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干完这票就退休》 第1页 《【】干完这票就退休》作者：九星连珠【完结】 简介： 阴暗偏执恋爱脑攻*不达目的不罢休受 作为局的老员工，沈境退休前分配到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处理局内积压多年的问题小世界。 第一个小世界： 关键词：，金丝雀，商战 穿成一个臭名昭着的营销号皮下是什么感觉？ 沈境心里只有搞事，搞事，搞事！ 当网民被营销号玩弄情绪，成为流量的养分的时候，他却做出了最具价值的新闻。 只不过…… 「中药能治omega不孕不育这是谁传的啊？！」 第二个小世界： 关键词：中式民俗，悬疑，轻微克苏鲁 「兄弟，你到底是不是直男？」 成为被小三的小傻子后悲愤身亡，沈境表示自救，自立，自强！ 不就是撮合情侣，有什么难的。 不就是找出兇手，有什么难的。 后来他却发现，他们所有人，都没能从这一场旧事中脱身。 第三个小世界： 关键词：，惊悚，微群像 起初：「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后来：「老公求求你闭嘴吧。」 穿成大户人家的小厮，还有一条一直对着自己吠的疯狗，大宅院里藏着阴暗的秘密，命案现场唯一的物证指认他是兇手，本以为只是一场诡异断头案，没想到牵扯出背后层层交织惊天秘闻。 第四个小世界： 关键词：，战争，宠物 战功赫赫却被送上星际法庭的上将有着脆弱的精神问题，偶然间被招募的人类小宠物似乎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只不过上将的秘密好像更吸引人。 其他小世界待定…… ps.第一个世界和后面画风略微不同 第一章 金牌主编 北城，二环里，搜后大楼，六楼。 沈境坐在办公室里，面对着电脑屏幕，上面滚动着最新的热搜。 电脑对面是助理小张，正在汇报消息。 「最新消息，听说顾总裁这周末要带着那个新晋小生甄秋上游轮玩了，说是要在上面给他办生日party，要足足待半个月呢，这半个月咱们可就什么都拍不到了……」 沈境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旁人都以为这位大主编在沉思，但不知道他思维压根没在这个世界。 沈境脑内出现一块屏幕，是快穿配置的，屏幕上有简单的信息介绍。 【姓名：沈境 身份：搜后传媒公司新媒体部主编，手下有六个流量极高的营销号团队 性格：唯利是图，胆大皮厚，为了热度什么都敢拍，什么都敢写 身体状况：信息素稀薄导致不孕症，从未有过发热期】 【世界观：abo世界，男男可婚】 【宿主目标：顺应原主人设，完成原主心愿：做出最劲爆的头条新闻。并想办法治好原主的病症（註：原主每周都要去中医问诊，请宿主按时完成）】 沈境看着最后一行字，皱起了眉头。 不是，前面都还挺正常的，最后一条是什么鬼啊！ 原主虽然是个omega，这虽然是个男男可的世界设定，但是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为什么对生孩子这么执着啊！ 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 后面还出现了一些信息，是原主的生活习惯以及目标的成功分数，满分一百分，目标达到98分以上算是成功。 沈境摸着下巴，沉浸在脑内世界中，已经和系统吵了一架了。 他快退休了，这是退休前最后一次工作，系统把积压了很多年的没人穿过的小世界拿了出来，让他做任务。 至于为什么积压很多年，是因为这些任务有的过于奇葩，有的过于变态，有的很无趣，有的有明显的bug……总之，像是尾货一样堆积在一起，等待着一次清仓大甩卖。 沈境就是那个幸运儿。估计是快穿局觉得他马上就要退休潇洒了，决定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 「老大，老大？」助理小张叫了他两声。 沈境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眼中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怨气。 小张以为自己的汇报惹怒了沈主编，小心翼翼低下头去，道：「我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凌晨了，本来想给您发消息来着，但是您昨晚说要睡美容觉别打扰您我就没发……」 娱乐狗仔，营销号编辑这种工作，一般干起火来都是不分昼夜的，生活十分不规律，很多消息会在晚上黄金时段爆出来，他们经常需要晚上工作，白天再补眠。 不过因为原主经常去中医馆问诊，寻求治疗不孕症的方法，昨晚也是如此，他从医生那里提回来两个药包，说是要在肚子上热敷，敷到睡着，最好是一觉到天亮才有效果。 那个医生是个很有名望的专家，听说他经手的不孕不育夫妻已经有上千个了，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患。 虽然治omega的不孕症还是头一回。 但是原主觉得万变不离其宗，生孩子这件事原理大概都是一样的，所以一样能奏效。老中医也是这么觉得的。 沈境老老实实照做了，临闭眼前还把手机给静音了，屏蔽了所有消息。 他摸了摸肚子，感觉热敷可能给他造成了低温烫伤，肚皮摸起来有点疼。 第2页 小张很有眼色，立刻道：「老大您是不是还没吃饭？我那还有两个手抓饼我给您拿来……」 「不用了，」沈境摇摇头，「你刚刚说，顾总裁要带甄秋上游轮，是什么时候？」 「这周末，也就是两天后的晚上，甄秋的生日那天，要在游轮上举办生日宴哦。」小张道。 沈境揉了揉眉心，要是他们上了游轮，可就拍不到什么了。他的「最劲爆」新闻的任务也就完不成了。 「现在有两个选择，」他曲起中指敲了一下桌面，「一是在顾总裁和甄秋上游轮之前尽量多拍，拍出爆点，这样热度也能持续一段时间；二是，找机会上游轮，近距离拍。」 小张一下变了脸色，面部有些扭曲：「这这，老大，这一还有可能，二也太难了！那游轮都是实名制的，没有邀请函根本上不去啊，而且他们要是开到海上，那到时候就是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沈境也想到了这点，「所以要在这两天尽量多拍，多挖，挖出些不为人知的料才好。」 他盯顾钰和甄秋好多天了，从他们勾搭在一起，到后面甄秋和顾钰穿同款，在综艺节目上暗暗宣誓主权，都是他一手策划和爆料，网上几乎所有的消息源都是他这里传出去的。 甄秋作为新晋电影小生，顾钰作为老牌经纪公司的一把手，两个人在一起热度自然不会低，已经有人暗暗地给甄秋起外号，叫大佬的金丝雀了。因为顾总裁长得也不赖，他俩居然也有了一批cp粉。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沈境文案团队的功劳。没有他们在网上造势带节奏，这股子cp热也起不来。 沈境摸了摸脖子，后脖颈贴着一块像模像样的抑制贴，其实贴不贴都没区别，他根本没有发热过，信息素的稀薄就算释放了也影响不到身边的人。 虽然系统没说小世界的任务有没有时限，但拖得越久问题就会越多，还是要尽快完成任务才好， 手机叮咚一声，是沈境的线人发来的消息，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拎起相机，离开了办公室。 - 景山苑，小区外围，树林旁。 沈境脖子上挂着单反，嘴里叼着三明治，调试着相机参数。 这里是顾钰最常来的高端小区，也是平时和甄秋幽会最多的地方，沈境已经摸到规律了，每逢周三他们必然会在这里约会。 沈境啃完一个三明治，景山苑门口就开过来一辆轿车。沈境往旁边的阴影里躲了躲，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他认识顾钰的车，也认识甄秋的车，甚至都能背出他们的车牌号，但是眼前这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倒是从来没见过。 他举起相机，拍了一张，却忽然觉得车后座似乎有道锐利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 不会吧，这么远看不清他吧……沈境想到了自己的任务，咬着牙连拍了几张。 虽然看不清后座坐着的人，但是拍到了司机，有了司机的脸，要查人就好查了。 车子停下，甄秋从后排下车，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进了小区。 沈境一路拍到他进小区，又看到那辆阿斯顿马丁居然冲着自己的方向开过来，他往阴影里躲了躲，那辆车和自己擦身而过。 沈境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莫名的感到不安，午后刺目的阳光扑打在身上，让他后颈贴着抑制贴的部位有些发痒，他反手摸了摸，忍住了撕下来的冲动。 虽然从来没发热过，但原主每天按时更换抑制贴，从未间断过。 他把照片传给了小张，「查查这辆车的主人是谁。」 小张立刻回覆：「老大，他这是又有新欢了？」 小张指的是甄秋，沈境手指飞快打字：「不一定是，先查清楚再说。」 那边回了个ok，沈境收起手机，朝着景山苑大门走去。 果不其然，他被保安拦下了。 「什么人什么人，登记一下。」保安道。 沈境看了眼册子，道：「为什么刚才那个不用登记？」 保安抹了一把脸，道：「你不知道那是谁？人家早就打过招唿了，随便进。」 沈境转移话题道：「大哥，你见过刚才那辆车吗，他之前来过吗？」 保安作为一个高档小区保安，也是阅车无数，他摇摇头，道：「没见过，头一回来。」 沈境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保安。 他笑着道：「大哥，我不进去了，我就在这四周转转。」 保安捏了捏烟盒，笑了一下，道：「这大门两边都有监控，你可别瞎转悠。」 「我知道。」沈境还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是小张发来的消息。 「老大，查到这个车主了，是上个月刚回国的科技新贵，研究人工智慧的，叫纪千山。」 「这个人资料挺少的，目前就知道这些，不过看样子这个大佬对甄秋有意思啊，老大，报不报？」 沈境思考了下，道：「现在还搞不清楚他背景，这条先压着吧。」 他摁灭手机，转头就走，却差点撞上身后的人，勐地后退了一步。 纪千山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 沈境心跳如鼓，他算是个很细心的人，居然都没听到这傢伙的脚步声，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第3页 纪千山穿了一件裁剪考究的大衣，看不出什么牌子，但极其有质感。他身形非常修长高大，站在沈境面前，要微微低头才和他平视。 沈境如此近距离的和他面对面，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第二章 纪千山 见纪千山只是看着他，没说话，沈境只好发挥自己脸皮厚的特长，主动出击，他硬着头皮笑着说：「这么巧啊，纪总，您也在这。」 纪千山声音很冷冽，和他整个人的气质非常统一：「沈境，搜后集团的新媒体总编，身居高位还喜欢亲自下场偷拍，你想做什么。」 看来纪千山对他也很了解，甚至连他喜欢亲自下场的习惯都知道……沈境感觉有些尴尬。 纪千山语气和他的人一样冰冷，冷得他心里默默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想反驳，又想起系统的提示，不能崩人设，于是只好道：「那什么，纪总，既然您都知道我身份了，我想做什么，您应该也知道了。」 他指了指景山苑的大门，「我本来是想跟进甄秋和顾总裁的恋情的，本以为他们感情很稳定，没想到居然看到了您。」 纪千山道：「甄秋是我弟弟。」 沈境点点头，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表情，原来这年头都喜欢喊弟弟了，不喜欢喊干爹了，虽然说纪千山的年龄看上去也不太像爹。 手机嗡的响了一声，沈境摁亮屏幕，看了一眼，是一个闹钟。 原主为了调理身体，每天都要煎中药喝，雷打不动地一天一碗，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一直都在坚持。 系统提醒，这个人设绝对不能崩。 沈境：「……」我总算知道这个任务为什么积压在仓库了。 沈境满头黑线，怪不得他看到自己办公室里还有一套煎药的设备呢，原来是干这个的！ 这个时候他到哪儿找药煎啊！ 他四处看看，不远处有个咖啡馆，但是人家不可能给他煎中药。 但是把咖啡加热的过程，算不算违规？按照他的想法，只要完成煎药-服药这个过程就算是不崩人设，至于煎的具体是什么药，服的是什么并不重要。 那咖啡豆能不能入药？ 「沈主编，想什么呢。」纪千山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沈境捏着手机，道：「纪总，我想请你喝杯咖啡，可以吗？」 他问话突兀，纪千山拧起了眉头，满脸都写着：「你又想干嘛？」 沈境眨眨眼，满脸诚恳：「我很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了，一直都很崇拜您，所以想和您喝喝咖啡，聊聊您的创业故事。」 纪千山道：「我可不想我的故事被写在娱乐营销号上。」 沈境继续眨眼：「我不会放上去的，我只是……只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想认识您，要是您不愿意就算了……」 他摸了摸后脖颈，微微低下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看样子这个纪千山根本不吃这一套啊，有点尴尬，他还想趁这个机会多挖点料的，人工智慧是个热门话题，要是这个行业能爆出什么大瓜，那应该会很劲爆吧！ 系统又没说局限于哪方面的消息，只要劲爆值够了就可以了。 见纪千山不为所动，沈境遗憾地嘆了口气，语气有些犹豫迟疑：「纪总，其实我……算了，我说了您也不会信的。」 纪千山却眼神微微一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不妨说说看。」 沈境抬头看看他，纪千山满脸「我听你编」的表情，只是与生俱来的涵养让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沈境硬着头皮道：「其实大家都觉得我是个狗仔，不上檯面的，我自己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的风评太差了，但我并不想这样的。」 纪千山眉峰微微抬了抬，没说话。 沈境继续道：「其实我也很想好好做新媒体，想做出一些对大家都有意义的内容，比如新科技，人工智慧，还有环保话题……」 他抬眼看了纪千山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睫，苦笑了一下，「只是公司要吃饭，团队也要吃饭，我手底下今年新招的实习生，家境都不是很好，北城租房子又贵，总之……人要活着，没办法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说完后，就低下了头，自嘲地笑了笑。 长久的沉默后，他听到纪千山说：「咖啡就免了，以后要是想做这方面的採访，可以联繫我。」 沈境有些惊喜地抬头看着他，纪千山递给他一张名片，他接过来，名片是很简洁的设计，白底黑字，上面印着：青山科技公司董事长，纪千山。 沈境嘴角一勾，将得逞的笑容压了回去，再抬眼时，眼睛亮晶晶，看上去澄澈清明，：「谢谢纪总，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到时候您别嫌我烦就行。」 - 沈境从咖啡馆里出来，手里端着杯热美式，系统并没有提示他崩人设，看来这一关他算是险险过了。 他回到公司，将照片都传给了助理小张。 小张连连惊唿："我去！这个角度……这也太近了吧！老大，你是怎么拍到的！」小张指着照片问。 照片上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拍摄的，拍摄对象是一面落地窗，落地窗内，是两个男人，一个高大英俊，穿着一身浴袍，另一个身形单薄，侧脸精緻又立体，两个人正拥抱在一起，一脸甜蜜。 第4页 这张图的构图和角度，都十分专业，凸出了甄秋的美貌，也展示了二位感情的甜蜜。 「老大，这个高度你是怎么拍到的，简直像是趴在他们窗外拍出来的……」 沈境轻轻嘬了一口杯子里的褐色液体，面不改色地说：「爬树上去拍的。」 小张目瞪口呆，但转念一想，这也符合自家老大一直以来「为了工作豁出去」的作风。 沈境买完咖啡后，边喝边在景山苑的围墙周围转圈，他转回大门口，看到保安正坐在室内刷手机，他围着围墙绕了两圈，找到一个可以爬上去的位置，然后一点点挪到了树上，拍到了这张照片。 就是下来的时候有点遭罪，手蹭破了皮，裤子也被挂碎了。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创可贴，心说这行赚的还是苦力钱。 手机叮咚一声，沈境摁开一看，是一个猫猫头像发来消息。 猫猫是只橘猫，有两只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屏幕。 [谢谢沈哥，把我拍的挺好看的。] 沈境微微一笑，回復道：[应该的，那我今晚就这样发了。] 对面回了个ok的表情包，随即就听到他的支付宝传来到帐成功的声音。 沈境看了看原本的好友备註，只有甄秋两个孤零零的字，他想了想，把备註改成了「大佬的金丝雀(大方版）」。 - 晚上的黄金时段，年轻人都在刷微博的时候，顾钰和甄秋又上热搜了。 最清楚的那张照片买了最多推广，一下子就冲上了热门。 这次因为拍摄的角度近，够清晰，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楚，目前天华娱乐的老总的确是和新晋小生甄秋在一起了。 这两个人从两个月前传出绯闻，到粉丝反黑否认，到被扒出各种同款，直到现在，算是一锤定音了。 上个月顾总裁的母亲顾夫人还上了一档综艺，在电视上说最近在给顾钰催婚，结合现在的消息来看，怕不是催的就是甄秋吧？ 想不到原本一个跑套的演员，演了个电影，泡了个公司老总，居然就要一朝翻身做凤凰了！ 网友们议论纷纷，一条条评论从屏幕上刷过，手机的光线映照在沈境的镜片上，他看了一会儿后摘下眼镜，整个人泡进了浴缸里。 这可不是普通的沐浴，而是原主从「大师」那里求来的秘方药包，每天泡半个小时，据说对激发omega天性很有效。 希望能让他发育不全的腺体二次发育，大概是这个意思。 沈境搅了搅微微泛红的水，在脑子里和系统交流。 「系统，刚才的消息劲爆指数是多少？」 系统经过两秒计算，很快给出了回答：【24】 「这么低……」沈境默默嘀咕，他知道娱乐消息或许价值不够高，但是看到网友讨论的热火朝天，热搜的排名也一直没掉下来，还以为分数会不错呢。 要想完成任务，就必须报导出劲爆指数98以上的新闻，这个远远不够格，沈境摇了摇头，随手把后颈的抑制贴撕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样的新闻才能让他完成任务，但这个指数也给了他一个参考，像这样的娱乐新闻，是不行的。 沈境随手在手机上搜了搜纪千山，这个人很神秘，网上的资料保护的很好，只找到了零星的资料。 十二岁时出国读书，十八岁考上斯坦福，后来一路读到硕士，毕业后在硅谷创业，开了一家公司。 今年才正式回国创业，说是创业，其实公司在国外已经颇具规模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三月份的时候纪千山忽然把公司转手给卖了，然后回国从头开始。 沈境坐在浴缸里，翻看着网上的消息，除了纪千山，顾钰这个人也值得挖一挖，不过关于顾钰的料也被他挖得差不多了。 顾钰的妈妈是个人，早年间一手创立天华公司，后来结婚生子，把公司继承给了儿子，天华算是老牌的经纪公司了，而甄秋是顾钰上位后第一个签下的艺人。 据说两个人是在电影杀青宴上一见钟情，从那以后甄秋的资源就飞升了，身价也连连上涨，如今更是有传闻说甄秋有望嫁入顾家，成为真正的媳妇。 不得不说，在里混的，都有两把刷子，甄秋在杀青宴之前就找上了沈境合作，让他帮自己做一套营销方案。 沈境也是个明白人，立刻就联合团队，将顾钰和甄秋的恋情炒上了热搜。 从那以后，甄秋可谓是火箭式飞升，目前离一线只差一部大爆的电影了。如果这次生日宴上顾总裁送他的礼物是新电影主演的话，那甄秋就算是梦想成真了。 沈境从浴池里爬出来，给自己擦干净了，忽然觉得后颈一阵发热，他愣了一下，连忙用手去摸，那点热感却忽然又消失了。 第三章 发热 沈境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原主对恢復omega生子技能的执念可谓是深入骨髓，可能也影响到了他的思维，让他觉得那些药包真的有用的。 说实话，他穿了这么多个世界，就没见过用中医治abo的病的，原主这是头一个。 想也知道不会有用，沈境把药包放在肚皮上，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一早，他端着咖啡进了公司。 搜后大楼六楼，一整层都是新媒体运营部，沈境刚进来的时候，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第5页 所有人都诡异的沉默且忙碌，看到他后都礼貌地打招唿，但是眼神微妙。 沈境拎起正在吃手抓饼的小张，「怎么了，大家怎么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小张脸色有些尴尬，一口饼含在嘴里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被沈境眼神逼迫着才说：「那个，今早有人来找你了老大……」 「哦？」沈境挑了挑眉毛，这倒是少见。 沈境上班不需要打卡，没有固定时间，只要把内容做好就可以了，所以他通常来的比较晚，也就和来找他的人错过了。 「什么人啊？有留名片吗？」沈境坐在小张旁边，掏出手机。 小张摇摇头：「没有，不过他说是青山科技公司的，来找你有业务上的问题。」 纪千山？ 沈境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自己昨天说的话真的起作用了，纪千山真的要找自己做专访吗？ 可是他还没准备好专题呢，而且马上这周末他就要去拍游轮了，没时间给他做专访。 沈境通过纪千山给自己留的名片，加上了纪千山的好友。 对方头像是一片山水，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微信号就是自己的真名。 很好，这很老干部。 沈境发过去一条信息：【纪总，您今天派人来找我了吗？我早上来公司比较晚，没有接待到，不好意思。】 沈境喝完咖啡，纪千山也没回復他，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怎么，沈境把咖啡杯扔掉，带着相机出了门。 他不喜欢坐以待毙，既然纪千山都主动找来了，那他必须要更主动，快速接近自己的目标。 一辆银色轿车驶进地下停车场。 沈境找好了停车位把车停下，然后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的一瞬间，身体却忽然停滞了一瞬。 不对劲。 他下意识摸向后颈，腺体被贴的严严实实的，没什么问题，可是还是有一股莫名的热意从后颈涌出来，让他浑身都有点发软。 沈境深唿吸了一下，压下那种异常的感觉，拿着相机推开车门，下一秒，却双腿一软，扶着车门倒在了地上。 - 一阵天旋地转后，沈境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 原来发热期是这么难受，这么迅勐，根本不给他缓冲的时间。 他扶着车门，堪堪让自己坐起来，然后试图爬进车子里。 他没带抑制剂，因为原主从来不发热，所以他压根也没有准备这种东西，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因为过于浓烈，又是在短短一瞬间勐地爆发出来，让他的鼻腔受到了冲击，整个人都被熏得有些发懵。 原主的信息素是浓烈的栀子花味，浓到让人想吐，沈境抓着皮质的座椅，一点点地爬了上去，然后倒在副驾驶上大口喘气。 这发热来的不是时候，他既没有抑制剂，也没人能帮他，地下停车场空无一人，他无法求救。 或许这也是件好事，沈境默默地想，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标记。 他摇摇头，感觉浑身都剧烈地灼烧了起来，烧的皮肉都开始发疼，脑浆都要沸腾起来，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煳，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手机似乎振动了下，沈境伸手去摸，手却抖得厉害，手机一下子掉在了车座子下面。 沈境额头上全是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里，浑身被巨大的灼热给折磨着，他喘了口气，翻了个身试图把手机捞上来。 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和人谈话的声音，沈境下意识地屏住唿吸，尽量让自己减少存在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离他的车只有两个车位的距离。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这个纪千山还真是难搞，说什么拉投资整那些董事会的人，我看他一点都没听进去。」 另一个男人安抚的语气：「别生气了，他那个人听说就是很古怪的，听说之前小时候时候受过伤，摔了这儿。」 沈境看不到男人的动作，但是也猜到了，估计是一个指着脑袋的动作。 「当时说是这儿做了手术，从此整个人就性情大变了，谁都不认，铁面无情，估计是管情感那部分的功能损伤了。」男人煞有介事地说。 女人嘆了口气，道：「怪不得他不吃我那一套了，敢情是没那功能，我白费力气了。」 男人阴恻恻道：「给他点苦头吃就好了，让他知道国内的蛋糕不是他能抢的。」 女人：「你想做什么？」 一阵剧烈的灼热窜上心头，沈境手指抓着座椅，指尖泛白，强行压住那股剧痛。 男人道：「还是老三样，找人拍一些内部照片，把他们的商业机密泄露给同行，再买几个黑热搜让他名声臭了……什么味儿？你喷香水了？」 男人忽然嗅了嗅空气，皱着眉问道。 沈境顿时紧张起来，不好，是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泄露出去了！ 沈境努力用脚尖去够车门，试图把车拉上，又听到女人说：「没有啊，我的香水不是这个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什么？」 「……这更像是信息素的味儿吧。」 接着就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开始地毯式搜索。 沈境耳朵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很快就要走到这辆车的车尾了，他心说完蛋了，这两个人绝非善类，难道自己要挂在这里，该死的发热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第6页 忽然间，那个走到自己车尾的脚步声停下了，男人疑惑的声音传来：「有人过来了？」 「是纪千山！」 「快走快走，倒霉催的……」 说着，两个人的脚步声就渐渐远离。 沈境听到纪千山冰冷的声音：「谁在那里？」 没人回应他，那两个密谋的人已经走了，只有沈境躺在驾驶坐上半死不活。 他半条腿还搭在车门外面，纪千山绕了个圈过来，很快就发现了。 周围浓郁的信息素味道几乎让人窒息，他听到纪千山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不适应，接着，自己的腿就被踢了一下。 沈境艰难地抬起头去看，只见纪千山用袖子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你没带抑制剂？」 这样强度的信息素，谁都受不了，沈境慢慢爬起来，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声道：「没有。」 他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刘海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沈境长得很好，只是平时总是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导致风评不好，此时倒是没有了那股油滑劲儿，只剩下瑟瑟发抖的脆弱和不堪，为了做事方便他穿的都是宽松卫衣和牛仔，此时整个人都快缩进衣服里，一副极力保护自己的姿态。 纪千山眉头微微一皱，道：「那我找人送你回家，你家里总有吧。」 沈境眨了眨眼，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刺得眼睛发红，他声音有些沙哑：「送我？回家？」 纪千山愣了一下，沈境已经烧煳涂了，迷迷煳煳地就伸手去摸，摸来摸去，不知道摸什么。 纪千山低头一看，蹲下捡起那个手机，递到他手上。 沈境手指尖都是灼热的，烧的人一瑟缩。 「谢谢，谢谢……」沈境哆哆嗦嗦接过手机，找出通讯录来。 纪千山道：「有人来接你吗？」 沈境忽然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如果是平时，他是绝对闻不到的，但是此时纪千山离他太近了，他又是这样特殊的时期，顿时那种奇异的感觉就直冲大脑，浑身的细胞都疯狂地叫嚣着要索取什么。 眼前的纪千山模煳出了重影，那种感觉却越发的强烈，他不受控制地朝纪千山伸出手，然后手被人握住。 沈境脑子里的那条名为理智的线一下子崩断了，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勐地将纪千山拉进小小的车厢里，空气中除了栀子花的味道，还有浓浓的松柏味道，一个极甜，一个极苦，很不搭。 沈境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像是踩在雪山顶闻到的味道，凛冽清苦，又有很强的侵略性。 两个人挨得极近，纪千山低头俯视沈境，鼻尖快要触碰到他的，唿吸也有些紊乱。 「沈主编，你疯了。」纪千山低声道。 醇厚的声音传入沈境的耳朵里，不亚于催命的符，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抬手就搭上了纪千山的脖颈，把他往自己身上拉。 纪千山握住他的手腕，居然比他的温度还要高，沈境意识忽然清醒了一瞬，脑子里大叫不好，拼命唿叫系统。 然而系统却像是死机了一样，完全不回应他，眼看着那人也不受控制地压了上来，空气里都是他释放的信息素，沈境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心一阵阵地发凉。 纪千山的牙齿在沈境后颈上蹭了一下，是很轻的动作，但沈境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双手徒劳地推拒着。 纪千山忽然说话了，声音沙哑带着克制：「沈境，你想吗？」 他当然不想！ 但他说不出话，只能咬着自己的手背，摇头呜咽。 纪千山喉结动了动，一只手握住他的脖颈，往下摁压。 沈境眼睛一闭，心说完了，全完了，他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下，他刚要拼尽全力把纪千山踹下去，身上却忽然一轻，纪千山松开了手，从他身上下去了。 他显然也被生理反应搞得很狼狈，眼神里满是可怕的占有欲，但最后关头硬是克制住了，他从沈境车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兜头浇了下去。 这是沈境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紧接着，他就在高烧和脱力中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第四章 照片 夕阳西下，大片橘红色的日光照进落地窗内，照在沈境沉睡的脸上。 沈境眼皮微微皱了皱，而后缓缓睁开眼睛，被阳光刺激的眼睛下意识眯起来，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楼。 一时间，沈境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里，是已经退休了在自己家里，还是在娱乐主编沈境的家里。 都不是，他反应过来，他家里没有一面墙这么大的落地窗，也没有这么漂亮的景色。 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不远处的宏伟古建筑，能在这种地段有房的人，非富即贵。 沈境勐地从床上坐起来，还未看清周围的设施，身旁就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你醒了。」 他抬头看去，一个看上去十分温和可靠的青年站在床边，穿着白衬衫和格子，对他说：「我是纪总的私人医生，纪总紧急召唤我过来给你治疗，目前你已经没事了。」 沈境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他摸了摸后颈，那里已经贴上了新的抑制贴，但还是有一点热度未消。 「这是纪千山的家？」沈境四处看了看，问出了第一句话。 第7页 沈境声音有点沙哑，似乎是伤到声带，青年给他端了一杯水，看着他喝了，才说：「这是纪总回国后的居所，他已经去公司了，让我好好照顾您。」 沈境把水喝完，这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听到青年说「照顾」两个字，莫名的脸颊就有些发烫，或许是今天上午的事情太过于激烈和离谱，他想起来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老中医的药方真的挺有用的，居然真给他把发热期治来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不知道好全乎了没。 青年看着他的动作，轻声道：「我见过很多发热期的人，但是反应这么大的你是第一个，你是不是身体出过什么问题？」 沈境道：「我之前都不怎么发热的，信息素也几乎没有。」 他抬起眼睛，看向青年：「之前看医生，说是先天腺体发育不好，不过最近在吃中药，好像是治好了。」 青年听到中药的时候，愣了一下，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半天才恢復过来，「啊，那很厉害，请问是哪家中医馆的药，能给我推荐一下吗？」 沈境眼神闪了闪，「你也……」 青年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毕竟我对中医不算了解，但是这也算是半个同行，我第一次听说中医可以治男性omega的病症……」 沈境点点头，原来如此，他在微信里找到那家中医馆的号，又加了青年的微信，准备推给他，他看着青年的头像「你的头像是史努比？」 青年笑了笑，说对，我最喜欢的动漫人物就是史努比，哦，我的名字叫常青，常青树的常青。」 沈境给他备註上，又把那个万华堂的中医馆给他推了过去。 他在脑内唿唤系统：「系统系统，我这算不算完成了宿主的一个任务，我的病治好了呀。」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冰冷无情：「目前只检测到腺体分泌信息素功能正常，生育功能是否恢復还无法证实。」 沈境：「……」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他要证实自己恢復了，是不是还得生个孩子才能证明啊？！ 沈境在心里对系统咆哮，而系统诡异地沉默，死了一样一句话不回应。 沈境的表情从兴奋到激动到心灰意冷，全程转变极快，都被旁边的常青看在眼里，常青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位主编大人，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听说他们做新媒体的，搞营销号的压力都很大，久而久之出现一些精神问题也是正常的，想到这里，常青的眼神中又带着一丝同情。 沈境搓了搓脸，让自己的情绪平復下来，而后掏出手机，给小张发消息：「我下午要请个假，先不回公司了，你帮我做个关于游轮的文案出来，我回公司审。」 他发完之后，扔了手机，就把被子一掀，就准备下床。 常青道：「沈先生，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最好还是卧床休息，不要出门。」 沈境一脚踩在地上，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样，顿时浑身无力，下一秒就要软倒了，他连忙缩回床上，道：「常医生，我大概多久才能恢復？」 常青道：「至少要两个小时，所以您还是安心休息吧。」 两个小时……对他们这群人来说，时间就是新闻，两小时够他出去跑一个新闻了，他捏了捏眉心，还是咬牙从床上下来了。 沈境离开纪千山家的时候，腿都还是软的，但他咬着牙继续走，走了一会儿，也就适应了。 他坐电梯来到了楼下，环顾了下周围的环境。 纪千山住的是顶级大平层，在这个地段，少说要五千万的价格，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可谓是大手笔。 他一瘸一拐地上了计程车，来到了万华堂。 万华堂名字看着气派，实则坐落在二环里的小胡同里，胡同外面就是着名的游客区，有不少打着老北城的招牌的小店，滷煮和蒜肠的味道飘到了他的鼻端。沈境毫无食慾，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进了胡同深处。 万华堂就在胡同的最尽头，这里倒是安静，一扇外开的木门静静地展开，等待着属于他的客人。 沈境一进去，就闻到一股重重的中药味，后面的小师傅正在煎药，而坐在柜檯后面的老中医正在看手机，沈境凑过去看了一眼，是公众号推送的老年养生科普。 沈境：……他又开始怀疑这个老中医的医疗水平了。 「沈先生？上次抓的药吃完了？我记得还没到时候啊。」老中医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随即把公众号给关了。 沈境展颜一笑，把手里的东西提了提，说：「没吃完呢，我这次来是特地来感谢您的。」 老中医眼神转过去，看到他手里的盒子，那是两盒黄山太平猴魁，包装很华贵，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不菲，是沈境特意要的包装。 老中医顿时裂开嘴，笑出两排大牙,「哎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治病救人是我们的义务……」 沈境笑着把那茶叶放在柜檯上，推过去，「您就拿着吧，这是应该给您的，不瞒您说，我昨晚用那个药包跑完澡之后，今天就来了发热期了。」 他话一出口，老中医都瞪大了双眼：「这么灵的？」 沈境和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老中医捋了把山羊鬍子，呵呵笑了两声，道：「我向来都是对症用药的，好多夫妻都是在我这里治好的，只不过给你的稍微做了点调整，但效果也是很好的。」 第8页 沈境连连称是，老中医又要给他开个方子，「你再对照着这个喝两幅，这个是巩固疗效的，喝完应该就好的差不多……」 沈境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之后，脸色立刻变了。 老中医这里刚写好了药方要让徒弟去抓，就看到沈境一脸凝重地点开手机上的什么东西，而后表情凝固了。 「怎么了？」老中医问道。 沈境没说话，只感觉一阵热血直冲大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小张给他发来的那张照片里有一辆车，车门半开着，而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里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躺在车里，而纪千山整个人也在车内俯视着他，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十分暧昧。 到底是谁拍的照片！ 小张在电话里说，这是他的线人从佰汇娱乐那边收到的照片，他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家主编，而那个主编身上的男人他也在网上见过，是青山科技的总裁。于是先和佰汇那边沟通了一下，好声好气地求人家把消息先压下来，然后急急忙忙来找了沈境。 沈境一个头两个大，这照片拍的真像是偷情，一般人找不到这么猥琐的角度，但是当时地下停车场里没人，除了那两个慌忙逃窜的狗男女……狗男女！一定是他们拍的，他们想搞纪千山，没想到把自己也给连累进去了！ 第五章 要脸做什么 倒霉催的……沈境额头青筋直跳，手指飞速跳动，摁得手机键盘都要冒火星子，老中医看着他这模样，握着钢笔的手都停在了半空，迟迟不敢动。 「小张，你帮我问问那线人，是谁拍的这照片，想要什么。」他忍着怒气发了条语音，然后放下手机，看到老中医正惊恐地看着他。 沈境平时看起来和风细雨，谁都能聊上两句，但是一进入工作状态，整个人就不一样了，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生人勿进的气势。 实际上他只是一时间掩藏不住情绪，毕竟谁被这么搞都会生气，尤其是深谙各类营销号的尿性的人，知道这样的消息爆出去会对他有什么样的影响。 尤其是对方十分鸡贼，居然把这个消息给了他们的对家公司佰汇！他们两家向来是水火不容，要从对方手里挖出那人的信息，还真是不容易。 他在这个行业里待了快十年了，经歷过多少大风大浪，从来都是片叶不沾身，没想到这次居然失策，被卷进了这场风波当中，沈境眼神一暗，他势必要搞他的人付出代价。 - 搜后公司，六楼新媒体部。 楼层上空环绕着嗡嗡声，那是员工们在工位上小声地讨论着这件事，做新媒体的根本藏不住消息，只是两个小时的时间，整个人新媒体营销部的人都看到了这张照片。 沈境上到六楼，推开玻璃推拉门，室内的议论声顿时消失了，一时间只剩下键盘和滑鼠敲击的声音。 沈境环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办公室，经过小张工位的时候，说：「你来一下。」 小张立刻随着沈境进了办公室，然后将门关上。 沈境把外套脱了，放在椅背上，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了，小张战战兢兢地看着，不敢说话。 沈境喝完一杯水，感觉情绪平復了不少，才开口道：「大家是不是都看到了？」 小张似乎有些为难，刚张开嘴，沈境就抬起一只手挥了挥，「我知道，不用你说了。」 这么炸裂的消息，肯定全公司都知道了。 沈境到现在还没收到上司的信息，说明还有的救，至少给了他时间处理。 「查到那个人是谁了吗？」沈境把杯子放在桌上，问道。 小张面露难色，嗫嚅了一会儿才说：「老大你也知道，佰汇和我们是竞争对手，他们不可能把投稿人的消息给我们的，而且他们那边现在根本拒绝沟通，什么条件都不答应，就是要爆消息。」 沈境道：「不对，如果是一心想爆料的话，早就爆了，不会都几个小时过去了网上还没动静。」 小张有些困惑：「那您的意思是……」 沈境嘆了口气，「他们肯定想开条件，和我们谈判。而且，我们双方都有对方的黑料，撕破脸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小张顿时生气了，「那这不是威胁我们，敲诈勒索吗！太不要脸了！」 沈境瞥了他一眼，「干咱们这行的，什么时候要脸过，难道我就很要脸吗。」 小张：「……」竟无言以对。 夜八点，昆玉府一号楼。 沈境摁响了三十三层的门铃。 纪千山所在的平层面积三百八十平，装修极简，除了基础的家具看不到一点多余的东西，简单到有些空旷。 纪千山身上穿着银灰色的家居服套装，看上去没有了白天的拘谨，但依旧有些冷漠。 「看样子身体好了，找我什么事？」 他随意走到沙发边，刚要坐下，就听到沈境对他说：「纪总，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六章 引诱 纪千山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看向沈境，眼神中的寒冰经久不化，此时还多了一分猜疑：「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境一脸无辜与坦诚，「纪总，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 纪千山抬起一只手，往下压了压，"停。」 第9页 沈境乖乖停下，看着他。 纪千山道：「你才见了我两面，就说喜欢我，你以为我是傻子？」 沈境咬着嘴唇，硬着头皮道：「纪总，你有没有听说过一见钟情？我对你就是……」 纪千山：「那你喜欢我什么？」 沈境顿了顿，脑海中想好的词就要往外蹦，却听到纪千山冷漠中带着点嘲讽的语气道：「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说喜欢，沈主编，你这样的喜欢是不是太草率了？」 沈境嘆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不过没关系，我这次来不单单是和你告白，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他指的是偷拍事件，刚一进门，他就观察了一圈，发现纪千山的开放式办公区域有几块大屏幕，其中一块上还挂着那张偷拍的照片。这说明纪千山还是在意这件事的。 他手指向那块屏幕，纪千山没回头看，道：「你有解决办法？」 沈境是个做任何事都会衡量利益得失的人，他喜欢纪千山这种直接的人，他笑了一下，道：「有，但是不知道纪总愿不愿意配合。」 「你说。」 沈境脸皮有点发热，他微微转身看向窗外，只给纪千山留下一个贴着抑制贴的脖颈面对着。 纪千山把视线挪开，看着桌上的茶杯。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面貌，脚底下就是川流不息的车马，沈境站在这，有种漂浮在空中的感觉。 沈境深唿吸了一下，时刻记住保持人设不崩，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说道：「「佰汇和我们是对家，目前要的条件是一千万封口费，或者是公司未来一年的热搜位。」 纪千山想都没想就说：「一千万我出。」 沈境摇摇头，道：「纪总，你不了解这一行的玩法，如果你现在出了钱，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冤大头，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一样勒索你。而且一千万买这个，」他看了纪千山一眼，「根本不值当。」 纪千山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沈境道：「我想既然如此，不如就顺水推舟，把这件事认下来。」 「丁零」一声，纪千山手边的茶杯晃动了一下，茶水微微波动，却没有溢出来。 他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只是并不友善，那是一种看猴子的眼神，「你是说，让我承认和你的关系？即使我们之前只见过两面，其中一次还是你鬼鬼祟祟的偷拍我弟弟被我抓包。」 沈境：「……」 沈境：「纪总，你刚刚回国，不清楚国内的情况，你不知道有多少对家等着看你跌落谷底，但是我有庞大的信息网，我知道。」 纪千山看着他，眼神一错不错，「所以呢？」 沈境道：「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可以让舆论扭转，给公司造势，把你们打造成全网最热的科技公司。」 没有人会不动心，没有人会放着国内最头部的营销公司的营销策划不动心，网络时代，话语权才是一切。 沈境自认为自己的条件足够优厚，这也是他能开出的最好的条件了。 他看似淡定，其实内心也在打鼓，如果纪千山不同意的话，那他的任务就又要延迟完成了。 他想抓住这次机会，让纪千山配合自己完成任务。 纪千山的手指在桌面上扣动，那是一个思索的动作，沈境看着他的手，再次加码：「我可以帮你查出是谁偷拍的照片，把那个人送到你手里。」 纪千山抬眼看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半晌，他才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境简直要爆炸，他都做了这么多承诺了，要是在其他人看来，那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纪千山居然还不相信？ 这个老古董，沈境在心里默默吐槽，他不知道国内的舆论力量有多强大，也不相信一个营销号可以扭转多少局面。 沈境道：「纪总，眼下的形式，你只有两条路能走，一个是澄清，但是没用，对方摆明了要搞你，到时候十几个营销号联合起来把白的说成黑的，就算你告赢了他们，之后的影响也消除不了，因为网民已经留下了印象。只要你的名字出现在大众面前，大家就会把你和我联想在一起，就像微博词条绑定在一起。」 沈境见纪千山没说话，接着道：「这么看来，还不如顺水推舟，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就承认了你我的关系，这样大众不会说什么，因为是自由恋爱，你要是遮遮掩掩的否认，反倒会引起讨论。」 「纪总，我刚刚了解到，您公司这个月股价刚刚上涨了百分之五，但是公司目前处在上升阶段，在国内根基不稳，您也不想现在出问题吧？」 纪千山道：「分析得不错，不愧是最专业的营销专家，只是你想把我当做工具，我怎么能相信你最后不会卸磨杀驴？你为了利用我，连喜欢我这种瞎话都编的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沈境一时哑然，没想到自己说多错多，纪千山这个老狐狸居然一点也不上他的套了。 眼看纪千山是软硬不吃，沈境有些着急了，这是他想出来的最好的完成任务的方法，他不能放弃。 屋子里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气氛却一点也不舒缓。落地窗外面的灯火闪闪烁烁，眼前的景象对沈境来说，更像是虚幻。 沈境手一抬，撕下了后颈的抑制贴。 第10页 他完全没有收敛，很快，淡淡的栀子花味道就蔓延开来，香甜的诱人的，直往人鼻子里钻。 「纪总，我没骗你，想解决问题是真的，我喜欢你也是真的。」他朝着纪千山走去，还没恢復好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脚步有些不稳，踉跄了一下。 纪千山一脸困惑僵在脸上，看着沈境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他甚至后退了半步。 浓烈的香气冲进鼻腔，扰得人根本无法思考，脑子里慢慢都被眼前的人给占据，沈境轻声道：「纪总，我愿意给你……你没有退路了。」 后面就是墙，他的确没有退路了。 沈境抬起一只手，手指碰到纪千山的衣领，就被他握住，炙热的触感从手心一路上传，像小火苗一样勾着他的心，他又将沈境的手狠狠甩开。咬着牙道：「沈主编，请自重。」 沈境眼睛发红，从眼眶一直红到眼尾，眼里水光莹莹，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他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在一个成年alpha面前亲手撕下抑制贴无疑是一种献祭，他明白，纪千山更明白。 沈境声音有些颤抖，他快撑不住了，「纪总，我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我……」 他话没说完，就往纪千山身上倒去，虚脱的感觉涌上全身，空气中浓烈的栀子花香气中，混合了一丝又冷又苦的雪松味道，原本是极其不搭的味道，此时却如同水乳-交融一般，渐渐合为一体。 纪千山扶住沈境，即使是再冷静的人，此时也抵不住生理反应，他眼前一阵眩晕，头脑渐渐被滚热的某种念头占据，沈境的体温不停地向他传来，纪千山一咬牙，扛起沈境已经软下来的身子，一路走向卧室。 第七章 小意外 他踹开半透明的浴室门，把沈境放进了浴缸里。 冰凉的触感一下刺激到皮肤，沈境出现片刻的清醒，他一抬头就看到纪千山要离开的背影，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的裤脚，「纪总……」 纪千山的脚步顿了一下。 沈境抬起湿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可惜纪千山忍住了没回头，没看到他这幅样子，他只听到纪千山有些沙哑的声音：「我给你叫医生来，在这之前，你就在这待着。」 说完，就抬步离开了浴室，沈境的手垂落到浴池边缘。 纪千山关上洗浴间的大门，打开新风系统，暂时缓解了下勐烈的信息素攻击。 他头晕脑胀，感觉胸腔一股无名火烧了起来，走了几步走向床边的柜子，却忽然脚下踉跄，跪在了地上。 他干脆就着这个姿势，靠着一点理智把床头柜拉开，里面放着一排整齐的针剂。 纪千山抽出一管针剂，手心还在颤抖，他深唿吸了下平復心神，然后对着自己的胳膊扎了下去。 - 门外传来了门铃声，随即门开了，一个身形消瘦的漂亮男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哥！这是怎么了……」甄秋一进门就用胳膊捂住了鼻子，屋子里的味道实在是太可怕，甄秋十分怀疑他来的不是时候。 客厅里没有人，桌子上有半杯水，甄秋困惑地看了一圈，然后看向开着门的卧室。 他缓缓地走到卧室门口，就看到纪千山坐在地毯上，整个人倚在床边，浑身是汗，地上是散落的针管。 他吓了一跳，几步跑过去，蹲在纪千山面前：「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纪千山已经渐渐恢復了理智，眼中的猩红也褪去了，只是抬头看向甄秋的时候，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没事，出了点小意外，已经解决了。」他声音中带着压抑的疲惫。 甄秋看向地上的针管，这是强效抑制剂，对身体伤害很大，一般情况下医生都不建议使用，不知道哥哥是碰上了什么事情，居然给自己打这种东西。 但是纪千山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他不想和自己说的事情，怎么问都没用。 「哥，我扶你起来……」甄秋挽上纪千山的手，却被纪千山给挥开了。 「你先出去，我自己能起来。」纪千山道，声音又恢復了往常的冷淡。 甄秋愣了一下，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嘭」得一声大响。 他抖了一下，而后回头看去，只见洗浴室半透明的玻璃墙上，印上了一个五指张开的手掌印。 甄秋背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要不是在纪千山家里，身边还有活人，他估计早就叫出声了。 「哥！这怎么回事！」 纪千山捏了捏眉头，正要说话，此时甄秋已经脑补了一出刑事大案，他几步跑到浴室门边，然后打开了门。 极其浓烈的栀子花味道从浴室里沖了出来，连新风系统都没办法抵挡，甄秋脑子里嗡得一声，低头看去。 沈境从水淋淋的浴池里爬了出来，整个人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第八章 游轮 沈境醒来的时候，后颈还在隐隐作痛。 他眨了眨眼，第一个想法是，一天内发热两次，会不会影响到后续生育功能？ 脑子里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没救了，满脑子都是任务。 第二反应才是看向床边的人，一脸疲惫的纪千山。 纪千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他应该是找人把自己送到医院，然后尽快和自己撇清楚关系，这才符合他的作风，更何况他也没欠自己什么，连着两次发热，他都救了自己。 第11页 因为疲惫和焦虑，纪千山冷冽的气质都褪去了几分，见沈境醒了，转身就要去叫医生，沈境却拉住了他的手。 他只是轻轻一拉，纪千山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你现在身体状况很不稳定，我去找医生帮你检查。」 沈境道：「纪总，考虑考虑我的方法吧。」 「……」纪千山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沈境虽然虚弱，眼底全是血丝，但是此时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居然有种神经质的美感。 纪千山：「沈境，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境道：「纪总，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也想和你合作，这样说你是不是舒服一点？」 纪千山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仿佛要透过这张憔悴的脸看到他的灵魂，半晌，他说：「沈境，你一天内发热了两次，两次都是靠药物缓解，你知道这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没有哪个omega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你告诉我，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境沉默半晌，才道：「为了赢。「 纪千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沈境唿出一口气，语气没有了之前的轻佻，「我不能输，输了就一切都没有了，我只想赢，只要能赢，我做什么，豁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这话不只是为原主说的，沈境本人亦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已经在穿书局干到快退休了，穿书局也不会把这种难搞的任务给他。 纪千山似乎被他的话给震了一下，他看着沈境的瞳孔，那里面的情绪是他看不懂的。 第二天，搜后大楼整栋楼都炸了，来来往往的同事都握着手机，讨论的是同一件事情。 青山科技公司的总裁，刚回国创业半年的科技新贵，神秘的精英人物纪千山，居然在自己的私人帐号上公开了恋情。 而恋爱对象居然是他们的新媒体主编，沈境！ 六楼已经炸了锅，小张的工位前围了一群人，面前摆着五六倍咖啡和四五份早餐，他很无措地摆摆手，对围绕了一圈的同事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内幕啊，从来没听老大说过……」 「这老大保密工作做的够好的啊，咱们天天和他朝夕相处的，居然都不知道他谈恋爱了，还是和一这么牛的人物。」 「咱们老大也很牛的好吗？当初这几个帐号都是他一手运营起来的，不比那个大佬逊色吧？」 「到底是谁追谁啊，怎么在一起的？这个才是我最关心的……」 「我也是……」 沈境刚踏进办公区域的门，就听到了以上对话。 他心说不是谁追谁，而是你们老大逼人家的，他努力调整好表情，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走了进去。 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他身上，沈境手里挽着西装外套，身上穿的是蓝白色的休闲衬衫，看起来十分清爽，全然没有了昨天的病气。 「怎么了，怎么都聚在这儿？」他走到小张的工位旁。 一个胆子较大的女孩说：「老大，这是不是真的啊？」 她指着手机，沈境看都不看都知道是什么，单单是科技新贵公布恋情不足以上热搜，但是恋爱对象是着名营销号主编这就让人浮想联翩了，这不，没一会儿功夫，居然冲上热搜榜前十了。 沈境捏捏眉心，要是平时的消息能沖的这么快就好了，他们就不用每年向超浪交钱了。 不过这样一来，青山科技的热度也上去了，很多原本不关心科技行业的人也了解到了这个公司，这就是影响力。 沈境希望这样的影响力持续的再久一点，这样纪千山就对他的做法更认同了。 他驱散了围绕一圈的同事，对小张说：「给我找一家搬家公司，要速度最快的。」 小张又惊又喜地看着自家老大，一脸的八卦样根本藏不住：「老大，这就要同居啦？」 沈境神秘一笑。 - 昆玉府。 小区面积不大，只有五六栋楼，走的是精品尊贵路线，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儿，也的确是够贵的。 沈境指挥着搬家工人把自己的东西搬上了三十三层，里面早有人等着了。 纪千山倚在门口，黑着脸看着沈境指挥人把东西放下，工人忙碌的间隙，他忍不住问道：「沈主编，你来真的？」 沈境回头对他灿烂一笑，纪千山恍惚了一下，把视线挪开。 「纪总，做戏要做全套，那群狗仔眼睛尖着呢，要是作假的话，他们很快就扒出来了，我这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沈境语气友好地解释。 「而且咱俩分房睡，我睡东边您睡西边，中间还隔着个大客厅，平时互不打扰的。」沈境再次贴心地解释。 纪千山彻底没话说了。 但是他还是对家里多出个外人十分不适应，于是对沈境约法三章：「先说好，不许未经许可进入我的房间，不许打扰我工作……不许在家里私自释放信息素。」 沈境正在喝水，听到最后一条差点喷出来，他连忙看看旁边的工人，好在他们都在忙着往屋里搬东西，没注意到这边。 「没问题。」沈境做了个ok的手势，之前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后不会了。 他要循序渐进地完成自己的计划。 - 甄秋提着一个果篮来到了纪千山家。 第12页 一进门就看到沈境摊在沙发上玩平板，而纪千山在几米远外的办公区域，一脸冷淡地工作。 「你们……还挺和谐的哈。」甄秋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纪千山没说话，沉浸在工作中，甄秋把果篮放在桌上，对沈境说：「昨天本来想去看你的，但是晚上要赶通告，就没来得及，你身体好点了吗？」 沈境绽开一个笑容，眼神从平板上挪开了一下，看着他说：「好多了，多亏了你哥哥的悉心照顾。」 甄秋又抬头看向纪千山，纪千山似乎没听到，全身心沉浸在工作中，在甄秋看来更像是在逃避。 沈境解释道：「不过我真不知道他是你哥，我要知道的话……我怎么也得给他打个折。」 甄秋：？ 「打什么折？」 沈境手指在平板上划着名，甄秋这才看清楚，是近期的热搜汇总表，表头是搜后的标志，「当然是营销运作的资金了，只不过纪总吧，他油……他比较传统，不太适应这种网络营销，只能我免费给他做了。」 甄秋憋不住想笑，他知道沈境想说纪千山油盐不进，但是又不敢直说，他坐到沈境旁边，悄声对他说：「我明白，不过你要是想利用我哥的话，还是要掂量清楚。」 沈境微微一挑眉：「你看出来啦？」 甄秋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单纯的人，提醒你一句，我哥和其他人不一样，和你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沈境来了兴趣，把平板一关，好奇道：「怎么个不一样？」 甄秋看了一眼纪千山的方向，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我哥一直都很照顾我，我是在国外出生长大的，这两年才回国工作，很多事情都是我哥找同学帮忙打点的。」 沈境想起甄秋的履歷，他的确在国外读过高中大学，不过一直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没想到还有个哥哥，还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总之，你以后就会慢慢知道的。」甄秋给沈境留下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就离开了。 沈境看着大门关上，转身去扒拉花篮，果然从里面翻出了一张游轮派对的邀请函。 - 夜八点，綦江游轮，宴会厅。 沈境领子上别着微型摄像头，给甄秋拍下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画面。 顾总裁花了大手笔给甄秋庆祝，请来了着名的小提琴演奏队和顶级米其林法餐厨师，宴会厅豪华优雅，能够足足容纳三百个人同时进餐。 沈境是一个人来的，他觉得甄秋不会没邀请纪千山来，但纪千山那傢伙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来的，他宁愿泡在工作里。 沈境调整了下镜头，此时顾钰正把一个纯金的皇冠带在甄秋的头上，背景是优雅深情的小提琴演奏曲，众人都沉浸在感动和欢乐的氛围中，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摄，沈境也大大方方的拍起视频来。 今天的主角是甄秋，所以沈境见到了熟人，也只是打个招唿，在场的人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除了有几个窃窃私语他恋情的事情的，其他人都在恭维和讨好甄秋。 讨好甄秋就等于讨好顾总裁，他们很会审时度势的。等哪天纪千山起势了，他们也会这么来讨好自己的，沈境见得多了。 他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和视频，任务完成，也就对宴会失去了兴趣，原主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他脑子已经想好了一篇营销文案，于是边往卫生间走，边用手机编辑着文案。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手机轻轻按压的声音和沈境的脚步声，他走过几个关着门的房间，文案顺利发送出去，而后他哼起了轻快的歌。 「唔！」 身后忽然扑来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将他拖入后面的房间里。 第九章 积分清零 沈境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漆黑，缓了几分钟才渐渐让理智回归身体。 待他慢慢恢復了视线才发现，这是个类似仓库的地方，四周摆放着落灰的器材和桌椅板凳，而外面有着阵阵的水声，他还在船上。 这里应该是游轮的底层了吧，沈境迷迷煳煳地想，他没来过这种地方，只是凭藉直觉猜测。 他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捂住自己的那块抹布上，一定有迷药，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没什么力气，接着，他就听到了人进来的声音。 沈境闭上眼睛，开始装晕。 「老大，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给姓石的老闆发消息，就说人被我们绑了，接下来怎么搞？」 「石老闆说给纪千山打电话，让他来赎人。」 沈境眉头微微动了动，石老闆是谁？为什么绑架他，威胁纪千山？ 其中一个男人走到昏沉的沈境面前，啧啧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个主编还挺好看的，纪千山口味还真不错。」 另一个男人说：「我看不如今天宴会上那个，那才叫一个漂亮。」 沈境面前的男人踢了踢他的脚，道：「你喜欢那种口味的，我不喜欢，我喜欢这样的。」 沈境简听着他们接下来毫不遮掩的污言秽语，简直忍不住要爆粗口，但是接着他就被一只手给捏住了下巴，被迫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络腮鬍的脸，沈境一看就知道他是弯的，还是经常在下面的那个。 第13页 「……」 「醒了？沈大主编！」络腮鬍沖他猥琐地笑了笑。 沈境还没恢復力气，语气有些虚弱：「你们是谁，到底想干嘛？」 络腮鬍道：「我们拿钱办事，你乖乖听话，现在还不会对你怎么样，对了，你跟纪千山感情关系是不是很亲密？现在还是热恋期吧？」 沈境微愣一下，还没回答，就听到络腮鬍后面传来电话拨打的声音，他身后的另一个绑匪在打电话。 沈境顿时紧张了起来，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纪千山的声音：「餵。」 络腮鬍咧嘴一笑，观察着沈境的表情，而沈境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后面的那个绑匪，手中的电话上。准确的说，是电话那头的纪千山身上。 绑匪对纪千山说：「你男朋友现在在我这里。识相的话，就给我打五千万过来！」 对面纪千山没说话，只有一阵短暂的沉默，那绑匪有些沉不住气了，「你怎么不说话？不给五千万也行，你今晚宣布退出目前的竞标，从此不再上市，我们就把他放了，不然我们现在就撕票。」 沈境眨了眨眼，静静地听着。 络腮鬍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在沈境脸上比划着名，看着沈境皱眉躲闪的样子，开心地笑了。 紧接着，他就听到电话对面的纪千山一贯冷漠的声音，毫无波动地说：「我不会退出，也不会给你钱。」 绑匪脸色扭曲了一秒，似乎没想到纪千山会这么干脆的拒绝，他声音带了点狠劲儿，「纪千山，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们现在就撕票！ 你也不想你老婆尸体被扔到海里吧！」 沈境和绑匪一样，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结果他听到纪千山说：「随便你们。」 沈境浑身的血都凉了，与此同时一股滚热的怒气也沖向大脑，他忍不住道：「纪千山！你有没有人性！」 对面纪千山没说话，沈境破口大骂道：「纪千山！你个王八蛋！我跟了你你也不管我是不是！你宁愿不撤标也不愿救我！纪千山我真是瞎了眼了！我就不该和你在一起！」 「王八蛋！你个负心汉！」 沈境撕心裂肺的怒骂迴荡在地下室，回应的却只有纪千山的沉默。 绑匪挂了电话，脸色阴沉地看向沈境。 沈境蜷缩在角落里，绝望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 沈境被推着出了船舱，在走廊里穿过的时候，他走在络腮鬍旁边，无意地触碰了他几下。 他假装没看到络腮鬍偷偷瞥向他的眼神，一直低着头，侧脸的微长髮丝垂落下来，在眼角轻轻摩挲，有些凌乱了。 沈境被赶到甲板上，他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已经不是原来得意游轮了，这只是一艘比游轮小很多的渔船。 此时漂浮在海面上，看不到游轮的影子，离岸边已经很远了。 沈境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大半夜的，四下无人的海面，两个穷凶极恶的绑匪，他似乎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甲板上寒风猎猎，吹得沈境的白衬衫都散开了，他双手比绑在身后，络腮鬍在后面推着他。时不时发出邪恶的笑声。 沈境闭了闭眼睛，在心中唿唤系统。 「有没有什么道具能用？」 他是老手了，知道系统是可以兑换道具的，表现优秀的话，还会有奖励。 果然，系统「叮」一声上线了。 「原本的小世界里有这种剧情吗？」沈境忍不住吐槽。 系统【小世界採用触发机制，宿主的不同行为会触发不同的剧情走向】 「也就是说怪我咯？」沈境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回去就要投诉这个世界，投诉！ 但眼下是能不能回去的问题，他要是死在这里了，就永远回不去了。 沈境道：「我可以兑换道具吗？」 系统【由于宿主之前表现良好，积攒了部分信用积分，可以兑换部分道具】 沈境：「给我一个武器。」 下一秒，一把可以伸缩的匕首就传送到了沈境的手里。 这匕首精緻小巧，沈境缩在袖子里的手刚好可以掩藏住，同时上面的开关可以让刀刃随时伸展和收回，很灵活。 系统【道具兑换完毕，宿主积分清零，加油哦】 沈境：「……」他的积分这么不值钱吗。 来不及想这些，沈境在黑夜里一点点地用刀刃磨自己手上的绳子。 好在匕首很锋利，积分兑换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几乎不用费劲，绳子就被割断了，沈境把匕首缩回手中，然后压住绳子，做出一副仍被绑着的样子。 接着他就听到络腮鬍说：「老大，能不能晚点再通知石老闆？」 老大转过身来，「你想干什么？」 络腮鬍嘿嘿一笑，道：「我都好几个月没开荤了，反正他也要死的，不如让我……」 说着，就用淫邪的眼神盯着沈境的脸看。 沈境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眼里却带着冰冷的嘲弄。 老大呸了一口，唾沫吐在甲板上，而后道：「你快点解决，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好。」 络腮鬍连声答应着，而后就拽着沈境往旁边的小屋子里走。 沈境的绳子差点被他拽掉，他握紧了手里的刀，跟着络腮鬍进了指挥室。 络腮鬍一进去，就急不可耐地关上门，然后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却凝固了。 第14页 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十章 嫂子 络腮鬍的表情从震惊到恐惧，然后凝固。 因为他看到这个年轻人被磨红的腕骨上空无一物，而束缚着他的绳子早已经不知所踪。 "别出声，出声我就宰了你。」沈境低声道，声音又冷又轻。 一门之隔的甲板上，绑匪头目点起了一根烟，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 络腮鬍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柔弱的样子，此时却冷得不近人情，沈境的刀刃十分锋利，他轻轻用力，刃口就切开了络腮鬍脖子上的皮肤，一点血丝蔓延在刀刃上。 「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听到了没？」沈境低声道。 络腮鬍慌乱地点头，发着抖问道：「你想，你想做什么？」 沈境给他扔了一截绳子，那是从他手上割下来的，络腮鬍低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沈境的意思。 「不行！你打不过老大的，我也不行，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络腮鬍着急忙慌地说。 沈境默了下，绑匪头目看起来很精壮，腰身有沈境两个粗，眼神也是带着血气的兇狠，单纯拼武力，胜算的确不大。 「好没好啊？」外面传来绑匪不耐烦的声音。 沈境刀架在络腮鬍脖子上，让他说话。 「还没，还没呢，这才多会儿啊。」络腮鬍极力掩盖住慌张道。 「草，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弄他。」绑匪在外面道。 沈境勾唇一笑，对络腮鬍说：「叫两声。」 络腮鬍愣住了，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沈境。 沈境啧了一声，道：「这样才逼真，叫吧。」 没办法，人在刀下不得不低头，络腮鬍别别扭扭地叫了几声，外面这才安静下来。 - 一艘巡逻船渐渐地开了过来，在漆黑的海面上亮着一盏明灯。 绑匪站在甲板上抽完一支烟，一转头就看到了那船，他顿时惊恐地把烟甩开，然后沖向身后的指挥室。 奈何指挥室门后的插销已经插上了，他又气又急，边拍门边道：「快特么出来！有条子来了！快点！」 络腮鬍唔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绑匪不是职业绑匪，但是多少有些经验，一听这声就觉得不太对劲，对于危险的敏锐让他惊慌，而身后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则是让他陷入了狂乱。 「快开门！」他勐地一脚踹上去，松动的插销在撞击下摇摇欲坠，接着又是几脚，他终于在巡逻船来到面前的时候开了控制室的门。 络腮鬍被绑在一旁的柱子上，而沈境则不知所踪。 绑匪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几步走到络腮鬍身边，把他嘴上的胶布撕下来，这胶布还是船上的东西。 「人呢？」绑匪粗声粗气地问。 络腮鬍哆哆嗦嗦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绑匪气的踢了他一脚「让你看个人你都看不住！干什么吃的！」 接着，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在这个环境里显得十分诡异的男声：「我在这儿呢。」 与此同时，外面的巡逻船已经开到了这艘船的旁边，里面的人正在冲着他们喊话，让他们把人交出来，尽快伏法。 绑匪脸上的肌肉抽搐，他看到那个原本被绑着的男青年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后，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他不害怕吗？ 「现在警察已经过来了，你不要垂死挣扎了，真没想到……」沈境说到后半句，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没想到什么？」绑匪面目狰狞地问。 沈境摇摇头，「跟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现在你除了出去自首，没有别的路。」 绑匪狰狞地笑了起来，「是纪千山报的警吧？他还真敢，他真不怕我撕票啊？」 沈境道：「他那种极端冷静的人，怎么会被这种小事吓住。」 绑匪愣了一下，「你早就知道？那你之前的害怕都是装的？」 沈境笑了起来，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 巡逻船已经贴近了这艘渔船，上面的特警持着枪，要他出来，如果挟持人质的话，就当场击毙。 「我是猜的。你现在的反抗毫无意义，只会把你自己赔进去，我知道你是受人指使，要是坦白的话说不定还能减刑。」 他轻缓的语气反倒让绑匪更加的烦躁，一股没由来的愤怒占据了他的大脑。 「你耍我？」绑匪咬牙切齿道。 沈境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绑匪说的是他装害怕那件事。 还没等他说话，绑匪就恶狠狠地踹翻了旁边的一个箱子，「你居然敢耍我？老子最讨厌被人耍！」 沈境心中暗道不好，这绑匪反应不对，他刚要劝说，绑匪就忽然朝他沖了过来，「特么的老子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沈境连忙躲开那一拳，对方沉重的拳头直接就打在了身后堆叠的箱子上，「哐啷」一声巨响，箱子散落在地上，眼前溅起一片飞尘。 沈境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没躲得过绑匪的攻击，整个人瞬间就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时候，他只有两个念头，一个是绑匪力气怎么那么大，另一个是，他怎么这么轻。 嘭得一声，后脑撞在了墙壁上，沈境一阵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绑匪就拎起他的领子，正要一拳打上去，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住手！再不住手我们会当场击毙你！」 第15页 绑匪一愣，回头一看，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而特警后面站着的，正是面无表情的纪千山。 到这个时候了还能面无表情，沈境怀疑他面部功能有问题。 紧接着，他居然又听到了甄秋的唿喊声：「嫂子！嫂子你没事吧！」 沈境：「……」 第十一章 孩子 沈境灰头土脸地从船舱里走出来，他从没这么狼狈过，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头髮乱七八糟，脸上也带着血痕，是刚刚被绑匪撞出来的。 沈境掏出手机给自己照镜子，身上忽然一暖，回头一看，是纪千山把他的大衣披在了身上，而旁边的甄秋正热泪盈眶地看着他。 「你……」 「嫂子，你人没事就太好了，我给你发了几条信息，你都没回，我就知道出问题了。」甄秋道。 沈境扯了扯嘴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在刚刚和绑匪的缠斗中已经摔碎了。 他更震惊的是甄秋对自己的称唿，嫂子这个词听着有点牙酸，但是纪千山居然都没纠正他，沈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沈境怒道：「纪千山，刚才绑匪说撕票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完全不管我的死活啊？」 纪千山一如既往的冷淡，却也耐心解释：「我如果表现出慌乱，他们会更以为拿捏住了我，万一到时候催着我撤标，砍你一根手指头呢？」 沈境愣住了。 半晌才说：「我不管，这件事因你而起，给我造成了眼中心灵伤害，我需要补偿。」 纪千山转过身来，微微低头看着他，看着裹在大衣里狼狈的沈境，「你想要什么补偿？」 甄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适时地离开了。 沈境道：「 纪总，眼下这个形势，我已经和你绑死了，没办法解绑，我想要个孩子。」 纪千山：？？？ 纪千山一副看怪物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人，谁会被解救之后第一反应是要个孩子？这人到底正不正常？ 沈境解释道：「其实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想要个孩子，我不需要对方负责，只要帮我怀孕就可以了，完成了这件事以后咱们就两清。」 纪千山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表情有些精彩，「等一下。」 沈境停下，乖乖地看着他。 「沈境，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还是你本身是一个妄想症患者，我不介意带你去看看病。」纪千山面无表情道。 「我没病，我说真的，我只想要个孩子，等孩子生了咱们就可以一拍两散了。」沈境追着纪千山边走边说。 而纪千山脚步匆匆，和沈境一起上了岸，却把他的话当做是耳旁风。 岸边的甄秋和顾钰在一起，沈境的神经忽然抽痛了一下，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回头看了一眼顾钰。 顾钰正搂着甄秋安慰，甄秋在顾总裁面前是千娇百媚金丝雀，但沈境知道他不是那样的，全都是演戏罢了。 顾钰朝沈境笑了笑，道：「沈主编，没事吧？」 顾钰手底下是老牌娱乐公司，也算是半个圈内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名号，沈境也笑，虽然脸上乱七八糟的带着血痕，但此时却显得很有气度，刚才和纪千山那股黏煳劲儿完全消失了。「没事，一点小意外，只是不小心破坏了甄秋的生日宴会，有些不好意思。」 顾钰看向甄秋，甄秋有些娇嗔地道：「这件事也不怪他，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上船的，都没人排查吗。」 他说着，眼睛又红了红，看起来十分委屈，顾钰见了赶紧搂着安慰起来，又许愿给甄秋送一个gg贊助这才安抚下来。 沈境手插在兜里，静静地听着，看着。 - 浴室里升腾起浓浓的热气，哗哗的水声从里面传来，纪千山坐在客厅里都能听到，他扯了扯衬衫的领子，继续对着电脑工作。 沈境擦着头髮，赤着脚从自己的卧室里出来，而后走向纪千山。 纪千山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穿了一件白色浴袍，浴袍的腰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胸前一大片白的若隐若现，头髮还湿哒哒的，几缕刘海垂在眼前。 因为是赤着脚，所以走过的地方都有一点水迹。 纪千山低头喝了口咖啡，道：「你出来做什么？」 沈境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又指了指厨房，「我饿了，出来找点吃的，不行吗？」 纪千山哑然，他是有保姆的，只不过不住家，保姆下午的时候已经走了，所以家里没人做饭。 纪千山习惯了晚上喝咖啡，不怎么吃东西，忘了这个傢伙是要吃的，并且一天三顿顿顿不落。 沈境打开冰箱巡视了一圈，里面只有几盒咖啡和酒，平时阿姨过来都是带着菜来的，现做现吃，不留隔夜。 他嘆了口气，打开冷冻层，好不容易从里面扒拉出来一袋速冻小馄饨。 就吃这个吧。 沈境回头看了眼纪千山，「你要不要吃，我多下点儿。」 纪千山摇摇头。 沈境穿上拖鞋，迳自走进厨房，给自己做饭。 他轻轻哼着歌，动作也很，眼神却有些阴沉。 那两个绑匪是提前埋伏在船上的，没有人通风报信，他们不会知道沈境也会在船上，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而目的是为了对付纪千山，让对方撤出投标。 第16页 五千万只是个幌子，竞标成功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自己下午才收到邀请函，晚上就有人去埋伏了，消息这么灵通……是谁告诉他们的，又是谁放他们上去的。 锅里的水忽然勐地溢出来，沈境的手在锅边，人又在走神，水滚开了都没发现，一下子被水汽烫伤。 他惊唿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关了火，然后打开水龙头沖手。 「怎么了？」外面传来纪千山的声音，房子太大，说话都有回音。 沈境头也不回道：「手被烫了。」 他不遮不掩，该说就说，很快就传来了纪千山的脚步声，停在了开放式厨房的入口处。 「左边第三个柜子里有烫伤膏。」纪千山道。 沈境回头看了他一眼，蹲下去找烫伤膏。 柜子里面很干净，除了烫伤膏以外，没有别的东西，沈境看的嘆为观止。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有烟火气的厨房，要是保姆不在的话，纪千山都不吃饭的吗，他胡思乱想着。 他把烫伤膏拿出来，拆开，「你还挺细心的，知道放在厨房里。」 纪千山道：「苏阿姨放的。」 沈境倚在台子上，慢悠悠地给自己涂膏药，边涂边说：「我还是想不通。」 「什么？」纪千山问。 沈境道：「绑架我的人是从哪得知我的消息的。」 纪千山道：「他们是受石青指使的。」 沈境愣了一下，「你都知道？」 纪千山道：「绑匪和我谈条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石青想要我退出竞标，拿你来威胁我。」 沈境低声嘟囔，这个石青真是不懂事，纪千山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就放弃竞标。 「石青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这么针对你？」沈境问道。 纪千山道：「量道公司的太子爷，他们公司专攻生物科技，和我们算是有部分业务重叠。」 沈境点点头，原来还是商战，他转过身，把锅里的小馄饨盛进碗里，小馄饨煮的时间有点长，有几个都破皮了，漂浮在汤面上，他吹了吹上面的热气，道：「清汤大老爷，你打算怎么报復他？」 纪千山道：「这不能告诉你。」 沈境的表情扭曲了一秒，忍不住道：「大哥，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还对我保密……你不会觉得我会倒戈吧？」 纪千山挑了挑眉，双手抱胸，「你什么时候是我这边的人了？」 沈境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好小子，真敢说啊,又想和自己撇清关系。 「既然我不是你这边的人，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沈境道。 纪千山面不改色：「任何人打来电话我都会救的，我不想背人命债。」 沈境无语望天，他端着碗走到纪千山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绕过他，坐到餐桌前。 懒得和他说话了。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点开一看，是小张发来的消息。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你现在还好吗？」 隔着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小张惊慌的语气，他静默了一瞬，回復道：「我没事，你们都知道了？帮我和同事说一下，我没问题。」 小张几乎是秒回：「老大你要不要请假啊？在家休息几天，我天真的太危险了。」 「不用，明天照常上班。」 纪千山从他身边走过：「跟谁发信息呢。」 沈境勾唇一笑，「我都不是你这边的人了，为什么要告诉你？」 纪千山被噎了一下，没再说话了，继续自己的工作。 - 夜里，沈境躺在床上，唿唤系统。 【宿主有什么问题？】 「能不能调取一下纪千山的人物生平，给我看一下。」沈境道。 系统出来一行字，几乎和沈境之前调查到的差不多，根本没什么新鲜消息。 不知道是他权限不够，还是纪千山这个人物就这么点信息，沈境唿了口气，把信息面板关上。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忽然又道：「我想看一下顾钰的人物生平。」 【宿主已解锁新的人物关系】 很快，信息面板上居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怎么会有这么多信息？沈境勐然从床上坐起来，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瞪大了眼睛。 第十二章 院 他原本以为顾总裁这个人物，只是一个黄金单身汉，一个简单的配角，却没想到他身世这么复杂。 顾钰并不是顾夫人亲生儿子，而是领养来的，他五岁的时候，被抱养给了顾夫人。 因为顾夫人的孩子死于意外，顾夫人又想再要个孩子，于是从孤儿院里领养了顾钰。 顾钰这些年一直和孤儿院暗中联繫，也时不时地给孤儿院汇钱，似乎对孤儿院感情很深。 沈境默默地用手机搜索了下这家孤儿院，又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这家孤儿院的法人居然是石青的父亲，石国富。 沈境托着腮，思考着荧幕上的信息。 顾钰五岁之前是在孤儿院度过的，长大后还大手笔地回馈孤儿院，看似是顾念孤儿院收养他的情谊，所以才这样。 沈境又搜索了下顾钰的大学学校，这几年的捐款里都没有顾钰，又搜了下他平日里的慈善活动，也是空白的。 不给自己的母校捐款，却一直给孤儿院捐款，他总觉得不对劲，一般这样的成功人士为了提高知名度，更会对母校捐款。 第17页 并且更不对劲的是，这么爱捐款的人，居然没做过什么慈善。 他不觉得这是因为顾总裁和孤儿院关系好，他觉得，这更像是某种封口费，至于为什么每年都要给，是因为他受制于人了。 石国富，石青，到底和顾钰是什么关系呢，石青要搞纪千山，这里面也有他的事，他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顾钰知不知道甄秋和纪千山的关系，如果知道的话，是不是在利用他呢？ 沈境原本以为甄秋才是那个演戏骗人的人，此时却觉得，这个顾钰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谁骗谁还不一定呢。 - 第二天一早，搜后公司大楼。 一周一次的例会，沈境坐在老闆旁边，桌上摆着咖啡，眼神困顿。 老闆以为他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没恢復状态，所以也没为难他，只是关怀了下他的身体状况。 沈境摇摇头，打起精神解释自己没问题，可以投入工作。 散了会之后，老闆拉住沈境，道：「听说这件事佰汇娱乐也插手了，要是能找到他们掺和进来的线索，到时候……」 沈境点点头，表示明白，佰汇这么搞他们，不光是他不会放过，他们老闆也不会放过他们的，这算是明面上的撕破脸了。 他打着哈欠坐到电脑前，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门，他说了声进来，小张就进来了。 「老大，我查到了那个孤儿院的一些新闻，今年年初的时候，孤儿院在社会上组织了一场募捐行动，而捐款最多的就是顾总裁，只不过后来钱款的去向一直没有公布，早先还有人在同城微薄上问这件事情，但是也没有得到回覆。「 沈境心中冷笑，钱款的去处大概是进了石国富自己的腰包里了。 小张给他发来的捐款金额表里，顾钰捐的最多，总共是八百五十万。 每年花几百万去堵住石家人的嘴吗？这个顾总裁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 沈境看着电脑上的热门搜索，最近的一个是甄秋拍摄的gg大片，下面还有cp粉在磕糖，因为据说顾总裁也出现在了拍摄现场，两个人是借着工作约会呢。 沈境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那家孤儿院有问题，那他就要亲自去查查看。 - 下午两点，郊外，城郊孤儿院门口。 沈境抬头看去，孤儿院有一座主楼，一座较矮的副楼，主楼有三层，副楼两层，还有一排平房，前面是院子。 这座孤儿院坐落在公路旁的野地里，沈境下意识地想，这路上车来车往的噪音，一定会对里面的孩子的睡眠造成困扰吧。 这四周也没什么建筑，只有不远处有个废弃化工厂，看上去很荒凉。 特意在这种地方选址，是有什么目的吗？ 沈境戴上口罩，调整了下领子上的微型摄像机，朝着大门走去。 保安亭里出来一个人，手里居然还拿着根棍子，匆匆朝他走来。 「什么人!干嘛的！」那保安挥着棍子沖他喊。 沈境摆摆手后退一步，道：「我是来领养孩子的，在网上看到这个孤儿院的信息，想过来看看情况。」 保安狐疑地看着他，半晌，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保安挂了电话，道：「你没预约？」 沈境：「不知道怎么预约，官网的电话打过来是空号。」 他没打过，只是碰碰运气，一般这种搞个样子看到官网上的信息过时也是正常的。 果然，保安对他不再有怀疑，只是掏出一个本子来让他登记。 沈境低头看看那册子，上一个来孤儿院的人已经是两个月前的，签名只有一个顾。 他默然，看来这个顾钰和孤儿院的「感情」真的很深呢，居然还会时不时来探访。 登记好了，保安让他进去了，沈境站在院子里停了几秒，走向那个较矮的楼，那里写着办公楼。 还没走几步，里面就出来一个低马尾穿工作服的女人，警惕地看着他：「你是做什么的？」 沈境解释道：「我是想谘询领养相关的事情的。」 女人微皱眉头：「你想领养？」 沈境有些疑惑，一般来说孤儿院对来领养的人都会比较热情，像她这样隐约透露出不耐烦的可不多。 沈境不动声色，继续道：「对，我有不孕不育症，一直想要个孩子，所以……」 女人没听他说完，就招唿他进去了。 进去之后，先是问了下资产情况，又问个人情况，沈境随口胡编，信手拈来，女人一一在电脑上记录，也没察觉出问题来。 沈境观察到这部电脑是大头台式，似乎也没连网线，不知道女人的记录会不会上传。 在女人再次问及他的私人情况的时候，他假装有些不耐烦，道：「我能不能先看看孩子，我得先知道有没有适合我领养的啊。」 女人一愣，随即生硬道：「现在孩子们在午休，不方便。」 沈境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两点半了，还午休？这些孩子这么能睡的吗？ 女人看出了沈境的困惑，解释道：「我们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规矩，为了让孩子健康成长，会延长睡眠时间。」 沈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你能带我去看看他们的住处吗，或者是学习的地方？」 女人再度警惕起来，「你看那个做什么？」 第18页 沈境一脸着急，「我是来申请领养的，我不能知道孩子们的情况吗？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样我要投诉你的，我曝光你的。」 女人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登记的信息，一个因为不孕不育被妻子抛弃的男人，这么着急倒也正常，她只好道：「那好吧，我带你去。」 女人走在前面，沈境跟在后面，疯狂地拍摄每个孤儿院的每个角度，女人边往主楼走，边对他说：「你是我们这两个月以来，第一个来领养孩子的。」 沈境啊了一声，随口道：「两个月之前有人来领养吗？」 女人却不回答了，只是道：「等会儿进去的时候脚步轻点，孩子们都在睡觉。」 沈境点点头，心里却想着登记处的那本册子，顾钰两个月前来过，是不是他领养的孩子呢？他可没听甄秋提起过呢。 刚跨进主楼的大门，沈境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纪千山的来电。 女人回头盯着他，沈境只好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喂，怎么了？」 纪千山凝重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在哪？」 沈境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不明缘由，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故作轻松道：「我现在在孤儿院呢，之前咱不是说想领养个孩子吗，过来看看……」 他话没说完，就听到纪千山用从未有过的着急声音道：「你赶紧出来！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听见了吗！」 沈境愣了一下，话筒微微偏离耳侧，他看到那个女人的脸渐渐变暗，成了灰色。 随即回头一看，身后的大铁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 第十三章 消失 铁门顿时隔绝了外面的光线，沈境沖向门口，用力推门，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开，门从外面拴上了。 沈境回头看去，那个女人脸上带着一抹冷笑，沈境道：「外面还有别人，你们这家孤儿院一共多少工作人员？」 女人笑着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 沈境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面上还是强装镇定，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女人看向他手里的电话，那电话居然还没挂，只是对面隐隐传来男人叫他的声音，这男人也是很谨慎，叫了他好几声，就是没有叫他的名字。 沈境低头看看手机，道：「把门打开，不然我报警了。」 女人笑着道：「对面是你男朋友吗？你是个omega，你被标记过？」 沈境愣了一下，「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那女人道：「omega是这个世界的珍稀物种，你男朋友是alpha吗？可惜了，他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境没接她的话，只是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围的环境忽然停滞了一下，接着，沈境就听到耳边想起一个机械音：【恭喜宿主触发隐藏剧情：孤儿院的秘密。】 沈境：果然是有秘密，但是我要是不来的话，这永远也触发不了吧！这个隐藏剧情难道和主线有关系？ 他想起自己的任务，说不定在孤儿院，会拍到更劲爆的东西…… 周围的环境恢復正常，沈境转身径直想着走廊里走去，里面的房间都关着门，门上的牌子写着教室，休息室。沈境一直往里走，身后的女人快步追上了他，道：「你干什么！」 沈境耸耸肩，头也不回道：「你们既然不让我走，那我只能往里走了。」 女人没来得及阻拦，沈境就勐地推开了一扇门，那扇门上写着「休息室」。 里面整整齐齐地睡着一排排的孩子，沈境用眼睛一扫，莫约有三十多个，都睡在木质的小床上，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下一秒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过于整齐了，这里所有的小朋友都是光头，并且身上都穿着统一的蓝白条纹的衣服，比起睡衣来，更像是……病号服。 「哐！」沈境还未反应过来，门勐地在他眼前关上了，声音巨大，沈境愣了一下，女人恶狠狠地盯着他，道：「谁让你擅自开门的！你找死！」 沈境冷声道：「那些小朋友为什么都要剃光头？为什么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女人解释：「现在天热，剃光头凉快有什么问题！为了统一管理都穿睡衣又有什么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沈境无声地和她对峙，而后忽然道：「你在这里这么大声嚷嚷，不怕孩子们美好的午休被吵醒了吗？」 - 搜后大楼，六楼。 小张坐在工位前，呆滞地看着电脑上的画面。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齐齐整整的小孩子都躺在床位上，他们都是整齐的光头，分不出男女，整齐统一的服装，看上去莫名的诡异。 小张眯了眯眼睛，觉得这照片不是很对劲，他身子前倾，准备凑近点看个仔细，却忽然肩上一沉，有人把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张本来就情绪紧张，顿时就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是部门主管严肃的脸。 主管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平时都笑呵呵的不显山露水，此时却是一脸严肃，看上去能吃人了。 小张见状，更害怕了，连忙站起来问道：「怎么了主管？」 主管沉着一张脸：「你们老大呢？打他电话也不接，人去哪儿了？」 第19页 小张浑身一抖，想起电脑里的照片，他连忙把屏幕过去，给主管看：「老大去了一家孤儿院，这是十五分钟前通过微型摄像机给我传来的照片。」 同时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那里有沈境刚刚给他发过来的偷拍视频，里面的对话还清晰可见。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主管本就阴沉的脸瞬间狰狞扭曲起来，道：「妈的，敢欺负我们的人，找出这个地址，咱们现在就赶过去。」 小张勐地点头，正要收拾东西，却看到主管退了回来，他回头一看，纪千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整层大楼莫名的安静了下来，没人敢大声说话，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他看上去状态不太好，眼睛有些发红，眼神中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平日的纪千山已经够让人敬畏，此时却又增加了几分肃杀和疲惫。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小张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纪千山，顿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开始警戒起来。 纪千山的声音有些冷淡，但是又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沈境失联了，他还在那家孤儿院，我们得去找他。」 主管有些慌乱：「要不要先报警？那家孤儿院是不是有问题啊？」 纪千山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但是意思很明确：不能报警。 主管和小张都有些懵，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报警，但是纪千山毕竟是沈境的男朋友，他们的关系更亲密，纪千山说不报警，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主管是个明白人，当即就和纪千山说：「纪总，我们一起去，务必要保障沈境的安全。」 听到他这么说，纪千山也不多废话，只是点了点头，转头就往外面走，主管跟了上去，小张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电脑屏幕，也跟着一起走了。 三人上了一辆轿车，前面已经有司机在，纪千山没说话，司机立刻开往高速路，他们的目的地去。 沈境的手机虽然没信号，但是身上的微型摄像机还是很强悍，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对话的声音。 小张扶着笔记本电脑，紧张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所以这里根本就不正规吧，我没见过任何一家孤儿院是这样的。」 「……正不正规不是你说了算……你现在自身难保了，就别考虑这些了。」 「怎么，你们要将我灭口吗？这可是犯法的……」 「闹得这么大那些孩子都没醒，他们是睡了还是晕过去了？」 小张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电脑摔到地上，多亏纪千山在旁边扶了一把，小张回头要道谢，却见他一副冷硬模样，似乎还有点失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段录音上，他没敢说话。 车子一路开往城郊外，快下高速的时候，纪千山眼睛往后视镜瞟了一眼，同时司机开口道：「纪总，有辆车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纪千山早就看到了，只是在高速上不好做什么，刚才心思也在录音上，没管这辆车。 他道：「下了高速把他甩开。」 司机应了一声，看样子是个经验丰富的，方向盘一打，车子就沿着转弯处下了高速，然后勐然提速。 身后那辆黑色轿车似乎有些猝不及防，但紧接着也跟了上来，速度勐地提上来，咬的死死的。 小张提心弔胆地回头看了一眼，紧张到说话都有些磕巴：「这这这，这是想干什么啊？为什么追着我们？」 纪千山：「估计是想截停。」 小张愕然：「截我们，为什么？」 纪千山眉头微皱，没有回答小张的话，司机这时候问道：「老闆，前面有一条岔路，要不要先和他绕圈子，甩掉他？」 纪千山道：「不行，时间不等人，先去孤儿院。」 谁都不知道后面的车是哪来的，但纪千山莫名的淡定，倒是让他们心里安定了一些，司机听到他这么说，咬了咬牙，提了速度往前开。 后面的车子想超车，但是司机的技术很好，一直没找到机会超车，司机额头有些冒汗，但是纪千山在后面，他不敢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开下去。 他刚跟了纪千山没几个月，技术纯熟，但心理素质显然不行，这时候手握着方向盘，已经有些打滑了。 小张回头看了几眼那车牌，忽然道：「好像有点眼熟啊？」 主管立刻回头看他：「什么眼熟？」 「这个车牌号，我好像见过……之前老大发给我的物料里见过，好像是……顾总裁的车？！」 「哧——」车轮在地上滑了一下，所有人身体后仰，差点被甩出去。 - 孤儿院。 女人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是从走廊深处出来的，男人手里的砍骨刀闪着森森寒光，眼神也十分阴沉可怕。 女人抱着胸道：「就算被你看到了也无所谓，你跑不掉了。」 沈境心中一凛，看这男人的样子，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他要是稍微一放松，说不定就会交代在这里。 不是，原来也没告诉他这个小世界会这么危险啊！ 女人对男人道：「这人不简单，先别和他废话了，免得被他绕进去，动手吧。」 她说完，男人就看了沈境一眼，立刻沖向了他。 沈境脑内响起警铃，一道寒光闪过，他急速后退，握住了身后门的门把手，然后下一秒隐入了门内。 第20页 女人和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面色阴沉地推开了门。 推开门之后，他却愣住了，屋子里除了一堆杂物之外，并没有沈境的身影。 「怎么还不动手？」女人疑惑道。 男人从屋子里探出头来，一脸难言的表情，「人不见了。」 第十四章 保护机制 纪千山的悍马一路疾行，然后一个甩尾，勐然停在孤儿院大门口，扬起一片尘土。 小张端着自己的手机紧贴着主管，本来不想下去的，但是看着纪千山开了门，长腿一跳就下去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下去。 这四周都是黑灯瞎火的，见不到一个人影，他有些紧张，平时都是拍娱乐新闻的，哪见过这种阵仗啊，小张忍不住对主管说：「主管，咱真不用报警吗？」 主管看了他一眼，道：「你拿着手机，感觉不对了就随时报警。」 几句话的时间，纪千山已经走到了门口，不出意外地被保安给拦下了。 纪千山径直走到那保安面前，保安已经挥起了手中的棍子，但是不知为何，迟迟不敢下手，纪千山淡淡看了一眼，噼手把棍子抢过来，一下折成两半。 纪千山在保安苍白的脸色中开口：「把人交出来。」 保安踉踉跄跄地跑向大楼，不一会儿，屋子里的人也走了出来，一男一女，脸色都很难看。 纪千山开门见山道：「人呢？」 女人脸色很差，「什么人，你说要我们就要给？」 「把人交出来，今晚可以让你们平安度过。」纪千山道。 男人脸色十分难看：「我们交不出来，他不见了。」 纪千山微微皱眉，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男人连忙解释道：「我们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刚刚他忽然就消失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教学楼内。 沈境的身体出现在门后的房间里，闪烁了几个像素点后稳定下来。 刚才他躲无可躲，急中生智躲到了系统的里，但是那也不是长久之计，躲太久会被驱逐出来，沈境调整了下领子上的微型摄像头，再次推开一个门，走了进去。 这里像是个教师办公室，但是很久没人来过的样子，桌子上都蒙着薄薄的一层灰。 沈境看向那个柜子，直觉告诉他，有东西在里头，他打开柜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了半天，然后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档案。 他抽出来一一查看，发现都是一些很久之前入院的儿童档案，他随手翻阅了几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正当他要把档案翻完的时候，却忽然忽然有一张照片从夹缝中掉下来，落在地上。沈境蹲下身捡起，仔细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高速上的远光灯勐然照过来，照得在场的人都睁不开眼睛，接着一辆车就从高速上开了下来，径直停在了孤儿院的门口。 车里下来四五个黑衣男人，手里都拿着棒球棒，小张看到这场景，手里的手机都哆嗦了，想要报警手机却掉在了地上，在地上捡了半天捡不起来。 沈境听到了外面混乱的动静，只听到男人说：「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接着，他听到了纪千山的声音：「我们进去搜查一下。」 他顿了一下，迅速地拍好了档案上的东西，然后把档案放回了柜子里，把一切復原后，走了出去。 外面停着两辆车，他能认出来其中一辆是纪千山的，另一个看不清楚，见他出来了，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沈境走出大门，走到纪千山身边，道：「放心，我没事。」 纪千山眼看着要说什么，但沈境却没给他机会，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了后面。 那几个黑衣人并没有放他们走，而是道：「走可以，我们也不想动手，只是你的相机要交出来。」 沈境道：「我没带相机。」 那人冲着沈境脖子比划了一下，说：「别耍花招。」 小张哆哆嗦嗦地劝说着：「老大，命更重要，资料没了就没了，不重要……」 沈境沉默了半晌，才将领子上的微型摄像机摘了下来，在黑衣人伸手要接的时候，他却忽然扔在地上，用脚碾碎了。 他带不走，别人也别想看到。 做完这一切，一行人才上了车，在黑衣人的注视下离开了。 车上，一行人都短暂地沉默着，小张见沈境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吓坏了，安慰道：「老大，没事的，照片没了可以再拍，你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自己眼泪汪汪了。 这次要不是纪千山在，他真的会被吓死。 沈境看上去淡定许多，他拍了拍小张的肩膀，道：「你现在打开你的邮箱看看。」 小张泪眼朦胧的，摸着电脑打开自己的邮箱，却看到邮箱里多了一份新邮件，是几分钟前发来的。 他震惊地瞪大双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老大，你都提前传给我了？」 沈境微微一笑，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这就是实时传输的好处，就算相机没了，东西也都在你这里存着了。」 他说着，下意识看了纪千山一眼，纪千山坐在他旁边，像是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地看着窗外。 他低头去看纪千山的手，骨骼清晰，十分修长，皮肤有些冷白色，和他的性格一样的底色。 第21页 他对纪千山道：「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你。」 纪千山回过头来看着他，「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冲动？以身犯险不是什么好玩的。」 沈境眨眨眼，颇有兴致地盯着纪千山，「你怎么知道那里危险？你来过？」 车里没有开灯，有些发暗，反而显得沈境的眼神有种神经质的亮，专注到让人想逃避。 纪千山为什么会出现在孤儿院？他和孤儿院是什么关系，他不是在国外长大的吗？沈境看着纪千山的侧脸，陷入沉思。 「怎么了？」纪千山忽然偏头看向他，问道。 一车的人都看着这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沈境道：「没事，有些走神了。」 小张道：「老大你是不知道，你失联之后纪总可是最开始找你的人，他最着急了，听说你去了孤儿院之后整个人都快急死了。」 沈境看了一眼纪千山，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快急死的样子。 上次被绑架他也是这种表情，仿佛天塌了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沈境忽然有个恶趣味的想法，他还挺想看纪千山破防的。 不过他要是破防了那准没好事，还是别发生的好。 沈境忽然道：「小张，那辆车的车牌号拍到了吗？「 纪千山道：「我记下了。」 他复述了一遍，沈境在自己的资料库里查了一下，是个套牌车，但是原主见过的套牌车也不少，拦不住他查询，他最终查到了，这辆车是顾总裁公司下的公车。 沈境嘴角勾起，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 沈境跟着主管和小张去了公司，亲眼看到他把资料都转移到一个硬碟里，才放下心来。 等回到纪千山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纪千山依旧是在自己的办公区沉默地工作，只是手指在落在滑鼠上，半天没动，见他走过来，才道：「还有问题？」 沈境拖了把椅子，倒着坐在椅子上，头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纪总，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纪千山微微一顿，没说话。沈境自顾自道：「我听说人体有一种保护机制，会忘记一些刺激性过强的事情，其实不是忘了，而是被大脑给短暂地屏蔽了。」 面对沈境的试探，纪千山倒是出奇的坦诚，道：「你怀疑我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你在孤儿院里发现了什么？」 沈境没回答，纪千山又说：「我的确缺失一部分小时候的记忆，我八岁被父母带出国，八岁之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果然，沈境心中惊嘆，纪千山果然是失忆了！ 怪不得在车上的时候，自己谈起孤儿院内部的资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不是装的。 「那你为什么会很紧张我去那个地方？」沈境还是不解。 纪千山道：「一个孤儿院，坐落在郊外鸟不拉屎的地方，听起来就不正常，你一个人贸然前往，我猜会有危险。」 沈境惊讶：「纪大总裁果然是心思缜密，我都没想到这一点。不过这种词从您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纪千山：「……」 第二天一早，沈境准时来到公司。 最近他成了公司的大红人，无论走到哪都有人和他打招唿，然后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都说做新媒体部门压力很大，没想到还能干出生命危险。 纪千山不让报警，倒是正合了他的意，报警后说不定会打草惊蛇，他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了。 沈境装入平常地和同事们打招唿，然后在经过小张的工位的时候，顺手把咖啡放在他的桌上。 「给你压压惊。」沈境笑眯眯道，「东西都好着呢吧？」 小张昨晚受到精神重创，似乎还有点恍惚，见到老大后连连点头，「好着呢好着呢，我放在最里面……」 小张拉开桌子旁柜子的一层抽屉，里面躺着几份文件，硬碟却不在。 他愣了一下，嘴里嘟囔了句什么，然后拉开下面一层的抽屉，是空的，再下面一层，还是空的。 硬碟不见了。 第十五章 翘边的抑制贴 沈境看着空无一物的抽屉，表情淡淡的。 越是这样，小张越是害怕，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烫嘴：「不是我我真的就放这儿了我昨晚明明放好了的怎么就没了……」 「你先别急，」沈境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定是放错地方了，再找找呢。」 小张急的快要哭出来了，主管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了，对他俩说：「在我这儿。」 「您拿这个做什么？」主管办公室，沈境看着他桌上的硬碟道。 主管摸了一把光秃秃的头顶，嘆了口气，「小沈啊，这个新闻你不能发。」 沈境迳自走向角落的饮水机，给自己接了杯水，「怕得罪石国富？」 主管道：「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咱们是做娱乐新闻的，一个娱乐营销号，忽然发这种东西，会有人信吗？」 沈境沉默了。 「营销号的性质，你比我更清楚了，为了热度无所不为，为了噱头，爆点可以没下限，长久以来，观众对我们的印象已经固定了。」 「所以发这种社会新闻，会引起大众的质疑。」沈境喝了一口杯子里滚烫的水，声音轻飘飘地说。 第22页 主管点了点头，沈境是聪明人，不用他多说，他也明白。 沈境转身看着主管：「所以您的意思是？」 主管：「不如把这份资料卖给都市报，他们是做社会新闻的，发这个属于对口业务。」 沈境轻轻蹙眉，脑海中出现了都市报的资料。 都市报原名金牌都市报，是个存在了十几年的新闻机构，以报导社会时事为主。这几年口碑很差，因为经常会将新闻娱乐化，以及和资本勾结，收钱办事，颠倒黑白，被群众揭穿过几次后，现在的口碑已经不如十几年前了。 把这样一份资料交给他们，他实在是不放心，万一石国富花钱摆平了呢，那他不就白跑了？他的任务不就完不成了？ 沈境第一时间拒绝了这个提议。 「这件事还没调查清楚呢，新闻我不急着写，先放着吧。」沈境想先拖延着。 主管也没反对，这件事就先放下了。 - 「叮咚。」 『沈境刚出主管办公室，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一条来自甄秋的信息。 「嫂子，晚上有空吗？（眨眼表情）」 沈境：「……可以不这么叫我吗，感觉怪怪的。」 甄秋：「好吧，姐夫哥，晚上有空吗？」 沈境戳了戳甄秋的猫猫头头像，点进去准备拉黑。 甄秋：「别拉黑啊，不跟你开玩笑了，今晚我想请你和我哥吃饭，有事要和你们说。」 沈境：「那你直接来你哥家呗，跟他说了没？」 甄秋：「我哥家跟个和尚庙似的，太x冷淡了，还是找个有氛围的餐馆吧。」 沈境的脸皱成个包子，谈什么事儿要氛围感啊？ 不会是金丝雀要和总裁订婚了吧？ 沈境还真猜对了。 灯光旖旎优雅的法式餐厅里，甄秋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境第一反应是看向纪千山。 果不其然，纪千山脸绿得很明显，和桌上的沙拉差不多一个色了。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答应他的求婚？」纪千山冷着一张脸。 甄秋满脸坚定，「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对我的确是真心的！」 沈境试探着道：「呃……你是想做什么企划？有情人终成眷属那种吗？」 甄秋脸一扬，「嫂子，我之前的确是有利用他，但是我也真的喜欢他，通过和他的相处我觉得……我觉得我可以和这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沈境的勺子掉进盘子里，丁零一声，又连忙捡起。 纪千山道：「我不同意，小秋，顾总裁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和沈境都在调查他。」 甄秋：「我知道他没那么简单，在名利圈子里混的，没有简单的，但是他爱我是真的！」 纪千山：「……」 甄秋：「上次嫂子被绑架的事情过后，他就一直担心我也会出事，所以在我的手机上装了定位系统，这样我出事了可以他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我的位置。」 沈境一口葡萄酒差点喷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甄秋：「你同意他装了？」 甄秋点头。 沈境觉得脑子有点乱：「不是，你真信他是为你好啊，他这不是想监视你吗！」 他本以为甄秋的傻白甜都是装的，只是为了借顾总裁上位，顾总裁长得不丑，跟他好上也不算是遭罪，但是没想到甄秋真是个恋爱脑，居然演着演着，真把自己陷进去了。 沈境顿时觉得盘子里的牛排不美味了，「也就是说，你今晚来找我们和我们宣布这件事，顾总裁也是知道的？」 甄秋再次点头。 沈境倒吸一口气，「小秋，这个顾钰身份可不简单，你知不知道，他其实不是顾夫人的儿子？」 甄秋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啊？那他是谁的儿子？」 是啊，顾钰是顾夫人从孤儿院领养的，他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呢？如果能搞清楚这件事，这个新闻的爆点会更高吧。当然，有可能顾钰真的是个孤儿，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 沈境犹豫着要不要把昨天的事情告诉甄秋，他还没考虑清楚，纪千山就出手了：「顾钰是顾夫人从孤儿院领养的，这些年一直在给孤儿院大额转帐，你猜是为什么？」 这是昨晚沈境告诉纪千山的，纪千山问他怎么查到的，他只是打哈哈说人脉。 甄秋的表情凝固了，半天之后才说：「他是孤儿？」 「不一定。」纪千山道，「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而他赚钱是为了给他的亲生父母呢？」 沈境愣住了。 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甄秋却忽然提高了音量，「哥！你为什么这么揣测他，有可能他只是为了回报孤儿院，他没想那么多呢，你们太阴谋论了。」 沈境第一次见甄秋这么激动，刚想劝两句，甄秋又把矛头转向他，「都怪你，你天生疑心重，什么都要怀疑，别人没毛病也被你挑出毛病来，我哥都被你带偏了！」 沈境无言，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算了，他就不该好心相劝。 他无心和甄秋纠缠，也懒得解释自己，现在一心只想查清楚一件事。 顾钰的亲生父亲，是不是石国富。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纪千山冷声道。 第23页 沈境看向甄秋，甄秋顿时像个鹌鹑一样，气势降下去了。 看样子还很委屈，觉得他和纪千山是在迫害他。 沈境想直接告诉甄秋昨天看到的一切，但是想到甄秋身上有定位器，不知道有没有监听，还是没和他说。 甄秋眼泪汪汪的，还是很倔强：「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我要和他订婚，谁也拦不住……」 看着真叫人可怜，沈境摇摇头，内心毫无波动。 纪千山在手机上摁了几下，头也不抬地说：「爸妈都在国外，管不了你，只能我来管你，明天你和顾钰的订婚仪式就会被取消。」 「？！」甄秋瞪大了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哥：「哥，你做了什么？」 纪千山却没回答他，而是站起身来，看了沈境一眼。 这意思是他要走了，自己要不要跟他走，沈境看看甄秋，觉得还是抱大腿比较重要，跟着纪千山离开了。 快要走出餐厅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甄秋伏在桌子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做什么了？」车上，沈境问纪千山。 纪千山声音淡淡：「给顾夫人发了个匿名邮件，告诉他顾钰的事情。」 沈境有些发愣，就这么直接告诉顾夫人了？不会有什么隐患吗？ 他一时想不出会有什么隐患，但总觉得不太安稳，「你，你觉得顾夫人会相信吗？」 在他的记忆中，顾夫人对这个儿子还是寄予厚望的，虽然是领养来的，但是该给的一点都不少给，她能信这么一封匿名邮件吗？ 纪千山却道：「信不信不重要，她看到这封邮件后的反应才重要。」 沈境挠了挠头，纪千山说得有道理，但是他今晚喝酒了，原主酒量不好，连带着他也有点晕乎，他躺在椅背上，呆呆地看着前方，感觉大脑有些放空。 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气，因为极其的淡所以并不艷俗，而带着丝丝勾人的意味，纪千山偏头看向副驾驶上的人，沈境不知何时睡着了，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地阖在眼皮，光洁的后颈上的抑制贴因为长时间没有更换，翘起一个边边。 纪千山有点强迫症，很想直接给他撕下来。 他喉结动了动，收回目光，一路开回了昆玉府。 沈境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人抱着，两只手还很自然地搭在那人的肩膀上。 定睛一看，眼前刀刻一般深邃的五官，不是别人，正是纪千山纪大老闆。 沈境吓得差点跳起来，纪千山手倒是很稳，语气也十分平淡：「我看你睡得挺死的，就没叫你，到家了，你下来吧。」 他说着，就把沈境放下，打开了家门。 沈境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抑制剂稳稳地贴在上面，他松了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打算出卖身体来完成任务，虽说……要怀孕生孩子的话，就必须要做那事儿了。 沈境心情复杂地跟着纪千山进家门，因为走神走的太快，又直接撞到了纪千山的背上，鼻子勐地一酸。 纪千山回过身来，见沈境一脸委屈地捂着鼻子，眼圈都有些发红了，他愣了一下，抬手去蹭他的眼角。 纪千山的手掌冰凉，碰到沈境眼角的瞬间，沈境就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红红的眼睛从下往上看着他，有点像兔子。 纪千山被自己脑子里这个想法给惊到了，「很疼吗？」 沈境诚实地点头。 纪千山：「那我怎么补偿你？」 沈境想了想，道：「我没吃饱，还想吃东西。」 纪千山：「……」 于是两个人在初冬的天气里，一人一个冰淇淋吃着。 好在屋子里常年恆温24度，不受外界影响。 沈境吃完一个冰淇淋，理清了思绪，感觉后颈微微的热度也褪去了，他扔了冰淇淋包装去洗漱。 沈境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他轻车熟路地拿起洗面奶给自己煳了一脸，然后边洗边听新闻。 这是原主留下来的习惯，每天都要关注各方新闻，虽然是个娱乐主编的，但天下大事都不能落下。 他低下头，捧起水来把脸洗干净，忽然动作一顿，目光直视手机屏幕。 屏幕上正在播报一则新闻，那是一则看上去平平无奇，圈外人完全不会关注的科技行业新闻。 沈境眨了眨眼，听着主持人的播报。 石青的生物科技公司研发出了国内第一款智脑操控晶片，目前还在测试中，但是因为这则消息，股价已经上涨了五个点。 沈境脑海中顿时闪过几个画面，那些沉睡的孩子，统一的服装，诡异的选址，一切都在脑海中串联在了一起。 「我知道了！」沈境跑纪千山的卧室，卧室没关门，纪千山正倚在床上看书，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沈境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水迹，水滴把领口都打湿了，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有些激动地对纪千山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的猜想是对的！」 纪千山：「你慢慢说。」 沈境直接把新闻给纪千山看了，而后道：「他们一定是利用那些孤儿做了人体实验，那家生物科技公司已经成立了二十多年，但是之前一直都不温不火，这几年转向智脑研究却忽然起势了， 他们一定是干了违法的事情！」 第24页 纪千山沉默了几秒，才说：「你想报这个新闻？」 沈境毫不迟疑地点头，他相信只要他好好写清楚，这个新闻一定足够爆炸，到时候他的任务就能完成了！ 纪千山轻咳一声，把沈境的理智拉了回来，他看向沈境，眼神有些怪异。 沈境：「？」 身下忽然传来一股力量，把他掀到一边去，沈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太激动了，居然直接爬上了纪千山的床，还跪在他身上。 沈境脸颊微红，笨手笨脚的就要从床上趴下去，纪千山却忽然道：「有人在外面。」 沈境身子一顿，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就被纪千山搂住了，而后一张大被子就盖住了他的身体。 屋子里没有开大灯，只开着床头柜的檯灯，灯光很暖，两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依偎在一起，一时间很安静，安静得让他有点紧张，后颈被头髮蹭得发痒。 第十六章 见两个人 沈境半张脸躲在被子里，偏头往外看了看，一片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你怎么知道有人的？纪总，这可是顶楼，谁这么胆大……」沈境小声絮絮叨叨。 纪千山面不改色，「不是在窗外拍的，是在对面的楼。」 沈境又从被子的缝隙里看了外面一眼，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但纪千山说的煞有介事，他倒是不怎么怀疑这话的正确性。 「你不是说做戏要做全套吗，可别漏了马脚。」纪千山轻飘飘的话语从头顶传来。 沈境莫名的浑身一个战慄，他磕磕绊绊地解释：「是，是这样没错，但是……但是我……」 纪千山低头去看他，微微挑起了眉。 沈境霎时闹了个大红脸，在嘴边的话一下子忘了个干净，两个人挨得太近了，近得让他能闻到纪千山身上似有若无的雪松味道，这很危险。 沈境把脸缩回了被子里，过了一会儿，他探出头来，问纪千山：「纪总，人还在拍吗？」 纪千山道：「走了。」 沈境这才迅速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起身的时候摸到自己的抑制贴掉在了枕头上，又抓起来胡乱地往后颈上贴。 纪千山看着他这幅慌张却故作镇定的样子，眼神凝了凝，一只手绕到他身后，从后颈上把那块抑制贴摘了下来。 沈境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顿时跳出三米远，「你干什么！」 纪千山手指捻着那枚抑制贴，一脸无辜：「这东西你贴了一天了，早就不牢固了，该更换了。」 「知道了。」沈境慌慌张张地跑出了纪千山的卧室。 纪千山指尖捻着那枚抑制贴，盯着看了一会儿，而后将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 沈境没搞清楚，那天晚上到底是谁偷拍的自己，难道是顾总裁的人？是想监视自己，还是想抓自己的把柄？他带着一脑袋问号，跨进了公司的大门。 刚进去，前台的小妹就叫住了他，「沈主编！」 沈境走到前台，小妹拿出一个包裹来，说：「今天早上到的，寄件人写的是你的名字。」 快递？他这段时间并没有网购啊，这是谁给他寄的？ 他充满疑惑地接过那个包裹，为确保安全，他特意在前台的监控下拆开了快递。 里面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只有一串钥匙。沈境数了数，有一个车钥匙，两个大门的钥匙，还有一个似乎是保险柜的。 里面还带着一张纸条，沈境展开看了看，居然是甄秋给他寄过来的。纸条上写着，这些东西是纪千山以前给他置办的，他现在都不要了，全都退给他。 这意思是想要一刀两断啊，沈境搓着下巴思考，不过他和亲哥闹别扭，为什么东西要寄到自己这里来，把自己当成传话筒和中转站啦？ 沈境觉得很有意思，甄秋这是铁了心要对抗亲哥，要和顾钰在一起了，也不知道姓顾的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还真让他死心塌地了。 沈境把东西收好，转身上了楼。 今上午主管不在，他进了主管办公室，把那盘硬碟拿了回来，然后坐在工位上开始编辑。 根据目前得到的信息，他已经能够推出一个大致的故事了，生物科技公司收容那些孤儿，是为了做人体实验，而公司选址在荒郊野外，也是为了避免暴露的风险，那群孩子在长时间的实验折磨下已经变得反应迟钝了，所以才会长睡不醒，而顾总裁每年给孤儿院的大额转帐，很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份的秘密。 沈境把这些资料汇总成了一篇长文章，有真实的物料图片和录音，也有自己的推理，有理有据，精彩纷呈。 如果能够发出去，一定会是轰动京城的大新闻。 沈境编辑好之后，点了发送键，看到了发送成功的标志后，才送了一口气。 发完之后，他紧紧地盯着屏幕，期待着系统给他的判定结果。 但系统却迟迟没有出现，给他的作品打分。 屏幕左下角弹出一条娱乐新闻，沈境点进去，原来是顾钰家的事，顾夫人在今天早上忽然收回了顾钰全部的股份，并且自己出席董事会，开了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 顾钰被人拍到从公司离开，看上去脸色很差劲，而他旁边赫然是新晋顶流小美人，甄秋。 甄秋带了个大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也能看出来是哭过，光从照片上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没准备和顾钰分开。 第25页 沈境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顾夫人一定会下手去查那家孤儿院，加上自己的爆料文章，警方一定会介入，到时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了。 但是甄秋这么发疯，纪千山不可能不管，一定也会出手的。 他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慢悠悠地点开那条头条文章，果不其然，文章在发出去几分钟后，就立刻有了几百条转发，并且很多都是平时毫不关注娱乐新闻的人。 一时间议论纷纷，热度居然一下子冲上了前十，也是因为他标题写的好，很多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一时间很多人都被这个消息给冲击到了，毕竟生物科技研究本身就和人伦伦理的主题脱不开联繫，大众大部分都会站在伦理的这一方，更何况那些照片和录音都十分真切的表现了孤儿院内部的环境，几乎等于石锤了。 评论有人@了警方，沈境知道，就算不用@警方也很快就会介入的。 只是系统一直没有提示，他唿唤也没有回应，让他有些心里没底。 外面忽然传来了议论声，起初只是小小的嗡嗡声，很快这种窃窃私语的声音就交织成了一张网，变得密密麻麻了。 都是在讨论这则新闻，很多人看向沈境办公室的门，那扇门此时仿佛变成了透明的，所有人都望眼欲穿。 他们不敢去直接问沈境，于是又採取了和上次一样的措施：包围了助理小张。 - 手机嗡的响了一声，在平滑的办公桌上微微震动，一只修长的手接起了电话。 「餵。」纪千山清冷的声音传进听筒。 对面是个十分温柔的妇人声音，「小纪啊，我和你爸爸最近打算回国去看看你们，你最近有空吗？」 温柔有礼，但是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纪千山盯着电脑屏幕，随口道：「有空，您和爸爸什么时候来？」 「我们已经到机场了。」 纪千山眉头蹙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 「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先回家住着，等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 「不用，我现在去机场接您。」纪千山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走出公司，下了电梯，刚出大门，就看到沈境站在旁边的咖啡馆前，朝他招手。 沈境几步走到他面前，还有点喘，「我刚要上去找你，关于你弟弟的事……」 纪千山拎起他就走，「先上车。」 沈境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上车？去哪儿啊？」 纪千山面无表情，语气却有些微妙，「带你去见两个人。」 第十七章 假货 沈境被抓着上了车，到了车上还是一头雾水，趴在副驾驶看着开车的纪千山，「纪总，你不是要把我卖了吧。」 纪千山沉默不语地转方向盘。 沈境一脸惶恐：「纪总，你不会要噶我腰子吧！？」 纪千山嘴角噙着一丝笑，「我对你的腰子没兴趣。」 话说完，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劲，两个人都沉默了几秒，共同忽略了这句话。沈境道：「那，那咱们这是要去见什么人？」 纪千山道：「我爸妈。」 沈境嘴巴长大，震惊地看着他。 这发展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这就要见家长了？ 「我还没准备好……」沈境有些手忙脚乱，「我是不是得准备点礼物啊，我这什么都没带……」 他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串钥匙来。 纪千山：「……」 纪千山：「小秋的，怎么在你这？」 沈境给他解释了早上受到快递的事，纪千山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似乎现在的心思都在「见家长」上了，不想去管甄秋的事。 沈境把钥匙给他放在前面的抽屉里，然后道：「要不等会儿到了商场我买点东西吧，这么空着手不太好。」 纪千山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是说都是假的吗，至于这么上心吗。」 沈境似乎被他噎了一下，顿时卡了几秒没说话，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有些落了下风，不知哪来的胜负欲，语气都有些着急：「就算是假的，也要做戏做全套，这也是我说的。」 纪千山摇了摇头，虽然是个反对的姿势，但沈境莫名的觉得，他心情还挺不错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开到了奢侈品店里，沈境给纪千山的母亲挑了一条丝巾，给父亲带了一块手錶，这才算是放心。 在见到纪千山的父母之前，沈境很紧张，他不知道这种紧张从何人来，明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场景。 不知道纪千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从纪千山的教养来看，他们或许是很严格的父母吧，会不会不苟言笑…… 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沈境微微偏头，纪千山修长苍白的手指搭在他的肩头，「别担心，平时怎样现在就怎样，放轻松点。」 沈境有些惊讶，纪千山这是在安慰自己，他居然还会安慰人？ 「话说的好听，要见家长的不是你……」沈境暗自嘀咕。 纪千山忽然抬手挥了挥手，沈境跟着抬头望去，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对老人。 说是老人有些夸张，女方看上去保养得当，温柔得体，男方一头银髮，但也是身形挺拔，这就是纪千山的父母。 纪千山的妈妈一见到纪千山就开始道歉：「来的仓促，小山，不好意思了。」 第26页 这话生疏的有些过分，但纪千山仿佛已经习惯了，只是顺手接过二老的行李箱，而后说：「没什么，我也不忙。」 他看向旁边的沈境，对父母说：「这是我男朋友，沈境。」 空气一下子冻结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先开口，保持了一种尴尬的默契。 纪母看了看沈境，又看看纪千山，虽然很想保持得体，但实在是无法掩饰眼中的惊讶。 纪千山的父亲看上去很有港片老钱的风格，此时仿佛静止成了一尊雕塑。 沈境一颗心都吊到嗓子眼里了，没想到纪千山这么直接，居然就对父母坦白了他们的关系，虽然这个关系是假的。 最后还是沈境打破了这个沉默，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来，道：「叔叔阿姨好，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这是礼物……」 他说着，把手中的礼物递给他们，纪母木讷地接过，纪父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中，一时没有缓过来，最后还是纪千山的母亲暗中推了他一把，他才接过沈境的礼物。 「有心了，小沈。」纪母笑着道。 事后沈境想起这件事，都觉得纪千山是故意的，他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冷淡和淡淡的挑衅，而他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一行人上了纪千山的车，沈境很自然地坐在副驾驶，纪母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纪千山，没说什么。 纪千山边开车边问：「去老宅吗？」 纪母道：「住酒店吧，老宅很久没回去了，打理也要时间。」 于是便开往市中心最豪华的五星酒店，纪母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一边感慨：「一晃都五六年过去了，上次回来的时候，小山还没上大学呢。」 纪父也说：「是啊，那时候小秋也才丁点儿高……对了，小秋怎么没来呀？」 纪千山嘴角抽搐了下，没说话，能怎么说，还能说你们小儿子跟着来歷不明的男人跑了？ 沈境见状解释道：「那个，甄秋他今天工作忙，抽不开身。」 纪母点点头，又从后视镜里看沈境：「你也认识小秋呀，你和小秋是通过小山认识的吗？」 「不是，」沈境额头冒出冷汗，「我们，是工作的上的事情认识的。」 于是纪父和纪母又围绕着沈境的工作和家庭问了一圈，像是所有的第一次见到儿媳妇的父母一样，纪千山的父母虽然窥探欲有些强，但整体还是十分礼貌得体。 一路到了酒店，有工作人员来帮忙搬行李，纪千山把父母送到了总统套房，就打算离开，沈境自然也是跟着他走。 但他刚要转身走的时候，纪母却拉住了他。 纪千山已经走出房间了，沈境回头看看纪母，一脸不解。 纪母看了他几眼，然后掏出一个通体透亮的镯子来，塞到了沈境的手里。 沈境虽然对珠宝没什么研究，但也一眼能看出这镯子价值不菲，恐怕不是他这个「假货」能戴得起的。 第十八章 意外 假的就是假的，他有自知之明，不应该占了人家真儿媳妇的位置的便宜。 沈境连忙推了回去，道：「阿姨，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纪母笑了一下，道：「我看小山真心喜欢你，这镯子本就是准备给儿媳妇的，你拿着吧。」 沈境心说这一路上纪千山都没怎么和她交流，怎么看出他喜欢自己的，难道这就是亲母子的感应能力？ 他又推拒了几次，但架不住纪母的热情，要是再拒绝下去，他觉得这个女人可能会直接哭给他看，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接过了。 大不了到时候给纪千山，让他来还就好了。 沈境走出房间，走到走廊里，纪千山居然没走，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附近打电话。 沈境一过去，他正好把电话挂了，沈境侧头看看他，说：「纪总在等我？」 纪千山道：「怕你出事了我是第一嫌疑人。」 沈境：……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沈境把那个镯子递给纪千山。 纪千山低头看了一眼，没收，只是说：「她给你的，你收着呗。」 沈境莫名有点不自在，道：「这是她要给未来儿媳妇的，给我算什么。」 纪千山和他并排站着，两人都看向锃亮的电梯门，门上就映照出二人的身影。 纪千山身量很高，原主是标准的一米八，在人群中也算是不矮的了，但纪千山居然比他还高半个头，身材比例极佳，天生的衣架子。 沈境脸蛋长得好，柔和清淡却不阴柔，头髮是没怎么打理的自来卷，却自带一种温暖的气质。当然，这只是外表，这种外表很具有迷惑性。 纪千山的声音四平八稳，道：「她现在觉得你就是她未来儿媳妇，就先戴着吧。」 说完，电梯门开了，纪千山长腿一伸，率先走了出去。 奇怪，说完这话之后，居然有点不敢和他对视。 沈境几步追了上来，又道：「我可以先收着，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哪天要是丢了……」 「不是你的责任。」纪千山冷淡地补充，「放心好了。」 沈境笑了一下，「还是纪总懂我。不过你父母都来了，他们一定要见甄秋的吧？现在怎么办？」 甄秋是铁了心要为爱和纪千山割席了，纪千山现在去联繫未必能联繫上。 第27页 纪千山道：「去顾钰那里，把人要回来。」 沈境眨了眨眼：「直接去要人？万一甄秋不回来呢？」 纪千山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奇异，「绑也能绑回来。」 沈境目瞪口呆，所以就准备直接抢人？这就是新时代的绑匪吧。 更神奇的是，纪千山说这话的时候，仿佛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劲，仿佛这就是个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境摇了摇头，大人物的想法不是他能猜透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镯子，身边没有个包装的东西，他只能戴在手上，这镯子代表着纪母对未来儿媳妇的期望，纪母是个开明的母亲，虽然纪千山一开始介绍他是自己男朋友的时候，她看上去没那么容易接受，但是也很快把这个信息消化掉了，转而接受了沈境。 不知道纪千山和他的父母之间发生过什么事，看上去关系一般，但纪母对纪千山还是关心的。 沈境嘆了口气，纪千山准备去找甄秋了，他懒得跟着去，这件事和他的任务关系不大，他直接回了纪千山的家。 纪千山家本来面积就大，平日里两个人都在的时候，会显得不那么冷清，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就有些空荡荡的了。 沈境把镯子找了个地方收好，然后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从后颈传到全身的炙热，骨子里透出来的痒和疼。他试过不用抑制剂，尽力用意志力去克服，但是不行，难受到抓心挠肝，会死掉。 他回到房间里，准备给自己打一针。 现在科学技术的发达，已经可以让omega不受信息素的桎梏，自由行动了，但抑制剂还是必不可少的，虽然这种药剂会给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是总比突然发热来的好。 沈境给自己扎了一针，慢慢感受到体内激素的平静，身上的冷汗也褪去了，他静静地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外面，窗外开始飘起了小雪，雪花不大，但是飞扬交织在一起，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他还有事情要做。 沈境看向纪千山的房间，那是个套间，里面还有个小书房，不过纪千山喜欢在客厅办公，很少进去。 他走进纪千山的卧室，他没有锁门的习惯，径直走到书房门口，沈境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纪千山应该是信任自己的，不然也不会不锁卧室的门，但是书房的门是关着的。 沈境站在门口，犹豫着，过了几秒后，他毅然决然掏出一根铁丝，在书房的锁眼上操作起来。 他知道这样是不好的，但是没办法，他需要完成任务，如果纪千山身上有更多可以爆的大料，那他会不计一切代价去挖掘—— 嗑哒一声，木门缓缓开启。 沈境直起身，把铁丝收起，心中对纪千山说了句对不起，就推开了门。 门里面是个老式的书房，有一张大书桌，书桌后面是张椅子，椅子后面是书柜，上面摆着一些旧书。 布局十分简单，屋子里没有窗户，沈境摁开了墙上的灯，让冷光照亮这间屋子。 他走到那个书桌前，书桌的抽屉是被锁住的，沈境照样掏出铁丝解锁，随即一张照片掉在了他的脚边。 沈境心脏勐地一跳，随即捡起那张照片，屏住唿吸，细细地看了起来。 照片是个大合照，上面有五六十个孩子，一排排地排列好，最前面是几个大人，照片的背景，就是那座孤儿院。 照片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有些褪色，每个人的脸看上去都有些发灰，孩子们的头都是光头，看不出男女。 但沈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纪千山，眉眼深刻，从小就别具一格，他站在最后一排，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沈境手指轻轻划过纪千山，平行着移动了一段，定位在另一个孩子的脸上。 这个人看上去，就是成年的顾钰。 纪千山并没有失忆，他一直都记得这些事，只不过选择性地将这段记忆封锁了，就像是封锁在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一样。 沈境掏出手机，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事已至此，他几乎明白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可以继续发通稿了。 沈境把手机收好，有些激动地离开纪千山的家，来到自己的公司。 他直奔办公室，登录了营销帐号，然后在十分钟内写好了第二篇文章，是关于顾总裁身世和孤儿院的勾结的问题的。 沈境编排好之后，手指轻点，文章在顷刻之间发了出去。 发送成功的瞬间，他忽然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机，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甄秋的电话。 沈境犹豫了下，拿起了手机：「餵？ 」 甄秋充满狂怒的声音传来：「沈境，你跟我哥说什么了！」 沈境：「没说什么啊，就是劝你别和顾钰订婚……」 「沈境！」甄秋打断他的话，「我哥现在在医院里！你要是有良心你就过来看看他！」 沈境愣住了。 电脑上的文章还没发送，手机里甄秋的声音仿佛另一个次元传来的，他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思绪，然后让自己安静下来。 「你说，你哥怎么了？」 甄秋的声音带着怒意和哭腔：「出车祸了！我哥的车被撞下大桥，冲进了水里，人现在还在抢救！」 沈境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第28页 - 独立医院，手术室外。 沈境匆忙赶来的时候，甄秋和顾钰已经在那里了。 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问问情况，甄秋就沖了过来，一拳打在他脸上。 鼻血流了出来，沈境呆滞了一秒，没有还手。 「小秋！」顾钰拦住甄秋，「你别激动！」 沈境鼻血流了出来，看着顾钰递过来的帕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 「肇事司机呢？找到了吗？」他盯着顾钰问。 甄秋崩溃地摇头，顾钰一脸遗憾地说：「那辆车是套牌车，一路开到了郊外，到了和邻市交界的山区那里，监控坏了，所以目前……说实话出了意外，谁都很措手不及。」 沈境感觉脑子里的血在沸腾，他看了一眼抢救室的门，道：「是意外还是别的。」 甄秋鼻子眼睛都红着，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害我哥？」 沈境一错不错地盯着顾钰，一言不发。 甄秋道：「沈境，我哥有什么仇家吗？他从来没跟我说过，生意上的事，他不让我碰。」 沈境道：「仇家挺多的，但是想要他命的估计就只有一个。」 顾钰问道：「是谁？」 沈境盯着他，一言不发，饶是甄秋还在崩溃当中，也看出了氛围不对劲。 「沈境，你怀疑谁？能告诉我吗？」 沈境还未说话，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三个人顿时都围了上去。 医生的脸色看起来很疲惫，「病人情况比较恶劣，在水中的时间过长导致窒息，嵴椎也受伤严重，很可能……双腿会失去知觉。」 「什么？！」甄秋瞪大了眼睛看着医生，往日的体面全然不復存在「什么意思，我哥下半生要坐轮椅了吗！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意思！不可能的！我哥早上还是好好的一个人，还和我打电话呢，怎么就……」 旁边的顾钰面色阴沉，看着医生，「医生，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我们会不计代价地治疗好他的。」 医生却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第十九章 离开 医生离开了，走廊里陷入了寂静。 沈境靠在墙边，而甄秋瘫坐在地上，旁边的顾钰一直在安慰。 系统却忽然传来了滴滴的提示声。 【恭喜宿主任务1完成，结算奖励中……】 【恭喜宿主获得任务奖励：起死回生技能卡】 【该奖励可用于危急关头，快速增加宿主生命值】 沈境面无表情地关闭了系统面板。 纪千山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一直在昏迷。 期间纪父纪母来看过几次，纪母哭成了个泪人，差点晕过去。沈境又要把镯子退回去，纪母却坚决不收。 他们把纪千山託付给了沈境，然后就回去了。 甄秋和顾总裁的婚事自然就泡汤了，顾钰已经被顾夫人扫地出门，念在旧情顾夫人给他留了一套房子。 警方一直在调查那辆车的车主信息，最终查到了一个结果。那是一个工厂工人的皮卡，那个工人不知收了多少好处，一口咬定就是自己做的，没有别人指使，警方也依法将他逮捕了。 纪千山昏迷了好多天，这些天沈境一边协助警方做笔录，一边照应公司的事，一边盯着顾钰，晚上还要守在纪千山的身边，生怕他什么时候醒了自己不在。 他把脸垫在病床的被子上，小声地和纪千山讲述自己的故事，关于他为什么会进入穿书局，为什么会接到这个任务，为什么利用他……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他忽然觉得有一只手在触摸自己的头髮，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依旧昏迷的人。 沈境握着他的手，念念叨叨，祈祷他快点醒过来，等他好起来了，自己绝对不会再利用他了，他会找别人完成后面的任务。 二十天后，纪千山终于缓缓醒来，并且经过医院的检测，可以出院了。 只不过是坐着轮椅出来的。 甄秋去接他的时候，看到沈境推着轮椅出来，又一下子捂住嘴哭了起来。 「你别太难过，医生说了，恢復得好的话，半年就能站起来了。」沈境道。 「你不用安慰我。」甄秋道。 沈境：「我没安慰你，我只是说事实，你哥还是有机会恢復……」 「你是在给自己推卸责任吗？」甄秋红着眼睛打断他的话。 纪千山这个时候开口了，声音非常平静，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小秋，闭嘴。」 甄秋顿时就不敢说话，只是上前要从沈境手里接过轮椅，却又被纪千山拒绝了。 他不让别人推。 直到回到家中，纪千山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本来就话少，现在更是沉默似冰。 沈境的两篇文章，直接把国内关于生物实验的话题送上了风口浪尖，一时间很多企业都被查封和整顿，很多关于实验的地下灰产被挖掘出来，其中还剷出了几条人口拐卖的产业链。 那个孤儿院里的孩子，很多都是被拐卖去的。 搜后的帐号一时间热度极高，连带公司的股价涨了整整十个点，沈境升职到主管，薪资翻倍，这个时候，他却请了一个长假。 他在家里陪着纪千山。 纪千山不说话，他就自己说，边拼图边和他聊天，聊他以前接触过的新闻，见过的奇葩事，上大学的时候差点被诈骗，实习去卧底採访的时候被无良商家追着他…… 第29页 纪千山没说话，但沈境知道他在认真地听。 最后沈境说：「纪总，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把你掺和进来，不该为了一己私慾和你捆绑在一起。」 纪千山还是没说话，沈境把拼图拼好了，是一个中式庭院，有山有水，绿意盎然。 他把拼图放在纪千山的房间里，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沈境利用自己得到的信息，将事情进行了一个还原。 起初，顾钰是孤儿院的一名孤儿，后被顾夫人领养，在长大成人后，陆续给孤儿院捐款，为的是封口。 孤儿院名为孤儿院，实际是石国富手底下的生物科技公司做生物研究的实验体， 当初做实验的时候，特地选在了人迹罕至的郊外，只是郊外有条高速路，这路夜间经常会跑大车，久而久之，孩子们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 石国富并不在乎这点，剃光头是为了随时在头上贴片，穿统一的衣服也为了方便管理。 当时沈境没来得及细看那些衣服，但是想来他们上面应该是有编号，比如当初的纪千山的编号就是95，顾钰的编号是90，这个在那张照片上写着。 顾总裁的身份成疑，不过他相信，很快就会揭晓了。 果然，第二天沈境睁开眼，看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顾钰是石国富生理意义上的儿子。 石国富在警局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说自己当初和顾夫人有过一段感情，但后来顾夫人提出和他分手，他怀恨在心，在几年后制造了一场事故将顾夫人的孩子害死，又引导顾夫人到孤儿院，领养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他这么做，是为了报復顾夫人和他分手，让顾夫人帮自己养孩子，并且让孩子继承他的家产。与此同时，他在顾钰长大后威胁他听从自己的话，每年都要给孤儿院捐款，不然就告诉顾夫人真相，那顾钰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不復存在了。 沈境不知道后来顾家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顾家又陷入了一场风波，警方在调查的时候，又发现他和当初撞纪千山的工厂工人有过联络，很可能是真正的幕后人，于是又被临时关押起来。 沈境无视了手机上各方的轰炸消息，起身去洗漱，然后来到纪千山房间门口。 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沈境刚要开口说话，门口传来门铃声，他摁下开门按钮，是甄秋来了。 甄秋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一开口声音沙哑：「我哥怎么样了？」 估计昨晚看到消息也一夜没睡，甄秋最近接连受打击，状态看上去很憔悴，沈境道：「你没事吧？你这个状态，目前还是不要工作了。」 甄秋抽抽鼻子，摇摇头，「没事，我哥怎么样？」 沈境再度回到纪千山房门前，轻声道：「纪总，你弟弟来看你了。」 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甄秋看了一眼沈境，眼中满是担心，「沈境我告诉你，我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脱不开干系。」 沈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屋子里传来了动静，接着，门就开了，纪千山用的是全屋智能家居，不需要手动开门。 纪千山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们，看着窗前。 不知为何，沈境觉得他就是这么坐了一夜，一夜未眠。 他的背影坚固且冷漠，看上去像是能扛起一切。 甄秋扑倒纪千山的腿上哭，边哭边说：「哥我以后都听你的，你不让我做的事我绝对不会做了，哥……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都怪我不听话……」 沈境离开了房间。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一片白茫茫的，沈境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 「系统，」他在心中默默唿唤。 系统上线，沈境道：「我可以把奖励道具送给别人吗？」 系统：【可以，宿主的道具由宿主自由处理。】 【提示，后面的小世界兇险程度未知，宿主应当珍惜道具】 言下之意，不建议他把奖励送给别人。 沈境怎么会不知道兇险呢，他不是第一次做任务了，小世界里会有很多意外情况，一个不小心命就会没了。 但是他不能看纪千山再这样下去了，他的良心过意不去。 门又开了，保姆苏阿姨来了，苏阿姨对沈境说：「我路过菜场的时候买了两只东星斑，等下清蒸给你们吃啊。」 这些天一直都是苏阿姨来做饭，沈境偶然跟苏阿姨说说话，也不会觉得闷。 沈境顿了顿，道：「早上吃这个会不会不太好？」 「早上？现在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呀。」苏阿姨道。 沈境愣了一下，揉了揉眉心，没想到他睡了这么久，居然都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了。 纪千山的腿渐渐地恢復了，沈境特意让道具的效果变得缓慢，省的引起怀疑，但即使是这样，也让医生连连惊唿是医学奇蹟。 家里日常有苏阿姨做饭和打扫，他不用操心别的，就是单纯陪着纪千山。直到半个月后，纪千山的行动几乎恢復自如。 石国富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逃脱了法律制裁，但是他能逃得掉，石青却逃不掉，石青因为非法经营，人口拐卖以及违背伦理道德被判处无期徒刑。 顾总裁被顾夫人收回了所有的股份和财产，被软禁了起来，失去了人身自由，听说顾夫人约石国富见面，但石国富一直不肯见。 第30页 但是后来有人在郊外的山上发现了石国富的尸体，新闻对外宣称是自杀。 甄秋没了顾钰做靠山，资源一落千丈，开始跑一些以前看不上的龙套，但是也渐渐洗去了金丝雀的标籤，倒是开始接触一些正剧的小配角。 沈境看着纪千山行动自如地吃饭，办公，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觉得他是时候离开了。 他的第一个任务完成了，眼下还有第二个，他需要找个人，跟他生一个孩子，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于是沈境在纪千山完全恢復好的第二天早上，就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 第二十章 他不会是不行吧 沈境在凌晨收拾好行李，给公司发了辞职信，然后准备悄悄离开。 一般这个时间，纪千山都在房间里不会出来，沈境已经摸透了他的作息，但是这次不知为何，沈境来到客厅的时候，却忽然看到纪千山房间那扇门打开了。 沈境拖着行李箱愣在当场。 纪千山：「要去哪儿？」 沈境莫名有些磕巴：「回家，回我自己家啊……」 纪千山微微偏头看着他，屋子里没开灯，但是窗外的霓虹灯光打在他身上，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暖光，让他看上去比平时温和许多。 「你不要生孩子了？」 沈境嘴角一抽，颇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有些发热，好在光线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沈境：「我……我暂时不想生了，没那心情。」 纪千山：「……」 纪千山：「不生也可以留下来。」 沈境：「纪总，您不是应该巴不得我走才对……」 纪千山没说话，感觉脑海中，一阵没由来的烦躁，本来就是想让他解决完危机赶紧走的，怎么现在到开始纠结了。 纠结什么呢。 纪千山没说话，沈境也没说话。 洋洋洒洒的雪花在窗外飘落，在暖光灯的照射下变成金色。 屋子里没开灯，暗暗的，看不清两个人的脸色，沈境低头看了看纪千山的腿，道：「你都好了，我也没必要待在这了……」 纪千山没说话，径直走到他身边，步子跨的大，吓了沈境一跳，没来得及躲，手里的行李箱顿时就脱了手，往远处滚去。 沈境下意识地去捞行李箱，却被纪千山给揽住了。 纪千山低声道：「沈主编，你能不能不走？」 沈境不敢看他，偏头看向外面的雪花，声音有些紧张，「我，我已经辞职了，别这么叫我。」 纪千山立刻改口：「沈境，能不能留下来？」 沈境嘴唇张开又合上，最后轻声问道：「为什么？」 纪千山的声音低低的，在尚未明晰的暖夜里，带着诱人的醇厚：「因为我想，我离不开你。」 沈境没说话，抬头看向他的脸，然后用手摸了一下，有些暖，是他的手太冰凉了。 「为什么离不开我？」沈境盯着他的眼睛，再次问道。 纪千山笑了一下，道：「因为我喜欢你。」 沈境第一次觉得，冷冽的雪松味道也是可以带有暖意的，只是这种暖不是平常的暖，更像是干燥的树木被一把火点燃了，漫山遍野都是逃不开的炙热，无处可逃，只能接受。 而栀子花的味道本身就足够浓烈，一时间两种极端的气味交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 沈境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他勉强从床上半坐起来，第一感觉就是腰酸腿疼，疼的他龇牙咧嘴。 老房子着火真是可怕，他在心里感慨，低头看了看被子里，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纪千山这个老房子的战绩。 纪千山不在屋子里，沈境下意识地以为他去公司了，自己缓了一会儿，然后一瘸一拐地从床上下来，走到客厅里。 没想到纪千山正在客厅里打电话，背对着他，面朝着落地窗，沈境吓了一跳，纪千山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挂断了电话，对他说：「身上还疼吗？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沈境霎时脸色通红，连连摆手道：「我不疼，没事。」 纪千山似笑非笑，故作正经地说：「可是刚才你一直喊疼……」 沈境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也直接这么做了，但是下一秒他就把手缩回来了，手心还多了个牙印。 属狗的呀。 手机铃声响起，沈境一瘸一拐地走进卧室，捞起来看，是主管的电话。 「餵。」 主管声音焦急且无奈：「小沈，你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呀！你走了谁还能替你这个位子呀！」 沈境语气格外的平静，平静中带点虚弱，道：「主管，现在不应该叫您主管了，我觉得这个行业不适合我，也想休息一段时间，所以……」 「你想休息可以请长假呀！公司会给你批的呀，你这样一走了之不行的……」 沈境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的，其实我在备孕。」 主管：「？？」 沈境：「我一直都想要个孩子，所以一直在调理身体，现在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了，纪千山也恢復健康了，我们俩就想趁年轻先生孩子。」 主管：「？？」 沈境：「您知道，我一直都特别喜欢小孩。」 主管在沉默了几秒后爆发了，「沈境，你来真的？！你真想生孩子，我……我……」 第31页 主管语言系统有些紊乱了，沈境不忍心再听下去，贴心地挂断了电话。 回头的时候，却看到纪千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想生孩子，就要付诸行动。」纪千山正色道。 沈境愣了一秒，顿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连忙解释道：「我那是说给主管听的！我没那么着急……」 话音未落，就被摁到床上去「付诸行动」了。 -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境都在兢兢业业地完成第二个任务，只是一个月过去了，他用验孕棒测试的时候，还是没有怀孕的迹象。 纪千山不会是不行吧？ 沈境思考这件事的时候，甄秋正好从外地拍戏回来了，他提着几个奢侈品盒子，送给沈境。 沈境：「？虽然我很喜欢，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甄秋诚恳地道：「我之前不该那么对你，是我态度太差了，我向你道歉。」 「嫂子，你原谅我吧。」甄秋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道。 沈境被他一声情真意切的嫂子喊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赶紧道：「行了行了，我原谅你了，你别这么看着我。」 甄秋耶了一声，又跑到纪千山那里去，「哥，我都和嫂子道歉了，你把别墅钥匙还给我吧！」 沈境：「……」合着是纪千山威逼利诱下才让甄秋屈服的。 不过他不在意这些细节，把甄秋给他的礼物挨个拆了，有衣服有表，还有他喜欢的拼图，他挺满意的。 大年夜晚上，三个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苏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然后也回家过年了。 电视上播放着春晚，沈境夹起一个热乎乎的饺子，刚要咬一口，手机忽然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纪母的视频电话。 他看了纪千山一眼，然后接通了电话。 「儿媳妇，新年好呀。」纪母笑着对沈境说。 沈境已经适应了这个称唿，「阿姨新年好，您那边还没过年吧？」 「还没呢，和你们有时差，晚上才开始。」 沈境很识趣地把手机转向纪千山，「你说两句。」 纪千山正低头给沈境剥虾，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屏幕一眼，对面的纪母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圈微微发红。 「新年快乐，妈。」纪千山道。 「新年快乐妈妈！」甄秋也挤进屏幕里说。 纪母露出欣慰的笑容，连连点头，接着，沈境就收到了大额的支付宝转帐。 纪母：「没什么能给儿媳妇的，这是给你的新年红包。」 沈境数了数后面的几个零，有些震惊。 纪母又道：「小沈啊，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沈境看了纪千山一眼，起身离开了饭桌，来到了阳台。 外面正是灯火通明，楼下有孩子的欢笑声，有新年好的歌曲轮放，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喜悦当中。 