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时装界一点中式震撼》 第1页 [无cp向] 《给时装界一点中式震撼》作者：糖醋里嵴烹饪大师【完结】 简介： 唐宁没有理会那个充斥着西式设计的奖盃，而是拿起了话筒。 众人见状皆是惊讶与不解，唐宁因为轻度阿斯伯格综合徵造成的表达障碍，多数时候连作品的设计说明都不肯说，更不会面向大众这般正式的发言，今日怎么转了性？ 望着台下分别来自不同的统领时尚界已久的几大代表国家的设计师，唐宁掷地有声：「中式潮流，才是最强的。」 --- 唐宁和不熟的人说话后， 对方：这人是怪胎吧。 和半熟人说话后， 对方：以为他在装逼，谁知道是真牛逼。 和熟人说话后， 对方：好一招直击心灵的掌法。 - 关于剧情： 小说背景请勿联繫现实，架空现实意味着很多设定是为本文服务，本文出现的人物设定均无原型，若有相似纯属巧合，不要代入现实中的任何人。 高亮：不喜欢不要强迫自己受罪，看文图个乐，jj还有别的好文等你发现。 祝食用愉快。 ——— 内容标籤：励志现代架空成长学霸非遗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宁┃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中式潮流才是最强的 立意：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第1章 四月正逢暮春，今年暑气来得快了些，还不到月末，唐父唐母便早早拿出了风扇。在风扇转动的声响中，钱老教授将一张版面精緻的邀请函放在了茶几上。 「钱教授，我们真的很感激您这几年来对我们家小宁的教导和照顾，这不是要备战高考，您说的这什么秀场……小宁就不去了。」唐母婉拒了钱教授的邀请，即便钱教授对这场秀背后的重量有所讲解，唐母还是认为备战高考更为重要。 唐母深知自家孩子的特殊，也不求自家孩子能拥有常人一般的社交，只希望孩子能去往一个可以正常接纳他的大学。 房间内的唐宁直到解完最后一道数学题，这才出了房门去了洗手间。其实二十分钟前他就想去了，奈何刚读完一道大题，脑子里的三种解法相互干扰，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做出选择，列出最终的演算。 为解决洗手间的漏水问题，前几日趁着唐宁住校，不会被装修声打扰，唐父唐母把家里的卫生间重新装修了一遍。他们不想再在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撞见唐宁蹲在厕所数墙面渗出的水滴数量、计算水滴落下的速度了。 钱教授还在劝说唐母，毕竟这次的秀场出席机会对于现在的唐宁而言十分珍贵，在唐宁这个年纪能接触到那些顶尖设计师的机会少之又少，这次的契机不容浪费。 见到唐宁从房间出来，钱教授挥了挥手：「小宁啊，义大利的tc秀场的邀请，可以看到很多与你同龄的服装设计师的作品，含金量很高，有不少品牌也很想与你交流一下作品灵感，想去吗？」 唐宁看了钱教授一眼，然后走进了洗手间，并没有回应钱教授，也没有看邀请函一眼。还好钱教授是看着唐宁长大的，知道那一眼已经是唐宁的回应了。 在唐宁还很小的时候唐父唐母就察觉了这孩子的不同，唐宁很少回应他们的唿唤，一开始以为是听力问题，检查之后发觉听力一切正常，转诊多次后，院方给出结论是唐宁有轻度的阿斯伯格综合徵，唐宁不是因为生理缺陷而忽视父母的唿唤，而是他接收外界信息的方式和常人是有差异的。 在唐宁年纪稍大一些后，父母又送他去看了很多次心理医生，没有得到令他们满意的治疗结果不说，唐宁还被诊断出患有学者综合徵。 随着唐宁的长大，唐父唐母倒也习惯了与这个特殊孩子的相处模式，但是唐宁时不时的异常执着与偏执的确很让父母耗费精力和耐心。 尽管在学习方面，唐宁从来没有让父母操过心，不过因为唐宁的社交问题，唐父唐母不知道向别人赔罪、道歉了多少次，一次又一次地解释唐宁的特殊。 「咚咚」。 一阵敲击声从洗手间传来，唐母连忙站起，快步走向洗手间想知道唐宁又闹了什么么蛾子。 「快住手，你在做什么！」唐母想要夺过唐宁手上不知从哪儿找到的螺丝刀，阻止唐宁试图将卫生间墙面的瓷砖撬下来的动作。「又在闹什么？！我跟你爸挑选瓷砖的时候专门挑的你要求的偶数尺寸，花纹也是对称的，包括花纹的尺寸也是偶数，你还在闹什么？！」 唐宁没说话，手中紧紧握着螺丝刀，任凭唐母怎么夺，也没松手把螺丝刀交出去，趁着钱教授拦着唐母，没让巴掌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唐宁又照着瓷砖砸了几下。 「别动手，别动手，我来跟小宁沟通。」钱教授已经六十来岁了，拦住唐母的动作倒是很利索，一看就是做过不止这一次了。 钱教授走到洗手间中央，目光扫过唐宁『针对』的瓷砖，数了一下瓷砖的数量后，又看了看那对称的花形。如同唐母所说，的确是对称的，钱教授在唐宁身边蹲下，看到他在墙面的砖块儿的边上刻的印记，恍然大悟。 拍了拍唐宁的后背「客厅的沙发上有我的一本手稿，你不是想学三闾绣法的其他针法吗？上面有详细地讲解，瓷砖的事情我来跟你妈妈说。」 第2页 唐宁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螺丝刀，直到钱教授说道：「瓷砖的尺寸是错的，实际为奇数是吗？」 看到唐宁递出的螺丝刀，钱教授笑着揉了揉唐宁的头髮，将螺丝刀交还给唐母后，钱教授对着唐母说道：「可能是店家那边发错尺寸了，你们可以联繫一下问问。」 唐宁走出了洗手间，拿起钱教授的手稿回了房间。 「小宁这孩子确实固执了些，但找对原因其实也是很听话的，在他看来卫生间为水汽聚集之所，水属阴而阴又为偶数，也难怪要求你们将瓷砖的尺寸换成偶数的了。」 「他就是对突然的改变反应特别大，换做家里其他旧物件，他是不会有这般强烈的反应的。」 「小宁的『天赋』是这样的，若不是有着如此高超的观察力，谁又能一眼就看出一厘米之差的瓷砖尺寸。」钱教授笑道。 也就只有钱教授和唐宁的父母才会把唐宁的学者综合徵和阿斯伯格综合徵说成『天赋』，外人眼里的唐宁更多的是被当成傻子、怪胎看待。 唐母感激地看了眼钱教授：「也劳烦您这般哄着小宁了。」 钱教授之所以会认识唐宁也只是她十二年前路过一所幼儿园的时候，看到了幼儿园贴在橱窗里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低着头拿着小奖盃的男孩，他身上穿着由塑胶袋、纸杯、报纸一类的材料制成的解构设计长袍。 钱教授一下子就被男孩身上的『时装』吸引了，询问了幼儿园的工作人员才知道，那是他们园内前几日举办的废物利用时装赛，小朋友自己动手做的作品。 在钱教授表明身份后，院方也跟唐宁的父母沟通了下，在得知钱教授是华庆大学服装设计学院的院长时，唐父唐母也很惊讶自己儿子的一个小手工竟然能入得了钱教授的眼。 也因为这次的偶然路过，钱教授收到了她最为满意的一名弟子。 房间内的唐宁拿出了针线，看着钱教授的手稿，继续着三闾绣法的练习，唐宁并没有多么喜欢刺绣，他只是喜欢由一针一线构建画面的过程，加之三闾绣法多达一百多种的针法，唐宁从这之中得到了远超于绣出成品的成就感，就像是一位沉迷冒险的勇者，沉醉于冒险途中的奇遇。 唐宁还见过钱老教授展示的累丝工艺，在刚认识钱老教授的时候，唐宁还以为这个老人家是手工艺人，未曾想过钱老教授不管学习三闾绣法还是累丝工艺都是为了完成更好地展示拥有华夏传统工艺的中式潮流服饰。 钱教授终究还是年纪大了，即便时刻关注着时尚界的潮流风向，思想和设计创新还是比不上越来越出彩的年轻人，也正是因此，年近百半前前后后她收了不少徒弟，悉心教导徒弟们自己所总结的三闾绣法和累丝工艺如何运用在传统服饰的设计之中，但很可惜，没有遇上一个能够拿出令她眼前一亮的作品的徒弟。直到那日在街上闲逛，路过一所幼儿园，看到橱窗之中尚且年幼的唐宁的作品照片。 尽管当时的唐宁并没有理解何为服装设计，只是将他认为好看的形状组合、将符合他认知的构成相互拼接。 令钱教授一眼看中唐宁的天赋的原因就是唐宁远超于同龄小孩和被过分规训的人的思维认知方式。 不懂门道或许会理解解构主义仅仅只是打破与重组，是对规则的批判与创新，实际上解构主义更深刻的含义在于突破思维定式。 拿一件衬衫举例，省道的存在意为衬衫的合体与修身，但若是放弃省道，这件註定不合身的衬衫就会变成外形怪异的模样，在强调衬衫一定要符合衬衫的『业内规矩』的设计师眼中，所预留的省量都是精打细算过的，但若是抛弃省道，用裁片替代省道的作用，或者说完全不顾及省道的作用，这样做出来的衬衫的怪异模样还是符合常理所认为的衬衫形制吗？这叫做解构，解构在服装设计中是一个变化最多、创新最多并且不受控的设计方向。 唐宁在还不了解何为设计的时候，便拿出了这样的设计，钱教授似乎看到了自己破开规则的驯化去创新传统服饰的契机，这个契机正是唐宁。 不过在了解到唐宁的特殊之后，她也终于理解为何唐宁在这么小的年纪会创造出那样的作品。 在与唐宁熟悉的过程中，钱教授看过了唐宁的绘画、手工等作品，皆能看到其中鲜明的唐宁的风格。 钱教授不知道随着唐宁的成长，他能否保留着这份『灵性』，但她愿意赌一赌。 「服装设计不是一件简单的将布料拼接的过程，也不同于你画画、做手工，服装设计是一件极为耗费精力的事情，为了更好地呈现个人设计，需要在细緻与粗犷间来回穿梭、需要学习很多技法。 设计师可以利用服装去展现个人意志，不论是情绪、状态、认知……都可以藉助作品来表达，这一点和绘画是很像的。」钱教授说着，也席地而坐，坐在了在房间内玩着玩具的唐宁身边，五岁的唐宁将毛线扯开后摊了一地。 钱教授没有因唐宁自顾自玩着毛线不搭理自己而生气，而是继续说道：「你看英、法、意、日这些国家，都有着极为鲜明的设计特点，他们的服装设计师几乎掌控了现在的整个时尚界……而华夏为何不能靠着流传千年的优秀传统文化与工艺打破他们的制衡，甚至征服他们呢？」 第3页 唐宁继续拉扯着毛线，在房间内的地板上爬来爬去，似乎并不在乎钱教授此刻有些激昂的肺腑言论。 「小宁，我明天再来看你，给你带些好玩的东西。」钱教授缓缓站起，她准备明日来的时候给唐宁带个小人台，看看唐宁在人台给出的体量范围，能够创造出怎样的设计，不必现在就直接用布料，废纸、橡皮泥、毛线都可以，她想看唐宁会创造怎样的款型。 就在钱教授站起身，目光再次看向蹲在地上的唐宁时，她惊愕住了，唐宁竟是并非毫无缘由地玩着毛线且四处乱爬，地面上，赫然是用毛线堆摆的英、法、意、日四个国家的版图形状。 唐宁此刻也站起了身，虽然依旧没有看向钱教授一眼，但钱教授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语，这孩子其实都听见了。 看着唐宁站在毛线摆置的几个国家版图之上，钱教授多么想有朝一日中式潮流也能如同这般，由唐宁之手播撒，不仅是这几个国家，而是，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3.23补作话：累丝属于珠宝制作工艺，又名「花作」「花纹」 第2章 下课铃响，教室里竟是比上课时还要安静，连去洗手间的学生都没有，所有学生都如出一辙地趴在桌上。高三的课程紧、作业多，很多睡眠不够的学生都会趁着这课间的十分钟休息补觉，除了唐宁。 坐在窗边的唐宁，借着窗外的光线翻看着钱老教授的手稿，教室内的灯在老师宣布下课的时候就被关上了，为了不干扰其他学生的休息，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唐宁没有同桌，这倒不是唐父唐母让学校特意安排的，而是因为唐宁的社交障碍，班上没有同学愿意去和他同桌。唐宁若单是不愿跟人交谈并且迴避外界也还好，但唐宁不是，唐宁是选择性回应外界的信息，而且往往回应的时候都会造成误会。尽管唐父唐母、班主任也曾帮唐宁解释过唐宁话语的本意不在于伤害别人，但周围被他的言语『刺激』过的同学还是认定这人就是个毒舌的怪胎。 在刚上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就向同学们提起过唐宁的特殊性，但那个时候大家也都才刚认识，也没见识过唐宁的特殊，加上唐宁从外表上看和常人无异不说，还有一种和其他男生不一样的沉稳，这也使得很多与唐宁接触不深的同学忽视了班主任曾提醒过的『特殊性』。直到唐宁基本不怎么搭理他们，并且在一次聚会的时候把唐宁强行拉去了之后，他们真正见识到了唐宁的『表达障碍』，他们这才渐渐意识到，唐宁的确和他们不同。 那次的聚会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并且一起去吃了火锅，唐宁是被他们强硬拉去的，因为当时的他们以为唐宁只是个性格有些孤僻、害羞文静的男生，连唐宁不理会他们的攀谈也没有在意。 吃饭的时候众人分散坐了几桌，吃的火锅，唐宁身边坐着班长和一个长得胖胖的男孩，班长是女生本就很细心，坐在唐宁身边也是考虑到可以多照顾一下他，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聚会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唐宁在火锅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了，虽然那话差点让班长不知道怎么圆场。 坐在唐宁身边的胖男孩饭量本就大，加上可能也没那么在意餐桌礼仪，一直在锅里捞着自己喜欢的菜，班长原本并没有特别在乎这件事，除了火锅也还有别的菜，肯定能够保证大家都能吃饱，结果唐宁突然开口道：「不如把鞋脱了，直接下去捞。」 那是班长第一次听见唐宁说那么长的句子，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唐宁说的是什么，在意识到唐宁的话语的内容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笑了好一会儿了，而坐在唐宁另一边的那个胖男生脸涨得通红，几乎赶上锅里的红油的程度。 「没想到唐宁这么幽默。」 班长打着圆场，还安抚那个胖胖的男生，唐宁在开玩笑。当班长拿起筷子准备夹别的菜的时候，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盘子里被夹了很多火锅里刚涮好的菜，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唐宁，唐宁刚放下公筷。 「谢谢。」 班长正在感慨唐宁同学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相处就发觉，桌上需要下锅涮的菜都被空出了一半，班长恍然大悟，合着唐宁帮她涮这些菜是因为可以把桌上的菜变成整齐一致的状态。 身旁的唐宁已经放下了筷子，聚会与吃饭花掉了他两个小时，他还有一个半小时完成两套数学题，想着便站起了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火锅店，也没有管身后班长和同学的唿唤。 班长的手机没一会儿收到了唐宁的转帐信息。 「班长你还好心想要照顾他，坐到他身边，说什么腼腆的同学就是得多关照一下，没想到吧，人根本不领情，还这么不讲礼貌，哪有一起出来聚会、聚餐，自己先走的道理。」 「就是啊班长，以后别喊他一起出来玩了。」 「听说他初中也是这样，他初中的同班同学都说唐宁学习很好，不过自命清高得很，老师叫他写例题他不去，同学问他题也不搭理人，就好似他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似的。」 「我还听说唐宁有一次还趁着大扫除书桌桌膛的书籍都被清空的时候，把桌椅堆成了桌椅山，最后他父母来学校道歉，收拾好的教室。」 「真跟怪胎似的，之前听人说了我还不信呢，毕竟唐宁长着一张太具欺骗性的脸了，怪胎嘛，不应该长着一看就让人想要远离的模样吗？」 第4页 「你们女生就是肤浅。」 「再说揍你啊，还『你们女生』，说的像你是男的多高贵似的，丢不丢人？」 「好了，都吃饭吧，不说这个事了。」班长制止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背后声讨唐宁的行为。 饭后班长将今日的开销aa了之后，发现人均开销正好是唐宁转帐的数目。虽然唐宁几乎全程都没有回应、参与过他们的对话，但却记下了今天来了多少人，都点了哪些菜，尽管他只是扫了几眼菜单和桌上的菜品，却准确无误地计算出了人均费用。 「唐宁算得还挺准。」班长跟朋友说着这件事。 「巧合吧，也就是我们后面没加菜。」朋友对唐宁的印象并不好，加上今天唐宁不告而别就更不好了。 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唐宁在饭局的后半程离开，是因为已经确定了他们不会再加菜呢？包括提醒那个男生不要光顾着自己抢着菜吃，导致别的同学都吃不好是为了保证在饭局的后半程，唐宁选择离开的时候，大家都能吃得七分饱不会再选择加菜？难不成唐宁不只是一扫人群和菜单就记下了人数、菜价，还记下了菜量，通过大家进食的状态判断了饱度？再想下去，班长只会越来越神化唐宁。 也正是因为这一天聚会和聚餐的事情，大家都不太想主动搭理唐宁了，谁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不说，还得防着唐宁时不时就会冒出的毒舌言语。 不过即便唐宁从高一就被这般『孤立』，但没有出现过以暴力欺负唐宁的人，有外班不了解真相的人当着唐宁所在班级的人的面辱骂唐宁，唐宁的同学还会帮忙骂回去。主打一个护犊子，唐宁人性格再烂、那也是我们班的人，我们怎么欺负是我们的事，别的班的甭想。当然这件事，班上的人也不指望唐宁能知晓。 倒也算相安无事，一晃眼，也就到高三了，班上的同学没有见识过传闻中唐宁搭椅子山的壮观景象，也没见识到唐宁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行为，连偶尔冒出的毫无情商的毒舌话语也慢慢习惯了。 唐宁看着钱老教授的手稿，脑子里演练着三闾绣法，如若不是因为父母强调过不能把针线一类容易造成同学受伤的物品带去学校，唐宁这时候肯定早就上手练上了。唐宁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身为一个男生还玩着绣花之类的话语，在唐宁的认知里，人先是人，再是头脑和能力最后才是性别的区别，只有害怕失去性别优势的人才会以打压另一种性别来提升自己的优越感。 看着钱老教授在手稿中多次提到的『累丝工艺』，唐宁升起了想要再次尝试的心思。唐宁只在钱老教授的手把手教学下玩过一次，虽然很快记下了累丝工艺的流程，但要真正地熟练利用累丝工艺制造精美的饰品，还需要花费更多的实践与练习。 上课铃响，唐宁没有放下钱老教授的手稿，他的脑子里刚根据手稿上的记录构建出饰品的模型，模型还未拼接完毕，他不可能这个时候中断对模型的构建。 数学老师拿着试捲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既没有像其他同学一般站起来向她问好，也没有拿出数学书的唐宁。带了这个班快三年，她也算习惯了唐宁的『毛病』。 「月考成绩出来了，猜猜我们班这次年级排名如何？」 「有唐宁再也差不到哪儿去啊，是吧老师。」坐在讲台『左护法』位的男生接话道。 「哎，那不一定，要是你考得稀烂，人唐宁就算考双倍的满分也带不动你啊。」『右护法』紧接着『左护法』的话回答。 「每天上课都得看着你俩在我眼皮子底下说相声，我看你们毕业之后要不直接考虑干这行算了。」数学老师将试卷往讲台上一放，许是敏锐地琢磨出今天不宜耍宝，『左右护法』噤了声。 数学老师看着依旧低着头『发呆』的唐宁，放弃了叫他的名字的想法，大概率唐宁不会搭理她。 「唐宁这次考试只做了那道因为数据有问题，我让你们空着的那道大题，那道题数据有问题，但也不是不能解，只不过计算量会非常大，用计算量小的方法解，对你们来说有些超纲。」 但唐宁解出来了，靠着自己对数据的演算，推出了快捷的那一种解法，其他大题的空白处都是唐宁写的解题思路和过程。 「因为只得了那一道大题的分，唐宁这次的数学成绩对于带动我们的平均分没有帮助不说，还拉低了。总指望着唐宁，没想到人唐宁根本指望不了你们一次是吧？」 唐宁的名字已经被老师和同学念叨很多次了，但唐宁似乎并没有听见，手稿上，钱老教授的记录已经进行到了焊药焊连的步骤，唐宁脑子里的模型已经被他调换了内外，更清晰地随着手稿的记录展示着焊连的过程。 数学老师说这话时是看着『左护法』说的，『左护法』的数学成绩也不错，就是自觉性很差，这才被拎到讲台这个位置上坐着。 「咱们班这次均分是六个班里倒数第二，上次的月考咱们可是第一啊，同学们，好好反思一下原因，这次的题的确出得难了些，但大家考的都是同样的卷子，人家一班的均分起伏就很小，现在我把卷子发下去，你们看看都错在哪里了，五分钟之后，我们来讲卷子。」 处于顺手，『左护法』领了髮捲子的任务，第一张就是唐宁的卷子，看着唐宁空白的卷面，『左护法』撇了撇嘴，还得是唐宁，论整个班，谁敢这样大片大片的空着题不做。 第5页 『左护法』直接将卷子放在了唐宁正在看的手稿之上，结果窗外吹来一阵风，卷子被吹到了地上，『左护法』只得帮唐宁捡起来，再次放到桌上，唐宁的这时正好也完成了对钱老教授记录的那个累丝工艺的饰品的脑内模拟的模型制作流程。 难得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给自己髮捲子的同学，『左护法』有点受宠若惊，随即就发觉唐宁的目光并非在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黑板。 得，他怎么能奢望唐宁这个怪胎主动搭理别人。 唐宁见给自己髮捲子的同学似乎并没有想要跟自己搭话的意思，撤回了想要说出口的谢谢，并看向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题目，这是他第n+1次撤回将要说出口的话语。 第3章 直到高考的结束走出考场，唐宁的心情可能都没有怎么起伏过，更别说紧张之类的，比起有的同学因为紧张而失眠、食欲不振，唐宁从备考到考试结束都过得和高中这三年之中任何一场普通考试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考前下了一场雨，地面还是湿漉漉的，不过也因为这场雨，温度没有前几天那么高，也算是上天赠与这批考生的礼物，拂去了骄阳的燥热。 唐宁穿着件黑色短袖t恤，肩头绣着一只攀附在右肩肩头的锦鲤，这刺绣是出自钱老教授之手，也是给唐宁添个彩头。 钱老教授本来也想给唐宁送个考，可这阵子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也被唐父唐母劝说在家休息，又想到怕给唐宁过了病气，便没来送考，不过还是在考试结束没多久，就给唐母发去了消息，询问唐宁出考场的状态怎么样。 「那小子哪能看出来状态啊，依旧是那副表情，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这样看来，应该是题目都在小宁的掌握之中，只要他没临时萌生什么特别的想法，估计报国内几所热门大学都是稳的。」钱老教授咳嗽了几声，去厨房倒了杯热水。 钱老教授六十多了，没有子女，丈夫在她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已去世。 年轻的时候，钱老教授全身心都投入在学术研究之中，出了不少书也拿了不少奖，也就是国内对于服装设计没有那么重视，不然早已是声名赫赫的服设界的设计泰斗了。丈夫去世后，钱教授便更沉溺设计事业了，其本身的确有着更高的追求，但同时也是为了逃避悲伤。 在钱老教授近乎半辈子的努力之下，将服装与服饰设计专业变成了华庆大学的热门专业不说，还因为自己在国外服设这个圈子的影响力，吸引了不少报考华庆大学服装设计学院的留学生。 钱老教授也接触了不少那些心眼子多的外族人，哪能不理解哪些留学生是真的因为喜欢我们的传统文化才来此求学，又有哪些留学生是奔着利用我们的传统艺术产生更大的利益而来。钱老教授向她亲自带出来的几个弟子强调过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可以宣传出去，但其之根本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这不是小气，也不是阻碍文化创新，这是为了防止文化的被肆意挪用。钱老教授深知落后就会挨打的道理，这不仅仅体现在国力上，还体现在认知之中，真正的传承应当是在把控文化内涵的基础上进行创新，而不是连内涵都给改得面目全非。 这也是为何钱老教授会亲自教导弟子她想要传承下去的非遗工艺，但勒令不允许将工艺的核心与根本外传的原因。 钱老教授想要将之与服装设计结合，她想要将华夏的传统手工艺带上更大的舞台之上，但不代表她想要将我们自己的文化拱手让人。 钱老教授没有把自己的手稿给除了唐宁之外的其他弟子看过，就连三闾绣法也都只传授了三十来种，这不是钱老教授小气，而是她在除了唐宁之外的弟子身上都看到了一种唐宁所没有的野心。这种野心自然是有利于他们为自己谋未来，但若被野心操控，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干出涉及钱老教授所定下的『底线』。 唐宁则不同，不论是对三闾绣法的学习还是累丝工艺的掌握，似乎都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能力，钱老教授虽然没有在唐宁身上看到与自己相同的目标，但她能够信任唐宁不会因为野心一类的东西违背那条的底线。 钱老教授就着热水，吃了两片感冒胶囊，端着水杯准备回房内拿手机看看唐母有没有回自己的消息，但却听到了敲门声。 「教授，在家吗？」 钱老教授应答了一声，走到门口开门。 「肖鑫彦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吧，下雨路不好走吧？」 来人正是钱老教授带的弟子之一，是个很好学的男生。 「听说您身体不舒服，就来看看您，给您带了些水果。」肖鑫彦把伞放在了入户的位置，并没有带入屋内。 「就是普通感冒，请了两天假，你的设计进度怎么样？白坯样衣出来了吗？」 「还没有，我刚把白坯布送到裁缝那边。」肖鑫彦看着钱老教授杯子里的半杯水，起了身，熟练地走到水壶旁，给钱老教授的杯中添了热水。 「你这次也不自己打版？服饰品呢，也没做？上次你给我看的设计说明中不是涉及了可穿戴艺术吗？特殊布料的部分也给裁缝那边做？」钱老教授此刻已经有些不满了，不少学生为了省事，将打版和制衣的工序交给裁缝这是可行的，但钱老教授很看重学生的动手能力，她不要求学生的整套作品全部亲力亲为，但核心设计部分以及服饰品，她希望学生能够自己完成。 第6页 「我也是想空出更多的时间完成对累丝工艺和三闾绣法的学习。」肖鑫彦挠了挠头，从包里拿出了绣绷，绣绷框紧的绢丝布上绣着一只还未完成的杜鹃。 「你不是不爱学习刺绣吗？之前一直看你对累丝工艺的兴趣大过于三闾绣法。」钱老教授背过头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把挂在胸前的眼镜擦了擦戴上后，拿起了肖鑫彦所修的半成品杜鹃。 肖鑫彦自然不能当着钱老教授的面儿说他认为男生学刺绣容易被人笑话，他不看重这三闾绣法，但却有人看重，他只要掌握更多的三闾绣法……到时候的获利可远超做个小设计师。 「这不是当时没开窍嘛，教授。」肖鑫彦哄着钱老教授，不忘问这钱老教授家里缺不缺什么东西，他去帮忙购置。 钱老教授除了在学业上会严苛地对待自己带的这些学生外，平日里是很温和的，经常叫学生们来自己家里吃饭，也时常带着学生们去看展。学生们也都很懂事，会来帮钱老教授做做家务，购买一些生活用品之类的。 「我没什么缺的，你绣的这只杜鹃，没有神韵，针脚也乱，心不静又急于求成。」钱老教授一语中的的话语使得肖鑫彦内心一惊，要不是知道那件事只有他知道，还真以为钱老教授看出了些什么。 「好的，知道了教授，我会好好调整心态的。」肖鑫彦回答得非常诚恳，诚恳到钱老教授见状，连指出针法错误的时候的语气都不自觉放轻了些。 饭点儿的时候又陆陆续续来了几名来看望钱老教授的学生，还有学生带了自己煲的汤。钱老教授虽然没有子女，但这么多年带了那么多学生，也从学生的身上得到了很多来自后辈的关怀。 直到天色渐暗，这些学生才告别了钱老教授，来看望钱老教授的弟子里，年纪最大是华庆大学服装设计学院的副院长，他是钱老教授手把手传授工艺的第一名弟子，当时的钱老教授只是一个讲师，副院长也只是刚上大学，转眼间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傍晚时分，又下起了雨，不似早些时候的淋漓飘洒，更像是存蓄了好些时候的积雨云的宣洩，耳边尽是雨水敲击声。处于雨幕之中，大家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加大，走了好一段路，直到进入了室内，大家这才收了伞，甩了甩身上沾上的雨水，耳畔雨水拍打地面的声响最后被包房关上的门彻底阻拦在外。 雨刚下下来的时候，唐宁的鞋子已经湿了一半，他本想着快些回去换掉，却被班长拉去参加这高中时期的最后一次聚会。 整个高中三年，唐宁只参与过两次集体的聚会，一次是刚入学大家还不了解彼此的时候，一次就是高考结束后的今天，尽管今天他也很想推脱，而班长不容拒绝的态度比刚入学的时候见到的要更加强烈。 「可能你的思维方式和我们在座的每一个同学都不一样，你也不理解相聚后、分离前为何都要靠一次聚会来将大家凝聚在一块儿，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不管你是什么性格、有什么特殊，你都是我们的一分子。」 唐宁忍耐着鞋子半湿半干的状态造成的不适，任由班长扯着自己的衣服，把自己带到了包房内。 他的确不理解这些聚会，就如同钱老教授带他去参加的服装大赛的时候，他不理解在走秀开始前，设计师相互恭维的环节，在唐宁看来他的作品足够表达一切，与设计无关的搭讪都显得多余。 「我曾经是。」 「什么？」班长听到唐宁突然开口，没有理解他这句没有任何前言后语的话是什么意思。 回想了好一会儿自己和唐宁说过什么，这才品味过来唐宁那句话的意味，紧接着就是一阵心寒。 唐宁想说『我曾经是你们的一分子』。 是啊，考试结束便算是真正的高中生涯的句号了，高中同学当然是『曾经的同学』。班长只觉得一阵心寒在心头萦绕，她拿起大家一同购买的饮料又放下，最后还是拿起，递到了唐宁手中，这一次什么话也没说。 以唐宁的成绩以后会去往一个如何顶尖的大学、遇上怎样优秀的同学，都是意料之中，令班长心寒的是，考试刚结束，唐宁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将他们这些同窗三年的同学归属为过去。 唐宁没有接，他在琢磨自己刚刚的那句话有没有让班长误会，他本来想说『曾经的同学，永远的朋友』，但不确定班长是否将他当成过朋友，自己这般自作多情的后半句话，属实有些不合适说出口，便在话说了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其他同学的玩乐，他们肆意宣洩着压抑了三年的玩心，若不是由班长控制着局面，可能还真会闹过了头。 唐宁看着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大家，独自坐在角落处，估算着自己的高考分数。 等待出分的日子对于唐宁而言也平静得和他这十八年来的没有什么区别，平静而寻常。因前一日熬夜看钱老教授的手稿，唐宁第二天还在睡梦之中就被唐父唐母喊醒查分。 意料之中的分数，和唐宁估算的分数偏差值五分以内。 唐父看着唐宁的分数，询问道：「想好志愿如何填报了吗？」 不等唐宁作答，唐母慌忙地走进唐宁的房间：「我刚想给钱教授报喜，电话打过去是她的学生接的，钱教授凌晨的时候因为急性心梗进了抢救室，我们现在赶紧去一趟医院！」 第7页 第4章 如果不是前一天有几个学生留在钱老教授家借用缝纫机完成比赛作品的服装样衣，都不知道钱老教授这样的独居老人突发状况后，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 可即便发现得及时，救护车来的时候，钱老教授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初步检查判断心梗的同时也有脑梗，入院没一会儿心跳就停了，即便医院尽力抢救，还是没有救过来。 唐母的电话打去的时候，是钱老教授的学生接的，那个时候医院已经宣布了钱老教授的死亡，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生，在得知唐母和钱老教授是熟识之后，带着哭腔告知唐母钱老教授去世的消息。 唐母一听就听出来了女生的无措，想到对方可能根本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只得忙着安慰对方，同时叫上唐宁和唐父赶去医院。 唐宁明白死亡的定义，那代表着专属个人的故事的结束。唐宁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因此在唐父唐母想要安慰唐宁别太悲伤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 这是唐宁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门，钱老教授指导唐宁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是去到唐宁的家中的，唐宁对新环境需要很长的适应阶段，只有在需要用到一些不方便搬动的辅助教学的器材的时候，唐宁才会去钱老教授家中，因为次数少，也就没有碰上过钱老教授的其他学生。 钱老教授这个年纪，能联繫上的亲属只有侄子一家，但因为人在国外，便在和钱老教授的侄子的商量之后，由唐父唐母以及学校与社区协同操办了钱老教授的后事。 在火化那日，钱老教授的弟子们几乎都到了，唐宁也见到了那位日后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副院长。 眉梁兴其实是钱老教授被救护车拉走后，女生联繫的第一个人，整个华庆大学服装学院都知道副院长是院长亲自带出来的徒弟，是与院长亲如母子的人，但未曾想，当时怎么也联繫不上副院长，如若不是唐母及时的电话，女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连眉梁兴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身体那般硬朗的老太太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去世，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从钱老教授那里得到，不过钱老教授去世后，院长的这个位置也终于该变动变动了。 想到此眉梁兴本就没有多么悲伤的心情更是畅快了些，他心里留存的些许惋惜也不是对钱老教授的离世，而是钱老教授离世后，她手上的那些东西没有交到自己手中。 学院内的弯弯绕绕，钱老教授自然心知肚明，她之所以坚守着这个位置，不过是能够在这个位置更大限度地去发掘到合心意的人才，完成自己还未完成的心愿。但时不待人，她还没有见证到唐宁的成长与未来的可能性，就匆匆离去。 「众人肃立，请低头，默哀。」礼仪师话毕，乐师奏响《送别》。 所有来此告别钱老教授的弟子之中，神色各异，或许真正怀着惋惜与怀念以及悲伤的并没有几人。 钱老教授的一生孤独吗？她带出来这么多弟子。 有哪一位弟子曾让她感觉到骄傲吗？唐宁没有主动问过钱老教授这个问题。 如果知道高考前一周，钱老教授给他送去第二本三闾绣法的手稿是最后一次见面，他应该多看看钱老教授的，或许他应该主动和钱老教授说说话，哪怕是些会让对方产生误会的话也好。 唐宁如是想着，在《送别》的歌曲声中，微微抬起头，看向远处被花簇拥的棺，默哀结束后，那棺就会被人抬进焚化区，由一场火，彻底抹去这个人存在的最直接证明。 五岁与钱老教授相识，至今已有十三年，钱老教授已然成为唐宁除父母之外最熟悉的人，然而这个人就这样离开了。 何为亦师亦友，钱老教授用自己与唐宁的关系诠释了这个词。 葬礼结束后，唐宁准备随父母离开时，突然听见一阵压抑着声音的争吵。 「不可能的，这阵子你俩不是一直待在教授家里？怎么可能没见过手稿？」说话的正是眉梁兴，而被他质问的就是最后发现钱老教授身体不适将人送医的两名女生。 「眉教授，我们真没见到什么手稿，钱老教授每次不都是亲自展示的三闾绣法，从来没有拿过什么手稿给我们当参考看过。」 「那你们在她家中就没看到吗？」眉梁兴仍旧不死心，他不相信钱老教授到死也没有把全部的三闾绣法交出来，这绝不可能。 「我们真没有见到过，眉教授。」女生被问得已经有些烦躁了，她不理解众人眼中与钱老教授亲如母子的眉教授，为何上来就质问她们什么从未见过的手稿，一句询问钱老教授生前情况的话语都没有。 唐宁站在离几人大概十来米的位置，这处是停车场，唐宁站在车后，眉梁兴他们也看不见这处还站了人。 看到车旁边不知从哪儿来了两条黄狗，唐宁便将车上放着没吃完的半块儿面包扔给了路旁的带着小奶狗的黄狗，黄狗舔了几下面包，用鼻子将面包推到了小黄狗面前，小黄狗兴奋地摇着尾巴，但也只是吃了一两口就用爪子扒拉着面包，黄狗见状一直用鼻子拱着小黄狗，但小黄狗就是不吃，直到黄狗自己吃掉剩余的面包，小黄狗这才舔了舔地上剩下的面包屑。 唐宁目光再次望向眉梁兴，开口道：「当狗都困难了。」 第8页 「小宁，怎么了？」唐母看到自家一向不喜欢说话的儿子突然开口，有些惊讶，毕竟此时此地还有不少生人，以往唐宁早就进车里待着了。 唐父也听到了眉梁兴向女生讨要东西的问话，心里多少有了点猜想。 返途时，唐父询问道：「钱老教授是不是给你留下了什么东西？是那个眉教授想要的东西吗？」 唐宁思索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唐父的问话，而是说道：「我会完成钱老教授的遗愿。」 许久唐父都没有回话，唐母是个直性子、急脾气，也没关心这爷俩在打什么哑谜，开口对唐宁说道：「出于报恩，你的确需要报答钱教授，但你要想明白，你要是把这件事当做被迫接受的任务，那我觉得，你的这种心态是对不起钱老教授的，钱老教授可能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你。」 唐宁没想明白唐母的话究竟是为何意，在他看来，钱老教授的遗愿难道不是完成她的设计构思吗？创造出足以诠释她的设计构思的设计作品。 他会好好学习钱老教授留给他的手稿里的内容，早日完成钱老教授的遗愿。唐宁并没有如同唐母所言，认为这是一项『被迫接受的任务』，反而认为这就像一场毕业考试。 正在这时，唐父开口了：「小宁，你就没有想过钱教授为什么会在你身上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吗？她有那么多学生，如果真如刚刚我听见的那位眉教授和另外两名女生的谈话一般，到底是什么东西，钱教授不选择交给她最看重的学生，而是选择交到你的手里？」 「因为我能学会她教给我的一切。」 换成别人，唐父只会觉得说这话的人装得让他不忍直视，可这是唐宁，即便抬头看到牛在天上飞，都得相信这不是唐宁吹的，而是唐宁靠实力做到的。 「希望你不要辜负钱教授对你的期待。」 「这话该说给那位眉教授。」 难得，这一次的聊天，唐宁回应得如此及时，虽然说得不是什么好话。 唐宁记得钱老教授曾经跟他提起过眉梁兴的事情，眉梁兴是钱老教授收的第一个徒弟，悟性虽然差了些，但肯吃苦，听闻了钱老教授是唯一掌握了另外五十种已失传的三闾绣法的传人后，更是发誓要传承三闾绣法，可惜他手实在是有些笨，饶是钱老教授这种耐心极佳的人，在教导眉梁兴的时候，都被磨出了火气。 但眉梁兴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三闾绣法全数学会，这也是钱老教授会看重眉梁兴的原因，但可能她一开始就看错了人，眉梁兴真的是因为想要传承三闾绣法才如此坚定的吗？还是因为看重了三闾绣法背后的利益？ 唐宁单从钱老教授的描述和眉梁兴的作品里，就看到了这个人蓬勃的野心和对设计的认知的浅显，他不理解钱老教授为何会收这样的徒弟，也不知道为何这样的人能够考上华庆大学，并且一路畅通无阻成为现在的华庆大学服装与服饰设计学院的副院长。 「如果你真的被华庆大学录取了，日后肯定会接触那位眉教授，他怎么说也是副院长，之后或许就是院长了。」 唐宁单方面结束了和唐父的对话，他不觉得一个刺绣会把自己的衣角和绣布缝到一起去的人真能被华庆大学从副院长的位置推上去，以前他稳坐副院长的位置，多少肯定也有钱老教授的助力，不知道为其提供了多少人脉和机会。但现在钱老教授不在了，到底是将位置让出，给了眉梁兴机会，还是彻彻底底断了眉梁兴的助力，还是个未知数。 第5章 暴晒在烈日之下，不到五分钟就能够感受到头顶如同炙烤一般，学校发放的军训服，除了那件短袖，外套和裤子都是不怎么透气的布料制成的，热气被闷在长裤之下甚至能够感受到汗液不断地淌下。 唐宁眨着眼想把从额头滴落沾到睫毛的汗珠甩下来，但还是流进了眼睛里。 「我让你们动了吗！」教官一声怒喝，艷阳下的学生们更焦躁了。 唐宁一直保持着目视前方的状态，时间久了甚至感觉视野都在缓缓缩小，周遭的环境光线也在慢慢变暗。 『难不成要中暑了？』念头一闪而过。 队伍里有人倒下了，但不是唐宁，唐宁被身边的男生撞了一个踉跄，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倒下的同学，没有让人直接将脑袋磕向地面。 「应该是中暑了，你们带他去找校医，剩下的人，原地休息五分钟！」 唐宁由于距离中暑的同学最近，被教官也指派在了送同学就医的行列之中。 中暑的同学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只是头晕，眼前发黑，被唐宁和另一个同学架着的时候，自己还能走动几步，这样也方便了对他的移动。 借着送同学的机会，唐宁获得了难得休息的时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和操场另一侧的高楼，如果他是教官就该换到这处，大概二十分钟，大楼的阴影就会移动到这处，他们的队伍所在区域就会成为整个操场最凉爽的地方。 操场外，有不少留学生正注视着顶着烈日站军姿的学生们。他们还在自己故国的时候就曾听说过华国的神秘『军事活动』：每逢的九月开学季，华国就会出现数支神秘军队聚集，开展一系列军事活动，训练有素、军种未知、武器储备未知、作战方式未知，并且拥有极强的隐蔽能力，半月之内便会抹除行踪，迅速消失。 第9页 这下他们见到真的了。 唐宁听见了几个留学生的交谈。托钱老教授的福，因为被带去国外参加过几次tc青少年组的时装比赛，唐宁的英语听说能力是不错的，但能听懂不代表他愿意和人交流，和国人他都懒得主动搭话，更别提外国人了。 留学生a：「omg，可真难以置信。」 留学生b：「华国总是这么让人难以置信，想必kongfu也是真实存在的，我很想学习！」 留学生c：「你们考这个学校难道不是因为钱教授？那些设计工艺可太精美了！」 留学生a：「当然是因为钱教授，可惜钱教授已经去世了，太可惜了！」 留学生b：「不至于只有钱教授才懂那些工艺吧？当初在tc青少组，钱教授带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徒弟，叫什么……downey，也是个华国人，今年估计也有18岁了，可惜今年的成年组比赛没有看到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在继续读书还是如何。」 留学生c：「我知道downey！他的设计作品中的手工艺也特别精美，真的很想弄明白那些服饰品是如何制作的，可惜他性子有些古怪。」 留学生b：「没错，我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以为他听不见呢！要不是钱教授在一旁解释，我还真准备无措地比划手语。」 留学生c：「你会手语？」 留学生b：「不会啊，反正就算比划了，downey也不会搭理我，随便比划呗。」 留学生a有些插不进话，她虽然也考上了华庆大学的服装学院，但她从没有入围过tc，更别说去决赛的秀场了。 她没有机会见到b和c说的那个downey，她只在往届的tc的决赛秀场回放里见过钱教授的作品，仅仅一眼就被那服装布料的刺绣纹样所吸引，那图案与胶印或是烫印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盘踞在布料之上的图案是以一针一线的刺绣工艺展现，但又不同于她认知的刺绣，的确是平面的图案，但随着模特的走动，穿着的服装上的刺绣图案好似脱离了与布料的同一平面，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可惜她只能从往届的tc奖的秀场录像中找寻钱教授的作品，钱教授过了tc赛事的设计师报名年龄范围后，她再也没看到过类似那般的作品，即便陆陆续续也有华国的设计师参赛，但没有人再拿出那样灵妙的设计了。 如果真如b、c所言，那位downey是钱教授的弟子，并且被钱教授带去参过赛，那是否她还有机会再次看见那活灵活现的刺绣？ 留学生a开口道：「真想认识这个downey啊……」 留学生b：「争取入围明年的tc，在现场你才有机会看到downey，毕竟他连设计说明都不愿意说，看秀场录像完全没什么镜头。」 留学生a：「我会尽力，就算上帝并没有赋予我服装设计的天赋，我也很想亲眼见见这个downey。」 唐宁大致听明白了这几个留学生在说什么，这几位估计都是服装学院的学生。 往年也有不少留学生奔着钱老教授的名声而报考华庆大学，可华庆大学毕竟不是什么好考的院校，而服装设计也不是华庆大学的热门专业，大多数国人报考华庆，都是本着热门专业去的，又好找工作、前人的经验也多。 服装学院的学生大多数都是被调剂去的，真因为喜欢服装设计才报考的人少之又少，毕竟真喜欢服设的学生大可报考国内的几家服设为热门专业的院校，没必要考一个分数高、要求高的华庆。 当然，也有少量喜欢服装设计同时又崇拜钱老教授的学生会选择报考华庆的服设专业。除去被调剂的、随便选的专业和这些真心喜欢服设和钱老教授的学生，剩下的就是这些留学生了。 就是不知道钱老教授去世后，这些奔着钱老教授而来的学生还能否得偿所愿。 …… 为了方便平时的服装制作和服饰品设计，唐宁在校外租了房子。唐父唐母让唐宁住校的本意是希望能够锻鍊他的社交能力，未曾想唐宁为了拥有更多的摆放人台和缝纫机，直接偷偷搬去了校外。 辅导员只在军训的这几天来过学生们的寝室一次，这些还未完全从高中生身份适应过来的当时还以为辅导员是来查寝的，然而对于从初高中就一直对某些所谓的『规则』的界限非常不明确的唐宁而言，辅导员只是来与他所管理的学生熟悉一下彼此。 虽然辅导员开学第一天也给学生们开过会，大家也都初步认识过，但还是这种私下的见面更能拉近关系。 不过令唐宁没想到的是，辅导员会特意跟他的室友们强调他的特殊性，导致辅导员走了之后，他的三个室友一直好奇地围着他东问西问。 「学者综合徵和阿斯伯格综合徵？是那种『天才病』吗？」 「你是不是生活能力特别差？我们以后可以多照顾你一些，我倒是可以帮你洗衣服，不过内裤袜子什么的你能自己洗吗？」 「你是不是特聪明，就像《神探夏洛克》里的那样？什么记忆殿堂之类的，你也有吗？」 唐宁被三个室友围住，和这三个室友也没认识几天，他本以为一开始室友跟他打招唿时，他因为斟酌要如何回復才能不造成误会而未及时回应，已经使得这三人对他敬而远之了，没想到辅导员的这次的查寝，会让这几人重新燃起对他的兴趣。 「怪不得我那天跟你打招唿，你都不搭理我，当时我还想着你怎么性格这么差劲，过去了十分钟，我从洗手间出来，你又跟我说了句『嗯』，真把我搞得有些不知所以。」 第10页 「原来如此。」另一个室友搭话道：「真相大白了，所以那天你东西掉了，我帮你捡起来，你没说谢谢也不是因为你瞧不起我们？」 唐宁其实说了谢谢，只不过是在对方迟迟等不来他的回应，最后去做别的事情，视线也终于从他身上挪开之后，唐宁这才说出口的，但当时这个室友正在翻箱倒柜找着水卡，动静儿不小，完全没有听见唐宁的道谢。 不过即便这几人对唐宁有了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的新的认识，唐宁还是决定好了搬出去住，也不全是为了逃避这个新环境给他带来的不适，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对钱老教授的设计构思的实现前的试验过程。 「你们看群了吗？下午的军训开始前，系里要给新生开会，说是眉梁兴特意提出来的，为了认识一下新生，要我说这个院长真的太形式了，本来军训就起得早，还想睡个午觉，这下好了，简直没事找事。」 听到眉梁兴这个名字，唐宁关上了手中翻开的《艺用人体解剖》。 「我听几个学姐说过眉梁兴的八卦，你们想听不？」 「说说看。」 正准备讲述八卦的室友，看了眼唐宁，唐宁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的意思，但是身体并没有完全朝向书桌，身侧是微微朝向他们几人的。 这是表明也有在聆听他们这边谈话的意思？ 室友有些忍俊不禁，但没有真的笑出声，而是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见过眉梁兴的老婆没？是另一个系的讲师，很年轻也很漂亮，这可不是眉梁兴的第一任妻子，据说当初眉梁兴的第一任妻子被我们系服表的学姐上位了。」 「这么精彩？」 「牛啊，学服装表演的学姐，哪个不是样貌身材俱佳，还能看上眉梁兴？」 「这就不懂了吧，各取所需。」 唐宁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八卦，单从钱老教授葬礼那日，眉梁兴根本没有因老教授的逝去悲伤而是追问老教授的遗物下落的时候，他就能看出这个人是个为达目的能牺牲一切的自私自利之人。 不尊恩师、背弃配偶，这样的人也能当服装学院的院长？ 只能说八卦之所以被称作八卦就是因为人们只会把这事儿当作乐子听，能拿出证据来证明真实性的才叫做事实。想必眉梁兴是用了什么证据或者手段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才使得八卦永远只是八卦，并且稳稳地保下了自己在服装学院的地位。 唐宁看了眼时间，走出了寝室。 「哎，唐宁，你去哪儿？」室友见唐宁一个招唿没打就出了门，想要把人叫住。 「怎么辅导员说了他的特殊之后，你就变得跟男妈妈似的？他只是轻度阿斯伯格，不代表他是智障，还能在学校里走丢了？」 另一个室友说完就被他称作『男妈妈』的人来了个玩笑肘击。 「错了，妈咪。」 「你可闭嘴吧。」 第6章 「同学！」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唐宁的身后响起，唐宁为了避免产生交流，当作没听见喊声不说，还加快了脚步。 随着唐宁的速度加快，身后的人也加快了脚步，在唐宁快要跑起来前，那人赶上了唐宁。 「同学！喂！」 一只手搭在了唐宁的肩头，这下唐宁彻底没有理由逃避这次的交流了。 「同学，你知道服装系的教学楼怎么走吗？t4教学楼。」 男生气都没喘匀，一手搭着唐宁的肩，一手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别跑，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我就是问个路。」 这人先前一直在唐宁身后，唐宁单听他说话并没有意识到这人是个留学生，这一口流利的中文竟是一点口音都没有。 见唐宁没有理会自己，但也没有再躲着他，他终于放了心，喘匀了气后又问了一遍服装系的教学楼位置。 实际上唐宁不继续躲只是因为肩膀还被这人搭在手下，对方连手指都叩紧了。 「抱歉，你不会说话？」 唐宁没有回答，只是把肩头的那只手扒拉开后，拿出了学生证。 「你也是服装系的？好，那拜託你带带路了，同学……你叫唐宁？」留学生仔细打量着唐宁，随后说道：「你是downey？」 「我是罗尔，罗尔·迪亚斯，你有印象吗？六年前的tc奖少年组的比赛上，我们见过。」 唐宁没有理会罗尔，但这并不能阻碍罗尔强烈的表达欲，一路上他的嘴都没有停下过片刻，从三年前的tc奖说到自己的设计理念，再从设计理念说到这几年他都盼望着再与唐宁一战，最后说到好奇钱教授的材料改造理念、好奇中式刺绣工艺、好奇唐宁当时参赛的服饰品的制作过程。 「在你没有出现在tc奖的入围名单之前，我一直包括着金奖，我很好奇你到底特殊在哪里？中式时尚受众并不广，为何你首次入围，就能凭着那套作品闯入前三。」 就在罗尔以为唐宁仍旧不会回应他的时候，唐宁开口了。 「包揽。」 「什么？」 罗尔不知道唐宁在说些什么，他自认为中文还不错，毕竟当初还年少的他被唐宁狠狠地打了脸后，挫败感使他燃起了『』火焰，他发誓一定会重新夺回属于他的荣耀，他要告诉唐宁，他的设计才是最顶尖的。罗尔也因此下了苦功夫学习汉语，一晃六年，他的汉语能够流利和华国人交流不说，连一点口音都没有。 第11页 「包揽和包括不是一个意思，路需要人带，说话也需要我教你吗？」 唐宁这话并非是在嘲讽罗尔，他本意真的只是想告知罗尔：不认识路，我可以带路，如果语言上需要帮助，我也可以提供帮助。奈何说出口就变成了这样。 罗尔一脸受打击的模样，和六年前如出一辙。 「你……你」你了个半天，罗尔才接上自己的话：「你果然是downey，这么多年一点儿改变都没有。」 如果当初只是单纯地被唐宁夺走少年组金奖，倒也不会这般『刺激』到罗尔。更主要的原因是唐宁当初说的一句话。 六年前，罗尔在金奖获得者的名字被播报出后，一脸不可置信地找到唐宁，那时的大家都在后台准备着最后的走秀。罗尔看着擦拭着服饰品的唐宁，走过去质问道：「你的设计不过如此，凭什么拿金奖？」 即便罗尔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唐宁手里的服饰品，因为他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被那精緻的模样震撼到了，但他依旧要嘴硬地为自己讨回尊严。他从九岁达到少年组的报名年龄后，每一年参赛作品都入围了不说，还都获得了金奖，他曾以为他就是新时尚的指向标，未曾想今年杀出了一个downey。 唐宁将擦拭好的服饰品交给了负责给模特换衣的助理，唐宁这次的参赛作品是四套女装，唐宁也不好在换衣间盯着模特换衣，或者提示她们服装穿戴需要注意什么，只得在走秀前就把需要交代注意事项的都提前写好，交给了穿衣助理。 不过这也使得罗尔与唐宁产生了误会。 罗尔看到唐宁竟是一句注意事项都没有与穿衣助理交流，更不满了。 设计师的一些特殊设计会导致模特穿衣时的难度，设计师不与穿衣助理交谈不仅会耽误模特换衣的速度不说，也可能造成服装的设计巧思无法被模特展现。 唐宁和穿衣助理一句交流也没有，这态度在罗尔看来就是对自己的设计完全不上心，他不理解这般态度不端正的设计师是怎么评上金奖的。 「就你这态度，也能拿金奖？要不是看评委里也没有华国人，我真要怀疑是不是有黑幕，不过你当初能入围，就是仗着华国人口基数大，随随便便号召一下，就有不少人给你投票吧？也就是看在钱教授的面子上，才给你这个奖，就这样你还这么高傲？你凭什么傲？」 唐宁终于看了一眼一直叽叽喳喳说着英语的罗尔，他看到了罗尔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开口道：「我凭实力拿的奖，你又是凭什么？凭求神拜佛吗？」 唐宁说的是中文，当时的罗尔并没有听懂，但是被唐宁那轻飘飘的眼神一瞥，倒是有点莫名其妙地噤了声。 那时的罗尔和唐宁都只有十二岁，他当时已经在变声期，嗓音有些沙哑，原本他质问唐宁的话语是有些气势的，但却被唐宁还没进入变声期前的清脆嗓音压了下去。 直到唐宁进了后台跟在模特身后上了台，他都还站在换衣间外。罗尔拉过那个华裔穿衣助理，问道：「你听得懂中文吗？他，刚刚在说什么？」 穿衣助理还要辅助别的模特换装，便直译给了罗尔，也没调整语气：「他说：我凭实力拿奖，你凭什么？凭上帝吗？」 罗尔松开拉着穿衣助理的衣袖的手，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前台，看着镁光灯下的唐宁和那四套璀璨夺目的服装，他不承认有那么一刻他也被唐宁的设计所征服。 什么是主流审美？主流审美也是被几大设计巨头所引领的。罗尔之前能拿奖，是因为他清楚知道主流审美需要看到什么，他只要投其所好就能拿到漂亮的成绩，但唐宁从不认为主流审美是标准，因此年仅十二岁的唐宁不仅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也拥有钱老教授七年的美学薰陶，唐宁以自身特有的创新眼光与华夏数千年所传承的美学，在少年组的一众作品之中脱颖而出。 唐宁能拿金奖的确是实力所致，罗尔败在了他高傲地认为他所接受的主流审美会永远统领时尚界。 十二岁那年的tc奖，是罗尔向唐宁单方面正式宣战的开端。 六年后的今天，他本以为已经熟练掌握了汉语的自己已经不会再被唐宁抢占语言上的优势，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他就又被唐宁直戳心口。 罗尔终于安静下来，沉默跟着唐宁，直到被带到服装系入口。 一路上罗尔都在安慰自己，没关系，当初少年组的评委多少也会照顾参赛的孩子们的心情，说不定评判没有那么的严肃认真，今后的成年组比赛他还是有机会战胜唐宁；语言上他明显比不会说英文才总保持沉默的唐宁有优势，自己可是英、法、中都掌握了。 唐宁当然不知道罗尔因为他的一句话自闭之后，又花了不少时间开始安慰并开导自己。 把人带到服装系后，他就没有再管罗尔，毕竟他也不知道留学生是否需要跟他们一起开会，再说了，刚刚他那么体贴地询问对方要不要他的帮助来学习汉语，对方却是用那种气愤的眼神看他，惊得他马上挪开了眼神。 早知道这个人这么难伺候，他就该在被对方搭上肩膀制住行动前，再跑快一点。 唐宁走进班群通知所说的要开会的教室，他竟不是第一位到场的。 「唐宁？」 听到推门的声音，辅导员抬眼看去，发现竟然是唐宁。尽管他还不能记住系里的这一届新生的全部面孔，但对于唐宁，他的印象很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唐宁的成绩或是特殊性，也因为钱老教授还在世的时候，跟他提过一次。 第12页 那时他带的是大四学生，如果唐宁真会来华庆大学，正好轮到他带大一新生。钱老教授也不能完全确定唐宁会考华庆大学，所以只是跟他提了一嘴：「郝导，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照顾一下小宁，他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但是就是不怎么会说话，容易闹误会。」 院长的愿望，他当然要满足，毕竟钱老教授平日里也帮了他不少。 即便现在钱老教授不在了，他也不能食言。 唐宁拿着书坐下，他拿着书并不是教材，而是一本详解珠宝工艺的书，是钱老教授曾经给唐宁推荐的书单上的一本。钱老教授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掌握了什么工艺就以自己为唯一准则，相反她会不断查阅更多的资料去提升、完善自己所掌握的工艺技术。 她也是以这个标准去要求唐宁的，不过她低估了唐宁的偏执。 唐宁的精益求精超越了钱老教授的想像，唐宁为了达成理想的设计效果，会不断地推翻过去的设计成品，这种行为非常耽误时间，唐宁有几次之所以没有入围tc就是因为成衣效果迟迟达不到唐宁的设计图的理想标准，超时后不得不弃赛。 钱教授离世后，手稿上未解释清晰的问题，唐宁只能自己通过查阅书籍解决。 服装饰品的设计也是服设的一部分，对于最终成衣的设计效果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现在的他没办法再像过去那般与钱教授通过争论与交流得出结论，只有不断从各类书籍中寻找可用的答案。 郝导走到唐宁身边，想要搭话，但唐宁一来就坐下看书，明显就是拒绝与外界交流。 没等他想好如何开口，眉梁兴走进了教室，水杯重重放在了讲台上，才注意到教室里有人，向着郝导打了个招唿。 见郝导站在一个学生身边，眉梁兴开口道：「小郝，这是哪个班的学生？」 「服设a班的，挺好学的一个学生，很早就来教室了。」 似乎是觉得隔着几排桌椅说话有些不方便，眉梁兴走向郝导，看了看唐宁手中的书，也不管唐宁愿不愿意，直接拿走了唐宁手中的书，随意地翻看了几页：「这书我也看过，讲得不行，言语不够精简，关于珠宝设计，我也有所了解，你若是有需要可以来问我，你叫？」 明明在钱老教授的葬礼上，大家见过一面，眉梁兴不会对唐宁没有丝毫印象，但他就是一副第一次见到唐宁的模样。 郝导知道以唐宁的社交障碍，想着他可能不会直接回答眉梁兴，就替唐宁答道：「唐宁。」 唐宁的手还维持着拿书的姿势没有动，手上的书却在眉梁兴的手中，眉梁兴翻阅完后，直接关上了书，顺手放在了桌上。 「我记得今年有个以六百多分报考服设专业的新生，是有什么……自闭症？社交障碍还是什么的，就叫做唐宁来着，要我说，还是缺乏锻鍊。正好我待会儿有点儿事儿，要不这样，郝导你跟学生们说一下，让唐宁先做个动员讲话，我忙完了再过来。」 郝导听到这话，皱起眉，有些不满道：「这临时的安排，连准备演讲稿的时间都没有，不合适吧，眉院长。」 「学生就是需要锻鍊锻鍊，像你这样太溺爱学生的可不行，今天也不是什么很正式的会议，就先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我还有事。」 眉梁兴说完，不忘带走他刚刚放在讲台上的水杯，那优哉游哉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有事要忙，无非是想要晚一点儿来教室，让学生们等一等自己，享受那种自己不来学生们就不能走的权力在手的掌控感。 唐宁就像没听见眉梁兴的安排一般，从容地拿起书，继续浏览起来。眉梁兴随手抽走书并没有打乱唐宁的浏览进度，唐宁不仅记得自己看到了哪一页，甚至连看到了哪一行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唐宁，抱歉啊，我也没想到眉院长会突发奇想，来这么一招。你要不准备一下演讲稿？大学和高中不同，不需要总结应试技巧，你讲一讲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专业，或者分享一些自己喜欢的设计师、设计风格都可以。」 郝导见唐宁还是在看着书，只好嘆了口气道：「没事儿，你不愿意说，我来讲也可以，没必要非要按照他的要求来。」 唐宁听到郝导数次帮自己说话，想着对方应该是个不会误解自己的人，便开了口：「你不行，我来。」 郝导终于听见了唐宁进教室以来这么久的第一句话，虽然一开口就是怪自己这个辅导员当得不行，任由眉梁兴肆意妄为难为学生。 唐宁不知道为何郝导一脸歉意，他只是觉得如果在身为院长的眉梁兴提出了让学生在会议讲话的情况下，郝导却不遵守，被眉梁兴看到了，谁知道会不会有搞出什么别的花样来获取支配的快感。 既然眉梁兴让他讲话，那么讲什么内容，他眉梁兴可就管不着了。 第7章 唐宁的三个室友到达开会的教室时，教室里已经挤满了人了。因为是临时通知的开会，会议确定的教室根本不足以容纳服装学院的这些新生，后来的人没了座位，只有站在后排或是教室内走道的位置上。 「早知道就该跟着唐宁一起过来，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唐宁的几个室友小声嘀咕着。 「唐宁怎么坐在第一排？要是他有这习惯，那我以后可不跟他坐一块儿上课，都大学了，上课谁不玩会儿手机？怎么还往老师眼皮子底下凑。」 第13页 「行了啊，你这话说得好像人唐宁求着你跟他坐似的。」 「又护上崽了？妈咪~」 被叫做『妈咪』的这个室友名字是秦施彰，为考进华庆大学復读两年，从纯艺调剂来的服装设计专业，因为年长唐宁几人两岁，的确总有一种想要多照顾他们的心思，也难怪一直被另一个室友开玩笑叫『妈咪』。 毕竟叫『爹地』总觉得吃了大亏，但叫『妈咪』就不多不少正好。 郝导在台上尽量放慢了语速，在表达了对服装系新生的欢迎后，又说了些祝福的话，他想要为唐宁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一边看着台下仍旧镇定自若翻着书的唐宁，一边在心里埋怨着眉梁兴的不按常理出牌。 当唐宁放下书，从座位站起的时，郝导这才在给了唐宁安抚的眼神后，把话筒交到了唐宁手中。 「不知道说什么就随便说几句，没关系的，我会给大家解释你的情况。」 郝导就是太过于看重唐宁的特殊性了，其实唐宁本身并非恐惧社交，只是社交障碍使得他容易与别人产生误会，索性他就开始迴避社交。 教室里留学生们都坐在一起，虽然他们分别来自不同的国家，但比起教室里更多的亚洲面孔，他们这个『留学生』的身份，无形之中就为他们划分了社交圈。 讲台上的唐宁仍旧没有抬头，视线里只有那张放置着电脑等设备的讲桌，和更早之前眉梁兴将水杯放在讲桌上时，残留在讲桌的水痕。 「h,todos.」（大家好） 符合讲话前的问好流程的一句话，却让台下的学生们和郝导有些懵。 留学生那边却在短暂地愣神后，回应道：「h」（你好） 罗尔也在其中，虽然他不会西语，但简单的西语对话，他还是能够听懂的，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唐宁竟然会西语。 唐宁已经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了，台下的华国学生们一脸迷茫，从唐宁面无表情的面孔之上也看不懂他叽里哌啦又时不时弹舌的语言是在传达些什么，但从留学生那边爆发出的笑声和偶尔出现的惊讶表情中，他们总觉得错过了很多好戏。 罗尔一众留学生里有两个西班牙人，他们一边接收着唐宁讲述的八卦，一边翻译成英语告知其他并未掌握西语的留学生，坐于这群留学生身边的华国学生，英语也都是不错的，靠着西班牙人带着口音的英语，他们也多少听明白了唐宁在说些什么。 考虑到现在这种情况说话，唐宁也不用在乎被误会，此刻的他说起话来可就顺畅多了。 「说给眉院长：恩师逝去无遗憾、无悲伤 muerte del maestra,no estátriste），记挂之物非学生、非恩师愿想，背弃糟糠妻、换得年轻好皮囊，手握争议实权、脚踏前人基业一方，可悲……」 唐宁终于抬起了头，但他不是看向台下望着他的同学，而是看向推门而入的眉梁兴，临时编的短诗还未收尾，补上了一句：「hijo de puta.」 唐宁说完走下了讲台，留学生在听到那句标准的骂人的话后，起闹鼓起了掌，由着留学生的带动以及讲话结束后的惯用鼓掌行为，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也接连鼓起了掌。 正走上讲台的眉梁兴便理所应当地认定，这掌声是对他这个院长的欢迎。 眉梁兴见唐宁回到了座位，凑在话筒前开口问道：「唐宁同学刚刚说了什么？」 一个留学生答道：「他在介绍您，教授。」 眉梁兴欣慰地看了眼唐宁：「好的，好的，感谢唐宁同学的介绍……」 话音落下，沉浸洋洋自得之中的眉梁兴并没有看到留学生们别样的眼神和另有含义的笑容。 罗尔在听见唐宁如此熟练地用西语讲述了关于现在的这个院长的『往事』后，深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唐宁，不仅低估了他，还根本就不了解他的这个『劲敌』。 「你们都认识downey？」 「当然，虽然他从来不接受採访，也不解读设计说明，但要是赛后去找钱教授，告知钱教授想要和唐宁交流设计灵感，是可以听见唐宁说话的，虽然他说话让人听起来感觉有些怪异。」 「什么？你跟唐宁说过话？他不是不会英语吗？」 「谁告诉你的？唐宁的英语说得很好。」 罗尔受到了与唐宁重逢后的再一次重击：原来对方不是不会说英语，是懒得跟他对话。罗尔盯着坐在前排垂着头看书的唐宁，视线灼热得似要把对方的后脑勺烧出个洞。 唐宁挠了几下后脑勺，记下了书中所介绍的金累丝镶宝石石纹头饰的细节。 …… 秦施彰都不知晓唐宁是什么时候搬出去的，床铺还在，但衣物和生活用品以及常用的书籍之类的已经被唐宁搬去了他在校外租的房子。 「你们都没察觉他什么时候把东西搬走的？」秦施彰坐在床上，昨天和寝室的另外两个室友开黑，今天早上又没课，一觉醒来都到中午了不说，连唐宁人都不见了。 「没啊，昨儿他不是老早就上床了吗？你还让我们打游戏声音小点儿。」 「秦妈咪你就别管他了，不是有他的联繫方式吗，你要是担心就问一问，虽然他不一定回，再说了下午上课的时候肯定能看到他……饿了没，兄弟们一起去食堂？」 「帮我带一份，谢谢。」 第14页 「懒死你算了，我还懒得去呢。」 最后两人还是被秦施彰拖着去了食堂。 「听说二楼的水煮肉片挺好吃，要不去试试？」 「去看看。」 三人来到食堂二楼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正写着什么的唐宁。 华庆大学图书馆的位置很紧张，抢不到位置的人除了跑到没人上课的教室里看书学习，还有不少在食堂咖啡厅这边看书的。 「秦妈咪，你说咱们要是凑过去跟他打招唿，他会理我们吗？」 「我觉得以唐宁的情况，他只要给个眼神都算是回应我们了。」 「有道理。」 唐宁正在画累丝髮簪的设计图，这已经是他画的第二十四张设计稿，其实分开看，每张设计稿的构思都不错，虽然是草图，但足以看出唐宁想要传达的中心意思。 只不过这二十三个版本里，标识了十二个男款，十一个女款，第十二个女款就是唐宁正在画的这张。 「髮簪？还挺好看的，怎么画了这么多？」 秦施彰走到了唐宁身边，怕突然出声吓着唐宁，他还特意先绕到唐宁的正面后，再开的口。 「你手上画的这张，和这一张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为什么还要再画一遍。」 唐宁闻言，手中的笔顿了顿，他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室友。 室友想起秦施彰所说的『他只要给个眼神就算是回应我们』后，开口道：「原来如此。」 这次轮到唐宁不解了： 『我刚刚说话了吗？他知道了什么才会说『原来如此』？我没说话吧。 难不成我现在就算不开口也能造成误会了，不是吧，那以后我是不是最好不要出现在人前？这不行，人和人的理解能力虽然存在差异，但这不是我必须退让的原因。 可每次似乎都是我先把别人惹生气的，所以我这个室友他生气了？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我刚刚说了什么。』 秦施彰很是无语地看着身旁的室友故作恍然大悟说着「原来如此」。虽然理解他是在配合唐宁，哪怕不回復他的问话，也能顺利结束话题，但这个回答也太奇怪了。 本来还算和谐的气氛，随着那句「原来如此」却是尴尬了起来，唐宁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二十二号设计稿和正在画的二十四号设计稿的不同之处，又怕自己一开口造成更多的误会。 『既然他说了原来如此，应该是看明白了不同之处，好的，那便不用解释了。』 唐宁没有说服提出疑问的室友，但他说服了自己不去解释，这下他又可以毫无芥蒂地继续绘制着二十四号设计稿了。 秦施彰看到唐宁继续忙着手中的设计稿，打了个招唿，也没留意唐宁微微点头给的回应，就拉着另外的室友离开了食堂。 「有进步，至少他会回应我们了。」 秦施彰架起胳膊给了室友一肘子：「你当是在玩什么游戏，提高npc好感，因此获得交互进度吗？」 「你不觉得和唐宁交流真的很像这个情况吗？好感度不够，就不能交流，好感度提高才能得到回应。」 室友一本正经分析的模样使得秦施彰都差点点头认同。 「刚刚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搬走的，结果你一句『原来如此』给我搞懵了。」 「不是你说的吗？以唐宁的情况，他给个眼神就算是回应了，我这不也是怕他不知道怎么接那句话，就提前先回答了，省得显得好像我在难为他似的。」 