夫人面上有些为难之色:「这也没办法,皇后娘娘的懿旨,谁敢违抗?娇娇,你若真出了事儿,总有你夫家的人可也护得住你。可若是你大伯父违抗旨意得罪皇后,谁又能护得了他?」 「你知道的,大房素来没什么地位。夹着尾巴老实做人也就是了,哪里还敢得罪圣后。」 「大伯母不必说了,道理我都懂。」央央笑着,「皇后是我丈夫的亲姑姑,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且还得喊她一声姑奶奶呢……进宫去,不过是想我罢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徐大夫人高兴,「那走吧,传旨的公公还在门外候着呢。」 央央看向一旁悄悄抹眼泪的母亲,走过去握住她手说:「娘,您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尹氏握住女儿手:「娘想陪你一起去。」 「娘,您别说傻话了,皇后是让我一个人进宫的,您如果也去,岂不是违背旨意。您放心,皇后素来爱重夫君,她是明后,心中肯定什么都明白。接我进宫去,想必也是为了保护我。」 崔元目光一转,觉得小姑这话说的未必不对。 「娘,小姑说得对。再怎么说,皇后是英明的,有人小人想背地里挑拨离间,皇后未必不清楚。此番接小姑入宫,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呢?」 「你们俩就知道安慰我。」尹氏抽了帕子擦眼泪,也知道此刻哭也无用,反倒是叫人担心。 尹氏说:「走吧。」 皇后只是宣旨叫央央进宫去,倒是没说准不准她带贴身侍婢。红玫紫莲两个是打小便伺候在央央身边的,此刻都跪了下来求那太监,想跟在央央身边。 宣旨的太监笑着说:「皇后娘娘倒是没说不准世子妃带婢女进宫侍候,想必是准许的。两位姑娘若是愿意,便随世子妃一道进宫去吧。只是……这进宫容易,再想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红玫紫莲立即跪拜叩首:「奴婢们只求常伴主子左右,不会后悔。」 尹氏已经派人去嬴王府递信儿了,央央坐上宫里来接的轿子,还没走多久,便有穿着黑色衣裳的人来劫人。 轿子晃来晃去,央央才扶稳坐正身子,便被一把迷烟迷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央央躺在了一张四方形的大床上。 伺候在床前的,是陌生的婢女。 看到央央醒过来了,一个跑了出去,另外几个忙蹲过来伺候央央。 「这是哪里?」央央倒还算镇定,目光一一在几人面上划过,「你们主子是谁?」 大家都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情,根本不理央央。 央央想着,皇后宣旨叫她进宫来,她是在半道上被劫走的。那么,劫持她的人,不可能是皇后。 如果不是皇后的话,那么,劫持她的人,又会是谁呢?到底是敌是友,为何要劫持她。央央四下打量一番,看这里的环境,倒不像是为难她的样子。 央央看了眼蹲在跟前伺候自己穿衣的婢子,而后挥开她说:「不要碰我,我自己会穿。」 婢子相互望了望,倒是没再动手,只是安安静静候在一边等着。 「让你们来,是叫你们好好伺候贵人的。怎么……倒是让贵人自己动手了?」一把温润的声音由门外传了进来,央央好奇,抬眸去看,就瞧见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子摇着一把羽扇走了进来。 离得远的时候,央央不大看得清楚他的长相。等人走得近了,才惊觉,原来劫持她的人,竟是这样一位谪仙似的人物? 央央走神也只是一瞬的功夫,等她回过神来,便厉色问:「公子是谁?公子可知道我是谁?我与公子有何冤仇,公子为何要劫持我?」 几句话的功夫,白衣公子已经走到了央央跟前来。 他人瞧着翩翩若仙,言行倒是放荡不羁。走到床边,随意撩了下袍子,便挨着央央坐了下来。 央央心里抵触他的靠近,本能往后退了点。 白衣公子便笑了:「我又不是妖怪,不吃人。这位姑娘,不必这样怕我。」 央央始终怒视着他:「公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劫我来这里?」 白衣公子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怎么……我这是救了姑娘你,姑娘难道还要问罪于我吗?如果不是我,姑娘岂不是要进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了?」 「说起来,你倒是该谢谢我呢。」 说罢,十分自然的朝央央眨了下眼睛。 央央不再看他,只望向别处道:「皇后是我夫君的亲姑母,叫我入宫也是常事,于我来说,又何来吃人这种说法?再者,公子口口声声说救了我,既然如此,公子该告诉我您的身份吧?也好叫我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