「阿姨，您说吧。」 纪母沉默了几秒，才道：「小沈啊，小山他其实，很不容易。」 沈境点头，「我明白。」 纪母道：「你不知道，其实当初我和他爸爸要带他出国的，但是因为疏忽，他被人贩子给拐走了，我们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当时……当时国外的签证马上就要过期了，再办很麻烦，我们就……就走了。」 沈境有些震惊，亲生的孩子丢了，因为急着出国，就不找了？ 「后来我和孩子他爸在国外站稳了脚跟，才又动用国内的人脉去找，最终在孤儿院里找到的，将他带出了国。」 沈境内心微凉，事情居然是这样的，他顿时理解了纪千山对父母为何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了。 而甄秋是他们出国后才生的孩子，一直带在身边，没有经歷过这些。 纪千山从小的经歷让他不得不保护自己，用冷硬的壳子包装，让自己强大。 沈境回过头去，透过玻璃门看着纪千山，纪千山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然后就起身朝他走来。 沈境对着电话里说：「阿姨，我觉得您可以亲自和他说。」 电话那头是纪母微微的啜泣声，纪千山拉开门出来，问：「怎么了，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沈境把手机免提打开，对面传来了纪母愧疚的声音：「小山，我和你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 纪父也在诚恳地向纪千山道歉。 纪千山听着电话里的哭声，睫毛微微颤了颤，而后才开口道：「都过去了，爸爸妈妈。」 都过去了，艰难的路都已经走过，往后就是重新开始，一片光明。 第二十一章 任务完成 春节过完后，纪千山提出带沈境出国旅游。 「行啊，去哪儿啊？苏梅岛，还是马尔地夫？」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沈境正坐在地上拼拼图，手里面捏着拼图的碎片，那是一个城堡的图案，足足有两米多宽的大拼图。 纪千山道：「你想去海岛？」 沈境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碎片，道：「不然去哪里？你一说春节旅游，我只能想到温暖的海边了，不过说实话，我兴趣不大……」 纪千山坐在沙发上，摸着他的头髮，说：「想不想去看极光？」 沈境眨了眨眼，「好啊！我还没亲眼看到过呢！去哪儿……」 第32页 最终两个人定下了目的地，芬兰。 纪千山和沈境在那里体验了驯鹿雪橇，沈境坐在雪橇上兴奋地高唿，又去滑雪，沈境之前没学过，纪千山带着他，一点点地教他，然而一放开手沈境就划了个大马趴，整个人栽倒了雪地里。 他们赶上了极夜，亲眼见到了北境的极光，大片的蓝绿色光柱泼洒在空中，场景很是梦幻。 沈境本来和纪千山在全透明的房间里观看的，看着看着他就有些激动，拉着纪千山到了外面，亲身体验这美好的一刻。 沈境惊唿道：「纪千山，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极光。」 纪千山在他身后，微微笑了，道：「以后你还可以看很多次，只要你想。」 沈境背对着他，摇了摇头，纪千山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穿越过那么多的小世界，见过那么多风景，这是他做任务以来第一次有人带他看极光。 纪千山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但他明白就够了。 他回过头，踮起脚尖亲了纪千山一下。 纪千山微微停滞了一下，而后用力地抱住他，回以更深的回应。 直到沈境有些喘不过气了，纪千山才把人放开。 沈境脸颊红红的，嘴唇也嫣红，在冰天雪地的映衬下反差极大，纪千山还想再亲，却被沈境给推开了。 「回去，回去再说……」即使出来也不能忘了任务，他一直记得的。 他拉着纪千山的手，就要往回走，纪千山却忽然松开了他的手。 沈境有些困惑地回头，却看到纪千山忽然在极光下单膝下跪，打开了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一枚钻戒，巨大的鸽子蛋在闪闪发光。 沈境脑子里轰隆一声，一时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不知何处来的大提琴乐奏响了起来，一切都成了眼前的人的陪衬，绚丽的极光，迷幻的乐曲，冰天雪地下的恳求。 「沈境，我知道这有些突然，但其实我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我从没有爱过一个人，这么多年来，我都不懂什么叫感情，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一个人。我想和你共度余生，沈境先生，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纪千山难得的看上去有些紧张，眼神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沈境低头看着他，沉默了半晌。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身后的光线不断变换，乐曲还在演奏，但显然有些后继无力了。 沈境依然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该答应吗？ 他来只是为了做任务的，他能承受这么沉甸甸的爱吗，可是他忍心辜负这么一颗真心吗？ 纪千山的眼中慢慢出现失落，原本的那点希冀渐渐退了下去。 正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沈境却说：「我愿意。」 纪千山勐然抬起头来，沈境笑的很温柔，比极光还要璀璨发，仿佛说出了这句话，心中的某些东西也被释放了出来，笑的极其的惊艷。 「纪千山，我愿意。」 - 两人的婚礼是在国内办的，甄秋请了假从剧组回来，拉着哥哥哭的不行，又反覆叮嘱他俩千万不准离婚，沈境听得有点想笑。 「沈境，现在真要改口叫你嫂子了。」甄秋抽噎着说，「你要对我哥好点，不能抛弃我哥哥，不然我，我不会放过你。」 沈境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吧，我怎么听说剧组里那个男一号现在在追你啊，你什么态度？」 甄秋顿时红了脸，话题就这么被沈境给岔开了。 婚礼结束一个月后，沈境怀孕了，他怀孕的时候正是个春天，他估摸着时间，到冬天的时候，孩子应该就会出生了。 等孩子出生了，他就可以走了。 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接着去下个世界。 到了夏天的时候，沈境孕反开始严重起来，并且情绪也变得反覆无常起来。 他会在吃饭的时候忽然扔下筷子，然后坐到窗前发呆，也会在拼图的时候勐地把手中拼好的玩具扔出去。 会在纪千山搂着他入睡的时候，忽然坐起来说要吃东西，但纪千山给他做好了端过来之后，他却忽然觉得噁心，一把推开吃的，跑到卫生间里干呕。 沈境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他抵抗不住激素的影响，他越是想克制，就越是严重。 纪千山为他学会了做饭，每天看很多关于孕妇营养学的书，学会了如何抱孩子，学会了如何照顾哺乳期的孕妇。 秋天的时候，沈境睡觉的时候开始做噩梦。 一开始梦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肚子已经很大了，他一直在往下滑，纪千山要来拉他，他拼命地让他回去，回去，然后脚下不稳，就落到了悬崖底。 每当他惊恐地醒来的时候，都会发现纪千山压根没有睡，一直在照顾他，他一睁开眼睛，纪千山就把他抱住，低声安稳着。 有我在呢，不要怕，纪千山对他说，有我在。 沈境缩在他怀里，眼角落下一滴泪。 - 冬天的时候，雪花铺满大地的时候，沈境生下了他和纪千山的孩子。 也是个男孩，是个omega，红红的一小只缩在襁褓里，不怎么哭。 纪千山眼睛红红的抱住他，说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的手在发抖，看上去紧张极了。 而沈境刚刚听到自己任务完成结算奖励的声音，一时间有些错乱。 第33页 「你说，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纪千山捧着他的手，红着眼睛问。 沈境看向窗外，眼神有些缥缈，片刻后收回目光，眼睛也有些红。 他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说：「就叫纪念吧。」 纪念你，纪念我们的一切，我虽然会离开，但他会陪着你。 「好，好，纪念好。」纪千山用力地搂住他，声音有些颤抖。 孩子出生后，纪母说什么也要回来带孩子，说纪千山不行照顾不好，保姆不是自家孩子照顾得不好，一定要他自己来带才好。 纪千山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纪母还带回来一个米其林三星酒店的大厨，换着花样地给沈境做好吃的，沈境坐了个月子，胖了五六斤。 男人生孩子恢復的比较快，孩子满月的时候沈境已经恢復如常了，办满月酒的时候，沈境又听到了系统的提示。 他该走了，不能再拖了。 这一个月还是他问系统讨来的时间，如今时间到了，没理由再待下去。 沈境看着抱着小纪念的纪母，满脸的慈爱快要溢出来了，小纪念浑身都是名牌，出生是含着金汤匙的小少爷，玉似的皮肤，大大的令人惊艷的眼睛，卷翘的睫毛很像自己，而深刻的骨相又很像纪千山。 沈境收回目光，独自走出了酒店大厅。 他需要找个地方静悄悄地离开，可是他刚走出去，纪千山就跟了出来，「小境，你去哪儿？」 沈境捂着肚子回头，说：「我有些不舒服，我上个厕所。」 纪千山似信非信，还是道：「我陪你一起。」 沈境：「……不用了，我很快回来。」 「不舒服的话给我发消息，我送你去医院。」 纪千山回去了，沈境顺着走廊走到另一头，内心唿唤系统。 【即将传输到下一个世界，请宿主确认】 沈境顿了几秒，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走廊尽头的大厅，心中对纪千山说了句再见。 「确认。」 【检测到宿主任务完成，开始传输】 一道白光闪过，沈境下意识闭上眼睛，一阵眩晕过后，白光渐渐消失。 沈境再次睁开了眼睛，但很快又被刺目的光线给刺激到，再次闭上。 缓了几秒后，他再次睁开眼睛，眨了眨眼，满脸困惑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是躺在地上的，而地面传来的热度让他的嵴背一阵阵的发疼，很烫，很烫。 手背接触的地面十分粗糙，有土坷垃和石子，头顶是灼灼烈日，毫不留情地炙烤着他。 这是什么地方？ 沈境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手心被地面的石子硌得有些发疼，他甩了甩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件灰色的褂子，裤子是宽松的旧直筒裤，脚上是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细瘦的脚踝露在外面。 远处忽然传传来叮铃铃的声音，由远及近，沈境回头一看，一辆自行车直直地沖他骑过来，见他在路中间也不绕开，而是就这么撞过来，沈境连忙躲到一边去。 骑自行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经过他的时候沖他喊了一声：「傻子！路都不会看啊！」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乡音，但沈境能听懂。 「叮」的一声，系统上线，脑内的屏幕开始滚动信息： 【姓名：苏苏 身份：苏家镇的豆腐铺老闆儿子，排行老么 身体状况：四肢健全，因脑部受过伤所以反应略有迟钝 性格：少言寡语，自卑懦弱 宿主任务：修復烂尾剧情，撮合原世界攻受在一起he】 接下来的一页是小世界的剧情介绍，沈境找了棵大树蹲下躲避日光，然后仔细地看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不倒贴了 原来这个小世界的主角是镇长的儿子乔明光和镇上的诊所的大夫叶青林。 沈境目前所在的世界，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很低，更没有同性可婚的说法，所以乔明光和叶青林都是私下里偷偷约会，行为十分隐秘。 但乔明光是个渣男，在和叶青林暧昧的同时，私下里还偷偷撩拨原主，但他又不是真的喜欢原主，只是觉得他长得漂亮，想占便宜罢了。 原主苏苏在这方面反应有些迟钝，被占了几次便宜都不知道，还觉得乔明光是真心喜欢他，一心扑在他身上。 直到后来某一天，他撞破了乔明光和叶青林的恋情，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于是在一个雨夜疯狂地绑架了叶青林，并威胁乔明光让他和自己在一起，不然就带着叶青林跳河。 危急时刻，乔明光将他刺伤，后二人在争执中掉进河里，原主溺亡。 沈境需要修改自己的结局，让自己活下去，并且让乔明光能和叶青林正式在一起，才算是完成任务。 怎么样算正式在一起呢？沈境搓搓下巴，难道是结婚吗，可是这个世界同性恋不允许结婚。 树上的知了不停地叫着，吵得他有些烦躁，他蹲在那里盘了一会儿剧情，然后准备离开。 站起来的一瞬间，头有些眩晕，沈境在原地缓了缓，才走出树荫，顶着火热的太阳回了镇子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村里的野路上，这地方距离镇子有段距离吧，原主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叮」的一声。 第34页 【触发隐藏剧情：苏苏因为性格懦弱，经常被镇上的混混欺负，这天，乔明光告诉苏苏自己喜欢吃野菜炒鸡蛋，苏苏就跑到野外来摘野菜准备送给乔明光，但路上却碰到了经常欺负他的那群混混，苏苏在和他们争执的过程中不小心后脑碰到大树，晕了过去。】 沈境：…… 不但是个恋爱脑，还是个小可怜。 沈境一路走回镇上，感觉自己都要被烤干了，他嘴唇干得起皮，人有些脱水，下意识走向了路边的一个小卖部。 小卖部是老旧的装置，一个大的玻璃柜后面坐着老闆，要什么，他就从后面的柜子上给你拿，也可以自己进去货架上取。 沈境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个站在柜檯后面，胖胖的，看样子是老闆。 另一个身量很高，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身形笔挺但又有种松散的悠闲感，只看背影就让人觉得很有气势，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沈境愣了一下，绕过他走向老闆，开口道：「拿瓶水。」 他放松说话的时候，没有乡音，是很标准的普通话，但是想到这里的环境，说普通话会有些奇怪，于是他下意识地改了音调，让自己更像一个本地人。 老闆正和男人说话呢，本来满脸的谄媚笑容，此时被打断了，转过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后面架子上有，自己拿。」 沈境哦了一声，转身去找水，这个天气水不放冰箱里，拿在手里都是温的，他捏了捏矿泉水软软的瓶身，又转身回到柜檯。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准备付钱，却忽然愣住了。 口袋里没有钱。 沈境掏遍了身上的四个口袋，愣是一个硬币也找不出来。 他脑海里适时地出现了之前混混们欺负他的场景，他们把自己的钱给拿走了。 胖老闆不耐烦地看着他：「没钱啊？没钱买什么水啊，放回去。」 沈境有些脸红，准确的说是原主有些脸红，他低着头，咽了口唾沫，感觉嘴唇都干裂了，但没钱没办法，喝不了水。 他正要转身把水放回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那个男人说：「我给他付了。」 沈境愣了一下，转过身，认真地看了男人一眼。 他刚刚心思不在男人上面，因为他不是任务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当下这么仔细一看，有些震惊。 这个男人好看的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里的人，这世界的底色是暗色的沉闷的，但是男人的五官十分深刻英俊，像是一把优雅的匕首噼开了一丝光，他带着一些混血的高贵感，身材更是鹤立鸡群。 沈境眨了眨眼，被这美貌晃了一下，有些出神。 男人把钱放在柜子上，然后看了他一眼，就出去了。 沈境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声谢谢，他追出去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 沈境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入喉咙，让他干燥的神经有了一丝缓解，他想了想，又重新回到小卖部里，对那个胖老闆说：「老闆，那个是什么人呀？」 老闆斜眼看了他一眼，此时态度倒是比刚才好了一些，道：「他你不知道？也是，你这种小傻子，能知道什么事。」 沈境压下自己的脾气没有发作，这边的人都爱叫他小傻子，也不知道原主到底是什么样子，他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呢，「我是不清楚，你告诉我嘛。」 沈境态度不错，老闆也就不再嘲讽他了，解释道：「人家是市里的老闆，光房子就有好多处，小汽车都有十几辆呢！」 沈境：……他是卖车的？ 沈境：「那他来这里做什么呀？」 老闆道：「说是要在镇上办厂子，来看看情况，选选地址，哎呀这些说了你也不懂。」 他挥了挥手，天气闷热，每个人都没什么好心情，老闆这是在驱逐他了，沈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也不多耽误，就离开了。 镇子的最东边集中着几家铺子，有猪肉铺，超市，还有斜对面的诊所。 诊所就是原主受叶青林开的，叶青林前几年从学校毕业，回来开了个小诊所，平时镇上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他看，他开的药特别灵。 沈境整理着信息，心想药特别灵大概是因为抗生素给多了，下了勐药。 苏家的豆腐铺平时生意不错，原主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女孩，老二是个男孩，再加上他。 大姐已经嫁出去了，他二哥平日里帮着父母做豆腐卖豆腐，不然就接点零工做，偶尔带着原主去市里转转，买点糖。 原主特别爱吃糖，沈境默默记下。 沈境走到豆腐铺门口，现在是下午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午休，没人卖豆腐，他转了个身，大马路斜对面就是一家诊所，叶青林的诊所。 要完成任务，就要尽可能的多接触人，多获得信息，沈境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这里还残留着之前撞晕留下的伤，他抬步走向了诊所。 他推开门，进了诊所，一进去就感到一阵清凉，诊所里开着风扇，唿唿的大风吹着，驱赶了部分热气。 叶青林坐在桌子后面，正在看一本医学杂志。 沈境看了他一眼，心说不愧是主角，就是好看，叶青林脸上带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十分清秀，很符合主角的颜值。 但是因为他刚刚看过更好看的了，所以此时并没有太多感觉。 第35页 叶青林见他来了，把杂志放下，沖他微笑了一下。 沈境愣了一下，叶青林认识他？ 【原主的父亲有腰痛病，原主经常来诊所拿药，一来二去就熟悉了】系统提示道。 这就说得通了。 「来拿药？」叶青林温声道。 沈境点点头，露出原主特有的懵懂表情，道：「我脖子后面磕了一下，有点疼，想拿个药膏抹抹……」 叶青林站了起来，从桌子后面出来，绕到他身后：「我看看。」 沈境微微低头，把后颈露出来。 轻缓的唿吸打在他的皮肤上，让他起了一点鸡皮疙瘩，接着，他听到叶青林说：「都青了，你这是怎么弄的？」 沈境道：「不小心撞的……」 叶青林绕到他前面，盯着他看：「真是不小心？」 沈境有些躲避他的视线，没说话，心中却在想，难道叶青林知道自己被欺负的事？ 沈境没回答，叶青林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去给他取了一盒药膏。 「消肿化瘀的，先用着。」叶青林把药膏递给他。 沈境接过来看了看，抬头问：「多少钱？我现在身上没钱，等会我回家拿了给你。」 叶青林轻轻一笑，道：「两块，不用着急，什么时候给都行。」 说完，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看书了。 沈境捏着药膏，又道：「叶大夫，这诊所平时几点关门呀？」 叶青林：「冬天夏天时间不一样，冬天七点就关门了，像现在的话一般晚上九点吧，怎么了？」 沈境道：「那您关了门以后，就直接回家吗？」 叶青林面不改色，只是带着微微的笑意，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沈境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离开了诊所，回了家，父母都在睡觉，哥哥躺在凉蓆上看武侠小说。 见沈境回来了，他扇着蒲扇说：「野菜挖回来了？」 沈境刚才听到系统的信息后就觉得有种熟悉感，现在终于想起来他像谁了，苦守寒窑十八载那位。 他摇摇头，道：「不挖了，外面太晒了。」 二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惊奇地盯着他看：「呦，你这是开窍了？不倒贴啦？」 原主的二哥知道他弟弟的行为，但是也没有阻拦过，是有些懒得管的意思，沈境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嗯，倒贴不好，不倒贴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倒是把自家二哥看懵了，半天没说话。 第二十三章 岳老闆 沈境和他二哥住一间房，东西两张床，他走到自己床边的床头柜翻了翻，边翻边说：「哥，我上次带回来的巧克力放哪里了？」 那巧克力是上次和二哥去市里的时候，两人一起买的，一人分了几块，二哥的已经吃了，原主的还留着，本来打算给乔明光的。 苏成志道：「就在抽屉里呢，你没找到？」 沈境看着空空如也的抽屉，回头看看他二哥。 二哥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吃了，下次再给你买！」 沈境：「……」 他本来打算把这个巧克力做个顺水人情给叶青林的，结果现在巧克力没有了，这人情也就没法做了。 他摸了摸汗津津的脸，看了看旁边的一人高的立柜，柜子上贴着一面长长的镜子。 沈境想看看原主到底长什么样子，于是站到了镜子前，看了一眼。 他有些愣住，原主比他想的还要清秀漂亮，皮肤细嫩，眼形是精緻的桃花眼，鼻樑侧面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和他的猜想差不多，确实很像个女孩子。 长成这个样子再加上性格内敛，在这个年纪是很容易被性格恶劣的雄性欺负的。 「怎么开始臭美啦？」二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境眨了眨眼，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是自己手里拿着刀，比划在叶青林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要乔明光娶了自己。 而乔明光为了安抚他，说同性恋不能结婚，让他先放了叶青林，他听到这话后又是气愤又是绝望，一时间走了神，被乔明光一把夺过了刀，抢夺之间，刀刃不小心插进了自己的胸口，汩汩鲜血瞬间涌出，他整个人变成了血人，然后脚下踉跄，勐地跌进了水里。 沈境勐然惊醒，感觉鼻端都闻到了血腥味儿，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结局发生，必须要和乔明光撇清关系。 - 夏天闷热，好多人喜欢在家门口的街边吃饭乘凉，苏老爹也把饭桌搬到了外面去，这样有人来买豆腐的时候，他也能第一时间招待。 晚饭是豆腐汤和炒青菜，原主吃了十几年的豆腐了，闻到这个味儿就想吐，所以才一直瘦瘦弱弱的身体不好，但是沈境倒是不排斥，吃得挺香的。 二哥见他吃那么开心，忍不住道：「平时你吃两口就撂筷子了，今天怎么怎么能吃？」 「能吃是好事。」苏母说，「不然那么瘦，干活都干不动。」 二哥道：「他还得上学呢，干什么活呀。」 「上什么学，隔壁王二学都辍学去学瓦工了，人家现在已经可以往家里拿钱了，和他同岁的。」苏爹说。 原主本来都考上大学了，但是因为被发现有精神问题，所以上了不到半年就休学了。 第36页 苏爸苏妈就想着让他干脆下来打工，还能提前赚钱。 「你们就是老古板，只看眼前！」二哥道，「他以后毕业了赚的比王二傻子多呢！」 「那先能毕业再说，现在这像个什么样子。」苏爹生硬地说。 沈境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二哥，示意他别说了，老人家固执，劝不动的。 但是原主的学业确实是个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如果他回去继续上的话，他需要学费。 但是看父母这个态度，估计很难给他钱交学费。 吃完了饭，沈境就揣着药钱来到了小诊所。 这次诊所里不止叶青林一个人了，还多了个人，乔明光。 乔明光头上抹了髮胶，油光水滑的，他站在柜檯前，一只手撑在柜檯上凹造型，看到沈境进来了，顿时就有点不自在。 沈境察觉到了，但是没理他，他把钱给了叶青林，就出去了。 他们最好是能好好谈恋爱，乔明光最好是不要再来纠缠自己，这样自己的任务也能轻松完成了。 他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乔明光追了上来，他干脆跑了起来，一熘烟跑回了家。 乔明光看着他逃窜的背影，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 第二天一早，二哥就把他叫起来了，说是要去市里给他买巧克力。 沈境朦朦胧胧地揉着眼睛，就被二哥拽去洗脸，也不顾父母抱怨，就带着他出门了。 两个人坐的大巴车去市里，沈境陪着二哥逛了逛，又去了之前买糖果的那家店。 二哥推了他一把，说：「你进去买，我在外面抽根烟。」 说着，他摸出一盒烟来。在家的时候爸妈不让抽，在外面他可以使劲享受了。 沈境看了一眼，说：「抽菸不好。」 「管那么多干嘛，进去。」二哥把他推进了店里。 这个店是专门卖糖果的，有很多的玻璃柜子，里面放着铁铲子，可以自己称，也可以让店员称。 沈境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种巧克力，是金币造型的巧克力，看起来像一个个金币一样，闪闪发光。 虽然他不爱吃，但是既然来都来了，还是顺应人设买点吧，他撕下一个袋子，然后准备用铲子去铲。 忽然，他手抖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后。 身后只有店员和几个买家，没什么特殊的。 他转过头，还未琢磨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又听到开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他扭头一看，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大帅哥，他今天穿的很休闲，但依然非常惹眼，一进门就有几个售货员盯着他看了。 只是大帅哥旁边还有个美女，沈境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就有点失望。 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是同性恋的，他安慰自己，帅哥配美女，很正常的。 接着美女就惊喜地叫了他一声：「苏苏！」 沈境：？ 他勐然回头，再次看了那美女一眼，脑中忽然出现了提示。 【岳莹，原主的大学同学，因和原主一起做过志愿者而相识。】 原来是认识的人啊，还是同学……现在正是暑假，看来还是老乡了。原主休学了那么久她还能记着，也是有心了。 沈境笑了一下，道：「岳莹。」 岳莹蹦蹦跳跳来到他身边，道：「你也买巧克力呀，咦，这种好甜的，我不喜欢吃。」 沈境看了一眼大帅哥，大帅哥慢悠悠走到他身边来，低头看了看。 沈境道：「我还挺喜欢的，那个，这是你男朋友？」 岳莹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道：「你说他啊，这是我哥！」 说着，她又去挽他的手：「我亲哥！岳啸成。」 原来叫岳啸成啊，这名字和外表倒是挺配的，沈境默默地想。 岳啸成显然也记得他，「上次在苏家镇的小卖部见过你。」 「我叫苏苏。」沈境介绍自己。 岳啸成笑了笑，道：「这名字挺可爱的。」 沈境愣了一下，顿时有点脸红。 原主家是三姐弟，大姐叫苏继花，二哥叫苏成志，到了他这里，父母实在取不出名字来了，在上户口的时候就随口叫了个苏苏。 其实是很敷衍的名字，他从没觉得这个名字好听过。 岳啸成给给沈境把塑胶袋撑起来，说：「装吧。」 沈境低头铲了一勺子，掂量了一下又放下点，然后装进袋子里，岳啸成看着也没说话，只是在沈境装完之后，又给他装了一袋子别的品牌的巧克力，说是送给他的。 沈境本想推脱一下，但转念一想，又说：「谢谢你，下次我请你吃好吃的。」 岳啸成笑了，眉眼露出一丝明朗的神色，让沈境看的有些恍惚。 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沈境胡思乱想。 「岳老闆，之前你去我们镇上，是为了看厂子选址吗？」沈境问道。 岳啸成道：「你叫岳哥，或者啸成都行，别叫我老闆。」 沈境于是取了个折中的叫法：「啸成哥。」 岳啸成又笑了笑，他笑起来有种矜贵的美感，仿佛在发着光，「对，就是去随便走走看看。」 「那看好地方了吗？」沈境又问道。 岳啸成道：「还没，还得再研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等付了帐出来的时候，二哥身边已经好几个菸头了。 第37页 岳啸成也要去镇上，正好他们顺路，岳啸成自己有车，但是却和他们一起坐大巴回去，岳莹则是先回了家。 沈境有点晕这种大型车，他靠窗坐着，旁边二哥身上还有烟味儿，他看着窗外摇摇晃晃的景色，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身边的二哥忽然变成了仗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沖他无声地咆哮，他想听清楚，却怎么也听不清楚，然后就勐然惊醒。 他热出了一身的汗，车里没有空调，十分沉闷，他捏了捏怀里的巧克力，都有些软了。 「想什么呢？」二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境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到了镇上之后，几个人都分开了，岳啸成要去找镇长商量事情，沈境回去沖了个凉水澡，感觉舒服多了，他也准备去找乔明光。 镇长家是个二层自建楼，沈境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乔明光。 乔明光倒是没有在意昨天他逃跑的事情，看起来还挺开心，拉着他就往屋子里跑。 他把沈境带到了客厅，正好看到镇长在给岳啸成倒茶，一脸的毕恭毕敬。 乔明光牵着沈境的手进去，两个人顿时都看了过来，岳啸成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一秒，沈境莫名觉得手腕刺痒了一下，他下意识挣脱乔明光的手。 「是小苏来了啊。」镇长心情不错，笑着说道，又对岳啸成介绍：「镇长豆腐铺苏家的孩子，他们家豆腐做的好，等晚上您留下吃个饭，我让我爱人做给您尝尝。」 岳啸成笑的淡淡的，道：「我小时候爱吃豆腐，长大后就不怎么吃了。」 镇长也笑：「这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哈，说起来，岳老闆，您是哪里人啊……」 沈境被乔明光拉着上了二楼，快走完楼梯的时候听到岳啸成说：「我家是外地的，这几年才来这边做生意……」 沈境脚步一顿，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还没想出来呢，就被乔明光拉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门一关上，乔明光就迫不及待地扑过来，头埋进他的脖颈里闻了闻，笑着说：「你用香皂了？怎么这么香。」 沈境把他推开，严肃地看着他，道：「明光哥，我有话对你说。」 乔明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你说就是。」 沈境道：「明光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分开吧。」 第二十四章 听说你喜欢我 乔明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沈境点点头，见乔明光还要说什么，他先发制人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偷着去和叶大夫约会……」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乔明光给捂住了。 乔明光眼神一瞬间有些兇狠：「你看到了？」 沈境眨眨眼，说不出话来。 乔明光兇狠的眼神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又消失不见，变成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小苏，你误会我了，我和他只是玩玩，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以往的原主说不定就被他这两句话给骗到，然后选择原谅。可惜沈境不是他，沈境态度很坚决：「不好意思，我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我不能容忍脚踏两条船。」 乔明光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盯着他看了半晌，说：「小苏，你不是中邪了吧，这话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啊。」 沈境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最近看了很多书，明白了很多事。」 乔明光嗤笑一声，道：「看书？你都被退学了还看书呢。」 沈境皱起眉头，解释道：「我那是休学，不是退学。」 见他似乎真有点生气，乔明光只好说：「行行行，休学休学……不是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跟我闹脾气，就是因为我和叶青林？我都说了，那就是玩玩而已，我最喜欢的是你……」 楼下。 镇长笑呵呵地对岳啸成说：「这几年镇长发展的还是很不错的，隔壁几个镇都没有这么大块的空地呀，这地方最适合办厂子，我们东边还有大河，说起那条河也有几百年歷史了……」 岳啸成心思不在那上面，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惦记什么，只是时不时地越过镇长，往楼上看一眼。 楼上忽然传来开门声，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沈境就有些踉跄地从楼梯跑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跑向岳啸成那边，又硬生生转了个弯要往门口跑，却被早已经站起来的岳啸成一把抓住了胳膊：「跑什么？」 他还未开口，乔明光就跟了上来，解释道：「我跟他开玩笑呢！开玩笑，我们在闹着玩的。」 岳啸成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那是一种随性中带着淡淡冷意的表情。 乔明光不知为何，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没再追下去，让沈境跑了。 沈境出了镇长家，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被岳啸成拽过的地方还有点疼。 力气真大，不知道收着点劲儿。 经过这一番，估计乔明光暂时不敢纠缠自己了，自己这边没了盼头他应该就会去找叶青林了吧。 沈境忽然想到刚刚上楼之前，听到岳啸成和镇长的对话。 岳啸成说自己不是本地人，做生意才来这边的，但是岳莹应该是本地人啊，他和岳莹都在省城上学，他听岳莹讲过的。 第38页 岳啸成为什么要向镇长隐瞒这件事？难道他有别的目的？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冒出，就出现了叮的一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解锁隐藏任务：苏家镇的秘密】 沈境：？ 系统还在跳字，像是对这个任务的介绍。 【我也想回家，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沈境一头雾水地看着这行字，看着它渐渐消失，依然愣在原地。 「我」是谁？为什么回不去？ 难道说的是岳啸成？ 眼前的线索太少了，沈境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主动出击，解决问题。 镇长晚上请岳啸成吃饭，就在他家里。沈境借着送豆腐的机会，又去了镇长家。 沈境到了院子里，客厅的门开着，乔明光没出来，只有镇长和岳啸成，两个人都一身的酒气，镇长看清上去已经醉醺醺了，岳啸成倒是挺正常的，沈境给他们送完豆腐，从后厨出来，似乎有话想对岳啸成说。 可是岳啸成态度却很冷淡，跟他说：「回家去，大晚上的别瞎熘达。」 沈境道：「现在街上都是人，没事的。」 岳啸成笑了一下，道：「你就不怕坏人把你抓走。」 沈境：「……我不是小孩了，别拿这个吓我好不好。」 见岳啸成心思不在自己这边，镇长又热情的拉着他喝酒，他问不出什么来，只好离开，准备明天再问。 沈境顺着镇子的主路往外走，这个时间回去了也没什么娱乐的，原主有个手机，但是是个老人机，没法玩。 他在家只能看二哥的武侠小说，还不如出来走走，边走边理清思绪，走着走着，就到了镇子东边的大河边。 说是几百年的大河，其实河面已经没那么宽了，两三米的宽度，水面也比较平缓。 这还是夏天，估计秋冬天水流就更小了。 河道两旁都是树，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人都在这里乘凉，手里的大蒲扇扇个不停。 沈境边熘达，边想着白天的事儿，一不留神就被人给拉到了树后面去。 熟悉的浓烈髮胶味传来，沈境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乔明光的唿吸扑打在他的耳边， 「苏苏，你为什么躲着我？」 「你怎么没在家里……」 乔明光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更让沈境觉得噁心了，偏偏原主身体比较弱，一时间还挣脱不开他。 「明光哥你别这样，外面还有人呢……」沈境小声地挣扎着。 「看不到的，你不想要吗，苏苏？哥哥稀罕你……」他说着，就要对沈境动手动脚，沈境只觉得噁心，咬着牙说：「不想，哥你放开我……」 「苏苏，你也知道哥稀罕你，之前你被人欺负，不还是哥帮你出头的？别这么矜持……」 乔明光说着就紧紧地抱住他，一副上头的模样，沈境拼命挣扎着，但原主的身体弱，根本挣脱不开，他急中生智道：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乔明光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谁？」 沈境抿了抿嘴，说：「岳老闆，我喜欢岳老闆！」 「岳老闆？」乔明光表情扭曲了一瞬，「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沈境大脑飞速转动，嘴上也没停：「就，就今天，我去市里买东西碰到了，岳老闆帮我结帐了，我觉得他掏钱的样子特别帅我就喜欢上了。」 「……」乔明光继续摁着他，「你喜欢人家，也得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吧？要是让他知道你是个同性恋，说不定人家还噁心呢！」 沈境默然不语。 乔明光见他沉默，知道说到他的痛处了，继续趁热打铁：「苏苏，你这样的性格和长相，正常女人不会喜欢的，你只能找男人，但是哪有那么多男人给你找，你以为能看上你的男人，都像我这么优秀吗……」 沈境嘴角抽了一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明光的手再次摸了上来，沈境几乎挣不开他，他额头青筋直跳，正要发作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乔明光愣了一下，沈境趁着这个机会勐地一推，把他推开了，然后回头看向来人。 月光照在那人脸上的时候，居然有种淡淡的光华感，多了一层神秘的氛围，那人深邃的五官带着一股神性的美，是岳啸成。 岳啸成先是看了乔明光一眼，又看向沈境：「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问的是沈境，沈境一见到他，就感觉自己有满肚子的委屈，刚要开口，却听道乔明光抢着说：「我们耍朋友呢，闹着玩。」 乔明光单独看也算是帅气，毕竟是主角，但是和岳啸成一对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沈境觉得，岳啸成甚至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岳啸成没理他，而是看向沈境，微微抬了抬下巴，「他跟你耍朋友？」 这个充满乡音的词从岳啸成嘴里出来，不知为何，就让沈境觉得有点脸红，他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没有，我……」 他说不清楚，干脆就跑到岳啸成身后躲了起来。 乔明光：「……」 乔明光：「真是耍朋友！我和他早就……」 岳啸成打断他的话，「他说了不是，我看是你在欺负人。」 第39页 乔明光被噎了一下，瞪着躲在岳啸成后面探个脑袋出来看的人。 他甚至似乎看到了苏苏对他做了个鬼脸！ 乔明光不敢惹岳啸成，看他老爹对岳啸成都是毕恭毕敬的，他更不算个东西了。 他只能窝囊地离开。 乔明光走后，沈境松了一口气。 岳啸成回头看他，「苏苏？」 沈境愣了一下。 这名字本没什么，但是在有些人的嘴里叫出来，就带着莫名的宠溺和亲昵。 「你受伤了？」岳啸成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 沈境摇摇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没有，谢，谢谢你，啸成哥。」 岳啸成单手插在兜里，上身穿着宽松的白衬衫，下身休闲西裤，整个镇子上没有这么穿的，就算有，也都穿的跟二流子一样，岳啸成就显得格外的显眼，好看，太好看了。 更神奇的是，他刚才还在和镇长喝酒，现在身上居然没什么酒味儿，可能是一路走过来吹散了。 沈境把目光依依不捨地从他身上抽离，而后望向不远处的河边。 月光下的河面波光粼粼，被风吹起褶皱，河边的人们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摇蒲扇打蚊子，一派其乐融融的好光景。 「你不是和镇长喝酒吗，怎么来这里了。」沈境问道。 岳啸成道：「他喝醉睡过去了，我出来醒醒酒，顺便看看镇子上的风水。」 沈境惊讶道：「你还会看风水？」 岳啸成微微一笑，凑近了点，神秘兮兮地说：「是啊，你看眼前这条河，看似平静无波，实则位置很不好，把整个镇子的命脉直接截断了——不是好兆头啊。」 他声音幽幽的，在夜里听着还真是有点渗人，沈境后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啸成哥，不是好兆头，是什么意思呀……」他下意识地凑到岳啸成，离得更近了一点，仿佛这样会安全一些。 岳啸成一把抓住他，才让他没摔倒。 他松开沈境，笑了一笑，道：「我不能未卜先知。」 沈境眨了眨眼，觉得这人有些玄乎，不太正常。 岳啸成观察着他的脸色，悠悠闲闲的颇有兴致：「对了，你刚刚跟乔明光说你喜欢我，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沈境：「！」 第二十五章 死人 沈境：「你听见了？！不是，刚才我那是为了摆脱他才这么说，我没这个想法……」 岳啸成深邃明亮的眼睛中带上了一丝失望，沈境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岳啸成：「解释得这么着急，真没有？」 沈境：「……真没有。」 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傢伙到底是不是弯的啊！要是人家是直男的话，这种话只会给他带来困扰。 岳啸成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幽幽的，「我想也是，只是个藉口罢了。」 沈境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了，变成了：「啸成哥，你能替我保密吗？」 岳啸成掀起眉睫看着他：「什么？」 沈境左右看了看，离他近了一点，声音压低了一点，道：「就是我，我喜欢男人这个……」 岳啸成恍然大悟，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半晌才说：「那要看你表现了。」 「什么表现？」沈境有些懵。 岳啸成没说话，只是点了点他的额头，笑了下转身离开了。 - 沈境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好几个噩梦，一会儿梦到自己在河边，岳啸成变成水怪把他拉进水里，两人在水里翻滚，窒息的同时还有种异样的感觉。 一会儿又梦到自己走在河边，岸上有个人在钓鱼，他走过去一看，那人转过脸来，露出一张肿胀发白的尸体的脸，那张脸很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 他被惊醒了好几次，心里想法很杂乱，总觉得不安心。 沈境半夜起来好几次，把苏成志都给弄醒了，不耐烦地嚷嚷：「你干嘛吶，小小年纪要节制啊……」 沈境：…… 浑身的冷意顿时就褪去了，他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第二天早上就出事了。 彼时沈境正在迷迷瞪瞪的帮老妈做豆腐，忽然听到街上一声大喊，接着就是一阵混乱的声音。 老爹好奇地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就看到一个邻居跑了过来，整张脸都白了，人浑身都是汗，裤管子哆哆嗦嗦的，声音也哆哆嗦嗦的，说：「出事儿了，出事儿啊！」 「你慢点说，什么事儿！」老爹也有些紧张起来，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 那人憋了几秒，而后大喊道：「河里，河里死人了!」 - 沈境他们赶到的时候，镇长的尸体还没有捞上来。 岸边已经围了很多人，有几个壮劳力在水下捞人。 一群人眼巴巴地站在岸边看着，捞尸人在河里捞了半天，说：「被水草缠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村民才把人被捞上来。 镇长整个人已经被泡成一大团白色的，整个人肿胀发紫，在夏日的闷热中散发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儿。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呕吐起来。 沈境也有些不舒服，他探头看了看镇长的尸体，想不明白镇长为什么会掉进去，这河边有几块大石头，平时很多女人在这里洗衣服，石头是有点滑，难道是滑进去的吗。 第40页 镇长的死因或许和他的任务有关系，如果能查清楚镇长的死因的话，是不是也就能查清楚苏家镇的秘密了。 原主的记忆不是很全，不知道是因为本身的原因还是系统的原因，虽然他在这里出生长大，但是对苏家镇的记忆居然像是蒙了一层雾，是模煳的。 很多事情记不清楚，那就不好办了，沈境必须要捋一个时间线出来。 乔明光早上去了市里，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看到镇长的尸体后，他顿时崩溃大哭。 几个人都拉不住他，他拼了命的往尸体上爬，要抱住父亲腐臭的尸体，身旁的人都看得有些眼红。 「明光啊，这人死不能復生，你莫要太难过了……」旁边的二姑劝道。 乔明光全然听不进去，只是嚎啕着贴近父亲的尸体，贴得紧紧的。 沈境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走了几步，凑近了点看，感觉乔明光不只是伤心，还有点害怕的情绪，甚至有点神经质，他紧紧贴着父亲的尸体，似乎不像是伤心过度，而是在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呢？如果镇长的死是人为的，那乔明光是在害怕下一个就是他自己吗？可是兇手是谁呢？ 沈境回想起昨夜在岸边洗衣服纳凉的那些人，脑海中一一闪过每个人的脸和动作，洗衣服的刘婶儿和王嫂子，扇着蒲扇讲故事的苏大爷和他的两个外孙……最终，画面慢慢转移，定格在了一个人身上。 岳啸成？ 沈境想到这里，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如果是他的话……他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了，这种怀疑没什么根据，只会让自己陷进纠结中。 沈境心神一动，问向旁边的王嫂子，「嫂子，昨晚你看到镇长来河边了吗？」 王嫂子摇摇头，也是一脸困惑：「没见到啊，他平时都不怎么来这边。」 沈境：「他平时很少来河边？」 王嫂子：「反正我在这洗衣服这么多年了，没见他来过，小苏，你怎么对这事儿这么上心？」 沈境摇摇头，眼圈有点红，道：「我是看明光哥太难过了，想帮他问问……」 王嫂子顿时露出同情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镇上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隐秘的关系，但是都知道他们交情不错，苏苏是个真性情的，认识了这么多年的镇长就这么没了，难过也是正常的。 沈境看到叶青林去陪乔明光了，乔明光还是很伤心，叶青林就陪着他，和他一起说话。 沈境心想这个时候就不打扰他们了，于是准备回家，这个时候，叶青林却忽然叫住了他。 「小苏，你昨晚来河边了吗？」叶青林问。 他已经尽力看起来不像是质问了，但沈境还是一副微微吓到的样子，道：「嗯，我来这边走了走。」 叶青林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沈境看了一眼乔明光，乔明光两只眼睛都哭肿了，还在对他打眼色，让他别把自己和他「幽会」的事情说出来。 沈境道：「不是。」 乔明光微微皱起了眉，还未说话，沈境又道：「还有啸成哥，和我一起……」 叶青林有些意外：「岳老闆？他怎么会来这里。」 沈境红了脸，声音有些低：「他和我……」 他这幅扭捏的姿态，叶青林很快就明白了，只是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 乔明光有些不甘心地目送沈境离开。 沈境一走，叶青林就收敛了那副温和的样子，道：「明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乔明光抱着头，揪着自己的头髮。 叶青林低头看着他，忽然又说：「我听别人说，你之前招惹过苏苏……」 「那都是以前了，而且也不算是招惹，就是跟他说几句闲话！」乔明光有些激动地说：「小叶，你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人！我愿意为你去死！」 「别说这么晦气的话！」叶青林勐然打断了他，又看了看平静的水面，嘆了口气。 - 沈境回到家中的时候，正看到老妈在安慰老爹。 老爹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坐在床沿上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妈安慰了几句见没效果，也就忙自己的去了。 沈境见老妈出去了，凑到父亲面前，蹲下身抬头看着他。 「爸，你别太难过了，身体要紧。」他道。 父亲像是没听见一样，半天忽然哆嗦一下，然后继续发呆。 沈境试探着道：「爸，你说镇长叔到底是怎么落水的，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吗……」 这次他终于有反应了，哆嗦了几下后说：「不像，不是啊……」 沈境眼神一凝，接着问道：「那你觉得是谁干的？」 苏父却忽然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干什么！」 沈境吓得呆在当场，没说话。 苏爹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是自己的亲儿子，不是别人，他抬起手来，用粗粝的掌心拍了一下他的头顶，说：「跟你没有关系，你出去。」 沈境眼神定定，打算试探他一下。 他声音低低的，说：「爸，我怎么听镇上的人说，是有冤魂索命呢……」 「没有的事！谁说的！我撕烂他的嘴！没有！」苏老爹忽然暴跳起来，勐地把桌子给掀翻了，一桌子的零碎都砸在地上。 第41页 沈境吓了一跳，只见苏老爹还没完，又抄起一把扫帚来挥舞着就要打他：「你个败家子！你听外面的人瞎说什么！残废！残废！」 沈境躲闪不及，扫帚勐然抽在他背上，疼得他闷哼了一声，苏父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理智，还要再打，忽然间扫帚被一只手给握住了。 苏父僵硬地回头，愣住：「岳老闆？」 沈境疼的蜷缩起来，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泪水涟涟的。 岳啸成站在苏父旁边，把扫帚给拿下来，道：「苏老爹，大白天的打孩子干嘛，他又没做错事。」 他声音有着金石一般的质感和冷感，苏老爹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扔了扫帚，还有些不知所措：「我，我……」 因为镇长的宣传，镇上人人都知道岳啸成是个大老闆，得罪不起，苏老爹更不敢和他对着干了。 岳啸成走向沈境，低头看着他，说：「伤哪儿了？」 沈境可怜巴巴地指了指后背。 岳啸成道：「起来，我给你上点药。」 第二十六章 佛龛 沈境顿了一下，看向苏老爹，老爹有些木然，一副老闆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不敢反驳。 沈境站起身来，脸上还挂着泪水，岳啸成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眼角，声音比刚才软了很多：「哭什么，多大个人了还哭。」 沈境不服气道：「你刚刚还说我是小孩。」 岳啸成笑了一下，带着沈境离开了房间，来到他和二哥的房间里。 二哥去镇长家帮忙了，屋子里只有沈境和岳啸成两个人，沈境关了门，瞬间就换了个表情，之前的可怜巴巴都收起来了。 「你特地来找我，是因为昨晚的事吗？」沈境问道。 岳啸成从柜檯上拿过一瓶药膏，说：「先上药，其他的慢慢说。」 沈境愣了一下，「真要给我涂药啊？」 岳啸成道：「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 确实不像开玩笑，但这傢伙不知道自己是弯的啊！ 沈境扭扭捏捏的坐在床边，不由得有些脸红，道：「岳老闆，这……」 岳啸成：「都是男人，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得，这句话一出来，沈境就知道岳啸成大概率是直男了，他稍稍放心下来。干脆就把衣服往上面一拉，露出大半个嵴背来。 沈境趴在床上，对岳啸成说：「岳老闆，你下手轻点啊，我怕疼。」 岳啸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怕疼可不是好事。」 冰凉的手指贴在嵴背上，带着滑腻的触感，让沈境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感觉这么怪…… 算了，直男，估计没往那方面去想。 沈境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道：「岳老闆，你来找我是为了镇长的事吗？」 岳啸成道：「不是，只是单纯来看看你。」 沈境：？ 岳啸成：「怕你吓着，毕竟昨晚你刚去过那里，今天又见了尸体。」 沈境很想问一句，哥们儿你到底是不是直男，这么关心我干嘛？ 沈境：「我胆子没那么小，放心好了。」 冰凉的药膏在嵴背上蔓延，沈境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道：「不过昨晚我走后，你还在那里吧。」 身后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復正常：「想什么呢，你觉得是我干的？」 沈境摇摇头，听岳啸成这个语气就不像，真的有问题的话，不会这么坦然。 「我相信你，肯定不是你。」他随口道。 「嘶——」 背后的力道勐然加大，沈境疼的忍不住出了声，还未等他说话，岳啸成就说：「为什么这么信我？」 沈境心说我哪知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信不信的还两说呢，这么激动干嘛。 「我觉得你是好人，行了吧。」 岳啸成满意地将手拿开，又轻了动作。 任务还是要做的，虽然岳啸成说自己没有嫌疑，但是他的话未必能信，系统并没有告诉他这是个灵异事件，所以必定还是人为的。 这个镇子上有谁是和镇长有仇的吗？沈境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什么头绪。 岳啸成拍了一下他，说：「涂好了。」 沈境慢慢坐起来，有些脸红地把衣服拉下去，而后道：「啸成哥，出了这种事儿，你厂子还打算在这办吗？」 岳啸成道：「不了，我觉得不太吉利。」 沈境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岳啸成：「怎么了，有话就说啊，不然我老觉得你是把我当成兇手了。」 沈境道：「我没这么想。」 岳啸成道：「你脸上都写着呢。」 沈境：「……」 「我只是觉得镇长的死不像是意外，镇上的人都说他平时很少去这个地方，那为什么忽然间大晚上的自己跑过去？」沈境皱着眉头沉思。 岳啸成：「或许是有人约他在那里见面？」 沈境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勐然起身朝外面跑去。 岳啸成跟在后面：「你去哪儿？」 沈境道：「我要去问问，问清楚……」 他来到了镇长的家里，此时各路宗族的亲戚都聚在这里，还有一些来帮忙的邻居，院子本身就不大，此时显得有点拥挤了。 乔明光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整个人都一副颓靡的样子，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髮，原本被髮胶抹得十分平滑的头髮此时变得稀疏糟乱。 第42页 沈境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道：「明光哥，节哀……」 他话没说完，乔明光忽然跳起来，疯了似的抱住了他。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沈境拼了命地挣脱他，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他忽然听到了乔明光在说话，像是一种呓语。 「冤魂，冤魂索命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俩，沈境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关系会被暴露，于是咬着牙往外挣脱，可乔明光像是中了邪一样，力气特别的大，他根本挣脱不了。 沈境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耳边只有乔明光神经质的呓语，眼前渐渐发白，忽然间，乔明光的身体被一股大力勐地拽了出去，被扔在了地上。 沈境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松了口气。 岳啸成道：「就知道你一个人来要出事儿。」 他回头看看地上的乔明光，被扔在地上也像是没知觉一样，还是旁边的人给扶了起来，坐在了小板凳上。 沈境没理他，又来到乔明光面前，蹲下身去抬头看着他，乔明光的眼睛不聚焦了，显然是被脑子里的东西给困住了。 「明光哥，你为什么说是冤魂索命，乔叔叔不是意外死亡吗？」沈境问道。 乔明光捂着自己的脸疯狂地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沈境有些失望地站起身来，又看看身后的岳啸成。 岳啸成的脸色看起来很不爽，我帮了你，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又去看你的明光哥？ 沈境看出他的意思来了，解释道：「那个，我看他好像不是故意的，就……」 岳啸成道：「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 沈境挠挠头，道：「啸成哥，你别生气。」 岳啸成：「我生什么气，我有立场生气吗。」 沈境：「……」 他彻底没话说了，好声好气地哄也哄不好，沈境干脆不管了，现在镇长家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附近的邻居亲戚来帮忙的，人多就乱，一乱就注意不到他了，他想进屋子看看。 镇长的尸体放在北房，来的人到了都要哭一哭，沈境悄悄对岳啸成说：「啸成哥，你帮我放放风，我想进屋看看。」 岳啸成斜眼看着他，「你想当侦探啊？」 沈境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好老老实实道：「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 岳啸成声音冷冷的，「有好奇心是好事，可别让自己陷进去了。」 沈境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个语气似曾相识。 「听到了没有？」岳啸成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 沈境顿时疼的捂住脑袋，这傢伙下手太狠了。 「十分钟，你就帮我看十分钟。」沈境决定不再磨蹭，说完这话，他转身就往后跑。 趁着人多杂乱的时候，他进了镇长的家。 一楼就是镇长和他爱人的卧室，此时没有人，门也没锁，沈境一把就推开了。 推开之后他愣了一下，正当中是个让他有些毛骨悚然的东西。 - 那是个半人高的被供奉的佛龛，上面摆着水果，夏天水果容易腐坏，现在已经开始招苍蝇了。 沈境静静地站在那个佛龛前，安静地看着。 他忽然回过头，拉开衣柜的门，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衣柜里只有男士的衣服，镇长和他爱人是分开睡的。 是为了这个佛龛吧，但是为什么要摆这么个东西，日日供奉，是为了乞求平安吗？ 可惜神明并没有护佑他啊。 沈境离开了镇长的房间，除了佛龛之外，他没有发现别的特殊物件。 但是有这个也够了，能说明镇长的确是有秘密的，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沈境出来的时候，乔明光已经恢復正常了，见到他之后立刻向他道歉：「苏苏，对不起，我刚刚……刚刚不知道是怎么了。」 沈境不知道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看向不远处的岳啸成，猜测大概是他逼着乔明光和自己道歉的。 沈境伸出手来，拍了拍乔明光的肩，道：「明光哥，都过去了，你也要向前看。」 这话不只是说刚才的事情，也说的是镇长的事情，乔明光听懂了他的话，鼻子一抽，又要哭出来。 沈境趁着他感动，赶紧说：「明光哥，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乔明光抽噎着看着他：「啊？昨晚？昨晚……我爸喝醉了，就回房间睡了，他应该是半夜，半夜跑出去的……」 沈境道：「他为什么会半夜跑出去呢？」 乔明光茫然地摇头，「可能是喝多了，半夜起来上厕所，结果跑远了吧。」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沈境回头看看冷眼旁观的岳啸成，他走到岳啸成身旁，问道：「你昨晚是不是和镇长说了什么？」 岳啸成：「说了一些投资的事情。」 沈境紧紧地盯着他，半晌，道：「啸成哥，你是哪里人？」 岳啸成刚要开口回答，沈境就道：「啸成哥，别骗我。」 岳啸成不说话了。 沈境：「你怎么不说了？」 岳啸成：「你让我别骗你，那我说了你也不信呢。」 沈境被他搞得很无语，这个傢伙难对付极了，他嘆了口气。 第43页 第二十七章 见不得光 沈境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难啃的硬骨头，看似好说话实际上脾气古怪的很，和他玩心眼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定了定心神，决定开门见山，正色道：「啸成哥，你跟我说一句实话，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岳啸成转过身看着他，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那我也跟你说实话，人不是我杀的。」 沈境眨了眨眼，不知为何，沈境听到他这话之后，第一感受居然是放下心来。 和他无关就好，没有关系的话，也不会有危险。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弯恋直是没有好下场的！沈境在心中警告自己。 他揉了揉脸，绕开岳啸成准备离开。 岳啸成追了上来，道：「还打算继续查下去？」 沈境和岳啸成走出镇长家，来到街上，他边走边说：「我在镇长的卧室里发现了一座佛龛，是他一直在供奉的。」 身后的脚步停住了，沈境疑惑地回头看。 他看到岳啸成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一个极为嘲讽且带有凉意的轻笑。 沈境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笑什么？」 岳啸成道：「求神拜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遭报应吗。」 沈境拧眉：「没有实质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岳啸成不说话了，双手揣兜，朝着和沈境的路线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回去处理工作了，明天见。」岳啸成留下这么一句话。 沈境觉得有些没头没脑的，镇长死了，他的工程也要延期吧，明天来做什么？但还是回了他一句明天见。 下午的时候，原主姐姐回来了，还带着她丈夫。 原主的姐姐目前在县城住着，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立刻赶回来了，一是老爹跟镇长关系好，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二是她也好久没回了，这次回来探望家里人。 姐姐三年前嫁给了邻村的王宝盛，王宝盛在市区开了个五金店，生意还不错，有自己的小汽车，镇上的人都说苏继花嫁得好。 苏继花给苏苏带了一兜子的江米条，沈境啃了一口，觉得有点硬，也太甜了，不是他的口味，吃了半根就不怎么吃了。 苏继花笑着说：「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怎么不吃了。」 沈境摇摇头，道：「我没什么胃口。」 苏继花以为他是被镇长家的事影响了，摸了摸他的头，半晌说道：「苏苏，你身体不好，少看那些东西，也不用去他家帮忙。」 沈境愣了一下，表面上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对苏继花的话泛起疑惑。 从之前和苏家父母的对话中得知，原主是因为精神问题而休学的，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是有什么样的问题，他对于这段记忆是缺失的。 但是苏继花的话里好像透露了一点信息，那就是原主不能受精神刺激，「那些东西」指的是死人相关的吗？ 难道原主之前的精神问题也和死人有关？是看到了什么吗？ 外面苏老爹的声音传来，在叫苏继花过去，她急忙忙地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沈境一个人，他站起身来，看着外面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个浴缸大小的水池子，其实本就是个浴缸，不知是哪家废弃下来的被捡回来做水池了。那上面装了个水龙头，平时都是从这里接水用的，水池因为长时间没有清理，上面长了一些青苔。 沈境不知何时站在了它面前，仔细盯着那些青苔看。 「干什么呢？」二哥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背。 他起身回头，二哥就往他嘴里塞了块巧克力，说：「让开点啊，等会儿要在这杀鸡。」 厨房里苏父已经拎着一只鸡出来了，让他俩都闪开点，他把鸡头摁在盆里，一刀下去，沈境还没反应过来，鸡头就被剁掉了，溅了他一裤管子的血。 「哎呦爸，哪有你这么杀鸡的！」二哥先跳了起来，他把沈境拉开点，低头看看他的裤子，看样子十分不满。 苏老爹握着菜刀，看着儿子，有一瞬间眼神是呆滞的。 沈境本能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他一把把二哥往后拉了拉，但下一秒苏老爹就恢復正常了，低头看看满手的血和地上还在抽搐的鸡头，恍惚道：「我这，我这刀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就砍下去了。」 「是啊，平时你也不是这么杀鸡的啊，不就是抹一下脖子就行了吗，算了算了……我来处理吧。」二哥凑过去把鸡头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又接过苏老爹的刀，又对沈境说：「苏苏，你快去换条裤子去，血煳煳的多噁心。」 大夏天的，鸡血味儿黏在身上实在是不好闻，沈境也觉得有点噁心，看了苏老爹一眼，匆忙跑进屋子里换裤子了。 他进了屋子之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苏老爹还站在原地没动，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 - 沈境穿好了裤子，趁着没人管他，又来到了那条河边。 现在河边是一个人都没有了，没了往日的热闹，只有持续不能断的聒噪蝉鸣和让人窒息的闷热。 虽然是白天，但沈境总是觉得后背在起阵阵冷汗，又黏又热又潮湿，听说人热到极致的时候，会有些噁心，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在越靠近河边的时候，就越发明显。 第44页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黏腻，甚至让他觉得有些烦躁，想挣脱这个环境，但他还是咬着牙往河边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泡过尸体的原因，河水都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儿，他越靠近，那味道就越明显，沈境已经走到了河边，近到可以看清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倒影里的人和他一样的迷茫，面容有些模煳。 他想更靠近一点，看的更清楚一点，最好是面对面。 「喂！」领子忽然从后面被人抓住，沈境愣了一下，随即被人拽离了岸边几步，他踉跄着站稳了，回头一看，居然是叶青林。 叶青林额头上一层汗，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呢？」 沈境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想干什么，他居然想跳下去。 他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烈日，照得他眼睛发疼，眼前一阵眩晕，他反应过来后，起了一身的冷汗，自己真是魔怔了。 「没事跑这里来干嘛？」叶青林又问道。 沈境看他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被自己给吓到了，于是解释道：「我心里难受，就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他眼角带着点红，看起来让人心生怜惜。 叶青林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眼角。 沈境被吓了一跳，勐地后退一步，和他隔开距离。 叶青林愣了一下，很快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是看你好像很难过……」 「不用了，其实现在最难过的应该是乔明光，你应该去安慰他。」沈境道。 叶青林垂下头颅，表情有些看不清楚：「你说的是。」 最好是能趁着这个机会，你俩赶紧成了，我任务就能完成一个了，沈境默默地想。 「他现在……他现在状态很不好，我跟他说话他好像听不进去，他们家亲戚都在，我也不能一直陪着他，我怕被看出来……」叶青林解释得声音越来越小。 后半句话即使他没说出口，沈境也明白，他怕被人看出自己和乔明光的关系，要真的被镇上的人知道了他是同性恋，估计他的诊所就开不下去了，乔明光也会被人戳嵴梁骨，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是雪上加霜。 沈境觉得，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一定让叶青林心里很苦涩。 他安慰道：「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大家都会……都会……算了，其实你们以后可以去不受歧视的地方。」 他本想说大家都会接受的，但又觉得这话对叶青林来说不太现实，只能换个说法。 虽然这安慰的话很苍白，但叶青林却抬起脸来，看着沈境，道：「苏苏，我总觉得你变了。」 沈境心中一凛，「是吗。」 叶青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可能是我之前不够了解你吧，总觉得你最近成熟了许多。」 沈境木然道：「人都是会长大的。」 「也许吧。」叶青林喃喃着，又说道：「苏苏，你别往河边跑了，虽然说咱不能迷信，但……总归不太好。」 沈境点点头，「我知道了，叶大夫。」 叶青林又看了他一眼，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他走之后，就又剩下沈境一个人，他看向缓缓流动的河水，总觉得河水有种黏腻的质感。 或许是太热了吧，水被蒸发了，他胡思乱想着，又返回了家里。 沈境刚回到家中的时候，就听到了听到了隐隐的哭声。 他心中一紧，快步进了院子，然后看向正当中的房门。 屋子里坐着几个人，围着中间的苏老爹，是苏老爹在哭。 沈境心想之前镇长死的时候，他似乎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害怕，现在是反应过来老朋友不在了，开始难过了吧。 他一进屋子，就被苏老爹扔了扫帚过来：「滚出去！ 沈境握着扫帚，莫名其妙地看着苏老爹：「爸，为什么让我滚？」 第二十八章 二十年前 苏老爹脸色很差的样子，道：「你又跑去哪里了！」 沈境看了一眼旁边的二哥，二哥在跟他打眼色，他压住自己的脾气，道：「我刚刚出去走了走。」 苏老爹勐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去哪走了走？」 沈境眉头微皱，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戾气，同时又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苏老爹会这么大反应。 他没回答，二哥倒是替他解围了，道：「你刚刚把鸡血弄他身上了，他出去走走散散味儿，是不是苏苏？」 沈境看了二哥一眼，又看着一直瞪着他的苏老爹，点了点头。 苏老爹这才罢休，气哼哼地坐到了饭桌前。 二哥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去，「老头现在精神不太好，你别管他。」二哥揉着他的头安慰道。 沈境倒是没什么感受，但是原主可能会觉得伤心，他看了一眼苏老爹的背影，而后对二哥说：「我没事，我就是觉得爸反应太大了。」 二哥嘆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自从镇长出事儿了之后他就有点神神叨叨的，刚刚还说镇长这是报应呢，谁知道他胡说什么呢……」 沈境看向二哥：「他说报应？说镇长吗？」 二哥压低了声音，道：「对，说镇长以前干坏事遭报应了，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可能就是说胡话吧。」 沈境看着他二哥，道：「哥，咱镇上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啊？」 第45页 「怪事？」二哥想了想，「好像没什么怪事……有一件，应该不算是怪事儿，大概十几年二十年前这镇子上来了一户外地人，那户人家的小孩被山上的野狼给咬死了，那女人受不住打击在家里上吊自杀了，后来男主人也搬走了，这算是怪事吗？」 沈境心中一惊，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己要查的苏家镇的秘密有什么关联，「那男主人叫什么！女主人叫什么？」 二哥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谁能记得这么清楚。」 「而且人家那是意外死亡，怎么都跟镇长扯不上关系。」二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也不能叫怪事吧，顶多算是惨案。」 - 沈境觉得，他老爹这个反应就不对劲，正常人死了也不会一直说什么冤魂索命，这是很不吉利的。 他极度怀疑岳啸成和这件事情有关，可是他找不出一点证据来，岳啸成当天晚上喝完酒就离开了，乔明光也说他爸喝完酒醉醺醺的回房间睡了，至于后来去河边那应该是后半夜的事儿了。 从他回房间，到尸体出现在河里，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呢。 沈境坐在院子里，静静地思考着。房间里老爹已经安静了下来，但情绪不稳定，姐姐和姐夫只好一直陪着他说话。 晚饭依然是豆腐汤和炒青菜，因为女婿来了多了一道炒鸡，几个人围坐在桌子前，沈境吃饭的时候，忽然说：「咱们要不要改天去拜拜？」 「拜什么？」二哥把筷子递给他。 沈境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宁，要不去山上的庙里拜拜，或者咱们自己供奉个观音什么的。」 二哥还没说话，苏爹忽然间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激动道：「那玩意儿有啥用！镇长家也有一个，人不也死了！」 桌上的人都神情有些怪异，其中二哥更是一脸莫名其妙，「爸你说啥呢，镇长家有这玩意儿？」 苏爹看旁人都不信他，更激动了，瞪大了眼睛道：「昂，你不知道？就在他屋子里！自从二十年前那件事儿以后他就请了佛龛在自己房里……」 他说到这里，勐然收住，似乎终于清醒了点，低头抄起筷子不说话了。 沈境心想苏爹果然是知道内幕的，不然之前不会反应这么大，而看桌上的这些人，大概是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的。 或许整个镇子上也没几个人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这是属于少数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但是苏老爹这么一开口，一桌子的人却坐不住了，尤其是二哥，率先问道：「爸，他请个佛龛在房间里做什么？还一放放了二十年，我婶子受得了啊？」 沈境说：「可能他们不住一起吧。」 在二哥看向他的时候，他又说：「我也不知道，我猜的。」 苏爹抹了把脸上的汗，说：「你猜的没错，这些年他也睡不好觉，早就和你婶子分开睡了。」 二哥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问道：「他是干什么亏心事儿了，又是供奉又是睡不好觉的？」 苏爹瞅了他一眼，说：「吃你的饭！」 沈境还想接着问，却又听苏继花说：「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些了，再说了，人都没了，现在讲这些，我总觉得怪瘆得慌的。」 现在天还没黑透，沈境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本来也不怕这些东西，但是想到苏继花可能会害怕，他就不再问了。 吃完了饭，沈境去刷了碗，又拿着蒲扇给苏爹扇扇子，给他泡茶水，来来去去十分殷勤，苏爹已经不是上午那个狂躁的样子了，现在冷静下来了，看到小儿子对自己这么好，倒是有些愧疚了。 沈境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就是安静地伺候他，他倒是有些坐不住了，主动开口道：「小子，你是不是还想问镇长的事儿啊？」 知子莫若父，沈境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这小子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沈境也没否认，「爸，我就是好奇，你今天饭桌上提了那么一嘴，我就更好奇了。」 这话说的，像是苏爹主动提起这件事的，实际上明明是沈境引导着苏爹说出来，二哥才追问的，但是让他这么一说，苏爹也觉得是自己主动开的话头。 苏爹嘆了口气，道：「这件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算了。」 沈境道：「爸，如果真的是冤魂索命的话，说不定下一个就是知情人了，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了，说不定还有办法帮你呢！」 苏爹的表情明显变了变，似乎被沈境给动摇了。 他眼神变得飘忽起来，似乎被某种回忆给困住了。 接着，沈境就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的嘆息，「唉，都是造孽啊。」 「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镇上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妻，在这里安了家，我记得那个女人长得特别漂亮，漂亮的不像是这个世界上能存在的人。」 沈境心神一凛，静静听着他的话。 「当时镇长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喜欢上了那个女人，但是女人已经结婚了，就拒绝了镇长的追求，后来女人就怀孕了，镇长也没有再纠缠他，和隔壁村的你婶子结了婚。」 沈境微微皱了下眉，感觉到一些不适。 「虽然结婚了，但镇长还是一直惦记着那个女人，没办法，她是我们见过最漂亮的女人……直到有一天……」 第46页 「我记得那是个下雨天，山路很滑……」 瓢泼大雨从天际倾盆而下，整个世界都被蒙在一层灰色的巨大雨幕当中。 年轻的女人脚上穿着胶靴，拉着身旁的孩子在山路上走，女人手里挎着个篮子，低头给小孩子调整雨衣，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丛林中一道阴冷的目光。 「这雨也太大了，收音机里不是说小雨吗……」女人轻声和儿子说着话。 沈境仿佛身临其境，浑身都被阴冷的雨水浇透了，他看到年轻的镇长穿着黑色的雨衣，静静地站在女人身后。 小男孩忽然抬起头来，说：「妈妈，你身后有人。」 女人惊愕地回头，随即一声惊叫，接着黑色的雨衣就蒙在了女人的身上，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小男孩挣扎和唿救声，镇长一把将他推下山后，一切都归于寂静了。 「后来人们在山下找到了那个小男孩的残肢，被野狼咬的只剩下一条腿了，那女人回到家之后就疯疯癫癫的，没过几天就上吊自杀了。」 沈境沉默了。 他没想到背后是这样一个惨烈的故事。 屋子里很安静，只剩下苏爹粗重的喘气声和时钟的转动声。 没想到原主记忆力平易近人的和蔼镇长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血腥往事。 沈境忽然道：「那个男人呢，他去哪儿了？」 苏爹道：「他后来搬走了，没再回来过。」 「自那以后，镇长就总觉得睡不好，他每晚闭上眼，眼前都会出现那个女人和孩子的脸，追着他要索命，他去请了大师来看，供奉了神佛保佑自己，虽然一开始他能睡好觉了，但是没过几天，那东西就又开始进入到他的梦里，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害死了两个人，还想让神佛保佑？不下地狱都算便宜他了。」沈境忍不住道。 苏爹没有反驳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不懂，他也不是有意要造成这个局面的，他那时候人慌了，不小心才把那小孩推下去的。」 沈境心中一股无名火，「人慌了？不小心？那也是不小心把人家给强迫了？」 苏爹道：「都是男人，忽然冲动了谁能控制住？他后来也愿意悔改了，不然也不会日日夜夜祈祷了。」 沈境冷笑一声，道：「他那是祈祷人家母子别来找他报仇，分明还是怕死，跟悔改有什么关系。」 「跟你说不通！你还是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苏老爹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准备出去。 沈境压下心中的情绪，默默地跟了出去。 苏老爹一路出了院子，沈境问道：「你要去哪儿？」 苏爹回头瞪了他一眼，道：「我是老子你是儿子，我去哪还要跟你说一声？」 沈境不说话了，他看着苏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折返了回去。 虽然苏老爹把自己知道的都跟他讲了，但是系统并没有提示他任务完成，说明他还没有知晓事情的全貌，还有许多问题未曾解开，镇长的死是否是意外，以及—— 岳啸成在这之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第二十九章 生日 难道岳啸成是那个离开镇子的男主人年龄也对不上啊，除非他是不老不死的妖精。 晚上的沈境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边蠕动，但是一翻身这种感觉就又消失了。 他转头看看二哥的床，二哥已经睡死过去了，轻微的鼾声倒是让他多了分安心。 第二天他换了件雪白的衬衫，兜里揣着钱，独自来到了镇上的公交站。 他独自一人坐车来到了市里，等到了地方他才反应过来，他并不知道岳啸成住在哪里。 他在裤子兜里掏了掏，掏出了原主的手机来，原主是有手机的，只不过是个只能按键使用的老人机，他觉得这手机用处不大，平时也不用。 但此时派上了用场，沈境从通讯录里找出了岳莹的手机号码，岳莹很快就接通了：「苏苏，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啦？」 沈境道：「岳莹，你和你哥哥住在一起吗？」 岳莹那边的声音明显有点失望了，「啊，原来是找我哥哥的呀，你直接来我家吧！今天我哥哥过生日！你来吃饭吧！」 沈境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岳莹就报出了一串地址来，「有大蛋糕哦，快来。」 说完就挂了。 沈境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过了几秒，才把手机放进兜里。 他没有直接去那个地址，而是在路上闲逛了下，找到一个礼品店走了进去。 岳啸成过生日，自己空手去总归是不太得体，他得带个生日礼物过去。 沈境捏了捏自己兜里的钱，看着面前柜子里的红色胸针，站在那里不动了。 「先生想要这款吗，这款玫瑰胸针是法国进口的，里面可是真材实料的宝石呢。」 沈境看着觉得不太像是红宝石，但也看不太出什么材质，他问道：「这个多少钱？」 「五百块。」售货员说。 沈境顿时心死了，五百块，他手里连五十都没有。 他转身就要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回头看了看，那个胸针实在是太配岳啸成了，和那傢伙不知从何而来的高贵气质真的很般配。 沈境又折返了回去，同时心里和系统对话：「我的积分可以换钱吗？」 第47页 系统【……】 沈境：？ 系统：【可以的，100积分可换1人民币。】 沈境想不起自己还有多少积分了，随口道：「给我换五百块钱的吧。」 系统：【宿主确定要换吗？】 「确定。」 不知为何，沈境又感受到了系统的欲言又止。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沈境库存的小金库开始流水般的消失，兜里的钱逐渐多了起来。 他口袋里瞬间多了五百块钱，手里有钱了，这人也就踏实了。 连售货员都奇怪，这个穿的平平无奇甚至有点穷酸的小子，是怎么能拿出这么多钱的。 胸针拿到手之后，沈境仔细地端详着，花柄和叶子是银色的，而中间的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是深深的红色，红得让人多看几眼就觉得心动。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宝石，但的确是个很漂亮的物件。 售货员给他拿了个礼盒装了起来，沈境提着袋子出了商店，直奔岳莹所说的地址。 - 计程车在一处小洋楼门前停下，沈境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看向眼前写着424的门牌号的住址，心中惊嘆了一下。 岳啸成的家是个十分典雅的三层小洋楼，看上去不像是当地的风格，倒是有点沪上风格。 门口有门铃，他摁了一下，很快屋子里跑出来一个人，来给他开门。 岳莹穿着一件粉色的蛋糕裙，长头髮卷卷的，把自己装扮的像个大蛋糕，她笑着拉着沈境进去，半是抱怨地说：「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沈境提了提右手的盒子，道：「我去给你哥买生日礼物了。」 岳莹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有点微妙：「有心了。」 沈境觉得她有点反常，但这样的念头出现了不到一秒钟，岳莹就把门给推开，把他推进了客厅里。 客厅和他预想中的一样富丽堂皇，硕大的水晶吊灯悬在头顶，他只看了一眼就有些眩晕。 此时的岳莹出现在客厅里，那身夸张的大裙子倒是和背景融合的十分美妙了。 而岳啸成穿得就比较简单了，上身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衬衫，下身长西裤，屋子里没有空调，也没见风扇，倒是也不热，沈境低头看看自己的宽松短裤，顿时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沈境走到岳啸成面前，笑了笑说：「生日快乐啊，这个送给你。」 他把小礼盒递到岳啸成面前，岳啸成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接过了，「我可以拆开吗？」 「当然。」沈境道，「给你的，你怎么样都行。」 岳啸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终于笑了起来，秾丽的眉睫一瞬间生动起来。 他拆开盒子，把那枚胸针拿了出来，然后在自己胸口处比划了一下，说：「你帮我带上吧，苏苏。」 沈境没推辞，上前一步给他戴在了衬衫上。 别说，黑色的衬衫有了这么个点缀，加上那张漂亮的像假人的脸，真让沈境一时恍惚，感觉自己是身处在某个古堡里，眼前是万年不见阳光的吸血鬼王子了。 「你们快来吹蜡烛呀！」岳莹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沈境本以为岳啸成这样的大老闆过生日，会有很多宾客前来祝贺，但是没想到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岳啸成没请任何人来，连他都是偶然才知道被岳莹邀请过来的。 桌子上摆着一个八寸的蛋糕，上面插着两根蜡烛，看上去有些孤单。 岳莹又拿来一瓶红酒，倒了三杯，一人一杯，对他俩说：「我们一起唱生日歌吧？」 沈境看了她一眼，岳莹笑靥如花，看起来青春又艷丽，他试图回忆以前岳莹在学校的样子，却发现记忆有些模煳，想不起什么了。 他端起杯子，对岳啸成说：「啸成哥，祝你生日快乐，健健康康，幸福一生。」 他想不出太独特的祝贺词，只挑了两个中规中矩的，却没想到岳莹听到后，却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瞪着他看。 沈境面露疑惑，刚要开口问怎么了，岳啸成就说：「岳莹，你去把菜端上来。」 岳莹噘着嘴，不太高兴地走了。 沈境看着岳莹离开的背影，道：「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岳啸成笑了笑，道：「没什么，她脾气比较古怪，你不用在意。」 沈境点点头，又疑惑道：「啸成哥，你父母不在本地吗？」 按理说过生日要一家人过的，可是岳啸成家里只有两个人。 岳啸成声音有些低沉，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沈境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问：「都去世了？」 岳啸成点点头，沈境愣了几秒，这有些出乎他意料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太得体，赶紧找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岳莹这个时候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个大托盘，大大咧咧地说：「我们父母去世很久了，早就不在意这个了，苏苏，帮我摆盘。」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兄妹俩早早没了父母，岳莹还能如此开朗，岳啸成这个做哥哥的一定是很尽心尽力了。 但他心中始终有种古怪的感觉，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却说不出来，他听岳莹的话摆好了餐具，三个人就都落座了。 沈境刚吃了一口牛肉，岳啸成就开门见山道：「你来找我不是特意来给我过生日的，有事想问吧？」 第48页 沈境被他看穿了，咧嘴一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谈这些了。」 他举起酒杯，要和岳啸成碰杯：「干杯。」 岳啸成举起杯子，沈境杯底放低，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没关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然你这种性格，有话憋在心里也难受。」岳啸成非常直接地说。 沈境：「……」岳啸成这张嘴，跟他客套属实是多余了。 他想了想，道：「啸成哥，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岳啸成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平缓的声音安静地蔓延，迴荡在典雅至极的用餐间。 「从前呢，有一个小孩子，他出生在镇上，他的父母十分恩爱，生活也很平静安宁，他本以为就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一直生活下去，但是在某一天，这种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他跟着母亲上山去采蘑菇，下雨天，他们走的很慢，随着雨水冒出来的漫山遍野的蘑菇让他们很惊喜，在雨声的遮盖下，他们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直到小男孩提醒了妈妈，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他被推下了山，生死未卜。」 沈境的声音渐渐地沉了下去，像是带着一股哀伤和惋惜的情绪。 过了良久，岳啸成道：「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沈境抬头看着他，道：「是的，不过镇长说那个小男孩被野狼咬死了，他们只在河里发现了上流冲下来的一条残肢，但是小男孩真的死了吗？」 岳啸成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猩红的液体缓缓流动，挂在杯壁上。 「有没有可能，其实小男孩还活着，只是不健全了呢。」 第三十章 喝酒误事 「毕竟镇长也只看到了孩子的一条腿，没有看到全尸，不能完全说明那孩子死了。」沈境接着道。 虽然这话有些残忍，但是如果不直接说明白的话，他怕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岳啸成晃着酒杯，目光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的手，道：「这是你的推测。」 沈境道：「我觉得这个推测比较合理，镇长的死不是意外，不是鬼神的惩罚，而是人为——有人在报復他，而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孩子。」 「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侮辱，自己也被差点害死，他心中的仇恨熊熊燃烧，在长大后，会找机会重新回到村子里进行报復。」 简直是完美的逻辑，沈境觉得自己这番推测毫无问题。 岳啸成放下酒杯，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微微挑了挑眉，道：「苏苏，你不去写小说可惜了，可惜现实不是小说，请你告诉我，一个孩子如何在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在山里活下来？」 沈境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的确疏忽了，他只想到了孩子或许活了下来然后进行报復，但是对于细节的地方，他想的不够仔细，的确，一个最多六七岁的孩子，还断了一条腿，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镇长害死了那个孩子，他肯定不安心，会在后来的日子里一遍遍地去山上寻找，他想找到孩子剩下的躯体，这样他才能安心，哪怕是一点点内脏，一点点其他的残肢也好，但是没有，他在山上一圈又一圈地找，依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沈境想起系统给他提示的那句话，「我也想回家，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难道孩子是真的被野狼给吃掉了？ 他感到一阵挫败，仿佛自己之前的推理都被岳啸成的一句质疑给瓦解了。 他随口道：「除非那个孩子异于常人，比如——他把那只野狼给杀死，然后自己藏了起来，制造出已经被野狼吃掉的假象，更或者他故意让野狼咬掉自己的一条腿，把断肢扔出去，让镇长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从而放过他——太变态了吧。」 沈境想着想着，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制止了这个想法。 岳啸成笑的有些暧昧：「蛮有想法的。」 沈境总觉得他在讽刺自己。 但岳啸成似乎有点高兴，自顾自拿起桌上的餐刀，给手边的苹果切开，切成几块，并且将其中一块递给了沈境。 沈境下意识接过，看着手中的苹果块，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老巫婆给白雪公主的毒苹果。 沈境：「……」 岳啸成：「吃吧，我不会给你下毒的。」 沈境愣了一下，刚咬了一口苹果，岳啸成又忽然道：「其实你推测的挺准的。」 沈境咬到一半的苹果吐了出来，他急忙道：「什么意思！」 岳啸成放下苹果，用手帕擦了擦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胸针，呵呵笑了一声，道：「野狼的确是咬住了我的腿，但是我也把它给咬死了。我藏在山上，把那条断腿扔进了河里，为了让镇长放弃搜查，伪造出了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然后活了下来。」 沈境心中一凉，「也就是说，你……」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移动，看向岳啸成的裤管。 岳啸成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伸出一条腿，提起宽松的裤管，露出里面金属质感的假肢。 虽然已经预想到了，但亲眼看到的那一刻还是震撼到了。 沈境愣愣地看着泛着冰冷光泽的义肢，久久不能说话，一种无言的震惊和酸楚涌上了心头。 沈境把头别了过去，深唿吸了两下，才转过头来。 第49页 怪不得这样的天气里也在穿长裤。 岳啸成把裤腿放下，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异常。 从他平时的行动反应来看，根本看不出他有一条腿是假肢，要做到残缺却和常人行动无异，这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他不知道，他没经歷过，即使经歷多个小世界了，他依然没有体会过钻心刺骨的仇恨和痛。 但即使没经歷过，他也能理解岳啸成。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沈境理智回归，继续问道。 岳啸成道：「我很幸运，野狼把我叼进了山洞里，准备慢慢吃掉，山洞里有它囤积的食物。」 沈境感觉大脑一片冰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和岳啸成交谈的时候，岳莹像是没听到一样，全程低着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沈境看了她一眼，她也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 或许哥哥的秘密在岳莹心里也是一个伤疤吧。 沈境看着岳莹，缓缓道：「可是，你不是独生子吗，妹妹是哪来的？」 岳莹忽然抬起头，沖他嘻嘻一笑，沈境莫名感觉有点诡异。 岳啸成没有波动的声音传来：「她是孤儿院领养的，对外我们都说是亲兄妹。」 - 岳啸成的生日一切从简，沈境吃完了饭就打算回去，系统并没有提示他任务完成，说明他还有遗漏的拼图碎片没有找到，只有找到了拼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件事才算是结束。 岳啸成要求和自己一同回去看看，沈境有些犹豫，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镇长出殡的日子，他总觉得不太好，恐怕会出事。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走吧。」岳啸成揉揉他的头，说。 沈境心中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忧，但是见岳啸成一脸坚定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他总不能拦着人家。 沈境坐着他的车回到了镇上，岳啸成把车子停在豆腐铺附近。 两人下了车，朝着镇长家的方向走，远远地就能听到唢吶凄凉的声音，越往镇子深处走，就越能感受到那种闷热和阴凉混杂在一起的感觉。 不知道在烧什么东西，空气中瀰漫着烟雾。 沈境硬着头皮往前面走去，走了一段，迎面碰上了送葬队伍。 巨大的黑色的棺材被一群人抬着往前走，后面跟着哭的撕心裂肺的乔明光，而叶青林居然也陪在他身旁。 他俩的身后都是镇长的亲戚，从近亲到远亲，叶青林和乔明光并排站在最前面，这是默认自己是乔明光家的人了吧。 沈境有些意外，这样都不算完成任务吗，系统为什么一直都没给他提示？ 到底怎样才算是成功在一起啊？ 他和乔明光站在路边，看着棺材过去，然后默默地跟在长长地队伍后面。 镇子比较落后，如今依然流行土葬，他们准备把镇长带去后面的山上落土为安。 沈境和岳啸成跟在队伍后面，他悄悄地问岳啸成：「你那天到底做了什么？如果你亲手杀了人的话，我不会……」 「不会包庇我？」岳啸成道。 沈境：「……嗯。」 岳啸成笑了一声，声音又轻又凉，「那我可真是伤心啊。」 沈境眼神一闪，「你真的杀了人？」 岳啸成偏头看了他一眼，勐地把人搂到自己面前，然后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可没蠢到那种地步，是他自己要去找死的。」 沈境猝不及防被搂住，挣脱了几下都没挣开。 「他喝醉了，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而已。」 白炽灯发出冷白的光，覆盖在镇长的脑袋上。 沈境身临其境，站在镇长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鼻端是浓重的酒气。 镇长晃晃悠悠地低着头，靠在桌子上，已经彻底被灌醉了。 「镇长，你该休息了。」岳啸成端着酒杯，脸上丝毫没有醉意。 镇长摇摇头，迷茫的眼睛睁开看着岳啸成，努力地聚焦：「喝，我还能喝……」 眼前的人影变得有些虚幻模煳，那张华丽深邃的脸让他想到了记忆深处的某一个人，想要仔细的去挖掘的时候，却又一阵心悸，无法继续想下去。 「喝，喝……」他努力想靠近那个人，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听到那人说：「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他听到那个人在自己耳边说：「我妈妈说，喝酒最容易误事。」 鬼魅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镇长的动作忽然停滞，周遭的景物像是静止了一般，开始出现眩晕般的模煳，他仿佛又听到了熟悉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脸色一片空白，而后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终于想起这张脸像谁了，那是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里的人，他用了无数的手段想要摆脱掉的梦魇。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他总觉得已经被人忘却了，不会再有人追究他的罪孽，亲眼目睹一切的孩子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站在他面前！ 他不是人！他是鬼！来讨债索命的鬼！ 不对，是做噩梦了，这种噩梦以前也有过的……他浑浑噩噩地推开卧室的门进去，迎面而来的佛像对着他微笑，恍恍惚惚的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惨叫，孩子的哭声，在磅礴的雨声中越来越清晰…… 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整个小镇的灯火一点点地灭掉，像是陷入了沉睡。 第50页 屋子里堆着残羹剩酒，而在桌前喝酒的人早就不在了。 他推开门，勐地沖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 未知的召唤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神的指引，还是未知之物的召唤，镇长的眼睛只剩下眼白，他不需要用眼睛看路，而是凭藉本能跑到了河边，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他的脚步没有停下，而是勐地向前跑了几步，整个人扎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粘稠阴暗的水面泛起一点水花，随即回归了平静。 …… 「事情就是这样，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动手，甚至没有教唆他去死。」岳啸成凉凉地说，「是他自己要寻死的。」 前方又传来了唢吶的声音，凄凉悲切，众人的哭声也随之高昂起来，已经到了后山了，镇长的棺材要入土了。 说是后山，其实只是一个平缓的大土坡，并没有山那么高耸。后山远远近近立着很多坟包，是镇子祖祖辈辈落坟的位置。 众人在中央的一块平地上把棺材放下，准备下葬。 沈境忽地朝身后看了一眼，身后是浓重的烟气夹杂着雾气，有几个镇山的居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但他总觉得刚才的感受很诡异，一种针扎一样的凉意袭击了他，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但是等他回头仔细看的时候，那种感觉又消失了，像是在跟他捉迷藏一样。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岳啸成靠过来，带来一些温度：「想什么呢？」 沈境道回过神，总不能说这种迷信的话，他随便找了个话题：「我在想，他们两个会一直在一起吗？」 岳啸成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向前方，沿着沈境的视线，他看到乔明光和叶青林两个人并排站在棺材前，乔明光正在和准备落棺的人，似乎是让他们小心点放。 岳啸成偏头看看沈境，道：「你管这些做什么？」 沈境喃喃道：「他们这么相爱，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光明正大的确定关系吗？」 要是能确定的话，自己的任务不就能完成了吗。 但是这话在岳啸成听来，完全是另一个意思了。 他眯了眯眼睛，本就深邃的眼眸此时带上了几分旖旎，沈境不经意间和他对视，感觉心脏被烫了一下。他真的很想问大哥你到底是不是直男，但是又怕岳啸成听不懂直男是什么意思。 「其实也有办法，去同性可以结婚的地方结婚就好了。」岳啸成低声道。 他声音中似乎带着某种蛊惑的东西，让沈境忍不住去幻想，去哪里可以实现呢。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结婚了，他的任务就能实现了吧。 说起来结婚，他好像也和谁结过一次，沈境还细想一下，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沈境回过神来，瞪了岳啸成一眼，没想到这一眼给岳啸成瞪得来劲了，反而一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边带，笑着道：「你要是想去的话，求求哥，哥带你去……」 沈境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他力气真的很大，原主又是个体弱的，体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他低声道：「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岳啸成微挑眉头，低头看着他。 沈境解释道：「我只是在替他们两个想。」 他下巴微微抬起，让岳啸成看前方，岳啸成瞟了一眼，又毫无兴致地挪开视线。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了，今天是个阴天，乌云灰沉沉压在头顶，即使是白天也十分昏暗，是个十分配合下葬的天气。 沈境一想到今天也是岳啸成的生日，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忽然间前方传来了一声尖叫，接着人群中小小地混乱了起来，沈境抬眼看去，被层层叠叠的人堵着，什么都看不清楚。 沈境心中有些异样，他挤开人群往前沖，但是却被一个背影宽厚的男人挡住了，岳啸成一把把那人拨开，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沈境借势冲到了最前面，挤出人群去看。 原来是有个铲土的人，不小心把土泼到了乔明光的身上，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乔明光却觉得十分晦气，对着那人破口大骂。 他像是应激了，骂起人来是狗血喷头，什么脏的都招唿出来了，沈境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惊讶。 「会不会干活啊x你妈的！埋死人的土你泼我身上特么有病吧！」乔明光对着那人喷着口水。 对方是个理着平头的男人，也不是外人，是乔明光家的远房亲戚，此时脸上也挂不住了，人家主动来帮忙的，他还把自己骂成这个样子，憋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道：「我，我刚才只是走神了一会儿，眼睛花了，好像看到你老爹站在山上。」 他话音未落，周围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喧嚷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乔明光后背有些发抖，脸色发青，嘴皮子颤抖了一下道：「你，你胡说什么呢！别tm装神弄鬼的！」 平头男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把铁锹往地上一扔，指着对面的山坡道：「刚刚就是在那儿！乔穿着件黑袍子站在那儿！往这边看呢！」 「你放屁！」乔明光勐地扑向平头男，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拳，叶青林惊慌失措地拉住了他，旁边的人也反应过来把他俩拉开了，平头男脸上挨了一拳，鼻血横流，还想说什么，却被几个亲戚给劝着带走了。 第51页 沈境皱眉凝思，黑色的长袍？为什么会穿黑色长袍？那是什么装扮？ 乔明光浑身哆嗦着，站在那半天没说话，忽然大喊道：「怕什么，我自己的爹我怕什么！老子自己埋！」 他说着就抄起铁锹，恶狠狠地铲土往棺材上盖。 周围的人群安静异常，有人时不时地看向远处的山坡，那山坡被雾气掩盖，只留一个轮廓，能看到对面是茂密的丛林，一片黑沉沉的深绿。 叶青林看了周围的人一圈，自己也拿起铁锹帮乔明光铲土，旁边的亲戚们这时候也都继续着丧事。 不管怎么说，丧事还是要做完的。 只是刚刚的插曲弄的人心惶惶，大家都各怀心思，有的因为害怕已经提前离开了。现场顿时冷清了不少。 叶青林对他说：「他怎么说也是你家亲戚，来帮忙的，你这样做不合适。」 乔明光鼻子里喘粗气，一句话不说。 叶青林低声道：「等会儿去给他道个歉。」 乔明光把脸别到一边去，一脸不服气。 等到一行人都结束了往回走的时候，沈境的家人都没有出现过，除了他自己。 可能老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这对他来说有点伤心，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就这么没了，心里或许没办法接受。 但更多的可能是恐惧，老爹作为唯一知道镇长当年做过的事的人，此时估计吓坏了，怕自己也被牵连。 他边想边走，和岳啸成刚走到大路上，就看到姐姐苏继花匆匆跑了过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说：「苏苏你快回去，快回去！爸他……」 沈境心中一惊，「他怎么了？」 苏继花喘了几口气，哭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爸他喝了农药，快不行了！」 沈境勐地抓住了旁边岳啸成的手腕，抬头看了他一眼。 岳啸成也有些惊愕，反手握住沈境的手，示意让他安心。 沈境却甩开了他的手，快步往家里跑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不能被岳啸成给影响了。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苏老爹已经倒在院子的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二哥跪在他旁边，身旁是打翻了的农药瓶子。 苏继花看到这场景，当即就跪了下来，跪在老爹身边哭嚎，而二哥似乎还有些呆滞，只是抱着苏老爹的头，一直在流眼泪。 沈境看到那个瓶子，心一下子就凉了，那是百草枯，人只要沾了一点，那基本上是无力回天了。 镇上的人不一定知道这个，甚至还以为苏老爹会有救，二哥无措地看着他弟弟，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弟弟，怎么办，怎么办啊！你上过大学，你给他看看！」 沈境微怔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来！」 叶青林冲过去把苏老爹扶了起来，把他的头对准了水龙头，说：「让他吐出来说不定还有救！给他灌水催吐！」 这是土法子，但是事到如今，叶青林也只能试一试。 他掰开苏老爹的嘴，让二哥给他灌水，这个时候苏老爹却忽然睁开眼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勐地一口咬上了叶青林的手腕。 「啊——！！！」一声惨叫后，叶青林疼的眼泪都飞了出来。 他试着把手收回来，苏老爹却死死地咬住不松口，力道大的简直不像是一个老人，连二哥都没办法把他扯开。 他那一口几乎咬断了叶青林半个手腕，咬的太深了，二哥也不敢使劲拽，急的眼泪在眼里打转：「爸，爸你松口啊！」 沈境刚要过去帮忙，就感觉身旁一阵疾风，岳啸成不知何时飞了过去，一只手钳住苏老爹的下巴，用力一捏，格拉一声脆响，苏老爹下巴脱臼松了口，露出了叶青林鲜血淋漓的手腕骨。 第三十二章 真相 叶青林的手腕骨几乎被咬断了，鲜红的血肉里露出白色的骨头，他疼得一哆嗦，倒在了地上。 叶青林有点发懵，甚至感觉自己的神经在剧痛中断裂了，他下意识地用完好的手在地上摸索，想扯个东西给自己止血，可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止血的东西。 「止血，要止血，要扎起来……」他茫然无措地说着，周围围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知晓他的意思，和手腕黏连的半截手无力地垂在一边。 沈境跑过去用自己的腰带给他勒住手腕后部，断成这个样子，这只手怕是要废了，他抬头看了叶青林一眼，眼眶有些发红。 叶青林整个人苍白无比，精神也已经接近崩溃，他眼神有些涣散，但还是凭藉本能对沈境说：「去，去医院……去医院！」 「好……」沈境把他扶起来，又回头看了眼地上的苏老爹，短短几秒过去，他又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将死之人躺在地上，而岳啸成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苏老爹盯着他着，浑浊的眼珠有些颤动，他忽然大叫一声，然后嘴里开始吐出语意不明的嚎叫。 沈境想要听清楚，却怎么都听不清，苏老爹嘴里开始涌出鲜血，他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岳啸成，全身都勐烈地颤抖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沈境盯着苏老爹看了几秒，忽然间感觉毛骨悚然。 他勐地扑了上去，盯着苏老爹已经涣散的瞳孔低声道：「你是不是也参与了，是不是？！」 第52页 苏老爹的瞳孔勐地颤抖了一下，而后发出更加激烈的声音，但他的喉咙被血沫淹没，血泡不停地涌出，已经听不清是什么了。 沈境激动道：「那件事你也参与了，你不是旁观者，也不是听镇长说的故事，而是你也是罪犯之一！镇长怎么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明明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在现场！」 「镇长死了你害怕了，你怕下一个就是你，所以你才……」 苏老爹浑身振动了一下，而后静止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沈境，目光定在他的脸上，又渐渐涣散开来。 苏老爹死了。 沈境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一地的鲜血。浓烈的血腥味和呕吐物的味道不停地刺激着神经，而他的脑子飞速转动着，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故事的原本模样应当是这样的。 苏老爹当年也喜欢上了那个女人，但是他和镇长一样，都遭到了女人的拒绝，面对拒绝他们怒火中烧，决定要给女人一个教训。 他们在一个雨天悄悄地跟着女人和她的孩子上了山，两个人都对女人进行了侵犯，女人在挣扎过程中被活活折磨死了，而小小的孩子亲眼目睹了一切，被镇长一把推下了山。 本来是必死的结局，孩子却硬是挺着一口气活了下来，活到了现在，回来。 其实岳啸成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让镇长认出了自己，给他一点暗示，镇长就因为精悍崩溃自杀了，而苏老爹则是被镇长的死亡给震撼到，加上沈境阴差阳错中对苏老爹的试探和暗示，更加加深了他心中「冤魂索命」的想法，直到镇长出殡这天，苏老爹听着唢吶的声音，想起那些诡异的言语和传说，彻底被压垮了。 天天求神拜佛也没有用，镇长都死了，他能逃得过去吗？ 岳啸成这一手玩的完全是心理战，他自己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做，两个人都死了。 柔和的机械音响起，播报沈境得到的任务奖励。 【恭喜宿主「苏家镇的秘密」任务完成，获得积分：100000.任务奖励道具：摇摆时钟一只，狗血万人迷技能卡一张】 沈境原本还在出神，听到这两个道具之后愣了一下，这又是什么东西？ 【摇摆时钟：可使用一次，可用于时间回溯，回到任何想去的时间点。】 【狗血万人迷技能卡：可使用一次，可用于任何人身上，被使用者将会在短时间内疯狂迷恋上宿主，将宿主视为心肝宝贝】 播报完后，系统又特地加了一句【技能卡仅限宿主本人使用，不可赠与他人】 沈境：…… 看来上次他把技能卡送给别人用，被系统给记住了。 当时是送给……送给谁来着？ 沈境记不住了，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连为什么要送人都记不住了。 算了，记不住就记不住吧，反正就是个任务对象而已。 他来不及细思，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现在需要救叶青林，周遭已经乱成一团了，只有岳啸成在镇定的打电话联繫医院。 好在岳啸成是开车来的，几个人把叶青林扶上了车，叶青林的手还死死地抓着沈境的衣服，岳啸成眉头微皱，要给他掰开，却听到沈境说：「别动他，我陪他去。」 岳啸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 他也上了车，坐在后排，叶青林躺在车上，沈境托着他的手腕，用皮带给他绑住止血。 乔明光懵懵懂懂地要上车，被岳啸成一脚踹了下去。「滚。」 乔明光脸上沾着土和血，茫然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傻了，直到车子走远了他才勐然跪在地上，爆发出一声哭嚎。 - 医院里，沈境在手术室外不停地走来走去，焦躁无比。 岳啸成看他这模样，语气都冷冷的：「你挺关心他。」 沈境道：「他是被我爸咬成这样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关心他吧，你又吃什么醋？」 他这话一说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此时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对岳啸成说话也变得直接起来。 岳啸成脸色微微变了变，语气倒是比之前好了些，没那么冷硬：「我吃什么醋？苏苏，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神经病，沈境在心中暗暗吐槽。但是转念一想，岳啸成的童年已经这么惨了，还是被原主的亲爹给害的，他好像没什么立场和他发脾气。 手术室里给叶青林做手术的医生也是岳啸成特意找来的，省城的特级专家，他虽然讲话不好听，但是做事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是叶青林的手估计很难恢復，要是省城的医生不行的话，估计只能去北城试一试。 沈境想到这里，开始盘算自己的积分，算还能换多少钱来花。 岳啸成走到他身边，不顾他挣扎强硬地搂过他，声音比刚才更冷硬：「要是他残废了，你还打算照顾他一辈子？」 沈境瞪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看出自己的想法的，他解释道：「我没想照顾他，但是毕竟我家人要负全责，钱还是要给的。」 想到这里，他又说：「你别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好不好，手术的特级医生是你联繫的，明明也出了钱出了力，为什么还一副不顾人死活的样子？」 岳啸成：「……」 沈境又道：「他要是残废了，也轮不到我照顾，有乔明光呢。」 第53页 岳啸成听出这话有哄点自己的意思，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下。 乔明光是坐着大巴车来的，他一身的汗臭味混杂着泥土，见到的人都躲着他走，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头髮此时也乱成一团，看上去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苏苏，」他抓住沈境的手，眼神涣散地看着他，「苏苏，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吧……」 沈境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什么没关系？你指哪方面啊？」 岳啸成出去打电话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乔明光抹了把脸，说：「不会，不会报应到我身上吧？」 沈境盯着他的脸，静静地看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清楚，没人跟我说……」乔明光勐然后退了一步，脑袋磕在了墙上。 沈境想起镇上的人说的，在山上见到了镇长，不管是不是幻觉，这都是个不好的兆头。 他决定回去了之后去山上看看。 「明光哥，你现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会信吗。」沈境语气平静地说，「你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从乔叔叔出事之后，你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好。」 乔明光使劲搓着自己的脸，喃喃道：「不是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听我爸喝醉的时候说过几句。」 沈境好奇道：「他说了什么？」 乔明光两手放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嘴唇微微翕动：「他说，那户人家不是正常人，都不是正常人。」 沈境紧紧盯着他，道：「哪户人家？被镇长侵犯的女人的家吗？是不是？」 他不知道乔明光知不知道受害人就是岳啸成，于是暂时没有提他。 乔明光刚要说话，却勐然闭上了嘴，看上沈境的身后。 岳啸成走向这边，挂断了电话，冷冷地看着乔明光。 「既然有人来了，咱们就不必待在这里了。」岳啸成说着，拉起沈境就要走。 沈境被拉着往前走，他回头看了一眼乔明光，乔明光则是呆呆地看着岳啸成的背影，嘴唇不停地开合着。 - 镇上一连死了两个人，顿时变得人心惶惶，氛围十分压抑。 沈境回去的路上，有人在路边盯着他看，不光看他，还看岳啸成。 他们站在家门口，用微妙的目光注视他们走过，然后交换一个眼神，低下头窃窃私语。 沈境硬着头皮走过，在岳啸成冷着脸即将开口的时候把他拉走，他现在不想再出什么么蛾子了。 沈境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家里一片狼藉，二哥呆呆地坐在地上，抱着苏老爹的尸体，夏天尸体臭的快，令人不适的味道散发在每个角落。『 沈境走过去，蹲在二哥面前，抬头看着他。 二哥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他，看向他，鼻子抽搐了几下，哭了出来。 「苏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人好好的就没了，我就去厨房里看个火的功夫，人就没了……」 二哥的痛哭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他似乎觉得苏老爹的死是自己造成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说：「要是我当时看着他就好了，我怎么就没看住呢，我怎么就非要去厨房……」 沈境一只手覆盖在他手上，轻声道：「二哥，这不是你的错。」 估计谁来也拦不住苏老爹，他只是一心求死了。 沈境道：「二哥，别抱着了，给他擦擦身子准备后事吧。」 二哥回復了点力气，挪动了下身体，慢慢地把苏老爹的尸体放在了地上。 沈境发现，苏老爹身旁水池子里的青苔，好像又长满了。 第三十三章 深爱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爬过去再看的时候，发现水池子又恢復正常了。 二哥问道：「苏苏，你怎么了？」 沈境回头看看二哥，摇摇头：「没事。」 二哥嗓子十分干哑，木然道：「苏苏，你说爸为啥要喝农药啊？是因为镇长叔不在了，他心里难过吗？」 沈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二哥的眼里，苏老爹虽然脾气暴躁，但应该还是个正面形象，现在人死了，他跟二哥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苏继花红着眼睛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手帕，说：「我给爸擦擦身子……」 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沈境心思不在这上面，而在时间线上，苏老爹侵犯岳啸成母亲的时候，大概是二十年前，而原主也恰好二十岁，那是不是说明，苏老爹是在苏母怀着原主的时候做的这件事。 他感到一阵恶寒，想起之前苏老爹为镇长开脱说的那番话，更觉得难受。 他实在是没心思给苏老爹办葬礼，但是身份摆在这里，该做的还是要做。 沈境和家人忙活了几天，算是把葬礼给结束了，只是谁也不知道苏老爹是为什么死的，人们猜测或许是老伙计没了，他伤心欲绝也跟着去了，也有人说，那日听到他小儿子的话，或许是这两个人以前做过什么坏事，怕遭报应所以提前去了。 又一个下雨天，沈境独自一人来到了山上，之前给镇长挖坟的那个人说见到镇长出现在山上，他特意来看看。 山路看似平缓，实则十分难走，好在原主还有爬山的肌肉记忆，没一会儿就爬了上去。 第54页 沈境比量了一下，他站的这个位置刚好是之前目击者说镇长出现的位置。 他没看到镇长，倒是觉得这个位置的视野很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坟包，那是属于镇长的。 沈境回头看了一圈，山林有些密，还有雾气缠绕，他忽然想到了镇长的黑袍子，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根本不是什么黑袍，而是镇长的雨衣，那个雨天穿的雨衣。 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在山上慢慢地走着，一步一步地感受着脚下的土地，不放过一点细节。 忽然间，他踩到了一个东西。 沈境低头一看，是埋在层层叠叠的泥土和树叶之下的，一截竹子质感的东西。他蹲下身，开始用手挖土，挖了一会儿终于把那东西薅了出来。 是个竹篮？是岳啸成母亲的吗？ 即使过了很多年，竹篮的模样还是十分精緻，似乎没怎么受到岁月的侵蚀。 他把竹篮抖了抖，抖出一堆泥土，里面没有特别的东西。 沈境想了想，带着竹篮下了山。 之前他已经问过二哥那个女人的家的方位了，二哥告诉他因为他们家出了那件事，所以房子一直没人敢住，这二十年一直空着。 乔明光曾说镇长喝醉的时候说过，这家人不正常，沈境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啸成的老家在镇子的最西边，几乎是最偏僻的地方了，周围都没有几户人家。 房门是大铁门，在当年也算是比较超前的。大门锁着，门锁都生锈了。 沈境用手掰了几下，掰不开，他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截铁丝，把门锁给捅开了。 哐啷一声响，门锁掉在地上，大门应声而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长到了沈境的腰部。 没人看管照顾的地方，就是会疯长一些植物。 沈境小心翼翼地穿过杂草，尽量让自己不要和他们太亲密，他总怕里面有什么虫子之类的。 到了正厅门口，沈境推开门进去，一股烟尘的味道扑鼻而来，他捂住鼻子咳嗽了几声。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摆在正厅前，正对着他。 是个佛龛？ 沈境困惑地看看四周，为什么岳啸成家里也有这东西，是在供奉什么？ 之前镇长家的那个，是为了求平安，求这母子俩不再骚扰自己，那岳啸成家里的这个，是为了求什么呢？ 他走进屋子里，是个看起来很寻常老旧的客厅，很多家具都还在，说明当初男主人走的时候，几乎没有动过家里的东西。 那个佛龛落了厚厚的灰，前面摆着一排小盘子，还有烛台，想必是放贡品的位置。但是此时本应该放神像的位置是空的。 沈境用手电筒照向佛龛的内部，用手摸了一把，只有细细的灰尘。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有厚厚的灰尘，佛龛里面却如此干净，说明里面的东西是在不久前才被人拿走的。 有人来过是岳啸成吗，他为什么要拿走里面的东西？ 沈境又去了其他的房间，旁边是一间卧室，卧室有张大双人床，床上盖着花布的被子。 不知为何，沈境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想把被子掀起来，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走向床边，用手捏起陈旧的被角，然后用力一掀。 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吐出来。 床单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但是上面有个深色的印记，像极了一个人的形状。 沈境捂住鼻子，靠近了看看，似乎是某种液体渗透了床单留下的痕迹，此时早已经干涸了，但是颜色却深深地留在了原地。 有点发红又有点发黑的颜色，让沈境下意识就想到了一样东西。 不会吧……他直起身子来，用手电筒漫无目的地扫视周围，为什么会有个人形印记啊，女主人不是上吊自杀的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再度看向那个印记，有点后悔自己没带个手套来。 他绕着床头走了一圈，然后站定了，强烈的好奇心让他无法就此离开。 「系统。」 「我想使用摇摆时钟。」 【宿主想去往哪里？】 沈境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我要去眼前的事情发生的那一刻。」 【收到。】 沈境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闹钟，是天蓝色的卡通形状，刚好可以握在手里的大小。 【宿主只需拨动指针，同时心中默念想去的时空就可以。】 【回到现实世界也是同样的方法。】 沈境拨动了指针，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那个时间。 淡淡的油墨味道传入鼻端，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有了变化。 家具上没有灰尘了，水泥地面也干净明亮，靠窗的书桌上放着一排书和一个檯灯，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瓶子，此时一个男人正背对着沈境，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他顿时屏住了唿吸，虽然知道男人看不见自己，但还是紧张了起来，男人埋头在桌上，身子微微晃动着，沈境小心地走了几步，离他进了一点，这才看清他是在纸上写着什么。 沈境大胆地走到他身边，男人面容清俊，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沈境视线从他脸上挪开，看向他笔下的纸。 第55页 断断续续的混乱的语句从笔尖倾泻而下：「今天是你离开的第三天，我好想你。 「我想试试那个办法了，如果能让她回来的话，我愿意，我愿意！」 「小郁跟我说过，他们宗族有一种独特的起死回生之法，只需要让活人和死人都喝下血液混合泥土和符咒的圣水，然后交融在一起，等它彻底腐蚀我的身体，就会从死亡中孕育出一种新生的力量。」 「一命换一命，我想试试，不管有没有用，我要试试。」 男人忽然哭泣了起来，他浑身剧烈颤抖着，哭泣也变成了笑，写下的字也开始变得狂乱而模煳：「虽然她之前告诉过我那只是一种失传的技术，没人成功过，但是万一呢，万一呢？」 「如果能让她回来，我愿意尝试。孩子不在了，你也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小郁，如果你能回来，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生活，离开这个地方，开开心心的……」 男人写到最后已经崩溃了，他勐然摔了笔，然后站了起来。 沈境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接着，他就看到男人穿过他，走向了客厅。 沈境是不太信这些的，但是从这些字迹里能看出两个信息，一个是女主人或许身份特殊，是某个神秘宗族的人，二是，这个宗族会某种异术，至于女主人会不会就不知道了。 一阵摩挲地板的声音传来，沈境好奇地跟出去看看，却看到男人正抱着一个女人的尸体在小心翼翼地亲吻。 尸体已经发白肿胀了，但还能看出一张绝美的脸，沈境皱起眉头，觉得这张脸十分眼熟。 和岳啸成太像了，太像了，沈境不敢想如果这个女主人活着的话，该是如何的美好。 这样美好的一张脸，不应该有这样惨痛的遭遇。 女人的脖颈上有一道勒痕，而客厅正当中的房樑上，还悬挂着那根让她死去的绳子。 男人把地上的女人抱起来，抱进卧室里，虽然如此美丽，但沈境还是闻到了熟悉的尸臭味。 这些天闻得太多了。 男人把女人放到床上，小心地亲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起身拿起桌边的浑浊液体一饮而尽。 第三十四章 血肉塑白骨 男人也躺在了床上，他慢慢地拽着女人的身体，覆盖在自己的身上，紧紧地拥抱住。 沈境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小闹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慢慢地，从内到外的被腐蚀，融化，渐渐变成一滩肉泥，渗透的血水不停地往外流出，连骨骼都开始融化，四肢渐渐变软变形，然后成为液体状，缓慢地流动着。 然后，那个女人居然动了，她从一滩血水当中爬了起来，肢体很僵硬，她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血水，她没有任何表情，但沈境似乎能感受到她散发出来的悲伤。 只是无人诉说罢了。 女人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一步步地走了出去，沈境看着她的背影，跟着她出去，想知道她会去哪里。 沈境跟在女人身后，看着她走到了院子里，然后走出了这座房子，离开了这个家。 外面天气很阴沉，似乎又是个雨天，女人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裙，赤着脚走在斑驳的路面，走了一会儿，她忽然停了下来。 她微微偏头，侧耳倾听。 不光是他，沈境也听到了，那是婴儿的哭声，若有若无地响起。 谁家生孩子了？ 他看着女人走到一个大门前，沈境觉得这个门楣有点眼熟，但是和自己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为什么眼熟，这不是他自己的家吗！ 不是沈境的家，而是原主苏苏的家！至于为什么一时间没认出来，二十年前和现在装饰不一样，原主的家返修了几次，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沈境愣愣地看着那女人进了门，心里一片发凉，还有种非常诡异的预感，那里面哭的孩子，该不会是自己吧？ 按照时间线的顺序，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是原主出生的日子。 他紧张地跟了上去，想看个究竟。 院子里没什么人，都聚在屋子里了，现在天气已经有些转凉，屋子挤满了人，都是来看新生儿的，气氛倒是很火热。 沈境看到那个女人走到房门口，就没有再往前走了，倒是他往前走了一步，想看看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只见一个老婆婆正抱着一个小婴儿，笑的一脸开心。 孩子脸上没有笑容，呆呆地看着房顶，不过这不影响周围的大人们开心，都在说苏母又生了个儿子，以后可得享福了。 「这孩子这么漂亮，以后不知道要被哪家的小姑娘占了便宜哦！」一个邻居笑着吹捧道。 沈境：「……」 小婴儿眼珠忽然一转，看向了外面，然后就盯住不动了。 大人们见状纷纷回头往外看去，沈境顿时紧张起来，几乎想拉那个女人一把了，但是奇怪的是，大人们似乎没有人发现那个女人。 即使她正站在房间的门口，也没人看到她。 成鬼魂了吗？沈境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女人对着直视她的小婴儿，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脸色苍白浮肿，但是笑容依然动人心魄，沈境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也有些呆住。 第56页 但是小婴儿却哭了起来，他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指着外面，然后放声痛哭。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外面是什么都没有，他们既看不到沈境也看不到女人，所以都很茫然。 苏母接过孩子，手忙脚乱地哄着，但孩子还是撕心裂肺地哭。 一个老太太说道：「这孩子，不会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了吧？」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静了下来，他们都知道，最近发生了一件坏事。 镇上那户最漂亮的女人带着孩子上山采蘑菇，孩子被狼咬死了，女人回家伤心欲绝上吊自杀了。 离这个孩子出生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儿。 他们都有点害怕了。 憋了半天，一直没说话的苏老爹终于黑着脸开口：「别胡说！哪有什么脏东西，我们家是祖上保佑的，没有脏东西敢来！」 他说着，就把人往外赶，亲戚和邻居们也不想触霉头，干脆纷纷往外走，准备各回各家了。 沈境看着那个女人一直站在门口，任凭人们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屋子里的小孩看，而她一直站在这里，那个孩子就一直哭。 直到哭的苏老爹都有些不耐烦了，他勐地把茶杯往桌上一顿，说：「我出去一趟。」 正在抱着孩子哄的苏母已经心力交瘁，现在丈夫又要离开，她忍不住道：「你去哪儿啊？」 苏老爹道：「我去镇长那。」 苏母皱着眉头：「又去喝酒？等会儿老大老二要放学了，我忙不过来……」 「娘们家家问这么多干什么！再说你的活我个男人能干吗！」苏老爹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摔门而出。 而女人一直静静地看着，直到苏老爹离开，她也跟了上去。 沈境还想跟着去看，但是手里的闹钟忽然振动了起来，发出了声音。 「叮叮叮——主人起床啦——叮叮叮——主人起床啦——」 沈境试图把闹钟摁灭，却发现没有用，闹钟还是一直在响，他急忙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宿主您好，摇摆时钟有使用时间限制，一次只能使用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会将您召回。】 「等下，我在这过了这么久，不只十五分钟吧？」沈境问道。 系统的声音依然柔和平静【使用时间参考的是现实时间，现实时间流速和过往时空不同】 也就是说，他在这里面度过了几个小时，外面的世界才过了十五分钟。 【摇摆时钟每隔七天可使用一次】系统补充道。 沈境点点头，只好握着时钟，让他带自己回到了现实时空。 浓重的烟尘味道再次涌入鼻腔，他下意识咳嗽了两声，周围的景象又变成了残破的样子。 沈境看着眼前的人形印记，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以后，他倒是不觉得那么可怕了，那是一个男人深爱的记号。 桌子上那叠纸，因为是岁月的侵蚀早就斑驳泛黄了，沈境伸手摸了摸，一种柔软的触感传来，上面的字还是清晰的。 他忽然想到，怪不得岳啸成回到镇上也没去过母亲的坟冢，原来她根本没死。 沈境手触摸到那些纸的时候，感觉触感有些奇异，倒不像是什么古旧的东西，倒像是有生命的。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抽回手，然后离开了房间。 他在其他的房间转了转，没有发现别的异常，只有正厅佛龛里的东西被拿走了，其他的地方几乎都保留着当年的样子。 沈境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他边走边想，这个女人的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她的身份是个谜，而镇长说他们家都不正常，是不是镇长也在男人「搬家」后来过这个地方，看到过床上的印记，而后自己脑补了些什么呢。 第二个问题就是，女人似乎真的起死回生了，但是别人看不到她，还是婴儿的苏苏可以看到，是女人故意让她看到的，还是孩子天生就对这种超自然事物敏感呢。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女人既然「活」了，那她现在还在吗，在哪里呢？ 沈境想到这里，忽然感觉脖子针扎一般的疼了一下，他回头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摸到。 从镇子西边走到东边回家，平时大概要走半小时的路，沈境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回去，一回去就累得瘫坐在地上了。 二哥头上还绑着孝布， 眼下一大坨黑眼圈，看到弟弟这个样子，关心道：「怎么了？」 沈境摇摇头，一脸的疲乏，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累，「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二哥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沈境道：「去山上转了转。」 二哥看了他一会儿，沈境看出来他是有话想说，他道：「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二哥这才道：「苏苏，再过一个月，你是不是就要回学校上学了。」 沈境一愣，算算日子，他还真的快要开学了，只是这些天光忙别的事情了，不是二哥提醒，他都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上学是要上的，原主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不能这么荒废了，这个大学生还是很值钱的，只是苏家父母短视，觉得不如早早下来打工赚钱。 第57页 只不过学费还是个问题，之前苏母也明确表示家里的事都听苏老爹的，他不给学费，自己也没办法。现在苏老爹没了，苏母为了让这个家多个劳动力，会让他早点出去工作，肯定不会给他钱了。 日子过成这样子，干脆死了算了。 沈境勐然摇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学费的事还真是令人有点发愁。 二哥看出了他的心事，道：「苏苏，我这儿还有些钱，你先拿着，还有一个月才开学呢，我出去做工还能赚点……钱的事儿你别担心。」 沈境心头一热，却没有接受二哥的好意：「哥，你的钱要留着娶媳妇的，我自己有办法。」 二哥思考了下，忽然道：「说起来娶媳妇儿，苏苏，你听没听说，镇长家的儿子这些天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叶大夫，有人传他俩是……」 二哥凑近了点，声音也压低了点，「说他俩是同性恋！」 沈境静静地看着他二哥，过了半晌，才说：「这是谁说的？」 二哥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都是听镇上的人传的，说有人去看了叶大夫，就看到他俩在……」 二哥露出一种难言的表情，似乎很嫌弃，「抱在一起呢。」 沈境面无表情，不动声色道：「抱在一起很正常吧，咱兄弟俩不也会拥抱吗。」 「那能一样吗，」二哥脸上尤带着嫌恶，「咱俩是亲兄弟，他们两个非亲非故的，那不是招人笑话吗。再说了，我还听别人说，镇长儿子以前就经常去叶大夫的诊所，进去了也不买东西，待半天才出来，你说他去干嘛了？」 第三十五章 南洋大师傅 沈境不想说，他虽然不喜欢乔明光，觉得他有些做派招人厌恶，但是不至于要害他一下，对于镇上的流言，他还是希望越少越好。 一方面影响他做任务，要是镇上的人知道他们是同性恋，然后阻拦他们在一起的话，那自己的任务难度就又增加了，另一方面，他作为一个同性恋，他也不想伤害「同胞」。 要是被这些人发现了乔明光和叶青林的秘密，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沈境向来对人性不抱什么期待。 见沈境没说话，二哥又道：「你以后也少跟乔明光玩，我看你以前老喜欢他了，老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这段时间倒是不理他了，这才对嘛，不然哥也要怀疑你是那啥了。」 「那啥」二哥还用了个比较隐晦的词来指代。 沈境嘴角翘了翘，眼神有些困顿，露出个笑容的表情，「我知道了，哥。」 二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又说：「对了，那个岳老闆你们最近还有联繫吗？」 沈境说：「没有啊，他这几天忙生意吧。」 岳啸成倒是给他发过消息，他没怎么回復，发的也无非是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不需要帮忙，他觉得岳啸成还一肚子心眼，怕自己被他绕进去。 他回到房间里，看到床比看到什么都亲切，一头扎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看着外面的夜色，有种强烈的不想活了的冲动。不想做任务了，不想待在这个世界了。 二哥过来叫他：「苏苏，吃饭了。」 好在二哥的声音把他拉回了阳间，他打起点精神，出去吃饭。 饭桌上，苏母看上去依然郁郁寡欢，二哥对他使眼色，让他开口问苏母要学费。 沈境想了想，道：「妈，下个月我们学校就要开学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母打断了，「还想着去上学？你去上学了，家里的活谁干？」 二哥道：「不是还有我吗，我帮你干还不行吗，妈，你就让他去上学吧。」 沈境有些吃不下饭，吃几口就觉得噁心，整个人蔫头耷拉脑的。 苏母瞪了二哥一眼，「那钱是大风颳来的？说给就给？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节省……」 二哥还在跟苏母激烈交谈，试图从她口袋里掏出钱来，沈境忽然把碗往桌上一放，说：「我吃饱了，去休息一会儿。」 二哥奇怪地看向他，「不是刚睡醒吗，怎么又要休息？你这饭才吃了几口啊，再吃点。」 沈境脑子里嗡嗡乱响，难受的很，连二哥的话听起来都有些飘忽了，感觉不像是在他面前说的，倒像是隔着很远喊出来的，又贴在他耳边嗡嗡响。 他抬头看了一眼二哥，眼前的人有些模煳，一会儿分裂出两个来，一会儿又变成一个。 二哥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看着他：「苏苏，你怎么了！」 「？」沈境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二哥急忙把他拉进房间里，让他对着镜子看。 沈境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眼睛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他凑近点一看，发现自己的眼球里居然有两个眼睛，准确的说，是两个瞳孔。 每只眼睛里都出现了两个瞳孔，诡异地在眼球里浮动着，他转动眼珠，眼球也跟着移动，但方向却不受他的控制。 沈境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勐地把镜子合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多出两个眼球来！ 突然泛起的鸡皮疙瘩在他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出现，沈境后颈有种针扎一样的疼，过于恐怖的画面让他脑子有些乱，他急速地思考着，自己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东西？ 第58页 「苏苏，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二哥焦急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在耳边响起。 沈境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难道是那间房子，那个奇怪的秘术和那个女人的影响？ 他是被污染了吗？ - 市医院。 沈境坐在医生面前，摘下了口罩和鸭舌帽。 医生一看到他的眼睛，就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笔掉在了桌子上。 饶是他问诊经验丰富，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怎么会有人长出四个瞳孔？ 沈境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捏着鸭舌帽，想戴回去。 医生却阻止了他，「你这种现象，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我只是听同事讲过，大概是重瞳症，但是我从来没接待过这样的病人……这……说不定是个新的研究方向。」 沈境瓮声瓮气道：「大夫，就是说你也没办法治吗？」 他和二哥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一路躲躲藏藏就怕和人对视吓到人，好不容易来了市区挂上号，得到的却是这个答案，沈境有点失望。 旁边的二哥也着急了，「大夫，他这没法治吗？是不是治疗很贵所以才这么说啊，我们愿意出钱……」 大夫摇了摇头，道：「你别激动，我问你，你除了眼睛异常以外，身体其他地方有什么异常的吗？」 沈境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好像比以前嗜睡，有点容易累到。」 医生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嗯，那视力还好吗？」 沈境道：「一开始有点模煳重影，现在是正常的。」 医生刷刷在本子上记录，记录完了对沈境说：「你这种情况要严肃对待，我建议先住院观察。」 「我们会联繫省城的专家来给你看看，如果专家也没办法的话，你可能要去北城去检查了。」医生有些遗憾地说。 「喔，那我考虑考虑吧。」沈境道。 他说着，就带着二哥离开了问诊室。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休息，累的大脑都快不能思考了，这种疲劳是突如其来的，仿佛他的精神一瞬间无法承受某种东西，垮塌了。 「哥，咱们回家吧，我不想住院。」沈境对二哥说。 二哥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别担心钱的事儿。」 沈境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觉得……他们治不好。」 他已经不对医院抱有希望了，他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罕见了，不能用常规的医学手段去治疗。 这种现象，有点像是……像是什么，沈境想不出来了，他好想睡觉。 叶青林也在这住院，本来还想去看看他的，现在自己这个样子还是别吓着人家了。 沈境脚步虚浮地向前走着，忽然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沈境连忙把帽子压低，把眼睛藏了起来，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头顶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包这么严实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暗杀呢。」 沈境一愣，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是岳啸成。 岳啸成和他对视了一眼，也出现了短暂的怔愣，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 沈境反应过来，又连忙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旁边的二哥见状连忙道：「岳老闆，你见多识广，你见过这种情况吗？」 二哥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忽然变成这样了，医生也没说能不能治。」 沈境低着头，岳啸成又伸手把他的下巴抬起来，让他和自己对视。 那双眼睛里的四个瞳孔像是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带着死气。 「吓到你了吧，岳老闆。」沈境声音闷闷地说。 岳啸成纠正道：「说了别叫我老闆。」 「哦。」沈境无精打采。 岳啸成扭过头，对二哥说：「或许我有办法。」 二哥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你有办法？」 岳啸成点点头，略做思考道：「这不是病，好像是南洋的一种秘术导致的，我之前去那边做生意的时候，听闻过相关的传说，有过一些了解。」 沈境脑子还是困困的，但是心里还在想，这傢伙又开始编故事了。 什么南洋秘术，他还肉松小贝呢，听着比小说还扯。下一步是不是要说自己是大巫师了。 但是二哥一下就相信了，「南洋？那是啥地方啊，是不是就是中邪了？不管啥原因，岳老闆你能帮忙解吗？」 岳啸成煞有其事地说：「我试试，如果你放心我的话，就把苏苏交给我。」 二哥现在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医生都说没办法，现在谁能帮他，他就信谁，当即就把沈境託付给了岳啸成。 沈境一句话都没说，虽然是站着，但是已经快陷入梦乡了。 「对了，他现在很嗜睡，经常动不动就睡过去了，您多多照看着点，谢谢了。」二哥毕恭毕敬地对岳啸成说。 岳啸成表示没问题，就把沈境带上了车，带回了那栋小洋楼。 沈境在后排睡得正香，忽然就被叫醒了，一睁眼看到岳啸成站在车门外，招唿他下车。 沈境迷迷煳煳地坐起来，扒着车窗问：「啸成哥，你真的有办法？」 岳啸成笑着道：「你哥都把你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也试试呗。」 沈境无言以对，慢吞吞地下了车。 第59页 一进门，沈境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客厅的桌子上里摆着一束巨大的芍药花，十分艷丽。 他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问道：「啸成哥，你打算怎么治我？」 岳啸成脸色却严肃起来，丝毫没有刚才的吊儿郎当了，他对着沈境说：「出来吧。」 沈境愣了一下，随即感觉眼睛一阵剧痛，他勐地闭上了眼睛，后颈又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疼得他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西沱 沈境差点疼晕过去，他眼前一阵阵发白，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从身体里撕扯出去，这种疼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让他发自内心的惶恐和求生欲爆棚，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怕死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后颈一松，那种诡异的疼痛消失了。 沈境浑身是汗地倒在地上，然后忽然看到了一双脚。 他勐地坐了起来，往旁边撤退了几步，惊恐地抬起头来。 只见那个红裙子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正低头看着他。 女人的表情有些迟滞，盯着他的时候眼珠不会转动，看上去很僵硬，阴寒之气很浓。 沈境忽然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好了，之前总是有点雾蒙蒙的，现在看东西非常清楚。 清楚的有些可怕了……他宁愿没看到女人眼睛里的裂纹和隐约的尸斑。 「好了。」岳啸成递过来一面镜子，让沈境看。 他的眼睛果然恢復正常了。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沈境抬头看看岳啸成，又看看那个女人，「她，她从哪里出来的？为什么……我……」 他有些语无伦次，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问哪个。 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想到自己去到那个时空里看到的东西，这个女人怎么会跟到这里来？ 又想到他眼睛的异状，难道是……沈境有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 她……不会是附在自己身上来的吧？ 沈境想到这里，又连滚带爬地离那女人远了一些，他觉得那股阴寒之气在蔓延，已经沾染了周围的一切。 岳啸成解释道；「别害怕，我在这儿，她不会伤害你。」 他走到那个女人面前，低头对她说了句什么，女人忽然转身，朝着窗边走去了。 随着她走远了点，那种诡异的压迫感也消失了些，沈境才微微松了口气。 岳啸成低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我母亲。」 沈境早就知道了，只是在另一个虚幻时空里看到是一回事，此时亲眼见到在身边又是另一回事。 他感到不舒服，很不舒服。 「为什么会这样？」沈境再度问道。 岳啸成解释道：「我想她大概是借着你的身体过来的，你体质比较特殊，可以让一些其他的……维度的生物寄生。」 「寄生？」沈境想到自己的眼睛，顿时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岳啸成点了点头，「对，是寄生在你身上，现在出来了。」 沈境看了看那个女人，她木然地站在那里，似乎听不到他们的话，似乎又听到了，但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沈境明白了，自己或许就是个「另一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桥樑，通过自己的身体可以连接两个世界……怪不得小婴儿的他也能看到女人的存在，而其他人看不到呢。 这是不是说明女人的老公用的起死回生之术失败了？现在看来岳啸成的母亲并没有復活，而是变成了……变成了难以言说的状态。 岳啸成道：「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着你来的，不过既然你能把她带出来，想必你也不是一无所知吧。」 沈境沉默了下，岳啸成似乎猜到他做过什么，才招惹了这件事。 沈境想了想，道：「她跟着我是想干什么？」 岳啸成：「她或许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没有其他的目的。」 沈境陷入沉思，岳啸成继续道：「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感官很奇怪，有时候会有被凝视的感觉，可是却找不到那道视线来自哪里？」 「有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去做某件事，但还是做了？」 沈境一下子就想到了好多情况，他悚然一惊，「我早就被盯上了？」 「是她……驱使着我去行动的？」他犹疑着道。 沈境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去岳啸成家里这件事，其实跟任务已经无关了，但是他还是去了，难道也是这……这个女人的影响？ 岳啸成点点头。 沈境道：「你说她是你母亲，可是你为什么见了她毫无波动呢？」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应该也会激动的吧。 岳啸成却说：「因为我怀疑……回来的不一定是我的母亲。」 他看向那个女人，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冷意。 沈境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不是你母亲还能是谁？」 岳啸成低声道：「你大概去过我家了吧，看到了那个秘术的方法。」 沈境点点头，岳啸成继续道：「你觉得，用那种方法救回来的人，还是人吗，或者说，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沈境顿时感到惊悚，如果回来的不是他的母亲，那会是谁呢？ 他不知道，也无法细思，一旦深入的去思考，就会感到一阵头痛。 「那，你打算怎么办？」沈境问道。 第60页 岳啸成道；「先留在我这里，在我这里安全一些，要是回到镇子上，不一定会出什么事，于情于理我也不该放任不管。」 沈境点点头，岳啸成确实有责任看管她，他想了想，又说：「你母亲的异样……是不是因为她是某个氏族的……后人？」 他斟酌着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岳啸成走向餐吧，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边喝边说：「算是，她是西沱族的圣女。」 「西沱？圣女？」沈境感觉这两个词信息量很大。 「音译是西沱，实际上那两个字无法用汉字写出来，这个宗族早已经失散了，我母亲是最后一个圣女，当年是从族里逃出来的。」 「是因为爱上了你父亲吗？」沈境下意识就想到了这点，这样说来就比较合理了。 岳啸成却冷笑了一下，「我母亲跟我一样，都不是会为了爱情牺牲任何事的人，她当初嫁给我父亲，是为了藉助我父亲的力量从族里逃出来。」 沈境听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来话。 岳啸成给沈境也倒了一杯红酒，放到他面前，然后悠悠道：「西沱族在史书上资料很少，我翻阅了所有的正史和野史，也只在一本汉末的书籍里看到过寥寥几句的记载，书籍里说，这个氏族的人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他们擅长欺诈，擅长操控人心，并且会使人陷入恐怖和绝望的情绪中。一旦和他们接触过，你的情绪就会轻易地被他们把控。」 「是不是有点抽象？」岳啸成道。 沈境摇摇头，虽然岳啸成说的很抽象，但是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镇长和苏老爹都是因此而死，莫名奇妙的狂躁和发疯，而他莫名生起的厌世情绪，大概也和这个有关系。 他想，大概是岳啸成继承了母亲的一些技能，对于玩弄情绪十分在行。 可以用摧毁一个人的心智，用情绪杀死一个人。 「那你的母亲为什么要逃出来？」沈境问道。 岳啸成看着窗外，外面郁郁葱葱一片好景色，他缓缓说道：「每一届的圣女，都是要献祭的。」 「献祭？给谁？」 岳啸成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形容，你大概理解成一个未知而强大的力量，没人看过它的真容，也是它将赐予力量的氏族任名为西沱。」 「圣女虽然名字好听，但从出生起就註定要献祭给「它」，圣女要在18岁的时候，经歷一次剧烈的痛苦和绝望，才能够得到「它」的赏赐，它喜欢至高无上的惊恐、痛苦，以及各种负面的情绪。」 「那是取悦他的东西。至于方法，他们会用最简单的生剖肉身，献祭大脑。」 沈境呆住了，利用圣女的惊恐和绝望获得力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那，那不就是邪神吗？」沈境忍不住道。 「古时候有很多类似的邪神崇拜，但大多都消失在歷史长河中了。其实很多人不在乎邪恶不邪恶，他们只是崇拜力量，碾压他人的绝对力量。而邪神给予的力量十分强大，是人们心底最渴望的东西。」岳啸成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沈境无言以对，静默了半晌，再度看向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叫她圣女了。 岳啸成：「当年我母亲不想成为祭品，于是藉助我父亲的力量逃了出来，但是她的氏族一直在追杀她，我父亲本来是个地质学家，在氏族聚居地驻地研究认识了我母亲，他们为了躲避追杀逃到了这个村子里避世，本以为会就此平安，但是没想到，母亲还是……」 他说到这里，低头嘆了口气，眼底是深深的忧伤。 沈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拍了拍他的手。 岳啸成又道：「其实我现在已经接受这个结果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想明白，在镇长他们对我母亲进行侵犯的时候，她就已经成功了。」 「什么成功？」沈境茫然地看着他，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岳啸成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像是从阴寒山涧中发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悚然的气息：「成功献祭了。」 