「不过，看他画的那些设计稿，我倒是看出了些东西，能够分辨出男女款，他还分别把男女款分开放，但手里画着的女款和前一张的女款几乎一模一样，却再画一遍……」 「别深思了，像唐宁这种明显大脑沟回都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的人，估计眼里看到的世界都和我们不一样，咱们普通人就别探索他们这类人的思维方式了，你要是能懂唐宁的脑迴路，我敢说这大学四年，他绝对会把你当做至交好友。」 「在设计方案未确定的情况下才会不断进行设计更改，既然男女款都未确定，但是女款的两款设计却几乎一样，这证明什么？」 「证明你在尝试理解一个和你不是同物种的新人类，秦妈咪。」 「证明女款设计需要更改的地方已经不多了，既然设计不用更改，设计图却重画了一张，这就该是工艺上的问题了，我们或许观察能力和唐宁有差别，但分析下来，大概也能得出些许结论，他认为这个设计是可行的，但是上一张图从工艺的角度上无法实现这个设计。」 秦施彰来了兴趣，拿出手机点开了唐宁的聊天框。 室友看着秦施彰噼里啪啦打字的模样，开口道：「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和终于理解了青春叛逆期的孩子的妈咪真的很像。」 【作者有话说】 hijo de puta等同于英文里的：酸萝蔔别吃。 1.18修改了一下唐宁用西语『介绍』眉梁兴的内容。 没有全部翻成西语，一来是因为我西语很烂，二来不想用意义不大的内容占太多字数。 翻几句表现一下情节状态就可。 第8章 食堂二楼的咖啡厅内，唐宁仍旧在绘制着二十四号设计稿。 二十二号设计稿虽是草图，但从设计方面来讲，已经比较接近唐宁想要的状态。 第15页 为了使得髮簪末端的镂空装饰更为精巧，唐宁便减少了金丝勾连的效果，初步的效果图的确让唐宁满意，但稍作分析后，唐宁就否掉了这个设计。 减少了相互勾连的确可以使得镂空感更明显，更精妙，但承重度也会减少，如果是一个毫无实用性的髮簪，那么对于髮簪这个主体的设计就偏离了轨道。 毕竟，这是髮簪，不是单纯的髮饰，如果失去了实用性那么便本末倒置了。 唐宁绘制二十四号设计稿的时候，沿用了二十二号的设计，但在镂空工艺上单股的金丝换成了三股。 若不是很细緻地看设计图，的确分辨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秦施彰虽然没有仔细看过唐宁的设计稿，但是靠着一番推测，确实猜得八九不离十。 唐宁很喜欢累金的成色与效果，但是运用累丝工艺去将金银进行再创造，这并非一件易事，毕竟这个时候的金银丝本身是很软的。 累丝工艺也本就是利用了金丝、银丝构建后的玲珑剔透的效果，换成别的硬度更高的金属，相比较而言成色不好看也会显得笨拙。就这一点而言，的确做不到两全其美。 唐宁接收到秦施彰的信息时，他正在拍设计稿，虽然钱老教授已经去世了，但是唐宁还是习惯性地把设计稿拍下来后，发给了钱老教授，尽管不会再有人回復他了。 因此在收到消息提醒的时候，有一瞬间，唐宁竟然十分异想天开的以为是钱老教授回復的。 唐宁点开秦施彰的消息后看到了一句：「其实并非两张一样的设计稿，而是进行了工艺改动是吗？我猜测，是因为上一张设计稿的设计构思无法利用你需要的设计工艺实现。」 答对了，在秦施彰并不知道唐宁的髮簪会用什么工艺制作的前提下，秦施彰绕开了细微的色彩差异、细节变动、大小差距，直指工艺。 看来秦施彰才是那个该说「原来如此」的人。 秦施彰没有想到唐宁这一次的回覆会这么快。 「对。」 仅一个字，就使秦施彰如获得了莫大的鼓舞一般，从食堂买回的午饭都吃得更香了几分。 看着秦施彰在寝室如同炫耀一般，展示他的确猜中了唐宁会画两幅一样的设计稿的原因的简讯，两个室友只得哄着。 毕竟此刻的秦施彰太像那种终于打开叛逆期孩子的心扉的老母亲，他们俩一来没必要打扰秦施彰享受这个时刻，二来，他们也觉得秦施彰的脑迴路拐到和唐宁一致，的确有些神奇。 换做他俩，设计如果存在工艺问题，直接在图纸上标明就好了，设计稿他们也不会出那么多版本，只要能够展现设计理念就可以直接定下终版，细微的调整除了自己谁又能看出来呢？多此一举。 下午是一节透视学公共课，出了名的易挂科，老师也非常喜欢点名，因此几乎是没有学生敢去逃透视课的。 秦施彰几人来到教室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唐宁，教室的第一排并没有坐满，大家都不想凑到透视学老师的跟前去，毕竟透视课上是要画图的，谁也不想明晃晃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画着数据错误、透视错误的图，真要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还好，要是被老师提示出了错，但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这才是最尴尬的。 「喂，不是吧，秦施彰你真要去第一排？」 室友没拉住秦施彰，自己也不想跟过去，就和另一个室友在后排找了空位坐下了。 秦施彰拿着书和画本在唐宁身旁坐下，老师还没来，他便先跟唐宁聊了几句，虽然是单方面的聊。 「能看看你的髮簪的效果图吗？想必效果图也是出人意料的好看。」 秦施彰上来就是一顿尬夸，但在唐宁的理解中，只有在他掌控之中、意料之中的效果，才是最理想的模样，因此唐宁对于如何回復秦施彰，又迷茫了。 唐宁的沉默足有五分钟，沉默到秦施彰玩了会儿手机后又点开寝室群，想要把另外两个室友也喊到前排来，来缓解尴尬。 「没画。」 沉默这么久，唐宁也只憋出了两个字，实则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向秦施彰解释，心里想着：比起『出人意料』单说一个『好看』，他就很满足了。 但已经滑到了嘴边的却是一句：「『出人意料』是认为我无法掌控设计工艺吗？还是原本并不好看，但效果图却是你的意料之外的好看？」 还好这一次唐宁及时剎住了车，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也是，中午那会儿你应该才定下终版，哪有那么快出效果图。」秦施彰松了口气，虽然他下意识地认定以唐宁这种『神人』，出效果图的速度一定也很快，但还好他造成了这个误会才使得对方有了回復他的理由，不然他又会觉得自己为难了唐宁。 天知道，他只是因为復读了两年总觉得自己和同届的同学有着年龄差，想着至少把寝室的几个室友的关系处好，再者也很钦佩唐宁能以联考第二、校考第一的成绩考进华庆，要知道联考第二加上唐宁六百多的文化分，单靠文化分唐宁就能进华庆，更别提校考第一和综合分了。 秦施彰这个復读了两年勉强够到五百多，联考也只有二百三，还好校考成绩还不错，综合分过了华庆的线，虽然调剂去了服装系，但终于进了华庆的人，难免对还在画室集训时期就被周围的同学私底下称作「神人」的唐宁，有所好奇。 第16页 还在画室的时候，能被画室老师从唐宁的文化课老师那里要来画做范画的人，秦施彰可是好奇了很久了，虽然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唐宁的特殊情况，在初次与唐宁接触的时候，还当作这是『神人』的怪癖。 「大家好，我大致看了一下咱们今天的人数，感觉大家对于透视学这门课的热情还是很高的……」 『当然高了，挂科率那么高的课，谁敢不来，虽然来了也不一定能听懂、学会就是了。』 此刻教室里不少人估计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在上这堂课之前已经被学长学姐打过招唿了：「透视课是最容易挂的，千万不要逃。」 秦施彰嘆了口气，坐第一排就是不好，哪怕内心在吐槽着老师，表面上还得装作云淡风轻，生怕被老师看出异样。 看了眼一脸淡然翻着教材的唐宁，秦施彰默默祈祷自己如果也能拥有唐宁一般好使的脑子就好了。 通过这一堂课，大家的确感受到了为何这堂课会被学长学姐们称作『挂科率的榜首』，普通的透视关系，大家都是学过画画的人，近大远小一类的说法他们都清楚，但透视学的内容并非这么简单，它讲究『透视法』，需要学习它的人了解『视点』、『足点』、『画面』等等，在透视学的课上就不能仅靠着『近大远小』来绘制事物了，需要用更规范的方式表现空间性。 这堂公共必修课是两个专业一起上，一个服设一个环艺，服设感慨幸亏自己专业课不需要继续学习透视学，而环艺的学生皆是阴着脸、埋着头、拿着尺子一边比划、一边在画本上标着各类点。 教室安静异常，大家都在埋头画着老师刚刚讲过的成角透视，只剩下挪动尺子时，尺面敲击到桌面的声音。 「你画得不错，叫什么名字？是环艺的学生？」 透视老师放低了声音，不想影响到正在绘图的其他同学。 唐宁笔尖顿在了灭点上，这条线迟迟没有拉伸出去。 「他叫唐宁，我们都是服设的，老师。」 秦施彰替唐宁开了口。 「你就是唐宁啊？我听钱教授提过，你很不错，有没有兴趣转个专业去学环艺？」 也不等唐宁回復，透视老师自己笑了笑继续道：「开个玩笑，钱教授跟我说过你很喜欢服装设计，我没必要挖她的墙脚。」 看到后排有学生举手，老师便走过去指导学生了，似乎并没有在乎从头至尾，唐宁一句话也没说。 「我其实很好奇，明明你可以做到和人交流的，交流也很流畅，为何别人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总要犹豫很久才开口。」 秦施彰自认从唐宁不理睬到用眼神回应，再到沉默许久后的语言回復，他对于唐宁来说已经不算是完全陌生的对象了，唐宁与他的交流应该比面对陌生人要更为容易。 唐宁将最后一条线画完，放下笔后向秦施彰的方向转过头，本想直接开口，但视线却放在了秦施彰的画本上。 把自己的画本推到对方面前，趁着对方把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这才说道：「人与人是有差距的。」 『所以理解能力差也有差距，我不想造成误会。』 唐宁话未说完，看到秦施彰脸上果然出现了他在造成了误会后的对话者的脸上常看到的神情。 「这个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连着復读两年，我的能力确实比不上你，不过我耐心和毅力都还不错，抗打击能力也还可以，相信有你的帮助，这透视课我还是可以学好的。」 唐宁看到对方说完后，拿过自己推过去的画本，开始照着标点、划线，唐宁又想起这个人中午时候也顺利解读过他的设计草图，头一次想要解释清楚自己的真实意思。 秦施彰看着唐宁伸出手，把手直接盖在了自己的图纸上，停下笔，看向唐宁：「怎么了？」 「所以理解能力也有差距，我不想造成误会，所以才总是斟酌着开口，我不想造成误会。」唐宁重复了两次不想造成误会。 这时的秦施彰才终于理解了唐宁之前的那句「人与人是有差距的」不是在讽刺他刚讲过的内容都学不会，将画本给自己参考也是真心想要提供帮助。 「我知道了，没有事，虽然我刚刚的确误会了，但是谢谢你愿意解释。」 秦施彰的耐心和抗打击能力的确很好，唐宁头一次在被误会后还收到了一句「谢谢」。 或许唐宁这一次终于可以拥有一个愿意耐心听他解释，他也能够不再迴避解释的朋友。 第9章 秦施彰在得知唐宁搬出去并非和他们几人有关后，心里终于舒畅了，还提出了要是唐宁有需要他可以帮忙把留在宿舍的东西带给他，但没有得到唐宁的回覆，不过现在的秦施彰已经不在乎唐宁是否回復他了，他自觉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 下课换教室时，秦施彰特意拉着唐宁去找另外的两个室友，想要让他们也多与唐宁交流一下，使唐宁明白，可以解释清楚的误会都算不上误会，不要因此而畏惧开口说话。 进了下一堂课的教室，唐宁本能地走向前排，但看到除了秦施彰，另外的两个室友有些犹豫，唐宁停住了步子，秦施彰本来跟在唐宁的身后，一时不察，还撞了唐宁一下。 「怎么了？」 秦施彰看了看唐宁，又瞅了瞅身后的两个室友，开口道：「去占座位啊，你们愣着干什么？」 第17页 「我俩……就不去前面了，在后面坐着挺舒服的。」 秦施彰还想再劝，却发现唐宁折返，走到后排靠边的空余位置坐下了，那一排不多不少，除了唐宁占着的位置，正好还剩下三个。 「你不用迁就他俩。」 「哎，妈咪，你这话就不对了，怎的还偏心呢？手心、手背、手指缝不都是肉吗？」 看到唐宁在后排坐下，另外两个室友也先后坐下，倒是贴心地把唐宁一侧的位置留给了秦施彰。 朋友这个词对唐宁而言还是很陌生的，长这么大，他虽也认识了不少人，但能将他当作朋友的的确没有几个。 秦施彰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与他搭话、帮他对答，他再看不出对方想要与他交友的心思，那么他可就太过于迟钝了。 不过令唐宁没有想到的是，即便秦施彰也因他容易造成误会的话而被伤害，却并没有像过去那些人扭头就走或是骂他，而是不卑不亢地承认自身不足后，依旧没有放弃向他示好，并向他释放善意。 唐宁认为，既然是朋友，那本就应当相互迁就，他倒也不是喜欢坐第一排才去的，而是大家都不喜欢坐第一排，他则可以不用再分出精力去注意是否有人想要坐到他身边去，而向他搭话。 这堂课的到课率明显就比上一节透视课要少得多。 「我看出来这节课有很多同学没有到，给他们一次机会，这节课我就先不点名了，但下堂课我会课前课后都进行点名，你们回去了可以告知一下没来的同学。」 美术史论课如果讲师没有刻意去带动课堂气氛，这节课可谓是全数课程里最无聊的。老师长篇大论地复述书中的内容，配合ppt展示的图片，很难让学生留下记忆点。 对于唐宁这种能静下心重复成千上万次刺绣工艺的人而言，这堂课倒是称不上无聊，他能够从这堂课所涉及的美学理念、传统技艺中提取所能为他所用的内容，同时转化为对于课堂内容的『存档』，只要点开这个『存档』，他就能在回忆里重新阅读课程内容，提取关键信息。 「……现在课件上展示的是呈子遗址出土的龙山文化蛋壳高柄杯，从这张图上你们可能感受不到它的精妙，我给你们换个角度看一下。」 老师切换了一张更直观的图片「从这个角度看盘口的位置就很明显了，它的最薄处只有0.2毫米，是世界上最薄的陶器，现在明白为什么叫做『蛋壳陶』了吗？」 老师用不同角度的图展示着陶器的设计点并加以讲解：「整体重量只有几十克，但它的结构并不简单，大家可以看出来哪些美感所在？有人主动发言吗？发言的人期末考可以加分。」 学生们依旧很沉默，虽然在老师说出「世界之最」这句很抓注意力的词句的时候，大家都特意提起兴趣打量过课件上的图片，但主动发言目前还没有人做好准备，即便加分的诱惑力的确不小。 「唐宁，你看出什么了吗？关于美感和设计点。」秦施彰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唐宁，唐宁低声说了几句，秦施彰琢磨了一会儿。 「好，我看到有同学举手了，那后面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同学，你说。」 老师看着秦施彰，然而秦施彰还有些懵逼，他可没举手！ 余光一扫，才注意到，室友竟是趁着他扭头与唐宁说话的功夫，将手从他胳膊下绕出来，替他举了这个手。 他一开始以为室友在帮他故意闹他，他就没在意，谁知道在老师的那个角度只能看见室友是趴着的，而举手的位置对应的却是他！ 秦施彰站起，不忘在桌下给了室友一脚，但踢了个空。 「……具有形式美、韵律美。」 「这个回答可以，但是太宽泛了，具体是怎样的形式美、韵律美？」 「雕刻、镂空的钻孔可以看到对称与均衡的形式美，盘口、杯部、器柄、底座的直径变化可以看到节奏和线条的韵律美。」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一下，期末的时候加分。」 秦施彰刚坐下就听到室友说道：「秦妈咪厉害啊，期末的时候施以援助下？」 「还得靠唐宁先总结了个形式和韵律，不然我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听到秦施彰的话，唐宁只回答了一个「不」字，就没有下文了。 秦施彰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唐宁在谦虚，但是唐宁其实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形式美』和『韵律美』本身就适宜套用在很多文物以及传统工艺品上。 哪怕是旧石器时代的粗石器也能看到初具形式美和韵律美的美学法则。 唐宁看向课件，更好地回答应该从更细緻的角度出发，从陶器的形制清雅、陶制细腻或是表面的质感做总结与分析。 「如今蛋壳陶逐渐衰落甚至可以说消失，很多精妙的古人技艺在4000年的时间洪流的冲击下没有被完整地保存与传承下来。蛋壳陶的吸水率极低的技术，现在也没有人能够完美復刻，如今我们只能够看着图片去讲述那段歷史，感慨着它的精妙、他的美。你们都是设计专业的吧？关于科技和工艺，你们不一定能做出什么贡献，但是从美学的角度，你们为之做出贡献的空间是无限大的。」 老师切换到课件的下一张图片，又开口补充道：「另外，我多说一句啊，如果科技和工艺你们能做出贡献，自然更好，我刚刚那话不是在看不起你们，这我必须得强调一下，别你们误会了，回头就给我举报了，说老师恶意贬低学生之类的。」 第18页 教室里传出一阵笑声，课堂原本死气沉沉的状态消散了不少。 但这个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一刻钟不到，课上又趴倒了一片学生，对于精力充沛、思维过分活跃的学生们而言美术史还是太过枯燥了。 「我先熘了，反正坐后一排，老师应该注意不到。」说完室友就弯着腰，跨着腿准备从后面半开着的教室门熘出去。 一声撞击的响声在无比安静的教室中勐然乍响，使得教室里除了睡得太死，根本没听见动静的学生，其余人都望向唐宁的那个刚要『悄悄熘走』的室友。 「卧槽……」室友呲牙咧嘴地捂着膝盖，他刚刚一时没注意，膝盖磕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室友回头看向老师，指了指教室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上厕所，老师……」 老师应声，他带过多少学生了，这个点熘出去的，估计这趟厕所得上到下课了。 秦施彰和另一个室友憋着笑，看到唐宁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开口道：「笑死我了，这哪叫『老师应该注意不到』，这叫『都给我看着，我要正大光明地熘了』。」 唐宁点了点头，但仍旧没有笑。 秦施彰只当是唐宁的笑点太高，哪知道人家这是在纠结到底是一起笑才算是和朋友共享了快乐，还是不笑对方才算是作为朋友的义气，而他的笑会被误解成嘲笑吗？ 这个问题直到晚上唐宁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屋，仍然没有想明白。以前的他没有拥有过这样的朋友，也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唐宁租的房子面积并不大，一室一厅一卫，上一个租户应该是在此备考的学生，书桌正对着的墙面上还贴着一些设计软体的快捷键。 屋内的角落里以颜色区分被唐宁堆放了许多布料，好在唐宁租这个房子前，屋内的家具都非常少，唐宁也不用纠结不符合他的秩序感的家具需要如何摆放。 钱老教授的手稿被唐宁放在床头的文件袋里，内容已经被他翻看了很多遍。 自从唐宁决定要完成钱老教授未完成的设计构思后，就一直在想着怎样拿出更好的设计去实现，如果只是单纯利用三闾刺绣去丰富布料的美感，这只能称作基础的设计，并不能达成唐宁想要的理想状态，包括累丝工艺运用在服饰品的制作中也是如此。 单纯地将三闾刺绣与累丝工艺运用在服装与服饰品的设计之中，过分浅显了，唐宁深知这并非钱老教授想要达成的构思。钱老教授要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地以此突显传统工艺的迷人之处，但又不喧宾夺主，使人忽视这是服装设计作品。 道阻且长，此刻的唐宁需要与更多如同钱老教授一般在这方面有研究、有经验的设计师进行交流，或是亲眼看一看更多的相关设计作品，书中的内容可以解决已知技术的问题，但解决不了不断创新、发展着的理念问题。 唐宁给唐母发去了消息：「妈，方便把钱老教授的那个学生的联繫方式给我吗？」 「当初送钱老教授去医院的那个女生？好，我先问问她同不同意，她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我再给你」。 「好」。 没等太久，唐宁收到了那个学姐主动发来的申请。看样子是对方在听唐母说了来意后，主动要了唐宁联繫方式。 从发来的验证消息就能看出对方为何这么主动地理会一个刚入学的小学弟了。 「你就是那个用西语diss眉梁兴的学弟？恕我直言，干得漂亮！」 第10章 学姐跟唐宁约在服装系的车间见面，服装系的一楼有着给学生准备的缝纫机和熨烫台，但是由于唐宁才大一，大一的学生还没有上需要实操的课，唐宁这还是第一次来到服装系的车间。 一进门就闻到了熨烫白坯布后特有的布料气息，那是一股混合着咸、甜、臭又像是久置的谷物加上太阳晒过后的螨虫味儿混杂的味道。 车间很大，正中的位置摆着六张拼凑在一起的熨烫台，熨烫台下的柜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布料，布料的边角从柜门的缝隙漏了出来，侧边裁剪过的位置拉了丝。 地面散落着碎布料，数台缝纫机嗡嗡作响。 「这里。」 车间不止学姐一人，还有不少在赶制着进度的学生，唐宁看到教室另一侧向她抬手示意的女生，走了过去。 「你提出想看一看之前钱教授指导的设计作品，我还是觉得直接看实物比较好，照片总归是不如实物更能看清细节的。」 学姐说完话，把人台推到唐宁的面前：「你直接上手摸布料也是可以的，注意别把大头针给弄掉了。」 唐宁手指拂过布料上的刺绣，很容易看出三闾刺绣的特点，但是细看却能够发现，针脚不够连贯，就像是在刺绣被打断，又重新以另一种针法覆盖过一般。 见唐宁一直看着上装正身处的刺绣，学姐开口道：「我一开始其实没想过整套全用手工刺绣，工程量太大了，是钱教授建议我改为手工刺绣。」 学姐翻开放在缝纫机檯面上的文件夹，拿出纸质款式图和效果图，指着效果图上给出的刺绣说明说道：「这套设计图报名了prds，也算是业内最高赛事了，截止时间迫在眉睫，我一开始就放弃了手工刺绣，但是钱教授还是劝说我用三闾刺绣把这一块儿的设计展示出来。」 第19页 说着，学姐嘆了口气：「也是因此，为了赶工，晚上学校车间又会关门，我就借用了钱教授家里的缝纫机。」 怎么不算是巧呢？如果不是钱教授的建议，学姐也不会为了赶工而借宿在钱教授家，因而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钱教授身体出现状况。 学姐在和唐母的聊天之中，得知过唐宁的情况，即便从见到唐宁到现在，唐宁一言不发，学姐还是很包容地向唐宁解释着钱教授指导过的自己的设计点。 「你也知道，钱教授她在款型上从来都是更看重我们自己的创新与设计，所以她也只是在细节上指导我们，如果我们自己的态度很坚决，并且向她说明我们为何要做这个设计点，她也不会强硬要求我们更改，所以我也不清楚我这套设计对你有没有提供到帮助……你是想报名今年的tc吗？」 唐宁将人台转到背面，大片长短不一的工字褶设计由肩头覆盖至臀线位置，整齐顺垂而下，相互堆叠如同收紧在后背的双翅。 「这处特意用了材质极轻的布料，就是得多注意不能够刮蹭到，太容易拉丝了，但是在秀台之上，随着模特的走动，会飘逸而起，效果很不错。」 学姐这次的系列设计的主题是孤独症，她用了四套服装分别展示了孤独症患者的四种状态，就差人台上的这套剩下的一点细节处理完，就可以完工了。 「你要是还有什么需要我讲解的地方可以再问我。」学姐手里拿着一条半成品的腰带，显然是因为唐宁的到来，她不得不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 唐宁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将人台重新推回缝纫机旁后，看了学姐一眼，背过身后说了句干巴巴的「再见」后，离开了车间。 「再见」这一作为话题的结束语的词，比起回应「你好」这类开启一段对话的词彙更容易让唐宁没有心理负担地说出口。 学姐因为唐宁的突然回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唐宁已经快走到门口的位置了。 「再见。」 学姐坐回了自己的缝纫机前，继续车着手上的腰带，完工后，准备将腰带系在人台上，观察整体效果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人台背后不知何时被人用大头针别了两条省道，不仅如此，她原本重叠垂下的褶皱设计本就是为了表达翅膀的形态，也被在最侧边的褶皱处用大头针固定。 轻薄的布料做褶，只有双肩处为统一的连接点也是为了突显这是一对儿未长成、未舒展开就萎缩的翅膀，用以表达这一套作品传达的破碎感。 如果这般固定的话，明显就丧失了她原本想要表达的那个状态。 说是没有对唐宁这种行为的不满，那肯定是假的，她好心好意地专门腾出时间给唐宁讲解设计点，没想到对方会擅自动自己的设计。虽然大头针只要拆下就好，倒也不会影响什么，但多少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手机屏幕亮起，学姐看了眼发来的消息，是她的现在的作品指导老师让她带着人台去看效果。 将针插往手上一戴，学姐推着人台准备去楼上老师所在的教室。 内心埋怨着唐宁真会给她找麻烦，她待会儿还得花时间把这些大头针给拆了去。 「201教室里还有几个空人台，你直接把四套成衣全都拿上来。」 「好的，老师。」 回完消息，学姐喘着气，刚把人台推进201的教室，又折返回楼下的车间，把用防尘袋装好的另外三件成衣拿上楼。 实在空不出手拿文件夹，只得再次折返。 等她终于把全数需要给指导老师过目的东西都准备好时，指导老师已经在201教室看她穿在人台上的那套成衣了。 学姐这时终于想起来，那些被唐宁用大头针别起来的位置还没拆掉。 看到老师把人台转了方向，学姐正准备开口说那些大头针的事，就被老师打断了。 「嗯？之前看你的款式图和效果图以及样衣的时候，没见你加这两条省也没看到你要把这部分和后背相连啊？是临时决定要改的吗？」 「我的确没打算改，这只是……」 「不过你不愧是钱教授教出来的，别这个大头针的针法跟钱教授如出一辙。」 指导老师看着大头针固定两块儿布料的位置上针与针之间的间隔、斜度，有些感慨。 「这样改也不错，实际上你给我看样衣的时候，我是有想要你在这两处加省的想法的，但之前不是钱教授指导的你这次prds大赛的成衣，我就想着她既然没让你改，肯定有别的深意，所以即便后来指导老师换成我，我也没太去说明这处的不妥。」 学姐看着唐宁下针的位置，原本的埋怨变为了点点惊讶，原来竟是真有问题？她怎么一直没发觉？回忆起给钱教授看样衣的时候，钱教授盯着这处，手指捏起布料准备下针最后又放弃的时候，她还以为那是在暗示她这处可以多做设计。 「您觉得这省道加上之后，效果更好吗？」学姐试探着问道。 「你该知道，模特和人台还是有区别的，人台虽然表层覆盖着一层海绵和软布，但论弹性而言，还是人体的皮肤更强，你后面加的设计虽然布料轻薄，但还是会给后背的这块儿布一定的重量，这两条省道加上款型自然是更好看的。」 学姐拉起背后的工字褶：「这处的改动呢？」 第20页 指导老师打量着褶皱的连接处，点了点头道：「你之前说想要飘逸的效果，所以只连接了肩头的位置，现在这么改，我觉得效果反而会更好。」 指导老师拿起不知哪个学生遗留在教室桌上的服装画，走到人台身后，大力挥舞，服装画扇起的风吹向人台的后背处，后背受风，『双翅』展开，风停，再次垂落。 「借风而行，你的主题不是表达孤独症患者的四种状态吗？这一套是为了展现缺憾美，无法与他人一般展翅翱翔的遗憾，就连双翼也是虚假的，来表现你所说的那种『破碎感』。现在看来可『借风而行』是否能够将破碎感衬托得更淋漓尽致？毕竟逆来顺受的悽惨只能表现出彻底败于现实的颓废，但即便身处绝境、没有同别人一般的双翼，却能靠着风展翅，但风静则止，在我的角度，感觉其实这般更能表现『破碎感』吧？」 学姐听闻了指导老师的话，看着褶皱处的用以连接的大头针，不可否认刚刚看到『双翅』舒展时，心头的那刻触动。 「谢谢老师。」 「没必要这么客气，这是你的作品，你能在最后做出这两处修改，我真的很欣慰，毕竟我虽然看出了省道的问题，但『双翼』的设计与改动，还是出自于你自己，不过你得抓紧时间了，加了省道和连接处的改动，你的款式图也需要重新调整，大赛的截止日期快到了。」 「好的老师。」 另外三套服装指导老师也给出了几个修改意见，但是在考虑到时间问题后，还是否掉了修改的建议，让学姐只改省道和『双翼』的部分。 学姐在车间一直忙到有人来锁门，这才关了缝纫机的电源，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线头，斟酌许久给唐宁发去了感谢的信息。 此时的唐宁并没有注意到手机上收到的信息，他从学姐的设计中得到了很多设计思路，的确虽然钱老教授希望能够完成结合了传统文化的设计作品同时不失创新，但并非必须走款型、布料、设计理念皆是传统的模式，因为钱教授一直如此，唐宁也差一点陷入这种固有的思维之中。 布料可以进行布料改造，可以用科技材质，甚至可以从可穿戴艺术里找灵感，设计点可以是华夏传统的款型改造也可以是任何足以诠释设计理念的创造，款型则更不用说了，不用局限于如何创新传统的款式，而是直接表达真正想要讲述的设计故事。 只要设计师积累了足够多的传统美学，熟练运用传统工艺，坚定思想不轻易被西式审美影响，那么创造出来的作品的一针一线、一釐一毫都是被中式传统美学所浸染的。 符合美感的设计可以称为参考，但如果想要进步就必须做到不故步自封的前提下，守持独属于自己的创造，再不断地进行改良与有利创新，这般的设计才是有着中式传统美学灵魂的作品。 唐宁觉得今日的收穫颇丰，以至于房门被敲响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吓了门外的人一跳。 「唐宁，你……没事吧？」 秦施彰透过唐宁与门的缝隙朝屋内看去，好奇屋内到底有什么奇妙存在。唐宁这面带红光，笑意洋洋的模样，开学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14 17:46:35~2024-01-20 20:1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岁月静好，天天吃饱20瓶；yazminkent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在秦施彰的软磨硬泡之下，他终于从唐宁那里拿到了住址。他开学前在学校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张卡，今天健完身就去找唐宁。 「什么事这么开心？」 秦施彰见到唐宁脸上这毫不掩饰的笑意，没那么自恋去顺理成章认为这笑容是因为自己的到来。 走进屋内，秦施彰发现屋内竟是连一把椅子都没有，他也不好直接坐在唐宁的床上，只得站着，天知道他刚练完腿，现在正是两股战战的时候。 「学姐。」 唐宁的回答再次给了秦施彰冲击，他竟是不知道以唐宁的性格，这才开学多久就跟学姐『勾搭』上了？ 「的设计。」 还好没等秦施彰把各种震惊、不解的话语说出口，唐宁就把后半句话补上了。 秦施彰故作安抚受到惊吓后的自己的模样，拍了拍胸口：「刚想说你小子何时下的手，怎么我都还没把班上的人认全，你就先谈上了。」 谈恋爱？ 这对唐宁而言是个陌生又遥远的词，唐宁自觉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就更别提拥有一个需要进行情感沟通的恋人了。 恋爱说到底也就是被激素作用所驱使的人释放原始本能的行为。 如果真的渴望多巴胺的快乐，唐宁会选择完成一套设计作品，或者顺利解出一道题。 在唐宁看来不论是多巴胺还是内酚酞带来的愉悦感都比不上花费时间精力制作出的全然符合理想状态的成衣设计作品，穿着在模特的身上，看着模特走上秀台的那一刻。 那个时刻，内心的愉悦、触动、兴奋感会如同不断膨胀、破裂的气泡在心头炸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番快乐了。 在唐宁的理解中，至少恋爱的感觉是比不上的，不过他也没有恋爱过，这个对比实则是不成立的。 第21页 唐宁没有主动询问秦施彰他来此的原因，即便他慢慢习惯了他与秦施彰这个朋友的友谊，但是他仍旧没有扭转迴避创造话题的习惯。朋友这个身份不会成为唐宁肆意说出仍旧会造成误会的话语的保护伞，反而有时候使得唐宁更加注重跟秦施彰以及另外两个室友相处的时候的状态。 「你住的地方离我的健身房很近，我在健身房听见了几个学长在说年末的时候的tc大赛，之前上课碰到学校的留学生的时候也有听他们提起过你曾经参加过tc大赛的事情，就来向你取经。」 秦施彰被不少留学生要了联繫方式，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他们发现秦施彰与唐宁的关系竟然很不错的样子，很想了解了解经验。 在他们看来唐宁仍旧是在几年前的大赛上看到的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甚至，因为唐宁在会上用西语『总结』眉梁兴的行为，让他们再一次认定了唐宁是个不太好惹又难以接触的人。 虽然当时大家听着唐宁的西语总结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哪怕最后附加了一句脏话，但配合他们听闻的眉梁兴的事迹，他们也没觉得唐宁的行为有何不妥。不过若是这样的『总结』是针对他们，想必没人是愿意的。 因此在看到秦施彰和唐宁关系如此之好，他们也都有了兴趣。在华庆大学，乃至华国，他们没有发现华国人有如同在国外时装圈子的部分人那般对唐宁的欣赏，他们还觉得有些奇怪，认为是唐宁的性格的原因造成的，不过在看到秦施彰能够很顺畅地与唐宁沟通，他们又一次升起了和唐宁熟络的心思。 秦施彰并没有想那么多，他认为唐宁能结交更多的朋友是一件好事。也正是因为这些留学生，秦施彰才意识到唐宁的出色不仅仅是他的高考、联考、校考的成绩，还在他的设计构思与理念上。 只怪华国目前对于服装设计、时尚并没有那般重视，downey这个名字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甚至不知道什么tc奖一类的服装大赛。 服装系的多数被调剂而来的学生估计就算听说过钱教授的大名，也只是因为知道对方为华国的非遗工艺的传承是做出了不小的贡献的，这也不是他们主动去了解到的信息，而是钱教授的事迹曾经是被循环播报过的，他们多少都听说了。 秦施彰本就是想要进入纯艺专业的，虽然听说过钱教授，但是对于服装设计的了解确实太少了。 唐宁给秦施彰倒了杯水后，就拿起了绷框，坐在地垫上，继续着还未完成的绣品。 见状，秦施彰直接瞪大了双眼，他是真没见过男的玩刺绣。 「你……你在做什么？」秦施彰怎么看怎么觉得唐宁一个大男人，手指中捏着一根绣花针，不断地穿针、扯线、手拿绷框的模样怪异得不行。 唐宁抬起头看向秦施彰，秦施彰的双腿不知为何在颤抖，唐宁拿着针的手停滞了片刻，开口道：「尖锐恐惧？」 秦施彰有些懵，看着唐宁竟是直接背过去了身子，不想让他看见的模样，有怀疑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是不是让唐宁感受到了不适。 秦施彰有些费力地蹲下，拉过另一个软垫，忍耐着腿部的酸胀坐下。这次他长记性了，下次练腿不练这么狠了。 「我没有尖锐恐惧症，唐宁。我刚刚的那番话也不是歧视你，我觉得男生绣花没什么不好的啊，就比如……」 一时间秦施彰并没有找到任何例子。 唐宁再次转身，脸上没有丝毫秦施彰认为的失落、受伤、难过之类的模样，而是自然、平常，似乎并未觉得被秦施彰看到自己在刺绣有什么不妥。 现在，尴尬的只有秦施彰。 他明白了，唐宁之所以背过身去是因为误以为他有尖锐恐惧症，想挡住在绣布间翻飞的针，而非迴避他对于唐宁在刺绣的不理解。 他虽然仍旧对唐宁刺绣的这副模样有些不习惯，但没再多说什么。刻意地去寻找例子证实自己真的不觉得男人刺绣有什么奇怪，反而表现了自己看不惯才找照例子说服自己的态度。若真觉得没有任何不妥应当是唐宁的这副模样，如同被看见了在喝水、吃饭，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大方、坦然模样。 秦施彰尝试在唐宁专注刺绣的时候搭话，发现根本得不到回应之后，放弃了今日从唐宁的嘴里得知关于tc奖的更多信息，准备站起返回宿舍，但是他却感觉自己的腿不属于自己了。 费力地撑着地，想要让自己的腿重新支撑起来，但又酸又麻。 唐宁正在绣着燕子的尾巴，突觉手臂被一股力量抓握住，唐宁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燕子的尾巴上，根本没有分出心去关注到底为何会有力量桎梏住自己的胳膊。 这就是唐宁和常人不同的点，正常的人集中注意力是不会完全丧失对外界的关注力的，不会像唐宁这般如同世界只剩下手中的针线与绣布的团一般，任何对他造成影响的力量都难以轻易将他从这个「专注空间」中唤醒。 「唐宁，救救我，我不会废了吧。」秦施彰欲哭无泪，早知道他就不盘腿坐了，现在腿麻到他感觉自己快要失去它们了。 见唐宁没有反应，秦施彰就扯着唐宁的胳膊，努力朝他挪去。终于在秦施彰可以触到唐宁手中的绣布的距离时，秦施彰扯过绷框，唐宁的针扎了个空，专属于唐宁的「专注空间」终于随着那一针的落空，逐渐破碎，唐宁的注意力被打散，秦施彰拖着腿抱着唐宁胳膊的模样终于被唐宁注意到了。 第22页 唐宁疑惑地看着抱着他胳膊的秦施彰。 「救救我，救救我唐宁，我站不起来了。」 要知道发现站不起来的时候，这是对秦施彰的第一次惊吓，第二次惊吓就是他即便抱着唐宁的胳膊，唐宁还是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般，继续完成着刺绣。那一瞬间，秦施彰的第一反应不是对唐宁不理会自己的心急，而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暴毙了，毕竟传闻中，只有魂灵才会这般被活人忽视，唐宁刚刚的反应让秦施彰毫不怀疑自己就是一只缠上唐宁这个活人的游魂。 唐宁放下绷框，托着秦施彰的腋下，想要把人抱起来。 唐宁的个子不算矮，高考体检的时候净身高也有178了，不过因为秦施彰比唐宁高一些，即便唐宁这般半抱半托着秦施彰，还是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人从地面的软垫上『解救』起来。 「谢谢你，我下次绝不练这么狠了。」秦施彰捶打着腿部的肌肉，好一会儿酸麻的感觉散去后，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与双腿的联繫这才放了心。 秦施彰唐宁的房门，见唐宁要跟出来的模样，挥了挥手：「你继续忙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不用送我。」 一来秦施彰觉得刚才在地上爬着向唐宁求救的模样有些难堪，他需要一个人消化消化；二来，看到唐宁刺绣的模样，他内心的怪异感使得他联想到了唐宁的性取向，在他彻底理清思绪前，他不想让唐宁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情绪。 唐宁依旧是一脸从容，转身进了房间。看到被秦施彰一番折腾，踢到一边的软垫，唐宁将软垫放回了床边第二格瓷砖的正中位置。 还重新清理了地面后才坐下继续着刚刚的燕子尾巴的刺绣。 秦施彰返回寝室的一路上都在平衡着心中的天平，他知道服装系有不少同性恋，他对于同性恋没有任何意见，也始终保持着尊重的态度，但是越是尊重越是容易下意识地表现出对于这个群体的「特殊性」的看重。 就和当他看到唐宁绣花时他的反应一样。作为朋友他当然得表现出他对唐宁的理解，但是越是强调理解，越代表他没有将这件事当作一件寻常事。 他是直男但不代表他会要求身边的朋友一定要与他一样，既然决定了和唐宁成为朋友，那么他就不能做出会伤害到唐宁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秦施彰：我发现了关于唐宁性取向的秘密！ 唐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么惊讶的看着我的针，定然是有尖锐恐惧症。） 第12章 夜晚，留学生宿舍中，罗尔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忽然余光瞟见亮起的手机屏幕，是他的好友发来的消息。 和选择来华庆大学学习的他不同，他的那个好友虽然也是自小就在参加各类服设赛事了，但是并不像罗尔这般对华国有这么大的兴趣，他认为一个在时尚界都没有几个能喊得出名字的设计师的国家，没有值得去留学的价值。 罗尔曾嘲笑过对方目光短浅，可真要罗尔说出他到底看重华国的设计师的哪些设计点，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只觉得当看到台上穿着唐宁所设计的服装的模特在秀台上行走时，那股不同于别种设计的优雅与庄重感，是他从未在西式设计中看到过的，他不想承认唐宁的作品的确能在当年那一届的tc奖赏脱颖而出，内心又渴望着发掘唐宁作品的独特气质的真实原因。 罗尔翻找过许多年前的钱教授参加tc和prds赛事的时候的作品，虽也能一眼看出浓厚的东方风韵但那是与唐宁的作品截然不同的气质。 行动派的罗尔认为，与其从往期作品的视频与照片里分析，不如亲自去华国、亲自去到钱教授所在的华庆大学、亲自寻找能够创造出那样的设计的原因。 不过，若是任何人询问罗尔为何选择去华国留学，他都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为了战胜downey。」 他很记仇，记仇到，他可以先夸赞唐宁的设计，谈及唐宁的性格的时候再把人骂一通，该夸夸该骂骂，算得清清楚楚。 许是见罗尔一直没有回覆，好友开始了信息轰炸。 罗尔看着来自队友的咒骂，开始装傻，脱了战后，直接退了游戏。 「有朝一日我也会把华国人这套骂人话术学会，虽然没有完全理解为何这样骂人，但还挺有趣儿。」 罗尔念叨着，开始浏览好友发来的信息。 「你是不是考上了华庆大学？」 「我前阵子在dav的工作室听到个消息，看在咱们多年兄弟的份上，告诉你。」 「工作室上个月去华国出差，顺便在华国玩了一圈，在一个名为正则的小镇看到了当地的手工艺品，十分精美，价格也很便宜。」 「你猜大卫他发现了什么？」 这条消息之后，就是因为好友发觉罗尔一直没回消息，对方就开始了无意义的标点刷屏轰炸。 罗尔的确因为这样的铺垫有了几分兴趣。 「停，说说看，他发现了什么？」 「我就知道你有兴趣！」 「大卫认得刺绣工艺，但是令他注意到这手工艺品的原因是这绣法与之前看到过的那位钱设计师和downey的服设作品上的工艺绣法非常相似。」 罗尔放下了耳机，拿着手机躺在了床上，还穿着鞋的脚直接架在床位的栏杆上。 第23页 提起手工艺品，罗尔看向了床脚的栏杆上方。 栏杆上方挂着一幅刺绣作品，这是他来华庆报到之前，在路边的店子里买的，只是普通的十字绣，四方形的边框，一个标准宋体「静」字占据整个画面。 罗尔一直觉得华国的汉字非常有意思，在他们这些外国人眼里，汉字就像是一幅画，不是写出来的而是画出来的，不过随着对汉字的学习的加深，罗尔渐渐学会以整体的状态去看待一个字，但当时在看到这幅十字绣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一个青年的「青」，一个争夺的「争」如何组合成一个代表着安静的「静」？ 华国的文化，需要他学习与了解的内容还是太多了。 罗尔：「非常相似？怎么看出来的，那个大卫这么了解华国的刺绣工艺？」 「的确很了解。」好友发来消息的同时，还发了一张图片，是大卫工作室的照片。「大卫专门在工作室留了一间屋子用来存放华国的手工艺品，最多的就是刺绣，不说像华国人那么了解，但多数绣种他还是认得的。」 罗尔：「别把话题扯远了，继续说他察觉了那个工艺品和钱教授以及downey的作品上的刺绣工艺很像，然后他又做了什么？」 「你也知道，自从前几年，那个downey拿了tc少年组的金奖后，不少设计师都注意到了这位来自华国的少年，以及那出彩的设计工艺，大卫一直想弄清唐宁的服装与服饰品用到的工艺。」 好友紧接着又发来了一句话，这也解答了罗尔一直想要弄清关于唐宁所用到的刺绣工艺的种类与名称的疑问。 「大卫和卖工艺品的店家交流一番后得知，这都是小镇上的绣娘绣出来的，而这绣法名为『salute绣法』我不知道那两个字中文是什么意思，读音好像是这样的。」 罗尔有些失语，正经人谁取名叫『salute绣法』。 罗尔：「你确定叫『致敬绣法』？」 「不确定啊，都说了我是音译的，我又不会说中文，说不定那个店主也有口音。」 罗尔把手机扔到一边，他已经能够想像，如果他用这种奇奇怪怪的音译创造出的名称去询问唐宁，一定会被狠狠嘲笑一番，还是那种神色正经的唐宁式嘲讽。 最后，罗尔在纠结之中入睡，还做了个被唐宁嘲讽的噩梦，反观出租屋内的唐宁，又是一夜无梦。 自唐宁指出了自己的成衣出现缺漏之后，学姐一直想找机会感谢唐宁，可这阵子的确有些忙，专程约唐宁出来一趟腾不出太多时间。学姐本想着在他们大一来系里上课的时候，直接去二楼找唐宁，但一直没碰上，也不知道唐宁除了上课，还在忙些什么。 唐宁最近的确有些忙，他要准备报名十月份的tc，这是他首次参加成年组的比赛。 tc奖报名只需要提供包含了设计主题、设计说明、效果图和款式图，但入围后，就需要带着成衣去到今年的tc奖的举办地，参与最后的走秀。由来自四个国家的顶尖设计师对作品进行评选，最后选出前三名，进行最后的走秀展示。 因为现场除了入围的选手们，还有不少高端时尚品牌的设计师以及主理人到场，在最后的走秀中，前三名的设计师一般都会在作品设计说明与讲解中花费不少功夫，毕竟这个时候的设计说明可不只是在解读自己的作品，也是对自己的一个宣传。 不过对唐宁而言，最后的这个讲解过程他向来都是迴避的。拿金奖那次他也就是上台木讷领奖，主持人问什么，他都点头，最后朝评委席鞠了躬就下台了。好在颁奖嘉宾和大赛的主持很会控场，没有让现场显得过分尴尬，也没让无良媒体扭曲事实恶意报导。 唐宁根本不在乎那些高端品牌的设计师和主理人的青睐，也没有意愿去「推销」自己，他深信着钱教授曾说过的一句话：「你若是不愿开口，便将一切话语交给作品，优秀的作品会去替你说话、传达。」 正画着效果图上的刺绣细节的唐宁，按着快捷键放大细节，手还没离开键盘，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隐隐约约的交谈声越来越大，这是停电了？从邻居们纷纷走出房间相互询问判断，的确如此。 唐宁闭了闭眼，长期盯着屏幕，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按捺下心头的烦躁，站起了身，再次睁眼，看着关了机的电脑屏幕，唐宁被从专注中强硬打断的焦虑感束缚住。他还没来得及保存文件，如果软体后台的缓存进度不够，最多只能拯救一部分操作进度。 唐宁打开房门，扫视一圈，确定是整栋楼都停了电。 毫无预料的突然停电使得唐宁极为不安，唐宁对于突然变化的环境的适应能力和常人不一样，就像他执着家中更换的瓷砖的花形和尺寸要么符合他的选择要么和原本的一样。 一般人只要不是特别恐惧黑暗，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停电只会有片刻的惊讶，数分钟内就能平静并适应下来，但唐宁不一样，在儿时还不会正常表达情绪的年龄阶段，面对突然停电的情况，他会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听不进去任何人说话，直到自己完全适应黑暗。 经过心理治疗与干预，现在的唐宁不至于像那时候一般恍若无人地大喊大叫，但仍然会极度不安和焦虑。 唐宁控制着因不安和焦虑而烦闷地想要吼叫的动作，深唿吸后马上屏息，抑制住喉头的呜咽。 第24页 摸黑拿出了绷框，手还被针扎了几下，此刻的唐宁顾不得是否流了血，点开手机手电，借着光毫无章法地绣着。 针线每穿透绣布一次，就能够平復一份唐宁的不安，唐宁努力将被停电打断的注意力一点一点挪到手中的绷框上。手指的血粘在的绣布上，便以晕开的血迹为草图，绣上一只展翅的血雀。 房东在住户群里告知了来电时间，但唐宁已经不想去关心这些了。 「唐宁！在家吗？门怎么没关？我进来了啊？」 一推开门，秦施彰看到的就是借着手机手电的光，拿着针线上下翻飞的唐宁。 秦施彰退出房间，掩上门，再次打开，看到的还是正在完成刺绣的唐宁，秦施彰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蛋白粉也不至于让我出现错觉。」 因此他选择再次退出房间，关上门。 然后他就发觉自己把门彻底关上了，不得不求助唐宁给他开门。 距离停电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唐宁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毕竟借着手电的光，依旧很难完全判断清楚所有的绣线的配色，需要花时间仔细辨别绣线颜色使得唐宁没有之前那般沉浸在刺绣的工艺之中，很快他就注意到了秦施彰的敲门声。 举着手机照亮，唐宁给秦施彰开了门。 「果真是错觉，我刚刚看到你打着手电刺绣，恍惚之间我都快要把《游子吟》背出来了。」 『《游子吟》？小学生学习的诗？为什么会想到《游子吟》，他刚刚有进门吗？怎么看到的？』 疑问太多，唐宁挑了自认为最不会造成误会的一句：「小学生？」 秦施彰哽住，他刚刚因为觉得打开方式错误而反覆开关门的行为果然被唐宁嘲讽了！ 第13章 唐宁举起手机手电的光，照向秦施彰的脸，果然看到了对方受到打击的模样。 秦施彰被那强光一照，晃花了眼，用手挡在眼前：「这光太刺眼了。」 唐宁将手机挪开，思索刚才自己的表达到底哪里出错了，等到秦施彰摸索到唐宁放置在地面的软垫，坐下时，唐宁才开口：「小学生背诵的诗？」 秦施彰一拍脑门：「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唐宁自然不知道秦施彰又误解了什么，心里猜测了一圈儿，将最大可能性的误解归类到了自己的表述不全上。 因为秦施彰办了健身卡的健身房就在他住的房子后面的这条街上，秦施彰每次健完身路过都会来唐宁这儿，陪他聊一聊，即便多数时间都是秦施彰一个人在滔滔不绝，秦施彰倒也乐在其中。 「你介意热闹一点吗？」秦施彰问道，自从认识了唐宁后，秦施彰对于唐宁的病症也做了相关的搜索，这也是为何在突然停电后，秦施彰会来到唐宁这儿的原因。 唐宁将手电的光偏向自己的脸后，摇了摇头。 「就是说不介意了？那正好，我把他俩叫来，待会儿让他俩顺路买点儿烧烤，咱们几个搞个小聚餐。」 四人寝中，唐宁跟秦施彰是最熟悉的，另外两个室友贾奕和丁武若不是秦施彰在其中将几人凝聚起来，他们俩私底下很少联繫唐宁。 贾奕和丁武也不是讨厌唐宁，只不过因为知晓了唐宁的学者综合徵和轻度阿斯伯格后，他们在和唐宁相处的时候都格外谨慎，但有了『谨慎』这个前提，关系就难拉近了。 他们俩不像秦施彰那般抗打击能力强，扪心自问，他们有时候的确会介意唐宁的词不达意或是引人误解的话语。 不过有秦施彰在的情况下，他们倒是可以在和唐宁相处的时候放松一些，由秦施彰做这个『中间人』、唐宁的嘴替，他们与唐宁相处的时候的状态明显会不少。 半小时后，贾奕和丁武带着烤串和几罐啤酒给秦施彰打去了电话，秦施彰将人带到唐宁的房间的时候，唐宁还保持着秦施彰离开房间去接人的时候的姿势。 秦施彰笑道：「还是你俩面子大，人家唐宁没见到你们连动都不动。」 说完，故作夸张做了个受伤的表情，作西子捧心状：「唐宁你也太区别对待了，竟然这么期待他们俩来这儿。」 唐宁完全不能理解秦施彰的动作的意义，也意识不到这是在开玩笑，因此在贾奕和丁武笑出声的时候，将手机电筒的光照向了他们俩的脸。 他以前接受治疗的时候，不论是父母还是负责他的治疗的医生都会锻鍊他对于别人情感的理解能力，他看过无数遍表情的图画，图画上还标註了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在看到贾奕和丁武的脸上都是笑容的时候，唐宁又需要去分析，这样的笑容是因喜悦而笑还是嘲笑或苦笑。 他知道自己不同于其他人，其他人通过话语和表情很自然就能理解对方的真实情绪，而唐宁不同，他是靠着训练才有的现在的理解能力，是靠着条件反射形成的理解能力。 面前出现大笑的人，他在听到笑声、看到大笑的面部表情的时候，脑子里接收到的不是这人在开心，而是一张写着开心的图片，图片上对应着的是大笑的表情，这时唐宁就知道了大笑的人是在表达开心。 就像参加钱教授葬礼的唐宁。 他理解什么是死亡，知道死亡就是再也看不到在这一日所送别的人。看到父母脸上的表情，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写着「难过」的图片，他清楚大家难过于钱教授的离世，他知道葬礼上需要表现出什么神情，因此他可以表现出和父母一样的神情，但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情感是否是难过。 第25页 如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开心，但是他可以像贾奕和丁武一样，展示同样的笑容。 自唐宁放下用以转移自己注意力、缓解焦虑和抑制叫喊的刺绣的时候，唐宁就该知道，朋友的陪伴同样是解决他因突变情况而焦虑不安的良药。 此刻即便他自己不察内心真实情绪，不过在秦施彰看来，唐宁是开心的，那是没有迴避眼神、没有迴避情绪的自然笑容。 九月底的天气还很暖和，几人吃着聊着也就忽视了时间，等到突然来电将几人的谈话打断时，早已过了寝室关门的时间，这个时候若是还想进寝室楼，就得把宿管阿姨给喊起来。 唐宁从地垫上站起，把买回来还没拆封的地毯拆开铺上了。 「新的。」 唐宁说完看了眼秦施彰，见人没反应又补了一句：「嫌弃。」 秦施彰按揉着太阳穴，他得整理整理唐宁是想表达什么。 唐宁铺好地毯后，再次出声：「将就一下，能睡下。」 贾奕和丁武对视一眼，试探问道：「这是希望我们留宿？」 秦施彰看着唐宁从衣柜里拿出来几个枕头，点了点头：「估计是这个意思，让我们不要嫌弃，这是新地毯，将就着睡一下，地毯也不小，我们几个也能睡下。」 唐宁的床是张单人床，就算唐宁同意四个人一起挤着睡，那也挤不下。 几个大男人也没那么讲究，简单洗了个脸洗了个脚就躺下了。关灯后，就在秦施彰几人都以为唐宁会去自己的单人床上睡觉的时候，唐宁拿着枕头，在三人最边上躺下了。 朋友该是如此吧？唐宁看着黑暗之中的天花板。 很新奇地体验，他现在应该是怎样的心情？ 唐宁闭上了眼，脑海里出现的是写着两张大大的「快乐」的图片。 秦施彰出声问道：「在笑什么？」 唐宁没有回答。 笑声会传染，贾奕和丁武证实了这一点。笑声之后，谁先睡着的无人知晓。 这一夜的小聚餐，就像一个契机，将四人的关系拉得更近不说，也让唐宁在还未察觉之时感受到了友情的温度。 虽然患有轻度阿斯伯格综合徵和学者综合徵，但唐宁不是傻子，即便真正发自内心去认知一些情感、去全然准确地表达自己的内心，他依旧存在障碍，但人说到底还是社会性生物，在接纳唐宁的群体之中，他会愈发被社会性所疗愈。只要他拥有始终接纳、包容、聆听他的社交关系，也能够慢慢做到接纳、包容、聆听别人。 …… 「什么salute绣法？你们国家的绣法？」 罗尔在询问了研究生学长后，也没有得到满意答案，只得暗骂好友连传达一个信息都不能先自行确定好准确性后再告诉他。 正巧碰上唐宁四人来系里上课，罗尔从唐宁还在上楼梯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学弟你要是对钱教授的课程感兴趣可以去图书馆找找她的书，虽然没有听说过你说的那个『致敬』绣法，不过钱教授研究过华国的很多民间工艺和绣法，她最擅长的绣法名为『三闾绣法』，虽然不是你所说的那个绣法，但是你提到了钱教授，我只能想到这个。」说话的就是罗尔所询问的研究生学长，也是有缘，这人也是钱教授生前带过的学生肖鑫彦。「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肖鑫彦腾出一只手，接了电话：「不不不，我没入围prds，试试十月份的tc吧，正好我手上还有一个系列的成衣……行，我没学多少，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现在她所教过的学生里掌握最多的应该是……」 肖鑫彦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说出了现院长眉梁兴的名字：「毕竟是老教授的首徒，肯定比我们这些学生学到的东西要多……嗯，这就得看对方拿出多少诚意了。」 「打扰你了，学长。」罗尔对肖鑫彦说道，注意力仍旧放在路过他走进教室的唐宁身上。 肖鑫彦手上提着被防尘袋罩着的成衣，朝罗尔点了点头就走向了通往一楼的楼梯间。 罗尔和唐宁虽是同一个专业，但并不在同一个班，不过有些课程是一起上的，他与唐宁碰面的机会并不少。 走进教室后，看到唐宁身旁的秦施彰，罗尔准备走向留学生小团体座位的脚步硬生生拐了个弯儿，朝着唐宁几人走去。 「downey，你要报名今年的tc吗？」 唐宁没有抬起头去正视罗尔的眼睛，但点头回应了他。 罗尔想要询问钱教授以及唐宁的设计作品中的刺绣工艺是否是『致敬』绣法，『致敬』绣法又是否真叫这个名字，刚刚那个学长所说的很难发音的绣法又是什么，是否起源于正则镇。 他想问的内容太多了，但他很清楚，唐宁是没办法一次性流畅又准确无误不带任何令人误会的话语去向他清晰解释的，只得将口间的问题再次咽下。 唐宁在罗尔转过视线，准备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时，快速扫过对方的脸，但这一次唐宁没有顺利在脑海里找到罗尔现在的表情对应的情绪图片。 「你和我一样？」 就在罗尔快要走过唐宁这一排的座位时，他开口了，尽管说的话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 罗尔停在座位旁，看向坐在唐宁一旁的秦施彰，秦施彰正撑着脑袋，看了看唐宁又扭过头看向罗尔，恍然大悟道：「可能看出你一直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让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别一直那眼神『骚扰』他，又不说明原因，搞得像你也有交流障碍一样。」 第26页 不得不说秦施彰的理解能力已然是超神境界。 罗尔沉默片刻，开口问道：「salute绣法，是不是你与钱教授用在作品上的刺绣工艺名称？」 唐宁听到罗尔的问题后，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不过这个回答又再一次挑战了罗尔的理解能力。因为唐宁说的是：「老太太玩乐高。」 「什么？」罗尔觉得心头哽了一口气。 秦施彰和贾奕、丁武忍着没笑出声，秦施彰好心给罗尔解释道：「他说你瞎掰呢，哪有『致敬』绣法，谁会绣法起这个名字？」 罗尔没再听秦施彰继续跟他解释唐宁可能还有别的意思，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脑子里全是那句「老太太玩乐高——瞎掰。」 唐宁不解，秦施彰告诉过他，说话风趣多用歇后语或者网络风趣用语是可以缓解自己有时候表达不够有情感的情况的，为何…… 「没关系，有进步，至少你没直接跟他说『瞎掰』，虽然这个时候不适合用这句话，不过留学生嘛，毕竟不是华国人，不理解咱们语言文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23 20:58:54~2024-01-25 14: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yazminkent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我听说过服设和环艺的作业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多！」 贾奕不是唯一一个抱怨的学生，出了教室后，不少人都在抱怨这次服装效果图的作业多，六张模特动态，十二张效果图加面料改造，还要做20页的workbook讲解面料改造的灵感来源。 虽说下周交的这个时限看似长，但还得考虑採购材料的时间。 「为什么还要去指定画材店购买画效果图的水彩纸和画材，还专门告知了牌子，就我这水平，我都不配用那么好的东西。」丁武打趣。 「老师会在中间吃回扣吧，也正常，」贾奕看了看自己手机钱包的余额，摸了下鼻子：「我不打算买老师要求的画材了，应该不会影响最后打分吧？」 「我也没打算买，确实贵了些，也到月底了，生活费花得没剩多少，下个月得去外面找个兼职了。」丁武看向秦施彰和唐宁问道：「你俩呢？」 唐宁没作回答，他为了备赛，不论是画材还是面料改造的材料都是常年准备齐全的，没必要去买老师所指定的画材店的材料。 秦施彰开口道：「我倒是想看看，这老师推荐的画材到底好在哪里。」 秦施彰家境应当是整个寝室最好的，衣服、鞋子都是牌子货，一开始大家还不是很了解的时候，还以为他这是为了面子追求这些，相处下来才明白，他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对这些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的。 好在秦施彰情商在线，并且成长在一个文化教养高的家庭，大家虽然肉眼可见背景不同，但相处得极好。 出了t4教学楼后，唐宁就朝着学校的南门走去。 南门距离他所租的房子要更近，但是和学校宿舍楼是两个方向，几人也就告了别。 唐宁快要走出南门的时候，听到身后车辆鸣笛的声音，下意识地让开，却听见从身后车辆的方向传来的唿唤：「唐宁！」 喊住唐宁的人正是曾被唐宁指出过成衣修改意见的学姐，她和另外两个同学正准备跟着老师去面料市场，刚刚启动车辆，还没开出学校就看到了唐宁。 「老师，他就是唐宁，之前你看到我的成衣上的改动也是他在看过我的作品不到十分钟就做出的建议。」 听到此，老师有了兴趣，停好车后，和学姐一起下了车。 他在听说了唐宁的事情后，一直对这个学生很感兴趣。如果唐宁真的这么优秀，他也有意好好培养。 付泽也在服装系的资歷也不浅，虽不像眉梁兴那批第一波跟着钱老教授一起将服装系带领起来的第一批老教师，但也算得上是第二批师资力量中颇具才华的一位。 关于眉梁兴的那些小把戏他多少也清楚些，甚至不知服装系，眉梁兴的脾气差、虚伪，那可是『声名远扬』的。 前几天他有事儿去了趟教务所还听到里面几个老师在跟学助吐槽眉梁兴，倒也不怎么避人，看样子是只要不被正主听见，他们根本无所谓这件事。 现在眉梁兴当了服装学院的院长，不良风气怕是更甚而忠义之士则是被打压得永无出头之日了。 而付泽也做不到直接扳倒眉梁兴，但至少可以不让一些有天赋、有才华的学生被埋没。 「你好啊，我是付泽，你们大一专业排课目前还没有排到我的课，不过如果有时间，可以跟着纤维班旁听一下。」 在钱老教授多年的课程详细安排下，对服设专业的大类进行了更为详细的划分。 纤维班侧重于布料改造、创造与构成，同时对梭织工艺和针织工艺也分了课程专门进行详解。 在此基础之上服装与服饰也专门分了服设班级和服饰班级。服设班的课程如同唐宁几日平日里要学习的服装效果图、工艺技术、立体裁剪、款式设计等，加了服饰品的课但占比非常少，而服饰班则反之，服饰品款式设计课占比更多。 也正是因为钱老教授将服设专业的细緻划分，使得从服装系出来的人才能够在专业上更为专精，而不是什么都会一点儿但细緻看来又什么都算不上精通。 第27页 不过也正是因为需要钱老教授操心的事情过多，在钱老教授把服装系中的服装表演一类的专业交给眉梁兴协助管理后，给了眉梁兴极大的徇私空间与机会。 钱老教授太过于信任眉梁兴的人品素质了，到底是跟在身边最久，看作亲子的对象，当局者迷的境遇钱老教授也落入其中。 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只有学姐，唐宁稍微熟悉一点儿，但也只是见过两面，唐宁想要回应对方打的招唿，最后却只是别扭地点了个头，不像是学弟回应学姐的样子，更像是长辈回应晚辈。 付泽看到唐宁这般模样，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是钱教授的弟子，但在她生前也经常相互探讨学术问题，虽然更多时候是她的理论更胜我一筹，但未必我没有可取之处，我的办公室和你的导员在同一间，进门后往后走还有一个小门，里面就是我的办公桌，如果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如果是其他男学生，付泽可能说完这些话，还会拍一拍对方肩头，传达一种信任、看好的意味，但想到唐宁的特殊情况，付泽便没有如此做。 想着唐宁估计是不会回应自己了，就又说了一遍自己名字后，准备回到车上。 「我记性很好。」 「啊……老师，我猜唐宁不是这个意思……」学姐见唐宁突然出声，结果说了一句不合气氛的话，连忙向着老师解释。 「没事儿，我知道。」 付泽笑了笑：「你和小学弟聊完了就快点上车，再晚一点儿面料市场那边该歇业了。」 「好的老师。」 学姐回应后，看向唐宁说道：「钱老教授去世后，我的指导老师就变成了付老师了，虽然风格上和钱老教授很不同，但我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位负责任的好老师，他今天说的也不是什么客气话，你日后需要帮助，只管去找他。」 唐宁在付泽将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后，才看向他，看到的是他对学姐说话时的笑容，似乎真的没有因为他刚刚的那句话生气。 虽然学姐替唐宁做出了解释，不过在那个时刻，唐宁说出口的话语确实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乖张、跋扈的学生。 唐宁刚刚想过应答付泽的话，但在对方似乎怕自己没有听清他的名字而复述一遍的时候，唐宁本想着回答「不用重复，我记下了，谢谢您。」但开口就是一句：「我记性很好。」 如果不是学姐及时出声解释，唐宁下一秒可能会为了替自己辩解又发现没办法顺利说出想要表达的话而狼狈地呜咽吧。 学姐看到唐宁的目光开口道：「放心吧，付老师不会介意的，等你跟他熟络了，可以慢慢跟他说，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谢谢你上次帮我修改成衣。」 唐宁开口了，在学姐转身朝车辆走去的时候，听到了唐宁说的「不客气再见。」 没有气口和停顿的一句话，但是一句准确的表达。 「再见，学弟。」 唐宁会同样对付泽这位老师有着不同于对自己同样上心的导员的好感，是因为钱老教授也曾跟他提过付泽。 付泽曾办过一场个人作品展，唐宁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他的作品，但是却看过钱老教授给他看的作品照片。 对于名为《语言的重量》的作品，唐宁印象极深，那是用各种正红色线种构建的立体装置，从照片里看，可以发觉是所有作品中，体量最大的一个。 各种红线被拉直紧绷，全数拉向了同一个中心点，隔远看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绒球，而凑近便会发现，这个中心点就像是不存在一般，是将每种材质的红线都噼丝到极细的一丝，相互连接。 明明拉扯每一根红线的中点是那般的脆弱，却能够将每一根线牵扯得如此紧绷。 看似是绒球，实际上只是因为细的线颜色不够明显。 具钱老教授说，这些线的种类都经过了付泽的改造与再创，品质本就和原本材质不同，这才能将作品展现出如此精妙绝伦的效果。 但这不是作品最令人拍案叫绝之处。《语言的重量》在展厅内被一个大玻璃罩保护着，本以为是为了防护，但玻璃罩上又安了几个扬声器，模样和银行柜檯玻璃上的差不多。 不过那几个扬声器，在快要撤展的时候，才被付泽允许开启。 开启后，付泽并没有告诉来看展的人。 不知情的人在玻璃罩旁边或是夸赞，或是在看了作品说明后表达对作品的不解，一声声、一句句话音被扬声器播放在玻璃罩中，然而处于玻璃罩外的人们并不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 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那一声声、一句句的话音之后发生了。 连接着无数红线的中心竟然在一根根地断裂，随着牵引中心的消失，所有的线都垂落下来，仅剩连接在玻璃上的另一个连接处。 展厅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奔至这处，看着这次的「意外。」 垂落在玻璃上因为粗细不同而显色有差别的线条在玻璃的四个面重新『绘制』出如液体泼洒后的痕迹，配合着正红色的线，像是血液。 何为《语言的重量》？是出于付泽之手，那特殊材质能够强硬牵扯线条却承受不住声波？ 还是如作品简介里所说：「我一直在想，如何直观地让人感受语言的重量，夸赞也好、嘲笑、讽刺也罢，语言是拥有力量的吗？我想，是的。」 第28页 钱老教授在向唐宁讲述这件事的时候说过，付泽曾经有个性格内向的学生，家庭条件一般，生活费很少，为了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直很辛苦地做兼职攒钱。 她很想要一件手工制的毛衣，但那毛衣并不便宜，织造毛衣的人也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学生攒了许久的钱，终于在生日前为自己准备好了这件期待已久的生日礼物。 但周围同学看见后，她却被造谣说是在外做了不好的事，这才赚来了这笔钱。 那个学生太过内向了，根本不知道如何辩解，被逼急了解释了几句，反而被骂得更狠。没过多久，便自杀了。 听闻了付泽的作品背后有着这样一个故事，唐宁当时深受震撼。 不过因为唐宁挑重点的能力一直和别人不一样，最震撼唐宁的是，钱教授所说的「作品可以替创造者表达内心」这句话果真无差。 在好些时日之后，唐宁才知道在别人看来更震撼与感动的是付泽想要以这个作品纪念他的那个学生，告诫众人，不要轻视语言的重量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到本章，出现了这些有名字的人，提示一下： 室友：秦施彰（寝室长）、贾奕、丁武 老师：肖鑫彦、眉梁兴、郝导（目前好辅导员就叫这个_(:3」∠)_，有需要会再把他名字补全）、付泽 歪果仁儿没玩谐音梗：罗尔、大卫 第15章 下课后，唐宁返回住所，刚打开门，便看着投射进屋内的夕阳出了神。 「日晖金丝绘碧色，讷会刀戟向晚秋。」唐宁心中默念，手中拿着的装画材的袋子还没放下，就席地而坐，拿起了笔绘制起来。 窗台上放着秦施彰作为礼物送给唐宁的一株芦荟。 唐宁花了许久的时间才考虑好把这株与自己房间格格不入的芦荟放在何处。 此刻正逢夕阳笼罩，近光处的芦荟本身的翠色染上夕阳、背光处仍是藏匿阴影之下的暗绿，那迎着光的芦荟刺状小齿像是做好了迎接冬日的准备一般，亮出了自己的威势。 如此唐宁才感慨出那一句「日晖金丝绘碧色，讷会*刀戟向晚秋。」 许多老艺术家都在画面空白处题词的习惯，在钱老教授的薰陶之下，唐宁也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 只不过唐宁不会写或者说出口，他只会在心里默念后绘制适宜的画面。 光与影的强烈对比感在画面之上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配以绣法与工艺，以刺绣展现光线，这是个难题，但唐宁向来不畏难题。 运用蜡染做的面料改造作业，还在晾着，唐宁检查了冰裂*的痕迹与状态都在理想状态后，也就安心准备tc的设计主题去了。 对于唐宁而言，眼下的困难不是设计难点，而是他想要准确无误地表述设计主题，不添加任何惹人异议的内容。 