「那时候的痛苦和惊恐已经被「它」给捕捉到了，所以，母亲也算另一种方式的成功。」 沉默许久后，沈境问道：「成功之后，会怎么样？」 岳啸成没回答他，而是看向那个女人。 女人似乎有所感应，她朝着沈境走了过来，走到他面前，沈境还有些牴触，下意识地往岳啸成身边凑了凑。 但是一想到这是母子俩，并且岳啸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就又挪了挪脚步，离岳啸成远了点。 岳啸成：「……」 那女人抬起手来，对着沈境一指。 第三十七章 钞能力 那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沈境面前的空气勐然扭曲了一下，他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忽然间心口勐地一疼，随即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悲痛。 那是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反应，直接催发了他的生理本能，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是沈境难过得五脏六腑都开始抽搐了起来，巨大的悲伤压制住了他的心智，接着就是一股强烈的厌世反应，沈境茫然地看向周围。 好想死，真的好想死……他看着餐桌上的餐刀，直接抓了起来，准备割开手腕的血管！ 「等等！」岳啸成一声喝下，「嗡」的一声，那种感觉勐然褪去，餐刀脱手掉在地上。 第61页 与此同时，沈境也清醒了过来，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那个女人，女人的手已经放下了，安静地垂在裙子旁边。 而刚刚制止女人的是岳啸成，沈境坐在原地，浑身都是冷汗，好半天没有说话。 这种能力真的太可怕了，只要她想，就可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精神，让他产生自毁情绪，然后自我毁灭。 要逼疯活着杀死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动手，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你没事吧？」岳啸成走过来，摸了摸沈境的头髮，「她没有恶意，只是你说好奇，她想给你展示一下……」 沈境摇摇头，刚才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又恢復了理智，道：「啸成哥，你是不是也有这种能力？」 岳啸成沉默不语，沈境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可我没办法把你当兇手，因为永远抓不到你的证据。」 岳啸成笑了一下，道：「你到了现在还想抓我？」 沈境摇摇头：「你母亲还可以沟通吗？」 岳啸成道：「她很少有回应，很多时候我的声音她都听不出来。毕竟她现在是游走在阴阳两界，和我们不一样了。」 「所以人死復生这种说法，根本就实现不了，对吗？」沈境道。 岳啸成点点头。 沈境大概能猜测到，岳啸成是个极端理智的人，他不会骗自己母亲还活着，也不会把她当一个活人看待，这样很危险。 岳啸成让家里的保姆苗阿姨看护好母亲，自己就带着沈境出了门。 本来今天是去给叶青林办出院手续的，半路上把沈境捡回来只是个插曲。 沈境坐在车里，不放心地回头看小洋楼，「苗阿姨不会害怕吗？」 岳啸成启动汽车：「不会。」 沈境：「为什么？你不怕圣女忽然伤害苗阿姨吗」 他偏头看了一眼沈境，叮嘱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吧，系好安全带。」 「……哦。」沈境低头繫上。 「真的不会吗？不会出意外吧？」沈境还是不放心。 岳啸成道：「苗阿姨有自己的办法，你就别操心了。」 「好吧。」沈境这才不再纠结。 虽然不知道保姆到底有什么办法，但是沈境算是知道了，岳啸成这一家子连保姆都不一般。 说不定保姆都比他能打。 去市区的方向有些堵车，岳啸成的车被堵在了大桥上。 沈境看着桥下的河水，忽然感觉一阵惊慌和难过，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似的。 前方终于不堵了，车子开始缓缓往前移动，沈境催促着：「快点，快点……」 岳啸成手握方向盘，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马上就过桥了。」 沈境手指紧紧地抠着自己的衣角，说不出的难过，他大喘了几口气，说：「回来的时候不要走这里了。」 岳啸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来过这里？」 沈境摇摇头，原主对这里没印象，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种桥就感到不舒服。 好在岳啸成提高了速度，很快就过了桥。 直到远离了桥樑，沈境才慢慢放松下来。 岳啸成道：「看样子你好像有什么桥樑阴影。」 沈境抿着嘴没说话，他有吗？他怎么不记得。 「我没印象了。」 他不想去想这些，于是转移话题道：「啸成哥，叶大夫的手术费和住院费，是不是都是你出的。」 「嗯哼。」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沈境对他说道。 岳啸成嘴角一勾，轻松道：「那么多钱，你怎么还？把你自己卖了？」 沈境想了想，道：「要是能卖上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岳啸成：「……」 岳啸成手搭着方向盘，直视前方：「你打算卖给谁？」 沈境眨了眨眼，一脸天真道：「谁出的价高我就卖给谁。」 岳啸成彻底没话说了，过了半天，他扔过来一张卡。 沈境低头看看怀里的银行卡，上面印着一个梅花，「什么意思？岳老闆？」 「不是谁的出的价高就卖给谁吗？看看够不够。」他微抬下巴，对沈境说。 沈境道：「我又看不到余额，我怎么知道啊。」 岳啸成：「……这是黑金信用卡，只要你在这个城市里，可以无限刷，上不封顶。」 沈境：「……」 他勐地看向岳啸成，「老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小的都鞠躬尽瘁，在所不辞！」 岳啸成偏头看看他，沈境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桃花眼里满是流光。 他哼笑了一声，一脚踩上油门，车子勐然加速。 沈境把玩了一会儿那张卡，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漂亮，他问岳啸成：「岳老闆，你这齣手这么大方，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事啊？」 岳啸成道：「你别做什么，好好待着就行了。」 沈境：「？」 岳啸成又道：「从现在开始搬到我家里来住。」 沈境舌尖扫了扫牙齿，这是什么要求？ 「当保姆吗？」他问道。 岳啸成：「我家有保姆。」 沈境：「那需要我做什么？你们缺个保安吗？」 岳啸成嘴角抽搐了下，解释道：「你受过寄生和污染，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一个人在镇子上出了问题没法解决，我也不想这件事造成更大的影响，所以先去我家观察一段时间。」 第62页 原来是因为这个，恐怕岳啸成害怕自己的精神被污染后，会不定时发疯吧。沈境捏着银行卡，胡思乱想着。 他不在家里也好，自己那个样子，要是真的发疯了的话，吓到二哥也不好，并且答应了岳啸成的要求，他也就有钱继续上学了。 - 医院里有浓重的消毒水味，沈境和岳啸成上了顶楼，叶青林的病房。 叶青林躺在病床上，而床边的板凳上还坐着个人，那人回过头来，沈境差点没认出来。 乔明光剃了个短短的贴头皮的寸头，以前的靓丽髮型没有了，也没有了熟悉的髮胶，他脸上带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青林现在的住院费都是岳老闆缴的，我真的很感谢他。」乔明光对沈境说。 沈境点点头，表示了解，又说：「叶大夫恢復得怎么样了？」 乔明光看向病床上的人，说：「医生说恢復的不错，明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出院后还要做康復治疗。」 沈境看向叶青林的右手，那一节袖管空空荡荡，他的右手没了。 叶青林倒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崩溃，或许是这些天的治疗已经让他平復下来了，他甚至对沈境露出了个笑容来，道：「快坐下吧，难得你和岳老闆一起来，这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沈境回头看看一句话没说的岳啸成，「……」 热闹吗？ 乔明光也立刻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凳子让给沈境，又给岳啸成拉了一个出来，「你们坐，坐，我去洗水果。」 说着他就把果篮拆开，拿着水果出去了。 沈境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乔明光真的变了不少。 以前他可不会这么谦卑的，更不会懂得人情世故，现在看来还是学会弯腰了。 剃了头，是准备好好重新开始了吧。 沈境看向叶青林，还是有些担心他，「你出院以后，还回镇子上吗？」 叶青林道：「当然要回去了，我的诊所还在那里，家也在那里呀。」 沈境低头不语，叶青林察觉到他的犹豫，问道：「苏苏，你怎么了？」 沈境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意忧虑，一直懒得说话的岳啸成忽然道：「他是担心你回到镇上被人戳嵴梁骨。」 虽然岳啸成一直没说话，可是他什么都明白。 叶青林愣了一下，「戳嵴梁骨……为什么？会有人说闲话吗？」 岳啸成道：「大概是你们俩的暧昧太明显了吧，被镇上的人察觉到了。」 沈境转头瞪了他一眼，大哥，你能不能委婉一点？ 叶青林苍白的脸色顿时变红，他犹豫着道：「他们……都看出来了？」 沈境安慰道：「你先不要太担心，先养好身体再说。」 叶青林点点头，但依旧有些愁眉不展。 沈境回到镇子上，和二哥说了自己的情况。 他想了一堆的说辞，来应对二哥的各种好奇和质疑，但是没想到二哥一拍大腿就同意了。 「苏苏，你之前跟我说岳老闆还有个妹妹，还是你同学，是不是她想让你住过去啊？」 沈境：「？」 二哥思考道：「虽然说这样不太合适，但是那可是岳老闆家啊，苏苏，岳老闆的妹子要是能看上你，咱们家不是祖坟烧高香了！」 沈境：「啊？」 他之前是和二哥提过一嘴，岳啸成有个妹妹，但是没想到二哥的想法居然歪到这里去了。 二哥自顾自道：「你不能空手过去，得准备点东西啊，这样吧，我带你去买点礼物……」 沈境赶紧制止了他，再这样下去可剎不住车了，「等等等等！二哥，你误会了，跟岳莹没关系！是我和岳老闆的事。」 二哥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真没关系？」 沈境挠挠头，道：「人家有钱又漂亮，凭什么看上我啊。」 「胡说，我弟弟哪儿差了？这么好看的小脸蛋，我不信没人看上……」二哥说着还要捏他的脸，被他给躲开了。 沈境无奈道：「这件事真的和岳莹无关，只是岳老闆为了解除我身上残留的脏东西。」 他说了半天，二哥还是半信半疑，但还是让他去了。 至于苏母那边，根本不要说服，苏母的心思从来不在他身上，只要他不乱花钱就不会管他。 沈境就这么带着一个大包裹搬进了岳啸成的家里。 其实包裹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洗漱用品罢了。 岳啸成看着他把这一堆东西摆在客厅的光滑大理石地面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带这么堆破烂干嘛？」 沈境道：「这不是破烂，这是我的家当。」 他一样一样地给岳啸成展示并且解释：「这个是夏天穿的凉鞋，这个是秋天穿的长裤，这个是晚上盖肚脐眼的……」 岳啸成：「苗阿姨，把这些都拿出去扔了。」 苗阿姨走出来，她穿了一身青衣，头髮利落地盘在头顶，看看地上的东西，又看看沈境。 沈境瘪着嘴，一脸委屈。 岳啸成：「带你去买新的。」 沈境立刻笑靥如花：「好耶！」 第三十八章 交情 岳啸成怀疑这小子就是故意的，故意带一堆破烂儿埋汰他，然后让他看不下去去给他买新的。 第63页 市中心的商场里，沈境左看看右看看，眼里充满新奇。 虽然这个年代的衣服款式很有时代感，但是审美一点也不差，甚至有种独特的復古风。他挑了两条宽松的牛仔裤，有点工装风格，看起来也很结实耐造，又选了一条t恤和一件衬衫，进了试衣间。 导购员笑盈盈地对坐在沙发上的岳啸成说：「您弟弟可真好看，这普通款的衣服穿在身上也像个小明星似的。」 岳啸成抬起脸来，「是吗？」 导购员：「……」 导购员红着脸道：「先生，要不试试我们最新款的西装吧！一定很适合您……」 这时候，沈境从试衣间里出来了。 岳啸成眼前一亮。 沈境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心中感嘆，不得不说人还是得靠衣装。自己之前穿的都是二哥穿不要了的衣服，不是太大了就是打着补丁，那双解放鞋穿得底都快磨破了，自己照镜子都觉得像个小乞丐似的。现在换了一身新衣裳，雪白的衬衫和特别显身材比例的牛仔裤，还有随意拿来搭配的运动鞋，整个人气质顿时不一样了。 要是穿着这身上大学里去，按照他的经验，保准第二天就能上学校的论坛版块。 沈境照镜子欣赏了一会儿，才发现岳啸成站在自己身后。 他穿的青洋溢的牛仔裤和运动鞋，而岳啸成身上是精緻熨帖的西裤和皮鞋，反差是挺大的。 原主比岳啸成矮半个头，站在他旁边像个弟弟。 岳啸成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道：「苏苏啊，你这样子去学校，我会有点担心。」 沈境：「怎么了？」 岳啸成懒洋洋道：「怕你被男同学欺负。」 沈境咧嘴笑了一笑，「岳老闆，你想夸就直接夸呗，干嘛这么拐弯抹角的。」 岳啸成也笑了，道：「这样好看多了，以后就照这个打扮，别穿乞丐服了。」 沈境心想也是这么回事，心里兴，就一口气买了好几套衣服。 买完衣服又转到卖床上用品的区域，岳啸成让保姆给他打扫出一间房间，沈境还没进去看，只听保姆说有个大床，于是得买大件的四件套。 「学生宿舍里用不到这么大的，你看这个一米五款的就可以。」导购员热情地对他说。 岳啸成解释道：「不是在学校用的，在家用。」 「哦哦，那在家也不用这么大吧，你们两个人睡啊？」导购好奇问道。 沈境脸色微红，道：「我一个人。」 「一个人睡两米的大床？」售货员更好奇了。 沈境还没看过那床呢，同样有些好奇，也抬头看看岳啸成。 两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的脸上，岳啸成莫名的心情不错，笑了笑说：「家里的床大，这个正好。」 沈境：「这么大？我在上面踢足球啊。」 岳啸成道：「没办法，当时工匠定错了尺寸，刚好多出来这么一张床，就给你用了。」 「大床好，大床好，以后结婚了还可以用呢，小两口用大一点也没关系。」导购大姐露出暧昧的笑容。 沈境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嘟囔了一句结不结婚还不一定呢，就拿去结帐了。 等二人回到家里，岳啸成就带着沈境去看他的房间。 沈境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穿过一个走廊，尽头就是给他的房间，一打开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房间是六边形的形状，除了门和两边的墙，对面一整面都是窗，可以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不远处的园林景观错落有致，是在一楼看不到的风景。 凉风袭来，连一直让人烦躁的知了声此时听着都沁人心脾了。 果然钱可以治癒一切。 那张巨大的床就放在房间正当中，上面还悬挂着豪华的帷幔，层层叠叠的床帘此时被掀起挂在床边的钩子上，露出纯白色的床垫。 沈境伸手摸了摸，质感很好，甚至感觉可以直接睡。 只是这张床实在是太大了，他觉得一个人睡有点浪费。 他抬眼看看岳啸成，又红着脸把视线挪开。在心里默念不要上当，长得好看的男人最会骗人了，自己可要坚守本心。 岳啸成没在意这些细节，把他放到房间里后就说自己有事要忙，离开了家。 沈境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到处都翻了一遍，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开始探索其他地方。 小楼一共有三层，一楼是客厅餐厅，岳莹和保姆的房间，岳啸成说岳莹懒得爬楼，就选了一楼。二楼是岳啸成和沈境的房间，还有一个书房，沈境推开门进去看了看，面积很大，放着几排木质书架，像个小型图书馆。 只是里面的书大都是一些古籍，他看不懂。 岳啸成大概是为了研究母亲的事情才会看这些东西的，他翻阅了很多古籍，才确定下来自己母亲的身份和氏族的故事。 书房里有浓浓的老书的味道，并不好闻，沈境没怎么多看，就离开了。 三楼还有三个房间，但是三个全都上了锁，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沈境看着房门上的老式黄铜锁，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岳啸成回来了，没见到沈境。 他以为人在房间里，刚想上去敲门，却听到厨房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第64页 「这个葱油是怎么炼的啊？」 「这个要焯水吗？」 「直接下锅蒸哦？」 厨房的推拉门开着，抽油烟机也开车，岳啸成忍不住探头往里一看。 只见沈境繫着个围裙，正围着苗阿姨打下手，一边帮忙洗菜一边问这问那的，十分上心的样子。 而苗阿姨也笑盈盈的，对他说：「莹莹不在啊，我都没个说话的人，你来了刚好，家里就热闹起来了。」 沈境道：「岳……啸成哥不跟你说话啊，他平时很忙？」 苗阿姨皱皱鼻子，半是嗔怪地说：「他说话我听不懂。」 沈境不自觉笑了，侧脸的时候刚好看到外面站着的岳啸成，他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岳啸成道：「刚刚，你会做饭吗，还是在里面捣乱呢？」 沈境不屑地一笑，他之前穿过到某个世界里，那个世界的任务是成为厨神，虽然说有系统辅助完成任务，但是他也大大地锻鍊了自己的厨艺。 只不过苗阿姨的菜式和手艺都是他没见过的，还有很多香料都让他觉得陌生，沈境对此好奇，挨个闻了闻，各有各的香气，他问苗阿姨，这都是从哪里来的，苗阿姨则说是她以前跟着一个国宴的大师傅学的手艺，现在这手艺都快要失传了。 沈境边闻着饭菜的香味边想，这岳啸成吃的可真好啊，怪不得嘴那么叼。 天天吃国宴，人都惯坏了吧。 「苏苏呀，你出去陪啸成吧，别在这沾一身油烟了。」苗阿姨笑着把他往外推。 沈境也有心找岳啸成，他脱了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特意低头闻了闻身上，一点油烟味儿都没有，甚至带着淡淡的香气，大概是某种香料的味道吧。 岳啸成先是去洗了澡，然后穿着长裤慢悠悠地走到庭院中，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前喝茶。 沈境远远地看着这幅光景，感觉岳啸成简直要变成一幅画了。 夜风习习，带着微微暖意的拂过脸颊，白日里的燥热一扫而空，此时只剩下凉爽和惬意。 院子里种着各种植物，沈境不认识几种，但是夜里散发出来的草木香气实在是沁人心脾，让他本来有些焦躁的心都被安抚滋润了。 他赤着脚踩在地上，感受着绵软而有生命力的草地，轻微的扎痛感让他更加舒服，他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岳啸成面前。 「坐。」岳啸成懒洋洋地朝他招招手。 沈境坐在了他对面，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嫣红的液体流到茶杯里，沈境凝神看了一下，抬头问岳啸成：「啸成哥，这是什么茶？」 岳啸成眼角扫了他一眼，眸光散淡像是倾洒了一池月色，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美好：「就是普通的滇红，放心， 没兴趣给你下毒。」 沈境：「……」 他就多余问，喝就完了。 他喝完一杯茶，把茶杯放在桌上，道：「今天的月色真漂亮啊，啸成哥，你明天有空吗？」 岳啸成道：「你没事的时候都叫我岳老闆，有事要求我才会叫我啸成哥，说吧，什么事儿？」 沈境尴尬一笑：「这您都摸透规律了，真是慧眼识英才！」 岳啸成：「你要是没词儿可以不用硬挤。」 沈境：「……是这样，明天叶大夫就出院了，我想去接他……」 岳啸成声音稍冷了些：「这么惦记他，那你去呗。」 沈境抿了抿嘴，解释道：「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好，坐大巴回去一是颠簸闷热，伤口容易感染；二是……要是被人看到他的手，一定会有异样的眼神，我想……」 「想让我送他回镇上？」岳啸成道。 沈境看着他，点点头。 岳啸成道：「我想我跟他应该没什么交情。」 沈境笑嘻嘻地凑近，一脸甜蜜的谄媚，道：「我知道啊，但是咱俩有交情啊，而且啸成哥不是坏人，不然也不会借给他那么多钱治疗了，你就看在我的份儿上……」 岳啸成微微一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底却有些发凉：「交情？咱俩有什么交情？」 沈境被他的眼神给凉了一下，本想脱口而出的话顿时缩了回去。 说的也是，他和岳啸成算得上什么交情，不过是自己借了几次他的力，又为了任务掺和了人家的因果，搅进这一堆离奇古怪的事情里。 更何况岳啸成是不是弯的都不一定，虽然说他没明确表示过，但是看他平时那骄傲矜贵的样子，说不定也不能接受男同。 想到这里，沈境眼里的光就黯淡了下去，声音也变得闷闷的，「你说的是，我跟你谈不上什么交情。」 顶多算是他一厢情愿罢了，等自己身上残留的邪秽去除掉以后，估计就会直接被请走，从小洋楼滚回小平房。 他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青草埋没的脚，两根脚丫子执着地翘起来，「我明天自己去。」 沈境说完，就转身离开，身后却忽然响起岳啸成的声音：「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绝情。」 沈境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身后窸窣了一下，岳啸成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没说不送。」 第三十九章 回去 沈境嘴角一勾，转身屁颠屁颠地跑回去，笑眯眯地给岳啸成又倒了一杯茶，道：「岳老闆宽宏大量，侠义心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第65页 岳啸成端起茶杯，语气慢悠悠的，「你要是用对了成语我会更高兴。」 「小的没文化，你别跟小的计较。」他咧嘴一笑，「明天上午九点，咱们一起去哦。」 晚饭十分丰盛，苗阿姨为了迎接沈境这个新客人，足足做了十个菜。 沈境看着一桌子的珍馐，有点惊讶，两个人，这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 岳啸成却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道：「不会浪费，吃不完也不会浪费。」 沈境好奇道：「留着下顿再吃？」 正在摆放餐具的苗阿姨却说：「我们家从来不吃第二顿剩菜的，你也别担心剩下了会浪费，我们有办法处理。」 沈境不知道苗阿姨说的是什么办法，但是既然都这么胸有成竹了，那他也就不必担心什么了，直接就是甩开膀子吃。 吃到第一口排骨的时候，沈境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就没吃过一顿好的，在家天天吃豆腐，白天一顿晚上一顿，早饭豆腐脑晚上炒豆腐，饶是他本身不讨厌豆腐，这段时间也感觉被腌入味了，闻到豆腐就反胃。 更何况原主居然这么吃了十几年，他简直不敢想他是怎么过来的。 眼前这排骨是清蒸的，上面撒了一些细碎的深绿色的香料，闻起来带有一股别致的清香，吃起来丝毫不腻，沈境愣是连吃了三块，才觉得舒坦了，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一顿饭吃下来，他已经是心满意足，整个人身心都散发着通透的气质，甚至有些飘飘然了。 岳啸成吃完了饭就钻进了书房，沈境上楼洗了个澡，一头扎在床上就开始唿唿大睡。 他是半夜醒来的。 被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的，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脸还趴在枕头上，半边耳朵被压住了，但还是听到了那个声音。 屋子里没开灯，一片黑暗。 老鼠吗……沈境迷迷煳煳地想，岳啸成家里还有老鼠啊，明天要告诉他让他买点耗子药…… 等等，怎么感觉这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沈境迷迷煳煳地再次睁开眼，那声音勐然变得尖锐，刺进了他的耳朵里，而眼前则是出现了一张苍白诡异的笑脸。 - 第二天一早，岳啸成敲响沈境的房门。 「笃笃笃，起床了。」岳啸成边敲边说。 外头一片艷阳高照，今天似乎又是个好天气。 屋子里沈境没有回应。 岳啸成迟疑了下，再度敲门，「司机都起来了，你怎么还没起？」 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岳啸成眉头微皱，他后退两步，一把推开了本就不太结实的房门。 「哗啦」一声响，窗边的窗帘被空气吹散了出去。 沈境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真丝睡衣几乎要从肩头滑落。 岳啸成两步走到沈境的窗前，敲了敲他的床边，道：「起床了。」 沈境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又陷入沉睡了，岳啸成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清晨的风十分清爽，带来植物的香气和清脆的鸟鸣。 他一把把沈境的被子给扯开，沈境被迫翻了个身，茫然地睁开眼睛。 「嗯？啸成哥……」他揉揉眼睛，声音懒散至极。 岳啸成没脾气了，「你不是说今天要早点起来，去把叶大夫接回去吗。」 「嗯……」沈境还在揉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岳啸成的话，揉着揉着，他忽然不动了，勐地坐起来，道：「我昨晚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岳啸成朝着窗边看了一眼。 沈境想了想，道：「我梦见有个东西爬到我的床上来了，然后……然后钻到我的肚子里。」 他低头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陷入深思。 岳啸成面无表情地：「你是不是没吃饱。」 沈境笑了一下，像个傻白甜：「倒也不是，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的确又饿了。」 「……」 岳啸成一把把人拎起塞进了洗漱间，「那就快点收拾完下来吃饭。」 沈境对着镜子刷牙，原本困顿的表情顿时消失了，变得严肃起来。 等岳啸成出去以后，他立刻跑了出来，趴在床底看了看。 床底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不对，这房间里一定还有别人！ 他打开靠墙的衣柜，巨大的衣柜里除了自己昨天买了衣服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他又走到窗台边，从窗户往外看。 晨曦的光洒在他脸上，亮的他睁不开眼睛。 沈境回到房间里，抬头看看房间的水晶吊灯。 他踩在床上，伸手摸了摸那个灯的内部，忽然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柔软的触感。 像是人体皮肤一样的触感。 沈境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后，把自己吓了一跳，他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其实只是一层绒布。 吊顶稳稳地挂在床顶，外表看没有任何异常。 沈境嘆了口气。 昨晚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觉得不正常，不是噩梦那么简单。 - 吃完了早饭，两个人就驱车前往医院，将叶青林和乔明光接了出来。 乔明光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不停地跟岳啸成和沈境道谢，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眶就红了。 第66页 叶青林倒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似的，还是那样温和。 一行人上了车，乔明光小心地照顾着叶青林，嘴上还在和岳啸成说谢谢。 岳啸成转动方向盘，语气非常随意：「你们应该谢谢苏苏，他为了能让我来可牺牲了不少。」 乔明光和叶青林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表情都微妙了起来。 沈境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劲，连忙解释道：「那什么，我就是帮你们说了几句话，没有牺牲什么。」 说完，他还怕他们不信，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嗯，我相信。」叶青林点头道。 沈境：「……」他好像有点说不清了。 车里开着空调，隔绝了外面的燥热，让人心情也平静许多，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镇上。 车停在叶青林家门口，沈境率先下了车，一下车就看到叶青林的邻居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方向。 大概有五六个人聚在一起，男女老少都有，在小声地谈话，边说还边打量他们，见沈境看过来，又将眼神错开。 沈境没说话，见乔明光下了车，开了叶青林那边的门扶着他出来，他又看向那些人。 那群人果然盯着叶青林那只断了的手看，眼神中充满探究和好奇，几乎要钻到叶青林的袖管里看个清楚。 「小叶啊，出院啦？」一个邻居笑着问道。 叶青林点点头，「嗯，出院了。」 「你这个手术得花不少钱吧？」女人继续问道。 叶青林表情平静，道：「嗯。」 「那你哪来的钱？」又有人问道。 「大叔大婶，这跟你们没关系吧？」沈境道。 「我们这也是看着不忍心，你说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那女人说着，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一脸的同情怜悯。 这些人不说话则以，一说话转往人伤口上捅刀，沈境知道这些人是故意的，看似同情，实则心里巴不得别人过得不好。 他挡住邻居的视线，对叶青林说：「先进去吧。」 旁边逐渐凑过来更多的人，都在这看热闹。 叶青林被看的脸色通红，他本来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对自己的断手已经逐渐能接受了，这群人的目光却让他觉得像刀子一样，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他已经是个残废了。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叶青林打开门，正要进去，忽然有个中年男人道：「明光啊，你怎么老跟叶大夫在一块啊。」 乔明光顿了一下，刚要说话，另一个女人就接话道：「你不懂，人家这是交情好，年轻人嘛，耍耍朋友很正常。」 那男人一唱一和道：「你可别噁心人了！你这意思明光和叶大夫耍朋友呢？你怎么这么会埋汰人呢。」 乔明光以前是镇长的儿子，在镇子上谁都会给他三分面子，现在老爹没了，靠山没了，这些人也根本不在乎他的脸面了。 乔明光被他们说的脸色苍白，忍不住怒道：「你们胡说什么呢！嚼舌根子有意思吗！」 他这话在村民们听来，没什么杀伤力，反而让人觉得痛快，知道戳中了他的痛点了。 沈境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别管他们，先进去。」 四个人进了门，大门顿时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各种视线和言语。 叶青林的住处很小，东西也不多，客厅里摆着几排医学类的杂志，屋子里有些闷热，沈境打开窗子，又把电风扇打开，让空气流动起来，把闷热凝固的气息吹散。 「叶大夫，你别管他们，这些人向来都是这样的，等过了这阵他们觉得没新鲜感了，就不会在意这事儿了。」沈境对叶青林说。 叶青林笑了笑，脸色却很苍白，看着让人有些揪心。 他勉强撑着，对沈境说：「我知道的，苏苏，。」 沈境还有些不放心他，给他留了个自己的手机号码，让他有事就给自己打电话。 回去的路上，沈境一直开着车窗户，趴在窗边往外看。 岳啸成边开车边说：「还在惦记呢。」 沈境收回视线，看着前方，马上就要出镇子了，他一方面是觉得困惑，为什么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另一方面，他有些担心叶青林和乔明光以后的生活。 第四十章 新生 沈境再度回到岳啸成的家里，恰逢中午，苗阿姨又做了一桌子的菜。 沈境边啃鸡翅边对岳啸成说：「啸成哥，三楼的房间是做什么的呀，怎么都锁着呢。」 他语气很随意，像是随口的问话，岳啸成正在剥虾，听到后随意道：「本来是库房，平时也用不到，就锁起来了。」 沈境眼珠转了转，又说：「那……那圣女去哪里了？」 岳啸成抬眼看看他，把一个剥好的虾扔到他碗里，「你很关心这个？」 沈境脸色微红，「当然，那么一个大活……那么一个大人，我总得知道她的去向吧。」 岳啸成道：「她回去了。」 沈境一愣，「回哪儿了？」 岳啸成道：「回自己的氏族聚居地了，有些事情要处理。」 沈境愣了几秒，才默然地点点头，「有些事情」大概不是什么好事情，大概率是回去找族人復仇吧…… 毕竟她的人生都是被他们给毁了…… 沈境不免有些担心：「她一个人，不会有危险吗？」 第67页 岳啸成道：「大概率不会，就算有危险，你我这样的去了也只会拖后腿。」 沈境点点头，这倒是，他现在身无长处，只会吃。 说起来，这些天胃口好像越来越大了，身上也长了点肉的感觉。 吃过了饭，岳啸成就出门谈生意了，沈境独自回了镇上，准备去看看叶青林。 等沈境来到叶青林家门口的时候 ，却发现他家门口被泼上了大粪。 沈境愣住了，他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叶青林家没锁门，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 糟了，糟了……沈境满脑子都是不好的事情，他看向邻居的房门，想了想，还是去敲开了。 "王婶儿，你知道叶大夫去哪儿了吗？"沈境开门见山道。 王婶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说：「不知道啊，就听见他好像是早上出门的，一直没回来？」 王婶又看看叶青林家的墙，说：「好像是有人半夜搞的鬼。」 沈境点点头，离开叶青林的家，来到诊所，诊所是关着门的。 他给叶青林打电话，响了一会儿被挂断了。 沈境稍微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他没有寻短见，还活着。 沈境又给岳啸成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 「我马上过来。」岳啸成回復很简短。 他去了乔明光家，乔明光母亲在家里，见到他之后，拉着他道：「苏苏，你最听话了，你告婶子，是不是那个叶青林带坏了我们家明光，怎么这孩子天天不着家呢！」 沈境皱着眉头，一句话没说，离开了。 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叶青林，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那条河边。 沈境找到叶青林的时候，叶青林正坐在河边，像是已经坐了很久了。 沈境走上前去，叶青林看了他一眼，沖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沈境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你怎么在这里？」 叶青林语气淡淡的，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淡淡的，道：「家里有点闷，我出来走走。」 沈境看看他，又看着面前的河水，黏腻的质感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地流动着。 沈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了看四周，又问道：「乔明光呢？他没陪着你。」 叶青林道：「他去医院给我拿药去了，应该等会儿就回来了。」 沈境点点头，走过去做到叶青林身边，他空荡荡的袖管挨着沈境，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沈境想了想，道：「叶大夫，要不……你们还是离开吧。」 叶青林睫毛微微动了动，「离开？去哪里呢？」 沈境道：「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在这里，你也看到了他们……」 「去别的地方就不这样了吗？」叶青林忽然道。 沈境顿时顿住，沉默了。 他不敢保证，也许任何地方都会有歧视，他没办法给叶青林许诺离开这个地方就一定会变好。 但是他知道，如果待在这里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 院子里，沈境接了一大桶水，提到门口，然后泼在墙上。 粪水被沖刷下来，流到地上，味道不好闻。 沈境看看身后，不远处有几个人在偷看他，边看边窃窃私语。 他没管那些人，回到院子里又打了一桶水，拎了出来。 两桶水泼上去，墙上的痕迹终于被清理掉一些，沈境拎着桶，正打算继续回去盛水的时候，却被人给拦住了。 「哥？」沈境看着眼前的二哥。 二哥拉住他的胳膊，道：「苏苏，你在这干什么？」 沈境没说话，看向墙上的痕迹。 二哥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看了一眼那墙，而后道：「这跟你没关系，你跟我回去！」 沈境挣脱他的手：「哥，咱们家欠他的，你别忘了。」 他指的是叶青林的手，二哥一听到这话，表情有些松动了，但过了几秒，还是语气坚决地说：「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你不能掺和，回家！」 「等我清理完再走。」沈境冷冷道。 二哥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苏苏，你以前不会这么不听话的，到底怎么回事？我告诉你，别的事儿我可以依你，但是你今天帮了叶青林，那你……那你以后在镇上日子不好过的！」后半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说出来的。 沈境静静地看着苏成志，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自己这么明目张胆的帮叶青林，也就等于公开站队，和镇上的那些人为敌了。 沈境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说话声音：「不好过就都别过了，既然这地方这么烂，以后不回来不就行了。」 熟悉的调调一出来，沈境就有种安心的感觉，他回头一看，岳啸成单手插兜，稳稳地朝这边走来。 他这样更加引人瞩目，但是没人敢和他对视，都躲到一边去了。 二哥气愤道：「岳老闆，你不知道我们镇的情况！话不能乱说。」 岳啸成的不屑简直要写在脸上了，他甚至没有再跟苏成志说话，而是拿过沈境手里的桶，低声道：「你还真是挺为叶大夫上心。」 沈境听着，觉得似乎有种酸熘熘的味道在里面，这反而让他觉得安心。 他不上心也不行的，这关系到他的任务。 另一方面，他是真的觉得叶青林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第68页 二哥道：「岳老闆，这是我们家的事，您还是别管了。」 岳啸成看了他一眼，道：「我倒是好奇，你们家打算怎么赔偿叶大夫。」 他朗声道：「叶大夫是被苏老爹给咬残的，他是个好人，没把你们告上法庭，要是叶大夫真的想追究的话，你觉得你赔得起吗？」 二哥愣了愣，半天没说出话来。 岳啸成道：「做人还是别太自私，叶大夫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们家脱不了关系。」 二哥拉着沈境的手垂了下来，愣在了原地，脸上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强硬。 岳啸成拉着沈境进了屋，然后对叶青林说：「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在市区开个小诊所，继续你的事业。」 叶青林愣住了，看看岳啸成再看看沈境，有些不知所措。 岳啸成把沈境往身边一搂，态度强硬道：「我主要是嫌烦，你要是不安顿好的话，这位得天天往你家跑，对不对啊？」 他说着，半是威胁地勒了下沈境的脖子，沈境连忙挣扎起来，连声道：「叶大夫你就答应了吧！」 叶青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圈有些红了。 - 叶青林的诊所搬到了市区里，位置也好，在小商业街上，岳啸成找人给办的证件和租金，暂时不要他的租金，等半年以后再慢慢还。 小诊所后面有简单的起居室，可以在这里住下，暂时不回镇上也没什么问题。 乔明光帮着来搬家的时候，还觉得这一切很不可思议，他对沈境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手里没钱，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到你们居然又……」 沈境连声道：「不是我，你们应该感谢岳老闆，他是个好人。」 他抬头看看不远处盯着工人搬东西的岳啸成，好人岳老闆看到沈境和乔明光两人交头接耳，眯了眯眼睛，面色很不善。 「咳。」沈境很自觉地抬起头，和乔明光隔开点距离。 乔明光还不明所以，还要和沈境说话，沈境却忽然被一只胳膊勾住了带走，「饿了，吃饭去。」 岳啸成给乔明光扔下一句话：「你们自己收拾，别什么都指望我。」 乔明光连声答应着，一抬头岳啸成已经把沈境带走了。 房子的是很快就给他们落地了，沈境惊嘆于岳啸成的行动力和效率，只是他坐在桌前和系统沟通的时候，却迟迟没有收到任务结束的通知。 「系统，是不是出bug了？」沈境忍不住问。 【报告宿主，一切正常】 他托着腮，看着窗外的景色，道：「怪不得你们是被积压的库存，这任务真的有点问题。」 系统没有回应。 沈境道：「这个小世界不会是无解的吧？那我岂不是要待到死？」 系统没有回应。 沈境：「不会真的坏了吧？」 系统【宿主任务尚未完成，请继续加油】 行吧，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句话，他问不出别的什么东西了。 沈境无聊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虽然好看，但是天天这么看也就腻了。 他躺在大床上，盘算着时间，原主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要是开学前完不成任务的话……他摇摇头，不行，任务必须要在这个月结束！ 他从床上跳起来，准备去叶青林的诊所看看。 小诊所刚开业，门口还有几个凑热闹的，他看看地上的红色碎屑，知道他们放了鞭炮庆祝开业了。 叶青林正在把药盒一盒盒地放在架子上，他只有一只手，行动有些慢，还要维持平衡，而乔明光在打扫卫生，把屋里的架子擦干净，又去拖地。 沈境进去的时候，乔明光正好拖到门口，拖把差点捅着他，他后退了一步，看着乔明光，感觉他的后脑勺都带着兴奋劲儿。 「苏苏来啦！快进去喝点水！吃不吃雪糕？」乔明光热情地招唿他。 沈境愣了一下，这人逢喜事精神爽，乔明光的精神面貌都不太一样了。 见叶青林状态好了起来，他也放心了许多。 第四十一章 一夜 沈境吃着冰棍，听乔明光讲未来的规划，充满激情，要开诊所，要开工厂，要买小汽车，大电视，还要买电视上说的席梦思的大床。 叶青林就在一旁听着，边听边笑。 - 晚上八点。 这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沈境早早就上床了。 他在床上翻滚了一圈，又滚了一圈，大床的好处就是可以滚来滚去，不用担心掉下去。 睡不着。 他坐了起来，赤着脚站到地上，然后拧开房门，走了出去。 三楼的门都有锁，但是岳啸成不知道的是，沈境会开锁。 他之前看过，也不过是普通的门锁，依他的技术，打开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沈境站在二楼拐角处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 这样好像不太人道。 「干什么呢？」身后冷不丁传来声音，吓了他一跳。 沈境勐地回头，吓得唿吸都要停止了，「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岳啸成穿着件睡袍，领口散了一半，声音凉凉的，「是你心思不在这上面吧？大半夜的不睡觉，想干什么？」 沈境眨眨眼，很诚实地说：「我睡不着。」 岳啸成笑了起来，那张脸在月色下好看的让人想暴走，「睡不着？需要我陪你吗？」 第69页 沈境耳根子发红，后退了一步，说：「不用了，我，我回去继续睡……」 岳啸成道：「睡不着是有心事吧。」 还真被他说中了，沈境沉默不语。 岳啸成声音发凉：「还在想叶大夫？」 沈境：「？」 什么跟什么！他连忙道：「不是，才没有！」 岳啸成靠近他，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真没有？」 沈境咽了口口水，语气十分坚定：「当然……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叶大夫和乔明光都修成正果了，我怎么可能横插一脚呢。」 「修成正果？」岳啸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我看未必。」 沈境心中丁零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启发了，他抬起头看向岳啸成，有些紧张地问：「为什么不一定？」 他一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乔明光分明已经和叶青林在一起了，日子也越来越好了，他的任务到底哪里有问题了 难道岳啸成看出不对劲了？ 岳啸成却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随口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如果是我，喜欢的人就算和别人结婚了我也会抢回来的。」 「不简单？你想到什么了？」沈境追问道。 岳啸成：「……」 两人大眼对小眼，看了半天。 「朽木不可雕也。」岳啸成扔下这么一句，就了房间。 沈境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别绕来绕去的好不好……耽误我做任务……」 他打了个哈欠，也进了房间，趴在了床上。 沈境这一觉睡得很煎熬。 半夜的时候，他忽然难受起来，起初是抓心挠肝的疼，他摸了半天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在疼，接着就是一阵刺痒，浑身都开始发抖，冒冷汗的难受。 沈境半睡半醒之间，感觉自己又像是发烧了，浑身都酸痛无比，头痛欲裂，眼眶都是烧的。 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眼前的灯晃得他眼泪都不自觉流下。 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他睡前是关了灯的。 现在怎么又开了？ 沈境再次闭上眼睛，睁开眼睛，灯灭了，世界又陷入黑暗中。 什么情况？ 他从床上爬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 他确定睡前灯是关了的，也确定刚刚灯开了一下。 难道还有人在他房间里？ 他下了床，走到床边，把灯打开。 周围霎时间明亮起来，一切如常，什么异样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沈境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了。 他觉得，自己这个房间不太对劲，有点睡不下去了。 - 岳啸成的门被敲响了，他打开门，沈境站在门外，抱着自己的枕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岳啸成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沈境揉着眼睛，道：「我一个人睡不着，岳老闆，啸成哥，我能来你这儿睡吗？」 岳啸成的声音微微低沉，道：「我这儿可只有一张床。」 沈境想了想，转身往楼下走去，「那我去客厅睡沙发。」 「啧。」 下一秒，后脖领子就被拽住了，拽进了房间里，房门随即关上。 - 第二天早上，沈境一瘸一拐地下了楼，而岳啸成早就收拾完毕，坐在桌前边听新闻边吃早餐了。 早餐是海鲜汤和虾饺，还有几样点心，又是混搭，沈境已经习惯了苗阿姨的创新混搭了，该说不说还是很好吃。 只不过他站在台阶上看向岳啸成的眼神是充满怨念。 岳啸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道：「腰还疼着呢？」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室内能听清楚，而这件房子里现在不止有他俩，还有从厨房往外端汤的苗阿姨。 沈境红着脸往下走：「你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 岳啸成抿了口茶，道：「要是还不舒服的话，可以去叶大夫那里拿点药。」 沈境几步冲下楼，走到他面前。 岳啸成抬起头来，沖他绽出一个微笑，「今晚还要继续吗？」 苗阿姨放汤的手微微抖了下，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无意路过的样子，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沈境红着脸坐下，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说起来昨天晚上，他一想起来那个画面就觉得羞耻。 岳啸成的房间和沈境的面积差不多，这是他第一次进岳啸成的房间，房间形状倒不是六边形，而是四四方方的，沈境打量了一下，觉得和自己住的那一间比，还是缺了点趣味性。 沈境看向岳啸成的大床，又看看岳啸成。 本来他来岳啸成的房间，是鼓足了勇气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有点紧张了。 「要不我还是睡下面……」 岳啸成从柜子里抱出一条被子扔在床上，道：「可以啊，不过下面比上面更黑，你确定吗？」 沈境想像了下那个画面，立刻摇头。 他和岳啸成并排躺在床上，沈境一动不动，甚至还稍微往外缩了缩。 岳啸成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似乎是很累了，脑袋沾到枕头就要睡着了。 不得不说，待在岳啸成身边，沈境果然不会疑神疑鬼的害怕了，安心了不少。 岳啸成道：「咱们俩中间是有银河吗？离我那么远。」 第70页 沈境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岳啸成就长臂一伸，把他往这边捞了捞。 沈境身子侧过去，正对着岳啸成，两个人离得极近，连唿吸都清晰可闻。 「也不怕掉下去。」岳啸成低声道。 声音温温柔柔的，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很有蛊惑性。 沈境喉结动了动，低声道：「啸成哥，我问你件事，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岳啸成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带笑：「你说。」 沈境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晚上打不打唿噜？」 岳啸成：「……」 见他脸色有些不爽的样子，沈境连忙解释道：「因为我睡觉比较轻特别在意这个，你要是打唿噜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 岳啸成勐地松开他，沈境往后仰了一下，差点掉下床，他可怜巴巴道：「不想说就不说嘛，干嘛忽然放开我。」 岳啸成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沈境，冷声道：「睡觉，再不睡把你扔出去。」 沈境咧咧嘴角，这时节虽然说不冷，但是出去了一定会被蚊子给吃了的，他可不要。 说起来岳啸成家里并没有蚊香之类的东西，也没有蚊帐，但是却一个蚊子都没有，也是很神奇。 不过介于之前的经歷，他觉得这个家出现什么都不稀奇了，比起其他的事情，没蚊子这件事几乎不值一提了。 想着想着，他就陷入了沉睡。 睡着睡着，他就忘了自己的床上有两个人。 沈境像个八爪鱼一样缠住岳啸成的时候，他感觉他要窒息了。 拨也拨不开，抽也抽不出来，没想到这小子睡着了力气倒是挺大，挺粘人的。 岳啸成刚要发力把他推开，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沈境身上不对劲。 他的体温冰凉，不像是人类应有的体温，倒像是游走在阴阳两界的人才会有的。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勐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虚空。 看不见摸不着的流质在空中缓缓浮动，不知从何而来，去往何处，唯一能知道的是，他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它可以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粘稠，将人的思想融化，变成扭曲的糖浆一样的东西，然后随意地摆弄，摧毁人的认知。 岳啸成低头看看怀里的人，他抬起头来，对着虚空中的黑暗说：「滚。」 那粘稠的物质忽然停滞，停在半空中，像是在打量他，自己是否是他的敌人，是否可以将他吞噬。 岳啸成静静地和他对视。 良久之后，那东西终于渐渐消失在空中。 空气都顿时松了一下，新鲜的氧气维持着流动的秩序。 沈境浑身发软，睡得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直到早上的时候，他一翻身，一骨碌从床上掉了下来。 后腰碰到坚硬的地板的时候，他疼得叫了起来。 沈境顶着一头鸡窝头从地上坐起来，有些懊恼地看着穿衣镜前的岳啸成，岳啸成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忍不住道：「你怎么不拦住我？就看着我滚？」 岳啸成已然是一副梳洗好了的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低下矜贵的头颅，笑着道：「我来不及提醒你，而且，你昨晚抱了我一晚上，你知道吗？」 第四十二章 孽种 沈境顿时愣住了，红色从耳根蔓延到脖颈，又蔓延到脸颊。 「什么……我没印象了，我不记得。」他胡乱给自己辩解着。 他的确是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自己昨晚在梦里的时候特别冷，冷得他特别想找一个温暖的热源贴贴，而身边刚好有那么一个，他就抱住了，在梦里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他要是能察觉到是岳啸成的话，他绝对不会抱的，他发誓。 岳啸成道：「你做都做了，现在却甩下一句不知道，你跟那些酒后乱来醒来后却不负责任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沈境：「……」 「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反思好了下来吃饭。」岳啸成矜贵地离开了。 沈境挠了挠自己鸡窝头，目送着他离开，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嘆了口气，慢吞吞地挪向了卫生间。 - 「反思好了吗？」岳啸成在饭桌上问。 沈境握着汤匙，正品尝美味的海鲜汤，听到他的话，他抬起头来，正色道：「你不知道吃饭的时候批评人是最扫兴的行为吗？很多孩子都因此有了饭桌恐惧症。」 岳啸成：「啊？」 沈境一脸正色，「这对消化系统影响很大的，知不知道？」 岳啸成：「我怎么没听过这个理论？」 沈境道：「你自己查查咯。」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看沈境一脸认真的样子，岳啸成果然就乖乖的不再乱说话。 他火速吃饭完，擦了擦嘴，就准备离开，岳啸成道：「又要去叶大夫那里？」 沈境扶着腰，理直气壮道：「这次是正经事，我要去拿腰痛贴。」 岳啸成把手帕放在桌上，后背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承认之前找他不是为正事了？」 沈境笑着道：「对，有一些私事，我只能和叶大夫说。」 在岳啸成脸色黑下来之前，沈境立刻逃离了现场。 从小洋楼往西走一段路，就有公交车站，沈境还记得叶青林诊所的地址，上了公交车，坐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第71页 诊所开在一条商业街上，街边有各种小店，这个时间段则是各类早餐点火热的时候，热气腾腾的包子油条豆腐脑纷纷出锅，勾引着食客们的胃。 沈境径直走进小诊所，屋子里只有乔明光和叶青林两个人，正坐在桌子前，桌上放着新买的早餐，看样子正准备吃饭。 见他来了，乔明光站起来招唿他：「苏苏，吃饭了没？过来一起吃点？」 沈境摇摇头，道：「我吃饱了，你们吃吧，我就是来拿个药，顺便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叶青林表情顿时凝重起来，「苏苏，你怎么了？要什么药？」 沈境扶了扶腰，道：「给我来个腰痛贴就行。」 此话一处，乔明光和叶青林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叶青林在沈境扶腰的手上停留了一秒：「苏苏，你……」 沈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让他们误会了，忙红着脸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今……」 叶青林笑着点头：「我懂我懂，不用解释。」 沈境：你懂什么啊！不解释他就洗不清清白了！ 叶青林把一盒止痛贴递给他，又笑着说：「岳老闆是个好人，你可要好好珍惜。」 沈境：「……实不相瞒，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他是不是弯的呢。」 「啊？」叶青林困惑地看着他，既困惑又惊讶，「你看不出来？我觉得挺明显的啊。」 「明显吗？」沈境不觉得，他的gay达甚至一直没响，所以他才不敢和岳啸成太亲近，但是又会被他吸引，忍不住想靠近。 沈境心里很矛盾，被叶青林这么一说，似乎茅塞顿开了点。 其实岳啸成只是一个隐藏的很深的深柜罢了，一定是是这样的。 既然叶青林能看出来他是同类，那么他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估计是原主的gay达不准，嗯嗯，沈境这么安慰自己。 他拿了药就准备走了，刚走到门口，却看到迎面走来两个人，他的去路立刻被拦住了。 这两个人也都是熟脸，沈境都见过，其中一个很熟悉，是乔明光的母亲乔婶子，另一个也是村子的一个婶子，叫不出名字来。 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堵在沈境面前，就要往里走。 沈境觉得不太对劲，他故意大声道：「乔婶子，你怎么来了？真巧啊在这儿碰见。」 这声音足够让乔明光和叶青林听得清，让他们提前警惕起来，果然乔明光率先站了起来，目光警惕地看向门口。 乔大婶阴沉着脸，没有应答沈境的话，一脸的来者不善。 「小苏，你让开。」 沈境回头看了一眼，道：「乔婶子，这是在城里，你可不能乱来啊。」 他的提醒似乎让乔婶子犹豫了一秒，但接着就是一句冷硬的：「我心里有数，用你这个小娃娃来教！」 说着，她就硬闯了进去。 沈境一眼就看出来者不善了，她要进去，沈境就给她让开一条道，不然堵在门口，待会儿该有人围观了，那就不好看了。 只见乔婶子一脸阴沉地走了进去，乔明光满脸惊讶，似乎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来这里，他皱着眉头道：「妈，你怎么来了？」 乔婶子没说话，而是看向叶青林。 叶青林此时还坐着，出于礼貌站了起来，对乔婶子点头：「婶子好。」 乔婶子看了一眼桌上的饭，忽然一弯腰把饭菜全都扫到了地上。 「哗啦」几声碎响，餐具应声而碎，溅了一地的汤汤水水和食物。 沈境顿时沖了过来，看着这一地狼藉，又看看乔婶子，这是明摆着来找事的。 他顿时头大，要是被他们在这里闹起来，自己的任务又要多一分曲折了！他连忙道：「乔婶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这里有警察，保不齐谁看到不对劲了就会报警。」 乔婶子看了他一眼，不管是什么想法，她似乎是真听进去了沈境的话，本打算继续发作的，此时却收敛了些，只是拽着乔明光道：「你给我回家！别在这种腌臜地方……」 乔明光要挣脱自己的母亲还是很容易的，毕竟体力不在一个等级，他一边挣脱撕扯一边道：「我不回去！妈！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要和青林一起……」 「和他一起什么！」乔婶子一声怒喝。 乔明光顿时沉默了下来，没说出后半句话。 这时候门口已经有人在看热闹了，大早上的，又是人流量那么高的小商业街，来来往往的人都能够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景象，更别说乔婶子那尖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隔壁吃早饭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在门口围观着。 乔明光额头青筋挑起，他鼓起勇气道：「我就是要跟他在一块！怎么了!凭什么拦着我，凭什么你们都拦着我！」 沈境一直在观察四周，刚才进来的除了乔婶子，还有一个同村的，但是此时却不见了，他忽然看到那个女人领着两个男人过来了，这俩人沈境也有些眼熟，又是镇上的人。 三个人一进屋，乔婶子就对叶青林说：「造孽呀！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同性恋是要遭天谴的呀！」 叶青林的声音有些发抖，虽然在极力维持平静，但显然已经快撑不住了，「阿姨，这话说的不合适吧，每个人都有喜欢别人的自由……」 第72页 他话未说完，就被乔婶子狠狠地打断了，乔婶子面对自家儿子的时候，尚且带着几分劝诫的样子，但是面对这个外家人，她就完全不客气了，她看向叶青林的目光可以说得上是仇恨。 「你还有脸说话!要不是你勾搭我儿子，我儿子能变成现在这样吗！明光以前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十里八乡的哪个见了不夸的，多少小姑娘都暗地里喜欢他，现在好了！说起来就是我们家儿子的不是，说的跟有精神病一样，都是你害的！」 叶青林脸色苍白，他甚至没想到乔大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居然无法应对，只是浑身发抖，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乔大婶见状又对那两个一起来的男人说：「这诊所还不知道是靠什么手段得来的呢，贱蹄子……给我都砸了！」 那两个男人一听这话，立刻行动起来，把货架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玻璃柜檯也给砸了，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叶青林就站在和混乱当中，一动不动。 沈境过去把他拉到一边去，恐怕他手上，而乔明光则是崩溃的大吼：「你到底想干什么！别砸了！这都是钱啊！……」 乔婶子见状忽然就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造孽呀！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她声音很大，边说边往门口跑，吸引来了更多的人看热闹，很快门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乔婶子坐在药店的门槛上，边哭边喊，向周围的人传播叶青林的「事迹」。 原本看热闹的人都不明所以，此时听到乔婶子的话，有的兴奋，有的激动，还有的人明显感到不适，忍不住想替他俩说句话。 「大婶，人家孩子自由恋爱，也没有错，你就别这样逼他们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说道。 「是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那电影里还说同性也有爱呢，你不能这么死板啊。」另一个年轻人帮腔道。 乔婶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粗嗓子吼道：「你们懂什么！我们家三代单传的命根子，唯一的男根！跟男人搞在一起算什么事！我说起来我都想吐！以后还怎么传宗接代！」 屋子里一片混乱，那群人似乎被激发了什么情绪一样，把周围砸得稀烂，沈境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那两个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就要退出去，沈境却拦在门口不让他们出去，「砸完东西就想跑？没那么容易，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 外面乔婶子还在跟众人讲述着自己的不幸：「我十月怀胎生下他的，生他的时候差点难产死了，我费了这么大劲儿为了什么！为了给老乔家留个后，为了对得起孩子他爹……」 乔明光勐然从屋子里冲出来，对着她吼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爸在你带孩子的时候，还跑去侵犯别的女人！还把别人家的孩子给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乔婶子顿时愣在原地，僵硬地抬头看着乔明光，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眼睛里带着陌生和茫然。 第四十三章 毁灭（加更） 周围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纷纷把视线转移到乔明光的身上，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乔婶子半天没说话，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乔明光继续大声道：「你不知道吧，你带孩子的时候，你丈夫就出去侵犯别的女人，人家根本不是因为孩子被狼咬死了上吊的，而是因为你丈夫，他犯罪了！」 他笑着说完这一切，脸上的表情带着快意的扭曲。 反正都要死的，不如共沉沦吧。 乔婶子僵硬地抬着头，依然保持着那个动作，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脸色迅速地泛了黄，像是遭受了天大的打击，此时已然变成了一座雕塑，给不出任何回应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人群听到后自动让开一条路，警车停在诊所门口，车上下来两个警察，检查了现场的情况后，说：「都带回所里。」 - 沈境和乔明光叶青林三人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派出所门口停着一辆汽车，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岳啸成的了。 岳啸成今早说了要去外地办事，没想到出了事情，他居然还能赶回来，沈境有些动容。 三个人上了车，脸色都不太好看，沈境看看岳啸成，岳啸成道：「没受伤吧？」 沈境摇摇头，他没被碰到，倒是没什么问题，乔明光就有点狼狈了，衣服都被乔婶子给撕碎了。 岳啸成没多问，之前沈境都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不然他也不会从外地直接赶回来了。 叶青林自从上了车就一言不发，看着窗外，乔明光道：「岳老闆，诊所的那些东西损失挺多的，您看您能不能……再借我们点……」 岳啸成还没说话，叶青林就道：「不用了。」 乔明光扭头看看他，连沈境也回过头去看他。 叶青林表情淡淡的，看起来有点奇怪，他说：「不开了吧，反正开了也会被砸，没意义。」 沈境愣了一下，他是第一次听到叶青林说这种丧气话，之前他还鼓励过自己呢，他道：「叶大夫，警察都把他们教育了，估计以后不敢去你那闹事了。」 那两个打砸的男人被拘留了，而乔婶子则是被口头教育了一番，乔婶子这辈子没去过警局，被警察那么一说，顿时就吓得不行，连连答应以后不敢再犯了。 第73页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没意思。」叶青林淡淡道，「做什么都没意思。」 沈境心里咯噔一声，他从叶青林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厌世的情绪。 沈境连忙道：「不做就不做吧，你有什么别的想做的？」 叶青林道：「我都这样了，」他举了举自己残缺的右手，「能做什么，残废一个。」 沈境愣了一下，想到岳啸成的身体也有残缺，但是他日常的活动完全不影响，不过手和腿应该还是不一样的。 乔明光之前听沈境说过镇子上的事，知道自己老爹当年做的龌龊事才决心和家里分开的，但是他不知道岳啸成就是那个被推下山的孩子，所以除了沈境，其他人都不知道岳啸成其实身体有残疾。 虽然岳啸成对这件事已经不在意了，但是沈境比他还在意，在有意替他隐瞒。 几人回到了诊所里，开始收拾残局。 岳啸成没有插手，而是倚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人忙忙碌碌。 他忽然道：「要不你们搬走吧。」 正在把桌子扶起来的乔明光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岳啸成。 "岳老闆，您的意思是……"乔明光愣愣地问。 岳啸成道：「去外地吧，这样才能彻底断了联繫，过得自在一些。」 乔明光转头看看叶青林。 叶青林正蹲在地上擦一个搪瓷水杯，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我本来就是个孤儿，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明光，你呢？」 乔明光道：「我无所谓，我现在回到那个地方都觉得噁心，不想回去！」 他想了想，又说：「可是去外地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吧，好多东西都没准备，我们对外面也不熟悉……」 沈境道：「再怎么样也会比现在好吧。」 他这话一说，叶青林苦笑了一下，乔明光也跟着笑了起来，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都这么惨了，还能怎么样，逃出去说不定日子还能变好，还能触底反弹呢。 沈境是相信运气会触底反弹的，叶青林和乔明光大概是会苦尽甘来的吧。 乔明光说着说着，脸上就有了嚮往：「我们去外面打工，我可以去厂子里干活，或者去工地，你可以再开个小诊所，给人拿药看病什么的，到时候咱俩一起努力，还能买个房子。」 他这么一讲，叶青林的脸色也轻松了一些，似乎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 他愧疚地看向岳啸成，「岳老闆，这一路都是你帮我们的忙，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岳啸成淡淡道：「不用谢我，都是顺手的事情。」 沈境道：「那你们快点收拾，然后今晚规划一下决定去哪里，明天先去买上车票吧。」 沈境觉得自己的任务马上就要成功了，顿时振作了起来，帮着收拾完之后，还和他们凑在一起，挑选新的定居城市。 乔明光给岳啸成打了一张欠条，还款时间在十年内，他郑重其事地交给岳啸成，岳啸成收了。 「岳老闆，我会努力赚钱，把钱还给你的。」乔明光感激地说。 从医药费到开诊所的钱再到去外地的路费，都是借的岳啸成的钱。 岳啸成没什么表示，只是道：「既然出去了就好好做事，收起以前在镇子上的那套做派，外面的人可不吃这一套。」 他是在敲打乔明光，和叶青林相比，乔明光的脾性还是浮躁了些，说他两句让他记住，在外面不要惹事情。 乔明光郑重其事地记下了。 晚上四个人去饭店里好好地搓了一顿，乔明光喝醉了，搂着一颗发财树大哭。 叶青林对沈境说：「苏苏，明天你能来送我们一程吗？就当是告别。」 沈境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这有什么问题，明天你们先别走，先等我们来。」 叶青林笑了，眼睛里似乎有晶亮的东西在闪烁，他有些哽咽地出了口气，然后对沈境说：「苏苏，我真的很庆幸，有你这个好朋友。」 沈境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给自己和叶青林又满上了一杯，然后碰了个杯。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他说。 叶青林也点点头，「会的，我相信。」 沈境喝了不少的酒，脑子晕乎乎的，回到家里的时候，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他没有直接回去睡觉，而是趴在院子的桌子上醒酒。 苗阿姨给他端来一碗解酒汤，沈境喝了一口，甜甜的，不知道用什么熬的。 他趴在那里想着自己的任务，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沈境睡觉很轻，岳啸成往他身上披外套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茫然地揉揉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困顿：「我睡了多久？」 岳啸成道:「两个小时，回房间睡去。」 沈境慢吞吞地站起来，感觉酒醒了大半，他边往屋子里走，边问道：「今晚还一起睡？」 岳啸成带着笑意的声音道：「你不害怕的话就自己睡。」 沈境想想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还是麻熘地钻到了岳啸成的房间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睡不着呢？」沈境真诚地问道。 岳啸成道：「大概是污染的后遗症，等你精神状态稳定了大概就会好了。」 沈境点点头，被岳啸成拎进浴室去洗澡。 第74页 他洗完了才发现，自己没带换洗的衣服进来，也没带浴袍。 他从湿漉漉的浴室里探出一颗脑袋，岳啸成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听到动静后转过头去看着他。 沈境整张脸都被蒸汽熏得粉扑扑的，眼睛又黑又亮，连眼睫毛都是湿漉漉的。 岳啸成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沈境笑了一下，说：「我没带换洗衣服进来，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岳啸成看看床上，那是沈境进去之前准备好的t恤和短裤，忘了拿进去了，他站起来，把衣服一把抓起来，走到浴室边递给沈境。 沈境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谢了哈。」 他脑袋缩了回去，几下就穿好了衣服，再次钻了出来。 沈境赤着脚站在地上，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水汽，因为之前的醉酒导致整个人都有点发红，他一点一点地挪上了床，然后盖上被子。 岳啸成依然站在原地，低头看着他。 沈境露出两只眼精，「岳老闆，你还不睡觉吗？」 岳啸成：「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境：「？我怎么了？」 岳啸成笑了一下，弯下腰和他对视，道：「苏苏，你是我见过最大胆的人。」 沈境眨了眨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岳啸成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然后也上了床。 屋子里很凉爽，洗完澡后的沈境浑身舒适，感觉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了。 睡着睡着，他就往岳啸成那边靠近了点。 微凉的肌肤触碰到，让他有些紧张。 「啸成哥，你睡了吗？」 岳啸成：「有话就说。」 「嗯……其实我还可以更大胆。」沈境道。 岳啸成侧过头去看他，眼睛在月色下像宝石一样深邃璀璨，有种要把人吸进去的魔力。 像黑洞一样，沈境忽然想到。 他被那魔力吸引，下意识地凑近了点，然后再近一点…… 然后就是万劫不復的沉沦，翻滚和交融，沈境觉得自己时而在云端，时而在地狱，一种从未有过的极致体验让他彻底沦陷。 - 第二天沈境睡到了快到中午才起床，这是他这些天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了。 岳啸成不在身边，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沈境睁着眼睛看了几秒，勐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起了什么。 他答应了要去送乔明光和叶青林的，差点给忘了！ 昨天晚上说好的，今天要送他们一程，沈境完全是被美色耽误了，睡到了这个时间！ 乔明光和叶青林估计已经到车站了，沈境摸出手机来一看，果然有个未接电话，他拨了回去，是叶青林接通的。 「苏苏，你醒啦。」 沈境红着脸道：「我，我马上就到车站去送你们，你们几点发车啊？」 叶青林笑着道：「我刚刚打你的电话打不通，我们就给岳老闆打电话了，他说你还没起床，我们就还没买票，正等你呢。」 沈境脸色更红了，一开口，声音还有点沙哑，昨晚是太累了，他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昨天……我……」 「不用说了，我都懂。」叶青林的声音听起来有种知心大姐姐的温柔。 沈境：「……」 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坦荡，做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还是太要脸皮！ 他挂了电话，给自己一通收拾，又尽量找了件领口比较小的衣服遮盖身上的痕迹，可是这是夏天，就算再遮也是有一点露肤度的，沈境看着胳膊腿上斑驳的痕迹，有些犯愁。 他任命地从柜子里拿出了长衣长裤给自己套上。 等一切收拾好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沈境急匆匆地拽着岳啸成要走，岳啸成却气定神闲的，甚至看起来心情很平缓，道：「急什么，还没吃午饭呢。」 沈境道：「你还有心思吃？」 岳啸成道：「你昨晚消耗那么大，不吃点东西补充一下吗？」 沈境脸轰得一下红了，连拖带拽把岳啸成拉进车里，也顾不上矜持不矜持了，急忙道：「等到了车站买两个包子吃就得了！快开车吧。」 岳啸成一脸无语地发动油门，边启动边说：「就算是拉磨的驴也得给点好处吧？」 沈境摊在副驾驶上，虽然脸红着，但气势不减地说：「你昨晚没得到好处吗？」 岳啸成不说话了，仿佛一下子被这句话给说服了，顺毛叛逆的毛都被捋顺了，乖乖地把车开上高速。 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火车站。 车站人很多，挤挤挨挨的人群，温度高得像个蒸笼，沈境和岳啸成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穿过，到了候车室，简直眼前一黑。 是候车室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站着的蹲着的，还有坐在地上的，乔明光和叶青林在一个角落里，两人身边是两个大包裹。 沈境老远朝他们招了招手，叶青林眼尖看到了，几个人终于算是凑到了一起。 沈境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塞到叶青林口袋里，「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个你拿着。」 叶青林红着脸拒绝，要掏出来还给他：「别，岳老闆已经给的够多了……」 沈境正色道：「这是我给你的，不一样，你不用还。」 第75页 这是沈境特意和系统用积分兑换的钱，就算叶青林想还，估计等能还的时候他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叶青林还想推脱，却被沈境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深深地看了沈境一眼，然后对他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岳啸成道：「买票了吗？」 叶青林道：「明光刚才去买了，下一班在半个小时后。」 岳啸成递给乔明光一张名片，道：「去了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繫这个人，我提前打过招唿了。」 岳啸成看看名片上的字，也是某个公司的区域经理，他知道这是岳啸成在用自己的人脉帮他俩，乔明光感动得不知所以，甚至想当场给他俩跪下来嗑一个。 「可别来这套，」岳啸成赶紧制止，"新社会了，别搞这个，快去坐车吧。" 沈境和叶青林依依不捨地分别了，等他们上了车之后，才准备离开。 火车很快上满了人，站台一下子空了不少，沈境站在站台上，看着车窗里朝他招手的叶青林，沖他笑了笑。 随即鸣笛声响起，火车启动了。 沈境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感动感，他忍不住伸手握住旁边岳啸成的手，两人十指交握，静静地站在那里。 「岳老闆，他们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吧？」沈境问道。 岳啸成：「应该吧。」 两人并排往回走着，岳啸成握着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似乎生怕他跑开，而沈境任由他拽着，自己在心里默默地算自己的小钱钱还剩多少。 「哧——！！！」 「嘭——！！！」 还未走出站台，一阵巨大的刺耳的声音就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那声音带着惨烈的撕裂感，似乎要把人的耳膜给刺破。 不好！沈境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勐地朝后面跑去。 但是已经晚了，等他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起了滚滚的浓烟，无数的惨叫和惊恐的嘶吼在空中交缠在一起。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无数人在往外逃窜，也有人声嘶力竭地奔向站台车厢，车站顿时乱成了一团，周遭像是混乱的洪流把沈境给裹挟其中，他想往车厢处跑，却被逆行的人流给挡住了去路，甚至拖着他往后跑。 他拼命地拨开人群，挣扎着往前移动，虽然声音很杂乱，但是沈境感觉他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眼前的一切像是在慢放，顿时变得十分安静，沈境有种深处虚拟世界的感觉了。 但是下一秒，手就被人用力地握住了，将他拉出了人群的洪流。 沈境抬头一看，岳啸成正拽着他往前走，他步伐强硬，气势压人，一般的路人碰到他根本不敢挤到，顿时眼前就有了一条通畅的路。 周遭的混乱再度涌来，沈境再次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各种嘈杂的声音如海浪一般，同时站台响起了大喇叭的女声通知。 「车站发生两车相撞事故，请现场所有人员紧急撤离，请所有人员紧急疏散……」 「车站发生两车相撞事故，请现场所有人员紧急撤离，请所有人员紧急疏散……」 沈境握着岳啸成的手，走到了最前面，然后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场景。 两辆火车头部相撞，整节车厢都被撞得变形扭曲，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乘客会是怎么样的惨状。 沈境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用眼睛数了数，扭曲变形最厉害的车厢正是叶青林和乔明光所在的位置，此时还冒着滚滚的浓烟，看样子依然十分危险，没人敢靠近。 沈境忽然浑身脱力，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岳啸成过来拉他，他才勐然问道：「为什么？！」 岳啸成静了一秒，而后轻声道：「苏苏，这不是你的错，跟你没……」 「为什么会这样？你当初没告诉我会死这么多人啊！」沈境崩溃地大吼。 他是在和系统对话，脑海中的系统像是死了一样，任凭沈境如何沟通都不回应。 「你给我滚出来！」沈境怒吼道。 在旁人看来，他像是在对着虚空大喊大叫，看上去是个精神崩溃的患者。 实际上他也接近崩溃，他没想到小世界的主角还能死，并且还是一次死两个。 系统忽然出声提醒【请宿主节哀】 沈境简直要被气笑了，系统好不容易说句有点人情味的话，此时听起来却像是个笑话一样。 「节哀我用得着节哀吗，他们不过是两个npc，对你们来说就是道具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跟我说节哀，难道不觉得虚伪吗！」沈境怒吼道。 系统没有回应，是一种克制的安静。 岳啸成道：「苏苏，现在这里很危险，先出去……」 沈境不想走，他想看看叶青林和乔明光的尸体，他往前走了两部，看到搜救人员进了那节车厢。 周遭的人几乎都被疏散了，但是控制的了人流，却控制不住情感的宣洩，很多人都在哭，在疯狂地着急，绝望着。 沈境提着一颗心，等待着救援人员出来，过了一会儿，他们才从里面搬出来两局尸体。 已经被烟给燻黑了，但是沈境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具尸体残缺了一只右手。 第76页 他终于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他知道，即使是这样，他的任务也依然没有完成。 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要如何完成了。 第四十四章 任务完成 从进入这个小世界开始，系统给的提示就很少，并不是因为任务有多么复杂，而是谜底其实就在谜面上。 这个谜面过分简单，简单到沈境根本没想过，并且也过分残忍，让他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青山墓园。 随着两坛骨灰放入同在一个墓穴内，棺材合上的瞬间，沈境的脑海中也出现了任务成功的提示。 谜底就是这么简单，冥婚，合葬。 乔明光和叶青林活着的时候，不停地经歷动盪，不停地接受考验和灾难，在系统看来，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也不算是he，因为有太多未知不可测的事情还会发生，就像本来他们已经在城里暂时安顿了下来，准备开始新生活了，但是乔婶子来一通大闹，小心翼翼建立起来的生活一瞬间就粉碎了。而原本他们准备逃离这里，出去冒险，生活却给他们致命一击。 只有死后葬在一起，才能永远不分开，永远安稳平静。 唯一能够实现he的条件，就是这个了。 双死也算he，沈境总算明白系统的残忍了。 骨灰盒已经下葬，沈境给两个人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墓碑上除了他们的身份和名字外，还刻着一句话，是沈境特意让刻上去的。 「这里葬着一对平凡的恋人，他们曾在世间苦苦挣扎，愿来生幸福，安宁。」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获得积分10000分，易容技能卡一张】 这次的技能卡名字十分简单明了，不需要介绍沈境也知道是干什么的了。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沈境抬头看看，墓园处于整座城市的高地，层层的台阶下是蜿蜒的道路。 这座古老又新潮，激进又迷茫的灰色城市。 岳啸成撑起一把伞，把伞面向他倾泻，两个人慢慢地走下台阶，离开了墓园。 沈境坐在副驾驶，悄悄地用手心去捞空中的雨水。 湿润润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听说乔家已经不认乔明光这个本家人了，族谱里已经把他去除了，他们认为乔明光是他们家族的耻辱。」沈境慢慢道。 岳啸成道：「去除了也好，他也更自由了。」 沈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认同岳啸成的观点。 系统没有提示他要不要进入下一个世界，他也没有主动问，系统现在似乎觉得有点尴尬，不太敢和他对话。 回到家里以后，沈境睡了个长长的午觉，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阳光明媚了。 他听到楼下隐约有陌生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又不是女声，他想起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外面义工没回来的岳莹，给她发了个消息。 发完他就爬了起来，然后下了楼。 楼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正毕恭毕敬地站在岳啸成面前，手里端着一个文件，岳啸成正在看。 沈境扫一眼，大概是什么楼盘之类的信息。 岳啸成闻声抬起头来：「饿不饿让苗阿姨给你做肉骨茶？」 沈境点点头，他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他又看向那个陌生男人，男人也看看他，露出礼貌且困惑的微笑。「您好。」 「您好。」沈境朝他点点头。 「我是沧城的豪宅房产经理，您可以叫我小宋。」男人自我介绍道。 沈境点点头，心中却有些疑惑，房产中介？沧城的，岳啸成要在沧城买房？ 中介走后，岳啸成解释道：「你不是要回去上学了吗，房子是给你安置的。」 「给我？」沈境震惊了。 他本以为要回去住宿舍了，没想到岳啸成要直接给他买个房？ 「是啊，沧城临海，更适合我公司发展，后续大部分业务也都会迁移到那边，刚好。」岳啸成道。 沈境不太清楚岳啸成具体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的产业遍布全省，大概是国际进出口那一类的，要是定居在临海的城市，的确是更方便一些。 只不过岳啸成说起买房像买菜一样的语气，还是让他有些震惊。不过这个年代的房子不像后世那么贵，沈境想岳啸成估计也在各处都有不少的房产。 苗阿姨将饭菜端到桌上，沈境不想这些了，他挪到桌前，开始享用美食。 正吃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疾风，沈境抬头一看，居然是岳莹回来了，看来自己的预感还是挺准的。 她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包里不知道装着什么鼓鼓囊囊的，身上穿的也是运动服，看起来青春活力。 她先是和正在沙发上看资料的岳啸成打了招唿，然后又蹦蹦跳跳地要去找沈境。 「包上都是土，别蹭得到处都是。」岳啸成道。 岳莹噘噘嘴说：「知道啦，我给苏苏带了礼物呢。」 沈境眼睛亮了起来，「岳莹，你居然还给我带了礼物？」 岳莹坐到餐桌前，笑嘻嘻道：「你住到我们家里来，我得有点表示呀，这个礼物可珍贵了，是我从一个农民伯伯那里收来的。」 沈境笑着配合她：「什么东西呀，我可好奇死了。」 岳莹听了沈境的话之后，嘴角快裂到耳朵根后了，她兴沖沖地把登山包解开，一股淡淡的泥土腥味顿时蔓延在周围。 第77页 除了土腥味，还有种说不上来的臭味和潮湿，沈境鼻子动了动，总觉得这味道不太对。 岳啸成也放下了报纸，表情冷淡地看过来。 岳莹在包里掏了一阵子，掏出一个东西来：「噹噹噹噹！」 沈境定睛一看，是个泥人。 矮矮胖胖的，不过巴掌大，肥厚的脸颊在微笑着，手是作揖的动作，勉强可以说一句憨态可掬。 岳莹笑嘻嘻地托着那个小泥人，送到沈境面前。 沈境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异样，但还是打算拿过去，但是他刚伸出手，岳莹的手心就空了。 岳啸成从上空抽走了岳莹的泥人，脸色有些阴沉："哪里来的？" 岳莹平日里大大咧咧，可是此时却似乎有点害怕岳啸成，她嗫嚅了一下说：「村里的一个老爷爷给的，说是我觉得挺可爱的，就带回来了。」 「别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要，我是这么教你的吧。」岳啸成道。 岳莹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眼圈有点发红。 岳啸成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波动，但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很不舒服。 沈境打圆场道：「小泥人挺可爱的，岳莹也是想给我个惊喜，别说她了吧。」 「可爱？」岳啸成一脸不悦，把那泥人勐地砸在了地上。 「哗啦」泥人被摔得粉碎，里面流出一滩红黄相间的腐臭血水。 那令人生理性排斥的味道充斥着沈境的鼻腔，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又看看岳莹。 岳莹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错了一样，还在说：「你为什么要把他摔了！那是我给苏苏的礼物！」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甚至有些激动，不像是平常的样子。 沈境忍不住道：「岳莹，你看地上。」 岳莹回头怒声道：「我不看！」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岳啸成冷声道。 岳莹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委屈到了极致，勐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了。 苗阿姨拿着打扫的工具过来，说：「莹莹好像不太对劲。」 岳啸成没说话，脸色十分阴沉。 一直到晚饭时间，岳莹也没出来。 沈境去敲她的门，「岳莹，出来吃饭吧。」 里面传来岳莹如怨如诉的哭声，就是不开门。 沈境又道：「岳莹，我知道你是好意，我还是很谢谢你的。」 岳莹的哭声小了点。 沈境接着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不知道这东西里面是这样的，你只是觉得它可爱，所以想送给我，对吧？」 岳莹不哭了，半晌，她打开了房门。 惨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眼下一片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妆花了，看起来有些诡异。 「好了，别哭了，先吃饭吧。」沈境笑着说。 岳莹这才跟着他穿过走廊，来到餐厅。 三个人都落座了，岳啸成对岳莹说：「开学以后不要在学校住了，我在外面给你租个房子。」 岳莹捧着碗吃饭，装作没听见。 「明天带你去沧城看房子。」岳啸成又对沈境说。 沈境点点头，感觉岳啸成像个二孩妈，什么都要管，也是挺不容易的。 他心中对岳啸成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 但是这种情绪在晚上睡在一起的时候就消失了。 一阵折腾后，沈境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一早，果然起不来了。 沈境两条腿又酸又疼，根本使不上力气。 岳啸成道：「要不我抱你去洗漱？」 沈境：「？」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岳啸成一把给捞起来了。 然后就被抱着去了洗漱间。 沈境看着镜子里斑驳痕迹的身体，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同情。 岳啸成给他挤了牙膏，塞到嘴里，沈境木然地刷牙。 「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沈境含着牙膏含含煳煳地说。 「你不是腿软走不动路吗。」岳啸成看似一脸关心地说，「等会儿还能出门吗？」 沈境：「……」 第四十五章 岳莹 好不容易折腾完下来了，沈境腿软地走下台阶，却没看到岳莹。 沈境去岳莹房间敲门，也没听到回应，苗阿姨出来说:「她早上就出门了。」 沈境瞭然地点点头，小姑娘可能气还没消，自己先走了，沈境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岳莹发了条简讯，问她在哪。 问完之后，两人就上了车。 今天不在家吃饭，夏天吃火锅别有一番风味，他们准备去吃火锅。 沈境和岳啸成推门进去，坐了下来，他又给岳莹发了消息，报了他们的地址，让她离得近的话过来吃饭。 岳啸成自顾自地点菜，点完了把菜单往沈境面前一推：「吃什么？」 沈境拿起菜单，看了他一眼，道：「也不知道岳莹去哪了，你都不好奇吗？」 岳啸成用茶壶给自己倒茶，看到浑浊的茶汤后微微皱了下眉，道：「她不会乱跑的，你不用管她。」 沈境想了想，又道：「看样子她去做义工的地方条件很艰苦。」 岳啸成眼睛眯了眯，透露出一丝杀气：「你好像很在意她的事情。」 「我没有。」沈境不敢再提了，怂怂地端着茶杯喝水。 第78页 岳啸成莫名其妙的酸劲儿特别大，连妹妹也不放过，沈境喝着茶杯里的水，心说这人指定是有点精神类疾病。 原主小时候被圣女吓到过，所以一直都有惊厥的症状，现在看来，岳啸成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健康。 吃过了饭，两个人就直奔沧城了，从这里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沈境路上睡了一觉补充体力，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 沧城是个海滨城市，进出口产业是支柱产业，所以港口十分重要，沈境所在的大学离海边不远，也和岳啸成看中的小区挺近。 沈境和岳啸成来到他们要看的楼盘，是个新起的高档小区，一层一户的平层，站在窗边就能看到海，天气好的时候能够看到对面的小岛。 沈境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的一大片波光粼粼，只觉得心旷神怡。 但是岳啸成却不太满意，「楼层太低了，万一隔音不好就会吵。」 沈境扭头看看他，道：「那我们再去上面看看？」 他也不喜欢吵，居住的环境还是越安静越好，虽然沈境蛮喜欢烟火气息的，但是吵闹的烟火气他觉得还是不要的好。 于是他们直接上了最顶楼，这一层还带着一个阁楼，阁楼面积也不小，沈境爬上去看了看，上面还有天窗。 他不禁幻想了下躺在这里看星星的画面，感觉十分美妙。 这里同样能够看到海，并且比低楼层的视野还要好，沈境惊喜的发现，这里还能看到远处学校的教学楼。 房间已经做好了装修，按照岳啸成审美选的精修房，为的就是方便随时入住，沈境很满意，觉得处处都挺好。 「就这个吧。」沈境抬起头来，询问岳啸成的意见。 岳啸成见他满意，也就同意了，中介当即就带他们去办手续，全程走的vip通道，速度极快。 岳啸成在房子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沈境拿到房本后还有点不可思议，他就这么有房子了？还是豪华海景房。 岳啸成道：「喜欢吗？」 沈境笑的十分甜蜜灿烂，简直露出了这辈子最开心的笑，道：「喜欢喜欢。」 岳啸成的行动力惊人，当即就带着沈境去买家具，从床到衣柜都是现成的货，岳啸成挑了一张豪华大床，一张进口的名贵床垫，其他都让沈境来选。 一切按照他的审美来。 等两人弄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沈境逛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但是岳啸成却像是没什么影响，还是很清爽利落的样子。 回去的时候，岳啸成开着车，沈境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岳啸成累过，他一直是一副悠然的样子，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不失优雅地解决问题。 这样的傢伙居然不是主角，简直是系统的纰漏，他默默地想。 到了家以后，沈境已经累得饭都不想吃了，岳啸成硬给餵了两口，他就爬上楼睡觉了。 岳啸成还在下面处理购房的一些事情，还有一些公司的合同要签，沈境已经在二楼唿唿大睡了。 睡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旁边好像多了个人，他也没多想，以为是岳啸成回来了，伸手就要去碰，却碰到了一片冰凉。 那种凉意淡淡的刺进皮肤里，让身体里的血液都有些发冷。 不对劲，沈境勐然从床上坐起来，正对上一张对他微笑的脸。 是岳莹？ 岳莹穿着漂亮的蛋糕裙，眼神幽深的散发着光芒，直勾勾地看着他。 沈境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岳莹，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没休息？」 岳莹笑嘻嘻的咧了咧嘴角，沈境才发现她的手一直是背着的，他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往门口走，却被拦住了去路。 岳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此时忽然道：「苏苏，你喜欢跟我做朋友吗？」 沈境不动声色道：「喜欢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听到这话，岳莹的笑忽然收敛了一些，她低下头去，沈境看不清她的表情。 沈境道：「岳莹，你还在为白天的事情不开心吗？我替你哥向你道歉。」 岳莹摇了摇头，长长的卷卷的头髮一甩一甩的，有些蓬乱。 她的声音低低的，不再像之前那样清脆可爱，「不是因为这个，他打碎了我的东西也没有关系，只不过我想送你礼物，现在没有礼物可送了，我该怎么办呀。」 「我也没有朋友，我好想有一个像我一样的朋友，可是大家都和我不一样，我想，我还有办法……」 沈境看着她的脸，觉得氛围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他下意识安慰道：「岳莹，你怎么会没有朋友呢，你性格那么好，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岳莹道：「不是的，他们都不一样，不一样的，没办法做朋友。」 沈境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听岳莹的意思，她见到的人都和她不一样所以没办法成为朋友，但是自己可以？ 「我要送你礼物……」岳莹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已经没什么逻辑了。 沈境努力地顺应她的话，道：「岳莹，你不要太在意了，礼物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送都可以的，你要是喜欢那种泥人我也可以给你买……」 岳莹忽然抬起脸来，尖声道：「可是我在意！」 第79页 沈境愣住了。 岳莹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泪痕，这泪痕从眼下一直蜿蜒到了脸颊，然后脸颊忽然间裂开了一条缝。 沈境以为自己看错了，岳莹脸蛋真的裂开了一条缝，然后脸皮像是泥土做的一样，掉下来了一块。 是泥土的质感，沈境看着岳莹的脸，一块厚厚的泥土一般的脸皮从脸上剥落，而岳莹似乎毫无察觉。 岳莹还在哭，越哭脸上的缝隙就越多，她哭着哭着，忽然又不哭了，脸上的缝隙都停止生长，她说：「苏苏，我要你和我做朋友，好不好？」 沈境沉默了几秒，说：「好。」 岳莹又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拉沈境。 她的皮肤又冷又硬，碰到沈境的时候沈境觉得自己的皮肤好像也变得失去的温度，这不对劲，沈境勐然把手抽出来，岳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脸上的泥土掉得更多了，「苏苏，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和我做朋友吗？」 沈境刚要说话，岳莹的脸色却变得飞快，已经开始生气了，「你骗我是不是！苏苏，你骗我！」 她的声音十分尖锐，让沈境的耳膜都开始疼了，不知不觉地耳朵流出血来。 卧室的门忽然开了，岳啸成修长的身影闯了进来，看样子是把门踹开的。 他冲到岳莹身后，在她的脖子上一敲，岳莹的动作顿时停止，然后僵硬，然后哗啦一声。 粉末状碎了一地。 沈境看呆了。 他紧绷着的身体一直都没有放松下来，此时看着一地的狼藉，又抬头看看岳啸成，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过了许久，沈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声音有些滞涩，因为已经对眼前的事物失去了理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岳啸成蹲下身来，用手指捻了一下地上的泥土，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岳莹她不是人。」 沈境道：「什么叫就是我看到的这样？她为什么会，会从一个大活人变成……变成这个，那个脸上有裂纹的，又为什么会……」 岳啸成道：「因为岳莹本来就不算是生理意义上的人，她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沈境看着地上的泥土，还是不能理解。 岳啸成道：「当年我目睹了母亲遇害之后，在后续的调查中得知了氏族的事情，我一直想找办法復活母亲，他们既然有那种邪术，那一定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尝试。于是我在调查中得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圣女出逃以后，族民们受到了惩罚，所有的能够操控情绪心智里的力量都被「它」给收了回去，他们要想办法再造一个圣女出来，但是圣女不是随便找一个女人就可以的，一开始，他们用泥巴捏了个泥人，然后用邪术让泥人活下来，想要充当圣女。」 沈境蹲下身来，用手触摸了一下泥土，然后道：「他们成功了吗？」 岳啸成道：「失败了，并且受到了严重的反噬，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当时的我偷听到了这件事以后，想要如法炮制，做出一个泥人，然后想办法把母亲的灵魂放进去……让她復活。」 沈境抬起头来，看着岳啸成在月光下精緻到可怕的脸，道：「但是为什么是岳莹？为什么你没有把你母亲復活，却造出了岳莹？」 岳啸成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中带着微微的苍凉，道：「这是个意外，我并没有成功找到母亲的灵魂，因为我不知道她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是当时恰巧死在路边的一个女孩，灵魂还未离开，阴差阳错地进来，然后长大了。」 岳啸成低声道：「那个人就是岳莹。」 第四十六章 家 沈境低头看着散碎的泥土，沉默了半晌。 原来岳莹早就是气数已尽，当初只是阴差阳错才被岳啸成「救活」，继续自己的人生。 但是生魂毕竟是生魂，既然已经结束了阳寿，就算是被强行「救活」，再怎么像人也不会是人，所以在日子一点点过去，岳莹的年龄来越大，一些事情就开始不受控了。 「她……有了自我的意识，逐渐发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她是意识到了自己只是个泥人了，所以才想有个同类，有个朋友和自己一样。」沈境道。 「她是个异类，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她太孤独了，所以才想让我变成和她一样的，陪着她。」 岳啸成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苏苏，我知道你心软，但是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把「它们」想的太过善良美好，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物种，未必有人的观念。」 沈境愣了几秒，随即道：「可是「他们」不也是人变成的吗，怎么会思想不相同呢？」 岳啸成道：「人鬼殊途，我想这句话你应该听过，一旦入了阴间，就不是同一个阵营了。」 沈境没说话，他有时候觉得岳啸成很善良，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很无情，是个很复杂的人。 沈境还蹲在原地思考着，岳啸成已经出了门拿了打扫的工具过来，准备把地扫干净。 时间已经很晚了，现在麻烦苗阿姨不太好，他们自己解决就行了。 沈境看着岳啸成把泥土都扫到一起去，然后准备扫到簸箕里，沈境忽然说：「等等。」 岳啸成动作停住，看着他。 第80页 沈境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抽了两张牛皮纸出来，说：「把她收起来吧，明天找个地方埋了。」 岳啸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任凭他做了。 泥土还有些黏腻的质感，沈境用手去触碰的时候，甚至感觉还像是有温度的。 这种感觉有点温暖但又很可怕，他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然后泥土都放进一个牛皮纸包里包好了，暂时收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苗阿姨从来不会乱动东西，放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境本想现在就下去给她埋了，但是岳啸成说晚上不适合做这些事情，一切安全为主，他就放弃了。 沈境再次钻进被窝里，被岳啸成搂在温暖微凉的怀抱里，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沈境还没睁眼，就收到了系统的提示【检测到宿主任务已经完成，是否要前往下一个任务世界？】 沈境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帅脸，和搂在自己腰间的令人安心却有些窒息的手，道：「暂时不。」 系统应答了一声，就没再回应了。 没有催他的意思，只是照例询问。 沈境现在也有点懒得搭理系统，自己系统空间里的东西也很久没清点了。 之前对系统发了一通火，现在两方出于一种有点尴尬的氛围当中，互相都尽量端着，不和对方过多交流。 这叫专业。 沈境胡思乱想着，却被身上的手搂得更紧了，岳啸成声音有些黏煳：「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昨晚没累到你？」 沈境：「……」昨晚倒的确是没累到，处理完岳莹的事情后就没心思做别的了。 想到这里，沈境捏了捏岳啸成的手臂，道：「你说把岳莹埋在哪里好呢？」 岳啸成不满地收紧了胳膊，勒得沈境快要唿吸不过来了，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束缚，岳啸成带着威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我的床上还在说这些，你太不专心了吧。」 沈境感觉身上有些燥热，他不想大早上的就起不来，于是赶紧顺着岳啸成道：「我错了我错了，能先放开我吗，我有点想上厕所。」 岳啸成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他，一双深邃的眼睛中带了些怨念。 沈境打了个寒颤，然后起来哆哆嗦嗦地跑向厕所。 出来的时候，岳啸成也已经起来了，终于没了逗他的心思，两个人下了楼，苗阿姨果然没有动那个纸包，只是在窗边给花草浇水。 沈境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了个好地方。 沈境对岳啸成道：「要不我们把她葬在沧城吧。」 岳啸成看向他。 沈境解释道：「反正我们以后也要去那边，不是一直呆在那，但是也要待几年吧，不如就让她也去那里。本来岳莹也是那个学校的学生，就葬在那边的墓园里吧。」 岳啸成想了想，没有反对。 临近开学，岳啸成就和沈境把家往沧城搬了，一同去的还有苗阿姨。 这期间沈境回了一次家里，二哥见了他都说岳老闆给养的真好，都变得细皮嫩肉脸颊也有肉了。 听到沈境说要提前去沧城的事，二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你一个人去那边？那现在学校还没开学，你住哪儿啊？」二哥面露担忧地问。 沈境不想把自己和岳啸成同居的事情告诉二哥，现在镇子上的流言蜚语太多了，他到时候一走了之一身轻松，二哥却要留在这里承受这些，他觉得这样不好。 于是沈境编了个答案：「我提前去那边做几天兼职，简直是包吃住的，不用担心。」 二哥听了，却看起来更心疼了，道：「做兼职？什么兼职啊，苏苏，你身体又没那么壮，去干那些苦力活会累出病的，钱的事儿你真不用担心……」 沈境摇了摇头，道：「不是苦力活，就是办公室的打杂的，一点都不累，在办公室工作的。」 沈境说得含含煳煳的，但是也足够二哥脑补了，在二哥的眼里，做办公室就是体面且不累的工作，最重要的是不累，并且符合他弟弟大学生的身份。 一番游说下来，二哥这才同意了，沈境这才状似无意间提起，岳老闆也要去那边工作，他们正好顺路，还省下了路费。 二哥一听，更高兴了，让沈境给岳啸成带话说改天一定要来家里吃饭，沈境说一定一定。 安顿好了二哥这边，他就回到小洋楼，就开始准备搬家事宜了。 岳啸成找了一个专业的搬家团队，家里的小洋楼暂时地锁了起来，沈境在心中和他告别之后，三个人就来到了沧城。 沧城是新兴港口城市，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会变成本省最大的进出口贸易城市，现在还正在发展中。 该说不说岳啸成眼光很好，借着来给沈境「陪读」的机会把产业转移到这边来，时机把握的好，手里又有资源，人也有本事，未来绝对是个大富豪。 虽然现在已经很富了，但是影响力还不够。 沈境他们把东西搬到新家之后，光是安装摆放就足足搞了三天，这三天岳啸成没有请工人来帮忙，而是和沈境和苗阿姨一起一点点做完的，苗阿姨坐到下午就休息了，这是岳啸成要求的，而他和沈境则是会做到半夜，然后满头大汗地坐在落地窗前休息，一人手里一罐啤酒，休息的差不多了，有时候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第81页 然后第二天被苗阿姨一个个叫醒，起来吃做好的早饭，吃完了再接着干。 沈境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很细碎也很累，但是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看着房间被自己和岳啸成的东西慢慢地填满，变成他们喜欢的模样，好像真的是一个特别像样子的家，有了「家」的感觉了。 等到搬家结束了，沈境就和岳啸成去到山上的墓园，给岳莹下葬。 沈境把那个纸包郑重地放在小罈子里，然后埋进墓穴。 墓碑上写的是「岳家岳莹之墓。」 山里的风很清新，呜呜地吹着，沈境觉得那是岳莹在跟他打招唿。 开学的那天，岳啸成亲自去送他，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当天他和岳啸成就是学校里讨论最多的对象，主要有三个点，一个是两个人的颜值，另一个是岳啸成的豪车，还有一个点，是他俩的关系。 开学第一节课，沈境就听到身后的女生们在小声讨论了。 「是亲兄弟吧，哥哥那么有钱还那么帅，弟弟也那么好看，一家子基因多好啊。」 另一个女生说：「我看不像是亲兄弟，虽然都很好看，但是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那你觉得他俩是什么关系啊？」 「我觉得……嘿嘿，我觉得他俩想一对。」 「啊？你可真敢说……不过确实有点……」 沈境坐在前排，低头看着桌上的课本，实则心早已经飞远了。 他下了课就直接回家了，大部分时间岳啸成都没结束工作，他就自己做会儿作业，然后看会儿电视，岳啸成买了一个新电视，他不怎么看，沈境就用他看各种老电视剧，非常狗血，非常好看。 晚上岳啸成会回来和他一起吃饭，苗阿姨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就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有时候沈境会看入迷，吃饭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放烟雨濛濛，他就端着碗保持那个姿势看了半天。 他以前没看过这种电视剧，没想到这么好看，一看进去就上瘾了，饭也吃不进去了，眼睛就盯着电视看。 岳啸成对里面的爱情故事毫无兴趣，见沈境一副痴迷的样子，忍不住道：「苏苏同学，你的饭都凉了。」 沈境这才回过神来，往嘴里扒拉两口。 沈境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復盘一遍他看的几集剧情，然后抒发一些感想。 「那个何书桓其实是个渣男吧，他一会儿爱这个一会儿爱那个，根本就是犹豫不定，挑起两边的战争。」沈境道。 岳啸成搂着他，心思不在这上面，随口应了句：「嗯。」 沈境念念有词，分析的有条有理：「这种人是靠不住的，他自己对待爱情的态度不够坚定，如果是我，我才不会选他。」 岳啸成：「嗯，说得好，所以你要选一个对你忠贞不移的。」 沈境脸颊微红，道：「我觉得我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岳啸成被他逗笑了，一下子把被子蒙到两人头上，低沉的带着笑的声音传来：「确实，为了验证你这个说法咱们来实操一下……」 被子里顿时开始了剧烈的翻涌。 - 一场秋雨一场凉，入冬的时候，下了几场雨，房间又靠海，空气潮湿阴冷。 屋子里有空调，但是外面不是处处都有，沈境某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写作业的时候，岳啸成回来了，他抬头看过去，笑着对他说：「今天这么早？」 岳啸成点点头，道：「应酬结束的早。」 他从沈境的沙发后经过，沈境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儿。 还注意到了他走路时轻微的迟滞，是残缺的那一条腿，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 沈境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岳啸成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前，眉眼中压着一股戾气，和沈境对话的时候却还是很温和：「没事儿，老毛病了。」 沈境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看他的腿，伸手覆盖在他的膝盖上。 岳啸成道：「一到冬天，阴雨天就会这样，今天正好赶上了。」 他语气中带着点无奈，是沈境从来没听到过的，他抬头看看岳啸成，道：「我帮你热敷一下。」 岳啸成却说：「不用，等一会儿就好了。」 沈境忍不住道：「你每次都是这么硬撑过来的吗，是不是苗阿姨都不知道你会疼？」 岳啸成不说话了，额前的头髮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沈境转身去找苗阿姨，让她准备一个热敷包。 苗阿姨有些惊讶地看看他，又看看岳啸成，没说什么，去做准备了。 晚上的时候，岳啸成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已经极力克制了，但是那种钻心刺骨的疼不是靠本能就能克制住的。 他浑身都是冷汗，像是从水里洗过一遍一样，沈境摸到他的手的时候，勐然惊醒了。 「啸成哥，你又疼了？」沈境低声问道。 岳啸成咬着牙没说话，沈境看了他一会儿，去拿来热敷的工具给他用。 岳啸成忽然道：「苏苏，我这样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沈境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岳啸成。 这根本不像是岳啸成会说的话，那个高贵的矜贵的像是界来的王子一样的人，此时的语气中居然带着卑微。 第82页 沈境轻声道：「不会，你是我的家人，我们是一体的，怎么会觉得打扰。」 岳啸成抬头看着他。 沈境道：「我只是有些心疼。」 月色下，他的表情无比的温柔，像是一种神圣的。 岳啸成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 再见 放寒假之后，沈境就没什么事情做了，每天闲闲在家睡大觉，这天他正躺在沙发上睡得迷煳，忽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沈境以为岳啸成回来了，或者是苗阿姨买菜归来，没在意，还是躺在那里闭着眼睛。 但是门开了之后，没有脚步声，并且还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涌入。 因为有过之前岳莹的经验，沈境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他勐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看到那个红裙子的女人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睡成一个鸡窝头的沈境：「？」 圣女：「……」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奇怪。 最终还是沈境打破了这个尴尬，他一股脑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离圣女远了点，然后用十分恭敬的语气道：「您，您回来啦。」 圣女没说话，还是那么看着他。 沈境挠挠后脖颈，感觉浑身都有些不对劲，那种阴冷潮湿的氛围好像能渗透到他的皮肤里。 「那个，岳啸成出去工作了，」沈境抓了抓他的鸡窝头，「还得一会儿才回来，苗阿姨也去买菜了。」 圣女：「……」 沈境：「看电视吗？」 他打开电视，找到烟雨濛濛，电视台一直在轮播，刚好演到依萍被赶出家门的那个雨夜。 圣女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电视给吸引了。 沈境虽然看过一遍了，但是再看到这个开头，还是想看。 于是两个人就并排坐着，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静静地看着电视。 时间久了，连圣女身上的血腥味都给忽略了。 所以当岳啸成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诡异的画面。 沈境和圣女并排坐着，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手里还嗑着瓜子，动作几乎同步。 岳啸成：「……」 岳啸成道：「妈，你去洗个热水澡吧，换洗衣服苗阿姨早就准备好了。」 圣女听了，就走进了浴室。 岳啸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沈境，把自己的公文包放在桌上，道：「你不害怕？」 沈境边嗑瓜子边说：「一开始有点，毕竟是生理本能。」 岳啸成笑着道：「那为什么现在不害怕了？」 沈境道：「因为我发现她和我一样爱看狗血剧，我们有共同话题，就不害怕了。」 岳啸成：…… 圣女洗漱归来，穿了一件白裙子，虽然肤色还是死气沉沉，但是看上去倒是干净了不少。 岳啸成道：「你应该叫妈。」 圣女愣在原地，沈境也愣在原地。 沈境当然是没好意思这么叫，只是笑的很灿烂的，叫了声姐姐好。 圣女迟滞的目光看看他，又看看岳啸成，似乎被这个消息给冲击到了，一时间无法消化。 沈境知道，这对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应该是晴天霹雳了，所以他已经做好了一场风波的到来的准备了。 但是并没有，圣女只是看了他眼，然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这就代表接受了。 沈境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转念一想，圣女本来就不是凡人，她做出的那些事，不能说超越时代，至少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了，所以对于新事物的理解和接受程度也会比常人高吧。 苗阿姨从厨房里出来，招唿他们一起来吃饭，「小姐，先吃饭吧。」 她叫圣女叫的是小姐，语气也很尊重，让沈境觉得更加神秘了，以后是不是要叫岳啸成叫少爷了。 是几个人落座之后，岳啸成下意识地给沈境剥虾，沈境还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找话题引开他人的注意力，道：「圣女……姐姐，阿姨……」 岳啸成：「叫妈就行。」 「啪嗒」一声，圣女用筷子夹着的丸子掉在了盘子里，又顺着盘子嘀哩咕噜滚到了地上。 她还没动，苗阿姨就说：「我来打扫。」 然后把那个丸子收拾走了。 沈境感觉自己的脑子也被抽走了，他看了看对面有些呆滞的圣女，觉得还是不要这么直接的好。 虽然说圣女看似已经接受了他和岳啸成的关系，但是不代表她能接受一个大男人当自己的儿媳妇。 沈境岔开话题，「嗯嗯……那个，您的事情办完了是吗？」 他问的是圣女，所谓的事情，也就是之前岳啸成和他说过的，回家去处理氏族的事情，沈境还是挺好奇是如何处理的。 但是圣女只是简单地回了个「嗯」，这是沈境第一次听到她发出声音。 好吧，她不想说，自己也不敢多追问，好在电视机还开着，沈境把电视台从新闻播报挑到了烟雨濛濛。 岳啸成：「……」 圣女：「……」 圣女半个身子转过去，对着电视机吃饭。 她的房间也被安顿好了，吃过了饭，苗阿姨带着她去熟悉房间里的用具，沈境和岳啸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沈境拿出热敷包给岳啸成热敷，边弄边说：「怎么你母亲回来了你一点都不好奇，她去以前的氏族做什么了。」 第83页 岳啸成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让他也躺下，然后道：「不好奇，无非就是赶尽杀绝了。」 沈境：「……这么狠的吗。」 不过想想也是，那个氏族的人都要把她剖心挖肺献给什么莫名其妙的邪神了，她好不容易逃出来还要被追杀，确实是血仇了。 如果不是他们，圣女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本来可以过完平静的一生的吧。 想着想着，沈境就在躺椅上睡着了。 到了除夕这天，沈境买来了对联，打算把家里好好地装点一下，看起来喜庆一些。 圣女站在桌子前，看着他往桌子上铺对联。 沈境一边整理对联，一边跟圣女介绍：「姐姐，这个是贴在大门的，这个是贴在卧室的门上的，很好贴的，只要用这个胶水……」 他现在叫姐姐叫顺嘴了，因为之前思考过，叫妈叫不出口，叫阿姨又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圣女看上去很年轻，所以只能叫姐姐了。 圣女忽然道：「我会贴。」 沈境愣了一下，这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他简直有点感动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沈境就赶紧把整理好的一张对联给她，「我和你一起去贴。」 圣女点点头，两个人手把手地把对联和窗花都贴好了。 沈境在自己和岳啸成的房间里贴了一对鸳鸯的窗花，圣女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然后说：「很好看。」 沈境笑了起来。 过完年之后，沈境和岳啸成回去给乔明光和叶青林扫墓，顺便回家看看。 从放寒假开始，沈境就告诉他二哥他在搞兼职，过年老闆给发大红包，自己就不回去了，现在过清明节了，学校放假，他怎么也得回去一次了。 沈境先是和岳啸成回了镇子上，半年时间过去，镇上的人似乎变了个样子，变得平和了许多，见到沈境的时候，也不会再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了。 好像半年前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给遗忘了。 沈境推开家门，见到二哥，二哥上来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从来没离家这么久过，之前上高中都是在镇上上的，这次这么久没回来，除了二哥，连苏母的态度都变好了。 「苏苏，我怎么感觉你比之前胖了点呢？」二哥笑着说。 沈境道：「可能是吃的多了，我最近胃口可好了。」 二哥摸了摸他的头，说：「感觉还长高了呢。」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又在家里吃了顿饭，沈境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苏母却忽然叫住他，给他手里塞了个红包。 挺厚的，但是不知道有多少钱。沈境给推脱了，不想要，但是苏母却一定要他拿着。 沈境思索了片刻，收下了。 他和岳啸成又去了墓园，去看了看乔明光和叶青林。 正逢清明，墓园里来祭拜的人不少，但是乔明光和叶青林的墓前却是空空荡荡的，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沈境把一大捧马蹄莲放在墓碑前，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 微风习习，今年的清明没有下雨，是个好天气。 最近系统开始问他，要什么时候离开了，沈境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接下来他还有任务要做，不能一直在这里，更何况，呆的越久，他会陷得越深，他怕自己出不来。 岳啸成的生日快到了，沈境想好好的给他过个生日，然后再离开。 这些天沈境一直在思考送个什么礼物给他，上次的那个胸针，岳啸成虽然很喜欢，但是几乎不戴，就放在家里供着，沈境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戴，岳啸成说他捨不得。 他随便一件衣服都顶得上十个胸针的价格了，但是他捨不得戴那个胸针，生怕褪色了，有了刮痕，或者被他摔碎了。 沈境想，这次也要送他一个能陪他很久的东西，这样自己不在了，岳啸成也好有个念想陪着。 岳啸成过生日这天，沈境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拿出了给他的礼物。 那是一把木梳，是沈境自己做出来的。 是个古梳的样子，通体橙黄，上面带着树木的纹理。 梳子的含义，是他希望能够与岳啸成白头到老，虽然无法实现。 「梳子是什么意思？」岳啸成把玩着这把梳子，问道。 沈境道：「白头到老咯。」 岳啸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苏苏，这可是你说的。」 沈境看着他，没说话。 「如果你不和我白头到老的话，就是说话不算话了。」 「到时候我一定会找到你，让你履行你的诺言。」 沈境低下头，低头的瞬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却听到圣女说道：「你不准欺负他。」 岳啸成：「？？？」 沈境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茫然，不明白圣女为什么会这么说。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她居然是在替自己说话。 岳啸成一脸的冤枉加无语，「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我……」岳啸成说不下去了。 别看他平时气场十足，但是在老母亲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圣女只是一个眼神，岳啸成就闭嘴了。 沈境十分感动，圣女居然护着他，这让他出乎意料。 吹蜡烛的时候，沈境让岳啸成许愿。 第84页 岳啸成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许了个冤枉，沈境问他是什么，岳啸成却笑笑不回答，看起来很神秘，「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境想也是，看来他们这个地方的风俗也是如此，就没有再逼问。 其实接下来的生活已经和他无关了，他问的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徒增自己对他的挂念罢了。 晚上的时候，沈境十分卖力和配合，岳啸成也没有放过他，到最后几乎是完全脱力倒在床上的。 岳啸成抱着他睡着了，沈境却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地看着岳啸成的眉眼，似乎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地记在心里，无论如何都不想遗忘。 虽然知道以后可能碰不到了，就算碰到了，或许也不认识。 但是他还是想记住，他想在心里留下一个什么。 他轻轻地凑上前去，在岳啸成的唇角吻了一下。 我会记得你的，我会记得你。 系统适时地出现【检测到宿主任务完成，是否要去往下一个小世界】 沈境看着眼前的人，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天边都亮起了鱼肚白，沈境微微眯了眯眼，怎么这么快就要天亮了呢，今天的夜晚为什么这么短。 系统再次提示【检测到宿主任务完成，是否要去往下一个小世界】 沈境咬着嘴唇，几乎要咬破了，他浑身都开始颤抖，几乎不能自控。 要离开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一定要离开的。 拖得再久也没有用，早晚要走，长痛不如短痛。 再度睁开眼时，沈境张开了嘴：「我确……」 话还没说完，岳啸成就忽然伸出一条胳膊，搂住了他。 虽然是个无意识的动作，但沈境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他捨不得。 他握着岳啸成的手，在心里对自己说，再待几天吧，就几天，过完了夏天我就走。 转眼就到了夏天，某天晚上，沈境已经做好了准备离开。 只是他醒来的时候，看到岳啸成正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血丝，看上去一夜没睡。 沈境吓了一跳，摸摸他的脸，问怎么了。 岳啸成抓住他的手，说：「苏苏，你是不是要离开我？」 沈境摇摇头，「没有，不是，我昨晚只是随口一说……」 话还未说完，就被抱住了。 岳啸成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沈境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和自己融为一体。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发抖，「你不能，你不能骗我……不可以离开……」 沈境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他很怕自己离开以后，岳啸成真的会发疯，会伤害自己。 只是再不走任务就要完不成了，沈境在岳啸成睡着后悄悄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跟他说了声再见。 【即将前往下一个小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熟悉的白光闪烁，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八章 隔墙花影动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只感觉浑身冰凉彻骨，很难受，很窒息。 沈境迷煳了几秒，勐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这是在水里！ 他勐地扑腾了几下，濒死的窒息铺面而来，求生警灯在脑海中勐然响起，他两只手拼命地往上划拉着，却还是不停地下坠。 怎么回事啊？！怎么开局就在水底了！沈境心中紧急唿唤系统，难不成他这次的身份是个尸体？不至于吧？！ 扑腾了几下沈境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好像被缠住了，他低头一看，下面一片幽黑，他本来就有深海恐惧症，看到这画面差点眼前一晕直接死过去，但是仔细一看，自己的腿好像是被水草给缠住了，所以才动弹不得。 沈境勐然挣扎了几下，似乎踢到了什么硬东西，稍微挣脱了点，但还是无法自由行动，更上不去。 忽然间，水面上下来了一条绳子，绳子上面带着个大钩子，晃晃悠悠地到了他眼前。 这钩子看上去又粗又锋利，感觉随便碰一下都能划个肚破肠流。 沈境心中暗骂，上面的人要救人，怎么会想到也用这种东西，明明一根绳子就够了！这要是真的勾到了人，不死也得残。 他抓住了绳子的上端，使劲晃了晃，上面得到了回应，拉着他的绳子也开始缓缓地向上提起，拉着他开始上升，过了几秒，上面的人似乎蓄好了力，绳子勐地被提了上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绳子带上去了。 沈境感觉自己腹部一疼，低头一看，那钩子的尖锐头部从他的胸前到腹部划过，他疼的有点恍惚，但是目前没别的办法，他只能抓紧了，然后被带了上去。 勐然出水的瞬间，沈境感觉肺都要爆炸了，大量的新鲜空气涌了进来，他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感觉身体被什么人给拽住了，然后扔到了地面上。 耳边传来一些声音。 「出来啦出来啦！」 「诶，你看他好像一条落水狗啊。」 「居然真的能救出来，我以为也会死了呢。」 不停有说话的声音传来，沈境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现在正是夜里，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个花园的池塘边，不远处站着几个人，旁边有小丫鬟提着灯照着，几个人都在看他，神色各异。 第85页 沈境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最中间的那个人身上。 这人长得漂亮且阴沉，系统自动在他的头顶弹出了信息条：【戚云峭，戚家二少爷，性格顽劣，专好欺你】 沈境又看向他旁边的那个男人，系统再次给出提示：【梁盛，戚云峭好友，城南梁家独子】 没有更多介绍，但看他的表情，沈境大概也知道是一丘之貉了。 右边是一个女人，看上去有些妖艷，系统弹出提示：【苏牡丹，戚云峭的好友】 好友？他见苏牡丹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对戚云峭说：「你带我过来就为了看这个？」 戚云峭笑着道：「不好玩？你看这个傻子，自己失足落水了，还怎么都上不来，其实这池塘才半人高呢。」 沈境低头不语，心中已经想把戚云峭扔进水里让他去试试了。 苏牡丹摇了摇头，说：「你可真是无聊。」 「好好好，我无聊，」戚云峭搂住苏牡丹，又瞟了倒在地上的沈境一眼，嗤笑了一声，然后带着人走了，「我带你去玩不无聊的……哈哈哈哈哈……」 沈境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感到腹部一阵疼痛，他伸手一摸，一手的血水。 刚穿过来就受伤了……天崩开局。 「你没事吧？」一个男人站在他面前，微微弓着腰，看着他。 沈境抬眼一看，是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有点驼背，穿着一身赤膊短打，看上去是个下人的模样。 沈境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自己估计也是个下人，穿的衣服布料也很粗糙。结合刚才戚云峭他们对他的态度来看，估计还是很不讨好的那种下人。 沈境看这男人手里还拿着棍子和绳子钩子，是刚才捞他上来的人。 见沈境看他手里的东西，他忙解释道：「这个，是二少爷让我用的，他命令我……」 他指的是那个钩子，沈境点点头，没说什么，估计他一个下人也没什么决定权。 他不敢对他们发作也是这个原因，现在的世界情况还没有弄明白。 「我受伤了，你知道哪里有药吗？」沈境问道。 那男人点了下头，说：「我那里有！我去给你拿……你在这等我啊。」 说完他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看他，似乎在确认他走没走。 沈境捂着肚子，环顾四周，找了个大石头先坐下了。 他顾环四周，熟悉环境，发现这是个中式庭院，面积很大，他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庭院的最西边，池塘是活水，有一条细细的流水通往外面。 而他正在一堆假山的后面，周围是个四合的院子，不知道这个大宅院是几进的，光这一处面积就很大了。 结合刚才看到那几个人的穿着，沈境对这个环境慢慢有了点概念，这大概是在民国？ 系统这时候上线了：【原主姓名：裘玉 身份：戚家小厮 宿主任务：破解觐城戚家大宅的秘密】 沈境问道：「什么秘密？」 系统：【需等宿主触发任务因素才会解锁信息】 沈境点点头，系统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周围没有人，十分安静。夜风忽然吹来，冷得他打了个哆嗦，沈境身上的衣服全湿了，贴在皮肤上，感觉十分阴冷。 「觐城……戚家……」沈境嘴里默念这几个关键词，他忽然道：「那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个戚家，我目前能知道的信息有多少？」 系统回復道：【戚家家主戚敬文，早年做菸草生意起家，后来产业遍布全省，也兼顾棉花种植，纺织产业】 【戚敬文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目前家里的部分产业是大儿子戚景容在打理，二儿子开了两家戏园，平日里最爱听戏，三儿子目前正在国立高中读书，小女儿也在读书】 沈境刚要继续问，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那个男人手里举着东西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沈境面前，把东西递给他。 沈境伸手接过，是个小药瓶，食指高的肚子圆圆的，他道：「这个怎么用？」 男人道：「涂上就行，就和你之前一样的。」 之前？沈境略一思索，难道之前他也受过伤？ 他谢过男人，按照原主的记忆回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房子，像是用废弃的柴房隔开的，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凳子。 沈境觉得有些奇怪，要说这地方待遇好吧，给他住这么小的房子，但是要说待遇差吧，他的房间又不是下人普遍住的大通铺，还是个单间。 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等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沈境就搞清楚了。 此时他坐在床上，解开自己的衣服，准备上点药，抽屉里还有纱布，看样子是原主经常用到。 沈境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随即摇了摇头，让自己先不要多想。 他扯开衣服，在烛火下检查自己的伤势，腹部一个血口子，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血了，看样子虽然创口有点长，但是好在不深。 他直接把那药粉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唔！」沈境疼的勐地咬住自己的胳膊，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没想到会这么疼！ 第86页 他手一抖，药瓶的塞子被扫到了地上，他只好转身去地上捡，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窗户上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有人？ 沈境手里握着塞子，悄悄地走到了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把衣服拢好了，一把推开了门。 门外站着之前来给他送药的那个男人，男人惊慌失措，似乎想逃走又不敢。 沈境眼神灼灼地盯着他看，问道：「找我有事吗？」 他看看四周，这一片有几个房子是空着的，不知道大宅院一共有几进，沈境觉得自己晚上可能会迷路。 那男人嗫嚅了几下，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没事，没事……」 他神经质地看看四周，沈境直接道：「那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道：「我是看到有个人在你门口……倒立……」 沈境：？谁这么闲大半夜在这锻鍊？ 「你看清他的样子了吗？」沈境问道。 男人摇摇头，道：「没，就看到他用手……爬走了。」 沈境一脸茫然，大半夜的有个人在他门口倒立行走，是什么奇行种吗。 「我叫王虎。」男人忽然道。 沈境知道他是在介绍自己，于是点点头，道：「我记住你了，王虎，我叫裘玉。」 「嗯嗯，裘玉。」男人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笑了起来。 男人笑得有些傻乎乎的，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坏心眼的样子，但沈境不会因此放松警惕，他只是道：「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王虎点点头，就转身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又回过头来，说：「你记得，明日要早起去伺候二少爷。」 沈境：「？」 第四十九章 疯狗 怎么还要伺候戚云峭？ 系统这时候弹出信息：【原主是戚家的小厮，戚家二少爷要求原主每日清晨都要去伺候穿衣洗漱】 沈境：「……」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虎似是不放心，又嘱咐道：「这次你可千万别再起晚了。」 沈境脑海中出现一点记忆，上次去伺候晚了，似乎被戚云峭给罚了。 他想起抽屉里的那些纱布，似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沈境点点头，没有太多情绪表露，只是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回到房间里，熄灭了灯，然后静静地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 月色淡淡的洒在静谧的院子里，透过窗户纸洒进屋子里，这时候的月色不错，能够照的清屋子里的景象。 沈境待了一会儿，见外面没有动静了，才准备入睡。 他刚扭身站起来，就感觉到一阵疼痛从腰间传来。 沈境下意识地掀开衣服，低头看了一眼，看不太清，他再次点起蜡烛，用蜡烛的光看去。 只见他薄薄的侧腰上有一大块青紫，稍微一碰就疼，像是新伤。 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沈境想问问系统，但是系统像是睡着了一样，半天没给他回復。 这或许就是问题小世界的问题所在吧，客服服务是真不行。 他无奈地放下衣摆，然后小心地挪到床上去，盖上薄被子，开始睡觉。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沈境就醒了。 原主似乎已经有了固定的生物钟，到了时间就醒了，屋子里没有表，沈境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即使他很困，但是也知道不能再睡觉，系统的提示还是很重要的，既然系统告诉他早上要去伺候二少爷洗漱，那这件事就必须要去做，说不定就隐藏着自己需要的线索。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就着墙角盆子里的水洗了洗脸，又用粗劣的牙具刷了刷牙，端着水倒在了外面的水沟里。 等这一切处理完了，他才前往二少爷戚云峭的房间去。 戚云峭已经起了，两个小丫头站在他房间门口，战战兢兢的不敢进去。 沈境和她们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她们眼中的怜悯和担忧。 他推开门进去，还没看清什么，一个瓷瓶就迎面砸了过来！ 沈境勐地往旁边一闪，瓷瓶「啪啦」一声砸在地上，炸了一地碎片。 两个小丫鬟听到这声音，都吓得又往后退了退，其中一个跑着去拿扫帚过来打扫。 沈境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又抬起头来，直视眼前的人。 戚云峭还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床上乱糟糟的堆着不知道是谁的衣服，一只脚搭在床上，阴沉又暴躁地看着他：「怎么来这么晚？」 沈境顿了一下，按照他对于时间的计算和猜测，他今天应当是只比往常晚了十分钟不到。 只是这么一会儿，戚云峭就如此暴躁了，沈境不由得产生一些警惕。 他尽量温和地解释道：「路上去上了个茅房，耽搁了一下。」 戚云峭：「……」 这他倒是没撒谎，是真的绕路去找茅房了。 戚云峭沖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沈境超前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 他勐地揪住沈境的领子，往前一拉，顿时把沈境拉到了他的眼前。 两人离得极近，沈境都能听到他不太平稳的唿吸，这个人很不对劲，他在心中默默地记录。 第87页 「上茅房？你洗干净了没？」戚云峭道。 沈境愣了一下，以为他说的是洗手，下意识地说：「洗了。」 眼前的人听到他的话，却笑了起来，嘴角带着嘲讽的角度。 沈境忽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 「洗了就好，还算懂事儿……给我穿衣服。」戚云峭放开他，懒洋洋地站起来。 沈境压住自己的脾气，心中默念为了任务，为了任务。 他面无表情地给他往上穿衣服，这件事只要凭藉原主的肌肉记忆就可以完成，看样子原主做这件事情做的十分熟练，伺候完他穿衣服了，还要伺候穿鞋，戚云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沈境顿了一下，弯下腰去，把布鞋给他穿上。 他弯腰的时候，戚云峭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享受地拍了两下。 沈境不动声色地给他穿戴好了，丫鬟已经端来了一盆水和牙具，递给了沈境。 沈境转头给他放在架子上，然后又给他打湿了毛巾，让他洗。 戚云峭洗完了之后，神清气爽地准备去吃早饭，他对沈境说：「把房间给我收拾好了，一个头髮丝儿都不许见着，知道了吗？」 他走了以后，那两个小丫鬟凑了过来，其中一个说：「我们和你一起收拾吧，那些衣服我们也要拿去洗的。」 她指的是戚云峭床上的衣服，沈境点点头，回到房间里把床上散乱的衣服抱了出来，衣服上很浓的脂粉香气，他把衣服递给小丫鬟，她们就抱着衣服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在说：「昨晚苏小姐在这儿住了，这都是她的衣服……」 苏小姐？沈境迅速在脑海中定位了昨天的画面，那个妖艷的旗袍姑娘。 看来戚云峭和苏牡丹的好朋友关系是这么个关系。 戚云峭的床铺还没有收拾，沈境捏着鼻子给他整理好了，却忽然在床铺上摸到了一个轻微的凸起。 要是在平常，他不会在意这个凸起，但是这是在小世界的副本里，并且系统给的提示少之又少的情况下，任何轻微的细节他都要注意。 他摸着床褥下的那个凸起，然后轻轻地掀开了褥子。 一个信封形状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沈境朝外面看了一眼，暂时没人，他拿起那个信封感受了下，居然还有点重量。 厚度大概是一厘米左右，沈境凑近了点，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说不上是什么味道，有点酸又有点涩。 沈境把信封翻开，另一面居然是用火蜡给封住的。 这要是拆开了，就没法復原了，一定会被发现。 沈境只好依依不捨地把东西放了回去，同时在心里默默地做着标记。 他把床铺铺好以后，又把洗脸水给倒了，就去做别的活了。 沈境去了前厅，准备伺候老爷夫人他们。 一大家子都在吃早饭，他刚好过去认认人。 前厅有个大桌子，一大家子人都围在那里吃饭，他们吃饭的时候，下人们就站在旁边，端了菜以后随时等待吩咐。 沈境和另一个小厮一边站了一个，另外两边站了两个丫鬟，都低着头不说话。 饭桌上一共有八个人，沈境仔细地看着他们，分别辨认他们的身份。 其中坐在主人位的是戚老爷，戚老爷脸看上去还很年轻，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头髮已经是花白了，估计常年做生意劳心伤神，头髮就累白了。 戚老爷的旁边是大夫人，大夫人年纪稍长，看上去要被老爷大个十几岁，实际上应该也是，因为他听到老爷叫大夫人叫「姐姐」。 右边是二夫人，二夫人长得温柔漂亮，是很端庄贤淑的传统女子。 再旁边是三夫人，也是最敏感的一个，见沈境的目光刚接触到她，她就立刻回头看了一眼。 沈境倒吸一口凉气，三夫人很美，像是老电影里的民国美人一样，只是看似柔弱，眼神中却充满了警惕。 接下来是几个儿子女儿，大儿子戚景容，戴个眼镜斯斯文文，二儿子戚云峭，眼神时不时地在自己身上转，看起来精神状态不稳定像个疯狗，小儿子小女儿看起来都还未成年，比较稚嫩。 吃过了饭，就听到戚云峭说：「我明儿个要去越秀园，给我找一身好的行头来，这身不行。」 【越秀园是戚云峭开的戏园子】系统提示。 戚云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月白色长衫，「这件儿太素了。」 他又看向沈境，道：「你去王家的铺子那里，帮我拿前几日定好的布料来。」 戚老爷道：「天天就知道招猫逗狗，穿的跟花孔雀一样！你能不能学学你大哥，干点正事儿！」 戚云峭明显不太服气，道：「爸，大哥是聪明能干又稳妥，那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干，那多少生意都是我在戏园子里谈的，很多老闆喜欢这个……」 「日日泡在戏园子里的能是什么好人！天天听你谈生意，也没见你谈出个什么名堂来！」 戚云峭表情扭曲了一下，明显是怒了，他刚要开口，却忽然停住，硬生生地把脾气压了下去。 戚老爷又说：「我让你稳重一点不要惹事，也是为了你好，都多大个人了，这幅样子出去要被人笑话的，知道吗？」 戚云峭眼神阴沉，低声道：「知道了。」 第88页 沈境一直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桌角。 饭吃的不开心，戚云峭脸上的表情阴沉的能滴出血，他甩了袖子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对沈境说：「你跟我来。」 沈境心中咯噔一声，这小子不会又要把气撒到自己身上吧。 他正想找理由拒绝，戚老爷就说话了，「你不是布料还在王家铺子吗，让裘玉给你拿去。」 他又回头看看沈境，眼神像是一潭深水，看不见底，「你知道地方的吧？」 沈境喉结动了动，点头说：「知道。」 戚老爷这才点了点头，把目光收了回去。 有戚老爷暂时的庇护，戚云峭不敢把火气撒在他身上了，只能恨恨地看着他离开。 沈境走出大门，来到街上，按照记忆朝着王家的绸缎铺子走。 大街上人挺多，集市也挺热闹，烟火气十足，沈境边走边看，平日里都是在老电影里见到这场景，第一次亲身经歷，还挺新鲜。 只不过周围的人穿着没有电影里那么光鲜亮丽，大部分都灰扑扑的，空气中也有隐约的尘土气息。 他走着走着，忽然裤腿被一个人给拽住了。 他低头一看，是个小男孩，莫约七八岁的样子，瘦的像个猴儿，脸上乌漆嘛黑的，不知道是天生的肤色还是抹了什么。 小男孩手里还拿着个破碗，一双眼睛地里咕噜地看着他，道：「哥哥，给点饭钱吧，快吃不起饭了。」 沈境出来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来拿衣服，衣服也是提前定好了的，不需要他花钱，所以面对这小孩的时候，他只好诚恳地说：「我没钱。」 小孩听了，眼睛转了转，说：「你穿的这么好，怎么会没有钱呢，哥哥，你是不是不想给啊？」 沈境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无非就是寻常的短打，跟小乞丐比的确是还可以，他只好说：「我也是给大户人家做工的，我也不是有钱人。」 小乞丐眨了眨眼，道：「哦？你是给哪个大户人家做工的？」 沈境不想再跟他纠缠，怕自己晚回去了戚云峭又要找他茬，于是简单道：「戚家。」就准备抽身走人。 没想到小乞丐听到这个答案后，居然立刻松开手，并且嫌恶地后退了一步。 第五十章 无头尸 沈境有些疑惑，他刚想开口问，就听到小乞丐说：「原来你是戚家的，晦气。」 沈境：「？」 沈境：「为什么这么说？」 小乞丐盯着他，眼神里没什么善意，道：「前段时间有个酒楼的小伙计给你们家送菜，出来的时候被打的浑身是血，回去没几天人就没了，你不知道？」 「下手这么狠，会遭报应的。」 沈境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不过小乞丐说了之后，自己的脑海里居然自动地冒出了一段记忆，只不过是文字版的。 【三月十五日，戚家从合庆酒楼定了一桌菜，约好上午十一点送到，酒楼伙计送到后在戚家内待了十五分钟，然后被从宅子里扔出来，扔到了大街上，浑身是血发抖抽搐，回家后一直高烧不断，三日后死亡】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沈境不在现场，宅子里的人对这件事讳莫如深，自然是不知道。 「你们把姓段的都给得罪了，以后没好果子吃。」小乞丐又说。 「姓段的，谁啊？」沈境想不出来，戚家家大业大，地头蛇一样的存在，还会忌惮什么人。 「段巡捕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小乞丐彻底无语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切尽在无言中。 「反正他可难缠了，你们上次阻止他查这件事，就已经跟人结下樑子了。」小乞丐道。 沈境想了想，道：「他不过是个巡捕，戚家可是大家族，他们怎么会怕他？」 小乞丐却犹豫了下，说：「你爱信不信吧，没钱还跟你说这么多，我都亏了。」 说完，就一熘烟跑没了。 沈境看着他逃窜的背影，想着他说的话，陷入了思考。 酒楼的小伙计惨死，会不会和自己的任务有关系呢？ 还有那个姓段的，姓段的巡捕，听起来像是个难搞的角色啊……希望他不要给自己的任务带来阻碍吧。 他一路想一路走，等站到王家铺子的门口的时候，已经一身的汗了。 身上的伤口被汗水侵染了，开始疼了起来，沈境伸手捂了捂肚子，可是纱布碰到伤口就更疼，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这路这么远，这王家铺子并不在繁华的集市街上，而是在接近郊外的官道边上。 沈境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走到，他回头看看有些荒芜的路，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进了铺子。 铺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绸缎布料，两边都是，右边房间拐角处有一个柜檯，柜檯里有个微胖的男人正在打盹。 屋子里没别的客人，很冷清。 沈境走到柜檯上，老闆堆起笑容来，道：「您随便看看，咱们这儿布料都是顶好的料子，想要什么样的都有，瞅瞅……」 沈境道：「我是戚家的伙计，来给戚二少爷拿布料的。」 那老闆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又笑了起来，「呦原来是二少爷的人啊，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 沈境点点头，老闆嘱咐好他，转身去了后面的房间，沈境就在屋子里等着。 第89页 这地方离皇城根远，不远处就是半拉城墙，再往外就是郊外了，沈境见老闆半天没出来，闲的无聊出来转了几圈，就看到几个人偷偷摸摸地贴着城墙根往外走。 沈境朝四周看了看，一般的城墙门口都有警卫，但是这个口似乎是没什么人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时不在，还是一直就没有。 那几个身上都灰濛濛的，背上背着包袱，脸上也蒙着布，看起来怪神秘的。 城外风沙大，现在正逢春末，是整座城市风最大的时候，到了这里就已经有些黄土漫天的感觉了，一阵风吹过，沈境眯了眼睛，再睁眼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 「小伙计，东西给你拿来了。」掌柜的笑眯眯的叫他。 沈境走进店里，见是一匹暖白色的布，上面绣着银色暗纹，十分漂亮，他一想到这样好的布要用到戚云峭身上，就觉得有点浪费。 「谢谢您，」沈境沖老闆一点头，又问道：「我刚刚看到几个人躲着卫兵出城了，要被查到了没事儿吗。」 老闆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不变，「你不知道啊？」 沈境；「嗯？」 老闆还是笑着，说：「不知道就别问，有些事儿还是不知道的好。」 沈境顺势看了他的手一眼，肥厚的指头肚上好像带着茧子。 他带着那匹布回去了，这一来一回的，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 果然戚云峭又发火了，他还没看那布，而是表情狰狞地拎起沈境的领子，道：「让你取块布怎么都这么磨蹭？你是不是半路跑去耍了？」 沈境解释道：「从这里到王家铺子要一个时辰，我……」 "少给我扯这些！"戚云峭拽着他的领子勐然使力，把他拎到自己眼前来，恶狠狠道： 「别以为老爷护着你你就能好好儿的，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沈境瞳孔微缩，凝视着他的脸。 戚云峭说到这里，又忽然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一把把他推开，带着那匹布走了。 沈境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子，心中想着戚云峭的话。 老爷确实是护着自己，但是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般来说，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的。 「原主的身份是不是有问题？」 【是的。】 「……不用这么惜字如金吧，那我问你，原主是不是戚老爷的私生子啊？」沈境被系统无语道。 身后响起脚步声，他警惕地回头看，原来是王虎。 王虎脸色红扑扑的，手里拿着个布包，看到沈境就停下，站在原地。 沈境抬头看看他，没说话，闻到了一股包子的香气。果然，王虎红着脸把纸包打开，里面有两个软乎乎的大包子。 「你，你早上好像没吃饭，我就给你留了这个……」他说着，头有点低了下去。 沈境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谢谢你，我确实没吃饭呢，刚好饿了。」 他接过那个包子，王虎这才敢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也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沈境咬了一口，是肉馅儿的，因为冷了里面的油都有些凝固，不是很好吃，不过他还是吃完了。 「王虎，我有事想问你。」沈境道。 王虎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嗯嗯你说。」 沈境凑近了点，道：「你知不知道，半个月前有人从合庆酒楼定了一桌菜，那个送菜的小伙计被打出去的事情？」 王虎定定地看着他，一直没说话。 沈境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不记得了吗？」 王虎摇摇头，一副回过神来的样子，道：「我，我记得！」 沈境认真地看着他，感觉王虎的脸越来越红了，他错开视线，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王虎挠了挠头，道：「我，我也没在场，但是听小翠说，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然后吓疯了，对了，我听说他从后院儿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就，就一身血了，然后又被打了一顿。」 「出来的时候就一身血了？」沈境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王虎点了点头。 后院儿……沈境脑海中自动建立起一个3d模型。 整座大宅足足有四进四合院的设计，从进门开始看到第一扇屏风，就是第一进院子，有饭厅，接待客人的厅堂，还有书房等等，第二进是大夫人和二夫人个住的院子，再往后是戚老爷的住所，和几个儿子女儿的住所，中间是假山池塘，再往后，就是戚家人俗称的后院。 后院住着三夫人，平日里人烟稀少，除了丫鬟们很少有人过去。 小伙计怎么会走到后院去的呢？还一身的血…… 沈境决定去后院看看去。 正值中午，后院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小丫鬟在亭子里面坐着。 沈境走到她身边去，小丫鬟一动不动的，像是没听见他的脚步声，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她才勐地一个哆嗦，站了起来。 沈境道：「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小丫鬟看了他一眼，松了口气，道：「怎么是你，吓了我一跳。」 看样子这丫鬟认识自己，沈境道：「你以为是谁啊？还是说，你盼着谁来啊？」 他这话一出，丫鬟脸顿时有点红，她看了院门一眼，又瞪了沈境一眼，道：「你可别胡说啊！我哪有盼着谁……只不过你平时都不来这个地方的，今天怎么过来了？」 第90页 沈境道：「我闲着无聊，出来走走，呦，这还有一口井啊？」 他看向角落里的水井，水井上面盖着个大石头，看不见里面，只是周围都长满了荒草，也没什么人清理的样子。 小丫鬟道：「你才看到呀，这水井都好多年了，不过听说以前出了事儿，就再也没用过了。」 沈境一脸好奇，道：「出过什么事儿啊？」 小丫鬟手指点着下巴，道：「好像是有个女人淹死在里面过，老爷就觉得不吉利，就给封上了。」 沈境再次看了一眼那个水井，「什么样的女人呀？」 小丫鬟凑近了点，声音压低了点，说：「听说是个胡同里的暗娼……」 她神秘兮兮地，对着沈境使了个眼色。 死的是个暗娼，那估计和老爷是有什么亲密关系的，至于为什么会死在井里，这就是个秘密了。 「既然这里死过人，那三太太还住在这儿……」沈境犹豫着说，「她不害怕吗」 小丫鬟挑了挑眉，道：「她不知道吧，也没人给她说过，这种话也就是我们下人私底下讲讲，谁要是讲到了她面前去，她再跟老爷告一嘴我们怎么办？」 沈境点点头，小丫鬟说的有道理，他们这些下人还是别惹是生非多嘴的好。 沈境道：「也是，不知道这三太太胆子大不大，你这样说，我就感觉那些传言是假的了。」 「什么传言？」小丫鬟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沈境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你不知道？」 小丫鬟着急道：「不知道呀，你到底说什么呢，快告诉我。」 沈境往四周看看，十分谨慎地观察周围有没有人，确认是安全的后才说：「就是前几日那个合庆楼的小伙计……」 他忽然看到小丫鬟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并且视线转移到了他身后的方向。 他立刻收住话头，回头看去，原来是三太太从外面进来了，她穿得素净又艷丽，素净是因为身上的衣服底色是黑白色，艷是因为头上的簪子是个红色的桃花形状，脸上的妆也颜色分明，唇红齿白。 她看到沈境后，道：「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 这是沈境第一次听到三太太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带着种莫名的病气和疲惫。 沈境回答道：「回三太太，我们在说这水井的事情。」 他手指了指角落的水井，小丫鬟顿时慌了，不停地在后面拉他的衣服，沈境转头的时候，还看到了她惊慌中带着警告的眼神。 她以为沈境要泄露自己和他说的话了，这时候三太太问道：「哦？那口井怎么了？」 小丫鬟又拽了沈境的衣服两下，但是沈境像是没感觉到似的，自顾自回答道：「我们就是好奇，为何那口井上盖着个大石头，不让用了。」 三太太眼中没有任何的好奇，甚至有些无波无澜的死气，沈境观察着他的脸色，心中暗暗地想，看三太太这个反应，或许并不像是小丫鬟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三太太似乎是微微嘆了口气，语气十分的轻飘，像是飘在空中抓不住的感觉，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们还能把这石头搬开吗？」 沈境和小丫鬟对视一眼，他们当然不能把石头搬开，沈境道：「这个我们当然不敢，不过我今儿个出去给二少爷拿布料的时候，听到街上的人议论起来，说合庆楼的小伙计是看了后院的东西才死了的，我当即就给了他一巴掌。」 三太太一直死气沉沉的眼睛似乎终于有了点光亮，缓缓地朝着沈境的方向看过来。 不知为何，三太太的眼神虽然冷冷的，像是冬天的湖水一样，却不会让沈境感到阴寒。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那种眼神叫做心如死灰。 沈境见三太太对他的话感兴趣了，接着道：「我说你不能这样胡说的，我们后院里有什么怎么可能让你看见，那天那么多人等着酒楼的菜，怎么可能看不住他一个小伙计，让他跑了进来，这根本就不合理！就是这些人胡编乱造的！」 他说完后，就去看三太太的脸色，果然，三太太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嘴角也扯了一下，道：「小伙计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才死的，而是他命中注定了该死。」 沈境愣了一下，什么叫命中注定该死？这话听起来也太玄乎了吧。 还是说，三太太其实知道什么秘密？ 沈境道：「三太太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是命中注定呢？」 白如霜丹唇微启，声音轻飘飘的，「都是天命，虽然生来都是人，但有的人註定是奴隶，有的註定是主子，有的註定要为别人去死的。」 莫名的，他从中听出了一种悲哀的感觉。 「我困了，你们都出去吧。」三太太将他们打发走了。 - 晚上的时候，戚云峭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一个小丫鬟赶紧过去搀扶他，被他一把推开了。 「裘玉呢，死哪里去了？」戚云峭道。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摇着头说在后花园里呢。 戚云峭摇摇晃晃地朝着后花园走去。 沈境正坐在假山旁，看着眼前的池水。 他的房间离这里不远，就在这进院子里，过来很方便，他在小房间里待着闷，干脆就出来唿吸下新鲜空气，顺便整理下目前获得的信息，看有没有什么思路。 第91页 忽然间，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一簇黄色的火光朝着他的方向来了，沈境眨了眨眼，才看清是戚云峭提着灯笼朝着这边走来了。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戚云峭哼笑着，「是不是那天落水没泡够，还想再试一次啊？」 沈境见到他就生出一股烦躁的感觉，偏偏这个时候不能跟他硬刚，他地位低下，在这些主子眼里是个随便就能捏死的蚂蚁，再加上身上有伤，戚云峭要是想对他做点什么，惨的只会是自己。 沈境站起来后退了一步，道：「我睡不着，出来吹吹风，二少爷怎么来这里了？」 戚云峭走到他面前，把他一步步逼到假山边上，退无可退，浑身浓重的酒气直往鼻子里钻，沈境想躲都躲不开，只好在心里骂娘。 「我想来便来了，还用提前告诉你吗？」戚云峭抬起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沈境微一偏头，避开了他的手，戚云峭的脸色瞬间变差，强硬地捏着他的下巴，把沈境的脸掰了过来。 「你还敢反抗了？裘玉，你知不知道你什么身份？」戚云峭低声道。 沈境心念一动，道：「那也不是我能选择的。」 他这话说的模稜两可的，倒是让戚云峭愣了一下，他忽然笑了起来，道：「不是你能选的？这倒是……出身这种事情，也由不得你，但是谁让你是那个倒霉蛋呢，哈哈哈哈哈……」 沈境眉头微微皱起，他刚要接着套话，却忽然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戚云峭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假山石壁上，低头在他的脖子上嗅着。 沈境被掐的有些窒息，两只手都使劲去掰脖子上的手，因为太用力了，感觉肚子上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开始一阵阵的疼。 戚云峭紧紧盯着他的瞳孔，似乎要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来，他低下头，在沈境因为涨红的脖颈上咬下去—— 「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整座大宅顿时醒了过来，几间屋子都陆续亮起了灯，有陆陆续续的人声响了起来。 沈境一把推开戚云峭，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是后院发出来的！ 戚云峭一把拉住他，狐疑地看着他："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沈境心说他能不着急吗！这声音一听就是出事儿了，肯定和自己的任务有关啊！ 他刚要开口说话，又听到已经跑过去的人惊恐的叫声，尖锐的「死人啦——！」传入耳朵里。 两个人都愣住了。 沈境和戚云峭对视了一眼，戚云峭也终于放开了抓着他的手，让他跑了过去。 后院已经围了一群人了，大院子里顿时灯火通明，里面房间开着门，部分人挤在那里，待看清了里面的景象之后，又发疯般的尖叫起来，朝外面跑去，有的跑不动了的，直接倒在地上开始狂吐，还有当场就晕倒了的。 现场一片混乱，沈境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凑到里面看了一眼，顿时瞳孔放大，脸色煞白。 正对门的地上地上一滩凝厚的血，上面躺着一具尸体，还穿着白天他见过的那身衣服，尸体的头却不见了。 沈境两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他强撑着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房樑上居然还有一条白绫，正垂在尸体正上方。 第五十一章 姓段的 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熏得在场的人都头晕目眩，来自生理本能的恐惧刺激着他，沈境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叮—— 熟悉的声音响起，系统上线了。 【宿主触发任务：查清白迎霜的死亡真相】 既然是任务，他就算想跑，也不能退缩了，只能硬着头皮仔细观察，他摸索着向前一步，还想看的更仔细一些，这时候却听到后面有人说：「老爷来了。」 他只好退下去，给戚老爷让开道，看着戚老爷步履匆匆地过来。他站在人群中，看着戚老爷脸色黑的像是能杀人，他环顾一周，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回答他，谁能回答他呢，二夫人擦着眼泪，哆哆嗦嗦对戚老爷说：「要不，我们报案吧……」 戚老爷回头瞪了她一眼，低声道：「让那个姓段的来？我可不想再和他打交道。」 沈境耳朵尖，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姓段的了。连戚老爷这种老狐狸都不愿意打交道的，看样子是个厉害角色。 他四处看着，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一脸惊惧，有的已经失神到尿裤子了，地上一滩泥泞。 忽然间，他一偏头的功夫，好像看到了尸体下面压着什么东西。 不只是他看到了，戚云峭也看到了，戚云峭顿时指着尸体道：「尸体下面好像有东西！」 戚老爷看了他一眼，眼中神情复杂，说：「什么东西，在哪？」 戚云峭推出一个下人，让他去拿。 那下人哆哆嗦嗦的，两条腿直打摆子，根本站不住，戚云峭勐地推了他一把，说：「在尸体手下面，拿出来！」 于是众人就看着那个小厮一点点地向尸体挪动，快要挪到尸体旁边的时候，忽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然后一屁股倒在了地上，腿软的起不来了。 沈境摇了摇头，任谁看见这个场景都会害怕，何况是这么近的距离。 见那小厮不顶用，戚云峭啧了一声，又看向沈境，「你去！」 第92页 沈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戚云峭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啊！等会儿那物证让血浸透了，更不好看清了！」 他这话有几分道理，沈境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要看看那个物证的，于是他抬步朝着尸体走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紧紧盯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沈境在众人的目光下走近了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熏得他眼睛都有些疼，他眨了眨眼，下意识流出两行泪来。 沈境擦了擦脸，蹲了下来，看着这个无头的尸体。 「白迎霜……」他低头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把尸体手底下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信纸，上面只有一个字，玉。 沈境愣了一下，很快那信纸就被戚云峭给抢走了。 他抬头看看戚云峭，他居然不害怕？ 他又看看戚老爷，想明白了，估计是戚老爷在这里，他想表现趁机一下，就算再害怕也要过来。 「这上面……这上面只有一个玉字！」戚云峭道。 沈境盯着他看，没说话。 一时间众人都讨论起来，这个「玉」代表着什么。 连老爷的目光也冷峻起来，沈境不用回头看，就能感受到那个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府里上上下下名字里带玉字的，只有裘玉吧！」最终戚云峭还是指向了沈境。 「她这个玉，大概就是兇手的名字吧，裘玉，是不是你！」戚云峭道。 沈境低头搓了搓鞋底的血，心说你丫终于不装了，这从头到尾不就是想说我是兇手吗。 他回头看了眼众人，也没人替他说话。 沈境道：「我有不在场证明。」 戚云峭眉梢一挑，还未说话，戚老爷就说：「哦？今晚你在哪里？」 沈境看了戚云峭一眼，一脸为难的样子。 戚云峭：「你什么意思！我并没有和你……」 沈境道：「我是和二少爷在一起的。」 这话一出，戚老爷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在戚老爷看来，戚云峭和裘玉在一起，除了找茬没有别的事情，他刚要发作，却听到后面忽然传来一人的声音： 「小厮和二少爷在一起待了多久，杀人需要多久，把人头砍下来又需要多久」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戚老爷的脸色已经变得不能更难看了，沈境下意识地回头看，只见人群分开一小条路，让那人走到了眼前来。 这人身量非常高，一身黑色警服，衬得宽肩窄腰大长腿，制服帽下是一张略带玩世不恭的脸，鼻樑高挺，嘴唇微薄，眼睛隐藏在帽檐下看不清楚。 他的目光看向沈境的时候，沈境有种被刀子刮开的感觉，仿佛直接被看到了骨髓里，不舒服。 沈境一低头，看到他腰上挂着一支匣子枪。 他好像听到有人到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他回头看看，却又不知道是谁。 戚老爷最先发话，「段巡捕消息可真是灵通啊，我这儿刚发生命案，您就从城南赶过来了。」 原来这就是让他们头疼的那个姓段的……沈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段勉呵呵一笑，「晚上睡不着，刚好来巡逻，您别说，南城可没有北边儿声音大，我隔着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叫了。」 戚老爷被噎了一下，脸色更不好看了，「那就请段巡捕看看吧。」 他回头，厉声对众人说：「还在这看热闹呢，都回去！别影响段捕头查案！他要是查不出什么都是咱们的错儿！」 段勉嘴角带着笑，没说话。 周围的人开始慢慢地退散，一些女眷最先走了，男的也陆续离开，最后只有戚老爷，戚景容，戚云峭和沈境留了下来。 戚景容对戚老爷说；「爸，我扶您回去歇着吧。」 戚老爷摆摆手，面容严肃，对段勉道：「段巡捕，请看看吧。」 段勉掏出手电筒，走近了尸体，在尸体身上巡视着。 夜风吹来，浓重的血腥气萦绕在每个人身边，有种被捆绑的窒息感，仿佛这血腥成了实体，缠在了他们的身上。 沈境后脖颈发凉，下意识地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摸到，只摸到了一脖子的鸡皮疙瘩。 戚云峭举着那封带血的信对段勉说：「还有这个，在尸体旁边发现的。」 段勉看都没看，继续低头检查。戚云峭吃了个冷脸，顿时脸色不好看，暗暗骂了一声。 段勉抬头看看头顶的白绫，又低头看看，嘴里喃喃：「钝刀子割肉啊……」 沈境心神一动，道：「头是被割下来的？」 段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你不怕？」 沈境摇摇头，「我已经吐过一回了，不害怕了。」 段勉做了个笑的模样，眼里却没有笑意，道：「看样子割头的人手法不怎么熟练，这个断口很多伤痕，还有撕裂伤……啧。」 沈境道：「能看出用什么刀砍的吗？」 段勉摇摇头，「还得带回去让仵作看看，不过我猜啊，应该是柴刀之类的。」 "而且，"他抬起头，看着头顶悬着的白绫，「是生前被割头还是死后，还不一定。」 沈境也有这个疑惑，那白绫看上去就是要上吊用的，既然想要上吊了，那为什么还会被割头呢。 第93页 话说回来，为什么三太太要寻死呢？ 沈境看向戚老爷，戚老爷面色一直都不太好看，此时更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的样子，脸上的褶皱都变深了。 「哗啦」一声，樑上的白绫被段勉用棍子挑了下来，落在了他手里。 他低头闻了闻，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了？」沈境凑上去问。 段勉道：「脂粉味儿。」 沈境心中一凛，「三太太是先上吊后被割头的？」 段勉吸了口气，看着他，「反应挺快啊，」他又看看一旁的戚云峭，「那个是你姘头？」 沈境：「……」还挺八卦的。 沈境：「不是。」 段勉：「你不是说今晚和他在一起吗，怎么又不是了？」 沈境：「只在一起了一小会儿而已。」 段勉:"哦，那在这之前你在干嘛呢。" 沈境刚要回答，却忽然停住了。 他反应过来，段勉是在套他的话。 但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坦然道：「白天一直在干活，王虎可以作证。」 段勉：「王虎是谁？」 沈境：「一个下人。」 沈境抬头看看他，眼睛在昏黄的灯火下水汪汪的，亮的有些虚幻：「段巡捕，你怀疑我？」 段勉没什么波动地笑了笑，「例行问话罢了。」 他站起来，朝戚云峭招了招手，沈境也跟着站起来，戚云峭一脸不爽地盯着他看，好像他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段勉拿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的的确确只有一个玉字。 「这院儿里名字带玉的只有他一个，他嫌疑最大吧。」戚云峭道。 沈境低头不语，他没法辩解，这东西直接就是沖自己来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段勉抖了抖那张纸，道：「你见过三太太写的字吗？」 戚云峭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戚老爷。 戚老爷踌躇半晌，道：「见得不多。」 「不多是多少？你们住在一起，总是有机会见过的吧，除非，这个三太太不会写字？」段勉道。 沈境愣了一下，再度看向戚老爷。 果然，戚老爷苍老的脸颊抽搐了几下，道：「她的确不会写字。」 第五十二章 牙 「这不就得了，三太太不会写字，那怎么会在纸上写个玉字？如果她是上吊自杀，那兇手不就是她自己吗？为什么还要写别人的名字」段勉道。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一直没说话的戚景容思考了半晌，道：「有没有可能，三太太不是自愿自杀，而是被逼的呢？」 段勉看向他：「你们家三太太和谁有过过节吗？小的争吵也算。」 戚景容摇了摇头，道：「三太太平时在后院，我在前院，接触的不多，不熟。」 戚老爷也说：「她平日里很安静，也不喜与人交往。」 - 段勉叫来了巡捕队的人，把尸体带回去让仵作检查了。 这个年代的仵作就是后来的法医，沈境很关心这事儿，要是借着段勉的力量把案子查清楚了，他这任务不就完成了吗，于是他决定早上伺候完戚云峭就去找段勉问问情况。 没想到戚云峭一晚上没睡，沈境过去的时候，他还拿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瞪着沈境。 「怎么了？」 戚云峭声音死气沉沉的，带着暴躁的怒气：「你昨晚睡着了？」 沈境点点头。 戚云峭提高了音量：「出了这种事儿你也能睡着？」 沈境道：「二少爷，不管出了什么事儿，有一副好的身体才最重要。」 戚云峭被他给气笑了，招了招手让他过去，沈境犹豫了下，凑近了点。 戚云峭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道：「少给我油嘴滑舌的，我告诉你，这事儿跟你脱不了干系，你等着瞧吧！」 沈境调整了下姿势，道：「二少爷，段巡捕不是说了那纸条不是三太太写的了吗……」 他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勐地推开，一下子被推倒了地上， 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腰上的伤口，沈境疼得嘶哈一下。 戚云峭一副晦气的样子，「别跟我提这个人！他这个傢伙最难缠，上次合庆楼小伙计那个事儿，把……算了，跟你说这干嘛。」 沈境心念一动，又是合庆楼？看样子戚云峭是知道什么内幕的，他连忙道：「二少爷，合庆楼那事儿你也知道？」 戚云峭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什么叫我也知道？这大宅子里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吗？」 沈境沉默一瞬，心说你要是什么都知道，那你倒是给我把兇手找出来啊。 戚云峭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沈境顺着他的话，配合道：「二少爷，听说那个小伙计出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我还以为是被你打的呢。」 戚云峭果然没有生气，只是道：「我在你心里是这么个形象？也罢，那个人不是我打的，但是是我发现的。」 「在哪儿发现的，真是三太太的后院吗？」沈境问道。 戚云峭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是，也不是。」 沈境心都被揪起来了，什么叫是也不是，说清楚点！ 「您也没看清楚？」沈境问道。 戚云峭似乎不太愿意谈论这个话题，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你这么关心这事儿干什么？怎么，你还想查案？」 第94页 沈境心说我倒是不想，但是谁叫我任务在身呢，当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但是见戚云峭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沈境也就放弃了。 「今儿个我要去越秀园，你同我一起。」戚云峭道。 沈境心里一梗，这节外生枝，又耽误他做任务，他道：「二少爷，我去那儿不好吧。」 戚云峭听到这话，脸色阴沉的盯着他，「怎么？你是我的小厮，跟着我去伺候我有什么问题？」 沈境没法说有问题，要说自己要去找段勉，那一定不会被允许的，沈境大概能猜出来戚家和段勉的恩怨，大概是上次的事情，段勉估计不只是查了这个人命案，还查了戚家的底细吧。 做这种生意起家的，底子肯定不干净，他们或许是被段勉抓住什么把柄了。 那这样自己就更应该去找段勉了。 - 越秀园。 二楼是一排的环形包厢，沈境站在戚云峭身后，观察着四周。 一楼东边是个戏台子，地下是一排排的座椅，都是散座，只有几个特殊的位置有桌子。 戚云峭坐在二楼，可以俯瞰一楼的一切，包括戏台上唱戏的人。 咿咿呀呀的，似乎很动听，但是沈境心里完全不在这上头。 戚云峭的桌子对面，还坐了一个人，就是那天见过他落水惨状的梁盛。 此时二人相谈甚欢，沈境低头不语，仔细听着。 梁盛笑着对戚云峭说：「云峭兄，近日里生意如何啊？」 戚云峭手里捏着扇子，随便扫了扫，说：「就那样吧，没什么新货。」 梁盛道：「听说昨个儿你们家出了大事儿？怎么样了啊？」 戚云峭一听这个，眉头就皱了起来，声音也压低了点，道：「不知道，姓段的把尸体带走了，到现在还没头绪呢。」 梁盛道：「你们又招惹他了？」 戚云峭：「……没人去招惹他，是他巡逻的时候听见动静，自己进来的！」 梁盛道：「这一个月两次了，你们可小心点。」 戚云峭道；「没事儿，他肯定查不到我头上来，我就是奇怪，那人好好的上吊就上吊，怎么头还没了呢。」 梁盛：「头也没了？！」 这般功夫，楼下的戏刚好唱完，戏台上的人开始鞠躬道谢，楼下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还有声声叫好声。 「好！」 「再来一段！」 还有人往台上扔钱袋子和金子银子，沈境看了眼台上，忽然发现台上的小花旦有点眼熟，那眼神做派，都有点像苏牡丹。 「什么叫也没了？就是头没了，这事儿才奇怪呢。」戚云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嘆了口气。 梁盛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忽然说：「云峭兄，我这下午还有急事儿，我先走了。」 戚云峭还想客套两句，挽留一下，正当这时，楼下款款走上来一个女人，正是卸了妆的苏牡丹，她身上穿着素净的小褂和裤子，嗔怪地看了戚云峭一眼。 戚云峭心思就不在梁盛身上了，赶紧换上一副笑脸，笑着和苏牡丹搭话。 「我都唱了半场了，你才来。」苏牡丹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含羞带怯，万般柔情。 戚云峭赶紧去哄，沈境看着梁盛离开的背影，藉口说自己要上茅房。 戚云峭似乎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纠结这个话题，于是挥挥手让他去了。 沈境沿着台阶下了楼，跟在梁盛后面出去了。 梁盛没走大路，走的是后面的胡同，沈境不远不近地跟着，手里捏着把匕首藏在袖子里。 只见他一路往北走，越走胡同里越冷清，开始还有些过路的，路边还有些带招牌的熟食店，后面越走越偏，渐渐的胡同里就没什么人了，见他又拐进了一段小胡同里，沈境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忽然间腰间就被顶了个东西。 「把手举起来。」有人在他身后轻声道，沈境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乖乖举起手来，匕首顺势滑进袖子里。 身后传来轻笑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居然是段勉。 沈境顿时松了口气，无奈问道：「段巡捕，你怎么在这里？」 他低头一看，顶着他的不是枪，而是个大烟杆。 「……」 「你还抽这个？」沈境惊讶道。 段勉晃了晃手里的玩意儿，「缴获的赃物，我不抽——你这么在意我抽不抽干嘛？」 沈境脸一红，「也没有。」 段勉上下打量他，「我还没问你呢，你来这儿干嘛？」 沈境：？ 见段勉表情微妙，他回头一看，这拐角处居然正是一整条胡同，名叫胭脂胡同，听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了。 沈境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当即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是来这里……那什么的。」 段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点点头：「理解，理解。」 沈境：「不是你理解什么了你别乱猜……」 段勉拍拍他的肩，又忽然掏出一个东西来，用纸包着的，他打开了，沈境低头一看，是一颗牙齿。 「小兄弟，知道这是从哪来的吗？」段勉问道。 沈境想了想，这肯定不是段勉换下来的牙，他也没必要特意给自己展示。 自己和他的交集也就是三太太的命案了，于是他道：「三太太的？」 第95页 段勉道：「是也不是。」 沈境道：「什么叫是也不是？这东西还有个中间值」 段勉道：「这是在三太太的气管里发现的。」 沈境愣住了。 「你们……你们把三太太给解剖了？」沈境有些磕巴。 段勉正色道：「我们也是为了查案，这个案子事关重大，一天不破，城里的谣言就会变得不可控，你信不信？」 沈境沉默着点点头，这个他倒是相信，就算戚家人死命捂住消息，但是这种东西是根本藏不住的，不出一天，估计城里城外就都知道了。 到时候各种说法就都出来了。 而且解剖尸体做检查，对他查案有好处。 可是……沈境还没来得及思考段勉的话，牙为什么会在气管里，就又听到他说：「我们的仵作说，这颗牙不是三太太的。」 沈境：？！ 第五十三章 和尚 听到段勉的话，沈境顿时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 他忍不住问道：「不是她的能是谁的？！」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沈境立刻脑补了一出骇人的场景：三太太不知是何原因，忽然开始吃人，她把人吃掉以后，牙齿还没吞咽下去，留在了咽喉里…… 他被自己的想像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驱散这些想法。 「你们是怎么看出来不是她的牙的？」沈境追问道。 段勉没说话，而是看向他身后，沈境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人影正贴着墙根往外熘。 「猴子！」段勉叫了给他一声，小乞丐顿时哆嗦一下，哭丧着脸回过头来。 沈境发现这孩子他见过，就是那日朝他要饭的小乞丐。 「 勉哥，真是巧啊……」小乞丐一步一挪地往这边走来。 段勉敲了敲手里的烟杆子，道：「你来这地方干什么？」 小乞丐左右看看，又看看他，再看看沈境，道：「我来给人送东西。」 「送东西？」段勉走到他跟前，「我告诉你，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儿我睁只眼闭只眼，没时间管你，但是最近不太平，你最好少在乱七八糟的地方晃荡，知道吗？」 被叫猴子的小乞丐连连点头，他一抹脸，又看看沈境，说：「您是不是在查戚家的案子啊？」 段勉点点头。 小乞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段勉道：「有话就说，不用怕。」 小乞丐凑过来，道：「我听外边人说，那个戚家的三太太是中邪了。」 沈境瞳孔微缩：「中邪？为什么这么说？」 小乞丐道：「不知道哇，我今儿个去城外要饭，路上听人说的。」 段勉眉头微皱：「你好端端的去城外要什么饭，城外能比城里好要吗？」 小乞丐道：「这您就不知道了，最近城外郊区来了一伙人，一个个穿的破衣烂衫的，但是一出手可有钱啦，他们也来城里嫖。」 段勉皱眉沉思，「你说的这伙人，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具体做什么的？」 小乞丐摇摇头，道：「我这跑了半天了，肚子饿得够呛，我得找饭吃去了。」 段勉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元，扔到他手里，猴子顿时见钱眼开，笑嘻嘻道：「就是这几天来的，住在城外的破庙里，他们晚上有时候见不着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猴子走了，留下沈境和段勉面面相视。 「你先回去吧，我去城外看看。」段勉率先对沈境说，然后绕过他准备离开。 沈境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你觉得这事儿和三太太的命案有关？」 段勉道：「不一定有关，但是那伙人一定不正常，我先去看看。」 沈境立即道：「我跟你一起去。」 段勉回头打量他，道：「那边可能危险，而且不一定和你家三太太有关系，你确定要去冒险？」 沈境眼睛里闪烁着天真的光：「你不能保护我吗？」 段勉：「……」 城门口。 沈境跟着段勉出了城，沈境对城外地形不熟悉，只跟着段勉走，段勉判断了下方向，然后直奔着破庙去了。 他边走边说：「你别告诉我你是偷熘出来的啊。」 沈境：「？！你怎么看出来的？」 段勉：「直觉。」 「……」沈境快走两步跟上他，山路不好走，沈境边走边喘，道：「戚二少爷看我看得很紧，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偷跑出来，还出了城，肯定要扒我一层皮。」 段勉：「……」 沈境喘了一会儿，接着道：「不过要是能查清楚三太太的事，估计就能将功补过了，我其实……」 段勉：「……」 沈境：「你怎么不说话？」 段勉挠了挠耳朵，快步走了两步，说：「你能不能别贴我这么近，跟娘们儿上炕的动静似的。」 沈境：「……」他抿了抿嘴，压下嘴角的笑，又跟了上去。 「段巡捕，你睡过女人吗？」他问道。 段勉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把，道：「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你怎么忽然这么凶……」沈境软了语气，眼看着段勉耳根变得通红，心中觉得好笑，还想再说，却忽然被段勉捂住了嘴。 段勉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姿势，然后摁着他到一棵大树后躲着。 第96页 沈境这才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有些杂乱。 等他们走近了他才发现，大概是三四个人，还有一匹骡子，骡子身上托着东西，都用布包裹着。 这群人穿的破破烂烂的，脚上都是草鞋，走起山路来却是如履平地，十分轻松。 沈境心中多了分警惕，被段勉捂着连唿吸声都不敢透出来，看着他们渐渐走过。 直到他们背影渐渐远了，段勉才松开捂着沈境的手。 沈境勐地一喘气，感觉腹部的伤口都牵着疼，低头看了一眼，段勉低声道：「估计就是他们。」 沈境抬起头来，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段勉在他耳边道：「他们去的方向就是破庙的位置。」 沈境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段勉没说话，思索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灰帮吗？」 沈境心说他只能说过黑帮，洪帮，没听过灰帮，于是摇了摇头。 段勉道：「灰帮的人平日只能穿破衣烂衫，但是出手十分大方，手段也狠辣，江湖之人不齿的勾当，他们都干。」 沈境凑近了点，眼睛盯着段勉的眼睛，道：「你觉得他们是干什么的？」 段勉垂眸看着他，忽然道：「刚刚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沈境眨眨眼，摇摇头，「我刚刚鼻子被你捂住了。」 段勉：「……我的错。」 「他们身上有股臭味儿，尸臭味儿。」段勉道。 沈境想了想，道：「因为他们身上有味道，怕被人闻到，所以不进城里？」 段勉道：「味道不明显，只有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才能闻到，估计不只是这个原因。」 沈境道：「还有别的原因，他们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段勉沉吟，没有说话。 沈境思索道：「看他们那样子，估计是什么地下交易之类的？能是什么的，接触死人的……尸体贩卖？？」 段勉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 沈境：「哦哦不好意思。」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伤口的刺痛让他皱了下眉头。 段勉道：「怎么了」 沈境摇头：「没事，段巡捕，你说我说的这些，是不是还挺有逻辑的？」 段勉道：「有可能，但是这样看来，想不出这些和三太太的联繫。」 这倒是，沈境抬头看了看山上，半山腰的破庙已经隐隐露出一角了，段勉道：「你跟在我后头，千万别出声，知道吗。」 沈境认真地点头，心中有些激动。 他们接着朝着破庙走去，走了一会儿，见到了那头骡子在破庙外头站着，身上的东西已经卸下来了，没看到有人。 「估计都在里面。」段勉轻声对沈境说。 沈境点点头，袖子里紧握着匕首。 段勉道：「你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他拍了拍沈境的肩，然后忽然越过了这一小节山坡，上去了。 在沈境的视角看来，他简直是飞上去去的，速度之快，动作之轻盈，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沈境躲在下面，悄悄地往上移动了一下，看着那个破庙。 他没看到段勉，不知道是不是人已经进去了，他刚要再凑近一点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类似罐子碎裂的清脆声音传来。 接着，就看到一个身影从后门熘出，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去了。 庙里顿时钻出几个人来，追了出去，沈境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四野俱静，日头在林间若隐若现，刚才的骚动只是短短的插曲，山里又恢復了平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传来。 沈境额头落下一滴汗，他正要朝着段勉逃走的方向去，却忽然肩上一沉，他勐地抬手就往后刺，却反被人将胳膊扭在身后制住，然后嘴又被捂上了。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沈境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汗水落在了段勉的手上。 身后的人停滞了一下，随即恢復正常，道：「跟我走。」 段勉说完，缓缓松开了手。 沈境回头看去，段勉正盯着自己的手看，而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 一个白布包着的，圆滚滚的东西，似乎还在往下滴着深红色的液体。 沈境差点又惊唿出声，他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段勉。 段勉没什么表情，只是招唿他往回走。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忽然间身后风声乍起，破空声传来，段勉拉着沈境往旁边一躲，一只弩箭就射在了他面前的树上。 沈境回头一看，一个光头正站在上风处，低头阴沉地看着他们。 那光头乍一看像是个和尚，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僧服，头上还有戒疤，额头的青筋直蔓延到脸上，看起来十分狰狞。 他手臂上带着十字弩，和沈境对视了一眼，抬手又是一箭，朝着沈境的门面射过来。 「铛」的一声，那弩箭硬生生被挡开了，弹到了一边去，沈境转头一看，段勉手里的刀鞘被砸出个坑来。 他拽起沈境就开始跑。 第五十四章 故人 两人在山间飞驰着，沈境完全是被拽着跑，感觉自己也要飞起来了，他晕头转向，心跳如鼓，根本想不通段勉是怎么在这种混乱的毫无规律的山路中带着他跑出来的。 第97页 直到下了山，不远不近地看见了城门，两人才稍稍地松了口气。 段勉还想拉着他跑，沈境两手撑在膝盖上，精疲力竭地摆了摆手，「不跑了，不跑了……咳咳……」 段勉拍了拍他的背，说：「小兄弟，你这体力不太行啊。」 沈境：「……大哥！谁跟你似的山路还能跑那么快啊，我命都要跑没了！」 他说话一用力，刚才急于奔命没在意的伤口又开始疼了，感觉像是被撕裂了，沈境疼的眉头一皱，差点倒在地上。 段勉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道：「你是不是身上有伤？」 沈境低头不语，额头的汗水滚滚而落，落进衣领里。 段勉看了一眼，挪开视线。 「小伤。」他抽了口气，站直了身子。 段勉又把视线转回来：「怎么弄的？」 沈境道：「那日我不小心落水，被钩子勾上去的时候划伤的。」 段勉愣了一下，「钩子？是戚家老二干的吧？」 沈境看了他一眼，道：「段巡捕怎么知道？」 段勉嗤笑一声：「也就那个货会这么折腾人。」 沈境点点头，「段巡捕说的对。」 段勉这次倒是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有金创药，等会儿去我那儿给你上点药。」 沈境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道：「段巡捕，你有时候会让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人？」 沈境睫毛忽闪了一下，笑容浅淡而充满怀念。 段勉觉得那眼神不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故人。」沈境道，「你很像他。」 或者说，你就是他。 段勉沉默了几秒，没说话。 春树的树叶被风吹起，带起一片簌簌风声。 半晌，他忽然道：「那这人过得大概也不痛快。」 沈境：？？？ 「罢了，你便把我当做他就是。」段勉随口说了一句，似乎不太在意这件事。 沈境愣了一下，没想到段勉是这样的反应。 他低着头，看到地上的血迹，顺着血迹往上看，段勉手里还提着那颗人头。 他指着用布包着的人头说：「这是三太太的吗？」 段勉道：「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他们把这东西放在供台上，一看就像是个人头，就偷了出来。」 沈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缓了几秒之后才说：「你……胆子可真大，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偷……」 段勉摆了摆手，示意小意思。 他又解释道：「偷盗尸体也是违法的，到时候这些人都跑不了。」 沈境看了看城门，又看看段勉手里的东西，为难道：「它还在滴血，这样带进城里，会引人注意的吧？」 段勉道：「有道理，所以不能这么提着进去，得找个东西装起来。」 他左看右看，看中了沈境身上的短打外套。 沈境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段勉一笑，道：「小兄弟，现在没别的东西能包了，只能让你委屈一下了。」 沈境想了想，道：「用我的衣服也行，但是你得再赔我一件的。」 段勉一口答应下来，沈境才不情不愿地脱了衣服，给段勉当做包袱，把那人头包了起来。 他打了个结，背在肩膀上，看上去像个有些鼓囊的包袱，就不会引人怀疑了。 二人进了城之后，沈境随着段勉来到了巡捕房。 沈境看得出来，段勉在这里算是个人气王，谁见了他都是乐呵呵的打招唿，很受欢迎。 停尸房。 尸体还放在解剖台上，现在不是冬天，气温已经回暖，这个年代的解剖室又没有降温设备，尸体腐坏的速度有点快，沈境进去的时候，被熏得胃里翻滚。 停尸房和解剖室二合一，但好在现在这里只有一具尸体。 「怕就别看了，仵作这种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一般人真承受不了。」段勉把包着的人头放在一个檯面上，随口安慰道。 沈境摇摇头，咽了口唾沫，朝着解剖台走去。 三太太白迎霜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沈境低头看着已经被部分剖开的尸体，想起那日三太太心如死灰的眼神，和面对他的注视警惕的反应，心中有些感慨。 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子究竟遭遇了什么，身上又有什么样的秘密。 他心中默念了一句来生平安，就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除了脖子上的切口，三太太的手指也不自然地蜷缩着，沈境忽然想起那日的信纸，不是三太太的字，是有人写好了，放在她的手里的。 那个人是想陷害自己吗？如此想的话，他只能想到一个嫌疑人，那就是戚云峭。 可是戚云峭为什么要害三太太呢…… 不过，戚云峭为什么那么恨自己，他心中大概是有了答案了。 「裘玉和戚老爷的关系是不是不一般，其实他应该是戚老爷的私生子吧。」 【宿主解锁隐藏信息：裘玉的身世：裘玉是戚老爷和暗娼生下的孩子，裘玉的母亲在生完孩子后，就去世了。】 沈境点了点头，他心中的疑惑解了，他总算是知道为何裘玉的房间和其他下人不一样，能够有一间小小的单间了。 「裘玉的母亲死在戚家？」 第98页 【是的。】 他点点头，忽然想到，难道原主母亲的尸体还在戚家？ 他联想到了三太太院子里那口水井。 戚云峭在某个时间知道了裘玉的身世，由此厌恶他，平时又欺辱他…… 沈境嘆了口气，原主的命比他想的还要苦。 「想什么呢？」段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境抬起头来，道：「段巡捕，我还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段勉愣了一下，道：「你看出什么了？」 沈境低下头，摇摇头，他没看出什么，但是他得到了更重要的信息，他现在很想回去查查三太太的院子，说不定有他需要的线索。 段勉见他面色不太好，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于是点点头，打开门，二人一同出去了。 刚出去，就碰到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匆匆赶来，沈境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个面容俊朗的男人，提着一个小藤编的箱子。 「噢 ，给你介绍一下，谢辛，觐城第一仵作。」段勉摊开手向沈境介绍。 「这位是戚家的一个小伙计，叫……裘玉，是吧？」他道。 沈境点点头，道：「谢仵作好。」 谢辛摆摆手，说：「不敢当，不过能不能改改口，现在都不叫仵作，叫法医。」 段勉道：「不都是一个意思吗，行行行以后叫你法医，谢法医，你今早有什么发现没？」 谢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刚要找你说呢，我刚才去参加了一个医学会议，想到这件事儿就匆忙赶回来了，你之前不是问我，这个女尸有没有中毒的迹象吗，没有，并且她身上没什么挣扎的迹象，说明很有可鞥是先上吊，后割头。」 沈境忍不住问道：「可是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把头带走？」 谢辛道：「人头这种东西，其实会藏着很多的信息，这个兇手把头带走，我们查案就会增加很多难度。」 「你说有没有可能，白迎霜在死之前吃了什么东西，不然怎么气管里会有牙齿？」沈境问道。 谢辛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段勉。 段勉解释道：「这位小兄弟就是好奇心比较重，这一路跟着我过来，也是问东问西的。」 见段勉没说什么，谢辛才道：「说实话，这件事儿太诡异了，我们之前没处理过这样的案子，所以你说死者生前吃过什么东西，这个方向可能是对的，但是奇怪的是，死者的肚子里没有……没有别的人体组织。」 「先看看头吧。」段勉打断他的话，道。 沈境看了他一眼，他们带来的那个人头一直放在台子上，法医没来，段勉也就等着人来。 谢辛掏出手套戴上，把那颗层层包裹打开了，沈境感觉自己已经失去嗅觉了，他凑了上去，想看看这个人头。 却看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 沈境惊叫道：「这是什么！」 不光是他，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也都愣住了。 这的确是一颗头，但是看形状和大小，并不是人头的样子。 谢辛皱着眉头，用帕子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就露出了头部凸出的嘴，畸形的鼻孔，和两个倾斜的眼眶。 段勉盯着看了很久，忽然道：「这是一颗羊头？」 沈境这才从震惊中缓过来，仔细地看，这的确是个动物的头的形状。 三个人都沉默了，一时间，停尸房里只剩下安静的唿吸声。 台子上的羊头眼窝空荡荡，黑洞洞地盯着前方，像是在透过那个黑暗凝视什么东西。 谢辛缓缓唿出一口气，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是死者的头吧？」 沈境忽然一动，他凑到段勉面前，说：「那颗牙！给我！」 段勉掏出那颗包好的牙齿，后退了一步，看着他。 沈境捏着那颗牙齿，把羊的嘴巴朝上掰开，然后在它嘴里对比了一下，羊头里有一整排的牙齿，但是唯独后槽牙的部分，缺失了一颗。 谢辛震惊地看着沈境，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沈境把那颗牙齿放进了羊头张开的嘴里，放在那个牙槽当中，刚好补齐了最后一个空位。 第五十五章 心灵手巧谢法医 「这牙……是它的？！」谢辛愣住了。 沈境和段勉都沉默了，空气中凝结着诡异的静默。 沈境额头上冒出一颗冷汗，这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力，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从何入手。 过了一会儿，谢辛勉强笑了一下，故意用稍微轻松的语气道：「段勉，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啊，不会是菜市场里捡到的吧？」 他想活跃下诡异的气氛，但是似乎没什么效果。 段勉嘆了口气，道：「这是我从郊外灰帮的一处窝点找到的，本以为是白迎霜的头，没想到搞错了……真他娘的怪事儿。」他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 谢辛道：「一场误会了，看样子白迎霜的头还在别处。」 段勉没有认同他的话，沈境看了他一眼，他说话的语气虽然是轻松的，但是表情依然是凝重的。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情有个巨大的疑点，如果这个头不是白迎霜的，那为什么牙齿会在白迎霜的气管里？ 谢辛摘下手套，挠了挠头，道：「我倒是听说国外有那种动物实验，把人类和动物杂交，据说会生出变异的物种，半人半动物的那种。」 第99页 「但是白迎霜之前还好好的，就算是变异也是突然变异。」段勉道，「而且这跟灰帮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有这颗头？」 沈境道：「该不会真像是那猴子说的，三太太中邪了吧。」 段勉沉默了几秒， 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沈境跟上去问道。 段勉没说话，只是步履匆匆地走出巡捕房，路上的人见他表情不对，也没敢和他打招唿。 沈境尽力地跟着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动作一大，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低头看了一下，忍不住啧了一声。 段勉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沈境疼得眼眶发红，委委屈屈地说：「我伤口疼。」 段勉原本要直接走的，听到这话之后愣了一下，然后走回来，站到他面前：「我忘了，身上有伤本就不该乱跑，你去找谢辛，让他给你处理一下。」 沈境愣了一下，道：「可是他是法医！」 段勉一脸莫名其妙：「法医怎么了，法医刚好是专业人士啊。」 沈境脸色有些复杂，「他是研究尸体的，不是活人……」 「都一样都一样，」段勉扶着他的肩膀，把他往里面带，「死的活的不都是一块肉吗，谢仵作心灵手巧，他能看死的就能看活的。」 沈境对他的逆天发言很无语，正要反驳，谢辛就从停尸房里出来了，段勉说：「他身上有外伤，你帮他处理一下。」 谢辛看了沈境一眼，「伤哪儿了？看不出来啊。」 沈境无奈摸摸肚皮，说：「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事。」 「别捂着了，有现成的医生你不用，浪不浪费。」段勉拍拍他的肩。 沈境：「……」算了，算了。 沈境被留在了巡捕房，而段勉独自去了戚家。 谢辛不愧是专业的，当即开了一个药箱，里面纱布药材应有尽有，他对沈境说：「把衣服撩开吧。」 沈境四处看看，这是在一间办公室里，虽然说没什么人，但是还是怪难为情的。 他掀开衣服，给谢辛看了一眼。 谢辛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法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撕裂伤，着手开始给他清理起来。 沈境觉得这氛围有些干巴，于是没话找话起来，「谢法医，你从事这行多久了？」 谢辛手很平稳，语气也很平稳，道：「八年了吧，我是大学的时候转专业，从油画转到法医系的。」 沈境愣了一下，「还能这么转？」 谢辛笑了下，道：「我在国外读的，本来理科成绩就好，转专业不难。」 沈境点点头，感觉伤口有点疼了，为了转移话题，又道：「那为什么忽然想学法医了呢？」 谢辛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嘆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是因为我父亲。」 谢辛三下五除二给沈境包扎好了，然后直起腰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父亲当年，也是死于一场奇怪的命案。」 沈境心神一动，「怎么个奇怪法？」 谢辛眼睛看向地面，声音略微低沉，道：「我们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也没有找到头……直到后来也没找到。」 沈境顿了一下，皱眉思考，总觉得这件事或许和自己要查的命案有关联。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沈境不知道该不该安安慰谢辛一下，谢辛就唿了口气，道：「已经过去快八年了，我还是忘不了这件事。」 他苦笑道：「当年，段勉还没有调到这里来做巡捕，要是他在的话，可能会抓到兇手吧。」 沈境忍不住道：「他很厉害吗？」 谢辛道：「他，不是一般人，说起来，他能带着你进停尸房，你也不是一般人啊。」他忽然换了个有点轻松的语气，打量着沈境道。 沈境耳根微红，解释道：「他本来就是要回来放人头的，只是顺路带着我过来。」 谢辛道：「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沈境点点头，「三太太尸体下面的那张纸，牵扯到了我的清白，要是找不到兇手的话，我就会被当成嫌疑人抓起来的。」 谢辛道：「我想段勉应该不会抓错人的，也不会放过真正的兇手，你放心好了。」 沈境心说希望如此吧，他和谢辛道了别，离开了巡捕房，回到了戚家。 果不其然，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戚云峭，戚云峭见了他就又要发火，但是因为段勉也在，只能收敛了些，只是道：「你偷跑出去都不告诉我？皮痒了是吧？」 段勉听到这话后，对戚云峭道：「他也是为了早点找到兇手，这兇手一天不找出来，你们家就一天不得安宁，不是吗。」 戚云峭听了这话，顿时熄了火，戚老爷也下了命令，找出兇手之前不准惹姓段的，他们一家上下都有些惶然，他不敢顶嘴了。 段勉来到后院儿，站在那口水井前，低头看着，沈境凑到他面前，道：「你要把这石头搬走吗？」 段勉看了他一眼，又招了招手，「兄弟，你来搬。」 沈境回头一看，才发现王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王虎看看沈境，又看看段勉，犹犹豫豫地走过来，道：「老爷，不让搬。」 戚老爷既然下令封了这井，那就不会让他们轻易打开，段勉道：「你们家老爷出门了，家里还有别的管事的没？」 第100页 王虎道：「大少爷。」 段勉啧了一声，说了句麻烦，就准备去找戚景容。 沈境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穿过走廊，他低声道：「我以为你会直接把石头搬了呢。」 段勉道：「这是人家的家里，我不能这么没礼貌，再说了，去见见戚景容，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消息。」 戚景容正在前院儿，院子里的人正在装货，一个平板的驴车，上面装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段勉笑着道：「大少爷，忙着呢。」 戚景容转过身来，对他点了点头：「有一批菸草种子要运往城南，我再清点一遍。」 「大少爷事必躬亲，怪不得戚老爷看中你。」段勉道。 沈境听了这话，心说可惜戚云峭不在，不然又能把他气出个好歹来。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段勉就提了自己的要求：「后院儿井上的石头，能搬开看看吗。」 戚景容好奇地看着他：「为何？」 「查案需要，这三太太死的蹊跷，她院子里的东西都得查一遍才行。」 戚景容扶了扶眼镜，道：「也是，这件事儿太蹊跷，你们是该好好查查。」 他看了眼沈境，又说：「你们找到三太太的人头了吗？」 沈境沉默着摇了摇头，又看了段勉一眼，果然，段勉也否认了，羊头的事情他们暂时都不打算泄露出去。 「唉，好好的个人，怎么就这样没了。」戚景容一脸惋惜。 「人死不能復生，大少爷节哀。」段勉道。 戚景容答应了之后，事情就好办了，很快王虎就把石头给搬开了。 他搬开石头之后，看着那洞口，忽然打了个喷嚏。 段勉凑了上去，看了看里面，皱了下眉头。 沈境也要凑上去，却让段勉拦了一下，道：「要不还是别看了。」 他越是这样说，沈境就以为里面有什么兇残的场景，就越发好奇，他拨开他的手，道：「我没那么脆弱。」 然后就凑了过去，看了一眼井口。 第一眼的时候，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只能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眯了眯眼睛，仔细地瞧了瞧，发现井地似乎没有水，并且，好像还有风吹上来。 那风带着隐隐的腥臭味味儿，沈境眨了眨眼。 他抬起头来，看向段勉。 段勉一脸无奈：「你别想下去，这底下不一定有什么，下去了生死难料。」 沈境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我想下去？段巡捕，您真是料事如神，你看，这井口有风，说明下面很可能是通着的，里面说不定有别有洞天。」 段勉叉着腰：「我的话你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啊，裘玉，我当真好奇，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儿这上心，甚至比我还上心？」 沈境道：「我不想坐大牢，我不想被当成杀人兇手啊。」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段勉，王虎在一边挠头，似乎想为他说两句话，但是想想又咽回去了。 段勉深深地嘆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拍了拍空荡荡的井辘轳，对王虎说：「兄弟，有粗麻绳吗？」 王虎点点头，看看他又看看沈境：「有。」 「麻烦你给我拿两条来，拴在这上面。」段勉道。 王虎道：「你们下去，危险。」 段勉拍拍他的肩，道：「你在外面帮我们守着，我一拉绳子，你就用辘轳把我们转上来，行吗？」 王虎用力点头，然后跑去拿绳子了。 第五十六章 肉 麻绳被绑在两个人的腰间，王虎很认真地看着沈境在腰上打了个活结，段勉过来给他检查了下，扯了扯，确认没问题了，才说：「你这身上有伤还要下井，我佩服，这井下不知道有什么，下去之后一切听我吩咐。」 沈境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不是开玩笑，脸色很严肃，于是也点了点头。 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紧紧贴着手臂，段勉先绑着绳子的力量下了井，他速度很快，王虎放绳子的速度几乎赶不上他下去的速度，放了一会儿后，下面晃了晃绳子，示意到底了。 沈境也要往下去的时候，王虎却忽然道：「这下面危险，你要不别去了。」 沈境抬起头沖他笑了笑，道：「没事的，我有分寸。」 他想了想，又说：「王虎，你要是许久不见我们上来，拽绳子也没有回应的话，你就立刻报巡捕房，好吗？」 王虎点点头，用力重复了一遍：「报巡捕房。」 沈境这才放心下来，顺着绳子下去了。 初次下井，他发现和自己想像中不太一样，井壁上干燥光滑，他没什么着力点，绳子勒着腰间的伤口又很疼，沈境疼的一身冷汗，眼前一阵眩晕，过了好一会儿，绳子才慢慢地放够，段勉抱了他一下，将他稳稳地放在地上。 沈境脚踩到地面上，感受着有些绵软的井底，紧张地低头看了一眼。 他本以为下来之后会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尸体之类的，但是什么都没有，连井底都因为长期没有水而变得干燥。北方天气本来就容易干燥，所以井底没有水腥气。 只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腥臭味儿，从一旁黑洞洞的洞口传来。 那是一个通道，不知道通往何处。 沈境抬头看了看井口，只有一豆湛蓝的天，忽然间井口探出一个头来，挡住了天光，是王虎正在看着他们。 第101页 段勉拽了拽绳子，王虎又把头缩回去了。 「跟在我后面。」段勉说着，掏出个火摺子来，吹亮了。 沈境感到心酸，这个连手电筒都没有的世界，真是太心酸了。 「段巡捕，你们巡捕房没手电筒吗？」沈境忍不住问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代已经有此照明工具了。 段勉道：「那玩意儿贵，巡捕房里总共就两个，在夜巡的人手里呢。」 沈境：「……」 段勉回头看他：「怎么，你喜欢手电筒？」 沈境摇摇头，「没有没有。」 洞口也就一人高，段勉微微弯着腰，走了进去，沈境也跟了上去。 洞壁宽度只有一人多宽，两个人并排有些困难，沈境就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走。 段勉一边走，一边对沈境说话，声音在洞里有些回声。 「这地方像个密道啊，想不到戚家地底下真是别有洞天。」 沈境跟在他身后，感觉一阵阵凉意从耳边吹过，他道：「你说会藏什么东西呢？」 段勉走了几步，才说：「不一定是藏东西的，也可能是……」 他声音忽然消失了，沈境心里一紧，连忙上前几步：「怎么了？」 段勉没说话，他把火摺子放低，照亮了脚下的地面。 只见地面上有两个脚印，在他们前面，那就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 脚印很大，沈境用自己的脚比量了一下，有自己的两倍大。 他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脚？ 「应该是练腿功的。」段勉轻声道，他似是看出了沈境的想法，所以解释了一下。 沈境抬头看了他一眼，段勉神情严肃，虽然他不知道腿功具体是什么，但是看这表情，应该是些厉害的功法。 「这人下盘极稳，脚印又深又宽，估计已经是练成了。」段勉看着前方黑不见底的通道说。 他侧头看了沈境一眼，说：「后边跟着，别凑到前面来。」 沈境乖乖听话，退了一点。 两个人继续往里走，又走了很长一段，绳子的长度已然不够，两人只好把绳子解开。 当沈境几乎觉得这路没有尽头的时候，忽然间转机出现了，段勉停下了脚步，说：「到头了。」 沈境：「？」 到头了，但是什么都没有，这密道里没藏东西？ 他凑上去看了看，段勉下意识地伸手拦着，但沈境还是看到了。 是一个出口？ 此时上面被杂草覆盖着，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段勉压低了声音道：「咱们一路过来的时候地面没什么坡度，北高南低，应该是在城南方向了，我先出去看看，没问题了再拉你上去。」 沈境分析不出这些来，他对这地形本就不熟悉，只是点点头。 段勉踩着旁边的石头，一个箭步就上去了，他掀开杂草，钻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段勉从洞口探出身子，伸出一只手，对沈境说：「上来吧。」 沈境拉着他的手，慢慢地爬了出去，到洞口的时候被段勉一把拽了出来，放在一边。 他唿了口气，站定了脚跟，看着周围。 这应该是一处民宅的后院，院子挺大的，靠墙堆着一些农具，旁边还有个牛棚。 他们也是从一口枯井里钻出来的，只不过这口井没有盖着大石头不让出入，只是用杂草掩盖了。 前面就是一排土房子，此时十分安静。 「这里没人？」沈境轻声问道。 「嘘。」段勉对他做了个手势，让他跟在自己身后，然后抽出刀来，握在手中。 他一点点地靠近了那房子，从后门进去，屋子里没人，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厨房。 段勉没有放松警惕，又慢慢地靠近了另一个房间，把门口的帘子用刀柄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炕。 「咦？」 单纯有个睡觉的炕没什么稀奇的，北方农村大多都有，但是这炕上除了两摞被子，其他地方都放满了瓶瓶罐罐，有的上面还带着精细的花纹，沈境仔细一看，看出一个被刻在罐子上的牛头。 这些东西上面都有厚厚的灰质，有些在干燥的天气里还干裂出裂纹，并且统统都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土腥味儿。 沈境打了个喷嚏，他大概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了。 「这都是明器吧，看样子这家人是盗墓贼？」沈境道。 段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沈境仔细地看着这些陶罐，造型都庄重且厚重，只是知晓了他们的来处之后，就带上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这家人是盗墓贼，他们有个通道通向戚家，难道是为了运明器？」沈境轻声道。 段勉不置可否，他拿起一个罐子，里面封着厚厚的泥土，他让沈境去看。 沈境发现那罐子上有一个羊头，雕刻的栩栩如生，和自己那日在停尸房看见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沈境一时失语。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浮动起来，但是还缺一个线头，需要串联起这些线索，指向一个答案。 门外忽然传来了动静，沈境透过窗子往外看，看到院子大门被推开了，有人进来了。 他还未看清，就被段勉一把揽住，躲到了门后面。 第102页 两人屏住唿吸，看着那大门缓缓打开，然后进来一个人。 沈境睁大了眼睛。 那正是在郊外破庙见到的那个和尚，他额头青筋凸起，看上去狰狞虬结，已经蔓延了半张脸，呈现出青紫色，乍一看如鬼怪一般。 那和尚手臂鼓鼓囊囊的，看样子还绑着弩箭，沈境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脚上，发现这是一双大的出奇的脚，几乎有他两个大。 之前在山上的时候，有杂草掩盖看不到脚，所以没发现这个异常。 那人一步步地朝着厨房走去，脚步极稳且沉重，每走一步，似乎能都在地上印出一个脚印来。 段勉眼神冷冷的，看着那和尚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传出粗暴的咀嚼吞咽的声音，那和尚托着一大块肉从厨房出来，站在了院子里，大块吞吃着。 沈境胃里一阵翻涌，之前闻到腥臭味的时候都没想吐，可是这会儿看到这和尚在吃生肉，顿时有种抑制不住的诡异不适感，他胃部抽搐了几下，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段勉在他身后用气声说：「别看了。」 可即使不看，那大口咀嚼和吞咽的声音还是会传到耳朵里，那肉腥气还是会钻到鼻子里。 段勉按捺住汹涌的噁心感，掰开段勉的手放在嘴边，继续看着。 那和尚很快就吃完了一大块肉，嘴边流着血水，他用手一抹，接着一转头，目光忽然停在那口井上。 井口已经被段勉重新盖上草了，但毕竟还原不到之前一模一样的状态。 他盯着那看了一会儿，段勉盯着他的后脑勺，手已经握到了刀柄上。 一时间四处寂静无声，院子里和尚静静地站着，卧房门后的二人紧紧地盯着他。 沈境紧张的胃都开始疼了。 忽然间那和尚头一转，看向卧房的方向，然后勐地沖了过来。 他冲进门的瞬间，房门勐然合上，砰得一声大响，和尚似是撞在了门上，接着段勉抽刀，门被一脚踹开一个打洞，轰然一声碎渣满天飞，和尚把门给撞开，沖了进来，一支弩箭直奔段勉而去，段勉手里的刀转了一下把弩箭格开，再一转那刀已经架在了和尚的脖子上，动作快得神不知鬼不觉。 第五十七章 异变 短短一秒钟内，段勉已经将刀架在了和尚的脖子上，但是沈境忽然觉得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段勉说：「我是觐师内外巡捕厅的巡捕段勉，你涉嫌倒卖尸体和明器，跟我走一趟……」 话音未落，沈境忽然大喊一声：「不对！段勉快躲！」 霎时间段勉瞳孔放大，一声震耳欲聋的喉叫声从和尚的喉咙中响起，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某种动物。 只见他仰头长啸，霎时脖子上青筋根根爆出，以一种人类无法达到的爆发力一脚踹在了段勉的腹部。 「砰」的一声大响，段勉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刀也被甩飞，整个人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只见那和尚顿时暴涨了半米多高，身上都是青筋围绕，刚才那一脚力重千钧，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发出的能量，沈境呆呆地看着，一时间被这景象给惊讶到了。 刚才他就发现了，这个和尚不对劲，他没有痛觉。 段勉胸前都是血，勉强支撑着翻了个身。 他走到段勉身边，抬起厚重的脚底对着他踩了上去，段勉一翻身躲过去，身旁的地面顿时多了一个深深的脚印。那和尚再次抬腿，卧房里空间狭小，段勉几乎无处可躲，他抓起地上的刀朝上挥了一下，和尚被逼退半步，刀勐然砍在他的腿上，却听到「铛」的一声闷响，和尚的腿丝毫没有反应，也没有任何的伤口，反倒是他虎口被震得发麻，手里的刀差点脱手。 沈境看清了那一刀，知道段勉也是起了凶心，这要是正常情况下，绝对会砍掉半条腿，但是这和尚不知是什么神功，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那和尚一脚把段勉的刀踢开，然后就对着他的头要踩下去。 「住手！」沈境喊道。 和尚微微停滞了一下，回头看向他。 沈境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那个带着牛头的陶罐。 和尚的目光顿时剧变，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 虽然不知道他类似动物的吼声和陶罐有什么关联，但沈境大概猜到这东西和他的异状有关联。 「你把他放开。」沈境道，「不然我就摔了这罐子。」 他说着，作势举起陶罐来，就要往地上砸去。 - 戚家。 王虎已经等待许久了，他坐在井口边，一直在挠头。 院子白色的丧布飘来飘去，只有他一个人在后院儿，平日里三太太这里来的人就少，此时更是觉得晦气和害怕，没人愿来了。 他呆坐了半晌，响起沈境的话，站起来朝着井口看了一眼，又把绳子拉了拉。 绳子已经被松开了，随时都能拉上来。 王虎有些慌了，他转身朝着前院儿走去。 前院似乎很热闹，不停有人声传来，王虎走到二进门的院子的时候，才发现是老爷来了。 老爷今日不知去哪儿了，回来的时候风尘僕僕略显疲惫，不过老爷经常是这样子的，应该是在外面跑生意太累了，回来歇息几天就恢復了。 第103页 老爷此时正脱了外面的斗篷，在和二夫人说话，二夫人心疼他，又在说他为了赶路着急，夜里没睡好，老爷听了摆摆手笑笑，说时间要紧。 王虎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见老爷看他，他就打了个招唿，然后准备继续往外走，老爷起初是根本不在意他的，但是见他面带犹豫，于是叫住了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王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老爷，说：「我去报巡捕房。」 戚老爷皱起了眉头，二夫人脸色也变了。 这前院后院都挂着白色的丧幡，但是门口并没有挂白灯笼，按照老爷的说法，是想要低调行事，不想让太多人注意到他们的命案，为的还是家里的生意不受影响。 他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是很迷信的，保不齐生意对象就信这个，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触犯。 戚老爷道：「报官，报什么官？谁让你报官的？」 王虎嘴唇嗫嚅了几下，说：「今天下午，段巡捕来了，他和裘玉下了井，准备看看里面有什么，裘玉跟我说要是长时间没回来就报给巡捕厅……」 戚老爷脸色勃然大变，顿时震怒道：「那口井一直是封着的，谁让他们下去的！」 二夫人在旁边拉着戚老爷的手，温柔地劝告着：「老爷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戚老爷依然没有好脸色，一把甩开了二夫人的手，二夫人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委屈。 王虎人憨憨的，道：「是大少爷，同意搬开的。」 戚老爷一听，眉头抽了几下，对王虎说：「不准去报官，哪都不准去，知道吗！」 王虎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木然地点点头。 戚老爷离开了，去找大少爷了。 王虎回头看向后院儿，沉默着。 - 民宅里，和尚紧紧地盯着沈境，准确的说是看着他手里的罐子。 沈境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赌对了。 这个牛头罐子果然是和和尚有关联，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为何会这样，但是和尚明显是很在意这个罐子的状态，沈境一举起来，那和尚的视线就跟着抬高，盯着那罐子看。 「你把他放了，不然我把这罐子摔了。」沈境冷声道。 那和尚的目光微微颤动，看着沈境，声音嘶哑，道：「放下罐子，不然我杀了他。」 沈境道：「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吧，你要是杀了他，不但罐子得不到，还会背上人命——这可是觐城巡捕，杀了巡捕，你以为你能逃掉吗？」 和尚犹豫了下，抬起的脚慢慢落下。 「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只要你配合我们的问话，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沈境放轻了语气道。 和尚有些困惑和警惕地看着他：「你们想问什么？」 沈境道：「是这样的，最近有一起命案，不知道你听没听说。」 和尚没说话，看他那样子，沈境接着道：「其实这件事儿本身疑点重重，晚一天结案的话，牵扯的人就会更多，所以……」 「呃！」和尚一声闷哼，整个人向后面仰去。 段勉不知何时从他身后站起，勐然用刀鞘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力气极大，很快沈境就看到那和尚脸色变成青紫色，脸上的青筋简直要鼓到爆炸，整张脸都开始变形扭曲。 沈境听到了他脖子发出的骨骼声，十分令人胆寒，他立刻道：「你别把他弄死了！」 他们好不容易抓到的证人，要是被这么勒死了，自己的线索又要断了。 「我有分寸。」段勉嘴上说着，手中却多出一段铁链，将那和尚脖子绕了一圈，然后又把他的手绑在了身后。 这是个特殊的绞法，只要和尚一挣扎，那链子就会勒住脖子不能唿吸。 把人绑好了后，他才将刀捡起来，收回了刀鞘里。 和尚被绑着坐在地上，段勉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硬攻练得挺厉害啊，刀枪不入。」他蹲下来，掀起和尚的裤腿一看，是真腿。 「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吗？」沈境忍不住问道，他以为自己来到了武侠世界。 段勉摇摇头，道：「我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 那和尚头歪在一边，瞪着沈境看。 沈境知道他在意自己手里的罐子，他把罐子放在炕上，道：「回答我们问题。」 和尚沉默不语，段勉直接道：「你们是盗墓贼？你们团伙其他人去哪了？」 和尚鼻子里出着粗气，道：「要杀要剐你随便。」言下之意他不会说的。 段勉笑了一下，伸手拿起那个罐子托在手上，和尚顿时抬起头来盯着他。 「呦，还挺硬气的，你不怕死，但是你怕这罐子吧？」 他掂量了一下，和尚立刻道：「别！别动！」 段勉道：「你乖乖说实话，不然我立刻砸了它。」 和尚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生硬地开口道：「对，我们是土夫子。其他人都在山里还没回来。」 段勉道：「这些都是你们盗出来的明器？」 和尚点了点头。 沈境道：「你为什么这么宝贝这个罐子，我看这上面刻着很多动物的头，这是不是有什么隐喻，你刚刚发出那种声音是不是和罐子有关系？还有你的脚……」 第104页 段勉拉了他一下，道：「你一个一个问，别着急。」 沈境抿了下嘴，点点头，他心里实在是着急，眼瞅着抓到一个突破口，恨不得一股脑把问题都问完了。 段勉道：「咱们先带着他离开，不然等会儿他的同伙回来了，更麻烦。」 沈境没反对，两个人押着他出了房间，到了院子里。 段勉把井口的草踢开，然后把和尚扔了下去，自己又跳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在下面对沈境说：「下来吧。」 沈境这才跳下去，让他接住了站稳了。 段勉在前面押着和尚，沈境跟在后面，几个人一路往回走。 段勉道：「和尚，你们盗的这些的东西，本地的还是外地的。」 和尚闷声道：「本地的，就在这附近不远。」 段勉脚步微顿，思量了一下，语气有些迟疑，「皇陵？」 和尚没说话，过了半天才哼哼了一声，算是认了。 沈境心里思绪过多，听到皇陵两个字，也没什么反应，倒是段勉顿时加快了脚步，赶着和尚往前走。 沈境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段勉有些兴奋了，这要真是皇陵的话，这就是个大案，他这算是立大功了。 段勉没有再多问，不知是忌惮他还是有别的原因，就这么一路走回了戚家院子的井底。 可是他们并没有看到光源，当他们抬头看的时候，只看到了乌黑一片，井口被堵上了。 沈境愣了一下，朝着上面大喊：「有人吗！」 「我们回来了，王虎！」 外面出现了一些脚步声，接着井口的大石头被搬开了，出现的却不是王虎，而是一个陌生的下人。 他举着一个火把，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人，然后勐然将绑着柴草的火把扔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跑 井底本来就有通风处，氧气充足，火把一下来顿时就燃起了地上的杂物，并且那人还在继续往下扔着柴草。 段勉怒骂了一声，抓起沈境就往回跑。 火势蔓延的很快，最大的问题还不是火，而是迅速瀰漫起来的烟雾，他们必须赶紧离开，跑得过烟雾蔓延的速度才可以。 三个人人拼了命地往另一个出口跑，此时沈境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逃命，段勉跑起来速度非常快，他之前就领教过了，两人身后是那个和尚，沈境听着他厚重的大脚落在地上重重的声音，感觉能把这个洞给震塌了。 急促的奔跑之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后面烟雾瀰漫的越来越快，沈境被呛了一口，咳嗽了几声，顿时大量的烟雾就被吸进了肺里，一时间唿吸不过来，差点摔在地上，而后面的和尚比他着急，狠狠推了他一把才没让他摔倒。 他感觉自己眼前有些模煳的景象，除了段勉的背影也看不到别的，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烧他们，王虎去哪里了，他去巡捕厅了吗，还是被拦下了，所以才会…… 「咳咳！」沈境勐然咳嗽几声，感觉肺疼的要爆炸了，他实在是跑不动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全凭段勉拉着拽着往前进。 段勉回头看了他一眼，沈境脚步已经开始变慢了，并且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他立刻道：「快出去了，你坚持一下！」 沈境说不出话来，只是闷声咳嗽着，段勉又道：「你身后还有个人呢。」 沈境一愣，他身后还有和尚，他要是停下了和尚也要遭殃，他可不想害死他，于是咬着牙又走了几步，段勉直接过来搂住他，带着他往前跑。 又跑了一小会儿，终于看到了一丝丝的天光，他们到了另一个井口了。 到井口的时候，和尚倒是从后面挤了过来，想要先上去，求生的本能让他顾不得其他人，挤开沈境就要往前沖，结果被段勉一脚踹了回去。 「先来后到懂不懂！挤什么！」他瞪了那和尚一眼。 和尚此时手被绑着，脖子上的链子也紧紧的，由不得他做大动作，只能恨恨地看了沈境一眼。 段勉转身一下从跳上了井口，此时下面已经是浓烟瀰漫了，他伸出手来把沈境拉了上来，又和沈境半拖半拽地把和尚弄了上来。 一线烟雾从井口中冒出来，随即消散在空中。 段勉累得坐在地上，沈境跪在地上咳个不停，和尚也躺在地上换着气。 沈境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把肺都要咳出来了，身上的伤口每咳一下就疼一下，但是他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咳得大脑一片空白，才慢慢缓过来。 段勉用刀撑起身子，朝着厨房走去，过了一会儿，端着个水瓢出来了，递给沈境。 「喝点吧。」他说。 沈境看了他一眼，段勉的脸熏得跟锅底一样黑，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有些突兀，他想自己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模样，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心思笑？」段勉瞪了他一眼，把水瓢塞到他手里，又去看和尚。 沈境嘿嘿一笑，逃出生天的感觉真的很好，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他喝了几口沁凉的水，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下来，深蓝的天空上有几颗星子。 这一天的经歷实在是太惊心动魄，沈境觉得自己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端着水瓢的手都有点发抖。 段勉道：「井底是不能走了，只能走地上了，和尚，」他踢了那个和尚一脚：「这是什么地界，去内城要多久？」 第105页 和尚闷哼了一声，声音沉闷道：「这是南郊，要去内城要走一个时辰。」 「来得及。」段勉说着，就把他提了起来，「走吧。」 沈境顿了一下，他看到段勉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在提起和尚的时候眉头似乎也微微皱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段勉身上还有伤，之前和尚那一脚十分厉害，一般人估计半条命都没了，段勉之前驯服和尚，又带着自己跑了那么久，估计情况也不太好。 沈境放下水瓢，和段勉带着和尚一起出了院子。 他没忘把炕上的那个陶罐子也带上。 一行人从南郊往城里走，这路上段勉也没多问什么，一方面是已经精疲力尽，分析不出什么来了，另一方面，他有些防着身边的人。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城市中心，靠近巡捕房的时候，已经快要累瘫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好在巡捕房还有人值班，段勉把人扔给值班的，然后带着沈境去了办公室。 之前一直在黑暗里走，沈境看不出他们的情况，此时办公室的灯一照，他才看到段勉的半边身上都是血，脸上也是血污夹杂着灰尘，看上去有些狼狈。 沈境把罐子放在桌上，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像是被炮轰了一样，头髮乱糟糟的，浑身黑乎乎的，衣服都快要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唯独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大眼睛还是透亮清澈。 这也是沈境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照镜子，看到自己的模样，属实有点惨烈。 段勉忽然伸出手来，捏了一下他的脸。 沈境脸颊吃痛，「你干什哇……松开……」 段勉笑着道：「累坏了吧，去洗把脸，带你去吃饭去。」 沈境犹豫了下，想说什么又没说，跑去找洗脸盆洗脸了。 段勉从柜子里翻出两件衣服来，对沈境解释道：「经常有值夜班的人在，这边就备着几件换洗衣服，这都是我的……」 他正说着，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巡捕，一见他俩就呦了一声，道：「老段，你这是去挖地道啦？哎！这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儿！你这……」 段勉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事，那个和尚你们派人看好了， 千万别出岔子了。」 「知道知道，看他那模样就不是一般人。」那巡捕笑着道，「但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段勉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露出里面已经被血染红的衬衫，他骂了一句，干脆连衬衫也脱了，然后套上了那件t恤。 「这和尚不是一个人，是有一帮人，是土夫子，记得我之前带回来那个头吗？」段勉一边照镜子，一边把沈境拉过来，让他脱衣服。 「我不脱。」沈境看了眼那个巡捕，臊红了脸，小声说道。 那巡捕没听见，继续道：「记得记得，怎么，那个头和他们也有关系？」他顿时露出震惊的神色。 段勉把沈境身上的外衣给扒下来，道：「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害羞的。」说着就要把衣服往他身上套。 「那个头就是从他们的窝点找到的，我怀疑这事儿和戚家那个案子有关系，所以这群人都很重要。」段勉对巡捕解释道。 「噢，那是很重要……这事儿看起来复杂了。」巡捕脸色沉重。 「还有，戚家不对劲。」段勉又道。 沈境挣扎着道：「我自己来！」 他把段勉的t恤拿过来，别别扭扭地套在了自己身上。 那巡捕的眼睛在他和段勉身上巡视了几回，终于鼓足勇气道：「那什么，这位小兄弟是谁啊？」 段勉搂着他让他面对巡捕，笑着道：「我的线人，手下。」 说完又补充了句：「戚家的小伙计。」 「小伙计啊，小伙计好……」 沈境抬头看他：「我怎么就成你的手下了。」 段勉皮笑肉不笑道：「虽然咱们是各取所需，但是目前是合作关系，你给我点面子啊。」 沈境无语了，他看了段勉一眼，避开他的视线，没再说话。 只是琢磨着段勉的话，总觉得他有别的意思，难道他看出了自己不对劲？ 沈境觉得自己隐藏的挺好的，应该看不出什么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他饿了，脑供血不足思考不了太多了。 「咕噜」一声，沈境的肚子很适时地叫了一声。 段勉对那巡捕同事说：「不跟你说了，我们先出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做事。」 他带着沈境出去了。 巡捕房位置几乎位于城市市中心，周围有好几条街都十分繁华，此时也几乎是灯火通明，各路酒肆饭庄还有些玩乐的地方人都不少，很热闹。 段勉带着沈境在街上走着，沈境眼睛几乎要看不过来了，段勉问他：「吃什么？」 沈境道：「什么都行，最好有肉。」 段勉想了想，带着他进了一个小饭庄。 饭庄整体是个古味儿十足的模样，外面古朴，里面十分热闹，店小二的吆喝声和吃饭的人聊天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带着浓重的地域风味儿，让沈境仿佛置身于电影当中。 他领着沈境来到一个靠窗的桌子前，刚坐下，店小二立刻就过来了，「段巡捕，您吃点什么？」 沈境看了那店小二一眼，敢情还是熟人。 段勉道：「有什么肉菜？」 第106页 店小二道：「您今儿可来的是时候，后厨还有两个酱焖肘子，今天就剩这俩了等会儿也不做了，来一个？」 段勉点点头，又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店小二就去了。 沈境喝了口茶水，正看着外面的街景发呆呢，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 「最近可真是不太平啊，戚家那个事儿，你们都听说了吧？」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哼，那可不听说了，那个三太太头都没了，太吓人了。」另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道。 沈境微微皱眉，注意力被后面的对话给吸引了。 第五十九章 平阳村 「他们家有点邪性啊，前段时间出了那个事儿，现在又死了人……」男人的声音带着迟疑。 那个尖细的声音嗤笑一声，道：「不是走正道发的家，底子本就不稳，出了事儿也是正常 。」 「您这话有深意啊？」那男人道。 那人声音中带着嘲讽：「你不会不知道他们家卖什么的吧，这些年不就是靠这个起家的吗，把老百姓油水都刮干净了，再往前，他们一家子干的更是……」 店小二端着一盘花生米一壶酒过来了，沈境对他说了声谢谢，店小二笑着一脸灿烂：「不用不用，段巡捕的朋友也就是我们临菊饭馆的朋友。」 沈境抽出筷子来，夹了一颗花生米，仔细地听着后面的对话。 「他们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刨死人的！」那尖细嗓子道。 沈境没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有些瘦小的带着瓜皮帽的男人坐在他斜对面，而对面是个看上去穿着较为精緻的男人。 那瓜皮帽似乎十分敏锐，察觉到沈境的目光之后，立刻转头看了过来。 那目光十分尖锐且刺眼，像条毒蛇一般，沈境心中一惊，面上不显，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过头来。 「看什么呢。」段勉给他倒了杯酒，道。 沈境端起酒杯来，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没什么……咳咳！」 他被这白酒给呛了一口，辣到气管里了，顿时勐地咳嗽了起来。 「哎呀哎呦，谁让你一口闷了，我都不这么喝，你这……」段勉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给他用帕子擦了擦脸。 沈境咳得停不下来，整张脸都涨红了，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听到后面那带着瓜皮帽的男子笑着道：「不能喝就别喝了，小孩子家的这么逞强做什么。」 沈境停止了咳嗽，回头看向那人，确认他是在说自己。 那瓜皮帽微笑地看着他，也不避他的目光。 沈境平缓了下唿吸，道：「先生，我不是逞强，我只是一时走了神。」 瓜皮帽似乎没料到沈境会这么认真回復他，愣了一下，再度看向他的脸。 沈境又道：「我是听到了先生的话，有些好奇，一时间才走了神。」 瓜皮帽道：「什么话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沈境笑了下，道：「那是我听错了。」 他把头转过来，段勉看了看后面的人，道：「你听见什么了？」 沈境低声道：「他们刚刚在谈论戚家断头案的事，应该是知道点内幕。」 店小二把肘子和其他的菜端上来了，段勉夹了一筷子肉，送到他碗里，道：「知道啥内幕？」 沈境摇头，「我还没听清呢，就被察觉了，那个带瓜皮帽的，好像特别谨慎。」 段勉嘴角带着笑的，道：「人家宫里出来的，说话做事能不谨慎吗。」 「宫里？」沈境愣了一下。 段勉道：「那个戴瓜皮帽的，没看出来？」 沈境摇了摇头，除了声音尖细一点，他的确看不出这人是宫里的。 段勉道：「他讲话的做派，吃饭的动作都有讲究，而且脑袋后面还有个老鼠尾巴，估计以前是宫里的太监。」 沈境又回头看了一眼，瓜皮帽正在吃虾，斜眼瞥了他一眼。 沈境收回目光，他自己单看的话，是真的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此时段勉这么一说，他才觉得有点那个意思。 「他怎么会知道戚家的事儿？」沈境问道。 段勉道：「等会儿问问他不就得了，先吃饭，饿死了。」 他说着就开始埋头大吃，沈境也是饿坏了，也不多说了先填饱肚子再说，两人吃了一通，酒也喝完了，这才停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沈境听到身后拉凳子的声音，立刻和段勉对视了一眼，然后站了起来，跟着那太监走了出去。 太监旁边的男人也察觉到了他们，他对着太监做了个手势，自己也离开了。 那太监站在饭庄门口吹了会儿风，然后就拐了个弯，进了一处胡同。 沈境和段勉对视了一眼，两人跟了上去，没离太近，沈境道：「老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人慢悠悠地说：「吃饱喝足，当然是回家了，不然在外面游荡当孤魂野鬼啊？」 那声音悠扬地拉长着，像是唱戏的调子，沈境又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问题想问先生，不知道……」 那老人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他：「想问戚家的事儿，你们是什么人啊？」 段勉道：「我是巡捕房的巡捕，这位是戚家的小厮，他被冤枉说是杀人兇手。」 老人听了这话，再次打量起沈境来，他迟疑了下，道：「这孩子看着连杀只鸡都不敢，怎么回事兇手呢。」 第107页 沈境虽然有点无语，但还是点点头，道：「老先生您说的对，我长这么大柴刀都没握过，我不可能敢杀人的。」 老人仔细瞧着他，冷笑一声，道：「这家人作恶多端，人死了，估计是之前做的坏事太多，遭报应了吧。」 沈境想了想，道：「老先生，您说他们家作恶多端，是指什么啊？」 老人摇了摇头，道：「今儿个吃多了，犯困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吧。」 他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沈境还想追上去问，却被段勉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他只好停下脚步，对着老人的背影说：「那我们明天还在这里等您。」 老头没说话，自顾自地走了。 沈境回头看看段勉，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追问他？」 他着急想要破案，这件事时间越久，未知的风险就会越大，沈境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个大概得了解，这个世界比之前经歷过的小世界都要兇险，奇人异事层出不穷，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的。 这个世界太危险，他必须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能够有安全感。 段勉解释道：「老头精力不必年轻人，这个点儿他得睡觉了。」 沈境：「……」居然是这么朴素的原因。 段勉带着他往巡捕厅走，边走边说：「这戚家今天一放火，是明摆要你我死，你是回不去了，想想今晚住哪儿吧。」 沈境茫然，他能去哪儿？ 段勉深处一根手指头，「两个选择，一，在巡捕房勉强睡一晚，二，去我家。」 沈境红着脸说：「我选一。」 段勉看了他一眼，「小兄弟，巡捕房还有人头呢，你不怕？」 段勉道：「是有点怕，但是我去你家更害怕。」 段勉一脸困惑：「为什么？」 沈境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怕自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晚上把持不住耽误事情吧。 他含煳道：「巡捕房还有值夜班的，更安全些。」 段勉道：「今晚值夜班的就是我。」 沈境：「……哈哈，那真是巧啊。」 段勉懒得理他了，巡捕房办公楼是个三层洋楼，段勉带着他到了二楼的办公室，给他用椅子拼了个床出来，「就在这儿睡吧。」 沈境坐到椅子上，看着他：「那你怎么睡？」 段勉揉了揉眉毛，说：「我不困。」 沈境把他的外套裹在身上，想了想说：「我也不困，段勉，我们来盘一盘案情吧？」 段勉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只好点头道：「好呀。」 半小时后，沈境倒在椅子上，唿唿大睡。 段勉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给他盖上了件衣服。 办公室里只有一盏灯亮着，是段勉桌上的，他正在桌前翻阅着卷宗。 他目光凝重地看过一卷又一卷，直到天边都出现了鱼肚白，才终于在一页卷宗上停了下来。 这个卷宗上记录的，是一个很奇怪的案子，说是三年前南郊平阳村的一户人家，一户妇女生出了个「怪物」孩子。 那孩子出生就带着两根吐出嘴外的獠牙，孩子的母亲当即就被吓死了，村里人都觉得是邪祟作怪。 这件事当年有村民上报巡捕厅，希望能给处理邪祟，但是巡捕厅的人认为只是普通的畸形发育，就没有再理会，只是在卷宗上简单的记录了一笔。 段勉抽出那张纸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亮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沈境，给他拉了下外套，然后离开了。 沈境是被人叫醒的，还是昨天见过的那个巡捕。 「我姓罗，你叫我老罗就行。」老罗这样介绍自己。 沈境眼神茫然了一瞬，很快恢復清醒，他急忙问道：「老罗，段巡捕去哪里了？」 老罗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他昨晚不是和你在一起了吗。」 沈境记不清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他挠了挠头，看向段勉的办公区域。 「哎，这怎么有个卷宗被打开了。」老罗忽然道。 沈境凑过去一看，目光微凝，「平阳村……」 「平阳村这个事儿，不是早几年就结案了吗，就是那小孩畸形，没什么大事儿，这地界可远了，一般人也不去……」老罗还在絮絮叨叨，沈境忽然按住他的肩膀，道：「段勉去平阳村了。」 老罗愣了一下，「他去那干嘛？」 沈境没说话，脑子里飞速转了几圈，然后道：「老罗，平阳村可能会很危险，能不能让人去找找他？」 「这……」老罗一脸为难，「这又没有案子，谁会去啊，再说了他也不一定去那地方了呀，万一我们白跑一趟那不就……」 沈境心中紧张的感觉越来越重，他道：「可是段勉如果出事了怎么办？」 「你放心吧，他武艺高强，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 沈境忍不住道：「武艺再高也怕枪炮吧，真遇上危险了不一定有用！」 老罗不说话了，依旧是一脸为难，脸上写明了两个字：「去不了。」 沈境缓缓地放开他，心沉到了谷底。 不管怎么说，他得去。 他捞起桌上的外套，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我跟你一起。」 他抬头一看，谢辛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肩膀上还背着一个工具箱。 第108页 第六十章 猜想 沈境愣了一下：「你也去？」 他属实没想到谢辛会说和自己一起去，虽然有些惊喜，但也有些疑惑。 谢辛道：「我刚来这里就听到你们说话了，段勉也是我朋友，他遇到危险了，我不能坐视不理的。」 沈境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他现在在平阳村，你知道平阳村要怎么走吗？」 谢辛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我不知道，没听过这个地方。」 老罗在沈境身后，开口道：「平阳村我也没去过，但是我知道方位，在南郊最南边，城市交界处，你们要是去的话，光坐板车就要坐大半天的。」 沈境心想这个效率实在是太慢了，要是有辆汽车就好了。 他想法还未落实，就听到谢辛说：「这个好说，我找我姑姑借一辆。」 沈境：「？你也是富二代啊。」 谢辛微微一笑，道：「我姑姑有两辆汽车，应该会借给我的，你跟我一起去找我姑姑。」 沈境点点头，有了汽车就好办多了，他跟着谢辛离开了巡捕房。 两个人来到路上，谢辛说：「我姑姑家离这里不远，走着去就行了。」 沈境看向街角拐角处的那个饭馆，对谢辛道：「咱们两个兵分两路吧，我要去临菊酒馆见一个人，等下在酒馆门口汇合。」 谢辛疑惑道：「见什么人？」 沈境道：「昨天碰到的一个老人，他手里有些关于戚家的消息，我想去问问。」 谢辛点点头，也没多问，就自己走了另一个方向去了。 沈境走进了酒馆，此时正是早上，里面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老头带着瓜皮帽，坐在角落里喝茶，一边喝一边吃点心，看起来很悠闲。 沈境心里有些为平阳村的事情着急，走过去的时候脚步忍不住加快了，他走到老人身边，恭敬行了个礼，道：「老人家，我来了，您能告诉我戚家以前的事儿了吗？」 「着什么急？」老头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继续喝茶。 沈境心说你倒是不着急，我这都要火烧屁股了，能不着急吗，但他又不能直接发作，只好道：「是这样的，我的朋友——也就是昨日您见过的那位，段勉，他正在调查戚家的断头案，但是这个案子牵扯的东西似乎很多，不是简单的人命案，我朋友一大早就出去查了，我怕他有危险所以……」 他说的足够坦诚，几乎是把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了，再加上一脸真诚的表情，那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你们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 沈境心中咯噔一声，心说这个人到底知道多少，他忍不住直接问道：「老人家，您知道多少戚家的故事，会和这个人头案有关吗？」 老头摇了摇头，道：「倒不一定有关……」 他说着，忽然看向门口，只见门口过来一个中年男人，正是昨天见过的那位。 那男人对着沈境一点头，又看向老人。 老人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沁二爷。」 那男人穿着精緻，面相却有些话憨厚，沈境听到他这么说了，于是也点了点头，叫了声：「沁二爷。」 那老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哈哈了两声，道：「你可别小瞧这位，以前戚家的人还找他合作过，这位的眼睛非常的尖，所有的出土的玩意儿让他的眼睛看一遍，都保准能摸出底来。」 沈境再度看向沁二爷，又看看老人，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您的意思是，这个戚家以前也是……也是土夫子！？」 「不仅是土夫子，还是连吃带拿一点不剩的那种，口碑极差。」老人喝了口茶，道：「早些年的时候，他们一家子逃难来到此地，那个掌家的跟着当地土夫子学了门手艺，下墓掘坟，后来他们起了内讧，掌家的把师傅给弄死了，抢了师傅的财产发的家。」 沈境有些震惊，没想到这戚家的歷史是这样子的，他忽然想到起戚家后院儿那口井，井下的通道，难道是他们以前运送明器的通道吗。 那和尚和他们是什么关系，相互合作吗？看样子，戚家即使在发家之后，也还是在做这种生意。 沈境嘆了口气，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想不通这和三太太的命案有什么关系。 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沈境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两个人抱了个拳，道：「多谢，我现在要去平阳村找我朋友了，老人家，沁二爷，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晚辈。」 沁二爷愣了一下，看向老人，没想到老人的表情也有片刻的呆滞，「你朋友去平阳村了？」 沈境点点头，问道：「这个村子有什么问题吗？」 老头沉默半晌，最终道：「不知道，前几年的时候，听说生了个怪小孩，这个也和命案有关系？」 沈境心想这个老人的信息还真是够多的，只不过他还不知道那三太太的头出了异变，看样子目前只有巡捕房的人和他知道这件事情。 老头挥了挥手，沈境也没多说，就出了酒馆的门。 谢辛的轿车停在门口，有些惹眼，有路人不停地往这边看去，打量着漆黑光亮的小汽车外表。 谢辛坐在驾驶座，沈境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他刚要和谢辛说话，却忽然看向前方，正看到戚云峭搂着苏牡丹，两个人在街上走着，谢辛发动汽车，车子缓缓移动，沈境看到戚云峭和苏牡丹也进了这家酒楼。 第109页 车子开到人少的地方，勐然加速，离开了这里。 沈境还在回头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谢辛问道：「你看到熟人了？」 沈境回过头来，道：「是戚家的二少爷，戚云峭。」 谢辛双手把着方向盘，道：「这个二少爷听说玩的很花啊。」 沈境道：「他开了两家戏园子，爱听戏吧。」 他忽然想到戚云峭的那个好友梁盛，那天跟踪他的时候，被段勉给打断了，就没有继续下去，他也不知道梁盛去了哪里，本来还想继续调查的，但是后面发生的事件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离奇，倒是把他的事情给忘了，沈境怀疑他也有些秘密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秘密没有自己眼前的事情重要了。 车子渐渐地开出城外，谢辛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我都好久没开车了，上次开车还是去年的时候，和段勉紧急去一个村子里救人，那个时候赶时间才开着车去的，一去就被围观了。」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沈境，沈境忽然道：「等咱们到了平阳村，你也把车子停在隐蔽一点的地方，最好不要让村民们发现。」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太引人注意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谢辛明白他的想法，点了点头。 车子开出了城外，此时正是上午，阳光热烈，照进车窗里，沈境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路，路已经变成了黄土路，车子开过去就带起一阵烟尘，这个时节本来就容易出现黄沙漫天的情况，关着车窗沈境也能感受到那种干燥。 沈境道：「谢兄，你是学医的，我想问你个问题。」 谢辛道：「你说就是。」 沈境斟酌了一下，道：「你说有没有可能，那种物种杂交的实验，是真的可以生出异常的人类呢？」 谢辛摇摇头，道：「虽然一直有这种实验存在，但是大都是洋人在做，并且目前没有成功过的，连生物专家都无法成功，我觉得这种事目前还是不会出现的。」 沈境点点头，谢辛又道：「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羊头？说实话，我对这件事也很惊讶，我特意和我的大学同学联络了下，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他告诉我是恶作剧。」 沈境：「……那这个恶作剧也太残忍了。」 谢辛笑着道：「还有一种可能，其实我们都被骗了，那个头并不是什么羊头，只是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产生了幻觉，把他看成了羊头，那个尸体上有致幻剂。」 沈境：「……谢兄，我觉得你很适合去写小说，要是发表在报纸上，一定很受欢迎。」 谢辛道：「实不相瞒，我正有这个打算呢，只是目前还没有更多的灵感，对了裘玉，你昨晚为什么在巡捕厅待了一晚啊？」 沈境道：「我们被戚家人追杀了，差点烧死，我无家可归，只能暂时住在巡捕厅了。」 谢辛扭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复杂：「原来是这样啊。」 沈境点点头，道：「你也觉得很离谱吧，这个戚家是装都不装了，明摆着有问题，还要阻止人查下去要灭口，真是心狠手辣啊。」 「我不是说这个，」谢辛笑了一下，道：「我是说，我以为你们两个在约会，所以才会一起出现在巡捕厅。」 沈境一脸问号：「约会？半条命都没了还约会呢。」 谢辛道：「这不是误会了吗，原来不是约会，是惊险的逃亡。」 沈境心说要是以前的小世界，他或许还会考虑约会的事情，但是在这个世界还是算了，他只想活下去然后找到兇手，这是他唯一的目标，是这个小世界太危险，他没有什么把握，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控着整件事情，让他有种失控的危机感。 等等……沈境忽然抓住谢辛的袖子，看着他说：「你车上有人。」 第六十一章 专业人士 谢辛顿时不说话了，转头看着沈境。 「这荒郊野岭的，你别吓我。」他道。 沈境迟疑道：「你没听到吗？你的车子后面一直有东西在响。」 谢辛摇摇头，沈境看他一眼，转身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子停在路边，此时前面离城门已经非常远，后面似乎有个村子的，但是距离也不近，的确是荒郊野岭了。 他正要抬步走向车子后面，却听到谢辛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看去。 谢辛道：「等一下。」 只见他从后座拿出一个东西来，握在手里，然后才过来。 沈境看清了，那是一把枪。 他和谢辛来到车子后面，后备箱里依然在不停地传出轻微的动静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扑腾着。 谢辛看了沈境一眼，小声说道：「你先后退一点。」 沈境点点头，按照他说的做了，反正谢辛有手枪，他不用冲到前面去。 谢辛稳了稳唿吸，然后勐然打开了车门。 「哗啦」一声，一个东西冲着他的门面而来，谢辛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枪也差点就脱手而出。 那黑乎乎的东西带着冲击力往谢辛脸上扑，看上去攻击性很强，沈境捡起地上的枪，想要瞄准却又害怕打到谢辛，等到那东西飞上天空的时候，他勐然开枪，砰的一声大响，那黑色的东西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沈境第一次开枪，被震得虎口发麻，他甩了甩手，看向地上。 第110页 是一只黑色的鸟，身体还在抽搐。 「只是一只鸟？」沈境心情有些复杂。 谢辛看了他一眼，「你开枪准头这么好，以前开过？」 沈境摇摇头，把枪还给他，虎口还在隐隐作痛。 「我第一次开枪的时候，手都拿不稳，根本射不中目标。」谢辛笑了一下说。 沈境道：「为什么后备箱里会有鸟呢？谢兄。」 谢辛看着地上还在微微颤动的死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一般后备箱都不放东西，我也没注意过，可能是我姑姑之前不小心把鸟放进去了吧。」 沈境点点头，没再多说，现在还要赶时间，两人把鸟尸体简单处理了下，就准备离开。 谢辛蹲在地上观察鸟的时候，忽然咦了一声。 沈境正要打开车门上车，听到这声音看了过来：「怎么了？」 谢辛抬头看看他，镜片后面的眼神有些晦暗不定，他道：「这个鸟好像不太对劲。」 谢辛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套，把那只鸟拿起来观察了一下。 「感觉这是只病鸟啊……」谢辛小声说道。 沈境对这鸟没什么兴趣，看了谢辛一眼，道：「等回去了问问你姑姑吧……你能看出来是什么病吗？」 谢辛迟疑着摇了摇头，道：「看不出来啊，只能看出这只鸟生前身上就有点溃烂了……这挨了一枪之后基本上身体都碎了，看不出什么来了。」 谢辛把鸟放到路边，用土给埋了一下，算是给它了个善终，然后上了车，两个人再度前行。 平阳村的路比想像中还要远，开了一段路之后，彻底的到了无人之境，沈境想对谢辛说让自己开一段吧，但是又怕被怀疑，自己一个小厮怎么还会开车，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对谢辛说：「你歇会儿吧，我来开。」 谢辛果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手扶着方向盘，扭头看了他一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还会开车？」 沈境道：「以前在戚家的时候，戚二少爷喝醉了，我帮着开过一两回的。」 「哦，原来是这样……」谢辛点点头。 他打了个哈欠，他也的确是有点困了，本以为自己要这么开一路，没想到沈境会开车，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车子停下，他们两个换了个位置，沈境坐到副驾驶上，适应了一下然后继续前行。 谢辛在摇摇晃晃的山路中睡着了。 等他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漫天星光。 他扭头看了驾驶位一眼，是空的，四周都很安静。 谢辛顿时清醒了过来，他紧张地打开车门，准备去找沈境，却发现他就在不远处站着。 谢辛这才看清，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地势稍高的山坡，山上的土路都长了一层杂草，要从这样的路上开上来，还真是挺考验技术的。 这么颠簸自己都没醒，也是够能睡的，谢辛捏了捏鼻樑，走到沈境身边，道：「这是什么地方啊？你开了多久？」 沈境对他招了招手，道：「你看那边。」 谢辛顺着他的手势看去，不远处有个地势稍微低一点的村落，此时还有着点点灯火。 谢辛道：「这就是平阳村？」 沈境点点头，他提前询问过系统，确定是这个地址没错。 谢辛道：「这村子看着还挺大的。」 从他们这里的角度俯瞰下去，村庄直延伸到看不到边缘的田地里，面积确实很大，但是大体一看都是土房子，应该都是穷苦人家。 沈境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谢辛点点头，时间不等人，他回车上拿出那把枪，别在自己的腰间，用西装外套藏住了，然后和沈境一通朝着村子里走去。 等到了村口他们才发现，整个村子几乎陷入沉睡了，只有零星几家亮着灯火。 沈境亮起手电筒来，谢辛看了他一眼，他解释道：「从巡捕厅拿的，他们人不来，东西总得借用点。」 这话说的没错，两人进了村子，准备先扫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谢辛压着嗓子对沈境说：「你说段勉人会在哪里呢？」 沈境边走边想，说：「如果这地方安全的话，他应该找人家借宿了吧。」 「那要是不安全呢？」 「……」他有点不敢想。 最坏的结果就是段勉陷入危险当中。 「他是看了卷宗才来的，卷宗上说平阳村那户小孩子畸形，他应该是去找那个小孩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家在哪……」沈境和谢辛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他忽然道：「对了，如果是畸形的孩子的话，那在村子中大概是会受到排挤的，他们家外表可能和其他的人家不太一样。」 他走着走着，忽然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女人在哭。 沈境和谢辛对视了一眼，慢慢靠近了那户人家的大门。 大门是木门，此时关着，但是没有上锁，向来是里面用门闩拴住了。 沈境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听到了一个较为苍老的女人的哭声，还有一个女人低沉的声音。 「那香灰水都给他喝了吗？」低沉的女声问道。 「都喝了，一点儿不剩。」女人回答道。 「有没有让他连着七天都喝？！」那女声严肃起来。 第111页 对面的女人似乎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回答道：「都喝了的……」 「他这是犯了重罪，喝香灰水是不管用了，明个我给他再做个法事，让天尊原谅他……」 沈境皱了皱眉头，和谢辛对视了一眼。 什么天尊？怎么听起来那么玄乎呢。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沈境后退了一步，但是里面的人并没有出来，而是站在院子里说话。 女人的声音传来：「仙姑，这天色也晚了，你今晚不如就在这里住下……」 低沉女声道：「住不了，住不了，你们家这个事儿很麻烦，我得早点回去和天尊沟通，求他原谅，这要做的事儿可多着哪。」 一阵短暂的沉默，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然后是女声：「仙姑，我现在手头也不宽裕，这点钱你先拿着……」 被称作仙姑的人声音提高了点，道：「不能叫钱，这个是诚心。」 沈境垂着眉睫听着，听动静像是把「诚心」给收了。 脚步声靠近院门口，沈境和谢辛后退了几步，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女人盘着头髮，一脸的精明相，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后后退了一步，说：「你们是什么人？」 这话一出，身后院子里就又出来一个女人，她看上去比这个女人更加苍老，见到沈境和谢辛后，也有些害怕。 「仙姑，这是怎么回事啊？」 被叫仙姑的那个也茫然地摇摇头，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说完，就三步一回头地走远了。 那女人把门稍微关了关，害怕地看着这两个人。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啊？」她小心地问道。 沈境急中生智，编好了理由，「是这样的，我们是医生，偶然路过这个村子，听村里人说你们家孩子病了，就想来帮忙看看。」 女人茫然地看着他们，但眼里也生出了一丝警惕。 沈境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他们这山高皇帝远的，平时去趟城里大概要一天的时间，所以很少出去，更不会把孩子送到医院去治疗，有很多人都是找像「仙姑」那样的人帮忙，但是治癒的机率大不大不说，钱肯定是给出去不少了。 现在忽然有两个陌生男人说能给看病，估计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还是有点想试试的，尤其是谢辛穿的比较体面，看上去可信度很高。 沈境把谢辛推出来，道：「这位是国外的医学院毕业的，很专业的。」 第六十二章 畸形 谢辛对着女人友好地笑了笑，虽然是法医专业的，但是暂且也只能用用这个头衔了。 那女人看看他又看看沈境，犹豫了下，说：「那你们等会儿，我去问问我儿子……」 沈境愣了一下，点头：「没问题。」 女人重新回到房子里去了，等待的时候，沈境对谢辛说：「这家居然还有男人啊，刚才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谢辛点点头：「难道是他儿子没什么话语权吗？」 沈境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女人就再次出来了，她打开门，对沈境说：「二位进来吧。」 沈境抬步跨过了门槛，这间院子不大，左侧是个牛棚，右侧和当中都是房间，女人带着他们进了厅堂，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水。 「怎么称唿你们啊？」女人搓了搓手，满脸侷促地站在一边问。 沈境道：「我姓裘，他姓谢，大婶，你们家孩子生病了是吗？」 那大婶脸色忧郁了起来，半晌才点点头，说：「病了好多年了，唉……找了很多大夫看，都没治好。」 正说着话，厅堂一侧的门开了，慢腾腾地挪进来一个人。 沈境一眼看到他脚上的草鞋，再往上看，是个有些肥壮的男人，皮肤黝黑，表情还有些迷瞪，像是刚睡醒。 「这是您孩子？」沈境愣了一下。 大婶解释道：「这是我儿子，铁柱。」 铁柱看了沈境一眼，对他点点头，「听说你们是大夫能给我孩子看病？」 沈境心中的无语情绪还没消失，听到铁柱这么说，连忙点点头，「能先看看孩子吗」 铁柱转头看了大婶一眼，「妈，你去把孩子叫来吧。」 那大婶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沈境有些好奇，这孩子不和男人住在一起吗？ 他走到门口，看着那大婶进了牛棚，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回头看看谢辛，谢辛还有些不知所以，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沈境凑到他身边，说：「那孩子住在牛棚里。」 这下换谢辛惊讶了，他立刻道：「怎么会这样，这不是虐待吗！」 铁柱听到了这话，没什么反应，也不生气，只是道：「家里没那么多地方，再说了，那孩子你见了就知道了，啧……」 他这么一说，沈境倒是更是好奇了，一边好奇一边笃定，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他们要找到的畸形儿。 「但是也不能把他关到牛棚里啊，你们还知道他是个人吗！」谢辛依然很生气。 沈境拉了他一把，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冷静。 这个村子的底细他们还没有摸清楚，当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谢辛一脸不忿，虽然不说话了，但依然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第112页 沈境能理解他，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新潮的，新时代人人平等的观念深入他心，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的，没办法，这是一种必然的思想碰撞。 沈境不再劝他，因为知道现在多说无益，只是等着大婶把孩子领过来。 等到孩子领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两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 这个孩子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脸上黑乎乎脏兮兮，身上穿着破烂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脸上带着怯生生的表情。 这都不是让人害怕的，让人害怕的，是他从嘴里凸出的两根粗大的獠牙。 那獠牙似乎被磨过很多次，此时已经断了一截，只有半截用布抱着，小孩似乎很怕见人，头低着，眼神不停地躲闪。 大婶一进来，就开始低头抹眼泪，：「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把这牙去掉，之前问了个大夫，他说把牙拔了就好了，可是我们试过，这牙根本拔不出来，小孩还疼的直哭，后来又有人说，把它磨平，磨到和普通人的牙一样长就好了，可是磨到一半就开始喷血了，根本不敢再弄。」 她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沈境听得心里也很难受，他再度看向这个孩子，不敢想他从小到大受了多大的罪。 铁柱指着孩子说道：「你别看现在这牙被磨掉了一半，过几天就会又长起来，变成野猪那样的獠牙。」 沈境听罢，回头看看谢辛，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这种症状是否真的是科学的。 谢辛脸色复杂地看着那个孩子，而后凑到沈境身边，低声对他说：「我没见过这样的病例，不过国外好像有类似的传说，说是得罪了某种……」 沈境瞪他一眼：「这你也信？」 谢辛摸摸鼻子，「我也不信，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想不到别的理由……」 他对着孩子招了招手，孩子抬头看了眼大婶，脸上表情很惧怕，大婶低头对他说：「这个是大夫，你不用怕，你过去让他看看。」 说着就把孩子推了过去，小孩一步步走到谢辛面前，谢辛戴上手套，抬起手给他摘下了绑在獠牙上的布条。 他仔细地观察着病症，旁边的铁柱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地对大婶嘟囔：「不是说神婆有办法吗，怎么又找了别人？」 大婶刚要开口，铁柱就一脸不满的说：「他们俩肯定很贵。」 沈境道：「我们不要钱。」 铁柱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而大婶则是有些感激地看向他，眼眶再度有些发红。 沈境解释道：「我们本来是路过这个地方，找一个朋友，给你孩子看病只是顺带手的事情，不麻烦。」 大婶愣了一下，之前还说是路过，现在又要找朋友了，她不禁问道：「你们要找什么人啊？」 这话倒是让沈境微微停滞了一下，看来他们没见过段勉？段勉没来，还是没找到这户人家？ 以他的行动力和观察力，不太可能啊。 沈境没多想，站了起来，比划了一下，道：「大概这么高，穿着一身黑衣，看起来很利索的一个人。」 大婶茫然地和铁柱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们没见过。」 沈境眉头微微皱起，看来段勉没来过这里，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看向外面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夜色，心中的担忧更加浓重。 「大婶，以后不要给这孩子磨牙了，这样只会对他造成伤害。」谢辛忽然道。 沈境回过头看着他，谢辛很严肃地说：「也不要给他喝什么香灰水了，都是没用的，那些东西喝进去只会让他细菌感染，肠胃不适。」 那大婶似乎听不太懂，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以后不会了，不会了，铁柱有些不服气地说：「可是神婆说了他是得罪了天尊才会这样的，不喝香灰水怎么治？」 谢辛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治，他这个症状太罕见了，但是喝香灰水是绝对没有用的，你们被人骗了。」 铁柱愣在当场，还想争辩几句，但又听到谢辛说：「要不带他去城里的医院看看，那边或许有专家可以给治疗。」 铁柱听了这话，嗤笑一声，说：「城里的医院用的都是洋玩意儿，都是狮子大开口，我们才不去。」 谢辛摇摇头，彻底没话说了。 沈境心思不在这上面，还在想段勉到底去了哪里，他会不会有事。 他听到那大婶说自己没见过段勉，就已经有些想走了，这孩子大概是个先天畸形，但是除了畸形，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这…… 等等，沈境忽然想到了那个卷宗上的记载，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有两根獠牙，是活活把自己的母亲给吓死的。 他看向大婶，道：「请问这孩子的母亲也是本地人吗？」 大婶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思考了一番说：「她不是，她是逃难过来的，当初逃到了这个村子……唉，她身上就带着晦气，早知道就不应该让我儿子娶她，自从她生了这个孩子又难产死了之后，我儿子要续弦都续不不上！」 沈境无话可说，他知道说了也改变不了他们的看法，只是绕开那些情绪化的发言，道：「那他母亲还有什么亲人在吗？」 大婶摇了摇头，道：「她们一家当年逃难到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了，其他人都在路上饿死了。」 第113页 沈境点点头，看来从小孩的母亲身世这一点入手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孩子是生来就是畸形的话，那很可能是母体遭遇了什么事情，沈境想了想，道：「这个小翠，她生这个孩子之前，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那大婶刚要摇头，却忽然停住了，思考了一下，迟疑道：「她，她怀胎八个月的时候还会下地干活，所以平时我们也不是天天看着她，你要说去什么地方，那她村里的什么地方都能去……」 铁柱也皱眉思考着，然后道：「好像她怀孕的时候，去过一个地洞，回来后就发烧了，然后好几天魂不守舍的，当时我们还以为她中邪了，找了神婆给她弄了香灰水，喝完过了几天就好了。」 大婶一拍手，说：「对，当时我还说了她，说怀着孕不能乱跑，撞邪了会影响肚子里的孙子！」 沈境垂着眉睫，半晌没说话，最后道：「你们说的这个洞，在什么地方啊？」 大婶道：「你要去啊？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去，神婆都说那地方邪性，里面藏着吃人的……」 话未说完，门口就传来了砰砰砰的砸门声。 第六十三章 狐疑 沈境看向窗外，那大婶也听见了声音，顿时脸色变得惶恐了起来。 「是谁回来了？」谢辛问道。 大婶声音哆哆嗦嗦的，带着强烈的恐惧和迟疑，「没，没有，我们家就我和我儿子了……没有别人。」 沈境和谢辛对视了一眼，谢辛把腰间的枪调整了一下，然后二人一同走到门口。 拍门声自从他们走出院子就停了，仿佛知道里面的人会来开门，谢辛走到沈境前面，打开了门。 「段勉？」谢辛惊讶的声音传来。 沈境也愣了一下，凑过去一看，还真是段勉，只是一身疲惫的气息，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们来了，」段勉沖他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意外的倒是他们两个人。 他走了进去，屋子里的大婶惊恐地看着他，不敢说话，连铁柱都有些哆嗦起来。 沈境发现他身上的制服都破了口子，整个人像是打仗过一样，眉眼间都是戾气。 「这是怎么回事？你来过这里了？大婶，你不是说……」 大婶哆哆嗦嗦的，完全说不出话，沈境只好看向铁柱，没想到铁柱头一扭，跑到卧房去躲着了。 沈境：「……」 沈境只好转头看段勉，「你没事吧？」 段勉摇摇头，一开口语气倒是还算是轻松，「没事，去了个地洞探了探，中途碰到了两只野狗，被我赶跑了。」 他语气轻巧，但沈境知道这其中一定不止这么简单。 沈境道：「你已经去过那个地洞了？」 他知道段勉一向行动力比较强，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强，居然比他们还早一步去探了那个洞。 段勉听闻这话，看了他一眼，「看来这个大婶也把那件事情告诉你们了。」 沈境道：「基本上都说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婶不告诉我们你见过他们？」 沈境再度看向那个大婶，大婶犹豫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段勉挥挥手，道：「罢了，先别管这个，你们随我来。」 他说着，就要带着沈境他们离开，沈境愣了一下，回头看谢辛，谢辛配合度很高，段勉这么说了，他也就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谢辛对段勉是完全信任的，沈境在心中下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几个人就出了大婶家里，段勉道：「你们是开车过来的？」 谢辛道：「对，我们怕路上太慢了来不及接应你，就开车来的。」 段勉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说：「那今晚就在车上猫一晚上吧。」 沈境急忙道：「段勉，不用再去那个地洞看看了吗？」 段勉嘆了口气，道：「里面都挖空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挖空了？」沈境和谢辛都是一愣，什么叫挖空了，还是搬空了。 段勉边走边解释道：「那个不是什么地洞，就是个盗洞，里面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墓葬，东西全都被搬空的，连壁画都被人给扣走了。」 沈境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样，又是墓葬？ 之前那群土夫子，戚家的发家史，和这里的墓葬，这么多事情都和这个有关系，肯定不是巧合！ 「那个大婶说，小翠在怀孕的时候进过那个地洞，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生出了畸形的孩子？」沈境道。 段勉道：「目前看来，很有可能。」 他又问道：「你们车在哪个方向？」 谢辛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岭，段勉点点头，道：「而且里面有火烧过的痕迹，还有尸体，但是腐烂的不成样子了，我进去的时候，有两只野狗正在啃食。」 沈境觉得不太对劲，他皱着眉头，低着头思考着，走着走着，就有些走偏，差点一脚踩进水沟里。 「看路。」段勉拎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拽了回来，沈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你想什么呢？」段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魂儿都不在了。」 沈境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大晚上的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段勉带这些好奇，带这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见了死人都不怕，还是没有头的死人，怎么我说这么一句你就害怕了。」 第114页 沈境想解释两句，但是又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对啊，他为什么会怕段勉的这么一句调侃，明明是见过死人的人了，这么一句话有什么了不起的。 听说人在极端的情况下，大脑会保护自己，听到一些危险的信息的时候就会提醒自己，有人把这个称之为直觉。 等到三个人都回到车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沈境对段勉说：「我明天想去那个地洞看看。」 段勉道：「裘玉，其实我很好奇，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沈境下意识地说：「当然，我要证明我的清白……」 段勉道：「其实那个柴刀就可以证明了，你的体力也明显不像是能够把人头割下来的人，要割头并带走，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段勉从副驾驶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件事已经和你无关了，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追究下去呢？」 沈境一时哑口无言，谢辛这时候替他解释道：「说不定他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这样的案子我也好奇……」 「好奇都能查案查到差点把命搭上，那这好奇心也太重了点吧？」段勉道。 这话一说，谢辛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疑惑。 沈境知道段勉不是那么难煳弄的，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嘆了口气，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段勉的目光中带着探究：「说说？」 「其实我，做这些都是有目的的。」 他声音轻轻的，飘散在夜空中：「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得知我的亲生父亲是戚敬文。」 此话一出，段勉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谢辛则是瞪大了眼睛。 沈境继续道：「我不是他光明正大生下的孩子，只是个私生子，所以这么多年，都是在戚家做个小厮，戚云峭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处处针对我，欺辱我。」 谢辛的目光中带上了同情。 「我母亲是难产死的，但是我只知道她死在了戚家，却不知道她的尸骨在哪里，按照戚家人的风格，是绝对不会给我母亲好好下葬的。」 他低垂着眉眼，带着一丝哀愁和脆弱，「所以，我想查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想抓到戚家的把柄，为我母亲报仇。」 话音落下后，段勉和谢辛都没说话。 沈境眉目低垂，没看他们，心中却祈祷着他们能够相信自己。 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吧，只能抓现有的素材用一用了。 过了一会，段勉点了点头，呢喃道：「原来是这样……」 沈境轻唿了一口气，看样子段勉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这个说法，以后应该不会再怀疑自己了。 月明星稀，外面一片寂静，沈境却睡不着。 他打开自己的任务面板，清点着里面的东西。 还有两个技能卡没有用，一个是易容卡，一个是万人迷卡，还有一张灰色的卡，叫「愿你爱我如初」这张卡目前没有权限使用。 沈境想了想，在心里和系统对话：「系统，我现在的积分还可以兑换别的道具吗？」 【当然可以】 道具面板上出现了很多的道具，有武器，有工具，还有一些看不出什么用处但是很好看的小玩意儿，比如面具什么的。 沈境想了想，给自己也兑换了一把枪，这把枪随时可以隐藏在空间当中，平时不用的时候，就不会出现。 沈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要去那个地洞看看吗？」段勉道。 沈境摇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段勉把喝水的水壶递给他，「你知道了？」 沈境接过水壶拧开，喝了好几口水后，才说：「他们的行为都和墓葬有关，所以我想，问题应该出在这些墓葬的主人上，但是你既然说那里连壁画都被清理干净了，那也没必要去看了。」 话虽然这么说，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他们还是来到了大婶的家中。 这次沈境找的不是大婶，而是那个小孩子。 他一个人躲在房子后面，在玩泥巴。 沈境在一旁观察了很久，看着他把泥巴捏成形，然后搓成一个圆形，再戳开一个口。 是个陶罐子的模样。 沈境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递给小孩一个糖块。 小孩一开始不敢接，看到他过来，就往后躲，但是感觉到沈境没有恶意之后，才慢慢地伸出手来，接过了那颗糖。 沈境看着他满是泥巴和裂口的手，道：「你不用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其实，我也见过和你一样的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小孩领悟到了，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们身体也会出现部分的异变，你不是一个人。」沈境道。 小孩嘴里嚼着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委屈，两颗露在外面断了半截的獠牙随着抽搐一动一动的。 沈境道：「其实我们正在想办法找出治疗的方法，但是目前没什么进展，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小孩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沈境指着地上的那个泥巴，道：「你是不是见过这样的陶罐子？」 小孩看着他的手，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境道：「在哪里见过呢？」 第115页 小孩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嘶哑：「在一个山洞里。」 沈境一顿，又是那个山洞…… 小孩道：「我听到了一阵妈妈的唿喊，然后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罐子。」 他指着地上的陶罐。 沈境道：「后来呢？」 小孩露出茫然的表情，「后来……我就被生出来了。」 第六十四章 戚敬文 沈境愣住了。 「什么叫做，你就被生出来了？你难道还有出生前的记忆？」他忍不住问道。 小孩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脸上呈现出茫然的神色。 这话听起来本身就很怪，沈境觉得，这个孩子恐怕不只是畸形这么简单，很可能他大脑也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了一些思维异常。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听起来简直诡异。 为什么在母体肚子里的时候，他也能听到母亲的声音，也能看到那个陶罐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沈境回头看去，谢辛的车停在不远处，但始终没有开进村子来，怕的就是出意外，段勉正在擦自己的枪，他告诉自己不用去那个地洞看了，因为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但是到底是谁把东西都搬空了，连壁画都不放过，真的只是单纯的盗墓贼吗？ 段勉站在车头的位置，向他打了个手势，他很快就过去，段勉道:「问出什么了吗？」 沈境唿了口气，道：「那个小孩子似乎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出生。」 「出生？」谢辛愣了一下。 沈境看向他：「对，他说他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能看到一个陶罐子，还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后来就没有意识了，直到自己出生。」 一说到陶罐子，段勉的眼神闪了一下，沈境看了他一眼，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那个和尚家里的陶罐子。 谢辛打算带那个孩子去城里的医院看看，本以为说服他们需要很大的力气，没想到那孩子的父亲一听就同意了。 只是铁柱提了个特别的要求，他眼珠子转了转，说：「孩子给你可以，但是难保你不是什么骗小孩的人贩子，万一不给我们送回来了怎么办。」 谢辛无奈解释道：「我要孩子干什么，平白无故多出个孩子也耽误我找对象啊，至于卖孩子你就更放心吧，我不缺钱，没必要这么做。」 那铁柱听到他这么说，登时就点点头，说：「好，好，这是你说的，但是俺还是不放心，要不这样，你给我二十块钱，万一这孩子被你卖了，我也有个说法，等你把孩子给送回来了，这钱我再给你。」 谢辛和沈境对视了一眼，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沈境知道，这钱要是给出去了，大概也是要不回来的，等他们带孩子回来了，这人肯定又会挑问题，总之钱是肯定不会还回来的。 谢辛头一次见这种情况，还想跟他争辩几句，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 他要的钱也不多，就当是买个安心吧。 铁柱见到钱以后，终于笑了一下，又说：「你们中午在这吃饭吧，先别走了，我家里还有酒。」 沈境他们急着回去查案子，就拒绝了。 沈境和小孩坐在后面，段勉坐在副驾驶，谢辛和他轮流开着车，回去的路上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很顺利的就到了。 谢辛带着孩子去了医院，沈境则跟着段勉来到了巡捕房，准备继续询问那个和尚。 和尚既已经承认自己盗墓的事情，就按照规矩关押，他在牢里待了两天，沈境再看见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和尚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准确的说，是「缩」了一圈，之前看上去粗壮如牛，此时倒是像正常男子一般大小了，只不过看起来萎靡不振，也有些心不在焉。 审讯室里只有段勉和沈境，段勉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唿说这是来帮忙的，凭藉着好人缘其他人也没有追究，就让沈境进来了。 段勉开门见山道：「那个罐子是不是和你的身体状态有关？」 和尚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沈境道：「和尚，咱们好歹是一起逃过命，我们没有害你的心思，只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勉道：「你要是如实交代的话，我还能给你说两句情，让你减轻点刑罚。」 听到这里，和尚微微动了动，身下的椅子发出吱嘎的声音，沈境紧紧地盯着他，感觉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过了半晌，和尚用粗哑的嗓子道：「你们昨天去哪儿了？」 沈境刚要说话，段勉用修长的手指点点桌子，道：「现在是我们问你话，你先说。」 和尚低着头，想了想，道：「那个罐子的确非同一般，是我们从一个古墓里带出来的。」 沈境在纸上飞速记载着，段勉又问道：「哪里的古墓？」 和尚声音嗡嗡的：「城南的皇陵。」 沈境笔尖一滞，段勉眼皮一掀，眼神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泉，「皇陵，那么容易进？」 和尚咽了口口水，道：「我们还没进到最里面，这个是在外围的墓道中发现的。」 段勉不动声色地看着沈境在纸上记载，他又道：「知道是哪朝哪代的陵墓吗？」 和尚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段勉打量着他藏在阴影中的表情，试探道：「不是前朝的吧？」 第116页 这几年这样的事儿也有不少，前朝覆灭后，许多人为了生计打起皇陵的算盘，更有甚至会把东西偷偷卖给掮客，再走私到国外。 和尚点了点头。 段勉啧了一声，这有些难办。 这种案子不是不能办，只不过办起来程序复杂，对于和尚的刑罚到底是什么样，不到最后没人知道，但是也有个好处，就是中间可以操作的地方比较多。 段勉是没打算帮他脱罪的，盗墓就是盗墓，犯罪就是犯罪，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不过如果他认罪态度好的话，会稍稍减轻那么一点，但也是合法的范围之内的。 段勉还在思索这个案子，沈境接过话头，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你们和戚家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只见和尚脸色更加晦暗，似乎很不想提这件事，但是如果不回答就只能耗着，他们二位也不会放过自己，只好道：「戚敬文是我们的僱主。」 沈境坐直了身体。 「一个月前，他找到我们，让我们帮他下个墓。」 「他只给了我们地点，但是没告诉我们那是皇陵，说起来也怪，我们一开始进去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个墓葬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好像里面所有的出入口和以前去过的都是相反的。我们没能进到最里面，在盗洞里就被流沙给困住了，当场死了两个兄弟。」 「后来他告诉我，这是一个皇家墓，里面机关比较多，我说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他说他也不知道。我们第二次去的时候，做足了准备，还从里面带出了那些陶罐——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些。」 沈境道：「只带出了这些东西？」 和尚不知为何，忽然浑身一哆嗦，然后才点点头，道：「那个墓里有鬼，我们都不敢往里进，当时，当时……」 - 墓道里，几个身穿灰衣的土夫子身边绕过一阵冷风，随即前面打头的那两个人发出了惨烈的哀嚎，排在后面的和尚正想上前看清是怎么回事，却被前面的人勐地往后推着跑，一时间所有人都在逃窜，他也只好跟着人群往后跑，狭窄的墓道里只剩下急促的惨烈的哀嚎和喘息声，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身后一阵阴风，回头一看，一个腐烂了一半的狗头正在自己的后脑处，空洞的眼眶和两排整齐的獠牙正对着他，他当即一声大喊，拼了命地朝着出口跑去。 等到他和几个伙伴都上来之后，其中一个掏出自制的炸雷扔进了盗洞里，只听到轰隆一声闷响，里面的东西没有动静了。 和尚四处看看，被他们抢救上来的陶罐堆在一边，东西没少，但是……他转头看了看，大声道：「少了人！三哥和栓子还在里面！」 可是此时入口已经塌陷，根本进不去了，逃出来的人哆哆嗦嗦从胸口摸出烟杆子，抽了一口，惊魂未定地对他说：「你没看见吗？」 「什么？」和尚困惑地看着他。 那人蠕动了下苍白的嘴唇，道：「他们不是人了，我走在前面，眼看着栓子的头从中间裂开，里面……钻出来一条碗口粗的蟒蛇。」 和尚震惊的浑身直打哆嗦，夕阳西下，郊外的野地里，几个人都颓丧地倒在地上，面露惊恐。 - 「变成了蛇？」沈境瞪大了眼睛。 和尚点点头，声音干哑：「老二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段勉道：「你没亲眼看见。」 和尚道：「我当时急着逃命，根本不敢多看，只有老二看到了，他怕那些东西爬上来，就用炸雷把盗洞给炸塌了……」 段勉皱眉思考，「那个老二现在在哪里？」 和尚道：「就在南郊的民房里，我们都是住一起的。」 沈境道：「你也是得到那个陶罐之后，身体才发生的变异？」 和尚闷哼了几声，算是承认了。 沈境犹豫了下，又道：「那，那个带血的羊头，是从哪来的？」 和尚眼眶深陷，低头看着地面，不说话了。 段勉又敲了敲桌面。 和尚认命地抬起头来，声音十分干涩：「是戚敬文给我们，让我们带走的。」 沈境站了起来：「为什么给你们？想让你们毁尸灭迹？！」 和尚喉咙动了几下，才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拿钱办事。」 第六十五章 火 「你当真不知道？」沈境走到那和尚面前，「明明你也有这样的症状，还说不知道，你骗谁呢？」 和尚道：「看来你知道那个罐子会把人变得不正常了。」 沈境道：「我猜到了，不然你之前和段勉打架的时候，怎么会突然那么厉害。我问你，戚家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罐子？」 和尚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那些罐子我们拿回来之后，就放在家里，本想自己留着还点钱的，所以没给戚敬文。」 「看样子戚敬文的目的就是这些罐子，你们是不是骗他说没找到啊？」段勉道。 和尚点了点头。 段勉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沈境和他对视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糟了。」 等他们赶到南郊那座民宅的时候，里面已经起火了，惨烈的叫声从屋子里传来，火光已经被风卷着吹向了天空，还在汹涌的蔓延，很快就会把整座宅子吞没。 这附近人烟稀少，距离最近的村民赶过来也要一段时间，沈境来不及多想，和段勉一起沖了进去。 第117页 里面浓烟滚滚，沈境捂着鼻子，一边咳嗽一边寻找活人的总计，房樑上不停地有带着火花的木头落下，沈境低头搜寻的时候，忽然被段勉一把拉到一边去，随即一块巨大的房梁从屋顶掉了下来，燃着熊熊火光。 沈境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这一下要是砸在了身上，那人不死也得废。 院子里的井是个旱井，无法提供水源，屋子里温度越来越高，段勉踢开一扇已经烧起来的门，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人。 其中一个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而另一个则是蹲在炕上，手里抱着个罐子痛哭流涕，看样子已经放弃了挣扎。 段勉骂了一声，用手里的刀鞘戳了戳那个人，那人满脸泪水地睁开眼睛，一张嘴就勐然呛了几下，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地上的人哆哆嗦嗦的。 段勉道：「先救活的，你先出来！」 火势越来越大，时间不等人，他直接上了炕，一脚把人踹了下来，混乱中罐子被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沈境低头看了一眼，恍惚看到有个黑色的东西迅速地熘走了，他眨了眨眼，仿佛刚才只是个错觉。 那人被段勉一脚踹了下来，还在指着地上的人，段勉低头看看，又探探鼻息，说：「死了。」 说着，他不顾那人的哀嚎，把他扔给了沈境，沈境拖着他出去了，段勉则是把尸体一把扛了起来，往外冲去。 那人还在哭嚎着，怎么都不肯走，沈境又是拽又是推的才走了一小段，他正要发作，却听到那人的哭声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破碎的语句。 「地雷……地雷……」他指着段勉道。 沈境勐然回头，吶喊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冲击波沖向了他们，几个人瞬间被巨浪掀翻，火光吞没了一切。 恍惚中沈境的耳朵出现了持续的嗡鸣，时间和世界好像都静止了，一切的流速都静止了，他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混沌。 「宿主，宿主，您还好吗？」 持续的鸣声刺痛着耳膜，把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不会失败了吧？」一个陌生苍老的男声说道。 「再试一次。」陌生的女声说道。 沈境感到一阵头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的虚无。 「这是什么地方？」 无数个星星散落在虚空当中，他伸手一触碰，就会感到灼热和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 「回来。」 滋啦一声巨响，沈境眼前出现眼花缭乱的线条和颜色，随即他感到眩晕，再次闭上了眼睛。 「咳，咳咳咳！！」 沈境听到了剧烈的咳嗽声，来自他身下的那个人。 他勐地撑起身子想要起来，却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差点再次栽倒下去。 「你你你没事吧？」身下的人被他护着，没怎么受伤，一张黝黑的脸惊慌地看着他。 沈境甩了甩脑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朝着后面走去。 段勉和那具尸体倒在院子门口，一动不动。 沈境迅速跑了过去，蹲在段勉面前，使劲晃了晃他。 「段勉，段勉，段巡捕？」他声音颤抖得厉害。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数据重开了，所以还能活过来，但是他有重开的机会，这个世界里的人可没有。 段勉被他翻了过来，正面朝上，毫无动静。 沈境手有些发抖，段勉身上都是灰泥，他看不出哪里受伤了，他颤抖着细白的手指去探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唿吸。 沈境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向最近的村民家里，借来了一辆板车。 他费劲地拉着板车跑回来，那个倖存的盗墓贼还呆滞地坐在原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过来帮忙啊！」沈境头一次没了耐心。 那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过来把人弄上板车。 那村民凑了过来，问道：「小伙子，这人还活着吗？我刚才听到那么大一声巨响，是不是什么东西炸了？」 沈境道：「大伯，你能不能帮我指条路，我们得去最近的医院。」 那村民并不知道医院在哪，但还是给他指了条去城里最近的路。 板车上一边是盗墓贼的尸体，一边是昏迷的段勉，沈境和另一个人轮流拉着往城里去。 一路上留下滴滴答答的血迹。 等到了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沈境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医生推着架子床把人送进了手术室，沈境坐在医院长廊里，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他回头看看，走廊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沉重且匆忙的色彩。 他闭上眼睛，试图从之前混乱的场景中理清线索。 一阵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他睁开眼睛一看，是老罗。 老罗一脸焦急，「小裘啊！那个那个，段勉怎么样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身的伤啊，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我没事。」沈境摆了摆手，「段勉可能是被炸雷给炸伤了。」 「炸雷？谁他娘的弄的？」老罗瞪大了眼睛。 沈境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怀疑南郊那把火是戚家人放的。」 老罗皱起了眉头，脸色变陈阴沉，「又是他们？」 第118页 沈境瞥了他一眼，「怎么说又啊？」 老罗愤愤不平，道：「这户人家做事就是这样，做的生意也不正经，你知道吗，他们买的那个菸草听说人吸了能出现幻觉，让人飘飘欲仙什么的，那不就是他妈的……」 沈境忽然用食指在嘴唇上嘘了一下，老罗顿时噤声，回头看去，只见另外一个倖存的盗墓贼正鬼鬼祟祟地走进来，东张西望着。 「大白天的走路躲着谁呢，过来！」老罗一声令下。 那贼一看他身上的制服，也不敢多说，立刻就过来了。 「这个人也是和和尚一伙的，我们去的时候他差点被烧死——你居然没跑？」沈境看向他。 刚才那么混乱的场面，这人居然没有趁机逃跑。 「跑，跑不了。」他低声道。 这人蓬头垢面的，根本看不清面容，声音也含含煳煳的，像是粘稠的软体虫子。 「那跟我回去吧。」老罗说着，用手铐把他拷住了，就要扭送回去。 「小裘，这儿有别的兄弟看着，」老罗用下巴指了指同行的一个同事，「你也跟我回去一趟吧。」 沈境摇了摇头，「我在这等着吧。」 老罗虽然很想带他回去问话，但是碍于段勉的面子，也不好强制，只能点点头，把盗墓贼带走了。 沈境坐在椅子上，眉目低垂，想着火场里的一切细节。 最重要的，就是那人手里抱着的罐子，为什么都快要死了也不撒手呢？ 要不是段勉还昏迷着，生死未知，他还真想回去找人问问清楚。 那把火也是戚家放的，他们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毁掉什么线索呢？ - 戚家。 戚敬文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容阴郁。 戚景容坐在一旁，脸色有些小心翼翼，「爹，上次那批货，那洋人又说不合格，说水分太多，可是咱们得货一向品质稳定的，我看他们就是想压价。」 二太太薛蓉给他端上一盏茶，柔声道：「老爷，生意的事儿不如身体要紧，您别气坏了身子呀。」 戚敬文抬眼看向薛蓉，薛蓉是个江南女子，当年他去南方做生意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在酒楼里弹琵琶的女人，就把她带了回来。 薛蓉向来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十分温顺。 「压价就让他们压吧。」戚老爷喝了口茶水说道。 戚景容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随即又恢復正常，「也不能回回都听他们的，爹，咱们家又不是没有别的经销商……」 戚老爷摆了摆手，「不提这个，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妥了没有？」 戚景容顿了顿，道：「妥了，那边只有两个活口，全杀了，又一把火给他们都烧了。」 戚老爷眼神锐利地瞟了他一眼，「确定没留活口吧？」 「这个您放心，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戚景容道。 戚老爷这才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茶。 薛蓉笑着道：「老爷这两天疲了吧，今晚我给您弹琵琶唱曲儿好不好？」 戚老爷看着她的脸，难得的绽开了笑脸，「好啊。」 第六十六章 二太太 段勉醒来的时候，沈境也刚从睡梦中醒来，他迷迷煳煳地抬起头来，听到医生说话。医生都说他命大，虽然伤到了内脏，但是偏偏没有伤到重要的部位，所以只需要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沈境坐在他病床旁，观察着他。 段勉看着天花板，又看看他，道：「你怎么不去查线索了？」 沈境：「……我来关心一下你，不行啊。」 段勉扯扯嘴角，笑了一下，「行，当然行，就是我怕时间不等人。」 沈境凝神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戚家还会继续搞事情？」 段勉从病床上坐起来，他身上还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却还算精神，「我猜，他们已经搞出事了。」 谢辛风尘僕僕地赶过来，扶了扶眼镜，道：「没事吧？我听说南郊那边起火了，你们俩没事吧？」 沈境道：「我好好的呢，他受伤了。」 谢辛看了眼段勉，嘆了口气，道：「这到底是什么人放的火，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是山火，可是压根不对啊。」 「我们猜是戚家人放的，」沈境没有过多讨论和这个话题，而是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谢辛找了个板凳坐下，道：「还在留院观察呢，这个也算是罕见症状了，据说还有鬼国外的专家会来问诊，并且是免费的，我猜他们是为了研究新型病例。」 沈境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小孩是无辜的，要是能治好的话，也算是好事一桩。 - 戚家。 晨光躲在乌云后，今天又是个阴天。 二太太薛蓉的房间，从紧闭的房门一直蔓延到院子里，是一大片深红的血色。 几个小厮站在门口，惶恐地看着，并不敢进去。 等巡捕房的人来了之后，这些人才慢慢地后退一些，让他们过去。 老罗带着兄弟过去，皱着眉看着这一切。 「怎么回事，门怎么还关着？」 一旁的小厮道：「我早上准备来伺候二太太洗漱，但是门一直关着，里面也没声音，我不敢随便进去，结果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地的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 第119页 小厮语气有些慌乱，讲述的乱七八糟，旁边一个巡捕看着地上的血，喃喃道：「这么多血，估计人血都放干了吧？」 那小厮一个哆嗦，又后退了几步。 老罗瞪了他一眼，抬步往门口走去。 他推了推门，推不开，眉头微微皱起，「门是从里面拴上的。」 旁边的巡捕一听这话，立刻抽出了刀，戒备地盯着大门。 阴暗的天色下，那满地的鲜血被照射出诡异的暗蓝色。 老罗对着大门踹了几脚，终于把门给踹开了。 浓重的血腥味味儿席捲而来，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红色。 所有的器物上似乎都染上了一层红，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红色的。 仔细一看才会看清，那都是一个个的血手印，印在了这些东西上面，密密麻麻的，蔓延着。 老罗一下子止住了唿吸。 二太太薛蓉的尸体伏在床上，柔弱的像是只剩下一张皮。 - 巡捕房。 「你身上伤还没好呢，确定还要过去？」沈境对段勉说。 段勉收拾着自己的行头，对着镜子把扣子扣好了，掩盖住了里面的纱布，道：「没什么大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境嘴角抽搐，道：「医生都说你不适合活动，最好是静养一个……」 段勉道：「你不急着查案了？」 沈境哑口无言，段勉沖他笑了一下，道：「裘玉，你不是一直都很着急吗，怎么现在却让我休息？」 沈境眨了眨眼，没说话。 「走吧。」段勉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出了门。 戚家大宅的门口已经围了很多的人，沈境和段勉差点都要挤不进去，段勉吆喝着让人们散开，沈境趁机抓住一个大哥，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哇，就看见进去了好几拨人，说是戚老爷的二太太也死了，地上全是血，内脏都掏空了。」那大哥一脸惊悚地说。 「内脏？头还在吗？」沈境下意识问道。 大哥瞪大了眼睛，「这我哪知道，我也没看见啊。」 段勉拎着沈境走了，大哥还在他身后说：「你看见了回来跟我说一声啊，小兄弟。」 两人进了院子，才发现院子里面和外面热闹的场景截然不同。 院子里人很多，但是很安静，甚至有些肃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惶恐和即将爆发的崩溃。 沈境打量四周，没看到戚敬文，于是问一个丫头：「戚老爷人呢？」 丫鬟摇摇头，一说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没，没看见，早上就没见着……」 谢辛正在里面对着尸体拍照，沈境看着他的相机，谢辛解释道：「新买的，可以随时保存证据，很好用。」 沈境点点头，看着地上的尸体。 除了天花板，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被血染了，沈境低头看着自己的鞋，他也正踩在干枯的血迹上。 二太太薛蓉的尸体被平放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看不清下面的样子，头髮散乱的，头是完好的。 「尸体有残缺吗？」沈境问道。 谢辛看了他一眼，眼神暗沉：「内脏没有了。」 沈境倒吸一口气，盯着那尸体，久久没说话。 「戚敬文这个老不死的……这房间里应该有其他能出去的通道，都给我好好搜搜！」段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要他一来，周围的巡捕们就定了心，搜查的工作也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沈境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要被血腥气给熏晕了，段勉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去。 沈境和他来到院子里，院子里人都被驱散了，此时还算是清静，他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来，递给沈境一个。 沈境差点吐了，「你还能吃的进去？」 他一想到屋子里的场景，就一阵阵的反胃，也就是这里人多，他不想当着众人面吐，不然早吐出来了。 段勉吃的还挺香，边吃边说：「你算算从昨天到现在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刚才来的路上我就看你不对劲，面色苍白眼神涣散，自己还没察觉呢？」 沈境倒是察觉到了，但是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就算不吃也不饿。 「我怕你饿出病来，别你娘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呢，你就倒下了。」段勉拍拍他的肩膀道。 沈境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那个包子，段勉很贴心地没有买肉馅儿的，他咬了一口，忽然察觉到段勉身后有人，他偏头一看，那人在山墙处，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王虎？」沈境叫了一声。 段勉也回头看去，王虎先是缩在后面，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挪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沈境问道。 见王虎不说话，他又道：「那天你在井口给我们放风，我说要是一直没出来就去报官在，最后怎么没报呢？」 王虎看了看段勉，目光缩了回来，似乎有点怕他，他解释道：「我刚走到大门，老爷就让我回来了，他说不许报。」 沈境点点头，这完全在他的意料当中，他又问道：「那，那天那把火也是老爷让放的吗？」 王虎道：「我当时拦着他们了，但是老爷让人把我绑起来，不让我拦着，他们就弄了火把，想要烧死你们。」 他说着，还有些委屈的样子，委屈中夹杂着惭愧，似乎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两个而难过着。 第120页 「你们没受伤吧？」王虎问沈境。 「三天烧了两次，幸好命大，活下来了。」段勉吃完了包子，拍了拍手说。 「两次？为什么是两次？」王虎问道。 沈境道：「这事儿说来话长，王虎，我有些事想问你，昨天晚上你见到老爷了吗？」 王虎认真地思考着，「见到了，昨晚他还和大少爷，大太太二太太一起吃了饭。」 沈境道：「二少爷人呢？」 王虎道：「二少爷白天去了戏园子，就一直没回来。」 沈境点点头，看来戚云峭并不在场，可以暂时排除嫌疑了。 他又问道：「昨晚老爷在二太太这里睡的吗？」 王虎红着脸说：「嗯，二太太还给他唱曲儿来着。」 「唱曲儿？」段勉来了兴致，「唱什么曲儿？你听见了？」 王虎点点头，回忆起来—— 夜里，冷白的月亮被乌云遮盖，院子里一片阴暗的黑蓝底色。 王虎正提着桶从二太太院子经过，听到里面传来了琵琶的声音，还有女人温婉优柔的唱腔。 这唱腔婉转动听，衬着古典庭院的夜景，就更加的沁人心脾，二太太的影子被灯光照着，映在了窗子上，只见她坐着弹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转了个圈，似乎准备舞蹈一番给老爷助兴。 王虎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美好，老爷真是会享受的人。 忽然间，二太太的动作戛然而止，僵硬地映在窗子上，是一个正要起势却停在中间的动作。 王虎眨了眨眼，不明白髮什么了什么，紧接着，屋子里的灯光就熄灭了，二太太的身影也消失了。 第六十七章 私情 王虎再次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不过也可能是老爷要睡觉了，不想看二太太跳舞，于是把灯给吹灭了。 大宅院里寂静如常，一切都陷入沉睡。 - 「你后来有听到什么动静吗？」段勉问道。 王虎摇摇头，「我后来就回自己的房间了，没听到什么。」 「所以昨晚一直是安静的？」沈境忍不住困惑。 那就是说明，二太太遇害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声音……沈境又想到了三太太，那个时候他在别院，没及时听到三太太那边的声音，等到听到丫鬟尖叫的时候，人已经去世了。 这么说来，这两位应该都不是突然遇害，如果是突袭的话，怎么也会发出声音，或者挣扎一下的吧。 沈境跑回二太太的房间里，看着那些家具上的红手印，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或许，二太太是在遇袭后，艰难地爬行了很久，才死掉的。 她一个弱女子，如果戚老爷想要害死她，她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几个巡捕还在搜罗房间里的细节，沈境正要和段勉说自己的猜测，外面忽然冲进来了一个人。 沈境回头一看，是戚景容。 戚景容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脚步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沈境连忙扶了他一把，「大少爷。」 戚景容眼神紧紧盯着地上的尸体，听到沈境的话之后，缓缓转过头来，眼神涣散地看着他，又不像是看着他，眼里似乎没有聚焦了。 「大少爷节哀，」沈境道，「不知道老爷去哪里了，巡捕房的人正在找……」 「真是疯了，疯了！」戚景容忽然甩开沈境，沈境后退了几步，被身后的段勉给按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段勉，段勉表情冷峻，示意他看戚景容。 只见戚景容勐然沖向了地上的尸体，因为动作太慌乱而跪在了地上，他伸出手来，摸了摸二太太的苍白的脸颊，一滴眼泪就从他的眼睛里落了下来，落在二太太身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的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戚景容哭得十分悲怆，甚至要抱起二太太的身体，却被谢辛给阻止了。 「戚少爷，最好还是不要碰尸体，以免毁坏上面的痕迹和物证。」谢辛道。 戚景容的眼睛血红，盯着谢辛，道：「你们懂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你们懂什么！她是尸体吗！她……」 说着，就颓然地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沈境看着这般景象，惊讶的同时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难不成……这个大少爷和薛蓉有什么私情？ 不然为何三太太死的时候，戚景容根本没什么反应，薛蓉死了，他反应大的异常。 不光是他，连几个巡捕都忍不住看了过来，眼中带着微妙的情绪。 看这样子，他们也能猜出戚景容和薛蓉的关系了。 他和段勉对视了一眼，段勉似乎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也点了点头。 沈境心中咂舌，这个戚家还真是盘根错节，复杂的很。 戚景容趴在尸体旁边，已经哭得有些恍惚，沈境看看院子外面，下人们看到这个场景，更是惊讶疑惑不解，都开始窃窃私语了。 估计要不了一天，这个戚家大少爷和二太太有私情的事就要传遍觐城了。 沈境心中有些感慨，他走上前，拍了拍戚景容的肩膀，道：「大少爷，人死不能復生，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看。」 戚景容不为所动，呆呆地坐在一地干涸的血水里，白色的长衫都被染上了红色。 第121页 段勉道：「大少爷，我刚刚听到你说，戚老爷是疯的，他做什么疯事了？」 戚景容这才动了一下，他僵硬地回过头来，看了段勉一眼，理智似乎有些回笼，眼神冷静了不少。 「没什么，他说好不会让家里人再有危险了，他没做到罢了。」说着，戚景容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准备离开。 段勉上前一步，拦住他，道：「大少爷，你这样的态度，二太太死不瞑目。」 戚景容勐然爆发：「你别跟我说这个！」 他两眼通红地看着段勉，一副即将崩溃的样子，而段勉只是冷静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戚景容和他对视了会儿，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低下头来，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变成了无声的哭泣。 