唐宁抬眼，盯着空白一片的墙壁，他的视线方向就是后街健身房所在的方位，也不知唐宁想到了什么，拿起的手机又放下了。 秦施彰因为也报名tc试试水，这阵子连健身的时间都减少了。 虽然他本身对于服装设计的兴趣不高，被调剂来这个专业能够按量完成作业，但却不一定能够保证质量。 服装设计确实也吃天赋，秦施彰靠着纯艺的积累，虽能够画出设计稿、效果图，但真要论起设计点，要么过于异想天开不符合实际，要么就是俗套无奇，毫无亮点。 服装设计和创意设计还是有区别，服装毕竟还有一个实用性，有些设计根本连以工艺实现都不可能，这样的设计在服装设计中是无法成立的。 在秦施彰改掉了连接着腰身的腰带，纠结门襟穿过连着衣身腰带，这衣服就只能艰难套头穿的时候，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会犯这种错误只能证明，秦施彰对于服装结构还不够熟悉。 如此要参加tc，得花上不少心思了。 贾奕看着欲哭无泪地靠着椅背嘆气的秦施彰，故意用早年译制电影里的翻译腔道：「哦，我的好室友，为什么不来一场紧张刺激的吃鸡游戏呢？」 「戒了，等我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儿弄好，什么时候再碰游戏。」话说得毅然决然，但贾奕估摸着秦施彰半夜应该会偷偷爬起来打游戏。 「你要是实在画不好就去找唐宁呗，他肯定懂这些。」 这话不无道理，但秦施彰想到毕竟两人都要报名这次的tc，现在也算是对手，总感觉这个时候向对方索求帮助不太好。 「算了贾奕，秦妈咪肯定是觉着怕麻烦孩子，游戏开了，看着点儿。」一旁的丁武开了口。 秦施彰似想到了什么，点开了学校的跳蚤市场群。 「滴一个代画。」 第二日上午本没有专业课，但唐宁还是去了系里一趟。 办公室门关了半边儿，开着的那一侧正好可以看见郝导的工位。 门口有人探头探脑的动作太过于引人注意，郝导站起身本想去关门，却看到站在门口的唐宁。 「有什么事吗？」 郝导默认这孩子是来找自己的，毕竟唐宁一般也不主动搭理生人，这些老师指不定和唐宁连话都没说过，真要论起亲疏，自己也算是唐宁的熟人了。 唐宁点了点头，指了下办公室内侧的小门。 郝导看着唐宁的动作，问道：「你要找什么老师吗？」 第29页 「付泽。」 只是一个名字，唐宁答得还算流畅。 「付老师还在上课，在楼上的教室，也有可能在纤维的工艺研究室里，你去看看？」 话音落，唐宁「嗯」了一声后，走出了办公室，试探着轻声呢喃了一句「谢谢」后，发现今天表达状态还不错，又转身回了办公室，走到郝导办公桌旁。 郝导看着唐宁，正准备询问出声，就听见唐宁字正腔圆道：「谢谢。」 走出办公室，唐宁自觉今天状态不错，应该能够与付老师顺利沟通。 想着见到付老师，他要主动问声好，结果走到研究室后，却听到了争吵声。 肖鑫彦原来也是被钱老教授带着的研究生之一，后转到了付泽这边。 肖鑫彦本就是个势利眼，看在钱老教授院长的身份以及手中掌握的技术，总是表现出乖顺、体贴的模样，即便根本不喜欢刺绣也不懂三闾刺绣的美感，但为了成为钱老教授的徒弟，费尽功，装出一副与钱老教授追求一致的模样。 原本就讨厌刺绣，认为身为男人就不该碰这些玩意儿的肖鑫彦在被分到付泽组内后，更是不满了，原先他碍于钱老教授，还会掩饰着些，但现在面对付泽，肖鑫彦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您觉得我这试片*有问题？」 「嗯，厚了，做不出你最后想要的状态，你换单股37试试，罗纹试片也拿来给我看看，你不是在上面做了设？我看看图案效果。」 「单是这试片包括纹样就花了不少功夫，重新修改……」 「你可知道这只是试片，这么一小块儿试片都改不到最佳状态，你做出来成衣只会更失望。」 「我又没失望，我挺满意这效果，我也没您这么挑剔，明明我手上有一套成衣，您非要我重新做，过了三遍试片了，还不让做成衣，要不是您是我老师，我都要猜测您是不是为了耽误我的比赛进度才这样做。」 「投稿过prds的作品，不要再投tc，虽然评委和评分水准、得分点都不同……」 「好了好了，老师您就不要说别的话题了，这不是还上课呢吗？」 付泽看了眼肖鑫彦，见肖鑫彦将罗纹扔在他面前，忍下训责自己这个学生的话语：「罗纹你自己看出有什么问题了没有。」 「没问题。」 「颜色为何与二次样有区别？」 「哪里有区别？您如果非要我改，哪怕我两次都拿的是一样的试片，你也会挑出区别来。」 付泽无法想像像肖鑫彦这样的学生，钱教授到底是如何带的才能不被气得头疼。 从抽屉里拿出肖鑫彦的二次样以肖鑫彦刚刚相同的动作，扔在了他的面前：「二次样你根本就没带回去，你自己看看，颜色一样吗？」 颜色的确有差别，这下就算是肖鑫彦想要敷衍都没办法敷衍过去。 付泽问道：「知道颜色出现差错的原因吗？我看过你两次的工艺记录，用线的色号是相同的。」 肖鑫彦还是一副没耐心的模样：「付老师，您要是知道原因就直说，别卖关子，我可没那么闲。」 研究室的门被打开了，针织机运行的声音骤然增大，唐宁有些不适应地偏了偏脑袋。 紧接着捂上鼻子开口道：「好浓的下水道味儿。」 闻言，付泽还有些疑惑，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气味。 实在想不到解释，也没等付泽想到解释，唐宁又开口了，只见他稍稍凑近肖鑫彦，忽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 肖鑫彦怒目圆瞪，几句脏话就在嘴边上了，听见一旁的付泽幽幽开口：「言行也在算入考评。」 肖鑫彦之前的阴阳怪气，付泽想着也就算了，真要计较，也不好写理由，但如果肖鑫彦真破口大骂甚至对唐宁大打出手，付泽可就有得写了。 「我先走了。」肖鑫彦抓起桌上的试片，瞥了唐宁一眼，走出了研究室。 唐宁根本没有注意到肖鑫彦的那一瞥，就算注意到了恐怕也不太能理解，再者他也觉得没必要去理解。 肖鑫彦跟唐宁，比唐宁跟眉梁兴还要疏远与陌生。 「来找我什么事吗？唐宁，你看，我记性也很好。」付泽打趣唐宁。 唐宁点了点头，将效果图放在了付泽面前的桌上。 付泽本以为唐宁是想让自己帮忙看效果图，却听到唐宁开口说了句「水洗时长。」 「什么？」 付泽一时没理解唐宁的这句「水洗时长」和效果图有什么关系，又见唐宁指了指肖鑫彦离开研究室后没有关上的门。 「你的意思是，先前我问肖鑫彦的问题？色差的原因？」 见唐宁点头，付泽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继续道：「是要我帮你看效果图吗？」 「说明」唐宁说完又补充道：「设计说明。」 「设计说明？这应该是……」付泽本想说设计说明应该是整套设计之中最好完成的部分，只要精准地表述清楚自己的设计构思与理念就可以了，但想到唐宁的特殊，付泽换了个说法：「我可以帮你精简。」 在发觉自己必须将唐宁众多有歧义、显得像是在自卖自夸的自傲言语精简成正经的设计说明时，付泽有些哭笑不得。 另一边，秦施彰看到学校的跳蚤市场群里有人接了他的服装款式图、设计稿与效果图代画任务，心情有些激动。「这下妥了。」 第30页 【作者有话说】 1讷会：芦荟 2冰裂：蜡染蜡液干时，蜡液出现的裂痕处浸入染料后呈现的自然纹样。 3试片：长宽据需求而定、确定用在成衣上的花型、织线、颜色等设计前用以判断效果的布片。 感谢在2024-01-23 00:33:43~2024-01-29 21:3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yazminken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奎丽丝朵12瓶；yazminkent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有了付泽的帮助精简和准确表达，唐宁的设计说明很快便完成了，拒绝了付泽提出想要帮忙指导唐宁的成衣设计的建议，唐宁道谢后告别了付泽。 今天唐宁的状态不错，说出口的话语基本上还能够让人分析出来本来的意思，即便是付泽这样与唐宁也不算特别熟的人，也能够理解。 拒绝让付泽指导并非唐宁自傲，而是他想在指导老师那一行中，仍旧只填写钱老教授的名字。 付泽看着唐宁的背影，想着对方扔给自己的那句「不必，有钱教授。」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劝说自己，唐宁的话有时候需要思考的但有时候又不能思考太深。 点开手机，唐宁这才注意到一个小时前学姐发来的消息：「唐宁，有一套效果图与款式图，你有时间帮忙画一下吗？有报酬。」 想着明天没课，唐宁便答应了学姐的请求。 学姐那边很快就把报酬转给了唐宁。 唐宁要准备制作累丝饰品，筹备材料还要准备不少钱，画一套设计图与款式图就能赚钱，他又何必错过这机会？ 另一边学姐寝室中，室友听着学姐哼着歌，改着从学校跳蚤市场群接到这笔单子惨不忍睹的设计草图，说道：「你这个中间商倒是当得潇洒，把草图上不合理的点改掉之后，把设计草图给别人画效果图和款式图，又省功夫又赚钱。」 「我可是付了报酬的好不好，人啊，得会带团队。」 若是秦施彰知道自己最后委託出去的效果图和款式图是唐宁绘制的，估计得瞠目结舌。何必绕这样一个大圈，还让中间商赚去了差价。 不知为何，唐宁总感觉学姐发给自己的设计草图有一种诡异的不和谐感。 就像是原本想要表达的设计点被强硬地变为了合情合理的状态，但却因此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没有原来的特点一般。 看着设计草图，唐宁仿佛看见了一根被果肉包裹的香蕉，为了合情合理，硬生生长成了香蕉皮包着果肉，但果肉内部还有一层香蕉皮的模样。 他能够看出设计草图上的设计构思，但是明显构思是不符合常理的，这不符合常理的状态诡异地没有直接修正根本，而是被合理的设计掩盖。 唐宁可以肯定，这设计构思并不是来自学姐。有着多年服装设计、立体裁剪经验的学姐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更不可能在发现根本问题的情况下，选择这样掩饰问题的方式。 不过唐宁只是帮助学姐绘制效果图与款式图，没必要过分探究学姐这样做的原因。 唐宁对于个人时间的划分与规划非常明确，若不是为了赚这笔钱，现在这个时间他早该睡了，即便第二天没课，但他还要去省博物馆一趟。 华国的歷史上许多巧夺天工的服装与服饰都在歷史的国力衰弱时期被骗、被抢走，有的被收藏在那些远离故乡的冰冷博物馆中，有的在私人收藏家手上，也不知是否得到了妥善的保护。 如果有机会，唐宁更想在省博物馆看到那套被收藏在鞣斯国的清代吉服褂，属于华国的东西，终究该回归故土。 凌晨，唐宁的电脑仍旧停留在绘图软体的戒面，平板和数位板换着使用，待效果图成稿临近尾声，窗外已是晨光熹微。 唐宁可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晚上的时间这般快就过去了，他还在纠结第一版的配色和第二版的配色哪个更好。 第一版的配色是根据设计草图上的要求绘制的，第二版是唐宁在绘制过程中稍作修改，在一些不强调强烈对比的地方进行了邻近色的渐变与过渡。 论让人眼前一亮自然是强对比的效果更好，成衣制作出来肯定又能够达到引人注意的效果。 但唐宁认为服装作为包裹人体体块儿的存在，在并非同一面的转折处全部用上强对比，会给人一种模特的『割裂感』，这种标新立异的状态，自然是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看着很是厌恶。 以防万一，以及毕竟是拿钱办事，唐宁便给了第二版的配色。 如此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天蒙蒙亮、窗外的鸟叫声响起时，唐宁才开始绘制款式图，不过款式图比起效果图对于唐宁而言，更为简单，尤其是在设计点如此简单明了的情况下。 非要论难点，只有那诡异的不合理的设计点，在被合理的设计点掩饰的状态下，该如何用款式图表达清楚。 键盘的敲击声、数位笔划过数位板的沙沙声、滑鼠点击声、种种声响一点一点地代替了时间的进程，直到室内的灯光已经无法再对抗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的光亮时，唐宁揉着酸痛的脖子和干涩的双眼，仰头瞥见照射进室内的阳关，这才意识到快到中午了。 第31页 博物馆的入馆时间是需要预订的，为了将入馆的参观者分流，以防出现拥堵的情况。距离唐宁预约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半，唐宁靠在椅背上缓了缓精神后，站起身，准备前往博物馆。 突然地站立使得唐宁有些晕，但他没多在意便出了门。 省博物馆的藏品或许会给他的服饰品设计一些灵感，想到此，唐宁就有些按捺不住地激动。 大境省省博物馆中，按照步入一号到四号展厅的顺序，由入口处为起点朝代，展览着年份最早的文物，附带详细介绍，随着参观的进度，文物的朝代与年份也在不断地推移，每一个展厅就是一个时段。 展厅灯光偏暗，但文物展示处的灯光明亮，可以更好地使参观者看清文物周身的细节。 唐宁在二号展厅看到了四方四合云纹装饰的云肩，由彩棉锦绣制而成。 正在欣赏这件文物的参观者不止唐宁一人，有一位带着孩子的父亲也正盯着玻璃防护罩内的云肩出神。 这孩子估计还在上小学，正是好动的时候，在展厅这看看、那儿瞧瞧，一脸索然无味。 父亲压低声音，让孩子老实点儿，耐心参观，孩子这才不情愿地走到父亲身边。 看着眼前的云肩道：「一点儿也不好看，好俗气的颜色，好俗气的花纹！真丑！像大片儿的口水兜！」 父亲面露愠色，又碍于这是在公共场合不好发作。 唐宁脑子里关于云肩的记录跃然眼前，不自觉说出了声：「映日披霞，雨后彩虹。多为四个云纹组成，称作四合如意式。由早期神仙服饰发展而成的服装饰品*，也为表达天人合一之感。」 并非没事找事非要充当文物解说，唐宁复述完钱老教授曾给他介绍过的云肩由来、他曾参观过的云肩展品的详解后，才勐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又恍若无人一般陷入了自说自话的状态之中。 闭上了嘴，唐宁快步走向下一个展厅。 这就是一个人逛展的坏处，以前钱老教授带他逛展时，他一个人自说自话还能被钱教授配合着说上几句，掩饰成两个人的对话，可比自说自话要自然多了。 他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很少的，只是在看展的时候出现得相对频繁一些。 孩童时期的自言自语是一个自我调节作用，而唐宁本身因为阿斯伯格综合徵，与别的同龄孩子的自我调节不同，唐宁偏向于对于自言自语的对象的强烈专注性，自言自语的行为是在通过视、听、说同时加强对所针对事物的记忆。 直到成年仍旧会出现这样的行为，只是唐宁在无意识重复记忆里对眼前事物的文字记录。 唐宁脑子里的文字记录是对有关眼前事物的记忆的信息整理，无意识地复述只是大脑加深记忆的行为。 唐宁不是没想过邀请秦施彰他们与他一同来省博物馆，但又觉得对方或许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唐宁知道他的邀请大概率会被当成『请求』而被满足，只因秦施彰的确如贾奕所言，太像一个『妈咪』了，而另外的两个室友又十分听秦施彰的话。 然而，对这些文物没有兴趣的参观在唐宁看来是浪费时间的举动，如此便放弃了对秦施彰几人的邀约。 停在玉如意前的唐宁还未大量仔细这玉如意的累丝工艺，脑子再度眩晕起来，灯光下的玉如意都好似出现了多个重影。 唐宁额间冒出冷汗，咬着牙，想要走到休息区的座位上坐着，但越走越晕，甚至感觉展厅的灯光越来越暗了。 不多时一个女声在不远处响起：「我去，他这不是要穿越了吧！」 虽是玩笑，但这话的确使得更多人将目光转移到了半坐在地上的唐宁身上。 想起自己早饭中饭都没解决不说，前一天还熬了个通宵，唐宁自己也知道这是低血糖了。 即便知道自己现在这个低血糖的状态，要多难堪又多难堪，但唐宁仍旧想避开更多注意到自己的人的目光，强撑着想要从展厅中挪出去。 这场景看着不免让人突生一种『身残志坚』之感。 「同学，你到底要看哪个展品，这么执着？都这样了，爬也要爬过去？」 唐宁的脑子太晕了，晕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到嘴里被塞了一块儿巧克力，才觉展厅的灯光又逐渐恢復，眼前的黑暗缓缓散去。 【作者有话说】 1云肩形制与早期神仙服饰相关参考-屈大均·广东新语 第17章 缓过头晕目眩的感觉，唐宁这才意识到扶着自己的人是刚刚在二号展厅看云肩的时候，带着孩子的那位父亲。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施彰復读期间的画室老师，不过这老师只见过唐宁的画，并未见过唐宁本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这时展馆的工作人员也及时赶到，将唐宁带去了休息区，还贴心地给唐宁倒了杯水。 休息区的桌上摆着供参观者留言的册子，唐宁吃过巧克力后，低血糖的状态已经缓和过来，想起来还有一个展厅还没看，刚想站起，就被肩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手按回了椅子上。 「再休息会儿，我儿子让我把这根棒棒糖给你。」男人突然降低音量说道：「刚刚我儿子不是一直闹嘛，然后你说了那些话就走了，又没走几步就看着像是要晕倒的模样，我就骗我儿子说是被他气的，他这般不尊重文物、不尊重华夏文化，把像你这样热爱华夏文化的人给气到昏厥。」 第32页 男人说着说着嘴角弯起，又因为不想让自己儿子看出自己在笑，忍得肩直抖。 见唐宁不说话，男人继续说道：「我儿子想用这根棒棒糖向你赔礼道歉，他让我替他转达歉意，不该说那云肩像是口水兜，请你不要再晕了。」 说完那句「请你不要再晕了」男人差点没忍住自己的笑声。 唐宁从男人的表情判断，这个时候他应该也笑，但是他不想跟眼前这个人产生对话的机会，唐宁便选择挪开了视线。 男人看着桌上有一本留言簿，便拿过笔画了个云肩的平面图。 留言簿很厚，不少看展的游客都在上面留过自己的『创作』，男人这样的行为也没有什么不妥。 展馆提供这样的留言簿也有想过鼓励参观者留下自己的记录的意思，文字也好、绘画也好，都是参观者与展馆的交互。 「我记得你刚刚说云肩的形制由早期的神仙服饰发展，可是这类样式？」 男人将绘制好的留言簿推到唐宁的面前。 唐宁看着男人草草几笔就绘制了柳叶式云肩，察觉了男人是有着美术功底的。 这时男人的儿子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唐宁，却并没有和唐宁搭话，而是将自己的爸爸放在桌上，但唐宁并未收下的棒棒糖往唐宁的方向推了推。 男人和儿子说些什么唐宁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看着男人绘制的柳叶式云肩，脑子里闪过了太多想法，拿起桌上的笔，在男人绘制的云肩的空白处，借用男子绘制的同等外形，画起了装饰。 等男人说完话回头的时候，唐宁已经去到四号展厅里了。 男子只好站起身，准备去找自己的儿子。 原本见唐宁这般了解云肩，他还想跟对方多聊聊，没想到对方似乎不太有跟他对话的意愿。 也罢，男子想起自己画室的那群学生也是这样，课堂上还好，私下见到老师，有多远恨不得躲多远。 低头拿起放在桌上的棒棒糖时，目光落在了展开的留言簿上。 尽管只是用一支单色的笔进行了短时间的绘制，但男人却看出唐宁所绘制的纹样皆是云肩装饰的常用纹样，寓意极好，每个纹样都在传达华夏传统文化的天人合一之感。 「不过，这绘画方式和技术……」男人觉得有些眼熟。 拥有这样的画工，还如此了解云肩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实在可惜，没有一个谈话的机会使得二人能够好好交流一番。 如是想着，男人和自己的儿子走进了四号展厅。 有了自己将人气到昏厥的例子，儿子这时候也不敢再随意去评价那些饱含歷史印记、深刻时间过往、沉淀着不同的时代背景的人类智慧的文物了，老老实实地跟在自己父亲身边，听着自己父亲的介绍。 突然，余光看见了那个被自己气晕的哥哥，男孩扯了扯父亲的手。 父亲的目光从银鎏金累丝扇上收回，看向自己儿子手指着的方向，惊喜发现是之前的年轻人，便朝对方走去。 唐宁在这趟省博物馆的行程中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收穫，对于服饰品的设计也有了更多的想法，趁着目前脑子里的想法还很热乎，唐宁准备返途。 「小同学！」 男人称唿自己画室的学生称唿惯了，见唐宁的年纪也差不太多，便这般称唿了。 唐宁听了这声唿唤，不管是否是在喊他，唐宁都不想展开一段对话，便加快了脚步。 男人见唐宁步速加快，也不自觉跟了几步。 唐宁有些吃惊，他为何感觉喊声越来越近。迅速向身后瞥了一眼，怎么还跟上来了！ 再次加快步伐后的唐宁已经不是走路的速度了，可以说是在小跑。 唐宁抢先一步出了场馆，这时这样的『追逐』也终于被工作人员注意到，拦下了还未跑出场馆的男人：「先生，请注意安全。」 「好吧，好吧。」男人有些无奈地停下，一开始看到那熟悉的画风和笔触，他还没想起来为何会这般熟悉，看到刚刚那小同学跑得那般快，他甚至想过对方是不是自己带过的学生。 还好，有了这个思路后，顺着一想，他也有了方向。 他记得，去年联考有个『神人』，据说是有表达障碍，好的时候能够听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不好的时候说什么都像是在阴阳怪气贬低人，所以一直很迴避对话。 但画画是靠手、眼、脑，不是靠嘴，单从绘画上看，这样的『神人』没有任何障碍，这个『神人』拿下了去年联考第二，华庆大学的校考第一。 联考与校考的区别在于联考更看重基本功，讲究构图的准确性、环境关系表达、对形的把握以及明暗关系、色彩关系等，校考看中的是在联考基础之上，考生个人的表达能力。 华庆大学的校考第一是很有重量的成绩，足以表现唐宁的绘画与创作风格是被阅卷的那些教授、老师所认可的。 也正是因为唐宁的作品鲜明的个人色彩，男人在联考之前就注意过这个学生，即便唐宁不是他们画室的学生，他仍旧从唐宁的老师手上弄到了唐宁的素描、速写和色彩作品，还给他教的学生看过。 没想到和唐宁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会是这样，男人摇了摇头，他这也算是见识过了『神人』的又一『神』处。 「简智老师！挺巧啊。」男人转头，看向叫住自己的人。 第33页 「会长也来看展啊。」简智看到喊自己的是市美协的会长，有些惊讶对方这阵子不是忙着办展，怎么还有空跑省博来。 「瞎逛逛，整日待那儿布展人也憋着难受，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倒是有合适人选，就是对方不太好沟通，哦对了，您随我来。」 简智将会长带到放置留言簿的桌边，翻到先前唐宁绘制柳叶形云肩的那一页。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能够将这些形制与纹样绘制得如此有神了，可以说能够熟练掌握这些纹样的年轻人都不多了。」 「虽然的确满足了我当初说的『年轻人』、『技艺精湛』的点，但是简智老师，我当初说要年轻人是为了将他们的『年轻』加入咱们这些传统老古董的老一套画派中。」 「可别这么说，我连四十都不到，您这就把我归类为老古董了，我那群学生指不定怎么称唿我呢，说回您这个顾虑，我是考虑过的，您大可放心。」 「什么样的年轻人会让你这般再三推荐？」 「您应该也有印象，您参与去年的联考阅卷的时候，应该看过他的画，联考第二的那位，您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华庆那边问问，看能不能看到他的校考作品。」 听见简智的话，会长开口道：「我倒是挺信任华庆大学的眼光的，不过……」 「放心，这孩子绝对值得您跑这么一趟。」只不过，要是和对方无法交流或是被对方躲着，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心里想到刚刚唐宁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场景，简智默默在心底祝福会长。 唐宁回到住处后，迫不及待地将刚刚的全数灵感与设计构思绘制下来，画着画着就感觉线条似在飘荡。 对抗着困意，唐宁强行撑开眼皮，将最后一笔画完，这才躺在床上，几乎是在头沾枕头的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人毕竟也不是机器，通宵完成效果图，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去了省博，在省博又被人那么一追，回来后忙着记录灵感，等到脑子里需要完成的事情全部完成后，陡然地松懈，身体的疲乏全数反馈向大脑。 此刻的唐宁就像一架精密运行的仪器勐然被切断了电源。 饶是郝导给他发了数条消息、打了几个电话，都未将唐宁从休眠的状态唤醒。 这是唐宁自钱老教授去世后，第一次梦到钱老教授。 许是人真的太累了，唐宁明明在看见钱老教授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梦，但就是醒不过来。 梦里的他还在家中自己的房间内，房间的地上有着许许多多的毛线，毛线全是红色的，顺着毛线看去一个巨大的人台出现在房间内，人台身上有许多用红色毛线堆积的线团。 唐宁沉默地走向背着手站在人台前的老人。 钱老教授的背影和记忆里的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挺直着腰板，偶尔还会敲打一下因为久坐而酸疼的后腰的模样。 「老师」 梦里的唐宁似乎没有了言语障碍的控制，许久，他都没有这般自然地向钱老教授打过招唿了，更何况这一次，唐宁一点也不想迴避交谈。 梦境中，听见了唐宁的唿唤的钱老教授并没有转过身，而是继续看着眼前巨大的人台身上的红色毛线团。 「如果说，这人台就是华夏在世界面前展现的文化魅力，那你需要做的还有非常多。」 唐宁一时间没有理解钱老教授的意思，人台只是人台，红毛线也只是红毛线，分布凌乱、各自盘踞一方的红毛线甚至称不上可穿戴，放在人台之上就像是强硬地将看似有关联但实则没有任何实用性的事物放在一起。 「唐宁，看看身边。」 唐宁左右打量一番，房间内除了他与钱老教授没有任何人，但等他再将视线放回钱老教授身上的时候，钱老教授身上也全是红色毛线，甚至越来越多，直到彻底被红色毛线淹没。 红色毛线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充盈了盘踞在人台上的其他红丝毛线，两处各自盘踞一边的毛线团被连接在了一起。 若是能全数连接，这些毛线团就渐渐拥有实用性了，正当唐宁这般想着，想要将地面的毛线拿起，将人台上的毛线团勾连的时候，发觉手中的毛线就像是水流、细沙，他根本无法用手成功拿起。 唐宁的执拗在这个时候发作，即便是知道这样的『毛线』根本就无法用作各处毛钱团的牵连物，但唐宁仍旧蹲在地面，在钱老教授被毛线埋没的位置，机械重复着抓起、消散、再次抓起的动作。 直到似从天灵盖上方传来的「咚咚」的敲击声，唐宁才顿住了动作，敲击声越来越响，终于，唐宁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唐宁躺在床上发愣，敲门声再次响起、 太阳穴处一蹦一蹦的疼痛感在折磨着唐宁，忍耐着不适，唐宁打开了门。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辅导员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联繫不上你。」 唐宁看到门外的秦施彰，这才注意到已经晚上六点了，明明感觉只是刚闭上眼，但已然过去了两个小时。 「你这是……才睡醒？这一开门就能看到我送你的芦荟，视角是真不错，特意这样摆的？」 唐宁觉得脑子仍旧有些混沌，反应也比平时更慢，在床边坐下后，开口说了句：「做梦。」 第34页 秦施彰默默在心里整理唐宁这句话，他已经不会再在第一时间就把唐宁的话当作对自己的阴阳怪气。 「做梦了？感觉你不是很精神。」 唐宁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看见郝导给自己发了十几条消息，以及6个未接来电，仔细看着郝导发来的信息内容。 好在唐宁也没有什么信息轰炸恐惧症，不会在一觉醒来看到老师或是领导的多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后产生恐慌感。 坐着清醒了一会儿后，太阳穴的痛感也渐渐缓解，唐宁看着郝导发来的：「市美协会长想要与你见一面」有些奇怪。 而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前的事情了。 见唐宁盯着手机发呆，无聊的秦施彰便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坐下。 唐宁的屋内除了这张椅子，就只有两张软垫，上一次练完腿直接坐软垫上差点没爬起来的耻辱使得秦施彰对那软垫敬而远之。 掏手机时胳膊肘没留神，碰到了滑鼠，秦施彰看着电脑从休眠状态亮了屏，庆幸自己还好没误点什么。 可看到唐宁电脑一亮便是ps页面，还想打趣唐宁的刻苦，但定睛一看，这图上的设计，他怎么感觉无比的眼熟？ 『完了，他被剽窃了！』 『不对，唐宁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难不成他的创意唐宁早就想到了？其实是他剽窃了唐宁？！』 脑子里冒出各种猜想后，秦施彰决定先道歉。 先道歉他不吃亏，但被唐宁真阴阳怪气了，可比道歉更难受。秦施彰如是想着，倒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将粗劣的设计草图委託给了别人完善并且绘制效果图与款式图的事情。 也没有看见这张图被唐宁命名为「非正常生长修復」。 的确，如果说草图初稿是根基，学姐调整后也只是在根基已经长歪了的情况下进行表面的美化，唐宁与学姐的工作可不就是生长后的修復吗？ 【作者有话说】 正常生长：构成合理的草图初稿-草图细化-效果图或是款式图。 非正常生长：秦施彰天马行空的想像之下无法在现世实现的服装设计。 秦施彰：真正的设计师不拘一格！ 第18章 唐宁在了解市美协会长那边的情况后，挂断了电话。 虽然是唐宁与郝导的通话，但也多亏了秦施彰在一旁帮着唐宁给转化意思，不然郝导指定还要好一番琢磨。 想要向秦施彰表达谢意的唐宁，还未组织好语言就看到秦施彰欲言又止地看看电脑屏幕又看看他。 最后秦施彰先道了歉后，说道：「我剽窃了你！」 说完往桌子上一趴，脑袋一埋。 好一个声泪俱下地道歉。 秦施彰本想用这样的行为让唐宁不要生他的气，结果趴了许久也不见唐宁说话或是安慰他，秦施彰有些犹豫要不要抬头悄悄瞄一眼唐宁在做什么。 这举动虽然幼稚，但对于唐宁肯定管用，毕竟唐宁是理解情绪的模式和常人不同。 比起解释一大堆话以及复杂的表情让唐宁去理解意思，不如像个小孩儿一样，用动作表示。 不过这一次，唐宁没有理会秦施彰，确实让秦施彰有些尴尬。 正想偷偷瞄一眼唐宁，秦施彰突然看到贾奕的脑袋从桌下探出，两人四目相对。 「真哭了？」贾奕一张嘴，令秦施彰没绷住，突然笑出声还差点喷对方一脸口水。 贾奕连忙躲开，夸张地用袖子蹭了蹭脸道：「见你一直没回寝室，也没回消息，就来看看怎么一回事，先联繫不上唐宁，你来去找唐宁后，又联繫不上你，总不能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去一个送一个吧？」 秦施彰扭头看向唐宁，见唐宁脸上挂着笑，看样子贾奕会悄无声息把头塞到桌子下，也是有着唐宁的默许。 「郝导的话我也带到了，就先走了。」 秦施彰恨不得马上脚底抹油熘走。 像逗小孩似的逗唐宁，趴在桌子上装哭还被室友看到，这件事秦施彰半夜想起来都会尴尬到彻夜无眠。 二人走后，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唐宁莫名感受到了一阵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孤独感。 许是梦到钱老教授使唐宁有些多愁善感了。 郝导在电话里告知了唐宁，市美协会长想要收他为徒的消息，希望他能专注绘画，走纯艺的道路而不是设计。 纯艺和设计虽然同样是创作，但是区别非常大。 其实根据唐宁的情况分析，选择纯艺显然更适合唐宁。 原本会长只是见简智这般强烈地向自己推荐唐宁，这才跑了一趟华庆大学，在向郝导了解了唐宁的情况后，更觉唐宁这样的人才应该好好在纯艺的道路上发展，而不是去做什么很容易丧失初心的设计。 会长也并非对设计有偏见，而是从唐宁的角度思考了一下对方如果想要在设计这条路上发展需要面对的困难。 也正是因为会长是真心想要收唐宁这个徒弟，才会即便没有联繫上唐宁，在这两个多小时唐宁『失联』的状态中，耐心地听郝导讲述唐宁的事情。 如果不是郝导鼓励训练唐宁的独立自主性，婉拒了会长想要联繫唐宁的父母，去让唐宁的父母替唐宁做决定的想法，会长早就已经坐在唐宁的父母面前，直接谈这件事了。 会长从郝导的描述中愈发了解唐宁，愈发觉察到这孩子在纯艺的无穷潜力，或者说不是潜力，而是已然跃然眼前的坦途。 第35页 论创造，唐宁能够见微知着，抓住一瞬间勃发而出的千千万万个缔造新艺术的自身风格创作基点。 论主观解读，唐宁因自身的特殊性，足以向世界表达寻常人无法看到的世间万物。 选择纯艺的人，永远知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会长相信，唐宁也是如此。 以唐宁的情况，纯艺相比较设计更加看重创作者的自身导向，更重视创作者如何去表达自我、展现自我，甚至可以不在乎外界如何看待自己。 纯艺人在乎自我剖析，但并非将自己剖析给别人看，而是只看重剖析，外人如何看，如何解答，那是外人的事。 相比设计，纯艺更容易出『癫狂的艺术家』 这难道不是最适合唐宁的道路吗？ 唐宁再也不用在乎自己的言语是否引起别人误会、不用在乎自己理解情绪的模式与常人的差异，不用因表达不出自己真实的意思而急躁与焦虑。 纯艺会包容唐宁，并且不需要唐宁去时刻构造与外界万物的联结。 但设计不同，设计更新换代的速度甚至比人类生命进展的速度更快，只有时时刻刻掌握着受众的信息，才能不断拿出被大众所认可接纳，勾起共鸣的创新设计。 若是断绝了这些，创造出来想要接地气的设计就会变得接地府，没有灵气不说还让人觉得灵异。 设计需要与外界万物的联结，甚至是需要设计师在把握联结后进行自我消化与吸收，再造具有自身特点的创新。 这是个因人而异、节奏不定、效果未知的过程，每个设计师对于接纳的相同联结的再造都是不同的，重点更是在于他们会如何向世人表达自己的『再造之物』。 有钱老教授的时候，唐宁可以藉助钱老教授的嘴表达自己的『再造之物』，可未来的唐宁又将如何表达？ 有多少与唐宁接触后，认定这人是怪胎、自命清高的傢伙的人？又有多少因为唐宁『互动性』的缺陷而认定唐宁无法长久把控设计这千变万化需要反覆琢磨的鍊金石的人？ 唐宁清楚这些人的存在，目前也还能够忽视，但这个数量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只要是唐宁创造出的设计作品，就会在有关唐宁负面评价构成的强势语境的带动下，成为掀翻唐宁的力量。 无论哪位真正了解、熟悉唐宁的人，都不会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 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只有两条路。 一是唐宁选择纯艺。 二是这些了解、熟悉唐宁的人永远处于强势语境。 这就需要唐宁在设计这条路上花费远超纯艺的心思，不断创造出能够感染受众的设计。 唐宁在被郝导告知了情况后，似乎没有任何犹豫。 他或许像郝导与会长一般，考虑了方方面面、考虑了利弊关系，但由于唐宁在某些方面向来思维敏捷，考虑的时长并没有令人感受到他的犹豫和思考。 也可能确实没有犹豫，坚定而果断地选择了继续走设计这条路。 真正的情况只有唐宁自己清楚。 唐宁只是在回復郝导的时候想起了梦中的钱老教授。 想起了那巨大的人台，以及分散各处的红色毛线团，他隐约能够感受到那毛线团背后的含义，但还需要时间去证实。 他是被钱老教授选中的人，同样，他也热爱着设计的不确定性和多变性。 那是与孕育生命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塑造过程。 以理念或是创意为种子，唐宁会用自己的特殊性独有的专注力、见微知着等等『营养』去培育它。 常人会觉得将无数需要转化为设计与创新点的信息融合消化是一件费心思与精力甚至枯竭灵感的事，但唐宁不会，他那总需要外界信息与补充能量的大脑，会给他最好的转化效果。 夜晚再次入睡，唐宁什么也没梦见，睁眼便是天明。 第一次，唐宁感受到了想要在梦中见到一个人的心情。 寝室中，秦施彰将贾奕和丁武喊醒，提醒他们今日是透视课，必点名，要是没到场扣了平时分必挂科。 挂科二字一出，贾奕和丁武二人直接『弹射起步』，下了床。 等三人到教室的时候，便发现唐宁已然给他们占好了位置。 秦施彰最近在女朋友的教导下，对情绪的感知以及细枝末节的探查能力更强了些，仅一眼就看出了唐宁神色与往日有异。 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抱书，秦施彰以撑住椅背的手为支点，撑起身子的同时想要跨越进连排固定的椅子前，却因为桌椅的间隙有些小，膝盖磕在了桌面。 这个动静儿可不小，教室内几个早到的同学望向声响发出的方向，见秦施彰抱着膝盖，不知缘由的人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去，见证了全程的人，皆是没忍住笑声。 「耍帅被桌子制裁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贾奕毫不留情地嘲笑。 秦施彰捂着膝盖『嘶』了好一会儿，回赠了贾奕同样的嘲笑：「逃课被椅子扶手制裁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贾奕作势就要对秦施彰刚与桌子『硬碰硬』的膝盖下手，被秦施彰躲过后直攻痒痒肉。 看着室友这般闹腾，唐宁倒是感觉好些了。 在两人终于闹完，丁武也终于可以好好坐在座位上而不被牵连进秦施彰和贾奕的『战斗』之中的时候，唐宁竟是主动向秦施彰开口询问道；「你喜欢设计？」 第36页 秦施彰刚跟贾奕闹完，暂时感觉自己的脑子还不能够分析唐宁的问题。 便直接回答道：「还成，我更擅长纯艺，本来也是想考纯艺。」 听到这样的答案，唐宁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滞塞，昨日的回答，是唐宁自己的答案，但唐宁学习社交的过程中，也被教导过需要听取朋友的意见。 显然秦施彰的意见目前看来并不符合唐宁的预期。 不过唐宁也没有意识到这次的秦施彰暂时还没有理顺唐宁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只是继续说道：「其实现在也上了快一个月的课了，感觉纯艺和设计有相似之处也存在差异，不过我既然选了设计，就好好做设计，总惦记因我个人能力而与我分道扬镳的纯艺专业没有意义。」 唐宁听着秦施彰的回答，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回復对方的回答，开口便又是个新问题：「我喜欢设计？」 「这是想问我对你的看法？」 秦施彰脑子稍稍转过了弯儿。 很认真地看着唐宁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喜欢，和我对设计或是纯艺的喜欢是否一样，毕竟你的脑子跟我们不一样。」 这话刚说出口，就引得贾奕和丁武吃惊的目光，好似在谴责秦施彰这话说得有些不大好听。 秦施彰挠了挠额角继续道：「不是贬义的意思，你看，我喜欢我女朋友，我就会想起她就开心，发自内心地开心。与她在共度一日，这一日都会变得转瞬即逝，令我想要将时间延至无限，如果可以我希望未来也会有她。但我对设计和纯艺嘛……创作和表达也令我开心，可未来是否会继续设计或是纯艺的路，我暂时还无法想像。」 秦施彰勐然想起自己委託出去的设计稿和款式图，突然为自己未来的设计之路发愁。 唐宁点头，开始想像。 『想起服装设计，我开心吗？说不上露出笑脸的那种开心，但是我想要去继续这件事。』 『与服装设计共度一日，我会想要将时间延至无限吗？这是肯定的，如果时间足够，我会创造更接近理想状态的作品。』 『我希望未来会有它吗？必须有。』 唐宁自认为这是朋友的意见，很满足地肯定了自己的选择的确没错后，又恢復到了往日的状态之中。 秦施彰见唐宁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神色与刚刚完全不同，问道：「你确定自己是喜欢设计的了？」 唐宁点头：「像喜欢你女朋友一般喜欢。」 此言一出，不止双双转头望向唐宁、同步率高达百分之百的贾奕和丁武，连坐在前后排，听到唐宁话语的人皆是投来看好戏、想要吃瓜的目光。 秦施彰欲哭无泪：「唐宁，这句话你肯定是表达错了对吧？对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2-01 14:04:11~2024-02-03 21:3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澄之橙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唐宁他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把人称放错位置了。 并非故意，更不存在以此打趣秦施彰的用意，纯粹是因为唐宁的语言障碍。 想着表达：「像你喜欢女朋友一般喜欢」，说出口的「你」却被放在了「喜欢」的后面。 秦施彰勾着唐宁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是哥们儿小气，连一句话也要跟你掰开揉碎了说明白，实在是这话不能乱说。」 唐宁点头表示了自己知晓这一点，自认为话题差不多结束了，便开始翻看透视课的书，但显然贾奕还想打趣这样的秦施彰几句。 本来只是他们寝室之间的对话，可因为唐宁先前的语出惊人，使得前后排有不少人也注意到了这几人的话题，在发觉只是乌龙，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热闹看后，也就没有继续关注唐宁几人，不过似乎有一个男生例外。 「秦施彰？」 秦施彰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到了自己在画室的同学。 两人只是在画室集训的时候曾在同一个老师的班里上过速写课。在互做对方的速写模特的时候，稍微聊过几句。 「陆仁！这么巧，没想到你也考到华庆了。」 听到这话，叫做陆仁的男生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开口道：「你能来，我自然也能来。」 这是唐宁完全判断不出真实情绪的对话局。 秦施彰早在画室就见识过陆仁的脾气和德性，他当初受不了，现在更受不了，根本聊不下去。 趁着还没上课，秦施彰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了几张女友的照片，给唐宁和贾奕、丁武看。 明明只是简单地跟兄弟几个炫耀下自己的女友，结果坐在秦施彰身后的陆仁非要插句嘴。 伸着脑袋瞄了眼秦施彰的手机，嘴里发出了些不明所以的声响，然后说道：「长得也一般啊，就这样也值得你们两人争？」 「啪」的一声，唐宁关上了书，将秦施彰攥起拳头的手按下，没让秦施彰直接朝身后那人给上一拳。 「买医保了吗？」 秦施彰忍耐着怒气，仍旧耐心地先听完唐宁的问话：「什么？」 看着唐宁按在自己拳头上的手，秦施彰忽然福至心灵。 「就算他没买医保我也得揍，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再说了，他用脸贴我的拳头，是他冒犯我，我有医保我倒是可以不计较这事。」秦施彰没有故意加大音量说这些话，但足够唐宁几人听清。 第37页 陆仁听得云里雾里，插嘴道：「你们在说什么医保？」 唐宁几人很默契地没有回话，在陆仁又连问几句，依旧没有得到回覆后，又拿笔捅了捅秦施彰的后背。 好一会儿，唐宁才开口：「谁在说话？」 秦施彰做紧张姿态：「你不会听到伥鬼说话了吧？据说在和几个好友说话的时候，如果听到并非好友的声音插话，还总说些惹人厌恶的话语，那就证明你碰上伥鬼了。」 唐宁点头：「甚至感觉就在身后。」 贾奕和丁武笑出了声。 陆仁原本坐在秦施彰的身后，见秦施彰不再搭理自己后，刚挪到唐宁身后坐下，想看秦施彰低着头在干什么，唐宁就说了这话。 这下陆仁也听明白了这几人来来回回的几次对话都是在明里暗里骂他。 将书往桌上一扔，发出巨大的声响，好似这样就能给自己造势一般。 指着唐宁和秦施彰破口大骂，原本想两人都骂，结果在看清秦施彰那一身腱子肉后，陆仁选择将矛头全部指向唐宁。 「难怪你一开始说话就前言不搭后语，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傻子啊！」 唐宁转过身看着站起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自己的陆仁，表情分析完毕后，唐宁得出这人在生气。 生气就生气吧，唐宁本人又不觉着生气，看着这人生气的模样倒也有意思，尤其是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对方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的鼻孔。 陆仁看着唐宁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语有一丝一毫生气或是愤怒的情绪的脸，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被对方看笑话，更为不满。 「听说过服装系有个自闭症，是个话都说不清的小傻子，看样子不仅说不清话，连生气都不会，你这种蠢货也能来华庆简直是华庆的耻辱。」 陆仁骂着骂着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骂的。 罗尔就是在这个时候路过唐宁所在的这个教室的，原本他应该在隔壁教室上课，但还未走进教授便听到路过的这间教室里传来了一句「华庆的耻辱。」 起了兴趣，探头从门口这么一开，才注意到被骂的人竟然是那个总能把自己气到失语的唐宁。 想着很可能是唐宁又说了什么话把这人激怒了，这才导致对方的反击，罗尔本着看热闹的心态还想学习一下这人反击的招式，没想到这人越骂，越令罗尔觉得不悦。 「弄虚作假来的华庆吧？也不知道你其他成绩有没有作假，我好像听说你还拿过什么国外的什么奖，就你这说话都断断续续、词不达意的状态，如何拿的奖，相信大家也都清楚。」 罗尔自然同样不希望唐宁拿奖，但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拥有超越唐宁的实力，但陆仁的话不仅在贬低唐宁，更是将服设界含金量十足的tc奖抹黑成可以靠着手段得到的一文不值的垃圾。 教室里的人几乎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围观陆仁单方面的口水仗，因此走进教室的罗尔就格外显眼。 罗尔也并非在帮唐宁说话，他只是想要纠正眼前这个愚蠢的人对tc奖的误解。 「瞧瞧，帮手到来了，果真是在国外玩得够花啊，不然怎么还有这小老外来帮你说话？也是，你也就能靠卖惨得点儿好处了。」 秦施彰若不是仍旧被唐宁按着，早就暴起动手了。 也正是因为被唐宁按着，秦施彰也示意了蠢蠢欲动的贾奕和丁武暂时忍耐。 唐宁听着听着就感觉这个陆仁光张嘴不出声了，对方说了太多唐宁认为没有意义的话语，被唐宁自动当作垃圾信息处理掉了，听久了还有些困。 打了个哈欠后，唐宁转过身，不理睬陆仁。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看到唐宁的模样，憋着笑对同伴说：「瞧瞧，怎么还把人给说困了。」 这时，透视课老师走进教室，拿着手上用来画图的长尺敲了几下讲桌。 「足以见得，咱们华庆的分数线，能过滤成绩，但过滤不了人品。」 乍一听，陆仁还以为老师是在帮他说话，看样子他的怀疑没有错，这个唐宁的成绩果真存在猫腻。 陆仁脸上有几分得意，都没注意到唐宁早已转过身去，没再理会他了。 「你，课也别上了，我已经联繫你们年级的辅导员了。」透视课老师扫视教室一圈：「我刚刚看到有同学录了视频。」 话说一半，也不知道老师的意思到底是不让发，还是让他们保留证据。 「凭什么？！」直到陆仁注意到秦施彰脸上那嘲讽的笑容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老师刚刚那句话针对的对象是他。 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辅导员，陆仁愤愤不平地走出教室。 服装系离公共课教学楼远，但环艺近，在透视课老师发出消息没过多久，人就来了。 说到底，透视课老师只是公共课老师，对管理学生也没有那么大的权限，还是交给辅导员处理最为合适。 看着被骂了这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唐宁，透视课老师安慰道：「别往心里去，虽然我并没有看见事情起因为何，但听教室来得早的同学大致了解了下，不用生气，这件事环艺的辅导员和你们服设的辅导员会给你们满意的结果。」 唐宁被秦施彰提醒了一下，这才抬起头，他刚刚半仰着头看陆仁一动一动的鼻孔，脖子有些累，才刚低头歇了没多久。 第38页 「不配。」 唐宁说话的音量很小，站在讲台的老师根本没听见。 这就给了秦施彰这个嘴替机会，不过这一次，贾奕和丁武同样立刻就理解到了唐宁的意思，几乎是异口同声开口道：「就他还不配让我们唐宁生气。」 说完，丁武立即看向贾奕：「完了，妈咪的数量增加了。」 罗尔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教室，经此一事，他突然觉得唐宁没那么讨厌了，见过了如此不理智的陆仁，罗尔理智地分析自己对唐宁的讨厌，更多的是来自于对竞争对手的竞争心理。 课上到一半儿，秦施彰突然在寝室群内发了一长段截图。 因为陆仁的不满，开始在学校论坛造谣唐宁，不仅如此，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证据。 证据是许多拍摄模煳的图片，有唐宁捧着tc奖的图片，也有被打着一部分码，但是没打码的地方的确与唐宁很相似的照片，照片的内容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虽然帖子发出来没有多久就被撤了下去，但过了千的浏览量足以让不少同学保留帖子的截图记录。 帖子被撤之后，陆仁又发了一段录音，秦施彰特意跑到厕所去听了这段录音，确认是唐宁的声音。 音频的内容可就有些过分离谱了，大都是唐宁主动提出自己付出什么东西用以交换票数、评委的优待等，秦施彰认为这音频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 尽管这音频中的唐宁说话断断续续，但明显是刻意的。 只有他们这些和唐宁接触多的人才知道，唐宁虽然有表达障碍，但是并非不能流畅说话，只不过是不能够完美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而且这种状态时好时坏，并不是音频里说话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那种。 何等低劣的诬衊手段！ 但即便秦施彰几人知道这音频是假的，学校还有那么多根本不了解唐宁的人，谁知道会不会信了这些子虚乌有的证据。 秦施彰回到教室座位上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教室里窸窸窣窣关于帖子的交谈。 看来上课开小差的人的确不少。 而事件中心的主人公还在专心上着这所谓挂科率最高的透视课、绘制着对于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的透视图。 秦施彰几人可以说是完全信任唐宁不可能去做什么耍什么手段为自己牟利的事情，毕竟他们是真正见识过唐宁的能力的人。 在陆仁又不知从哪儿弄到了几张唐宁和已经去世的钱老教授的照片，作为实锤唐宁考上华庆、进入服装系是靠着关系的证据发出后，陆仁的帐号被封了。 陆仁并不在乎帐号被封，他发出去的那些证据，足够让众人针对唐宁好一波言语攻击了。 想到此，陆仁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众人唾骂唐宁的话语。 他不断刷新着论坛，就像一只贪婪地想要用口器汲取食物的苍蝇。 陆仁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网络是他的盾，键盘则是他的剑，他自认为自己是维护公平的战士，用真假模煳的证据去为自己造势，煽动更多的人在他的引导下，替他达成他想要的结果。 陆仁享受着在网络上称王的快乐。 就连学校留学生的群里，也都看到了陆仁发的几个帖子的截图。 刚亲眼看过陆仁是如何骂唐宁的罗尔，自然很容易猜到这是陆仁的报復手段。 群里几个在tc少年组比赛的时候碰上过唐宁的人，开始就着那些照片分析起来。 不过没分析一会儿话题就跑偏了方向。 从唐宁那次比赛是否穿着照片上的衣服跑偏到了从唐宁进入后台准备到上台领奖到底说了几个字，唐宁真能像音频里一样，一次性说那么多的话吗？ 「我记得应该确实有说话，但是我当时没看见他在跟谁说话，好像就说了一句，好像是什么『我靠实力』，还好我好朋友是华国人，从小我就会些中文，听懂了这句话」 罗尔看到群里同学发出的这句话，打字打到一半，索性全删了。 第20章 中午食堂人正多的时候，好些窗口都需要排队才能买到饭。 秦施彰几人又不想吃不用排队的窗口的菜，只得老老实实去排队。 唐宁被安排给几人占位置。 「那个就是唐宁？」 「和视频还有照片里看着是一样的，估计就是他。」 「这油头粉面儿的模样难怪呢。」 「什么？还有这种瓜？」 「说不准有，不过你看他这个阉儿样子，撅个屁股换名誉的事儿，应该没少干，哎对了，你家不是开服装公司的吗，你就说可以让他去做主设，看他愿不愿意陪你玩玩。」 「这不好吧……」 「开个玩笑而已，就算他真同意了，难不成你还真要和他那啥？你也不嫌脏。」 和对话的两个男生同桌吃饭的女生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放下了筷子，拿起手机。 「我跟你说，太好笑了！」 女生说的声音很大，即便是在嘈杂的食堂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一看便是故意的。 「我在食堂碰到俩上完厕所不擦嘴的，哎呦，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整，没脑子可真没救了。」 「你什么意思！」男生站起身朝着举着手机的女生喊道。 女生似乎根本没有听见男生的声音一般，继续对着手机说道：「几个人啊，能这么浪费。」 第39页 说完女生就朝食堂外走，男生还想追着骂几句，却听见别桌的同学说道：「那女生又没指名道姓说你，你急什么，难不成你对号入座了？哥们儿够自觉。」 说话的人还比了个大拇指，这下是嘲讽拉满了。 「哎！」男生一急，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的秦施彰，直接将秦施彰手上端着的汤撞洒了，洒了他一身。 男生连道歉都没有说，也不管同伴的饭还没吃完，自己埋着头就往食堂外走。 「你那朋友不地道啊，把我汤撞洒了，也不道歉，跟你一起吃饭，也不等你，交友需谨慎啊！」 秦施彰说完，用那只还沾着汤的手拍了拍男生同伴的肩膀，手上沾上的汤汁倒是就这么擦干净了。 在唐宁占的位置上坐下，秦施彰看唐宁拿着手机，有点担心对方是不是已经看到了论坛里的那些消息。 「唐宁，别玩手机了，先吃饭。」 「秦妈咪今日妈咪数值100%已达成。」一旁的贾奕开着玩笑。 丁武抽出筷子，给了唐宁一双：「公道自在人心，安心吃饭吧。」 唐宁放下手机，看着三人都是一副想要安慰自己的模样，拿起筷子开口道：「保留证据。」 说完也不管秦施彰几人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饭。 别说，队伍排得长的窗口买到的饭确实比别的窗口要好吃，难怪需要排这么久，虽然其中不乏跟风从众的人。 这次的流言发酵也是这样。 许多人可能只是图有趣儿，看了不知被转载了几手的消息，甚至连唐宁是谁都不知道，就开始跟风辱骂、贬低。 盲目从众的时候，个人的是非辨别能力会被忽视。 但对于始终有着个人思考、注重辨别事实真相的人而言，任何未达成板上钉钉的流言蜚语都会有反转再反转的可能。 自然，对于那些喜欢吃瓜、看戏，已经『吃出经验』的人来说，仅仅是一方表态的瓜，可是一点都不保真的。 学校论坛的帐号需要学号才能够註册，一个学号只能註册一次，陆仁的号被封了之后，又找室友借了号继续他的举证。 保持着每隔一段时间就放出几张图或者视频、音频的频率，使得这件事的热度一直没有下去过。 不过他也就只有这点儿时间逍遥自在了。 夜晚，随着一天的「唐宁事件」的合集被人整理髮送出来之后，事件的发展终于到达高潮。 发出这个合集的人并非别人，而是唐宁自己。 唐宁按照时间顺序，先是将不知从哪儿弄到的课前陆仁单方面骂战的全过程录像放出，随后进行了事件起因的解释。 当然不能够直接暴露起因是因为陆仁随意评判秦施彰女友外貌，这样容易转移浏览帖子的人的注意力，不仅不会顺着时间线继续看，还会好奇成为导火索的女生究竟长什么模样。 将无辜、无关的人拉入局中，这是唐宁他们不想看到的。 因此，唐宁做了修饰将起因变为：陆仁随意评价女生外貌。 由女友变为女生，一人变为一个群体，这下不仅不会将视线引导到秦施彰女友身上，还能够直白地表达唐宁等人正是因为对陆仁这一点的不满而造成后面一系列的事件。 单凭唐宁一人，自然不可能将语言修饰得如此精简。 晚上八点半，服装系t4教学楼三楼，纤维工艺实验室中，付泽、学姐、郝导、以及秦施彰在内的寝室三人组全部到齐。 由秦施彰担任唐宁嘴替，先一步总结唐宁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贾奕与丁武进行二次分析，学姐润色，付泽、郝导见证并在校规允许的范围内确认最终发送内容。 学姐在看到帖子后，就对陆仁发出的图片、视频与音频进行了保存，并立刻找到了专业人士进行鑑定，最后实锤存在多次修改以及ai痕迹。 学姐将鑑定好并且有着鑑定证明、细节对比、ai痕迹分析及来源的全数证据都发给了唐宁，唐宁按照时间顺序一点点地发送出去。 抢选修课的时候都没有此刻热闹，关注这次『唐宁』事件的学生一遍一遍地刷新着学校论坛，就等着唐宁更新更多的反转证据。 为什么专挑这个时间发？ 因为这个时间大家不用上课，多数人都在玩手机，经过上午陆仁在学校论坛的『大发神威』，现在这个时候一定还有不少会在学校论坛闲逛、补未来得及吃到白天的瓜的学生以及想看看还有没有后续的人。 还有，这个时间，学校论坛的审核是机器人，只要没有太多不良词彙，帖子不可能被删掉、号也不可能被封。 「但tc奖我们这边能够找到的当时的照片实在有限，唐宁你哪怕当时躲在镜头前说几句话，我们就可以用你和钱老教授同框的照片来还你清白。」学姐觉得有些可惜，虽然这些证据足以证明陆仁就是个满口胡言、搬弄是非的骗子，但是她还是想彻彻底底、一桩桩一件件地拿出真相去将陆仁泼在唐宁身上的脏水还回去。 「论坛里又有人发帖了，这个学号开头应该是……这个学号开头好少见，几乎没怎么在论坛看到过。」丁武刷新后看到新出现的帖子，连忙提醒几人。 「留学生。」唐宁回答道。 他看见这个留学生发帖后连帖子的标题都没填，直接是几个emoji表情符号。 第40页 再次刷新，一次性多了十天回復，看学号竟然全是留学生。 帖子里有着各种明显看得出是从后台拍摄的照片和视频。 有唐宁将拎着成衣交给穿衣助理的照片、有唐宁赛后被媒体採访却直接背过身去，不得不由钱老教授代为回答的视频，还有不少唐宁参赛成衣的特写图片。 有一位留学生还专门将这届的评委席的几位知名设计师的作品和名下品牌详细发了出来。 付泽看到那几位评委的名字后，感嘆道：「也难怪别人的设计现在独霸一方，连少年组的赛事都请的是如此重量级的设计师，在重视青少年的服装设计能力的发掘与培养上，我们还需要下功夫。」 听到这话，唐宁刷新着学校论坛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恢復原样。 这些图片结合学姐鑑定过陆仁所发出存在ai换脸的视频证据，足以证明唐宁那一届的tc奖拿得不惨一丝水分。 唐宁还发出了自己高三歷次月考、模拟考成绩单以及高考成绩、联考、华庆大学校考成绩，以及儿时和钱老教授的第一张合照。 在唐宁发出这些后，论坛里安静了好些时间，一直刷新也不见人说话，就在大家以为校园网时不时要崩、论坛是不是bug了的时候，一个又一个的「牛逼」「果真是神人」「一直以为怪胎是骂唐宁作怪，没想到人家的怪是怪聪明的」「这成绩，那个叫陆仁的也敢碰瓷？到底谁是傻子啊，笑得我从床上滚了下去」……刷了起来。 留学生那边也不示弱，将同年国际电影节，红毯照片发了上来，圈出了红毯上女星佩戴的饰品。 当年女星在一众西式饰品之中，凭藉着色彩、形制新颖独特的中式服饰品脱颖而出，在採访环节，还被主持人夸赞饰品的特别。 当时大家只当女星口中的那个downey是个不大出名的设计师，或是什么专门针对私人定制的设计师，现在刚看过唐宁tc的设计作品的服饰品配件，哪里还看不出女星身上的服饰品正是出自唐宁之手，也正是当年拿奖的那系列服装的服饰品。 「她可是凯琳法士特！好电影的标杆演员，一看到演员里有她，那这电影会爆绝对稳了！」秦施彰惊讶地看向唐宁：「你认识凯琳这事儿怎么从来没提过！」 「想想也知道唐宁哪里是会跟我们闲聊这些内容的性子……」贾奕走到唐宁的另一侧，将手搭在唐宁的左肩：「你现在说你表面身份是个大学生，实际身份是顶尖设计师，成日跟无数演员、明星交好，我也是信的。」 唐宁被秦施彰与贾奕这般一左一右『压制』，颇有正被严刑逼供的感觉。 仍旧在敲击着键盘，唐宁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静，却不像是随口说出的一句敷衍话：「还不是。」 丁武看着自己俩室友这恨不得把唐宁倒吊起来抖一抖，看看还能从唐宁身上抖下来什么惊人发现的模样，开口道：「我虽然也承认唐宁牛逼，但是凯琳当年还没这么火，正好就是这次的国际电影节后，才开始爆红。」 「唐宁你那些饰品还有这么玄学的能力？」 丁武嘆气：奇怪的妈咪滤镜增加了，自家孩子怎么都是好。 唐宁开了口：「当年tc她在现场，想买下，太贵了。」 「什么意思？」 付泽将手机上唐宁服饰品的图放大细细看过后说道：「这累丝工艺，用的是纯金吧？装饰的玉石、宝石恐怕也不是什么工业塑料或者玻璃珠子。」 唐宁点头。 原材料都来自钱老教授，太有实力了。 相互对视一眼，秦施彰和贾奕的手从唐宁的肩头移到了唐宁的脑袋上，轮流摸了几下，一边摸一边念叨。 秦施彰：「财神爷保我前途无忧。」 贾奕：「财神爷保我吃喝不愁。」 第21章 学姐看着唐宁发出去的那张儿时和钱老教授的合照,鼻头髮酸，红了眼眶。 距离钱老教授去世也过去几个月了，她有时还会觉着钱老教授仍然在办公室里做着刺绣。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刚问完,学姐就看到了照片角落里的日期，这是当年胶片相机拍摄留下的记录。 十三年前啊…… 「当时在医院见到你们一家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是钱教授的亲人，没想到钱教授这么早就收你为徒了,若是这样算来,我还得叫你一句师兄。」学姐开着玩笑，似想要把刚刚想起钱教授时有些悲伤的气氛赶走。 钱老教授会在带过的学生里挑有天赋的收徒教授三闾绣法,这是公开告知过的事情,但能够被钱老教授看重的人少之又少。 「这是什么？」 郝导注意到唐宁在把足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全数发出去之后，仍然在不停敲打着键盘。 一串又一串的数字被分号分隔开,整齐罗列。 「这个数字开头,难道是帐号？」 秦施彰在唐宁罗列下来的数字中看到了一串有些熟悉的帐号。 「这不是陆仁后来借来发帖的帐号吗？」突然，秦施彰想到了什么,翻到还未处理的已经站队陆仁,开始对唐宁大肆污衊的帖子。 帖子里几乎全部回帖的人都是跟风骂唐宁的人,比对了一下帐号,果然和唐宁现在罗列的一致。 「不是吧？你脑瓜子这么好使的？全记下来了？别告诉我你连陆仁最开始发的帖子里,那些跟风辱骂、带节奏的人的帐号你也记下来了。」 第41页 唐宁虽然没有回答秦施彰，但手下的动作不停。 秦施彰倒吸一口凉气，身旁的贾奕与丁武同样亦是如此。 他俩都不知道该像秦施彰一样夸唐宁记性好,还是别的什么。 付泽看着唐宁自始至终似乎都没有被外界的流言蜚语影响、保留全部污衊自己的证据、及时留存跟风造谣的人的信息、团结可相信的人与有话语权的师长做证明人,在舆论还未完全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时,及时发出证据与回应。 想到如果自己当初的那个学生也是这样就好了,能够信任师长、及时向自己发出求救信号就好了,而不是以死来抗拒那些污衊与流言蜚语。 死亡证明不了清白，甚至连给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教训都不够。 付泽看着唐宁那双在屏幕的映照下，更显晶莹剔透的眼睛，暗下决心，是时候好好整顿一下学校的舆论风气了。 「你还保存了截图？那为何还要自己手打一遍帐号先发送出去？」 「玩心理战术吧，幸亏唐宁不打游戏，要不然，要是有唐宁这样的人做对手，先玩心理战术搞人心态，哪还有心思想着反击？」 丁武琢磨了会儿继续说道：「你想想，先看到自己帐号被唐宁手打发出来的人，会想：既然是手打，估计是没来得及截图，因为心虚，就会趁着这个功夫就要去删，删了之后回来一刷新又发现唐宁放出了截图，一个人的心虚藏住了也还好，但被公之于众的心虚会由他的臆想变为拷问内心的鞭子。」 「明白你这个意思了，别人看到帐号不一定会去找这个人是否真的去发了这些内容，但是已经删掉自己发送了内容的这个人，不管别人会不会去翻记录，都会忍受内心的煎熬。」 贾奕也明白了唐宁的这番操作：「唐宁先发出手打的帐号，诱导那些人因为心虚删掉留在陆仁帖子里的造谣，随后放出截图，锤死这些人的确做了这些事，删掉评论的行为直接暴露了他们的心虚，这样一来比起没删掉造谣评论的人更为难堪了。」 秦施彰抿了抿唇，好一会儿对唐宁道：「你好可怕。」 丁武看着唐宁又上传了录屏：「这下就算有人说图是p的也没办法了。」 总结下来，以陆仁为首，跟风回帖、辱骂、造谣、中伤唐宁的学生一共56人；伪造证据、以模煳不清、不明来源的偷拍捏造所谓真相的人以陆仁为首共8人。 「还有人发了食堂里那两个人的视频，给我笑抽抽了，这人阴阳怪气的语气跟谁学的。」秦施彰让贾奕等人赶紧刷新学校论坛。 加载符号转完圈后，新的帖子出现。 标题也挺有意思：「不会吧，他们家的设计师都是这样上位的？」 点开视频后，看到的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先说唐宁长着一副阉儿模样，又说他卖身求荣的男生。 视频很完整，甚至连后来回怼那两个男生的女同学也拍了下来。 帖子下面的回覆还算理智：「那个家里开公司的男生也没怎么针对唐宁吧？帖主别带节奏，明明是另一个人有问题。」 这个回復一出，矛盾直指帖主和另外一个男生。 对此，帖主发了一句：「有这样的朋友在耳边成天出这些馊主意，我这标题岂不是迟早的事？」 家里开服装公司的男生也在关注学校的论坛，在视频里看到自己的时候，心慌得不行，生怕这个视频被有心人保存下来，发到自己父母手上。 只能说人的预感还是非常准的，男生在评论里打了好多道歉的文字，颤抖着手半天点不准发送键，突然弹来的电话，更是让男生差点把手机脱手摔在地上。 「餵……喂，妈，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翅膀硬了，又在外面瞎说什么！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我手下的小设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学校说我们公司主设的位置来得不正当，我还以为是竞品公司的商战手段，随后就看到了人家给我发来的视频！」 「对，对不起，我其实也没说什么，那些造谣的内容也不是我说的……」 「你以为那个视频只在你们学校论坛有吗？这可是自家的公司，我做这个牌子这么久了，还没遇上过你这种给自家公司造谣的蠢货！」 「都是些开玩笑的话，不可能有人真以为那样就能坐上主设的位置吧……」 男生还想给自己辩解一下，然后就收到了他母亲发来的hr招聘页面的截图。 「前阵子正好要做子品牌，正在招设计，你看看今天收到的都是些什么！交友要谨慎！我说了多少次了，你记着，这件事你单是道歉是没用的，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跟那个叫唐宁的把关系搞好，你找机会约他单独出来吃饭，然后拍点照片，后续我来解决。」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根本没有给男生回復的机会，点开母亲发来的截图，男生看到了多张不堪入目的照片，还有身高、体重，甚至尺寸介绍，不管对方是认真想以此作为简歷还是竞品公司的侮辱，杀伤力的确够大。 唐宁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帖子背后还发生了这些，唐宁看着视频里被拍下的女生的模样发起呆来，秦施彰见状，开口便是老母亲一般的语气：「孩子大了。」 「认识她。」唐宁仔细打量过女生的脸后开口道。 「你竟然还有外援？」 第42页 秦施彰本以为唐宁的好友也就他们几人，现在算来加上那些自发集合起来给唐宁平反的留学生，零零散散，唐宁的好友还真不少。 「视频竟然也没给她打个码，也不知道她介不介意，有没有被影响。」 正说着，帖子多了一个自称是视频中的女生的回覆：「不请自来，我是视频中的女生，不打码也好，直说了，我目前没有收到任何辱骂我的言论，感谢华庆到底还是理智、正常人居多，希望大家以后理智吃瓜，注意辨别舆论信息。」 这般官方的回覆，秦施彰很想吐槽说这女生一看就是未来辅导员的苗子，又看到女生发了另一条回覆：「官方的内容说完，说点儿接地气的，我跟唐宁做了三年同学，还算比较清楚唐宁的为人，他除了说话难听，直戳人心肺，没别的毛病，想让他像视频里那个男生说的那样委曲求全、卖身求荣，别说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看不见。」 回復里全刷起了「哈哈哈」，甚至还有人想看看唐宁说话到底有多难听，才能让在视频里那样『大杀一方』，没有一个脏字，却给人直接从食堂气走的女生觉得「戳人心肺」。 郝导到此刻，心才彻底放下。 作为辅导员，他自然不希望这件事闹得太大，上午他刚跟环艺大一的辅导员谈完这次的课前辱骂事件，没想到那个陆仁是一点儿没听进去，开始利用网络回击。 不过网络是有记忆的，再怎么清除也会留下痕迹。 还是那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借着唐宁这个机会，有人匿名举报了陆仁。 匿名的人的帐号是经过保护的，无法查看ip来源，帐号显示也并非像其他学生一般的学号，而是随机排列的数字，发帖时是一串随机数字，每发送一条该帖的回覆，又会变为另一串重新组合的数字。 这个新出现的帖子是今晚的压轴，整理了近年陆仁在网上留有痕迹的全数网暴与造谣记录，按时间线排列。没有人能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谁。 「这人不会也是你的什么朋友吧？」秦施彰看着唐宁，他相信，只要唐宁点了这个头，那么他以后是真的得把唐宁当『神』供着了。 唐宁细看整个帖子该人变动的帐号数字，没有看出来任何规律，他也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 郝导开口道：「不一定是我们学校的，如果没有什么危险举止那也还好，但如果有，我这边还是需要联繫一下学校网络安全管理那边。」 出于私人立场，他感谢这个人给了陆仁这最后一击，但出于官方立场，他必须维护学校的信息与隐私安全。 唐宁在自己发出的帖子的回覆栏上传了最后一个视频，这个视频并非什么证明自己的证据，该证明的内容前面发送的那些已经足够了，这个视频才是今日的大轴。 再次刷新，秦施彰、付泽、学姐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点开唐宁上传的那个视频。 视频中唐宁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直视镜头，吐字清晰、准确地说道：「五行缺德，八字犯浑。」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2-06 11:01:39~2024-02-07 21:5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azminken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荟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当然流畅,为录下这一句，他练习了好多遍。 这话唐宁不会说出口，他也不会告诉秦施彰几人,下午他消失的那段时间，他一直一个人躲在空教室里录这句话。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视频的效果到位了。 再次刷新，学校论坛的加载花费了更长的时间,到此,这次的事件唐宁给出的回击也算是彻底完成。 不过不明真相的付泽看着唐宁怼人怼得这般顺畅，有些意味深长。 郝导想起唐宁高中时期的那个班长,对唐宁说道：「你记得感谢一下那个女同学,在当时的舆论之下，她还是选择站在你这边,这不单单是看在你俩曾是同学的份上,这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好了你们几个学生快回去吧，剩下的就是我和陆仁的辅导员的事情了。」 郝导看着和唐宁始终站在一起的秦施彰几人,想着若是钱老教授也能看到唐宁顺利交到了这样的朋友,定然是无比欣慰。 脑子再聪明、能力再出色,身边还是需要两三好友。 在身陷囹圄的时候,回头总得看到身边有人,如此才能更加坚定摆脱困境。 「走走走，笔电抱上，我们回寝室慢慢看戏。」拍了拍唐宁、贾奕的后背 「那我们先回去了,郝导、付老师,还有学姐。」 唐宁点头,合上电脑,跟在秦施彰身后走出了教室。 丁武不知何时提前离开了,当唐宁想要朝另一侧的学校大门方向走去的时候，被秦施彰扯住了衣领：「今晚就在寝室住吧，反正枕头被子什么的都有。」 唐宁本想着回去画云肩的设计稿，打算拒绝秦施彰，又听见贾奕在一旁说道：「孩子大了是留不住的，秦妈咪又得一个人回寝室躲在被窝里暗自落泪。」 「滚蛋，我什么时候暗自落泪了？」 「现在这是官方认定妈咪身份了？」 第43页 秦施彰与贾奕这番语言争斗，唐宁看得心下称奇，如果他能够这般顺畅、准确无误地表达，或许也能像秦施彰和贾奕一般关系紧密吧。 一个脑瓜嘣儿在额头上乍响。 唐宁摸了摸额头，看向罪魁祸首。 「想什么呢？」 唐宁未作回答，寝室长和贾奕也不在意，一起往寝室楼走去。 夜间的这条路只有一排并不算亮的路灯，不少夜跑不想和其他人挤在操场的同学就会在这条路上绕着各个系的教学楼跑。 各个系的教学楼是环湖而建的，道路宽阔，晴天，阳光映照之下，树影投落在地面点点光斑，夜晚，习习微风拂过水面，那携卷着湖中特有的水腥味儿的风算不上好闻，但却让人内心意外的安详平和。 「对面那栋估计是纯艺的教室，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在教室画画。」 「作业也这么多？」 「也不一定是作业，真心搞纯艺的，画的东西永远比任务的数量要多得多。」 秦施彰驻足看着纯艺的教学楼，亮着灯的教室窗口倒映在湖面上就像一轮小月亮。 夜风势头稍稍大些，湖面的『小月亮』就被吹散了。 唐宁将电脑往秦施彰手里一塞，秦施彰下意识抱住，只听唐宁道：「跑。」 话音刚落，人便沖了出去，不过从那跑步姿势可以看出，唐宁并不擅长运动。 贾奕瞬间理解了唐宁的意思，也立刻加速，一边加快脚下步伐一边回头对抱着电脑的秦施彰说：「最后一个到的请吃饭。」 此话一出，秦施彰哪还有心情感怀自己像水面倒映一般易碎的纯艺梦，抱着唐宁的电脑就沖，看着近在咫尺的贾奕，伸手就想拉住对方衣服。 「哎，没拉着吧？」 贾奕贱兮兮的语气彻底成为秦施彰的助燃剂，勐然加速，超过了贾奕，在超过贾奕的瞬间，还把对方头上戴着的帽子拿下来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你小子！」 贾奕喊着秦施彰的名字，喘着气追去。 快要到寝室楼的时候，秦施彰突然停下，顺势拦下想要超过他的贾奕，贾奕正想抱怨就听秦施彰说：「唐宁呢？他不会比我们俩跑得快这么多吧？再说了一路上也没看见他人啊？」 「我去，不会是这路上太黑掉湖里了吧？」 贾奕这话一出，秦施彰也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连忙折返。 折返的路没走上三分钟，秦施彰与贾奕看到了趴在地上的人。 路上灯光虽昏暗，但那身衣服的确能够看出是唐宁今日的穿着。 秦施彰与贾奕跑向唐宁，一番焦急地询问后，双双发出爆笑。 唐宁不是突发疾病，也不是被人撞倒，只是摔了一跤，这一摔其实连皮儿都没蹭破，但唐宁就是想趴在地上缓一缓。 就这么一缓，搞得秦施彰两人还以为唐宁已经摔晕了。 秦施彰和贾奕一站一蹲，守着仍想在地上趴着缓一缓的唐宁。 唐宁不好意思说他爬不起来。 阿斯伯格综合徵的孩童也存在一定的运动障碍，不过唐宁小时候干预治疗与运动训练做得早，不至于不协调到走路摔跤、跑步同手同脚之类的，但有时候跑得太快很容易失去平衡。 等了许久，秦施彰看了眼手机上丁武发来的消息，询问唐宁缓好了没，见唐宁微微点头，也没等唐宁自己爬起，而是两手托住唐宁腋下，像扶摔倒的小孩一般。 贾奕在一旁帮着拿唐宁的笔电，看着秦施彰的大高个道：「秦妈咪今天的妈咪属性100%已达成，你这个子做这样的事儿，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别扭。」 唐宁被秦施彰这么一托，也终于重新站起，有点丢人，但是他装作不丢人，就不会被人发现他觉得丢人，也不会觉得他丢人。 如是想着，唐宁一脸风轻云淡，仿佛根本不知晓刚刚发生了什么一般，淡定地想要从贾奕手中接过自己的电脑。 贾奕倒也没真让刚摔了一跤的唐宁接过去，而是夹在腋下，凑到唐宁耳边道：「你装作腿疼，跑不动，然后秦施彰就会陪着你慢慢走，等到了上楼的时候，你直接加速，秦施彰绝对追不上你。」 「你俩在说什么？」秦施彰蹲下繫鞋带，刚站起身就看到贾奕贴在唐宁耳边偷偷摸摸说着些什么。 「没什么。」贾奕边说边跑，一熘烟就冲进了寝室楼。 唐宁琢磨着贾奕刚刚的话语，良心使他不想骗秦施彰，但玩心使他想要按照贾奕的话行事。 秦施彰看着唐宁走路的速度比平时要慢得多，想着唐宁估计还是摔得有些重，询问对方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唐宁给摇头拒绝了。 二人一直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走进了寝室楼，终于在爬到倒数第二个台阶的时候，唐宁做好了准备。 秦施彰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还以为这所谓的比赛在唐宁摔倒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唐宁推开寝室的门，看到两个大画板拼在一起做的临时桌面上摆满了烧烤。 贾奕看着最后走进寝室的秦施彰说道：「看来这顿归秦妈咪请喽，那我可得再叫几份儿羊肉串，丁武、唐宁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吃吧吃吧，还能亏待你这点儿吃的？」秦施彰手也没洗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唐宁这才明白，提前一步离开教室的丁武并非有什么私事儿或是看着他发帖觉着无聊，而是回来准备这些。 第44页 见唐宁一直盯着放烧烤的画板，丁武用手撞了撞扣着啤酒拉环想要拉开的秦施彰，给了他一个眼神。 『唐宁咋了？』 『我也没看明白。』 秦施彰把啤酒放下，开口道：「饿了就快吃吧？光盯着也吃不到嘴里。」 唐宁盯着两块儿没有对齐的画板，因为画板下就垫了两个凳子，支点小，画板大，就有些承重不均，加上桌面上摆着的烧烤菜品不同，重量不同，还摆在画板下没有承重的位置，唐宁怎么看怎么别扭。 内心的焦虑情绪开始作祟。 但唐宁知道，在家里，父母那是纵容他才会一次次地对他妥协，一些装饰物或者家具摆放会由他安排。 这是学校，不是家里，眼前都是一直待他非常友好的朋友，他不想给他们造成困扰。 贾奕揽在唐宁肩上：「这本来就是为了庆祝你今日一举拿下那个陆仁，你要是不痛快，可就是我们没给你庆祝好，有什么你觉得不对的地方，你就直说，大家都这么熟了，还在乎你一两句话？」 唐宁抿了抿唇，看了眼秦施彰，见对方也一直在对刚刚贾奕的那番话表示贊同，向丁武说了声「谢谢」后，开始动手重新摆放起这临时搭的小桌子，和桌上的烧烤、菜品。 也没花上多少时间，最后将每人面前放上了一罐啤酒后，最具稳定性的桌子出现在唐宁面前。 几人坐下，弯腰朝桌下瞅了瞅，又抬头用手指怼了怼画板，确实要稳多了。 「就这点事儿，以后直说就好，你难道还怕我们生气不成？」秦施彰终于可以将手里的罐装啤酒打开。 四声「呲」的啤酒冒气声在寝室响起。 四声？ 意识到了什么，秦施彰、贾奕、丁武看向唐宁。 唐宁拿着啤酒，伸手：「干杯。」 【作者有话说】 贾奕看着丁武和秦施彰的眼神交流，大惊：「你们什么时候开的队内语音，我怎么不在队内！」 除夕快乐哦~ 第23章 在tc奖报名的截止的前一天,秦施彰才想起来委託出去的图稿。 点开手机翻找聊天记录的时候，勐然发现人家早在他找到对方代画的时候第三天，就把款式图和效果图发给他了,是他自己消息太多没有及时看到这才耽误了这么久。 连忙给对方发去答谢消息，秦施彰点开大图。 这一看，差点让他在课上直接引得老师的注意。 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正在英语课开小差画设计草图的唐宁，将手机挡在对方面前的草图上：「这不是你当初画的效果图吗？」 唐宁的视线强硬被转移到秦施彰的屏幕上。 若是放在唐宁情绪还没有被训练好的小时候,这样的行为能够使得唐宁直接因为焦虑开始控制不住叫喊,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 现在的唐宁只是顺着视线看向秦施彰的手机屏幕，还能够情绪地稳定地应声。 秦施彰看着唐宁如此答覆,脑子的运作停顿了几秒,恍然大悟，抬手想要拍打唐宁的肩头以表达自己弄醒这来龙去脉的联繫的兴奋,手却撞在桌角。 都怪学校的这种连坐长椅和桌子的间隔太近了！ 「那个同学,你对于我刚刚的提问有什么独到见解吗？都拍桌反抗了。」 教室里笑声一片，秦施彰一边回答着老师「没有没有,不好意思老师」一边把头恨不得埋在桌下。 贾奕和丁武这一次却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去嘲笑秦施彰,他俩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惊惧之色。 他俩也是闲的,好好的英语课不上,非要看什么恐怖片。 刚刚看得正带劲,恐怖片中的鬼怪即将贴脸出现的时候，突然听到坐在旁边的秦施彰的手撞在桌上的声音。 原本靠在前排椅背上的手机都被秦施彰那么一撞，扣在了桌面,配合着鬼怪出现的时刻,贾奕和丁武吓得没直接跳起都算是他俩沉稳。 秦施彰在考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剽窃唐宁的设计,而唐宁也不存在剽窃他的创意的情况,瞬间轻松。 不过因为出自唐宁之手,唐宁也参加了今年的tc，秦施彰就放弃了报名的打算。 如此画工却画了如此垃圾的设计，唐宁不嫌掉价，他还嫌丢人。 屎盆子镶金边的操作，他、唐宁以及那位中间商清楚就可以了，没必要直接丢人丢到评委那边去。 下课换教室的时候，唐宁听到了人群中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但是走廊上的人太多，唐宁来不及判断喊声传来的方向就被人流带着走进了下节课的教室。 「童航，你找唐宁做什么？上次那件事你不会还要找唐宁麻烦吧？」 童航看着被人流推进教室的唐宁，放弃了跟上去的念头，马上要上课了，他下节课的教室还得爬两层楼。 「我哪里还敢找他麻烦，你都不知道我被我妈骂得多惨！」 「那你找他做什么？」 「……交朋友」童航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他和朋友先跟风造谣唐宁在先，现在说要跟对方交朋友，显得他多心怀不轨似的。 「你认真的？」童航的朋友看着童航一脸无奈的模样，知晓这估计是家里的要求了。「你想弄清楚唐宁平日常去的地方问那群留学生呗，即便不是服装系的，但是他们留学生之间消息还挺互通，基本上都知道唐宁这个人。」 第45页 童航看向坐在教室前排正在相互聊天的留学生，又听见自己的朋友念叨：「虽然经过前阵子的那件事，我有稍微认识了下唐宁这个人，但是毕竟我们也不是服装系的，不清楚这个唐宁具体多么牛逼，但是那群留学生比我们还要了解唐宁，未免有些奇怪了。」 童航家里是开服装公司的，目前仍旧坐着公司设计总监的位置，对于时装圈的走势和风向可比童航要在行得多。 他本身是不怎么了解唐宁的，在母亲的介绍下才知道，唐宁几年前已经在国外时装圈小有名气了。 为了让童航成功『搭上』唐宁，童母还专门安排了公司公关部门的技术人员参与了这次对唐宁的造谣事件。 那位揭秘陆仁多次引发网络骂战、掀动网暴的神秘人士，正是童母安排的人。 童母此举既是为了向唐宁表示他们的诚意，也是为了给童航一个接触唐宁的契机。 就看童航会不会说话，能否把握住了。 唐宁可不知道刚刚喊他的人为了接近他现在还要费劲儿地听着留学生用一大堆服装设计的术语夸赞唐宁的设计，说到最后才得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唐宁看着付泽给他发来的消息有些疑惑。 「学术研讨会。」 「什么？」 秦施彰的手肿起来了，之前撞到桌子的力道的确是太大了，现在他正拿着瓶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听装冰可乐在冰敷手肿起来的部位。 「付泽邀请。」 秦施彰看向唐宁的聊天页面，付泽的意思就是说有场学术研讨会想要带唐宁一起过去。 「你去呗？这可是个好机会，你看看，现在有几个大一就被教授带去参加学术研讨的学生？这一趟含金量那不妥妥的，能认识好些人呢。」 唐宁自然知晓这些，入围一次服装赛事，在秀场都能够结交不少时装圈的知名设计师，别说像付泽这样的人的学术研讨会了。 但唐宁想要表达的意思不是想要告知秦施彰，付泽邀请自己去学术研讨会，而是想要让秦施彰知道付泽还专门点名让秦施彰也去。 唐宁指着付泽发来的一串话中秦施彰的名字，再次让秦施彰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哎呦，这好事儿还有我？我手太疼了，眼花都没看到自己名字。」 丁武见秦施彰手一点儿消肿的迹象都没有，劝说他去校医院看看。 「对啊，正常而言那样撞一下不至于撞成这样，别不是骨裂了。」贾奕开口说道，他当初跑步的时候，只是在摔倒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地面，小拇指就骨裂了。 「下午帮我去找郝导开个请假条吧。」 「ok。」贾奕应声。 秦施彰喝了一口已经不是很冰的可乐，笑着道：「你俩别羡慕，看看，这可是付老师亲自、主动邀请的。」 贾奕和丁武对视一眼，相继笑出声：「不不不，我们不羡慕。」 说白了，付泽和他们仨在给唐宁澄清那天才是第一次与付泽老师见面，在相互都不了解的情况下邀请去学术研讨会，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可能。 给唐宁当翻译。 或者说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在唐宁身边安排一个熟悉的人，可以安抚唐宁的情绪。 既然贾奕和丁武都能想到这一点，秦施彰不可能想不到，他现在这也都贾奕和丁武无非也就是想听听他们俩的夸赞罢了。 太好懂了，这个人傻钱多、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的秦施彰。 「看来，付老师很看重你的能力啊。」贾奕提出中心思想。 「以后还得仰仗秦妈咪多多照拂。」丁武升华。 秦施彰摆摆手：「好说好说，都是兄弟，有我一口吃，那必定饿不到你俩。」 唐宁在一旁撑着脑袋看着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闹着，最后被秦施彰搭着肩：「还得感谢咱们唐宁，要不是他，我哪里去沾这个光？」 下课铃响，唐宁刚走出教室就看到了在远处看了他一眼的罗尔，想起来由留学生自发为他澄清证明的那个帖子，唐宁朝罗尔走去。 罗尔见自己只是看了唐宁一眼，对方就朝他走来，有些不知所措，想要离开，又想留下看看唐宁来找他有何贵干。 唐宁看到了罗尔那迈出又收回的脚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声谢，这次不是用的中文。 唐宁道谢后就跟秦施彰几人离开了教学楼，罗尔的同伴看到刚刚那一幕又开始了对唐宁的无脑夸赞。 只有罗尔有些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想试图告知他这几个根本没有被唐宁的话语伤害过的同伴，不要被唐宁现在这副乖巧面孔给欺骗了。 「哦，罗尔，我们都知道你把唐宁当作永远的对手，可你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绅士又具有才华的人，真的非常有魅力。」 罗尔反驳的话语被堵在口中，什么？请问他能在学校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质问「路需要人带，说话也需要人教」的人，到底哪里绅士了？ 罗尔是真的想试下成立一个「唐宁受害者联盟」了。 午间，阳光正好，安抚好飢肠辘辘的肠胃，没有一场畅快淋漓的午睡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原话是贾奕说的，丁武投了贊同票。 「我待会儿要去找我女朋友，下午她陪我去医院，吃完饭就不跟你们回寝室了、」 第46页 「啥时候把女朋友带出来跟我们介绍介绍啊。」贾奕打趣儿道：「这么宝贝？还掖着藏着。」 「她比较害羞，等她愿意了，我肯定第一时间介绍大家认识。」秦施彰提起女朋友的时候，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说起女朋友……唐宁，别回头，你后方，我的十点钟方向有个女生一直在看我们这边，好像是在看你。」贾奕埋下头：「完了，和我对上视线了，她走过来了。」 唐宁确实没有回头，但是唐宁听到了接近的脚步声。 会在走路抬脚时因高度比一般人小，导致走路会比一般人发出更响的鞋底拖地摩擦声的人，他认识的人中，只有两个。 而这样的迈步距离可以从走路的鞋底摩擦声出现的时间进行判断，这个迈步间隔距离，唐宁认识的那两个人中，只剩下一位。 「班长。」 唐宁在班长走到身边还未开口时，便先一步打了招唿。 班长有些惊讶，自高考后的那次聚餐结束后，她因为唐宁当时说的话生气，删了唐宁的联繫方式后，就再也没有联繫过他。 这两天看到唐宁从群聊加她，她也没同意，一个当面谈话都会让人误会的人，单靠苍白的文字指不定有多么难以理解。 不如当面一谈。 【作者有话说】 新春快乐~ 从本章的评论里抓几个小宝biu红包~感谢在2024-02-08 19:21:00~2024-02-10 20:3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yazminkent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你觉得那个女生是不是喜欢我们唐宁啊？」 丁武听闻贾奕这般问,开口道：「现在秦妈咪不在，你这是要顶替这个位置？」 不得不承认，唐宁的这个寝室多少沾点『母爱buff』。 「他俩聊什么能聊这么久？那个女生不会根本就理解不了唐宁在说什么,才耽误这么长时间的吧？」 「看样子应该不是，就算是我俩刚与唐宁认识的时候，虽然会误会，但是稍微动动脑子,也是能理解唐宁话语的意思,那个女生不是唐宁高中的班长吗？肯定比我们更熟悉唐宁。」 贾奕对丁武的话深表怀疑，他这人好奇心重,自从唐宁被造谣的风波结束后,还专门去了解了一下唐宁能够搜索到的信息。 在得知唐宁在初中做出过『桌椅山』的事情后，对于唐宁就更为佩服了,同时也很感慨,初中到现在大学的这几年，也不知道唐宁到底遇见了什么事、付出了什么,这才将当初那种执拗的沉浸在自我世界的自己放出来。 贾奕总是开玩笑称唿秦施彰为妈咪,他和丁武又何尝不是以一种想要多照顾一点儿唐宁的心态与之相处。 但同样的,他们也很清楚唐宁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他们不会刻意表现出唐宁是个需要特别关照的人,只是很自然作为朋友,在与唐宁一同上课、吃饭、出入时，更细心、耐心、周全地思考唐宁表达出的信息。 越得不到回应、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得到错误的回应，越会迴避交流与表达。唐宁如今越来越愿意向秦施彰三人表达自己,足以见得这三人在与唐宁相处的时候,始终做到处处有回应、给出唐宁想要的回应、正确的回应。 友情是非常神奇的存在,不像亲情那般融入血脉,也不像爱情那般难捨难分。 至少在大学之前,唐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也能够拥有这样的朋友们。 他在高中的同学可能不知道，唐宁的心理辅导在高中仍在进行。 青春期的唐宁渴望拥有朋友，拥有稳定、健全的社交关系，但是每每说出口的话却只会让人退避三舍，出于自尊心作祟，唐宁面上看不出来有任何渴望友谊的迹象，当内心演练了无数次交友时的对话。 刚进高中时的聚会，他想要护着来不及从火锅中吃到菜的班长，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对同学刻薄的指责。 同学帮助他捡卷子，他想要道谢，但在脑海里演练的一句「谢谢」因为自己表达过于迟钝，来不及说出口，唐宁只得装作自己根本没有与对方对话的意思。 毕业时，他想要告诉班长、告诉同学，他将他们早就当做了朋友，然而似乎又让班长难过了。 唐宁看着眼前正在与自己说着毕业后她碰上过班上的哪些同学，谁又去了哪所大学的班长，突然说道：「我把你们当朋友。」 班长抬起头，她不知道唐宁的这句话和她刚说的那个话题有什么联繫，但在唐宁的下一句话说出口时，有了答案。 「毕业的时候，我的意思。」 班长有一种冰封的时间被这句话解冻的时间冲击感。 「曾经是同学，希望未来能是朋友，你当初是这个意思？原来你是这个意思……」班长突然笑了，她一直以为自己不算是一个情绪敏感的人，对于唐宁一些惹人误会的话语，也不甚在意，但在那日还是因为唐宁的话语难过，到今天才知道，那日也不过是自己的敏感产生的误会。 放在往日，她分明不会那般直接地默认唐宁表述的话语就是其表述的意思，只能说那日对于即将面临分别的情绪让她有些混沌。 唐宁认得出班长脸上的神情，他便也终于放下心。 第47页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私密的话，让你那两个朋友坐过来吧？他俩从那边盯着我们，总感觉像是被监视了。」 唐宁朝贾奕与丁武两人的方向看去，正好撞见贾奕向自己伸出的大拇指，随后又指了指班长的方向，握拳，似乎抓到什么一般，又竖起了大拇指。 丁武对正在向唐宁传达自创手语的贾奕说道：「你这几个动作，人家唐宁真能看懂你的意思？」 「你能看懂吗？」 贾奕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指了指班长。 丁武回答道：「这个女同学……」 贾奕竖起大拇指。 「很不错……」 贾奕握拳做抓握动作。 「拿下？」 贾奕点头后，再次竖起大拇指。 「你可以的，加油唐宁？」 贾奕拍了拍丁武的肩：「你看看，你都能看懂，人家唐宁那么好使的脑子怎么能解读不了？」 「万一俩人不是那个意思呢？你不能因为自己找不到女朋友，就急着身边的人都赶快找吧？」 「谁说我找不到！」 在贾奕作势要和丁武闹起来前，唐宁和班长走到了两人身旁。 「还得感谢你帮唐宁说话，当时大多数人都选择跟风相信陆仁，几乎没见着像你这样当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怼回去的人。」 贾奕不知道唐宁是否已经向班长表达过谢意，就算说过，但那也是唐宁个人角度的感谢，他们作为朋友的感谢，还得让他们来表达。 贾奕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有时候还喜欢嘴欠逗逗别人，但关键时候却非常识大体、讲礼数。 「难怪只是几个月不见，唐宁就变得这般主动了，原来是有你们在身边。」 「主动？」丁武不解。 「可能我的形容不太到位，但是从我个人角度看，这就是最准确的表达。」班长笑了笑，说了些唐宁的往事。 在班长的讲述中，唐宁也发觉了在入学认识秦施彰几人后的这几个月，自己的确有了不少改变。 「和刚开学的时候相比，唐宁的确不一样了。」贾奕贊同地点头：「第一次见他，他可吓人了。」 「那我可要听听看了。」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准备走向学校的湖边，食堂还有人进餐，声音嘈杂也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再者，贾奕很喜欢这个性情直爽、勇敢庇护唐宁的女生。 在丁武收到贾奕莫名其妙但是他根本不想了解、配合还是因为不知何时培养出来的默契，理解了贾奕的暗示。 在贾奕确认班长对唐宁只有友情和同窗情之后，他们俩就和唐宁与丁武分头行动了。 唐宁还稀里煳涂想要一块儿去湖边，却被丁武拉着回了寝室：「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商量，你帮我看看我的面料改造作业呗？」 唐宁点头，跟着丁武回了寝室，上楼前还扭头看了眼手舞足蹈在给班长描述着什么的贾奕。 下午没什么课，唐宁留在寝室给贾奕提供了好些面料改造的创意后，就回到住处准备已经报名tc的那套系列设计的刺绣图样。 沉浸在刺绣之中的唐宁根本没有意识到，当他身为钱老教授弟子的身份被那个早早便有心想要弄到手稿的眉梁兴得知后，后面会有怎样的麻烦。 学生之间的争执，甚至说网暴的时间，眉梁兴向来认定这是与他无关的事，辅导员没有处理好，他就直接找辅导员的麻烦。 身为院长，他一天到晚需要忙的事情有那么多，学生之间起点争执都需要他来管，那么要辅导员做什么？ 私人会所中，眉梁兴举杯敬酒，对面坐着来自鞣斯国如波尔大学的教授，旁边是赫赫有名的大卫设计室的主理人。 两人虽是竞争对手，创立的品牌也具有强烈的竞争性，但来此只有一个相同的目的，不过，谁能得偿所愿就得看眉梁兴选择谁了。 眉梁兴很享受眼前两位在时装圈子都可称得上『泰斗』的知名设计师有求于自己的状态。 「钱老教授的手稿以及全数三闾绣法，我肯定能够拿到的，至于交给谁，还需要考虑时间。」 眉梁兴故作为难，红了眼眶：「老师去世后，我一直很难过，想要为老师想要传承的工艺技术找到合适的传人，你们对老师的技艺如此感兴趣，我非常感动。」 钱老教授收徒首条规定就是，可以宣传文化、可以展示技艺，可以向国人传承，但不能够让别国、外族盗取，更不能够以此换取名利。 可以在学有所成时，靠个人能力去争取名利但不可将技艺作为贩卖品。 眼下看来，眉梁兴只记得几个零星组合起来的字了，念作：「名利」。 满心满眼都是名与利的眉梁兴，在钱老教授一去世就开始打手稿的主意，钱老教授将他当做亲子，悉心培养，他是真把自己当做没有子女的钱老教授唯一的儿子了，认定钱老教授的一切都应该是留给他的遗产，他理所应当拥有支配权。 在唐宁被造谣的事件还没有出现前，眉梁兴一直在钱老教授的各个弟子那里找寻手稿的下落，但一直没有线索。 现在好了，在得知钱老教授在十几年前就收了唐宁这个学生，几乎是从唐宁还不认得三闾绣法的「闾」这个字的时候，就开始教导唐宁，眉梁兴直接将目标范围缩小到唐宁一人身上。 第48页 他以为自己是受钱老教授偏爱的学生，毕竟他是钱老教授的第一个学生，也是在钱老教授身边学习最久的学生，他以为自己学了全部的三闾绣法，没想到在他年近中年才知道，百种针法，他只被教授了不到半百。 在收了眉梁兴之后，钱老教授又收了许多女学生。眉梁兴一直以为钱老教授掌握的全数三闾绣法只传女不传男，真正的核心技艺只能交给在他之后收的女学生。 可在眉梁兴的探听之下才得知，大家最多仍旧只掌握了不到半百的技艺。 如果不是的确在钱老教授的作品里看到过他完全没有见过的工艺，眉梁兴还真会以为自己的这个老师从不藏私，公平公正地对待他们这些学生。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原来被偏爱的另有其人。 知遇之恩这些年间早已磨灭干净了，钱老教授收徒眉梁兴时，从对方身上看到的淳朴也早已消失。 钱老教授为了这群弟子已经付出太多了，但凡这些弟子相互团结一些就能够发现，将大家所掌握的绣法稍稍结合一下，又怎么不是完整的三闾绣法？ 钱老教授对于每一个弟子都是手把手悉心教导，分配的学习任务与内容也都是根据每个人不同的学习能力安排的。 眉梁兴埋怨钱老教授藏私，却从来没有想过，在他还年轻，还勤勤恳恳跟着钱老教授学习三闾绣法时，钱老教授从未停止过向他传授新绣法。 是眉梁兴自己先提出的放弃、先告知钱老教授他的家里人认为男子绣花不妥，认为眉梁兴这样没出息、没有男子气概、当耽误他找对象…… 眉梁兴给出了太多理由，钱老教授看了眉梁兴良久，什么也没说。 钱老教授想过将全部的三闾绣法传授给眉梁兴，但是眉梁兴的学习能力做不到，自身也已经放弃，如此，钱老教授只能放弃，对于三闾绣法、对于那些她想要传承的工艺，如果没有自主学习的信念，很难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也正是因此，在钱老教授认识了唐宁，并且教授唐宁这些工艺时，钱老教授最终决定将全部的手稿交到唐宁手中。 唐宁的天赋是一回事，唐宁想要掌握这些记忆的信念，钱老教授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酒水入喉，眉梁兴觉得今日这酒格外甜美。 一个小自闭症拿着钱教授的手稿？ 眉梁兴笑着，心念钱教授还真是老煳涂了，笑弯了眼看向对面的两人。 华庆大学的服装学院院长这个位置哪里比得上如波尔大学的荣誉教授？一点儿死工资又哪里比得上大卫设计室的股份？ 不就是手稿？他现在作为院长，还搞不定一个自闭症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学生？ 该是他眉梁兴的，终究是属于他的，物归原主罢了。 第25章 「论服装系神人唐宁的七大奇蹟以及尚未发掘的神秘……这帖子有意思。」 贾奕靠在椅背上,嘴里还叼着秦施彰带回寝室的炸鸡腿骨头。 秦施彰去医院看过手了，没有什么问题，倒是把他女朋友吓了一跳。 想到下午就要与唐宁跟着付老师去参加学术研讨,秦施彰还有些紧张。 要不是昨天晚上被贾奕和丁武拦着，秦施彰可能已经给家里打电话，让人专门送几套正装来学校了。 「你不是看过了唐宁转发给你的消息了吗？还看了不止十遍，逐字逐句阅读也没看见付老师说让你俩着正装到场吧？只说了不要穿拖鞋大裤衩。」 贾奕仍在浏览着刚刚在论坛看到的那个关于唐宁的有意思的帖子,不忘吐槽秦施彰有些过度紧张了。 「你刚刚说的那个帖子有意思,转给我看看，我在论坛没翻到。」丁武退出了游戏,拿起手机。 「应该是被新帖子压下去了,这个肖鑫彦是谁？怎么连续好几个帖子都是关于他的，跟请了水军似的。」 贾奕随机点开一个关于肖鑫彦的帖子,一进去就看到对肖鑫彦的介绍里提到了钱老教授。 「这个肖鑫彦似乎也是钱老教授的弟子。」 丁武咂嘴：「这是发现唐宁也是钱老教授的弟子,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贾奕乐了：「钱老教授那么多弟子，他可是唯一一个急的。」 「怎么还有这么多张合照？这都是谁？」秦施彰认不得照片上跟肖鑫彦合照的设计师,但是认得照片后面的赛事名称。 「你们看到赛事的举办时间了没？就在合照背后挂着的条幅上,都是同一年的。」贾奕说道,完全忍不住笑意：「入围一次prds,他拍了这么多张。」 「prds？」秦施彰对于服装赛事的了解比他对于女朋友的口红色号的了解还要少,他刚知道一个tc，现在又出现了一个prds。 「prds可以说是时装界的最高赛事了，每一届获得金奖的设计师都在时装界小有名气,许多现今知名的设计师也是因为这个赛事被大众所熟知的,prds既是向大众宣传的他们的渠道,更是他们的一块儿跳板。」 贾奕看到秦施彰投来的疑惑目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问『这样一来岂不是时装界就会有大量牛逼的设计师出现？』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出彩、声名显赫的设计师之所以没有盈千累万是因为有人能够蝉联数届金奖？」 秦施彰确实有些震惊了,他的确不了解时装界，但现在毕竟读着这个专业，他需要对时装界有着更多的认识。 第49页 贾奕扔掉叼着的鸡骨头，擦了擦手，喝了口气泡充足的可乐后开口道：「因为华国现在并不是很重视服装设计，如果不是学习这个专业或是刻意去了解，是不会知道时装界是多么『卷』的。」 「那这个和肖鑫彦握手的人又是谁？prds的评委？」 丁武从看向秦施彰解释道：「照片上和肖鑫彦合照的人叫做大卫，虽然是个很普通的名字，但你应该听说过大卫这个奢侈品品牌吧？他就是品牌创始人，是不是评委，我就不知道了。」 「这么牛逼一人？怪不得肖鑫彦要连发数张和他的合照。」 「听说你女朋友家境也不错，可能买过大卫这个牌子的包。」贾奕补充了一句：「我反正是挺佩服这个人的，虽然也有营销做得好的原因，但确实在十年内爆火，从私人工作室的定制设计直接做大做强跻身中高奢，不得不说这个大卫很有点能力。」 贾奕的评价只能证明他们这些刚刚进入服装设计这条路的学生，还是存在太多的信息壁垒。 在国外，大卫其实并不像贾奕说得这般赫赫有名。 在众多中奢品牌之中，大卫这个牌子不过是满天星辰中的一颗，只不过因为相较于其他的中奢品牌，他专门打通过华国市场，这才使得大卫这个牌子进入了华国的大众视野。 大卫在华国市场大赚一笔，更是下定决心要继续发展华国市场。 也正是为此，大卫数次出差华国，想要找到能够和自己的品牌进行文化交融的华国文化传统代表物。 他在tc和prds中看到过钱老教授的作品，但是因为钱老教授的年龄过了报名的年龄限制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钱老教授的新作品，大卫也一直在寻找新的方向，直到唐宁的出现。 大卫也终于在今年又一次游歷华国的途中找到了三闾绣法的来源地。 只可惜，即便是来源地，三闾绣法的百种针法也失传了近乎一半。不过，他虽然在钱教授生前，没有从钱老教授手上得到三闾绣法，但现在却可以从她的弟子手上弄到。 秦施彰正在更新他对时装界的新认知的时候，丁武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其实prds每一年还有不少根本不怎么懂服装设计的人报名。」 「这是为什么？送报名费陪跑做慈善？」 虽然秦施彰家境不错，也不在乎这点儿报名费，但是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浪费钱财占用其他设计师报名名额的行为。 「因为prds的金奖奖盃是纯金的。」 「我去！」秦施彰的反应在丁武和贾奕的意料之中，两人相视一笑，他俩每次跟完全不懂时装界不懂服装设计的朋友聊到prds的时候，都会用这个奖盃材质去震惊对方，最后欣赏对方瞪大眼睛的模样。 「连大力神杯都只有4.97kg的主体是纯金的，prds的金奖奖盃是纯金打造……那得多贵重啊！」 「啊……当然，prds的奖盃不像大力神杯那么大就是了，而且底座上方托举着太阳的人是银质的，那个太阳才是纯金。」 秦施彰在震惊之中，已经搜索了好些奖盃的图片，虽然能够找到的图片并不多，但是单从图片上已经能够感受到这奖盃有多么贵重了。 他在图片上看到了给奖盃配备的四个保镖。 「还真是有点想看看奖盃的实物是什么模样。」秦施彰将手机放下，伸了个懒腰说道，站起身后，准备换身衣服和唐宁去找付老师。 差不多也到了约好的时间。 贾奕几乎是没做思考，顺口答道：「也不是不可以，咱不是还有唐宁吗？你这个愿望他说不定能够满足。」 秦施彰一想，别说，指不定真可以。 秦施彰换衣服就直接去系里了，在t4教学楼楼下，碰到了刚从学校另一个门走过来的唐宁。 俩人互相打量一番，突然意识到他俩都是黑白搭配的装扮，跟俩引魂使者似的。 「不知道怎么搭衣服的时候就搭配黑白灰，绝对不会出错？」秦施彰见唐宁点头，也确定了对方肯定也是因为不知道去这次的研讨会该穿怎样的衣服才会如此。 付泽看到手机上唐宁发来的信息告知已经在t4门口了，刚一走到一楼的大门出口处，就看到一左一右黑白穿搭的唐宁与秦施彰。 「你俩互相交换一下裤子、鞋子，完全换成一黑一白的穿搭，我这会儿还真会以为是来接我的黑白无常。」 付泽揉了一把唐宁和秦施彰的头髮，笑道：「紧张了？放心不是什么大型的研讨会，就是我的几个朋友。」 付泽领着唐宁和秦施彰走向自己停车的地方，继续说道：「这次的研讨会是临时想起来办的，你们的学长学姐抽不出时间来，带你俩去也挺好，就当是去吃吃东西、聊聊天，放心，有什么状况我来解决。」 唐宁不知道付泽所说的研讨会和钱老教授带他去过的聚餐时不时一样的，也是吃吃东西、聊聊天，钱老教授从来没有告诉过唐宁那是研讨会，每次都说的是聚餐。 秦施彰坐上付泽的车后，见唐宁盯着某处发呆，顺着唐宁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前不久刚在手机搜索栏的图片中看到的物件。 「这不是prds的奖盃挂坠吗？」 付泽繫上安全带后，用手拨了下挂在中央后视镜上的塑料挂坠说道：「看来你还是挺内行的，之前与你们辅导员聊天的时候，他说你是纯艺调剂来的，我还当你对于服设完全一无所知。」 第50页 唐宁在钱老教授家里见过，不过那已经是教授三十多年前拿的奖盃了，和其他奖盃放在一起。明明是纯金但对于钱老教授来说和其他奖盃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个荣誉而已。 「虽然你们是学生，我这样在你们面前自嘲也不太好，但是看在今天你们愿意陪我去参加研讨会的份儿上，我也就实诚点，其实你们老师我连着奖盃的实物都没见过。」 没见过实物意味着，付泽没有进入过决赛。 决赛现场，工作人员会在保镖的配合之下，向决赛选手、评委以及秀场观众展示奖盃，将奖盃放在领奖台前，保安会时刻保护奖盃的安全，直到奖盃颁发。 付泽或许入围过prds，但绝对没有走到决赛。 作为一名老师，这的确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毕竟现在不少学生都能闯进决赛。不过唐宁转念想到付泽本身钻研的就是纤维工艺，而不是服装设计，便认定没进决赛也不是什么足以定性付泽能力的事情。 果然付泽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唐宁的想法。 「纤维工艺、针织、梭织相关的比赛我基本也都参加腻了，现在赛事方那边只会邀我做评委，根本不乐意让我以选手的身份参赛，我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这不，也就来试试prds，有点儿挑战性。」 秦施彰闭上了想要安慰付泽的嘴，苦笑道：「您这是在那些赛事里降维打击别人得不到成就感了，现在找刺激来了。」 第26章 「唐宁你未来要是拿到了这prds的金奖,记得让我摸摸，我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清楚自己的设计并不符合prds的审美与理念,估计是没机会拿奖了。」 付泽开着车说着略带几分遗憾的话语，秦施彰听了立马回应道：「付老师怎么只把希望放在唐宁身上？」 秦施彰也清楚自己的能力，本以为他这么说会被付泽吐槽没有天赋或是不如唐宁有灵气之类，没想到付泽开口道：「我觉得你和我一样,更擅长纤维设计类的赛事。」 付泽打了转向灯后,开始拐弯儿，因为付泽的话语有些不知所措的秦施彰没有坐稳,随着车辆拐弯,一点点地倒向唐宁。 直到唐宁服了秦施彰一把，秦施彰才开口说道：「付老师应该是没看过我的作业才会这样说吧,我是一点儿服设天赋都没有,甚至面料的纱向都不会认。」 「不，我看过你的作业,你们面料改造课程的老师和我办公桌在一起,如果你在我的班上,你那次的面料改造作业,我给出的分数会远高于你的老师给你的分数。」 唐宁见秦施彰有些兴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唐宁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他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在这个时刻,这个动作意味着鼓励。 「当付老师的学生拿分这么快乐？」 「我可没开玩笑,你们才大一,如果面料改造的作品没有任何创意,做得再精美也都没有任何作用,当然如果只是为了应付作业，那么靠着精美拿分也没有问题，但是没有创意也註定了在服装设计这条路上走不了太远。」 付泽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唐宁和秦施彰继续说道：「创意枯竭的设计师未来会是什么下场？是创造烂大街的劣质作品，还是挪用别人的创意变成自己的创作？」 秦施彰和唐宁沉默聆听着付泽的话语，付泽办过多次个展的事情他们俩都很清楚，也很佩服付泽那挥洒自如的创意与灵感、从不为作秀而创作的本心。 「如果你们俩会走到那一步，我会坚决否认曾带你们去参加过我与好友的研讨会，但你们俩现在坐在我的车上，想必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秦施彰原本在一次又一次的课程结束后的不理想成绩的打击下都想要得过且过，不再努力对待课程了，毕竟成绩足以告知他，他的努力没有丝毫用处。 「大二你们会有一次选择针织课程还是梭织课程的机会，到时候要不要来我班上？」 唐宁将秦施彰重拾信心的模样看在眼里，即便他没有上过付泽的课程，但是看到对方只用了几句话就能将秦施彰的心结打开，不由得对付泽的印象更好了。 唐宁没有体会过秦施彰这种心情，他的性格会使得他在被人否定之前，先否定对方，因此唐宁几乎没有过因为接连的打击而否认自己的能力的情况。 这不代表唐宁是个自负的人，仅仅只是他的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的误差，导致在别人眼里唐宁被否定前先否定别人，一副「只要我先行规避伤害并反弹伤害，就没人能够打击到我」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样也使得唐宁能够更为专注自己的设计与创作。 但那都是在绘画和设计之中，唐宁不存在这种情况，在社交上的唐宁并非如此，在最想要交朋友最需要社交的年龄段，唐宁交不到一个朋友，一些同龄人才能够进行的话题，没有人与唐宁沟通。 那个时候的唐宁在打击之下，认定自己是个无法交流的人，一度完全拒绝外界的任何交谈，包括父母和钱老教授。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唐宁对于三闾绣法的掌握如日中天。 钱老教授带着唐宁去了一趟正则镇，那里有不少同样用着三闾绣法的绣娘，但她们年纪都不小了，钱老教授是带着唐宁来这里交朋友的，虽然不是同龄人，但钱老教授相信凭藉着三闾绣法，唐宁能够顺利和她们交流。 第51页 正则镇的年轻人很少，几乎都外出打工了，小镇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街边随便一个工艺品、纪念品店铺里都会摆着三闾绣法的工艺品。 但那些三闾绣法显然不是钱老教授所掌握的百种针法之中的后五十种针法所绣。 也正是因为年轻人都选择外出打工、都嚮往着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没有人愿意去学习那些绣娘的想要传承的三闾绣法，连这些三闾绣法诞生之地的绣娘都只保存了五十多种，那她们这代人逝去之后呢？ 三闾绣法的后五十多种绣法要更为考验绣者的耐心和眼力、脑力，何时入针、什么角度入针，所用的线的材质都非常讲究。 钱老教授的老母亲和两位妹妹，每人各自掌握三、四十种，这才将长辈想要传承的三闾绣法学完并且掌握。 她们的长辈为了保留完整的三闾绣法也尝试过用文字、图画记录，但终究不如实际演示的学习要更为便捷，那个时候的小镇哪里有像现在这般发达的录像装备，只能手把手教学。 甚至直到长辈逝世前还在操心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学会最后的绣法。 到钱老教授这一代，如若不是她从小就开始学习并且脑子也好使，能否掌握全部的三闾绣法也是个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后五十种绣法的学习很容易干扰前面的绣法，极易被弄混，钱老教授早就将全数的三闾绣法教给这些绣娘了，但三闾绣法难就难在，不是人挑它学习，而是学习它非常挑人。 见钱老教授带了个少年来此，绣娘们都有些惊讶，往日里哪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会来找她们这些绣娘玩，甚至踏足这处都会觉得伤了自尊似的。 那年唐宁十三岁，在最好动的年纪，他和那群三四十岁的绣娘们在那间敞着门、里屋飘散着饭菜香气的小院儿，静坐刺绣，待了一整日。 钱老教授也许久没有在这样的祥和的小院内借着自然光绣过全凭绣者脑子的创意而成的图像了。 钱老教授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作为中间帮唐宁解释过他想要传达的本意，全靠着唐宁自己的解释和那些绣娘对话。 绣娘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也如此熟练三闾绣法异常惊讶，也非常愿意和唐宁交流绣法。 作品永远是创作者的另一种表达手段，绣娘们与唐宁的刺绣作品亦然。 唐宁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本就很难听进言语劝说更别提打骂了，普通孩子如此，唐宁的情况就更加困难，如此，钱老教授不如引导唐宁自己从自我封闭中走出来。 付泽开车非常平稳，唐宁望向窗外，这样的好天气就像是五年前，钱老教授带他去往正则镇的路上一般。 因为付泽的几句话，秦施彰终于可以抛下因成绩而焦虑的心情。 他，并非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在设计这条路上，原来还有会肯定他的人。 看着秦施彰脸上被掩饰住的兴奋和眼底的激动，唐宁知道，对方一定和五年前离开正则镇归家路上的自己一般。 只有自己彻底否认了自己才是最为令人难过的事情。 唐宁的社交的确存在问题，但钱老教授用事实告诉他：没关系，不是任何圈子都需要他强硬地融入进去，世界很大，定然存在与他能够沟通的人，他所学习、掌握的一切都会成为向外界展示他的助力。 世界很大，唐宁想要的朋友、想要有人能够不怕误会，耐心听他的表达，如今也实现了，如若当初唐宁彻底封闭自己完全放弃表达训练和心理、行为辅助治疗，他或许永远都没有办法认识秦施彰几人，更不会有今天。 秦施彰亦然，如果他彻底放弃对课程的努力、对于服装课程彻底得过且过再不上心，哪怕是优秀的创意也永远无法被看见。 钱老教授于唐宁，付泽于秦施彰，两位皆是恩师。 「付老师，纤维课程难吗？」 「对我、对唐宁那肯定是不难，但对于你嘛……如果你能够准确将你的创意用实物表现，未来你肯定比我走得更远。」 付泽没有正面回答对于秦施彰难或者不难。 他的课程包括纤维材料的深入研究，已经远远超过设计层面的难易度的定位，更加看重技术，这肯定是难的，但对于一个有毅力復读重新迎战联考、校考、高考的秦施彰、对于调剂到服装设计，对于服装设计一窍不通却想方设法更好完成课业的秦施彰，这样的难度未必会打败他。 未来的事，未来会证明。 「哦对了，你是不是找学姐画过作业，你的那个设计草图，我也看过了，先别怪我偷看啊，她非要在我课上偷摸画，也就别怕被我看见。」 秦施彰更加说不出话，这次是受到了惊吓，还在考虑这事儿被老师发现，会有怎样的后果时，付泽就像是嫌秦施彰不够震惊似的继续道：「巧了吧，帮你代画的那个人是我的学生，虽然不知道你要拿那图做什么，但想必你也察觉了，你的设计的问题在于没有掌握服装设计的基本规则，因此你的创意与设计才没有办法实现，若是掌握了规则，服装的基本构成，你的设计能够真正被实现，那就是独属于你的设计风格。」 很巧，在场的三人全都看过秦施彰的设计草图，虽然唐宁看到的是被学姐修改过的草图，唐宁完全能够明白付泽所说的秦施彰没有掌握的「基本规则」是什么，毕竟也是见过那即便修改仍然有几分别扭的草图的人。 第52页 第27章 「这不是唐宁嘛。」说话的人正是在省博物馆与唐宁有过一面之缘的简智。 「你们认识？」付泽看向自己的这位老友。「早知你俩认识,我就不故弄玄虚说什么给你们看看我的得意弟子之类的话了。」 付泽拍了拍唐宁的肩膀，引得唐宁有些不解地注视。 秦施彰见付泽几人都在聊天，并没有太过注意他俩,凑到唐宁耳边解释道：「不是真的说你是付老师的弟子，估计是为了向他们表明我们的身份。」 以唐宁二人同样身份来此的学生基本上都比他们要大上几岁，单从穿着打扮和精神面貌上就能看出。 唐宁和秦施彰这样刚上大学的学生，眼神里还带着身为高中生时未被社会拷打的天真和懵懂。 相比较唐宁,秦施彰就显得更为手足无措。他没有参加过类似这样的活动,也不知道是该一直跟在付泽的身后，还是可以随意活动。 秦施彰头一次在社交中感受到拘束。 付泽带着两人向参与这次学术研讨的朋友打过招唿后,见二人还跟着自己,开口道：「怎么了？怕我把你们卖了？跟这么紧？我还得准备一下待会儿的演讲，你们俩先找位置坐下,会议日程你俩不是也拿到了吗？别太拘束。」 即便付泽如此说了,秦施彰环视会场一圈后，仍旧站在原地。 唐宁拍了拍秦施彰后,指了指会场放置桌椅的位置。 两人刚坐下,凳子都还没做热乎,就有人找了过来。 「你就是唐宁吧？」说话的人头髮半白,戴着的眼镜儿镜片足有一个小拇指厚。 因为正好迎着上方的射灯的光线,金属眼镜框反射的光线格外吸引唐宁与秦施彰的注意力。 「我是谢晖长，之前去华庆大学找过你。」 谢晖长这个名字唐宁和秦施彰都不陌生，市美协的会长大名他们还是听过的。 不过,这还是唐宁第一次见到市美协会长。 对于第一次见面且主动发起话题的人…… 秦施彰看了眼半天没回应谢晖长的招唿的唐宁,替他回答道：「唐宁那天在博物馆,没想到正好错过了您。」 谢晖长见唐宁就是不与自己对视,想起唐宁的辅导员告知自己的一些关于唐宁的情况,心下瞭然。 「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认生也正常，不如与我坐在一起，相互了解一下。」谢晖长打算朝着前几排座椅走去，却发现唐宁根本没有换位置的打算。 秦施彰只得再次解释道：「不好意思，您看前面也没那么多位置，待会儿茶歇的时候，我和唐宁一起去找您，您看怎么样？」 秦施彰都这样说了，谢晖长哪能还不明白这就是个台阶。 也幸亏唐宁身旁站着个秦施彰，不然如果只是唐宁单独一个，和谢晖长的对话更难进行下去不说，还会让注意到他俩的人对不回应会长、不搭理会长的唐宁产生不知怎样的非议。 谢晖长想过唐宁的情况会让他很难接触，但在听说唐宁能够正常交友后，他以为自己去接触唐宁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没想到对方连一个招唿都不回应他。 简智坐回自己的座位时注意到会长的脸色不太好，询问过后得知是因为和唐宁的初次见面并不顺利后笑道：「不是早就说过了『不太好沟通』您早该做好心理准备的。」 「我的确知道唐宁的情况，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跟别人能够交流，跟我连个招唿也不打。」 谢晖长扶了下眼镜儿对简智继续说道：「你和唐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怎么和他沟通上的？」 不过没有任何沟通，简智又是如何认得唐宁的？ 简智也不好意思告诉谢晖长其实他当初找唐宁搭话同样没被搭理，他之所以认出来是唐宁是因为唐宁的画。 「带唐宁来这儿的好像是付泽，您看看在他的协助之下，唐宁能否放松一些。」 「你不是也与唐宁很熟悉吗？你来协助不好吗？难不成其实你也与唐宁不熟？我说呢，唐宁刚进来会场的时候，我看到你过去打招唿，一直是付泽在说话，人家唐宁就没说话。」 「好歹我是见过唐宁说话的。」简智被谢晖长发现了他其实也没有和唐宁真正说上话的真相后也没有慌。 「你说说看，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简智没想到这时候谢晖长突然开始较真了，竟还真要他说说唐宁说了些什么。 两人的年纪加起来都快一百了，搞得跟俩斗嘴的小孩儿似的。 想了想在省博物馆看云肩的时候，唐宁看着那云肩时讲述的内容，简智抿了抿唇，还是没复述给谢晖长。 「其实这也不算是我与唐宁的第一次见面，在许多年前一次朋友聚会中，我见过他一次，那时他还小，带着他的是钱静。」 钱静就是那位钱老教授，比谢晖长要年长几岁，两人算不上多熟，但是共同好友不少，在一些学术会议或是圈内的饭局上偶尔会遇见。 「那时候的唐宁和你儿子年岁差不多吧…」 说到这里，谢晖长顿了顿，在简智好奇的眼神下继续说道：「我听唐宁辅导员说唐宁现在社交没有什么大问题，还挺惊讶，毕竟当初的唐宁，不仅不理会人，还很沉迷自己的世界，旁人根本不知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什么事物上，强硬打断还会让他陷入焦虑状态，钱静也真是不容易。」 第53页 「现在看来，的确是好上太多了。」简智感慨，他刚刚将自己的儿子代入了一下唐宁的情况。 但是自己儿子安静不下来、总闹哄哄的已经让他够烦的了，要是唐宁的这种情况，他指不定得多恼火。 「那次见到唐宁，我还以为唐宁是钱静亲戚的小孩，她才会那般耐心，没想到是她的弟子。」 「钱教授这辈子全部的精力可能都放在了对设计创作和自己的这些弟子身上。」 简智一直很佩服钱教授，每次碰上画室的学生又想要报华庆大学的校考的时候，他都会给他们介绍华庆大学服装学院的钱教授。 会场的灯光出现了变化，投影仪亮起，话筒也开始调音。 原本还会觉得无聊的秦施彰在第一个人的汇报开始时，突然察觉到了和平时老师讲课时照本宣科的模式的不同之处。 汇报全程没有任何没用的话语，句句言简意赅，字字珠玑。 秦施彰一开始拿着笔只是摘抄着汇报ppt上的内容，紧接着开始快速记录着汇报人的总结和讲述，听着听着就随着汇报人的话题开始思考。 这样的学习状态远比秦施彰在学校的时候要好得多。 唐宁在这次的汇报里同样受益匪浅，不过不同于秦施彰有些手忙脚乱的状态，唐宁在发觉手速跟不上的时候，就开始直接用脑子记录，笔记本上只留下了辅助他思维的导图。 当注意力极度集中的时候，就会很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到了茶歇时间，唐宁和秦施彰还在感慨这次研讨会的收穫。 付泽走到唐宁身边问起两人对于这样的节奏是否还适应，在看到唐宁点头后又看向秦施彰。 秦施彰关上了充斥着越记到后面越「起飞」的字迹的笔记本，轻咳两声，掩饰了些许尴尬。 「没关系，你要相信自己的大脑，笔记终究是辅助记忆，留给你印象深刻的东西肯定早就牢牢记在你的脑子里了。」 付泽指了指提供茶点茶水的区域，让唐宁和秦施彰去放松放松。 两人又怎么不明白，茶歇时间可并不完全是休闲时间，而是近距离去向那些学术大佬、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什么机会接触到的行业顶尖人物的交流机会。 秦施彰与唐宁一前一后走向供应食品的区域。 唐宁落后秦施彰一步，他在看见秦施彰目标明确地向那处走去的时候，还以为他是看准了哪一位老师的学术理念，有兴趣交流一番，没想到秦施彰径直奔向食品区后，拿了两个盘子。 「动脑子确实饿得快。」正说着，秦施彰就给唐宁和自己盘子里夹起了食物。 唐宁都来不及拒绝，秦施彰顺着食品区摆放的各类食物都一样给他们俩夹了一点儿。 其实秦施彰并非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就这般大大咧咧地开始扫荡这些食物，而是在走过来的途中已经打量过了其他老师带来的学生，确定了他们对于食品区的兴致同样高昂，这才放开了扫荡的速度。 「我就说嘛，他们这些小朋友，哪有不喜欢茶歇时间的，加上我们这次的研讨会又不是那种纯学术的情况，不少人带的都是有兴趣培养但还在观察之中的学生，学生们对于老师也就没有那么拘束，这下可算是找到了乐子了。」 简智说着，带着一到茶歇时间就连忙找寻唐宁身影的谢晖长走到了食品区。 谢晖长看着之前帮着缓解他与唐宁之间尴尬气氛的那个学生就像是採购一般，扫荡着这处的食物，而唐宁就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跟在大鸟身后讨食，觉着有些有趣。 之前想收唐宁为弟子，被唐宁拒绝，他没有觉得多么生气，也没有任何认为唐宁不知好歹的想法，但他是真心惜才，很想看到唐宁在纯艺方面有所建树。 收不了徒便作罢，但总要和唐宁结识一下。 谢晖长靠近食品区后，手里被他带来的学生塞了个盘子，刚走到唐宁身边，手中的盘子里便被秦施彰放上了食物。 秦施彰没注意拿盘子的人是不是唐宁，他只记得唐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就把刚端上来的热乎蛋挞夹了一个，放在了空盘子了，还不忘对『唐宁』说道：「你又拿了个盘子？」说完便转身。 谢晖长想要问出的话都被打断了，向秦施彰道谢后，这才重新问出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也有点故意的成分：「在你们看来，你们为这次的会议做出了什么贡献？」 唐宁这一次终于对上了谢晖长的双眼，随后看向自己盘中的食物。 唐宁已经给出了答案。 秦施彰听到刚刚的那句谢谢以及问话，这才勐然意识到刚刚接受自己给出的食物的人不是唐宁。 有些僵硬地转身，正好看见唐宁盯着食物的眼神，他第一时间明白了唐宁的回答，既然唐宁给出了标准答案，那么他照着抄应该没问题吧？ 「……自己吃饱的同时，也没让同伴饿着？」秦施彰试探给出了回答，唐宁点头表示贊同。 【作者有话说】 唐宁：实话实说。 —— 用手机码的一章，不知道发出去格式会不会变得奇怪。 第28章 几声压抑着的笑声在秦施彰的话语说出口后响起,皆是来自同样在食品区取食的参会者们，以学生居多。 这样的笑声其实没有什么取笑的意思，更像是为了让秦施彰的话语更偏向一个活跃气氛的玩笑话,而配合笑出声的情况。 第54页 谢晖长本意也不是刁难二人，只是在尝试找到令唐宁不那么抗拒的方式去与之相熟。 「谢会长还想着将我们唐宁拐去搞纯艺呢？」付泽忙完之后，来找唐宁和秦施彰，正好看到正在跟唐宁他们说着什么的谢晖长。 之前在处理唐宁被造谣的事件的时候,他与郝导聊到过谢晖长想要收徒的事情,因为郝导本身也不愿意唐宁转专业，那天两人聊天时,付泽也听到了郝导的小意见。 不过好在谢晖长不是什么喜欢拿身份压人的人,脾气也还算不错，被唐宁拒绝之后,没有缠着郝导去给唐宁做什么思想工作,很尊重唐宁的个人选择。 不过付泽也没办法完全确认，在私下见到唐宁的情况下,谢晖长会不会带着什么个人情绪去对待唐宁。 唐宁是被付泽带来的,如果付泽都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学生、还要被别人为难,那么付泽这个老师可就做得太不称职了。 「我是有这个想法,奈何唐宁本人不愿意,我也不可能按着他的头去学纯艺。」谢晖长摊手，手里端着的盘子中盛放的那只蛋挞都差一点儿掉出去。 简智适时出声道：「我画室正好需要招兼职老师，唐宁有没有兴趣赚赚零花钱？」 这话可真是说到了唐宁的心坎儿上,今年的tc的参赛稿件虽然交过去了,但最终的成衣还需要花费精力和材料准备,稍微好些的布料本就不便宜,唐宁想要用累丝工艺制作服饰品的成本更高。 付泽见唐宁是正在思索的模样,而不是转头走掉，大概也明白唐宁八成是会答应简智。 简智上一次和唐宁搭话的时候，对方可是逃跑跑掉了，这一次能够站在原地思索他的提问，令简智心中燃起了诡异的感激。 如果贾奕在场，肯定要感慨，又一个靠刷唐宁好感度获得顺利交流机会的受害者出现了。 付泽看到秦施彰不知何时悄悄退出了这个似乎和他无关的交流圈，坐在一旁吃着盘子里的食物，时不时看向围着唐宁的几个老师一眼，颇有种吃着瓜子花生围观热闹的既视感。 「需要兼职老师啊？他们俩可以一块儿去，那个学生，叫做秦施彰，能力也不错。」付泽的话并非单纯美化秦施彰，秦施彰绘画能力与基本功做兼职老师绰绰有余，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文化课稍微差一点儿，当初也不会去復读。 「秦施彰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当初他在我的画室集训，我还是看过他的画，水平确实还不错，不过没想到现在去读设计了。」 「简老师原来还记得我。」因为来会场之后，一开始和简智见面，秦施彰本想打招唿，但是简智就像是不认识他似的，秦施彰的那声问候也就没有送出去。 「说实话，之前见到你俩的时候，我的确没有认出来。可能是集训的时候一直看着你们灰头土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有些习惯了，陡然穿着光鲜亮丽些、人精神抖擞些，要不是付老师踢了你的名字，我确实没认出来。」 秦施彰心里藏着的一点儿小遗憾这时也消散了。 在画室的时候，他还是很喜欢简智的，毕竟简智不是那种只程序化教学生和学生永远存在距离感的老师，教学的时候，时不时还会给他们讲些自己当年学画画的人生经歷。 唐宁看着秦施彰脸上的神情变化，虽然他一开始察觉了秦施彰有些怪异，但并不明显，换作别人可能当时就知道秦施彰这是有心事，但是唐宁只能感受到秦施彰和平时不太一样。起初他还以为这是因为对方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紧张。 「可简老师应该清楚唐宁的情况，他要是给学生讲课的话，也不单是他能否讲的问题，学生能不能跟得上、听得懂也是个问题。」 秦施彰必须先把这些实际存在的问题摆在明面上才行，正因为是唐宁，他才能够这般直白地直接指出问题，毕竟唐宁不会深思太多，他想要表达的就是字面意思，唐宁理解的同样也是。 「你俩一起上课不就行了？」 听闻此言的付泽看向简智，果然能够察觉秦施彰就像是唐宁的嘴替并且非常好使的人不止他一个。 也算是相互成就了，秦施彰跟在唐宁身边，也确实让更多老师注意到了这个在设计方面略有欠缺，但创意和头脑其实都还不错的学生。 唐宁没有任何意见，眼下他的确需要赚钱，找上门的兼职，总比他去面试还半天说不清自我介绍，同时引起各种误会要好得多。 「你可以拒绝。」唐宁看向一旁还没给出回答的秦施彰说道。 他想着如果秦施彰不愿意做这个兼职，其实也没必要陪着他一起，现在被几个老师这样盯着他俩做决定，如果唐宁不开口提出这句话，秦施彰可能还真的不太好拒绝。 简智听到唐宁开口说话，刚想回答他「不一起上课也行，唐宁可以不讲课，只作范画。」随后听见秦施彰给唐宁的回话，这才明白了秦施彰能够成为唐宁的嘴替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对于唐宁的话语的理解能力确实比他们这些人强得多。 他还在想着唐宁开口说的话肯定是接着话题说的，没想到秦施彰却能理解，唐宁的话语根本不是针对「一起上课」这句，而是更早之前关于这份兼职的那句。 唐宁知道秦施彰家境不错，完全不需要靠在画室做兼职去赚这点儿零花钱。 再者平时除去上课的时间，秦施彰还要打游戏、健身以及陪女朋友，多了份兼职，也不知道秦施彰习不习惯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被压缩。 第55页 「拒绝干什么？感觉也挺有意思，你说万一画室里还有去年跟我一起集训的同学，今年见到我成了他们的老师，不是很好玩吗？」 唐宁点头，听秦施彰这么说，他其实也有点想要看这个热闹的兴趣。 「正好你可以给他们总结经验。」简智见两人这般说，觉得也算是谈妥了，给了站在一旁半天没开口说过一个字的谢晖长一个眼神。 谢晖长意味深长地回了简智一个笑容。 虽然收不了这个徒弟，但是既然在简智的画室任职，他可不就能够顺理成章地看看唐宁如何作画，并且以这个机会为话题与唐宁展开探讨。 唐宁或许没有选择纯艺，但是只要还在作画，谢晖长就能够与唐宁以画会友。 「你那在这工资上可不能亏待我这俩学生。」 付泽有了唐宁和秦施彰的肯定态度，适时也可以去跟简智好好谈谈价格。 「那肯定的。」简智笑道：「你还担心我苛待他俩不成？别说你特意说了这话了，就算你没说，有谢会长盯着，你还担心这个？」 简智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就算你俩没盯着我，我也不可能苛待他们。」 这话算是被简智说妥帖了，付泽想要打趣儿都没地方下嘴。 这几人凑在一起就像是活靶子，每个人各有各的出彩之处，凑在一起之后，不少想要趁着茶歇时候搭话的人更多。 因此免不了有人注意到和付泽、谢晖长几人站在一起的唐宁和秦施彰。 「那俩小孩是谁带来的？谢会长还是付老师？」 「应该是付老师，我跟付老师前后脚进的会场，那俩应该是他的学生。」 另一边，两个想要跟付泽搭话，聊聊付泽上一次的个展的学生，端着饮品，相互交谈着。 他俩的老师一直在跟他们强调，来了之后不要一直惦记着吃，多交流，他俩到现在除了喝了几口水，还什么都没吃下肚。 同样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研讨会，虽然他俩的老师提前说过这次的会议很轻松，没有那么严肃，来的人大家都还是比较熟，让他俩放松些，但他俩仍旧有些紧张。 原本其中一人从看到付泽的时候就想要搭话，但碍于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连谢会长都与付泽站在一块儿，他就更不敢凑过去搭话了。 「付老师的两个学生可真是幸运，有付老师牵头，连会长都不用自己去想办法接触。」 「是啊，而且总感觉他俩还非常年轻，像咱俩这种被放养的，导师哪里想得起帮我们引荐一下。」 「我们导师也不错了，不然哪里有机会参加这次的会议？」 「你就是太容易满足。」 两人说着，实在有些馋了，放弃了去搭话，决定先满足口腹之慾。 付泽几人聊完之后也开始享受茶歇的时间，唐宁和秦施彰准备去拿饮品时，听到了二人的交谈，秦施彰听着那越说越听着不舒服的言语正想开口回击几句，突然看到唐宁放下手里的盘子后，径直走向饮品区。 饮品入杯的声音暂时掩盖了那两人一人抱怨着自己的导师、一人嘆息着唐宁与秦施彰命好的交谈。 唐宁端起两杯倒好的饮品放在了刚坐下，准备享用食物的二人面前。 二人有些懵，看向唐宁，还没理解这人想要做什么，但还是礼貌地先说了句：「谢谢，我们不喝。」 唐宁的眼神一直落在两杯饮品上，并没有看向二人。 二人没有等来唐宁解释这番操作的原因，见到的就是唐宁放下饮品转身就走的背影。 秦施彰跟了上去。 「你怎么还给他俩倒喝的？他俩都……哦，怪不得你给他俩倒了柠檬汁，真够酸的。」 刚说完，秦施彰就看到了端着柠檬汁的付泽。 「你们喝了吗？他们这里的柠檬汁很不错，你俩尝尝？这杯我还没喝，给你吧。」 秦施彰似乎察觉了什么，不过他不爱柠檬汁，连忙摆手拒绝。 最后这杯柠檬汁到了唐宁手中。 待付泽走远了些后，秦施彰开口问道：「不仅仅是说他们俩酸的意思吧？」 唐宁看着手中的柠檬汁道：「机会靠争取。」 唐宁在付泽刚取用饮品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对柠檬汁的偏爱，在听到那两个不知道是谁的学生的抱怨后，虽然也有些不喜对方酸过了头的嫉妒心，但还是给出了自己认为不会造成太大误会的帮助。 只要对方多观察一下付泽，就能以此为话题和付泽搭上话，唐宁自认为他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如果还是畏畏缩缩，不去争取这个机会，他俩只能怪自己的被动。 「我敢说，他俩要么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要么只能想到你在阴阳他俩。」秦施彰甚至觉得只要他和唐宁回头，就能对上那两人不满的眼神。 刚想拉着唐宁快步离开，让唐宁不要回头，就发现唐宁早就转过了身。 「你可别看向他俩，不然肯定要被当成挑衅。」 秦施彰的视线慢慢挪到唐宁脸上，最后顺着唐宁的目光看去，做好了起冲突的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然而,并没有如同秦施彰的猜想一般，那两个学生仍旧专心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顺带还喝了几口唐宁给他们俩的柠檬汁。 第56页 秦施彰嘆了口气,胳膊架在唐宁的肩头。 「你看，他俩如果真的诚心想要接触付老师，在付老师去倒柠檬汁的时候，他俩就该注意到的,但显然食物更吸引他们。」 唐宁没再分给那两人注意力,将付泽给他的柠檬汁一饮而尽。 秦施彰看着唐宁酸得眼皮直抽抽，有些好笑：「确实够酸的。」 … 转眼也快到立冬了,学校环湖种植的树木的落叶被堆积在路旁,还没有全数清理掉，踩上去沙沙作响,听着却不觉得吵闹。 唐宁四人走在环湖道路上,商议着晚上的饭局。 饭局是贾奕组的，他和班长在一起后,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双方的朋友都相互认识一下。 秦施彰在听说贾奕想要专门请大家一起吃顿饭的时候,还有些奇怪,毕竟他和女友在一起的时候可没有想到把双方朋友都喊来一同吃顿饭。 贾奕有些不好意思：「不瞒你们说,这还是我头一次谈恋爱,其实我也不知道需不需要专门找一个机会，向双方朋友说明一下我跟她在一起了的事，但总觉着这样正式一点会好一些。」 唐宁和秦施彰见贾奕这般郑重,推脱的话语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们俩吃完晚饭还得去简智的画室兼职。 