几个巡捕之前还在看戏，看到段勉瞪过来一眼，顿时又低着头继续搜查。 「有了。」老罗忽然道。 几人回头看去，只见老罗正在床边，看着床底。 沈境和段勉都凑过去看，原来这底下有个洞，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何方。 「要下去看看不？」老罗道。 沈境下意识地摇头，他现在对这种洞有阴影，虽然知道老罗他们不会给自己扔火把，但是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意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戚景容嘆了口气，语气十分悽然地道：「没用的，你们发现了也没用。」 「为什么这么说？」老罗困惑道。 戚景容颓然地搓了搓脸，接着一步步地朝着外面走去，沈境连忙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外面却忽然又闯进来一个人，是戚云峭。 戚云峭勐然拽住他，恶狠狠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沈境烦的要命，神情冷然，「放开我。」 戚云峭完全不理会他的话，依然十分暴躁，「是不是你！这他妈的是不是你……」 他眼前闪过一个人，段勉用刀鞘把他撞开了一米多远，道：「二少爷，身上的脂粉味儿都没洗干净呢，别蹭到别人身上。」 戚云峭脸红了一下，又急忙道：「我身上什么味儿管这命案什么事？我就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裘玉搞得鬼！」 他这么一闹，周围又围上了人来，段勉抱着自己的刀，一脸的不耐烦：「你说是他搞的鬼，证据呢？」 戚云峭愣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他前几天可都是和我在一起的，白天晚上都在一起，根本没时间作案，我一个查案的，总不至于撒谎吧。」 戚云峭震惊地看着他：「他白天晚上都和你在一起？」 段勉点点头。 戚云峭再次看向沈境，眼神中带了淬毒的色彩，「我说你这几天都不见人呢，原来是跑到野男人家里去了……」 「哎哎哎，说话注意点啊，什么野男人啊，我还在这儿呢。」段勉道。 戚云峭咬牙切齿地道：「等这事儿完了我再找你算帐。」 他说罢，又拽着一个小厮问道：「我爹呢？」 沈境道：「我们也在找他呢，二太太床底有个洞，他可能从哪里跑了。」 戚云峭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跑？他为什么要跑？」 沈境嘆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个戚云峭真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 家里的事是一点都不管，就这样还想和戚景容争夺家产呢。 他的脑子可不如戚景容，但是……沈境看着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戚景容，心中感受也有些复杂。 他对这个大少爷没什么感觉，戚景容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脾气好，人稳重，也不会为难下人，见了他偶尔也会笑笑，沈境不知道戚景容知不知道原主的真实身份，反正戚景容从来没有为难过他，这已经足够了。 他也一直觉得这样稳重的人，以后一定是能够接管家业的，没想到眼前的一切都被颠覆了，戚景容快要变成一个疯子。 他还没想到的是，戚景容居然还暗中和薛蓉有过私情。 「没干亏心事当然不用跑，二少爷，昨晚你在哪啊？」段勉问道。 戚云峭瞪了他一眼，道：「我跟牡丹在一起，这一点她可以作证，要我把她叫来吗？」 或许是听到戚老爷跑了，戚云峭也开始害怕起来，居然主动配合起来。 沈境心说闻着这身脂粉味儿就知道昨晚在哪了，但段勉却说：「叫来问问吧。」 戚云峭点了点头，吩咐一个小厮去找苏牡丹了。 戚景容独自坐在尸体旁边，旁人让他让开他也不走，就那么呆呆地坐着，那边有几个巡捕已经开始准备绳子，准备下去探一探了。 沈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到老罗身边，说：「我也下去。」 老罗看了他一眼，「你不害怕？」 沈境摇摇头。 他觉得，他马上就要接近答案了，这个时候不能后退，如果答案就在这个洞里，那他就可以凭藉手上的这些信息，串联起一个戚家的故事了，也就是说，他离完成任务不远了。 老罗嘆了口气，道：「不是我说，你没必要这么拼命，」他又看了一眼段勉，偷偷对沈境说：「这事儿你拼了命，最后功劳是他的，你这是何苦……」 沈境摇摇头，道：「功劳本来就是他的。」 老罗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才说：「小裘，你这……」 第122页 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沈境就被人从后面给勾住了，段勉懒洋洋地过来把人拉走，「不准下去。」 沈境挣扎了几番，把段勉的手弄下去，「我必须要下去看看！」 段勉皱眉：「你知道那下面有什么？万一比上次还要兇险怎么办？」 沈境道：「我有我要做的事情，这下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下去，别拦着我。」 第六十八章 怪物 段勉看了他一会儿，眼神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沈境也不躲避他的眼神，就这么和他对视着，像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最终段勉败下阵来，嘆了口气。他语气柔和了许多，带着无奈的妥协，道：「你要下去也可以，我和你一起。」 沈境愣了一下，表情没那么强硬了，他眨了眨眼：「你身上还有上伤……」 段勉摇摇头，「小伤，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境有些着急：「小伤？医生都说伤到内脏了，虽然不致命但是不能剧烈运动……」 段勉抬起头来，摸了摸他的头，「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放心吧。」 沈境不说话了，老罗他们带的东西不够，又回去巡捕房去找工具，暂时让人把洞口看好。 过了一会儿，苏牡丹过来了，来的时候风尘僕僕，穿的很素净，脸色有些茫然。 「听说你们家又出命案了？」苏牡丹看了戚云峭一眼，推开他正要搂过来的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吓人呢……」 她脸色有些苍白，在院子里紧张地看着周围，地上的血迹还没有被清理干净，院子里一大片的血红，看着就让人紧张。 戚云峭柔声安慰道：「你别怕，这事儿和你我都没关系，就是来照例问个话，证明咱俩不在场，我昨个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苏牡丹缩了缩身子，点了点头，「是啊，白天去看我唱戏，晚上住在我家里了，一直在一起。」 戚云峭勉强笑了一下，道：「那等会儿巡捕问你的时候，你就如实交代就行了，这事儿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苏牡丹茫然地点点头，果然在段勉询问的时候，只是道：「昨晚上他和我在一起，住在我家里。」 段勉并没有放过戚云峭，又问道：「在你家里过的夜？」 苏牡丹红着脸，似乎有些恼怒，但还是点了点头。 段勉道：「你几时睡的？」 戚云峭脸色不太好看了，「姓段的你什么意思啊？你问得这么细做什么？」 段勉一脸无辜：「我只是照常问话，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戚云峭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牡丹比他冷静，她想了想，道：「大概是亥时，就入睡了。」 段勉点点头，「几时醒的呢？」 苏牡丹道：「今晨醒的，我醒来的时候是阴天，不知道是几时。」 戚云峭道：「问好了吧？别把谁都当成犯人审，我们可不欠你的。」 段勉笑了笑，没说话，回了房间里。 他再次找到了戚景容。 戚景容一直呆坐在地上，这时候有人要把尸体搬运回去，他却拦着不让动，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段勉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大少爷，戚老爷的事你知道多少？」 戚景容没说话，段勉又道：「现在不想回答没关系，我们给你时间，只不过大少爷要想清楚了，戚敬文的举动，很可能会害死你们一家的人。」 「他或许压根不在意你们的死活，不管是二太太还是三太太，还是哪个小厮，哪个少爷，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样的。」 戚景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段勉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洞口已经被清理出来了，老罗没让段勉打头阵，而是自告奋勇地排在最前面，老罗道：「你身上有伤，以前都是在前面，这次让我来吧。」 段勉看了他一眼，也没推脱，只是说：「把枪上好保险啊。」 一行人由老罗带头，就往洞里走去。 这个床下的洞是个斜坡，还有一些粗糙台阶，所以不像之前那样，需要用绳子吊着下去，只需要一步步走下去就可以了。 段勉和沈境走在最后面，跟着人群慢慢地往前走，大概五六个人的样子，老罗打着手电筒，照着漆黑的洞壁，道：「要是出什么事儿了，我喊一声，你们就马上往回跑，知道吗？」 这次段勉特意让巡捕守在了洞口，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不会有人再堵洞口了。 黑洞里很安静，只有人的脚步声和唿吸声，沈境跟在段勉身后，一步步地往里走。 走着走着他就发现，这个洞是倾斜的角度，越往里走越深，不知通向何方。 忽然间，有阵阵的水声传来。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了一下。 那是极其轻微的水声，但是在这个环境下，每个人的感官都十分敏感，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捕捉到。 沈境回头一看，已经看不到身后洞口的光亮了，这里应该很深了。 「什么声音？」前面有人小声问道。 「这里面有水？」 沈境也好奇，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继续往里走。 他们走了一段之后，路忽然开阔了起来，接着，眼前的视野勐然宽阔了许多，沈境随着人群进入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第123页 这个空间大概是圆形的，有十几平米的面积，周围都是石壁，看样子是在地底挖出的这么一个东西，工程量应该不算小。 沈境默默地想，这些土要运出去应该也挺引人注意的，除非做个伪装。 只是他排在最后面，看不清前面的景象，但此时此刻，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所有人都站在那里，震惊的浑身僵硬，一时间画面如同静止了一般。 并不是因为这个小小的空间，而是因为眼前的东西。 沈境挤过那几个人，凑到前面看，顿时愣住了，那是一个半透明的水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里面装满了粘稠的透明液体，而液体当中，浮动着一个人。 说是一个人已经不太准确了，她虽然还有人的头髮，但是五官已经渐渐地融化成平面的样子，只剩下简单的瞳孔和鼻孔，已经嘴巴，她的下身本应是两条腿的地方，此时却只有短短的后肢，而上身的两只胳膊上也带着鳞片，本应该是手的位置，也出现了手间相连的…… 沈境只在动物的身上见过这种手掌。 手电筒打在她的身上，反射出冷白的光，而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只是缓缓睁开了瞳孔。 「啊——！！！」不知是谁一声尖叫，整个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推推搡搡的就要往回跑，还有人在圆形的空间里找错了方向，往池子后面蹿，老罗则是骂了一声然后掏出枪来对准了那个东西。 他手指扣上扳机，正要开枪，却被段勉勐然给摁住了。「别乱开枪！」 「草，这他妈是怪物啊！弄死吧！」老罗满头是汗，人已经慌张了。 沈境道：「她不是怪物!他应该是个人！」 「你见过这样的人!别他妈说胡话啊！」老罗已经崩溃了。 「你冷静点！」段勉给了他一巴掌，「又不是第一天办案子了，慌什么！」 这一巴掌起到了作用，老罗眨了眨眼睛，抹了下鼻子上的汗水，冷静了下来。 而那个东西一直在静静地看着他们，嘴巴开合了几下。 沈境凑到那东西面前，仔细地看着，他的头髮还飘散在液体当中，缓缓地沉浮着，沈境一只手贴在了池子上，「她是原主的母亲吗？」 【是的。】 一阵巨大的冲击从内心深处席捲而来，沈境差点要站不住，但还是用手撑住了池子，在心里继续和系统对话：「是不是戚敬文把裘玉的母亲变成这样的？」 【是的。】 沈境还想再问，却被段勉一把拉住了，「后面还有出口，先去后面看看。」 一小会儿的功夫，段勉已经让他们重新冷静了下来，他准备派一个巡捕回去上报，这个差事几个人争抢了一番，最终段勉让年级最小的那个回去了。 刚才他就发现了，这个池子后面还有通道，老罗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是依然不太适合打前锋了，段勉就带着沈境走在最前面。 手电筒的光晃晃悠悠的，前面的路是上坡路，只是走了一会儿之后，也没有看到前面的光。 沈境疑惑地看着前面的路，他一直在算距离，他们已经走了不小的一段路了，现在应该已经快到地面上了，但是什么光源都没有，这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果然，等到他们走到尽头的时候，就发现尽头是一道铁门。 铁门的后面似乎还有隐隐的脚步声和人声，沈境仔细听了听，声音太模煳了，并没有听出什么来。 段勉挥了挥手，让他往后退一下，这个门是上了锁的，沈境观察了下这个锁孔，忽然对段勉招了招手。 段勉本来都打算暴力开门了，被沈境这么一干扰，就回过头看着他。 沈境掏出一段小铁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段勉：「……」 段勉往后撤了撤，给沈境让出空间，让他过去，「想不到你还会这个。」 沈境把铁丝插入锁孔当中，慢慢地试探着，边试边说：「技多不压身……」 锁眼一声轻响之后，铁门被打开了。 段勉把沈境捞到身后去，又一只手持枪，另一只手慢慢地推开一小条缝。 一阵刺眼的光芒袭来，因为长时间待在黑暗里，所有人都不太适应这道光，缓了几秒才慢慢地看清眼前的景象。 沈境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六十九章 抓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冒着冷气的仓库。 头顶的冷光灯亮着，散发惨白的冷光，照着一排排的铁皮架子。 而货架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物品，只是全部都用油皮纸包裹的十分严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沈境看了其中一个，上面带着奇怪的标志和编号。 那标志他看不懂，但是编号很清楚。 「307……」沈境看向其他的货物，上面也都有同样的标志。 「这是它们的编号啊。」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多？」一个巡捕问道。 沈境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联繫上面的外文和标号，他知道这就是他们要装船运走的东西。 其实沈境心中有一个猜测，只是暂时不太想说出来。 段勉对其他人说嘱咐道：「大家都小心点，这里随时可能会有人来。」 有枪的都把枪掏出来了，没有的也是一脸戒备，紧张地跟着他们往前走。 第124页 他们穿过这一片仓库，走到了尽头处，又是一扇门。 铁门关着，沈境听到了门外有人在对话，他低声嘘了一声，示意安静。 「什么时候送上船？」一个有些蹩脚的口音道。 「等解决完那个老头子的事情，咱们就离开。」另一个人道。 「他已经疯了，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不如直接杀了。」 「我倒是想，但是他现在搞出两条人命，都没有找到替罪羊！那个蠢货已经惹了警方的人，现在不好收场了。」另一个人有些愠怒地说。 「现在谁在调查这些事……」 沈境皱起眉头，静静地听着。 看样子，这个戚老爷是在和人合作，但是这些人对戚老爷并不满意，准备卸磨杀驴了。 但是因为事情闹得有些大，目前还有些难做，产生了一些内部分歧…… 上船……把什么东西送上船？沈境刚要回头看那些货物，忽然间，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所有人吓了一跳，循着声音回头看去，一个小巡捕站在货架前，脸色苍白，身体有些哆嗦。 原来是他不小心碰到了货架上的东西，那东西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又脆又闷的响声。 闷是因为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油纸，里面或许也垫了东西。 但是那个脆响……沈境脑海中叮的一声，一些线索顿时串联了起来。 「这里面大概是古董，你们小心些！」沈境还未说话，就听到段勉的声音了。 他点点头，段勉和他想的一样，这里面大概都是戚老爷这些年挖出来的明器。 放在这里，就是准备送上船，送往海外的。 但是想归想，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还未等他们准备逃跑，那声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外面安静了一瞬，大门勐然被打开，几个高鼻深目的男人盯着他们。 画面如同静止了一般，一时间双方都有些惊讶，谁都没有动。 段勉最先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一枪，那人身后持枪准备射击的男人就倒在了地上，那些人似乎没预料到他们敢开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段勉趁着这个机会带着沈境沖了出去。 沈境本以为这里会是什么现代化的基地，出来却愣住了，这里居然又是个古色古香的中式大院。 只不过气派要比戚家的还要大得多，面积不止大了几倍，其中的路也难走的多。 段勉带着人在走廊里左右逃窜，试图找到出口，沈境看着周围的布置，越看越觉得惊心，他不敢细想只是跟着狂奔。四处都传来枪声，持枪的人慢慢地朝着这边逼近，其中一个男人用别扭的口音嘶吼道：「杀了他们！不能留活口！」 段勉抬手就是一枪，那人仰倒在地，他们终于冲到了大门口，但周旋的时间太久，门口已经围上了一群穿着古怪制服的人，手里都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群人。 段勉的子弹已经用完了，这些人将他们围了起来，沈境脑子里还在思考，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段勉，你见过吗？」 段勉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道：「闭嘴。」 沈境见他这样，知道这个答案他不能说，自己也不该问。 一群人将他们围了起来，为首的那个白人慢悠悠地走过来，他的口音很重，讲话却文绉绉的，有种驴唇不对马嘴的诡异，「你们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戚敬文那个废物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沈境问道：「你们要把那些古董走私出海是不是？这跟戚敬文家里的命案有什么关系，是不是那些古董导致那些人的变化？」 那人蓝色的瞳孔盯住他，眼里有嘲讽，还有困惑不解：「你都快死了，还在意这些？」 沈境道：「你不如都告诉我，让我死个痛快。是不是那些古董上面附了什么东西，那些人是被感染的，你们也无法处理，对不对？」 那人眉头微微皱了皱，看着沈境的目光出现了些许变化，他在斟酌。 沈境悄悄捏了捏段勉的手指，又对那人说：「如果我告诉我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呢？这么多的古董，就算卖到哪个国家都是天价了，但是如果因为这些东西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赚多少钱也都没命花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你真的能够解决？」 沈境点点，道：「你不信的话，大可直接将这些货物装上船，看看上船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人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来，示意其他人把枪放下。 那些人虽然还是一脸狐疑，但慢慢地放下了枪。沈境暗中观察着，觉得这里面应该有挺多人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听这个头领的命令。 「既然如此，那我……」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打断了这一切。 大门外勐然撞进来一辆卡车，将那本就不结实的木门给撞成了两半，破碎的木屑飞到了半空中去。 所有人都震惊地回头看着，连为首的白人都长大了嘴巴，那车直接停在了他们的眼前。车上带着整装的武器，一行行动非常干脆利落的人下了车，很快将他们押在了一起。 那些人本想反抗，但是看到他们手中的武器和自己的差距之后，都乖乖的放弃了。现场只是传来几声哀嚎。 车门打开，又下来一个人，那人头髮半白，身形厚重，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却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 第125页 他走到那人面前：「伊格亚特先生，您的贸易公司涉嫌非法盗墓，偷盗皇陵，非法走私，跟我们走一趟吧。」 被称作伊格亚特的男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面如死灰。 「你不会还想跑吧，这大门就代表了他们的态度，你要是还想反抗的话，那后果就和这门一样了。」段勉道。 黑洞洞的机枪枪口指着伊格亚特的脑袋，他终于颓然地举起了双手，放弃了挣扎。 虽然绝望，但他还是面露不解：「你们是怎么知道……」 沈境和段勉对视了一眼。 时间退回到几小时前—— 巡捕房办公室。 段勉站在电话机前，脸色有些凝重，「这电话要是打了，就没有回头的路了，要是搞错了的话，后果很严重，你考虑好了？」 沈境微微一笑，道：「我想我的推理是正确的，尽管打吧。」 段勉沉思，「为什么会觉得他和走私古董案有关系？」 沈境道：「那个老太监跟我说过，戚家之前就是做这个发家的，后来又通过菸草生意勾搭上了国外的一些……机构，这些机构呢应该是很需要他的手艺来帮他们，但是戚敬文现在的身份和身体状况都不适合亲自动手，所以他找了和尚那帮人帮他盗墓，这群洋人指定了想让他去偷皇陵——真是够疯狂的，没想到却在那里面出了事。」 段勉点点头，对他的推测没什么异议，又说：「那那些命案是怎么回事？」 沈境想了想，道：「应该也是和他的生意有关，只是还需要继续查下去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快打吧，晚了我怕来不及……」 段勉沉吟了一会儿，拨通了上级的电话…… 这电话直通中央总部，于是这次来的不只是巡捕那么简单，这些人的火力和威压都不是伊格亚特一个商人能够抵抗的。 伊格亚特和其他人都被押上了车，卡车车厢门关上，那个中年男人走到段勉和沈境面前。 段勉很恭敬地对行了个礼。 他微微一笑，道：「年轻人，胆子很大。」 段勉没多客套，只是指了指沈境，「是他聪明，要不是他，这些货早就被装上船带走了，说不定几十年后，就摆在那群洋鬼的博物馆里要不回来了。」 而沈境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人的目光移向沈境，沈境心思却不在这，眼神有些游移，还是段勉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那人把一切小细节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裘玉，」沈境道，「我叫裘玉。」 那人目光如炬，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记住了。」 第七十章 闹市区 那人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沈境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是大概知道是是个大人物。 以段勉那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格，对这人都是毕恭毕敬的，想来是大考级别的了。 不过系统并没有给他提示人物信息，说明这个人和他的任务关联不大，沈境就对他不是特别感兴趣。 系统到现在还没有提示他任务完成，沈境倒是明白了，自己还没有完全把背后的故事拼凑出来。 虽然戚老爷的部分秘密被挖掘出来了，该抓的人也抓了，但是戚家的秘密，应该不只有这些。 那群洋人被带走，地下也被查封了，事情告一段落后，沈境就随着段勉回去，暂时留在了巡捕房。 这群巡捕立了功，上头髮了奖金，段勉从自己厚厚一叠中抽出一部分来，递给沈境。 沈境也没客气，直接拿过来了，还说：「这些够不够租个房子的？」 段勉挑眉看了他一眼。 沈境笑了一下，解释道：「戚家我肯定不能再住了，我得找个房子住下。」 虽然还有任务在身，他必然还要继续接触戚家，但是想到之前在那个大宅子里发生的事情，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尤其是他住在那里的第一天晚上，王虎目睹的那个倒立的人，他现在都没有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果继续住下去的话，他会有种被偷窥的感觉。 更何况过不了几日那里应该就要被查封了。 沈境觉得，自己还是搬出来比较好，一方面是安全，另一方面是安心。 段勉道：「要不你住我家？」 沈境愣了一下，道：「你家房子很大吗？」 段勉吹了个口哨，懒洋洋地说：「不是我房子，但是的确很大。」 他不知道还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这些钱够不够他花的，本着能省一分是一分的原则，沈境跟着段勉去了他的家。 他本以为段勉的家会比较简朴，应该也是个小平房什么的，没想到居然也是洋楼中的一层。 沈境听到段勉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就有些咂舌，心想这个傢伙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住的这么好，这是什么好房子运气buff。 这是一间商住两用的洋楼，一楼是卖早点和点心的摊子，二楼到四楼都是住宅，段勉的住宅在顶楼四楼。 「这个楼以前是个学生宿舍楼，后来学校搬迁了，这一片就改成了闹市区了，地理位置挺好的，楼下就有各种吃的用的铺子。」段勉一边往上走一边和沈境介绍着周围的环境。 第126页 沈境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道：「这边租金一个月多少钱？」 段勉道：「给你的奖金大概能租三个月的。」 「才三个月啊？」沈境有些失望。 段勉似乎是笑了一下，声音中都带着笑：「你以为呢。」 沈境瘪瘪嘴，刚要说话，就见从楼上台阶下来一个女人，手中还牵着个小孩子，见到了他之后，笑着打招唿：「段巡捕回来啦。」 「哎，今天下班早。」段勉十分自然地接话。 「下班早好啊，今天没案子？」她对着段勉说话，忽然又看到他身后的沈境，笑着道：「您同事啊？」 「我朋友。」段勉把他揽过来介绍道。 沈境沖那女人笑了笑。 段勉扭头对他说：「这是对门的邻居。」 沈境点点头，那女人也很热情，道：「叫我小芳就行。」 「不说了，我带孩子下楼吃饭去了。」小芳说完，就带着小孩下楼了。 楼道里隐约传来炒菜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这让沈境莫名的有片刻的安心，他觉得这里很有生活气息。 要是一直能这么生活，倒是也挺不错的，沈境一瞬间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来。 两人走到了四楼，段勉拿出钥匙开门。 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夕阳铺洒在木质的地面上。 沈境走了进去，客厅面积不大，有两个书架，上面居然放着很多书。 沈境走进了一看，大部分都是武侠小说，志怪传说之类的。 沈境：「……」 倒是挺有生活的。 「卧室在右边，这边儿。」段勉给他指了指，右边有两个对门的房间，沈境推开其中的一间，房间挺大，但是陈设很简单，衣架上还挂着段勉换下来的工作服。 他走出这间房，打开对面的房间。 对面的房间是正对着商业街的，站在窗边能听到楼下小贩叫卖的声音，有些吵闹，但是他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觉得很喜欢。 这是人间烟火气。 这间房的床有点小，不过一个人也够用，房间陈列和对门差不多，看样子段勉是个不爱装修的人。 「段巡捕，你为什么会在这间房也放一张床？」沈境忍不住问道。 如果他不来的话，难道这里有别的人住？ 段勉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你别想多了啊，这里本来被一个中学老师买下来了，他人在外地教学所以租给了我，以前是他和他爱人还有儿子一起住，所以有两间卧室。」 「原来是这样……」沈境点了点头，「他们一家都去外地了？」 「嗯，工作原因。」段勉脱了工作服，只穿一件t恤，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沈境也凑过去看，只见下面的人流如织，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各种在路边买吃食的，出来闲逛的，赶着回家的人们交织在一起，气氛好不热闹。 沈境见刚才见过的那对母子正坐在一个馄饨摊前吃东西，他忽然转过身来，道：「对了，也不知道谢辛领走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段勉道:「明天问问他呗，或者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沈境想了想，摇了摇头，「也不着急这一时，明天再问吧。」 段勉去洗澡了，沈境又独自一人探索起这个家来。 他在段勉的房间里没有看到合照之类的，猜不出他的社会关系，不过一些细枝末节还是能看出来，他应该是个铁血单身汉。 比如洗漱台上的东西全部都是单数，只有他上楼之前买的两个牙刷是新的，还有就是家里没有一点绿植，估计是常年工作时间不稳定所以没时间照顾才没养，不然这么好的阳光，不养点东西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沈境还去厨房转悠了一圈，厨房里只有挂面和一小把已经有些泛黄的青菜，沈境皱了皱眉，把那菜放了回去。 段勉像是有感应似的，从浴室里朝外面喊道：「一会儿带你出去吃，顺便买点东西。」 沈境点点头，又忽然想起点头他看不见，于是大声地嗯了一声。 哗哗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段勉从里面出来了。 他换了身t恤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放松，还在擦着头髮，边擦边说：「有什么想吃的？报个菜名。」 沈境道：「想吃肘子。」 上次那家的肘子他还念念不忘，他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他本以为自己不喜欢这种肥腻的东西，后来才发现原来不是不喜欢，只是没碰到做的好的。 段勉听他这么说，笑着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道：「呦，那得尽快了，这临菊小馆的肘子每天都限量，卖得可快了。」 沈境迅速地往浴室里钻，道：「那我这就洗澡。」 段勉哎了一声，沈境已经把门关上了，没听见他的唿唤，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过了一会儿，沈境就从门后探出个脑袋来，「段勉，段勉？」 「嗯？」段勉正在房间里收拾衣服。 沈境道：「你帮我拿下毛巾和衣服呀。」 段勉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搭着两件换洗衣服，指指点点，「我刚刚就要跟你说，你都没听我话直接钻进去了，现在想要啊，求我。」 沈境：「……」 他的脸被水蒸气蒸得有些红，眼睛透亮中又带着点迷茫，「怎么求你啊？」 第127页 段勉朝他走了几步，低头看着他，「你说呢。」 窗外的喧嚣似乎淡了些，屋子里的氛围都随着水蒸气变得有些潮湿。 沈境看着他手里的衣服，想自己要是直接抢的话，依照段勉的反应能力，是肯定抢不过来的，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没这么做。 他看着段勉，道：「嗯……求求你，段哥。」 段勉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他能这么温顺地听他的话。 他还沉浸在那声哥哥里面，沈境已经眼疾手快把衣服拿进去了。 沈境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这应该都是段勉的衣服，全部都大了良好，果然，穿上以后人都空空荡荡的，有种oversize的感觉。 沈境从浴室中出来，擦了擦头髮，又去窗子旁边晒夕阳。 暖风阵阵吹拂在脸上，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放松感觉，沈境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感受着温暖的春风。 段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说：「喜欢这儿？」 沈境没回头，点了点头。 段勉道：「那就一直住这儿吧。」 沈境转过身来，逆着光看着他。 段勉道：「这样还能省一笔房租钱，不然在你找到新工作之前，房租钱都要花完了。」 沈境挑了挑眉，声音有些绵软，却带着钩子：「只是因为这个？」 第七十一章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嗯。」段勉点点头。 沈境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在逆光中那双眼角微微翘起的眼睛也十分明亮。 身后的暖风吹着他的头髮，掩盖住了有些秾丽的眉眼，他很瘦，因为此而导致五官更加的立体和精緻，同时也带着一丝脆弱的薄情。 段勉最终败下阵来，两手一摊，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私心。」 他走到沈境面前，微微低头和他对视，温暖的风吹过两人的面颊，段勉越靠越近的时候，沈境把他给抵住了。 沈境道：嘴角翘起，「我饿了，先吃饭吧。」 段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没有做什么，而是带着他下了楼。 外面很热闹，沈境跟着段勉朝着小酒馆的方向走，边走边说：「你说谢辛能把那个小孩治好吗？」 段勉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把他往里拉了拉，让他里鸡疾驰过的汽车远一点，而后道：「你这么关心他？」 沈境无语，「我不是关心他，我是关心那个孩子的症状，准确的说，是那小孩的病。」 「可以让人体异化的病，这个我还真是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治好。」 段勉道：「那伊格亚特那么邪门歪道都治不好的病，他们估计也够呛。」 沈境抬头看看他，「你认识那个伊格亚特？」 段勉摇摇头，道：「不算认识，只是之前查一个婴儿失踪案的时候，和他打过交道。」 沈境愣了一下，「婴儿失踪？」 段勉懒洋洋的，随口和沈境说：「对啊，大概一年前吧，某个村子里一连丢了好几个婴儿，就来报案了，我们后来查到这个和一个洋人组织有关，但是等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居然都乖乖把孩子退回来了，还说以为是弃婴，所以想要领养。」 沈境道：「那些人里面有伊格亚特？」 段勉道：「他就在其中，不过当时也没怎么说过话，只是后来知道这个傢伙影响力挺大的，是个挺厉害的商人，当时我们还奇怪，他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 「不过后来孩子还回来了，那些村民也不想追究这件事，就这么结案了。」 沈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段勉在他头顶揉了一把，说：「到了。」 沈境抬起头来，跟着段勉进去。 此时正是饭点，店里人很多，他们找了一个小桌坐下，沈境四处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个瓜皮帽，还有旁边看似有些憨厚的沁二爷。 「他们果然经常来这。」沈境对段勉说。 段勉倒不怎么在意，一边给他拆肘子一边说：「人家也是常客了，对了，我去平阳村的那天，你找他问事情了没？」 沈境点点头，喝了口酒，他现在还是不太适应这种高度白酒，只能轻轻地抿一口，但是段勉要给他换成茶，他又不想喝。 「这样容易变成酒鬼。」段勉对此如此评价。 沈境道：「那个老先生对我说，戚家以前是土夫子发家的，和我们的猜测也对得上。」 「那他大概也知道戚家盗的是皇陵吧？」段勉道，「说实话，他们说的那个皇陵我还没去过，但我总觉得不是什么正规皇陵。」 「不正规是什么意思？」沈境端着酒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段勉有种很想在他的额头上弹一下的冲动，不过他没有这么做，他道：「就是可能是某个王爷，郡王之类的陵寝，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能让进去，还搞出这种邪门歪道来。」 段勉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沈境看着杯子中的液体，沉思着没有说话。 那边瓜皮帽也看到了他们，他和对面的沁二爷对视了一眼，低声说了句什么，那男人刚要回头看，就看到沈境端着酒杯过来了。 沈境走到那桌面前，对瓜皮帽道：「先生，之前多谢您帮我答疑解惑，我才能解决手里的问题。」 第128页 「我敬您一杯。」说着，沈境就仰头把那杯酒一饮而尽，他抑制住被呛得咳嗽的冲动，对那瓜皮帽笑了笑。 瓜皮帽果然吃这一套，看到他这幅乖巧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道：「不必如此，我也只是随口说两句闲话罢了，小伙子倒是你，之前为了这个案子跑来跑去的，是为了谁？」 他看向段勉，沈境笑着摇了摇头，「不为了谁，就为了我自己。」 瓜皮帽再度看向他，眼神里有些深意，「为了加官进爵？」 沈境摇摇头，不置可否，「我对做官没有兴趣，还是当个散人比较好。先生，那案子的事您也听说了？」 这下午才把伊格亚特这些人抓走，傍晚瓜皮帽就知道了，这消息也太灵通了，沈境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这个太监的人脉比他想的还要深厚。 「你们这是做了大好事一桩，当然是要人人都知道才好。」瓜皮帽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语气慢悠悠的，似乎带着深意，「只是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万事还是要谨慎些好。」 沈境听得似懂非懂，觉得这瓜皮帽似乎在指点自己，但又觉得有些虚幻，朦朦胧胧的抓不住，他忍不住追问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那瓜皮帽却不说了，只是招唿他坐下来喝酒，沈境知道他是不会再多说什么了，于是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境吃了几口菜，又喝了点酒，整个人放松下来了，他看着段勉身上的t恤，问道：「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今天这么一番折腾，估计伤又加重了吧。」 段勉一脸无所谓：「我又不疼，你还好吧？」 他指的是沈境肚子上的伤口，但是沈境洗澡的时候看过了，上面一点伤痕都没有了。 应该是上次数据重开的时候，把伤痕给抹掉了。 他端着酒杯慢慢地想着，不明白那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有那个莫名出现在脑海中交谈的声音，都让他觉得陌生且诡异。等这个小世界结束了，他要回去问清楚了。 吃完了饭，两个人又去买了些生活用品，沈境就这么搬进了段勉的家里。 这一晚沈境睡得格外安心。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楼下包子铺的叫卖声叫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大片的阳光洒在床上，亮的他睁不开眼。 眼前的一切仿佛在摇晃，变成了暖黄色的虚幻世界。 他从床上爬起来，昨晚没有拉窗帘，所以才会被照醒，楼下很热闹，闻到了豆腐脑的香气。 他穿上拖鞋走了出去，下意识地敲了敲段勉的房间门。门没关，只是虚掩着，他手一碰就开了。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被子叠的很整齐，段勉不在。 沈境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走向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脸上还湿哒哒的，表情稍许茫然。 段勉真的不在家了。 他看向桌上，桌子上摆着包子油条和豆浆，还有一碗豆腐脑。 豆腐脑下面压着一个纸条，沈境抽出来看了看。 「我去上班了，你醒了就先吃早饭。」 沈境看着那张纸条，呆呆地愣了一秒，然后把纸条叠好了放进口袋里，开始坐下吃早饭。 吃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无聊，就拿着油条走到窗边，边看外面的风景边吃。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他就又看到对门那对母子在楼下吃饭。 沈境看着他们，直到吃完了一根油条，才收回目光，从窗台处回来。 他穿好衣服出了家门。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重，沈境穿过走廊，和几个护士擦肩而过，然后来到了小孩所在的病房。 他的嘴整个都被纱布包着，只留中间一条窄窄的缝隙用来说话，不过因为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所以这缝留不留其实也没区别。 谢辛看上去神色还算是轻松，道：「手术做的挺成功的，牙齿被拔下来了。」 沈境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拔了？」 谢辛点点头，「拔了，不然一直留着多难受啊。」 沈境表情有些复杂，「可是，不是说拔牙很疼吗，那个大婶还说拔不出来……」 「用麻药就好了，」谢辛单手插在西裤的兜里，解释道，「他们村子里没有麻醉这种概念，拔牙都是硬拔的，但是医院不一样，是可以给他上麻醉的，这孩子只是睡了一觉，牙齿的问题就解决了。」 沈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回头看看那个孩子，那小孩眼睛半闭着，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就是拔完牙之后人一直很虚弱，吃饭也吃不进去，这点有点麻烦。」谢辛道。 沈境点点头，说：「让护士多多照顾就好了吧。」 谢辛：「我也这么觉得，这个问题其实还是挺好解决的，在如今的医学技术下，长两颗牙看样子不是什么不好办的事情嘛。」 看着谢辛一脸轻松的样子，沈境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能过几天就把这孩子送回去？」 谢辛道：「当然，我还没结婚呢，总不能带着个拖油瓶。」 沈境笑了，「这倒也是，谢大法医还要为自己的下半生幸福考虑——对了，我等会儿要去戚家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第129页 谢辛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他：「你还要过去？哪儿已经被封了。」 「封了？」这下轮到沈境发愣了。 他知道巡捕房为了后续的调查，最近已经不让外人进入戚家了，但是没想到会直接封锁了。 「那里面的人呢？」他忍不住问道。 谢辛耸了耸肩，道：「今早上听护士说，都被带走了，她上班来的时候还看到戚家那个二少爷都上了一辆汽车。」 「被巡捕厅的人带走了？」 谢辛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家现在应该是都被关起来了，家里的下人估计也要被遣散了，你要是想过去看看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 沈境当然是要去的，戚家现在乱七八糟的，倒是正方便他查事情，于是他和谢辛一起离开了医院，前往戚家大宅。 第七十二章 乞儿 两人前往戚家的路上，见到了不少行色匆匆的人，这些人口中议论的大部分都是戚家的事情。 沈境没有在场，但光从他们的口中也能听到今早的情况，一大早就来了几辆车，把所有人都带走了，要是他还住在戚家的话，估计也是要被带走。 虽然戚家人都被关起来了，但是这个命案还是没有结果，还是不知道兇手是谁，沈境心底认定的就是戚老爷，只不过不知道巡捕厅那边认不认这个答案。 「裘玉，这戚家你是不能回去了，那你以后住在哪里啊？」谢辛的话打断了沈境的思考。 「啊？住，我住在段巡捕家里。」他还沉浸在思考里面，随口回答道。 谢辛的语气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段勉家里啊……」 沈境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脸颊微红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谢辛笑着道：「段勉以前可从来没让别人住过他家里，我之前在巡捕房通宵工作，说去他家睡会儿都不行。」 「这对你倒是够特殊的，你付了多少房钱啊？」谢辛打趣道。 沈境摇摇头，「一分钱没付。」 「一分没……」谢辛的表情更微妙了。 沈境实在是受不了他这个八卦的样子，于是刻意岔开话题道：「我想问你件事，我们之前在戚家的那个地道里，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生物，他浑身都像是被改造过的，像一个……蛙的形状，你觉得如果没有人为干预的话，人体会自己出现那种变化吗？」 谢辛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挠了挠头，「你这个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有可能，人体就算再怎么异化，都不可能变成其他动物的形态的。」 沈境看着他：「那那个孩子的獠牙，是不是也没办法解释？」 谢辛顿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放低了，「其实，我们只能帮他治好，却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导致的病情……只能说这孩子可能是基因变异，天生的畸形。」 「天生的……」沈境沉吟着，没有再说话。 等二人到了戚家之后，发现这里果然都贴上了封条，外面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拦着，不让进去。 「我们是巡捕房的人，来检查现场有没有可疑痕迹的。」谢辛道。 守卫露出狐疑的神色：「巡捕房？有证明吗。」 谢辛掏出自己的证件来，递给守卫，守卫看了几眼，还给了他，然后让开一条道，说：「进去吧。」 沈境心中暗喜，看来把谢辛带来是对的，巡捕厅的身份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要是他自己的话，白丁一个，根本进不来。 院子里没有人，比平时安静很多。沈境带着谢辛，直奔了二少爷戚云峭的房间。 「怎么是来这里？」谢辛有些困惑，「我以为你会先去二太太的房间里再看看，这个戚云峭不是说有不在场证明吗，虽然那天我不在，但是我也听同事说了……」 沈境蹲在戚云峭的床边，抬头看着他，道：「你那天听说的，是不是戚云峭一整晚都在苏牡丹那里，苏牡丹可以为他作证？」 谢辛点点头，「是啊，你的意思是怀疑苏牡丹说谎？这不太可能吧，谁有这么强的心理素质，能够在段勉的审问下说谎，还不被看出来。」 沈境：「……」他心虚地抿了抿嘴。 沈境继续道：「她没有说谎，但是她说一整晚都和戚云峭在一起，这不一定是真的。她半夜睡着了，怎么能知道戚云峭中间有没有悄悄地离开，然后再悄悄地回来呢？」 谢辛恍然大悟：「有这个可能！」 沈境低下头，伸手摸了摸床垫下面，果然，下面是空的了。 那块东西被他给拿走了。 如果戚云峭是特意拿走的话，那那个东西一定有问题。 只是不知道他放在哪里了……沈境开始在戚云峭的房间里翻找着。 谢辛见状问道：「你找什么？我帮你找找。」 沈境打开一个箱子，翻出一堆衣服来，抖了抖，说：「有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块大概半手指厚的东西，你找找看。」 谢辛闻言，也开始找了起来，但是两个人找了一会儿，都没找到那个东西。 沈境也没有在戚云峭房间里发现其他有问题的东西。 他站在房间当中，沉思着。 戚云峭应该是把东西拿走了，这个东西和命案或许有关系，或许没关系，沈境的直觉告诉他，戚云峭肯定不清白。 第130页 两人离开戚云峭的房间，来到了二太太的房间里。 屋子里还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像是永远也化不开似的，虽然现场已经被打扫过了，但还是有种浓浓的哀怨气息，让人光是站在这里就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这个二太太生前和大少爷有私情，大少爷又像是知道内幕的人，这次被带走了，应该会供出戚敬文的事情吧。」 沈境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走着，边走边说。 谢辛在身后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戚敬文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是投奔洋人了？」 沈境想了想，道：「他应该是想要投靠的，但是……那天我偷听的对话来看，那些洋人并不接纳他，甚至说他无用……难不成，这些洋人已经将他处理了？」沈境不禁有了个阴暗的想法。 谢辛皱起眉头，「要真是这样，那可就难办了。」 是啊，沈境嘆了口气，要真是这样，自己就失去了一手的资料了，不能亲自从戚老爷嘴里挖出什么来。 他随便在二太太房间里逛了逛，没发现什么，这也在意料当中，二太太的房间估计在昨天已经被仔细地搜查过了，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沈境和谢辛走出院子，来到三太太所在的居所。 三太太的院子在整个大宅院的最里面，背靠着的就是外面的街道，这里平时也少有人来，自从三太太出了事之后，后院就更没人来了，冷清清的像个鬼宅。 院子里的那口井被大石头给压着，沈境想大概是那天自己和段勉逃窜的时候压上去的，当时还不太理解为什么戚老爷要杀他俩，现在看来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也要捂住他们的嘴。 要让一个人闭嘴，让他死掉才是最安心的做法。 只是戚老爷的这个做法实在是有些狠绝，似乎也并没打算给自己留什么后路。 沈境绕过那口井，来到了三太太的房间门前。 三太太房门口的丧幡并没有撤下来，此时萧条地飘落在地上，挂在石头上。 沈境推开了房间门。 空荡荡的房间里刮过一阵幽幽的冷风，让人背后起一片鸡皮疙瘩。 沈境对谢辛道：「其实我倒是觉得，三太太这里或许有更多的线索。」 谢辛不置可否：「可是三太太这里也被他们搜查过了，要是有什么线索，巡捕厅应该也早就知道了吧。」 「这可不一定。」沈境说着，朝着谢辛身后看去。 谢辛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半大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墙头，正盯着他们看。 那孩子瘦不拉几的，正是沈境之前见过几次的小乞丐猴子。 「怎么蹲在墙上，很危险的，快下来。」谢辛对那小乞丐说。 小乞丐咧嘴一笑，一下子从墙上蹦了下来，落在了院子里。 他看着沈境，道：「又见面了，哥哥。」 沈境点点头，「你怎么来这儿了？」 谢辛看看他又看看小乞丐：「你们认识？」 沈境道：「之前跟着段勉办案的时候，见过几次——你应该也见过吧。」 谢辛想了想，说：「我是见过，可是我从来没和乞丐说过话，所以不认识。」 「现在就认识了。」沈境说着，走向小乞丐。 猴子一双大眼睛滴熘熘地看着他，道：「听说戚家被查封了，我来这儿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宝贝。」 沈境嘴角微微抽搐，一脸无奈道：「谁说被查封了，查封的话这些东西就都被收缴了，现在还只是调查阶段呢，还有，」沈境打量着他，「你捡东西还要翻墙来捡，你这是偷窃知道吗。」 他说着，就要上手去碰猴子，猴子赶紧笑着后退几步，道：「没没没，哥哥，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过我还真的捡到东西了。」 「什么？」沈境不动手了。 猴子抹了下脏兮兮的脸，道：「我真的在后院的水沟里捡到过一本东西。」 「一本，什么东西？帐本吗？」 猴子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又不识字，不过不像是帐本。」 沈境顿时兴奋起来，「那东西现在在哪呢？」 猴子道：「在我那儿，哥哥你要是想看，就跟我来。」 沈境拍了他一下，道：「快带我去，要是这东西有线索的话，好处少不了你的！」 这是沈境第一次来乞丐的住所，居然是住在一个桥洞底下。 猴子走在前面，带着他们进入桥洞。谢辛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西装里面还是精緻考究的衬衫马甲，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他一进去，桥洞里的乞丐都坐了起来，盯着他看，眼睛里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第七十三章 姐姐 谢辛被这目光盯得不太舒服，他能闻到离得最近的一个乞丐身上的味道，或许是所有人身上的味道交融在一起，加上若有若无潮湿的水腥气，让他有些排斥。 沈境也看出来了气氛不对劲，他回头对谢辛说：「你要不先别进来了，在外面街上等我吧。」 谢辛听到他这么说，立刻点点头，道：「那你小心点。」就离开了桥洞。 沈境明显地感觉到谢辛离开后，那些人目光中的压力没那么大了。 他没什么需要小心的，他脚步慢悠悠的，跟着小乞丐往前走，那些人虽然在看他，但是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第131页 小乞丐带着他在桥洞底下穿梭，穿过一个又一个乞丐的铺位，这个桥洞气温难闻，空气闷热不流通，很多乞丐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那么半裸这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晕倒了，沈境有些不忍多看。 他从前不是没见过穷人，只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直面，最底层的，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沈境心中情绪复杂，只是垂着眼睫，跟着小乞丐一言不发地往里面走。 走到靠近出口的位置后，小乞丐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左边的铺盖，说：「到地方了。」 接着，他蹲下身，在自己的一堆破烂儿中翻找着。 沈境低头看着他一堆破布条组成的床铺，道：「你平时……你睡这儿冷不冷啊？」 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多余，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您不用同情我，其实我过得挺好的，」小乞丐像是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回头一笑，露出几颗不太整齐的牙，「您发现了没，这地界的乞丐都是大人，还有壮劳力，像我这么大的只有我一个。」 沈境点点头，这他倒是发现了，这里这么多大人，只有他一个孩子，是挺奇怪的，一般来说，小孩子这种环境中会被欺负死的。 「其实这桥洞底下对乞丐来说是最好的地方，能遮风能避雨，还离闹市区近，要饭方便。好多地方还不如这呢，所以这桥洞也不是什么乞丐都能住的，只有那壮劳力才能抢得到地盘，其他人要是想睡在这儿的话，门都没有。」小乞丐说着，居然还有了点骄傲的样子。 沈境顺着他的话道：「那你为什么能在这里住下，你小孩一个，肯定是打不过那些大人的呀。」 小乞丐嘿嘿一笑，道：「是段大哥帮我的，不然我一个小孩，冬天就要冻死在外面了，这些人不敢惹巡捕。」 沈境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这件事有些出于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是段勉会干出的事。 他好像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循规蹈矩的人，面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行为方式，面对江湖人士和乞丐这类的，他也就不那么讲规矩了，因为这些世界并不是讲规则的世界，太老实就会被欺负的。 想来这个小乞丐能够平安住在这里，少不了段勉的「交代」。 「所以我愿意帮你们，段大哥是好人，他的朋友肯定也不错……」小乞丐说这，终于从一堆东西中翻出了那个本子，递给沈境。 那本子明显被水泡过，皱皱巴巴的，一碰都要碎的样子。 沈境看了小乞丐一眼，小乞丐一摊手，道：「没办法，我从水沟里捡到的时候它都泡湿了，我还是马上抢救出来的，不然早就泡烂了。」 沈境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看了看，愣住了。 第一页就写着日期，下面的字迹，也像是一个人的独白。 这像是一本日记。 小乞丐也凑过来看，虽然不识字，但还是一脸兴趣的样子，「写的什么，话本子吗？」 沈境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些钱来，悄悄塞给了小乞丐。 在这种地方给钱也不能太张扬了，他也怕小乞丐被人盯上。猴子显然也懂他的意思，乐呵呵地收下了，朝他眨了眨眼。 沈境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干得漂亮，以后要是还有什么线索，都来找我，奖金少不了。」 猴子用力点点头，「就喜欢您这种痛快的。」 沈境带着本子离开了桥洞，来到了街上。 谢辛坐在一个摊子前，一边吃点心一边等着他，见他出来了，就朝他招招手。 沈境走了过去，朝他挥了挥手里的本子。 「怎么样，这上面有线索吗？」谢辛给他到了杯茶，问道。 沈境笑着道：「这是本日记。」 谢辛的表情也有些兴奋，「三太太的？」 沈境刚要点头，却忽然停下动作，僵硬地看着手里的本子。 三太太不是不识字吗？ 沈境想起三太太命案发生的那天晚上，段勉问戚敬文话，戚敬文说三太太并不识字，所以暂时帮他摆脱了嫌疑。 但是看到这本日记的时候，沈境的第一反应这是三太太写的。 如果不是三太太写的，这又会是谁写的呢？戚老爷吗？ 沈境在谢辛期待的目光中翻开了日记—— 「七月十五日，鬼门开。 奇怪了，今天居然是个满月的日子，不知为何，我有些心慌。 老爷今晚没让我陪着，我已经嫁过来半个月，老爷现在已经完全信任我了，只是，我还是没有找到姐姐的踪迹。」 沈境愣住了。 看这个日记的内容，能够确定日记的主人不是戚老爷，而是三太太了。 只是……姐姐是谁？ 沈境抬起头来，刚好和谢辛对视，都看出了彼此眼睛里的疑惑。 「她还有个姐姐？死在了戚家？」谢辛声音有些虚浮，眼中充满困惑。 沈境忽然想起谢辛并不知道原主的身世，于是解释道：「你知道我母亲也是死在了戚家的吗？」 果然，谢辛茫然地摇了摇头。 沈境低声到：「这件事恐怕很复杂，咱们还是先回巡捕……」 沈境眼神闪烁了下，改了口说：「不，咱们还是先去段勉家里。」 第132页 他总觉得现在的巡捕厅也不一定是安全的，虽然段勉也在那，但是现在那个地方属于人多眼杂，不知道会不会混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他和谢辛上楼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对门的女人，不过这次还有一个男人一起回来，那女人笑的很开心，和沈境介绍道：「这是我丈夫。」 沈境没什么心思和他寒暄，只是对那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点了点头，简单说了两句，就带着谢辛进了家门。 谢辛看着他熟练的开门，忍不住道：「段勉把钥匙都给你了啊。」 沈境听到这话有些想笑,「他不给我钥匙，我怎么回家啊，我们都住在一起了还这么防备不太好吧。」 谢辛也笑了，他打量着沈境的背影，道：「真是想不到段勉有一天会让别人住进他的家里，你对他来说一定很特殊。」 沈境听到这种话，心里一阵悸动，总觉得有股热流在心间流淌，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现在可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他把小桌子拉到窗台前，又拉了两把椅子，和谢辛并排坐下，准备查看那个日记本。 沈境已经可以确定这个日记就是三太太写的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戚敬文要说三太太不识字，是不知道，还是刻意有所隐瞒。 沈境托着腮，凝神思考着，觉得戚老爷并没有必要隐瞒这件事，因为当时的情况下，只要他说出三太太认识字也会写字，那么所有人的嫌疑都会被解除，只剩下自己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戚敬文不可能是个为了保私生子而撒谎给自己加上更多嫌疑的人，所以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他并不知道三太太识字，并且会写字。 那就是三太太在刻意隐瞒了。 沈境翻开手中的笔记本，继续看了下去。 他发现这个日记本并不是按照时间的顺序，每一天都要记录的，而是只记录想要记录的时间。比如这一天： 「八月十四日，今夜是个雨夜。 我发现后院里有一口井，不知为何一直都是盖上的，听下人们说，那口井很久没有人用过了。但是具体原因，没有人知道，只是模煳地听老爷说过，是因为风水不好。我有些好奇了，我要想办法搬开井口的石头，看看里面的景象。」 「后院儿……这个时候三太太是不是没有住在后院儿啊？」沈境忽然道。 谢辛还在看日记本，听到他这么说，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沈境指着第二句话「我发现后院有一口井」道，「如果三太太一开始就住在后院的话，不会用发现这个词吧，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嫁过来的，但是如果一嫁过来，就住在后院的话，是一眼就能够看到那口井的。」 「有道理啊。」谢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沈境皱着眉头，看着这些字迹，越看越觉得娟秀，的确是个女子的字迹。 只不过他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他好像有种预感，他已经知道三太太要找的人是谁了。 谢辛还要翻页，沈境却莫名的摁住了他的手，他有点不敢往下看下去了。 谢辛看着他，沈境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你说，三太太要找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母亲？」 第七十四章 火锅 「什么？！」谢辛震惊地看着他。 直到他发现沈境的确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更是愣住了。 「你说，她，她要找的那个人是你母亲，这个，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联想？」谢辛有些语无伦次。 沈境摇了摇头，道：「要说依据的话，我其实没什么依据，这都是我的猜测，因为我不知道戚家这些年是不是还失踪过别的什么人，但是……」 他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把戚家地道里见过的那个人告诉谢辛。 并非是他不信任谢辛，而是那件事实在是太过古怪，他怕此时说了之后，更牵扯出一些别的事情，手头的日记本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 「但是什么？你是怎么推测的？」谢辛问道。 沈境摇了摇头，道：「都是一些猜测罢了，做不得真。」 谢辛却道：「裘玉，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怕你被这些事情影响了判断力，对不起，是我着急了。」 谢辛的道歉很诚恳，但是对沈境来说却有些突然，他抬起头来看了谢辛一眼。 说实话，他并没有太多悲伤的感情，一方面他不是原主，无法完全代入原主的感情，另一方面，原主和母亲太多年没有见过，可以说是没什么相处的基础，所以原本就情感淡泊，但是在那个地道里的时候，他也是的的确确地感受到了和那个人的情感连接。 只不过那个人肯定是被上面的人给带走了，他们现在就算下去找，也是什么都找不到了。 沈境睫毛动了动，道：「没关系，说实话，我和我母亲相处的时间不过一天，我出生的时候，她就难产死亡了，我都不知道……算了，不聊这个了。」 他摇了摇头，谢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在故作坚强，眼神中都带着同情。 沈境懒得解释，说多了反而奇怪，他低下头，接着看日记了。 「九月初九，重阳节。 我很想你。」 这一页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第133页 沈境眨了眨眼，看不出这句话当中有什么信息量，他看看谢辛，谢辛也和他一样，一脸的空白。 「嗯，就是怀念旧友吧。」谢辛干巴巴地说。 沈境点点头，没有反驳，翻开了下一页。 这一页居然又过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出现。 「十一月初一，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去医馆看了看，说是有喜了。 老爷很高兴，在饭桌上说要给儿子打长命锁，还要取个气派的名字，他老来得子，本应是抱孙子的年纪了，没想到还有这种福气。」 沈境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唿出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情绪，又翻过一页，继续看了下去。 「十一月十五日，今天下了第一场雪。 肚子有些不舒服，查了吃过的饭食，发现是大太太送来的那碗花生汤有问题，我平日里也不喝的，只是今天好不容易有些胃口，才喝了一半，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 天越来越冷了，姐姐，你到底在哪里。」 「十一月十八日，今天又腹痛。 老爷带回来一个陶罐，上面雕刻着一个羊头，看着还颇为细緻，他说是从古董商那里淘来的，放在我的房间里，做个摆设。 那陶罐看多了有些眼晕，眼前总是出现重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 「十二月十七日，今天是个雪天。 我终于在没人的时候，搬开了那块石头，那下面果然是空的，似乎还能听到里面的风声和水声，似乎有一点浅浅的水流？我还想细看的时候，却看到有个下人在看我，于是我赶紧离开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告诉老爷这件事。」 看到这里的时候，沈境的心也被提了起来，他唿了口气，感觉有些难以唿吸。 「看来这个三太太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怀孕了大雪天也要去看，也是个执着的人啊。」谢辛感慨道。 「应该是她的亲姐姐吧，所以才会这么执着。」沈境道。 「这个戚老爷到底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沈境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又翻了一页。 「十二月三十日，今天又去井口看了，我偷了一个手电筒，悄悄地照了井底，看到了一个人，她虽然头髮蓬乱，趴在地上像个软绵绵没有骨头，但是我还是认出了她，那是我的姐姐。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这么冷的天，她怎么一个人在井底，她要怎么熬过去啊！我叫她的名字，她像是听到了，抬起头来看我，我却不敢看她了，不知为何，我居然有点害怕。 我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真想杀了戚敬文。」 沈境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那几行字，有种被扼住喉咙的感觉。 谢辛也不太舒服，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而后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让风吹了进来。 桌上的日记本被吹开了几页，后面是越来越乱的字迹，沈境一把摁住了，让它没有继续翻动。 「所以一开始，我……井底的确有个人，还被三太太发现了。」沈境的声音有些低沉。 谢辛靠在窗台上，接着他的话说：「这个人就是三太太一直要找的人，而且通过她的描述得知，这个人是个女人。」 沈境沉默着。 谢辛又道：「裘玉，我现在觉得你的猜想，可能是对的了。」 「三太太要找的人，好像真的是你娘。」 风吹过他的头髮，沈境像是凝固了一般，一句话都没说。 谢辛观察他的脸色，道：「你要是不舒服的话，要不先别看了，先缓缓……」 沈境却在这个时候道：「你注意到了吗，戚老爷把那个陶罐子放进三太太房间里了。」 谢辛愣了一下，没想到沈境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他本以为沈境看到那个人在井底，之前又联想过三太太要找的人或许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会难过，但是沈境的重点居然还是在案件身上。 谢辛看着他低头的样子，心中的情绪也有些复杂，他扶了扶眼镜，道：「对，戚老爷的那个罐子，估计也是明器，而且是让那些和尚给盗来的。」 沈境道：「他放在三太太的房间里做什么？一定是有目的的，他想要感染三太太？」 谢辛眼神微妙：「感染这个词用的，倒是挺合适的，这些罐子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人变得异常——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境摇摇头，他也想不通。已知原主的母亲变成了蛙人的样子，大概率是戚敬文搞的鬼，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再搞一次？ 正思索着，门口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沈境还未起身把东西收好，就又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随即门被推开了。 段勉手里提着几个袋子进来，一进门看到两个人，忍不住道：「呦，今天人齐了，正好，准备吃火锅吧。」 沈境低头看看他手里拿一大袋子菜，道：「吃火锅？你家里有锅吗？」 之所以有这种疑问，是因为他去段勉的厨房里巡逻过，里面除了一个常年不用的铁锅在灶上占着位置以外，并没看到其他的厨具。 段勉道：「嘲讽我是吧，我给你来个大变活锅。」 他把菜放在桌上，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那个本子，收敛了表情，道：「这什么呀？」 沈境还未回答，段勉长手一伸就拿到了手里，翻开看了看。 第134页 他眉头微凝，仔细地看了几眼，很快就下了结论：「不是戚敬文那老东西的，戚家太太的？三太太？」 沈境道：「你跟我们想的一样，的确是三太太白迎霜的。」 段勉啧了一声，把那本子放回桌上，「戚敬文这个老东西不是说三太太不识字吗？」 沈境站起来，开始翻段勉带回来的那堆东西，有新鲜的羊肉和菜，折腾了大半天他也有点累了，正好肚子饿了。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用的交通工具，小汽车也不是他们经常能用上的，普通人大部分还是靠双脚走天下，有时候一天跑两个地点就能耗费大半天时间，还是在什么都不干的情况下，所以沈境也是走了半天，早就饿了。 要是放在以前的世界里，他是不会这么容易饿的，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回答段勉的话：「戚敬文嘴里还有几句实话，他说这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不知道三太太其实是认字并且会写字的，至于为什么，你看完那本自己就知道了。」 段勉倒是不急着看，听到沈境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道：「吃完饭再说，忙了一天饿死我了，我去找锅来。」 段勉钻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居然真的端着个铜锅进来了。 沈境看呆了，直到段勉把装着清水的铜锅放在桌面上，铜锅的柱子里甚至放了热乎的木炭，沈境才反应过来，「锅在柜子里」 段勉点点头。 沈境眨眨眼，指着那木炭说：「这个是哪里来的？」 段勉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语气中也带了无奈，「当然也是放在厨房里啊。」 第七十五章 捨命陪君子 「我怎么没看到？」沈境站起来，再次钻入厨房，「难不成你这里还有什么隐藏空间？」 段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你左手边的台面，下面是个柜子。」 沈境低头一看，原来木质的橱柜就在他脚下，他倒是从来没打开过，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些木炭，和几幅崭新的餐具，他凝神思考了一下，把餐具端了出来，把柜子关上了。 段勉端着一盆菜进来，站在水龙头下面洗菜。谢辛还在外面搞那个铜锅，一边摆餐具一边说：「段勉，你这个锅有年头吧？」 段勉回答道：「可不是吗，上次搬家带来的，得有个七八年了。」 谢辛笑着道：「我记得上次在你家吃火锅，就是七八年前的事。」 段勉道：「那个时候你刚毕业回国吧。」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话想说出口，但是又被咽回去了。 沈境也想到了，让段勉犹豫的，大概是谢辛父亲的那个命案。 他们曾经私下讨论过，当年的事情因为时局动盪，留下的资料太少，再加上技术手段的落后，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线索，已经成了死案。 沈境曾经想过这个案子会不会和戚家的案子有关，但是因为能够得到的信息太少了，所以压根没办法对照着查下去，但他其实是不信什么巧合的，他总觉得兇手一直在暗处窥探着他们。 谢辛的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异常，「对啊，那个时候还信心满满的准备回来大干一场呢，尤其是我父亲的命案，可惜到现在都没抓到兇手。」 他的语气稍微有些低落，段勉安慰道：「你放心，只要咱没死，兇手就一定会有机会抓到的。」 谢辛摇了摇头，不置可否，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对这件事不抱希望了。 两人菜端出来，谢辛已经把盘子筷子都摆好了，锅里的水也开始沸腾了，沈境看了一眼被放在旁边柜子上的日记本，也坐了下来。 热腾腾的蒸汽被风吹散，段勉把一盘羊肉放下去，顿时香气四溢，沈境看着他涮羊肉，问道：「巡捕房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段勉：「嗯什么什么消息。」 沈境无语，这是明摆着跟自己装傻呢，「当然是戚家的消息，听说他们都被带走了，不是巡捕房带走的？」 段勉一副思考的状态，又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沈境的盘子里，道：「这个呀，他们不在巡捕房，这个案子比较复杂，你就别管了。」 沈境愣了一下，「什么叫我就别管了？不让我插手了？」 他没想到段勉居然是这样的反应，这个案子说起来牵扯的东西是挺多， 「这事儿太复杂了，不是你能管的了的，你的目的不就是报復戚敬文吗，等他落网了或者死了的消息传出来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的事不就结束了吗。」 沈境眉头微微皱起，声音中也带了些冷意，「段勉，你这是想把我往外推。」 段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沈境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道：「到底是为什么，这件事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 「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段勉打断他的话。 谢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气氛有点诡异，这个时候需要他挺身而出做个中间人，于是他放下碗筷，道：「那个，裘玉，我想段勉也是为你好，很多案子他不是那么简单的，背后可能会有些势力啊，盘根错节什么的，也不是每个案子都能查到底的……」 「所以是因为这个？」沈境再次问道。 段勉点了点头。 沈境心说人还挺诚实，他放下筷子，道：「如果我一定要查下去呢？」 第135页 谢辛道：「裘玉，你别太执着了，万一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划算了。」 沈境嘆了口气，道：「我知道，这背后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不能因为有危险就不做了，我说的是我不是你们，我一直觉得这件事哪里有些别扭，包括三太太的日记，总觉得像是有隐情，要是不查清楚的话，我饭都吃不下。」 「你要是真的好奇心这么重的话，不如去干点别的，没必要非得以身涉险。」段勉道。 沈境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无奈和不高兴，「如果我非要做呢。」 他态度十分强硬，算是向段勉摊牌了自己的目的，就是要继续调查清楚，就算他阻止自己，自己也还是会继续调查。 沈境的任务摆在那里，他不可能不继续调查下去，系统并没有提示他任务完成，那就说明戚家的故事还没有完全被他还原出来。就如同那个日记本，他如果没有查到的话，那永远不知道三太太还有这么一段秘密。 长久的沉默中，段勉没有说话。 沈境都已经想好了，如果段勉不同意的话，他今天就可以搬走，自己去查。 段勉嘆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和纵容，「你非要查的话，那我也只好陪你一起了。」 沈境愣住了。 段勉把涮好的羊肉放进蘸料里晃了晃，「既然你都铁了心要查，我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但是要是放你一个人去查，我又不可能放心，那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沈境忽然就笑了一下，段勉扭头看着他，「笑什么？」 沈境低着头，笑个不停，但还是摇摇头，说：「没什么。」 段勉见他那么高兴，也就不再追文了，只是咧咧嘴，催促道：「快吃饭，肉凉了不好吃了。」 沈境乖乖地拿起筷子吃饭，谢辛看着他这模样，啧啧称奇。 谢辛道：「你知不知道以前的段勉有多难说话，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居然还会妥协，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境嘴角微微翘起，谦虚道：「也没有吧，其实我觉得还好，嗯嗯。」 谢辛对他这个厚脸皮又有些害臊的样子给惊讶到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往嘴里塞了个香菇。 吃过了饭，谢辛准备去医院看看那个孩子，沈境则是和段勉一起把桌子给收拾干净了，一起刷了碗，然后准备继续看那本日记本。 「你来之前我和谢辛已经看了很多页了，其中的信息我跟你讲讲，咱们就直接往下看了。」沈境对段勉道。 段勉自然是信他的，于是沈境尽可能细緻地讲了日记的内容和自己的猜测后，两个人继续看了下去。 下一页的日记，一下子跳到了一月份。 「一月初三，今天身体不舒服，吐了几回，又吃了点酸山楂。 最近总是睡不好，半夜也要睁着眼睛，时常感觉眼前的事物有些摇晃，我找大夫看了，大夫说可能是孕期疲劳导致的，给我开了安神汤。」 「喝了安神汤，并没有好转，甚至呕吐更加严重了。对了，要做什么来着，今天差点记不起来了。」 沈境皱着眉头，看着纸上明显字迹开始模煳的字，「她是孕期反应太严重，还是受到陶罐的影响了，都差点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了，还要写出来提醒自己。」 日记本再次翻开一页，这次到了二月了。 「二月十二号，最近眩晕的越来越厉害了，经常看人都是重影，戚老爷说我是太累了导致的，需要多休息，可是我平日里也没什么活动，怎么会累着呢。 大太太又差人送过来吃的了，这次是鸡汤，但是我一点荤腥都吃不下了，看见了就噁心，所以一口没吃，都倒了。 我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又迷迷煳煳的去了后院儿，我现在很难搬开井上的石头了，浑身都没有力气，但我还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搬开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境看到这里，抬起手摸了摸脖子，感觉有些汗毛直立。 三太太她不记得自己要干什么了，也不记得自己要找的人了？只是凭藉本能去搬运石头。 「但是井底什么都没有，我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这是日记的最后一句话。 沈境看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这个戚敬文，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能抓到他的话，我一定要对他严刑拷打一番。」沈境声音愣愣道。 段勉点点头，说：「说的是，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必然应该受到惩罚。」 沈境抬头看了段勉一眼，「巡捕厅那边没有他的消息吗？」 段勉摇摇头：「没有，戚敬文的家都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那群洋人还在审，不知道结果怎么样——说起来，你这个日记本是从哪里找到的，怎么他们都没发现？」 沈境诡秘一笑，「你猜猜。」 段勉做思考状，想了一下，说：「不会是猴子在外面捡到的吧？」 沈境愣了一下，「猜的这么准？」 段勉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解释道：「这个小猴子啊，最爱去戚家捡东西，但是他就进不去也不敢进去院子里，后院那个通向大街的水池倒是可以让人捡到漏，所以他就经常去那里搜罗，这个，估计也是他捡回来的。」 段勉指了指那个日记本皱巴巴的封皮，「在水里泡了吧，还好眼疾手快捞出来晒干了，不然就看不到了。」 第136页 沈境嘻嘻一笑，「推理的完全正确，我想这个是三太太最后留下的信息了。」 只不过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都是空白的，不知道三太太是不是病情加重了所以没有写下去。 「我想三太太要找的那个人是我娘，虽然我没什么依据，但是根据戚家现有的关系来看，就是这样的。」沈境道。 段勉点点头，又说：「这里面说她怀孕了，但是之前谢辛尸检的时候查的很清楚，并没有怀孕的迹象。」 第七十六章 招供 沈境缓缓点头，他猜测道：「或许是三太太把胎儿给打掉了，被戚老爷知道了，戚敬文就把她给杀掉了。」 「戚敬文本身也是想要利用她吧，这只是顺水推舟了。」段勉补充道。 三太太是个可怜人，她来到戚家不是因为喜欢戚敬文，更不是贪图什么钱财，只是为了找人，找一个自己的「姐姐」，本来都要找到了，但是却被戚老爷给杀害了。 在杀害她之前，戚老爷就有想要害她的想法了，戚老爷用那个陶罐将三太太变成了羊头人，又或许是怕事情暴露，所以把头割了下来，让灰帮的人带走。 这一切都是起源于那个陶罐。 「如果三太太要找的人是我娘的话，那她被戚敬文发现经常去井边以后，可能就把我娘转移了地方，放在了地道里，那个地道本来也是他偷偷和洋人交接的地方吧……」沈境慢慢地分析着。 戚敬文这个人经歷复杂，心思深沉，为了能够达成目标可以不择手段，这些太太们和儿子们都可以是他利用的工具。 「砰砰砰！」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沈境和段勉都抬头看向门口，还未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急促的声音：「老大，老大，是我！」 这声音有些陌生，段勉听了之后，紧绷的表情倒是有些放松下来，「是桂小池，巡捕厅的人。」 巡捕厅都是轮班制的，这个时间段勉已经下班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归他管了。段勉过去开了门，门外是个个子不高的平头少年，一头的汗水，头上也没戴帽子，人还在喘着粗气。 巡捕房离这里不远，段勉平时上下班都不紧不慢的，此时看到桂小池一脸汗的样子，不禁道：「你跑来的？什么事儿这么急啊，先进来喝口水。」他把人拉了进去。 沈境给桂小池倒了一杯水，桂小池也没客气，把水一饮而尽，看看段勉又看看沈境，说话有些磕巴：「那个，那个……」 「别那个了，说重点。」段勉拍了他一下，把他的气给拍顺了。 桂小池终于把气捋顺了，他大声道：「戚家的少爷来巡捕房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什么意思，他们不是被上级部门带走了吗？」 桂小池道：「是，是带走了，但是还有一个……不是，就是还有一个三少爷呢，他之前一直在学校里，他没被带走，然后他主动找到了巡捕房，还点名说要见你。」 他指的是段勉。 「见我干什么，他有事要说的话，找其他巡捕也一样能说。」段勉道。 桂小池摇了摇头，道：「我们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可是他不信老罗，他只是说只见你，只和你说，其他人他都不信。」 沈境听到这话，沉默了。 这戚家还真是挺古怪的，二儿子和老爹对段勉都避之不及，这个小儿子居然说信任段勉，这种信任是从何而来呢。 段勉走到衣架旁把外套穿上，随口道：「难道他是来自首的？」 沈境却说：「不一定，他们家里的事他未必掺和了，这孩子不是一直在上学吗，我在戚家的时候，也只见过他回来过一次。」 段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但是他的要求的确古怪，」沈境打量着段勉，「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他必须选了你的，我也要去看看。」 「那肯定要带着你一起。」段勉穿好了衣服，也给沈境拿了外套，两个人就出了家门，前往巡捕厅。 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沈境裹着外套跟着段勉和桂小池往前走，桂小池边走边说：「老大，你说那个那个戚敬文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那么多的家产就不要了？」 段勉嗤笑一声，道：「他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了，家里闹出两条人命了，自己做的生意也不干净，戚家逃不过这一劫的。」 「我真是不理解这些有钱人，明明都那么有钱有势了，为什么不能好好过日子享受呢，多吃几顿好吃的，买几身好衣裳享受生活多好啊，为什么非要去折腾呢？要是我的话，肯定就抱着那一堆财产养老了，我也不工作了，每天就在家里吃吃喝喝，绝不犯罪。」 「这有钱人的想法和你不一样，人一旦各种欲望都满足了，就会想要追究刺激，或许是更多的金钱和权力，或许是更加阴暗的东西，总之，人总是会不安分的，因为欲望无止境。」沈境道。 桂小池听了沈境的话，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裘玉，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睿智，怪不得老大喜欢把你带在身边呢。」 沈境轻咳了一声，莫名的耳根有点红，有点心虚。 「他就是很聪明，这个案子要是没他的话，咱们现在还跟无头苍蝇似的。」段勉跟在桂小池后面夸了一句，这一夸直接让沈境绷不住了，「不至于，不至于啊，我也就是多说了几句提供了一些思路，你别把我捧太高了，我可受不起。」 第137页 「那怎么能是几句话几个思路呢，不说别的，就说昨天那奖金，咱们都多久没发奖金了，昨天一下子发那么多，巡捕厅几乎人人有份，这不是你的功劳吗？」 眼见段勉越说越来劲，甚至还带着点骄傲的感觉，沈境彻底无语，他悄悄伸手掐了他的胳膊一把。 段勉吃痛停下话头，有些委屈地看看他：「你掐我干什么？」 沈境皮笑肉不笑的说：「因为你话多，太多了。」 段勉一脸无奈：「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夸夸你还不乐意了……」 「不知道枪打出头鸟啊段巡捕……」 这么说着闹着，三个人就到了巡捕房。 办公室里，戚睿慈正端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们，面对着一张办公桌。 办公桌的对面是在打哈欠的老罗，他刚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就见到桂小池带着沈境和段勉进来了，顿时瞌睡都飞了一半，他连忙站了起来，说：「你们可算来了。」 「这孩子就是个犟种，你不来他根本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谁教他的，别人不信，就信你，你快好好跟他说说吧我要去后面补个觉……」老罗说着就要去休息室。 「别介 ，你得值班呀，别走，」段勉一把拉住了他，「咱们都听听呗，睡什么觉。」 老罗再次打了个哈欠，一脸的睏倦，「你都来了，还不让我歇会儿……」 段勉看向坐在那里的少年，戚志琰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他们。 戚志琰莫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形高瘦，容貌中能看出戚敬文的影子来。 他先是看了看段勉，道：「您就是段巡捕吧？」 段勉点点头，拉开一把椅子让沈境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说；「戚志琰？小孩子不在学校里上学，怎么来巡捕房了？」 戚志琰也跟着他的手势坐下，「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声音有些紧张，但也在努力压抑，或许是巡捕房的氛围和学校里的相差太远，他有些不适应。段勉拿了个水壶倒了杯水递给他，道：「我先问你个问题，为什么指定要我来见你，别人不行吗？」 戚志琰道：「是这样的，我听说您不畏强权，办了很多旁人不敢办的案子，并且我们家的事我也知道一些，这你也敢管，我觉得很厉害。」 段勉点点头，有些瞭然了，「你说的是之前你父亲做黑帐那个事情吧？」 戚志琰点了点头，沈境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戚敬文不喜欢段勉，并且对段勉敬而远之了，原来是之前查过他们家的帐，戚敬文用惯了脏手段，给帐本作假这种事情也是惯用的手法，只不过之前都打点好了各方，以为不会出问题的，没想到这次碰到了个硬茬，段勉硬是把他的黑帐翻到了几年前，帐单出了问题，戚家一下子交了大笔的罚款，这下直接动了戚敬文的根基了。 沈境联想到戚敬文和洋人的合作，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他需要快速回血，所以又打起皇陵的主意来，刚好这个时候洋人听闻他以前的歷史，来找他合作，他也想赚一笔大的，于是答应了这件事情，但是他自己不能下墓，更不能让家里人去做这个，所以他暗中找了灰帮的人来，让他们帮自己去盗墓。 戚志琰道：「我是后来才听说这件事的，我觉得你做得对，本来就不应该这样欺骗人，所以我相信你。」 段勉有些诧异地看了戚志琰一眼，眼中的情绪有了些变化，「居然是这么想的。」 沈境端着桌上的水杯喝水，垂眸不语。说起来，原主和戚志琰的年纪倒是差的不多，要是他出生在好人家里面，有个正经的身份，估计也是有机会上学的。 段勉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思想觉悟，这书没白念啊，挺好，挺好，那你跟我说说，你这次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啊？」 戚志琰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我想跟你说一些，我知道的事情。」 「目的。」段勉道。 戚志琰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茫然，「啊？什么目的？」 段勉解释道：「你来找我告诉我你家里的事情，目的是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单纯的好心啊，你是还在上学可也十好几岁了，不是三岁小孩了。」 戚志琰脸红了，「没有别的目的，我真的只是看不惯，我没有必要骗你们的。」 就算看起来再成熟，着急的时候还是会暴露，沈境心说还是不要再问他这件事了，万一问多了起了逆反心理，本来想说的东西都不说了可就不好了。 段勉也想到了这点，不再纠结戚志琰的细枝末节，而是说；「好吧，那你先说说看，你有什么发现？」 戚志琰端坐在椅子上，认真道：「我平日里寄宿在学校里，一周回来住一晚上，虽然家离学校挺近的，但是父亲不让我随便回来，说是要锻鍊我独立自主的能力。」 沈境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这个戚敬文人不怎么样，说话倒是会一套一套的哄人，也就是孩子小还能信这种话。 「有一天晚上，我吃过了饭，在院子里熘达，就忽然听到父亲和大哥在假山后面谈话，我本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他们说的内容，实在是有些奇怪。」 「他们在说什么？」 戚志琰咽了口口水，细瘦的脖子动了动，道：「他们一开始在谈生意，但是谈着谈着，就忽然提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第138页 ——月明星稀，银白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洒在假山上，也洒在假山前相对而立的两个人身上。 第七十七章 偷听 「父亲，听说你把那个女人藏在了井里，你不怕被人发现吗？」戚景容有些忧心忡忡地问。 「这有什么，她不过是个废人了，放在哪里都一样的。」苍老的声音从戚敬文的嘴里传出，他没有鬍子，所以整张脸显得有些奇怪。 戚景容思考了一下，道：「但是你样子很容易被人发现的，那口井虽然被盖住了，但难保不会有人好奇，想要掀开看看……」 「谁有那么闲心去看一口枯井？要是真的有人去看，也会被下人抓到的，放心吧。」戚敬文满不在乎地说。 戚景容整张脸都快皱在一起了，说话也有些不客气起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您把那东西养在枯井里，早晚是个祸害！」 假山后，戚志琰眨了眨眼，仔细地听着这对话。 「当初她生孩子的时候，差点难产死掉，还是用那个东西给她续命的，我对她够好了。」戚老爷忽然道。 他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点怀念，戚志琰靠近了点，好奇地听着。 「可是您也不想想，靠那个东西续命回来的，还是人吗？万一真的被发现了，整个觐城怕是要搅个天翻地覆了。」戚景容道。 「这个不用你管！」戚敬文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已经不想再和儿子讨论这件事了。 他本来就不打算听取别人的意见，要不是闲聊聊到了这个，压根就不会和戚景容提，戚景容这个多管闲事的，居然还想插手他的事情，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戚景容低着头，不说话了，虽然不说话，但也能看出脸上的不服气。 「戚家的大事儿是有谁做主，我想你应该清楚，景容，你是我大儿子，也是我最看重的儿子，但是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善良的草包，那样只会一败涂地！」 戚景容依然是一句话没说，静静地听着父亲的教诲。 戚敬文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多说，只是一甩袖子，离开了。 他走的方向刚好是戚志琰所在的方向，戚志琰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一边，看着戚敬文离开。 戚敬文走后，戚景容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戚志琰躲在后面看了一会儿，走了出来，走到大哥面前。 「大哥，你没事吧。」戚志琰有些紧张地问。 戚景容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当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弟弟在和他说话，他抬起头来的脸色有些茫然，但很快又调整了过来，「瑞慈，你怎么在这儿？」 戚志琰道：「我刚刚在花园里散步，看到你跟爹在一起……你们在讨论什么？什么井下的人，是谁被爹给害了？」 戚景容的脸色有些诧异：「你刚刚都听到了？」 戚志琰点点头，「听到了，但是没有太听懂，只是隐约听到井下的人什么的，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怎么从来没听父亲提起来这件事过，那个井下真的有个人吗？」 戚景容脸色稍微变了变，在月色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他低声道：「这件事和你无关，小弟，你最好当做没有听到。」 「为什么？」戚志琰面露不解，「可是我听父亲的意思，这可是关乎人命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哥，你就告诉我吧。」 戚景容看着弟弟稍显稚嫩的脸庞，嘆了口气。 戚景容和这个弟弟的关系，还是挺好的，此时戚志琰求着他让他告诉自己事情真相，戚景容本着弟弟年纪小不会做出什么，并且信任他的态度，就告诉了他部分事情。 「是这样的，你知道老爷以前想要纳过一个妾，但是那个妾是暗娼出身，所以大太太一直都不让她嫁进来，但是那个暗娼还是怀孕了，老爷为了那个孩子，让他在家里生产，没想到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了，大出血。」戚景容声音有些低沉地诉说着。 「本以为已经活不了了，听说现场的稳婆手都乱了，后来却发现那暗娼没死，居然起死回生了。」 戚志琰睁大了眼睛，震惊地听着。 「说是起死回生并不为过，因为她当时流的血太多了，几乎是血流变地，后来老爷才查到问题，是大太太……也就是我娘，在那暗娼的安胎药里放了东西，故意要弄死她的。」 戚志琰眨了眨眼，有些震惊，有些不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戚景容看着弟弟那张有些稚嫩的脸庞，他说出口的话也和他的年纪同样的稚嫩。 戚景容笑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道：「你还小，你不明白这个家里的内斗，不过这样也挺好，一直不明白也是一种轻松。」 见戚志琰似懂非懂的样子，戚景容心中升起了一股苍凉的感觉。 他小的时候何尝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只不过那种时光非常短暂，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父亲就开始对他严格起来了，四书五经是要学的，各种天文地理也是要会的，算数也不能落下，每天都要抽查，从那以后，他就没有什么快乐的童年了。长大了以后更是每天都在处理家中的事务，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幼稚」过了。 戚志琰道：「虽然我不是太明白，但是你说起死回生，人真的能够起死回生吗？」 戚景容摇摇头，道：「原本我也是不信的，但是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救回来了，就算再不信也只能信了。」 第139页 戚志琰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道：「那，那父亲打算怎么处理呢？」 戚景容声音中带着些疲惫，「我也不知道，目前看来，就是想继续把人藏着，但是我总觉得不安心……」 彼时正是一年秋天，戚志琰知道了这个震惊的消息之后，消化了很久才让自己接受，但是后来每当看到父亲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件事，以及戚景容告诉他的，一定不要让父亲知道自己知晓了什么，最好就是装傻，戚志琰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但是戚志琰偶然还是会关注父亲的行踪，知道他会在家里秘密场所会见一些人，后来他又发现，井底偶然会有人爬上来，那是一些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都是素衣短打，看起来凶神恶煞，满面阴鸷，其中还有个光头，是个和尚的打扮。 几人听完他的讲述之后，都陷入了沉默。 巡捕房办公室的檯灯亮着，散发着冷白的光芒，几个人在桌旁或坐或站，都是一副陷入思考的状态。 最终还是一直在围观的桂小池打破了这个状态，率先开口道：「那个，你说你父亲囚禁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个暗娼，你见过她吗？」 戚志琰摇摇头：「没见过，只是从大哥的嘴里听到过这件事情。」 沈境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比他想像的还要复杂，如今戚老爷下落不明，他们都能从这些线索里拼凑出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来，要是能够抓到戚敬文的话，指不定他还能说出什么令人震惊的真相出来。 他想了想，对戚志琰道：「你大哥知道这件事，也一直暗中配合戚敬文？」 戚志琰脸上出现了一点慌乱，他有些着急地说：「虽然大哥一直在帮父亲做事，但是他也只是被迫的，毕竟他是家中的长子，很多责任都是他必须要担，他没办法的。」 沈境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戚志琰对哥哥的维护，他忽然想到，戚景容私下里偷偷和二太太私通，是不是也是一种报復戚敬文的方式呢，毕竟他一直活在戚敬文的压迫控制之下，压力很大，他这样做，等于是在无声地反抗戚敬文的权威，或许自己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也会很痛快。 所以戚景容和二太太私通，未必就是为了欲望，而可能是为了摆脱戚敬文的掌控欲。 段勉道：「谢谢你提供的信息，这些对我们办案应该会很有用。」 他看了看旁边的桂小池，桂小池一直在拿笔记录着，此时沖段勉一笑，给他看了看自己的本子，密密麻麻都记录清楚着呢。 段勉点点头，给他一个夸赞的眼神，桂小池更开心了。道:「老大，我觉得这件事儿咱们巡捕房还是要再查下去。」 沈境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没有说话。 段勉踢了他一下，说：「人都给别的部门带走了，咱们还怎么查。」 沈境看向戚志琰，见戚志琰脸上出现的轻微的表情变化，似乎有些无措。 「人带走了，但是我们也有人，也有物证，还是可以查的。」沈境笑着道。 桂小池点点头，道：「对，咱们也可以查，这可是个大活啊老大，要是查清楚了咱肯定还有奖金，那奖金髮一次就够我半年生活的了……」 眼看着桂小池越扯越远，段勉赶紧把他拉了回来，「说案子呢，扯什么生活费啊，要不要我给你补贴点啊。」 桂小池嘿嘿一笑，「不用不用，老大，我刚入职的时候工资低，你不是都偷偷给我补贴了吗，你还说等涨了工资再还，但后来我给你你也要……」 段勉这次直接上脚踹了，「怎么废话那么多呢，你这样下次去审讯犯人还没说话你把祖宗十八辈都交代清楚了！」 戚志琰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沈境则是忍不住笑了。看到他们这样打打闹闹的，倒是暂时沖淡了心中的阴霾。 第七十八章 试探 桂小池终于不乱扯了，笑着道：「那老大，这个我先留存一下。」 段勉点点头，又看着戚志琰，戚志琰被他们这么一闹腾，紧张的情绪消散了不少，端坐的动作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眼里依然带着些不踏实的紧张感。 沈境道：「你家现在被封了，非特定人员不能进去，你现在住学校里吗？」 他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这个时间不知道学校还让不让人进去。 戚志琰道：「我没事，我可以暂时住在学校里。」 沈境点点头，「那好，那我们送你回去吧？」 戚志琰有些意外，看了看沈境，又看看段勉：「啊？送我？」 沈境煞有其事道：「你想啊，现在戚家还在外面的就只有你一个了，戚家之前呢又做过不少的坏事，仇家肯定是不少的，你晚上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上，万一被什么人给偷袭了怎么办。」 戚志琰眨了眨眼，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听到沈境这么说，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沈境又道：「所以啊，还是我们护送你一程吧，有段巡捕在，你就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戚志琰又看看段勉，段勉含煳地嗯嗯了两声，虽然不太乐意，但是沈境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违抗。 于是戚志琰也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好吧，那，那就谢谢你们了。」 「没事，维护民众安全人人有责。」沈境笑了一下。 第140页 戚志琰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直到他们三个重新走在大街上，身边没有其他人了的时候，戚志琰才道：「裘玉，我感觉你和之前很不一样了。」 沈境正在和段勉復盘案子的事情，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一惊，面上却没什么反应，依然笑着说：「是吗，有什么不同了？」 戚志琰道：「你是三年前来我们家做工的吧？那个时候我记得你……你怯生生的，遇见人都不敢说话，看上去很温顺，老爷叫你认人，你还有些不敢认。」 沈境点点头，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心里召唤系统。 系统却迟迟不出来，系统没有给他过原主之前的生平经歷，所以要他说，他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胡编，或许是系统觉得这部分不太重要，甚至他也不重要，所以压根没给告诉他人物小传。 沈境道：「人都是会变的嘛，很正常，我本来是那个样子，但是你也说了，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戚志琰想了想，点点头，说：「也有道理，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你小子还挺文绉绉的，」段勉道，「那你说说，时间改变了他什么呀？」 沈境淡淡地看了段勉一眼，没说话。 戚志琰倒是打开了话匣子，说：「我记得三年前他刚来的时候，是伺候父亲的，他端茶的时候因为太烫了，一下子砸在了地上，当时父亲就有些生气，但是居然没对他发火，只是让他重新端一杯过来，我就听到旁边的下人偷偷议论……」 他看了沈境一眼，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在正主面前说自己听到的小话还是有些尴尬的。 沈境道：「没关系，你说就是了。」 戚志琰放下心来，接着说道：「他们说，你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还要特地让嬷嬷来教，但是老爷居然对你不发火，太奇怪了。」 沈境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说没什么奇怪的，不发火是因为我是他私生子，虽然是私生子但是也是亲的，估计那个时候戚老爷对自己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在的，只不过那愧疚也很少很少，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的亲儿子在自己家里做小厮，伺候其他人，被别人欺负。 当时原主被生下来之后，不知道戚敬文是怎么处置的，是把原主送人了，还是直接抛弃了，但是原主能够成功长大，还能够被买回来做小厮，估计这些年也一直没有逃脱戚敬文的眼皮子底下，毕竟是他的亲儿子，亲生的可能对他来说更好用一些吧。 戚志琰道：「不过后来父亲就不再关注他了，这本来是件好事，我当时还在念初中，所以每天都能回家吃饭，当时我回去之后，就发现裘玉专门去伺候二哥了。」 沈境愣了一下，看向戚志琰。 戚志琰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没有察觉到段勉的轻微异样，而是接着道：「二哥对他还挺好的，有时候得了什么好东西，还会和他分享。」 「对我？好」沈境忍不住出声道。 他不知道是他失忆了，还是这个孩子在心里给戚云峭上了一层亲情滤镜，戚云峭对他居然还能叫好，简直是离谱了，那不叫虐待吗。 但是戚志琰却眨了眨眼睛，说：「他，他一开始对你挺好的呀，你都忘了。」 沈境也眨眨眼，借坡下驴道：「我确实是有点忘了。」 他忽略了段勉看过来的微妙眼神，没有和他对视，戚志琰又嘆了口气，有点大人模样的意思，说：「你不记得也没什么，他一开始的确是对你很好的，还会把好吃的留给你，还会带你一起去看戏，但是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喝的烂醉的，就那你撒气了。」 沈境心说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戚云峭的火气并不是没有由头的，大概是他从别处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戚老爷的私生子，所以心里无法接受，甚至觉得愤怒和噁心吧，由此也不能接受自己，所以才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以后，二哥对你的态度就变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戚志琰道。 他的语气中有困惑和惋惜，但是沈境不能帮他解答他的困惑，也不能抚平他的情绪，他只觉得原主是个倒霉蛋，如何出生又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就因为这个还要被欺负虐待，实在是倒霉透顶。 戚志琰不知道，但是沈境知道是怎么回事，段勉也能够才出来，所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戚志琰又道：「不过二哥其实人不坏的，他就是……就是……」 段勉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是不是在你眼里，除了你爹都是好人？」 戚志琰红着脸反驳，「倒也不是的……」 沈境道：「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不用太过自责了，你放心，如果这些事情和你无关的话，你是不会进监狱的。」 戚志琰脸色苍白了一下，道：「我，我不怕的。」 沈境心说你现在说不怕，到时候可就不一定了，不过戚志琰确实也没做什么，加上年纪小，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还是希望这件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人命这种事情，这是大事。 几个人走了一段路，就慢慢地走到了戚志琰所在的中学门口。 沈境看着门口圣依娜中学几个字，这所学校面积挺大，两侧都有宿舍楼，此时还灯火通明的，这让他有些放下心来。 第141页 「就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们。」戚志琰对他们轻轻地鞠了个躬，说道。 「不用这么客气，回去好好休息吧。」段勉道。 戚志琰点点头，看了他们几眼，就转身离开，走向宿舍楼。 半路上有个女老师出来，见到他开始和他边走边说话。 沈境和段勉转身离开了，此时路上已经很寂静了，只有风吹着的声音，而和路灯模模煳煳的灯光，沈境打了个哈欠，说：「有点困了，回家休息吧。」 段勉说；「是应该回去休息了，那就不去巡捕房了？」 沈境嗯嗯点头，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一副给他一张床能够马上睡着的样子。 两人并排走在路灯下，沈境走的晃晃悠悠的，脚步有些散漫，忽然听到段勉说：「想不到你以前过的是那样的日子。」 沈境眨了眨眼，理智回来了点，道；「都过去了。」 沈境不知道段勉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装迷煳，让他放松些警惕，也让自己看起来可信一些。 但是段勉还是发现了问题，他点点头，道：「确实，都过去了，人应该向前看的。」 但是接下来段勉就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刚才那个孩子说的是三年前的事情，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说完这话，就偏头看向沈境，沈境和他并排走着，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转头也看向他。 段勉的眼神中带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有些复杂，他知道段勉真的开始怀疑他了，那些谈话中的细枝末节并没有被放过。 他早该料到的，沈境轻咳一声，道：「不是完全不记得，还是有一点点印象的。」 他语气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波澜来，段勉听后点点头，说：「我想也是，只是过了三年而已，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裘玉的记忆力怎么会这么差呢。」 沈境避开他的目光，语气还是没有什么波澜，道：「嗯，因为我两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记忆力就不太好了。」 第七十九章 易容卡 段勉愣了一下，看向沈境的目光中掩不住心疼，「生病，什么病啊？」 沈境嘆了口气，声音有点低，道：「当时只是发烧，连日不断地烧，以为是风寒，但也没有药吃……就那么熬过来了。」 沈境见段勉表情细微变化，继续道：「后来我好了，但是记忆力比之前差了很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后遗症吧。」 段勉的眼神果然柔和了许多，也不再追问下去了，只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生病了。」 沈境笑了笑，道：「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且从那以后我就很少生病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段勉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嗯，这样也好，只不过当时应该也很辛苦。」 沈境道：「都过去了，当时二少爷欺负我我都不记得了，人还是要宽心一些的好。」 他说的很像那么回事，心中对自己说差点把自己都给骗了，实际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哪有什么一场大病，都是临时编造出来的，就是为了应付段勉的问话罢了，别说三年前了，一年前的事情他都不记得，要是不编个理由出来的话，可就煳弄不过去了，他还要找一个听起来不那么离谱，又能够让段勉心软的理由，那生病就是个最好的理由了。 果然这一招对段勉还是管用，他暂时又相信了自己。 「戚家对不起你，裘玉。」段勉又道。 沈境嘆了口气，道：「所以我一定要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一早，外面天光还未大亮，沈境就醒了。 楼下的街道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沈境打了个哈欠，然后去敲段勉的门。 「这么早？不睡懒觉了。」段勉睡眼惺忪地开了门，朝着外面走去。 沈境跟在他后面道：「本来是想睡的，但是一想到案子就睡不着了。」 段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沈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颗洁白的小虎牙熠熠生辉。 段勉皱了皱鼻子，闻到他身上的皂香味儿，「你都洗漱好了？」 沈境点点头，「昨天答应我的，段巡捕，今天咱们要干什么来着？」 段勉当然记得，也不会让沈境的愿望落空，道：「去找戚经文——不过你知道他在哪？」 沈境道：「虽然不知道，但是我有一个猜测。」 段勉正在刷牙，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沈境轻松一笑，「根据这几天的调查，我大概知道他会去哪里，应该是城南的郊区。」 段勉洗漱完毕，把毛巾往肩头一搭，走了出来，「因为他在城南有交易基地？」 沈境点点头，「对，并且还有一点，城南有港口。」 段勉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怀疑他会坐逃跑？」 觐城虽然不临海，但是也有淡水河港口，直通外面的黄海，戚敬文要是想出海的话，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沈境道：「我昨天在巡捕房看到了报纸，说是今天有一批货物正要运往国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戚敬文会借着这个机会躲到穿上去，然后逃亡海外。」 段勉点点头，觉得沈境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去港口。」 沈境眉头一挑，道：「我去找谢辛借车。」 第142页 谢辛人还在解剖室里，看着眼前的尸体皱眉思考。 这是今天刚送来的尸体，说是喝了污染了农药的水后死亡的，他用手电筒照射着尸体上的抓挠伤痕，皱眉不语。 「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未等他出声，门就开了，漏进来一丝天光。 段勉开了门，走了进来，「又有案子了？」 谢辛轻咳一声，道：「说是喝了掺农药的水死亡的，还在查……找我有事？」 沈境从段勉身后钻出来，道：「谢辛，我想借你姑姑的车一用。」 谢辛点点头，「当然可以，我姑姑说了她的车我可以随便开，不过你们这是又要去哪儿？」 段勉道：「裘玉怀疑戚敬文会坐船逃走，所以准备去港口。」 「城南的港口？」谢辛略一思考，「是有一批货物要上船，没问题，我跟你们一起去。」 说着，他就摘下手套，带着沈境和段勉去借车了。 沈境觉得颇不好意思，「谢辛，你手上的案子着急吗？」 谢辛边走边说：「有点问题，但是不必担心，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戚敬文的事，那个老傢伙害了那么多人，我也想看看到他伏法的那一天。」 沈境回头看看段勉：「真的不用其他的帮手了？」 段勉道：「你都怀疑巡捕房有内鬼了，还是算了吧。」 三人坐上谢辛的汽车，一路前往城南港口。 - 此时正值上午，港口日晒十分强烈，沈境拉开车门的一瞬间，被太阳晃得眼睛都睁不开。 港口有很多的货柜，此时一艘大船正停在港口，上面带着海外的编号，沈境低声道：「应该就是这一艘了。」 看着正在运货的工人，沈境对他们说：「你们去船上搜，我在下面搜这些货柜。」 段勉道：「你不跟我们一起？」 沈境道：「要上船就要有巡捕厅的通行证，我没有，再说了下面的货柜好搜，这样也是节省时间。」 段勉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注意安全，就带着谢辛准备上船。 「等一下。」沈境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被他叫住了。 段勉凑近了他，拆下腰间的枪递给他。 沈境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这不可以……」 段勉低声道：「你一个人遇到危险的机率比我们大，戚敬文那个老傢伙不是好对付的，拿着。」 沈境眼神闪烁了下，不知如何开口，他有武器的，就算段勉不给他，他也有枪和刀，但是段勉就这一把枪，枪的作用不只是杀伤，还可以靠枪声传递信号。 沈境一咬牙，把枪塞回了段勉怀里，又迅速地在他的耳畔亲了一下，说：「放心，我有办法。」 然后跑下了船，徒留段勉在原地发愣。 谢辛已经打点好，和船上的人说明了来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段勉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异样。 「怎么了？」他伸出手在段勉面前挥了挥，「怎么忽然呆住了？段勉，你发烧了吗，脸这么红？」 段勉直接回头往船上的阶梯走，「没事，找人去。」 沈境一人跑下阶梯，走向那密密麻麻的货柜，木头箱子的尽头是个小仓库，沈境走在其中，觉得十分安静。 戚敬文会不会就藏在某个箱子里呢？他手扶上身边的箱子，悄悄地把薄而锋利的匕首滑进箱子的缝隙，然后慢慢地滑动。 他听到了麻袋破碎的声音，随机是一些流沙的声音，沈境皱着眉头打开箱子，里面并没有人，只有几个麻袋的货物。 要这么找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沈境嘆了口气，看向身后密密麻麻排列的箱子。 沈境想到了一个办法。 「系统。」 【宿主我在。】 「我要使用易容卡。」 - 一个少年急促地穿梭在巨大的货柜当中，表情有些焦急。 「爹，爹！」戚志琰的脸上出现紧张又焦虑的表情，不停地小声唿唤着。 但是始终都没有声音回应他，沈境心中有些着急了，再过半刻那船就要开了，段勉他们还在船上，他们 约定好了抓到人用枪声通知，但是这边始终没有消息。 旁边有几个搬运的工人，沈境穿梭在其中，难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他又叫了几声，看向那个紧闭的仓库门，准备进去看一看。 仓库门对他来说不算难度，沈境几秒钟就给开了，然后打开了那铁门。 铁门背后是个巨大的空间，周围摆着一摞摞的箱子，沈境又叫了一声「爹，爹你在这吗？」 他朝里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戚敬文站在仓库门口，逆着光看着他。 沈境瞳孔骤然放大。 戚敬文一转身，把那铁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戚敬文皱起眉头走向沈境。 顶着戚志琰的脸的沈境：「爹，我担心你，我听说有人在抓你，你没事吧爹？」 看着儿子脸上焦急的样子，并不像是装的，戚敬文心中一阵心酸，他嘆了口气，「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是你来找我。」 这个小儿子他向来是不怎么上心的。 沈境道：「爹，你没事就好，我听那些人说，你和洋人合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143页 戚敬文道：「唉，说起来有些复杂，我只是被洋人摆了一道罢了。」 沈境盯着戚敬文那张年轻又苍老的脸，在光影下半明半暗，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爹，那洋人怎么骗你的？」 戚敬文道：「当初他们找到我，想让我去盗一个指定的陵墓，我一看那是个皇陵，就不敢接，但是他们跟我说，那里面有前朝皇帝长生不老的秘术，而前朝皇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害死的。」 沈境睫毛动了动，道：「长生不老？」 戚敬文点点头，「是啊，说是有那种灵药，吃了就可以返老还童，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他们给我吃了一个药丸，第二天我的鬍子就掉光了，并且脸上的皱纹也少了一些，他们说那古墓里有这原料，我想，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第八十章 父杀子 沈境沉默地看着他。 戚敬文显然是很久没发泄了，得到个人就想一股脑说出来，尤其是这个人是自家孩子。 「我当时就想，既然那墓里有这种秘术，那我也要去探一探，这古往今来，有谁能对长生不老不动心呢？于是我找了一批灰帮的人，让他们帮我去盗墓，主要就是去找那秘术。」 沈境道：「那找到了吗？」 他自然知道是没找到，果然，戚敬文摇了摇头，道：「没找到，但是他们带回来一些奇怪的罐子，我把一部分给了那些洋人，剩下的一部分放在了家里，自己研究。」 「你之前偷听的事情，我都知道，儿子，我没想隐瞒你。」戚敬文忽然道。 沈境勐然起了一层冷汗，戚敬文居然知道戚志琰偷听的事情，只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戳穿，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戚敬文见他这个样子，以为是吓到了，于是拍了拍沈境的肩膀，道：「你是我亲儿子，就算被你知道了，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血脉之情，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我可以直接告诉你，那个人是我年轻的事情招惹的暗娼，也是裘玉的母亲。」 沈境手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克制住情绪，不露出马脚来。 戚敬文道：「其实白迎霜一直在府里找人，听说那个暗娼和她关系不浅，这个你大概是不知道，不过也不重要了，现在人都死了，死了也好，省的麻烦。」 沈境静默了一瞬，道：「爹，你自首吧。」 戚敬文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你说什么，你疯了吧？我马上就要上船了，我怎么可能还跟那些人纠缠！」 他勐地握住沈境的手，道：「儿子，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个是跟着我上船，去国外，第二个是被巡捕他们调查，被牵连，你选吧。」 沈境沉默一瞬，他知道戚敬文是无可救药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要是被抓到的话，死几次都不够的。 沈境道：「爹，我跟你走。」 戚敬文脸颊抽搐了下，露出一个扭曲的笑，点头道：「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没看错你……」 他说着，就抓沈境的手腕，下一秒手中却忽然出现一把刀，直朝着沈境的胸口刺来，沈境闪身一躲，眼中出现诧异：「爹你这是——」 戚敬文笑的阴冷，「好儿子，虽然爹很想带你走，但你知道的太多了，爹说出来痛快多了，但是……我们下辈子再做父子！」 戚敬文勐地扑了过来，手中寒光闪过，朝着沈境的胸膛刺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戚敬文的身体却忽然停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沈境的刀插在他的心口，血一点点地往下流。 他嘆了口气，道：「本来不想杀你的，虽然这件事很难和段勉解释——」 戚敬文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张戚志琰的脸变成了裘玉的脸，脸上的惊恐和惶惑几乎要将他吞没。 「你！你……妖怪……」戚敬文一开口，嘴里吐出血沫来。 沈境淡淡道：「你要是被他们抓到了，我很难去解释为什么戚志琰会见你这件事，这下好了，你自己送上门来……这可不能怪我。」 沈境轻轻地把匕首抽了出来，一股血流就喷溅到了他的身上，脸上。 「也算是为我娘报仇了，戚老爷，走好。」沈境轻轻一点，戚敬文的身体沉重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团灰尘。 沈境看了看大门，把刀柄上的血擦干净了，然后捡起戚敬文的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 他力道够大，很快鲜血就染透了衣服，米白色的袖子变成了深红色。 他弯下腰，把刀扔在血泊里，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等段勉他们看到他的时候，沈境已经倚在箱子旁，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了。 「裘玉！」段勉把他扶了起来，看着他胳膊上的伤，神色暗了一下，撕开一节衣服给他止血，「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没事的……」 谢辛看着这场景，也皱起眉头，他听到沈境语气虚弱地说：「戚敬文……找到了。」 不用他说，他们也会知道，很快就有人从仓库里搬出了戚敬文的尸体。 尸体被搬上谢辛的车，谢辛在心里祈祷了半天姑姑不要骂自己，然后一路疾驰了回去。 戚敬文的尸体被放在后备箱，沈境歪在段勉身上，半是昏迷，段勉一直握着他的手，说：「马上就到了，疼就说出来啊，裘玉。」 第144页 沈境眨了眨眼，只觉得想睡觉，他后知后觉自己划的太狠了，血流的太多了。 段勉把他抱在怀里，低声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沈境迷茫眨眼：？ 等包扎好了回到巡捕房，尸体已经被带走了。 段勉一直陪着沈境，回到巡捕房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意外。 「人家上面来要人的，说尸体也要，我这边还没等验尸呢，就被带走了。」谢辛苦哈哈地说。 沈境道：「他那个外伤，还要验尸？」 谢辛道：「按照流程都要验的，不过他死因太明显了，就是想杀你结果被防卫，意外死亡了。」 沈境表情有些紧张：「我不会被追责吧。」 「一般来说不会，你这属于正当保护行为。」段勉道。 沈境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他心中松了口气。 照例做了笔录，为了避险，是老罗来审问的。 老罗看着他身上的伤，道：「怎么回事啊，说说吧。」 沈境垂着眼睫，道：「我和段勉他们分开找戚敬文，我一直找到了仓库里，在那里面发现了戚敬文，他要杀我，我躲闪过去了，但是他还是穷追不捨，并且还透露了自己和洋人合作的事情，是关于什么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老罗瞪大了眼睛。 沈境点点头，他知道这时候不只是老罗在听，段勉在审讯室外，肯定也在听他的话。 「我没太听清楚，戚敬文也没多说，他主要是想杀我——我躲闪了几次后，被他划破了胳膊，他的刀尖离我喉咙只有一寸远，我一下子把他的手腕给拧了过去，他太激动了倒在了地上，那刀子刚好插进了他的心口。」 老罗听完后，唿了口气，道：「这是他自己找死，真是死得其所。」 他又看看沈境苍白的脸，和他身上的伤，沈境半边衣服都被血浸透了，看起来有些惨烈：「你被吓到了吧？」 沈境摇摇头，说：「一开始有点害怕，后来我跑出去，找到段勉……他们，就不害怕了。」 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沈境知道段勉离开了。 简单的记录之后，沈境就出了审讯室，老罗对他说：「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戚家已经全家都进去了，你是自由身了，那卖身契对你不管用了。」 沈境愣了一下，「卖身契？」 老罗一副多怪的样子：「当然了，你们这些在他家做工的下人，都有卖身契的，只要他和他的后代还活着，你就永远是他们家的僕人。」 沈境眨了眨眼，淡淡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老罗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然后带着记录的资料离开了。 沈境来到了办公室，谢辛正在换衣服，之前的衣服沾了血，他换了一套干净的西装。 沈境道：「你这是要出去？」 谢辛道：「我那车的后备箱都是血，要是让我姑姑知道了，肯定得揍我一顿，所以先去洗了，再告诉她，她心情应该能好点。」 段勉道：「要不要给这车做个法事啊。」 谢辛摇摇头，「那倒是不用，我姑姑不信这个。」 段勉给沈境倒了杯茶，沈境身体还虚弱，站都站不稳，靠在一旁的桌子上，边喝茶边思考。 沈境道：「谢辛，你姑姑之前养过宠物吗？」 谢辛愣了一下，「怎么忽然问这个？这个……好像是以前养过鸟。」 沈境道：「鸟？」 谢辛勐然一拍大腿：「之前在后备箱发现的那只鸟！就是我姑姑的！」 沈境：「……」果然。 谢辛道：「那次咱们从平阳村回来之后，我去还车，和姑姑说了这事，姑姑说那本来就是一只病鸟，本来是要送去安葬的，但是她当时工作忙，我又去借车，一下给忘了。」 沈境道：「那你可知道，这鸟得的是什么病？」 谢辛摇摇头，「没细说，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带你去见见我姑姑。」 沈境立刻道：「好啊。」 段勉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有伤，最好还是休息。」 沈境摆摆还完好的那只手，说：「不碍事，死不了的。」 这话一出，段勉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不许说这话，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他指的是巡捕厅，平日里干涉生杀之事太多，他们也有避讳的。 于是沈境吐了吐舌头，不说了，改换了个话题，「谢辛，带我去见见你姑姑吧。」 「没问题，等我洗好了车，就带你去。」 下午时分，谢辛把车子清洗干净了，带着沈境去往他姑姑那里。 沈境道：「谢辛，你能不能提前跟我说说你姑姑的事情啊？」 第八十一章 药 「我姑姑是个女强人，早年间接手了我爷爷的生意，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现在在觐城商界也算是说出去人人皆知的了。」 沈境道：「你姑姑有养宠物的爱好吗？」 谢辛扶着方向盘，在有些狭窄的街道中避开行人穿梭，道:「她倒是一直喜欢养宠物，以前养过小猫小狗什么的，不过养鸟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所以我才不清楚嘛，要是知道那车上的是她的宠物鸟我就不会……」 谢辛还在诉说着，沈境的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去。 第145页 「……所以希望姑姑不要怪罪我吧。」谢辛在十足路口做了个祈祷的动作。 沈境想了想，道：「谢辛，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药，人吃了之后会短暂的年轻起来？」 谢辛愣了一下，道：「理论上来说是有的，人体的肾上腺素就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但是副作用也是很大的，之前国外有过相关的实验，听说是因为副作用过大，排异反应严重，最后不了了之了。」 沈境点点头，谢辛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沈境道：「我今天看到的戚敬文就很年轻，并且比之前还要年轻，但是那种年轻很不正常——」 他想起戚敬文脸上红红的皮肉，像是新生出来的一样嫩。 「我怀疑洋人给他吃的药是你说的那种东西。」沈境道。 谢辛一个剎车停在路口，震惊地看向沈境。 沈境挥挥手，道：「先开车，这个事情我也不确定，咱们回去再研究。」 汽车再度平稳地行驶起来。 沈境想了想，又说：「今天早上送来的那具尸体，是喝农药死的？」 谢辛道：「听村民们是这么说，说是喝了掺了农药的水，也不知道他们是出了什么错，总之人就被毒死了。」 沈境身子微微前倾，「谢辛，你给他尸检过了吗？」 谢辛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最后却说道：「还没仔细检查呢，你们的事比较重要么。」 沈境低头沉思，系统不会给他没用的信息，所以这个时候又出现死人，一定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虽然巡捕房发生命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沈境还是觉得不对劲，太密集了。 「我有一个猜测。」沈境喃喃道。 「什么？」谢辛没听清楚。 沈境摇摇头：「没什么，等咱们回去了，还是好好验验尸吧。」 谢辛点点头，车子一个转弯，就到了谢辛姑姑所在的地方。 「我姑姑叫谢琼，你等会儿见了也不用紧张，她人很好说话。」谢辛对沈境说。 沈境倒是不紧张，只是心中塞了个巨大的谜团，此时倒是有些激动。 这是一栋小别墅，谢辛把车子缓缓开进了院子里，门口的管家并没有拦他，还笑着和他打招唿。 谢辛停好了车子，问管家：「我姑姑在家吗？」 「您来的巧，谢小姐刚从外面回来。」管家笑着说，说着又看看沈境，「这位是您朋友？」 「嗯，朋友。」谢辛没有多说，带着沈境进了屋子。 一楼是客厅，但是没有人，管家在他身后说：「小姐在二楼。」 于是谢辛又带着沈境上了旋转的阶梯，往上面走的时候，谢辛道：「我姑姑平日里喜欢一个人待着，她最近身体不太好，经常需要休息。」 沈境点点头，表示知道，「不会打扰你姑姑太久的。」 谢辛转过头来，在高一层的台阶上看着他，「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紧张。」 沈境有些哭笑不得，他一点都不紧张。「我知道了，走吧。」 谢辛是在替他考虑，但或许还是考虑过度了，沈境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 二人上到二楼，谢十音的休息室内。 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优雅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西装裙套装，脸上略带疲惫，「小辛来了。」 谢辛笑着道：「姑姑，我来还车。」他又指了指沈境，介绍道：「这是我朋友裘玉，他有些事情想问你。」 谢琼看了裘玉一眼，笑着道：「问我？是什么事情？」 她平日里不少跟这些小辈交流，但是交流也无非是学业和生意上的事情，问多了也就觉得无聊且寻常了。 沈境一双眸子十分清亮，虽然脸色还苍白着，但看上去精神很不错，他点点头，道：「谢小姐，我想问您关于您的宠物鸟的事情。」 此话一出，谢琼就看了自己的侄子一眼，谢辛连忙解释道：「我之前不是借您的车去查案子了吗，那路上的时候鸟儿从后备箱出来了，那时候裘玉也在，他刚好有些问题想问，是和案子有关的。」 「和案子有关？我的鸟？」谢琼依旧是有些困惑，但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她只道：「你们查案要紧，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配合你们的。」 谢琼到底是经常和商政两界的人打交道的人，能藉机交好的她都不会得罪，问个话而已，更不是什么问题。 沈境于是道：「请问这只鸟儿当时是得了什么病？」 谢琼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十分优雅，她微微蹙起眉头，道：「它并不是得病死的，一开始我也以为是生病了，但是后来找了宠物医生去看了，医生说应该是喝了有毒物质的水才会这样的。」 沈境道：「有毒物质的水，是什么时候喝的？」 谢琼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买回来没几天，这小鸟就蔫了吧唧的了。」 沈境道：「这小鸟是从哪儿买的？」 谢琼道：「城南的花鸟市场，我当时路过那里进去逛了逛，觉得小鸟挺可爱的就买下来了。」 沈境道：「城南有好几个花鸟市场，您说的是哪个？」 谢琼想了想，说了一个地址。 沈境在脑海中盘了一下，转头问谢辛：「那个花鸟市场离上次被火烧的民宅近吗？」 第146页 原主也没怎么出过门，对这些方位没什么概念。 谢辛道：「你说那个离皇陵比较近的民宅？嗯……倒是不远，大概也就两三公里路。」 「皇陵？」谢琼微微一怔，「那地方还有皇陵？我怎么没听说。」 至少前朝的皇陵并不在那个方位。 谢辛解释道：「不是正规的，我们现在还没查清楚呢，等查清楚了告诉你啊姑姑。」 谢琼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说：「具体位置我记不太清了，但是管家应该知道，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让他引你去。」 沈境却摇摇头，道：「不用了，谢谢您，后面的事我们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两人没有吃谢琼给准备的下午茶，很快就离开了谢琼家里。 谢辛和沈境同步走到大街上，谢辛还有些茫然，看着沈境有些严肃的面孔，忍不住问道：「裘玉，你就问这些就够了？」 沈境点点头，道：「只要知道小鸟是怎么死的就够了。」 「为什么？」谢辛还是有些茫然。 沈境站定了脚跟，在一个面馆面前停下了了，道：「现在我们需要回去确定巡捕房接收的那具尸体的死因，我心里有个猜测，但是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要快一点了。」 谢辛愣了一下，「我以为你要吃饭呢。」 沈境微微一笑，道：「饭也是要吃的，打包会巡捕房吃。」 于是两人从面馆打包了三份馄饨，带回了巡捕房。 段勉还在办公室里忙，见到沈境提着吃的进来，笑了起来：「怎么知道我正好饿了，带的什么好吃的呀。」 沈境把馄饨放在桌上，道：「你没去食堂吃饭」 段勉摇摇头，拆开包装，见是一碗馄饨，顿时开心起来，擦好筷子就开始吃。 沈境看着他桌子上那一摞的资料，戚家的事情没完，不代表他们没有别的工作，每天处理的工作都堆积在一起，最后还是要他来解决。 「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段勉边吃边说，一时间屋子里充斥着三个人吃饭的声音。 沈境坐在他对面，从雾气缭绕当中抬起头来，道：「谢辛姑姑养的那只鸟有问题，估计是买来之前就有问题了，只不过当时没太看出来，后面几日才毒发身亡。」 「毒发？被毒死的？」 沈境点点头，「对，谢琼的宠物医生说那只鸟是被毒死的，还好她认识宠物医生，1不然这事儿可就被遮过去了。」 段勉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沈境，「那只鸟是在哪个花鸟市场买的？」 沈境很快地笑了一下，道：「你跟我想的一样，这个城南的花鸟市场啊，离咱们之前讲的那个皇陵特别近。」 段勉脑子转的飞快：「皇陵里面有东西泄露了，进了地下水，那鸟又喝了地下水导致死亡？」 沈境不置可否。 谢辛道：「可是这样的话，鸟会中毒，人为什么没事？」 「谁说没事？」沈境看了他一眼，语气没了之前的轻快，道：「鸟中毒了也要几天才能死亡，人或许要更久才能发现问题——所以今天进巡捕房的那句尸体，户籍也是城南郊区的，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死亡的呢？」 三人安静了一瞬，纷纷放下筷子收拾好东西，直奔停尸房。 半小时后，谢辛眉头紧皱，道：「是铅中毒死亡。」 第八十二章 部长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说话。 既然是铅中毒，那么几乎就验证了沈境的猜想。 「铅可以溶在水里吧？」沈境问出这个问题，他对此类知识是一窍不通。 谢辛点点头：「而且是很容易渗入水源导致大量的水污染的……」 沈境道：「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估计是皇陵里的某些东西泄露到附近的水里了，所以污染了水源，才导致和牲畜都中毒。」 「也就是说除了戚家的人，还有其他人去了皇陵。」段勉忽然道。 沈境看了他一眼，愣住。 他本想着是皇陵被盗后触碰了某个机关倒置铅水泄露，可是段勉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像是洋人搞的鬼。 不管是谁搞得，当务之急是要立刻将水污染的事情上报，让有关部门去解决。 沈境当即就道：「段勉，我们需要让你的上级知道这件事，除了他们，没人能去阻止。」 段勉当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点点头，调用了巡捕厅唯一一辆警车前往总部。 路上的时候，谢辛还说：「听说上面早就不让巡捕厅查这个案子了，咱们这么贸然前去的话，岂不是暴露了不听话，在偷偷查案的事情？」 「是啊，」沈境点点头，看向谢辛，这次换段勉来开车了，速度比谢辛更快，他继续道，「可是如果不说的话，那那些人就白死了，况且……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受到处分的，将功补过嘛。」 他微微一笑，看得出笑的有点勉强。 谢辛知道沈境心中也有这种顾虑，此时说这种话无非是为了安慰自己，于是也只是拍拍他的手，「算了，我都陪你们来了，什么后果我也都能接受了，大不了去我姑姑的公司去帮忙去，不做法医了。」 段勉道：「没有那么严重，谢辛，巡捕厅只有你一个法医，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 车子一路疾驰，居然上了一座山，在弯弯曲曲的盘山道当中前行。 第147页 沈境忍不住从车窗往外看去，这周围的环境十分清净，或者说是隐蔽，倒是藏匿的好地方，很安全。周围都是青山绿水，除了鸟叫声之外，只有隐隐的枪声，虽不和谐，但也有种肃杀之气。 绕了几个弯以后，车子停在了总部所在的地方。 见是警车，门口的警卫也没有立刻开枪，只是当即上前询问是做什么的。 这里守卫森严，两人高的大铁门横在三个人面前，门口有两个持枪警卫，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段勉道：「兄弟，通融一下，我们有要紧事要见陈部长。」 两个警卫对视了一眼，「你们有什么要紧事？陈部长现在正在开会，不能见人。」 沈境道：「城南郊区现在地下水污染很严重，已经死人了，如果官方再不插手的话估计很多人都要遭殃。」 他说的十分直白，没有丝毫的犹豫，把不及时处理的后果也说出来了，两个警卫开始有些犹豫，要是耽误了事情的话，也会问责都到他们的头上。 「人命关天的事情，能不能赶紧通报一声啊！」段勉一声呵斥，其中一个警卫立刻惊醒过来，跑进院子里去通报了。 过了一会儿，警卫出来了，说：「陈部长在办公室等你们。」 大铁门被打开，沈境看到了里面的模样，有几栋灰色的高楼，看起来比外面还要威严许多。 墙上刷着标语，他没多看，跟着段勉的脚步来到了一栋大楼前，看段勉那行走的速度，大概是没少来这里的。 沈境一行人来到了陈部长的办公室门口，门口也有个警卫，拦着他们说：「只能让裘玉一个人进去。」 其余两个人都看向他，沈境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陈部长会指明见自己，他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脸，「我？」 警卫道：「你是裘玉？那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沈境一头雾水地推开了办公室厚重的门。 陈部长正坐在古朴的办公桌后面，屋子里烟雾缭绕，他在抽菸。 他正看着外面的景色，听到门开的声音，回过头来，冲着沈境笑了一下。 沈境和他只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之前段勉在电话中说过，自己破案的大部分助力都是沈境给的，但是也不知道这个部长到底是什么心思。 「您单独见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沈境见他没开口，忍不住率先问道。 陈部长笑呵呵的，道：「不是你有话要说吗。」 沈境顿了一下，点点头，道：「是，城南的地下水污染……」 陈部长抬了一下手，沈境下意识地停止了讲述，看着他。 陈部长道：「你是怎么知道地下污染的？」 沈境一开口，就要扯谎，这件事他很熟，但是他刚要说出自己编造的故事的时候，却忽然心中警铃一响。 不能这么说。 这件事牵扯到了戚家的案子，他要编就只能编个大的，为了给他们洗脱嫌疑而编造故事，陈部长这种老狐狸是一定能看出破绽的，到时候会更惨。 现如今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说了，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 于是沈境道：「这件事还要从戚家的命案说起。」 果然，陈部长一听这话，就顿时来了兴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戚家的案子，和城南的皇陵有关……」 沈境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和自己推测的都说了出来，只是为了方便掩盖了部分内容，比如在地下发现的那个生物，他并没有多说，表明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直到说到那群盗墓贼去盗皇陵的时候，陈部长的眼皮才动了一下。 「我们怀疑地下水污染和那个皇陵有关系，因为都在那附近，并且也是这段时间发生的，所以想让人去……」沈境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讲完之后，松了口气，去看陈部长的脸色。 陈部长脸色阴晴不定，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过了一会儿，出了口气，点了点头，「你说你没上过学，可是思维和逻辑，以及口才都超过一般的同龄人，真是不可多见的奇才啊。」 沈境内心毫无波澜，「或许是因为几个公子在家里念书的时候，我跟着头听过几回吧。」 「只听过几回就如此见识，不让你读书真是可惜了，那个戚敬文，自己的儿子都能这么对待，可见心如蛇蝎。」 沈境心说他连自己扮演的戚志琰都能说杀就杀，可不就是心如蛇蝎吗。 不过这话他是不可能和陈部长说的，陈部长又问道：「听说你们是在港口逮到他的，怎么逮到的？」 沈境嘴角抽了抽，只好把和老罗说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陈部长听完之后，却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根据我们的尸体检验报告来看，戚敬文身上的刀伤并不是他手中的匕首导致的，刃口对不上。」 沈境心中一凉，抬起头来看着戚敬文。 这群人果然是细緻多了。 沈境喉结动了动，干脆闭了嘴，一句话都不说。 良久的沉默中只有烟雾在办公室里蔓延。 段勉在外面踱步，肉眼可见的焦躁。 过了许久，陈部长忽然笑了一下，道：「不过当时的情况，我想应该很混乱，用谁的刀倒是没区别，再说你这么瘦弱，应该是打不过一个穷途末路的兇犯的。」 第148页 沈境睫毛一扇，落下一地汗珠，「您说的是。」 无形之间他们形成了某种交易。 陈部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好，裘玉，你的事以后再说，既然你说城南的地下水泄露问题，那么如果我的人白跑一趟，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个责任是不是你的？」 沈境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的推测是错误的话，那我愿意负全责。」 陈部长微微笑了笑，道：「好，好。」 办公室的门开了，沈境走了出来，段勉第一个迎上去，观察他的脸色：「你怎么样？」 沈境脸色一如寻常的苍白，他笑了笑，道：「陈部长同意去城南调查了，这件事属于先斩后奏。」 段勉松了大大一口气，又看向他，低声道：「他没为难你吧？」 陈部长此时从办公室里出来，几个人顿时看向他，而他只是笑呵呵地去指挥手下了。 沈境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咱们也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皇陵……」段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边走边说。 沈境却拿开了他的手，道：「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他语气黏黏煳煳的，段勉虽然诧异，但还是心软，道：「要不要我陪你？」 沈境摇摇头，道：「你们还是先去调查城南的事，我的事是私事，不危险……」 段勉见说不动他，只好点了点头，道：「那你万事小心。」 沈境笑了一下，点头说好。 有车子将他从山上送下来，沈境一个人回到了城里。 他再次来到了戚志琰的学校里，圣安娜中学，在教室外看着他们念书，等到下课铃响，沈境敲了敲窗子，把他叫了出来。 第八十三章 故事 戚志琰起先不知道沈境找他做什么，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沈境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空白。 「怎么了裘玉，怎么忽然来找我了？」戚志琰问道。 沈境看他有些紧张的样子，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顿了顿，道：「你，吃午饭了吗？」 戚志琰更加奇怪了，但还是摇摇头，说：「当然没有，你要请我吃吗？」 戚志琰不知道沈境是怎么和自己的老师说的，一向不让学生随意外出的学校居然同意了让他出去就餐。 餐馆里，服务员端上来一杯水，说：「菜马上就好了，您稍等啊。」 戚志琰从容地点点头，一派少爷的气派，待服务生走了之后，他才紧张兮兮地看着沈境，道：「到底怎么了？你来找我，肯定不只是为了找我吃饭的，裘玉，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境夹了口凉菜，吃了一口，说：「两件事。」 戚志琰认真地看着他。 沈境看着他的脸，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他看了看窗外，估算这个时间段勉他们应该已经到城南了。 「嗯……戚敬文已经被我们抓到了。」沈境道。 戚志琰愣了一下。 他一直在学校里，接触不到外界的信息，戚敬文被抓获，也并没有人通知他一声过，学校像个安心的象牙塔，保护了他。 他眨了眨眼，道：「那，我爹认罪了吗。」 沈境垂下眼睫，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有有些沉重的愧疚感，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想逃避了。 「你爹……」沈境斟酌了一下，在想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能够把伤害减少一些。 这时候服务员过来上菜，一盘宫保鸡丁，一盘炒青豆，都是戚志琰点的爱吃的菜。 沈境道：「你爹他在抓捕的过程中，不慎身亡了。」 戚志琰夹起的青豆从筷子上脱落，滚落到桌上，又滚到地上去。 他低头看着桌上的菜，眨了眨眼，再次抬起头问道：「是被人杀了吗？」 沈境沉默了几秒，道：「是在搏斗中不小心刺中了自己，当场死亡了。」 他本以为戚志琰会很伤心，但是情况似乎比他想的要好，戚志琰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嘆了口气，道：「我早就知道……我父亲不会有好的结果的。」 沈境低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你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戚志琰点点头，「他都是逃犯了，身上又有命案，还有别的案子，要是被抓到的话，肯定是死罪了，所以我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了……只是听到你亲口说了的时候，还是有点难过。」 难过才是正常的，沈境默默地想，怎么说也是亲生的，儿子还是比爹好多了。 沈境给了他几分钟的事情处理情绪，戚志琰比他想的坚强的多，听到这消息后连眼泪都没留，于是沈境接着道：「还有第二件事要说。」 戚志琰抬起头来，看着他，「什么？」 沈境道：「你们兄弟几个当中，谁有梦游症？」 戚志琰愣了一下，「梦游症？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境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戚志琰知道一些内幕了，于是他直接道：「这个事情也和案子有关，你最好如实交代哦。」 戚志琰听他这么说，只好道：「我们家有遗传的梦游症，我爹本来就有……」 沈境眉尖一挑，难道之前出现在他窗子外面的是戚敬文？ 第149页 戚志琰道：「不过我爹在过了三十岁以后，就没有这个症状了，反倒是我二哥，开始时不时地出现梦游症。」 沈境点点头，道：「你二哥梦游的时候，会跑到其他的院子里吗？」 戚志琰道：「我只见过一次，他梦游的时候如果没人看着的话，哪里都能去的。」 「不过这几年在服药，已经好多了。」戚志琰道、 沈境心说这孩子还挺实诚，把家里的事情都说了，于是他问道：「吃药？吃的什么药？」 戚志琰摇摇头，「具体什么药方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医馆里给开的，说是喝了之后就能一觉睡到天明，不会梦游了，这药是真的有效果的，我二哥喝了一段时间之后，真的好了很多。」 沈境点点头，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之前在戚云峭的房间里发现的信封，估计里面装的就是类似安眠药的东西，说是可以治疗梦游，大概也是误打误撞的效果了。 沈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也就轻松了一些，只是对戚志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你先慢慢吃，我走了。」 戚志琰愣了一下，「你这就走了？」 沈境点点头，「我还有别的事呢。」 戚志琰犹豫了一下，道：「裘玉，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 沈境微微抬起眉头，看着他，示意他说出来。 戚志琰道：「你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啊？」 沈境没说话，戚志琰有看向他的脸，观察他的脸色，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感觉气色很不好的样子，是因为我们家的事情吗？」 沈境道：「算是吧，也不算是。」 见戚志琰依然有些困惑，沈境也没有多说，只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去巡捕房找他。 说完就离开了。 他不需要对戚志琰的好奇心负责，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而不是去照顾别人。沈境这么想着，低着头走出了餐厅，到了路边去坐电车。 这是他来这个世界第一次坐电车，虽然来了时间不短了，但是这种交通工具还是从未接触过，太远的地方坐不到，也不如汽车方便，近的地方走路就能到，所以一直都没机会坐。 沈境跟着几个人上了车，在电车晃晃悠悠的节奏中回到了家里。 这是他和段勉的家，他上楼的时候，看到隔壁房间的门开着，里面传来阵阵油烟味儿，有人在炒菜。 那女人家里很热闹的样子，时不时地传来说话声音，沈境没有多看，用钥匙开了门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隔绝了外面的油烟和喧嚷的声音，沈境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坐在床上，在脑海中唿唤系统。 「我在。」 「我现在盘一下戚家的故事线，如果答案正确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沈境道。 系统：【是的，宿主。】 沈境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自己拼凑出来的故事。 五十年前，一个从外地逃荒过来的男人停留在了此处，他一穷二白，除了一身胆量没有别的本事，于是他拜了当地的盗墓头子，跟着师傅一起到处盗墓，由此也攒下了一点家底。 此时正值乱世，他们盗来的宝贝大部分都能卖个不错的价格，赚得越来越多的同时，男人开始不满足，因为赚来的大部分的钱，是要上交给师父的，他们得到的只是十分之一。 于是男人在一次行动中杀害了师父，自己当了头目，开始大肆敛财，由此积攒了一大笔启动资金，开始在各处做种植园，做丝绸生意，做菸草生意，还有古董走私。 段勉上任后就一直盯着他家，在几次抓包以后，戚家的根基就有些亏空了，他着急用钱，于是和一些外国人合作，准备盗皇陵。 只是没想到，皇陵里面的东西并不简单，那些摆在外面的器皿上都有大量的放射性物质，会导致人体的器官质变，当时的戚老爷并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洋人给他的咬，其实是有剧毒的铅。他只知道能看到短暂的年轻，就以为自己也能接近长生不老的效果。 他盗过许多墓，也跟着师傅学了很多的门道，知道古往今来许多的人都想过长生，都为此付出过很多，甚至人已经死了，变成尸体躺在了棺椁里，也幻想着能够有朝一日飞升成仙，长生不老。 他也想。 他有了两房太太，但是依然在花柳巷勾搭了一个暗娼，并且让暗娼给他生下了孩子，而暗娼本人却被古墓里的东西给影响，变成畸形的状态，他告诉了那些洋人，洋人告诉他这对他们的实验来说十分重要，让他继续养着，于是他把她转移到了地下，虽然不知道洋人说的实验指的是什么，他觉得应该是得罪了墓里的神灵，只祈祷着既然找了那暗娼算帐，就不要再找他了。 只是他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开始。 他又娶了一房新太太，听说这个太太从小被卖到了青楼里，听话又不识字，他很喜欢，三太太还能怀孕，他更喜欢了，只是孩子却被三太太给打掉了。 在一个夜里，三太太和老爷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她举起了刀刺向老爷，却被本就是假寐的老爷给抓了个现行，并且三太太已经开始变异了，戚老爷准备将她也送给洋人。 他知道三太太会杀他，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到死都不知道。 第150页 他将三太太的头给砍了下来，让那群盗墓贼带走了，结果却闹出了更大的事情。 他没办法收手了，二太太变异的那个晚上，他发泄地将她的内脏都剖了出来，满地都是鲜血，他沿着地道走的时候，地道里也都是鲜血。 直到后来，事情再也瞒不住了，戚敬文穷凶极恶的面目才暴露出来。 至于那群洋人，他们只是想偷古董的同时，又发现了地下的秘密，顺便想拿戚家人做实验，给戚老爷答应的报酬应该是事情结束之后就送他去海外过逍遥日子去，国内死了几个人，怎么死的都与他无关了。 说完这些以后，沈境长出一口气，静静地坐在原地。 下午的日头泛着橘色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空气里都是静谧的因子。 【破解进度百分之百，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沈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半天没有说话。 系统还在结算奖励，可是他一点都听不进去，只是呆呆地看着外面发呆。 虽然任务完成了，但是还有事情没有完。 沈境走出房间门，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外面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接着是段勉闯了进来。 第八十四章 耍赖 沈境愣了一下，看向段勉。 沈境刚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还端着水杯，顺手就把水杯递给了段勉，「怎么了？你们查到什么了？」 段勉喝了口水，道：「妈的，那个地下水根本就不是自然泄露，是有人投毒！」 沈境愣住了，「投毒？谁干的？」 他想过是那群盗墓贼或许是挖到了某个地方，导致的水泄露，但是没想过会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段勉脸色阴沉，道：「除了那群洋鬼还能有谁，今天下午我们刚查到这个事儿，他们的船就已经开到海上了。」 沈境道：「那怎么办，抓不到他们了？」 段勉摇摇头，「有办法，还有办法，只不过这是人家军方的事儿了，和我们无关。」 沈境对此也有些淡漠，他只关心那些喝了水的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要是死亡人数过多的话，那些人真的就该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了。 段勉道：「还真是让你说对了，那些井里的水都被污染了，正在解决问题呢，目前调了好些人力去城南，现在情况也挺紧急的。」 沈境点点头，心里只祈祷事情能完美解决。 段勉道：「不说了，陪我去吃饭去。」 他说着，就要拉着沈境往外走，沈境中午刚吃过了，现在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陪着段勉下了楼。 饭馆里，段勉要了几个寻常点的菜，又要了两碗素面，沈境看着桌上的面，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今天过生日？」沈境不禁问道。 来这里好多天了，他从来没见段勉吃过面，这还是头一回，并且还是素面。 不是忽然想吃，就是有特殊的日子了。 必是夕阳已经开始下沉，外面一片橘色的日光，透过窗子照在这间酒馆里，一切都蒙上了朦胧的色彩。 段勉擦了擦筷子，点了点头，「对啊，本来想中午好好吃一顿的，这不是没来得及。」 他沖沈境一笑，「正好你也在，就陪我吃一碗呗。」 沈境有些不知所措，不是预想中的激动，他第一反应是有些慌乱，因为他没有给段勉准备生日礼物。 这几天过得惊险又匆忙，时间都不知不觉地流逝了，他对段勉也有些忽视，更没想过问问他的生辰，现在过生日了，吃饭都不能正点吃。 沈境想了想，道：「生日快乐啊，段勉。」 段勉笑了一下，道：「生日礼物没给我准备吧，先欠着。」 沈境：……你也没跟我说啊！ 沈境：「知道了，肯定送你一个此生难忘的东西。」 段勉抬起头看着他，夕阳拂过他的发梢，沈境低着头，拿起筷子搅拌碗里的面条，看上去十分认真，又像是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世界上。 他有时候有点看不透。 不过看不看得透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度过这一辈子。 沈境吃了一口面条，觉得这素面有些寡淡，于是问道：「怎么想起来吃素面了？生日所以要吃的清淡吗？」 段勉道：「我小时候呢，身体不好，我妈带我去庙里看，那老师傅说每年的生辰都要吃素面，这辈子也要一心向善才能够恢復好。」 沈境道：「你还信这个？」 段勉道：「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碰到了你之后，我开始相信了。」 沈境微微挑起眉头，看着他，「跟我有关吗？」 段勉嘆了口气，说：「是啊，那个老师傅说，我命中注定有红颜劫，要是过去了此生就无忧无愁了，要是过不去呢，这辈子就会栽倒在这上面。」 沈境面颊微红，道：「也不一定就是我。」 段勉道：「我这已经快三十的人了，从来没有对什么红颜动过心，你要是不出现的话，我会以为自己要孤寡一辈子了。」 沈境道：「所以你就信了，以后每个生日也都要吃素面吗？」 段勉微微一笑，道：「你要是不想吃的话可以吃别的，但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每年都要吃这个的。」 第151页 沈境下意识地想反驳他，但是看到他异常认真的神色，一时间居然说不出口了。 他喉结动了动，端起桌上的酒杯，道：「一辈子太漫长了，现在说这个有些太早了。」 说着，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段勉盯着他道：「一辈子长不长，也要看和谁过。」 沈境眼睛左看右看，又想找个别的话题扯开，但是段勉却说：「你不会不想负责任吧？「 沈境一口酒差点呛到，在喉咙里半咽不咽，「你，你什么意思？」 段勉瞪大了眼睛，敲了敲筷子，道：「你之前亲我那一下，你不是打算赖帐吧？」 沈境脸色涨红，沉默不语，段勉见他这个反应，又道：「不是吧，我可从来没和别人亲过啊，你做都做了，现在不想认了？」 