「唐宁你不要这样欲言又止,总让我感觉你在怪我横刀夺爱。」 贾奕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去和唐宁开这样的玩笑了,毕竟他很确定唐宁除了搞设计、搞学习,任何放在其他地方的心思都没有。 秦施彰笑出声,对唐宁说道：「你自己犹豫半天不说还没觉着憋得慌，贾奕先被你憋着了。」 唐宁开口道：「要去兼职。」 「差点儿忘记你们俩现在是大忙人。」贾奕想了想说：「那我再定时间。」 唐宁不想贾奕这般麻烦，没多想脱口而出：「麻烦。」 说出口后，勐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只说了麻烦两个字，唐宁忙着想要解释，被贾奕摆了摆手：「没事儿，我知道你的意思，怕我重新安排时间麻烦是吧？放心，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唐宁自然明白这一点，秦施彰几人也跟他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了，不过唐宁越在乎的人，唐宁越不想产生误会，而这些唐宁在乎的人恰恰也是能够包容唐宁的表达造成的误会的人。 「今晚你们俩没有时间，我肯定是需要重新组这个饭局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没办法认识她，你说是吧，唐宁。」 贾奕不容唐宁再次拒绝，拍了下在一旁玩手机的丁武，朝唐宁说了句：「先这么说，晚上我们几个在群里再商量时间。」后，两人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朝寝室楼走去。 唐宁和秦施彰去往简智的画室要从学校的另一个门出去，和贾奕他们不是同一个方向。 「也是，毕竟我们和班长都是你的朋友，你不去实在不合适。」 秦施彰看了眼时间继续对唐宁说道：「晚饭时间得缩减些了。」 秦施彰自从校考结束后就没有再来过简智的画室，走到画室门前，还没有进去，一股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唐宁听着秦施彰用满是怀念的语气从进门就开始介绍他在这个画室的集训时光，仿佛自己也被带入到了那段回忆之中。 唐宁的高中有专门安排专业课，分了四个美术班，按文化课成绩和专业课成绩分了四个班，由四位老师带。 联考结束后，要准备校考的同学都去了外面的画室，而唐宁因为个人原因，适应新环境需要时间加上交流的问题可能会造成误会，家里并没有把唐宁送去外面校考培训的画室。 校考集训期间，唐宁基本上都在跟着钱老教授学习。 唐宁没有感受过秦施彰所说的画室停电，他和同学跑到画室顶层的阳台晒着太阳画速写作业；没有感受过半夜加练手脚都冻得僵硬，还要跟同学比谁速写画得质量高、快；更没有感受过作业实在画不完了，和同学偷偷摸摸去找没有批改、没有做过痕迹的别人的作业充数。 秦施彰回忆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令唐宁感到有些陌生。 唐宁能够读懂那是喜悦、是兴奋、是怀念，但是这几种情绪结合在一起，却是令唐宁陌生的情绪，是唐宁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不过很神奇，那段时间明明很辛苦，现在却是想不起来当时的疲惫感了。」秦施彰看着始终认真倾听着自己的话语却一言不发的唐宁，还没有意识到唐宁现在的沉默并非如往日里那般。 「还有半个小时上课，晚上你俩先作范画吧，辛苦秦施彰你多替唐宁讲解一下。」简智还在楼上教室里的时候，就透过窗户看到了走进画室的唐宁和秦施彰，直接下楼去迎接他们俩。 「这有什么辛苦的，我也就能帮唐宁补充几句，多了我也说不出什么。」秦施彰笑了笑。 唐宁看着路过他们的学生见简智在跟他俩商量晚上的课程安排，虽然眼神里透着陌生和好奇，但还是礼貌地向他们说了句「老师好」。 听到学生们的问候，秦施彰脸上的兴奋都快要抑制不住了。 「这也太爽了，一想到我待会儿也能对他们的作业有着『生杀大权』就兴奋。」秦施彰压低声音、凑近唐宁说道。 秦施彰压低声音是不想让学生听见，但站在他俩面前的简智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第57页 简智笑着道：「要是你对当老师有兴趣，可以考虑毕业后来我这里，能把唐宁也拐带过来就更好了。」 寒暄结束，二人被简智领到了他俩晚上授课的教室，虽然还没有到上课时间，但是现在教室里已经有学生在准备画材、贴画纸了。 见简老师领着两个陌生面孔进来教室，学生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位看起来没有那么像老师但也不怎么像学生的人。 「晚上我就不给你们上课了，由这两个学长来。」简智站在唐宁和秦施彰的中间，二人就像是他的左右护法一般。 简智拍了拍二人的后背：「这个班上都是要考华庆校考的学生，你们可以根据经验给他们讲讲华庆校考的风格。」 简智说完又对看着他们的学生道：「这两个学长都是华庆大学的学生，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得把握好今晚的机会。」 说完简智就出了教室，把空间留给唐宁二人和学生们。 几个学生放下正在准备的画材，好奇地凑到唐宁和秦施彰这边。 几个性格外向、擅长社交的学生已经开始问起了秦施彰和唐宁的高考成绩和校考成绩。 唐宁在学生们凑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焦虑不安了。 秦施彰搬了两把椅子，和唐宁并排坐下，学着当初自己还是学生的时候画室老师的语气：「你们谁帮我们俩准备一下画材、贴一下纸，晚上我们做范画。」 学生中有人应声，转头准备去了。 秦施彰开始应付学生们的问话，学生们也看出了唐宁的不好亲近，没再继续搭话，这才使得唐宁松了口气。 唐宁接收到秦施彰给他的眼神，在教室里走走看看，习惯环境。 走到一面展示范画和优秀作业的墙面的时候，唐宁看到了一幅画风非常熟悉的范画。 唐宁伸手掀起画的一角，想要看看背后的名字。 「是唐宁画的，这画在上一届学长学姐还在备考的时候就贴上了。」一个低头削笔的学生说道。 她没有和其他同学一样，凑到秦施彰那边问着各种问题，在唐宁和秦施彰走进教室时，只是望了他俩一眼就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 她的座位就在这面墙的一旁，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墙上贴着的各类范画。 有老师的范画也有学生的优秀作业。 许是看出了这个新来的老师对墙上的画有兴趣，女生又多说了几句：「每次有新生来的时候，简老师都会特别讲一讲这幅画的作者唐宁，不过这幅画确实画得好，我很想模仿这个画风，但学不到精髓。」 可能因为她面朝画架，画架又是靠墙摆放的，女生说话的时候面朝着贴着范画的墙面，并没有直视唐宁的眼睛，这也使得唐宁没有再次紧张起来。 唐宁看了眼女孩画板上的画，确实看到了几分和自己相似的笔触。 唐宁开口对女生说道：「看范画。」 女生问言抬头再次看向墙面上那张范画，不知道这个新来的老师想要表达什么，但也不敢直接问，害怕老师会觉得她的悟性低。 唐宁补充了一句：「待会儿上课。」 女生感觉自己明白了新老师的意思，但没完全明白。 秦施彰将刚刚围着自己的几个学生打发走后，看着唐宁在看墙上的那张范画，走了过去，意味深长：「也不知谁画的，画这么好！」 唐宁明白这是秦施彰在打趣自己，秦施彰早就说过了是这个画室的学生，还会认不出这墙上贴了这么久的画？ 刚刚被秦施彰指使去准备画材的学生将贴好纸张的画板和笔送来后，秦施彰找了个空闲的画架，将画板架住。 也没打算坐下，将笔塞到了唐宁的手中。 「我今天没什么手感，要不你先来？我待会儿多讲几句？」 唐宁不知道秦施彰又在琢磨些什么，但知道对方肯定不会针对他，唐宁也就接过了笔。 这下秦施彰可算是有了过解说瘾的机会了，从唐宁拿起笔开始，秦施彰就给足了存在感。 「好的同学们，注意看！可千万注意，一时的走神，你以为只错过了画面的几笔，实际在瞬息万变之间，你已经错过了大佬的千万种画面塑造手段。」 这句话说完时，唐宁还没在纸上留下任何一笔。 唐宁快要被秦施彰给逗笑了，顿了一会儿，调整了下握笔的姿势，加大笔与纸张之间的接触面，抬手在纸面描绘几下，便起好了型。 非正式考试的时候，唐宁不会刻意在起型上花费时间，不论是写生还是临摹全凭藉自己的观察能力。 刚准备下笔的时候，他也是想按照自己的习惯来，但想到现在是在给学生做示范，又改变了想法。 范画是为了让学生学习到可供他们自己提升画技的内容，不是为了展现个人技术。 唐宁放慢了作画的速度，但即便如此，这种从大色块儿「面」去推细节的素描，还是惊讶到了这些看范画的学生们。 这样的画法在很多校考的画室里都有，但实际上能够熟练掌握的学生并不多。因为很考验学生对于明暗的理解，和个人塑造画面的能力。 刚刚在范画的那面墙边和唐宁说过话的女生看着画面上的笔触、颇具个人风格的排线和整体画面的熟悉感，心中冒出了一个猜测后，心脏怦怦直跳。 第58页 这画风，她可太熟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2-16 13:29:21~2024-02-17 19:4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枫安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女生不是那种擅长交友的性格,在画室也没几个能说上话的朋友，这个时候想要把自己的发现分享出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唐宁将明暗关系初步塑造后，开始收型。 围观唐宁画范画的学生在看到初步的明暗关系时,没看出门道的还以为唐宁是在乱画，直到现在开始收型才慢慢明白唐宁上一步的步骤是为了什么。 接二连三的惊奇声响起，秦施彰并没有去管教室的纪律，他前不久也是这些学生中的一员,很清楚这个时刻让他们自己讨论远比让他们安静看画要好得多。 「哎,你觉不觉得这画风有点儿眼熟，总觉得在哪儿看过,或是临摹过。」 女生终于听见了同学之中有人发现了这个新老师的画风和那个贴在墙上的范画很像,看来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不过这个同学就比较直白了，直接开口询问站在一旁的秦施彰：「老师,你们俩还没做自我介绍,我们总不能一直叫你们『老师』，连姓也没有,太不礼貌了。」 秦施彰这才想起来他确实还没有和学生介绍过唐宁和自己。 「他叫唐宁,我叫秦施彰。」 秦施彰说完,不忘提醒他们注意看唐宁的画面塑造。 「我去,他就是唐宁？」 秦施彰听见学生里有人讨论唐宁,倒是也不怎么出乎意料。 「怪不得这画风我看着眼熟，还真是临摹过的范画。」 「秦施彰？你就是上一届的那个学长？文化课差一点儿，就是不听劝,非要再復读一年考华庆的那个？」 秦施彰还没当够『秦老师』呢,这会儿被学生当学长称唿,还想着怎么让自己老师的形象更丰满些。 「没想到画室竟然还有我的传说。」 几个学生听到秦施彰的回答,笑出了声,秦施彰可不想这笑声影响到别的教室，再让简智发现他不称职，再给把老师的称号给剥夺了。 「画面看明白了吗？就在这里乐，能把唐老师请来可不容易。」 此刻的唐宁已经无视掉了教室里的一切，只有在换笔进行不同的步骤刻画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外界反馈进来的一点儿信息。 真要从一个画室老师的职责谈起，唐宁这般肯定是不合适这个工作的，但有着秦施彰的讲解配合，又很合理地让同学们能够看到绘画技巧的同时，融会贯通画面的理论。 「因为在一开始的时候已经有了大致的黑白灰关系，我们也已经给了一部分形体的刻画，在后面的射弩步骤之中，这个型只要你不闭着眼睛画，或是脑子没带到画室里来，怎么着都是画不错的。」 话毕，唐宁也停了手，整个晚上的时间不可能都留给唐宁去做范画，方才他虽然沉浸在自己的绘制之中，但是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个老师的事情。 唐宁又拿过一张新的纸，挑了刚刚写生的静物堆中单个的水果静物，再一次给学生们展示了一遍过程。 「眼看。」唐宁用笔指了指静物水果。 「定型。」说完，用笔头点了点纸张，让学生的注意力跟上自己 「明暗。」倒笔，增加笔与画纸的接触面，开始铺色定明暗关系。 「模煳。」将略显生硬的初步明暗关系变得柔和，改善画面的整洁与美观性，方便后续的细节刻画。 「细节。」到了细节刻画这一步，唐宁停了手，细节刻画他在刚进教室熟悉环境的时候，已经将这些学生留在画板上的画看过了。 这个班的学生的细节刻画能力都不错，就是太相似了，在这样的群体中，很难在校考中出彩，被老师发现并给出高分。 见唐宁在细节刻画这里停了手，秦施彰犹豫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但又感觉唐宁可能也在斟酌语言，他也就暂时没有说话。 唐宁起身，让学生们能够近距离看静物组合的单个物体的范画画面。 在他走出学生的包围、学生们的注意力也全部集中在两幅画的画面上的时候，唐宁开口道：「你们的细节都画得不行。」 此言一出，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有几个学生扭头看唐宁脸上的神情，似想要判断这句话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唐宁避开目光、在教室里挨个儿看他们下午课上的画的身影。 这一句话让秦施彰都有些没搞明白唐宁的真正意思。 秦施彰还没想到怎样先安抚学生，就听见学生们嘀嘀咕咕、偷偷摸摸说道：「唐老师不会是觉得我们学不会他的细节刻画，这才没有继续画细节的吧？」 几个学生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在简智的这个画室，严厉、授课凶的老师并不少，但是一般来说像唐宁这样第一次见面就这般直白评价他们的，的确没有。 几个学生有些不服气，但是想到贴在墙上的那张范画和对方去年联考第二，华庆校考第一这样的成绩，他们想要反驳也拿不出实力去反驳。 在他们还需要靠考核去证明自己的能力前，最忌讳过分自恃其才。 第59页 多数学生已经习惯了老师这样严厉的话语，对于唐宁这样的评价，心里只是有些难过，但是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意思，他们自认为没有能力去反驳唐宁的评价，只是沉默着继续看着唐宁的范画 那个座位在贴着唐宁范画的墙边、只要有空闲就盯着唐宁范画的女生却有了别的想法。 在她看来，唐宁的绘画方式的难点并不在没有展示的细节刻画上，而是在以明暗关系定型上，明明最难的地方都展示给他们了，为何会强调他们的细节刻画不行？ 虽然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因为他们的细节刻画不行，唐宁才没有继续进行范画的细节，但她总觉得唐宁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真觉得不行，更应该练才对，应该像其他老师一样，就算认定他们学不会，强硬让他们照着抄也得抄会如何刻画。 唐宁觉得教室里有些过分安静了，看向秦施彰，不解他怎么没有继续讲课，却看到秦施彰脸上有些无奈的神情。 秦施彰见唐宁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并且略带疑惑的模样，开口道：「我以为你还要再讲几句。」 话虽是这般说，但其实秦施彰想要告知唐宁的是，他刚刚那句话需要再补充几句，不然他也不太能和学生们解释清唐宁的真实意思。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唐宁也是能够看到秦施彰的一些眼神的，站在原地，手揣进了口袋里，一直摸着口袋里的布料。 秦施彰见状，心道：「好了，这下把唐宁搞紧张了，接下来他要么说话更难听、让人容易误会，要么就能看到他表达不出任何话语开始焦虑，最后直接走出教室的声音。」 想到此，还做好了怎么和学生解释的心理准备。 唐宁思考着自己先前的那句话到底哪里说得不妥，他是在认为那句话不会造成误解的情况才说出口的，并且在说出口后发现这句话和他想表达的一样，这才放下心，又去看了一遍学生们的细节刻画。 但显然，学生们和秦施彰的反应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 焦虑的情绪在唐宁的心底升起，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现了差错。刚刚的那句话难道有什么别的意思吗？怎么可能有别的意思呢？ 教室里安静得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考试。 简智安排好自己带的另一个班上的学生后，就走到唐宁两人上课的教室，他想要看看两人第一次当老师适不适应，管不管得住学生。 刚靠近教室，没有听到任何交谈的声音，简智还在心底夸赞唐宁两人还挺会管理学生、维持秩序，但越靠近教室，越安静，连讲课的声音都没有的时候，简智有些奇怪了。 推开门看到就是唐宁双手插兜看着秦施彰，而学生们一部分在看范画、一部分在来回打量唐宁和秦施彰的景象。 「出什么事了？你俩吵起来了？」 简智并非大声质问，而是带着点儿小心地询问。 若不是他距离秦施彰比较近，秦施彰或许都没有听见简智在说些什么。 也不怪简智会这么想，毕竟唐宁现在脸上的神情看着实在谈不上是无事发生。 秦施彰连忙否认：「怎么会，简老师，我俩又不是小朋友，哪能吵起来。」 唐宁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垂在身侧，手上还沾着刚才画范画时的笔灰，知道自己若是再犹豫下去就会耽误晚上的课程进度了。 今晚除了作范画，他还需要给学生留练习时间，不然单是靠眼脑的记忆，不配合手的练习，今天晚上的范画可能对他们一点儿实际帮助都没有。 不再犹豫，唐宁给出了回答：「你们的细节刻画太模板了，不适合校考，不如不考。」 很好，唐氏评价法出现了。 秦施彰挠了挠额头，顺势想要掩藏下他有点想笑又有点同情这些学生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2-17 19:48:00~2024-02-19 20:1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不生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唐宁看到秦施彰那掩饰着笑意的神色,大概也明白自己这一次的表达仍旧出现了问题。 简智本想着自己来解释，但相比他，秦施彰可能更加合适。 他刚与唐宁熟悉了些许,万一解释得不到位，唐宁后续不来上课了他可就亏大了。 简智给了秦施彰一个眼神，秦施彰示意简老师稍安勿躁后，看向他身旁画板上的画面。 单看这一个人的画面,他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但先前唐宁是将教室里所有同学的画都看过一遍了。 趁着简智带着学生看唐宁所作的范画的功夫，秦施彰拍了拍唐宁的肩头,跟着他又看了看学生们下午上课的时候的画。 见唐宁一副沉思哪里出现了问题的模样,秦施彰宽慰道：「我跟我女朋友都会因为对事物理解的差异产生矛盾，何况你和这些初次见面的学生呢？」 秦施彰在连看了好几个同学的完整画面后,也看出了唐宁会做出那样的评价的原因。 「你发现他们有问题,能够表达出来，比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地去揣测你为什么要改变他们的画法要好多了。」 说完秦施彰和唐宁又走到了贴着唐宁当初那幅范画的墙前。 第60页 「虽然他们现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好歹你让他们知道了他们的细节刻画是不适合校考的。」 秦施彰打量着墙上的范画,一部分是学生的优秀作业,一部分是老师的范画。 学生的优秀作业都是一些分数在九十以上的作品。今天唐宁做的是素描的范画,单看这些优秀的素描作业,画面完成度高、细节刻画到位、明暗关系也很考究……但，秦施彰总觉得这些学生的作业很相似。 明明是不同的学生所画，但是就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只不过状态略有差别的情况。 简智已经将学生们安排回到了自己座位,开始尝试唐宁以面定型的画法。 唐宁与秦施彰走到简智身旁,询问道：「简老师,之前带素描课的老师,他有特别要求学生们必须按照他的绘画方式刻画细节吗？」 简智看了眼虽然没发问，但是同样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他的唐宁，回答：「倒也不算是特别要求，只不过他批改作业的时候，会带上个人喜好，学生投其所好拿高分也正常。」 「又不是他校考阅卷。」 唐宁的这句话明明没带上任何私人情绪，但此刻听起来就好像是很反感那位老师一般。 简智看了眼秦施彰，似想要从他那里弄清唐宁此刻究竟是什么意思。 唐宁似乎还没说完：「相似的优秀，只有顶端才会被发掘，各异的优秀，人人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确了，继续让这些基础都很不错，但没有任何个人特色的学生这样练习下去，那么在面对校考的时候，他们一点儿优势都没有。 唐宁没有直接说那个老师带着个人喜好去批改学生的作业或是指导这些学生有什么错误，但是他认为，这个老师的确不该认定自己喜好的画风就是判定学生水平和画技的唯一标准。 并且，在发觉学生为投他所好而在画风变得刻板、泯灭特点之后，仍旧鼓励这样做。 简智在斟酌着什么。 这些学生们刚经歷过联考，本就还没有完全适应需要在优异的美术基础功底的铺垫下，需要放大个人优势的校考模式。 「这个老师之前一直是让他带联考的，因为人手调整，暂时让他来带校考班了。」简智嘆了口气，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唐宁这个从来没有当过老师的大一学生。 虽说唐宁的个人能力的确非常出色，但是个人能力的出色和带学生学得出色是两码事。 学生的接受能力本来就存在着差异，加上唐宁个人能力确实太强了，他或许很难去理解接受能力普通、学习能力普通、悟性普通的学生为什么学不会他教授的内容。 简智几乎能够想到唐宁上课的时候，抬手寥寥几笔便绘制出精髓的画面，在学生看来根本不知道是如何绘制而成的，想要听唐宁的讲解，听到的却是「先这样，再那样，就画好了。」 如果是那样的情况，恐怕学生们没有挺到校考的那天，就会被唐宁打击得丧失备考信心。 简智本想要唐宁、秦施彰和那位老师同时带这个班，没想到唐宁会直接否认那个老师的授课方式。 正当简智发愁现在人手根本不够用，他又不太放心把这个班完全交给唐宁和秦施彰的时候，之前那个和唐宁有过短暂交流的女同学拿着自己的画走了过来。 「要改画吗？秦施彰你去帮她看看。」 秦施彰应声，朝女生走去，然而，女生却走到了唐宁和简智面前，将画板面向他们，让他们能够更方便看到画面。 如此，秦施彰也有些好奇女生画了些什么，快步走到画板前。 女生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决定拿着刚画好的画来找唐宁。 她没有像其他同学一般练习组合静物，而是画的单个静物。 如果要画组合静物，晚上的时间根本不够，而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必须在今晚在上手了唐宁教的以面定型的画法后，练习一下细节刻画。 她不知道这股强烈的念头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今晚素描的手感一定很好。 唐宁看着画面上细节完成度非常高的单个静物，有些惊讶，他看过女生下午的课上完成的素描作业，那个时候的画面绝对达不到这个程度。 唐宁的记忆力和观察能力非常好，尤其是在绘画方面。 在他第一次熟悉教室环境、将所有学生的画面都看过一遍的时候，他已经记下了他们每个人的画面完成度和笔触特点。 他记得这个女生的细节刻画之前还不是这样，现在这样的刻画到有点像…… 「我怎么瞧着，这和你的画风有点像啊？」秦施彰看着女生单个静物的细节处理。 唐宁没说话，而是用手指了指画面的几处，正当秦施彰在思索唐宁是什么意思时，女生开口了。 「我很喜欢唐老师的画风，但这并非模仿他的画风，这是我自己对静物塑造的理解。」 女生说话的声音很小，生怕周围的同学听到了会笑话她的大言不惭。 简智毕竟带了这么多年的学生，看画的经验比秦施彰要强，他看出了门道：「相比较唐宁，她的画更为柔和，不论是明暗交界还是细节，仔细看能够看出，她对面的塑造可能只有塑形的那一步进行过，后面全是用线构造的，因为太细、太密所以看着像面。」 第61页 「难怪你就画了单个的静物。」秦施彰看着唐宁刚刚指的几处，的确细细看去这些地方和唐宁的惯用画法是不同的。 唐宁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代表他不仅清楚记得画室用他那画做范画的时候的绘画习惯，也记得女生的刻画习惯。 即便他只是挨个儿看过几眼教室学生的画、即便唐宁甚至没有看过这个女生的绘画过程。 秦施彰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敬佩唐宁，唐宁在他的理解之中已经快要成为衡量一个人的能力的数量词。 下次他夸人就可以夸：不错，赶上半个唐宁了。 女生心底很激动，今晚她的手感特别好，每一步都如有神助，尤其在排线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宁教的以面塑形的画法，排线的时候，笔头和画纸接触格外舒服，不像之前以线塑形时，纸张已经产生了一定的磨损，在后面的细节刻画的时候，画出的线条总让她感到一种滞塞感。 女生不清楚其他同学喜不喜欢唐宁这种一开始显得阵仗有些吓人的直接在画纸上以面塑形的画法，但她很喜欢，这样的画法可以让她的细节刻画不再受限。 「再画一张。」 然而，唐宁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从女生头上浇下。 女生抿了抿唇，她这是画得不好？ 难不成她应该模仿唐老师的画风？ 可是她在看到唐老师没有进行细节刻画并且点评了他们的细节刻画之后，想到的就是唐老师想要看到他们自己的刻画想法而不是和之前一样的模板刻画，她想错了？ 女生微不可闻地小声回答了一个「好」。 秦施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唐宁，唐宁望去，见秦施彰给他使了个眼神。 看向低着头拿着画的女生，唐宁磨磨蹭蹭补上了一句：「可以。」 秦施彰及时为唐宁补充道：「唐老师的意思是你细节刻画还不错，再练一张。」 简智看着女生重拾信心回到座位，也做了决定。 「后面的课，我会跟你们俩一起带，这个班你俩就用你们的方式带到他们校考结束吧。」 简智半开玩笑继续道：「每周画室都有考试，我会让老师集体改卷，要是这个班的成绩都很不理想，你们俩的工资可就泡汤咯。」 秦施彰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有唐宁在，没有意外。 收集了足够多的信息，秦施彰也琢磨好了怎么向学生们解释唐宁对他们刻画能力的评价。唐宁既然已经『给了这一巴掌』，那么现在轮到他『发甜枣』了。 没有哪个被打击之后的学生不会喜欢可以重塑信心的肯定，唐宁既然想要重新让学生们找回自己的特点，那么首先就需要让他们相信自己本就拥有特点。 秦施彰敢说这里的大部分学生在联考集训的时候一定被老师说过「不能按自己的想法画」 、「联考不是校考」之类的话，他很清楚如何找回这些学生的自我特色。 唐宁在秦施彰向学生们讲解如何从联考思维转变为校考思维的同时，顺着学生们座位的位置，挨个儿指导以面塑形。 这样配合下的教学进度很令简智满意。 还没有到下课时间，简智便把这节课的课时费转给了唐宁和秦施彰。 看见到帐提醒的唐宁，已经在心里做了计算。 简智画室一堂课的价格比外面其他画室的兼职要高得多。加上从生活费省下来的钱和存款，他可以在二月份tc入围名单出来之前，攒到足够购买满足服饰品制作克重的金银。 想到此，唐宁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秦施彰见状看了看唐宁盯着的学生的画面，又看了看唐宁，没想明白哪里好笑。 正在画着画的学生察觉到了两个老师都在自己身后停下，还很沉默，开始紧张，回头便看到唐宁脸上的笑。 学生苦笑着开口：「唐老师……你不会觉得我的画很可笑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2-19 20:17:14~2024-02-21 19:5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9949419 4瓶；野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冬至这日,唐宁与秦施彰本是要被简智留在画室吃饺子的，但唐宁第一次在这一天请了假，没有去画室授课。 这天学校的课一结束,唐宁就匆匆离开了学校。 回到家，唐宁看到唐母正在包饺子。 唐母其实根本就不会包饺子，摆放在桌上包好的饺子，每一个都长得不一样,是那种奇形怪状的不一样。 有的还因为馅儿太多,从皮儿里漏了出来。 唐宁家中最会做饭的是唐父，不过唐父因为工作性质一直很忙,因此照顾生活起居的人是唐母,不过唐父只要有空，就会接下唐母的家务活和厨房的一些任务。 因为唐母个人不喜欢吃饺子,唐父也不想麻烦唐母,实在想吃饺子了就去买速冻的，也是因此唐母一直没有学会如何包饺子。 毕竟就算唐父吃腻了速冻的饺子,也会选择自己包,不会让唐母沾手。 自从唐宁认识了钱老教授后,每年冬至,钱老教授都会提前一天来唐家,和他们一起包饺子吃。 唐父在家休息就与钱老教授一起包，唐父忙于工作的时候，就是唐母打下手做馅儿,钱老教授来包。 第62页 钱老教授对于唐宁一家人,这么多年来早已情同亲人。 今年,是唐宁自从认识钱老教授后, 第一次没有在冬至这天吃上钱老教授包的饺子。 唐母可能也是察觉了这一点,不习惯冬至这日家里还没有因为包饺子忙活起来，又或是因为这一天她一个人在家，格外想念钱教授还在的时候有人与她聊天的热闹，索性自己尝试着包。 唐母看着开门进来的唐宁有些惊讶。 华庆大学就在他们住的这个城市没错，唐宁回家也的确方便，但是明天还有课，这样来回跑人也不轻松。 唐宁去厨房洗了个手，放下他回来路上买的肉馅儿后，加入了包饺子的队伍。 唐宁之前一直忙着学习，唐母还不知道唐宁会包饺子这回事。 不过也算是唐宁藏得好，他小时候因为心理治疗和行为干预，医生那边一直在发展他的动手能力，他虽然没有和过面，但是小时候玩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黏土、陶土、橡皮泥。 在习惯了饺子皮的手感后，唐宁很快就成功完成了一个不会露馅儿、模样也还看得过去的饺子。 有了唐宁的帮助，包饺子的进度也快了不少。 「赶在你爸下班前，咱们应该可以包完。」 唐宁目测了一下饺子的数量，从包好的饺子里挑了十几个模样更好看的单独放在了一边。 没等唐母提出疑问，唐宁说道：「给钱教授。」 话毕，唐母沉默了许久，手下动作不停，愈发熟练地包着饺子。 唐母脾气有些急躁，能够这样沉下心包着自己并不擅长的饺子已经非常考验她的耐心了。 在唐宁的家庭中，钱教授有时候是唐母与唐宁之间的缓和剂。 唐宁的性格即便是身边的亲人有时候也无法忍受，唐母并不是从未打骂过唐宁，即便听心理医生以及行为干预医生那边说过，对于唐宁这样的孩子，打骂可能会恶化唐宁的表达障碍，唐母还是在实在忍受不了唐宁一些偏执的想法和行为的时候，对唐宁动过手。 洗手间换完瓷砖那天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有钱教授拦着，唐母的巴掌是又要落在唐宁身上的。 唐宁的思维时间很简单，他从外界的人的行为和表情之中提炼对方的真实意图，而在面对母亲的打骂的时候，唐宁经常产生理解的误区。 在他看来母亲的行为对他应该产生积极意义，但是打骂对他而言却不是积极意义，在面对这样无法分析的情况，唐宁会採取无视的态度，但如果多次发生，唐宁就会对原本判断正确的。 也是因此唐宁表现出来的状态就会让唐母更加愤怒。 可以说正因为有钱教授这般有耐心的人存在，可以在唐母与唐宁之间作为沟通的媒介，唐宁的心理与行为能力才会如此理想。 唐父下班回来的时候，饺子刚出锅。 在开门的一瞬间，闻到饺子的味道，唐父还有些恍惚，以为和往年一样。 见到唐宁从厨房端着饺子走出来，唐父开口问道：「唐宁？你怎么回来了？」 「吃饺子。」 唐宁将饺子端上桌。 三个人，四盘饺子，一看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唐父换了身衣服，走到厨房接过唐母手中的活，忙活起来。 在厨房跟唐母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在得知唐宁是特意回来包饺子的有些欣慰，他们不否认唐宁是个有感情的孩子，但是唐宁不是那种擅长表达出自己的感情的人，因此，很容易被误解情感冷漠。 在钱教授葬礼那日，他们俩本想着如何安慰唐宁，却发现唐宁好像不需要他们的安慰，唐宁表现得就好似钱教授仍旧在世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同样清楚唐宁理解死亡的意义，他们甚至都想要再向唐宁解释一遍死亡的含义。 吃饺子时，唐父问起过唐宁关于钱老教授遗愿的事情，唐宁只回答了一句「在尝试。」 其实关于钱老教授的遗愿，唐宁偶尔也会有些迷茫。 他知道钱老教授想要创造能够展现华国传统工艺的中式潮流设计作品，但是这个度的把握唐宁总在进行新的尝试。 唐宁过分追求作品达到自己理想的状态。为了达成符合他理想状态的作品，他会花费常人无法想像的精力。 外人都觉得唐宁天赋异禀，因为拥有着那般聪慧的大脑这才能够创造出那些脱颖而出的作品，而正是因为有着『天赋』一词的存在，唐宁的努力很难被人所察觉。 好似唐宁的成功是天赋所成就，唐宁自己没有付出过什么一般。 唐宁的性格註定了他不会向外人表达自己一路走到现在遇到过什么、经歷过什么、克服过什么，但并非他性格如此就可以完全忽视掉唐宁长久以来的努力。 唐宁在更小的时候，说话虽然学得快，但语序错误、字词认知错误、开心可以被说成难过，哭可以说成笑。 为了保证唐宁在适龄的时候有正常的社交，唐宁被唐父唐母送去了幼儿园，在幼儿园因为唐宁表达不清自己真正的想法，经常被那些孩子当做笨蛋。 这个年龄的孩子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语言的重量，想到什么就说出了口，唐宁怎么可能是笨蛋，但如果周围的同伴一直这样称唿他，这个词就会被他理解为自己。 在唐父唐母发现了这个情况之后也与幼儿园进行了沟通，可没想到幼儿园那边却是建议把唐宁送去特殊儿童的幼儿园。 第63页 有半年时间，唐宁都很拒绝去幼儿园，但是不再抗拒进行心理和行为干预治疗。 唐宁经常一个人坐在房间，自言自语说着什么，有时候很有条理，有时候又会乱用词，但很快就会被唐宁自己意识到，他会一遍遍重复那句错误的语句，直到表达正确。 花了半年的时间，唐宁终于能够理顺语句，但同样地，他话变得更少了。 他会尽量避免和别人的沟通。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行为，唐父唐母好一阵子之后才发现，唐宁虽然语序正常了、想要表达的词句也正常了，不会把黑说成白，上说成下，能够让人听懂，但是却变得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因为唐父唐母发现得晚，心理干预和行为干预就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加上唐宁慢慢长大，心理更敏感，刻意迴避交流对他的治疗没有任何帮助。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了，唐宁在这些年里做了很多努力去证明自己不是当初那些幼儿园小朋友嘴里所说的『笨蛋』，现在也拥有了不会说他是笨蛋的朋友。 天赋重要吗，重要，因为天赋存在就可以不努力吗？显然对于唐宁而言，是否定的。 如果没有努力，即便有天赋，唐宁也是个话都说不好的『笨蛋』。 返回学校的时候，唐宁还用保温桶装了些饺子，准备带回寝室给秦施彰他们分一分。 唐宁刚进寝室，后脚秦施彰也回到了寝室。 「这么巧，你刚到？」秦施彰推开门看到刚把保温桶放在桌上的唐宁问道。 唐宁点头，把保温桶打开。 「贾奕、丁武，别打游戏了，来吃饺子。」 被叫到名字的两人摆了摆手表示听见了，仍旧戴着耳机盯着电脑屏幕。 唐宁将一次性碗筷拿出来，熟练地用画板和寝室闲置的板凳架起来。 因为唐宁对这些拜访有着自己的要求，自那次一起吃饭的时候秦施彰几人发现后，后面每次一起在寝室聚餐的时候，如何摆放的工作都交给了唐宁。 随着贾奕一声潇洒又略带着几分猥琐的口哨声和丁武的三联「牛逼」说出口，这两人也结束了在游戏里的厮杀。 「哎呦，有饺子吃！」贾奕手都没洗，先从唐宁分给他的碗中捏起一个饺子塞进了口中。 「你这模样让你女友看到了，不得嫌弃死。」 秦施彰吐槽着贾奕邋里邋遢的模样，贾奕这才去洗了手，走向阳台水池的途中还不忘念叨：「所以我从来不在她面前这样做，你们几个可别打小报告。」 唐宁想了想高中时候班长因为同桌经常把擦了鼻涕的纸塞桌膛里而向老师申请过换位置的事情，说道：「她真会嫌弃。」 贾奕正洗着手，突然听到了唐宁这句话飘来，从阳台门外探出脑袋：「真的假的？就是用手拿东西吃，不至于吧。」 唐宁也不好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秦施彰便说道：「肯定嫌弃啊，你那手都不知道摸了哪儿，你用手拿东西拿习惯了，以后万一拿手直接接触食物餵她吃呢？你想想你手里抓着饺子餵她的画面……」 「好像确实有些不合适，改，一定改，你们几个千万别给我说出去了！」贾奕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向丁武桌上的洗手液。 「……借我用点儿。」 第33章 「唐宁！tc的入围名单出来了！」 唐宁正在自己的住所房间内绣着仙鹤,这块儿布料要用在衣物的下摆，考虑到此处完整的刺绣给下摆造成的重量多少会影响到下摆的状态，唐宁用线和绣法都非常讲究。 为了让衣物上的刺绣随着模特的走台动作而展现绣线形成的不同光泽,唐宁每一针都很注意。 秦施彰的敲门和说话声没有将唐宁从刺绣中唤醒。 秦施彰打量了周围一眼，见没邻居注意到他，便趴在门上，嘀咕着：「人不会晕里面了吧？」 贴在门上的耳朵没有听见屋内有任何动静儿,秦施彰只好给唐宁发去了信息,告知他要用备用钥匙开门后，这才取出了备用钥匙。 在与唐宁一同兼职、授课的过程中,秦施彰与唐宁的关系更好了,唐宁给出秦施彰备用钥匙的本意是不想再在集中精力刺绣的时候被秦施彰的敲门声打断。 毕竟唐宁相信，他如果一直不应答,秦施彰说不定真的会报警让警察来破门或是从阳台翻进来,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备用钥匙给秦施彰。 秦施彰来唐宁在校外的住处的次数都快赶上唐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施彰也住在这里。 打开门后,看到唐宁意料之中又沉浸在刺绣之中,秦施彰便自己找位置坐下了。 室内堆放了很多布料,但并不杂乱,唐宁按照材质和颜色给这些布料归了类。 秦施彰突然看见一块儿布料上落了一只蜻蜓，蹑手蹑脚地靠近，突然反应过来现在这个季节怎么可能出现蜻蜓。 凑近仔细一看,果然,这不是什么真蜻蜓,甚至不是立体的,是唐宁的刺绣。 秦施彰知道唐宁刺绣的技术很不错,他也见过唐宁的刺绣作品，但绣得这般真实的作品，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曾看过的唐宁的其他刺绣作品，都带着一种意象的飘逸感，虽然也很美、很精緻，但没有如此写实过。 秦施彰绕到唐宁身后，观察着唐宁此刻正在绣着的作品。 第64页 根根翎羽清晰，甚至带着自然光泽。 鹤身不同区域的羽毛的不同，唐宁皆是用刺绣表达清晰，秦施彰甚至忍不住想要朝着刺绣吹上一口气，看看这些羽毛会不会被他吹动。 看着秦施彰伸着脑袋，脸都快要贴到自己的绣布上，唐宁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并不想用针扎到秦施彰的脸，这个距离太危险了。 「我去，唐宁，你这个……绣得太真了吧？」秦施彰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如果唐宁画出这般写实的画面，秦施彰会感慨唐宁的画技，但不会这般震惊，震惊就在于唐宁这是用刺绣展现出如此写实的鹤。 用画笔表现羽毛和尚且需要功底，更何况是用绣线。 「你这是报了什么刺绣大赛吗？」 唐宁闻言摇头，答道：「tc的参赛成衣。」 秦施彰顿了一下，看样子唐宁比自己要更关注这次的入围名单。 「你看过入围名单了？」 唐宁又否认了。 「你不会是不管tc过不过，你都会把成衣做出来吧？」 秦施彰说出这话后，勐然意识到唐宁似乎跟他们这样的人认知不同。 如果是秦施彰，在不知道自己是否入围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去准备成衣的制作的，毕竟成衣的制作需要花费时间、精力、钱财等等，设计稿都没有入围，制作出来的成衣也没有任何用途。 但唐宁显然就不会这样想，先不论唐宁是否是笃定自己一定能够入围，唐宁早早便着手成衣的制作是否证明在他看来，他更看重自己的创作，而并非一个赛事的名号。 「赛事是对作品的一方评价，不是作品创造的原因。」说完，唐宁似乎怕没有说清楚，又补充说道：「我想要见到设计稿的成衣效果便做了。」 秦施彰咂舌，这觉悟确实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同……不对，以唐宁的思维方式，可能这不是什么觉悟，而是他本人本就是这般理解设计与创造。 唐宁不会因为一套没有得到任何荣誉的设计作品而否认它存在的价值。 唐宁不清楚为何秦施彰的脸上会出现这样的神色，见秦施彰没再继续与他进行对话，犹豫半晌要不要继续手中的刺绣。 秦施彰也看出了唐宁的犹豫，拍了拍唐宁的肩膀：「你忙着吧，我就是来告知你入围的消息，现在你也知道了，我就先回寝室了。」 也不等唐宁跟自己告别，秦施彰也知道唐宁手中忙着别的事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搭理别人的告别之类的行为的，自己走出了房门。 唐宁继续完成着手中的刺绣，收紧最后一针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撑着桌子这才站起来的唐宁缓了好些时间才把身上的酸痛和僵硬感驱散了些许。 直到洗漱完躺上床，腰部才放松了些，唐宁拿起手机浏览起来这次的tc成年组的入围名单。 华庆大学总共有两名同学入围，一个是唐宁，一个是罗尔。 唐宁在报名之后还是头一次点进投票界面，在投票界面可以看到所有报名了的设计师的参赛作品。 因为tc不仅仅只看网友投票的票数，还看初审评委对参赛作品的筛选，因此唐宁每次报名后都不会太关注网友投票，这次也是。 唐宁看着罗尔的作品，觉得有一种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熟悉感。 非要让唐宁形容这种感觉，那么就像是炸得酥脆的薯条，咬下去却发现是冒充土豆的生姜，而唐宁在咬下去之前就因为对生姜的熟悉感，察觉了这一点。 唐宁对罗尔的作品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想要看看成衣。 从设计稿的款式图和效果图看，罗尔的设计有着不少亮点，唐宁在看过了罗尔的设计说明后，更觉这样的设计将罗尔的设计理念诠释得非常出彩。 但这诡异的熟悉感在唐宁看见整体效果图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距离决赛走秀还有三个月，唐宁有耐心等到决赛那日，在秀场好好看看罗尔这样有趣的设计作品。 … 留学生宿舍中，罗尔正在和一个男人视频。 「恭喜入围tc，罗尔。」 「谢谢你，大卫。」 二人在此之前并不算熟悉，如果不是因为罗尔有一个在大卫工作室工作的朋友，罗尔或许并不会和大卫在这时候视频上。 dav这个牌子并不是罗尔所喜欢的设计风格，罗尔甚至没有买过任何dav的商品，dav这个牌子对于罗尔而言唯一可以借鑑学习的地方就是大卫的营销方式。 「你的设计图我看过了，还给你投了票，不得不说，你是个非常有天赋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在视频，在面对大卫这样看似夸赞实则马上就要开始表达自己的诉求的言语的情况下，罗尔肯定是要竖起中指。 不出所料，大卫下一句就提到了自己的意图：「听说你在华庆大学，那你认识唐宁吗？我也看过他的设计作品，三闾绣法真是用得出神入化。」 罗尔惊讶于大卫对华国成语的掌握，更惊讶于对方字正腔圆的说出「三闾绣法」。 眉梁兴迟迟没有给大卫回应，拿到钱教授对于三闾绣法记录的手稿让大卫有些坐不住。 作为商人他很清楚眉梁兴这是想看到他与那个如波尔大学的教授因为迟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增加给眉梁兴的好处。 第65页 作为设计师，他同样也很清楚三闾绣法的可能性。 在市场还未完全打开的华国以外的国家，三闾绣法配合部分中式风格，大卫相信，他会创造新时尚。 那个时候这就不叫什么中式风格，叫做dav风。 这个有无限可能的机会，他必须牢牢抓在手中。 既然眉梁兴办事效率这般低，那么他可以从别处入手。 大卫因此联繫上了罗尔。 罗尔既是华庆大学的学生，又与那个唐宁是同学。 大卫看过了唐宁的设计作品，稍稍了解，也清楚唐宁也是那位钱教授的弟子，与其将希望全部放在一个唯利是图的眉梁兴身上，不如直接从一个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学生身上入手。 「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大卫的问话直接让罗尔如鲠在喉。 他与唐宁的关系？ 他把对方当作一定要打败的对手，只有那样才能让他再也不为当年唐宁的话语而自尊受挫。 那么唐宁把他当作什么？当做消遣？当作不放在眼中因此才可以示意嘲笑、捉弄的人？ 想到此，罗尔心底的怒火就要腾起，又听到大卫说道：「我希望今年你能在tc中拿到金奖。」 大卫可不是真好心祝福罗尔，而是他认为正处在意气风发的阶段的唐宁，若是在成年后的第一次tc赛事中失利，他就能拥有更好接近唐宁的机会。 并且，为了让他想要掀起的dav风更易走向世界，带有中式风格的作品不能由一个华国人展现。 因此同样是拥有中式风格的作品，罗尔必须超越唐宁拿下今年这届tc金奖。 tc虽说比不上prds，但这是当年外媒所关注的唐宁成年后的第一届，也是同样被称作服设神童的罗尔与唐宁再次同台的一届。 「我认识今年这届tc的评委，相信我，他们会喜欢你的作品，只要我……」大卫话未说完就被罗尔的讽刺声打断。 「我从来不屑这样拿到金奖，你在瞧不起谁？」 罗尔挂断了视频。 第34章 眉梁兴已经拖了几天没有给过那两位想要从他这里得到钱教授手稿的外国人任何消息了,但没有如他所料，对方主动丰富给他的好处，而是就像忘记了他一般。 若不是眉梁兴清楚钱教授的手稿对他们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他还真要以为这单生意就这么砸手里了。 学校方面要不是因为唐宁被谢晖长所看重，眉梁兴早就对唐宁下手了。 他如何知道唐宁到底哪里来的本事，竟是和市美协搭上了关系。 「高老师，下午你那节主题设计课,我去看看。」 「那敢情好啊,这不得拍点儿照片。」 「哈哈哈，还是高老师会来事儿啊。」 眉梁兴从不会错过任何可以展现自己敬业、受学生欢迎、被老师当做标杆的机会。 被眉梁兴称作高老师的男人一直是眉梁兴的忠诚『粉丝』。 并不是说他有多么喜欢眉梁兴的创作,而是他惦记副院长的位置很久了,也摸清了眉梁兴的脾气。 眉梁兴喜欢身边有人恭维着，那么他就去做这个人,确实也因此尝到了甜头之后,就做得更熟练了。 不过高翱本身的学术水平与设计能力不低，只不过恭维眉梁兴时的那副嘴脸实在是让人看不惯,也就总让人觉得他指使别的老师的时候,是借着眉梁兴的威势而不是出于对他实力的承认。 唐宁又是最早到达教室的学生,在中间位置坐下后,不忘给秦施彰几人占了座。 唐宁坐中间已经是念着贾奕他们不想坐前排才会如此,坐后排唐宁又不习惯，折中是最合适的。 教室里后排的位置其实是最难抢的，前排总有空位,却没人去坐。 倒也不单是因为有些学生想要给自己留点儿上课开小差、玩手机的空间,还有授课老师、授课方式的原因。 在学生的角度,在上那种授课方式无趣、课程枯燥,而授课老师又非常严肃、苛刻的课的情况下,他们是绝不会坐在最靠近老师的位置上的。 相反的情况下，前排抢都抢不过来。 高翱这个老师所带的课程，喜欢的同学非常喜欢，不喜欢的厌恶到提起这个老师心里都要暗骂几句。 秦施彰三人进教室的时候，教室人来了有一大半儿了，他们要是再晚一会儿，估计唐宁给他们占的座都要被别人抢了去。 毕竟唐宁碰上别人硬要坐这个位置的情况肯定是不乐意和别人沟通，或是直接让别人觉得被唐宁阴阳怪气骂了，最后产生争吵。加上唐宁又不会吵架，只得让出座位。 唐宁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另一边坐着秦施彰。 秦施彰刚坐下就和唐宁聊了起来：「高翱这个老师我也早就打听过了，人可凶了，要是学生作业他不满意，还会骂人，你知道他骂人的时候，之前的学长怎么背后吐槽他的吗？」 秦施彰话未说完先把自己给逗笑，缓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小身体，大能量。」 唐宁看向刚走进教室的高翱。高翱的个子并不高，可以说按男生的平均身高来看，他算矮的。 高翱作为一个同样混迹服装设计这个圈子的人，也很注意平时的穿搭，尤其在鞋子上，当然这也是一种想要掩饰、修饰自己身高不足的方式。 「现在明白为什么会有学长在背后这样说了吧？估计我们这节课就能见证他如何骂人了。」 第66页 这话说得没错，上课没多久，高翱就因为这些学生对于服装设计的不上心、不了解、专业知识的匮乏，骂了他们一通。 华庆大学的服装设计学院真要在国内排名，其实也不差，但是学院里真正出于热爱和兴趣，在此学习服装设计的学生比起那些调剂过来、好奇报考的这个专业、家里人干预而报考、奔着钱教授的名声但并不知晓服装设计涵盖那些内容的学生，那可就少多了。 高翱能这样气愤自己带的这些学生连几个服装设计师常用网站都不知道，也并不是他故意甩脸色。 不过高翱始终都是以一种自觉不凡的态度在教授学生，所以只要碰上像现在这样，在讲台下一脸无知望着他的学生，他就满肚子怒火，觉得这群学生拉低了他的身价。 「这些网站都不知道，你们还学什么服装设计？咱们学校的分数线也不低吧？好不容易考进来，一个二个就像白痴一样，傻乎乎望着我，是指望我把这些网址塞你们脑子里，还是希望我把你们做参考的图片亲自整理好交给你们？拿笔记啊！拿手机拍啊」 因为高翱的吵骂而静悄悄的教室里响起了大家掏手机、掏笔的声音。 唐宁并不陌生这些网站，也就没有记、没有拍照，但这样的他在一众低着头做笔记或是举着手机拍照的学生里就有些显眼了。 「你是知道这些网站，还是自以为是到了认为自己的眼界和知识储备已经不需要学习了？」 唐宁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一下头。 举着手机还在拍着高翱在黑板上写下的网站的秦施彰还没意识到高翱正在说的人是唐宁，直到唐宁点头摇头之后，他才意识到。 他不用看高翱的表情都能够知道他一定生气了。 「行，那你来说一下这几个网站分别涉及服装设计的什么版块儿。」 秦施彰犹豫着要不要帮助唐宁向高老师解释一下，就见唐宁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对话，只是简单地回答问题，应该不会造成什么误解吧。』 正想着，唐宁已经开始了解答。 按照高翱由上到下书写的网站与名称，唐宁挨个儿回答了网站主要提供的时装圈谘询。 从每年的流行色繫到流行元素，从各大品牌的秀场实拍到单品设计点分析，从设计师的介绍到最新的设计作品的设计理念…… 因为不是对话，唐宁不需要犹豫自己的话语是否会让对方产生误会，他的回答非常顺畅，如果这是一道阅读理解题，唐宁肯定能够拿到满分。 高翱在唐宁回答完之后才意识到唐宁先前点头是在回答他的确知道这些网站，而摇头是认为自己的眼界和知识储备还没有到不需要再进行学习的程度。 不过他是一个要面子的人，知晓这些网站并且经常关注、浏览这些网站拓宽眼界、提升审美是身为一个服装设计师本就应该做的事情，他不会因为唐宁真的熟悉这些网站而夸奖他，更不会为自己先前的语气道歉。 「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唐宁，高老师。」 班上的人都很熟悉唐宁这个神人了，就算本来不熟的人，在围观过唐宁被造谣的那件事之后，也狠狠恶补了一下唐宁这个人的相关资料。 因为不止一个学生帮助唐宁回答这个问题，使得高翱对于唐宁有了别的定位。 像这样会被同学像『起闹』一样热切介绍给老师的同学，要么是班上的担当，学习不行其他样样都行，人缘也好，性格也好的学生，要么就是确实牛逼的人。 看唐宁刚刚宁愿摇头点头也不想先搭话，甚至刚刚站起来回答问题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他的模样，想必是后一种了。 唐宁这个名字，高翱也不是完全陌生，他一直很关注服装设计的各类赛事，在听说有一年的tc有华国人拿了金奖，他也找了不少当时秀场的照片。 虽说是少年组的金奖，但少年组金奖的含金量并不低。 唐宁这个名字他第一次看到就是因为这件事，过去了这些年，他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记好了我们就继续上课。」 不得不说高翱讲课的质量确实不低，听到多少就能收穫多少，但是想要收穫必须要先扛住高翱时不时就『喷射的毒液』。 唐宁在跟随钱老教授学习的那几年真正接触过的服装设计相关的老师并不多，有接触的也不像钱老教授这般知晓如何与唐宁相处。 因此当初的唐宁没有太多的机会去感受不同于钱老教授的设计理念与设计构思的其他设计师是以一个怎样的角度去看待设计作品去构思设计理念的。 心理稍稍成熟些、心理状态与行为状态稍微好些了，唐宁又要备战高考，再之后钱老教授就去世了，由于钱老教授的去世，虽然唐宁没有特别说明过，但是他心里很介意出现一个可能会替代钱老教授的人。 这也使得唐宁的确缺失了很多机会去好好分析其他设计师的作品， 在高翱的这堂课中，更早是在学姐的设计中，唐宁意识到了钱老教授的设计不是超越一切的存在。准确地说，钱老教授的设计便是饕餮盛宴，饕餮盛宴的确令人惊嘆，但清汤小菜也别有滋味。 在学生们进行设计主题构思的时候，眉梁兴来了教室。 眉梁兴每次说要讲课，也没有讲什么真的有用的内容。 第67页 多数时候都是和学生聊几句自己留学时期的经验，表现自己的眼界有多么广，看过怎么不一样的世界，最后和学生们合照一张，这张照片就会成为学期末工作总结的时候的证明。 刚开学的时候，他们这些新生还不清楚眉梁兴的这个伎俩，还以为华庆大学服装学院的院长来上课，这堂课的水准一定不低，后来这种情况多了也就清楚了，很水，比学校的人工湖还要水。 这一次眉梁兴走进教室的时候，掌声都稀稀拉拉的，他们根本就不愿眉梁兴突然在课程上横插一脚。 但高翱肯定是要恭维好眉梁兴这个院长的，不可能让这些不配合的学生干扰他的恭维计划。 「我看有些同学就是上课困了，台上换了个老师都不清楚。」 在座的也都不是什么听不懂高翱言下之意的学生，瞄了一眼讲台上的眉梁兴后，重新鼓起了掌。 这一次气氛就非常到位了。 唐宁全程没有抬头看向眉梁兴一眼，但这不影响眉梁兴一直盯着唐宁。 他在得知唐宁也是钱教授的学生之后就非常肯定，他想要的手稿就在唐宁的手中。 因此在这次的后半程课上，眉梁兴好好表现了一番自己有多么关心服装系的这些学生。 尤其是唐宁，还夸赞了唐宁入围了tc的事情，并且说自己会担任唐宁的指导老师，协助唐宁在今年的tc决赛中取得好成绩。 只要他成为唐宁的指导老师，他循序渐进地和唐宁拉近关系，从一个小自闭症手里拿到钱教授手稿还不容易？ 如果不是为了名声好听一点儿，眉梁兴早就拿出自己院长的身份压人了，当然，也有看在市美协的谢晖长很看重唐宁的份上，他不能够以太强硬的手段对待唐宁。 此言一出，唐宁勐然站起，引得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唐宁身上，包括站在教室最后同样听着眉梁兴讲话的高翱。 高翱快步走到唐宁身边，也幸亏唐宁的座位就在过道旁，他想要和唐宁沟通也还算方便。 「有眉院长当指导老师，你作品在后续的投票和评选中也有优势。」 每个入围tc的选手所填写的指导老师都是公开的，入围前报名的时候，有一个设计稿、设计构思指导老师，入围后的成衣制作阶段有一个制作指导老师。 唐宁在报名的时候填写的指导老师是钱教授，入围后的指导老师还是空着的。 就算是空着不写，唐宁也不愿意占用这个位置的人是眉梁兴。 「树没皮是活不了的，人却可以。」 唐宁即便站起来也没有看向眉梁兴，而眉梁兴眼中唐宁就是个自闭症，他这样的状态也很符合他对自闭症的认知，倒也没觉得不妥。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和眉梁兴对视，唐宁低着头喃喃地一句话除了站在唐宁身边的高翱、坐在唐宁身侧的秦施彰和周遭的几个同学，也没有别人听清这句话。 高翱本想维护眉梁兴，但又听见唐宁说了一句：「我有钱教授做指导老师。」 计划不成功，并且被当众拒绝，眉梁兴一时有些拉不下脸，若不是教室里有这些学生，他真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小自闭症，告诉他「你的钱教授已经不在了，填个死人名字在知道老师的位置，你也不觉得晦气。」 但眉梁兴忍了下来，即便心里是这般想，但他可不能落人话柄。 真是麻烦，老的去世前感到身体不行了也不留个遗嘱，把东西直接交给他，这个小的也这么难伺候! 高翱这一次破天荒地没有阻拦唐宁去维护眉梁兴，或许是突然的同理心作祟。 眉梁兴进教室前，高翱正让学生们构思设计主题，他们的这个系列课程会出一套完整的设计稿，也是让学生们初步熟悉设计流程，以后若是参赛也更加熟练这个模式。 在他刚刚走到唐宁身边的时候，他瞥见了唐宁的笔记本与设计草稿。 不得不承认，唐宁在服装设计方面的天赋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惜才之心。 暂时抛弃恭维眉梁兴换取学校职场优待和好处的心理，作为设计师，高翱很想看看唐宁能够走多远。 并且，他不希望这样的人才的登高之路被眉梁兴所掺和。 「钱教授的名字的确比眉院长更好使，毕竟那是眉院长的老师啊。」这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高翱用指关节轻敲了几下唐宁的笔记本，又看了一眼坐在唐宁身边，正观察着事情发展的秦施彰。 秦施彰瞬时理解了高老师的意思，拉了几下唐宁的衣服，将人拉回了座位上。 眉梁兴在高翱说出那句话时候，也顺台阶而下，面上皮笑肉不笑道：「那的确，写钱教授也好，她肯定很欣慰。」 唐宁坐下后就继续完成高翱课程要求的内容，根本没有管眉梁兴后面讲了什么，而眉梁兴本就是奔着唐宁而来，计划不成功他也没有兴趣继续在这里和这些学生浪费时间，故意看了看时间说自己还有会要开就离开了教室。 高翱重新站回了讲台上，又给了学生们十分钟完成设计主题的构思，最后开始挨个儿检查。 检查的目的并非检查这些学生有没有上课开小差，而是直接筛掉学生们所构思的过分普通、没有新意、没有亮点、过分重复的主题。 每个学生在高翱的要求下要想出不少于五个设计理念，像前两年关于心理疾病的服装设计形式再现这样的设计理念在高翱这里都归属于不可用的设计理念。 第68页 知名的设计师以此作为设计中心，用服装设计作品表现心理疾病对于患者的影响、表现在心理疾病中患者是一个怎样的状态，效果非常好，也很让人有共鸣，那是因为创造它的人是知名设计师。 学生的表现力和经验本就不足，撑不起这样的理念表达，这样的设计作品是很难出彩的，高翱这种看似苛刻的否决，却是为了学生更好地适应、创造能够更好展现亮点的作品。 不过他也有私心，那就是带完这一系列的主题课程，他就会让这些学生去报名服装设计的赛事，他会作为指导老师，被这些学生填写在报名所提交的设计稿信息上。 那可都是属于他的荣誉。 在教室里否定了一圈儿，只有一半儿的学生得到了保留意见。高翱在否掉那些学生自认为精妙的设计理念的时候没有收敛一点讥讽。 要么嘲笑这个学生思想落后，要么嘲笑那个学生目光短浅，碰到两个邻座的同学的设计理念过分相似，直接开喷：「有点儿意思，没当上设计师先搞上抄袭了，继续，别收手，我还想看看你们谁更会抄。」 最后还是沉默地站在了唐宁身旁。 「copy？这个主题名字有点意思，你的设计草图我也看过了，让人忍不住想要看看效果图，但你的设计理念为什么不写？」 唐宁的笔顿在了纸上，时间太短了，他自己理不顺设计理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2-23 20:55:40~2024-02-25 20:1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枫安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付泽给唐宁发去了信息,让他下课后直接来研究室，又担心唐宁没有及时看到消息，到时候又跑冤枉路,就准备在唐宁上课的教室外等他。 付泽看过唐宁班级的课表，清楚这堂课是哪个老师上，在哪个教室上。 还没走到唐宁教室门口，就看到从那边走来的眉梁兴。 付泽和眉梁兴关系很一般,但毕竟都是同事,对方还是个院长，付泽怎么着也不能完全无视对方。 相□□头打了招唿后,眉梁兴又询问了几句付泽近期研究的纤维工艺进度等等作为院长他应该尽职尽责关心的内容后才离开。 付泽看了看眉梁兴先前走来的方向,皱眉，那不是唐宁上课的教室吗？ 授课老师好像是……高翱？ 付泽清楚高翱有多么喜欢恭维眉梁兴,恐怕又借着上课的机会给眉梁兴塑造了关心学生的形象。 自从钱教授去世后,服装系的风气越来越烂，以前高翱要从眉梁兴那里讨好处而恭维着对方好歹还是藏着掖着,现在直接摆明面上来了。 「文老师？你要找谁？」 下课后,学生陆陆续续出来,付泽还没有碰上唐宁,倒是看见了另一个向这边走来的老师。 「我找一下唐宁。」文老师还没反应过付泽也是在等人：「这节是你的课？」 「不是,我也要找一下唐宁。」 「这么巧？」 文老师记得唐宁才大一，应该没有分梭织、针织课程，想不到付泽为何会去找唐宁,她找唐宁是因为教务那边的一些通知,她需要和唐宁进行商议。 「付老师的事情急吗？」 「急倒是不急,付老师如果事情更急的话,可以让唐宁先和您谈,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点儿风声？」 付泽本意倒不是非要围观唐宁和文老师的谈话，以唐宁的状态和这个没怎么接触过的文老师交谈肯定会出现状况。 如果文老师要和唐宁交谈的信息是可以透露的，那便表示他在谈话时在一旁看着也不存在问题。 「当然，也不是什么机密的消息，本来该有唐宁他们的辅导员来传达的，但我下午不是正好去了趟教务那边嘛。」 文老师拿出了手机，指着外媒的宣传报告和付泽聊了许久。 久到下课后，高翱将其他学生先放了，又因为实在摸不清为何唐宁不写明白设计理念，靠着唐宁已经写下得到几个词和秦施彰这个嘴替的分析，帮唐宁顺好了设计理念，唐宁完成后又走出教室站在付泽和文老师两人身边许久，他们都没有从浏览外媒宣传报告的投入中回过神。 因为唐宁不习惯主动打招唿，所以他此刻就像个『背后灵』似的，安静等着二人回神。 最后还是秦施彰向付泽和那名没怎么见过的女老师打了声招唿。 「你们下课了？」 付泽望向秦施彰，顺着秦施彰手指的方向又看见了唐宁。 「哦对，还有正事，唐宁、秦施彰，你们俩一起来研究室吧。」 文老师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另外一个学生也要被喊过去，毕竟这件关于唐宁的事，如果让其他学生听见了多少可能会多想，心理不平衡之类的。 如果不是因为可能会产生这样的影响，学校直接就公开通知了。 「没事的，文老师，他俩关系比你想像的要好得多，也算是一同『战斗』过的至交。」 付泽指的是之前唐宁被造谣的时候，秦施彰等人一同为唐宁出谋划策、安慰唐宁并且配合唐宁做出反击的事情。 文老师见付泽这么坚持，也就不再多说，几人跟着付泽一起去了研究室。 第69页 一进门就闻到了布匹熟悉的味道，还有残留的染料的味道。 在付泽的这个研究室里，他完成了许多超越自我，甚至可以说对推动针织界发展有益的工作。 付泽花在研究室的时间，比起付泽待在自己家里的时间要多得多。 文老师看到研究室内的景象，轻声感慨：「若不是资歷差了些，你哪里比不上那个姓眉的？」 没等付泽开口说些什么，文老师又恢復了正常的音量：「没事儿，连教务那边私底下都会吐槽他，他自己肯定也是知道的，但那个位置他好不容易坐上去，可没那么容易捨得下来。」 付泽琢磨出了点儿意思，眉梁兴作为院长，往返教务那边的次数绝对不比文老师少，为何没直接告知眉梁兴这个院长这件事，而是让资歷差不多的文老师转达？ 这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唐宁，学校这边会在每个专业都挑一名拔尖儿的学生，进行师资力量和教学规划的重新调整，对你们的课程安排进行更适合你们学习模式的改变。」 文老师看着唐宁一直低着头盯着桌面，也没有给个眼神回应她，让她根本无从得知唐宁是否听进去了她刚刚所说的一番话。 「老师别介意，唐宁他听进去了，并不是不回应你，是他在思考怎么回復。」 秦施彰及时补充，不过这话倒是让文老师意识到了付泽特意将秦施彰一起带来，是否是因为唐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们俩先商议一下，我和文老师有些话要说。」 付泽说完，示意文老师跟着他进了研究室存放样品的房间。 关上门后，这才开了口：「刚才还来不及向您说明唐宁的情况，您公务繁忙，这学期也是才回来，可能还不清楚唐宁这个学生的特殊，他有轻度的阿斯伯格综合徵，表达上可能和其他学生不太一样，他不搭理人不代表他讨厌这个人，搭理这个人也不代表亲近这个人，每次都得就事论事来看。」 「原来如此……我在外媒报导里只看到了对他作品和能力的夸赞，还没有看到这么详细的个人情况的讲解，确实是我的疏忽，那你们一般是怎么与他沟通的？」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只要有耐心就可以了。」 学校会有这样临时又突然的安排是因为大卫，大卫工作室的那位。 在被罗尔拒绝了之后，大卫又想了个新办法。 为了防止眉梁兴抢险对唐宁下手，又抬高价，大卫直接利用营销手段的便利，不过这一次营销对象不是他的设计品牌和上新产品，而是唐宁。 以钱教授为引，宣称唐宁是最有希望继承钱教授衣钵的传人，大肆宣扬唐宁的天赋，同时插入部分大卫工作室正在研发、设计的产品风格与唐宁设计风格的相似的信息，表达大卫喜逢知己，对唐宁有着惺惺相惜之情。模煳大卫与唐宁究竟关系如何，主要强调大卫有意招揽唐宁进入工作室。 当然这一切的进行，大卫都不会为唐宁的设计风格的本源是华国传统文化做介绍，毕竟在未来这都是属于他的东西，唐宁可以有与大卫工作室相似的设计风格，因为未来唐宁是和大卫工作室所挂钩的设计师。 这样一来，将媒体视线集中在唐宁身上后，眉梁兴就不好在这个关头对唐宁下手，同时大卫也可以在还没有得到三闾绣法前，模煳真相，抢占先机证明自己才是他想要创造的新时尚的引领者。 不是钱教授，也不是这个唐宁，而是他，大卫。 dav这个牌子就能更华国本土化，更大范围地占据华国市场。 至于唐宁是否知晓这些，根本不重要，这次的营销大卫只要达成最主要的营销目的就好。 由于dav这个牌子在华国本身的影响力，大卫的营销做得非常成功，不用刻意去买热搜，都能冲上话题第一。 华庆大学猝不及防再次登上热搜，上一次还是因为鳄鱼吃人事件。 前几年，学校雕塑系的学生趁着夏季学校人工湖水量减少，把鳄鱼雕塑挪到了河里，被不知情进学校散步的路人看到了拍照发了出去，最后谣传成了鳄鱼吃人。 也不怪路人没弄清真相，毕竟那些雕塑系的学生若只是雕了几只鳄鱼也还好，他们还非得雕半个胳膊塞在鳄鱼嘴里。 因此这一次校方听说又上热搜了，下意识就准备联繫雕塑系的人，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次不是什么坏消息。 不过对于这件由外国人报导出来的事情，校方有些惭愧，如果学校的学生里有这样出色的人才，他们才是应该最先对其重视并培养的人，而不是由校外甚至外族人来表达惜才之心，好似对他们的不作为进行批判一般。 「文老师，您是不是得到了校方什么别的信息？关于服装系的。」 付泽也不想再委婉地试探了，他知道文老师这个人性格有些跳脱，否则也不会明明和眉梁兴资歷差不多，成就与贡献眉梁兴根本比不了，但最后却是眉梁兴坐上那个位置。 「我之前也说了，连教务的也会时不时抱怨一下眉梁兴，说明他的所作所为多少是被校方注意了，但你也知道，钱院长刚去世，这个位置本就有很多人盯着。」 点到即止，眉梁兴上去得快，谁知掉下来的速度会不会同样快呢？ 「所以这一次针对唐宁这些学生的课程规划只是表面的幌子？」 第70页 「也不全是，一来我想试探一下唐宁的心性，二来学校那边给出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堵住一些趁着这次外媒的报导恶意诋毁学校声誉的键盘侠的嘴，再就是钱院长以前带过的几个学生向校领导那边告了状。」 「告谁的状？」 「自然是最没良心的眉梁兴。」 付泽和文老师已经好一会儿没出来了，秦施彰又不敢在研究室瞎晃，生怕碰坏了什么。 实在无聊就用自以为足够小，只有自己和唐宁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看那个文老师看起来好年轻，但付老师好像很尊重他，估计来头不小。」 唐宁仍旧保持着沉默，他在想为什么明明学校原本的课程安排和师资力量都不错，当然不包括眉梁兴，学校还要调整课程规划。 他很满意现状，但是如果拒绝，是否会让那个文老师认为他有别的意思？ 但是不拒绝就代表他认定学校确实需要更改课程规划。 「来头倒没有不小，不过年纪确实不小了，而你隔这么点儿距离就搞背后议论是胆子不小。」 文老师打趣着秦施彰，秦施彰被吓了一跳，差点被倒吸的一口凉气呛住。 第36章 如若不是见这位文老师确实是在开玩笑,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愠色，秦施彰可就真要慌了神了。 「抱歉啊，文老师。」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我年轻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文老师和付泽交流完没有必要让学生们知晓的信息后，回到了唐宁与秦施彰所在的房间。 「唐宁你考虑好了吗？」 文老师看向从先前一直盯着桌面，现在开始盯着付泽放在一旁的织锦的唐宁,想着怎样才能顺利和他成功进行交流。 就在文老师以为必须得到唐宁的一点儿肢体语言或是语言回应才代表唐宁想要给自己答案的时候,唐宁回答道：「现状很好。」 