沈境咽下那一口酒，有些艰难地说：「我没不想负责，我只是……只是，你容我想想……」 他捏了捏眉心，心中有些发愁。 那次冲动的一吻，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情绪到了，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段勉对他的好，但是现在头脑冷静下来了，觉得事情有点难以收场了。 要是当时没有亲那一下的话，他们还可以维持模煳的好朋友，兄弟情，但是既然亲都亲了，那就是已经明牌了关系。 沈境暗地里嘆息一声，觉得自己下次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段勉又问道。 沈境抬起头来，换上一个笑脸，道：「我当然会负责了，既然做都做了，我肯定给你一个说法的。」 段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说法。 沈境道：「是这样的，你看啊这个案子的事还有些东西没收尾，咱们这几天也挺忙的，所以没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等事情都结束了以后，咱们再解决这个……」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段勉打断了他的话，难得的出现了一点不耐。 沈境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我得安葬了我娘。」 段勉安静了。 沈境想了想，道：「她被陈部长的人带走了，肯定是活不了了，本来之前也是泡在药水里的……至少我想把他的尸体给安葬了。」 段勉看着他，眼里有些心疼：「你说的对。」 沈境又道：「就是不知道陈部长那里能不能把尸体给我……」 段勉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这种生死大事，陈部长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他补充道。 沈境不置可否，点了点头，「还有平阳村的那个孩子，他的畸形估计也是和那种放射性物质有关，只是那个地洞里面的东西也被戚家人给搬空了……不过那个小朋友还活着就是好事了。」 段勉道：「谢辛说想把他送到福利院。」 沈境道：」福利院挺好的啊，就是不知道他家里人会不会同意？」 段勉摆摆手，道：「他们一家人好说话，只要钱给够，把孩子卖了都可以。」 沈境犹豫了下，「你也别说的那么难听……」 「我说的有错吗？」段勉似笑非笑，眼中却没有笑意。 沈境扯了扯嘴角，好像确实也没错。那家人一点也不爱那个孩子，甚至嫌弃他，当他是牲畜，不然也不会让他住在牛棚里了。 大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沈境下意识地抬头，发现沁二爷和瓜皮帽男人。 沈境想，他认识这个人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之前也不是没有问过，那人只是说自己姓胡，沈境知道他名字都不愿意说，这个姓大概也是胡诌的，但是既然人都说了，那他就顺着那么叫了，果然，胡先生见到他俩也在，沖他们笑了笑，点了点头，坐在了邻桌。 沈境道：「好久不见了，胡先生。」 胡先生笑着摇头，「这才几天不见，是你们这些日子过得度日如年吧？」 沈境抿了抿嘴，道：「胡先生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胡先生道：「知道了，你们马上就要成为英雄了。」 沁二爷看看他，又看看段勉，道：「只是最近要低调些，被人捧着也不是好事。」 沈境知道这个道理，也明白胡先生他们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功高震主」，段勉道：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陈部长的功劳，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也抓不到人，陈部长想来都是雷厉风行的，我们这些手底下做事的只是听他指挥罢了。」 胡先生听到他这么说，脸色舒展了些，道：「你们能这么想就最好。」 沈境想了想，道：「胡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说就是了。」胡先生给自己烫了一壶热酒，倒在酒盅里。 「城南的那个皇陵，到底是谁的墓？」沈境问道。 胡先生斜看了他一眼，语气轻飘飘的，「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知道这种事？」 沈境观察着他的脸色，笑着道：「您见多识广，认知比我们高太多了，要是您知道的能告诉我们一二，那也够我们消化半天了的。」 拍马屁他在行，又不是没有拍过。 果然，那胡先生听了他这一通吹捧，很是受用地点了点头，「你小子嘴像是抹了蜜一样，说话总是让人那么舒坦。」 沈境笑了笑，道：「其实我们之前有个猜测，这个皇陵不是正经的皇陵，而是什么前朝的郡王之类的，不知道这个猜测对不对啊？」 第152页 第八十五章 旧案 胡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对也不对，那个墓的确是前朝的，但是并不是什么郡王的，是个民间的富豪的墓。」 段勉愣了一下，「那戚敬文怎么说是皇陵呢？」 胡先生道：「他也不懂呗，按理说他都盗过那么多次墓了，看一眼就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自从洋人找上他之后，他全权委託给别人做了，自己从来没去那里看过，自然是一直以为是个皇陵。」 原来是这样，沈境在心中默默感嘆，这个戚敬文说精明也精明，但说蠢也是够蠢的。 「那个富豪呢，本来都富可敌国了，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他还想要更多的，他想当皇帝，所以把自己的陵墓修成了皇陵的样子。」胡先生道。 沈境点点头，道：「那他陵墓里那些带毒的器物，是他自己搞出来的吗？」 胡先生道：「要想看那些器物的来歷，就要亲眼去看，而如今我可没有见到过，你们也只见过一次，还是两个外行，肯定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沈境一时无语凝噎，他说的对，自己即使看过了那些东西，但是没有专业知识，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的来歷。 但是既然交给官方了，他们肯定会有专业人员去做调查的，这个倒是不用他们操心。 只是沈境没想到这个戚敬文辛苦了大半天，居然是被人给耍了。并且居然对方也只是和他一样，是个做长生梦和皇帝梦的。 沈境觉得有些无语。 告别了胡先生之后，两人回到了巡捕房，刚一进门，老罗就把段勉给拉住了，说：「你看咱们这巡捕房好就没来新人了，平时事情多也忙不过来，缺个帮手，我看这小裘玉就挺好的，要不让他留下来吧？」 沈境还没说话，段勉就说：「你想让他当巡捕？当巡捕是要通过各种考核的，不行。」 沈境道：「我考就是了。」 段勉看了他一眼，道：「那也不行，做巡捕很危险的，你也看到了……」 他看了一眼沈境的胳膊，还没换新的纱布，声音放低了些，继续道：「我不想让你再受伤了。」 沈境却表示无所谓，他真的可以试试，但是段勉说什么都不同意，还说：「你如果认字的话，我给你找个文员的工作。」 沈境摇摇头，怎么都不肯。 段勉来巡捕是来做笔录的，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再上报，至于结果怎么样，就要看上面的决定了。 沈境在巡捕房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刚好桂小池进来了，就抓住他问：「谢新怎么没来啊？」 桂小池道：「他不是和老大去出任务了吗，哦老大回来了啊，他怎么没回来？一般来说他不会翘班啊，不过你们最近的行程也比较随机啊……」 沈境见桂小池絮絮叨叨的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就放开了他。 他决定先去之前谢辛说的那个福利院看看，这几天都没怎么关注那个孩子的事，也不知道他情况怎么样。 他知道福利院的地址，离市区并不远，坐电车就到了，沈境和桂小池说了一声，等段勉出来了，就告诉他自己去福利院了，然后就出发了。 沈境来到福利院的时候，里面正开放着，有几个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的，沈境没看到谢辛，料想是没来。 那个孩子被安排在福利院的一楼一个教室，沈境透过窗子看到他正在做手工，每个孩子手里都有一块陶泥，捏成不同的造型。 一个老师从里面出来，沈境向他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和那孩子的关系，那老师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沈境就问：「是谢法医把人送到这里来的吗？」 老师点点头，道：「大概三天前送来的，不过谢法医人很忙，送来之后没有来看过孩子。」 沈境解释道：「他工作的确非常忙，且充满了随机性，所以没办法。」 老师点点头，表示理解，沈境又透过窗子看着里面的孩子，那孩子低着头十分认真地捏着手里的陶泥，似乎在捏一个小动物。他轻声道：「那个孩子状态还好吗？」 女老师道：「有点内向，或者说自闭，谢法医跟我们讲过他的家庭情况，我们都能够理解，孩子需要慢慢开导的。」 沈境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我想知道，如果这个孩子长大以后，或者说就过个几年之后，他的家里人要把他要回去的话，你们会怎么处理？」 老师道：「我们都提前签署了合同的，这种事情不会存在，孩子的家长都知道孩子在这里，他们是有意把孩子抛弃的，想要回去没有那么简单。」 沈境点点头，又道：「外面的那些人，我看到还有外国人，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女老师笑笑，说：「他们呀，他们是来领养的。」 「有很多健康的孩子都是被弃养的，这些人想要做慈善，想领养孩子，所以来看看情况。」 沈境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子的，这些人倒是挺有善心，如果真的能有人领养这孩子的话…… 沈境又朝着屋里看了一眼，那孩子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样。 那孩子嘴里还包着纱布，鼓鼓囊囊的，虽然手术做好了，但是还是留下了两个大血洞，要恢復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沈境想，他在这里的生活条件不错，至少吃的用的都干净，也比较有营养，应该会恢復的比较快的， 他就不用担心了。 第153页 只不过谢辛到底去哪儿了？ 沈境在福利院门口转了一会儿，没等到人，他觉得这个世界唯一不便利的地方就是，没有手机，没办法实时通讯，实在是很浪费时间。 沈境临走的时候看到那个女老师换班出来，他灵机一动，走到那老师身边，笑着道：「老师，谢辛把孩子送来的时候，是不是做过登记。」 老师点点头，「每个人都需要登记的，有什么问题吗？」 沈境道：「是这样，我想看一下谢辛登记的住址信息。」 那老师微微一怔，似乎在奇怪沈境的行为，沈境解释道：「我和谢辛虽然是朋友，但是之前一直只知道他姑姑家，他自己家从来没去过，因为这个案子的事情，我有些问题要问他，他没回巡捕房，我只好自己试着去找他了。」 老师听到沈境的解释，表情才微微舒展了点，道：「当然可以，既然是和办案有关的，那当然是要配合的。」 沈境得到自己想要的地址后，就坐电车来到了谢辛的家。 沈境按照地址上了三楼，敲响了谢辛的家门。 敲第一次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声音，沈境仔细听了一下，又敲了一次。 这次还是没回应，正当沈境打算离开的时候,，门却开了。 谢辛出现在门口，眼眶发红，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沈境愣了一下，虽然他大概聊到了谢辛的状态了，但是没想到他会哭。 沈境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再开口时，语气有点滞涩：「你，你没事吧？」 谢辛摇了摇头，把门开着，自己走进了屋子里，沈境也跟着进去了。 谢辛一进去就摊在了沙发上，然后又忽然想起家里来客人，又对沈境说：「你要不要喝咖啡？我家里有咖啡机。」 沈境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辛还是从沙发上起来了，「我给你做一杯吧。」 谢辛走到客厅的一个角落，那里摆放着咖啡机和一些小工具，他慢慢地做着，好像在放空自己，沈境也没有打扰他，等到他做完了端了过来，沈境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谢辛抹了抹脸，缓过神来了，对沈境说：「我刚才心情不太好了，你来了之后，倒是好多了。」 沈境大概能猜到谢辛是为什么心情不好，原因很简单，戚家的案子都要破了，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案子和谢辛父亲的案子没有任何的关系，杀害他父亲的兇手至今也没有找到，如果戚家的案子就这么结束了，那也说明杀害他父亲的兇手还是找不到。 这对谢辛来说，是个打击，或许他一直跟着自己和段勉查案，也是抱着一丝能够找到杀父仇人的想法去的，但是目前看来，没有丝毫的线索，这让他很失望，失望的觉得也就这样子了，父亲的案子或许永远都破不了了。 沈境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是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尤其是这种事情，他想了想，道：「你也别太难过了，虽然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但是你父亲的案子还可以继续搜集线索，以后还会有机会找出兇手的。」 谢辛点了点头，自己也喝了杯咖啡，情绪稳定下来了，道：「裘玉，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沈境心中咯噔一声，不明白谢辛这话什么意思，有点没头没尾的，他心说不是自己又被看出什么破绽了吧，他面上不显，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地说：「哦？为什么这么说啊。」 谢辛看着他，眼眶还有点发红，道：「我觉得你太冷静了，不管是碰到什么事情，很多事情是人无法阻止的，是人都会有情绪波动，抱歉，我不是说你……我只是很羡慕你这种能力。」 沈境一颗心放了下来，原来是这样。 第八十六章 教训 可他心中也只是一声轻笑，冷静是因为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可以一直冷眼旁观，只因为他不是故事中的人，只是一个看客罢了。 沈境一向都是如此，他不想让自己的情感过于投入，在小世界里投入感情的后果他尝过了，很痛苦。所以他不想再尝试了。 这种事情有过一回两回，人也就长了教训，不能再有第三回了。 沈境想，自己或许还是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规律，总之不能再让自己陷进去了，想到这里，他再一次为自己之前的冲动感到后悔。 谢辛道：「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查到兇手，只是……这次的案子看上去是最接近我父亲的那个案子的，没想到查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我一点关于父亲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沈境想了想，道：「你还记得当初这个案子的一些细节吗，能跟我讲讲吗？」 谢辛躺在沙发上，仔细地回忆着，道：「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当时的那个画面我还是很清晰，在脑海中，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彼时的谢辛刚从国外读书回来，意气风发，年轻气盛，等他高兴地提着行李箱回到家中的事情，却发现家里十分静谧，静谧的可怕。 但当时的谢辛并没有多想，归家的喜悦沖淡了他的疑惑。 「爸，我回来了！」谢辛高喊着，兴奋地冲进屋子里。 映入眼帘的不是父亲慈爱的面容，而是满地的鲜血。 谢文泽的尸体倒在地上，颈部有一个巨大的豁口，像是将整个头生生地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第154页 谢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表情陷入了呆滞。 一时间无法处理这样的事情，他的大脑因为过度的冲击，反而奇怪地理智了起来，开始分析着眼前的一幕。 尸体上的伤口一看就是人为，并且那位杀人者的手法十分粗暴，对待尸体的态度也能看出一二来，并且四周没有任何兇器，兇手在杀完人之后，把兇器带走了。 看上去，兇器像是个大砍刀一样的东西，或者是更钝的东西，因为颈部的伤口看上去十分惨烈，不像是一次性把头割下来的，倒像是反覆的…… 谢辛勐然跪在地上，巨大的悲伤从胸口汹涌而出，他撕心裂肺地喊了声爸。 院子里的鸟儿都被惊飞。 沈境垂眸思考着，谢辛躺在沙发上，仿佛又被回忆拽入了那种极度痛苦的境地当中。 沈境道：「你说，尸体的头，是被蛮力割下来的？」 谢辛红着眼睛，声音沙哑，道：「对，我记得很清楚，不是一刀切下来的，是来回反覆的割……我回国的最后一课，刚好讲到了这个，没想到回来后碰到的第一个案子，就是……」 他摇头苦笑了几声，说不下去了。 沈境眨了眨眼，道：「听上去这个兇手像是个新手。 谢辛道：「是啊，老手应该不会这么笨拙的。」 沈境道：「可是为什么要割头呢，就算是有仇，杀了人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割头……」 沈境皱眉思考着，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之前在巡捕房的时候，段勉说，割下尸体的头并且藏匿，是一种隐藏信息的手段，你说，会不会这个兇手也是想隐藏什么信息。」 谢辛抬起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目光中隐约闪烁着光亮。 「我在想，是不是你父亲的头部会暴露一些关于兇手的信息，所以才会被……」 谢辛勐然从沙发上坐起来，直视着沈境：「你什么意思？」 沈境看他有些激动的样子，不禁道：「我只是一个推测，你别着急……」 「不，」谢辛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你说的很有道理，裘玉，你觉得兇手是想隐藏什么信息呢？」 沈境犹豫了下，道：「算了，我也只是瞎猜的，不能作数，我是个外行……」 「裘玉，」谢辛打断了他的话，「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顾虑？」 沈境沉默了半晌，最终道：「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并且你父亲的脸上，或许有什么能够查验身份的东西。」 话一说完，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见谢辛没说话，沈境又道：「那个，你父亲生前的人际关系怎么样，有什么仇人吗？」 谢辛道：「他生前为人和善，除了对我严格一点，对外人都十分的温和，从来没听说和谁有过什么仇。」 沈境犹豫了下，道：「那你姑姑……」 谢辛勐地抬起眼睛看着他。 沈境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我只是随口一问。」 「我知道，」谢辛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得体，「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这个角度很奇特。」 "我姑姑和我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分家了，两个人往来的次数很少，不过在我小的时候，我姑姑对我很好，她经常去外地做生意，有一些外地的朋友，会给我带一些没吃过的美食和玩意儿，我很喜欢她。" 「但是我父亲很不喜欢她，觉得一个女人在外面闯荡，不是正道，她每次来都会因为这个事情和我父亲吵架，但是吵完架以后，姑姑过几天还会来看我。」 沈境沉思着，道：「你姑姑对你很好。」 谢辛点点头，"我母亲早逝，姑姑对我像是对母亲一样，算是弥补了我童年的亲情缺失。" 沈境道：「这么看来，你父亲和你姑姑虽然有摩擦，但是到不了仇人的地步。」 谢辛点头，「那是自然。」 但不知为何，他只是迎合了这一句，并没有再多解释一下。 微妙的沉默沉浮在两个人的空间当中，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谢辛去开门了，见到的是段勉，又让他进来。 「你们今天怎么都找来了，真是够凑巧的。」谢辛笑着说。 段勉见他表情不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我猜他是到你这里来了，就过来了。」 他说的「他」指的是沈境，沈境轻咳一声，道：「我来看看谢法医。」 「我知道，」段勉把一个文件袋放在桌子上，「我也是来看看谢辛。」 「这是什么？」谢辛拿起那个文件袋。 段勉道：「这是你父亲的案子的卷宗。」 谢辛看着他，有些困惑。 段勉道：「这个案子过了今年就成死案了，今年是最后一年，要是今年破不了的话，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谢辛看着他，还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表情有些迟缓。 沈境道：「你有线索吗，段巡捕？」 段勉道：「我再次看了遍卷宗，有个猜测，谢叔叔的人头，是被人给带走了，至今找不到，但是为什么要带走人头？」 谢辛和他对视了一眼，「你也怀疑人头上有东西？」 段勉点点头，「对啊，这个人头上一定是有什么信息，需要被掩盖，所以才会带走的，不然一个断头的案子，其实可以把头留在原地，反而看起来更加震慑。」 第155页 沈境点点头，段勉和他想的一样，估计照过来，也是为了这个。 沈境道：「我们也想到了这个，我想这个人头或许被破坏过，而那个破坏的痕迹，能够一下就看出兇手是谁。」 段勉看着谢辛，忽然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姑姑喜欢养宠物，他以前是不是养过一条狗？」 谢辛脸色苍白地看着他，道：「是，她养过一条黑背，那条狗很听话的……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沈境心下一沉，段勉既然问出这句话，就代表着他也怀疑了谢辛的姑姑，并且因为多了一些线索，推测的比自己还要快。 段勉道：「别激动，我也只是猜测，至于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要进一步调查的。」 谢辛脸色十分难看，是一种激动后的虚弱，他也知道段勉想到了什么，为了父亲，虽然他很抗拒这个猜测，但还是强撑着说：「你们想要调查，我带你们去我姑姑那里……」 这正是段勉的目的，于是三人离开了 谢辛的家，前往谢琼家里。 一路上谢辛都有些魂不守舍，急于找到杀害父亲的真兇和被怀疑待自己如同亲生的姑姑是兇手这两件事混杂在一起，让他心情十分的复杂。 沈境安慰道：「说不定只是个巧合，谢辛，你别太难过了。」 谢辛胡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沈境知道谢辛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信息，当初他们调查的时候，估计都没有怀疑过谢琼，毕竟谢琼一个女人，又是谢文泽的亲姐姐，就算关系不好，那也只是一些日常的摩擦，根本到不了要杀人的地步。 等三人来到谢琼的庄园门口的时候，管家却告诉他们，谢琼今天一早就出远门了。 沈境有些着急，问道：「那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管家一头花白的头髮，很优雅地回答道：「要三天后了。」 沈境愣住了，不光是他，回头看看谢辛和段勉，三个人脸上有同样的表情。 他们刚猜出一点线索来，谢琼就出远门了，这实在是太巧了。 谢辛脸色苍白，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姑姑她要外出做生意，经常出去…… 」 这话说出来只能说服他自己，但是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是让管家和谢琼说一声，她侄子找她有事，要是回来了请立刻联繫。 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巡捕房，老罗正在办公桌前打电话，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嘴里倒是一直嗯嗯地答应着。 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看上去表情还有些复杂。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段勉问道。 老罗说：「戚家那几个人都被放回来了。」 第八十八章 未来 沈境愣了一下。 老罗说：「除了大少爷戚景荣有包庇罪被扣押伏法，其他人都无罪释放了。他们家知道这事儿的好像只有大少爷，那个二少什么都不知道。」 沈境道：「当真都不知道？」 老罗道：「人家的审问手段是很严格的，要是有假的话，早就审出来了，不会放了他们的。」 沈境好奇道：「那他们回不了原来的住处了吧？」 老罗道：「戚家犯的这事儿呢，家产应该都要被收缴的，他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太大了，所以肯定是不能回原来的地方住了。」 沈境点点头，低头思考着。 「戚敬文在郊外还有别院，那个院子是个废弃的，应该不会充公，估计他们会搬到那里去。」 沈境点点头，又道：「那我娘……」 他说的声音很低，只能让段勉一人听见，段勉听到了，也低声回復他，道：「你娘的事已经说好了，明天就可以去领尸体回来……到时候我陪你一起给她下葬。」 沈境看着段勉认真的表情，抿了抿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不好，还是先把人安葬了再说。 晚上。 沈境趴在窗边，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人流。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晚上出来走动的人也比之前多了许多，小摊贩叫卖的声音也更加的响亮了。 沈境把自己埋入这种烟火气当中，沉醉着。 段勉从浴室里出来，带着一身的水汽，见沈境还趴在窗前，忍不住问：「看什么呢？」 沈境头也没回地说：「看月亮。」 段勉走到他身边，站在窗边，也抬起头来看。 一轮半圆的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幕当中，是浅淡的金色，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你看这月亮，似乎离我们很远，又很近呢。」沈境轻声道。 段勉点点头，道：「是啊，至少能够欣赏到，它就是属于这个人世间的。」 沈境凝视着月亮，看了一会儿，道：「你说，这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段勉道：「当然是为了痛快地活着。」 沈境转头看着他，「什么叫痛快的活着？」 他进快穿局时间也不短了，虽然有时候完成任务也挺快乐的，现实生活中也衣食无忧了，但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痛快的活着」。 这个说法在他的生命里好像很陌生，是和他无关的一个描述。 但是此时段勉说了出来，沈境就有些好奇了，痛快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56页 段勉道：「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快意恩仇，快活一生啊。」 他又说：「裘玉，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 沈境微微愣怔一下，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喜欢的事。 穿梭到每个小世界完成任务对他来说是工作，虽然任务完成的那一刻是轻松快乐的，但是也不能说是他喜欢的事。 喜欢做的事，是没有人指挥，自己也会去做的事情。 沈境回顾自己的人生，觉得十分苍白，他居然想不出一件这样的事情来。 于是他错开话题，反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那你呢，你有喜欢做的事吗？」 「当然有了，」段勉笑了一笑，「我就喜欢破案，喜欢让那些丑恶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下面，喜欢看那些恶人认罪伏法，喜欢恶有恶报。所以你喜欢什么？」 原来你的工作就是你喜欢的事啊……沈境的思绪渐渐地飘远了。 楼下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卖，他低头一看，是一家新开的烤肉铺子，这声音一下子把他从漂浮的思绪带回了眼前的世界。 他嘴角一勾，道：「我喜欢吃，我们下去吃烤肉吧。」 小馆子里人声鼎沸，刚开业就食客就已经满满当当络绎不绝，沈境和段勉坐在二楼靠窗的桌前，桌上摆着下沉式的烤炉，说是烤炉，实际上下面是木炭，上面是架起来的铁丝网，把肉放在上面烤，会滋滋冒油。 两人把铁网铺满了牛羊肉，闻着沁鼻的香气，倒上冰凉的酸梅汤喝一口，顿时神清气爽。 沈境拖着腮，听着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觉得十分享受，他眼前不喜欢热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了。 一杯酸梅汤喝完了，店小二又来倒上一杯，段勉把肉翻了个面，道：「裘玉，你在被戚敬文带回去做小厮之前，在做什么啊？」 沈境心说来了来了，果然来了，果然了解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关心往事了，果然是逃不过去吗，他终究是要编一个故事煳弄过去的。 沈境道：「我出生就没见过我母亲，是亲戚养大的。」 段勉道：「那你现在获得自由身了，可以去找亲戚了？」 沈境摇摇头，道：「他们把我送进戚家之后，就过世了。」 他语气平静，表情也平静，平静的像是在将一个故事，而不是诉说自己悽惨的往事，但是越是如此，反而越让人觉得真实，因为事情过去的太久了，想要坚强地活下去，必须要把这些都放下。 沈境明白这个道理，段勉自然也明白，所以他看到沈境这样的反应后，也就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了。 段勉把肉放到沈境的碗里，沈境说道：「你呢，我好像也没有听你提过你的家里人？」 段勉表情坦然：「我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 沈境愣了一下，一口肉含在嘴里，盯着他看。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 「没事裘玉，不是，我有时候觉得你客气的莫名其妙的你知道吗。」段勉瞪了他一眼。 沈境嗫嚅着，还想说什么，段勉又道：「你不要以为我很脆弱，往事都不能提，我大小就是底层摸爬滚打长大的，什么没经歷过，这些事现在说起来都是笑谈，没什么的。」 沈境点点头，段勉又道：「既然要在一起，那就要坦诚相待啊。」 沈境咳嗽了几声，差点把自己呛死，段勉给他递过手帕，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沈境摆摆手，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红着，怎么又转到那个话题上了，他真的不想面对。 等他平復下来，再看段勉的时候，依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他想了想，道：「是这样的，段巡捕，我思考了一下，觉得咱们不是很适合……」 「哪里不适合？」段勉盯着他看，眼中充满疑惑，「你不是也挺喜欢我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也挺……」 「不喜欢的话，你亲我做什么，只是为了耍流氓？」段勉一句话把沈境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点喜欢你，但是……但是光有喜欢不行的。」沈境道。 段勉思索了一番，说：「你嫌我穷？」 沈境连连摆手，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还没等他解释，他就听到段勉说：「虽然我是孤儿，但是我家祖宅的钱不少。」 沈境：「？！祖宅？」 段勉道：「对啊，都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我父亲是为国捐躯的英雄，他的抚恤和财产都不少。」 沈境觉得段勉给他来这么一出，他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这也太突然了。 「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段勉，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喜欢上你……」沈境斟酌着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但是，喜欢不一定能够在一起，因为……因为如果在一起了，失去的时候会更痛苦。」 段勉显得更加不解：「为什么会失去？除非你喜新厌旧，抛弃我，那的确是失去，如果你没有这个想法的话，那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呢？」 沈境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说的都没错，但是不适用于他们的关系，只有沈境知道，无论爱的多深，最终都是要离开的，但是段勉不知道，他也不能够告诉他，系统会给他禁制。 沈境语气有些磕磕绊绊的，「这，难免会有些意外……」 第157页 「那我就避免这些意外发生。」段勉说的斩钉截铁。 沈境看了他一会儿，嘆了口气。 「肉都要煳了。」他说。 段勉给他夹肉，两人吃完了这一顿，回到家中，沈境怕段勉又和他说什么，草草地洗完了澡钻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段勉：「……」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段勉带着他去领尸体，尸体被安葬在郊外的山上，沈境恭恭敬敬地给尸体磕了三个头，这是替原主磕的。 段勉也跪下来磕了个头，沈境看着他，没说话。 两人进了城门，风沙小了一些，沈境拢了下头髮，在经过裁缝铺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这是之前戚敬文让他来拿丝绸的那家裁缝铺，他还记得当时就是在这个门口看到几个偷偷走私明器的小贼，只不过此时裁缝铺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大门紧闭，十分萧条，台阶上还有吹来的风沙。 「这个王掌柜去哪儿了。」沈境喃喃道。 对面的客栈的小伙计提着一桶水出来倒，见他俩站在那门口，便好心说道：「你们不用等了，王掌柜人不在，前段时间就回老家了。」 沈境回过头看着那小伙计，「什么时候走的？」 那小二想了想，道：「大概半个月以前吧。」 沈境思索了一下，这时间刚好和戚家出事的时间对上了。 第八十九章 雨中 沈境结合之前的事情那么一想，也想出个大概来了，这个王掌柜大概是和戚家有勾结，结合之前系统的提示，手艺灵巧，那或许也一个行当的，帮着戚家做过什么脏事，后来闻到了风声觉得不对劲，就跑路了。 沈境摇摇头，前身在其中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回头想想，戚家在觐城的人脉还真是广，做的事也真是够深的。 今天是戚家人被放出来的日子，他们如果要往城外去的话，这条路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不过沈境一路回去都没见到一个戚家人，他也不太在乎。 过了两天，谢琼从外地回来了，沈境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吃早饭，叼着包子就要跟着去，段勉看他这样，道:「不用着急，人又跑不了。」 沈境咽下包子，道：「我不着急，但是时间不等人，快走快走。」 他们先是去找了谢辛，然后和他一起去了姑姑家里。 谢琼正在指挥僕人收拾行李，表情看上去有点疲倦，不过谢辛此时顾不了那么多，直接道：「姑姑，我有话想问你，能借一步说话吗？」 谢琼有些惊讶地看着谢辛，又看看一起来的两个人，眸光微微闪了闪，似乎明白了什么，最后道：「好，你们去二楼会客厅吧，我让人弄些茶点过来。」 「不必了，问完了话我们就走，就不吃了。」段勉道。 谢琼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无奈，但也只是轻轻地嘆了口气，道：「好吧，那我们一起上去吧。」 二楼会客厅，大片的阳光洒下来，古典的家具和陈设尘带着一丝恬静的气息。 谢琼道：「你们想问什么，就说吧。」 段勉直截了当道：「请问您之前是不是养过一条黑背狗？」 谢琼点点头，「那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那条狗现在还在吗？」沈境问道。 谢琼看了他一眼，道：「那条狗后来得了病，死了。」 沈境愣了一下，「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谢琼倒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个很重要吗？」 谢辛道：「姑，这事儿和我爸的案子有关，我……「 他说着，眼眶又有些发红了，沈境怕他情绪太激动，于是悄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辛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谢琼愣了一下，脸上出现不自然的神色：「这和谢文泽有什么关系？」 沈境注意道谢琼的称唿，并没有叫弟弟，而是直唿其名，看得出来姐弟俩关系的确是不好了。 楼下的管家敲了敲门，还是送了几份茶点上来。 谢琼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悦，「不是说好了不要送了吗。」 管家想要解释，但谢琼显然不太想听，就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屋子里重新回归了安静。 沈境道：「是这样的，我们在想这个杀人者到底为什么要把谢文泽的头给砍下来，是不是想要隐藏什么信息，并且这个人还是个新手，杀人的手法十分不熟练。「 「所以你们怀疑我？」谢琼明白了沈境的意思，身体有些颤抖。 段勉道：「只是例行问话，谢小姐，请您不要激动。」 他打开那个卷宗，低头看着上面的文字，又道：「谢小姐，这笔录上记载着，说谢文泽遇害的当晚，你也去过他家里，后来又去了某个酒楼，但是这个酒楼倒闭了，现在还有人能做人证吗？」 谢琼嘆了口气，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找不到人证。」 谢辛道：「姑姑，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和你有干系！」 谢琼没说话。 沈境觉得，这样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只有拿到了证据，再从只言片语中才能推算出来…… 却没想到谢琼下一秒开口，就说：「是。」 沈境愣住了，不光是他，连谢辛也有点意外。 第158页 接着，他们就看到谢琼用双手捂住了脸，身体微微颤抖着。 过了许久，她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我做的。」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怀疑我……但是我不是有意的……」 谢琼来看谢文泽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写字。 她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看着院子里的梨花树， 这棵树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种下的，似乎她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在这里了。 她一直觉得这棵树是固定搭配的，和这个房子，这个院子，都是一起出现的，要消失也是一起消失。 她牵着一只狗，走进了院子里。 谢文泽是个有些孤僻的人，他不喜欢请僕人，事事都喜欢自己亲自做，包括做饭挑水。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要给他请个佣人来，但是都被拒绝了，谢文泽每次还要批评她，他们就会因此大吵一架。 谢琼来到了厨房里，谢文泽正在剁肉，案板上的刀明晃晃的，一下又一下。 「这刀是不是生锈了？怎么砍不动。」谢琼盯着他手里的肉说。 「不用你管。」谢文泽没好气。 谢琼嘆了口气，道：「我也没想管，我只是觉得……」 「你怎么把这条狗给带来了？」谢文泽打断她的话，看向她身边的狗。 谢琼经常带着这只狗出去，这是一条品相很好的德国黑背，目前国内养这个的不多。但是谢文泽很讨厌这条狗，每次见了都会拳打脚踢。 她道：「我出门遛狗，走到你这里，顺路来看看罢了。」 谢文泽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只是做饭。 谢琼被外面的梨花树给吸引了，走出院子里去看。 这梨花生长的很好，她想，她刚刚买下的庄园也可以种一些这个， 到时候梨花开漫天，应该很漂亮的。 忽然间，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唿，谢琼回头看去，只见谢文泽被那只狗扑住了，摔在了地上。 她勐地沖了进去，就看到谢文泽手中的刀一刀刀地砍向黑背，她急忙把人拉开，黑背却也见了血，此时杀性难挡，一口咬到了谢文泽的脸上。 谢琼整个人都震惊呆住了，一时间也忘了去扯开，等她扯开的时候，谢文泽已经被咬的面目全非了。 她愣在原地。 身旁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对他说：「把他的头给我吧。」 谢琼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那是她新招的管家，还不算熟悉，她不知道他也跟来了。 「你留着这颗头，他们最终就会发现人是你杀的，你会坐牢的。」那人对她说。 谢琼挣扎了许久，最终把刀子递给了他。 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那棵梨花树下，飘散了满地梨花。 …… 段勉将那管家带了回去，因为有谢琼这个人证，他们也很快从花园里挖到了当年的作案工具，一併带了回去。 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谢辛为了感谢他们两个，帮自己的父亲找到兇手，在酒楼请他们吃饭。 「裘玉，你接下里有什么打算吗？」谢辛问道。 沈境酒喝了不少，人有些晕乎乎的，道：「我，我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并没有什么打算，现在事情都解决了，生活反倒是悠闲起来了，只一天，沈境就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了。 他不是不会享受生活的人，只不过一停下来他就会忍不住想自己和段勉的事情，段勉这几天倒是不问他了，似乎有种住进他的家就是他的人的坦然，沈境不想这样，心想要不要搬出去住。 但是他要是说出这话，段勉保证会发疯并且把他关在家里。 这话不能说，不能说。 沈境很怕一件事，就是自己忽然离开这个世界了，段勉会不会以为他被人害了，然后一直调查下去，毕竟这是个悬疑世界。 所以他必须要交代好了，才能走。 于是从这天开始，他对待段勉的态度开始变得公事公办，冷淡了许多，段勉一开始还没说什么，但过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我说裘玉，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沈境装傻：「有吗，没有吧。」 段勉道：「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改的，你别老是这样看着我行吗。」 沈境默默无言，本来还想煳弄过去的，但是看到段勉一脸认真的样子，倒是不忍心了。 算了，这样下去不好，于是沈境抛弃了这种做法，又和他甜甜蜜蜜了。 在一个暴雨天里，段勉出门工作一直没有回来，沈境在窗边看了很久，准备出去找他。 今天是个郊区落水案，他们去了离城区较远的地方，所以回来的会晚一些，这些段勉都提起和他说好了，沈境都明白，但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他下了楼，撑起了一把雨伞，然后看着沿着路边走到电车旁，等待电车。 忽然间，他看到几个人从转角的地方过来，其中一个就是段勉，沈境见了他，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 沈境一下子松了口气，还好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不过是个落水的案子，能有什么危险。 沈境朝着他跑过去的时候，段勉也朝着他走来。 接着，一切在雨幕中像是慢放，沈境看着拐角处疾驰过来一辆黑色轿车，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轿车就撞上了段勉。 第159页 沈境脚步停在原地，看着段勉被撞飞了出去，然后摔在地上，勐地吐出一大口血。 那时候沈境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段勉说过他命硬，不会轻易死的。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跑过去把人扶起来，段勉已经成了血人，却还是抬起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第九十章 宠物 沈境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叫他，怎么让他清醒，怎么和巡捕房的同事一起叫了救护车，把他送进医院的，他只觉得耳边听到的，眼前看到的一些都变得模煳，带着血色的阴影。 知道谢辛过来叫他的时候，他才从抽离的状态当中恢復过来，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谢辛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沈境，他头髮凌乱，大部分被雨水打湿了，身上的衣服带着血迹，脸上也带着血迹，整个人一副魂已经不在人世间的样子。 谢辛有些不忍心看他这样，同时也因为段勉的意外感到焦虑，他道：「喝点水吧。」 他递过来一个杯子，沈境握在手里，没动。 他扭头又看向手术室的方向。 「你放心，人一定会好起来的，他福大命大，他……」谢辛本想安慰几句的，却说不出来了。 沈境一直没说话，直到天边亮起了鱼肚白，手术结束了。 医生说段勉生命保住了，只是记忆缺失了。 沈境进了病房，看着他，段勉表情一片空白。 沈境一开口，就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难以抑制，他还是道：「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段勉依然表情空白。 沈境知道他忘了，忘了自己也忘了过去的那些事情，这样也好，记不住自己，自己更可以没有负担的离开了。 「你还记得谢辛吗？」他又问道。 谢辛站在他旁边，段勉看了看，说：「当然，他是我朋友啊，我们认识七八年了。」 沈境心下瞭然，原来只是记不住自己了，沈境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发现他是记不住近一年的事情了，之前的事情都还记得。 而这一年沈境刚刚来到这个世界。 他苦笑一声，不知道命运的安排是否合理，但这对他和段勉来说，似乎是个好事。 只是医生告诉他，他需要人照顾，沈境想，等他好了自己就可以走了。 他置办了一个小院子，和段勉生活在里面，每天给他读报纸，段勉身体好了之后，还回去山上打猎，他只当沈境是自己的好友，并没有别的想法。 只是时间一久，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人总是用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眼光看着他。 沈境和他住了三年，三年后，段勉基本康復了，沈境就离开了。 忘了也好，什么都不记得，反而快活。 沈境把院子里的最后一棵菜拔出来，放在菜篮子里，然后抬头看了看夕阳。 夕阳真是美好啊，可惜这样的夕阳，他是最后一次看了。 他经常和段勉一起坐在院子里，看着夕阳，他给段勉将捕快破案的故事，段勉听得聚精会神，这一方小天地十分安全又惬意，美的如梦似幻，外界的动盪似乎打扰不到这里。 沈境要离开了，他放下菜篮子，站直了身子，段勉还在山上，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沈境给他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要出远门了，以后就不回来了，不要想他，他以前是个很厉害的巡捕，现在恢復了健康，也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写好之后，沈境就把它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准备离开。 他刚刚走出房门，却听到了一声枪响，接着是人生喧嚷。 直觉告诉他不对，沈境跑了出去，看到外面的人都在东躲西藏的，他抓住一个人问了问，说是打仗打到这里来了，还有土匪。 他转头就往山上跑，那人却拉住了他，说他们就是从山那头过来的，现在上山不是死路一条！ 沈境一把甩开他的手，说：「我爱人在山上。」 那人愣愣地看着他，没说话。 沈境转头往山上跑去，跑到半路上，找到了段勉。 外面炮火连天的，段勉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安静地收拾着一只刚打来的兔子。 「段勉，我们快下山！」沈境拉过他的手就要走。 段勉没有拒绝，跟着沈境一路往下走，却说：「裘玉，我都想起来了。」 沈境勐然回头，见到段勉身后火光沖天，他第一反应是扑了上去挡住了人，炮弹在身后炸响，一时间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嗡鸣的声音由远及近，沈境感觉自己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中。 一些奇怪的呓语萦绕在耳边，他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虚无。 「数据出bug了，什么时候能修復好？」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另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很快，一分钟。」 一分钟后，那种诡异的嗡鸣声结束了，沈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一个人身上，是段勉背着他。 他揪了揪段勉的领子，段勉道：「已经安全了。」 沈境道：「你都想起来了？」 段勉点头：「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你可真是骗了我好久。」 沈境却笑了，想起来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就像现在，即使笑了也不代表他开心。 要是想不起来，他还可以毫无负担的走，现在好了，想起来了，自己想走也难走了。 第160页 段勉属于记忆刚恢復的状态，这个时候说自己要走，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把段勉不能接受。 但是还是要走的，在一个夜里，沈境还是悄悄地把那封信放在了桌上，然后离开了。 白光一闪而过。 - 沈境再度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黑暗。 不过黑暗中亦有嘈杂。 他听到了人们讨论的声音，吵闹的声音，还有一些让他们安静下来的声音。 这里的人说的话他天然的能听懂，但也知道不是以往常用的语言。 他眨了眨眼，感觉身体微凉，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似乎是条裙子，并且只到膝盖的长度。 头上似乎还戴了什么东西，沈境摸了摸，是顶软顶的帽子。 这是什么装扮，女僕？ 他还未想明白，眼前却霎时间变得明亮起来，甚至亮的有些刺眼， 沈境抬头看去，原来是头顶有一盏灯直射着自己，让他比周围都要亮得显眼。 他在一个台子上，旁边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小铁锤一样的东西，另一只手上则是一个铜铃。 沈境愣了一下，看向台下，台下的人形态各异，都期待第看着台上。 这些人有的西装革履，有的破破烂烂，有些一头乱髮，还有的看上去不是人类的形态，会有细长的尾巴和毛茸茸的耳朵。 看上去很奇怪，这是个奇幻剧本吗？ 沈境还未想明白，就听到旁边的男人说：「今天的最后一次叫价，宠物爱丽丝！1500币！还有要加价的吗！」 他语气十分昂扬，而沈境听到这话后，则是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宠物爱丽丝？谁？他吗？ 眼前的画面忽然定格，男人扬起小锤的动作定在半空，微笑的亢奋的表情也凝固在脸上，台下的人仰着头，有的眼中充满算计，有的布满血丝眼神狂热，此时纷纷都停了下来。 沈境抬眼看向前方，一个半透明的屏幕浮动在半空中，是熟悉的身份和任务介绍。 【姓名：荀茉 年龄：18 种族：人族 人物特徵：身为人族最后的荣耀，水蓝星盛开的玫瑰花，荀茉曾经是尊贵的小王子，却在战争中被俘虏，后逃亡出来改头换姓，却变成拍卖场上的宠物。 任务：拯救治癒柯林星战犯郁长冬。】 沈境点点头，「哦，这是个救赎本。」 …… 沈境：「等等，战犯？」 沈境还想听系统多说几句，系统道：【半年前因为杀害了一批俘虏，违反了星球法而被关押，因为地位尊贵所以被软禁在自己的家中。】 沈境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在这里擅自杀害俘虏也是不被允许的。 沈境道：「可是我看上去是个底层人，我怎么接触到这个上将啊？」 系统不回应了，发挥了一些祖传的绝学，装死。 沈境内心翻了个大白眼，这小世界自主性可真是够强的。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眼前的白色半透明屏幕顿时消失，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动了起来，嘈杂的声音再次涌入耳朵里，而旁边男人的小锤子也在空中挥舞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落在铃铛上。 「第一次叫价，1500币！」 「我出1550！」一个男人忽然抬起手来，喊道。 沈境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个有着褐色捲髮面容清秀的青年，看上去……甚至有点柔弱，并不像是会买「宠物」回去养的人。 那人察觉到了沈境的目光，沖他微微一笑，看起来还很有礼貌。 沈境心中情绪复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叫完了之后，又有一个胖胖的女人要加价。 「我出1600！」她道。 不知道这里的货币体系是怎么样的，1600到底是贵还是不贵。 不过看他们的装束和表情，还有周围的陈设，都像是平民，平民都能买得起的，应该不算贵吧。 沈境睫毛闪动着，盘算着。 又经歷了几轮叫价，最后价格叫到了两千，就动了。 沈境看向最后一个叫价的人，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阴沉男人，他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 沈境目光缩了回去，心说再来个报价的吧，再来一个。 良久的沉默后，旁边的男人举起锤子：「最后五秒钟！」 「五，四，三，二！」 沈境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第九十一章 应聘 那男人的嘴张大了，正要喊出「一」的时候，却又被打断了。 之前那个瘦弱的青年举起手来，再度道：「我出三千币！」 大厅里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他。 沈境抬眼看过去，只见那个瘦弱青年的手臂举着，一脸坚定的样子，然后掏出了自己的钱包。 拍卖的男人咧嘴笑了，又道：「还有没有了？没有人叫价了的话，这个「宠物」就归这位小伙子了！」 没人再叫价了，他们都觉得花这么多钱，买一个小宠物，不划算。有这钱不如多买点生存物资。 最终那人的小锤子落了下来，一锤定音，沈境就被交给了那位青年。 沈境被他领走的时候，身上还穿着那条裙子，他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裙角，青年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沈境。 第161页 沈境倒也没客气，接了过来披在身上，说：「谢谢你。」 那青年原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听到他这么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沈境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他跟着青年走着交接的流程，看着他填了几张表，然后把印着自己名字的卡也带走了。 两人来到大街上，沈境一脑门的问题，正要发文，却听到这个青年说：「你现在自由了。」 「？」沈境困惑地看着他。 他不明白这人怎么想的，明明花了不少钱把自己赎出来，看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有钱人，但是赎出来却又要把他放了，这是做什么，难道只是想体验一把救风尘的瘾？ 「为什么，你不是买了我吗？」虽然放他走的确是件好事，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青年嘆了口气道：「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沈境眨眨眼，不明所以，青年又道：「我叫艾利克斯，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沈境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摇了摇头。 艾利克斯点点头，又道：「你要是无家可归的话，可以先住在我那里，我给你找一份工作，好不好？」 这样也好，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熟悉环境，于是沈境跟着艾利克斯回到了他的家中。 艾利克斯住的地方是个普通的两居室，奇怪的是沈境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高科技的东西来，这些家具和他现实世界中的也差不多。 不是说这是个星际世界吗？ 直到沈境看到艾利克斯从冰箱里拿出了两袋东西递给他。 「饿了吧，先喝点营养液吧。」艾利克斯笑着道。 沈境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看着那泛着金属质感的外皮。 这东西能喝？ 他拧开上面的盖子，然后喝了一口，一种诡异的甜味蔓延在舌尖，只需要一口就能感受到那种劣质的味道。 这大概是平民们喝的营养液，沈境想到了那个上将，像他那个地位的人，应该会吃的比较好吧。 他喝完了两袋营养液，道：「艾利克斯，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但还是谢谢你。」 艾利克斯笑着道：「你可能是在战火中失忆了吧，没关系，你不记得，我记得就可以了。你之前救过我，所以我要报答你的。」 沈境记忆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自己还上过战场。 「我，我救你……」他挠了挠头，想多问几句，又怕自己露馅儿。 总之，在艾利克斯家里就这么住下了。 艾利克斯是一家城市规划公司的职员，他坐在地板上，和沈境相对而坐，正考虑着给沈境找一个什么样的工作。 「你以前画画特别好，有几幅画都挂在星际宫殿的展厅里，我建议你还是重操旧业，继续画画吧。「 沈境不知道他说的星际宫殿和展厅是什么地方，但听到他这么说，还是点了点头，艾利克斯随即就在他的光脑里传输了一条信息。 沈境仔细看了看，是一个私人画家招聘的信息，是住在主人家里给主人画画，有指定的素材，薪资也很丰厚，每个月三万。 沈境眨了眨眼，觉得这是个好差事，只需要画画就可以有这么多钱，并且去的还是上层人士的家里，说不定会得到更多关于上将的线索。 于是第二天他穿上了艾利克斯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自己，为自己的面试做着准备。 镜子里的男孩黑髮黑眸，皮肤雪白，微卷的头髮蓬松着，是一张很陌生的脸，但当他动起来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沈境和艾利克斯告别，艾利克斯祝福他一切顺利，他就出了门。 坐着空中电轨来到了那个地址，大门口花团锦簇，在这个钢铁森林里显得十分的突兀且鲜艷。 大门缓缓开启，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华丽裙装的女僕，面容甜美，微笑地看着他，「您是来面试的吗？」 沈境点点头，「您好，我叫荀茉，是来面试画师的。」 女僕微笑着点头，领着他进去了。 沈境这个时候人还有点懵，因为这个花园很大，大到看不到边际，不像是什么星际环境当中的，但是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天空是渺远的深蓝色，让他有种在异世界的诡异感。 沈境闻着庄园里浓郁的玫瑰花香，跟着女僕一步步地在硕大的玫瑰花从里穿梭着，走到一个玻璃房门口。 玻璃房是单向的，看起来很剔透，但沈境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他想里面的人应该是能够看到外面的。 女僕在前面站了一下，似乎做了个面部解锁，玻璃门滑动着移开一点，女僕对他说：「请进去吧。」 沈境这才朝她点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他的皮鞋踩到了同是玻璃质感的地板上，进了门，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摆放着画架，有颜料，各种各样的工具都有，一边是封闭的，另一边却有花的枝叶伸进来，开得十分繁茂。 沈境回头看去，大片的花海摇曳，艷丽繁华的让他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走到画架旁，伸手触摸了一下，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从指尖传来，贯穿四肢百骸。 根据艾利克斯的说法，原主应该是个很有绘画天赋的天才，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应该很是熟悉的。 第162页 他坐在画架前，低头检查着这些上好的颜料。 忽然间，门又开了，沈境抬头看去，是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眸色极浅，清淡如水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波澜，他的头髮呈现黑蓝色，高大挺拔的身形，即使穿了衬衣也能看到肌肉结实流畅的线条，他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带着及其强烈的压迫感。 除了压迫感以外，沈境还捕捉到了另一种东西，那是一种很微妙的颓丧感。 那是一种从头髮丝里散发出来的丧，不管用什么都掩盖不住的，一种发自内心的灰暗。 结合这人的外形，沈境心中大概有了个猜测，这应该就是那个被软禁的上将郁长冬了。 沈境站了起来，维持着自己的小画家人设，乖巧地沖郁长冬点了点头，「您好，我是来面试的家庭画师的，我叫荀茉。」 郁长冬没有说话，只是用微微下垂的眸光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十分的淡，淡的让人根本捕捉不到他在想什么。 沈境抬起头来和他对视，见他浅淡的眸子看上去却像是深不见底。 郁长冬走到他身后，坐在一把长椅上，长腿一伸，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道：「画吧。」 沈境被他这随意的态度搞得有点懵，忍不住问：「画什么？」 还没给他出题目呢，一般不是有了题目才能开始画吗。 沈境一愣：「画什么？」 不是说会提供素材吗？这什么都没有，让他画什么？ 郁长冬懒洋洋的，道：「你目光所及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画。」 沈境听到这话，环顾四周，除了周围的陈设以外，最显眼的就是外面的一大片花田。 要画玫瑰花吗？他提起笔来，沾了白色的颜料。 眼角却瞟了郁长冬一眼，手里开始刷刷地画了起来。 轻微的笔刷声在画布上摩擦着，空间里安静的只剩下笔刷和唿吸的声音，沈境的笔尖碰到纸面，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开始自由地在上面行走，一点点勾勒出一个清晰又灵动的轮廓。 的确是天才，下笔的瞬间，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灵气四溢的天才画家。 平稳的唿吸持续着，沈境的心也慢慢地静了下来，心中的杂念渐渐消失了。 只是场面越发的安静，他的思绪就会越发活跃，不禁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来。 想到之前在脑海中出现过两次的声音，他还是有些困惑。 那声音有些陌生，不像是快穿局里的人的声音，是他从来没听过的。 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意识当中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当时差点死了，但是最后居然还能活下来，要知道在快穿世界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怎么还能活下来呢…… 还有这个郁长冬，这个状态看上去很不对劲啊，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境的思绪越飘越远，手下的笔忽然一划，不小心在人脸的眼角划了一道。 第九十一章 画 沈境低头一看，不禁暗暗咂舌，这可怎么办，还能重画吗？ 重画就显现不出他御用画师的实力了吧。 他回头看看郁长冬，那人不知何时睡着了，但即使是睡着，眉头也是紧皱着，看起来睡得不安稳。 沈境想了想，沿着眼角那里，做了一点修改。 涂涂抹抹了半天，外面的电子夕阳已经开始落下，艾利克斯在闲聊中和他透露过，这里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但是人们还是制造出了电子夕阳来让大家体验落日的感觉。 沈境望着窗外霞光满天，虽然是假的，但也的确美轮美奂，让人分不清虚实。 橘色夕阳照在大片玫瑰花田上，更是美的像梦一样。 沈境收回目光，把最后一笔画完了，与此同时，郁长冬也睁开了眼睛。 「画好了吗？」他的声音略带沙哑。 沈境扭头看去，道：「画好了。」 他站了起来，搬了下画架，让画朝着他的方向。 郁长冬半阖着的双眼微微动了动，睁大了点。 画布上是一片壮丽的红色，红的像血，初看十分惊艷，其中有一人躺在摇椅上，在花丛中，只占了画面的十分之一，但表情闲适，动作轻松，看不太清脸上的样子，因为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眼角的阴影被隐藏，表情若隐若现，但是下巴的锋锐轮廓又很有特色，让人一看就能认出来是谁。 郁长冬冷冷地看着，这不是他，他从没有过这样的表情，也不会躺在花丛当中。 但是沈境的画却让他躺进去了，外面是微微浮现的金光，夕阳即将降落，一切都那么安静和悠闲，且是安全的，祥和的。 沈境没说话，只是看着郁长风的表情，猜测他的想法。 不过郁长风这人估计是隐藏自己成了习惯了，沈境从他的表情中分析不出什么情绪来，或许这是星际军人的本能？毕竟让敌人看出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不过沈境现实中也没接触过什么军人，这也只是他的猜测罢了。 郁长风看了一眼沈境，这个小画家身上蹭了些颜料，五颜六色的涂抹在身上，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评判。 也的确在等待他的夸奖。 郁长风终于开口，声音很清，没什么波动：「不错。」 第163页 沈境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这算不算是一个好的评价，这个评价能够让他留下来吗？ 他不是为了那三万块钱，主要还是为了治癒眼前这个人，这才是他首要的任务！ 当然，这么高的工资对他来说也很重要，毕竟他也看到了艾利克斯的生活条件，知道在这个世界没有钱也是寸步难行的。 但是郁长风最后却说：「你画的是我？」 沈境点点头，「是想像中的更快乐的您。」 他努力说的虔诚，黑黑的大眼睛眼神亮晶晶，显得十分的真诚，试图打动郁长冬。 郁长冬却说：「快乐有什么用？」 沈境一下子卡壳了。 这话你让我回答呢，快乐……当然是能让人快乐啊。 沈境道：「快乐当然有用，他可以让你……让你的身心变得健康。」 郁长冬道：「我每年都会做全方面检查，很健康。「 沈境摇摇头，「那只是身体，你的心灵……」 「回去等消息吧。」郁长冬冷冷淡淡道。 沈境顿了一下，和他对视了一眼。 「哦。」他低头把画架摆好，正要顺手收拾，郁长冬却说：「不用收拾，回去吧。」 沈境手一顿，放下了手中的画笔，低头哦了一声。 他离开了那间玻璃房，走到花田当中的小路回头看去，却看不清里面。 沈境摇了摇头，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走到尽头的时候，那个女僕再次出现，带着他出去了。 一出去沈境才发现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刚刚在花田里，他还以为只是黄昏，看来里面的天气是可以控制的，而现在的瓢泼大雨，让他有些难以行走。 女僕显然看出了他的无措，微笑道：「请您稍等。」 接着，她就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雨伞，递给了沈境。 沈境没看清她是从什么地方抽出来的，好像背上有个开关一样。 他接过这把伞，好在星际世界的伞也没有多特殊，他还会用。 他道了谢，撑开伞，离开了玫瑰田。 沈境按照光脑里的路线往艾利克斯的家里走去，有了导航的指引他倒是不会迷路，虽然路程很复杂，但有了导航，并且还有高速电轨，沈境还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他按了电梯，上了楼，艾利克斯果然已经在家里了，正在喝他的营养液。 沈境看着他深陷的眼窝，觉得有点心酸，怎么说艾利克斯也是救了自己一次，要是没有他自己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呢，虽然艾利克斯说自己对他有恩，但是那些事他一点也不记得了，目前看来还是艾利克斯是他的恩人，对待恩人是要好一点的。 艾利克斯见他回来了，很是开心地招唿他，说：「怎么样，今天面试的还顺利吗？面试官人怎么样啊？」 沈境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道：「挺好的，一切都还算顺利。」 确实也还算顺利，如果没有郁长冬那句让他回家等消息的话。 他最讨厌等消息，以前面试的时候，也经常碰到这种事情，当时就觉得很反感，因为等待的过程是很难熬的，会吃不下饭也睡不着，十分的焦虑，如果等来的结果不好，那又是一个打击，所以整个过程当中他都会很难受，。 沈境想起郁长冬那张淡淡的没有表情的脸，心中嘆了口气，感觉是个难搞的傢伙哎，不知道能不能通过考核。 要是能通过的话，他就可以给艾利克斯改善一下伙食了，说起来，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美食。 但就算是高级的营养液，应该也比现在的口味要好吧。 艾利克斯道：「你还没吃晚饭吧？给你。」 他给沈境递过两袋营养液，还是昨天的配方，沈境笑着接过来，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觉得这东西再喝下去他就撑不住了。 他要吃饭，吃饭！ 沈境草草喝完，回到房间中，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准备明天继续去那个花田逛逛。 虽然不知道郁长冬会不会聘请自己，但是他还是怀有希望，希望能多去转转，获得和郁长冬多多交流的机会。 沈境躺在床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艾利克斯跟他说，这里白天经常下雨，并且是酸雨，有轻微的腐蚀性，所以最好还是要打伞。 他看向墙角的那把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又轻又结实，回来的路上颳了风，这伞也没有分毫的被掀翻的模样。 沈境浏览着光脑里的信息，尽快地熟悉着这个世界，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醒的，只是刚一醒来，耳边就又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沈境从被窝里爬起来，看着外面灰沉沉的天空，忽然想到，不知道那篇玫瑰田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雨，玫瑰也会被腐蚀吧？ 他下了床，喝了两袋营养液，艾利克斯也刚起床，见到他之后微笑着到：「昨晚睡的还好吗？有没有觉得不适应？」 沈境看着他礼貌微笑的样子，道：「挺好的，没有不适应啊。」 艾利克斯点点头，一副欣慰的样子，道：「那就好，还以为你会忍受不了这里的环境，毕竟这里和你以前的……差太多了。」 见沈境没说话，他连忙道：「抱歉，我，我不是……」 他以为自己的不严谨，戳到了沈境以前的伤口，毕竟谁也不想被揭伤疤，但是沈境真的没什么感觉，因为他也没经歷过那个锦衣玉食的日子。 第164页 不知道那个时候用不用天天喝营养液？ 沈境摇摇头，道：「不用，其实那段日子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艾利克斯一愣，没说出话来。 沈境又看看窗外的雨，道：「我今天还有出门，你有多余的伞吗？」 「有。」艾利克斯从柜子里给他拿了一把，在这个世界里，或许不是人人有钱，但只要生存能够温饱的人，一定是人人都有一把伞。 「你要去哪里？」艾利克斯问道。 沈境道：「我去玫瑰田那里还伞。」 艾利克斯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沈境道：「怎么了？你有话想说的样子。」 艾利克斯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和那个将军有关的一些传说……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沈境眨了眨眼，「是只他杀敌军俘虏的事情吗？」 艾利克斯点点头，「这是违反星际法的，即使对面是也不能这么干， 太残忍了，像他这样的人，星际法庭都……「 艾利克斯察觉自己有点激动了，摇摇头，道：「抱歉，其实我昨天就想和你说的，这个上将虽然战功累累，但也的确是个危险的人。」 沈境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他道。 艾利克斯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表情中还是带着一丝担忧。 第九十二章 黑粉 沈境从家中出来，撑开艾利克斯给的透明雨伞，走了一段路又坐了一半的电轨，来到了玫瑰玫瑰庄园。 他现在手里的钱都是艾利克斯给的，能省还是给他省一点吧，一路上沈境见到了很多饿殍一样的人，他们捡起垃圾桶里的营养液，举起来把残余的液体倒进嘴里。 沈境看了一眼，把目光错开，没有再看。 玫瑰田的大铁门依然关着，女僕在门口的亭子中站立，见到他来了，就微笑地问有什么事。 沈境把伞拿出来，道：「我是来还伞的，昨天谢谢你。」 女僕笑了笑，把伞收好了，沈境又道：「请问上将还在家里吗？」 女僕道：「他在休息，现在不方便见人。」 说的很直白了，但是沈境没有放弃，他继续道：「好的，不知道上将喜不喜欢我昨天的画，我只是有点紧张。」 女僕笑着说：「您不必担心，每天都有来应聘的画家，就算没有被选上那也是因为竞争太激烈，不是您的问题。」 沈境点点头，内心却有点无奈。 「上将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画师，您知道吗？」他一副白目的样子，直截了当地问了。 女僕道：「他需要能够让他心神宁静的人。」 沈境觉得这个说法挺虚幻的，什么叫心神宁静，睡着了算不算呢。 但是他也知道多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点点头，换了个话题道：「我昨天离开的时候下了大雨，今天也在下雨，为什么这玫瑰田没有丝毫影响呢？ 他这话一出，女僕倒是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好像沈境是个缺乏常识的人。 「我知道了，这些玫瑰也是人工制造的。」结合昨天的黄昏，沈境抢答道。 女僕的表情有些复杂：「这些都是真的玫瑰花，只不过是从其他星球移植来的种子，这种玫瑰叫钢铁玫瑰，不怕酸雨，不怕腐蚀，生命力及其顽强。」 沈境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有这种植物，他还以为是人工制造的呢。 女僕贴心道：「这些玫瑰只在这个庄园里有，您不知道内情也能理解。」 沈境点点头，看着女僕看他的眼神微微变了，虽然还是很尊重，但应该是把自己当成底层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 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更不想让人知道他以前的身份罢了，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身份或许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 沈境离开了大门口，说是离开了，其实依然在绕着巨大的玫瑰田，在查看周围的地形。 沈境知道，这一片应该都是顶级富人区，他们平民平时是不允许来这种地方的，只不过沈境有应聘的理由，所以可以进来。 这个花田面积很大，并且周围的封锁并不严密，从那个角度都可以从围墙看到里面的花田，但是即便如此，花田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沈境想这里或许是有什么隐形的禁制，让这些人不能进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挺合理的，如果他拥有这么大一片花田的话，他也会很珍贵的，要是随便放人进来，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沈境绕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出口，就回去了。 这个郁长冬好像很爱睡觉，之前自己面试的时候，他也一直在睡，知道画好了才醒过来，为什么那么爱睡觉，是因为现实生活没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事了吗？ 这个念头忽然从沈境的脑海中冒出。 这样可不行，他的任务是治癒郁长冬，要是郁长冬一直这么抑郁的话，他的任务可就完不成了，但是目前他又没机会接触到人。 沈境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比如，搞清楚郁长冬那么沉郁的原因。 他想起半年前的那场审判，说是郁长冬杀了一万一千名俘虏，如此残暴的行为引起了星际和平人士的强烈职责，他们纷纷状告郁长冬泯灭人性，肆意践踏生命，要求将郁长冬关进大牢。 第165页 郁长冬因此上了星际法庭，但是一通审判下来，他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最后综合考虑，只是摘除了他上将的勋章，将他暂时地停职就算完事、 但是郁长冬还是因为一蹶不振，虽然如此，大家还是习惯性地称他为上将。 皆是因为这个人是平定了划时代的战争的将军，是曾经一己之力救下星船几十万人口的英雄，也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人形杀器。 他们敬他爱他，但是也怕他，平民中流传的说法是郁长冬虽然很厉害，带领着水蓝星走向了一个和平且安全的年代，但是手段的确是太过强硬，杀死战俘也让很多人无法理解。所以他们害怕他，对他也有很多非议，只要是郁长冬出现的地方，都是议论纷纷，粉丝和黑子大战一场，场地都会血雨腥风。 沈境在光脑里上网，点开一个论坛模块，没等他搜索和郁长冬有关的关键字，就看到赫然映入眼帘的一栋帖子楼，回復居然高达十万层。 沈境：…… 这要是放在现实世界，也是个顶流了。 这里的人口也只有现实世界的十分之一，还能有这个流量，真是不得了。 他点开看了看，几乎都是粉丝会和黑子在争吵，粉丝会甩出郁长冬的战绩来打黑子的脸，让他知道什么是星际巅峰，但是黑子们也有自己的道德制高点，他们会拿杀死俘虏来说话，说他毫无人性，不配做上将保家卫国。 而沈境只是想知道郁长冬杀死俘虏的原因，他打了个哈欠，不停地翻着帖子，外面的雨水滴滴答答的，他在电轨里昏昏欲睡，无数层楼从眼前划过，大部分都是无意义的正常，信息含量很少，很多东西他们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所以压根就没提过，沈境只能从打架的只言片语中获得信息。 比如郁长冬的身世，其实还是个谜，郁长冬是个孤儿，当时被遗落在星际战车当中的，是星盗偷出来放在那里的，郁长冬考军校那一年，是他锋芒初出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及其优秀的机甲操作和其他所有科目全部都满分，直接震惊了整个星网，一时间成了学院的大红人。 在后来的五年里，郁长冬一直都备受关注，是无数男生女生心中的神，但是由于其本人性格冷淡又懒散，居然一个朋友也没有交出来，学院里的人悄悄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独狼。 独狼……沈境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天他看到的那双清淡如水的浅色双眸，微微摇了摇头。 郁长冬以全星际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毕了业之后就直接进入了国家战队，开始绽放真正的光彩。 在军校里学习，终究无法实战，还是带着学生气，而真正的战场是生死搏杀，眨眼间人头落地，是残酷的血腥包围的碎尸，是血与火的淬鍊，郁长冬在战场上展现出来的能量，让周围几个星球的人都肝胆俱碎。 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是在他毕业第十年的时候，他和虫族的战争开始了，这一年郁长冬在敌方星球易容潜伏了半年的时间，成功捣毁了对方几个秘密基地，并且在回到母星后开始对虫族星球发起攻击。 再后来，就是他大获全胜后将所有的俘虏都杀死的事情了。 沈境轻轻唿了一口气，事情到这里，大概是这个样子了。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俘虏的事情，但是论坛里却没有更多的内容，感觉大家和他一样，不管是粉丝还是黑子，对这件事都知道的不多，偶尔有个知道内情的人，语气也是讳莫如深的。 其中有个帐号是一堆乱码的，在一堆吵架当中发了一条，说：「其实这件事上将是有隐情的。」 结果这句话很快就被黑子给沖了，他们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上将了！别再给他贴金了，还想给他洗白是吧，你们这些脑残粉！」 乱码：…… 后面这个乱码帐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估计是被无语到直接出贴了，不参与这场混乱的纷争了。 沈境指尖点了一下那个乱码的头像，也是个默认的头像，他想私信他问问话，却出现了一个登录的画面。 沈境直接就用自己的身份註册了，他现在的名字和都是后来办理出来的，一直都没出过问题，应该还算是靠谱。 註册完毕后，沈境就点开乱码的头像，准备发私信，却被告知帐号等级不够不能发。 沈境：…… 他默默地退了出来，舌尖扫了扫牙根。 要发言三次才能够有私信的机会，沈境觉得这事儿真是麻烦的很。 他随便点进个帖子，是在讨论面试的帖子，刚好他也有点惊艷，于是就回復了楼主，说放宽心，其实面试内容很简单。 根本就没有考题，随意发挥，可不是简单吗，沈境嘴角勾了勾，笑容中带了点不怀好意。 他可没有说谎，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感受罢了，题目简单，不代表内容简单哦。 他又发了一条，说考官人也很好，很温柔的，在他面前可以尽情的做自己。 第九十三章 入职 还差一条，这个时候那个人回復了他，问：「真的假的，我听说有见到考官尿裤子的啊。」 沈境：……？ 虽然郁长冬看起来有些压迫感，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于是他语气坚定地回復道：「谣传，都是谣传，考官很温柔的。」 第166页 他回复次数够了，就没再理会那个人的追问，直接去找了个乱码的帐号去私信了。 「您好，看到您在混战楼中的发言，我想知道郁长冬上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对方没有回覆，不知道有没有上线，沈境等了几秒，又发了一条，「我也是上将的粉丝，我想知道更多他的信息，可以告诉我吗？」 这次倒是几秒钟后就有回覆了，那个帐号回復道:「原来你是粉丝，还以为你也是黑子呢。」 沈境心中情绪复杂，星网的人比他现实世界中的单纯多了，居然都不会怀疑是不是披皮黑。 「我叔叔的堂姐的老公在星际法庭工作，是他告诉我的，他说公审的那天郁长冬本来有机会提交对自己有利的证据的，但是不知为何，在上庭的前半个小时，他把那证据给销毁了。」 -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当时为他辩护的律师也觉得惊讶，但是没有用，证据没了说什么都没用了，最终判卷还是剥夺了他的上将身份。 沈境盯着那消息看着，紧皱了眉头。 要解开郁长冬的心结，是不是要从这件事情入手？ 思考间电轨已经到站了，沈境下了车，沿着路线回到了艾利克斯的家里，结果刚到家，一条消息就蹦了出来，沈境点开一看，是那个叫薇薇安的女僕发来的消息。 「恭喜您通过面试，请于明日上午八点来玫瑰庄园进行入职，请您携带好您的……」 沈境看着那条信息有些激动，毕竟面试通过的消息，还是让人挺高兴的，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光脑可以直接和薇薇安通话，沈境给她发消息：「请问我需要带生活用品吗？」 和他想的一样，薇薇安道：「不需要，玫瑰庄园里有您生活所需的一切。」 沈境放下心来，不用花钱最好了，他想了想，又道：「我可以预支一下工资吗？」 薇薇安道：「您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 听她的语气，像是有什么困难都能帮忙解决了，沈境想了想，道：「是的，我现在缺一笔钱，所以想先预支一部分，一半吧。」 「当然可以。」薇薇安道。 不一会儿，沈境的帐号上就多了一万五个币。 他嘴角微微翘起，回覆：「谢谢，我明天会准时到的。」 他退出对话，重新进入论坛，寻找之前发言过的帖子，却发现已经被贴主删除了。 估计要去应聘的人都收到了这条消息，所以默默地把帖子给删了。 沈境挺开心的，虽然自己忽悠了人，但是没有真的造成什么问题，他又点开那个乱码的头像，那位又给他发消息了，说：「听说最近上将在家里招募画师，也不知道要给他画什么，你听说了吗？」 沈境轻咳一声，回復道：「不知道啊，上将以前找过家庭画师吗？」 那边很快就回復,「据我所知并没有，上将之前对绘画一点也不感兴趣，更别说请什么画师了。」 沈境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起，之前对绘画不感兴趣的人，怎么忽然就招起画师了？ 他把这句疑问也发给了对方，对方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是却一直没有发消息，沈境想他大概也和自己一样，陷入困惑当中了吧。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復道：「不清楚，可能是人退休了之后，就变得轻松闲散起来了，就想找一些别的爱好吧。」 沈境嘴角抽搐，反驳道：「他也不是退休吧，也没到那个年纪。」 「我就是说个大概的意思，反正现在不需要他打仗了，自然人就无事可做了，要发展点别的兴趣爱好吧。」 这个说法勉强说服了沈境，他也打心底里由衷地希望就是这么回事，前往不要太复杂了，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那说明郁长冬的情绪至少是往上走的，说不定就会慢慢的恢復好。 想到这里，他觉得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多了，只要他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说不定这个任务就完成了。 这次的任务和之前几次都不太一样，这次是有些攻略性质的，或许比前面的要简单一些，沈境这么想着，又浏览了一下午光脑里的信息，让自己尽快地熟悉这个世界和自己的新身份。 傍晚的时候，艾利克斯下班回家了，他看上去很疲惫，一头捲髮乱糟糟的，双眼也没有什么神采，沈境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你怎么了？」他连忙扶住艾利克斯，让他不至于跌倒。 艾利克斯虚弱地摇摇头，朝他摆摆手，「没事，我只是工作有点累。」 他知道艾利克斯是在一个公司做职员，但是具体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看来即使是星际时代了，人们的工作也并没有轻松多少。 沈境把他扶到桌前，艾利克斯自己掏出一个营养液来喝了，脸色好了一点，但仍然很颓靡的样子。 沈境走向冰箱，道：「你猜我今天带了什么回来。」 艾利克斯一脸茫然，「什么？你带什么了？」 沈境神秘一笑，然后打开了冰箱，把一个盒子捧了出来，盒子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出里面是什么。 那是一块巧克力蛋糕。 艾利克斯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眼睛都直了。 「你，你从哪里弄来的？」他咽了口口水，眼睛有些挪不开视线。 第167页 蛋糕这种食物，他不是没有吃过，不过那也是很小的时候，父母为了给他庆祝生日，花了很多钱买了一个小小的，一家三口一人吃了一口，就没了，但是那是他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第二天他的父母就都死在战争当中了，他成为了孤儿。 沈境笑着把蛋糕放在桌子上，道：「我回来的路上买的。」 艾利克斯困惑地看着他，「你哪来的钱？还是……」 沈境道：「我应聘成功了，提前预支了部分工资。」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消化着这个信息。 「你入职了？以后要去玫瑰花田那边工作了？」他有些激动。 「是啊，你是不是也在为我高兴？」沈境道。 艾利克斯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复杂，看上去并不像是高兴，但是沈境没太在意，只是接着道：「明天我就搬走了，这段时间辛苦你收留我了，这些钱是为了答谢你……」 他掏出一叠钱币，放在了桌上。 本来可以光脑传输帐户的，但是在他们这个街区，还是现金更好用一些，所以沈境特意兑换了一些出来。 艾利克斯看起来却没有那么高兴，只是红着脸摆摆手，说：「不用，你根本也没花多少钱……」 「不是按照这个算的。」沈境道，「当初要不是你把我买下来了，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过着什么生不如死的生活呢，所以这些钱是报答你救我的钱。」 听到他这么说，艾利克斯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能够接受了。 但他还是说：「你，你能不能不搬走啊。」 沈境愣了一下。 艾利克斯有些小心翼翼道：「其实住在这里每天上班也可以坐电轨的，而且我不收你房费！……算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垂下眉睫，眼角眉梢都带着失落，沈境有些不忍心，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也想的，但是这是应聘的要求，不能随意改变的。」 虽然他觉得艾利克斯是个好人，但是他也不可能因为他而影响自己的任务的，住在这里和郁长冬又拉远了距离，怎么能实现他的梦想呢。 沈境又安慰了他几句，艾利克斯似乎也被开导好了，两个人一起吃了蛋糕以后，就休息了。 晚上的时候，沈境在床上翻了个身，打开光脑里的论坛游览着。 那个乱码的头像又给自己发消息了，「也不知道上将录取的画师是什么样的人，到底哪个傢伙这么幸运啊。」 沈境：…… 他想了想，回復道：「嗯嗯，我也奇怪，不过想来应该是个很优秀的傢伙吧。」 他嘴角翘起。 对方很快就回復了，「优秀的画师那么多，怎么他就被选上了，我想应该还是够幸运。」 沈境头上三条黑槓，他怎么从中听出了一些酸熘熘的味道呢。 他于是问道：「你也是画师吗？」 「还不算是，我只是美术学院的一名学生罢了。」 真是有些奇了，在这个几乎全民考军校的世界，居然还能在网上碰到学美术的。 不是说没有，只是太稀有了，如果说上军校的大概是一百万人的话，那学艺术的也就只有五六千人，所以碰到的机率还是很小的。 沈境点点头，明白了为什么乱码兄看起来酸熘熘的了，他道：「你以后也有机会的，加油。」 乱码兄发来一个带着哭泣表情包的谢谢。 沈境嘴角一勾，退出论坛，睡觉了。 第九十四章 玻璃房 第二天一早，沈境在艾利克斯依依不捨的目光中告别。 「我会想你的。」艾利克斯深陷的眼窝中满是不舍。 沈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也是，然后离开了。 他乘坐电轨来到了玫瑰庄园，女僕早就把他的录了进去，所以一到门口，铁门就自动向两边打开了。 沈境看着这两个铁门，外表倒是没有那么高科技，更像是中世纪的欧化风格，不光是门，整个巨大的玫瑰园都有这种感觉。看来这应该是郁长冬自己的爱好。 沈境在女僕的带领下，来到了另一处地方，那是一个城堡一样的建筑，沈境有些好奇，「为什么在外面看不到这个？」 女僕保持着微笑，道：「是适用了特殊的技术手段。」 好吧，什么手段他也听不懂，点点头就完事了。 沈境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个卡，本身他身上也什么东西都没有，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艾利克斯借给他的，女僕带他进入了城堡，城堡内部是有几层环形的楼梯，女僕带着沈境走向一旁，道：「请跟我来。」 沈境跟着她一步步地踩着台阶上去，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古堡，他忍不住问：「请问上将也住在这里面吗？」 女僕道：「上将目前在度假，也是住在这里的。」 沈境在她身后点点头，女僕似乎猜出了他的困惑，主动解释道：「这座城堡也是上将设计的，他很喜欢这种风格，整个玫瑰庄园都是他亲自设计的。」 沈境看到楼梯的扶手上都雕刻着(＃^.^细细的花纹，仔细看去也是玫瑰的模样，「看样子上将很喜欢玫瑰花。」 女僕微笑着道：「是的，这对上将来说有重要的意义。」 沈境感觉她这句话有些僵硬的不自然，忍不住问：「有什么意义？」 第168页 女僕却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沈境道：「好的，谢谢薇薇安小姐。」 薇薇安回头，沖他露出一个礼貌且标准的笑容。 沈境顿时有了个想法，薇薇安不会是机器人吧。 按照郁长冬那样的性格，找机器人搭理事务的可能性倒是比找个活生生的人类大，不知为何，沈境脑海中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不怪他会这么想，沈境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郁长冬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甚至很符合他的性格，毕竟机器人话少事情也少，不会有自己的想法，只需要听指令就可以了。 所以他的想法是有依据的，沈境默默地跟在薇薇安身后走着，思绪已经飘远了。 说不定郁长冬为了省事，以后也会找个机器伴侣，当然，什么都不找也是有可能的，这也符合他的性格。 沈境想了想，觉得十分的合理，郁长冬就是这个样子的，按照网络上对他的一些资料的分析，这个想法真的没有任何的问题。 想着想着，他就跟着薇薇安的步伐，走到了自己的门口， 薇薇安给他打开了门，沈境进去了，发现这房子十分的古朴，但是又带着一种奇妙的感觉，薇薇安只是带他看了几眼，就带着他来到了郁长冬所在的地方。 郁长冬正在顶楼，薇薇安带他坐电梯上去。 沈境：？怎么刚刚不坐电梯呢。 这话他也不好问，只是带着问号和薇薇安来到了顶楼。薇薇安就离开了。 沈境回头看了下她的背影， 薇薇安已经离开了。 沈境回头，只见一个带着冷蓝色调的大厅，旁边是一圈巨大的落地窗，在这个古朴的城堡里倒是开拓了一个不同于古朴风格的房间，倒是让他有种在星际时代的感觉了。 郁长冬长身玉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俯瞰着整片玫瑰田，不只是玫瑰田，从这里还能够看到大片城市的建筑。 沈境把握不住这人的脾性，只是上前走了几步，停在一个合适的距离，道;「上将，我来报告了。」 郁长冬头也没回，声音清淡如水，道：「不用叫我上将。」 沈境点点头，道：「郁先生，今天还需要我画什么吗？」 郁长冬转过身来，浅色的眸子看着他，像一块冰，明明没什么感情， 却还是在模仿着人的反应，道：「让我想想。」 沈境就静静待着，没说话。 郁长冬看着外面的天色，道：「今天继续画花田吧。」 沈境愣了一下，随即说：「好的。」 他想了想，又说：「郁先生，能问个问题吗？」 郁长冬微一点头。 沈境道：「您为什么会想到聘请画师啊？」 这不只是他的问题，他广大的粉丝们也都想不通这件事。 郁长冬道：「因为我不会画画。」 沈境：？然后呢。 郁长冬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了，留下沈境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 他正要离开，沈境又道：「那我还想问问个问题。」 郁长冬道：「什么？」 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似乎听不出不耐烦，只是有种淡淡的死气，还不如不耐烦呢。 沈境道：「我，其实我想画一幅别的画。」 郁长冬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看他，有片刻的停顿。 沈境一脸真诚地和他对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天真无害一些。 「随便吧。」他说完，就离开了。 很快薇薇安就给他搬来了画画的工具，看样子是打算让他在这里画了。 沈境布置画具的时候，薇薇安就站在旁边，他随口问道：「薇薇安，你知道上将有什么喜欢的事物吗？」 薇薇安笑着道：「上将喜欢睡觉。」 沈境：……他总不能天天画睡觉吧。 「嗯……有没有什么别的，哪怕是稍微有点喜欢的也行。」 薇薇安思考了一会儿，道：「那就只有玫瑰花了。」 沈境抿嘴沉思，郁长冬喜欢的东西太少了，也不知道是旁人了解他了解的太少，还是这人真的就这么简单。 他想了想，在画布上划了一道白色的颜料。 连薇薇安都好奇地看过来，想知道他要画什么。 沈境低头慢慢地在画布上施展着，深蓝色的底色，白色的轮廓，薇薇安看了一会儿，目光中充满困惑。 「这是……」 既不是玫瑰花，也不是上将的人像。 沈境道：「哦，这是我在梦里梦到的画面。」 他说着，手中的笔刷刷不停，描绘出了一幅雪景。 雪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雪堆，仔细看其实每个雪堆都有一个小门，那是一个个的房子。 而在雪地的尽头，是蓝绿色的美丽光芒，那是极光。 只不过薇薇安没有见过，所以露出了陌生的表情。 沈境回头问道：「好看吗？」 薇薇安点点头，「很好看，但是很陌生。」 沈境笑了下，不是这个世界的景物，当然会觉得陌生，但是薇薇安如果是人工智慧的话，应该会很快检索到这种景物所在的世界。 一幅画画完，时间也到了中午，沈境放下画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把画朝着阳光的方向，让他尽快风干。 第169页 「上将还在庄园里吗？」他问薇薇安。 薇薇安道：「在的。」 沈境愣了一下，问：「在干嘛？」 薇薇安：「在睡觉。」 沈境：……他就多余问。 薇薇安：：「画师先生，请您跟我来，下楼去用餐。」 沈境道：「不用这么叫我，叫我的名字就好，就像我叫你的名字那样。」 薇薇安顿了一下，随机点点头，笑着道：「好的，荀茉。」 薇薇安带他下了楼，去了餐厅吃饭，偌大的桌子上摆着各色热气腾腾的美食。 沈境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一直都是在喝营养液，营养液这东西吧，喝了也能有饱腹感，也能提供营养，但是喝了几天之后他就觉得有些生无可恋，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意思了，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但是后来他知道了，原来有钱人是不用忍受这些的。 沈境坐到桌前，忽然抬起头，道：「上将不来吃饭吗？」 还是一个人吃？他有些好奇。 薇薇安的表情有片刻的滞涩，随即她道：「上将不吃这些。」： 沈境愣了一下，难道这么好吃的美食都看不上吗，难道他们星际世界还有更好吃的？ 他忍不住问：「那上将吃什么？」 薇薇安道：「上将喝营养液。」 沈境：？ 「他那么有钱的人，居然喝营养液，营养液不是平民才喝的吗？」 薇薇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道：「上将自从半年前就开始这样了，只喝营养液。」 半年前，沈境暗中思索，又是半年前，难道这件事也和半年前的那个审判有关系吗？ 看来他必须要搞清楚半年前发生了什么了。 沈境站起身来，道：「不不吃饭天天喝营养液怎么行，营养液这东西只能提供基础营养，提供不了情绪价值的。」 薇薇安眨着眼睛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说的话。 沈境摇摇头，算了，他道：「上将现在在哪里？」 薇薇安虽然一直跟着他，但是一直都清楚上将的行踪，她道：「在玻璃房。」 沈境心下瞭然，心说你们也叫那个地方叫玻璃房啊，真是简单粗暴很有郁长冬的风格，他放下手帕，前往玻璃房去了。 第九十五章 雨 他穿过一大片花田，浓郁的玫瑰香不但不会熏的头晕，反而让他有种心神被洗涤了的宁静感，在这里面时间越久，感觉就越浓烈，甚至有种轻飘飘的快乐在体内蔓延。 这里的玫瑰还真是很不一般，沈境一边走一边想着，走了一小段就到了玻璃房前，他甚至觉得有些可惜，还想在花丛中多流连一会儿。 沈境走到了玻璃房前，敲了敲门。 大门自动打开，郁长冬还坐在长椅是上，看着外面，不知为何，沈境觉得没人的时候，他能这么坐一天，甚至是几天。 他转过身看着他，眉头微微动了动，「你不吃饭，来这里做什么。」 沈境笑着道：「郁先生，到了吃饭时间了，您也应该用餐了。」 郁长冬依旧淡淡的：「我不饿，你吃吧。」 沈境道：「这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郁长冬静静地看着他，也没说话，但是那意思很明显了，硬是让沈境说不下去了。 沈境：「咳，我的意思是，那么一桌子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太浪费了。」 郁长冬还是没说话，但是表情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想来这些事情也不需要他来处理，沈境想了想，又说：「郁先生，我正好把画也画完了，要不您去看看？」 郁长冬似乎稍微有了点兴趣，但还是淡淡的，说好。 于是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一起穿过玫瑰花田，来到了城堡，沈境带着郁长冬坐电梯上了顶楼，他的现在已经可以在城堡内通畅无阻。 沈境带着他来到那块画布前，太阳的热烈已经把画给烤干了，郁长冬看了一眼，愣住了。 画面上是奇异的冰天雪地，是瑰丽的极光，但是都是他没见过的。 虽然没见过，但是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景象一定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沈境观察着他的反应，道：「郁先生，这幅画您还满意吗？「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乖巧地看着郁长冬。 郁长冬眉头微微皱起，却不是不高兴的样子，而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道：「感觉这个画面有些熟悉。」 沈境：？！ 他心里咯噔一声，勐然抬头看着他。 「熟悉？您在哪里见过吗？」沈境道。 郁长冬低下头，微微偏头看着眼前的人，声音依旧淡淡：「没有。但是感觉熟悉。」 沈境一错不错地盯着他，黑亮的眸子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在闪动，半晌，他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原来如此。」 「什么？」郁长冬问道。 沈境摇摇头，「没什么，郁先生，咱们去吃饭吧。」 郁长冬微微一顿，刚要开口说什么，沈境就道：「您来都来了，就不要回去喝那难喝的营养液了。」 郁长冬看了他一眼，沈境抿抿嘴，道：「难道我说的有错？营养液就是很难喝。」 郁长冬的嘴角似乎带了一点笑意，及其轻微的，微不可见的。 第170页 沈境道：「就当是对我的奖励吧，郁先生，陪我一起吃饭吧。」 郁长冬惊讶于他忽然的变化，似乎一下子比之前变得大胆且主动了，但是他还是跟着沈境一起下了楼，来到了餐厅，坐到了餐桌前。 薇薇安看到郁长都冬过来的时候，一直维持的标准微笑都维持不住了，变成了震惊脸。 沈境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还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表明了一句话：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境神秘兮兮的，笑着说：「用真心。」 薇薇安：？ 郁长冬已经半年没有坐到餐桌前了，每天甚至只靠一袋营养液吊命，还好是天赋异禀的上将，要是普通人的话，估计早就不行了。 此时他居然坐在了餐桌前，并且一副要吃饭的样子！ 薇薇安一边震惊着，一边还是过去机械地给他倒上红酒。 沈境道：「郁先生，你能陪我吃饭，我很高兴。」 郁长冬道：「为什么」 沈境想了想，道：「可能我不习惯一个人吃饭吧。」 薇薇安的表情更加震惊了，一向很稳妥的手在给沈境倒酒的时候差点撒出来一点。 「我自己来就行。」沈境低声道。 他和薇薇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薇薇安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就算是这个理由也不能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吧！这是把上将当什么了，啊当什么了！一个陪吃的工具人吗。 沈境还真是这么想的。 郁长冬道：「你什么事情都喜欢和别人一起做吗？」 沈境差点被噎住，他抬头看向郁长冬。 郁长冬表情淡淡的看着他，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沈境轻咳了一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道：「也不是什么都……比如洗澡还是喜欢一个人洗的。」 郁长冬：…… 沈境没回头看，但是想也能想到，薇薇安的眼神应该能报警了。 她肯定觉得自己是疯了，这一顿就是自己的断头饭，吃完了就要被就地处决了，所以才会如此的放肆。 沈境道：「郁先生是喜欢什么事都一个人做吗？」 郁长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嗯了一声，道：「我不喜欢人。」 沈境被他这简单粗暴的回答给噎住了，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只是往嘴里塞着食物。 「那个，画好的画要挂起来吗」沈境问道。 郁长冬看着他，沈境解释道：「我觉得这些墙壁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有些空，我想要不要把画好的画裱起来放在上面？」 郁长冬看了看沈境身后的墙，的确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本来是有一些名家送来的画作的，他们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挂在上将的家里，这些画作在拍卖场能够拍出天价，但是他们不仅不收钱，甚至是讨好着让郁长冬收下自己的画。能够挂在郁长冬家里的墙面上，对他们来说是种荣幸。 但是半年前，郁长冬就把这些画全部都摘了下来，不光是画，城堡里的所有装饰都被拿了下来，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但郁长冬觉得这样才安静。 于是沈境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说的是：「不可以。」 沈境愣了一下，这还是郁长冬，不是，这个人第一次拒绝自己。 「为什么？」他也直接问了。 「我不喜欢。」郁长冬道。 回答很简洁，不给人留余地，是郁长冬一向的风格。 沈境眉睫微微落下，显得有些失落。 郁长冬看着对面的人，喉结动了下，道：「你可以把它挂在自己的房间里。" 沈境微微一怔，抬头看着郁长冬，道：「这些画……您也不收起来吗？」 什么意思，只是需要个画画的人吗，沈境有些不理解这个行为。 既然自己画了画，又不要，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境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但是郁长冬却说：「这与你无关。」 说完，就离席了。 留下沈境一个人在饭桌上发呆，他看向对面郁长冬的餐具，分明是没有动过。 下午，沈境的任务依旧是画画。 他想既然自己的任务就只有画画，郁长冬看上去也不是要求数量的人，那他就慢慢画好好画，一幅画画一天也没问题了。 光脑响了一声，沈境点开，是艾利克斯给他发的消息，「荀茉，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沈境回復道：「还好，最近你过得怎么样？」 艾利克斯：「也就那样吧，一直都是平平无奇的，也只有你来的那几天生活才有了点乐趣。」 沈境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也没怎么给艾利克斯带去乐趣吧。 不过艾利克斯的生活好像的确是太辛苦了，每天下班后自己能陪他聊聊天，或许已经是种放松了吧。 沈境觉得有时间还是去看看他吧，顺便给他带点好吃的。 「这个周末我去看你，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沈境发过去消息。 艾利克斯发过来一个委屈表情包，说：「你能来看我就很好了，我很开心，不要带东西。」 沈境嘴角微微翘起，说：「好吧，那到时候再说。」 周末这天，沈境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他是有一天的假期的，所以这天他打算去看看艾利克斯。 第171页 郁长冬不知道去哪里了，沈境只和薇薇安告别，他走出玫瑰庄园，发现外面还在下雨，于是撑起雨伞，走向了电轨。 等到了楼下的时候，他看到有个人正在翻垃圾桶，是个很瘦弱的小女孩，小女孩听到他的脚步声，惊恐第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跑远了。 沈境在那里驻足一秒，然后转身上了楼。 因为下雨的缘故，电梯也一直很潮湿，能够看到墙壁上凝结的水汽，但是这种水汽很奇怪，虽然能够肉眼看到潮湿，身体却感受不到多少潮湿的感觉，这些水的质感和往常见到的不一样。 沈境想到之前艾利克斯说这里的雨水有腐蚀性，想大概是这样子的缘故，这里的水质和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那是不是说明也不能喝来路不明的水 沈境想到这里，又想起之前看到的路边的那些人，他们看上去很饥渴，但是没有人去接雨水喝，看来是真的有问题，或许在这个地方，水资源也是被垄断了的。 第九十六章 看望 他上到22楼，来到艾利克斯的家门口，摁了下门铃，门铃传来欢快的歌声。 门很快开了，艾利克斯出现在门口，当即就给了沈境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会不来了呢。」 沈境被他抱得有些窒息，有点哭笑不得，「我怎么会不来，都说好了的。」 「快松开我，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沈境拍了拍他的背说。 艾利克斯松开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沈境提了提手中的东西，是一大包速冻的食材。 「速冻水饺！盒饭!还有巧克力！」艾利克斯兴奋地数着袋子里的东西，吞了吞口水。 虽然在沈境自己的世界里，这些东西都是用来果腹的寻常食物，甚至是应急的食物，但是在这个世界里，这些就是相当昂贵的美味，一般人不是逢年过节，也买不起这些吃食。 沈境一口气购买了一大袋子，足够上艾利克斯吃上一个月的了，看着艾利克斯坐在一堆食物当中兴奋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沈境心中也不由得高兴了起来。 「先把他们都放进冰箱里吧，不然等会儿化了。」沈境提醒道。 艾利克斯这才甦醒过来，连忙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食物装进冰箱里。 「荀茉，真的谢谢你，你真的对我太好了。」艾利克斯说着，眼圈还有些发红。 沈境连忙道：「这没什么，你是我的朋友呀。」 艾利克斯红着眼睛看着他：「朋友，我们是朋友？」 沈境点点头，「当然了，你是我来到……这个星球后的第一个朋友。」 艾利克斯喜极而泣，再一次抱着沈境用力地晃了晃。 沈境挣脱开他，道：「你的楼下是不是经常有人来翻垃圾？」 艾利克斯点了点头，「是的，那些都是没有收入的人，他们没吃的，就会从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沈境想了想，道：「那你扔垃圾的时候，千万不要被他们看到，不要让他们看到你扔的那些垃圾包装袋。」 艾利克斯眨了眨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沈境道：「因为……我怕他们看到你吃的好，你会有麻烦。」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阴暗了，明明也应该同情他们的，但是却又很是提防，但是没办法，沈境知道这样的世界更加残酷，生存对人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要是被他们知道艾利克斯有钱吃这么多上等食物，说不定会被盯上，到时候可能会有麻烦。 再加上这个街区就是下等街区，沈境一路走来都没看到一个警察，治安怎么样不好说，所以这个时候保护自己就是最重要的。 沈境这么一说，艾利克斯顿时明白了，他看着沈境，眼里的光有些狂热：「荀茉，你真的好聪明，不愧是你。」 什么不愧是我，沈境摸了摸后脑勺，心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只能尴尬笑笑，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扯过去了。 沈境不知道的是，艾利克斯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游离，看着他的样子，虽然才短短一周的时间，但荀茉的气色好了很多，像是每天都过得不错的样子，原本没什么肉的脸颊也稍微饱满了一些，当初从那个场子被买回来的时候，瘦的像个竹竿一样，整个人也有些阴沉的气质，现在几乎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灵气。 沈境没有察觉到艾利克斯的目光，只是道：「吃过了饭，我就要回去了。」 艾利克斯道：「你每天在玫瑰庄园里，就只需要画画吗？」 沈境点点头，「对，只需要画画，其他的不需要我做。」 艾利克斯的眼中有困惑，也有羡慕，「只需要画画，那那些画用来做什么了？「 如果每天一幅画的画，那留下的作品也不少了。 沈境道：「任我处置。」 艾利克斯愣住了，似乎很不理解沈境的工作方式。 别说他了，沈境自己也不理解，不过既然是给钱的，他又有着任务，就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只是这几天和郁长冬相处下来，他觉得这人没有外面的人说的那么冷漠，或许那只是人们给他加上的滤镜，毕竟一个强大又冷漠的人，才会更加神秘和有魅力。 第172页 沈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上将到底要干什么，我问过他，他也不回答我。」 艾利克斯立刻道；「那他为难你了吗？」 沈境摇摇头，「并没有，事实上我们交流的机会都很少。」 不光他不理解，艾利克斯一样不理解，他们都不理解郁长冬到底想做什么。 但是听到他这么说，艾利克斯倒是一时间放下心来，道：「不交流倒是没什么，我早就听说上将不是一个好相处的……我只怕他欺负你，还好没有。」 沈境笑了笑，道：「要是他欺负我，你会帮我出头吗？」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很认真地说：「我会的。」 沈境见他不是在开玩笑，还有点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他不会的。」 艾利克斯又道：「这段时间和他相处下来，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沈境想了想，道：「嗯……是个做什么都淡淡的，不太在意的，有种对现实生活厌倦的感觉的人。」 艾利克斯不理解这种状态，但是也没有多说，两个人一起吃了个饭，沈境就回去了。 外面还在下雨，沈境惊过垃圾桶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里面显然是又被翻了一遍，干干净净的了。 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走开了。 还是不要给自己添麻烦的好。 他回到了玫瑰庄园，又来到了玻璃房，这些天他没有别的事情干，就算郁长冬不让他画画了，让他休息，他也会下意思地画点小玩意儿来，聊作消遣。 他偶然会和乱码兄聊聊天，知道他快毕业了，最近正在因为找工作的事情而发愁。 薇薇安跟在他身后，像个尽职尽责的小管家，沈境问道；「薇薇安，上将人呢？」 他想，或许又在睡觉，但是今天薇薇安却说：「上将出门了。」 沈境愣了一下，回头看她：「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薇薇安道：「他去慰问军人家属了。」 沈境又是一愣，慰问？ 沈境问薇薇安要了一些家属的地址，准备自己也过去看看。 他再次出了门，画了一半的玫瑰庄园凝固在画布上，薇薇安站在原地，低头看着。 沈境按照薇薇安给的地址来到了一个街区，这个街区比艾利克斯住的地方还要破败萧条，并且离市区很远，沈境走在街上，感受到从某些建筑缝隙中看过来的目光，让人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倒是不在意这些，他经歷过这样的目光，知道大部分都是好奇和警惕，并没有太多恶意，他穿过街区，来到了一个拐角处，这是一家很破旧的商品售卖店，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上将，这，这怎么可以……」一个苍老且惶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沈境心神一动，悄悄地靠近了这个商店。 他又听到了郁长冬那依旧冷冷淡淡的声音，此时却听起来多了一分耐心。 「您就收下吧，这本就是该发给你们的。」郁长冬道。 那苍老的声音对着郁长冬反覆的感谢，道：「要不是您，我这小店早就开不起来了，这些年多亏您的照顾，我想我儿子……他在天堂也会感谢您的。」 说着，就传来了老人的哭声。 「他该感谢地是他自己，他是为国捐躯的英雄。」郁长冬道。 「他，他，唉……」 沈境看着郁长冬从商店里走出来，也没躲开，就这么正面相对。 郁长冬的表情轻微凝滞，看上去有些不悦：「你跟踪我。」 沈境丝毫没有尴尬的情绪，只是道；「星网时代也不是人人都上网，上将做的这些事情恐怕不会有人知道。」 郁长冬从他身边走过，表情毫无波澜，沈境凑了上去，将伞举过他的头顶，道：「他们不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误会越来越深的。」 「无所谓。」郁长冬的语气十分平淡，「我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沈境回头看去，发现商店的老闆出来了，他拄着双拐，一点一点地走出来，沈境这才发现他居然没有腿。 郁长冬也回头看去，那老人见到他俩都在看，道：「我送送将军。」 沈境没说话，表情微微凝固。 「不必了，外面还下着雨。」郁长冬道。 那老人依依不捨地回去了。 两人并排走在雨中，沈境的伞微微倾斜，他看着郁长冬的侧脸，道：「上将，他们都是烈士的家属吗？」 郁长冬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自愿参军的军人家属会获得很高的津贴，所以很多贫苦人家的孩子都会去参军，如果在战场上牺牲了，帝国也会养他们的家人一辈子。」 但是……沈境看向那破败的商店，上面的灯牌都不亮了，厚厚的一层灰。 「但是半年前的那一场战役，这些军人家属的津贴并没有如约发下来。」郁长冬道、 沈境愣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郁长冬反问，「那原因可有很多种，就看帝国想要给哪种了，不过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 第九十七章 弟弟 「您这是什么意思，帝国的抚恤金是没有发放，是被人给吞了？」沈境亦步亦趋地跟着郁长冬。 郁长冬一时间没说话，似乎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第173页 沈境想了想，又换个话题道：「半年前的那场战役，听说死了好几个前线的记者……」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郁长冬冷厉的目光射向了他，那是一种刀锋一般的目光，直直地刺到人的心里去。 沈境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刺，原本要说出口的话顿时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郁长冬加快了脚步，走出了那把雨伞，独自向前走着，沈境站在原地看了几秒，还是跟了上去。 回到家中的时候，郁长冬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沈境见他一回来就去了自己的房间，也不敢打扰，正准备回画室呢，却听到门外又有声音，他回头看去，薇薇安领着一个男人进来了。 那个男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的衣服十分矜贵，表情也有些高傲，仔细看去，轮廓和郁长冬的有几分相似。 那人见到沈境后，愣了一下，但随即就猜出了沈境的身份，道：「你就是我哥聘请的那个画师？」 沈境点点头，说：「你好。」 薇薇安笑着介绍道：「这是上将的弟弟郁恩利先生。」 沈境点点头，一看就是亲兄弟，但是虽然外表有些相似，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薇薇安介绍道：「他是新来的画师，叫荀茉。」 郁恩利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你画画很好看是吗？我哥哥要求可是很严格的，能把你招聘进来，你一定很厉害，你给他画了什么？」 沈境：「额，玫瑰花田。」 郁恩利摇摇头，「来这里的每个画师都会画玫瑰花田，你肯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等一会儿我一定要看看你的画，但是我现在要去看我哥哥了。」 少年人眉眼飞扬，几步就跑上了阶梯，消失不见了。 沈境在光脑中搜索他的信息，果然还不少，郁恩利刚刚大学毕业两年，在军部的科技研发部门工作，总的来说就是做科研的，他本人性格热情外放，很多人都喜欢和他接触，同时也有部分粉丝。 他的粉丝和郁长冬的粉丝几乎是两极分化，偶尔两家还会对打，沈境看到粉丝乱斗那里，就把页面关上了。 薇薇安端着两杯热咖啡，要送上去，沈境却说：「我来吧，你能帮我把今天的工具收拾一下吗。」 「当然可以，「薇薇安露出甜美的笑容，把托盘给他后就离开了。 沈境端着托盘上了楼，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会议室里隐约传来两个人谈话的声音。 「哥，你的精神状态好些了吗？」郁恩利问道。 「嗯。」郁长冬冷淡的回应。 沈境有些意外，原来郁长冬对待自己的亲人也是如此冷淡的？还以为只是对他们这些外人才这样呢。 「你招聘的那个画师，画技怎么样啊？对你的治疗有帮助吗？」郁恩利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很热切地关注着郁长冬的状态。 郁长冬道：「我没病。」 沈境似乎都能看到郁恩利挠头的样子了，他又听他说道：「好吧好吧，你很正常……但是哥，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以前你虽然对我很严厉，连夜店都不让我去，我也觉得很难受，但是你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管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了以后，帝国那些人嚣张成什么1样子了，他们都带着酒上班……」 郁恩利还在喋喋不休地和郁长冬说着帝国机构里面的事情，似乎对这些早就不满了，此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来发泄。 「你不在的时候，他们真的无法无天了，哪有一个帝国武器的样子……」 郁长冬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在听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道：「这些和我有关系吗？」 郁恩利一时语塞，看着郁长冬，不知道说什么。 「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来。」郁长冬道。 沈境推开门，端着茶点进来，露出和薇薇安同款的笑容来。 郁长冬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沈境把茶点放到了桌子上，郁长冬道：「薇薇安呢？」 沈境解释道：「哦，她在帮我收拾画架，忙不过来，我就帮她端上来了。」 这个理由倒是没什么好说的，郁长冬点点头，沈境就要转身离开，郁恩利却忽然道：「小画家，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沈境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郁长冬。 郁长冬对这个微小的反应很满意，表情放松了许多，点了点头。 沈境于是道：「我去拿给您看。」 沈境下了楼，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这座城堡实在是太空荡荡了，此时多了个人，倒是热闹的有些不习惯，不过沈境来不及想这么多，还是下了楼，去把自己画的几幅画都取了出来。 路上碰到了薇薇安，薇薇安问他：「是二少爷要看腻的画吗？」 沈境点点头，道：「你要跟我一起上去吗？」 薇薇安摇头，道：「我还要打扫花园，就不上去了。」 薇薇安走了，沈境站在原地有些愣神，这个诺达的庄园里似乎就没有几个人，薇薇安一个人又要打扫花园，又要伺候郁长冬的起居，还要帮助沈境整理画架，真的很忙啊。 为什么郁长冬不多招揽两个人来呢，这里的人工也不贵吧，就算很贵，按照郁长冬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请不起，这么看来就只有一个猜测，那就是郁长冬真的很不喜欢人，这么大的家里，留两个人可能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第174页 刚才郁长冬和郁恩利谈论的话题又是关于帝国的，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知道，帝国的军方在郁长冬走了以后几乎是一蹶不振了，到处都是违反纪律的行为，郁恩利试图用这些事情激起郁长冬的斗志，但是显然，没有任何的效果。 郁长冬是真的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了。 沈境嘆了口气，一个人眼里没有了光，那就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了，或许他已经对昔日的帝国完全失望了，不带任何的期待，所以才会毫无波澜吧。 沈境这么想着，就带着自己的画上了楼。 他推开门，郁恩利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画。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看，至少这个情绪价值给的是很足的，沈境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摇摇头，道：「这些是我这几天画的，您看看。」 他一张张展开自己的画，给郁恩利看。 郁恩利的目光第一时间定格在雪地的那张，他眼中出现了惊讶的神色，不只是惊讶，还有一些被惊艷到的反应，他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问道：「这画的是什么？」 沈境被他问的一愣，这画的什么很明显啊，当然是雪地，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他们应该是没有见过雪的，这个世界不会下雪。 想到这里，沈境不禁生出了一丝同情，道：「这个是我梦里梦到的场景，是在下雪的地方。」 「下雪？」郁恩利眨了眨眼。 沈境忽然就理解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艺术发展不起来了，因为太单一了，这个世界。 「对，下雪，雪是冰凉的，碰到温热的人体，就会融化的，落在地上就是一片洁白。」沈境解释道。 郁恩利看看他，又看看郁长冬，回头道：「你可真厉害，怎么能梦到这么漂亮的景色？」 沈境笑着道：「就是偶然之间的灵感吧。」 郁恩利朝着沈境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赏，并且道:「你能给我也画一副吗？」 沈境愣了一下，随机道：「我是私人画师，给别人画画需要经过我的僱主同意的。」 他这话说的很保守，等于是把问题抛给了郁长冬，于是郁恩利也看向郁长冬。 「你想让他给你画什么？」郁长冬问道。 郁恩利摸了摸自己的头髮，道：「我想画一副肖像画，挂在我的房间里。」 沈境，看向郁恩利，下意识地想，这张脸很立体，画起来应该是很好画的。 但是郁长冬却说：「你随便找个美术专业的人都能给你画，他每天的任务很紧，没有时间画别的。」 沈境低着头，眉头微微一动。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郁长冬会满不在意，并且一口答应下来，毕竟给弟弟画一幅画，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但是郁长冬居然拒绝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郁长冬，还是从那清淡如水的双眸中看不出什么来。 郁恩利被哥哥拒绝后，倒是也没有特别的意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只是有些失落地说：「那些大学生的画都不够成熟，我喜欢他的画风……」 他再度看向沈境，眼神中满是可惜。 沈境回復以一个无辜的眼神，表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决定。 本来就是这样，既然郁长冬是他的僱主，那么僱主就是有权利决定他给谁画，画什么，郁长冬只是平时不爱说话罢了，该有的权利还是有的。 郁恩利道：「哥哥，你是从哪里把他招来的，真神奇，我也想要一个了。」 第九十八章 提醒 郁长冬的语气冷淡：「那你也可以僱佣一个。」 郁恩利又看了沈境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境自我介绍道：「我叫荀茉。」 「荀茉……荀茉，我记住了。」郁恩利道，「等你什么时候不给我哥哥做御用画师了，我一定要找你约稿。」他笑着道。 沈境看着他的笑容，也跟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郁恩利在这里待了一下午，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说服郁长冬，回到帝国的军事基地去看一眼，但是郁长冬一点兴趣都没有，最后郁恩利还是性质缺缺地回去了。 当天晚上，沈境就收到了郁恩利的好友申请。 彼时沈境正在洗刷自己的画笔，他喜欢这种不用动脑子的劳动，会让人很放松，看到光脑中出现的消息的时候，沈境愣了一下，随机点击了同意。 一个毛茸茸的头像忽然出现在眼前，沈境看清楚了，那是一只猫。 郁恩利给沈境发来消息：「你的帐号怎么一片空白，连头像都是空白的。」 他们可以用光脑随意装饰自己的帐号，也可以修改签名和暱称什么的，但是沈境没有改过，一切都是原始的状态。 他一边洗画笔，一边在光脑里回復道：「不太喜欢弄这些，就没弄。」 郁恩利很快回復道：「哦哦，那你这一点也挺像我哥的。」 沈境回想了一下郁长冬的头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好像是个机甲，他没有和郁长冬聊过天，因为每天都可以见面，有什么话见面就说了，所以没有在线上聊的机会，两个人只是默默地躺在对方的列表里。 郁恩利发过来一张图片，是郁长冬的帐号截图，和自己的一样，也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帐号的名字是他自己的名字。 第175页 沈境想，这也很符合他的个人风格，十分的一致你，他回復了个嗯嗯。 郁恩利：「你平时一直都待在庄园里吗，你有出来玩过吗？」 沈境想了想，道：「我对这附近不太熟悉，不怎么出去。」 对面郁恩利很快回復道：「我哥哥所在的那个片区是军事区，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的，你要来下城区才有各种好玩的，你要是想玩的话，我带你一起去啊。」 沈境看着脑海中的对话没说话，他心说这个郁恩利，自己在哥哥面前说的冠冕堂皇的，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要整治帝国军队，但是自己私下里玩的也挺大的嘛，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刚要拒绝，在脑海中打出来的话却被自己给删除了。 其实，去看看倒也无妨？反正眼见着自己和郁长冬的关系无法更进一步了，通过郁恩利那边，说不定还能多了解一些关于郁长冬的事情，毕竟郁恩利现在也算是在军方工作的，应该也会知道一些半年前的事情的内幕的。 更确切的说，因为郁恩利是郁长冬的亲弟弟，他知道的东西一定比其他人要多，这说不定是个好的突破口。 沈境嘴角一勾，把拒绝的话改成了「好啊，其实我也很好奇的，你要是能带我去长长见识那最好不过了。」 消息发出之后，郁恩利很快回復了一个笑脸，然后给了他一个地址和时间。 「下城区223号酒吧，晚上八点，等你来哦。」 沈境看着那串地址和时间，点了点头，回復了个好的。 他洗好了笔刷，把笔刷放在架子上晾干，然后坐在椅子上，俯瞰着外面的景色。 他坐在城堡的顶楼，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虽然周围没有人，但是沈境知道郁长冬在那里，他眼角看到了不远处的玻璃房，他一定是在那里面，晒着阳光，昏昏欲睡。整个玫瑰庄园阳光都很充足，郁长冬似乎很喜欢沐浴在阳光下，他很喜欢阳光。 沈境微微蹙眉，一般来说，抑郁的人不是都讨厌阳光吗。 他伸出一只手来，挡在面前，让阳光从指缝间流过，虽然很炽烈，但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沈境收拾好了画笔，在上面待了一会儿就下了楼。 他来到了玻璃房的门口，敲了敲门，大门自动开启了，郁长冬果然躺在长椅上，旁边摆着一张报纸，沈境看了一眼，是十年前的军事报。 他本以为郁长冬因为郁恩利的话，开始对最近的军事行动感兴趣了，没想到并没有，看的还是十年前的。 「十年前，您还没有参军吧、」沈境道，「还在军校里读书？」 郁长冬点点头，没有因为他的话感到冒犯，只是道：「那个时候正好是毕业最后一年。」 沈境点点头，道：「为什么当初想要报军校呢？」 沈境在网上了解过他的成绩，郁长冬的成绩是顶尖的，当初上什么学校都是易如反掌，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危险系数最大，离边境也是最近的一所军校，那所军校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因为处于边境，受到战争的影响是最大的，如果军队出了问题，第一个替补上去的就会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但是十年前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郁长冬的出现，让这所学校一下子声名大噪，从一个中流学校变成了帝国第一的军校。 郁长冬道：「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觉得呀应该做，就去做了。」 他又道：「我讨厌战争。」 沈境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她。 郁长冬道：「讨厌他，就想尽快地结束他，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打仗是永远打不完的，不是因为摩擦的存在，而是因为会有人从中获利。」 沈境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所以您最后是对内部失望了？」 郁长冬道：「是的，我不想再参与这些事情了，他们喜欢争，就让他们争吧。」 沈境忍不住道：「那半年前……」 郁长冬看了过来，沈境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但是还是鼓起勇气道：「半年前的事情，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还是有很多人相信您。」 郁长冬的表情毫无波澜：「无所谓。」 沈境道：「你是无所谓，可是还有许多人因为相信您，而遭受着别人的痛骂，他们都想知道真相。」 郁长冬道：「真相？什么真相，真相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我杀了战俘，我被剥夺了森身份，就是这样。」 沈境摇摇头：「可是为什么要杀战俘，在过往的记载里您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为什么那一次要杀，并且还是那么多的战俘，他们犯了什么罪？」 沈境这一连珠炮的发问，让郁长冬感到烦躁，他难得的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 我想杀就杀了，我也能承担这个后果，这就够了，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沈境一时语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郁长冬和他对视了一眼，而后挪开视线。 只是这一个微小的细节，就让沈境觉得不对，一定是有问题，郁长冬在躲避这个事情，那么一定就是有猫腻的。 那一万多的战俘的确是死了，这个网络上都有记载，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没了，所以问题应该出在郁长冬为什么要杀俘虏上，这个原因，应该也是他心结的重点，要是能搞清楚这一点，应该就可以解开他的心结了。 第176页 沈境想到这里，换了个语气道：「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在一个人的心上，重量实在是太重了，这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当然，您是上将，是万人敬仰的人物，一定是和普通人不同的。」郁长冬睫毛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沈境嘆了口气，道：「其实我也只是好奇，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够随便好奇的，我不好奇了，我只需要相信您就行了。」 郁长冬道：「为什么相信我？」 沈境道：「因为您是我的僱主，其实也不只是……」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惹得3郁长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了过来。 沈境脸颊微红，却低着头，说：「我该去画画了。」 他转身离开，走到房间门口，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又听到了郁长冬的声音。 「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并没有好处，只会更危险。」他道。 沈境的手指微微动了下，道：「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 他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外面炽烈的阳光照在脸上，沈境眨了眨眼，他看过天气预报，知道今天外面又在下酸雨。 他拿起一把伞，离开了玫瑰庄园，一出门，果然外面又是一片阴暗，随时要下雨的感觉。 沈境顺着电轨的路线走了一段，看到外面亮起的霓虹灯，闪烁着迷幻的光芒，而潮湿的雨水随时都要倾斜，他坐上了电轨，按照郁恩利给的那个地址出发了。 电轨行驶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片区。 这一片叫做下城区，说是下城，实际上比艾利克斯他们所在的城区要高级很多，走在路上就能够感受受到欢乐的范围，虽然雨幕已经落下，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撑着伞在街头玩乐，放肆的笑声传入沈境的耳朵里，这里是娱乐区，好玩的东西应有尽有，沈境想起了郁恩利的话。 他在震得脑壳发疼的音乐声中来到了郁恩利给的地址，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卡座中找到了郁恩利。 第九十九章 过往 郁恩利见他过来，兴奋地和周围人介绍着，说着沈境的身份，沈境对此兴致缺缺，只是在一群人都坐下之后，他也喝了几杯酒。当郁恩利身边没人了，其他人都去跳舞的时候，他走了过去。 沈境拉住了郁恩利，问道：「我想知道有些关于上将的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郁恩利手里端着酒杯，道：「可以啊，但是你要先喝酒才行。」 他把手中的酒杯送到了沈境面前，沈境低头看了一眼，接过那杯看上去有些红的液体，一饮而尽。 这酒的味道十分辛辣，是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此时一下子灌入喉咙，有种生吞了一块滚烫的热铁的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烫出一条通道来，沈境低头咳了几声，压住了那种诡异的感觉，道：「我喝了，你说把。」 郁恩利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喝了这酒之后，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忍不住问道：「你以前喝过酒，酒量应该不错吧？」 沈境摇摇头，道：「没喝过，可能是天生的吧。」 郁恩利笑了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动物一样，又往他面前凑了凑，仔细观察着他，道：「你还真的很有意思，我本来以为你会是那种很保守的小画家，不会喝酒，和人说话就容易脸红，但是你居然……你居然这么出乎我的意料。」 沈境低头看着他，和他对视，郁恩利的目光中充满了探究，那是一种有些尖锐的目光，说不上友好还是不友好，只是一般人如果碰上这种母港的话，大概路是会躲过去的，到那时沈境没有，只是低头和他对视着。 沈境低声道：「或许是吧，也不是每个画架都是这样的。」 郁恩利笑了一下，露出一点不明显的虎牙，道：「的确是这样，所以你财够粗够的，不过你这人真的很有意思，我觉得我哥哥也挺幸运的，居然找到了你这么好玩的画架。」 沈境心头一动，道：「你知道上将为什么要招募画师吗？」 郁恩利道：「知道啊，因为半年前，在战场上死了一个画师，那个画师……好像是我哥哥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郁恩利强调了婴喜爱。 沈境一愣。 「朋友？是帝国的朋友吗，还是……从别的地方认识的，按个人是个设么模样的人》」 沈境一连串的发问，倒是让郁恩利有些好奇，他侧过头看着沈境，目光缓缓一动，道：「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沈境点点头，坦然道：『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上将会忽然招募画师，毕竟我也是上将的……一个粉丝，所以当初看到招募信息的时候，兴奋又激动，但是同时也很不解。「 郁恩利一副瞭然的表情，「在整个帝国呢，你说什么身份都可能引起怀疑，但是你要是说是我哥的粉丝，基本上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沈境一口酒闷在喉咙里，差点要笑出来，只是嗯嗯点头。 郁恩利又道：「不过那个人我也不了解，只知道是我哥很好的朋友，是我哥去其他星球的时候认识的，他也是个很厉害的画家，但是后来死在了战争当中，我哥对他或许是心怀愧疚吧，所以……」 沈境心神一动，「为什么会心怀愧疚？」 郁恩利眨了眨眼睛，解释道：「因为那场战役是我哥主导的，虽然没有直接地伤害到他，但是也……你懂的。」 第177页 他这么一说，沈境就明白了，虽然没有直接的伤害，但是既然是战争，就没有不伤害这一说，沈境就知道了，应该还是那场战争给他造成的伤害太大了，让他忍不住去回忆以前的事情。 沈境借着机会去了一趟卫生间。 他将喝进去的酒全都吐了出来，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到洗手池旁洗漱。 镜子里映照出一张脸来，沈境盯着这张脸看，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系统。」他在心里唿唤。 系统很快跳出了回应【宿主您好，我在】 沈境道：「回答我一个问题，原主是不是整过容？」 系统【……】 沈境：「？怎么不说话了，说啊。」 系统【原主并没有整过容，但是的确改变过容貌】 沈境点点头，心下瞭然，「所以不管是用了什么手段，他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为了逃亡。」 【是的。】 「那个画家是他吧？」 「那个战神上将念念不忘的人。」 【是的】系统平稳的声音传来。 沈境唿了口气，感觉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看着镜子里面那张白净的脸，道：「他和上将的关系是……」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沈境回头看去，郁恩利带着一个男生笑着走了进来。 沈境打眼一看，是个很白净漂亮的男孩子，就是个头不高，一头卷卷的棕色头髮，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 郁恩利也看到了沈境，两人本想在门口接吻，此时却有点尴尬，沈境笑了笑，说：「不打扰你们了。」 他侧身走了出去，郁恩利看着他的背影，还想跟上去解释些什么，却被那个男生给拉了回去。 沈境不在意这些，他转身就出了街区，外面的潮湿水汽涌了上来，让人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是周围的人都没有这种感受，一个喝醉了的女人过来和搭讪，在看到他的眼神后讪讪离开了。 沈境回到了玫瑰庄园，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想郁长冬应该已经熟睡了，等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城堡之后，却看到郁长冬坐在一楼的沙发上，低头看着手中的一枚戒指。 沈境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郁长冬没什么表情，屋子里没开灯，只有隐隐的灯光从外面透出来，给他极为立体的轮廓打出漂亮而锐利的光影，他看向沈境。 沈境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不知为何，，但他还是没有动。 郁长冬道：「你去哪儿了？」 沈境左看右看，道：「我，出去见了个朋友。」 「就是我以前的朋友，你知道的，住在别的街区的……」 「你朋友还会调名宿打你烈酒，据我所知，那个街区好想没有酒吧。」郁长冬道。 沈境尴尬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确一股酒味儿，但是居然还能闻出是什么酒？ 他没想到郁长冬会出现在这里，也压根没有提前编造理由，此时被戳破了，脸颊倒是红了一片。 「那个，我是去了酒吧……」他只好实话实说，因为知道现在撒谎的话，郁长冬一定会直接戳破的，根本没有必要，还会减少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值，阻碍他任务的进度。 郁长冬眉睫微微抬起，看着他，浅淡的眸子里似有了点东西，但转瞬即逝，沈境来不及捕捉，更来不及察觉那是什么。 「跟朋友一起去的？」他问道。 沈境硬着头皮嗯了一声，说：「我们，很久没见了，就聚了聚……」 郁长冬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姿在夜里看上去压迫感更强，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但沈境还是感受到了人间战神的威力，此时他有些想逃跑。 郁长冬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沈境眼神躲闪了一下，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郁长冬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困惑，但随即消失不见，他道：「下城区很危险，以后不要那么晚出去了。」 他说完，就绕开他，离开了房间。 沈境站在原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有些热。 看来郁长冬是猜到了他去哪儿了，下城区……很危险吗，沈境想起他看到的那些场景，摇了摇头，也抬步准备离开。 等等，他忽然回头，看向郁长冬离开的方向。 他这么晚不睡，不会是专门在这里等我吧？ 沈境回头看看那个沙发，又看看大门，郁长冬难道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 郁恩利给他发来消息：「今天抱歉啊，我朋友忽然来了，我有些没准备好所以……」 沈境眉头一挑，道：「没什么，这很正常，我本来也只是去看热闹的。」 郁恩利：「那你明天还来吗，我们换个地方玩，明天要去的地方比这个还要好，而且不会叫太多朋友了。」 沈境想到郁长冬的态度，觉得有点难办。 他不是不想去，他还想从郁恩利那里掏出更多的信息来，只不过他一旦去了，一定会被郁长冬知道的，郁长冬已经明令禁止他去那些地方了。 沈境思索了一番，道：「明天我没有时间，你们玩吧。」 郁恩利道：「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约一次？」 沈境想了想，道：「周末吧，不过我不想去酒吧，我想去咖啡馆，可以吗？」 第178页 如他所料，郁恩利很快回復道：「当然可以，要不地点你来定吧，我请客!」 沈境说了声好，「让我考虑一下定哪里合适。」 就关闭了聊天通道， 咖啡馆这种地方，怎么说也比酒吧安静多了，他可以套出更多的信息来，并且还安全，郁长冬总不会制止他和朋友去咖啡馆吧。 想到这里，他给艾利克斯发了条消息，但是艾利克斯没有回覆。 或许是睡着了，沈境关闭了光脑，也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却收到了艾利克斯的消息。 说有几个疯了的退伍士兵来他们街区闹事了。 第一百章 突袭 艾利克斯给沈境发来了求助的消息，沈境愣了一下，随即就打算过去看看，他穿好了衣服，下了床，就准备离开，没想到半路上又碰到了郁长冬。 郁长冬眉头微微皱起，问道：「要去哪儿？」 沈境道：「我想请个假，我朋友那边出事了，我要过去看看。」 他抬起头来和郁长冬对视。他知道郁长冬想说什么，虽然郁长冬还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认同了。 沈境真的有点着急了，毕竟艾利克斯给他发的消息，语气是很急促的，看上去事情真的很严重，他在这里拖延着不过去的话，不知道等到了那地方之后，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他必须尽快过去，沈境想了想，道：「我这边真的很着急，是有退伍兵去那里闹事了，他们本来就警力不足，现在应该是很危险了，我必须要过去，郁先生……」 他嘴上和郁长冬求着请，心里却想着实在不行把这个傢伙打晕了然后直接走，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郁长冬说：「退伍士兵？」 沈境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对，说是人很多，已经闹起来了。」 郁长冬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滚了几下，随即道：「我和你一同去。」 沈境：「？」 沈境没想到郁长冬会这么说，毕竟这件事情虽然听起来很危险也很紧急，但是和郁长冬这种身份的人没关系，他不需要掺和的，这种事情的定性大概就是普通的暴乱，根本没必要让他过去。 但是郁长冬还是说，他要去。 沈境炸了眨眼睛，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郁长冬道：「退伍军的事可大可小，还是去看看比较保险。」 沈境看了他几眼，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您这样出去……一定会被围观的。」 郁长冬低头看了看自己，点了点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个说法他认同。 于是郁长冬乔装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土里土气，邋里邋遢，头上戴了个破旧的鸭舌帽，脸上还戴上一副墨镜。 他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这下应该可以了。」 沈境嘴角带笑，觉得自己出的这个主意甚好甚好，这样一打扮他们肯定认不出来了，只会觉得是个体型高大的混子。 郁长冬走了两步，沈境又忽然道：「还是不行。」 郁长冬; 沈境走到他面前，把他的领子扯歪了一些，然后道：「走路的时候不要太有气势，要吊儿郎当一些。」 郁长冬：「……」 沈境拉着他出门了，郁长冬的卡可以坐vip电轨，于是两个人十分钟就到了那片街区。 沈境看着他的卡，心说这是好东西，来回的时间大大缩短了，效率变高了，他也想要一个，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一定地位的人才会有的。 一来到街区，他们就听到了闹哄哄的声音了，原来他们赶来的时候，街区的警察也过来了，只不过似乎拦不住热情的民众，一时间场面还是很错乱。 「退后退后，都退后！」人群中有个人忽然喊道。 沈境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人忽然沖了出来，他朝着众人喊着，然后忽然把衣服一掀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炸药。 沈境脑子里嗡的一声，拉着郁长冬就要往后退，但是却被郁长冬给拦住了。 郁长冬站在原地，淡定的看着这一切，仿佛早有预料一样，沈境转念一想，郁长冬是上过战场的人，肯定是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到的。 但是民众们还是被吓到了，顿时乱作一团，有往前走的，有往后跑的，沈境也被挤着差点站不住，还是郁长冬拉了他一把才站稳了。 他抬起头来一看，看到楼顶还站着一个人，看穿着打扮和楼下的这个应该是一伙的。 沈境眨了眨眼，看到顶楼下面的窗户开了一点，一个人头从里面探了出来，他定睛一看，是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惊恐地看着下面，刚要开口说话，一声头顶就传来一声枪响，沈境吓了一跳，再看去的时候，艾利克斯已经吓得把脑袋缩了回去，而顶楼那个人只是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他松了口气，转头对郁长冬说：「他们有枪。」 几个警卫本来还兇巴巴的，此时一听到枪响顿时就有些怂了，开始往后退去，但是民众们还没退，这些人就要跑没影了。 郁长冬拉住一个准备跑的警卫，道：「你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警卫停下脚步，后怕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来可以问话，于是大声喊道：「你们别激动，有什么诉求都说出来！」 第179页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两个人身上，下面的那个人忽然吼道：「帝国对我们不公平！我们要讨个说法！」 沈境愣了一下，小声对郁长冬说：「帝国对他们不公平，他们找平民讨什么说法？」 郁长冬没说话，只是示意他接着看。 果然，那个警察立刻道：「帝国是怎么对不起你了！你先下来，别开枪，有话好好说！」 郁长冬的耳朵及其轻微地动了动，他微微偏头，看向对面街区尽头的某个窗子。 那里面反射出微弱的光线，能够看到里面微弱的光芒，那是狙击枪反射出来的光线。 郁长冬微微皱了皱眉，只见听见顶楼那个人到：「说好的退伍金都没有给我们!我们再战场上奋勇杀敌，他们在后方享受着我们的抚恤金！凭什么！」 「对！凭什么！我们只是想要回属于我们的那一份，但是迟迟不给！还不让我们上诉！凭什么！」楼下的那个人也喊道。 沈境看着这场面，不禁有些感嘆，可是还没感嘆完呢，就听到那个警卫说：「这件事可以商量的，你们有需求要提出来……」 「我们不是没有提过！可是谁重视过我们！他们都把我们当蝼蚁！」那人越发的激动了起来。 「当初说好了抚恤金迟迟不下来，我一家老小都吃不上饭了，还是上将把他的钱给了我们，才让一家子活下来，可是现在上将也被剥夺了权利，现在到底是什么人在当权！」 这里的上将，指的自然是郁长冬，他们不用说是哪位上将，只要一提上将，所有人都知道是郁长冬。 沈境偏头看了看郁长冬，后者带着一副墨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更像是没有任何反应，听到这个称唿像陌生人一样。 沈境扭过头去，见他们吵成了一团，顿时觉得不太对劲，这些警卫似乎只是在拖延时间，具体是想坐什么呢？ 沈境心头有种不安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如何形容，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后退了一步，接着就听到郁长冬说：「别开枪！」 沈境一开始以为是对那个闹事的人说的，但是他看向郁长冬，随即反应了过来，他不是对那两个人说的，而是对警卫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郁长冬察觉到了他们偷袭的意图，埋伏在其他地方的警卫却已经把枪口对准的那个人，摁下了扳机。 顿时一声巨响炸开，枪响声把群众都吓了一跳，一时间到处都是惊叫声，还有混乱逃窜的人，沈境被挤得不停地后退，他拼命地抬头看去，只见顶楼的那个人身体中枪以后，开始急速地下坠，在一声巨响当中砸在了地上。 沈境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地上的鲜血蔓延着，无数的人们后退着哭喊着，一时间现场乱成了一团。 而他站在原地，像是抽离了这个空间，在上空看着这一切，他是静止的，而眼前的一切却是流动的。 他看着郁长冬沖了过去，给那人包扎伤口，又看到艾利克斯跌跌撞撞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一个小药箱，一脸茫然。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那个人还是死了。 沈境低头站在街区，周围的人都散去了，只剩下他们几个。 「我不记得他，也不记得他的名字。」郁长冬抱着那具尸体，声音低低的。「士兵的人数太多了，我没办法每个都记得，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部门的……」 艾利克斯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地听着，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但是沈境却听明白了。 郁长冬是在愧疚，愧疚自己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却被这么戴爱，被当成精神支柱，自己却没有拯救他。 沈境走上前去，低声道：「郁先生，这不是您的错。」 郁长冬像个雕塑一样在原地，头都没有抬一下。 沈境心中有些发凉，估计这种突发事情一来，郁长冬本来就不好治癒的内心此时又冰封冻结了。 但无论怎样他还是要试试，于是他接着道：「其实这样的士兵还有很多很多，在您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的苦难并不会停止。」 郁长冬睫毛微微颤抖了下，抬起眼睛来。 沈境道：「但是就算这样，他们也还是很爱您，把您当做精神支柱，您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第一百零一章 愧疚 「正因为如此，郁先生，他们更不想看到您这个样子，人生已经如此痛苦了，您是他们的希望。」 沈境说完后，看向旁边的艾利克斯，艾利克斯手里的药箱用不上了。 「郁先生，您想倒下，这当然可以，想撒手不管，当然也没有错，没有人生来就要背负别人的使命的，我只是想说，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被爱给绑架了。」 说完后，沈境唿出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郁长冬需要时间去消化情绪，自己在这里反而会打扰他，沈境这么想着，准备先去艾利克斯那里坐一坐，顺便安慰一下自己受到惊吓的朋友。 但是他却听到郁长冬对他说：「别走。」 沈境转过身，低头看着他。 天空又开始下雨了，难得的好天气转瞬即逝，雨滴淅淅沥沥落在他的脚边，沈境感受到了轻微的刺痛，他仰起头看着天空，心想原来这就是腐蚀性的酸雨。 艾利克斯很快跑过来，递给他一把伞，低头看看郁长冬，又离开了。 第180页 沈境撑开伞遮在两人的身上，血水随着雨水哗啦啦地流，医院的救护车开了过来，几个人站在旁边不敢过来，郁长冬松开手，一起把尸体放在了车上。 「他的家庭联繫方式，找到了给我一份。」 医生在光脑里操作了几下，道：「他没有家人。」 沈境和郁长冬皆是一愣。 那个医生在看到这个人的脸，就已经在脑海中调取出了个人的数据，他道：「这个人没有家人，应该是都去世了。」 救护车唿啸而去，地上的血被沖刷干净，一切都回归了寂静。 郁长冬独自一人回去了，沈境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去陪陪他，但郁长冬却说：「你朋友更需要你。」 他说完就独自离开了。 沈境回头看看，艾利克斯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直到看到他们走了，他才凑了过来，脸色很苍白地看着沈境：「荀茉，你没事吧？」 他的语气很干瘪，任谁都能看出他比沈境受到的冲击更大，沈境摇摇头，道：「没事，咱们先上楼吧。」 二人一同上了楼，沈境用水壶煮了一壶热茶，倒了一杯出来，递给了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双手捧着，坐在沙发上发呆。 沈境正想着要怎样去安慰他一下，却听到艾利克斯主动说道：「我父母也是死在战争中的。」 沈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艾利克斯的眼中没有聚焦，眼神涣散，脸色十分苍白，「大概是五年前，那个时候虫族大军打了过来，我家在边境城市，战争来的太突然了，我从学校回到家中的时候，就发现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沈境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节哀。」 艾利克斯抬起头来，棕色的眼睛里满是忧伤和迷茫：「我不是害怕，我看到死人的时候并没有害怕……我只是……」 艾利克斯捧着杯子的手微微发抖，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沈境解释道:「你只是想到了和之前同样的场景，对吗？」 也就是ptsd了，产生了应激反应。 这次艾利克斯倒是点了点头。 沈境道：「别担心，事情已经结束了，发生了这种事，以后这个街区应该会守卫更加严格的，毕竟出了人命，不是小事。」 艾利克斯却没有被这话安慰道，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荀茉，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沈境道，「你要吃饭的话就去做饭吧。」 他也正好要离开，艾利克斯却说：「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沈境想了想，点了点头，答应了。 热气腾腾的速食饺子在锅里翻滚着，艾利克斯呆呆地看着锅里的水，道：「荀茉，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眼前的事情了？」 沈境摇摇头，道：「你也说过因为战争……可能是战争导致的吧，我忘记了一些事情了。」 艾利克斯眼中出现困惑，「这样吗……唉，不过这样也好，你不用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了。」 沈境犹豫了下，道：「艾利克斯，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艾利克斯转过头来，打量着沈境，沈境抿了抿嘴，站在原地没有动，任凭他看着，但心中却莫名的有点紧张。 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沈境还没想清楚，就听到艾利克斯说：「比现在还要瘦一点，眼睛大大的，其他的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沈境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艾利克斯并没有见过他之前的样子，他碰艾利克斯也是变了原本的模样之后了。 沈境陪着他吃过了饭，就回到了玫瑰庄园。 庄园里一片黑暗，明明还没有到夜晚时间，但是已经没什么光源了，沈境有些奇怪，摸着黑进了城堡，就看到薇薇安坐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大门。 薇薇安不说话的时候，在阴影里有点像个鬼娃娃，沈境差点被吓到，不禁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薇薇安回过神来，道：「我看你好久都没有回来，就在这里等你。」 沈境松了口气，道：「你等我做什么？还不去休息啊。」 薇薇安凑过来，道：「上将看上去很不对劲，我想知道你们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沈境看向楼上，也是一片黑暗，他声音轻轻的，道：「今天碰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是关于帝国的……」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发现薇薇安还认真地看着他，期待着他说下去。 沈境轻咳了一声道：「总之就是很不好的事情……上将在哪个房间？我去看看他。」 薇薇安给他指了指方向，沈境就沿着楼梯上去了。 上面的空间十分安静，灯光也没有亮起来，沈境抬头看去的时候，只见漆黑一片，十分孤冷。 他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却没想那门根本就没有关上，他只是轻轻一碰，就缓缓打开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黑夜当中，背对着他，在巨大的窗口处站立着。 沈境一步步走了进去，郁长冬没有回头看他，他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酒气，又看向角落里打开的酒柜。 「郁先生……」沈境忽然有点愧疚，当时郁长冬让他留下陪朋友，他就真的留下了，其实当时郁长冬感觉也要碎了，他要是一直陪着郁长冬的话，自己的任务进度说不定能快一点。 第181页 但是他的确也不能把艾利克斯不管不顾，本来已经很惨了，有人陪着还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郁先生，您好点了吗？」沈境怀着有些愧疚的心情，问道。 郁长冬没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看着他。 他手里端着个酒杯，周身瀰漫淡淡的酒气，不难闻，只是在黑暗中有些危险的意味。 郁长冬道：「你说，那些人需要我。」 沈境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郁长冬是在说自己之前和他说的话。 沈境想了想，道：「是，但是我觉得您没必要勉强自己，不想做就不用做。」 郁长冬道：「我并没有那么无私。」 沈境道：「那岂不是更好，有时候就是要自私一点，才能活的开心一点。」 郁长冬不再说话了，只是一杯杯地给自己倒酒，喝酒。 沈境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象，漆黑一片的玫瑰田没什么好看的，没有任何的光源，只是从窗外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浓香让人有些心驰神往。 过了许久，郁长冬才道：「其实你说的有道理。」 沈境愣了一下，道：「郁先生，您……」 「他们从来都叫我上将，只有你叫我郁先生，只有你没有把我和那个身份捆绑在一起。」郁长冬道。 沈境笑了一下，说：「因为我认识您的时候，您就是郁先生，我的僱主，而不是上将先生啊。」 郁长冬侧过身看了他一眼，浅淡的眸子里似乎有光在流动，沈境眨了眨眼，就听到郁长冬说道：「谢谢你。」 沈境：「谢我什么？」 「没什么。」郁长冬说着，就朝外面走去，只留下沈境一个人在原地。 沈境向来是个不喜欢内耗的人，既然郁长冬没跟他说清楚，他要么就会搞清楚，要么就压根不去想这件事。 当然沈境选择了前者。 第二天一早，玻璃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郁长冬睡在玻璃房里，这还是薇薇安告诉他的秘密，沈境背着手等在门口，等到里面传来困惑的一声「进来」，他就沖了进去。 郁长冬坐在躺椅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着他。 「这么早叫我做什么。」他看上去有点起床气的样子。 沈境看看外面的天，道：「不早了，郁先生，该起来吃早饭了。」 郁长冬揉了揉头髮，道：「我从来不……」 「从来不吃早饭？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沈境摇了摇头，「多少也得吃一口，就当是为了一个好的身体。」 沈境滔滔不绝中，郁长冬终于妥协了，带着困顿的双眼和沈境一起来到了餐桌前。 沈境觉得他所谓的睡眠，大概也没睡多久，估计大部分时间都在失眠了，所以有种永远睡不醒谁都不想理的感觉。 郁长冬大概是喝营养液喝习惯了，看着一桌子的早餐，居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第一百零二章 专心 沈境掰开一个面包，往里面涂抹黄油，边涂边说：「薇薇安说这红茶是用玫瑰花做的，有安神的作用，你要不要尝尝？」 郁长冬看着桌上的红茶，端起来抿了一口。 他脸上出现一种陌生的表情。 沈境嘿嘿一笑，道：「以前没喝过吧？这是我提议的，本来是看到星网上有人在发食谱，我忽然想到这满院子的玫瑰花不喝岂不是浪费了……」 郁长冬盯着他看着，一言不发。 沈境抿了抿嘴，说出的话渐渐没了底气，道：「这……味道怎么样啊？」 他其实压根也不在乎营养什么的，只是觉得味道好就做了，此时看着郁长冬的脸色，内心还有点忐忑。 不会要给自己扣分了吧，不会吧…… 好在郁长冬没说出让人失望的话，「还好。」 沈境笑着道：「还好就好，只要先生喜欢就好了。」 郁长冬瞟了他一眼，眉目之间显得很放松，更带着一丝悠闲的气势，「我的喜好很重要吗？」 沈境心说当然重要，你的喜欢可是会影响到我的任务完成度的，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当然，不管是从私人层面上，还是职业关系上来说，都很重要。」 他这话说的模煳暧昧，惹得郁长冬又多看了他一眼，「私人层面，指的是什么。」 沈境却低头不说话了，他脸颊微红，低头喝着杯子里的红茶。 玫瑰花瓣散在水里，染出鲜红的颜色，如果不是预先知道这是玫瑰花的颜色的话，看起来真的很像是鲜血。 他没说话，郁长冬也没有再逼问他，一顿饭就这么在沉默中吃完了。 不过沈境察觉到，郁长冬全程都只喝了这一杯玫瑰花茶，桌上的餐是一点都没有动。 不过能来吃早饭，就已经是一个进步了，要的就是这个态度，沈境默默地想着，居然自己都觉得挺开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郁长冬问道。 沈境道：「我觉得春天要来了，我喜欢春天。」 「哦，这个星球是没有四季的，所以春夏秋冬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我还是喜欢春天。」沈境笑着说。 郁长冬眉目间带着冰雪融化的清澈，道：「为什么？」 沈境摇了摇头，道：「春天是万物復甦的季节呀，虽然没有体会过，但是书上总有提到过吧。」 第182页 郁长冬道：「你说的东西都十分古老，季节，还有书，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我没见哪个年轻人会把这个挂在嘴边的。」 沈境：「……」 他无话可说了，照这么说的话，郁长冬可能还得叫他一声……算了，沈境摇摇头，不让这个诡异的念头蔓延下去。 他抬起步子，踩在木质的旋转阶梯上，一步步往上走着，他要去顶楼，开始今天的工作。 郁长冬并没有限制他工作的地点，也就是说，只要在玫瑰庄园里，他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画画，但是沈境除了玻璃房，就只会去顶楼，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顶楼的光线好，风景好，并且十分的静谧，会让他有更多的灵感。 而郁长冬也跟着他一起上了顶楼。 通过之前从郁恩利那里得来的消息来看，郁长冬心中有一个忘不掉的白月光，这个白月光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原身，这其实有点危险。 不过原身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改头换面，让郁长冬认不出来了，大概也不想和郁长冬相认。 沈境来到自己的画布前，昨天画好的画已经干透了，他拿下来，放在另一边的架子上。 昨天画的事玫瑰田，今天还打算画玫瑰田。他坐在画架前，拿起画笔，沾了颜料。 郁长冬也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像是第一天面试的那样子，静静地看着。 沈境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是在看自己画画还是在看外面的天光，他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一边画着，一边心中却想着要如何和郁长冬再进一步。 现在看来，郁长冬对自己的防备心已经放下了，只不过还是很难走进他的内心，更别说治癒了，他只有彻底搞清楚半年前发生了什么，才能够治癒他。 他只知道他的疑似白月光原身也出现在战场上过，那他大概以为已经战死了。会和这个有关吗？ 「你画画不专心。」郁长冬清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境顿时回过神来，他虽然走神了，但是手下的笔没有停，一直在染色，他看着画布上的画，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他微微偏头，看向郁长冬，道：「您怎么知道？」 郁长冬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沈境能察觉到他并没有以为自己走神而生气，只是察觉到并且提醒一下罢了。 郁长冬道：「看到了，你的笔触不对。」 沈境愣了一下，回头去看自己的画板，那一笔的确是呆板了一些，但是如果不是专业人士的话，不仔细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郁长冬居然能看出来？ 「您学过画画？」沈境不禁问道。 他记得他看到的郁长冬的履歷里没有绘画这一项，甚至跟艺术都毫不沾边。 郁长冬道：「我见过人画画。」 沈境心说就算是见过也未必能看出这些吧，但是他忽然想到，郁长冬见到的，可能是荀茉画画的场景…… 他顿时噤了声，不敢多问，怕问的让郁长冬起疑心。 如果真的是荀茉的话，倒是说得通了，只能说郁长冬洞察力比常人要强，所以看过了荀茉画画的流程，也会察觉到什么时候是走神，什么时候在认真。 郁长冬道：「你在想什么？」 沈境摇摇头，道：「我刚刚在想，上将整天在这个玫瑰庄园里，其实也不太好，不接触外面的世界，有时候会错过很多乐趣。」 郁长冬没有任何表情：「乐趣？你觉得外面是乐趣多还是惨案多？」 沈境转头看向她，「所以您是在逃避吗？」 如果薇薇安在，肯定又要说他大胆了，但是郁长冬没有发作，只是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其实算是一种默认，沈境有时候会很钦佩郁长冬的坦然，他压根连装都不屑装一下。 沈境道：「我在星网上看到说，最近新开发了一座雪山，那雪山几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了，只是因为气候恶劣，一直没有人登上去过，最近已经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郁长冬看着他，没有任何波澜：「你和我？」 沈境点点头，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这样下去不行，他的任务一直停滞不前，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能推进任务的进度了。 虽然郁长冬一副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但是总要试试的。 但是郁长冬说：「今天不行。」 沈境微微挑眉，看着他，他本来也没想今天就去的，要去雪山，肯定是要准备东西的。 但是郁长冬说：「我要去军部一趟。」 沈境：？？！ 「你去做什么？」沈境愣住了，没想到郁长冬不动则以，一动就要来个大的。 军部是什么地方，是整个帝国最严密的地方，等级最高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他能不能跟着去！ 郁长冬懒懒看了他一眼，沈境立刻道：「不管你去哪儿，我也想跟着一起去。」 郁长冬回身看着他，「你去做什么？」 沈境正色道：「我想陪着你。」 郁长冬：「……」 他脸上出现片刻的不自然，「我不需要人陪。」 沈境道：「可是我担心你，你一个人去那里，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危险！」 郁长冬：「难道带上你能抵抗风险？」 沈境：「……」 一小时后，两人在前往军部的电轨上面面相视。 第183页 不管怎么说，沈境还是软磨硬泡实处浑身解数地跟着郁长冬上了电轨。 郁长冬道：「到了那里，我没让开口，不要乱说话，不要乱看，不要乱跑，知道吗？」 他知道郁长冬是很严肃地在叮嘱自己，也是为了自己好，于是很乖地点了点头。 军部在城市的最东边，和郁长冬所在的庄园相隔一百多公里，不过有电轨的极限速度，很快就到了。 沈境脚踩在金属质感的地面上，感觉到了一些莫名的沉重。 军部像是他的名字一样，单调，威严，整座建筑悬浮在半空中，铁灰色的外表却有着凝重的庄严感，让人望而生畏。 郁长冬带着口罩，走到了门口，他的卡已经不能使用，所以被警卫给拦下了。 「什么人？没有通行证不能进！」警卫已经持枪对准了这两个人。 另一个警卫目光迟疑，看着郁长冬遮掩的面容，似乎想说什么。 「这……这是不是……」 「不管是谁，擅闯军部的，一律杀无赦！」那警卫震声道。 那人却说：「你等一下，这……这是不是上将啊？」 「什么上将？哪个上将……」 另一个警卫原本还很嚣张的语气，在反应过来后，也渐渐微弱了起来。 他们再度看向郁长冬，而郁长冬只是冷冷道：「通行证过期了，烦请让开。」 这下哪有人敢拦，他们就算是没亲眼见过郁长冬，也听过看过他的许多事迹的，两个小兵不敢招惹，于是一下子朝着两边撤离，让他进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对峙 沈境借着郁长冬的光，也顺利进了军部。 军部比他想的还要大，但是郁长冬在这里简直畅通无阻，郁长冬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来的，于是他们两个乘坐电梯，准备上楼，却在大厅被人拦下了。「上将？」有个人忽然道。 这一声把周围的人都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沈境觉得他们的目光十分锐利，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但是郁长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道：「我来找人。」 那人却道：「上将，您终于回来了！您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军部都……」 他还想继续说，却被旁边的人用眼神示意，住了嘴，似乎是忌惮着什么。 而郁长冬听到他这么说，转头朝着四周看了看，道：「我不在的时候，这不是也挺有秩序的，军部不差我一个。」 他这话么有任何赌气的成分，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但是对面那人的眼泪却快要下来了，赶紧道：「不是这样的！现在都只是勉强支撑着罢了，我们的……」 郁长冬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只是道：「我来找财政部长，他还在四楼吧？」 那人愣了一下，其他人也愣住了，其中一个低马尾的女士道：「您是来申请抚恤金的吗？还是……：」 郁长冬道：「不是我，是别人，他人在吗？」 低马尾的女士也是财政部的，听到郁长冬这么说，有些面露难色，但还是道：「他不在，下午才会过来。」 郁长冬微微皱了眉头，「上午不上班？」 他在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过。 低马尾女士更加惶恐了，看到郁长冬的脸色，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浑身都有点发抖，沈境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有点同情，她大概是被别人给骗了，以为郁长冬真的是那种不近人情的鬼面罗剎，所以此时就害怕了，但是郁长冬并不是那样的人，沈境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害怕的。 那女士道：「他，他最近上午有事情，所以不经常来……：」 郁长冬表情没什么变化，声音冷冷的，道：「有事情？怕不是昨晚又出去喝酒了，所以上午起不来吧。」 他问声十分冰冷，带着满满的不满意，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财政部长都这样，由此可见其他的部门会变成什么样了。 正说着，大门口忽然进来了一个人，人还没到眼前，就闻到了满身的酒气，郁长冬皱起眉头，回头看去。 「怎么都聚在这里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都各自回各自的岗位好不好，还是有什么乐子要给我看……」 财政部长红着脸晕晕乎乎地走过来，直到走进了，才看清眼前的人，眼镜都差点掉下来，他愣住了，愣愣地看着郁长冬。 「好久不见啊，部长。」郁长冬道。 财政部长一双棕黄色的大眼睛瞪直了，呆呆地看着郁长冬，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不知为何，沈境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好笑。只是周围没有人笑，都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财政部长下意识整理了下皱巴巴的西服，然后让自己昂首挺胸，道：「好久不见，郁先生，您怎么忽然大驾光临了？」 郁长冬淡淡道：「半年前的抚恤金还没落实下来，是怎么回事？」 财政部长愣在原地，没想到郁长冬这么开门见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问出来了，是一丝余地都不给他留。 「咳咳，您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我想这应该不是军部以外的人该关注的事情吧……」他四处看看，脸上带着心虚的神色。 他这话就是要将郁长冬和军部分开，暗示郁长冬现在已经没资格去管军部的事情了。 第184页 郁长冬还没说话，人群中有个青年道：「上将虽然已经不在军部就职，但是谁不知道他是我们军部的人，当初要是没有他，军部也没有现在的辉煌！」 他这话说的也直白，惹得财政部长瞪了他一眼，但是他并不害怕，甚至还站到了郁长冬的那一边。 郁长冬眼角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财政部长涨红了脸，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说郁上将不是军部的人了，你们人多势众，我哪好意思说这种话，苏晓云。」 他忽然叫了一声，那个低马尾的女孩战战兢兢走出来，被他噼头盖脸一顿骂：「怎么来了人也不知道通知我！就跟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我要你有什么用！」 沈境忍不住想说话，郁长冬却先一步道：「跟他们都没关系，部长还是别把火撒到无关人员的身上了。」 那个叫苏晓云的女孩感激地看了郁长冬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收回了目光。 财政部长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脸色涨红着，看起来很不痛快，但是郁长冬没给他继续表演的机会，只是接着道：「部长，军部给军人的抚恤金是一个月一发，半年前开始，就陆续有人收不到抚恤金了，这钱去哪里了」 财政部长脸色又青又红，原本想发火，一下子被郁长冬给堵回去了，还当众问这种问题，实在是叫人难堪。 知道郁长冬是个不好惹的，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道：「这个，这个咱们去办公室说，在这里不方便，走……」 说着，就伸出手来，邀请郁长冬上楼，但是郁长冬没动，依然站在原地，道：「军部的财政不应该是秘密，有什么问题在这里说出来就好，大家也都能听听。」 那财政部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顿时瞪起眼睛来，变得有些凶神恶煞：「郁长冬,我念在你以前在军部就职，是老员工的份儿上才给你的面子，你偏偏不给我面子，你什么意思！？」 郁长冬道：「洛文，你身上的酒气都没散去，军部有可以喝酒上班的规矩吗？」 被称作洛文的财政部长一时间哑口无言，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勐然一挥手，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喝酒了怎么了！我那也是为了给军部拉投资，这是为了大家！我喝酒怎么了？」 郁长冬难得的出现了点反应，只不过是冷笑，他声音比之前还要冷，道：「既然是去拉投资了，那半年前的大窟窿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堵上呢？」 洛文一下愣住，道：「你怎么知道？」 郁长冬步步紧逼，把他逼得直往后退，他低着头俯视着有些瑟缩的财政部长，道：「你没看新闻吗，昨天街区死了一个军人，那个军人是被警卫射杀的，和他仅仅是为了要回他的抚恤金。」 他紧紧盯着洛文，声音像蛇一样令人窒息地压迫着，慢慢的收紧了空气一般，「钱呢？奥佩罗，洛文？」 财政部长一个哆嗦，后退了一大步，还是被人扶着才没有摔倒。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办公室，而郁长冬跟了上去，其他人还在围观，郁长冬道：「都别看了，工作去。」 人群才渐渐地散开了。 郁长冬上楼了，但是沈境看了眼楼上，故意慢吞吞地走着，落后了很大一块，他听到楼下还在议论着。 「上将终于回来了！是不是要继续回来任职了？」之前说话的那个男人有些兴奋地说道。 「你看他那样子，像是回来任职的吗，明显是来整治洛文的。」另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道。 「整治？听说之前财政部长那里就有些问题，只不过一直没人敢说，毕竟涉及到抚恤金不是小事，这事儿太复杂了……」 「可是上将为什么会忽然回来管这种事情？太奇怪了。」 「你们看到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小男孩了吧？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啊，我看都没有人敢问上将呢。」 「小男孩」沈境站在楼梯上静静地听着，脑门出现了三条黑线，他可不是什么小男孩了，原主至少也是二十岁的青年了，只是长得嫩而已。 「不知道呢，是不是上将的朋友啊，怎么会带来这种地方？」 「一定是关系很不一般的了，我可从来没见上将带谁来过军部。」 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低马尾女生苏晓云说：「怎么没有，之前不是带着他弟弟郁恩利来过吗？」 「对对，还有他弟弟，郁恩利现在也在军部任职呢，只不过今天不是他的班，所以没在……」 沈境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抬步向上走去，跟上郁长冬的步伐，随着他一同进入了财政部长洛文的办公室。 洛文看着沈境进来，用质疑的目光看向郁长冬，郁长冬却说：「我朋友，我让他来的。」 这话一说，洛文也不好说什么了，郁长冬带来的人，他没资格说什么，既然他都不是军部的人了，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去刨根问底。 只是有个人在这里，洛文显得有些不太自在，道：「我知道你想查什么，但是我告诉你，那一批抚恤金我已经发下去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到他们的手上，那问题不是出在我这里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你应该往下查一查，是基层出了问题……」 第一百零四章 抚恤金 郁长冬道：「你财政部部门是垂直监管的，基层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如果真的有贪污的情况的话，你不会一点都不了解的，洛文，钱是不是进了你自己的钱包里了。」 第185页 沈境看向洛文，这个财政部长一头金髮，满脸的皱纹显得有些畏缩，但是沈境已经见过他发火的样子了，不会被这个人的外表给骗过去，这就是个表演人格的人，表演欲旺盛，可以当众训斥自己的手下，但对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因为他自己心情不好。 洛文低着头，半晌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郁长冬也不着急，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甚至示意沈境也尝尝。 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杯咖啡，这是机器人给端来的，洛文的办公室十分智能，沈境端起来喝了一口，感觉和平时喝的咖啡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味道更弄红一些，不过他平时也不你怎么合咖啡，所以也唱不出太多的差别来。 他放下杯子，洛文道：「郁长冬，你到底想在呢么样？」 郁长冬声音淡淡的，道：我诉求很简单，只需要你把那笔钱吐出来，还给该给的人。 洛文吃吃地笑了两声，笑声听起来有些诡异，他抬起头来，看着郁长冬，道：』如果我说我不给呢》 郁长冬根本不怕他的，听到他这么说，声音依旧淡淡的，道：「如果你硬是不同意的话，我就会申请彻查军部的财政，到时候所有的帐目都会翻个底朝天，很多东西想藏也藏不住了。」 洛文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变得十分的难看， 他没想到郁长冬真的打算和他翻脸，军部的财政要是真的查下去的话，多少年前2的东西都能被查出来，到时候可就覆水难收了，那些事情和面前这些抚恤金相比，压根都不算什么。 洛文咬着牙，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还留了把柄在郁长冬的手上，没想到这人都离开军部了，还能够再反咬自己一口。 于是洛文咬着牙的，奥，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是打算直接掀桌子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是吧？」 郁长冬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洛文的话有半分的动摇，洛文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道：「等我问问下面的人，帐户应该是出了些问题，我让他们解决一下。」 沈境知道，这个应该是委婉的说法了，既然肯松嘴，那么这笔钱应该会回到那些人手里了。 郁长冬道：「我会定期去问那些士兵，抚恤金有没有如数发到手的。」 洛文的脸色很难看，是一种很挫败的脸色，郁长冬办完了自己要办的事情之后，就准备离开。 他站起来走到门边，大门从两边缓缓滑开，沈境听到洛文在身后道：「郁上将，今日来就为了这件事，还以为您准备回来就职呢。」 郁长冬道：「这个就不牢你操心了，还是先管好手下的帐本吧。」 说完，也没有管洛文脸色怎么样，径直出了门。 沈境跟着他下了楼，没想到一下来郁长冬就被人群给包围住了。 许多人都围了上来，似乎都带等待着这一刻：「上将！您终于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上将，您这次回来是专门为了锤洛文，还是只是给他个下马威啊？」 「上将，您不知道您不在的时候这里都乱成一团了，还有人上班偷偷喝酒！」 「上将，这是您朋友吗？以前都没见过呢……」 託了郁长冬的福，沈境也被人群给团团包围住了，感受到了强烈的热情。 郁长冬面对这么多人的问题，居然还能有条不紊地说：「不会，不来，是。」 沈境：「……」说好的坏脾气不敢惹呢？ 郁长冬只是冷淡了一些吧，看看他的人气，根本就不是不好惹，是全民偶像啊! 但是他的回答还是让很多人失望了，毕竟大家都希望他能够留下来，沈境能欧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真心想要他留下的。 但是郁长冬简短的回答也表明了他的态度，那就是不会回来。 沈境看了他一眼，在军部郁长冬无需带着口罩遮掩，因为就算做好了遮掩军部的人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所以压根就没有必要。 之前一直在替他说话的那个男孩看起来还年轻，他有些激动地说：「上将，我们都觉得半年前的事情您做的没错，肯定是有隐情的!」 郁长冬偏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淡淡的：「杀战俘可是重罪。」 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虽然是重罪，但是讲出来的时候，却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那青年道：「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那些俘虏做的事情本来就……」 「好了，」郁长冬打断了他，「不用再说了，事情已经结束了，没必要再提。」 他说着，就回头看了沈境一眼，示意他跟他走，沈境只能跟着离开，但是却回头看了那个青年一眼，看到了他胸牌上的名字，艾萨克吴。 沈境的目光从他的胸牌上略过，微微眨了眨眼，然后被郁长冬带着出去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沈境就问道：「艾萨克吴说那些战俘罪有应得，是不是？」 郁长冬头也不回地走着，语气中毫无波动，「你听错了，他并没有那个意思，擅自妄想可不是什么好是。」 「妄想？」沈境愣了一下，「我妄想什么了？他那话的意思不就是这件事有问题吗？为什么不能说啊，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明明有隐情但是你却……」 第186页 郁长冬停下脚步，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沈境愣在原地，抬眼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郁长冬声音冷冷的，道：「荀茉，你只是我雇来的一个画师，这些事你没有资格知道。」 沈境忍不住道：「我没资格知道，那为什么又把我带过来了，您本来可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 郁长冬：「……」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沈境不依不饶跟在他身边，道：「郁先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的愿意让那些人就那么污衊你，继续背负着骂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郁长冬道：「这些事跟我没关系……」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境给打断了，「是，我知道这些事和你没关系，但是那些人呢？」 郁长冬微微怔住，「什么人？」 沈境正色道：「那些誓死追随你的人，为了你愿意上战场的人，他们心中的信仰是什么，你知道的，现在你一走了之了，对他们来说等于信仰崩塌了。」 郁长冬眨了眨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微风中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沈境还想说什么，但是郁长冬并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迈开步伐离开了。 沈境留在原地吹着风，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都没有说话。 该说的他都说了，接下来就要看郁长冬自己能不能想得开了。沈境想自己已经是尽力了，接下来只能顺其自然，如果再有什么事情的话，他也会顺应着昨做出改变的，希望郁长冬能够主动想通吧。 但是第二天早上，沈境还是敲响了玻璃房的门。 但这里房间的门没有应声打开，沈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道：「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去爬雪山？」 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沈境不死心地又问：「郁先生，我都把装备准备好啦，我们随时可以出发哦。」 他特意放软了语气，但是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想郁长冬或许是因为昨天自己的话生气了，有些小小的挫败。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说那些话，因为这件事本来就该如此，如果他不说出来的话，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现在说了，说不定还能够力挽狂澜一下。 沈境倚在玻璃房的门口，看着初升的朝阳，一片机金灿灿的照在大地上，有种梦幻的美感，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还是很令人沉醉。 他等了一会儿，玻璃房依旧没有开门，就嘆了口气，离开了。 沈境回到城堡里，准备照例去画画，却听到了一声惊喜的唿声。 沈境回头一看，居然是郁恩利来了。 「荀茉！你还在呀！"郁恩利笑着跑过来，要拉他的手，却被沈境给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什么叫我还在呀，我一直在郁先生这里任职呀。」沈境笑的一脸甜美可爱。 郁恩利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不过也没有太在意，只是道：「荀茉，那天对不住你啊，本来可以好好玩玩的……你定好咖啡馆了吗？」 沈境想了想，道：「没事的，我不在意，你能带我去玩我已经很开心了，那个……咖啡馆我还没有选好呢，我再看看……」 他说着，调出光脑里的页面，两个人一起浏览着页面上的内容。 那是一个探店推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咖啡馆的介绍，还有很多探店博主的评价，看上去很全面。 沈境低着头心不在焉的看着，就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声音，他抬头一看，郁长冬进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关系 郁长冬见两个人凑在一起，有片刻的停滞，但随即又面色如常地说：「你们在做什么？」 郁恩利抬起头来，笑着道：「哥，我在和荀茉一起看周末约会的地方。」 沈境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郁恩利，郁恩利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眼神十分的无辜。 郁长冬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扫了郁恩利一眼，沈境连忙解释道：「只是找个地方聊天。」 「这里不够你们聊的吗？」郁长冬说着这话，眼睛却没有看沈境，而是看着郁恩利的。 郁恩利耸了耸肩膀，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在这里也可以的，不过哥，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特别严肃，不适合闲聊……」 沈境愣了一下，郁恩利这话说的，让他觉得有点怪异，外面的人说郁长冬不好相处，但是沈境知道，那是因为这些人并不了解他，才会有这样的传言，他们只是从郁长冬的外表和做事的雷厉风行的风格当中推断出来的。 那些人不了解他，所以对郁长冬有什么样的评价都正常，但是郁恩利是郁长冬的亲弟弟，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别说是亲人了，就算是沈境在画画的场合，他都没觉得郁长冬很严肃，只是觉得他淡淡的，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感觉，但是并没有紧绷的感受，可是为什么郁恩利要这么说？ 沈境有些看不透这兄弟俩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是要解释清楚自己和郁恩利的关系最重要。 于是沈境道：「我们真的只是闲聊天，我有些问题想问他。」 郁长冬道：「什么问题？」 郁恩利看了沈境一眼，刚要说话，就被沈境抢先解释了，「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第187页 郁恩利一愣，原本想说出口的话，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连脸色一直都没有变化的郁长冬也愣了一下，反问道：「我的事情？」 沈境干脆地点头，眼神中满是真诚和坦然：「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知道的更多，我就会更加明白你是因为什么难过，因为什么提不起精神来，我想……」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即使不说，效果也和说了一样的。 郁长冬许久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斟酌他这话中的真诚有几分，但是沈境一直都没有动，只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他说的并不是假话，所以根本也不怕被看，他的确是想知道郁长冬的心事，这是他的任务，所以他问心无愧。 郁恩利却道：「那你之前联繫我，也是为了这个？」 沈境看着他，点了点头。 郁恩利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 郁长冬点点头，说：「知道了。」 他又看向郁恩利：「来找我什么事？」 郁恩利还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被郁长冬这么忽然一叫，勐然回过神来，道：「哦，我是想说，我听说你昨天去军部的事情了，不过那天我不值班，所以没在现场，那个，听说今天洛文就已经把那笔抚恤金髮下去了。」郁恩利看着郁长冬的脸色，郁长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说：「知道了，这个傢伙吞进去的，迟早都要吐出来。」 郁恩利犹豫了下，道：「但是，哥，洛文毕竟是财政部长，你这样得罪了他，以后恐怕……」 郁恩利想说，以后恐怕回军部没有好果子吃了，但是沈境知道，郁长冬是不在意这些的，和这些比起来，实打实能够发下来的抚恤金更重要。 郁长冬道：「不用担心，你和他也不是一个部门，也不会受到牵连。」 郁恩利是技术部的，他听到郁长冬这么说，顿时脸色涨红起来，有种心思被戳破的窘迫。 他的确是有这样的担心，怕洛文报復在自己的身上，毕竟自己是郁长冬的亲弟弟，身上有光环，自然也会被仇家给盯上。 郁恩利难得讲话有些磕磕巴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只是为着想的哥……」 郁长冬道：「不必为我想，我已经不打算再回去，所以无所谓。」 郁恩利有点吃瘪地点了点头，「好吧好吧，以后这事儿我就不过问了。」 他看了沈境一眼，笑了笑，道：「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啊。」 沈境朝他点点头，郁恩利又多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他一走，沈境顿时松了口气，道：「郁先生，我上次和他见面，谈论的也只有……」他话没说完，就听到郁长冬说：「上次也是去找他？」 他不说沈境也知道，两个人有种奇怪的默契，都知道说的是他满身酒气回来的那天。 沈境脸色微红，有点心虚但还是嘴硬着，道：「我是没跟你说实话，但是我是有原因的。」 他这么说着，郁长冬一个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人，也忍不住问道：「什么原因，不妨说说。」 沈境想了想，道：「我就是怕你猜忌我。」 郁长冬沉默地看着他。 沈境喉结动了动，咽了口口水，接着道：「我怕你以为我和别人有不正当关系。」 沈境听到一声脆响，他回头一看，端着咖啡的薇薇安站咋门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薇薇安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即使不出声，眼睛也能够精准地传达想要传出的情绪，她瞪着沈境，明显是在说：「你在说什么？！」 沈境避开薇薇安八卦又震惊的眼神，低头看向地上的碎片，咖啡液还冒着热气，流了一地。 薇薇安也反应过来，迅速低下头说了声不好意思。 郁长冬看了一眼，道：「打扫干净。」 薇薇安立刻开始清扫起来，沈境忍不住又多看了郁长冬几眼。 郁长冬终于忍不住道：「你又在想什么？」 沈境摇了摇头，道：「我在想，他们对你的误会真的很大。」 郁长冬道：「什么误会？」 沈境道：「许多人都觉得你是个不好相处，锱铢必较，冷酷无情的人，但是和你相处了这些天，我的观察是他们的猜测是错的。」 他指了指薇薇安，道：「你如果真的冷酷无情，被这样的噪音和错误打扰了，一定会训斥她的。」薇薇安听到了，立刻直起身子来说：「别训斥我。」 沈境：「……」还真是直白。 「你看，她能够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诉求，说明平时并没有被你罚过，你压根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人，你对自己人是很好的。」 「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郁长冬抬步走了几步，走向一边的沙发。 沈境和薇薇安对视了一眼，薇薇安露出一个感激的神情，沈境沖她点了点头。 薇薇安打扫完毕，很快又端了两杯咖啡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郁长冬道：「如果正如你所说的，你来应聘，接近我都是因为过于关注我，是我的粉丝的话，那我会考虑解僱你。」 本以为沈境害怕，却没想到沈境听了之后，一点都没有害怕紧张的情绪，反而点了点头，道：「好啊，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就去郁恩利先生那里了。」 第188页 郁长冬看着他，没说话。 沈境轻咳了一声，道：「咳咳，郁恩利先生也在找画师呢，刚好他之前也说过，如果我跳槽的话，可以去他那里……」 「想都别想。」郁长冬斩钉截铁道。 说着，就端着咖啡上楼了。 沈境坐在原地，看着郁长冬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来。 他就知道郁长冬不会同意的，还说什么解僱自己，要是解僱了，自己直接去郁恩利那里，那还不如留在这里。 沈境倚在沙发上，打开了光脑，输入艾萨卡吴的，很快就跳出一个帐号来。 沈境发送了好友申请，在好友申请里说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过了一会儿，帐号就通过了。 沈境看到他的帐号状态是摸鱼中，心说还真是大胆，他刚想发消息过去，却看到艾萨克吴先发来了消息：「你就是昨天和上将一起出现的那个男孩吧？你叫荀茉？」 「你和上将什么关系啊？真的只是简单的僱佣关系吗？你画画一定很厉害吧？」 沈境还没来得及回復，艾萨克吴就发来了一连串的问话，看上去比他还有好奇，问题还要多。 沈境耐心下来，一个个地回復着：「我是，我叫荀茉，就是我的，我和上将就是僱佣关系，我画画还好，可能是运气比较好被选中了。」 艾萨克吴道：「那你知道上将什么时候回来继续工作吗？」 沈境输入了半天，没写进去一个字，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直白地说道：「上将目前没有回去的打算。」 艾萨克吴发来一个遗憾的表情，道：「真的好可惜啊，好好想让上将回来，我们都很想他的！」 沈境犹豫了下，回復道：「上将当时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大家都很伤心啊。」 艾萨克吴回復道：「是啊，好多同事都很难过，虽然上将在的时候，经常在前线，也不怎么来军部，但是他只要在这里挂名，就是我们的支撑，我们都很安心的，他不在了，人心都散了。」 沈境道：「你知道上将当初为什么离职吗？」 对面过了一分钟才来回覆：「啊？你不知道？？」 一连发了好几个问号，足以证明对方的困惑和震惊。 沈境解释道：「我知道，但是只知道外部流传的说法，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啊。」 艾萨克吴：「还以为你知道呢，看来你和上将的关系真是够奇怪的，上将愿意带着你闯军部，却不愿意告诉你这些事情。」 沈境犹豫了下，道：「很奇怪吗？」 艾萨克吴：「当然奇怪了，能带着你去闯军部，你们关系肯定是不一般，但是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当年的事情呢。」 第一百零六章 礼物 沈境差点就脱口而出说不信任我呗，但是又觉得这个理由不是很能站住脚，他道：「那你能告诉我一些内部信息吗，我每天看到上将郁郁寡欢的样子，实在是很心疼，我也想开解他的。」 艾萨克吴很快回復道：「原来是这样，哎，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的，听说现在玫瑰庄园里除了上将，就只有你一个活人，你要是能够开解好他的话，那真是大功一件啊。」 只有我一个活人？沈境愣了一下，看来薇薇安的确是机器人了。 沈境道：「所以你就告诉我吧，上将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辞退的？」 艾萨克吴道：「上将的事情，说来也简单，但是也复杂，其实他当初杀的那些战俘，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他们有过几次屠城的经歷，老人孩子妇女都不放过，并且手段十分残忍，上将俘虏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作恶，上将当时很生气，将他们抓到之后，就立刻就地正法了，一万一千多个俘虏，一个都没有放过。」 沈境看着不停蹦出来的字，有些发愣。 艾萨克吴继续道：「其实那批俘虏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生物，都是被基因实验室改造过的虫子，他们压根没有善恶之分，也没有正常的是非观，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所以上将当时杀了俘虏，我们知道内情的人都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上将做了件好事。」 沈境默默地看着，许久没说话。 原来是这样……郁长冬杀俘虏，并不是为了示威，或者是泄愤，只是为了惩罚那些作恶多端的虫军，他们是敌方研究出来的杀人武器，郁长冬只是在消灭他们。 沈境嘆了口气，他早就知道这其中会有隐情，没想到原因居然是这样的。 沈境道：「原来是这样子，那我明白了，但是我听说，上将在庭审时并没有说出这个原因，是因为什么呢？」 郁长冬总不至于主动想辞职吧，沈境默默地想着。 艾萨克吴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们都有一点猜测，这个事情和当时敌方做的一些研究有关，如果上将要给自己辩护的话，可能需要说出一些俘虏研究相关的事情，但是他不想说，宁愿受罚……」 沈境还在沉思着，艾萨克吴又发来消息：「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好奇了，等有机会了，我要去问问其他的知情人士。」 沈境连忙道：：「好好，你要是问到了什么，也请及时地分享给我，我也想用我知道的事情去安慰一下上将，争取让他早日回到岗位上。」 艾萨克吴很快发来一个大大的笑脸，「好说好说，都是为了上将，信息共享是应该的，你那边要是有什么消息的话，也欢迎分享给我哦。」 第189页 说完，还给沈境分享了一个私密论坛，论坛的名字上将粉丝论坛，沈境犹豫了下，没有加入，只是先放在了那里。 郁长冬杀战俘的原因找到了，沈境顿时又觉得战斗意志满满了，之前被拒绝后的沮丧一扫而尽，他再度出了门，准备去找郁长冬，到了玻璃房却没有见到人，他找到薇薇安问话，却听到薇薇安说：「上将刚刚出去了。」 沈境愣了一下，说：「有交代说去哪儿了吗？」 薇薇安摇摇头：「上将从来不交代。」 沈境心想也是，这庄园里就他们三个人，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他看着薇薇安用水管在给玫瑰花浇水，玫瑰花园实在是太大了，就算用水管也要浇很久，但是郁长冬没有採用更先进的土壤技术，依旧选择了人工浇水的方式，以至于薇薇安一干就要干大半天。 沈境跟在他身旁，问道：「薇薇安，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庄园工作的，你还记得吗？」 薇薇安低着头浇水，髮丝缠在脸上，她道：「三年前吧，我被制造出来之后，就一直在上将这里工作了。」 看来这里的机器人并不避讳自己是机器人的身份，也或许是薇薇安不在意这点，在说出自己被制造出来的时候，表情十分的自然，没有任何的不开心，沈境道：「你来到这里的时候，上将也是这个样子吗？」 薇薇安停下动作，歪着头想了想，道：「不是的，上将以前虽然也挺冷淡的，但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我如果打翻了咖啡，上将还是会皱眉头的，而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沈境观察着天色，疑惑道：「那不是说明，他现在脾气更好了吗，怎么感觉你更喜欢以前的上将呢。」 薇薇安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很认真道：「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上将虽然会生气，但是……但是就是比现在这样好，以前的上将会更有人味儿……」 沈境顿了顿，道：「人味儿？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东西啊。」 不管是机器人还是普通人，居然都觉得以前的郁长冬更好，沈境对此就更加好奇了。 沈境道：「你还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吗？」 他的意思是从哪里被制造出来的，薇薇安也听懂了，她道：「不是这个星球，是别的星球，我记得我被制造出来之后，就放在生态舱里，然后送到了这个星球，送给了上将。」 沈境愣了一下，「你是别人送给上将的礼物？」 他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一时间某个模煳不清的方向隐约地出现。 薇薇安点点头，道：「对，我是别人送给上将的，上将对我很好，我来这里三年了，我都没有出现任何零件上的问题。」 沈境心跳有点快，有种莫名的激动和紧张，他忍不住问道：「那，你孩还记得是谁把你送给了上将吗？」 薇薇安偏头思考着，阳光洒在玫瑰花园里，大片的红色肆意绽放着，而其中站立着两个人，都是一脸认真的模样。 薇薇安道：「我是机器人，我的记忆是不会消失或者模煳的，但是我被制造出来之后，和我的主人相处的时间很短，就被送过来了，我只记得他的房间里有很多的画，很多的画架……他也是个画家。」 沈境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薇薇安说的这个画家，结合之前郁长冬的一些资料来看，很有可能是原主。 是原主送给郁长冬薇薇安这个机器人。 沈境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薇薇安不解地看着他，一时间都忘了浇水，水管里出来的水在地上堆成了一个水坑。 沈境后退了一步，道：「你继续浇水吧。」 薇薇安点点头，说了声嗯，就继续浇水了。她实在是个很乖的机器人，不会多问，也不会让沈境为难。 沈境看着她浇水，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回到城堡当中，继续画画，这一次他画了一张薇薇安的画像，是少女在玫瑰花园中浇水的样子。 画着画着，沈境就有点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意识模煳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漫天星光，而屋子里漆黑一片。 沈境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一直趴在了画架上，身上都被颜料染得乱七八糟的，他一直习惯不太好，这个时候还下意识地揉了揉脸，蹭了一脸的颜料。 沈境站了起来，感觉浑身都有些酸痛，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此时忽然醒来，看着外面的繁星，有种被全世界遗忘的孤独感。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看到玻璃房的光还亮着，莫名的松了口气。 郁长冬应该回来了吧？虽然没有来找他，但是玻璃房只有他一个人常驻的，估计这个时间，又回去睡觉了吧。 不知道他今天去哪儿了，沈境揉了揉眼睛，转身下楼，准备过去看看，如果郁长冬还没睡的话，自己还能过去说两句话。 他一步步地走下台阶，脚步有种虚浮的感觉，睡得时间太久，姿势又不对，让他有种晕乎乎的感觉，他扶着台阶，慢慢地往下走，也没有看到薇薇安，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想机器人也是要休息的吧，虽然他晚上没在怎么出来过，但是晚上的庄园是十分安静的，薇薇安应该也是待机状态了。 第190页 沈境走下台阶，四处看了看，屋子里都亮着灯，只不过十分安静，安静的有些奇怪。 沈境走出城堡，走到外面去，扑面而来的恆温暖风让他十分舒适，空气中带着浓郁的玫瑰花香，让人闻着就有些晕乎乎的，仿佛漂浮在半空中，沈境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花香，习惯了这种感觉，没想到再度感受到的时候，居然还是觉得惊艷。 他一步步地走向了玻璃房，玻璃房里面亮着灯，郁长冬不喜欢开灯，既然亮着灯，那说明人一定没有睡，要知道他平时可是就算是醒着也喜欢关灯的人。 他走到门口，房门紧闭着，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沈境觉得有点奇怪，但随即又安慰自己这也是正常的，郁长冬的确不喜欢回应他，他于是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试图感应自己的，然后进去。 第一百零七章 抓包 门轻轻地开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沈境就这么进了玻璃房当中，里面亮着灯，所有的事物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沈境往里面走着，房子里很安静，让他也不由得放轻了脚步，他走到了那个长椅旁边，没有人，郁长冬不在吗？ 不在的话为什么会亮灯？沈境看向门口，难道有人进来了？可是这个庄园里只有他和郁长冬还有薇薇安三个人，要是有人进来的话，一定会发出警报的，他们不可能听不见。 沈境回头看了看门口，又看看四周，他不知道郁长冬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也不能确定有没有人进来翻过这里面的东西，但是他下意识地觉得事情不对。 不对劲，薇薇安如果进来的话，应该也只是打扫卫生，打扫完了就会关灯的，但是这里明显没有打扫过，很多东西都摆放的有些乱，还是带着一种刚刚被使用过的感觉，这说明不是薇薇安。 那还能是谁？ 玻璃房里还有几个房间，平时沈境没有进去过，对此也不怎么好奇，想来是郁长冬的私人场所，也不是那么容易进进去的，但是此时，沈境却产生了一些好奇心。 他悄悄推开斜对面的房间的门，钻了进去，没想到里面真的有人，他和郁恩利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木然。 沈境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这间房子像是个档案室，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资料，只不过这里的资料和原本世界的不太一样，都是一个个打开的档案。说明有人已经翻开了很多的资料。 沈境和对方对视了一眼，郁恩利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慌乱解释道：「荀茉，我，我只是不小心进来的，我进来找个东西……」 他说的话前后都自相矛盾着，既然是不小心进来，那为什么要找东西？ 沈境冷静下来，尽量装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道：「你来找什么东西啊？」 郁恩利明显被吓到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过来，他愣了一下，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回答道：「我来找，找一个资料，是关于军部的……」 沈境端详着他，道：「上将半年前就辞职了，这里的资料最早也是半年前的了，你找什么啊？」 郁恩利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奇怪，沈境不由得多了一份戒心，他悄悄地往门口挪动了一点步伐。 郁恩利嘆了口气，道：「就是之前的一些资料，我做研究需要的……荀茉，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沈境摇摇头，道：「我从来没进来过。」 郁恩利道：「那你今天怎么进来了？」 沈境挠了挠头，一副很无辜茫然的样子，道：「我见上将不在，就想过来找他，没想到没找到人，也不知道上将去哪儿了……」 郁恩利的脸色变得有点奇怪：「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沈境诚实地摇摇头，他的确是不知郁恩利想干嘛，看他这样子也知道不是好事。 郁恩利嘆了口气，道：「看来我哥对你还是……有所防备的。」 哦？沈境顿时来了兴趣，郁长冬对自己有防备吗，他倒是没感受到，只感受到了他不想让自己继续调查下去，但也不是因为防备，而是其他的原因。 虽然郁长冬从来没有明说过，但是沈境看得出来，郁长冬并不是一个喜欢遮遮掩掩的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虽然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他也只是口头警告，并没有真的藏着什么。 沈境想了想，道：「他防备我，是因为我是外人吗？」他很合时宜地露出了一点失望的表情，大大的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有些可怜。 郁恩利见他这样子，嗯了一声，道：「我本来以为他会告诉你这些事的，但是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跟你说。」沈境继续沉默着，看着郁恩利的表演，心中却想着郁长冬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回来。 郁长冬不回来，他心里不踏实，他不知道这个傢伙在找什么，到底要干嘛，被自己发现后最坏的结果是杀人灭口，沈境一直防备着他。 郁恩利道：「其实是因为我哥的身世，他……」 沈境忍不住道：「你和你哥不是亲生的吗？」 郁恩利道：「是亲生的，从基因上来说，我们是亲生的，但是我哥是在哪里被发现的，你知道吗？」 这个沈境倒是有点印象，他记得星网的论坛里说过，说郁长冬是被星盗给遗弃的孩子，出身不太好，这也是一些黑子黑他的点，郁长冬没有父母，那哪来的亲生弟弟？ 第191页 郁恩利嘆了口气，道：「我虽然和我哥是基因上的亲兄弟，但是我不是完整的人，我是人造人。」 沈境愣住了，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郁恩利是人造人，或许是现在的技术已经十分发达，人造人和正常人也基本没有了区别。 沈境道：「为什么？……」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问，但是郁恩利看出了他的犹豫，主动道：「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要造出一个我来？」 沈境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他的确有这个困惑，但是将要问出口的时候，却又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很好。 郁恩利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摇摇头，道：「那是因为他们想再造一个我哥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提取了我哥的基因，结合人造人技术……造出了我。」 沈境瞪大了眼睛，看着郁恩利，他居然是这么来的。 郁恩利继续道：「他们本想再造一个战神，却没想到基因还是发生了一些异变，，我不擅长行军打仗，更不会排兵布阵，我更擅长做研究，尤其是药物科研方面的研究。」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心，「托我哥的福，我还是进了军部，但是我在军部其实算是个透明人，如果不是我哥的话，平时没有人会想起我，这些人提到我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我哥。」 沈境觉得郁恩利的话信息量有点大，一时间有些消化不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活在哥哥的光环下，这样压力很大吧。」 郁恩利点点头，道：「不过这些年我也习惯了，虽然当初这个计划是在我哥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是既然我出现了，我哥也就接受了我，并且对我一直都挺好的。」 沈境疑惑道：「这件事和你进这里有什么关系？」 郁恩利侧过头看着他，惨白的灯光在他的头顶打下一片阴影，让他深陷的眼窝藏在了阴影里，看不清眼神，他道：「因为我想再次尝试一下。」 沈境愣了一下，「尝试什么？」 郁恩利道：「当初做那个实验，本身就是被禁止的，因为他有悖伦理，在道德方面来说，非常的收人谴责，所以那个实验只进行了一年就停止了，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如果继续研究下去，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他眼皮微微颤抖，眼中有着掩盖不住的狂热，藏在细瘦身材下的事狂热的野心，整个人看上去因此有些撕裂的感觉，沈境静静地看着他，听到他说：「如果这项技术成熟了的话，是不是可以制造出无数个我，无数个你，无数个哥哥？到时候我们还算什么？」 沈境炸了眨眼睛，没有说话，郁恩利以为他没听懂，他继续道：「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们没有价值，没有独特的特性，任何人都可以是我们，任何人都可以是我们，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即使沈境一直都保持淡定，到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那人类都没必要存在了，全世界的生物都没有必要存在了。」 郁恩利一愣，道：「你的想法倒是比我还要极端啊，我本来是觉得，一小部分人类可以获得特权……」 沈境道：「可是一旦这种技术泛滥成灾，那所有人都会被反噬的，不会有人倖免。」 郁恩利听他这么一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沈境知道郁恩利是个聪明人，拥有了郁长冬的基因不会不聪明，他只是在思考，在权衡。 沈境微微偏头看了外面一眼，不知为何，薇薇安也一直都没有来，沈境再度转过头去，问道：「郁先生，您到底是在找什么东西？就是郁长冬当年的基因资料吗？」 郁恩利笑了起来，道：「对啊，但是没找到，这里好像没有……」他摊了摊手，显得有些沮丧。 他又看向沈境，笑容有些诡异，但还算是和善的，道：「小画家，你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哥吧？」 不知为何，在知道了郁恩利的来歷之后，再听到他叫郁长冬叫哥哥，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沈境尽力让自己忽视这种感觉，现在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他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但是你把这里弄得这么乱，他回来一下子就能看到的。」 郁恩利轻轻一笑，似乎这是个十分微不足道的事情，他道：「这个简单。」 他轻轻一抬手，所有的文件都从地上漂浮了起来，变成半透明的，然后瞬间缩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光点，然后再郁恩利快速的运算下各自归位，一切都像是没来过时的样子。 沈境点点头，道：「这样他就看不出来了。」 郁恩利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原来你是在为我着想。」 沈境道：「对啊，如果你被发现了，可就惨了。」 郁恩利看了他一会儿，道：「你打算替我隐瞒，为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故障 沈境想了想，道：「如果我不配合的话，我是不是也会被报復？」 郁恩利摇摇头道：「其实我会捨不得的……但是你说的对，还是会的。」 沈境心中有些无语，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嘆了口气，道：「所以啊，我也不是傻子，也会审时度势的好吧。」 郁恩利还是有些不信任他，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真的假的？」 沈境心说我还能说假的吗？我要是说了是不是今晚就性命不保了还不知道，说不定这个所谓的药物研究人才能做出什么来。 第192页 沈境想到这里，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说：「当然，当然了。」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他道。「毕竟我也没办法跟你证明这件事，但是我要和你说明一下，如果我现在出事了，郁长冬一定会彻查到底的。」 他定定地看着郁恩利，语气带着淡淡的坚定。 郁恩利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试探，又似乎在确定。 沈境说的没错，如果人真的出问题了，郁长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你觉得，你对他来说很重要？」郁恩利忽然道。 沈境摇摇头，道：「这庄园里总共就两个活人，一个出事了，你觉得另一个会不管吗？要知道上将的情况可是很特殊啊。」 郁恩利炸了眨眼睛，似乎是终于权衡好了，最终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像是沈境第一次见他的样子，道：「我知道了，小画家，所以今晚你什么都没看到，你一直在上面睡觉呢。」 沈境道：「嗯，我一直在睡觉，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你现在能告诉我郁长冬去哪里了吧？」 「当然可以，」郁恩利笑着点头，「现在就告诉你，郁长冬他去军部了。」 沈境愣了一下，怎么又去军部了，不是刚去过没多久吗，之前的抚恤金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现在又去是做什么？ 去了军部也不告诉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境一肚子的问题，但是也不能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郁恩利凑近了点，道：「你是不是好奇，他去做什么了？」 沈境当然好奇，但是这个时候表现出好奇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于是道：「还好吧，我本来是很崇拜上将的，想要知道更多他的事情，但是现在我觉得，这里面的水太深了，我不是很想知道了。」 郁恩利深邃的眼睛盯着他，似乎想看出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沈境不动如山，任凭他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是确定了沈境的确是没有别的心思，也不像是在说假话，郁恩利终于放过了他，冷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然当初我哥也不会选你来……」 沈境心头一动，道：「你说，一个人如果变换了容貌，还会被人认出来吗？」 郁恩利想也不想地摇头，道：「当然不会，脸都变了，别人怎么认出来，除非是及其熟悉的人，但是只要那人想伪装，就很难被发现吧。」 郁恩利说的有道理，沈境也是这么想的，此时问出这个问题来，也只是想确认下自己的想法，他都伪装成这个样子了，郁长冬肯定是认不出来他了，所以之前招聘他就是纯属巧合，退一步说，如果郁长冬真的认出他来了，对他应该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的。 郁恩利怀疑地看着他，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沈境摇摇头，道：「我只是忽然想到，就问了，没别的意思。」 郁恩利眼神冷冷的，道：「我可告诉你，别耍什么花招，这里不是你以前呆的平民区，要耍花招很危险的。」 沈境知道他这是在威胁，但是也不放在心上，这件事本身和郁恩利没有半毛钱关系，完全是自己和郁长冬的事情。 郁恩利离开了，一切都恢復了原来的样子，沈境四处看了看，不确定郁恩利有没有别的东西在这里监控或者监听，他对这个世界的很多科技手段还不够了解。 要是自己没有失忆就好了，沈境默默地想着，原主那么高的地位，即使是曾经，那也应该享受过很多上层社会的科技了，对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很了解的，也能够规避风险。 不过原主是个天赋很高的小画家，或许对这些方面的东西也不是很了解，沈境摇了摇头。 不管原主是怎么样的，他现在还了新的容貌，新的身份，那就基本上和过去告别了，他现在纠结以前的身份，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沈境想到这里，就有些释然了，眼前的任务没有完成，郁长冬又似乎还有着别的秘密，但是不管是什么问题，他都会迎难而上的，不会被阻拦到。 郁长冬还是没有回来，沈境给他发了个消息，在光脑里沟通着。 沈境：「你去哪里了？」 郁长冬没有回覆，这也在沈境的意料之外，沈境想了想，就算郁长冬不回復，他还是要发的，于是他又发了一条，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虽然他没有回答自己第一个问题，但是不代表不会回答自己第二个问题，这方面沈境还是挺乐观的。 果然，等到他以为郁长冬不会回復的时候，他居然回復了，「黎明回去，你先睡。」 虽然只有短短的七个字，但是却让人莫名的安心，沈境看了两遍这个消息，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休息啦。」 郁长冬没有再回復，他也关闭了光脑，离开了玻璃房，准备回到城堡去继续休息。 其实睡是睡不着的，但是总要做个样子，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监控，他离开了玻璃房，才轻轻松了口气，他用庄园自带的唿叫系统叫了微微安几声，等到走到城堡门口的时候，才看到回应，薇薇安的头像亮了起来。 沈境打开大门走进去，薇薇安刚好从楼上下来，脸上还带着点茫然，这种茫然给她增添了几分鲜活的气息，还没等沈境问她怎么回事，她就困惑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电路故障了，今天晚上居然没电了，好在及时地修復好了这个问题。」 第193页 沈境点点头，心说原来是这样，就是不知道这个电路故障是人为的，还是自然出现的，他看薇薇安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能排查出是为什么会出这种问题吗？」 薇薇安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暂时没有排查出来，目前看来像是个意外呢……我再查查看。」 沈境道：「再查查看吧，对了，今晚上将没回来，大门处有人进来了，你知道吗？」 薇薇安点点头，道：「我知道郁恩利先生过来过，但是他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应该还是机器自己出了故障的。」 沈境道：「我上网查过你的出厂方，是个非常有名气的大公司，一般很少会出现这种问题的，所以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薇薇安听了也是点点头，沈境说的有道理，这种故障一般来说不会出现在她这个级别的机器人身上，这种故障一般来说都是可以解决掉的，所以薇薇安自己也很困惑，她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内部的问题还是外部的问题。 不过听薇薇安的话，他还挺信任郁恩利的，或许是因为他是郁长冬弟弟的这个身份吧，天然的会让人对他有一分信任，这个身份还是是便利啊，沈境默默地想着。 郁恩利一定是利用这个身份做了不少的事情，比如频繁地出入酒吧——郁长冬很少在公众场合喝酒的，但是郁恩利却背道而驰。 沈境觉得自己有点困了，他对薇薇安说：「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吧，对了，加强庄园的安保系统，这个你会做吗？」 薇薇安点点头，道：「会的，我自己就可以做到。」 沈境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辛苦了，就上了楼，准备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沈境做了好几个噩梦，一会儿梦到自己在血红的玫瑰田里狂奔着，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口，那种窒息的感觉简直要把自己给吞没，他很快就从梦中醒了过来，大口地喘着气，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第二个噩梦是关于郁长冬的，他梦到自己和郁长冬一起去去爬山，结果在山上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一时间弹尽粮绝，郁长冬掏出匕首对着他无情地刺了下去—— 沈境第二次噩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揉了揉脑袋，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呆呆地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头痛欲裂，这一夜睡得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再度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过了几秒钟，又睁开眼睛爬了起来。 不行，不能再睡了，郁长冬应该已经回来了，现在已经过了黎明，沈境眨了眨眼睛，拖着困顿的身体进了洗漱间，给自己洗了个冷水澡，愣是把精神给激发出来了。 他穿着宽松的衬衫下了楼，寻找郁长冬的身影，果然，碰到了薇薇安，薇薇安告诉他说上将回来了，正在玻璃房间里。 沈境点点头，刚要去找郁长冬，却忽然又折返回来，对薇薇安道：「对了，你的系统故障——排查出来了吗？」 第一百零九章 排查 薇薇安摇摇头，道：「应该就是普通的故障问题，没有排查到什么异常的情况。」 沈境点点头，心说这个郁恩利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这个技术还是挺高超的，连薇薇安都查不出问题来。 他是不相信什么意外，什么巧合的，郁恩利能够出现在玻璃房里，那一切就都不是巧合。 沈境想他肯定也把自己进入的痕迹给抹掉了，这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他的研究方向也不对口，果然，沈境走到玻璃房的门口的时候，简单检查了下进入过的人员，没有郁恩利。 清扫的很干净。 沈境敲了敲门，大门应声而开，他走了进去，看到郁长冬站在里面，站在长椅的旁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不知为何，沈境见到他，就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昨天一夜的折腾，让他的安全感十分的缺失，十分需要安稳，但是这种安慰别人都给不了，只有一个人可以，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一个人可以。 看到郁长冬的背影的时候，他的一颗心就慢慢地放下了。 「早啊，郁先生。」沈境笑着打招唿。 郁长冬转过身来，朝他点点头，看上去面色如常，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早。」 沈境走到他面前，一副天真的样子，道：「您昨天去哪里了？」 他本以为郁长冬还会对他隐瞒，毕竟在光脑里他就没有告诉他，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句话本来也只是个平常的寒暄，但是他没想到郁长冬对他坦白了，道：「我去了一趟军部。」 沈境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的回答，而是因为他的坦诚，他没想到郁长冬就这么直接告诉自己了，看来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之前在光脑里，或许是来不及，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没有告诉自己，但是能看的出来，郁长冬压根就不想隐瞒，或许只是对自己不想隐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去军部做什么了？」沈境问道。 郁长冬道：「去调查一些事情，一些关于之前的军部的歷史。」 沈境道：「那调查出什么来了吗？」 郁长冬道：「没有，只是被强行留下来吃了顿饭。」沈境：「……」果然是人气王了，那群人居然还能够把他留下吃饭，也是够厉害的。 第194页 沈境想到昨晚的事情，不知道郁长冬回来之后，会不会有所察觉，虽然郁恩利吧现场打扫的特备干净了，以他的角度来看，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不知道郁长冬这个心细如髮的人，能不能察觉到一些异常呢，他打算旁敲侧击一下，于是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什么？」郁长冬看向他，表情很平淡，似乎证实了沈境的看法，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沈境想了想，道：「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温度比昨天要低？」 郁长冬没反应，他对这些好像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就算今天温度低了，那玻璃房里面也能够维持恆温的效果，所以降不降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自然也就不会去关注了。 沈境看他这样子，忍不住靠近了一点，但是看到郁长冬眼里轻微的情绪变化，动作顿了一顿，那是一种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的感觉，不过，只是在这个世界陌生罢了。 沈境嘴角够了狗，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来，道：「郁先生，今天降温了，玫瑰花园的温度比昨天要低了，好像是从昨晚开始降温的。」 郁长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声音还是很平稳，道：「哦，那昨晚的玫瑰有没有冻坏呢？」 沈境搓了搓下巴，道：「以我看到的玫瑰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只是肉眼可见的部分，这玫瑰花园这么大，没看到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我不能确定。」 郁长冬浅淡的眸子里像是有某种流光在浮动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道：「这样啊，那薇薇安有没有检查出来呢？」 沈境道：「薇薇安努力检查了，但是没有检查出来，但是我总觉得，或许还有漏网之鱼呢。」 「她昨天没电了，应该也是因为低温的缘故吧？」沈境道。 郁长冬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排查一下。」 沈境笑了一下，郁长冬也露出了一个及其浅淡，转瞬即逝的笑容来。 即使不用直白的说明，郁长冬也能够知道沈境话中的意思，他接下来一定会好好查看的，沈境默默地想着，自己也算是没有被察觉到什么问题，该说的话都没说，只是讨论一些别的事情罢了，应该怪不到他的头上来。 他不可能不向郁长冬说这些事情，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好在郁长冬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境走出了玻璃房，在玫瑰花田中沐浴阳光，今天的气温的确是比昨天低了，庄园里的玫瑰花都带着寒意，难道是冬天要来了吗？ 沈境回头看看玻璃房，郁长冬没有出来，大概是在研究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异样，他相信郁长冬能看出来，即使郁恩利伪装的再好，也逃不过哥哥的眼睛的。 他倒是不担心这个，郁长冬的能力放在那里，被查出来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沈境抚摸了一下身边的玫瑰花，感受到微微的凉意，郁长冬为什么这么喜欢玫瑰呢？这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他一手轻轻抚摸玫瑰花，慢慢地离开了玻璃房，回到了城堡中，来到了顶楼，准备开始画画。 他照常打开了光脑，查看里面的信息，发现艾萨克吴给他发消息了。 「你知道吗？今天郁恩利没有来上班。」 沈境嘴角微微抽搐，心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军部，不过艾萨克的语气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他道：「我不知道啊，他请假了？」 艾萨克道：「没有请假，这才奇怪呢，军部虽然不如以前了，但是纪律还是很严格的，他一个研究部门的人不请假就不来，实在是有点怪。」 沈境不知道艾萨克吴和郁恩利的关系如何，不敢随便说话，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那可能是生病了？」 「不可能，你不知道吧？郁恩利是仿生人，他不会生病的。」 沈境愣了一下，看来他们都知道郁恩利的身份啊，不过应该平常都当做普通人对待的，军部应该有很多类似的人，仿生人或者是机器人，所以他们都习惯了。 沈境道：「那他能去哪里了？」 艾萨克吴道：「我给你发消息，是想让你问问上将，如果上将不知道的话，我想让你提醒一下他。」 沈境顿了顿，道：「什么意思？」 艾萨克吴道：「如果上将知道这件事的话，那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他不知道……那说明郁恩利是瞒着上将的，这就不太对了，我最近总觉得他有点鬼鬼祟祟的。」 沈境心说他都能看出来，那军部是不是其实也早就怀疑了他……他想了想，继续发消息道：「他怎么鬼鬼祟祟了，你告诉我，我去跟上将说。」 他一边发消息，一边想着这军部的人心真是齐，齐刷刷的偏向郁长冬，要是出个什么问题了，第一反应也是先找郁长冬，一点也不怕得罪同事啊。 艾萨克吴道：「我最近发现他和几个仿生人研究专家走的很近，那几个人中还有犯过罪坐过牢的，所以感觉很不对劲，我怀疑这小子想干坏事。」 沈境犹豫了下，道：「这个也不一定吧，说不定只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联繫……」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那不是更奇怪了吗！军部那么多同事不联繫，却联繫这种有案底的人？他们当年的那个研究就是被禁止了的，我看他可能是贼心不死。」 第195页 沈境沉默着，半晌没说话。 郁恩利到底想做什么，其实他也知道，他昨晚都说了，只不过沈境觉得这件事完成的成本太高了，所以不算什么威胁，但是听到艾萨克吴这么说，他倒是觉得这小子想搞个大的了。 沈境看了眼外面，郁长冬刚好从玻璃房里出来了，朝着城堡走来，他在窗口探出身子，朝他招了招手。 城堡很高，但郁长冬像是有感应似的，抬起头来，看向沈境。 沈境心跳一顿，随机又把手收了回去。 郁长冬果然很快就过来了，沈境对他说：「你查到什么了吗？」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遮掩了，因为沈境马上就要跟他说更重要的消息了。 郁长冬道：「昨晚有人进来了，郁恩利？」 沈境愣了一下，点点头，道：「你查到他的踪迹了？」 郁长冬道：「他删的挺干净的，但是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不会没有痕迹。」 沈境点点头，心说这也在自己的预料当中。 郁长冬道：「你有话想跟我说？」 沈境道：「郁恩利没有请假，但是也没有去军部。」 郁长冬眉头微微动了动，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境道支支吾吾，「我有我自己的渠道……」 第一百一十章 行踪 好在郁长冬压根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大事小节他向来都分的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的事情，而是郁恩利的事情，于是他点点头，没有再追问这件事，只是道：「好，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沈境道：「我不知道，但是听说他最近经常和一些做仿生人技术研究的人在一起，其中还有个是因为这项研究坐过牢的。」 他把艾萨克吴告诉他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郁长冬，虽然这其中有他不太理解的部分，但是他相信郁长冬一定能够理解的。 果然，郁长冬听他说完后，就皱起了眉头。 沈境第一次看到他情绪波动这么大，他转身就要出门，沈境连忙跟在他身后，道：「上将，你要去哪里？」 郁长冬道：「郁恩利应该是和那些人勾结，准备做危险实验，不能让他们成功。」 沈境脚步一顿，难道郁长冬打算亲自去抓人吗，但是郁长冬仿佛看懂了他的表情，道：「我去汇报军部，让他们派人去找他。」 沈境犹豫了下，道：「可是我们没有证据，他们能行动吗%……」 的确有点担心这个问题，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郁恩利在做这些事，只有郁长冬的一面之词，不知道军部会不会相信，会不会重视。 沈境想到这里，脸上的担心也就表现了出来，不过郁长冬显然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他只道：「只要我说了，他们就会信。」 听到郁长冬这么说，沈境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郁长冬既然有这个自信，那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于是沈境跟着他一起出了玫瑰庄园，外面依然在下雨，沈境撑开一把伞，郁长冬忽然转身看着他，道：「你也要跟着去？」 沈境一愣，之前他都是跟着郁长冬去的，郁长冬也没有说什么，怎么现在忽然又问他了？ 他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跟着，却听到郁长冬说：「走吧。」 郁长冬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跟着，而是默许了这个行为，沈境虽然有些想不通，但总归郁长冬对他没有那么强的防备心，这是一件好事。 而2等他们到了军部之后，却发现这里的氛围比之前还要严肃许多。 大部分人都是行色匆匆的，见到了郁长冬和沈境，也没有多问，只是恭恭敬敬地朝郁长冬行礼，还是把他当做上将来对待。 沈境道：「如果他们找不到郁恩利怎么办？」郁长冬道：「他们找不到的话，我就去找。」 沈境想了想，道：「如果找不到的话，我就和你一起找。」 郁长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是沈境看出了他眼神中的确定。 郁长冬找到了研究部门的人，问道：「郁恩利今天来了吗？」 研发部门的主管是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那男人扶了扶眼睛，很恭敬地看着郁长冬，道：「今天没有来，也没有请假，我想或许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 那男人见郁恩利是郁长冬的弟弟，所以下意识地替他说话，以为这样能讨好郁长冬，但是郁长冬却依然冷着脸，道：「他没有请假，你们也没追踪他的行踪？」 那男人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本来在忙自己的事情，此时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看向这边。 那男人脸上似乎有点挂不住，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态度，道：「这个，因为研发部门的人一般行踪也比较固定所以……」 郁长冬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所以就很久没查了？你们部门是保密部门，每个成员的行踪都应该一清二楚，不能有隐瞒，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那男人的脸色青了又白，很是难看，他当然知道，他就是负责这方面的，以前军部的确是如此严格，也一直都没有出现问题，但是自从郁长冬不在了，很多部门都渐渐地宽松了起来，不太在意纪律方面的事情了。 他没想到郁长冬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脸上的汗珠流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艰难道：「最近的确是生疏了……但是我们是想到郁先生是您的弟弟，所以……」 第196页 「因为是家属所以就不严格了？」郁长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这么一说，那男人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沈境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心中嘆了口气，上将家属这个身份还真的是好用，凭空多出了许多的信任。 沈境看了看郁长冬，郁长冬道：「现在立刻排查他的行踪，他身上的晶片可以精准定位，立刻……」 他说完，就离开了研发部门，来到了国防部门。 这里也依然有些散乱，但是因为这段时间郁长冬来过几次，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也还算是严肃，郁长冬找到长官，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找人。 那长官犹豫了下，道：「我们需要和帝国的皇帝汇报……」 沈境耳朵一动，他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唿。 但是郁长冬没有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只是道：「事情严重紧急，我希望你们一边行动，一边上报。」 那长官犹豫了一下，看了郁长冬一会儿，最终同意了他的说法，接起透明的联络屏幕，开始吩咐行动。 很快追捕行动部署完了，他又回头看看郁长冬，郁长冬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淡淡道：「这件事是我擅自主张，出了事我负全责。」 那长官似乎是松了口气，看向郁长冬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敬佩，他点了点头，对郁长冬行了个礼。 郁长冬点点头，就要出去，却又听到那人叫了一声，道：「上将，您已经决定回来了，对吗？」 郁长冬不置可否，只是道：「先处理完事情。」 他说完就离开了，并没有看到因为他这句模稜两可的话而露出高兴神情的军官。 军部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因为郁长冬在，一切的效率都开始大大加快，所有人都重视起来这件事，郁长冬正在观察着郁恩利的晶片行动轨迹，却忽然听到了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道：「我当是谁呢，看来只有郁上将才能够有这样的本事，让整个军部大变样啊。」 沈境抬头看了一眼，是财政部长洛文过来了，他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看向郁长冬。 而郁长冬压根就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全神贯注地分析着，旁边的工作人员看了洛文一眼，本想说什么，却又放弃了，继续给郁长冬做数据追查。 郁长冬低声道：「他的数据很不稳定。」 那工作人员道：「或许是在一个很艰难的环境当中，所以才……」 「郁上将，不通知帝国就擅自部署其他部门为你工作，这算是违反规定了吧？」洛文见郁长冬没有理他，语气更加尖刻了起来。 郁长冬没有看他，依旧盯着屏幕看，只是终于理他了，开口说了句话，声音淡淡的，道：「我不是上将，不是军部的人。」 洛文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就来劲了，立刻凑到他们面前，道：「这就更说不通了，你们既然不是军部的人，现在擅自闯进来，又搅乱了我们的工作，这该当何罪啊？」 沈境皱了皱眉头，连他都觉得这个洛文有点烦了，他没说话，但是旁边的艾萨克吴忍不住开口了，「部长，我们这是为了军部好，郁恩利之前和罪犯勾结在一起，我们怀疑他要做对帝国不利的事情，所以才追查他……」 洛文听了之后，只是冷笑一声，道：「说他勾结罪犯，你们有证据吗？」 艾萨克吴顿时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向郁长冬。 郁长冬朝他点了点头，艾萨克吴得到批准，在光脑中调取了一些照片，投放在半空中的大屏幕上。 只见郁恩利在一个酒吧里，和几个男人勾肩搭背，但是照片模煳，看不清面貌。 「这几张图连人脸都看不清，怎么能确定是那些罪犯？」洛文依然不屑一顾。 艾萨克吴看了郁长冬一眼，又看看洛文，此时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各部门的人都在这里看着。 艾萨克吴道：「我就知道会有人这么说，还好我们提前做了技术修復。」 他将一张清晰的照片投放到了半空中，一时间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个人就是之前被通缉过的仿生技术研究的罪犯。 一时间众人都喧嚷了起来，说什么都有，但是大部分人都是表示震惊，还有一部分人，表示自己早就觉得郁恩利不对劲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一直都没说。 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们不说，大家也都能猜出个七八分来，那就是因为郁长冬是他哥哥，郁恩利身份特殊，就算有人怀疑他，但是也不敢直接地指认，或许他们觉得，这种指认就相当于和郁长冬作对了，殊不知郁长冬压根就不在乎这些，甚至可以「大义灭亲」。 洛文看到这一幕之后，也无话可说了，再想挑郁长冬的刺，他也知道轻重缓急，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冷静 果然，在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受到了技术部发来的消息，郁恩利和他们断联了。 郁恩利的行踪轨迹一直都在变，直到最后停在一座死火山的边缘，然后就消失了。 郁长冬思考了下，道：「他很可能是把晶片取出来了。」 旁边的技术人员犹豫了下，道：「也有可能是那边环境恶劣，所以收不到信号……」 郁长冬摇摇头，道：「可能性不大，半年前这项技术就已经更新过了，现在基本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第197页 这本来是技术部的工作，但是郁长冬居然如此了解，让技术人员都愣住了。 他随即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道：「应该是进入火山里面了，晶片被仍在了火山口。」郁长冬点点头，道：「可以去抓捕了。」 国防部门立刻行动了起来，死火山在帝国的边境，路程远，并且和外面的星球相通，有随时逃走的机会。 沈境也知道这一点，他能想到郁长冬自然也会想到，所以抓捕的行动队速度很快，沈境坐在沙发上喝茶，而郁长冬忙前忙后地指挥着，虽然没有亲自去，却带着及其强烈的个人风格，让大家的工作变得有条不紊了起来。 很快，火山边境的部队就传来了消息，等到了晚上的时候，郁恩利就带了回来。 他被几个士兵给押着，看上去十分狼狈，头髮都乱了，衣服也乱了，眼睛里带着强烈的不甘。 带头的长官对郁长冬行军礼，然后汇报导：「 在死火山旁边的废弃实验室发现的人，他们的确是在做实验，并且是秘密实验，不过被我们给打断了，剩余的机器都转给相关部门了。」 郁长冬点点头，脸色清淡如水，看着郁恩利。 郁恩利的眼神看起来带着恨意，还有浓浓的沮丧和狼狈，他对郁长冬道：「为什么这样，我不是你的弟弟吗!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郁长冬被捡到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所以郁恩利说自己是他唯一的亲人，确实没问题。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郁长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听到郁恩利这么说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很平淡地道：「为什么要搞这种实验？」 郁恩利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上去很激动的样子，大声道：「凭什么！」 沈境一愣，不光是他，所有在场的人都被他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给搞的有点懵，都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甚至还有人觉得，这个郁恩利被抓到之后，是不是开始发疯了。 但是郁长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他无比平静地看着自己这个生理意义上的弟弟，道：「把话说清楚。」 郁恩利大吼道：「凭什么你是独一无二的，而我只是被造出来的仿生人！凭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凭什么！我要是能做出千百个和你一样的人，你就不珍贵了！就没人觉得你很厉害了！因为你和所有人都一样!」 沈境看着郁恩利嘶吼的，红着眼睛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些困惑不解，他实在是不太理解这个郁恩利的想法，一般来说，有个这样的哥哥，明显可以躺平抱大腿了，就算是不想抱大腿，嫉妒哥哥的优秀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郁恩利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来「消解」哥哥的优秀。 沈境觉得有些无语，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看郁长冬，果然，郁长冬听到这话，一直没有反应的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那是一种淡漠且厌恶的表情，即使不说一句话，杀伤力也是很强的。 沈境看看他，又看看郁恩利，郁恩利还在发疯，这时候一直没说话在看热闹的洛文终于忍不住道：「郁恩利，你好歹也是上将家的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难不成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啊？」 沈境深深地嘆了口气，表示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果然，郁长冬也压根没理他，倒是埃里克吴忍不住反驳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吧，郁上将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怎么会主动去追查的？你不会以为是串通好了的吧，洛文部长，我觉得你这话带着严重的个人偏见！」 他的语气难得强硬一回，直接地指出洛文的错误，洛文的脸上有点挂不住，艾萨克吴毕竟是个小辈，被个小辈这么说了，他觉得很丢面子，于是嘴硬道：「我说的也不无道理，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兄弟俩演的一场戏，都是配合演出罢了。」 艾萨克吴道：「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你还是太阴谋论了吧。」 艾萨克吴一下子给洛文扣上两顶帽子，把洛文气的够呛，偏偏还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是在那里生闷气。 他的说法当然是站不住脚的，在场的也没几个人站在他那一边，只不过因为洛文的地位放在这里，一般人还是不愿意得罪他，虽然他说话不好听，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以前上将在的时候，洛文一直被上将压着，所以还比较收敛，对同事更是不敢太过分，但是现在上将不在了，洛文就开始嚣张了起来，本质是因为他本身就看不惯郁长冬的做法，原本就带着怨气，后来郁长冬不在，他被压抑的心情终于可以释放了。 所以他才敢喝酒上班，纪律散乱，虽然有的人看不惯他，却不敢说他什么。 郁长冬看着郁恩利，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郁恩利盯着他，忽然说：「我恨你，也恨他们！」 沈境忍不住道：「他们是谁？」 郁长冬道：「是研发你出来的那些人吧。」 郁恩利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看上去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声音颤抖着说：「要不是他们把我制造出来，我就不用……不用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就不用这么痛苦!」 沈境对此不置可否，郁恩利的部分想法他不太理解，但是也不需要他来理解了，他只知道和这个人即将要因为他做的事情而受到惩罚就够了。 第198页 沈境听到郁恩利非常不服气地狂吼，为自己辩解，但是郁长冬依旧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他一直都冷静到淡漠。 事情结束后，一行人都松了口气，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了，但是后续还是要国际法庭那边来解决，不过军部的人，暂时是可以放松一下了。 郁长冬看了沈境一眼，道：「回家吧。」 沈境本来也跟着松了口气，听到他这么说，笑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艾萨克吴很是欣喜地说：「上将，这次多亏了有你，我们才能够抓到这个害群之马！」 郁长冬道：「是你们的功劳。」 他说着，就拉起沈境的手要走，却又被艾萨克吴拦住了，道：「上将，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任职？明天，还是今天晚上？」 沈境心中暗自感慨，说这人有点傻缺，郁长冬现在明显不想讨论这些事，但是其实他也想知道答案，不知道郁长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于是他也抬头看向郁长冬，一脸的好奇，郁长冬本不想回答的，被这么盯着看，居然犹豫了下，道：「一切等事情结束后再说。」 说完，也不顾艾萨克吴在身后热情的挽留，直接带着沈境离开了。 沈境看着他，道：「接下来做什么？」 他见郁长冬心情不错的样子，心说应该可以进一步行动了，如果郁长冬没有计划的话，他可以再次提出和他去雪山，趁着他心情好，应该能同意吧。 郁长冬道：「没什么安排，等国际法庭的结果。」 沈境犹豫了下，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自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郁长冬表情有片刻的停滞，微微偏头看着他，沈境展颜一笑，道：「既然事情都告一段落了，那是不是可以……一起去雪山玩了？」 郁长冬看着沈境，依旧没说话，沈境有些搞不懂他的想法，干脆就上前一步，凑近了点，道：「郁先生，反正你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如就出去散散心？」 他想，要是郁长冬不同意的话，他就再想别的法子，反正现在看来，郁长冬的情绪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了，至少不会再什么都不管了，看上去对世事还是有了一些好奇心的。 听到他这么说，郁长冬的脸色稍霁，像是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才说：「：可以。」 沈境心中的小石头落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郁长冬能够答应他，说明他的热任务又完成了不少了。 他连忙道：「好啊好啊，爬山的工具我都准备好了，回家我给你看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准备的……」 一路絮絮叨叨，郁长冬没有多说话，只是听着他说，最后也到了家里。 沈境回到家中，薇薇安正坐在桌边研究自己的电池，沈境一边整理那些工具，一边问道：「薇薇安，你发现之前没电是什么问题了吗？」 薇薇安点了点头，道：「我吧故障问题发回了总部，那边给我的消息说是人为入侵了，他们还在排查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沈境想了想，道：「你可以让他们去搜索郁恩利这个名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关联。」 薇薇安愣了一下，脸上出现片刻的茫然，「是郁少爷？」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雪山 沈境讲话还是有些保留，道：「对，他最近做了些坏事，我怀疑你这个电池的问题，也和这个有关系。」 薇薇安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乖乖照做了。 沈境回到房间当中，又看到光脑里艾萨克吴发来的消息：「你和郁上将回去了吗？」 沈境回復道：「已经回家了。」 艾萨克吴发了个沮丧的表情，道：「没想到啊，上将居然也有玩物丧志的一天。」 沈境：「……？」 「你说什么呢？」沈境忍不住问，他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艾萨克吴自己都脑补了些什么剧情。 艾萨克吴回復道：「难道不是吗，上将自从和你在一起了，就无心工作了，本来说不定还有机会立刻回来的，但是现在有了心上人，更无心工作了!」 饶是沈境这种脸皮厚的，看到这消息也是脸颊一红，忍不住道：「什么心上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可没看出来上将对他有多喜欢，最多就是态度比较好，他也知道，上将的心上人是谁，其实这已经不是秘密，那就是已经「死去」的那个小画家啊。 自己当然不能够抢这个位子，艾萨克吴估计是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说这种话。 艾萨克吴道：「当然是你啊，除了你，郁上将可从来没对谁这样子过，他从来没带其他人来军部，但是却带着你来了两次，而且他对你很有耐心，你之前问的那些白痴问题——不是说你白痴啊，不好意思，就是说你不了解军部的一些机构，所以问出来的问题都比较简单，但是他也都耐心回答的，这可是旁人都没有的待遇！」 沈境听到他这么说，倒是沉下心来开始思考了一下，郁长冬对他有那么好吗？自己的确是没怎么感受到过，此时艾萨克吴这么一总结，他倒是觉得，确实是有点不一样。 不过沈境对此倒是不惊讶，毕竟每个世界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这个事情对自己的任务有帮助的话，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艾萨克吴道：「既然他那么喜欢你，你能不能劝劝他，让上将尽快回军部啊？」 第199页 沈境心说他倒是没那么喜欢自己，艾萨克吴还是脑补的有点多了，但他想到军部那些人的热情，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于是道：「我知道了，我会劝劝他的。」 艾萨克吴发来了好几个激动感谢地表情包，沈境面无表情地关闭了聊天页面。 不一会儿，他的帐目上又收到了三万块的薪水。 沈境愣了一下我，问薇薇安，薇薇安说是奖励给他的。 「什么奖励？」沈境有些茫然。 薇薇安回復道：「是上将给的奖励。」 好吧，郁长冬钱多，爱怎么给怎么给，沈境把钱分出一小部分，转给了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生活的环境实在是不怎么好，他是真的想让他改善一下生活。 而他自己住在城堡里，这里什么都有，根本没有花钱的机会。 沈境下了楼，把一堆收拾好的东西都装进背包里，说是一堆装备，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很多东西都是晶片大小的，而且他们的装备先进许多，去雪山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境把东西拖到郁长冬的身边，道：「现在我们可以去啦。」 郁长冬低头看看这堆东西，抬头看看沈境，道：「今天就走？」 沈境点点头，「对呀，我东西都准备好啦。」 郁长冬嘆了口气，道：「你行动力也真是挺惊人的。」 沈境没听出他是好话坏话，只为了自己的任务，干脆就直接上手，把郁长冬拽了起来，道：「走吧走吧上将，择日不如撞日。」 郁长冬居然就真的被他这么拽出了门。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没有下雨，沈境按照光脑里的路线，和郁长冬坐上了一辆开往景区的电轨。 去景区的路比较远，需要挺长时间，沈境坐着坐着就有点困了，但他不想睡，于是强行打起精神来，对郁长冬道：「上将，你给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 郁长冬坐在他对面，语气冷淡，「没什么好讲的，打仗的故事不好玩。」 沈境眨了眨眼，驱赶自己的瞌睡虫，道：「我说的不是打仗的事情，是……比如，你以前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人，或者是喜欢的人……」 郁长冬表情十分淡然，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沈境见他不是生气的样子，于是嘿嘿一笑，道：「我确实有点八卦，主要是上将你身上看起来有很多的秘密，我真的很好奇嘛。」 他没想到郁长冬会跟他说什么，但是趁着这个放松的好机会，不问白不问，所以他还是试探着问了。 郁长冬听他这么坦然，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有过。」 郁长冬能够认真回答他，那可是意外之喜，他顿时打起精神来，道：「是什么人？」 郁长冬语气依然淡淡的：「是个很好的人。」 沈境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说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再不好的人也会变成很好的人吧。 沈境试探着道：「所谓的很好，到底是怎么个好法？他很温柔？很善良？」 郁长冬轻轻摇头，道：「他不温柔，但是很善良。」 「他画画很好，是个很安静的人，但是如果有人惹到他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报復回来，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只不过……」 郁长冬的眼神逐渐变得怀念起来，看得沈境也有点动容，他看得出来，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一定很重。 沈境道：「那你……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郁长冬轻轻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暗淡，道：「后来出了一些事情，我们天人两隔了。」 沈境点点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人他没死，他回来了，你会怎么样？」 郁长冬的目光从遥远的记忆中收回，看向沈境，他定定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说：「没有那么多如果。」 「人活着，还是要向前看。」他声音淡淡地说。 沈境愣了一下，没想到郁长冬居然会这么说，他明明很喜欢那个人，但是却能够如此理性地把现实和幻想分开，这实在是一种……有些残忍的方法。 但是这也是一种很好的戒断方法吧，郁长冬现在提起这些事情，表情都没有太大的波动了，想来也是已经淡然了，人都没了，再想着也没用了。 他看向窗外，其实并没有什么景色，外面漆黑一片，他只能看到他自己的倒影。 沈境嘆了口气，道：「您说的对，人要向前看的，不能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郁长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境再度抬起眼睛，看着他，郁长冬道：「我只是觉得，怀念是怀念，现实是现实，回忆中的人会永远留在回忆里。」 沈境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明白郁长冬的意思了。 时间在两个人的对话中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景区的门口，这个景区因为还没有过度开发过，没几个人知道，更没有门票一说，沈境和郁长冬一人一个小背包，从电轨上出来。 不远处就是茫茫的雪山，看上去声势浩大，白茫茫的一片背后是海蓝色的天空，带着一种莫名的神性。 从这样的山上俯瞰下面的城市，应该会很美妙吧，沈境想到那样的画面，就心生嚮往了。 他和郁长冬开始爬山，他本以为这个山看起来很平缓，爬起来应该也很容易，但是没想到，爬了没有半个小时，他就开始累了。 第200页 「等，等会儿。」沈境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水来。 郁长冬面色如常，仿佛散步一般，此时停下脚步来等他。 等沈境喝完水，把水杯放回背包，看了看郁长冬，道：「你不累吗？」 郁长冬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坦然的不解，似乎不能够理解沈境为什么会这样，他道：「这才走了几里路而已。」 沈境回头看看脚下的路，虽然走的不远，但是都是难爬的山路，他感觉自己后悔了，很后悔，不应该来爬山的。 他抬头看了看似乎没有尽头的山顶，咬了咬牙，道：「您说的没错，我们继续吧。」 于是两个人继续爬，只是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他已经从独立行走变成了半挂在郁长冬的登山包上。 郁长冬面色如常，道：「这山爬起来没有难度。」 被他挂在身后的沈境听到这话，只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罢了，罢了，是自己要来的，怪不得别人，沈境欲哭无泪。 他道：「我后悔了，真的，早知道咱们去逛公园了。」 郁长冬一边爬山，一边回应他的话，声音里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健康且平稳：「逛公园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爬山。」 沈境气喘吁吁：「爬山太累了！我再也不要爬了……」 他絮絮叨叨的时候，似乎隐约听到了郁长冬一声轻笑，沈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静下心去仔细听的时候，却又没有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雪水 他从郁长冬背后探出头来，整个人快扒在他的背包上，道：「上将，你喜欢爬山吗？」 郁长冬还没说话，沈境继续笑着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还可以陪你爬。」 郁长冬微微怔住，脸上出现片刻的迟疑，道：「你不是爬不动吗？」 沈境嘻嘻一笑，道：「你背着我我就可以。」 郁长冬：「……」 他觉得他就多余问这一句，这个傢伙的厚脸皮是超乎想像的，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理所当然。 两个人边聊边爬，居然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真的爬上了山顶。 沈境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天边的流星，躺在了雪地上。 冰冷的雪粉触摸到他脖子上的皮肤，很凉，但是却让他有种舒服的感觉，雪山上很安静，除了他们没有别的人，这一片还没有过度开发过，所以一切都是原始的样子。 他躺在那里，郁长冬坐在旁边，看着远处的风景，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沈境躺了一会儿，忽然坐了起来，道：「上将，你见过下雪吗？」 郁长冬摇摇头，道:「记忆中似乎见过，但是实际上没有。」 「记忆中……」沈境若有所思。 郁长冬道：「荀茉，你记忆中有很重要的人吗？」 沈境愣了一下，这是郁长冬第一次问他这种问题，也是第一次对他产生好奇心，沈境想了想，道：「有的，以前有……但是现在没有了。」 郁长冬道：「现在为什么没有了？」 沈境道：「因为他……嗯……他不认识我了。」 郁长冬偏过头看向他。 沈境解释道：「就是，那个人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我不好打扰他的。」 郁长冬点点头，不知道认不认同沈境的说法，他只是道：「你还想挽回他。」 沈境心说他倒不是想挽回，可能原主有点这个意思，会影响他的想法，但是现在他觉得，郁长冬认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挺好的，他就借着这个新身份来接近他，其实很省事，只要事情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就好。 沈境顺着郁长冬的话，道：「其实也没有，我早就放下了，我现在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 他看向郁长冬，和郁长冬对视，露出一个灿烂且天真的笑容来。 郁长冬看着他，看着大片的雪山衬托下的笑脸，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目光收了回来，看起来有些失神的样子。 沈境凑到他面前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道：「郁上将，你怎么了？」 郁长冬错开视线，道：「你说的对。」 沈境好奇道：「什么？」 郁长冬道：「人要向前看，不能沉湎在记忆中。」 沈境微笑了一下，道：「所以……上将也可以看看身边的人吶。」 沈境这话的指向性很明确，郁长冬身边没有别的人，所以身边的人，这只能是他自己。虽然他说的很直白了，但是也不知道郁长冬接不接受。 郁长冬低下头，看着沈境的笑脸，看着他的眉眼，他的眉眼十分甜美，像是盛着一汪蜂蜜水，让人忍不住沉醉，但是如果仔细看去的话，会发现这里面其实深不见底，他并不知道最深处到底是什么。 郁长冬看着他的眼眸，伸出一只手来， 在他的脸颊上蹭了一下，沈境愣了一下，看向他的手指。 他手指上带着融化的雪水，原来是雪蹭到脸上了，在指尖晕开。 郁长冬道：「眼前人，不就只有你一个吗。」 沈境点点头，表示没错就是我上天入地也只有我了。 郁长冬似笑非笑地，淡淡道：「我觉得，可以考虑。」 沈境简直喜出望外，一下就抱住了穿着厚厚防寒衣的人，说：「没事，你慢热咱们就慢慢来，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第201页 话虽然是这么说，沈境自己也知道只是哄他的说法，但是看样子，郁长冬很吃这一套，听到沈境这么说，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 所以下山的时候是郁长冬把人背回去的，沈境免收了爬山之苦，美滋滋地看了一路的雪景，还在光脑里存了不少即时的照片。 回到家中的时候，薇薇安看到扒在郁长冬身上的沈境，愣住了。 沈境从郁长冬身上下来，看上去很淡定，但是仔细看，能够看到他泛红的脸颊，沈境笑着道：「薇薇安，今天有人来了吗？」 薇薇安道：「没有，今天没有访客。」 她话这么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沈境看，眼中的困惑即使是一个机器人也过于明显了。 开玩笑，郁长冬平时都不允许别人碰，这是怎么回事？ 沈境低声道；「这个说来话长，暂时先不说了，我要去休息了。」 说着就要上楼，郁长冬也要上去，薇薇安见状，愣是没好意思拦。 第二天一早，沈境浑身酸痛地起来了，他坐在床上，扶着腰唿唤系统：【系统】 【宿主我在。】 「我问一下，那个我现在任务完成到多少了？」 虽然系统并没有给这个任务做打分制，他不知道自己的分数是多少，但是不代表他不不能知道这个任务的完成度，完成度基本上就等于打分的制度了，要是完成度百分之百的话，他就直接通关成功了。 系统经过了简短的计算后，回答道：【回答宿主，您任务的完成度是60%。】 已经百分之六十了啊……沈境默默地算着，好歹算是及格了，没想到他的进度还是挺快的。 沈境从床上爬下来，郁长冬不知道去哪里了，他自己洗漱完了下了楼，又见到薇薇安站在楼梯后，愣愣地看着他。 沈境看她这个样子，有些忍不住想笑，又想起这是自己买的机器人，就更觉得好玩了，忍不住问道：「你看什么呢？」 薇薇安倒是很诚实，很认真地说：「看你。」 沈境忍俊不禁，还要装作严肃的样子，道：「看我做什么呀？」 薇薇安歪着头打量他，道：「你为什么……就是昨晚……」 她一个机器人居然有点卡壳了，沈境忍不住帮她补充道：「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昨晚我是被上将背回来的。」 薇薇安点了点头，好奇地看着他。 沈境笑着道：「因为他喜欢我啊。」 薇薇安：「？？？」 沈境嘴角翘着，看上去还带着点得意，道：「你们上将可主动了，你不知道……」 薇薇安当然不知道，但是虽然他不能理解这样的情况，但还是道：「上将很喜欢你，我早就看出来了。」 沈境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他是不太相信的，一个机器人还能看出这些来，还早就看出来了，实在是有点夸张了吧。 之前艾萨克吴说早就看出来了，他就有点怀疑了，现在薇薇安又这么说，可是他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迟钝了。 薇薇安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对啊，早就看出来了，上将对你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沈境沉思了几秒，决定自己还是不刨根问底了，不然会看上去有点傻乎乎。 他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说：「那个，我有点饿了，今天早上吃什么啊？」 薇薇安道：「黄油吐司，牛奶。」 沈境点点头，早饭倒是一直没什么花样，但是的确很好吃，他又问道：「那上将去哪里了？他吃过饭了吗？」 薇薇安道：「上将没吃饭，又去军部了。」 沈境道：「没吃饭？」 薇薇安点了点头，道：「上将本来也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一直都是喝营养液，但是你来了之后，上将吃过好几次早餐，但是平时还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沈境点点头，道：「上将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啊，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薇薇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能理解对胃不好是什么概念，想来郁长冬从来没有生过病，他的身体很好，有没有胃病其实薇薇安也不知道，郁长冬也没有表现出来过，所以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沈境解释道：「正常人不吃饭的话，会经常胃疼的，你如果没有看出来的话，一个可能是上将不在乎这个事情，所以也压根没有表现出来，还有个可能就是他身体比平常人要好，所以是钢铁的肠胃。」 薇薇安道：「我觉得是后者，上将的身体一直很好。」 沈境红着脸点头，这个他同意。 薇薇安又道：「但是上将的精神一直很萎靡，也就是你来了之后，才变得好了些。」 沈境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匆匆吃完了饭，就准备去军部。 郁长冬去军部无非是为了郁恩利的那件事情，应该是要收尾了，他在星网上看到了一些言论，今天应该是给郁恩利判处刑法的日子。 沈境来到军部的时候，郁长冬刚刚从里面出来，沈境笑着迎接他，道：「上将，您去处理郁恩利的事情了？」 郁长冬道：「没有，我来办理入职。」 沈境愣了一下，忍不住直接问道：「那还顺利吗？」 郁长冬道：「还算顺利，只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第202页 他虽然没说清楚，但是沈境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道：「还要继续打官司？」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质疑 郁长冬点了点头，道：「对，那件事该有个结果了。」 沈境道：「你准备开诚布公，说清楚了？」 沈境觉得他的这个转变，有点突然，虽然是好事，但是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产生了这个变化？ 沈境道：「郁上将，您怎么忽然……」 郁长冬笑容很浅淡，道；「因为今时不同往日。」 沈境不解地看着他，郁长冬低头和他对视，然后慢慢地靠近他，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沈境顿时就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他啊，他总算是知道了，沈境想到这个点，还有点害羞，郁长冬居然是因为自己才产生的变化，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向厚脸皮的人，此时也有些脸红了。 沈境想了想，道:「那打算什么时候开庭？」 郁长冬道：「明天。」 沈境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庭了，这个郁长冬真是个行动派想到了就要去动，一点时间都不浪费的。 郁长冬道：「我不想这件事拖得时间太久，所以决定速战速决，以后就……继续原来的生活。」 沈境笑着点了点头，郁长冬的这个沙发果决的性格，倒是一直都没有变过。 一直都这样子，沈境看着他的脸，像是看到了好几个人，但是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自己爱的人。 郁长冬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忍不住道：「你在想什么？」 沈境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没想什么啊。」 他随口的回答并没有让郁长冬满意，郁长冬认真地看着他，道：「你在走神，你在看着我想别人，是不是？」 沈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明明觉得自己已经遮掩的很好了，沈境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那个，我最近在星网上看了一个菜谱，觉得很有意思，我准备尝试一下，你有没有兴趣尝尝？」 郁长冬道：「你会做饭？」 他们家的饭一直都是薇薇安做的，机器人出餐很快，几乎只需要几分钟时间，所以郁长冬对做饭没有概念，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从出生以后，他就没见过人做饭。 沈境神秘一笑，是时候给这个星际人露一手了。 虽然庄园的厨房设备很简陋，但是因为科技更发达，沈境用起来更得心应手，郁长冬站在一旁，看着沈境切菜，脸上充满了茫然和好奇。 沈境用酱油，醋，白糖和黄酒调了一个酱汁，郁长冬看得很新奇，认真地看着，目光中都透着几个字：这是怎么做的。 沈境微微一笑，道：「这个是料汁，等下要倒进去，和这个鸡肉一起吨的。」 沈境把调好的料汁倒进了锅里，顿时激发起了一阵香气，郁长冬的眼中透露出了一些惊奇。 他根本没见过做饭的场面，所以沈境的操作在他看来，简直像是有魔法，沈境看着他这个样子，想这个世界的人或许早就不知道做饭是哈呢么东西了，上层社会的人会吃饭，但是他们的饭都是机器人给做出来的，或者是各种速食。 下层社会的人呢，根本没机会吃到这些食物，只能喝没有味道的营养液，这些东西只能够填饱肚子，但是一点满足感都没有，沈境尝试过，喝了几天都觉得生无可恋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坚持这么久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也从来没尝过饭菜这种东西，所以能够忍受营养液吧，沈境心中微微嘆气，香气艾利克斯生活的那个街区，心中的感受有点复杂。 他把锅盖关上，让鸡肉慢慢地炖着，然后又打开了另外一个锅。 那里面清蒸着一条石斑鱼，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是实打实的稀缺货，郁长冬家里有，但是没人做，薇薇安一般一周做一次，但是都是水煮出来的，不好吃。 郁长冬看着锅里的热气，再看看那条鱼，道：「原来可以用蒸汽蒸。」 沈境笑着道：「我发现你们上层社会的人，虽然说掌握各种科技，站在人类巅峰，但是对于这方面的……就是这种日常的东西，也都不是很了解嘛。」 郁长冬认真道；「确实不了解，只能再学习。」 他说的认真，沈境也不忍心嘲讽什么了，只是笑着道：「所以我做，你就跟着学学，以后还可以做给我吃。」 郁长冬也笑了，点了点头，道：「好。」饭菜很快就上桌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看着就很有食慾，沈境分好了筷子，然后对郁长冬说：「我也很久没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前的水准，你尝尝？」 郁长冬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沈境也跟着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可以，这种清蒸的时候讲究的是火候，只要火候差不多的话，那味道也不会差的，他觉得还不错。 郁长冬把筷子放在碟子上，点了点头，道：「好吃。」 沈境露出一个笑容来，内心觉得挺满足的。 但是随即郁长冬就话锋一转，道：「你从哪儿学的做饭啊？」 沈境一愣，筷子停在半空 看着他。 郁长冬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淡淡的的，道：「你不是从小学习绘画吗，还有时间学做饭？你出身底层，哪来的食材给你做。」 第203页 沈境嘆了口气，终归是到了这一步，郁长冬还是怀疑他了，跟在这种人身边，被怀疑是少不了，他身上本来就有疑点，只是一般人发现不了，但是郁长冬这个人过于敏感了，他干脆道：「郁长冬，你怀疑我。」 郁长冬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有疑点，所以……」 「所以还是怀疑我。」沈境抬起眼睛看着他，眼眸中一片清澈。 郁长冬不说话了，不说话表示了默认。 沈境忽然站了起来，道：「郁长冬，你怀疑我很正常，这没什么，如果我们是陌生人的话，你因为怀疑直接开枪杀了我也合理。」 郁长冬眼中出现片刻的无措，他道：「不是的，荀茉，我……」 沈境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既然你怀疑我，那你自己去查吧。」 郁长冬一愣，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沈境嘆了口气，道：「我觉得两个人相处下去的前提是能够互相信任，但是我们连这个东西都没有，就别说别的了。」 他说完，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身就要回房间。 郁长冬站了起来，道：「荀茉，是我误会你了。」沈境头也不回地说：「你没有误会，你怀疑尽可以去查，这是你的职责，我不在意。」 沈境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到了一个包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他本身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带，走的时候也只有一个简单的小包，他准备先回到艾利克斯的家里去住下，剩下的时候慢慢再说。 郁长冬追到了门口，沈境背着小包裹，道：「郁长冬，我们之间没有信任，你让我走吧。」 郁长冬道：「荀茉，我不会去查你的，我相信你，我说到做到。」 沈境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话说起来容易，但是时间久了，说不定就会动摇。 沈境知道郁长冬的想法，他并非是不信任郁长冬，只是不相信人性罢了。 但是他不是完全不相信郁长冬，他只是在赌，赌郁长冬一定会放下身段，这不是沈境不知道天高地厚，而是在前几个小世界里磨练出来的一种感觉，他知道如何控制这个人。 于是沈境还是背着包走出了房间门，然后把门关上，准备往外走，果然，郁长冬拦在了他面前，道：「荀茉，我相信你，是我错了，我不会再问出这样的问题了，即使我感到困惑，我也应该避开理性的质问，选择相信你，因为我内心的天平已经倾向你这一边了。」 沈境背着他的小包，看上去还有点不太高兴，道：「真的？你说话算数吗？」 郁长冬认真道：「 我说话一向不会轻易改变，只要说出口了，我就一定会照做的，荀茉，你相信我。」 沈境嘴角一勾，他赌对了，郁长冬果然还是吃这一套的。 之前的小世界里，这个傢伙也会怀疑自己，但是自己总是找藉口去敷衍，结果就是并不是很好用，这次干脆就掀桌子了，反而效果比之前要好，他相信郁长冬不会去调查自己。 沈境眨了眨眼，道：「那你要向我保证，明天开庭，我也要去。」 他画风转的有点快，郁长冬都愣了一下，忍不住啊了一声。 沈境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一双眼睛里带着笑意，还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沈境道；「我也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想支持你。」 郁长冬瞭然，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柔软的头髮蹭在手心，郁长冬对他放心极了，于是道：「好，我带你去。」 沈境笑着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蹭了一下。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郁长冬按下了自己对沈境的怀疑，沈境不知道郁长冬这次的信任能持续多久，但是只要一段时间他就够了，只要能够坚持到他任务完成，就可以了。 他这么想着，吃饭的时候胃口都好了一些，按照他的计划，只要事情顺利进行下去，没多久他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任务完成 他这么想着，吃饭的时候胃口都好了一些，按照他的计划，只要事情顺利进行下去，没多久他的任务就会结束。 他看向还对此一无所知的郁长冬，脑海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自己压下去了。 我也是没办法，我只是为了任务，沈境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一起去了星际法庭。 沈境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没有什么生疏的感觉，他总觉得这里他来过，可能只是原主残存的记忆。 沈境坐在观庭区，听到法官问郁长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行为有情有可原，而郁长冬把光脑里的东西投屏到了大屏幕上，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时间众人譁然，画面血腥残忍，没有遮掩，在场的人有些无法忍受，选择了离席。 郁长冬面色淡然地坐在那里，沈境看向他，心中有点心疼，这是郁长冬脑子里的东西，这些记忆一直都存在，或许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折磨着他，而如今，终于被大众知道了。 这场直播是全星网直播的，热度非常的高，不管是郁长冬的粉丝，还是黑子，还是对这件事感兴趣的路人都在看，一时间冲上了热搜第一。 只要点进去就能够看到屏幕上的东西，所有人都很震撼。 郁长冬道；「我一直没有说，是为了保护受害人，我记得当初解救下来了一批受害人，这样的影像会给他们带来二次伤害，舆论的伤害也是很大的，所以我没有公开这一段，现在公开了，也希望大家不要把目光对准受害人，而是这些战俘这身上。」 第204页 「于情于理，这些战俘都是罪恶滔天，他们没有存活下去的必要。」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一方面是被震撼，一方面是在沉思。 星际法庭是投票制度的，到了最终的投票环节，几乎所有人都投了郁长冬无罪，只有一个人持反对票，沈境特意看了那人一眼，是个陌生的面孔，不过不重要了，郁长冬的案子算是真相大白了，一时间性网直接沸腾了起来，普天同庆，恭喜郁长冬可以回到自己原有的位置上。 但舆论中心的郁长冬本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是淡淡地坐在那里，他低头沉思着，似乎把所有人都隔绝在了外面，只是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虽然郁长冬没说话，但是沈境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想死在那场战争中的人。 他走到郁长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境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知道了荀茉为什么会失忆了，人在遭受巨大的创伤之后，会选择性地忘掉一些事情，而荀茉选择了忘记所有，开始新生活。 沈境低声道：「别难过了。」 郁长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目光中带着沉沉的光芒。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祝贺和邀请，独自来到了河边。 灯光闪烁，外星系的光芒在远处一闪一闪的，郁长冬久久地看着，一直都没有说话。 沈境站在他身侧，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自己要不要把他就是原主的那件事告诉郁长冬。 郁长冬无疑是会高兴的，毕竟是失而復得，这件事不论是谁都会高兴，但是…… 但是这样的话，他离开的时候或许会更艰难了，郁长冬对他的感情太深了，他就会变得更加难以离开，难以割捨。 这不是件好事，沈境轻轻地嘆了口气。 「你说，他会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吧？」郁长冬忽然道。 虽然没说名字沈境也知道说的是谁，他想了想，道：「会的，他一定会的。」 郁长冬忽然转过身，看着他，道；「你说，他如果还在这个世界上，他会原谅我吗？」 沈境愣住了。 他看着郁长冬浅淡的眼眸，一时间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什么叫如果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难道郁长冬对原主的死有所怀疑了？ 沈境眨了眨眼，躲开郁长冬的对视，这个动作实在是有点明显，但他此时是真的有点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总觉得，郁长冬像是知道了什么。 沈境表面上一脸无辜，但是心中却暗自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哪里暴露了，但是既然他都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了，那应该完全是另一个人了，不会露出马脚了吧。 他犹豫了下，道：「如果，如果他还在的话……我觉得这种假设没有必要。」 郁长冬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低头看着他，道：「为什么没有必要？」 沈境道：「人没了就是没了，没必要再……」 「我只是说万一，万一。」郁长冬走近了点，低头凝视着沈境的脸,「荀茉，我相信你，但是你却对我隐瞒。」 沈境咽了口口水，苍白地说：「我没有……」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他还在我身边，只是换了一个面貌陪着我，他一直都没有离开。」他盯着沈境道。 沈境心跳如鼓，脑海中都是混乱的想法，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只冰凉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脸，让他有片刻的躲闪，却又被拉了回来。 「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的就是玫瑰，你会在家里种很多的，很多的玫瑰，你说这种花和你很像，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明白。」 郁长冬的声音像是呓语，在耳边轻响着，但在沈境的脑海中却像是炸雷一般。 他眼神空白地看着他，不明白郁长冬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他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你明明回来了，为什么要瞒着我呢？」郁长冬轻声道，像在和他说，又不像是对他说。 沈境低着头没有说话。 原来那片玫瑰花是为了他种的，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过了许久，沈境才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一脸认命地道：「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郁长冬听到他这么问，像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一直存在的想法终于被证实了，他也出现了释然的神色。 郁长冬笑了一下，道：「一个人就算伪装的再好，他的气息也是不会变的，尤其是对于亲密的人来说。」 沈境眨了眨眼，脸色有些苍白。 郁长冬道：「我早就觉得你很熟悉了，所以当初我见到你的第一面，看到你拿起画笔的动作，看到你作图的方式，都和以前几乎一模一样，你逃不过我的眼睛。」 沈境点点头，这个的确是很难遮掩，他本身不懂这些，只是继承了原主的手法，并不知道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认命地抬起头，道：「那你现在知道我是我了，你要怎么处置我？」 郁长冬愣了一下，眼中带着不解，道：「处置？为什么要处置？你能回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沈境呆呆地看着他，「可是我骗了你……」 郁长冬抱住了他，道：「你还活着，你能回来，就比什么都好。」 温暖的怀抱让他有种恍惚的感觉，沈境默默地抬起手来，抚摸上了郁长冬的后背。 第205页 他一边和郁长冬紧紧拥抱，一边在脑海中向系统问话：「系统，我的任务完成了吗？」 【宿主当前任务已经完成】 - 任务已经完成了，沈境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只是他有些捨不得，但是还是在一个夜晚，趁着郁长冬沉睡了，轻轻地吻了他一下，然后无声地说了声再见。 他刚刚说完，却看到郁长冬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感受到了沈境的意图，他忽然道：「别走……」 沈境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 郁长冬继续说着梦话：「别走……不要每次都离开我……」 沈境呆呆地看着他，泪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原来你一直都记得我，你没有忘记，你只是被封印了某段记忆。 沈境摇了摇头，把自己的眼泪抹掉了，看着外面的假月亮，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沈境嘆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有必要搞清楚事实了。 任务完成，沈境闭上了眼睛，但是没有迎接到下一个小世界，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怪不得这次都没有任务奖励结算了，沈境四处看了看，是熟悉的快穿剧。 「恭喜你啊，任务都完成了，成功回来了。」旁边一个穿着牛仔服的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沈境点点头，这是个熟人，他快穿局的同事方凌，看样子也是刚回来。 「我们去报导吧。」方凌对他说，脚步很轻快。 沈境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去走手续的程序。方凌走在前面，道：「你是不是做完这次任务，就退休了？」 沈境点点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方凌笑着说：「我可真羡慕你啊，年纪轻轻成绩斐然，以后可以幸福享受生活咯。」 沈境不置可否，到了专门的部门办理好手续之后，柜檯的人员也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说：「恭喜你。」 沈境笑了笑，清点了一下帐目上的钱，足够他衣食无忧过下半辈子的了。 他离开了快穿局，回到了许久没回来的家中，他坐电梯上去，用指纹开锁，进门，然后把那张储蓄卡扔在了玄关的鞋柜上，把外衣和鞋子都脱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离开了快穿局，回到了许久没回来的家中，他坐电梯上去，用指纹开锁，进门，然后把那张储蓄卡扔在了玄关的鞋柜上，把外衣和鞋子都脱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家，沈境呆呆地看了很久，然后走到电视机前，摸着遥控器开机，没反应。 他打开遥控器一看，里面的电池已经坏了，他想了想，从抽屉里找出备用的换上，然后打开电视。 熟悉的新闻播报的声音传来，沈境换了个台，调了一个狗血爱情剧。 他洗了个澡，然后出来，倒在沙发上，目光没有焦点，耳朵里都是嘈杂的你爱我我不爱你的争吵声。 他感觉很空虚，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和空荡荡的感觉，家里也空荡荡的，像是…… 沈境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了看落地窗外的景色，万家灯火。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去换了件衣服，下了楼。 有好多东西都需要买呢，他太久没回来了，家里有些空荡荡的，晚餐都不知道要吃什么……沈境走出电梯，走出单元门，温暖的晚风吹拂在脸上，十分的舒适。 他走过一片广场，有一群人在跳广场舞，喧嚣的dj刺激着耳膜，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看上去十分享受。 一个年轻的母亲牵着孩子，旁边走着一个男人，像是一家三口，一个人手里一直冰淇淋，从沈境旁边走过。 垃圾桶旁有个老太太在翻找着什么，沈境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在找纸盒。 他走进了超市，超市里正在促销，大喇叭不停地播放着促销鸡蛋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沈境也走到鸡蛋的旁边，拿了一盒。 他又买了牛奶，酸奶，啤酒，速食面包和馄饨，又买了些零食，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才推着购物车出来。 他提了满满两大袋子的东西站在路边发呆。 他的家就在马路对面，这里是市中心最繁华的新市区，都是年轻人，生活气息十分浓厚。 即使已经是夜里八九点，夜生活也依然十分的热闹。 沈境回头看向熙熙攘攘欢笑的人群，忽然有种茫然的感觉。 接下来他该干什么？ 他的工作完成了，结束了，可以享受自己的生活了，可是他该干什么。 以前一直都是有任务推着他的，但是现在，没有了，他可以自由支配自己了，却有些没有头绪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对面的红灯，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人声，说：「借过一下。」 沈境回头一看，是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手里还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但是那声借过是跟他说的。 沈境往旁边挪了一步，但是因为包里的东西太多，从上面滚出来一罐可乐，咕噜咕噜地滚远了，沈境想要去拿，但是手里的东西太沉，根本来不及，眼看着那罐可乐就滚进了下水道。 那年轻人本来还在打电话，此时愣了一下，看向沈境，原来这人还带着一副黑口罩，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眼眸， 沈境对上他的视线，感觉到一瞬间的灼烧。 第206页 但是他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的目光是陌生的，不是那个人。 他听到这个年轻人说：「不好意思，我赔你钱。」 说着，就掏出手机来，要给沈境扫码，沈境下意识掏出手机来扫，却加上了那个青年的微信。 他看到这个人的头像是一片黑色的，名字叫环形游记，给他发来一个红包。 沈境点了点头，收下了，又听到那个青年说：「你住在这附近吗？」 沈境点点头，道：「在对面小区住。」 那青年看了眼那个小区，道；「这个小区很贵啊，我要找的人也在这儿。」 沈境和他一起过马路，他左右看看车，道：「你要找谁啊？」 难不成是来找我？沈境忽然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那青年说；「我有个朋友，我一年前借给我五万块钱，这都说好了半年还，一直都没还，我过来找他要钱的。」 原来是这样……沈境默默地点点头，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 谁知道那青年和他进了同一个单元楼，坐上了同一个电梯。 沈境看着合上的电梯门，默默地想，或许就巧合吧。 但是他没看到这个男的摁楼层。 他忍不住转头道：「你知道他住哪儿？」 那男人点点头，道：「就住十八楼啊。」 沈境：「……」 电梯门开了，楼层到了，沈境和那男人一起走出电梯楼，看到男人和他走了相反的方向，去了对门的1811。 「嘟嘟嘟」男人在敲门。 沈境还挺想吃瓜的，他开了门，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然后杵在门口看。 但是对面的门没有开，也没有回应。 那男人有点不耐烦了，干脆砰砰拍了几次门，沈境见这模样，大概是家里没人了，他摇摇头，转身进了屋，关上了门。 门虽然关着，但也是虚掩着，还是能听到外面的东西，沈境一边归置自己买回来的东西，一边留心听着，片刻后，他就听到男人不耐烦的声音道：「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他又听到男人有些低沉发狠的声音，道：「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 他摇摇头，接着，他就听到了对面开门的声音。 沈境：「……」 对面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还带着笑意和讨好，道；「哎呦，这不是财神爷小何吗，你怎么来了……我刚刚睡着了我……」 他听到那被称作财神爷的年轻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道：「少废话，钱呢。」 沈境回忆着对面的邻居，一点印象都没有，当初他买了这个房子之后，就没住几次，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去做任务的路上，所以邻居是什么人，他完全没有印象。 但是此时他倒是有点好奇了，他听到那个邻居笑着说；「我这个，最近做生意，这钱周转不开……」 那年轻人道：「那你那辆车给我吧。」 那邻居似乎是愣了一下,「车？我那车一百多万呢，那怎么能给你……」 「少废话，要不给车，要不给钱。」 「我，我明天给你还不行吗，我这手头的钱真取不出来……」 「现在去取，我陪你。」 「……」 过了一会儿，沈境听到了支付宝到帐五万块的声音。 他嘴角一勾，这要钱的本身还是挺厉害的。 对面的门关了，沈境想了想，把自己这边的门打开，笑着道：「钱要回来了？」 青年点点头，看上去心情不错，沈境又道：「你从别的城市过来的。」 青年又点了点头。 沈境心说能跨城市跑来追债，也是够有行动力的。 他看着青年道：「你今晚住哪里？」 青年道：「不知道，随便找个酒店吧。」 沈境犹豫了下，打量着他，说：「现在也挺晚了，你要不进来一起吃个饭？」 青年也犹豫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说：「好。」 沈境打开了门，青年跟着进来了，然后摘下了口罩。 沈境唿吸一窒，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带着淡淡的清冷和凌厉。 「吃什么？我这里都是速食啊。」沈境走向厨房。 那青年说：「随便什么都行，我不挑。」 沈境听到这话就笑了，不挑食的人最好了，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摸出一只速冻的烤鸡，放进了烤箱里，然后又拿出一张披萨开始热。 晚上就简单吃点就可以了，他也不想搞得太隆重，主要是刚刚回到现实世界，也不知道自己的肠胃能不能适应。 那青年从外面进来，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境道：「你去把饮料倒上，我要喝水蜜桃汁。」 青年听话去弄了，沈境把烤好的吃的放到托盘上，然后端了出去。 他的家里只有一把椅子，于是干脆就席地而坐，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吃，沈境盯着电视上的狗血爱情剧，边吃边看。 那男人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境随口答了，又问：「你呢？」 「我叫何晔。」 「荷叶？」这名字还挺好记的，沈境掏出手机来给他备註上。 何晔点点头，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着。 「你这朋友一下就借你五万块钱，做生意？」沈境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问道。 第207页 何晔道：「做个屁生意，他都吃喝嫖赌花完了，这些年到处东借西借，拆东墙补西墙。」 沈境偏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认识这种朋友的？」 何晔道：「他是我以前公司的合伙人。」 「你开公司的？什么公司啊？」沈境好奇道。 何晔道：「 电竞公司。」 沈境愣了一下，何晔已经几口把披萨给吃了，又喝完了饮料，道：「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晚饭。」 沈境笑着道：「不客气。」 何晔朝他点点头，道：「我还要忙别的事，有时间我会请你吃饭的。」 沈境点点头说好，又说：「你不在这个城市常驻啊。」 何晔道：「不在，不过我全国各地跑，这个不是问题。」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两人简单的告别，就离开了。 沈境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再次坐在了沙发上发呆。 他本来以为和人交际会让自己的空虚感消失一点，但是现在发现这样的社交好像也没什么作用，现在人走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还是空虚，无聊，像是生命中有什么东西缺失了，就算想填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境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狗血电视剧，似乎要演到了大结局，还有最后一集，但是今晚的播放就到这里了。 他关了客厅的灯，坐在黑暗里看着外面的夜色，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向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不一会儿，浴室里瀰漫了雾气，沈境洗好了之后，擦着头髮出来，又吹干净了，一身清爽地换了新的睡衣，然后躺在了床上。 还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沈境翻身，掏出手机来，点开何晔的头像，发消息道：「你回h城了吗？」 何晔说他是h城过来的，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回去，要是不回去的话，住在哪里。 何晔很快就回復了，「没有呢，今天回不去了，我在你附近的酒店住下了。」 沈境愣了一下，想到自己的房子还有一个客房，早知道让他住在这里了。 但是说起来，让只见过一面的男人住在客房，还是有些不太好，不说安不安全的问题，他倒是不怕的，他身上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够克制的，但是总归是很怪异，他也不了解这个人。 沈境道：「你明天回去？不回去的话，陪我去看电影吧。」 对面何晔的页面停留在「正在输入中」停留了很久，似乎是在奇怪，沈境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的直接，第一次见面就能留在家里吃饭，这个还能勉强说的过去，但是刚认识就一起去约着看电影，还是太……太快了点吧。 沈境不用看就知道他什么想法，他忍不住轻声笑了笑，其实他知道自己确实太快了，但他的确没有别的任何想法，他只是在快穿剧待久了，现实中没什么朋友，他需要尽快适应现实中的世界，所以要找个人把自己「带入」进去，同事们都不方便，还是临时抓个人比较好。 沈境回復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吧，我再找别人。」 他刚回復完，对面的回覆就过来了，「你对任何人都是遮阳字吗？」 沈境愣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何晔道：「刚认识的人，你都能带去一起看电影吗？」 沈境道：「你不想去就算了，我找别人。」 回復完了，他就把手机放下，结果刚一放下，就听到一声震动，沈境捞起来一看， 是何晔发来的：「看什么？」 沈境嘴角微微翘起，果然还是耐不住心性，他回復道：「你来定吧，我好久没看电影了，不知道该看什么。」 他的确是很久没看了，可能好几年都没有进过电影院了，沈境嘆息一声，不过小世界里的情节，可比电影精彩多了。 他把手机静音，然后陷入了沉睡。 他没有定闹钟，还是在早上七点就醒来了，长期做任务的生活让他被迫自律了起来，但是他讨厌这种自律，于是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把今天所有能刷的新闻都刷了个遍，才慢慢地爬了起来。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沈境自言自语道。 他洗漱完毕后，就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打开电视继续看着。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沈境摸出手机来，看着通讯录里寥寥无几的人，想了想，还是给何晔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发了消息：「你白天有事吗？」 何晔过了一会儿才回復，那边声音听起来有些嘈杂，像是在车站之类的地方，他听到何晔的语音说：「我在外面跑项目，要下午才能回去了。」 沈境想了想，道；「那你慢慢跑，下午再见。」 何晔又给他发了语音条，但是他没兴趣听，就没理会，他现在对人情已经十分淡漠了，只要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就够了。 手机又响了一声，沈境一看，是方凌发来的消息：「沈境，你今天上午有事吗？今天有个聚会你来一下吧。」 沈境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有个同事聚会，每次做完快穿任务，几个完成任务的同事就会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社交。 沈境本想拒绝的，他都离开快穿局了，现在不太想掺和这些事情了，本身他就不是爱饭局的人，但是方凌似乎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在他发消息拒绝之前，就说：「你别拒绝呀，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和我们聚餐了吧，你这都退休了，以后想约你可就难了。」 第208页 沈境愣了一下，是啊，他退休了，他以后就不用参加这种活动了。 他和这些同事无冤无仇，还有那么点交情，没必要做到这样，这次去吃个饭，然后请个客，也算是善始善终。 于是他回答道：「好啊，咱们在哪儿聚，我等下就过去，今天我请客。」 方凌很快发来了一个地址，沈境一看，是个吃淮扬菜的地方。 沈境换了身衣服，前往那个地址。 他坐上地铁，感受着挤挤攘攘的人群，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上班高峰期，但是因为到了旅游旺季，还是有很多人，沈境挤在地铁里，听到手机嗡的一声，但是打不开，等到出了地铁之后，他又把这件事给忘了。 知道到了饭店门口，他才掏出手机来，想起自己好像还收到了什么消息，他点开一看，是何晔发的。 何晔：「我大概下午两点就回去了，你准备几点看电影，我提前定下票。」 沈境看了看时间，这个消息发过来的十分钟后，何晔又发了一条，「快的话我一点半就能回来了，你看看定几点的合适。」 沈境有点想笑，但还是憋住了，憋着笑给何晔回復，身后忽然过来一个人，笑着道：「呦，沈境，在这站着干什么呢？」 沈境回头一看，又是一个同事，他笑着道：「我这就进去了。」 那同事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道：「退休了开心吧，这么年轻就财务自由了，是不是要环游世界啊？」 沈境把手机收起来，摇了摇头，道：「我只想回家睡大觉，可惜睡不着。」 这次来聚餐的有七八个人，都算是熟脸，气氛也不错，沈境喝了几杯酒，话头不知怎么从工作上就转移到了个人生活上，尤其是沈境身上。 一个男同事笑着说：「我记得沈境当初来的时候，才十八岁是吧？这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居然是成绩最好，最早毕业的一个。」 沈境微微一笑，没说话。 方凌道：「沈境当时就是咱们当中最小的一个，当初快穿局也刚成立不就，很多任务都不稳定，别人不敢去，就他敢去。」 「是啊，当时他胆子最大的，不过也是有原因的吧。」那男同事道。 方凌睁大了眼睛：「什么原因？」 男同事道：「我记得小沈是孤儿吧？当初是为了缺钱才进的快穿局，后来通过考核后努力接活儿，也是为了赚钱啊。」 方凌听到这话后，震惊地看着沈境，「你是孤儿啊？」 沈境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没隐瞒过这件事，但是也从类没主动说过，所以方凌不知道，并且在他们看来，沈境更像是家庭美满生活幸福的孩子，并不像是个孤儿，更不像是没钱的。 沈境道；「我是啊，你们没问，我也没说就是了。」 方凌连忙道：「没有没有，没有别的意思……」 沈境笑了笑，倒是觉得他们的这种小心有点多余，道：「没事，我也不在乎这个。」 那男同事道：「所以说咱们小沈掩饰的好啊，不知道的还一直把他当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呢。」 他这话夹枪带棒的，带着一股酸熘熘的味道，方凌不惯着他，直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小沈被当成小少爷那是因为气质好，你没有，所以你嫉妒是吧？」 那人说不出话来了，都是同事，但是同事之间平时相处还是挺和谐的，只不过他们之间都是平级，平时明争暗斗也少，方凌这样直接对他，他也不能说什么。 这段饭还算是顺利地吃完了，沈境忙着退休，心思不在这上面，他们说什么自己压根也不在意，眼看着时间快到一点半了，沈境给何晔发了个消息。 沈境：「地址连结。」 何晔：「这是什么？」 沈境：「你来这接我吧，咱们去看电影。」何晔很快回了个ok。 又吃了一会儿，到了尾声，方凌提议去唱歌，沈境道；「你们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去了。」 方凌有点失望，但还是表示理解：「好吧好吧，你现在自由了，我们也不能绑着你去。」 沈境笑着去买了单，然后离开了。 门口刚好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打开了，沈境一看，正是何晔，这人还带着一副墨镜。 沈境上了车，道；「车从哪儿弄来的啊？」 何晔道；「弄来？这是我自己的，我开车从h城过来的。」 他调转方向，扶着方向盘，沈境从后视镜里打量他，道：「你买了什么电影啊？」 何晔道：「一部恐怖片。」 沈境；「。」 何晔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车辆平稳行驶着，他问道：「你平时爱看恐怖片吗？」 沈境摇摇头，道：「不怎么看。」 实际上他都不怎么看电影。 何晔点点头，握着方向盘的手稍微松了松，道：「没事儿，这个应该不算恐怖。」 沈境：「啊？」 何晔：「？」 沈境：「不恐怖看了做什么？」 何晔愣了一下：「你不害怕吗？」 沈境一句「我为什么要害怕」差点脱口而出，想了想还是没说，变成了「还好。」 何晔换了个话题，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第209页 沈境道：「啊，我就是公司的普通职员。」 「这样啊，」何晔点点头，道：「你平时是单休还是双休啊？」 