文老师哪里不知道学校课程的安排自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不过这是学校用来表现给外媒以及恶意抹灰大学校的人的态度,同时也想藉机调查眉梁兴,拔除眉梁兴盘踞在服装系的关系链。 有些他们作为老师清楚的信息、知晓的弯弯绕绕，是没必要告知学生的,不过也因此,在面对唐宁这个情况的时候，就需要费点儿功夫去解释。 付泽想了想先前文老师说明的校方安排,对唐宁道：「要不这样,其他课程还是按照课表上排的来,选修课你就不必像其他学生那样抢固定名额,作为校方对你们这类学生的特别培养,你们的选修课作为校方课程调整的特殊课程。」 文老师之前和付泽商量的时候，付泽的意见也很不错，校方本就还没确定课程调整的模式,目前也还在讨论阶段。 「之后你们不是还有艺术实践课吗？出去写生十五天的时间,回来后系部也会有展,你们的艺术实践的地点也另外再安排。」 文老师看着付泽的唐宁的交谈,好似他现在才和唐宁讨论出这样的结果一般,实际上付泽在和她在样品室私下交流的时候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 就好像，付泽很清楚唐宁会拒绝重新为他调整课程安排的打算，最后接纳付泽好似妥协过之后的规划。 绕了这么大一圈，最后校方想要针对唐宁这类需要重点培养的学生的教学计划还是可以实施，也满足了唐宁不想在原有课程的基础上进行大面积调整的想法。 「真该由你直接去和校方沟通的，省得我跑这么一趟。」文老师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付泽觉得好笑，教务那边跟文老师说了这个消息，再让文老师转达，肯定并非文老师自己认为的『正巧在教务办事』。 文老师的事情解决完了，轮到付泽把他需要找唐宁解决的事情说明。 「还有一件事，唐宁你这阵子应该在准备tc决赛走秀的成衣了吧？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唐宁想了想点了下头，不过在看到之前他一直盯着的织锦的时候，又摇了摇头。 在进来这间研究室之前，他的确有问题，他所展示的效果图和确认使用的面料的面料小样已经在拿到手后，开始准备面料改造的工作。 有着刺绣设计的地方，唐宁这几日也在熬夜赶工，但是原本应当绣面积最大的那块儿刺绣的面料却出了点问题。 唐宁在效果图绘制的时候，已经用面料小样测试过不同面料材质与不同绣法的兼容性，也正是因为各种不同面料的面料小样成功通过的实验这才会在正式使用的布料上进行刺绣。 但才绣了不到三分之一，唐宁就发觉了异样，面料小样是20x20的大小，在做刺绣实验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布料易皱的问题，现在在对更大面积的布料进行刺绣的时候，即便有绷框控制着，依旧发觉这布料在日渐变皱。 更令唐宁心烦的是，这部分刺绣所使用的绣线也不是普通绣线，是钱老教授在世的时候，与付泽一同改良过的绣线。 绣线要比选厂绣线更细，单根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成片便可以见到绣线的偏光，这样的绣线韧度还算不错，但唯一缺点就是害怕高温。 一般熨烫布料的温度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唐宁没办法熨烫已经进行刺绣并且变皱的布料，但布料不平整又会影响刺绣效果，简直是恶性循环。 唐宁一直没找到解决方法，临时换布料就需要重新进行面料小样的测试，唐宁只有两只手，重新进行面料小样的测试就需要重新刺绣，虽然只是20x20的大小，但仍旧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第71页 直到唐宁今天看到付泽放在研究室的织锦。 秦施彰本想替唐宁解释什么，却被文老师叫到了一旁。 「你叫做秦施彰？」 文老师之前在付泽将人喊到研究室的时候，记住了这个名字。 「名字不错。」 付泽看了一眼在一旁不知说着什么的二人，又将目光放回了唐宁身上。 「你的意思是，原本有需要的提供帮助的地方，后来又解决了？」 唐宁点头，解决也算是解决了但没完全解决。 唐宁指了指那块儿应该是样品的织锦又指了指机器上的半成品织锦说道：「我想改布料。」 「改成织锦？」付泽琢磨了一会儿让唐宁的想法，回答道：「你应该清楚针织和梭织的面料弹性是不同的吧？如果你要改这块儿布料就要考虑其他布料与这块儿布料缝合的时候，是否会变形或是不适配。」 唐宁点头表示知晓这些。 织锦的织造的同时可以完成图样的构成，无须唐宁再用刺绣表现。 不过同样的，效果也不一定符合唐宁的预想。 「说说看你的想法。」 付泽站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搬来了几把椅子。 唐宁看着半成品的织锦，刚坐下，噌的一声又站起。 连正在交谈的文老师和秦施彰都被吸引过去了注意力。 「颜色变了。」 顺着唐宁的目光，付泽看向机器上的织锦。 「其实不是什么很特别的织线，颜色变化是因为你视角的变化，并且也不是非常明显……」 那是付泽早几年研究的新织线材料，但因为效果并不好，也没有什么进度，就暂且搁置了。 这台机器以及那半成品织锦放在此处这么显眼的位置是付泽为了提醒自己早日改良出理想效果，但没有头绪的他确实也没有拿出任何进展。 如若不是唐宁细节观察能力强，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那织锦可以随视角变化产生颜色变化。 「很特别。」 唐宁也没等付泽继续说什么那是他基本想要放弃了的研究，用手机调出自己的效果图，放大那块儿想要更换的布料以及刺绣细节，展示给付泽看。 「你这图案有些复杂，真要用织锦表现的话，要做好不符合预期的心理准备，再者就是织锦需要花费的时间。」 付泽见唐宁那副模样，不确定对方到底听进去没有，嘆了口气：「我先带你去样品室看看，你若是真打算更换，也得选一种我满意的研究成果吧？」 虽然唐宁仍旧想要选择一眼看中的织锦，但还是跟着付泽去了样品室。 华庆大学的师资力量从来都不弱，唐宁一直跟着钱老教授，加上性格使然，目光太过于集中在钱教授的光环上。 钱老教授的确伟大，但身边这些在服装系真心投入了这么多年的老师，没有一个是会被钱老教授的光环彻底掩盖的。 付泽便是其中之一。 「你以前在钱教授指导下参加tc的时候，都是全部工序都由自己完成吗？」 唐宁给了付泽否认的答案，需要用到缝纫机的步骤，很多地方是他在钱老教授的帮助下完成的。 「我的意思实际上是想说，你想换布料，我并不否认你的想法，但是你肯定不知道如何织造织锦，要学习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精力，不过这一步我可以帮助你。」 「指导老师我已经写了钱老师。」 唐宁看向付泽，见付泽笑了起来，不知何意。 付泽笑着摇头：「我没惦记那个指导老师的位置，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同把外面那块儿你看上的织锦材质的改良版研制出来？」 唐宁没有给出回答，付泽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我这话有些异想天开，毕竟你也没接触过这些，但我相信你就像我相信钱教授一样，从当初的绣线到如今的那块儿织锦，其实原理是差不多的，但是因为材质原因，绣线成功了，织线却困难得多。」 付泽说话的时间里，唐宁已经在脑海与记忆里搜罗了几圈儿，没有提取到任何可以给出付泽建议的内容。 唐宁感受到了付泽是在求助，感受到别人求助，并且是唐宁所尊重的人，唐宁自然想要给出帮助，但此刻他却想不到任何可以帮助付泽解决问题的办法。 换做寻常其他人，可能遇上这事儿也不会想着立刻给出解决方式。毕竟寻常人能够知道付泽这是一个需要长期帮助才能够解决的问题，而唐宁提炼出来的关键点是：付泽需要他解决问题，这样才会提供唐宁所需要的织锦。 唐宁需要在短期内确定这块儿织锦是否可以使用，所以他就需要在短期内帮助付泽解决问题。 而他根本做不到在不是很了解织锦和织线构成的情况下给出解决方式。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证明他不能够更改那块儿布料了？唐宁如此想着，又开始思考新的解决方式。 既然不能用上织锦，那么他需要尽快试验其他的布料，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研究室了：「我得走了。」 唐宁说完打算转身走出样品室。 付泽瞪大了眼睛，唐宁的意思是拒绝？他怎么总感觉唐宁可能误解了什么？ 「等等。」付泽拉住了唐宁：「你不要织锦了？」 唐宁止步：「要，但我给不了你织锦改良的答案。」 第72页 「我也没说让你立刻给出答案啊？」付泽再一次没忍住笑：「能看一眼就察觉问题并解决，那么你也不用当学生了，直接当教授吧，你说是吧，唐教授。」 唐宁有些不好意思，这一次别人没误解他的话，倒是他误解了。 「不过还是要对自己有信心，毕竟你一眼就发现了那织锦的特别，说不定有你的帮助，问题还真就很快迎刃而解了。」 第37章 「简直离谱！」 肖鑫彦坐在烧烤摊上,将啤酒瓶重重放在桌上。 也幸亏这个时间烧烤摊人多、声音杂乱，肖鑫彦的这番举动没有引得太多人的注意。 拿起一串脆骨，肖鑫彦咯嘣作响地咀嚼着,好似发泄怒气一般。 「罢了，他现在风头正盛呢，或许能入围也是因为外媒的宣传。」同伴喝干净杯中的最后一口啤酒，打了个酒嗝。 「我又没提他！我说的是我那套作品竟然没入围！」肖鑫彦瞥了眼同伴,心里堵得慌。 难不成他肖鑫彦没有了钱教授的指导,连入围一个tc都做不到了吗？ 其实也并非因为没有钱教授的指导的原因，毕竟没有了钱教授的指导,肖鑫彦还有付泽。 但就是因为他肖鑫彦过分自负,也瞧不起付泽整日埋头研究些在肖鑫彦看来上不了大台面的针织工艺，这才让肖鑫彦抗拒付泽提出的意见。 拿着自以为是完美却实则到处都能发现问题的作品参赛,又怎么可能会入选呢？ 肖鑫彦本质也不是说有多坏,就是太过于自命不凡。 钱教授还在的时候他还能收敛些，但钱教授去世后,他就好似自动给自己『升了级』似的。 在他看来钱教授一去世,则代表着很多钱教授生前传授的技法与工艺都成了绝技,他可是会那些绝技的人,如此便更加自傲。 同样也是惦记着钱教授手稿的人,比起眉梁兴在钱教授去世后才开始毫不掩饰地搞动作，肖鑫彦可是在钱教授还活着的时候，就借着看望、摆放、求指导之类的原因多次到钱教授家中,暗地里寻找手稿的线索。 钱教授有记录和总结的习惯,这是她所有的弟子都清楚的事情。 她没有掩饰过手稿的存在是因为信任自己的弟子,但显然这些弟子之中总有人认为这是给他们留下的机会。 不过肖鑫彦由于自负,根本没有想到钱教授会把手稿交给一个先天不足的自闭症,而不是他。 「不过也就只是一个tc，你也别太在乎了，又不是prds，继续喝啊。」 同伴招唿着肖鑫彦，看不惯这人紧皱着眉头，时不时就嘆着气的模样。 「就是啊，一个tc哪里能够证明你的能力，是吧？」 其他人应和着，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肖鑫彦哄得开心。 肖鑫彦本身的性格原因加上身边的朋友如此，难怪会这般自负。 烧烤摊上烟火气与路边的喧闹正是这一片夜市的独特风景之一，肖鑫彦和同伴的话语被混进在夜市闲逛的路人的交谈声中，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喜怒哀乐全都能在这片夜市中找到。 「好了，秦妈咪，你再夸唐宁，他可就要骄傲了。」 贾奕话虽这般说着，但也没有真认为唐宁会骄傲的意思，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逛夜市逛了多久，这秦施彰就夸了多久，他实在听腻了。 秦施彰也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前两天在付泽的研究室里得知了唐宁的情况后，又自己去搜了些外媒的消息，这才更加深入地了解到了唐宁过去的一些成就。 像秦施彰这样直性子的人，加上他本身从集训的时候就很佩服唐宁，如今更加了解唐宁之后，很难抑制得住内心的兴奋感。 「我来打个比方，要是有一天你突然发觉你玩的那个游戏里的排行榜榜首大佬是我，你会有何感想？」 「当然是恨不得你天天游戏里带我飞，然后把我介绍给更多大佬，或者与那些大佬交流的时候时不时提起我，夸我几句技术不错……嘿嘿。」 贾奕越想越觉着幻想实在美好，美得他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痴傻。 丁武在一旁咂舌，还得是秦施彰。 贾奕回过神：「不至于吧，你又不是很了解时尚界和服设圈，之前不也是说未来不打算往专业方向发展吗？说感觉自己在专业方向毫无未来，看不到任何希望……」 「打住。」秦施彰阻止了贾奕像是复读机一下读取自己当初发牢骚的时候抱怨的话语：「现在不一样了，我感觉自己的未来就是一片光明。」 唐宁看了一眼秦施彰，他挺惊讶秦施彰这么突然的变化，也不知道那日在研究室，文老师到底和秦施彰说了些什么。 「正好华庆的校考也结束了，我和唐宁带的那些学生也都考完了，画室那边给我俩结了工资，今天我想着带大家出来好好吃一顿。」 刚开始在画室兼职的第一周，唐宁与秦施彰拿的是日工资。 简智发现两人带的学生在周考中的成绩确实不错，就将这个校考班放心交给了唐宁与秦施彰，日工资也变成了月工资。 学生素描、速写、素材任何一科分数达到90以上，还会额外给唐宁与秦施彰发奖金，待遇确实不错。 秦施彰对唐宁几人向来大方，想必就算不是因为发工资也会找各种机会带几人出来玩。 第73页 贾奕和丁武除了上课时间，都窝在寝室里打游戏，贾奕偶尔还会和班长出去约会，可丁武那可真就是和寝室『绑死』了，唐宁不是在租的屋子里刺绣、制作衣片就是在付泽的研究室里完成服设相关的内容，真要算起来，几人其实很少有机会好好坐在一起，在非学校的环境里毫无顾忌地聊天扯淡。 秦施彰知晓唐宁与其他人的关系比刚开学的时候更要好，但唐宁仍旧需要更多的交流机会。 「唐宁，也和那些学生相处几个月了，他们考完华庆的校考，一部分就会离开画室回学校准备文化课，有没有感觉到不舍？」 唐宁在听完秦施彰的问话后在心里分析着自己的情感到底是属于秦施彰所说的『不舍』还是属于他习惯看见教室里固定的位置会出现固定的人，在察觉到了改变之后而产生的焦虑不安。 丁武好似看出了些什么，拍了下唐宁和秦施彰，又指了指不知何时跑到一家卖烤冷面的摊位前的贾奕：「你们俩吃吗？我帮你俩带一下。」 唐宁没有什么忌口，也确实饿了，但不想麻烦丁武：「不用了。」 「晚饭大家都没吃，都是奔着夜市来的，你肯定也饿了，正好我和贾奕去买烤冷面，你俩帮我们带杯喝的。」 秦施彰没有给唐宁留下更多的说话机会，他想要让唐宁拥有更多的交流机会可不是这样的交流机会。 「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咱们几个就别玩客气那一套了，他俩买吃的，咱俩就去买水，说好了aa的就aa，说好了谁请的就让那人请，我们都不介意你麻烦我们，你就更不用介意了。」 秦施彰似乎是怕这样的方式还不够让唐宁理解，便继续说道：「要是这样你也接受不了，那么我可能想要找你帮忙检查设计草图有没有什么常识性设计问题，也要深思熟虑很久最后怕麻烦你而放弃了。」 「不用，我可以帮你，检查设计草图不麻烦。」 「是啊，丁武帮忙带烤冷面也是顺手的事儿，咱们都是朋友，这样的顺手小事儿，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唐宁似乎默认了秦施彰的说法。 秦施彰也早就习惯了和唐宁讲清一些事情的时候需要用哄小孩的态度来与他说清，贾奕对他称唿的这个『妈咪』实至名归。 也幸亏秦施彰的性子很合适担任这样的一个角色。 贾奕还在等着唐宁和秦施彰的回答，在他问出口时，就收到了秦施彰的眼神提醒。 「烤冷面里你俩有什么要额外加的或者不要的？」贾奕看着摊位那边排队的人少了一些，开口问道。 「没有，谢谢你。」唐宁没再拒绝：「你和贾奕，想喝什么？」 「你俩买什么喝什么，我俩不挑。」 说完，两拨人就各自忙活去了，唐宁在和秦施彰走向买水的摊位的途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像是他在感觉到表达状态非常理想的时候才会有的畅快感。 但又与那畅快感有所不同，现在的唐宁明明身处一个过去的他会感受到强烈不安的环境之中，却觉得无比放松与自然。 唐宁好像有些明白曾经梦见钱教授的时候，她说的那句「看看身边」是什么意思了。 梦境本就是对现实与大脑所处理的信息的再加工以及分析与储存，会有那样的梦便证明连唐宁的潜意识也知道，唐宁有多么在乎身边的这些亲友。 「还想吃点什么？这边儿好多人排队，闻着也挺香……」秦施彰和唐宁买好水后，两人又盯上了一旁的小吃摊，人多到根本看不见卖的是什么，但香味确实诱人。 「尝尝看。」 唐宁说完便走入了队尾，排起了队。 秦施彰跟了过去，这样的唐宁，很好。 丁武和贾奕买完烤冷面后，一边吃一边朝唐宁这边儿走来，将拎着的烤冷面给了二人后，也不多问，一起排上了队。 反正时间也还很充裕，就算回不了寝室，他们还能去唐宁那儿睡。 「好吃吧！也幸亏你没拒绝。」说完丁武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唐宁一边吃一边点头，像在啄米的小鸡崽儿。 贾奕和秦施彰趁着排队的时间，都给各自女朋友发去了消息，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们可以顺道给捎回去。 忙着吃东西的唐宁与丁武，忙着给女朋友发消息的秦施彰和贾奕，四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盯着他们的肖鑫彦。 「没认错的话，那个男的不就是唐宁吗？你学弟？」 肖鑫彦冷哼一句：「没认错，真是冤家路窄。」 第38章 「走了,看着心烦。」 肖鑫彦一看见唐宁的那张脸就想起上一次在付泽的研究室，对方是怎么拐弯抹角羞辱他的事情。 肖鑫彦当然知道唐宁的特殊情况，他经常逛学校论坛。 可以说围观过那次造谣时间的学生,没有不清楚唐宁的特殊情况的。 不过即便如此，肖鑫彦认定唐宁并不如大众所了解的那般。 毕竟他可是感受过唐宁如何口齿伶俐地羞辱他。那可不是什么表达障碍造成的误会，纯粹就是在辱骂他。 人人都当这唐宁的是什么柔弱可怜需要特别关照、做不到合理表达自己的具有缺憾美的天才，他倒是觉得这人就是个心思深沉、伶牙俐齿还会不带脏字拐着弯儿骂人的怪胎。 第74页 如果真柔弱可怜,根本不可能做到在那次的造谣事件中那样迅速、妥善地反击。 「把那个怪胎当作无害小绵羊的人真是蠢货,依我看，唐宁的野心可大得很。」 在肖鑫彦的角度会这般定义唐宁并不奇怪。 一来,他与唐宁本就是竞争对手,二来，他确实讨厌唐宁。 实际上,在学校里,唐宁并不是什么团宠或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虽说多数人都是保持着不了解、不关注的心态,但除他们之外,明确表明自己不喜欢唐宁的人也不少。 唐宁固然有着自己独有的优点,但同样地,因为他表达障碍或是性格原因造成的误会以及对别人的冒犯等现象仍旧是存在的。 尤其是在大卫藉助营销手段为唐宁做了这次的免费宣传之后,学校有很多不是很了解唐宁的学生就像是来打卡一处网红标志物一般，想要认识唐宁。 他们不清楚唐宁的表达障碍和迴避陌生人社交的行为，因此,会在碰壁后,用非常主观的思想去谴责唐宁。 除了这些人,剩下的那些直白表达过对唐宁的厌恶的学生就是总喜欢用阴谋论揣测别人的人了。他们或许不怎么了解唐宁,但一定能够拿得出能够算作唐宁污点的「证据」。 唐宁宁愿没有人去关注他,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事，而不是被当作什么稀奇生物展开让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的夸赞，或者是将他当作心思深沉的野心家，开始一次又一次毫无根据的造谣与抹黑。 唐宁以为第一次造谣事件出现，他只要及时表明自己的态度，证明自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自然就会让那些看不惯自己的人收手。然而事实是，以键盘为武器、网络为盾牌的那群人，根本不会收敛。 「唐宁，怎么了？」 丁武注意到唐宁勐然回头，开始打量着什么的模样，询问出声。 唐宁摇了摇头，转过身后，把碗中最后一口烤冷面吃完。 唐宁刚刚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但他并没有找到来源。 … 拒绝了大卫的「好意」的罗尔，毫不惊讶大卫转头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唐宁身上。 像大卫这样在决赛前先接触入围选手的工作室、品牌的人有很多，选手也不排斥这样的行为，毕竟这是互利共赢。 当然，这里的互利共赢不代表那些工作室和品牌主理人真能给他们接触的选手带来胜券在握的金奖，毕竟tc的评选过程基本是公开透明的，这也是为何罗尔根本不相信大卫的话。 互利共赢真正的意义是，选手需要那些大工作室、大品牌的宣传和人气，而大工作室和大品牌需要招揽出色的设计师。 显然不论是tc还是prds，都是极好的平台。 罗尔并不傻，他对于唐宁这个对手还算了解，他很肯定，大卫这般帮唐宁营销，不一定是在告知了唐宁的情况下进行的。 同样他也很确定，唐宁不屑于成绩作假。 他从唐宁的作品和往届唐宁参与过的赛事中就能够看出来。 唐宁根本不在乎成绩，一个不在乎成绩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要得到一个作假的成绩。 罗尔不觉得自己的时装设计作品比唐宁差，并且他也不会在做人方面比唐宁差。 他要超越唐宁、战胜唐宁，那一定是方方面面都能够打败唐宁。 罗尔将防尘布裹着的布料带去了t4教学楼，找到了文老师。 罗尔的成衣制作的指导老师是文老师，也就是之前告知唐宁学校想要重新规划课程、想要更好培养他们这些学生的那个文老师。 文老师本来不想带学生参赛的，可这个罗尔实在有些执着了。 加上这个外国学生对华国文化确实有那么一些研究，她也很想看看一个外国人如何理解中式潮流的时装设计，便最终同意担任罗尔的指导老师。 「你确定这里要用刺绣？」文老师听着罗尔的描述，觉着有些好笑，刺绣可不是短期内就能够学成的手艺：「罗尔，你真的了解华国的刺绣工艺吗？」 罗尔向文老师讲述了自己这些年对于钱教授以及唐宁作品里刺绣工艺的分析。 文老师若有所思，语重心长地对罗尔说：「三闾刺绣确实非常精妙，但那也只是华国那么多刺绣种类的其中一种，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你对于刺绣的了解仍旧非常浅薄，甚至你学过的一点儿刺绣皮毛跟三闾刺绣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似乎是想要让罗尔端正对华国的文化认知一般，文老师没有关注自己的话会不会打击到罗尔的积极性，继续说道：「刺绣也只是一个方面，为了刻意表现你对华国文化的了解，去在衣片这一处用刺绣工艺做装饰，就好像一个刚学会了一点儿中文，只会说『尼嚎』就跑出去到处跟人炫耀自己会中文的感觉一样。」 罗尔看着自己效果图上绘制出的刺绣效果，内心有些不安。他知道华国的老师讲究学生要听话，可是罗尔他不想改掉自己这处的设计安排。 「但你确实不是华国人，就这样炫耀，也说不定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文老师话锋一转：「继续说说你对这处的一片要用怎样的刺绣工艺表现。」 就像那些在华国街头随便说几句能够让人听清的中文就会被夸「哇，你中文真好」一样。 但从设计看，文老师会觉得这处的刺绣设计有些喧宾夺主，反倒叫人将注意力从款式的设计亮点上转移，不过考虑到选手本身不是华国人，这样刻意展现刺绣设计就成了加分项。 第75页 罗尔有些欣喜，这个文老师似乎和他想像得不同。 虽然这说话的感觉，总让他觉着有点熟悉。 乍一听感觉在数落人，细细品来，又感觉有别的意思。 罗尔将脑子里冒出的那张属于自己对手的面容打散，回过神，继续和文老师就效果图展开沟通。 「我已经把在制作中需要特别注意的点告知你了，你已经完成的部分衣片和一次样我也已经看过了，有问题的地方刚才也指出了，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老师。」 「你没问题了？好的，挺好，我还有问题。」 罗尔在这会儿和文老师的交流之中，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指导老师时不时来这么一下，非常提神醒脑。 「罗尔，你为什么会想要做中式潮流的时装？我有去看过你曾经参赛的系列作品，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尝试做这种风格。」 「老师你认识唐宁吗？」 「学校多数老师现在应该都知道他。」 「从我在tc的少年组比赛上遇到他后，就一直将他当做我必须战胜的对手。」 罗尔的话看似没有直接回答文老师的问题，但实际上已经给出答案了。 他要在唐宁擅长的领域击败唐宁。 文老师对于良性竞争没有任何意见，并且非常期待今年的tc奖的决赛走秀。 相比较罗尔将一部分工作交给了裁缝，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完成服饰品的制作，唐宁有时候就显得有些分身乏术。 虽然有着付泽的帮助，织锦无需唐宁操心，但唐宁仍旧习惯自己去完成整个系列作品的制作过程，这样可以避免因为沟通时产生的误会而导致样衣效果不尽人意，重新修改只会更耽误时间。 因此在付泽完成织锦的时候，唐宁没有闲着，时刻注意着付泽的操作，试图加快自己对技术的学习。 幸亏筹备tc决赛的唐宁已经结束了在简智画室的兼职，不然根本不可能在走秀前完成成衣的制作。 换成织锦的那部分衣片，已经在唐宁与付泽更换了四次织线后，成功得到了重量、柔软度始终，不会在缝合后影响到拼合布料的平整度的织锦。 更改经纬后，也得到了可以随着模特走动产生轻微色彩变化的状态，这样就不用通过视线高低才能看见织锦的特别。毕竟在秀场，走秀的是模特，评委和观众可不会不断站立来看秀。 自然，织锦所展现的状态与唐宁面料小样上的刺绣的表现形式完全不同，但也丝毫不弱于刺绣对美的诠释。 「你要是放弃了这处的刺绣，其他地方的表现也要再斟酌一下，月满则亏，又要将刺绣当做设计点的一部分，又要将织锦当做设计点的一部分，那你款式、色彩等方面的设计点就会被无限缩小，这个占比你要把握好。」 付泽的话也是这几日唐宁在考虑的事情，设计点不是越多越出彩，多，不代表「精」。 唐宁想要保证整个系列作品的和谐度，就必须将作品的「精」展现出来。 而不是一眼望去，这个不错，那个也不错，但是没有称之为作品中最为亮点的东西。 显然付泽会提出这个想法，就是因为在现在看来刺绣和织锦不仅相互在抢这个亮点，还掩盖了唐宁这系列作品的款式上的出彩之处。 唐宁盯着他带来的已经完成了的刺绣部分的衣片，似乎下了决心。 「我想将这几处都换成织锦。」 付泽眼神亮了亮，嘴角勾起，开口却说：「你别不是看我这些日子太闲了，故意加大我工作量吧？」 「没有，我可以减轻你的工作量，应该可以。」 唐宁意在说，自己可以上手试试操作了。 「算了算了，下次吧，这点儿小忙我要是做不到，也不配当你的老师了。」 付泽不是因为唐宁听劝而高兴，而是因为他发现唐宁和他观念一致。 在看到那块儿织锦的正式样效果后，付泽就隐约觉着这套成衣从一开始的无瑕变成了美中不足。 一开始他还没觉得是刺绣的问题，只是想着调整一下刺绣的表现状态，看看可不可以均衡一下整体效果，直到唐宁直接推翻刺绣。 唐宁敢在成衣都快要完成的这个阶段直接推翻自己本来作为亮点展示的设计点，实在胆大，而做设计这一行，需要这样胆大的人。 只要唐宁有能力承受这个『胆大』，就没有任何问题。 付泽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赛事中这种充满挑战性的兴奋感了。 他同样没有想到，认知中，唐宁这种应该对任何事都怀着十足的肯定与把握才会实施的人，会做出这样不管不顾后果的决定。 这不一定是坏事。 唐宁很年轻，年轻人就该这样，想到了什么，做好了决定，并且相信自己有能力去承担后果，那么，放手去做便好。 勇敢的人的确能够先享受世界。 就像是当年的加布里埃*，女装为何一定是裙装，为何不能有男装的元素？为何一定要鲜艷，绮丽？朴素简洁同样美丽。 赛前将刺绣换成织锦算什么，任何伟大的创新出现之前，都要经过无数尝试。 付泽或许刚接触唐宁的时候还有想要占一下『指导老师』这个位置的心思，但现在比起指导老师的这个位置，更吸引他的是，唐宁还有多么大的能量能够爆发出来。 第76页 加布里埃也好，亚歷山大麦昆也好，时尚界有太多反叛者。有人想要推翻传统，有人想要推翻大众认知，更有人的设计中永远充斥着争议的戏剧性，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成功驯服了外界审美。 那些独树一帜的设计成为了他们的标志。 成为了独属于他们的时尚界色彩。 付泽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那么远的未来，但眼下，唐宁有着不弱于他们的勇气。 他希望，未来，时尚界会有着专属于唐宁的色彩。 【作者有话说】 1加布里诶全名：加布里埃·香奈儿，就是那个大家熟知的牌子香奈儿的创始人，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她的过往还挺精彩的。 - 罗尔：可恶！你怎么换赛道了！！ 第39章 唐宁在校外租下的房子本就不大,在他又弄来一个人台之后就显得更小了。 两个人台整日就像是俩守护神一般，一左一右立在唐宁的书桌旁。 秦施彰结束今日的健身计划后来到了唐宁的住所。 正赶上唐宁研炭，听见唐宁应声却没开门,秦施彰已经很熟练地自行掏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我还以为你有客人。」 秦施彰一进门就看到「站」在唐宁书桌旁的人台又多了一个，被唐宁套衣物后，乍一看确实很像一个活人。 唐宁专注着研炭，没有回应秦施彰的玩笑话。 他手下研磨出的这些细末,是之后为做累丝服饰品塑形而准备的。 「这是效果图吗？」 秦施彰说着,见唐宁似乎还没有用到那图，便拿起来翻看。 「这个工艺我认识,叫做『点翠』是吗？」秦施彰挠了挠下巴：「现在的翠鸟不是已经变成国二了吗？你从哪儿弄……」 话未说完,秦施彰就看到了放在桌边的一包透明密封袋，里面全是副羽嫩白,羽片青蓝的羽毛。 「这看着倒不像是翠鸟的,不会是虎皮鹦鹉吧？」 离学校不远就有个花鸟市场，搞点儿换羽期掉的羽毛还是挺容易的事。 秦施彰捏了捏装满了羽毛有些蓬松的密封袋,谁知道密封条封得不够紧,随着秦施彰那么一捏,直接顺着袋口的空隙跑了出去。 羽毛本就很轻,突然从袋中喷出把秦施彰惊了一下不说,还因为秦施彰想要快速补救而尝试用手拢住，导致挥手时带动的风把已经从袋中掉出的羽毛吹得更散。 唐宁余光瞄到秦施彰手忙脚乱地做着什么，这才将视线挪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那都是些还没有浆的羽毛,浆过之后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秦施彰嘆了口气,唐宁说的话根本不是重点。 好不容易把羽毛给收拾干净,秦施彰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唐宁的水杯里添上些，终于安生坐了下来。 秦施彰咕咚咕咚喝完一整杯水，开口问道：「要不要帮忙？」 唐宁看了眼刚被秦施彰放回袋子里的羽毛：「要是闲，可以……」 「你想说『如果我有空』？」 「对，是这个意思。」 虽然朋友之间，唐宁那样说也没有什么问题，就怕唐宁不是因为和他亲昵才那样说，而是唐宁表达障碍造成的情况。 秦施彰不介意，但唐宁总不可能只跟不介意他那样表达的人沟通。 秦施彰虽然没有明面上直接和唐宁提出过帮助他练习沟通，但在和唐宁相处之中，他、贾奕和丁武都会用这样的方式，让唐宁意识到怎样的表达更符合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态度。 「可以帮我把羽毛浆一下吗？」 唐宁把手上的工作暂时放下，洗了手后，把羽毛胶和小排刷拿来。 工序非常简单，就是需要耐心。 唐宁演示了一遍后，又有些犹豫要不要麻烦秦施彰帮自己完成这项工作。 其实在进入大学后，唐宁在身边良师益友的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不少，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不再对周围人都带着不信任、不再想着什么事情都由自己解决、不再想着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和他不产生任何误会去沟通，他就直接封闭自己，不再沟通、不再执着于钱老教授十几年的陪伴而放弃接纳身边真诚向他展露真心的良师。 唐宁将排刷交给秦施彰：「不用浆太多，只是做一个髮饰。」 「放心，交给我……」 唐宁点头，安心继续手上还未完成的工作。 然后就听到一阵挠头声，一会儿又是抽纸的声音，紧接着还有凳子腿和地板的摩擦声。 唐宁装好研制的粉末，走到秦施彰身后，还未开口就听见秦施彰沮丧道：「交给我……一定会搞砸。」 秦施彰没想到看唐宁做示范的时候那么简单的步骤，轮到他自己完成的时候，那么耗费耐心。 只要刷子稍稍没有按照羽毛的纹理刷胶，刷毛就会把羽毛搞得凌乱不堪。 胶多了不好干，弄得垫板上到处都是，胶少了又浆不到位。 「做得很好，这几片浆得很完美。」 唐宁夸人都不能用少见来形容，那都可以称得上罕见。 更何况唐宁说得可是「完美。」 别人不清楚唐宁口中「完美」的含金量，他秦施彰还能不知道吗？ 那可是一个髮簪的设计稿能画二十多个用来挑选最满意的一个，精益求精到那种程度的唐宁的「完美」评价！ 第77页 不过秦施彰还来不及「飘」就清醒过来。 不对啊，以前的唐宁或许做不到委婉表达安慰，不代表现在的唐宁做不到。 「唐宁，你变得不真诚了。」 秦施彰的苦瓜脸在看到自己浆好放在一旁晾干的羽毛后拉得更长了。 「真诚？」 唐宁没弄懂秦施彰的意思。 将秦施彰最先浆好、晾干的羽毛拿起，指腹抚过羽毛表面，平整、光滑，怎么不算完美呢？ 「演示的时候，我没有强调涂完胶，将羽毛从垫板上拉起时不要太用力，不然会让羽毛羽面收得过紧。」 「涂的时候我考虑过如果收得太紧，估计干了会特别硬，会不方便你后续的饰品制作。」秦施彰也拿起了一根晾干的羽毛，摸着羽面，浆过之后的羽毛触感变得非常奇妙。 「所以，完美。」 唐宁觉得自己这次的回答肯定不会再被秦施彰认为不够真诚。 他可是把认为对方完美的地方，拆开揉碎又夸了一遍，肯定够真诚了。 … t4教学楼一楼的车间内，文老师看着罗尔低头刺绣的模样，这才信了这人是真的会，不是她一开始所想的那般。 她还以为罗尔会找个绣娘把这几处的刺绣完成，没想到这人是真的会自己动手，并且绣工并不差。 「你跟谁学的刺绣？」 「看书、看视频。」罗尔入针非常利索，手与针的熟练度远超过文老师的想像。 她在听说罗尔要用华国传统刺绣去做正身那一大片面积的刺绣装饰的时候，先入为主认定这是一个不了解华国刺绣工艺的外国人对刺绣工艺的轻视。 今日亲眼见证了罗尔对刺绣的掌握后，难免有些为自己那一日对罗尔的评价而产生了些许愧疚。 罗尔是认真的，他很认真地想要超越唐宁。 但只是为了超越唐宁会这般专注、上心吗？ 「罗尔，你喜欢华国文化吗？」 罗尔抽针，将绣线拉紧，听见文老师的问话，罗尔手里的动作没有片刻停顿：「很喜欢。」 罗尔知道自己对于刺绣的了解非常浅薄，但他目前只会这些，技术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不过他会把自己所会的技术发挥到极限，单从绣工，他比不过唐宁，他承认，但tc又不是刺绣比赛。 「我一直有个疑问，华国的服饰文化明明有着极其深厚的内涵与更为高级的审美，为何这样的一个国家没有在时尚界称霸。」 为什么？这有什么好疑问的。 文老师长嘆出一口气，因为本土文化的宣传手段的不到位，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看不见老祖宗审美的魅力。 因为逛博物馆在多数年轻人那里被认为是一件无聊、无趣、浪费时间、没有价值的事，大部分年轻人不会主动了解传统文化。 因为很多瑰宝在华国衰弱的那段时期被掳走。 因为……太多的人习惯性认定外来之物一定是超越本土的佳品。 「因为，缺乏一点自信吧。」 「我看唐宁就挺自信的。」 文老师的自信和罗尔所说的自信虽然不是一回事，但让文老师脑子里闪过了什么。 车间内还有别的年级的学生做着自己的成衣作品，多数都是在完成课程作业。罗尔一个金髮碧眼的大高个，拿着根绣花针，穿针引线实在有些扎眼。 学校课程中会安排刺绣的课程，但多数学生都是课后在寝室里完成，尤其是男生。 像罗尔这样大大方方「展示」出来的学生，确实没有。 华国人都太内敛，也太喜欢给自己定义传统与世俗眼里的标籤，这不一定是件坏事，但也并非单纯的好事。 「我想毕业后也能留在华国。」 「如果你是真心喜欢华国，有何不可？」 文老师检查了一番罗尔已经完成的衣身，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有些可惜设计稿的指导老师不是她。 「你之前的指导老师没有觉得你的设计理念和你所用的流行色不搭吗？」 「之前是找的课程老师当的指导老师，她没有说。」 罗尔当时还以为课程老师也很贊同他的想法，不过在听到文老师提出这一点后，他又解释道：「其实这个搭与不搭也太过于思维定式了，火热一定对应着红，冰冷一定对应着蓝，在我看来这对于设计思维的发展没有好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需要分情况，你想要将今年的流行色和作品结合的目的还是太明显了。薄荷曼巴虽然是今年流行色，但和你的主题还是有些出入。作为你的老师，我向来鼓励学生坚持自己的观念去说服我，不过你这套作品我只能说，适合参赛，但不适合诠释你的设计理念。」 文老师说得非常直白，考虑到时尚需求，这套作品有很大可能在tc奖上拿到高分，但考虑到设计师初心，这套作品已经没有灵气了。 「拿不到奖，我作为设计师也不可能走到更大的世界不是吗？在我没有真正成名前，我是没有资格太过主观地表达自己的不是吗？」 罗尔的先后两问都非常关键。 文老师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她曾带过很多有灵气的学生，刚成为设计师的那段时间，是他们最耀眼的时期。 他们明明有着无限才华，结果都因为无法做到应和大众时尚而终止了自己的设计师生涯。 第78页 罗尔知晓文老师的忧虑，但他很清楚时尚界的整体风向，也很清楚自己此时此刻需要做到什么。 「迎合时尚界的流行趋势是我现在不得不做出的选择，除非未来……」 - 「只要我成为时尚的标杆，我就无需迎合。」 唐宁在电话另一端回答。 付泽这几日在研究室忙着织锦的事情，时不时会给唐宁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服饰品的进度。 付泽收回了询问唐宁是否要把服饰品的配色参考一下流行色的问话。 他拿不准唐宁这到底是自信还是自负，唐宁不像是一个自负的人，但这话确实说得太过于大了。 唐宁真的能够做到吗？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最后这个视角转换有没有写清楚。 最后这个视角，从文老师和罗尔那边切换到付泽和唐宁这边，类似于电影里的切镜头的状态。 感谢在2024-03-02 22:05:50~2024-03-04 17:2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yazminkent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唿唿机、g.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算算日子,等到唐宁参加完tc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他们大一的艺术实践课。 学校会安排带队老师，带着这些学生进行为期15日的写生课程。 即便学校还没有正式通知写生要去的地方,学生们却早已按捺不住想飞奔出学校的心思，四处打探着消息，甚至询问了往届的学长学姐他们当年写生所去的地点。 大学不同于高中的管束，但仍旧让他们这些天性好玩的学生,嚮往着脱离学校环境的自由。 「我可不想去什么山里了,太没意思。」 贾奕高中在学校画室的时候也被带出写生过，都去的是山里、村里、小镇上,其实很符合写生的选址,但对于贾奕而言，那些地方网络差加上不方便等于不好玩、没意思。 「服装系可能会去有民俗气息、传统服饰的地方吧,别光想着完,作业肯定不少。」 丁武一语中的。 即便是写生，也不能改变他们专业一向作业多的事实。 「唐宁这几天怎么样？虽说一起上课的时候能碰见,但都来不多聊几句,他就忙着去找付老师或者忙别的事情,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回寝室住过了。」 贾奕询问着正聚精会神画着服装效果图的秦施彰。 不是课程作业,是秦施彰自行安排的加练。 「他太忙了,我前两天健完身顺道过去看了他一眼，感觉还有不少工序需要完成。」 距离tc决赛的走秀还有一周，付泽作为唐宁私下的指导老师,会和唐宁一起去到tc奖的主办地,准备走秀前的工作。 付泽昨日刚熬了一个通宵,将唐宁需要的织锦全数完成,考虑到容错率,余量也留了不少。 付泽从机器上起身的时候，腰酸得差点儿站不起来。 也没想着回家补觉，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下，就回到了研究室放织锦样品的房间，躺在房间内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唐宁比付泽稍微好一些，虽然同样也通了宵，但至少还有张床。 剩下的这一周时间，不能再有大面积的更改出现了，不然肯定赶不上最后的走秀。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唐宁和付泽对每一步的进行都无比用心。 付泽那边的工作进展得还算顺利，唐宁就有些坎坷了。 因为刺绣的设计方案被换掉，唐宁也稍稍对服饰品进行了改动，显然改动的成品并不能让唐宁满意。 唐宁需要用能够和织锦风格相配的服饰品，作为整个系列服装的点缀。 唐宁这系列入围作品是女装，大面积所使用的织锦料子为平纹素地缎花，花纹细密、排列精巧，很是典雅。 整体风格不适合太过抢眼的服饰品。 唐宁仍旧想要使用累金工艺，便需要做到如何更好地与整体风格相配。 直到天亮，唐宁睡下前，又推翻了做到一半儿的项鍊。 不考虑唐宁总喜欢把自己认为不够完美的作品推翻的情况的话，以唐宁的效率根本不至于在赛前的一周还没有拿出已完成的成衣。 清晨，唐宁刚入睡没多久，留学生宿舍中的罗尔定的闹铃便响了。 罗尔昨天已经完成了全部的成衣，文老师让他找几个服表的同学今天穿上这四套服装看看上身效果。 罗尔这系列服装做的是男装，可以说还是省了不少事。毕竟如果是女装，有什么穿衣时的注意事项，他还不好直接进换衣间去告知。 有些注意点只有在模特将服装上身的时候才会发现，只是赛前的检查工作，又没有穿衣助理，只得罗尔亲力亲为。 只要钱到位，在服表找几个模特并不困难。 罗尔的消息发出去不到半分钟，就有人带着身高体重私聊罗尔。 罗尔大致看了一下对方的模卡，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便和对方约好了时间和地点。 「怎么在系里？同学，你开这个价，我还以为是要去外面拍成衣效果图。」 「只是看看成衣的上身效果，需要有走秀时的状态，不是平面。」罗尔又去看了眼这个服表同学的模卡：「你只接平面？模卡上的身高数据是假的吗？」 第79页 「你这话说的，怎么可能作假，净身高187.4分毫不差，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罗尔这个系列的服装很看重模特身高，如果身高不足，衣摆及地便会显得非常拖泥带水、笨重、过分繁杂。 稍微了解一点儿比例知识，或是懂得穿搭的人都会很清楚身高比例对服装的表现状态非常重要。 同样的一套服装，在身高比例不同的两个人身上表达出来的状态很可能就是「卖家秀」和「买家秀」的区别。 上午虽然没课，但罗尔还是早早去了系里的车间，将成衣带去完成了熨烫。 到了中午，又懒得再往食堂那边跑，叫了个外卖买了白人饭，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罗尔很看重今天的这次上身效果。 下次再看到上身效果可能就是在tc的秀场上了。 为了使服装布料和服饰品减少因穿戴、熨烫时造成的磨损，罗尔并不想在赛前非必要，太过频繁地穿脱这系列的成衣。 单说他手工完成的那些刺绣，稍不留意被勾到了线，那都是要花费精力和时间进行修復和补救的，更别提成衣上那些金贵的料子了。 罗尔不想在赛前出现任何意外，这一次他的感觉非常好，就好似已经可以笃定自己会战胜唐宁一般。 就像是在心尖儿上有着一名芭蕾舞者，脚步的每一次变幻都会带给罗尔兴奋感，那是一种如同预感到自己会成功的激动。 在系里见到罗尔挑中的四位模特时，还特意看了眼几人穿着的鞋，粗略估计应该没有空间塞内增高的可能。 「我就说他肯定一来，第一眼看我们身高有没有造假。」 四个模特相视一笑。 罗尔也不和几个模特多做闲聊，将服装和服饰品分好之后，就让人去换衣服了。 特意提醒了好几句，穿脱时的注意事项。 文老师找了个空教室，等着罗尔领着换好衣服的模特进来。 如果表演厅空着，她原是想让模特们去表演厅。 表演厅四面都有大镜子，能够非常清晰地观察服装在模特走动时的状态与变化。 可惜表演厅现在服表的学生正在用，又到了服表的老师检查学生们体重是否过关的日子。 文老师喝了一口中午的时候她的学生帮她带的奶茶，感慨要吃模特这口饭也不容易。 她不止一次听见服表的老师怒斥学生体重超了多少、体态不好看之类的话。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得到问老师的回应后，罗尔领着模特走进教室。 文老师眼前一亮，不错，是真不错。 并非鲁莽地将华国工艺强行与西式审美结合，而是巧妙地避开了文化碰撞产生的强烈不和谐，保留了二者能够相辅相成的部分。 虽然罗尔的这系列服装在款式的设计上仍旧是很明显的西式风格，但一点儿也不会让人觉着出现在布面装饰上的华国工艺刺绣很突兀。 「这服饰品，你很用心。」文老师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看过你的文字版设计理念，能够很仔细地做过资料调查，再完成这些服装配饰，足以看出你对华国文化的尊重。」 「毕竟我是打心底喜欢它。」 罗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模特一个接一个地从文老师面前走过，正、侧、背，罗尔都进行了拍照记录。 初步审阅下来，系列服装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不知道tc的赛事主板那边提供的模特，在轮到罗尔的时候，能不能够正好碰上亚洲人。 这系列的服装还是亚洲人的穿戴效果最好。 … 电话铃声在研究室内响起，原本属于付泽的鼾声被中断，最终被手机铃声彻底压制。 付泽被手机的电话铃声吵醒，眼睛都没睁开，手在身旁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手机。 撑着沙发的扶手，付泽坐起身，迷迷瞪瞪地静坐了半晌，这才意识到手机的声响是从沙发底下传来的。 好不容易捞出了手机，付泽直接坐在地板上，回拨过去。 到底是不如以前了，现在这个年纪通个宵感觉整个人虚得不行。 「对，我会去，你们公司要换品牌风格了？不是一直都更看好有经验的老设计师吗？」 付泽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有啊，你到时候看决赛秀场的走秀就知道了，行，先这么说，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付泽挂了电话，有意趴回沙发上再睡一觉，但看了眼时间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按约定的时间，唐宁过会儿该来研究室了。 然而唐宁仍旧在熟睡之中。 还是付泽的电话把人给喊醒的。 唐宁直接睡过了上午的一节课，还是挂科率最高的透视课。 秦施彰几人一直到上课都没有见到唐宁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唐宁竟然学会逃课了，而是唐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们可不相信唐宁这样的学生会选择逃课。 要不是秦施彰偷偷摸摸借着上厕所的藉口跑出去给唐宁打了个电话，听到电话那端唐宁有气无力地一声「餵」，随后又响起有规律的鼾声，秦施彰指不定会直接「杀」到唐宁家中，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回到教室的秦施彰在向贾奕和丁武解释了一句「在睡觉」后，两人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第80页 他们想到过唐宁这些日子很累，但没有料到会累成这样。 贾奕咋舌：「以后谁再说唐宁是个天赋怪，不用努力就能取得成绩，我直接『请看vcr』。」 「不过，那毕竟是唐宁，就算缺透视课，估计也不会挂。」丁武提醒道：「你可别想着什么唐宁都逃了，你也想逃。」 「离我的思想远一点，胆子不小，现在竟然会读心了。」 贾奕和丁武开着玩笑，抓起透视课上用到的长尺，趁着老师没注意这边儿，以尺作剑，朝着丁武刺了几下。 丁武完美闪避，并拿起自己的尺子对敌。 两人尺子相撞，两人都没有收力，这一下动静不小，两人暗道不妙，迅速低头趴在桌上，如同掩耳盗铃一般，以为这样就可以不被老师注意到。 秦施彰拿着笔一下下点在了自己的画纸上，既然都决定的要好好走服装设计这条路，不如他到时候和唐宁一起去tc的现场看看？ 有了这个念头，秦施彰不再犹豫，抓起手机点开了聊天框。 唐宁被付泽叫醒前，还在做着制作服饰品的梦。 以至于起床后的他在看到桌上那个被自己否定的半成品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在发现已经制作完成服饰品的记忆只是梦境后，唐宁顾不上赶回付泽的研究室，拿起笔趁着脑子里对梦境的记忆还没有淡去，快速绘制出梦中那个自己满意的服饰品的模样。 但是画出来还不够，唐宁从住处到学校t4的一路上都在思考着用怎样的工艺表现更为合适，梦中的工艺多少有些不符合常理了，唐宁没办法在现实实现。 因为太过于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唐宁没有注意到和自己擦肩而过罗尔。 但唐宁被从眼前晃过的色彩搭配吸引，他回头看到的就是领着四个模特准备把衣服换回来的罗尔的背影。 仅仅是四套服装的背面，那种在看罗尔的整体效果图时出现的诡异熟悉感又一次涌上了唐宁的心头。 唐宁不再顾及会不会让罗尔误会，他快走了几步，拉住了罗尔。 就像刚开学的时候，罗尔拉住他问路的那日一样，只不过两人的位置调换了。 「唐宁？」 唐宁点了点头：「我能看一下吗？你的成衣。」 罗尔看到了唐宁眼神之中那没有分毫隐藏的兴趣，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满足感包裹了他。 罗尔喊住了正打算去换衣服的模特们。 中式与西式恰到好处地结合，那诡异的熟悉感正是因为罗尔这个系列的服装和钱教授想要尝试的风格太过相近。 相似地让唐宁感觉这样的一系列服装就像是出自梦中的自己之手一般。 唐宁很肯定自己和罗尔不是同一类人，如果说设计师的作品是设计师思想的表达，是创作者的另一种存在形式，那么这系列作品展现给唐宁的罗尔的模样并非唐宁认知里的模样。 唐宁突然意识到，他似乎从来就没有了解过、真正认识过这个将他当作了多年对手的罗尔。 他有些不安地发现，或许钱教授更需要的是罗尔这样的弟子。 可惜罗尔不是华国人。 可惜钱教授没有与罗尔以师生的身份相见。 尽管不安，唐宁面上仍旧不显，他很认真地看着眼里带着雀跃的罗尔，一字一句道：「秀场见。」 唐宁成年后参加的第一届tc奖的赛前一周。 唐宁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感，感受到了他需要靠一个成绩去证明什么的迫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3-04 17:27:17~2024-03-05 19:3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唐宁心神不宁的状态持续了三四天了,秦施彰几人看在眼里，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或许是累的。 他们只能这般想。 唐宁的状态不好表现得很明显，成衣制作完成那日,脸上的疲惫和紧绷的精神仍旧没有丝毫减轻。 付泽见状也不再想着锻鍊唐宁的能力而继续旁观、不插手干涉。 「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改变你心境的事情？」 唐宁服饰品已经全部完成，手上因为累金烧毁炭摸的时候，不小心留下了烫伤。 指关节处泛红，是这阵子为了制作服装配饰的羽片,唐宁手工裁剪布料,指关节不断磨在剪把上磨出来的。 并非真正的羽毛，只是将面料裁剪出羽状,相互堆叠而成。 唐宁很是迷茫,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心境变了吗？ 「你喜欢刺绣不仅仅是因为钱教授说你有这个天赋吧？」付泽见唐宁垂着头，盯着地面放空,也不急着去拉回唐宁的注意力。 「你喜欢像刺绣这一类能够缓解焦虑、重复度高,需要保持一定的集中力的工序。」 付泽话语肯定，语气却温和。 「那个服装配饰其实没有必要一点一点地手工裁剪,但你还是这样做了,你在焦虑什么？」 接连的问话使唐宁更加不安,他并不想回答付泽。 他清楚自己在担忧什么。 自从看到了罗尔的成衣后,唐宁一直在怀疑自己是否是钱教授真正值得託付的人。 第81页 三闾绣法和那些手工艺,都是钱教授为了更好地让传统服饰最大化地展现魅力而传授给唐宁的。 唐宁很年轻，审美积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钱老教授信任着唐宁,相信唐宁有那个能力去引领符合时代时尚的中式美学。 但,罗尔的成衣让唐宁看到了另一个角度的时代时尚。 罗尔的能力从来不差。 在一个本就看重时尚发展并且在时装界有足够发言权的国家成长,给了他很好的创造空间。 他比起唐宁更能看到机会。 他有野心,面对比赛,知道如何合理利用信息获得得分点，流行元素、流行色、大众审美的偏好。 能吃苦，细心钻研喜爱的华国文化，不论是语言还是工艺，尝试抓住一切学习的机会。 他不会像唐宁一般，因为偏执浪费很多能够利用起来的时间，也不受表达障碍的困扰，更不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谁更有天赋、更有才华，不好定夺，但谁更容易成功，相比较之下可能会是罗尔。 「我想」唐宁总结了许久，认为自己不能像过去那般迴避交谈「拿到这次的金奖。」 这一次想要获得荣誉的信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并非是出于虚荣心，而是唐宁不想承认罗尔才是钱老教授真正该收下的那个徒弟。 他不想看到一个外族人比华国人更加了解华国传统文化，也不想看到优秀的民俗由外族之手展现。 更不想在午夜梦回再次遇见钱老教授的时候，听见她的嘆息。 此刻的唐宁已经不再是单纯地想要完成钱老教授的遗愿，他渐渐地有了自己的信念。 伊卡洛斯*靠着蜡与羽毛制作的翅膀追逐太阳，太阳的光辉会融化固定羽毛的蜡，最终夺去他的双翼。 唐宁不想做伊卡洛斯，他会拥有真正的双翼。 「想明白了？」 付泽看着唐宁脸上的慎重神色，眼角浮现几分笑意。 在与唐宁相处的过程中，他能够感受到唐宁的心理年龄其实是要相比同龄人偏小的，在他的同龄人已经成年，开始有着更个性鲜明的想法和规划的时候，唐宁还处在需要引导与指导的时期。 如果钱老教授还在，仍旧处在这个时期的唐宁便不会这般迷茫了。 但生活就是这般事与愿违，不离开钱教授，唐宁无法真正地成长。 唐宁的未来并非去达成别人的心愿、成就别人的信仰。他必须真真切切地从心底意识到，他的未来必须是有他自己的心愿与信仰构建而成。 钱教授想要看到的未来时尚界一定得是唐宁同样想要看到的这个前提之下，他才能够真正发挥出自身全部的力量。 不然即便达成，那个时候的唐宁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可能真到了那一天，唐宁也就「废了」。 唐宁眼底有着渴望，他看向付泽带笑的双眸，放在衣兜中手攥成了拳。 这般动作可以看出唐宁仍旧是内敛的，想要隐藏自己的，但那双燃起星星点点胜负欲与追求的眼睛已经是在告知外界，他，不想迴避了。 直到这个时刻，钱老教授葬礼那日，在车中，唐父唐母对唐宁的问话才形成了闭环。 唐宁醒悟了。 钱老教授想看到的不是一个替自己完成心愿的唐宁，而是真正能够明白自己心愿的重量的唐宁。 她会选择唐宁作为弟子，将三闾绣法毫无保留地传授，也不单单只是因为唐宁的聪颖，而是唐宁心思纯粹，那些工艺在唐宁手上才能够更好地结合新时代，在新时尚中传承。 钱老教授从未要求过唐宁按照自己定下的道路前进，她知道唐宁很适合走服装设计这条路，但怎样去走，不论是对唐宁还是她的任何一个弟子，她都不会过多插手。 或许到生命最后一刻，她都相信唐宁会理解她真正的心愿，所以她不会把那变成枷锁，或是给唐宁的压力。 唐宁觉得自己应该感谢罗尔，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罗尔的作品，他可能永远不会真正意识到，他该脱离「为达成而达成」的思维怪圈。 想法变了，眼光便也不同了。 唐宁看向用人台展示的系列成衣，越看越不满意。 「你这个眼神很危险啊。」付泽转动人台，理顺服装：「就算再怎么想改，现在也不可能再做变动，过几日我们就要出发去tc了。」 「并不像一次毕业考试」* 唐宁喃喃。 他不是在对付泽说，而是在对葬礼那日的父母说，对钱老教授说。 付泽的手盖在了唐宁脑袋上，揉了揉。 他时常不明白唐宁突然出声所说的话语的真正意思。 比起普通人不用经过多次练习就能够顺利表达，唐宁总得进行语言的表达练习，才能够做到调整好准确性后的沟通。 这句话或许也是在练习什么吧。 「你有找好服表的同学过来帮你试穿一下服装吗？」 付泽见唐宁点头，有些新奇：「你怎么说的？别被骗了钱，又不是拍平面，只是看一下服装的上身效果。」 唐宁又点了一下头，他的确没有出钱。只是下课后跟秦施彰他们提到这件事，正好被服表的同学听到了，对方带着人就主动找上了他，一分钱都没有收。 秦施彰告诉唐宁，这叫做『名气效应』，看似帮唐宁的忙，试穿服装，实际上可以作为那些服表学生他们自己的宣传手段。 第82页 简称：蹭热度。 服表的几位答应要帮唐宁试穿服装的学生下了课，直接从表演厅走到了付泽的研究室门前，敲响了房门。 拿到服装的时候，她们还有些惊讶。 罩住服装的防尘袋是深色的，从空隙露出的衣料看，她们还以为这是復刻的歷史文物服饰。 唐宁与付泽都没有错过服表的几位女生脸上的神色。 「这就是织锦的自带特点，不过等她们把衣服换好就知道了，这是时装。」 作品报名的时候，不论是服装的主要配色还是结构都是已经确定好的，即便在入围后的后续成衣制作中有所改动，也不能改动得与设计稿有过大的出入。 唐宁讲过刺绣部分的面料换成织锦表现，复杂点不仅仅是要重新准备织锦，还在于原本用刺绣表现的图样同样需要用织锦展现。 织锦所沉淀的歷史感更加浓重，唐宁须得把控着歷史感不压制住时尚感，这样才能够保证这系列作品不会在决赛的秀场上在一众时装作品中落下风。 四位服装表演的女生换好衣服后，手忍不住摸了好几下衣料的前襟部分，手感实在好。 衣领领边装饰为毬路纹，颜色稍暗，只得细看才看见。 后背做类似花窗镂空造型，位于两侧肩胛。 并非直接露出模特背部皮肤，而是以一块儿轻薄微透的布料做缂丝纹样藏于镂空造型之后。 有若隐若现、若明若暗之感。 前襟胸线与腰线折中处掐褶，会于同一点，更显层次感，配合织锦纹样，平添生趣。 付泽对于成衣效果还算满意，与唐宁领着四个模特进教室进行服装细节检查的时候，不忘把教室门窗都敞开。 自从文老师告知他学校那边要彻查服装系的一些埋藏在阴影之下的问题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心怀不轨之人趁乱搅局引开放在眉梁兴身上的注意力可能会对他下手的准备。 教室里虽然有监控，但不一定保证是正在工作的，他和唐宁带着几名模样姣好的服表女生进了门窗紧闭的教室，有心人随便写一写都能扇起火候。 这个时期，还是多留些心眼。 唐宁就没有付泽想得那么多了，看到模特身上的衣物穿着不够整齐，刚想伸手理顺，就被付泽拉住。 「你帮她把衣服整理一下。」 付泽对另一个模特说道。 唐宁收回手，这才意识到的确不合适。 这是和他有着男女差异、需要保持合理社交距离的女生，虽然是模特，但不是人台、没有生命的衣架子。 【作者有话说】 1.伊卡洛斯：希腊神话的人物，用蜡和羽毛制造翅膀逃离克里特岛，因飞得太高，双翅被太阳融化，葬身大海。 2.「毕业考试」的说法出现在第四章 ，是当时的唐宁对完成钱老教授的遗愿的理解。 感谢在2024-03-05 19:33:59~2024-03-07 16:2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yazminken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g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在夜空之中俯视城市的璀璨灯光,会有一种萤火集合成灯河的既视感。 机舱中很安静，似乎众人都在欣赏着那万家灯火的璀璨。 上一次来此参加tc，唐宁也看到过这般景象。 仰望星汉匿三更,俯瞰灯河现喧腾。 只有处于现在这个位置才能够同时欣赏到这两幅绝美画面。 唐宁突然明白钱老教授之前那幅挂在家中的刺绣作品，为何是那样展现画面场景。 那不是星辰，而是闹市。 那幅作品也不是缥缈遥远的天界而是近在咫尺的人间。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预感。」付泽看着望向窗外的唐宁,轻声道。 唐宁没有回头,眼神仍旧投向窗外，耳朵却没有错过付泽的说出口的任何一个词。 「也许在你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你悄悄已经度过了一个瓶颈期。」 付泽这话并非单纯地从唐宁这几日的状态中得出的结论,而是看了唐宁新创作的设计草图。 如何形容唐宁的新设计草图？就像是唐宁跳出了原本的设计风格的束缚，创造了颠覆过去自己的设计风格的新风格。 款式、结构、造型、色彩构成、包括细节纹样,都产生了明显的风格变化。 若只是变化也不能被称作是突破瓶颈期,会被付泽判定唐宁突破了瓶颈期最根本的原因，是唐宁现在所诠释的设计理念和设计点已经不再掩藏他特有的创新。 有一种挣脱了局限性后的吸引力。 至少在付泽看来,之后的唐宁拿出的作品无非两种可能,一是完全无法被大众接受,被批判为时装界的疯癫之辈,二是,掀起新时尚。 他仍旧没有弄懂在这几日里，唐宁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希望唐宁能够不忘初心,在设计师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唐宁这颗种子会开出怎样的花,让付泽无比期待。 付泽和文老师分别带着唐宁和罗尔入住了酒店,虽然在比赛中他们俩是对手,但是毕竟都是来自同一所大学,行程是一致的。 自从唐宁前几日主动要求看了罗尔的成衣作品后，罗尔就发觉唐宁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了，和以前那种对自己爱答不理或是丝毫没有被自己的挑战而调动情绪的模样完全不同，唐宁似乎眼里多了几分战意。 第83页 这样的变化令罗尔无比欣喜，但是他仍旧记得唐宁的恶劣性子，他可没有当场表现出来对于唐宁终于有与他一决高低的兴趣的兴奋，而是保持着平静在听闻了唐宁的那一句「赛场见」后，冷静地点头，回答：「赛场见。」 实则心里已经在敲锣打鼓，乐得想要开香槟庆祝的罗尔，硬是压制住了嘴角的起伏，丝毫不显对于自己这个命定对手的宣战的兴奋。 他自己一个人享受这场长达数年的对战没有意思，只有唐宁也承认他们之间的战斗，罗尔才会拥有战胜唐宁的快乐。 「晚上不要熬夜玩手机，早点睡，明天早点去会场那边准备。」 文老师交代完后，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果不是因为文老师是女性，两个老师本来只会安排一个房间。 唐宁和罗尔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床也很小，一左一右摆放，共用同一个床头柜。 毕竟这一次的出行是纯自费，几人能省则省。 房间内设施齐全，相对来说性价比非常不错。因为罗尔本就是法国人当地人，也比较了解tc周边的酒店环境，这才给了投宿这间酒店的建议。 这一次参赛，罗尔也相当于顺带回了趟家。 唐宁放好装着参赛成衣的箱子后，脱了外衣，洗了手，就开始重新整理被酒店工作人员整理好的床铺。 酒店提供的枕头被唐宁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从箱子里拿出了两个抽了真空压缩好的枕头。 摆放好后，又重新整理了被角。 「你不用洗手间？」 罗尔本就看着唐宁一番操作有些呆愣，都没有意识到唐宁又一次主动和他搭话，摇了摇头后，就见唐宁拿着换洗的衣物和毛巾去了洗手间。 罗尔但知道唐宁性格有些奇怪，没想到平日里的生活习惯都讲究到可以说有些怪异了。 让罗尔最觉得怪异的不是唐宁只睡自带的枕头，而是他那两个枕头的枕套上有一处并不大的刺绣纹样，罗尔很熟悉，应当是三闾绣法。 而那两处纹样是相对的，唐宁把枕头放好后，将纹样完美比对，调整对齐之后，这才去洗漱。 罗尔走到唐宁的床脚，大致看了一下。 「这两个枕头绝对对在那中轴线上。」 罗尔都不知道还能怎么吐槽唐宁这个怪胎。 其实从唐宁的设计习惯里，罗尔也能够看出唐宁一些设计点上有些偏执的认真，不过像唐宁这样在乎生活中的对称性的人，在结构设计上竟是无比喜欢解构主义。 罗尔一直很奇怪，在唐宁看来解构主义难道有什么特别的规则吗？ 罗尔没有机会与唐宁好好聊过他们双方对设计与艺术的观念，这么多年，只有今日才有这样共处一室、没有外界干扰的机会。 『我应当先问他觉得我那刺绣工艺如何还是先问他对解构主义的认知？』 『还是问他这次参赛系列服装的设计理念延伸思想？感觉问他这次的配色灵感也不错』 罗尔已经开始考虑以怎样的话题与唐宁展开对话，似已经忘记了唐宁之前对他的「恶劣」。 洗手间的水声停止，不多时，唐宁一身清爽地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在感受到黏在自己身上，来自罗尔的眼神，唐宁採取忽视的对策，直接躺回了床上。 「唐……」 罗尔连名字都没喊出来，就见唐宁闭上了眼。 被子的边边角角都被唐宁整齐压在身下，双手放在腹部，脑袋枕在两个枕头的中缝处，仰面躺着，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两个字——安详。 这也太安详了！ 罗尔内心的吐槽都要溢出嘴边，强硬咽了回去。 唐宁这态度明显是不想与他沟通了。 罗尔起身，也去了洗手间洗漱。 刚走进洗手间，又原路返回，把房间内的灯光熄了，仅留了洗手间的灯光。 原本的一点儿困意，洗了个澡后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尔本就有些兴奋，这下不知何时才能睡着了。 洗漱完，摸黑回到床边的罗尔，眯着眼往唐宁的那边看了好一会儿，他怎么感觉唐宁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他进去洗澡的时候就那样板正地躺着，他洗漱完出来了，还是那个姿势。 这人睡觉连翻身都没有吗？ 罗尔把擦完头髮的毛巾扔在一旁，上了床。 翻来覆去还是没有一点儿睡意的罗尔，轻声喊了一句「唐宁」，没有得到回应，不死心又喊了一句。 「嗯。」 也不知道唐宁是没睡着还是被罗尔喊醒的，总之罗尔得到了回应。 罗尔本是抱着唐宁一定睡着了的心思喊的那两声，没指望对方会回应自己，现在得到了唐宁的回应，罗尔一时之间又不知道问什么。 想了许久，罗尔放弃了太过于生疏、官方的关于作品的问题，想了一个更能拉近他与唐宁关系的话题：「你为什么一定要保证自己睡在床的中轴线上？」 无人应答。 唐宁不是故意没有回答，只不过因为罗尔纠结了太久该以怎样的话题与唐宁展开这次的闲谈。唐宁在等待之中已然睡去。 翌日，唐宁一夜无梦，神清气爽，反观因为不确定唐宁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回答而纠结又因为第二天的走秀而兴奋的罗尔，眼里尽是些血丝。 第84页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醒来，罗尔望向唐宁，发觉这人竟然保持着入睡前一模一样的姿势，被子上甚至都没有出现任何凌乱的褶皱。 「你睡觉都不用翻身的吗？」 唐宁听到罗尔的问话，转过头。 他睡醒后，习惯躺一会儿清醒了大脑之后再坐起，此时的他还保持着双手置于腹部的安详姿态。 「不知道。」 唐宁的回答只是让罗尔更加无奈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髮，掀开被子下了床。 几人来到tc的秀场地点的时候，媒体已经聚集了不少。 他们就像是嗅觉灵敏的猎狗，搜寻着最能成为流量与热点的选手。 罗尔一眼便看见了正在接受採访的大卫，微不可闻的轻哼，使得唐宁顺着罗尔的视线方向看了过去。 未做任何反应，唐宁跟着付泽与文老师进入了选手后台。 模特已经就位，在穿衣助理的帮助下换上参赛的设计师的服饰。 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留给唐宁与罗尔，二人和走台的负责人员沟通，确认身份后，就被带到了准备室。 准备室连着秀场中心的秀台，左右两边都是换衣间，空间不小，足够容纳全部的模特进行换衣工作，一边归女性模特和穿衣助理使用，一边归男性。 因为唐宁参赛的这系列服装是女装，他只能将注意事项交代给穿衣助理，由穿衣助理代为处理。 而罗尔那边却可以在穿衣助理忙不过来的时候，自行帮助模特换衣与准备，因为他这个系列的服装是男装，规避了一些不方便的因素。 正当罗尔准备推开门进入换衣间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流畅的法语，是唐宁的声音。 好，好，好，唐宁你藏得可真够深的，究竟什么时候学会的法语？ 罗尔恨不得要将那门把手给掰下来。 关上门，隔绝了唐宁和穿衣助理的交谈。 在语言上他现在输唐宁一局，不过他很快扳回这一局。 罗尔又在心里盘算起他与唐宁的对局。 第43章 唐宁因为不能进入换衣间,便在准备室等待着换好服装的模特。 自己这边还没有见到模特，就听见另一边的换衣间内传来了罗尔的声音。 「你确定刚才给你衣服的时候，你没有看到配饰？」 罗尔本是用着法语跟换衣助理沟通,提及配饰云肩时切换回了中文。罗尔还不知道如何用法语告知「云肩」是何物，只得先描述那个配饰的模样与外形。 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罗尔让穿衣助理先继续协助模特换衣，自己大步朝换衣间外走去,准备立刻联繫文老师。 除了换衣间,对上唐宁的目光。 罗尔也顾不上多想什么：「我的配饰不见了，不知道到底是掉在学校了,还是路上拿掉了。」 罗尔急得额头冒汗,掏出手机拨通了文老师的电话。 唐宁见罗尔情急之下扯住他的袖子还恍若未知，抽了抽胳膊,没抽动。 回想了一下那日在系里曾看见过的罗尔参赛的系列服装的上身效果。 罗尔将云肩融合了西式审美,垂落的长穗换成了一颗颗串起的水晶，唯留后背中线处延长与整体衣长平齐的垂挂装饰,垂挂布料点缀细闪,细闪勾勒出与罗尔做前襟刺绣装饰的纹样对应的装饰花纹。 唐宁记得那细闪不沾布料,不沾防尘袋,只沾会分泌油脂的皮肤。 唐宁握住罗尔的手腕,打量起他的手掌。 罗尔刚结束和文老师的通话，文老师已经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在全程录像的情况下进入房间查看，并未在酒店房间找到遗留在那边的服饰配件。 「做什么？」 罗尔疑惑地看向正在盯着他的手看的唐宁。 「眼神再差些,就能把自己弄丢了。」 唐宁在罗尔的手指和掌心处都看到了细闪遗留的痕迹,这足以证明罗尔今天接触过云肩,为了防止服装与服饰配件遗落,装着服装与服饰配件的箱子只有在秀场才被打开过,这样一番推测，罗尔的那个云肩根本没有丢。 「你什么意思！」 罗尔抽出了自己的手，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唐宁打量他的手之前，是他先扯着人家唐宁不放手。 唐宁理了理自己刚刚的那句话，没毛病啊？ 「你手上有细闪，那块儿布料上也有。」 罗尔看着自己的手心，搓了搓指尖上沾着的细闪，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沖回了试衣间。 耽误的这会儿时间，唐宁那边的模特已经换好了服装，穿衣助理带着四位模特走到唐宁面前，唐宁这边确认没有任何服饰穿着的错误、服饰品的遗漏，便可以准备上台了。 唐宁这边出奇的顺利，几个在唐宁看来穿着会有些麻烦的服装部位，没想到也在穿衣助理的帮助下，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地穿戴整齐。 「不用客气，我知道你们华国人都很内敛。」 感受到唐宁投来的目光，这名热情的法国女子给予了回应。「你是downey吧？我认得你。」 如果不是此刻她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忙，她还挺想和这位内敛、羞涩的华国男孩好好交流一番。 穿衣助理大都是设计师或是相关行业的人，毕竟这份工作又辛苦又拿不到多少钱，他们做这份工作根本就不是奔着工资而来，而是因为这份工作可以让他们近距离接触新秀设计师的设计作品。 第85页 他们更主要的目的在于通过穿衣助理的工作补充灵感获得启发，顺带结交一下这些新秀设计师们。 唐宁仍旧有些抗拒这样单方面热情过头的沟通，他甚至不知道该接上怎样的回应话语。 「模特准备好了是吗？好，跟我来，设计师在后台另一侧准备，待会儿会有工作人员告知你何时上台。」 好在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唐宁纠结如何回应，负责走秀节奏与秩序的工作人员已经过来换衣间这边集合已穿戴好服装与服饰品的模特。 唐宁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准备走出试衣间的准备室，穿衣助理将自己的名片塞进了唐宁的口袋中。 「如果最近有什么新服饰品有意出售，请考虑一下先联繫我。」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当年凯琳·法士特的「代言」现在仍旧对这些追求独一无二的女士们有着影响。 唐宁拿下tc少年组金奖的服装配饰被凯琳·法士特戴去参加电影节，使得不少人注意到出自这位少年之手的纯手工饰品。 当知晓唐宁并没有个人工作室也没有任何服饰品售卖渠道后，这纯手工、独一无二的服饰品便因物以稀为贵，有市无价。 过去了这么多年，downey的名声也许久没有听见了，要不是因为今年tc奖的入围名单又出现了唐宁的名字，这些仍旧对出自唐宁之手的饰品有着追求的人们可能都要放弃了。 唐宁根本没有机会听衣助理说了些什么，走出准备室后，秀场的音乐声直接笼罩了他。 陌生的人群、除了秀台，周遭都有些昏暗的灯光、各国语言交流反而让人辨识不清在说什么的嘈杂以及越来越多认出唐宁想要跟他搭话的人。 唐宁无意识加速了唿吸的频率，只觉因为人群过分密集，他唿吸不到一点儿新鲜空气。 然而场内的通风设施十分完善，唐宁只是心理作用。 「打扰了，你是downey吗？」 「你好，请问你是唐宁吗？」 「你……」 「请问……」 唐宁觉得指尖与双脚有些麻木，他想要离开这里，或者，彻底藏进黑暗之中。 唐宁屈腿，想要蹲下，想要借着人群的遮掩挡住那些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 就在唐宁快要蹲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你在这儿做什么？我们要去那边候场。」 罗尔看着唐宁半弯着腰，好似身体不舒服一般，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你还好吗？」 唐宁不太好，他感觉自己要被这样的环境给吞噬了。 因为陌生环境导致的焦虑，他以为已经慢慢在好转了，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犯。 「你不会是找不到路了吧？不是应该有工作人员引导吗？算了，我带你过去。」 罗尔看着还想朝他们这个方向挤过来的人，採取统一回復模式。 「走秀结束之后再联繫。」 「忙着上台。」 「嗯嗯嗯，好好好。」 走到设计师候场的这边，唐宁的状态便好多了。 挤在准备室外的除了现场的工作人员外，还有不少媒体、设计师、贊助等人员，除了大部分受邀已入座的设计师和品牌主理人，更多的是有进场资格但没有最佳观赏区座位的人。 而设计师候场的这一处，人员进行了清理，除了工作人员和候场上台的设计师，没有其他可能打扰或是影响到设计师的外行人。 唐宁心情平復了些许后，主动向罗尔说道：「服饰配件找到了？」 「嗯，被同样在里面换衣服的别的模特拿错了，还好发现得及时，谢谢你。」 「谢谢。」 两人的谢谢撞在了一起，让罗尔有些疑惑：「谢我什么？」 唐宁又不说话了。 罗尔已经麻木了，和唐宁相处，不想生气那就要学会麻痹自己。 听见秀场的音乐切换罗尔站起，见工作人员也走了过来，唐宁便也知晓这是到了设计师上台的时候。 入围共二十名设计师，只有两名华国人。 另外的那一位华国人的作品效果图，唐宁在入围名单出来的那一天也去看过。 设计亮点在于线条表现的科技感。 浓郁的超现代风格，复杂的结构构成，用料却十分单一，色彩搭配也为同色系，服装配饰同样如此。 这样风格的作品用料单一不是缺点，反而是为了展现服装最突出的设计点最合理的舍与得的分配。 能够闯到决赛的这二十名选手，各有各的特点，都不容小觑。 唐宁听到耳边传来罗尔的压低声音的一句「shit」，注意到秀台地面上掉落了罗尔服装的饰品。 罗尔今天确实不太顺利，从疑似配饰遗失到现在又发现饰品在评委面前掉落，再发生点状况，估计罗尔一会儿的设计理念讲解环节的心态很难不受到影响。 灯光的变化便是给他们这些入围选手的信号，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大家根据先前模特走台的顺序，跟在模特身后，依次走向评委。 罗尔排在唐宁之后，两人之间还隔了几个人，也是因此，唐宁根本没有意识到位于秀台两侧的观众席发出的惊唿是为何。 罗尔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刚刚到底是自己不小心，还是身后那人有意撞了他腿弯，差一点儿他直接跪倒在台上。还好他重心比较稳，不过即便是稳住了，刚刚那身体一晃还是给坐在台边的观众吓了一跳。 第86页 毕竟那勐地一下，他们也怕人直接摔他们身上。 「downey今日也不打算对设计理念进行讲解与说明吗？」 四位评委中有一个曾受邀参与过唐宁获得金奖的那届tc的设计师，见到唐宁这张他并不陌生的面孔时，他忍不住打趣儿。 他年纪很大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品牌早已成为全球时尚的标杆之一，谈及男装、女装、童装、香水以及各种高定系列，有谁没听过schumann这个牌子？ 舒曼虽说已经有了一个得力助手，也有意让对方继承衣钵，但论拥有无限灵感和激情，还得看这些新生代。 唐宁的这次的参赛作品他并不看好，但设计点他还有些兴趣。 设计理念的讲述环节不做硬性要求，其他选手在这个环节花费时间的目的也不仅仅是解析自己的作品，更是为了在评委和台下这些身份地位都不低的业内翘楚刷个面熟。 唐宁站在了一旁，给后面讲述设计理念的选手腾出位置，很快便轮到了罗尔。 舒曼眼睛一亮。 这人的作品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3-08 19:20:15~2024-03-10 20:0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ke的耳骨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不是吧,如此復古的风格配这样现代的配饰包，是不是有点儿太出戏了？」 「果然，不是华国人,非要做华国风格的服饰，终究差点儿火候。」 两人讨论的声音不算大，刚刚好能够被同样站在后排的文老师和付泽听清。 文老师没有多言解释什么，付泽也就没多此一举,毕竟那两人讨论的是罗尔的作品,罗尔的指导老师都没急着反击，他就更得淡定着些。 「那个叫做唐宁的设计师,前阵子我看到dav对他的营销,还以为多牛逼一人，让大卫这么看好,现在看看也很一般啊,结构设计上倒是有点意思，确实有点儿华国人内敛之中又带着点儿落落大方的感觉。」 「我明白你的意思,四套服装,分别在肩胛、后腰、两侧手臂做了类似仿古雕花窗的镂空装饰,然而实际上内部又做了一层装饰,仍旧给真正想要展现的面料特点留了空间,算是这个系列设计中的点睛之笔了。」 另一人听闻同伴的话语后，补充道：「不过，即便能够看出这几处的巧思,在tc其他设计师的作品之中还是略显不足。」 文老师瞄了一眼付泽,见付泽同样不为所动,也就继续将目光放回了正在讲述自己的设计理念的罗尔身上。 本以为罗尔会讲解为何制作这般形制的配饰包,结果罗尔根本没有从形制上入手,只讲述了装饰纹样。 文老师这时突然意识到，罗尔还是太高估华国人对本土审美与文化的了解了。 从《杨贵妃上马图》上就能看到当时的人们已有携挎包出门的「流行风潮」，唐代挎包女俑也能够看出在那个时候，「包」的概念也开始渐渐给实用性增加了装饰性。 挎包、手包、双肩包从歷史的绘画作品中都能够找到存在与流行过的痕迹。 虽然在后期发展中这样的实用性与装饰性共存的物品更多地出现在巫傩鬼神相关的图画作品中，但毕竟也是有着时代背景的原因。 不可否认华国的歷史之中配饰包不是一个现代才出现的存在，所以罗尔的这系列作品没有任何需要考究的问题。 身为华国人却连一个外族人对华国歷史的认知都不及，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文老师轻嘆，开口对身旁的付泽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自后，『配饰包』的这个概念开始薄弱了吗？」 付泽自然清楚，也明白文老师这个时候开始谈及这样的一个话题不是单纯的闲谈。 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为人师之辈，但同样作为设计师，却如此缺乏理论支持的那两个对罗尔作品大肆评价的人，确实有些需要不充电知识了。 付泽：「社会风气变化了吧，程朱理学将原本的开放规训成内敛与约束，这个情况从一些保留下来的绘画作品中可以看出了，不过后期也仍旧有不少更为精緻的配饰包出现，只是更偏向工艺品了。」 文老师：「整体社会风气改变，自然原本大众化的东西就会变得小众并和身份地位挂钩。」 付泽点了点头：「有幸在博物馆见过明代那个嵌宝石金盒，有点像现在女士们背的那种什么链条包吧？」 文老师与付泽的对话不知道被那两个人听进去了没有，或许根本就没有在意，毕竟轮到他俩最为吹捧的那位设计师讲述设计说明了，二人的夸赞声不绝于耳。 总共就两位华国设计师入围，付泽也猜到了这两人是另一位入围的华国设计师带来的人。 华国的时装界现在鱼龙混杂，越是想着创造更有新意、更能够在大赛中获得好评的作品越容易被浮于表面的「流行」所影响。 没有理论支撑的设计，只是表面浮华。 在付泽与文老师看来，这位设计师的作品自然是好看的、有水平的，但没有灵魂。 乍一看的确亮眼，但不吸睛，没有引人细细欣赏的魅力。 评委席也是这般态度，选拔入围作品的时候，这样的作品非常容易入眼，但在秀场之上细看成衣就会发现魅力远不如效果图。 第87页 这样的赛事的秀场和那些大牌的时装秀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大牌的时装秀在一定基础上包含着同时期的流行元素、流行色与款式，但赛事的秀场更需要关注的点就在于入围的设计师们所创造的作品中运用或是说创新的原色、色彩、款式，成为新潮流的可能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自然，为了迎合那些时尚界泰斗引领的设计元素、色彩去创作自己的设计作品一定程度上可以讨好评委，但同样也是熄灭了自己能否成为新潮流引领者的可能性。 不是谁都有着这样的赌徒心理去花费这么大的时间、精力、金钱去赌这么一把，多数人都会选择稳中求胜。 罗尔如此，这个华国设计师也是如此。 大卫坐在秀场之中的为佳观赏位，此刻有些烦躁。 在之前唐宁的作品出现时，他细细打量了许久后，眉头紧皱。 他在看到唐宁的入围作品效果图的时候，以为唐宁肯定会继续选择三闾刺绣作为装饰工艺，但万万没想到会全部换成织锦。 他给唐宁做的那些营销是为了之后推出自己刺绣相关的服饰品，如今这个情况看来，即便唐宁在赛事中拿了奖，他也没办法顺理成章地将三闾刺绣与dav挂钩起来。 营销以及工作室那边对于新产品投入的成本不能白费，大卫必须另想办法让唐宁和dav联繫上。 大卫之前和罗尔接触的时候，对方的态度让大卫不好从罗尔那边下手，自然也就没有在罗尔身上花费再花费什么精力。 他自然知道罗尔的水平不错，但再优秀不能为他所用那便是毫无用处。 作为设计师他赞赏罗尔，作为商人，他看不到罗尔身上的价值。 但这是设计师的赛事，不是商人的赛事。 唐宁看着听到名次颁布后呆愣在台上的罗尔，内心毫无波澜。 他会输。 他在看到罗尔模特在秀台上展示那出彩的服装与服饰配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结论。 罗尔将华国文化与现在的流行元素与风格结合得非常到位，不可能不吸引评委们给出高分。 即便走秀前、走秀中发生了不够顺利的事，但仍旧不影响罗尔本该发光的作品展现它的魅力。 而唐宁，即便工艺、细节、款式、色彩都不差，但众口难调，评委之中有喜欢的，也就存在感受不到唐宁的设计作品的美感的人，自然最终成绩比不过罗尔。 服装与服饰品是分开评分，最终的分数为二者之和。唐宁服饰品的分数高于罗尔，但仍旧填补不了服装那边的评分。 综合分算下来，唐宁差一点连铜奖都没有拿到。 与唐宁争夺铜奖的选手来自义大利，与唐宁仅有一分之差，是个人设计师，非院校投递的作品。 银奖落入了一位英国设计师之手，同样也是个人设计师。 结构设计十分成熟，颇有舒曼年轻时期的风格。如同早期的schumann，尤其强调女性腰身线条的修饰，却利用特别的省道转移工艺，增加了穿着的舒适感。 这个银奖与罗尔的金奖分差也非常小，若再带点运气成分，罗尔的这个金奖其实做不到稳拿手中。 评委上台颁奖时，罗尔才渐渐回过神，这是他参加的第一次成年组tc奖，这样的荣誉足以让他套上时尚界最具期待的新生代的名号，但为何他没有想像中的那种打败了唐宁的兴奋感？ 罗尔望向一脸平静听着评委颁奖的时候告知着设计心得的唐宁，那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挫败感。 『我赢了？』 『我赢了吗？』 『我终于打败唐宁了？』 颁奖结束，合照时，罗尔用中文低声询问着唐宁。 「你尽力了吗？」 唐宁勐然回望罗尔，心脏剧烈跳动着。 不是被挑衅的愤怒，也不是被质疑的不满，是慌张，是不安。 若是放在那日在学校里见到罗尔的作品之前，唐宁会给罗尔肯定地回答，但在现在的唐宁眼中，这个帮助自己取得铜奖的作品已经非常陌生了。 陌生到他从最本质的结构到任何一块儿布料，任何一根织线，他都想要推翻重建，陌生到他目光所及的每一处都有着极大的修改空间。 这般情况之下，他如何欺骗自己「已经尽力了」。 「不，你还是不要给我回答了。」 罗尔避开了唐宁的灼灼目光，他已知晓答案 文老师看着两个拿了奖的学生脸上都没有出现喜悦，不由得感慨道：「现在这种情况看来，最高兴的恐怕只有校方了，这俩小朋友年纪不大，这老成模样也不知跟谁学的。」 付泽点头回应：「看我做什么？我还年轻。」 「今年的金奖和铜奖的获得者都来自华庆大学，这概率小得可怜，肯定会遭人抹黑，又说些什么暗箱操作之类的话，不过，正好也可以压一下之前因为莫名其妙从唐宁那里带起来的流量导致的对于服装系的师资力量质疑的言论。」 文老师看向那些准备凑到罗尔和唐宁几人面前採访的媒体，和付泽加速了「解救」自己学生的步伐。 不怕有人採访，就怕无良媒体错误诱导的採访问话。 唐宁与罗尔这么年轻，又是第一次参加成年组的比赛，这些媒体可没有少年组那般好对付。 第88页 「downey，请问你在舒曼为你颁奖的时候差点把奖盃扔在地上是因为不满意这个成绩吗？」 「是的，downey，我们都很好奇，你虽然是以院校投递的作品，但是否已经与dav私下有了什么联繫？大卫似乎非常看好你。」 「大卫与舒曼不和，这是否是你不接受舒曼为你颁奖的原因？」 唐宁小步后撤，窒息感又一次席捲而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3-10 20:06:45~2024-03-12 15:4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ke的耳骨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被付泽领走的唐宁坐在休息室里满额头都是细汗。 罗尔与文老师还在应付媒体那边的採访,付泽能够把唐宁带走并且没有被无良媒体造谣、诟病还得感谢大卫的解围。 大卫即便和舒曼有矛盾，但他还不至于让一个十八岁的小朋友成为二人矛盾的受害者。 大卫本是舒曼曾经的助手，刚开始为舒曼工作的时候,年纪还小，什么也不懂，家境一般。母亲是个裁缝，他经常帮助母亲做一点儿零碎的手工活补贴家用。 一日,大卫与母亲上门给富商家的夫人改制礼服时,遇上了正在富商家做客的舒曼，舒曼一眼便看中了年轻的大卫的手艺。 母亲也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大卫跟在自己身边做这些赚不了什么大钱的杂活儿不如跟着名声早已家喻户晓的舒曼。那可是舒曼,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能够接触到有这般名气的大设计师。 比起母亲只考虑到大卫的前途和眼前这样好的机会，大卫所想的内容就更多一些。 大卫认为,母亲的能力和技术明明要比自己好得更多,经验也更丰富，如果真是为了收徒,母亲肯定比他更合适,为何会选择一个年纪小、经验少、专业性也差的自己？ 即便有所疑问,大卫还是跟在了舒曼的身边,毕竟这样的机会若是失去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 作为舒曼的学徒以及助手，需要学习与掌握的内容非常多。那时的舒曼即便早已过了设计师最黄金的年龄，仍旧时时刻刻掌握着时尚界的风向,而想要时时刻刻掌握着时尚界的风向,就需要不断地对时尚界出现的任何可能成为流行的元素进行积累。 为了做到这一点,作为舒曼的助手的大卫需要在一个小时内至少完成近300张新时尚元素的图片积累并且总结时尚元素共性。 而这只是工作中最简单的内容。 跟在舒曼身边的前三个月,大卫虽然累但以极快的速度提升了自身,也渐渐放下了对舒曼的戒心。 直到全部工作都可以处理得游刃有余的第三年，也是大卫成年的那一年。 就在舒曼身边的人都以为大卫会成为schumann的下一任首席设计师的候选人的时候，大卫和舒曼决裂了，谁也不知道那一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那季度的订货会开始前的一周，大卫陪着舒曼筹备下季度流行元素预测时，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据说有内部人员透露，两人可能动了手，因为大卫的衣服有明显撕扯的痕迹，而舒曼的脸上、嘴上都有伤痕。 大卫花了两年时间创立了dav这个牌子，并从私人定制入手，利用之前跟在舒曼身边掌握的人脉关系，成功给工作室做了宣传不说，还狠踩了schumann一脚。 就像是被大卫掌握了什么把柄一般，舒曼对于大卫创立的dav没有实施任何打压手段，即便是利用从自己这里学过去的技术，舒曼也没有任何过分不满的表态。 两人几乎不会同时现身在同一个场合，他们的矛盾根本没有避着人，也是因此，两人的矛盾也成了很多媒体常用噱头。 今年舒曼被邀请作为tc的评委出席，媒体默认现场不会出现大卫，因此在看到大卫出现的时候，直接沸腾。 他们都知道前段时间大卫对于这次入围的那名华国设计师的夸赞，自然也能够想到大卫是为了这个设计师来的现场，为了这个新生代设计师，大卫不惜和舒曼出现在同一场合，这下媒体有东西可写了。 而大卫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评委会被换成舒曼，若是知道，他可能宁愿在场外等唐宁，也不会进场内。 大卫在场内看到舒曼的时候，立刻联繫了本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好友，结果得到的消息就是好友出了点儿意外，人现在回不了法国，做不了评委，赛事负责人那边便临时邀请了舒曼。 喧闹的声音被隔离在休息室门外，付泽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后发现来人是大卫。 大卫和付泽打了个招唿后，到唐宁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没有什么寒暄步骤，大卫坐下后，直接对着不知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还是盯着地面发呆的唐宁道：「他，我指的是舒曼，他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付泽听到这话，也坐到了唐宁身旁。 大卫所说的这个「冒犯」可以理解为言语冒犯，也可以理解为在颁奖的时候，舒曼与唐宁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太容易被人发现的冒犯行为。 唐宁又是一个不太会主动表达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奖盃差点掉落在地，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其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大卫提出这个问题，付泽还以为奖盃差一点摔落也只是因为唐宁手滑没拿稳。 第89页 「我太了解那个人了，加上我今天本就是为了你才来的现场，一直在关注你的状态。」 唐宁回想着当时颁奖时的场景，舒曼将奖盃递到他的手上后，因为还需要握手、拥抱表达感谢，他便将奖盃拿在了左手，右手与舒曼握手。 舒曼半拥抱唐宁，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一直到这里都还算正常，不过在舒曼拍着他后背的手放下的时候，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台前的时候，置于唐宁背后、没有人所注意的角度，舒曼放下的手滑落时，抚过了唐宁的后背，腰侧，似有若无地从臀边蹭过。 唐宁当时觉察到了不对劲，但根本无法确认对方是否属于无意的行为。 因为陡然升起的不适感，唐宁一时没拿稳奖盃，最后还是舒曼接住了差点掉落的奖盃，重新交给唐宁。 「他问我想不想做schumann的平面模特。」 大卫没料到唐宁开口会说这样一句话，他还以为唐宁会讲述当时他与舒曼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宁说完又补充道：「这句话不正常吗？」 唐宁无法从当时舒曼的行为判断那人到底有没有故意做出破坏正常社交范围内应有的行为的动作，但如果当时舒曼对他说的这句话也存在异议的话，或许就可以对行为做出解释了。 大卫看了眼在一旁眉头皱得老高却一言不发的唐宁的指导老师，开口道：「tc奖又不是模特评选，一个设计师评委对选手做出模特邀请，你觉得正常吗？」 大卫冷笑一声，靠在沙发靠背上。 「他那点手段我哪里能不知道，其他评委都在和设计师沟通设计细节与亮点，提出设计建议的时候，他这个身份的设计师却说邀请你做平面模特？恐怕是想占便宜，但又察觉你对法语的掌握还不错，把原本的用词改变了吧。」 毕竟舒曼口中的schumann可以是品牌的名称，也可以当做人名，只要稍稍用用语言表达的技巧，一个非母语者，又怎么去理解舒曼所说的到底是做品牌的模特，还是做他舒曼的什么人。 大卫本就与舒曼有私仇，现在更不会为舒曼开脱，能够加大唐宁对舒曼的警惕与厌恶，他求之不得。 想要藉此机会拉近自己与唐宁的关系的大卫说了些安抚唐宁的话语后，转移唐宁的注意力与唐宁聊了些关于他这次拿铜奖的作品的内容。 唐宁没有怎么回应大卫，即便如此也没有对大卫产生什么影响，大卫讲述着自己有多么喜欢唐宁和钱教授的设计风格，讲述着自己对于三闾绣法的认识，讲述自己去过三闾绣法的来源地，讲述了太多想要向唐宁表达自己很懂他的内容。 「我很期待你下次拿出的作品，有兴趣试试今年的prds吗？」 付泽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客气与疏离：「这几日唐宁也很累了，过会儿我还得给他们搞个小庆功宴，就不继续耽误大卫先生的时间了。」 付泽话音刚落，唐宁也从沙发上站起，有离开的意思，这样一来，大卫也不好再说什么。 付泽的法语并不好，大卫在与唐宁沟通的时候是法语与英语掺和在一起使用，付泽没办法完全确定大卫与唐宁沟通的内容，但大致能够理解一部分。 唐宁走到门前并没有拧动门把手，门外喧闹的声音依旧，虽然比赛已经结束，但显然仍旧聚集着不少人。 付泽见状快唐宁一步打开门后，迅速领着唐宁从员工通道离开了会场。 休息室中的大卫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沉思良久。 舒曼终于应付完了借着比赛的机会採访他询问schumann新季度上新的媒体，准备从候场离开时，路过了敞着门的休息室，只是无意一瞥，便看见那个和自己那位曾经的助手。 「怎么？来这儿找你的『小模特』吗？」 大卫嘲讽的话语脱口而出，就像是只要看到舒曼就会被触发的被动一般。 一听这话，舒曼便知道这人已经接触过唐宁了，舒曼没有任何慌张，面上的神色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我敢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你敢吗？」 舒曼没再继续在此停留，话毕便离开了。 「走到现在这个高度的设计师都是商人，谁还会在乎是否是『好人』，我又如何不敢承认？」 大卫喃喃自语声不会被早已离去的舒曼听见，他也不想让那人听见。 餐厅的音乐声十分柔和，相比较秀场为了应和模特走台节奏的音乐，此时的音乐对于情绪的放松非常有帮助。 刚到餐厅时还没有丝毫胃口的唐宁终于升起了一点儿食慾。 唐宁与罗尔这两日和付泽与文老师的关系虽然比起在学校的时候拉近了不少，但这般正式地一同吃饭还是头一次。 文老师本想着让两个学生直接用餐，不要拘束，但又想到二人还是第一次参与成年组的比赛加上成绩确实不错，还是拿起了杯子，开口道：「本来不想搞得这么正式，但毕竟今年的比赛对你们而言也比较特殊，我还是多嘴说这么一句。」 付泽笑道：「文老师都这么说自己了，你俩可得认真听进去，要知道文老师可从来不会『多嘴』的，你俩该明白她待会儿的话的重要性了吧？」 文老师注视着唐宁与罗尔，继续说道：「希望你们未来不论走到怎样的高度，都能做到不忘初心。」 第90页 餐桌上点着一盏气氛蜡烛，跳动的火光映得二人眼里似有星光闪动，唐宁与罗尔同时举杯回应。 【作者有话说】 大卫和舒曼的故事估计会放在完结后的番外里。 第46章 清晨,唐宁打开寝室门坐回自己的书桌前的时候，秦施彰几人还在睡梦之中。 鼾声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听不明晰的含煳话语。 是丁武在说梦话。 唐宁总共就碰上过两次丁武说梦话的情况,两次都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不过从说梦话这个情况判断，这几人昨日定是熬了夜，估计才睡下没多久。 今天是周末，他本不打算回寝室住,但昨晚收到了学姐的消息,还被拉进了一个群中。 群里的人唐宁都不怎么熟悉，不过大家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都曾是钱老教授的弟子,而建这个群的人也不是别人，是他们的院长,眉梁兴。 在唐宁发现自己被拉进群没多久,唐宁就收到了学姐发来的消息。 学姐：「眉梁兴估计是想找你要手稿，他在钱教授刚去世那会儿也找我要过,但我根本不知道手稿的下落。」 学姐：「其实从上次你平息造谣事件放出自己是钱教授弟子的时候,我就猜到了眉梁兴可能会去找你要手稿。」 学姐：「只要他能够联繫上的钱教授的弟子,他都找了一遍,他现在很确定手稿在你那里,估计想方设法也要从你那里把手稿给弄到。」 唐宁看着学姐发来的消息，不自觉眉间蹙起，他实在不想与那个眉梁兴打交道,这次不知道他又会使什么招数。 群内共5人,这是眉梁兴能够召集起来在本市的钱老教授的弟子的数量。 眉梁兴以清明到来之际祭拜恩师为由,约大家见面。 虽然有着这样一层掩饰,那几个被眉梁兴打探过手稿下落的人都很明白,这一次眉梁兴真正的目标是唐宁。 「你可以找理由拒绝。」 学姐并不想让唐宁对上眉梁兴，在学校还有老师可以帮着唐宁，但出了学校，唐宁只有靠自己了，谁也不清楚眉梁兴会给唐宁下怎样的套。 「不，我去。」 唐宁虽说并不擅长社交，不过眉梁兴都已经将钱老教授搬出来了，他哪里还不能看清眉梁兴在打什么算盘。 只要唐宁敢找理由拒绝，恐怕第二天学校论坛里就能够爆出关于唐宁如何忘恩负义的帖子。 学姐：「那你明早与我一同赴约，我们先在学校集合。」 唐宁看完学姐发来的这条消息后，就熄了屏睡觉了，根本没有看到学姐更晚一些时候发来又撤回的那句「放心，我会帮你」。 寝室里最早醒来的人是秦施彰，他刚睁眼，迷迷煳煳间感受到寝室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儿，以为进了小偷，瞬间清醒。 「唐宁？」 秦施彰打了个哈欠，眼里带着因打哈欠产生的泪水，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道：「怎么回寝室了，今天不是周六吗？」 「吃早饭吗？」 唐宁抖了抖手上拿着的袋子，要是秦施彰现在下床去洗漱，待会儿吃到嘴，这包子还是热乎的。 「不吃了，不吃了，我和他们俩四点才睡，还要再睡会儿。」 说完之后，秦施彰都忘记了他之前询问唐宁的话，重新躺回床上，头刚沾上枕头没一会儿鼾声又一次响起。 在秦施彰等人的鼾声中玩了会儿手机，借着校园网的便利浏览了近几年prds的获奖作品的细节图像后，差不多也到了唐宁与学姐约好会面的时间。 唐宁今日穿了一件中式盘扣衬衫，配提花暗纹。无需花费心思搭配的黑色系服装配上唐宁那张还没有从前阵子忙于比赛的疲惫中休养回来的倦色面容，使得见到唐宁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都是他身上的那股颓靡感。 唐宁自认为对于这次的铜奖他没有任何不喜，他在赛前升起的胜负欲是针对他与罗尔谁更适合创造出新中式潮流这一点，并不针对tc奖。唐宁并不认为这个铜奖就代表对他能力的评判。 不过在别人看来，唐宁的颓靡就来自于对这次成绩的不满。 学姐一见到唐宁就开口安慰道：「我第一次参加tc的时候，评委根本就没有多看我的服装一眼，讲述设计理念的时候，甚至感受到了他们的不耐烦。」 唐宁将顺路买好的面包递给学姐：「吃早饭吗？」 要说唐宁完全没有社交技巧，那也不尽然，只要唐宁想要终止或者转变话题，就会像现在这样，之前在寝室和秦施彰对话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和学姐亦是如此。 「啊？哦，好的，谢谢你。」 学姐接过面包，以及还热乎的鲜奶。 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 临近清明，连着几日都是阴天，空气中水汽凝结，就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下下来。 墓园地势稍高，学姐与唐宁在和另一名钱教授的弟子汇合后，坐上了对方的车，开上了有些难走的弯弯绕绕的上坡路。 「我毕业五年了，若不是因为工作调动，去年回了本市，或许都无从知晓钱教授去世的事情。」 开着车的人名叫狄子迦，利索的短髮，无性别穿搭风格，名字虽然有些男性化，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帅气女性。 「学弟，你就是唐宁对吧。」 第91页 这句话不是问句，甚至也不需要唐宁回答，她只是借着这句话将唐宁的注意力引导到自己身上。 「要小心眉梁兴这个人，不过，其实也不用太小心，他这人有点心机、有点小聪明，但不多。」 唐宁很认同狄子迦对眉梁兴的形容。 狄子迦看了眼后视镜继续说道：「按理说，如同钱教授亲儿子一般的眉梁兴应当是最先通知我们这些弟子去送钱教授最后一程的人，但眉梁兴根本就没有对这件事上心，我还是从钱教授的其他弟子那里得知钱教授去世的消息。」 学姐对于狄子迦的话语很有感触，同为钱教授的弟子，有时候很难太过强硬地表达对眉梁兴的不满。 一是因为眉梁兴是钱教授的大弟子，也是跟在钱教授身边最久、最信赖、亲近的人，二是因为师出同门，不合，对钱教授的声誉会产生影响。 他们并不像钱教授一把年纪了还为他们这些弟子之间的事情烦心。 现在钱教授不在了，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机会就更少了，眉梁兴如愿坐上了钱教授的位置，他们就更得注意言行举止，谁也不想一句抱怨眉梁兴的话语变成了指责钱教授偏私的罪名。 「其实葬礼那天我听见你说的那句话了，当时我离你们一家人不远。」狄子迦说着，露出几分笑意，学着唐宁当时的语气道：「做狗都费劲了。」 学姐听闻这句话，捂嘴偷笑，她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借着话头，学姐对狄子迦开口道：「我们小宁可没表面上看着这般文弱，要知道，他可是在刚入校就在开会时用西语明嘲了眉梁兴。」 「还有这回事？我真是毕业早了，再年轻几岁能见证这么好玩儿的场面我得乐晕。」 二人谈笑间，车辆已经开到了目的地。 几人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除了学姐和唐宁，另外三人都已经毕业了好几年，因为在本市工作，这才能在今日腾出时间祭拜钱教授。 「葬礼的时候，那个眉梁兴都没有想着联繫上我们，今天倒是主动联繫了，难不成还真是良心发现？我可一点儿都不信。」 看来，这几人都很清楚眉梁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有继续站在路口等眉梁兴，几人直接走去了钱教授墓碑所在的位置开始了祭拜。 眉梁兴因为时差的原因，半夜才联繫上如波尔大学的那名教授，在确定好给自己的最大化利益后，眉梁兴决定将钱教授的手稿和三闾绣法全数卖给如波尔大学的教授。 许是因为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飞黄腾达，眉梁兴许久也没睡着，自然也就误了约定的时间。 到了中午，几人也没有看到眉梁兴的身影，想起他在与几人打感情牌的时候，将钱教授搬出来演得情到深处落下几滴泪的模样，众人心里泛起一阵噁心。 狄子迦看了眼唐宁，给其他弟子使了个眼神，几人走到一旁商讨着什么。 唐宁半跪在钱教授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生与死的距离很近也很远，无法再相见、再交谈的二人，似乎只有记忆能够将二人联结。 唐宁想要问一问钱老教授，收他这个徒弟是否会后悔，如果未来他没有如钱教授所愿创造出她想要看见的中式潮流的未来怎么办？ 想要问一问钱老教授，如果她能够与罗尔相识，是否会对中式潮流的未来有新的理解？ 「您相信我做出的任何决定吗？」 狄子迦结束了和其他几人的商讨，走到唐宁身边时，听见了唐宁的这句近乎呢喃的话语。 「你知道钱教授在教导我们的时候，给予我们最多的是什么吗？」 技法？知识？审美积累？眼界？ 唐宁能想到的内容太多，但他直觉狄子迦的答案没有那么简单。 「是信任，你刚刚的那句问话，我想，不论何时，教授都会回覆你『我相信你』。」 唐宁几人在祭祀区域给钱教授烧纸的时候，眉梁兴姗姗来迟，脸上还带着虚假的歉意，真实的、漫不经心的笑。 学姐见到眉梁兴脸上的神情，燃烧的纸张差点儿烧到手都没有注意。 「唐宁。」 眉梁兴看着站在众人之中的男生，朝他走去。 「我想，是时候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了，正好，今天在钱教授的见证下，物归原主。」 眉梁兴说的是什么，唐宁自然知晓。 唐宁看向眉梁兴，眉梁兴对上唐宁的眼神，头一次感受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心慌，但唐宁的眼中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出现。 这找不到源头的心慌使得眉梁兴停下了靠近唐宁的步伐。 唐宁深深看了眉梁兴一眼，从背包中准备拿出什么。 就在眉梁兴庆幸唐宁这人没他想像得那么难对付的时候，唐宁将从包里拿出来的东西扔进了燃烧纸钱的祭祀炉。 成册的纸张在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全数燃起。 「你在做什么！」 眉梁兴在看到纸张上的笔记和手绘图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那出自钱教授之手。 他是跟在钱教授身边时间最长的弟子，只需要一眼就能够辨别出那个把自己当作儿子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的字迹和画风。 眉梁兴根本不相信唐宁会做出焚烧手稿的行为，他不信唐宁不清楚这手稿的价值！ 第92页 唐宁烧掉的是他眉梁兴的未来、是他眉梁兴的前程！ 眉梁兴扑向祭祀炉，但因为火焰的热度，根本无法下手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手稿抢救出来。 「你他妈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情绪上头的眉梁兴根本做不到控制自己的行为，一拳头砸向唐宁。 学姐和狄子迦几人即便一直警惕着眉梁兴，仍旧没有料到他会直接动手。 唐宁眼疾手快给躲开了，但眉梁兴没有留给唐宁再次躲开的时间，在其他人上来拉住眉梁兴的时候，一脚踹在了唐宁身上。 学姐来不及扯住唐宁的衣服，眼睁睁看着唐宁朝祭祀炉那边摔去。 炉子边缘因火焰的烘烤温度极高，又因为先前唐宁往火焰里扔了那么多易燃的手稿纸张，火势更大，唐宁的额角磕在了炉边。 「唐宁！」 学姐看着唐宁即便做出了紧急避险的动作，没有使得脸部更大面积接触到炉子，但仍旧磕上了那处，慌忙扶起唐宁。 唐宁坐在地上，只觉额头处火辣辣的疼痛感牵动着他的面部肌肉。 眉梁兴被其他人控制着，这时候才清醒了些，迅速打量起周围有没有监控。 第47章 狄子迦擒住眉梁兴的一只胳膊,紧抓着他的大臂，见眉梁兴左顾右盼的模样，心下瞭然。 很可惜,这里还真没有监控，最近的一个监控也根本拍不到这里。 眉梁兴像是有了底气。 「唐宁，你焚烧恩师遗作，这罪名你逃不过的！放开！」 「你还恶人先告状了,这么大年纪了,对一个学生动手，要不要脸？」 「有证据证明我动手了吗？不是你们推推搡搡才让那小自闭症摔了跤？跟我有什么关系。」 眉梁兴挣开擒住他的几人,还不忘警告这几人,如果继续束缚他，他定是要报警告这几人对自己故意伤害。 本就来得迟,来了就直接找上了唐宁,打着祭拜恩师的名号，他装都不装得像一点。全程眉梁兴没有祭拜过钱教授,甚至连墓碑上的照片都没有细看一眼。 现在看见手稿已毁,眉梁兴便拂袖而去,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坐在地上做烫伤紧急处理的唐宁一眼。 那意味不言而喻,因为唐宁的烧毁手稿的行为,眉梁兴失去了快要到手的如波尔大学的好处，怎么可能放任唐宁好过，他一个院长哪里会仍由一个学生欺负了去。 他会好好藏在幕后,让和唐宁同样处于学生身份的人帮他把事情办理妥当。 叼着烟的眉梁兴回到自己的车里,准备踩下油门,直觉让他多心看了眼后视镜,远处唐宁已经站起了,似也要准备离开陵园的样子。 眉梁兴看向后视镜中，半低着头似乎视线落在地上的唐宁。 停车的位置地势要比教授的墓碑所在的位置低，唐宁身旁的人以为唐宁在看地面，但在眉梁兴的角度可不会这么认为。 『他在看我。』 不知为何，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眉梁兴心底升起了怪异心慌感。不再停留，将菸头扔出窗外，又啐了一口后，他踩下了油门。 他不信一个自闭症还真能用一个眼神把他给吓着。 狄子迦也没耽误时间，她开着车同学姐一起将唐宁送去医院处理伤势，剩下的几人继续祭拜钱教授。 「结束之后，我们餐厅见。」 他们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眉梁兴。 「怎么样，唐宁，还疼吗？」 虽说学姐给唐宁做了紧急的烫伤处理，但毕竟手边也没有任何药物，只是简单地用清水做了降温。 额部的伤靠近眉骨，再偏下一点就是眼睛了，眼皮可做不到保护眼球在被烫伤前先承受住磕伤。 狄子迦望了一眼后视镜，唐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使她也摸不清对方此刻的真实情况。 车内除了学姐的问话和唐宁偶尔因为疼痛发出的抽气声，就只剩下狄子迦自己的唿吸声了。 唐宁咬着牙扛下又一波烫伤产生的刺痛，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和手稿材质相同的纸张，交给了学姐。 学姐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一时哽咽，说不出话。 「将此技法总结与图稿自愿赠与爱徒唐宁，愿小宁前路有益友相伴，循梦而行，向阳而生。」 没有期望唐宁功成名就，没有敦促唐宁勤勉刻苦，更没有提及任何有自己的指向性的对唐宁的盼望。 钱教授只希望唐宁能够遇上对他有帮助的朋友，能够向着唐宁自己的所求所想前进，能够被温暖与光明笼罩。 「这……」学姐并不能理解唐宁将这张或许是手稿扉页的纸张给她的意思。 唐宁见学姐看过了纸张上的话语，又将纸张收了回来。 狄子迦询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教授的祝福语，我刚被教授收为弟子的时候也收到过礼物，也有祝福语。」 沉默半晌，狄子迦接着开口：「有没有关于『自愿赠与』的话语？」 「有啊……」学姐此刻还没有理解这祝福语有什么特别，钱教授也给她写过祝福语，虽然与唐宁的不同。 钱教授写祝福语就像她给每个弟子安排的学业任务一般用心，对每个弟子都会就他们的自身情况而写。 当时钱教授写给她的是「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自愿赠与！」 第93页 学姐反应了过来，恐怕钱教授在将手稿交给唐宁的时候就预感到了这一天。她不一定猜到唐宁会将手稿焚烧，彻底断了眉梁兴的念头，但肯定知晓有人会打唐宁手中的手稿的主意。 钱教授需要明确表明她将手稿赠给唐宁，并且交给了唐宁处理手稿的权利，这样才能够断绝他人抢夺的念头。 也不知钱教授当时所猜测的会惦记手稿的人是否是眉梁兴。 到了医院，趁着唐宁处理伤口的时间，狄子迦询问学姐道：「眉梁兴说的自闭症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察觉在唐宁接触的过程中，有什么和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吗？」 狄子迦回忆了一下，唐宁似乎没怎么搭理过她，没怎么对上过她的眼神，也不怎么主动开口。 「比常人更天才，所以有些天才癖好不是很正常吗？我之前在别人设计室里打工那会儿，伺候的主设可比唐宁的怪癖多多了。」 听见狄子迦的回答，学姐笑了笑，也没错，唐宁的情况又算什么特殊呢？ 「按正式的解释，唐宁其实有轻度阿斯伯格综合徵与学者综合徵，虽然现在感觉比刚认识他的时候要好了许多，但他仍旧很迴避社交。」 「怪不得我看前阵子的tc的赛事视频，他连设计说明都不讲，我还当他怪癖就是那样。」 学姐知道狄子迦想要表达什么：「需要设计说明才能看懂设计点的人，根本不配理解我的设计。」学姐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说出狄子迦理解之中唐宁可能会有的内心话语。 「是这个意思，看唐宁在台上的神情，很难不去这么想。」 学姐没有忘记眉梁兴离开前说的那番话，掏出手机进了校园论坛。 论坛消息的提示音引起了狄子迦的注意。 「你想先下手为强？」 「总不能被打了才想着反击。」 这一次的主动权，他们不能让给眉梁兴，这次不是什么简单地为唐宁发声，而是整顿师门。 包扎好伤口的唐宁婉拒了狄子迦的聚餐邀请，自行回了住所。 他有底气烧毁全部手稿不仅仅为了断去眉梁兴的念头，还是因为他确定自己已经完全记住了手稿上的全部内容。不过想要完全掌握并且灵活运用，唐宁还需要进行多次的实际操作。 比起聚餐，唐宁将时间花在实操的练习中。 唐宁心底默念着这个想法，想要将另一重原因藏起。 而这另一重原因则是，唐宁察觉了一组对比数据差异。 脑袋打着绷带的人走在街上比起没受伤的人会获得更多的目光，碰上稍微有点儿交情的人还会延伸更多的话题，大大增加对话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之下，唐宁肯定会选择一个人待着。 不过唐宁没有去参加这次的聚餐，确实也错过了他的同门师兄师姐们的清理师门的计划。 狄子迦看着一同坐在桌前的同门，将手机中的视频播放后，放在了餐桌的转盘上。 「原本是想着给其他没有参加这次祭拜的同门做个提醒，希望他们明年的祭拜能够到场才把手机放在旁边，想要录一下大家一同祭拜的场景，没想到他眉梁兴倒是成了主角。」 视频中的眉梁兴对唐宁的攻击，那一拳、一脚都被清晰拍了下来，虽然有点环境自带的杂音但话语也足够听清。 「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性格。」 说话的男人是狄子迦的同级，他与狄子迦同时被钱教授收为弟子，在校的时候没少受眉梁兴的欺负。 当初钱教授有一阵子外出参加研讨会的时候，正好赶上男子想要报名prds，似乎是为了在钱教授面前出个风头，眉梁兴自荐做了男子的指导老师。 男子没有从眉梁兴的指导中获得什么有益的提升，反倒是设计稿被眉梁兴盗取，做了几处设计点更改后，被眉梁兴投了别的赛事。 男子是个懦弱性子，又因为他无法拿出实际证据去证实眉梁兴的抄袭行为，还怕被眉梁兴反咬一口，毕竟，眉梁兴的稿件已经报了赛事，但男子还在修改设计稿，这样一来，男子根本没办法证明究竟是谁抄了谁。 他一直想等到钱教授返校后告知其这件事，但又被眉梁兴以奖学金、身份等原因威胁，这事之后便不了了之。 那一年，眉梁兴靠着那作品在赛事里拿了银奖。 讲述获奖感言时，眉梁兴颇有感触地感激了一直支持他的学生。 这么多年了，男子仍旧记得在眉梁兴那里受到的屈辱，但他在外面也混得一般，午夜梦回时会臆想如何向眉梁兴报仇，不过他一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名气的打工人，又如何做到报復一名华庆大学快要坐上院长这个位置的教授。 「你不也是？」 狄子迦看着男人藏于镜片之后，仍旧与过去无异的怯懦，再次看向桌面的手机。 「你们如果不想参与这次的行动，可以提出来，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也都毕业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再花精力去理会那个眉梁兴。」 话音刚落，最先回答狄子迦的人却是那个怯懦的男子。 「为何不参与？多好的机会。」 男子知道狄子迦现在混得有多好，也知道在座的除了那个还在校的小姑娘，都混得不错，他要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报仇了。 第94页 「确实如此，说说你的打算。」 几人应和着狄子迦的话语，皆是同意了这一次针对眉梁兴的行动。 学姐坐在位置上都不敢说话，她理解之中的行动还停留在帮助唐宁解决造谣事件的程度。 狄子迦口中所说对眉梁兴展开各方面调查的计划，完全出乎学姐的意料，她深刻认识到，此刻和她同桌的几人都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设计、打工人。 当然除了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因为他和她都像只缩着翅膀的鹌鹑一样，听着狄子迦和其他人的对话，除了一开始的那句「为何不参与」，不发一言。 用餐时，狄子迦刚敲定最终的安排，便接到了一个有些棘手的电话。 挂了电话后，狄子迦神情凝重，对学姐道：「你联繫唐宁，我们去一趟派出所。」 【作者有话说】 1.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弘一法师偈语，意味：人生充实，便可如同花枝一般承载春意，内心豁达，便可如同天空一般悬挂圆月。感谢在2024-03-15 20:08:43~2024-03-17 18:1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澄之橙6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经过我们的初步排查,确认可能造成火情原因的就是你们几人，具体是因为菸头还是祭祀炉需要再确定一下。」 听见了这样的回答，狄子迦又瞥了一眼坐在一旁跟没事儿人似的眉梁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 根据警方通过非正对祭祀炉角度的监控，只能够看到唐宁靠近祭祀炉不久后，火焰瞬时烧得旺了起来，火焰是否从祭祀炉蔓延出来,火星燎燃了附近的可燃物,还需要根据其他监控所记录的时段进行判断。 而眉梁兴同样在此，则是因为在离开陵园的时候他将没熄灭的菸头随手扔在车窗外也有过失纵火的嫌疑。 眉梁兴不认为一个小小的菸头会烧起那么大的火,认定真正造成火灾的原因是唐宁扔进祭祀炉的手稿,那样旺的火，他可是亲眼所见。 先前狄子迦接到的那个电话正是陵园附近的派出所打来的,在他们离开不久,陵园内小范围区域出现了火情，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烧毁了一小片绿化带和绿化带附近的垃圾桶,也引燃了停在附近的两台车辆,好在没有造成爆炸之类的大范围影响。 尽管狄子迦在听说了火情出现的详细地点和范围后,否认了他们造成火情的可能,不过仍旧需要去到派出所一趟，配合警方的工作。 「您之前也说了，火情主要所在地距离祭祀炉是有一段距离的,更靠近停车的区域。」 「同志,你看看,这小姑娘嘴巴怎么这么会说。我可是很配合你们的工作的,即便我没什么嫌疑,我还是来了，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慌着解释吧？」 眉梁兴还在一边拱火。 自唐宁彻底断了他对手稿的念想后，他现在只想让唐宁不好过，任何一个替唐宁说话、为唐宁做主的人，都会成为眉梁兴的攻击对象。 唐宁刚到住处就接到了学姐的电话，这时候才刚刚赶到。 「你好，我们这边有几个问题还需要你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唐宁被带去询问他往祭祀炉里投入的是什么物品，是否记得具体时间。 学姐有些担忧，跟着唐宁走了两步又被另一名警官拦下。 「你在这边等候便好，我们的问话很快就会结束。」 「可是，他……他情况特殊，你们不一定能够很顺利地沟通，他……」 眉梁兴瞧了学姐这边一眼，开口道：「不就是自闭症嘛，有什么特殊的，你是瞧不起警方办案的能力还是想以唐宁情况特殊为他开脱？」 眉梁兴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看向另一位看上去明显职位更高的警察：「我相信法律会给出最公正无私的判罚。」 这句话说完时，唐宁被带去问话的房间刚刚关上门，也彻底断了学姐试图协助唐宁沟通的想法。 「你先坐下，不要紧张，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便好。」 唐宁没有坐下，他只想赶紧结束问话，赶紧离开。 丰富的工作经验让询问唐宁的这名警察从对方的肢体动作就能够判断唐宁此刻的状态，不过因为先前听到了那句「自闭症」，现在的他不好因为对方是否服从了一开始「坐下」的这条指令来判断对方是否是个能够服从合理规章制度的人。 他没有犹豫这一点，继续进行着常规问话。 唐宁从对方的言语之中精炼出最主要的关键字：「时间、地点、物品。」 在见到唐宁翻包的动作的时候，问话的警察因为职业反应警惕了一下，在看到对方只是拿出了一张纸后，稍稍松了口气。 「这就是你扔进祭祀炉的物品？具体时间记得吗？」 唐宁思索片刻，盯着面前的桌面道：「过了大概一个小时。」 「你的意思是离你们进入陵园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你将这纸张相同材质的物品扔进了祭祀炉？」 唐宁点头。 「你如何确定的时间？根据我们能够拍摄到现场的监控录像判断，你并没有频繁拿出手机注意时间。」 警察的问话不单单是想要问唐宁是否通过翻看手机知晓的时间，更是为了判断这次的火情是否真的是过失。 第95页 「唱经机播放了两遍。」 「什么？」 「一遍大概29分钟。」 …… 直到结束问话，离开了房间，见到了等候自己的熟悉面孔时，唐宁的焦虑感才稍稍好了些。 也好在问话的时长还没有完全造成唐宁产生过于负面的情绪反应，不然对警方这边的工作也会造成影响。 警方对比了唐宁的回答以及之前对狄子迦等人的询问结果，确认几人话语的真实度后，又拿到了当日的实时风向记录，最终彻底否定了唐宁投入炉中的燃烧物因风力原因造成火星燎烧易燃物造成火情的可能。 办公室内，结束了对唐宁问话的警官与同事一同查看调查员那边发来的一段行车记录仪对眉梁兴扔出菸头的行为录像时，对同事说道：「那个小孩还挺有意思，谁会注意唱经机唱了几遍经文啊，刚问话的时候，都给我搞懵了。」 「我这边和他的同伴也聊过了，刚才你询问的那个男生，似乎是学者综合徵，对于一些细节有着超乎常人的注意力也正常，你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吧？」 「还成，能交流，就是脑子得转得再快一点儿。」 眉梁兴一直胸有成竹地看着神情明显有些不安的狄子迦等人，不过他这份闲适模样也维持不了太久了。 警方最终确定，眉梁兴扔掉的那个菸头才是造成火情的真正原因，之前对狄子迦等人的问话也只是为了等待角度最直观的行车记录仪的证据，同时对其他火情产生的可能性进行排查。 看着唐宁几人已经可以离开派出所，眉梁兴终于慌了。 「你们要不再多调查一下，怎么可能是我！」 眉梁兴不敢相信，上午出门的时候他带着对成为荣誉教授的畅想，现在却是要面临拘役的可能。 「都是你！」 眉梁兴咆哮着，想要拦下正准备离开派出所的唐宁。 「老实点！这可是在派出所，你还想做什么？」 两名警察按住了眉梁兴。 狄子迦看着眉梁兴怒目圆瞪的模样，嘆了口气，对警察开口说道：「警察同志，你知道为什么唐宁要焚烧那些纸张吗？还有他额头的伤。」 警察本无需多管案件之外的事宜以及私人恩怨，但若是案件相关人员主动告知，又与案件有关联性，他们便需要再做考虑。 狄子迦拿出了上午的视频录像。 眉梁兴听着视频里传来自己的声音，后槽牙咬得生疼，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同门一个比一个有手段，这几人在校的时候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一点。 此刻最为畅快的人当属那名曾被眉梁兴窃取设计稿的男子，虽然即便此刻他表面上也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真实情绪，但心中的激动和微微颤抖的手，足以证明他此刻的兴奋与满足。 虽说事情完全没有按照他们所设想的那般发展，甚至他们根本都没有将计划实施，眉梁兴就已经大势已去，他们完全没有享受到这个报復的过程带来的快乐，但眼下的结果可要比他们的计划要好得多。 眉梁兴深知逃不过罪责，不愿将视线从唐宁身上挪开。 「你烧掉了我的前途，你知道吗，如果你之前老老实实就把手稿交给我，我也不至于如此，那本就该属于我，我明明是她最出色的弟子……」 唐宁沉默半晌，就在众人都认定唐宁不会理会眉梁兴的时候，他开了口：「老师给了每个人最合适的方向。」 言下之意，路，是眉梁兴自己选的，他一开始做了错误的选择，今日又哪里来的立场去指责唐宁毁了他的前途。 而真正被眉梁兴毁了前途的人，可是在场的。 学姐拍了拍唐宁的胳膊，想要示意他跟上，但唐宁却站定在派出所门口，轻声对仍旧怒视着他的眉梁兴说出了不久前眉梁兴才说过的话。 「我相信，法律会给出最公正无私的判罚。」 眉梁兴望着唐宁离去的背影，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雨终于下下来了，连着好几日的阴天憋着的这股水汽彻底被释放了出来，雨水击打在地面很快便连成了一片，扬起的尘土气息还没有飘散多久便融入了雨水的潮湿之中。 不知为何，此刻的眉梁兴突然想起了刚刚被钱教授收为弟子的那日，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那日，他收到了教授赠给他的入门礼，钱教授曾送给他过许多礼物，不过只有入门礼附赠了亲笔书写的寄语。 钱教授曾给眉梁兴送过亲手织的毛衣、围巾、羊绒袜子也有刺绣、图稿、技法总结。钱教授确实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照料眉梁兴，知道他一个人在外求学的不易，甚至格外偏心他，不是溺爱一般的偏心，是更尽全力地对眉梁兴的教导。 刚开始，眉梁兴对于钱教授的关怀感激涕零，发誓定会努力奋斗，不辜负钱教授的培养，但时间久了，眉梁兴也认定了钱教授对他的好是理所应当。 当初的他没有理解为何拜师礼的寄语会写着「脚踏实地，方得善终」，如今也不会意识到他需要感恩而不是继续索求。 若放弃对手稿的追求，便不会有今日祭拜所发生的一切事件。 拥有了手稿，就代表前途一定会一片光明吗？前路的顺畅永远是靠着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亲手打造，不会存在捷径。 第96页 伴随着雷声，雨势渐大，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停歇了。 「真像同一场雨啊。」 眉梁兴望着派出所窗外的雨，喃喃自语。 但天地间没有同一场雨，他也回不到刚成为钱教授弟子的那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3-17 18:19:20~2024-03-18 18:1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淋琳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晚上九点,载着服装系大二学生的大巴车终于开驶进了华庆大学的校园。今年的艺术实践课程也很顺利地结束了，赶在这日的尾巴上将学生们安全送到。 「没想到今年的写生也这么没意思。」 秦施彰拖着箱子回到寝室，往椅子上一靠,实在不想立刻忙活着收拾行李。 「都是大山里，要我说，感觉和大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丁武回应着秦施彰，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便不动弹了。 秦施彰抬脚,踢了下丁武的凳子腿儿。 「别在这儿睡。」 丁武撑起脑袋，看了眼秦施彰。 「昨儿晚上熬夜把写生作品画完了,求求妈咪你就让我睡会儿吧。」 说着说着,丁武还红了眼，并非是委屈的,纯粹是困成这副模样,又打了个哈欠后，眼泪便煳了满眼。 艺术实践课留给他们完成写生作业的时间是充足的,但如果像丁武这样一直不动笔,拖到返校前才开始画,那就只能熬夜赶工,最后困成丁武这副模样。 「也就是人家唐宁的艺术实践课不是跟我们一起,不然出于鲶鱼效应，你肯定没办法一直心安理得地玩。」 贾奕收拾好行李，拿上了毛巾,往肩上一搭准备去洗漱,闻言搭话道：「也是一种本事,山里根本就没什么玩的,他还能找到乐子。」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们，不过，提起唐宁，我们是不是该聚一下？写生这三周没见人影是因为他们写生地点跟我们不同，但之前他也基本没回过寝室，要不是上课的时候还能碰见，我还真要以为他转专业了。」 「应该挺忙的，我有几次去找文院长的时候碰到唐宁在系里当学助。」 秦施彰见贾奕已经整理好了行李，腾出了寝室的一部分空间，便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行李箱摊开后，先将写生的作业拿了出来。 「别说，你还挺擅长画服装效果图。你还记不记得你大一的时候一直念叨着自己不适合学服装设计，想要转专业？」 「当然记得，那阵子是真觉得自己在这个专业撑不下去，好在遇见了文院长。」 连秦施彰自己都没有想到，本来是充当唐宁嘴替，辅助唐宁与文老师沟通的他，竟然在那次与文老师相识后，会对自己后来的选择产生这么多深远的影响。 文老师在知晓了他的绘画能力并且想要转专业的想法后，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语，反而是给他看了很多服装类期刊，和秀场视频，让他画了不少服装效果图。 在绘制服装效果图的过程中。秦施彰勐然发觉自己因为需要对细节进行刻画，所以会不断将服装结构的画面进行理解并绘制，虽说是在画服装效果图，可同时也很快掌握了服装与服饰的构成。 秦施彰还记得当他发现这一点后，文老师跟他说的话：「服装与服饰设计专业涵盖的范围非常广，你不能因为自认为的短板，去否认自己全部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秦施彰恍然大悟自己先前的目光短浅。 自那日后，秦施彰便常去找文老师，学习服装效果图的绘制技法，时间久了，倒像是她的弟子一般。 直到大二，文老师突然成了文院长。 秦施彰更为惊异，再次肯定自己当初对文老师的初印象没有错，果真是「来头不小」。 丁武已经缓过了那阵子困意，等着秦施彰收拾好行李后，腾出空间给他开行李箱，这也是没有办法，寝室实在太小了，两个人同时摊开行李箱收拾，那过道就走不了人。 自从大二开始，因为专业课的需求，他们人手一个人台，原本的四人寝直接变成八人寝。 人台不仅占位置，半夜黑灯瞎火的时候，冷不丁看见，还以为有四个不明身份的人静立在寝室之中，怪瘆人的。 「唐宁估计这两天休整好了会回寝室吧，他人台不是还准备搬到系里去吗？」 丁武说着，伸了个懒腰，起身也开始整理行李箱。 另一边，结束了写生的唐宁并没有返回住所而是去了系里，付泽的研究室。 「你这四幅刺绣作品明天记得拿去装裱，后天系里要选展览的作品。」 付泽说完，又回到机器旁，询问着唐宁道：「你确定要学缂丝？」 唐宁点头，将绘制好的服装效果图展示给付泽：「效果相似便不存在争抢感。」 自去年的tc赛事结束后，唐宁一直在尝试更贴合刺绣工艺的面料以及装饰工艺，刺绣是唐宁不想放弃的设计亮点，若要使刺绣在整套设计作品中与其他设计点均衡展现，那么唐宁需要好好斟酌服装各个部位的装饰工艺与刺绣的唿应。 「缂丝我的了解并不深刻，如果你下定了决心要学习，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说话间，付泽已经将友人的联繫方式推给了唐宁。 第97页 「其实去年在tc的现场，我本来想让你俩见一面，她有意让你去公司的设计岗实习，不过我当时见你的状态那般差，也就推脱了。」 唐宁接过付泽递来的名片，看着名片上的公司名称，觉着眼熟。 「不知道钱教授以前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个品牌，这个公司主做轻奢和手工配饰的定制，他们公司的师傅在钱教授那里也学习过一阵子技术。」 付泽的话使唐宁回忆起钱老教授曾无意提过一次那个饰品远比品牌服装要出名的国产品牌——丝申。 拆字「绅」而命名，本意指古代的士大夫用来束腰的带子，亦有缙绅的含义，是过去对高官的装束的称唿，后延伸为官宦的代称。 「丝申的设计师都是老师傅了，我那个朋友一直想给公司招揽优秀的年轻设计师，可现在多数新秀设计师都不看好丝申的品牌风格，之前她问我有没有可以推荐的设计师时，我立刻想到了你。」 付泽似乎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后，走向自己的书桌，翻找出一个木盒，木盒里装着一把团扇，扇面便运用了缂丝工艺。 整体色彩淡雅和谐，又不失点睛之笔的魅力烘托，实在精緻。 「这是之前我那位好友所送，也就是出自我想要介绍给你的那位师傅之手。」 唐宁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盒，将团扇拿出。 团扇边框为梅花形，扇柄呈乌色，坠青色渐变流苏。 「你觉得如何？要学吗？」 付泽很清楚唐宁做出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缂丝不是一周、一个月就能学会的，其工艺之复杂与刺绣不相上下，甚至更甚，如果唐宁要从本就充实的课业中分出时间去学习缂丝，付泽免不了有些担忧唐宁会学杂。 但抛开以普通人的学习能力水平去判断这件事，从付泽对唐宁的认知去考虑，他又觉得未必不可。 「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是打算将缂丝的技术用在你下个系列的参赛作品里，那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准备成衣，不可能等入围名单出来后再进行成衣制作。」 唐宁没做任何犹豫，回答道：「学，明年我会带着作品，出现在prds的决赛秀场。」 话语没有多么的激昂，没有多么的热切，与平日里唐宁与人对话时一般平静，吐字清晰、语速适中，不过付泽看到了唐宁眼中的坚定。 唐宁这人表面上看着并不像一个会爆发出强大能量的存在，周身萦绕着温文儒雅的气质，连大声争吵、怒骂这样的情况，付泽都没有见过，但唐宁总是做着如同未知的小行星一般，不知何时就迸发出骇人的力量的事。 最主要的是，唐宁这样的「小行星」还总有种魔力，使得被他所吸引的人，无比期待他下一次会有怎样的力量迸发。 钱教授如此，付泽如此，文老师如此，连认定唐宁是此生对手的罗尔亦是如此。 「那便祝你成功。」 … 大二的生活比不上大一时的自由，公共课虽然少了，但专业课多了，内容也更加复杂。 秦施彰仍旧保持着每周两次简智画室的兼职工作，但唐宁缺将课程缩减到了每周一节，同时周一到周五没课的时候他还要去系里做学助，剩余的闲暇时间唐宁分配给了三闾绣法与累丝工艺的练习以及对缂丝的学习。 不过即便再忙，每个月唐宁都记得回一次寝室，和秦施彰他们来一次聚餐。 唐宁的表达状态比起大一的时候更为顺畅，虽然他仍旧不喜欢主动展开话题，但很少再刻意迴避熟人的目光以及问候了。 烧烤的香气飘散在寝室中，另一边小功率电煮锅中，沸腾的水翻滚着，秦施彰把几人一同包好的饺子下了锅。 这锅还是秦施彰找自己女朋友借来的，小功率电煮锅容量不大，只能一次性下十个饺子，煮饺子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们吃的速度。 秦施彰将最先盛出来的一碗在贾奕和丁武一声声「妈咪真好，谢谢妈咪」中，给了唐宁。 在贾奕和丁武饿狼一般的眼神中，唐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对秦施彰说了句「谢谢」后，将饺子给了「妈叫声」最响的贾奕。 贾奕是真饿了，唐宁忙完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贾奕从六点多就饿着了，想着这是一月一次的聚餐，硬是没开囤在寝室的那盒泡面。 「你们饿了，先吃。」 咽下肚的第一个饺子，贾奕和丁武都没尝出什么味儿，嚼了两下就下了肚，碗里的十个饺子很快便吃了干净。 当秦施彰盛出第二碗的时候，贾奕碗里的饺子汤都已经喝完了。 第二碗又被唐宁交给了丁武，丁武比起贾奕就稍显客气了，推脱了一下后，这才接过碗，和贾奕分食了碗中的饺子。 唐宁觉着两人抢着一碗饺子的画面有些好笑，又发觉，可能他们只有在寝室这样聚餐的时候，才能这样毫无顾忌。 上一次聚餐时，贾奕喝多了，直接躺在寝室地上睡了，秦施彰半夜下床上厕所时，差点踩到贾奕，本以为地上只睡了一个贾奕，开了灯，发觉丁武也在地上，只不过因为他头塞在桌子底下，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让人注意到。 这要是换了在外面，还真不好把人给拖走。 唐宁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秦施彰的心细，自从秦施彰发觉了贾奕和丁武的家境一般后，基本上就没有怎么拉着大家在外面聚过餐，都是大家各自买点儿吃的喝的，在寝室热闹热闹。 第98页 贾奕看着大大咧咧，其实也很敏感，即便有时候囊中羞涩，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有什么一同出行的安排，还是会跟着，a钱的时候也毫不犹豫。 