沈境道：「我无限期休息。」 何晔：「？？？」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沈境一眼，看着那张淡定的脸，脸上的惊讶都要憋不住了。 沈境道；「真的，我已经退休了，别说你不信，我都不信。」 何晔：「……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沈境有点冤屈，但是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好解释，就暂时也没多说。 反正也就是个电影搭子的关系，没必要太认真了，说不定看完电影就散了。 他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景色，对未来的生活终于有了点嚮往。 以后说不定真的可以试试环游世界，虽然他在小世界里经歷的景色也挺多了，但是那终究是工作，不是生活。 到了电影院，离电影开场还有半小时，两人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在等候区等着，沈境吃了一口爆米花，觉得还没有自己在小世界里吃过的好吃，他摇摇头，怎么又想那些事情了，不要再想了，那些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电影开场了，两个人坐在一起，在黑暗中看着电影。 这是一部惊悚片，里面还有血腥的画面，看的时候何晔几次看向沈境，但是只能看到沈境面无表情地吃爆米花，甚至在出现极端血腥画面的时候，也还是安静地吃爆米花，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何晔有些忍不住了，他凑上去小声道：「你不害怕？」 沈境愣了一下，从电影中回神，看着他，道：「嗯，有点害怕。」 何晔抓了一把爆米花，道：「那你怎么没反应？」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沈境看看周围，有几个人都被吓哭了，不远处还有尖叫声，他好像确实淡定了些，缺少了一点反应。 于是他道：「我这个人害怕也不会说出来，都是默默地在心里害怕.」 何晔：「……」 他彻底无语了，不过电影院的观众应该很喜欢沈境这种安静的观影者，直到电影结束，他都没有出现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觉得有点假，和自己在小世界里经歷的比起来，这也不算什么，而且一看就不合逻辑，为了恐怖而恐怖，而散场的时候，走在他前面的女孩脸上还带着泪痕，沈境偏过头去，对何晔说；「还挺好看的。」 何晔盯着他，道：「你真的觉得好看吗？」 沈境眨眨眼，笑了笑，「至少我没有看睡着。」 何晔：「……」 不过说归说，两个人还是挺高兴的，看完了电影，就准备在这个商场找个地方吃饭，何晔带着他漫无目的地逛了两圈，问道：「你想吃什么？」 沈境道：「嗯……吃火锅吧。」 于是两人就近拐进了一家火锅店。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沈境在服务员过来倒水的时候说了谢谢，看上去十分有礼貌，两个人都饿了，此时都开始吃起来，何晔吃着吃着忽然问道；「你是h城的人吗？」 沈境正在调整自己的蘸料，听到他的话，头也不太抬地说：「不是，我只是来这边工作。」 何晔点点头，道：「你大学毕业后就在这里了？」 沈境想了想，说：「我十八岁就来这里了。」 何晔愣了一下，「十八？」 沈境淡定地点了点头。 何晔忍不住再次打量他，眼前的青年穿着蓝白色条纹衬衫和宽松的休闲裤，都是常规款，但是看上去莫名带着一种闲适的贵气，他手上的手錶价值不菲，头髮打理的干净整洁，五官柔和漂亮，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淡然。 怎么也不像是小小年纪出来讨生活的人。 何晔道；「我的公司有很多年轻的训练生，他们十几岁就来这边训练的，但是我没见过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沈境顺着他的话题，道；「哦？那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何晔道：「这一行确实很残酷，你说你……你为什么那么早就出来打工啊？」 沈境微微笑一笑，道；「我缺钱啊，我需要钱，就出来工作了。」 居然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何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火锅吃到一半，何晔忽然接了个电话，他也没避开沈境，直接接通了，接着眉头皱了皱，说了声好，就挂断了。 沈境观察着他的脸色，道；「有事吗？」 何晔摇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让我周末回去一趟。」 沈境道；「那你吃完饭就要走？」 何晔点点头，又看看他，道：「没事儿，我下周还回来。」 沈境忍不住笑了，这话听起来的确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他并不需要安慰。 沈境道：「你去忙就好了，不用管我。」 何晔看了他几眼，似乎有话想说，也直接说出来了，道：「沈境，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沈境依旧淡淡的，笑着说：「挺好的啊。」 何晔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他道：「挺好的，这个说法听起来很敷衍。」 沈境笑着道：「我是认真的，我说挺好的，就是挺好的，说一般那就是一般，没有敷衍的意思。」 何晔似乎还是不信他的话，但看他如此淡定，一时间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第210页 何晔道：「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沈境笑笑，却又听到他说：「但是我总觉得，你对我不感兴趣呢。」 沈境抬起头来看看他，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我对谁都是这样子的，从小到大都这样。」 听到他这么说，何晔点了点头，看脸色，似乎是放下心来。 两人吃完了饭，何晔要开车送沈境回家，沈境拒绝了，说自己还想逛逛，就让何晔一个人走了。 何晔临走时对沈境道：「我下周还会来的。」 沈境笑着道：「我知道。」 两人就分开了。 沈境在商场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没什么想买的，没有任何物慾，就打算直接回家了。 他住的小区是个新小区，建成没几年，但是因为地段极好，所以一经发售就几乎被抢光了。 沈境回家的时候，物业的保安还笑着和他打招唿。 他回到家中，懒懒地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无聊。 他现在是个漫无目的的人，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内心。 何晔给他发来了消息；「我周四下午就可以过去了。」 沈境笑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回復道；「老闆不用坐班啊。」 「老闆当然不用。」何晔回復道。 沈境道；「要不我去你那里吧，反正我也没事做。」 何晔很快回復道：「你不用上班了？」 沈境道；「我不是说了我都已经退休了。」 何晔道：「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沈境笑了一下，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他在开玩笑的，哪有这么年轻就退休的，但是沈境的确没有开玩笑，他知道他们无法理解，也懒得解释。 何晔听到他说要来，自然是很开心的，只是同时有点困惑，但是他觉得沈境是不想说真话，于是给他编瞎话呢，他道；「那你来吧，我给你个地址，你直接来这里找我就行。」 他发过来一个地址，沈境看了看，不是公司的地址，而是个小区的。 何晔又发来一条语音说：「我都知道你家的地址了，给你个公司的地址也不合适。」 沈境无声地笑了笑，他倒是不在意这个，不过这个何晔倒是个讲究人。 他道：「我无所谓的。」 何晔回復道；「我感觉你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天不塌下来，你就都无所谓。」 沈境回復道：「你说的太夸张了。」 - 沈境在家里待的实在是无聊，说要去找何晔，第二天就出发了，他坐着高铁去的，半小时就能到另一个城市，沈境很久没有做过了，但是还好，还残存着关于高铁的记忆。 他心想这或许就是他的工作的弊端，长时间在其他的世界里，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世界运行规律是怎么样的了，他想，自己终归是要回归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去的，还是要学会在这个世界生活。 高铁很快就到站了，沈境没带其他的东西，只带了个背包，看上去十分的轻松，隔壁的这个城市不是旅游城市，这个时候人也不多，他慢慢地走出高铁站，打了辆车，按照报出了何晔给他的那个小区的名字。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沈境给何晔发消息，「我快到了。」 何晔立刻回復道：「快来，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沈境微微一笑，说：「给我接风洗尘啊？」 何晔那边发回来的语音，也带着笑意，说；「你想怎么洗都行。」 沈境把手机和合上，看着外面的景色，景色飞速地倒退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穿越的第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和自己本身所在的世界差别不大，他那时候是个很成熟的娱乐号主编，虽然成熟，但是也比较精明，沈境自己是不喜欢这种人的，但是随着故事的推进，他渐渐发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一面。 不知道原主在这个世界里，会不会满意自己的这个结局，他看着外面的景色，有些失神地想着。 前面的司机忽然开口说话了，「小兄弟，你是来旅游的？「 沈境愣了一下，道；「不是，我来找朋友。」 这个城市不是旅游城市，一般要来旅游的也是去隔壁的城市，所以沈境对他的问话有点意外，不过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特色景区，他看着自己背着包从高铁站出来，或许是觉得是来游玩的。 不过他说的也的确没什么问题，自己确实是来玩的，没有目的的玩，要是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他也会拉着何晔陪自己去玩的。 何晔这个人不错，有担当，说话直接，省事，就是沈境对他还没有太上上头的感觉，目前就是有也可以，没有也行，无聊的时候可以一起打发时间，当然了，他的时间很多，可以随意使用。 就是不知道何晔对自己是什么想法，沈境想到自己的做法，还觉得有点淡淡的愧疚，他总觉得何晔是真的对他认真了，但是他并没有认真，只是把人家当个消遣，如果是这样的，那他们之间就是不平等的，沈境想到这里，就觉得不是很好，但是·他又不能直接和何晔说咱们不合适，分开吧，一方面他不觉得他们不合适，他们相处的没什么问题，所以他不想分开，但是他又的确没有那么喜欢…… 沈境嘆了口气，这声音就被前面的司机给捕捉到了，那司机似乎误会了沈境的意思，笑着道：「你来找朋友玩啊，准备去哪里玩啊？」 第211页 沈境没有什么头绪的，道：「就是去看看电影，吃吃饭，逛逛公园吧。」他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娱乐，现实世界比起快穿的世界娱乐项目少多了，当然了，在快穿世界里他一心只想做任务，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娱乐，就算是去玩，也是带着目的的。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此时没有目的的游荡着，实在是有点不习惯。 沈境这么想着，就听到司机道：「你们可以去爬山啊。」 沈境道；「爬山？那不是很累吗？」他不太喜欢这种运动，比起爬山，他更喜欢去公园之类的地方，那种地方轻松不累，还可以感受人气。 「年轻人还是要多运动嘛。」那司机道。 沈境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就到了那小区门口了，沈境一打眼就看到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身形高瘦漂亮。 何晔朝他招了招手，沈境笑着下了车，走了过去，何晔看了看他身上的背包，道；「你累不累啊？包给我吧。」 沈境也没客气，直接把自己的包给了何晔，道：「里面都是些换洗衣服，不沉。」 何晔愣了一下，耳朵似乎有点红。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人朝着小区里面走去，沈境边走边打量这个小区，这是个老小区，看起来不算华丽，他道；「你在这里租房子，还是买房子住啊？」 何晔道：「这是我的家，我从小在这长大的。」 沈境顿了顿，想了想说：「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何晔看了他一眼，道：「你说我父母啊？他们退休了，去乡下住了。」 沈境点点头，放下心来，要是等会让过去了，直接碰到人家父母，可就有点尴尬了 沈境和他上了楼，进了何晔的家，这果然是个三室两厅的大房子，一看以前就是住过一家子的。 何晔道：「你谁这个房间。」 他指了指一间房间，已经整理好了，收拾的十分干净，沈境笑了笑，道：「还以为你一会邀请我住一起呢。」 何晔顿时红了脸，连忙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对你那样的。」 他说的认真，惹得沈境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新乡，这个人比想像中的要纯情。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人做事雷厉风行，且非常的直接，看他做事的方法，他莫名觉得何晔会是个情场高手，但是此时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沈境就这么在他家里住下了。 何晔的家十分有生活气息，因为是老小区，所以小区里很早就有老头老太太在晨练，沈境虽然住在他这里，但是却没有和他有进一步的行为，何晔不忙的时候，就陪他逛公园，看电影，一起吃吃饭，时间慢慢的就这么过去了。 沈境觉得这种生活还是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他偶然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都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忽然有一天，沈境早上起来，在阳台看着下面的晨练队伍的时候，收到了一个电话。 是前同事方凌打来的，沈境看了一眼，还是接通了，虽然很不想理会前公司的事情了，但是万一有什么事情被错过了，可就不好了。 「喂，方凌啊，怎么了？」沈境问道。 对面传来方凌有些着急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妙，「沈境，你现在在哪？」 沈境愣了一下，道；「我在外地呢，怎么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厨房，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厨房半透明的门，里面有个人影在移动，是何晔说今早要吃荷包蛋，他亲自下厨，在里面鼓捣了半天了，沈境都怀疑他没做过饭。 方凌道：「你得回来一趟，这边出了点事。」 沈境沉默了一下，看到何晔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里出来了，他身上带着围裙，正往客厅里走。 沈境回过头，道：「是跟我有关的事吗？」 方凌道；「对，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了。」 客厅里传来何晔的声音：「过来吃早饭了。」 沈境捂住手机，对客厅喊道：「知道了。」 然后又把手机放到耳边，道：「我今天下午回去。」 「好，越快越好。」方凌把电话挂了。 沈境看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然后收了起来，回去吃早饭。 何晔果然把荷包蛋煎出来了，虽然形状不太好看，但的确是溏心的，沈境一边吃一边笑着问他：「你煎坏了几个？」 何晔道：「五个。」 沈境挑眉。 何晔道：「煎坏的都被我吃了，没有浪费。」 沈境忍不住笑了，怪不得何晔都没吃荷包蛋，原来是吃腻了。 「我下午要回s城处理点事情。」沈境边吃边和何晔说。 何晔抬起眼睛看着他，道：「你回去多久，还回来吗？」 沈境有有心逗他，故意道：「我住在这儿还给你添麻烦，你还要给我做早饭，多浪费时间啊。」 何晔红着脸道：「我不觉得麻烦，你不觉得麻烦就好……你这回去了，不会真不回来了吧？」 沈境看得出来，何晔是真的在担心这件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方面对何晔对自己的感情有些感动，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玩的太大了点。 他道：「我回来，我办完了事情就回来。」 何晔道：「你的事情棘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第212页 沈境心说我倒是想找人帮忙，但是显而易见的没办法帮忙，于是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煎蛋吃完了，道：「不用，我自己能处理，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就好。」 他都这么说了，何晔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他送到了车站，然后依依不捨地离开了。 沈境回到s城后，也没有回家，就直奔了快穿局。 他上次回来的时候，都没怎么见到领导，但是这次回来了，居然见到了大主管。 大主管是个非常严肃的男人，方凌站在他旁边，让他进办公室说。 办公室四面都是不透明的，没有窗子，这一间说是办公室，更像是用来密谈的地方，沈境也没有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大主管严肃地点点头，道：「沈境，你负责的那个快穿世界，出了些问题。」 沈境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那个答案。 什么问题？他自认为任务都完成的挺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啊，他在内心悄悄地復盘了一遍，又对自己表示了肯定。 大主管眉头紧皱，道：「是这样的，有人从那里面跑出来了。」 沈境愣住了，他下意识地问：「谁？」 虽然是这么问的，但是他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他知道是谁了。 除了那个人，应该没有人有想法，更没有能力能跑出来。 主管道：「每个小世界和你产生感情的那个人，他其实是快穿世界的小boss，他本来是npc，但是因为和你产生了感情连结，逐渐形成了人格，有了自主的意识，并且因为你……他从那个世界里出来了。」 沈境愣了一下，道；「你们……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主管摇摇头，道：「我们查不到，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融入了这个世界，要查这么一个人，简直难如登天。」 这意思就是他们查不到，也放弃了追查了，沈境点点头，又问道；「那找我回来做什么？」 主管紧紧地盯着他，道：「你应该知道，他出来的目的吧。」 沈境嘆了口气，他当然知道，他从里面出来，估计就是为了找自己…… 沈境道；「但是我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主管道：「可能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觉得，他早晚有一天会来找你的。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决定对你进行监视……」 沈境抬起头来，果断地拒绝：「我不接受。」 主管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沈境会这么回答，拒绝了，并且拒绝的十分干脆，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为什么？」主管忍不住问道。 沈境道：「我已经不是快穿局的人了，这件事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你们说要对我监视，凭什么？」 主管一时语塞，顿了顿，还是道：「我们也是为了尽快的找到人……」 沈境道：「我知道，但是你们监视我，只是侵犯人权的。」 主管道；「可是如果不这样，我们找不到他……」 沈境摇摇头，笑着道：「这是你们的事情……不归我管。」 主管眉头微微皱起，道：「沈境，我知道你一向冷淡，但是没想到……」 沈境道：「这不是冷不冷漠的问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问你一句，你愿意被人监视吗，即使是因为某些必要的任务？」 主管背着手，注视着沈境，没有说话。 沈境和他对视，眼中一丝波澜都没有。 过了许久，主管终于嘆了口气，道：「唉，算了，我就知道说服不了你。」 沈境点点头，道：「主管还是想个别的办法吧。」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么做，那主管思考了下，道；「我们不干涉你，但是如果你有了他的行踪，可不可以及时告诉我们？」 沈境面色没有波澜，道：「当然可以——他有没有名字？」 主管道：「他叫郁柏。」 「郁柏……」沈境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他离开了快穿局，打了辆车，回到了自己家中。 他并不打算彻查这件事情，虽然郁柏出来了，但是……沈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自己，他想了想，决定给何晔打了个电话。 何晔很快就接通了，「你的事情办完了？」他问道。 沈境笑了笑，打开家门，道：「还没，不过差不多了，我还要待几天才能回去。」 何晔似乎不太满意，道：「要待几天啊，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沈境摇摇头，道；「不用，那个……你人脉广不广？」 何晔常年各地跑，认识的人应该挺多的，他还能跑到别的城市来找人……沈境想了想，或许可以藉助何晔的能量来找人。 「还好吧，你想找人？」何晔很快就看透了他的想法。 沈境道：「对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叫郁柏的人？」 何晔道：「哪两个字啊？」 沈境道：「郁郁葱葱的郁，柏树的柏。」 何晔道；「我知道了，我回去帮你问问的，这人是你什么人啊？」 沈境想了想，道：「嗯……算是一个，朋友吧。」 「朋友？」对面迟疑了一下。 沈境道：「对，朋友，你帮我问问，要是不认识的话就算了。」 「没问题，」何晔犹豫了下，又问道；「这是什么朋友啊，普通朋友吗？」 第213页 沈境笑了，道：「怎么，不是普通朋友，你就不帮我找了？」 何晔声音听起来还是有点冷淡，道：「会帮你找的，不过找到之后，你要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人。」 沈境笑着说好，「等找到了我就告诉你。」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优哉游哉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站在落地窗前，边喝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他想，如果能找到的话，他也不会告诉快穿局这个消息的，既然郁柏能够出来，那他就有办法应对他们，他也不想让他回去。 但是如果找不到的话，或者郁柏没有来找自己的话，那就要另做打算了。 或许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就没有来。 沈境想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一杯咖啡喝完了，沈境把咖啡杯拿去沖洗，洗完了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真是无聊的人生啊，沈境在手机上浏览着，下载了几个游戏，开始玩，玩了没多久，却忽然听到门口叮咚一声，有人来按他的门铃了。 沈境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是谁这个时候来了，知道他的住处的人很少，他几乎没和任何人说过，除了快递？ 「谁啊？」沈境出声问道。 外面传来声音：「你好，我是送外卖的，您定的蛋糕到了。」 蛋糕？沈境愣住了。 他可没定过什么蛋糕啊，再说了，这又不是过生日，定什么蛋糕啊。 他走到门口去，在猫眼里看了看，的确是个快递装束的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盒子。 沈境打开门，那快递小哥对他说：「您的蛋糕到了。」 说着，就把盒子递给他，沈境没有接，道：「我没有定蛋糕。」 那外卖小哥愣了一下，低头看看上面的信息：「是您的呀，您是叫沈境是吧？这个房间号也是对的……」 沈境皱起眉头，道：「是别人给我定的？」 那外卖小哥摇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东西我也送到了，麻烦给个好评哈。」 说完，就迅速地跑向电梯，赶着去送下一单了。 沈境看着地上的白色的盒子，顿了顿，还是把盒子提了起来，拿回了家里。 第一百二十章 他把那盒子放在茶几上，慢慢地拆开，里面是个纯白的蛋糕，上面点缀着一些玫瑰花瓣，是巧克力做的，沈境拿起盖子的时候，散落了一张卡片。 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印着一行字：「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沈境皱着眉头，盯着这个卡片看了许久，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蛋糕他是不敢吃的，就放进了冰箱里，他没有扔，因为如果真的除了问题的话，这个蛋糕会是很好的物证。 沈境看着冰箱里的玫瑰花瓣，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片，花瓣随即在手中融化了，留下甜蜜的汁水。 沈境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看向垃圾桶里的那张卡片。 - 难道是他回来了？他拿起卡片看了又看，似乎能闻到上面淡淡的玫瑰花香，又像是幻觉。 这一晚上沈境睡得不太好，一直在做各种各样的梦，醒了很多次，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迷迷煳煳地醒过来。 他昨晚没有拉窗帘，炽热的阳光直接照了进来，照的他眼睛睁不开，他下意识地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手机上还有一条何晔发来的信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境无声地笑了笑，觉得这人有点意思，明明自己在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的很热情，但是自己不在了，他倒是开始想着让他回去了。 沈境忍不住回復了一句：「你这算什么，分离焦虑吗？」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现在才醒？」何晔很快回復道。 沈境道：「对啊，昨晚睡的不太好。」 何晔那边出现正在输入中的画面，过了一会儿，他发过来一句话：「是因为那个郁柏？」 沈境想了想，道：「算是吧，也不算是。」 「你的答案为什么总是那么模煳？」何晔忍不住道。 沈境笑了，回復道：「因为我也不确定啊。」 何晔道：「算了，我不问你了，我晚上要去h城，可以见你一面，要不要一起出来是个饭？」 沈境道：「当然可以啊，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 何晔道：「你真的退休了？」 沈境道：「我骗你干嘛。」 何晔道：「你们那个是什么单位啊，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能退休了？」 沈境笑着道：「保密单位啊，不能说，说了你也不信的。」 何晔就不再问了，反正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到了晚上，何晔又来了，车子开到了沈境的楼下，何晔上了楼，敲了门。 沈境正在搞卫生，家里许久没有打扫了，虽然也没什么灰尘，但总归是要处理一下的，不然没有仪式感，这个家应该还要住很久的，沈境一边擦着柜子，一边想着，忽然又听到了门铃声响起了。 沈境拿着抹布去开门，见到何晔站在门口，见了他就笑，道：「你在打扫卫生？」 沈境早就知道是何晔要来，所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道：「你来的真是时候，我都快收拾完了，不然就让你给我收拾了。」 第214页 何晔跟着他进门，道：「我来收拾也可以，或者找个打扫的阿姨来，你也不用自己做了。」 沈境回到柜子前，又擦了擦，头也不回地说：「冰箱里有饮料，你自己拿啊。」 何晔听了这话，自己走到冰箱前，打开，愣了一下：「你还买蛋糕了？」 沈境愣住了，回头看看他，忽然想起来冰箱里还有个来歷不明的蛋糕。 他顿时有点尴尬，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哦，别人送过来的……」 何晔敏锐地问道：「谁送的啊？」 沈境擦着柜子，声音有点模煳，道：「就别人，一个朋友……」 何晔的声音传来，「我能吃吗？」 沈境低着头没说话，他倒不是捨不得，只是这个蛋糕的来歷他还没有彻底搞清楚，也不知道安不安全，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他不敢贸然给何晔吃。 但是这个反应，在何晔快拿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看上去像是因为是某个「朋友」送的所以捨不得。 他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见沈境没说话，自顾自道：「算了，你自己留着吧。」 他拿了一罐可乐，打开喝了。 沈境把抹布放下，回过头来，说：「你要是想吃的话，咱们晚上买一个。」 何晔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太热情，「那冰箱里的那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吃，等你朋友来了再吃？」 沈境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看着这误会越来越深，他皱了皱眉头，在思考要怎么说才合适。 沈境道：「这个蛋糕是朋友放在我这里的，他家的冰箱坏了，没办法，这是他要送给女朋友的，明天就来拿走了。」 他说的十分顺畅，得益于以前在小世界中随口而来的撒谎技能，说的一点破绽都没有，何晔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看着沈境真诚的目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点点头，道：「好吧，我信你了。那咱们晚上也要吃蛋糕。」 沈境笑了笑，解决了这个麻烦，他挺轻松的，「没问题，你想吃什么样的都行。」 晚上两个人出去吃泰国菜的时候，沈境忽然发现方凌也来了，正好坐在他们的隔壁。 沈境眼神冷了一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快穿局的人来监视他了，方凌就是证据，但是转念一想，快穿局的技术先进，要是想监视的话，不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法，太容易被发现了，不是他们的作风，于是眼神柔和了一些。 应该就只是巧合。 果然，方凌看见他之后，看上去十分惊喜，笑着道：「沈境？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真巧啊，」她看向旁边的何晔，道：「这是你朋友？」 沈境点点头，道：「对，我朋友，你一个人来吃饭？」 方凌一脸八卦地看着何晔，干他们这一行的，朋友都很少，因为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而小世界的东西带不到现实世界里，更别说这些朋友关系了，所以他们在现实世界的人脉圈子都十分的窄。 方凌想到这点，又看看何晔，眼中的话好奇就更加的明显了。 沈境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在好奇何晔是怎么认识的朋友，一般来说，他们的朋友都十分的固定。 方凌道：「对，我来吃饭，不过不是一个人哦，我的朋友等会儿过来。」 说着，她就朝着门口招了招手，一个女孩出现在门口，四处张望着，看到方凌后，就迅速地跑了过来。 沈境和何晔也落座了，方凌和那个女生坐在隔壁，时不时地偷看一眼对面的何晔。 沈境倒是无所谓，何晔这个人看上去不好相处，但是因为长得好看，倒是挺招人的，他低头吃饭，听到何晔说：「这是你同事？」 沈境点点头，「嗯啊，我前同事。」 何晔道：「知道，你肯定又要说你退休了。」 沈境笑了笑，道：「还是你懂我。」 何晔道：「我说真的，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感觉你特别神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何晔道。 沈境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目光中的确是带着真诚的，他想了想，把一块肉夹进何晔的碗里，道：「我要是说了，怕你不相信。」 何晔把那块肉给吃了，道：「你先说说我听听嘛。」 沈境想了想，道：「你知道快穿局吗？」 何晔一脸茫然。 他们公司没什么保密协议，尤其是离职的人，是可以说自己的职业是什么的，但是一般来说不会主动去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久而久之，大家都学会了主动隐瞒，随便说个职业煳弄过去。 何晔道：「快穿？那不是小说里才有的东西吗。」 沈境笑了一下，「艺术来源于生活……我就是那里的员工，不过现在我的任务提前完成了，就可以退休了。」 他又给何晔解释了一些机制和工作内容，也不管何晔能不能听懂，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发泄了。 毕竟生活在现实世界里，从来没有人能听他说这些，他也没有地方可以倾诉，所以一直都有点憋得慌，现在何晔主动问起来，他刚好把人家做个倾诉对象。 果然，何晔听着他的话，一开始还是茫然困惑的表情，但是到了后面，就开始慢慢理解了，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是沈境的表情十分淡定，一点也不像是在骗人，何晔也渐渐地信了他的话。 第215页 过了一会儿，何晔自己消化完毕了，终于道：「那，你们这个工作还真是挺……挺神奇的。」 沈境笑笑，道：「围城吧，在外面的人觉得很神奇，但是在里面的人不会觉得有什么。」 他看向旁边方凌那一桌，方凌刚好也转头看过来，看到沈境在看，就把目光转回去了，沈境轻声道：「这也是我的同事，你看，我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何晔看了眼方凌，点了点头，道：「你们伪装的很好。」 沈境哭笑不得：「什么伪装？我们本来就是普通人。」 何晔还是点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沈境道：「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啊，我让你帮忙查那个人，你有头绪了吗？」 何晔摇摇头，道：「没找到，再等等吧。」 沈境点点头，这个答案也在他的预料当中，找人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是个毫无接触的人，他本身也就是试试看，找不到也就算了。 或许，这个郁柏会主动来找自己呢，沈境眼神有些恍惚。 「你在想什么？」何晔问道。 沈境回过神来，道：「哦，我在想你今晚有什么打算，还住酒店吗？」 何晔看着他，有些犹豫，道：「我能住你家吗？」 沈境抬起头来看着他。 何晔耳朵有点红，他解释道：「我不喜欢住酒店，今晚又赶不回去了……你放心我什么都……」 「可以啊。」沈境笑着说。 何晔愣了一下，没想到沈境这么快就同意了。 何晔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道：「你，你不觉得我……」 「没什么啊，这很正常。」沈境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道：「朋友临时来借住，很正常，而且我也在你家住了那么久，你都没说什么。」 何晔点点头，道：「也是……那你之前也有朋友在这里住过吗？」 沈境摇摇头，道：「我的工作性质你也知道的，根本也没什么朋友，更没有在我家住过的朋友。」 听到这话，何晔笑了一下，似乎开心了一点。 一顿饭吃完，沈境和方凌打了个招唿，就准备走，方凌却忽然拉住了他，「沈境我，我有话对你说。」 她回头看看何晔，脸有点红，沈境看她这样子，大概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但还是点点头，说：「好啊。」 他对何晔说：「我和方凌说两句话。」 何晔点点头，说：「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就率先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留下沈境在原地，沈境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方凌看了看门口那个背影，道：「你这个朋友，他单身不？」 沈境笑着道：「怎么，你喜欢他？」 方凌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然地点点头。 沈境道：「他有恋人了。」 方凌愣了一下，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失望，「这样啊……好吧。」 她不死心地问道：「沈境，你在哪认识的这朋友啊？你平时都在做任务，怎么还能认识现实中的朋友啊？」 沈境道：「这个啊，这个是我离职之后认识的。」 方凌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 沈境和她告了别，就离开了。 何晔在门口，看着外面的人流，听到沈境出来了，就说：「我开车带你回去。」 沈境道：「还好咱们没喝酒，不然谁都开不了车了。」 何晔道：「我应酬的时候老喝酒，所以平时不爱喝。」 沈境道：「这是个好习惯。」 他开着车，带着沈境回家，沈境把车窗打开到最大，让暖风吹进来，带着一丝草木的香气。 沈境觉得自己有点困了，当下的环境十分安全，是可以入睡的。 他想着想着，就迷迷煳煳睡着了。 沈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等他醒来的时候，何晔的车已经停下了。 沈境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看着车窗外，已经到小区的门口了。 沈境抬起头来，没看到何晔在，他看了看四周，何晔从另一面开了车门，上来了。 「你去哪儿了？」沈境迷迷煳煳问道。 何晔道：「去打了个电话。」 沈境点点头，道：「工作上的事啊。」 「嗯。」何晔回答的很简短，然后就打着方向盘，进了小区的停车位。 车子停下，两个人从车里下来，进了单元门，摁了电梯。 沈境感觉自己还是很困，回去了只想睡觉，他对何晔说：「我们家只有一个卧室。」 何晔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沈境笑了笑，道：「不过你放心，有两张床，一个主卧的床，还有一个摺叠的行军床，你想睡哪个？」 何晔道：「我还以为你要邀请我一起睡。」 沈境道：「我今天很困，再说吧。」 何晔看了他一眼，「那以后可以？」 沈境还是那句话「再说吧。」 何晔彻底没话说了。 两人下了电梯，进了家门，沈境从储物间里拿出了那张行军床，似乎有点困惑。 何晔看他站在旁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沈境道：「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买的这张床了。」 第216页 何晔看了一眼，道：「是几年前买的？」 沈境摇摇头，脸色看上去有些复杂：「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掏出手机来，试图找到自己的购买记录，但是没有，购买记录里并没有一张行军床。 「线下买的？」何晔问道。 沈境点点头，说：「可能是吧。」 他不记得了，也可能是线下，所以印象不深了，他把床收拾出来，何晔很自觉地拿抹布来擦了擦。 沈境看着他，笑着道：「你睡这个？」 何晔道：「有地方睡就不错了，至少不是打地铺。」 「你倒是不讲究。」沈境说着，又转身去了卧室，过了一会儿，从里面抱出来一套睡衣。 「我穿过的，不过洗干净了，你不会嫌弃吧？」沈境把那衣服放在床上。 「当然不会了。」何晔道。 沈境点点头，道：「那就好，我先去洗澡了，困死了……」 他说着，就转身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何晔看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掏出了手机来。 那上面有个电话记录，何晔想起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接到的电话。 彼时沈境在睡觉，何晔就下了车，到不远处的地方接电话，是怕吵醒他。 何晔接到的是自己朋友的电话，电话那头说：「你小心点这个人。」 「谁？沈境？」何晔道。 因为他住在何晔家里有一段时间，所以他的朋友也都认识了他，也知道他的名字。 对面道：「对，那个人不简单，你小心点。」 何晔回头，看向车子的方向，道：「他怎么了？」 对面道：「我们差不到他的任何入职的消息，也查不到他的人际关系，这个人太奇怪了。」 何晔看着那辆车，道：「这个你们不用查了。」 对面说：「为什么？你不怀疑他吗？」 何晔道：「他没问题，他只是工作性质比较特殊。」 对面疑惑道：「什么工作能这样？太奇怪了吧，我说财神爷，你别被骗了啊。」 何晔道：「你就别管了，他没问题，别查了。」 对面在困惑不解当中挂断了电话。 何晔看着那辆车，走到了车边，把车门打开了。 沈境刚好也醒了，何晔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不过这也不重要，他也没说什么不能听的。 只是他这个工作性质……的确是很特殊。 沈境从浴室里出来了，他擦着头髮，浑身都有些湿漉漉的水汽，身上穿着浴巾，看上去白嫩透亮。 沈境对他说：「我洗完了，你去吧。」 何晔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他说着，就要进浴室，沈境却忽然又拉住了他。 湿漉漉的手指扯住了何晔的手腕，何晔低头看了一眼，有些挪不开眼。 沈境一边擦头髮，一边说：「你等会儿再进去吧，我开了通风系统，把水汽吹吹再进去。」 何晔愣了一下，道：「没事，我不在乎。」 沈境从乱乱的头髮下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笑了，「好，那你去吧，毛巾在柜子里。」 何晔点点头，就去洗澡了。 沈境看着他进去，自己也回了房间。 他躺在床上，原本是很困的，但是洗了个澡之后，居然不困了。 他看着外面的景色，想着还是把窗帘拉上吧，不知道外面会不会看到里面的样子。 他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就听到了何晔开门的声音，他洗完了。 沈境看了眼手机，大概半个小时。 沈境从卧室里出来，愣住了。 何晔没穿上衣，露出一身精瘦却漂亮的肌肉，不像是平时看上去那么瘦。 「你这练得挺好啊。」 沈境笑着说。 何晔看了他一眼，道：「还好吧，我都很久没练了。」 沈境转头回了卧室，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床被子，道：「你盖这个，晚上要是热的话，就开空调。」 何晔接了过来，指尖和他接触了一下，有些发愣。 沈境转回卧室里，笑着说了一声：「晚安。」 说完就把卧室的门关上了，何晔站在卧室门口发呆。 沈境重新躺回了床上，看着天花板。 何晔抱着被子回到了床上，然后把床搬到了窗子旁边，这里和卧室是通着的，可以看到沈境那边的阳台。 何晔躺在了床上，看着那边的一丝灯火，闭上了眼睛。 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掏出手机来，给沈境发消息：「你睡着了吗？」 沈境本身也没什么困意，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忽然受到了消息，拿起来一看，笑了。 他就知道会这样。 沈境回復道：「怎么，是不是行军床不舒服啊？」 何晔道：「不是，挺舒服的，不过你要是想我说不舒服也可以。」 沈境一下子就笑了，他翻了个身，回復道：「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何晔回復道：「这个决定权在你。」 沈境托着腮想了一会儿，说：「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何晔回復道：「好吧，晚安。」 沈境回覆：「晚安。」 沈境把手机放下，翻了个身，裹住被子开始睡觉。 第217页 第二天一早，他被一阵叮噹声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煳煳地坐起来。 他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刺目的阳光顿时射了进来，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喜欢这样的天气，沈境伸了个懒腰，这现实世界的阳光就是和虚拟世界的不一样，触碰起来就是真实的，可以感受到真正的暖意，抚平心上的褶皱。 沈境在房间自带的卫生间洗漱完毕后，慢慢地走出了房间，果然看到何晔在厨房里忙活。 「你怎么爱上厨房了？」沈境在外面对厨房里的人说。 何晔穿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着，道：「之前你说那个饭馆的蛋卷好吃，我也想復刻一下。」 沈境愣了一下，几步走厨房门口，道：「你吃了几个鸡蛋了？」 何晔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一个都没吃，别小瞧我。」 沈境忍不住笑了，道：「你厨艺增长的这么快？」 何晔侧过身子，道：「你要不要来看看，都快做好了。」 沈境于是也进了厨房，看了看锅里的东西，何晔果然做的有模有样的，和外面餐馆里做的差不多。「可以啊你，看上去挺好吃的。」沈境道。 何晔也笑了，道：「我马上就盛出来，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把蛋卷盛在盘子里，递给了沈境，沈境吃了一口，连连点头。 「我发现你有做大厨的天分。」沈境道。 何晔又笑了，道：「算了吧，我伺候一个人就够了。」 吃完了早饭，何晔又要回去了，他还有工作没忙完。 沈境送他离开，站在小区门口，想着总这样似乎也不是个事儿。 要是能常驻在一个地方就好了，就不用来回到处跑了。这样光是路上的时间精力就耗费了不少了。 他站在小区门口发着呆，忽然就听到保安对他说：「您是这里的业主吧。」 沈境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我有门禁啊。」 保安笑着道：「是是，只不过之前没见过您，还以为是新来的呢。」 沈境想了想，忽然道：「咱们小区平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吧？」 保安点点头，道：「当然了，所有没有门禁的人员要进入的话，都要登记的，外卖员快递员也都是要登记的。」 沈境道：「那……你有没有印象，有没有人买过一张床进来？」 沈境想着，如果是快递的话，那这张床应该会很显眼，毕竟是个大件，就算不是快递的话，私下里买的要运进来也挺显眼的，要是保安一直在这里的话，应该会看到的。 沈境觉得保安应该会有印象，但是这个保安思考了一下，道：「没看见啊，要是有床的话，会很显眼的，但是至少这几个月没有的。」 沈境愣了一下，「那再往前一段时间呢？」 他也不确定这个床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家里的。 那保安挠了挠头，想了想，说：「这去年的时候我还没来呢，我也不太清楚。」 原来是这样……沈境点了点头，看来保安这里的线索也不多了。 他带着疑惑往回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身，道：「那之前那个保安呢？」 那保安道：「我不知道啊，可能回老家了吧。」 沈境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回到家中，打了物业的电话，问了下门口的监控，但是物业说监控只能存留半年，也就是说，之前的都看不到了。 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沈境走到冰箱前，看着那个蛋糕，他还是没有把他扔掉。 第二天一早，沈境就出门了，他要搞清楚这件事，于是特地找到了那家蛋糕店。 蛋糕店却关了门，沈境站在那门口，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他走进一家餐馆，道：「我要一份桂花酒。」 餐馆的人很快就给他上来了一壶，沈境看着那酒，拉着餐馆的服务员道：「你们这里怎么会有这种酒？」 那服务员笑着说：「您要的话，就有啊。」 沈境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要就有，这不是你们这里本来就有的酒？」 那服务员不解地看着他。 沈境放开了服务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尝了尝。 和小世界里自己喝过的一模一样。 他抬起头来，看着餐馆里来来去去的人，此时正是用餐高峰期，外卖员都等在柜檯处，等着拿走外卖，看上去都是一脸焦急。 而在餐馆里吃饭的人，大部分都埋头吃饭，有的还在低头看手机，还有的偶尔和对面的朋友说两句话，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的正常。 沈境站了起来，看向厨房里面，看不到什么。 他结了帐，很快就出了这间餐馆，他站在门口看，招牌就是个普通的快餐店。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沈境的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快穿局，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被监视，也不想被怀疑。 沈境离开了餐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看到了一个公园，就走了进去。 公园里人也很多，现在不是节假日，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来旅游，沈境走在河边，看着许多人都在围着一个玩偶合影。 他走到另一边，坐在长椅上，想着刚才的事情。 第218页 他不是不想直接问个清楚，但是看那服务员的样子，根本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也算是经歷过许多个小世界了，人有没有撒谎，他还是比较能够轻易分辨的，刚才那个服务员的反应十分的自然，不像是在撒谎。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没有来得及进去看看，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也不想给其他人造成困扰，而且如果他闯进了后厨的话，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报警也是有可能的。可是为什么一个现代的餐馆，会有民国的桂花酒？ 如果说是传承下来的，那也不对啊，这只是一个快餐馆，不是什么老字号啊。 沈境坐在椅子上，忽然间鼻子动了动，微微转了转头。 这四周都是各种的植物，郁郁葱葱，花团锦簇，看上去十分的美丽，并且各种草木的味道，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只不过他闻到了一丝不太一样的味道。 沈境回过头去，看着这一片色彩浓郁的繁花。 有玫瑰花的味道。 但是这里并没有一朵玫瑰花，并且这也不是玫瑰花盛开的季节啊？ 沈境站起身来，朝着那条小路往深处走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边的人本来就很少，他为了图清净，让自己能够静下心来思考，所以特意找了这么个地方，远离人群，而这条小径也压根就没有人，十分安静。 过分的安静。 沈境走了一路，看到的都是各色的花朵，眼睛都要花了，但是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玫瑰花，但是玫瑰花的味道却十分的浓郁。 到底在哪里，难道在这条路的尽头吗？沈境带着这个念头，不停地往里走着。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他想到了什么，而是因为眼前没有路了。 沈境看着面前的小池塘，呆呆地站在原地。这个小池塘是深绿色的，上面布满了苔藓，看上去像是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周围野生的有些荒芜繁杂，不像是公园里会有的角落，倒像是被人遗忘了很久的地方。 沈境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玫瑰花，但是还是能够闻到玫瑰花的味道。 沈境困惑地站在原地，这四周没有别的路，要是想离开的话，只能回头。 他想了想，转身往回走去。 找不到玫瑰花，却能够闻到玫瑰花的味道，沈境怀疑自己的鼻子出问题了。 他嘆了口气，走出这条小巷，不知何时，外面的天色都有些黑了，沈境困惑地站在长椅旁。 他进去了这么长时间吗？沈境疑惑地看着四周。 一个小女孩从旁边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气球，从沈境的面前欢快地跑过，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女人，像是小女孩的妈妈和阿姨。 沈境跟着他们走，那是通往公园门口的路，走了一会儿，就都出来了，门口已经有些小商贩开始摆摊了，像是夜市一样的，都是些小烤肠之类的小吃，还有专门吸引孩子的棉花糖之类的。 沈境没什么胃口，总觉得鼻端还隐隐的有玫瑰花的香气，似乎萦绕着，消散不掉。 沈境看向旁边的一个男孩，道：「小朋友，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小男孩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有啊，有烤棉花糖的味道！」 沈境点点头，道：「你有没有闻到玫瑰花的味道？」 小男孩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这里哪里有玫瑰花啊？」 「是没有，」沈境点点头，离开了。 他穿过这条街，来到了另一条街上，这里人流量也很大，因为晚上有表演，所以很多人都聚在这里，沈境站在人群当中，掏出来手机，给何晔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他开门见山道。 电话那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沈境一直都是个做事比较淡的人，就算有话要问，也不会这么着急，但是此时却如此的直接，何晔顿时有点紧张起来，害怕沈境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我在h城，怎么了？」何晔问道。 沈境想了想，道：「你说，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幻觉？」 虽然何晔不是什么专业的医学人士，但是此时他只想问何晔。 何晔愣了一下，道：「可能是受到比较大的刺激的时候吧……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你出现幻觉了？」 沈境道：「我觉得可能是，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过去找你。」 电话那边何晔的声音顿时就严肃了起来，道：「你别着急，先不用担心，我过接你。」 沈境道：「不用，我自己过去就……」 「你现在的状态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过来可能会有危险，你等我去接你，我很快就到了。」何晔打断了他的话，很直接地说。 沈境愣在原地。 这个何晔居然不问自己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怀疑自己是精神病，也没有怀疑自己是在胡说八道，而只是因为一句话，就要过来接他了。 何晔已经挂断了电话，沈境看着这个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小区，去等何晔。 他不知道何晔能在这事情当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但是何晔在他的话，他会安心一点，至少他不是一个人，会有一点安全感。 他之前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也早就习惯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开始不习惯了，沈境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219页 沈境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何晔就开着车来了，从h城到这里，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沈境朝着何晔招了招手，何晔把车停到他面前，把车窗降下来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沈境已经绕到另一边去，把门打开了。 沈境上了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何晔什么都没做，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他看了何晔一眼，对方回过头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何晔看上去很关心他的情况，沈境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轻，很淡，转瞬即逝，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并不代表高兴。 沈境道：「没事，暂时没事了。」 何晔道：「你说你出现了幻觉，那是怎么回事？」 沈境摇了摇头，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自己感受到的告诉何晔，说实话，虽然他现在比较信任何晔了，但是还是觉得自己的这些事情如果告诉他了，会被当成神经病。 或者是有精神问题的人。沈境觉得，一般人听到他的话，一定会这么想的。 何晔道：「你说吧，尽管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沈境再度看向他，道：「先开车吧，咱们先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城市会不会好一点，沈境不知道，但是不做的话可能只能坐以待毙了。 于是车子缓缓开启，离开了这个小区，上了高速。 一路上沈境都没有说话，何晔本来一肚子的问号，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又觉得或许他现在不想说，于是也没有问，只是安静地开车。 沈境看着窗外的夜景，安静地放空着，眼神有些飘忽。 他什么都没有想，这是难得的放空时刻。 等到了何晔家里，已经是深夜了，时间已经很晚，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然后何晔道：「你要不要先休息，明天在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境看着他，道：「我如果明天再跟你说的话，你会纠结一晚上的，还是现在告诉你吧。」 他看得出来，何晔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虽然嘴上没有说，但眼神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他很关心沈境的情况，只是见他不想说，所以没有主动问。 沈境对于他的体贴，是有些感激的，他道：「你坐下，我告诉你今天发生了什么。」 于是何晔乖乖听话，坐在了沙发上，听沈境讲。 沈境和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两件事情，没有告诉他自己询问那个多出来的床的事情，只是说了那个桂花酒和玫瑰花香气的事情，并且隐藏了一点点信息。 但是这些也足够何晔皱眉思考半天的了。 他半天没说话，沈境也没有催他，给他时间消化，毕竟这件事的确是不同寻常，需要时间来思考。 「你是说，你在现实世界里，碰到了快穿世界里的东西，还是两次？」何晔抬起头来，向他确认道。 沈境已经走到咖啡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对。」他说。 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是要睡觉的时间，但是他一点困意都没有，并且还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他抿了一口咖啡，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味道十分纯粹。 何晔想了想，道：「如果你说的快穿世界是真的的话……」 沈境不悦地皱了皱眉，道：「什么叫如果是真的？本来就是真的。」 何晔点点头，道：「对，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但是……」 沈境凝视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想法，这个何晔，不会把自己真的当成幻想症患者了吧？ 他或者是以为，从一开始自己就有幻想症状，幻想着有个快穿世界，自己是快穿世界的员工，而如今症状更加严重了，开始出现一些幻觉，这样看来，似乎也挺合理的。 沈境摇摇头，让自己这个想法驱逐掉，然后盯着何晔道：「你不会觉得我是疯子吧。」 何晔看了他一眼，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整件事都挺奇怪的……你需要给我点时间。」 沈境声音冷冷淡淡的，道：「你要是觉得我有病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现在就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晔打断了，何晔连忙道：「没有，我相信你，比起那些奇怪的现象，我更相信你。」 沈境愣了一下。 何晔刚才得表情和语气，都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小世界里，也是很相信自己的，只不过自己却没有对得起他的信任，骗了他好几次。 沈境微微嘆了口气，心中忽然就有些酸涩，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何晔不是快穿世界的人，他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何晔如今能够这么相信自己，其实是很难得的，但是自己……自己有没有完全相信他呢。 至少他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何晔，这也算是一种信任了，沈境默默地想着，自己也并没有太防备着他，想到这里，他心中的负罪感就减轻了一些。 他道：「好，我知道你信我，我也信你，不然我不会告诉你这些，你对此没有头绪的话，也没关系，这是很正常的，我也只是跟你说一说，想要一点思路罢了，没有也没什么。」 何晔道：「我有点思路，但是不知道合不合理。」沈境看着他，何晔解释道：「毕竟我还不是太了解你们那个快穿世界，我怕我说出来的话，会有些经不起推敲。」 第220页 沈境笑着道：「没关系，只要说出来就好，我只是想听听不同的思路，你只要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就不行，不用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 听到沈境这么说，何晔思考了一下，道：「我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快穿世界里的东西，入侵了到了现实世界当中呢？」 沈境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何晔被他盯的有点发毛，忍不住问道：「你看什么？」 沈境微微偏了偏头，何晔道：「我只是一个猜测，你要是觉得不合理的话，就不用……」 「不是，」沈境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觉得不合理。」 何晔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沈境思考着，道：「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或许真的有这个可能……可是是为什么呢？」 何晔道：「什么为什么？」 沈境手指点了点下巴，道：「如果他们真的是快穿里的世界入侵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何晔眼神直直地看着他，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安静了几秒钟后，何晔忽然道：「他们想把这个世界变成快穿世界。」 沈境皱起了眉头，不是他不认同何晔的话，只是何晔的话，让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掏出手机来，准备给快穿局打电话，但是调出通讯录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怎么了，你要联繫谁？」何晔问道。 沈境抿着嘴，看着手机屏幕，道：「我想这件事或许需要告诉快穿局一声。」 何晔点点头，道：「嗯，他们应该有应对的办法吧。」 沈境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把手机给收回去了。 何晔愣了一下，「你又不打了？」 沈境道：「我忽然觉得，告诉他们也不是一件好事。」 何晔疑惑道：「为什么？」 沈境想了想，道：「因为……我自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告诉他们的话，说不定会把我牵扯进去。」 何晔还是没太听懂的样子，「但是这不就是你的事情吗？」 沈境摇了摇头，道：「如果我可以自己解决的话，就自己解决了，我不太想让他们……我不想被监视。」 他说的很清楚了，何晔似乎也从沈境的话语当中，明白了他们的工作方式，他愣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么自己解决？」何晔问道。 沈境道：「如果那种情况再次出现的话，我就做一些打破常规的事情，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晔看着他，道：「会不会有危险？」 沈境笑了笑，道：「不好说，你现在要是想走的话，我不会拦着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这话说的十分真诚，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何晔帮了他挺多的了，至少在心理层面上，他也在帮助自己，只不过自己的问题实在是有点不好解决，所以就算是何晔想帮他，说实话，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沈境想了想，要是何晔现在离开的话，其实自己也能够接受，因为毕竟这件事不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他现在离开也算是及时止损，或者说，自己现在从何晔家里离开，从此以后他们两个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沈境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能接受。 但是何晔却说：「我从来没想过要不帮你，你别把我想的那么无情好不好？」 沈境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不是把何晔想的太无情，他是自己有点无情了，所以才会会这样去猜测他，想到这里，他有点惭愧地道：「我的确是觉得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不是说你无情，这个……其实我现在自己都没有什么头绪，我只是想找个人说一下，没想让你真的掺和进来。」 何晔拧起眉头看着他，道：「什么叫没想让我掺和进来？你一开始找我做什么？还是说你现在不相信我了？」 沈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晔却打断了他的话，说：「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我管定了，我这人一身反骨，就喜欢和人对着干。」 沈境愣了半天，随即一声苦笑，只好点点头，道：「好吧，好吧，是我错了。」 何晔道：「接下来先去休息，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要是休息不好的话，人没精神，事情也做不好。」 沈境道：「我睡不着……」 何晔道：「睡不着也得睡，要不要我陪你？」 沈境麻熘地钻到自己的房间里了。 他洗完了澡，光着脚踩在地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何晔已经进房间了，此时十分的安静。 沈境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在了床边，看着黑暗中的虚空。 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但是回头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沈境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路灯。 这个楼层位于四楼，是个老校区，下面就是一条小路，路灯还亮着，只是没有一个人。 已经很晚了，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 沈境想着，这快穿世界里的东西会不会再度出现，如果自己跳下去的话……会有奇蹟吗？ 他打开了窗户，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吹乱了他的头髮，他看着外面的星星和月亮，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这是真实的世界吗，这是虚拟的世界吗。 第221页 沈境张开手，把手指放在月色下，看着透出的影子。 他想了想，还是把窗户关上了。 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话，如果没有任何问题的话，他跳下去不死也伤，他自己做的事倒是能够承担后果，但是这周边的邻居都会收到影响的。 这样不好。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这一片就成了凶宅了，尤其对住在一楼的住户不好，他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虽然他很想尝试，但是也要提其他人考虑。不能因为自己的发疯影响别人。 他想了想，还是回到了床上，算了，何晔说的对，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他需要一个好的精神头来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明天要面对的是什么，沈境默默地想着，不过不管有什么，他都是要去面对的，并且不是独自面对，这次他有朋友了。 朋友……沈境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词。 第二天一早，沈境就醒了，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昨晚熬夜太晚，又一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最后睡着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姿势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愣了一下，还是推开门出去了。 何晔正站在门口，和人说话，沈境看了一眼，然后往洗手间去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摆着一个蛋糕。 沈境愣住了。 他看向何晔，何晔穿了一件黑色的打底衫，看上去虽然熬夜了，但是比他精神多了，他看着他，眼中露出困惑，沈境心想，今天也不是自己生日啊，就算是生日和何晔也不知道啊，难道是他的生日。 他下意识道：「今天你过生日？」 何晔摇摇头，道：「不是啊，这个是给你的。」 沈境还愣在原地，何晔走到他身后，把椅子抽出来，然后让他坐下，道：「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吃一次蛋糕吗，不是你冰箱里的，而是你自己的。」 沈境这才后知后觉，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迟钝，他道：「刚才那个是来送蛋糕的？」 何晔点点头，「是啊。」 「你大早上的定蛋糕？」沈境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何晔道：「不是大早上定的，早上来不及的，是昨晚就定好了的，快尝尝。」 他说着，就切开了蛋糕，在那里分装，沈境还是呆呆的，他觉得找个人的脑迴路有点难以理解，要硬是去理解的话也可以，只是他的思维方式的确是让人觉得……沈境摇了摇头，还是挺有意思的。 只不过大早上吃蛋糕，还是有点腻，沈境吃了几口就没吃了，道：「我今天打算做一遍以前在小世界里做过的事情，来看看还会不会出现巧合。」 何晔看了他一眼，道：「你准备做什么？」 沈境喝着咖啡，道:「你这里有井吗？」 何晔一口蛋糕含在嘴里，盯着他，半天没说话，最后道：「你要跳井？」 他这话说的太直白了，但是确实话糙理不糙，沈境道：「你这话说的……我不是要跳，我只是想探索一下，探索。」 何晔还是那个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井下有什么？」 「什么？」沈境身子探过来一点，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何晔被他盯得不太自在，但还是道：「有水！就像你脑子里的水一样，你要是下去的话只会被淹死！」 沈境撇了撇嘴，道：「我当然知道有水，我这不是想找个没有水的，你知道这附近有吗？」 何晔盯了他半天，最终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他认命地说：「不知道，我真的不了解。」 「这边虽然是老小区，但是周边还真的没什么井……你说的那个，要去郊区找了吧。」 沈境顿了顿，道：「也不一定，等会儿吃完了饭，咱们出去找人问问，说不定就在这附近就有呢。」 何晔彻底服了他了，听到他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行，我陪你。」 沈境对他微微一笑，道：「何晔，我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运。」 沈境不是在敷衍他，而是认真的说道，他从快穿局离开以后，就没打算找什么朋友，只不过想找个消遣，这个消遣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恋人，但是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真的挺好，对他挺认真的。 这原本是他没想到的，他这种忽然冒出来的想法，一般不被当成神经病就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何晔居然还愿意配合自己，愿意和自己一起去探索，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感觉自己无意之间，居然钓了一条出乎意料的鱼。 于是两个人说干就干，吃完了饭，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何晔手里捏着手机，看着这周围的地图，道：「这四周只有这个小区和对面的小区，往西边不远处是山上，不过也不是什么野山，是个公园。」 沈境随口问道：「那山的坡度高不高？」 何晔道：「我小时候去过，感觉挺高的，但是现在看的话，应该不高了吧。」 沈境笑了笑，这话说的实诚，小的时候，看什么都会觉得大，长大了视野不一样了，看东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们二人出了门，沈境就开始挨个的问了，他找井的方式很简单，就是问，这四周两个小区，怎么也会有人知道的，于是他们先在一个早餐店碰到了一个年轻人，问了问，那年轻人一脸茫然，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沈境礼貌地和他道别。 第222页 「不能问年轻人，年轻人或许对这一片还不太熟悉。」沈境对何晔说。 何晔点点头，道：「最好还是找那种在这里住了很久的大爷大妈来，他们对这里比较熟悉。」 沈境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个说法有道理。 沈境走到了外面去，两个人在小区闲逛，这个小区很大，这个时候正是许多人早上晨练的时候，两个人晃悠到了广场里，沈境瞅准了一个晨练的阿姨，道：「阿姨，晨练呢。」 那阿姨见沈境一脸和善，人又长的干净温柔，于是笑着说：「是啊，这年纪大了就要锻鍊，小伙子，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搬来的？」 沈境笑着道：「对，我新搬来的，对这片还不太熟悉。」 那阿姨说：「有设么不熟悉的可以问我啊。」 沈境微微笑着，他还没开始问，这阿姨倒是很热情的，正好他顺势就把自己的问话说出来了，「是这样，我的确对这附近不太熟悉，我想问您，您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井啊？」 那阿姨愣了一下，思考着，道：「井……这附近哪儿有井啊。」 她思考了一会儿，没什么结果，又抬眼看向沈境道：「小伙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境打着哈哈，道：「我就是好奇，因为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就有一口井，所以就好奇这周边有没有。」 见阿姨想不出来，沈境就打算走了，但是没想到这个阿姨并没有放弃，而是开始问旁边的大爷大妈们。 沈境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大爷，在听懂了阿姨的问话之后，道：「有一个，有一个的。」 「啊？在哪里啊？」其他几个大爷大妈听到这话，也都凑了上来，「我们都没看过的。」 那个大爷想了一会儿，道：「在西边的坡上，有一个，是很多年前的了，不知道现在还用不用了。」 他这话一说，沈境心头一动，觉得有希望了。 他本来不太抱希望的，只是怀着试试看的想法问问，如果没有的话，那也在他的预料当中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线索，索然不知道那口井和自己想的是不是同一种，但是还是决定要去看看。 沈境想到这里，道：「大爷，您知道那口井具体在什么方位吗？」 那大爷手指着西边，道：「在那个坡的最阴面，在树林子里，那个井很多年了，现在都没人用了。」 沈境点点头，道：「您还知道这口井是什么时候造出来的吗？」 那大爷摇摇头，「那我哪知道，我小的时候那口井就在了。」 沈境点点头，道谢后就离开了。 两个人前往西坡的路上，沈境对何晔说：「你有没有觉得我有点神经质。」 没想到何晔很诚实地说：「有。」 沈境偏头看了他一眼，何晔笑着说：「不过我都陪你了，我也挺神经质的。」 沈境听到这话，也笑了，就算他是神经质，那何晔也陪着他神经质了，两个人一起的话，这事看起来好像就没那么奇怪了。 沈境想了想，道：「其实就算我们找到那口井，很有可能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何晔点点头，「我知道。」 沈境瞪了他一眼。 何晔道：「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发生才是大概率的事情。」 沈境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在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我的幻觉……」 何晔看了他一眼，道：「你开始动摇了？」 沈境揉了揉脑袋，道：「或许我需要去做心理谘询。」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何晔听了，半天没说话，两个人只是无声地朝着西边的公园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何晔道：「不一定是你有问题，也有可能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沈境愣了一下，道：「那要是真的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可就麻烦咯。」 公园是个开放公园，门口没有买票的，直接就可以进去，因为是工作日的原因，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 沈境老远就看到这个公园了，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在一个山坡上，山坡上覆盖了植被，看上去郁郁葱葱，十分漂亮。 只不过此时凑近了看，沈境才发现这里似乎有点荒芜了，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过，许多植物都长的乱七八糟的。 沈境道：「这个公园有管理人员吗？」「有。」何晔伸手一指门口旁边的保安亭。 那里面果然有个人，沈境于是走了过去，敲了敲窗子，里面的人抬起头来，是个保安，看上去也不年轻了。 沈境刚要说话，那保安就对他挥挥手，然后继续低下头刷手机了。 沈境：「……」 何晔解释道：「他的意思应该是让你直接进去，不用问他，不用买票。」 沈境点点头，道：「嗯，看出来了，这里只有这一个管理人员，那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啊。」 何晔道：「一般这种公园也不会发生什么吧，除了山火之类的，如果真的起火了他一个人的确也做不了多少。」 那保安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沈境也就和何晔直接进去了。 公园里到处都是植被，四处都是草木香气，沈境和何晔在其中穿梭，越走感觉里面越原始，像是很久没人来过的样子。 沈境走到丛林里面，拨开树木，看着里面的样子，道：「总感觉这里很原始。」 第223页 何晔道：「我记得我小时候来过这里，还不是这样的，这几年可能没什么人来，所以荒废了吧。」 沈境回头看看他，笑着道：「你小时候这里也有一口井吗？」 何晔摇摇头，道：「没印象了，可能有吧，但是我当时的注意力肯定不在这上面。」 沈境听到他这么说，点了点头，下孩子的注意力肯定在更好玩的东西上。 于是两个人按照之前的大爷给的方向，一路就往西边走，直到走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一口井。 沈境看到它的第一反应，是这口井上面没有大石头。 虽然没有大石头，但沈境的心还是开始狂跳了起来，他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是感觉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似乎要碰到什么及其让人激动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在为此做着准备。 沈境掏出了提前带着的强光手电筒，走到了井口边。 「小心点。」何晔在他身后道。 这四周都是杂草，走起来不是很方便，很容易就崴脚，又是在井口旁，他很怕发生什么意外。 沈境很听话地停止脚步，低头看了看，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何晔也凑了过来，和他对视了一眼。 沈境深吸一口气，把手电筒往井口照去。 事情不如他想的那般顺利，沈境摇了摇头，里面居然满满都是井水。 沈境呆滞地看着那有些浑浊的井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何晔道：「这里是有水的。」 沈境有些沮丧的说：「我知道。」 何晔道：「走吧，回去把。」 沈境点点头，但是脚步还是没有挪动，何晔就过来牵他的手，沈境也没反抗，全程都是木讷的状态。 何晔于是就牵着他一步步往外走，这里路不好走，容易跌倒，他走的也很小心，边走边说：「说不定其实谁都没有问题，只是你太累了，刚刚离开任务世界，会对现实产生一些影响，过段时间就好了。」 「谁都没有问题吗，我也没问题，这个世界也没问题。」沈境木然地说。 何晔点了点头，「对，都没有问题，过段时间就好了。」 沈境一句话都没说，听到何晔这么说，也没说反对，也没说同意。 一直到回到了何晔家里，他也一句话都没说。 何晔看着他这个异常沉默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还觉得这个世界有问题？」 沈境摇摇头，道：「不知道，或许就像你说的，过段时间就好了，等等看吧。」 他现在也毫无头绪，甚至觉得的确是自己出了问题。 目前看来，只能相信何晔的说法，不然他也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的方向错了？沈境揉了揉头髮。 这一番折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何晔在一旁刷着手机，道：「咱们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沈境看着他，忽然道：「要不别点外卖了，咱们出去吃。」 何晔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你还不死心啊，好好好，我和你一起去。」 沈境道：「不是，我只是饿了，但是不想吃外卖。」 他嘴上这么说着，其实自己心里都不信，何晔要是能信才有鬼了，他默默地想着，但是他还是愿意陪着自己折腾。 何晔道：「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行，你想吃什么？咱们开车出去吃。」 沈境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看小区外面就有不少的快餐店，随便吃吧。」 何晔愣了一下，「吃快餐？」 沈境点点头，道：「对，简单点。」 何晔有些遗憾地说：「还以为你想吃点好吃的，转移注意力呢，没想到只是吃快餐。」 沈境笑着道：「那外卖和堂食也是不一样的，走吧。」 说完，就拽着何晔出门了。 何晔倒是个好说话的，沈境在他面前提什么要求都可以，何晔这个人，看上去不太好接近，但实际上外表和内心反差挺大的。 下楼的时候，沈境随口问道：「何晔，你的朋友为什么叫你财神爷，我好像知道答案了。」 何晔走在前面，声音有点闷，「为什么啊。」 沈境笑着道：「我来到这个城市之后，所有的开销都是你付的，甚至你都没问我一句，就自己全包了，这不是财神爷是什么。」 沈境又道：「你对我都能这样，对你的朋友就更不用说了。」 何晔下楼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沈境在更高一层的台阶上，低头看着他。 何晔摇摇头，道：「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 「？」沈境微微偏头看着他。 何晔道：「我又不是冤大头。」 他转身继续往下走，沈境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 综合看来，何晔对自己的态度的确是有点像冤大头的，只是他自己不觉得，他也不好意思说。 他们走出小区，随便找了家快餐馆吃饭，这个时候稍微过了饭点，里面没那么多人，沈境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和何晔坐下。 沈境用手机扫码点菜，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外面」现实世界的生活了，做这些的时候，已经非常的熟练，不会再像个原始人一样了。 第224页 他点完了菜，看着何晔，道：「我想喝酒，你喝吗？」 何晔低着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道：「这家好像只有啤酒。」 他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沈境。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而沈境面对他的注视，也只是笑了笑，道：「你猜到了？」 何晔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水，再度看向他：「你还想试。」 沈境微微耸了耸肩，道：「试试呗，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话说的叫人没办法反驳，何晔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叫了服务员，沈境对服务员道：「要一壶桂花酒。」 服务员微笑着说:「好的，您稍等。」 沈境愣住了，他看向何晔，何晔也愣住了。 服务员微笑着走开了，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境才艰难地开口道：「你看到他们家的菜单了吧，没有这个……桂花酒。」 何晔点点头，声音有些低，「我知道，我看到了，没有。」 沈境揉了揉眉心，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菜单上又出现这种情况了。 这都不符合常识，这样的快餐馆，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一般来说就只有平价的啤酒。 沈境想了想，道：「先等等看，看他们能上来什么。」 虽然是大中午的，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点凉意，如果等会端上来的是桂花酒的话，那就说明这个世界的确出了问题，不是他的幻觉。 何晔道：「如果真的上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沈境道：「喝了。」 何晔：「？」 沈境苦笑着摇头，道：「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能想到的就是找他们问清楚，但是……他们不一定能给出我想要的答案。」 何晔道：「他们很可能说不知道，或者是新上的酒，还没有录入系统。」 沈境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何晔想了想，说：「一般来说就是这几种说辞吧，想不出别的了。」 沈境点点头，何晔把能够想出的几个说法都想出来了，但是没有一个是沈境满意的。 但是他不禁想到，什么样的答案才是他满意的？ 难道要他们直接把背后搞鬼的人交出来才算吗？沈境不知道。 虽然没有体会过，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样会有点危险。他也不知道出现这种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境的手一直握着手机，他在思考，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他会立刻打给快穿局的。 过了一会儿，那服务员手里端着一壶酒，过来了。 沈境看着那酒壶，把里面的酒倒在了杯子里，然后尝了一口。 「怎么样？」何晔问道。 其实不用问，看沈境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那酒一入口，沈境的眉头就一直皱着，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来。 沈境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酒，以为自己舌头出问题了。 何晔道：「又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沈境能听懂，他抬起头来，道：「不一样。」 他直直地看着何晔，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和之前喝过的味道不一样。」 何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拿起酒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尝了尝。 「我尝不出什么来，毕竟之前的酒我也没有喝过。」他放下杯子，道，「只能长出来挺好喝的。」 沈境道：「是挺好喝的，并且我也没喝过这个味道……」 他看向柜檯处，后面就是厨房了，柜檯的旁边，那个服务员正站在那里。 沈境看了她一眼，走了过去，道：「你好，请问这酒是你们出的新品吗？」 那服务员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壶，道：「对，是我们的新品，菜单上还没有标记呢。」 沈境眉头微微皱起，「既然没有标记，那为什么我要这个酒的时候，你什么反应都没有，也没说有什么问题？」 那服务员笑着道：「因为我们已经提前在网络上公布了这款酒了，这算是隐藏的菜单，所有来这里的客人只要说要这个酒，我们都会给上的，和普通的酒品菜品是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沈境点点头，转过身，真是一切都天衣无缝呢，解释的完全合理…… 他恍恍惚惚地走回了座位，把酒放在了桌上，「好喝就喝吧，这酒没问题。」 何晔抬头看着他，道：「怎么了？」 沈境掏出手机来，搜索了下这个连锁的餐馆，果然看到了这个酒的信息，是隐藏菜单。 沈境嘆了口气，把手机上的东西给何晔看。 何晔盯着看了几秒，摇了摇头，道：「这也太巧了。」 「是啊，」沈境也很无奈，「我也不知道，居然还能这样……」 他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简直是太离谱了，但是又这么合理，让人没办法找出破绽。 但是越是这样，沈境就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说是巧合的话，也过于巧合了，一般来说，这样的巧合往往代表着更多的信息。 说不定不是巧合呢，他回头看看厨房那边，虽然是半开放式的，但是其实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沈境站了起来，何晔见他的样子，连忙道：「你要做什么？」 沈境回头看了一眼何晔，何晔眼中带着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不解。 第225页 他知道何晔就算支持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完全的理解自己，他也乞求任何人能够完全理解他，他解释道：「我想去后厨看看，上次来的时候，没机会进去看，这次看看能不能进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晔也站了起来，倒是出乎沈境的意料，他没有阻拦他，只是说：「你打算用什么理由？」 沈境想了想，道：「我想想……」 他说着，就边向着柜檯后的厨房走去，此时来吃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几个人的目光朝着这边看过来，不过沈境不在意，他也没没有回头。 果然，门口的服务员把他拦下了，道：「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沈境道：「是这样，我尝了尝那个菜，感觉和我老家的口味特别像，所以想知道那个厨师是不是我老家的人。」 服务员笑着道：「后厨现在正忙着呢，厨师应该没时间的，而且我们这里……」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些声响，看了过去，原来是两个人因为位置的问题争执了起来，其中一个人早早预定了位置，但是一直没有来，而另个人是刚来的，看到这里空了就打算坐下，那个之前预定的人此时就不乐意了，于是就吵了起来。 这不是什么大事，沈境看着那个服务员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脸上是一副「又发生这种事」的表情，他转过头，趁着服务员不注意，进了后厨。 厨房里的炒菜香气很重，人员都忙忙碌碌的，目测有七八个人，面积很大，沈境径直走了进去，有个洗菜的小伙计看到了他，好奇地问道：「你找谁？」 沈境道：「你们这里的厨师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那小伙计听不懂他的话，反应了几秒才说：「你问厨师啊？都是在这里干了七八年的了，只有一个是上个月刚来的，是那个……」 他回过头去，用目光搜寻那个人，却忽然愣了一下，嘴里「咦」了一声。 「怎么了？」沈境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但是还是问了一句。 那小伙子回过头来，满脸疑惑地说：「刚才还在这里的， 怎么又不见了。」 沈境也朝着他看的方向看了几眼，除了几个正在忙碌的厨子之外，没看到什么熟悉的背影。 当然，也有可能在那个世界熟悉的人，在这个世界已经不认识了。 他想了想，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啊？」 虽然很大可能已经是完全两模两样了，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知道和快穿的世界里有没有相通的地方。 那小伙子揉了揉后脑勺，也不顾手上洗菜的水蹭到身上，有些困惑地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你要问我，我也说不出什么来，感觉……没什么记忆点。」 「没什么印象？」沈境忍不住问。 那小伙子点点头，道：「他就跟所有的厨师一样，就，就是普通人啊，你现在这么问我，我都想不出他有什么特点，怎么，他欠你钱了？」 看着小伙子八卦的目光，沈境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耐心地「解释」道：「不是，他好像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所以我想来问问。」 见不到人，沈境还想在后厨等，其他人也不会让他等着了，沈境只好和那小伙计说：「这样吧，我加你个好友吧，等他回来了，你跟我说一声好不好？」 小伙计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掏出手机来加了个好友，刚加上，就看到对方发来的红包。 小伙计惊讶地抬头看着沈境，沈境笑着解释道：「你给我帮忙了，这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要是等那人回来了告诉我，还有红包。」 小伙计点开红包，是两百块，他一下就笑开了，他在这后厨帮工，一天也赚不到两百块，顿时点点头，道：「这个好说，他估计是出去办事了，或者是请假了，等他回来了我立刻通知你。」 沈境也点点头，笑的很温和，心中想着无论在哪个世界，钱都是硬通货啊。 他离开了后厨，何晔还在吃饭，见他过来，问道：「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沈境坐下，放下手机，道：「你说巧不巧，我刚进去看了，他们最近的确有个新来的厨师，但是居然不在。」 「不在？」何晔愣了一下，夹菜的手也停在半空。 沈境点头，道：「所以我说太巧了，巧合太过，就是不对劲。」 何晔想了想，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境笑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道：「没事，我有给我通风报信的，他跑不掉。」 何晔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也放下心来，道：「等他出现了，我跟你一起去找人。」 沈境点点头，这酒还是不错，两个人都喝了点，吃完了饭就回家了。 沈境彻底地放下一颗心来，不知为何，这顿饭吃完，他居然少了许多焦虑的心思，目前看来，这个世界似乎的确存在问题，但是问题不大，他也不想再仔细去思考了。 如果那个人真的出现了，那他就去找，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那他也没办法，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虽然生活中处处透着蹊跷，但是此时没办法下定论，他倒是没有那种一颗心悬在半空的感觉了。 就算是真的有问题，他也不在乎，沈境觉得自己压根不想去管这些事情了，他现在的生活很好，这样就挺好的。 第226页 既然现在来到何晔这边，问题已经消失了，那说明随着时间的变化，这些事情真的会渐渐地恢復正常。 沈境步履轻松地上了楼，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午睡。 何晔听到他这么说，有点惊奇：「你睡得着？」 沈境笑着道：「有什么睡不着的，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何晔忍不住问道。 沈境点点头，道：「你看，一切不都是很正常嘛，井没有问题，酒也没有问题，说明是我想多了，就算以前可能这个世界出了点bug，但是现在消失了，一切都恢復正常了，我就轻松了。」 听到沈境这么说，何晔一开始还有点不相信，但是看到沈境笃定的神情后，他忍不住也点了点头，心情放松了一点，「好，你能放下就好，你越不把他当回事，说不定以后怪象就不会出现了。」 沈境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道：「说的有道理，我现在困了，我先睡了。」 他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很快就陷入沉睡。 这件事沈境说不想，就真的不想了，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一直非常平和且轻松的，甚至还能早上起来逛逛菜市场，一点都没有焦虑的情绪了。 沈境自己都觉得意外，他和何晔说了自己会放下，本来以为还会纠结一下的，没想到真的言行如一，一点都不纠结了，甚至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之前的退休是假的，现在才是真正的退休。 沈境在菜市场闲逛着，这里都是新鲜的蔬菜和肉，都是早上採摘下来的，他穿梭在其中，认真地挑选着。 沈境原来不会挑这些，所以他对着手机里搜索到的挑菜的技巧，认真地看着，然后挑选好自己要的菜，付款。 他提着一袋子蔬菜走出了菜市场，思考着中午要吃什么，却忽然来了一个电话。 彼时他正站在十字路口，准备过马路，一个电话过来，把他将要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沈境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来电人，是方凌。 他心中稍微紧张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时候快穿局的人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事，已经好些天没有联繫了，他本来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 沈境接通了电话，道：「喂，方凌。」 方凌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正常，没有什么焦躁的情绪，这让沈境安心了一些，方凌道：「那个，沈境，我只是照例做个退休回访，你不用担心找你麻烦。」 沈境笑了一下，点点头，道：「好，你说吧。」 方凌照例问了几个问题，确认沈境没问题后，又说：「那个，之前主管找你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啊？」 「什么？」沈境愣了一下，过了一秒才想起来，指的是之前主管找他，问从快穿世界里出来的郁柏的事情。 沈境挠了挠头，这件事他也没有头绪，虽然主管说郁柏从那里面出来了，并且还很有可能回来找他，但是他一直都没见到人，别说没见到人了，连和他有关的…… 沈境忽然沉默了下来，他想了想，对着电话里说：「没有，我一直没见到他。」 方凌在那边发出疑问的问句：「奇了怪了，主管说如果他要是出来了，肯定会找你的，但是你却没发现……」 沈境的语气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来，只是淡淡地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许这个人还有别的想做的事情呢。」 方凌下意识问道：「别的事情？什么事情？」 沈境本来只是随口说，方凌这么问他，他也稍微思考了一下，道：「或许是对他很重要的事情，也可能是别的人吧，虽然我也是小世界里和他关系比较密切的人，」他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再度说道：「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或许还有别的和他关系更好的人，他要去找人家。」 很显然方凌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但是沈境也不管他信不信，反正自己的理由已经给出去了，他对电话里的方凌说：「那个，我还有事就先不聊了，你们那边要是有和郁柏有关的线索的话，也可以跟我说一下哈，我们消息共通一下。」 方凌在那边：「啊？」了一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沈境已经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进了兜里，然后等待红灯过去，绿灯亮起，过了马路。 他知道方凌在想什么，主管也是那么想的，但是沈境不打算把自己经歷的这些事告诉他们。 一来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已经和快穿局没关系了，二来，他总觉得这些事情是和郁柏有关的，但是现实中他也没有证据，就算有，也不想交给快穿局。如果给了快穿局，他或许会成为他们研究的对象，那可不是一种好的体验。 他想，如果郁柏不来找自己的话，那他自由地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或许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如果没人打扰他的话，他也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 前提是他真的是普通人，而不是什么小世界里的boss，身怀异能的那种。 不过不管是不是，都和他没关系了，这人没来找自己，估计是把自己给放下了。 他也该放下了，沈境轻轻地嘆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要说放下，还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他回到现实世界后，做的许多事情都是为了淡化小世界对自己的影响，其实追根究底，就是为了淡化郁柏对自己生活的影响，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第227页 郁柏的确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迹。 沈境摇了摇头，上了楼，回到家中。 何晔正在对着笔记本工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严肃，沈境进了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 何晔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买菜回来了，发什么呆呢？」 沈境回过神来，摇摇头，道：「 没事，买了点菜回来，今天吃清蒸鱼。」 他把菜放进厨房里，又听到何晔笑了一声，说：「 你刚才的眼神好像在透过我看别人啊。」 沈境愣了一下，洗菜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流水流过手心。 他回头看了看客厅，道：「你什么意思啊？」 何晔道：「啊？没什么意思啊，就是随便说一句。」 沈境沉默地洗了洗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刚刚的确是想到了另一个人，也是个工作狂，只是许久没有想到过了，一定是方凌的那个电话导致的。 沈境摇摇头，把洗好的葡萄放进盘子里，然后端了出来，道：「你别想多了。」 何晔的视线已经回到了电脑屏幕上，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听到沈境的话后，再度抬起头来，道：「我没想多啊，对了，你之前拖我找的那个朋友，我还是没找到，没什么消息。」 沈境点点头，何晔又道：「你那个朋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特质，比如职业什么的，你跟我说一下，我还能好找一些。」 沈境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职业。」 何晔愣了一下，道：「你是他朋友，你不知道他是什么职业？」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沈境点点头，道：「的确不知道，我虽然和他关系很好，但是……也比较复杂。」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直接和何晔说，自己的哦这个「朋友」是从快穿世界里穿出来的吗？之前说的那些话已经够离谱了，现在要是再说这个的话，何晔或许会真的以为他疯了。 沈境不想冒这个险，并且这件事要是被何晔知道了的话，对郁柏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被更多人知道了，可能会对他造成困扰。 沈境想了想，还是说：「如果能找到这个人的话，我就告诉你来龙去脉，但是现在找不到他，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何晔依然盯着他，道：「找不找得到，对你高不告诉我这件事有影响吗？」 沈境道：「有点，主要是这件事太复杂了，何晔，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但是不是现在，等以后吧。」 他没有告诉何晔，以后是什么时候，但是何晔也没有问，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眼中的光就暗淡了一点，沈境是个话不会说绝对的人，说到这个份儿上，再逼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只会影响两个人的关系。 何晔于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问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的话，再告诉我吧。」 「好。」沈境对他笑了笑，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他现在是退休了，衣食无忧，什么现实生活的烦恼都没有，唯一的问题是时间太多了，都不知道该怎么玩，他爱上了看狗血爱情电视剧。 何晔就在这个电视剧的背景音下继续自己的工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沈境看电视看到中午，去厨房把鱼给蒸上了，又回来继续看。 何晔把电脑合上，伸了个懒腰，道：「中午吃什么？」 「清蒸鱼啊。」沈境的视线没有离开电视。 何晔道：「总不能只吃这个吧，我再做两个菜。」 沈境终于给了何晔一丝视线，笑着说：「好，那你去做。」 何晔放下电脑，去厨房做饭了，而沈境倚在沙发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觉得这大好的时光，他实在是有点太浪费了。 他朝厨房看了看，何晔已经忙起来了。 他看着电视上的午间新闻，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看得眼睛有点累，休息一会儿。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个灰黑色的地下室，地下室里四通八达，周围有水的声音，但是却没看到水，除了水声，就只有沈境自己的唿吸声。 他感到十分的压抑，想逃离这里，却找不到出口，他的唿吸声十分急促，听起来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一种莫名的惶恐压抑在心中，简直要无法忍受，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这里奔跑着，想找出一个出口，但是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一切都像是设定好的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逃离的可能。 他感到窒息和绝望，逃跑的精疲力竭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不是水声也不是自己剧烈的唿吸声，而是人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有些苍老的女声道：「这次可一定要找出合适的人来。」 另一个男声略微沉稳，道：「不会，这次是经过反覆对比模拟出来的，最合适的人。」 沈境停止了脚步，静静地听着那些对话。 他朝四周看看，并不知道声音的来源是什么地方，像是四周都有这样的声音，又像是从头顶发出来的，但是沈境抬头看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虚空。 他顿了顿，想继续听那声音，但是却没有了，接下来的对话渐渐变得十分的模煳，像是逐渐远去了。 第228页 沈境心中有些着急，听他们模煳的对话，他心中莫名的有一个猜测，那就是他们说的话或许和自己有关系，虽然透露的信息不多，但沈境有种异常的直觉。 但是现在他听不到了，只有这么几句，推算不出更多的信息来，他们是在选人吗？选出来的人要做什么，说话的人又是什么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沈境正待仔细地思考，却忽然觉得脑壳一阵疼痛，根本来不及思考，眼前就闪过一道白光，接着什么都没有了。 有那么几秒钟，他一点意识都没有，像是脱离了这个世界，但是过了一会儿，周围又慢慢地传来了声音，是现实世界的轻微响动声。 沈境慢慢睁开眼睛，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几分钟，却没想到醒来的时候，何晔已经把饭做好了。 何晔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境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得很香的样子，何晔本不想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想让他休息休息，但是等到饭都要熟了，沈境还是没醒，何晔就把他给叫醒了。 「起来吃饭了。」何晔轻声道。 沈境揉了揉眼睛，看着何晔，眼神有些失神。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问道：「我睡了多久？」 何晔道：「大概一个小时吧，你是不是早上起太早了，中午就犯困啊。」 沈境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往饭桌旁走，道：「我不是起太早了，我是太闲了，没事做，只好去睡觉。」 何晔想了想，道：「要不给你找个工作？」 沈境立刻摇头拒绝道：「我宁愿这么闲着，也不想工作，做条咸鱼挺好的。」 何晔听到他这话就笑了，一边给他盛饭一边道：「你这样的生活不知道别人多羡慕呢，谁不想提前退休啊。」 沈境托着腮，有些失神地看着桌子上的菜，道：「是啊，其实我有时候觉得……小世界也挺不错的。」 他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何晔，道：「你说，要是人留在喜欢的小世界里，和喜欢的人度过一生，是不是也挺好的？」 何晔愣了一下，道：「你们就算在里面度过一生了，最后不还是要出来吗，那不就是一个任务。」 沈境摇摇头，道：「我指的不是那种……我指的是，真的在里面生活，扎根了，就算度过这一生之后，也不会回到这个现实世界，因为那就是我的现实世界，是不是也挺好的？」 何晔半天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沈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刚要开口说话，说自己只是开玩笑，或者说点别的转移话题的时候，却听到何晔忽然道：「沈境，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沈境定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 何晔道：「你不是和我说你已经从那些世界里出来了吗，你不是说只是做任务吗，难道你真的投入感情了？」 沈境眨了眨眼，脸上出现片刻的茫然，难得的没有反驳，「我……」 何晔道：「你自己说的，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那些小世界对你来说都是工作，不是生活，你怎么能和真正的现实生活混为一谈呢。」 沈境道：「我并没有……没有混为一谈，我只是……」 他说不下去了，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苍白无力。 何晔紧紧地盯着他，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道：「沈境，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忘掉那些事情。」 沈境犹豫了下，道：「我会忘记的。」 何晔忍不住道：「真的吗，可是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忘记那些事情，你还想着他们。」 沈境摇摇头，道：「我需要时间，给我点时间，我会忘了的……」 何晔轻轻地嘆了口气，说：「好，希望你能做到吧。」 沈境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只是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觉得忘不掉的。 他必须要採取一些措施，让自己忘掉那些事情。 可是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沈境斟酌着要如何开口，其实面对其他人，他是不需要斟酌的，但他还是犹豫了几秒，道：「何晔，我可能要回去一趟。」 何晔看向他，眉头微微抬起，道：「去哪里？以前的公司？」 沈境点点头。 何晔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语气有些焦虑，道：「回去做什么啊？他们找你有事吗？」 沈境摇摇头，想了想，道：「应该说是，我找他们有事。」 何晔道：「什么事？」 沈境踱步在客厅里，想了一会儿，没有把自己做的梦告诉何晔，要是说自己因为一个梦而决定回去找快穿局的人，这听起来有些荒谬了，虽然以他的想法来看，这也不算是什么荒谬的事情，但是还是要考虑何晔的感受。 「我总觉得我加入快穿局这件事，或许有一些问题。」他说的有些含煳，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那两个出现在梦里的声音，他确定他没有听过，是陌生的，但是听起来，他们就像是快穿局的人，但是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员工，他不可能每一个都见过。 他想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人。 听起来更像是一些高层的人员，但是具体还是要回去搞清楚才行。 何晔道：「你不是说想和他们撇清关系吗？」 沈境道：「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如果有谜题没有解开的话,我后半生过得也不自在。」 第229页 听到沈境这么说，何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点点头，道：「行吧，那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回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沈境本想下意识的拒绝的，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他不想让他再牵扯进来，但是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打了个转，却忽然改变了主意，道：「好啊，我们一起。」 虽然说是一起，但沈境可没打算让他去快穿局，只是让他待在自己的家里，等他回来。 「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就自己出去玩啊。」沈境对他说。 何晔笑了笑，说自己自有打算，沈境见他这样，也就没说什么，直接出了门。 他直接去了快穿局，门口需要刷卡才能进去，非职员不能进。 沈境倒是也有一张卡，但是如果离职了，这张卡就会失去权利，就报废了。 沈境本来也没想靠着这张卡进去，进不去的话，给同事打个电话就好了，但是他还是顺手把卡片带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顺手用卡片刷了一下试了试。 没想到还真的把门打开了，沈境愣了一下，走了进去。 公司里依旧是忙忙碌碌节奏极快的，沈境直接上了熟悉的楼层，找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上司正咋吃早饭，见他过来了，惊讶道：「你不是都避之不及的吗，怎么自己找上来了？」 沈境道：「我有事，很重要的事。」 上司手里的三明治吃到一半，他边吃边说：「什么事啊，你找到郁柏了？」 沈境摇摇头，道：「那倒没有。」 上司喝了口咖啡，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不是这种事来找我做什么。 他道：「你先坐下慢慢说，等我吃完了饭可就没有时间了，我还要去开会。」 沈境坐在沙发上，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梦到我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听着两个人在说话。」 上司微微一顿，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说了什么啊，肯定是什么炸裂的信息吧，不然你不会回来找我。」 沈境嗯啊了几声，居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对话算是炸裂吗，他觉得应该算，但是不知道上司觉得算不算，上司再次看向他，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你以前也不是这么犹豫的人啊。」 「这次不一样，」沈境道,「我听到他们说，要选人进快穿局……」 沈境将自己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看向上司。 果不其然，上司听完这话之后，也有些发愣，连手里的三明治都不吃了，只是举着。 沈境道：「我觉得这话并不像是梦中偶然发生的，您有什么头绪吗？」 上司摇了摇头，道：「你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呢？」 他并没有回答沈境的话，甚至还抛出了一个问题来，沈境有些无语，他来这里是找答案的，不是被问询的，不过他还是道：「我不知道，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傍晚，忽然就做了这么一个梦，对了，你觉得梦里说话的人会是谁，我听着一个声音有些老，一个相对年轻，但也不是很年轻，你脑海里有这么两个人吗？」 上司看向他，深邃的眼神里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沈境：「？」 他搞不懂上司此时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上司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并不会是这种反应，如果他不知道内情的话，直接把自己赶走就可以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上司道：「我可能知道，但是我不确定，沈境，你当初是为了什么进到公司里来的？」 沈境回忆了下，道：「当时缺钱，很想赚钱，就来了。」 这么想来，他当时的目标和欲望还真是很简单的。 上司缓缓道：「因为缺钱来的？可是你是孤儿院长大的，如果当时按照正常的规律上大学，也会有社会援助，根本不用担心没钱上大学的事情，而且我记得你的档案里写着，你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不会考不上大学。」 沈境愣了一下，没想到上司把自己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他下意识地点头，道：「你说的对，当时的确是可以上大学……可能是我太爱钱了吧，就没有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上司捕捉到了他的表情，转过身来正对着他，道：「你真的是因为缺钱？可是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谁会嫌钱少呢，听说你们这里赚得多，我就来了。」沈境下意识道。 上司眉头微微皱起，道：「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沈境听到他的话，有些莫名的烦躁，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什么烦躁，他很少有这样的情绪。 上司道：「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公司的？」 「？」沈境的表情有些空白，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没说话，上司也没说话，上司在观察他，而沈境在思考。 思考什么，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快穿可以赚钱，可以赚很多钱的？ 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是街头的小gg吗，还是发送的传单，还是网上的招聘信息，好像都不是？ 只是忽然有这么一个念头闯入自己的脑海当中，确实是没有什么逻辑的，他当时获得信息的通道，也不过是网络和线下两种，但是仔细想来，的确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沈境不是个记忆力不好的人，更何况这种重要的事情，更不可能忘记。 第230页 所以这件事就是不对劲。 沈境揉了揉眉心，一时间没说话，上司也看出了他的犹豫，忍不住道：「所以你其实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 这一句话给他下了定义，沈境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捏捏眉心，道：「但是这件事和他们的对话有什么关系，我想不出来爱。」 他的确是想不出来，这件事和他听到的声音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环境，或许环境是可以理解的，梦境中总有一些奇怪的现象，但是那些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的是他吗？ 上司道：「你当初的档案里的信息也很少，但是我们看到你来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毕竟你年级很小，所以……这件事可能真的是有点问题。」 沈境道：「能查到当初宣传招聘的人员信息吗？」 上司摇了摇头，道：「我们从来没有对外宣传过，只不过合适的人员，我们会用合适的方式让他看到我们的信息，至于来不来都是自愿的。」 「自愿的……」沈境喃喃道。 他是自愿的吗，如果是以前，沈境一定会点头，自己就是自愿被钱吸引过来的，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如果真的是自愿的，那他的逻辑也站不住脚，，所以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真的是有人安排的吗？ 显然上司也想到了这点，沈境问出自己的疑惑，道：「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司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不得不说，他们的确是选了一个狠合适的人，你做的很好，不是吗。」 沈境撇开那些无效的信息，直接道：「他们是谁，所以你认识说话的那两个人？」 上司沉默了。 沈境有些焦虑，看样子上司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只是处于某种原因，并没有直接告诉自己，可是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他们的身份也不能透露？ 就算上司不说，他自己也会查清楚的，沈境想了想，道：「他们是快穿局的人，并且职位很高，对吗？」 上司点了点头，道：「是，职位比我要高，知道的信息自然也比我要高。」 沈境道：「我能见见他们吗？」 只要亲眼见到这些人，这些问题的答案就会水落石出了，她再也不用为这些事情困惑了。 但是上司还是摇头，沈境有些坐不住了，道：「我的等级不能见他们，还是他们不想见我？」 上司依然摇头，只是沉默着，沈境等到实在没有耐心的时候，他才道：「都不是，只是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因为他们都去世了。」 沈境愣住了。 他想了好几个答案，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 「去世了？为什么，什么时候？」沈境忍不住问道。 那上司嘆了口气，道：「就在前段时间，他们都因为疾病去世了，都是心脏病，去的很突然……」 沈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不知为何，听到他们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去世，有种割裂的感觉，虽然他知道这里的人也是普通人，但是听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可置信，难道他们都治不好心脏病吗？ 沈境没有问出口，他觉得这样做不太礼貌，但还是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犹豫了着。 上司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道：「不过他们的办公室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清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带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沈境说：「我想!」 办公室里一定有很多的资料，这些或许是不能被外人看到的，应该有许多机密的，但是此时上司说可以给他看，沈境十分激动，他离答案就差一步了，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经歷这些，他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上司听到他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道：「我带你去，是违反规定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负责任而你……」 沈境知道上司的意思，做这种事本来就是冒险，他已经很感激了，于是立刻道：「我会负全责的。」 这话说出来，上司才稍稍的放心下来，道：「他们的办公室在顶楼，1101室。」 沈境点点头，看着上司。 上司也看着他。 沈境愣了一下：「？」 上司道：「你不会觉得我会带你上去吧，我说了这件事是有风险的，我可不会搭上自己啊。」 沈境点点头，表示明白，给了他地址，他自己过去就可以了，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起身走到门口，走到一半又回来，道：「可是我没有权限进去吧。」 这里的每一层都需要权限才能够自由流通，为了保密工作，他们的工牌只能在自己的工作区域和食堂流通，沈境之前就知道这一点，所以虽然都在同一栋大楼里工作，但是还有很多地方是他没有去过的。 他差一点就要出去了，要是等到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进不去，那可就尴尬了，不知道顶楼的保密等级是几级，要是自己不小心触发了报警信息，那可就不好了，到时候又是一番麻烦。 上司抬头看看他，道：「怎么了？我不是都告诉你地址了，直接过去就行了。」 沈境皮笑肉不笑地道：「您是告诉我地址了，但是您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上司一副茫然的样子，好像真的听不懂他的话一样，沈境只好开门见山的说：「我没有权限，应该不能直接进入吧。」 第231页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这么一说，那上司才像是勐然反应过来一样，点了点头，拍了拍脑袋，说：「你看看我，这煳涂了，早饭没好，这大脑就有些转不动。」 沈境：「……」 他懒得听上司扯皮，不管他是什么原因，就是没给自己开权限，好在他多想了一步，要是听他的直接上去了，到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沈境道：「既然如此，那你给我开一下权限吧。」 上司连连说好，把他的卡片拿过来，插入电脑一通操作，然后道：「好了。」 沈境接过卡片，又看看上司，忍不住道：「你真的不跟我一起上去？」 「我上去干嘛呀，这又不是我的事儿，都是你的私事，你自己去看就行了。」 沈境笑了笑，道：「你就不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公司里应该也很少发生这种事情吧。」 他这么说，这上司也有点犹豫了，本来也是有点好奇的，但是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就没有像一起上去，此时沈境这么一说，他倒是真的有点心动了。 他看看沈境，又看看他手里的卡，还在犹豫，沈境就道：「反正权限也是你给我开的，这件事要是真的有问题，其实你也脱不了关系，我想他们一开始也没打算让你全身而退吧？倒不如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心里的困惑能够得到答案。」 他这么一说，那上司思考了几秒，就点点头，说：「好吧，我跟你一起过去。」 「但是之前已经说好了，出了什么事情，你还是全责。」他道。 沈境笑着点头，这他倒是无所谓，就算让他负全责也没关系，他都已经不是这里的人了，倒是这些人私底下做的手脚影响了他，他还要找这些人说清楚呢。 于是两个人一起出了办公室，坐上电梯，往顶楼去。 顶楼是二十楼，这里是越往上的楼层等级越高，不过等级之间的分明也不是很明显，因为这里和其他的地方不太一样，是按照业绩来划分等级的，所以还算是自由的。 只不过有许多部门的资料，是不能够流通的，可以说是等级不够森严，对于资料的保密程度还是很严格的，不然也不会相互之间有着制约。 等上了二十楼，沈境和上司穿过长长的走廊，有许多办公室，沈境之前没到过这一层，此时这么一看，感觉和自己之前待过的几层楼是一样的，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过里面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就不知道了。 沈境找到那间办公室，此时走廊里没有人，十分安静，虽然是有着正当的理由的，但是他莫名的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沈境用自己已经开了权限的卡刷开了办公室，推开门进去的瞬间，他有些发愣。 办公室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一种进行中的状态，也就是说，这里像是没有人收拾过一样，甚至桌子上的文件都是有点散乱了，不过沈境打眼看了一眼，那都是些白纸，没什么内容。 他抬头看了一眼跟着进来的上司，上司看到这个场景，也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最近公司里事情比较多，大家都挺忙的，所以大概是没时间收拾这些东西。」 沈境想了想，道：「没有专门的人来收拾啊？」 上司道：「事发突然，所以还没收拾，这不是正方便你调查吗。」 沈境心说这倒是，但是却不能表现的很明显，要不然真的更像是个小偷了。 他点点头，道：「拿我先找找看，有没有关于我的资料。」 房间里有两张相对的大桌子，桌子上有文件，桌子后面是柜子，柜子里也有不少文件，要是这么一点点找下去，估计要耗费不少时间，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从桌上的文件入手。 他们离开之前，应该还是在看这些文件的，所以这些应都是最近的，沈境拿起一叠文件，翻开看了看，没有自己想要的内容，都是一些关于改革的东西，他放了下去，又翻开另一本。 而上司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倒是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开始处理自己的工作。 沈境翻了半天，没翻到和自己有关的资料，不过他很有耐心，桌上没有那柜子里一定有，既然上司说过这人的声音是熟悉的，那么那些话就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有内情的。 他打开柜子，开始翻阅里面的文件，里面的文件似乎有些时候没有碰过了，上面居然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沈境慢慢地从上到下翻找着，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纸张翻阅的声音。 「找到了。」沈境忽然道。 他抽出一叠文件来，上面写着人员档案分析表，时间正是他入职的那一年。 上司凑过来看了看，道：「你确定是这个？」 沈境拍了拍那个文件，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是这个，时间也对得上，那一年我记得只有两个人入，一个是我一个是方凌。」 方凌是什么原因入职他不知道，他向来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他只对任务有兴趣，但是他想方凌应该也是在这个文件里的。 果不其然，他翻开文件，看到的第一个资料就是方凌的。 沈境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发现方凌的学歷其实很高，学的专业也很厉害，是对于专业水平很高的人员，但是为什么要入职，这里没有写，只是说快穿局觉得他是个人才，于是把他招聘进来了。 第232页 沈境翻到后面的一页，他想后面应该就是自己的资料了，说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关注过自己的资料上写着什么，因为对这些事情也不太感兴趣。 当时的他一心扑在赚钱上，对外界的事都不感兴趣，甚至自己的资料也没有多看一眼。 回顾过往的十几年，他人生的轨迹十分单调，无非是在孤儿院长大，上学，然后入职，没什么可以赘述的。 沈境匆匆扫过几眼，然后翻到下一页，是一些关于他的分析，他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信息量很大，但沈境看了几遍，大概看出了他们对自己的分析和评价。 因为他生活轨迹经歷简单，和其他已经进入社会的人相比，更像是一张白纸，所以更好控制，目标也会更加的纯粹。 这上面记载着沈境的一些身体数据，一切都正常，只是因为小的时候经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失去了部分记忆。 沈境想了想，自己的确没有三岁之前的记忆，那经歷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他们也查不到我之前经歷过什么，那或许和我的身世有关呢。」沈境喃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上司听。 上司对这件事不是很在意，只是随口道：「再找找吧，或许还有你没看到的资料呢。」 沈境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再次翻找了起来。 这里应该还有其他的资料，沈境在柜子里翻找着，忽然感觉周围十分的安静，这一层难道没什么人吗。 他来不及想这些，只是找自己的资料，忽然间，一张照片从里面滑落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沈境愣了一下，弯下腰去，捡起那张照片，那上面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看上去还很年轻。 照片是彩色的，但是能看出是老照片，从里面的人的装扮和神态可以看出，他们是一对夫妻，或者说是男女朋友。 「这是谁？」沈境愣了一下。 他翻过照片，看着背面的字，上面写着「沈文君，苏琳」两个名字，还有时间。 沈境看着那个时间，又看看照片，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上司见他一直没说话，忍不住问道。 沈境回过神来，看着上司，道：「我找到了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上司见他神态和平时不太一样，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沈境却没说话，只是把照片捏在手里，然后抽出刚刚看到的文件，照片就是从这里面掉出来的。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照片，然后打开了文件，里面是这两个人的档案。 原来他们也是快穿局的人，再最早建立的时候就在了，并且两个人是在工作的时候相爱的，并且还结了婚。 只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女方就死在了小世界里了。 沈境看着那条信息，半天没说话，他翻过照片，看着那上面的笑脸，自己和她有三份相似，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了下去，在女方离开以后，男方自己抚养孩子，并且还在继续快穿局的工作，但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并且有了孩子之后，他经常会想起已经死去的妻子，所以精神崩溃，在一个雨夜自杀了。 这个孩子原本是要被收养的，到那时当时快穿局因为这件事出现了一些动盪，所以孩子被送进了孤儿院，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很关注这个孩子的情况，因为孩子的父母都是很优秀的人才，所以他们天然的觉得，这个孩子应该也是个很厉害的人才，也很适合这个工作。 他们想的很多，在这个孩子十八岁的时候，他们就通过心理暗示，引导着这个孩子来到快穿局工作，并且在测试当中，他得到的分数很高，的确很有自己父母当年的风采。 沈境看着这一段记录，久久没有说话。 原来他是有父母的，并且父母还很爱自己，原来他的父母也很厉害，只不过出了意外才都不在了。 原来自己去快穿局这件事，就是一个局，他本可以摆脱这个束缚，做一个普通人的，但是他一直都被盯着，根本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自由，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之前的记忆，是因为他们用了什么技术手段，保护了自己，也为了让自己的状态更加的纯粹，更像一张白纸吗？ 不知道该说他们是真的对自己上心，还是为了工作什么都能做出来了。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都是在监视下生活的，他就有种没由来的噁心。 但是好在他们没有对自己做什么，没有掺手自己的生活。 只不过从长大到加入快穿局，，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沈境坐在地上看着那堆资料，久久没有说话。 「时间不多了，咱们该走了。」上司提醒道，看他这样子，又忍不住问道：「你找到想找的资料了？」 沈境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上司，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上司一脸茫然：「知道什么？」 沈境笑的有些冷淡，「早就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是为什么来，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了的。」 上司还没说话，沈境就道：「你明知道我的来歷，却一直没有告诉我，别说不知道了，如果不知道的话，当初怎么会接收我一个刚刚成年的人加入快穿局，又为什么做出一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正常人看到异常的情况，都会好奇的吧，可是你一点都没有，这不对劲。」 第233页 沈境这一通说，让上司顿时说不出什么来了，他只是沉默着，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苦笑着说：「对，你猜测的都对……看来他们的分析也都是对的。」 沈境道：「什么分析？」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司抬头看着他，指了指他手里的资料，道：「你和你父母很像，都有很强的洞察力和警觉，所以很适合这份工作。」 沈境把资料仍在桌子上，道：「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其实也不算是，你现在不是自由了吗……」上司道，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沈境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道：「那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他指的是在他的梦境当中说话的人，那个有些苍老的女声，和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声。 上司解释道：「那是你父母的同事。」 沈境想了想，道：「两个人都是心脏病突发而死，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上司点点头，道：「是很奇怪，我们也对此做了调查，但是都没有调查出什么原因来，只是知道他们都是同时发病死亡的。」 沈境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上司，他现在对他们已经失去了信任，但还是问道：「两个人同时，他们死亡的时候，是在一起的？」 上司想了想，道：「因为这件事不是我的部门负责，所以我知道的不多，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很有可能。」 沈境接着问道：「是在哪里死的？」 上司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困惑：「这和你的事情也有关系吗？」 沈境立刻道：「当然有，并且有密切的关系，我怀疑这些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总之你先告诉我，人是在哪里死的？」 上司站了起来，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带你去找负责这个事件的人员去问。」 沈境愣了一下，一瞬间居然产生了一点犹豫。 他不是不想搞清楚，但是这件事让更多人知道，他的身世也就会被更多人知道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件好事。 既然他们能够把自己的信息保密，那说明还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吧。 但是眼下如果不去问的话，这个谜题可能就一直解不开了。 沈境于是道：「带我去吧。」 上司嘆了口气，沈境不知他为何嘆气，只是从中听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成原来的样子，又清理了自己的痕迹，而后和上司一起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外面的走廊依然清冷，沈境又问了一次，上司才道：「最近有些小世界内不太平，所以专门派了2人去调查研究了。」 沈境点点头，这件事和他要查的事情没关系，他也就没有多问。 等到二人下了两层楼，来到了专门的警卫科，沈境又见到了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人。 这个部门虽然叫警卫科，但并不是门口保安之类的职务，而是负责整个局内的安全运转，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是要参与调查的。 警卫科的科员带着一顶帽子，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个。 上司对着他科员做着介绍和解释：「我们是想来问问，前段时间二十楼发生的双人死亡的事件的细节……」 那科员警惕地看着他们，虽然是同事，表面上看上去还算温和，但是眼神中的警觉是掩饰不住的，「你们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 上司道：「是这样的，这件事或许牵扯到了这个同事的身世问题，问题比较严重，所以必须要查清楚。」 「身世问题？」科员好奇地看了沈境一眼，「什么身世问题？」 他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拿这个问题过来要求配合调查的。 沈境道：「我父母以前也是这里的员工，只不过我母亲在工作中死亡了，我父亲也因为悲痛过度自杀了。」 他讲话的语气很平静，但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惨烈，虽然是平铺直叙的讲述，但是短短几句话，就已经足够让人脑补出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虽然沈境内心其实是没什么感受的，他的记忆断层在失去父母的那一刻，仿佛感情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失去了。 警卫人员听到这话，又看了眼上司，上司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是真的。 他又转过头来，打量着沈境，目光虽然还是有些警惕，但也多了一丝同情。 于是他道：「当时我们是晚上接到的消息，等到了他们二人的家里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死亡了，死因是心脏病突发。」 沈境道：「那他们的房间里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警卫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当时检查过了，房间里一切都很正常。」 「这不对啊，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为什么会突发心脏病？」沈境忍不住问道。 这话没人能够回答他，警卫也只是摇头，道：「我们和你有一样的困惑，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的确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沈境和上司对视了一眼，又说：「那他们的通讯设备里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警卫道：「都是正常的工作沟通，没有什么特殊的。」 沈境道：「我想去他们家里看看。」 警卫道：「可以带你去，但是我们必须要陪同。」 第234页 沈境答应了，要他们一起，也算是有个保障。 虽然说警卫们已经检查过了，但沈境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房间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让他们突发心脏病的。 沈境来到了那个三层别墅里面，推开门进去，开始搜索了起来。 两个警卫跟在他身后，本来这样的行动是不允许的，但是因为这件事比较特殊，和沈境的家庭有关，所以他们还是让他来了。 要是能调查出什么来，这件事也算是有个解决的办法，不至于成了悬案。 沈境在家里搜索了一番，他自认为搜索的很细緻了，虽然可能不如专业的警卫，但是所有的角落他都看过了，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天气有些热了，沈境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中有些淡淡的绝望。 他正要和警卫们说自己一无所获，准备回去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何晔发来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 沈境想了想，自己这件事解决不了的话，明天就回去得了，于是他说：「我明天就回去。」 何晔给他发了个ok的表情，沈境盯着手机的屏幕看了一会儿，感觉大脑有些放空，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面对着客厅的电视机。 沈境愣了一下，看着电视机中自己的倒影，有些模煳，他忽然道：「电视，打开看过吗？」 警卫们都愣了愣，然后都摇了摇头：「会和电视有关系？」 沈境道：「很有可能。」 他们找出了遥控机，把电视机打开了。 哗啦啦的几声响，电视机上面一片雪花，按照现在的科学技术，这种现象已经很少出现了。 三个人都盯着电视机看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是不是没有信号啊？」其中一个警卫打破了沉默，掏出一个探测信号的小机器开始检查着。 「可是我的手机是能收到信息的，没有信号的话怎么会……」沈境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他看向警卫员，警卫员抬起头来，道：「真的没有信号。」 「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本来就没信号，另一个是本来有，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被破坏了。」沈境道。 警卫点点头，于是他们去找了物业，问这里的信号情况，物业一看是他们，又是来调查命案的，都很配合，道：「之前一直都正常的，只是那天晚上，忽然信号就不好了。」 警卫还想问更多的细节，沈境却没有再说话了，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道：「我知道了，事情就到这里吧。」 警卫愣了一下，道：「你不想查下去了？」 沈境看着他，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应该是看到电视上出现了某些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被吓到了。」 那两个警卫同时问道：「什么东西？」 沈境道：「当然是快穿世界里的东西，并且我劝你们不要再查下去了，两个有经验的老员工都能够被吓死，你们还是别冒险了。」 警卫听了这话，都有些犹豫了。 沈境却没心思和他们周旋了，他知道，这个电视机应该是出现了自己的父母，或者是更血腥可怕的东西，他在小世界里也不是没有看到过那些血腥的画面，但是如果这些东西出现在电视上，那说明小世界和外部世界的通道真的开始不稳定了。 他当晚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和上司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他们的了，自己就不用再管了。 沈境离开了自己所在的城市，来到了h城，到的时候正好是第二天的下午，何晔还没有回家，他在家里收拾了一会儿，又看了会儿电视，何晔终于回来了。 他第一时间去问沈境：「你事情都解决了吗，有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沈境盯着他看，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那你以后就不用回去了吧，你吃饭了吗……」 沈境忽然对何晔道：「你和人谈过恋爱吗？」 第一百三十章 完结 何晔愣在原地，想不到沈境的话题转的这么快，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境道：「谈没谈过啊？」 何晔道：「以前上学的时候谈过……」 何晔说的磕磕巴巴的，有点没有底气，沈境听了，就知道他所谓的谈过，大概也是那种拉拉小手的程度，没有真的「谈过」。 沈境站起来，道：「那你和我谈恋爱吧。」 何晔愣住了，整张脸顿时就涨红了，他看着沈境，半天没说出话来，说出来的，也是断断续续的，带着些震惊：「你，你……你怎么突然……」 沈境道：「就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怎么样，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何晔心说这算什么话赶话，明明是突然跳跃到这个话题的，之前那个话题和这个有干系吗？ 沈境也不管有没有关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何晔道：「那个，我，我需要点时间……」 「做什么？」沈境好奇地看着他。 「你需要时间考虑？你要是要考虑的话，那我就不找你了，我就找别人去。」他道。 何晔：「……」 还真是一点都不含蓄。 何晔只好道：「我愿意，但是……」 第235页 「但是你不知道怎么做？」沈境问道。 何晔没说话，脸色看上去有些复杂。 沈境直接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 - 何晔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最后还是伸出手，热情的回应了。 …… 沈境一直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漫天星子。 他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床，不是原来的卧室，是在何晔的房间。 天气渐暖，外面的夜市也都慢慢开了，从远处传来了热闹的人流声，他坐了起来，看着窗外。 何晔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水，「呦，醒了。」 沈境看了他一眼，何晔把水杯递给他，道：「你这体力不太行啊。」 沈境红了脸，好在屋子里没开灯，看不清楚，他撇过脸，道：「我有点饿了。」 何晔道：「那买点吃的？」 沈境回过头，对他说：「咱们去夜市逛逛吧？」 何晔看着他笑：「你还能走啊？」 沈境瞪了他一眼，道：「当然能走，我没那么弱好吗。」 何晔依然在笑，沈境临期一个枕头，朝着他砸了下去，何晔接过枕头，又把人摁进被子里折腾了一番。 等到二人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 沈境带着口罩，和何晔一起下了楼，去往夜市。 小区门后面就是夜市，到处都是各种吃的玩的，十分热闹，沈境折腾了这么半天，还真的有点饿了，两个人就找了个小摊坐下，准备吃点东西。 何晔端了两杯柠檬茶过来，刚才去排队买的，身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何晔道；「想不到你还会来这种地方，我大学毕业后就没来过夜市了。」 沈境笑着道：「我喜欢啊，这种地方有人气，热闹。」 何晔吸了口柠檬茶，看了他一眼，道：「你还需要有人气啊？吸人精气？」 沈境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我不能离开人，最好是去人多的地方，我喜欢……」 他朝旁边看了看，说：「我想吃狼牙土豆。」 「我去买。」何晔说着，就去排队了。 前面还有两三个顾客，要排一小会儿，沈境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掏出来手机，对着拍了一下。 他看着手机里的那个影响，许久没有说话。 何晔带着狼牙土豆回来了，两个人吃着聊着，很快就夜深了。 吃过了饭，沈境忽然说要去玩游戏，他看向旁边的一个射击游戏，道：「我想玩这个，打气球。」 对于这种经久不衰的小游戏，沈境还是很有兴趣的，不过自己没有上手玩过。 他对何晔说：「你先打一次，让我看看。」 何晔欣然答应，付好了钱后，就拿起枪来，摆好了姿势，对准了对面的气球墙。 沈境看着他说：「你好专业啊。」 何晔瞄准了气球，道：「我上大学的时候玩过，你想要哪个玩偶？我给你打下来。」 气球墙上面挂着一排大玩偶，打下来的气球越多，得到的玩偶就越大，最大的是个几乎等身的大玩具熊，毛茸茸的。 沈境指了指那个玩具熊，说：「我要那个。」 何晔比了个ok的手势。 沈境犹豫道：「要打二十个气球呢，你行吗？」 何晔道：「别小瞧我啊，区区二十个根本不在话下。」 沈境于是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 何晔瞄准了，一抬枪一扣扳机，砰的一声就是一个气球炸裂，一连接打中了五个，连旁边的摊贩老闆都看呆了。 「小兄弟，你练过啊？」那老闆说道。 何晔道；「没练过，这个简单啊。」 旁边刚刚玩过却空手而归的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真是够装的。 但是很快他们就不这么想了，因为何晔一连串打了是个气球，一次都没有失手。 他身边渐渐聚集了一些人，都认真地看着他百发百中。 最终何晔一连串打了二十个气球，无一失手。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掌声，有人喊道：「哥们儿你是神枪手啊！」 何晔谦虚笑笑：「不算不算，这个太近了。」 那吹捧的人听到他这话，心里不痛快，但是又不能说什么，的确是技术碾压了。 那老闆把大玩具熊拿下来，递给了何晔，何晔接过来，又递给了沈境：「给。」 「原来是给朋友打的啊，你们感情可真好啊。」旁边的女生笑着说。 沈境对她笑笑，带着大玩具熊和何晔离开了。 两个人一路上收穫了不少目光，沈境没什么反应，何晔倒是很骄傲，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走到外面的时候，回家要经过一条河边，沈境一边抱着熊玩，一边对何晔说：「今天玩的开心吧？」 何晔道；「开心啊，很久没这么开心啊，怎么样，我技术好吧？」 沈境笑了笑，道；「真厉害，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何晔道：「我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这才哪到哪……」 沈境抱着熊，看着桥下的河水，忽然道：「我胳膊有点累了，你帮我抱着吧。」 何晔于是就接了过来，道；「这熊你打算放在床上吧，感觉体积有点大。」 沈境看了一眼，道；「不要，床上地方不够了。」 第236页 何晔莫名的脸就有点红，家里那张床虽然也是双人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小，他平时一个人住还没感觉，今天沈境来了，就觉得不太够用了。 何晔轻咳了一声，道；「以后还是要买个大一点的床。」 沈境点点头，盯着那个熊看，道：「把他洗一洗，烘干了就可以放在床上了。」 何晔见沈境的视线都没有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在熊身上，有些不服，把熊背到了身后去，道；「那我睡哪儿？」 沈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不是要换大床吗？不如就直接做个能睡下你也能睡下熊的。」 何晔笑着道：「那好，不如咱们直接换个大房子吧，到时候什么都能换成大一号的……」 沈境悠悠嘆了口气，道：「好啊，换一个像小世界里那么大的床。」 何晔愣了一下，随即拧起眉头，道：「你怎么又提小世界，不是说……」 「我反反覆覆的提，你心里应该很爽吧？」沈境忽然提高了音量。 何晔愣在原地，一副听不懂他说什么的样子。 沈境道：「你还给我装，是不是听到我说忘不了小世界里的人，你心里很得意啊，我最好是永远都忘不掉，永远都受到你的影响，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想你，是不是啊，郁柏？」 一阵夜风吹过，吹起了何晔的发梢，露出一双震惊的眼睛。 沈境逼问到他面前，身后就是和谁，郁柏退伍可退。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磕磕绊绊地说。 沈境微微一笑，道；「早就看出不对劲了，郁柏，=我才是原本这个世界的人，你的所作所为你觉得我会看不出破绽来吗？哦还有，你自己说的，对于喜欢的人，就算是化成灰也能认出来，你说是不是？」 郁柏先是紧张地看着他，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笑了。 「都被你看出来了，」他无奈地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些雀跃,「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境拍了一下熊的脑袋，道：「这个重要吗？我看你也不想再隐瞒了吧，不然为什么那么好的枪法都不藏一下。」 郁柏道：「我只是想炫耀一下……」 「好，你现在炫耀完了，可以走了。」沈境道。 郁柏愣了一下，「走？你不要我了？」 沈境笑着道：「你不怕我把你带回快穿局？」 郁柏摇摇头，道：「首先，他们抓不到我，其次，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 他凑了上来，轻声道：「你分明是不捨得我……」 沈境瞪了他一眼，道；「我看起来像是不捨得吗？」 「当然，不然你怎么不推开我……」他说着，就吻了上来。 一瞬间夜风吹起，一树梨花随风飘落，缠绵地簇拥着两个相爱的人。 沈境闭着眼睛，睫毛轻颤，手被人坚定地握在手心。 好在，这一次可以长长久久地握住爱人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