一开始秦施彰还想着他富裕些便多出一点儿，但后来被贾奕和丁武察觉后，严厉「教育」了一番，之后便没再如此，只不过会以「家里寄来的吃的、喝的、用的，让我跟你们分一分」为由，贴补一下贾奕和丁武。 唐宁不是经常住在寝室，可能并不知道，看似沉迷游戏的贾奕和丁武，其实也是在靠着游戏代练的活计赚着可以补贴生活的经费。 如果不是因为被分到同一个班、同一个寝室，唐宁根本没有想过会拥有这样的朋友。 进入大学前，他想过被为难、被排斥，想过顶着怪胎、傻子的外号度过大学四年，但他唯独没有想过会遇上性格迥异、家庭背景完全不同，却同样真挚的三位友人。 「幸亏我多包了几个，再给你俩一人分五个，可就再没多的了，下次还想吃，等十一放假跟我回我家那边玩，我给你们包。」 「妈咪！」 贾奕就差挤出几滴热泪以表自己的感动了。 唐宁等待秦施彰端着饺子落座，端起盛满汽水的杯子。 如果不是明天还要早起赶去丝申找师傅继续学习缂丝，他就同秦施彰他们喝酒了。 碰杯声响起，几人也展开了针对桌上烧烤的侵略战，唐宁咀嚼着秦施彰包的饺子，眼前一亮，贾奕和丁武的那几句妈咪，还真不是白叫的，秦施彰的手艺确实好。 「怎么样？还不错吧，虽然我什么菜都不会炒，但饺子包得好，我女朋友教的，你们要是觉得好吃，得谢谢她。」 唐宁看着秦施彰提起自己女朋友时脸上的洋洋得意，深感自己对于服装设计的爱，还不够深。 正因为秦施彰当初拿他对女朋友的喜欢做例子，来让唐宁理解对设计是否是真正的喜欢，现在唐宁只要看到秦施彰提起女朋友，就会判断一下他对设计的热爱是否与秦施彰相似。 现在唐宁得出的结论是他还需要拿出更多的喜欢。 秦施彰是没办法理解唐宁的脑迴路了，但唐宁时不时脸上就出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也早已习惯，只要唐宁不再说出像当初那句「像喜欢你女朋友一样喜欢」一般的话语，他都会淡定、冷静、镇定自若地接受。 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唐宁将人称放错位置或者语序出现错误的表达了，这对于唐宁以及对于他都是一件好事。 这般想着，秦施彰注意到唐宁拿着杯子的手。 「这段时间很辛苦吧。」秦施彰开口道。 唐宁的手指上因为长时间拿着线剪修剪毛头*，着力处留下了痕迹。 「不辛苦，很快乐。」 唐宁弯起的眼角扯动了额边留下的疤，是去年祭拜钱教授的时候的烫伤，并不是特别明显，但仍旧留下了印记。 秦施彰也知晓唐宁不是逞强的性子，唐宁哪里需要逞强，他本就很强。 与唐宁碰了杯后，秦施彰刚想拿起碗，就抓到了惦记他碗里饺子的贾奕。 被抓包的贾奕也不收手，反倒是故作嚣张：「吃饭这么快乐的时刻，你要是再聊几句这种看似沉重的话题，我就要剥夺你吃饭的快乐了。」 「我秦施彰的碗中，怎能允你如此嚣张！」 秦施彰一筷子戳进了本要被贾奕捞走的饺子中，夹住，扔进了嘴里。 【作者有话说】 1.毛头：缂丝的最后一步工序叫做修剪毛头，因为缂丝运用通经断纬的织法制造，工艺结束后需要对背面的毛头进行修剪，才能够呈现正反面一致的状态。 第50章 「妈,我明天还有事儿呢，为什么要叫我去分公司？」 童航面对自己母亲在电话里那无法拒绝的语气，实在做不到违逆。 自从上一次他交友不慎,在食堂和朋友瞎说了几句对唐宁存在侮辱性的造谣言论之后，他说话时便开始格外注意，生怕又给自家公司带去什么麻烦事。 「学校又没课，除了跟你的狐朋狗友去酒吧消磨时间,你还有什么事？到时候直接去朱设的工作间。」 「我去找他干什么？我跟他也不是很熟,而且不是答应了我以后不用从事服装相关行业吗？您不会还是想着让我去跟着学习吧？」 童航没有得到母亲的回答，电话已经挂断了。 即便如此,他敢违抗自己的母亲吗？他自然不敢。童航在学校过的潇洒日子,全靠父母给的资金支持，他一吃不了苦,二受不了罪,靠着家里的供养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么舒服，哪里会任性忤逆父母,受父母切断资金的惩罚。 嘴上虽然仍在抱怨,但行动一点儿也不含煳,童航直接赶去了分公司。 童航家的公司所经营的时尚品牌正是丝申,而童母所提及的那位朱设,也就是唐宁拜师学习缂丝的师傅。 直到童航来到朱设的工作间的门口，透过工作间的玻璃，注意到里面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时,才看到母亲发来的消息中提及了唐宁： 「你不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唐宁道歉,搞好关系？眼下是现成的机会。」 「就算是现成的机会,他那么不好惹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不记仇啊……」童航念叨着,咬咬牙，推开了朱设工作间的门。 第99页 「小航来了？你妈妈跟我提前打过招唿了，说你想学习缂丝？正好，这是我最近才收的一个学徒，跟着我学了有半个月了，听说你们俩还是同一所学校的，相互认识一下？」 说完，朱设也没有管工作间的二人，自己走到另一边的置物架前，挑着色线。 唐宁正在摇线*，根本没有注意童航向他走来。 童航见唐宁那副专注的模样，张了张嘴，唐宁的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有很强烈的预感，即便他跟唐宁打了招唿，唐宁也不会理睬他，他可是仍旧记得唐宁在反击陆仁的时候，最后发在论坛里的视频中所说的话：五行缺德，八字犯浑。 谁知道唐宁会不会记仇，开口就是对他的言语攻击。 童航脑子里已经在模拟唐宁如果开口骂他，他要怎样笑脸相迎。没办法，唐宁是他母亲特别强调需要搞好关系的人，就算被骂了，他也得鼓掌夸赞一句「骂得好」。 唐宁将缠好线的竽筒放入梭子中，起身准备拿另一个竽筒，而童航正好挡在了放置竽筒的柜子前。 「你要做什么？」 童航见唐宁一言不发朝自己走来，而他已经退无可退，背后靠上置物架，见唐宁抬手，心道：这人怎么还动手！ 两只胳膊已经做好了格挡的姿势，摆在了身前，双目紧闭，等待着唐宁的攻势。 唐宁伸手从童航身后的置物架上取出竽筒，走回自己的座位，继续摇线的工作。 童航微微睁开一只眼，偷偷瞄了瞄，见唐宁又坐回了原位，这才知晓刚刚都是误会。 朱设挑好色线，拿着装着色线的盒子朝童航走去。 「你刚刚那一副弱柳迎风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唐宁要对你做什么呢，你俩都相互认识了吧？」 童航有气无力地答道：「算是认识了。」 「认识了就行，你先学着摇线吧，像唐宁那样，有不会的直接问他，小设那边找我，我得去看看。」 童航接过朱设递来的色线，又看了一眼到现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的唐宁，有些崩溃。 他是真的对服装设计和这些什么工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根本做不到像唐宁这样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待一整天。 逃，他要逃。 朱设带过不少徒弟，哪能看不透童航眼珠子一转脑子里闪过的念头。 「唐宁，你帮我看着童航，待会儿这些色线装好梭了，你俩一块儿进行下一步，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就辛苦一下，帮忙指导一下他。」 唐宁摇线的手没有停，速度都没有变一下，就好似根本没有听见朱设的话一般，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朱设已经可以通过唐宁一些细微的肢体语言判断对方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朱设今年快五十了，形形色色、性格迥异的人也见了不少，刚认识唐宁，和对方无法顺利沟通的时候，还以为又是一个公司因为残保金政策招进来的特殊群体人员，但从唐宁给他的感觉以及他所注意到的对方那双透着灵性的双眼又让他否认了这个想法。 在后来的接触之中主设才意识到唐宁只是相较于常人有些过于内向，对自己熟悉了之后，唐宁还是会给他反馈，并不是完全不理会外界。 他不知道什么阿斯伯格、什么学者综合徵，在他眼里，唐宁就是一个有着钻研精神、耐心极好、专注力远超常人的弟子。 朱设在唐宁来这里前，接到过童母的电话，也听说了有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要找他拜师学艺的事，童母特意强调了这个年轻人有点特殊，这也难怪朱设会第一时间想到公司的残保金政策，将唐宁当做特殊群体。 童航抱着装着色线的盒子在唐宁另一边坐下，也没开口询问唐宁要怎么弄，只是照着唐宁的动作依葫芦画瓢。 唐宁又装好了一个，拿起了新的竽筒，这一次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童航瞟一眼唐宁的动作，手下进行一步，顺利完成着摇线的工序。 这样的工作重复性很高，需要将全部色线都装梭才能进行下一步，因此没装几个，童航就因为无聊，眼睛开始在工作间乱瞟。 他很想摸出手机玩一会儿，但又腾不出手，因为走得匆忙，耳机也没带上。 「我叫童航。」 童航试探着说道，眼睛望着转动着的竽筒。 唐宁没有回答，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他记得这张脸，当时在食堂造谣他的二人之一，不过这人基本上没说什么，他的朋友倒是污言秽语说了不少。 童航说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唐宁给了回復，他还能聊一聊，没有回覆，那就一点儿可以延伸的话题都没有了。 思考片刻，童航讪讪开口道：「对不起。」 都过去一年多了，童航终于找到了机会当面跟唐宁说出这句话。 唐宁持续着摇线的动作，没有因为童航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道歉而有何反应。 「我对你没有恶意，真的，一开始确实轻信了谣言，但我发誓，我没有一丁点想要冒犯你的想法。」 童航想起当时在食堂的时候，自己的朋友说的那几句话，耳根子烧得慌。 「阉儿样子」「撅屁股换名誉」「陪你玩玩」「你也不嫌脏」。 字字句句都表现着对唐宁的恶意，要是换作童航，他听到这些话，定是会气得当场出手教训说出这些话的人。 第100页 他但凡多了解一点儿唐宁，就不会认为唐宁和这些话语沾边。 如果真是一个想要走捷径求得名誉的人，哪里还需要花费这么大精力跑到这里学习缂丝？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童航悔不当初，即便那些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但他同样是参与者，他轻信谣言，也被轻易带了节奏，没有弄清真相就去伤害了一个他根本不了解、不认识的人。 在造谣事件结束后，童母还特意给童航找了一些关于唐宁的过往资料。原本是想要帮助童航更好地接触唐宁，但童航却是从那些资料所记载的唐宁的优异成绩背后，看到了误解、辱骂、孤立所堆砌的孤独。 那日唐宁独自在空教室录下对陆仁的那句回击的话语的时候，童航正巧在教室外。 童航因为在必修课赶专业课作业，下课后又走得急，专业课上才发现作业掉在了必修课教室，返回教室拿的时候，听见了原本应该没人上课的教室里传来了一个男声。 透过窗，童航瞄了一眼，没想到会看见唐宁。 他那时也不知晓唐宁在做什么，还当对方在背诵什么内容，之后在看到唐宁的那个视频后才反应过来，唐宁是在练习说话。 若不是目睹过唐宁这样，童航从来没有意识到，一个同龄人、一个被人称作天才的同龄人，说一句很简单的话语，是需要练习才能说出口。 在之后了解了母亲给他的资料后，他知晓了唐宁的交流与表达障碍，更觉陆仁的卑鄙。 而他竟然被那样卑鄙的人误导、带了节奏。 童航越是察觉唐宁对他的道歉不为所动，越是觉得内疚至极，眼一闭，心一横。 「要不我给你跪一个吧，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千万不要将当初在食堂听见的那几句话当真。」 唐宁终于停下了摇线的动作，童航见状，哽住。 他不会真想看我跪下吧！ 说到底，唐宁也没有那种看人跪在自己面前的恶趣味，只是平静地看向童航的竽筒上的线，开口道：「重新绕。」 童航睁大了眼。 好，好可怕，这人原来是想着借这个机会报復我！ 正如此想着，童航就感觉手中的转轮被唐宁按住，他也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唐宁拆下童航摇线机上的竽筒时，童航才发觉因为自己先前一直胡思乱想，精力不集中，又因为有着摇线机将线顺整齐，他根本没注意到竽筒上的线可能因为摇线机工作的时候挂到了什么，被扯出来了一截。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也不影响之后的使用。」童航看了眼唐宁已经装梭好的竽筒，又看了看自己的，确实差太多了，但他不想重新再绕一次，还有那么多线要装梭，多耽误时间啊。 「影响。」唐宁开始重新理线。 童航颓然靠在椅背：「哪里影响了？不都是抽出来使用的吗？」 「影响心情。」 唐宁躲过童航试探着想要从他手中躲过竽筒的手。 「谢谢你的体贴，我不会觉得影响心情，所以就这样吧。」童航还想挣扎一下。 唐宁有些不解，手下动作不停。 「影响的是我的心情。」 【作者有话说】 摇线：缂丝开始前的准备工序，根据将要完成的缂丝图案梭需要的颜色配好色线，将色线摇绕到竽筒上，并装进梭子中的步骤。 感谢在2024-03-19 23:20:31~2024-03-21 22:4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咕咕咕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瑞希20瓶；yazminkent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童航愕然,眼前这个唐宁可比他印象中的会说话多了，那个需要在人后练习说话，人前内敛迴避的唐宁去哪里了？ 唐宁将那段被扯出来的线顺整齐后,将竽筒套在了自己的机器上。 摇起转轮时，一旁的童航还在心底念叨着唐宁刚刚的那句话。 许是太过于惊讶于唐宁竟然是这样的性格，又将眼神黏在了对方身上。 唐宁有些不适，回望童航,见童航半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又咽回肚里的模样，收回了目光,专注盯着自己的摇线机。 如果朱设没有拜託唐宁去指导童航,可能唐宁也不会将这有些偏执追求完美状态的执着放在对童航的要求上。 这也是唐宁刚开学就选择搬出去的原因。 他知晓自己在一些事上有着怎样偏执的执着，他也一直避免着自己的这种情况对别人产生影响。 唐宁很珍惜和秦施彰他们的关系,不想因为自己的性格原因与他们产生矛盾,因此他需要在属于他的个人空间内，消耗掉偏执,而不是将偏执暴露在他珍惜的人面前。 在家里的时候父母即便再包容,也仍旧会有因为他的偏执而发怒的时候,在外面可不会有人像父母一样包容他。 唐宁有些后悔刚刚的那句话,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他总不能拍拍童航的脑子，跟对方说：你把刚才那句话忘掉。 只是一个摇线的步骤，童航一个从来就没有接触过缂丝的人,唐宁这样确实显得有些过分严苛了,即便童航在心底这般想着,却不好真开口反驳唐宁什么。 二人沉默着,继续完成着手里的工作,唐宁有些心神不宁，手下动作加快，将剩下的色线摇绕好，装梭后，站起身将梭子拿去了待会儿要使用的缂丝机旁。 第101页 童航的摇线机运转着，他的速度和熟练度比之前好了不少，因为唐宁的严苛，现在童航也会特别注意竽筒上摇饶的线的规整程度。 当他终于将所有竽筒装梭后，拿着梭子想要问唐宁下一步的操作时，就看到唐宁不知何时走出了工作间，正在和朱设谈论着什么。 童航没有刻意偷听，只不过工作间隔音效果并不好。 朱设刚解决完手底下带的小设那边的问题，回到工作间这边，还没进门，就看到唐宁推开门走了出来。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唐宁摇头。 「小航不配合你的教学？」 唐宁又摇头。 朱设摘下帽子，挠了挠没剩几根头髮的脑袋，又将帽子戴了回去。 「我怎么不知道学缂丝还黏嘴啊？还能说话不？」 唐宁终于点头了。 「我会影响他。」 唐宁将嘴边的『他影响我』改成了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有些费劲儿，但好在准确无误地表达了出来。 「小航跟你说了他觉得你影响他了？」 朱设看着唐宁有些为难的神情询问道。 唐宁否认了朱设的话语。 「既然没有，你就不要在乎那么多，如果你察觉自己影响到了对方，那么就跟对方解释一下，说不清就再说一遍，总比你一个人在这心里琢磨要好。」 童航看到朱设要推门进来，迅速跑回自己的位置上，朱设进来时，童航刚刚坐下。 唐宁跟在朱设身后，看到童航的动作有些奇怪，但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朱设朝童航招了招手。 「小航，来，今天我给你们讲短戗，待会儿你们自己练习一下，不会就问唐宁。」 童航爽快应下，但唐宁却是皱眉，有些为难。 短戗一般用于缂丝中对细节、紧凑部分的晕色处理，操作不算特别复杂。 唐宁的为难在于他不想让童航再一次被他那种完美主义者一般的口吻伤害。 童航刚刚凑在门口那会儿，听到了唐宁的那句话，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先前的那句「影响我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 过阵子就是订货会，这阵子朱设一直很忙，平时待在自己的工作间的时间并不多，如果不是因为要教授唐宁和童航缂丝，这会儿他应该跟楼下的小设一起检查工艺单。 「看明白了吗？我得下去一趟，你俩先练着。」 朱设离开后，唐宁便开始在缂丝机上实践刚刚朱设所教授的技法。 唐宁的手十分灵巧，远没有童航所想像的因为刚刚学习，所以对于工具还存在着磨合期。 「你真的只学了半个月吗？」 童航出声，见唐宁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抱歉，刚刚你跟朱设在外面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部分。」 唐宁耳朵上泛起绯色，没有什么比话题的当事人亲自提起话题更尴尬的了。 「你可以跟我多解释一下，确实要比你选择迴避我，以及让我因为你的那句话去质疑你是否性子恶劣要好得多。」 童航说着说着又想起自己当时听见那句话时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并且质问唐宁是什么意思的状态，顿了顿，询问道：「唐宁，一直以来你都是因为害怕看到对方因为你的话语的负面状态，才逃避交流的吗？可越逃避岂不是越缺少对话的机会，越难掌握沟通状态的平衡？」 童航认为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其实现在的唐宁已经比刚入学那会儿要好太多了，有秦施彰他们这样的固定交流对象，也有付泽等老师与学姐的引导，唐宁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抗拒交流，和他们也愿意主动去交流。 如果童航接触的是那时候的唐宁，可就不是一句「影响的是我的心情」之后，还能听到唐宁在背后偷偷满怀歉意地后悔这句话会不会给他造成伤害了。 童航现在大概是摸清了唐宁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不好接触，松懈下来后，一个人说了好些话，多是让唐宁放下芥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意思表达的不对，就多解释一下，他不嫌烦。 可没想到，说着说着竟是提到了当时他听到了唐宁在空教室练习回击陆仁的那句话的事情。 童航意识到这件事时，他已经将话说出口了，喉间发干，心下暗道不妙。 唐宁的动作停住了，耳朵已经变得通红，他侧过脸，盯着童航看了好些时候，没说话。 童航有些慌：「你别想着灭口啊，这儿可有监控。」 唐宁放下了手中的梭子，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工作间的大门。 「喂，你去哪儿？」 童航慌忙两步跟上，然后被唐宁关在了屋内，隔着门，他听见唐宁说了个「你」字，还没搞明白唐宁想表达什么，紧接着听见对方用比刚才这个字更小的声音说道：「别跟别人说。」 话毕唐宁转身离开，乘上了下行的电梯。 童航不用多想唐宁到底去了哪儿，这哪里还想不明白？ 他这是直接给人气跑了！ 童航本想追上去，结果等电梯的功夫碰上了朱设。 「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他……」 「什么你你你，他他他的，你俩一个学缂丝黏嘴，一个学缂丝结巴，不愧是同学。」 第102页 朱设拍了一把童航的后背，继续说道：「别想着跑，你妈妈特意让我多关照你，说你坐不住、没耐心，今天不说多的，至少做完三个技法练习才能走。」 童航解释道：「我没想跑，唐宁跑了。」 「怎么可能，就算唐宁已经离开公司了，那也叫做工作内容完成，合理休息。」 童航一口气哽在喉间，加快了回工作间的脚步，他要向朱设证明，唐宁是真跑了。 朱设不紧不慢地跟在童航身后，感慨着年轻人就是体力好，走路都带风。 童航走到唐宁的那台缂丝机前，准备叫朱设来看看唐宁根本没有完成今天的任务就熘走的证据，结果细细一看，无话可说。 朱设缓步走来，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儿，细緻打量着唐宁的缂丝半成品。 今天学习的短戗唐宁掌握得很不错，前几日所学的技法也能在作品上看到唐宁对其的熟练度。 唐宁的细节观察能力非常强，细微色彩的变化的把控也和朱设曾经所带过的弟子不同，因此唐宁的作品经得起长久细看，越细越能感受到其中的美感与魅力。 朱设没有见过唐宁其他的创作作品，但他见过唐宁完成的小幅基础缂丝，以及现在的这幅半成品，已经不是第一次感慨唐宁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怎么不说话了？我就说嘛，唐宁怎么可能跑。」 童航哑口无言，比起之前看到唐宁的高考成绩、联考分数和服装设计赛事的成就更为震惊，毕竟今天他可是更直观地感受到唐宁的优秀。 他不懂缂丝，但他有审美。童航或许目前还无法从工艺上去评判唐宁的这个半成品缂丝的水平，但基本对美的欣赏，他是有的。 更何况，他只不过是说话那会儿的功夫，唐宁就完成了这部分的缂丝，这速度也太快了。 「朱设，唐宁缂丝的速度是不是很快？」 「比起我们的熟练工，其实不算快，但比起初学者，这速度实在了不起。」 「那也不至于，就我说话的时间，完成了这么多吧，您看您今天才教的短戗，这得有半寸了吧，我来之前专门查了资料，说熟练工一天也就只能完成几寸的长度。」 朱设琢磨过来了童航的意思，扶了下因为低头凑近唐宁的缂丝半成品有些下滑的眼镜儿说道：「也许是他提前就做了，昨晚他过来的时候，因为我有事没时间做示范，就大概讲了一下短戗的技法，他可能昨晚已经练习过了。」 「……没看示范，光听描述他就会了？」 童航不可置信。 「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要说他跑了？」朱设瞄了一眼童航的缂丝机，竟是发现一点儿进度都没有。「你一点儿都没做不说，还想举报同伴偷懒，让我说你什么好？」 「字面意思，他真的是跑走的。」 童航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坐在自己的那台缂丝机前。 「为何？」 「可能是……被我气跑的吧。」 离开公司的唐宁打了个喷嚏，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赶去简智的画室授课。 【作者有话说】 童航：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叽里咕噜……我看到你偷偷练习对话了 唐宁（心下大惊，面上无异，心里奔腾过无数想法，自己安抚自己许久并且劝说：没关系，谁没有社死的时候，早死玩死都得死。找不到地缝钻，我就直接逃跑！）用自以为威胁，实际上没有任何语气变化的状态对童航说道：你，不许告诉别人。 第52章 「同学,你找谁？」 秦施彰拿着刚买好的早饭，准备给女朋友送去，没走几步,就发现有个男同学一直盯着他，好似要来搭话又不知为何有些踌躇的模样。 看着那张略有几分熟悉的脸，秦施彰思索了好些时候，还是没有想起来这人究竟是谁,但他对这人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童航对上了秦施彰的视线,看着对方靠近，也主动凑上前去。 「你好,我……」 靠近童航后,秦施彰才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这人。 这不就是在食堂嘲弄唐宁的视频主人公之一吗？ 「有什么事？过去这么久了，还想着算帐不成？」 秦施彰可不是一般的护短,既然这人得罪唐宁在先,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对方。 「不是不是，哥们儿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找唐宁……」 「都找上唐宁了,还说不是来算帐的？」 「找他道歉可以吗？」 童航实在无奈,难怪唐宁和他寝室的这几个人关系好,这人护着唐宁跟鸡妈妈护着小鸡崽儿似的，而他童航就是那罪大恶极想要抓走小鸡崽儿的老鹰。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才想起来道歉？」 秦施彰一点儿也不相信童航的话语,大一发生的事情,这人大二才想起来道歉,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大一的事情我已经道过歉了,我道歉是因为别的事,诶不是，你不会是想用手里的粥泼我吧！」 童航连连后退，撞上了身后正朝着他与秦施彰这个方向走来的人。 「秦施彰？你在这儿做什么？不是要赶着给你女朋友送早餐吗？」 「我差点忘了！那你俩看着这小子，别让他靠近唐宁，我先走了。」 秦施彰感受了一下食物的温度，朝女寝宿舍楼那边赶去。 第103页 听闻秦施彰的话语，贾奕和丁武看着童航，挪动了几步，将同行的唐宁挡在了身后。 虽然不清楚秦施彰为什么会那么说，但还是先将这人和唐宁隔开为好。 一路走来，唐宁一直跟在贾奕和丁武身后，拿着手机低头打字，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是什么情况。 在备忘录里将先前闯进脑海的灵感记录完毕后，还没抬头打量贾奕与丁武二人停下来的原因，就听见了童航的声音。 「唐宁！」 瞬间，唐宁好不容易打消的尴尬又涌上心头。 「你别走啊，我真有事找你，你也不想……」 威胁！活脱脱的威胁！ 唐宁真想一把捂住童航的嘴，将人塞进地洞里。 「我就是想来跟你道个歉，之前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清楚。」 童航本意就是道歉，希望唐宁不要躲着他。 近一段时间在朱设那边的学习，唐宁不知道是怎么掌握的他去工作间的规律，次次都与他错开，搞得他一个人被朱设盯着，坐不住又逃不掉，他无比渴望唐宁能帮他分散一下朱设的注意力。 贾奕给了丁武一个眼神，二人一左一右架住唐宁的左右胳膊，打算直接将人架走。 唐宁看着童航一脸情真意切，朝贾奕说道：「我和他谈谈。」 说完，指了指一旁人少的空地。 也不用唐宁主动开口询问，童航先一步说道：「我真的是来道歉的，你能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在朱设那边学习吗？」 「道什么歉？」 童航本想开口说当初不小心听到他在空教室练习对话的事，又突然福至心灵。 「没，没有什么事，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在朱设那边的学习的时间安排。」 几乎是瞬间，童航就理解了唐宁这句话的本意，他先前说了自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既然在空教室练习说话是唐宁不想提起的事情，那么便是不该说的事，不该说的事即便是仅有他与唐宁两人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再次提起。 直接失忆，就是个好办法。 唐宁点头。 「周五晚上，工作间见。」 说完，唐宁便走向一直盯着这边的贾奕和丁武。 丁武挠了挠下巴。 「需要我们帮忙吗？他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贾奕打量了一下唐宁的神情，没发现什么异样，对丁武道：「真要是来找麻烦的，秦妈咪根本不会留给我们出手的机会，早一碰上那小子就出手解决了。」 丁武表示贊同，秦施彰隔三差五就去健身，风雨无阻，那身上的腱子肉他们是有目共睹的。 唐宁看着贾奕夸张摆出几个展示肌肉的姿势，浮现几分笑意。 三人说笑着走向t4教学楼。 童航看着唐宁和那两人相处的状态，啧啧称奇，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流言蜚语，给唐宁冠以「难以相处」「自命清高」「没朋友」「无法交流」一类的评价。 「明明很好说话……」 嘀咕着，童航给自己母亲打去了电话。 「周五晚上唐宁应该会去朱设的工作间那边，对，他亲口说的。」 童母电话那边儿子给出的回答，满意夸了童航几句，紧接着说道：「你要抓紧时间和唐宁搞好关系，如果你真不想走家里替你安排好的路，你就找个得力的人帮自己撑起公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童航有些不耐烦，但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敷衍地应和着自己的母亲，一脚将路旁的石子踢进学校的人工湖中。 「唐宁的能力相信你自己也感受到了，公司很需要这样的人才，品牌很需要，同样的，你也很需要。」 「您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但是您也知道大一的时候，dav给唐宁抛出橄榄枝但唐宁根本没有理会的事情吧，说句不好听的，我可不觉得丝申在时尚界的影响力比dav大，唐宁大概率不会为丝申效力。」 「没听说过唱衰自家公司的，这些天没管你，你又欠教育了是不是？」 「没有……」 童航似觉着将石子儿踢进湖里已经不足以减压了，找了块儿更大些的石块儿，扔进水里，石块儿落水声稍稍平復了些许想要反驳自己母亲的心情。 他并不是完全不懂得公司的那些弯弯绕绕，但单从何唐宁的短暂相处之中，他稍稍窥见了唐宁真正应该拥有的未来，丝申并不差，丝申确实也需要唐宁，但丝申不能成为束缚唐宁的存在。 「周五晚上，及时跟我联繫，我会去分公司一趟。」 … 教室里明明只有一个人在讲课，仍旧让人觉得耳根子被吵得发疼。 唐宁不动声色揉了揉耳朵，让见了他这番动作的贾奕捂着嘴压抑着笑意。 贾奕低声朝唐宁说道：「怎么没一个勇士开口提醒一下高翱，话筒的声音调太大了。」 唐宁刚点头表示贊同就被坐在另一侧的秦施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高翱不是挺喜欢你的吗？就算有时候你没回应他，也不影响他下次继续关注你创作与设计，唐宁，你要不试试？」 唐宁知晓秦施彰的性格，更知道这句话不是为了故意逗他才会这么说，想必又是什么协助他习惯主动沟通的练习方法。 唐宁抬起头，倒也没直接举手然后站起来告诉高翱需要调话筒的音量，因为唐宁很少直接对视授课老师，高翱一看见唐宁那毫不迴避的眼神，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走近唐宁。 第104页 看着高翱一脸严肃，唐宁突然说不出话，秦施彰侧过身去，不看唐宁和高翱的相互对视的画面，省得他待会儿又忍不住当了唐宁的嘴替，好不容易的锻鍊机会，他得忍住。 以前的唐宁需要他的辅助，他自然乐于提供帮助，但现在不同，在他看来，现在的唐宁的表达习惯和表达状态已经可以脱离需要嘴替辅助表达的阶段了，他继续当这个嘴替只会影响唐宁的表达能力。 唐宁迎着高翱有些热切的目光，将视线垂落回自己做的笔记上，开口说道：「话筒声音需要调整。」 高翱没想到唐宁好不容易主动表达想要与他沟通，竟然是因为调整话筒音量这种事。 「声音太小了吗？你们这一排听不见？」 「不是不是，是太大了，老师。」秦施彰勐然转身补充道。 高翱又看了一眼唐宁，见唐宁又变成了低着头，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的状态，有些挫败地回了讲台。 「如果觉得话筒音量需要调整，直接告诉我，都是搞设计的，胆子这么小，还想不想混了？连这点小事儿都憋着，都没出息到这种程度了？我真不敢相信我带出来的学生是这副德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落了一通数落的教室里的其他同学虽应下了高翱的这句话，但心里都嘀咕着同一句话「谁敢直接提出来这件事啊！」 秦施彰拍了拍唐宁的肩。 「很可以，虽然还是让高翱给骂了一顿，但是集体挨骂，伤害平摊，现在耳朵也不用受折磨了。」 唐宁继续盯着笔记，手中握着的笔却已经停下了。 『刚刚直接提出想要的结果，应该比告知问题要好，这样一来秦施彰便不用补充了。』 『话筒音量太大了，很吵』 『不对，应该是：话筒音量需要调小一点，老师。』 秦施彰注意到唐宁握着笔，已经半天没动静儿的状态，又用胳膊怼了一下。 「别想了，和人对话你也要求精益求精吗？别说你了，多少表达能力很强的人也不能做到次次都完美处理对话，反正你在走神，不如想想午饭吃什么。」 秦施彰撑着脑袋看着唐宁，颇有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自豪感。 「啊~孩子长大了。」 贾奕直接给秦施彰补上了画外音。 「啧，我说你就是太闲了，高翱教的上色方法你学会了吗就在这儿嘚瑟。」秦施彰瞄了一眼高翱，见他没注意这边儿，迅速肘击贾奕，省着力道不至于真伤到对方。 「早料到你有这招。」 贾奕顺势格挡。 在丁武清嗓子提醒的声音落下时，二人也迅速恢復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状态。 高翱看向唐宁那一排，眉头微皱，他眼花了？ 第53章 「这个光泽度够吗？」 付泽将数条织线拧成一股,放在灯下，不停变换着角度，感受着特殊材质的织线随着视角与光线变化而产生的偏光。 唐宁也是同样的动作,只不过比起付泽变换角度的速度，唐宁则要慢得多。 「唐宁。」 罗尔站在付泽的研究室门前，敲着敞开的大门。 在他的这个角度，能够看到坐在研究室内的唐宁。 但唐宁正细緻打量着付泽新研制织线,完全忽视了罗尔的唿唤。 因为唐宁极强的细节观察能力,在付泽对织线的研制过程中，唐宁总能在问题刚刚出现时发现并及时提出,减少了大量走弯路可能会浪费的时间。 付泽无比庆幸当时让唐宁答应协助他完成对织线的研制。 「罗尔？有什么事吗？」 付泽走向研究室门口,打量着这位在系内已经算是拿奖拿到手软的『风云人物』。 自大一那一年的tc奖结束后，罗尔又参加了义大利的设计周、大学生服饰品设计展和年底的prds,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付老师,今年的prds唐宁也不参加吗？」 付泽感受到了罗尔的期望，但还是给了他否定的回答,付泽唤了唐宁几声,终于将人从细緻检查织线的状态中唤醒。 唐宁走向研究室的门口,见罗尔也在,有些疑惑。 「大四要准备毕业设计和论文,那一年基本上没有机会再准备别的赛事，那么只有大二和大三有机会参加prds，今年你要是不参加,就只有大三唯一的一次机会以在校生的身份参加比赛了。」 在校生参赛,报名方是学校,比起毕业后以个人设计师身份参赛肯定是要更便利一些。 毕竟个人设计师如果没有任何名气,根本不会被注意到,在正式入围前或许连票数都拉不到，但以在校生身份参赛，报名方是学校，靠着学校的影响力以及校内师生，就能够获取数量可观的票数。 唐宁不是不清楚罗尔所说的这些便利，但他对于缂丝的学习进度还不足以让他将精力放在比赛之中，今年他确实也不打算参加任何赛事。 「今年tc报名的时候，我也来问过你，你说你不报名，我还当你是觉得tc已经没有挑战性了，现在看来，你是自暴自弃了。」 罗尔见唐宁竟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继续道：「大一那一年的prds，决赛的秀场有不少媒体过来採访，询问我为何你没有参赛，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说的吗？我回答他们，你在准备更出彩的设计作品，因此才错过了那一年的prds，早知道你像个懦夫一样，我就该直接告诉他们，你在tc上受尽打击，拿不出好作品了。」 第105页 「罗尔！」 付泽出声，想要制止罗尔略带嘲讽的话语，罗尔见唐宁仍旧不为所动，又有些后悔刚刚那番话语。 礼貌向付泽道别后，离开了研究室。 唐宁没有想到自己参加比赛与否，会让罗尔产生这么多情绪。 大一的prds他没有参加，是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己处于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在那个时期中他很难确定自己拿出来的设计是让自己满意的，他在寻找一个可以平衡自己的创新与想要展现的技法的状态。 简而言之，他认为，还不到时候，他还没有准备好。唐宁不想拿着有瑕疵、缺陷、达不到他理想水准的作品走上秀场。 他要对得起秀场、对得起以最佳状态展现成衣的模特、对得起秀场的评委与观众、更要对得起他自己。 唐宁从来没有将比赛经歷当作未来可以书写在简歷上的资歷，更早以前的比赛对他而言只是被钱老教授领着拓宽业界与审美的渠道，对于现在唐宁的而言，各类设计赛事，是他确定外界给他回馈的方式。 他以作品作为自我的表达在赛事中展露，外界接收后，回赠他承载着各种信息量的答覆。 唐宁想要听到真正有用的答覆，就需要拿出更精炼、高水准的作品。 眼看着罗尔就要走向楼梯间，唐宁放下了手中的织线，快步跟上。 罗尔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但他没想到会是唐宁，听到那脚步的急切，便偏过身，想要给后面的人让路，没想到脚步声却停了。 「没有自暴自弃。」 唐宁的声音响起，出乎罗尔的意料，他从未想过唐宁还有主动找到他，主动跟他解释的一天。 在从研究室走到这儿的短暂距离中，唐宁已经斟酌好了给罗尔怎样的答覆。 「我在瓶颈期，大三那一年的prds我会出现在决赛的秀场，希望你也在。」 唐宁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一点儿也听不出宣战的意思，实际上他确实也没有宣战的想法，只是因为他从罗尔的一番话里感受到了对方希望与他共同参赛的情感，那么应下便好。 不过在罗尔听到，那可就是明晃晃地宣战了。 「好！我肯定……」 话未说完，唐宁感受到了罗尔状态的恢復，便点头当作回应，转身走向研究室，刚刚的那些织线他还没有检查完。 罗尔望着唐宁的背影，把还未说完的话语干巴巴地嘀咕完，倒也没生气，唐宁只要不是因为懦弱，再也不敢站在秀场就好。 罗尔向来自信，也有足以匹配自信的能力，他要拿到最高的荣誉，更需要同样优秀的对手的见证。 回到研究室，唐宁向付泽提出了自己所发现的几点织线仍需要改进的发现。 言简意赅，直白地让付泽有些受打击。 得亏他清楚唐宁给出建议时一直是这样的模式，根本不会用任何委婉的表达，而是简单直白地点出问题。 唐宁认为在发现问题时，只有这样才能够更快速、更明确地找到解决方法。总在纠结如何委婉地让人接受这些问题，只会耽误问题的解决时间，或许还会造成对问题理解的误差。 「行，你指出的这几点我再实验一下，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不是还要去学习缂丝吗？」 唐宁点头起身，走出研究室时不忘掩上门。 … 唐宁走进丝申的分公司时，看着门口明显被好好打理、换新的盆栽、细緻清洁过的公司大门和空气中残留的空气清新剂以及电梯内终于修好的广播，直觉今天或许对于丝申分公司而言是个特殊日子。 不过这跟唐宁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唐宁自认为自己也没必要将注意力太过放在这方面，走向朱设的工作间。 工作间的大熨烫台上堆积的布料、样衣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连从唐宁第一次来到这个工作间时就看到的几乎成为朱设工作间标志性建筑物的架着大幅缂丝半成品的缂丝机，也被移到了不挡路的角落里。 唐宁有些不习惯地走向同样被移了位置的自己所使用的那台缂丝机，坐下后准备开始今天的进程。 「唐宁来了？你先自己练一下，等小航到了，我一起教。」 朱设今天难得换了一身稍微正式些的衣装，虽然仍旧戴着一顶挡住自己没剩几根毛髮的头顶的帽子，但帽子的颜色竟然特意搭配了今日的整体衣着。 难不成是丝申成立的纪念日？ 唐宁马上又否定了这个结论，在公司外以及上楼来的路程中，他虽然发现了今天是个有些特殊的日子，但没有任何对等今天是丝申成立的纪念日的信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 童航喘着气从走廊奔进工作间，习惯性想要绕过工作室过道上的那台缂丝机，突然注意到缂丝机竟是被挪了位置。 唐宁不知道今天为何公司会有这些改变，他哪里能不知道。 肯定以为今天他母亲来分公司是来视察的呗！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正想着，童航看到了打扮得一本正经的朱设。 现在他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了。 「好了，你们准备一下，今天我来讲一下拼色捻丝。」 基本上一遍讲解，一遍演示，就足够唐宁掌握技艺。 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已经着手练习，朱设有些紧张地整理着衣领，他虽知道童母来分公司主要目的是因为唐宁，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儿，加上童母平日里的气场确实很强，不得不让公司上下慎重对待着这一次的不算是视察的视察，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不然这马屁可就拍得不妥了。 第106页 童航没太听明白，走到唐宁的缂丝机前学习着唐宁的操作。 唐宁也会刻意放慢动作，让童航看清他的操作。 童母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儿子专注向唐宁请教的模样，十分满意地给了朱设一个赞许的眼神，朱设恭维地笑了笑。 也不打扰二人完成今日的缂丝练习，童母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唐宁不是一个会被利益吸引的人，她已经知晓了这一点，当初付泽向她推荐唐宁的时候，目的也很明确地表达过唐宁需要一个了解华国目前中式流行状态的渠道，而丝申就很适合。 付泽和童母是多年的朋友，也都是设计师出身，只不过选择了不同的路，一个从事着教育行业，一个做了商人。 两人都以为彼此还是印象里的模样，但从做出不同的选择的那日起，註定了二人的改变。 童母可以向付泽保证不会害唐宁，但她商人的本质无法保证不去利用唐宁身上的可以发掘的利益。 她可以让唐宁借用丝申判断并了解现在华国和小面积国际市场的中式潮流的流行状态，也可以教缂丝工艺，但她需要从唐宁身上拿到该收取的『学费』。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作者有话说】 商人思想不代表童母是坏的。 在唐宁的认知世界，除了会接触很明确感知到的如同眉梁兴那样的恶，还有许多复杂、不纯粹的负面情感，这样才能让唐宁更早平衡商人思想和设计师的初心。 第54章 童航不敢去打量唐宁此刻的神情,也不想看到那神情之中的质问。 他的确是想要让唐宁不再躲着他才会在那天主动找上对方，但现在被他的母亲一掺和，就好像是他本意就是为了促成今天的饭局,才有的那天那一出。 唐宁往往都是靠着不给予回应作为拒绝，但真要他明确地表达拒绝，其实他并不擅长，这也是唐宁会出现在饭局的原因。 餐桌边共坐了四个人,唐母与朱设坐于一侧,另一侧则是唐宁与童航。 童航有些焦虑，一直喝着杯里的柠檬水,菜还未上,先喝了个五分饱。 唐宁盯着桌上的餐巾的别致造型，脑子想的却是立体刺绣。 在此的四人,心思各异,唐母也不想这么早就直入正题，和朱设聊着唐宁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想要引导唐宁自己加入,这样比起直接让唐宁接受像她这样稍稍有些陌生的对象可能会更合适一些。 正在交谈丝申下一个季度的服饰品上的缂丝图样的童母与朱设、一个劲儿喝着水还时不时打量一眼自己老妈和唐宁的童航,以及从入座到此刻一直低头沉思餐巾图样的唐宁,谁也没有想到最先和唐宁搭上话的是来此吃饭的另一桌客人。 「唐宁？这么巧。」 谢晖长缓步走向唐宁这一桌。 今日他约了协会的几个朋友在此商议些私事,这间餐厅环境雅致，也很注重客人的隐私性，本也不是什么特别严肃的事情,在此用餐的同时进行商议再好不过。 「会长认识的那个小朋友,我总觉着有些面熟。」 谢晖长那一桌的其中一人说着,望向唐宁。 「唐宁这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会长之前说想要收徒的年轻人,是不是就是他？不过好像那个唐宁因为想要专心搞设计，就给拒绝了。」 「就是他啊！」 谢晖长不动声色将和唐宁同桌的另外三人皆是打量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在仍旧盯着餐巾发呆的唐宁身上。 好一会儿，唐宁才看向谢晖长，自从大一与付泽参加研讨会之后，时不时他也会被邀请去参加谢晖长的画展，一开始他答应了，结果去了之后，多是被谢晖长带着认识美协的一些前辈，唐宁面对这样的应酬实在有些为难，后来就开始避着谢晖长。 谢晖长一看唐宁开始躲着自己了，又拜託简智在唐宁画室兼职的时候，多帮他给唐宁解释几句。 不过唐宁避着谢晖长也不是对谢晖长这个人有意见，只是因为唐宁简化了对谢晖长的认识后，发现和谢晖长接触等同于要面对更多的社交，因此才避着对方。 所以简智的解释，在唐宁这里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谢会长，好久不见了。」童母见来人竟是市美协的谢会长，有些惊讶唐宁的人脉。 「您是？」 谢会长对于眼前的女士并不熟悉，一时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份。 「您贵人多忘事了，我是童丽，丝申的主理人，两年前的拍卖会上咱们在法国有过一面之缘。」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自然是看着比过去更加年轻，这才没有想起你来。」 谢晖长笑着和童丽握了手，再次看向唐宁时，唐宁终于给了他回应。 「会长。」 谢晖长收到了唐宁的回应，也知晓这小孩或许不再生自己的气了，接着说道：「也好久没有去我那边玩了吧？这次肯定只有学术相关内容，没有那些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人。」 都当面提出了邀约了，唐宁也不好再拒绝，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个小辈总不能让别人觉得他在难为面前的这位长辈。 唐宁点头应下，三两句寒暄过后，谢晖长心满意足地离开。 直到这时，朱设才意识到跟着自己学习缂丝的这位异常聪明的小徒弟除了脑子不同于常人，身份似乎也是。 第107页 不过也对，能让童丽特意打招唿好好照顾的年轻人，身份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朱设喝了口杯中的柠檬水润了润喉，心里念叨着手艺再好不如投个好胎一类的话语，看着唐宁又重新低头陷入沉默的模样，感慨投胎投得好，再拥有一颗聪慧的大脑，这样的人的人生不知该有多顺畅。 朱设哪里知道，唐宁家庭比起身旁的童航要普通得多，父母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母亲为了照顾唐宁做着全职太太，父亲在公司虽然只是个小领导，但也就是个名号好听点儿的打工人。 如果不是因为行为与心理干预做得早，唐宁现在表现出来的「聪慧」可能就不是他们这样容易理解的范畴了。 服务生陆续将餐品送上，几人动筷后，童丽在这时开了口，显得并不刻意，如同唠家常一般。 「小宁觉得丝申这个牌子的风格如何？你喜欢吗？」 童丽咽下口中的食物，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确保说话时不会出现任何附着在口腔与牙齿上的食物残留后，这才询问出声。 童航知道自己母亲开始了「攻略」，如果说在发现唐宁和市美协的会长关系不错前，他的母亲对于唐宁只是纯粹的招揽，并且希望唐宁能成为他日后的得力助手，那么现在，他的母亲就更希望唐宁成为稳固丝申在华国时尚品牌地位的定山石。 童丽对于公司的从上到下只要是在她管辖范围之内的员工，最看重的就是体面二字。 毕竟体面对于任何阶层、任何身份、任何背景的人都有着不同的评判标准。 对于童航，童丽认为，有出息、有一技之长、品行端正便是体面，不一定需要建立比她更为出彩的事业才叫有出息，但一定是有所建树。 对于朱设，童丽认为他虽算不上业内缂丝技艺的集大成者，但的确技艺精湛、教导公司那些学徒缂丝师傅也很有一套，即便偶尔有些小心思，但无伤大雅，也不涉及为人，在童丽看来，仍旧是体面。 而唐宁，原本对于唐宁的评价已经符合童丽的「体面标准」，现在发觉了唐宁有更多可利用的人脉后，就更加令童丽心生喜欢。 丝申的营销比不上现在的一些时尚快销品牌，缂丝本就是丝申的品牌传统亮点，童丽也不可能因为应和营销而放弃品牌精髓。 可如果唐宁能够加入，丝申就有了更多的营销方向，并且童丽能够从唐宁的作品里看到迸发的创意与激情，这样的年轻人能够为丝申效力，丝申将会迎来质与量的双重提升。 唐宁闻言，手中的筷子顿了顿，点在碗中，筷子端部沾上的食物酱汁顺着筷子被点在了碗底，白净的碗底突现一处别样色彩，让人忍不住想要把那处色彩扩大。 「挺好的。」 是一个万用回答，唐宁自认为童母不会在吃饭的时候找他询问可能会引起对方反感的关于公司品牌的建议，不如直接运用万能回答，这一招还是秦施彰教给唐宁的。 童丽没有听到唐宁对是否喜欢丝申作答，也不好再问一遍，毕竟她本就是想着趁着吃饭的时候，如同唠家常一般摸清唐宁对丝申的看法，再重复一遍便显得刻意了。 「小宁应该很喜欢缂丝吧？不说在全国，至少在这个市，朱设的手艺那都是数一数二的，你们俩跟着朱设学习可要多用点儿心。」 话中提及自己的儿子童航，在以一个母亲敦促孩子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同时夸赞了朱设的手艺，童丽一句话将在场的三个人都带到了下一个话题中。 「差点儿忘记了，丝申下个月要参加服饰品展会，小航你记得到时候带着小宁一起去，小宁本就是读相关专业，去展会肯定是做知识积累，而你则是要去长长见识，好歹家里开的是服装公司，别一点儿业内知识都不懂。」 朱设一头雾水，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如果要准备服饰品展会，那么他得赶紧嘱咐手底下带着的那几个小设赶工服饰品所需要的缂丝才行，可往日要参展不都是提前至少三个月准备吗？怎么这一次…… 这顿饭才刚开始，朱设就已经因为童丽的几句话忧心忡忡。 对于服饰品展会，唐宁有着去了解市场目前流行风向的兴趣，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不得不应付的社交。 唐宁又想到刚刚童母的话里提到了童航也会一起，便稍稍放心了些。若真有需要应付的社交，肯定也是奔着丝申而来，跟他唐宁没有任何关系，他只管欣赏那些服饰品与服饰品工艺就好。 想通了这些，唐宁便安下心继续用餐，根本没看到对面坐着的童丽与朱设相互交流的眼神。 朱设：什么时候说要参加展会了，我怎么……好像没有收到过消息？ 童丽：刚刚。 童丽很肯定，只要唐宁通过展会了解了目前华国时装时尚的大致风格与风向，就会对于丝申有着更深刻的认知。 以唐宁的性格，在对华国的时尚风气失望后，一定会着手改变，而丝申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这是童丽对于丝申的自信，也是她在正式与唐宁会面前对唐宁做的全部背景调查得出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谢晖长好久没出场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这人_(:3」∠)_ 之前想让唐宁去学纯艺，跟他一起搞艺术的市美协会长。 第108页 第55章 「刚拿到展品册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珠宝展，没想到今年这次的展会这么有水平。」 童航坐在车辆后排，对身旁的唐宁说道。 坐在副驾的童丽则是因为这次的展品不符合她一开始的预想,有些烦闷。 朱设因为要负责监督布展，先几人一步去了展厅那边。 几乎每年的服饰品展会，丝申都是一枝独秀。 与丝申风格相似的，不如丝申重工、精緻,同样重工、精緻的品牌却在风格上又比不上丝申的受众广。 童丽本打算藉助这次展会让唐宁感受一下丝申的业内水平,却没有想到今年有不少品牌都着手改良了技艺与设计感，看样子是无法让童丽如愿了。 早知如此,在去年展会上,童丽隐隐察觉到这些品牌又意图改良的时候，就该好好着手丝申的品牌提升,而不是想着保守发展,差一点儿连今年的展会都放弃参加。 展厅这边，朱设打量了一圈儿展区位于丝申附近的品牌的服饰品,摘下帽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要出大问题。 不是所有来逛展的人都是设计师,自然更注重第一眼接收的美感。 比起缂丝这样需要细緻打量才能够深切感受其中美感与工艺技术的作品,除了拥有审美积累的人群外,对于缂丝并不了解的人，会更喜欢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装饰的服饰品。 这样一来，丝申在这一次的展会上便很难出彩了。 不得不让朱设思考,这些往日里连竞品都算不上、低丝申一头的品牌是不是商量好了一同给予丝申的这一击。 真是朴实无华又让人无法忽视的商战。 干不掉你,但是一定要噁心死你。 丝申这一次还真是失策。 「除了已登记要参展的商品,还有五个商品名额用作临时突发情况调整是吗？」 朱设得到了主办方的应允后,联繫了童丽,可丝申主打就是缂丝技术为服饰品亮点，即便有五个商品名额，也拿不出像展会其他品牌那样璀璨珠宝装饰的服饰品。 「先稳住，我这边来解决，你继续布展，将丝申区域的中心位置空出来，但不要空得太过于显眼。」 童丽挂了电话，扭头看向坐在后排的唐宁。 委婉讲述了这一次的情况后，语气带着诚恳与歉意。 她知晓唐宁擅长累丝，曾经参加过服设赛事的服饰品中也有不少累丝工艺的作品，即便拿一个学生的作品参展确实也让童丽有些忐忑，但这也是眼下最快解决问题的法子。 她承认丝申这次确实丢了人，但即便输也不能输得太惨。 童航见自己母亲脸上的忧虑，也知晓了事态的棘手。唐宁本就不是丝申的人，若真让对方拿出作品参展，这又得怎么算？确实解决了丝申的燃眉之急，但唐宁又不是丝申的设计师，这不明摆着给其他品牌机会挖苦丝申吗？ 唐宁见童航欲言又止，又感受到童丽那边传来的请求目光，深思片刻开了口。 「当是我这一年的学费。」 他来到丝申学习缂丝，是童丽给付泽的一个人情。 但若是他帮助童丽解决了眼前的困难，是否也相当于还了这个人情？ 唐宁当然知晓应下童丽的请求意味着什么，如何才能让他的作品出现在丝申的展区，自然是他成为丝申的人。 唐宁强调了这是「一年的学费」相当于是告知童丽，在这一年的学习期间，他可以以丝申的设计师的身份再次学习并且提供给丝申他这个身份应该承担的责任。 丝申作为本土品牌，唐宁若不是打心底承认丝申的水平与风格，也不会如此果断地应下童丽的请求。 若单单是为了替付泽还人情，他大可同样以缂丝作品还，现在唐宁做出的决定自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权衡过利弊才得出的结论。 只是在国际赛事中闯出名堂不能真正地使他的作品占据市场的最有利位置，只有深入市场，才能够更精准地了解市场最终融入市场、占有市场。 这几日在朱设这边学习缂丝，因为童航实在是个嘴皮子闲不住的人，时常在唐宁耳边念叨一些经营与营销手段，可以说，童航虽不是一个合格的设计师，甚至一点儿没有遗传到童丽的设计天赋与审美天赋，但一定是个很好的商人。 成日和童航待在一起，唐宁多少也对丝申的商业价值有所了解。 曾经的唐宁不会去思考一件设计作品背后的商业价值，或者说他不想用商业价值去评判设计作品的优劣，但在认识了童航之后，他也意识到，商业价值是设计师在设计之路上想要走得更远的时候，不得不去思考的问题。 载着唐宁等人的车辆驶往唐宁住所的方向，唐宁取了累丝作品后，一行人又匆匆赶去了展会所在地。 童航注意到唐宁回去的这一趟还换了身衣服，还专门在胸前佩戴了胸针，也不知是为了胸针搭的这套服装，还是这胸针如此百搭，此刻的唐宁确实比童航这段时间所接触的要不同。 若让他具体说出是哪里不同，童航也无法说出一个所以然。 因为害怕在路途中开箱查看会导致累丝作品的损伤，几人到了展厅的丝申展区这才将五个装着累丝作品的盒子打开。 几个盒子大小不一，由一个手提箱作为最外层的防护存放。 第109页 「我去……这坦桑石的品质也太好了吧！看不出……」 童航止住了差一点儿脱口而出对唐宁的打趣，他还没有确定自己和唐宁的关系是否达到了可以随意开玩笑的程度。 平日看唐宁的穿搭，他根本想不到唐宁一出手就是真金白银、宝石玛瑙。 童丽给了童航一个眼神，让他收敛着些，好歹这是他们丝申的设计师拿出的作品，要真让别人发现他们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些累丝作品，可就是不打自招了。 「童女士，还当你今年不来参展了，今年丝申又有哪些新奇作品？」 几人正在丝申的展区中央布置着累丝作品的展位，不远处便响起了一个略带着几分戏嚯的嗓音。 「陆先生还真的敏锐，我前脚刚到，你就奔来了，看上去心情不错啊？」 童丽这是在讽刺这位姓陆的男人就像只嗅到肉骨头的恶犬，赶着来瞧她笑话。 童丽的丝申与这位陆先生的yl，两个品牌竞争依旧，是丝申的老对头了，通过季度上新的作品风格相互嘲讽对方也是常有的事。 这两年yl一直在走下坡路，童丽也终于将yl从丝申的竞争品牌之中划去，没想到这陆老闆并没有放弃与丝申较劲儿。 「丝申怎么还是只有这些像是在博物馆展出一般的服饰品，赶不上时尚潮流了，童女士可要小心一点儿。」 「不劳陆先生费心，倒是yl，这两年关了不少店吧，是不是全靠着电商补给着线下的生意？我记着yl是不是有个子品牌才被取消了来着？经营不善啊，陆先生。」 陆先生冷哼一声。 他不是设计师出身，但多年的审美积累多少也让他拥有基本的时尚嗅觉。丝申是不错，他当初本想合併丝申，让童丽为他打工，没想到这童丽还真靠着自己的摸索，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商人。 不过即便如此，陆先生仍旧不相信设计师出身的童丽能带领丝申走多远。 做生意讲究一个心狠，当发现所经营的某品牌发育不良，一定要在时机合适时及时遏制生长，将资源输送给更有发展前途的其他品牌，若真要像童丽这样畏手畏脚，总想着保守经营，再好的生长土壤，也培育不了堪当大任的品牌。 陆先生可没那么好心去指导自己的对手如何让已成气候的品牌创造更大的可持续价值，也不再和童丽争论，瞥了一眼他瞄了半天，仍旧没有看清实物的丝申展区中心的展品，转身回了yl的展区。 「其实细想一下，年中竞品可获取销量总结里，和去年的对比并没有太大的出入甚至有上升的趋势，但从每次展会对他们的展品的评估之中，又看不出什么卖点，数据对不上也太刻意了。」童航走到童丽身边说道。 「恐怕就是为了让我们把他们划出竞品的范围，好规避我们的注意，最后出其不意。」 「直接放弃展会所带来的宣传效应，忍受媒体的误解宣传以摆脱丝申对竞品的数据跟踪，也不怕自己的品牌彻底翻不了身。」 「如果今天唐宁没有答应我们，将他的那五件累丝作品带到展会，那么翻不了身的可能就是丝申了。」 「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一次展会？」 童航看不懂自己的母亲脸上的严肃，他本以为母亲只是不想在这次的展会里丢脸，这才对唐宁提出的请求。 「你有注意到今日展会的媒体数量吗？除了本土品牌，今年还划分了外来品牌区域。」 童丽朝展会入口右侧的区域扬了扬下巴。 童航自然看到了dav的展区，他甚至觉得今日开展后，多数来此看展的人都会奔着dav而去。 「主办想要更大的人流量，就需要参展的品牌方的自然流量，可显然他们对于咱们这些品牌已经看不上了，这几年dav在国内的影响力即便你不关注时尚界，你也能够感受到，想要邀请dav也很正常。」 「可往届都是华国品牌服饰品展会啊，今年这也……」 「不一定是坏事，总得看看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了，不然总觉得自己足够强而掩住双目，那么永远都前进不了，再者，当初主办以情怀为卖点，吸引我们参展，既如此，你便不能指望他们所秉持的情怀是真正发自内心。」 童丽说给童航，同样也说给自己。 「童设，中心区域也布置完毕了。」 朱设在公司会称唿童丽为童总，但在外一向称唿为「童设」。 灯光照射下，唐宁的五件类似作品便更显瑰丽，细细打量，目光所及之处，无一处不体现其工艺之精美，制造者所用心之深。 唐宁看着摆在正中位置的那件作品上的坦桑石，这是五件作品里，他所耗费时间最多的一件，也是他第一次完全脱离钱老教授指导，独立完成的第一件作品。 作品上用作装饰的坦桑石以及累丝的材料全数都由钱老教授提供，作为纪念，钱老教授按照唐宁作品的款式制作了风格相近的胸针赠予唐宁。 此刻那枚胸针正被唐宁佩戴在身，胸针上的坦桑石的大小、颜色都与处于正中位置的展品如出一辙，一看便知是同一个系列。 唐宁抚摸着胸针，坦桑石微凉的触感使他沉迷，他没有那么在乎自己那几样被置于展台上的作品，即便不论情感，单论技艺，他也认为那五款作品之和比不上手指触及的这胸针。 第110页 「这么好品质的坦桑石，丝申怎么捨得做成服饰品装饰的？不会是假的吧？」 「不至于吧，丝申也不是什么小牌子。」 「我说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这样好品质的坦桑石，上一次见到都是在许多年前的国际珠宝展上，我可记得买下的人是个老太太，可不像丝申的人，那个老太太买下了品质最好的两颗，当时我也想要，奈何囊中羞涩，后来再也没见到过那般质量的坦桑石了，倒是今日……」 女人慾言又止，不得不使其他听闻此语的人众说纷纭。 「丝申毕竟也不是珠宝制作出身，为了赶工参展，也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丝申这么大的牌子，竟是一点儿成本都捨不得，宁愿用假货也捨不得用次品装装样子。」 可算是让陆先生抓住机会讥讽童丽了。 「假货是漂亮，可没想到咱们现场有识货的人，这下可真是……哎呦，换我都羞得没脸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 童航想要安慰自己的母亲，却被自己母亲眼中的怒火惊得闭上了嘴。 童丽也无法确定唐宁作品中的坦桑石的真假，但她知晓唐宁的家庭背景，这样的一个大学生的确拿不出买下这等质量的坦桑石的金钱。 唐宁根本不在乎这些叽叽歪歪、嘀嘀咕咕的言论，在他听来就像是菜市场鸡鸭鱼鹅的吵闹。 「工艺倒是不错，不过也就配配假货了。」 陆先生因为距离唐宁的角度比起置于丝申展区的五件类似展品更近，因此一眼便注意到了唐宁所佩戴的胸针，由于先入为主丝申所使用的坦桑石为假，理所当然认定唐宁佩戴的同样是假货。 尽管为胸针的工艺所震惊，但好不容易得到的打压丝申的机会，陆先生可不会轻易放过。或许是看唐宁年轻，长得又很好欺负，加上比自己个头小，陆先生毫无顾忌地抬手扯起唐宁的外套，似要细看那胸针。 唐宁本没有关注那些吵嚷声，直到外套被人扯住，这才看向扯住自己衣物的那只手。 见对方想要触碰上钱老教授所送的胸针，唐宁挥手挡开，却因二人动作过大，胸针受力从衣物上脱落，砸向地面。 唐宁慌忙想要抓住，却仍旧晚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3-27 18:13:42~2024-03-29 20:1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zminkent、enku 10瓶；非语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唐宁蹲下,捡起胸针，迟迟没有站起。 坦桑石的硬度比不上钻石，这样的摔打撞击是大忌。 唐宁细緻检查着坦桑石上的划痕,心里五味杂陈，如此贵重的物件，他本不该在今日戴在身上，但一些他无法抗拒的「规矩」让他在将与这枚胸针所用的同源坦桑石累丝作品带上的时候,不得不同时带上胸针。 就像是睡觉一定要睡在中轴线上、枕套的刺绣装饰一定要对称一类的「规矩」,唐宁认定这两件服饰品都必须同时被观赏，他无法违背自己的那些「规矩」。 这枚胸针对于唐宁远超坦桑石对于他的价值,更是钱老教授的意象存在。 唐宁摩挲着胸针的模样让陆先生有些不安,不就是一块儿假石头，用得着如此吗？ 「唐宁,你有受伤吗？」 童航靠近唐宁,轻拍几下唐宁的肩头，没有唤来唐宁的理会。 先前童航站在童丽的那一侧,并没有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注意到唐宁的时候,就是胸针掉落在地,唐宁蹲下捡起胸针的模样。 而唐宁蹲下后就没再重新站起也让童航误会是陆先生对唐宁动了手。 「行了,装什么装，一块儿假石头不会还想着让我赔偿吧？这不是讹人吗？」 童航还想反驳什么，却见唐宁噌的一声站起,紧紧攥着胸针的那只手握着拳便要砸向陆先生的脸。 唐宁带着怒色的眸子配上额角当初留下的烫伤疤痕,此刻显得一点儿也不如一开始陆先生所见那般好欺负。 自脱离了幼儿时期的情绪管控教育后,唐宁已经多少年没有因为情绪冲动对人出过手了,当初眉梁兴那样对唐宁,将其推到了燃着熊熊火焰的祭祀炉边，唐宁也没有对秦施彰动过手。足以见得，此时的唐宁已经愤怒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不仅是童航，包括朱设和童丽都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没有任何脾气，说话语气都不会过重的唐宁，此刻会直接对陆先生出手，还直击对方面门。 周围原本因为「假货」事件围观的众人，吵嚷声瞬间翻了几倍。 主办方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快步赶来，还叫来了保安。 陆先生直到唐宁的第二击快要落到身上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眼前的小娃娃给揍了。 又好气又好笑，陆先生想着自己多少算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跟眼前的年轻人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只得避着唐宁，不过也因为围观的人将这处围得水泄不通，陆先生能够避开唐宁的空间也很小。 童航在保安赶来前，拉住了唐宁。 唐宁仍旧死死盯着陆先生，嘴里反覆重复着一句话。 「你弄坏了我的胸针。」 即便是如此愤怒的情况下，唐宁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也不似别人打架时，一边怒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出手，而是语气透露着冷静，出手却毫无理智可言。 第111页 出第一拳，说一句「你弄坏了我的胸针」，出第二拳，重复一遍，被童航拦下，仍旧盯着陆先生，重复着这句话。 陆先生揉着脸，见主办方走来，正想指着唐宁解释发生了什么，又看到围观的人群外，一个高个子男人走近这边。 是大卫。 头一次参加华国的这次服饰品展会，大卫自然要亲自到场，只不过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唐宁，更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见到唐宁如此愤怒的场景。 因为dav的工作人员在展区这边布展的时候，其他品牌的人都没有看到大卫的身影，便默认大卫不会出现在这次的展会上，后又被丝申这边的事儿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人察觉大卫是何时到场。 陆先生想着不能闹得太大，放下了揉着脸的手，一副大人有大量，不与唐宁计较的模样。 「这小年轻的脾气属实是不大好，恼羞成怒还动手。」 陆先生先向主办方说明了情况，还不忘举报丝申以假货参展。 主办让工作人员去拿了冰袋，为陆先生脸上的伤做冷敷处理，唐宁虽说没怎么练过，可刚刚那一下，手劲儿也不小，这会儿的功夫，陆先生的脸已经有些红肿。 「打人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公然以假货参展，这可得严肃对待，要是轻易放过，谁知道以后都会有怎样的展品出现？」 「自然，自然。」 主办听闻陆先生不计较，也松了口气，不过假货的事…… 「如何确定丝申的展品一定是假货的？」 主办也不是为了丝申开脱，但丝申口碑多年来一直不错，很难想像会做出以假货参展这种事。 先前那位指出丝申用了假坦桑石的女人在人群之中开了口，复述了她如何认定那服饰品上所镶嵌的坦桑石是假货的原因。 主办小心翼翼地拿起被丝申置于展区中心展台上的服饰品，细緻打量着服饰品所镶嵌的坦桑石。 据他的经验，这等品质的坦桑石确实完美得如同假货。 再次围观的除了丝申的人，几乎全部人都确信丝申所用的坦桑石为假货，即便主办有几分迟疑，还是从了多数人的意见。 「的确看着不真。」 话毕，主办看向童丽，眼里有着无奈与不贊同，丝申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服饰品没有硬性要求所用的装饰品一定要为真宝石，但若是表明了为真，那便一定要保证为真。 布展时，唐宁告知了童丽这五件累丝作品所用的材料，童丽与朱设便如实填写，谁能料到还有人会来质疑这一点。 童丽自然信任唐宁，不然也不会在唐宁告知她装饰物的材质后，即便也惊嘆于这颗坦桑石的品质的情况下，仍旧毫不怀疑地填写了服饰品所用材料。 此刻，她不想动摇自己的信任，可她如何找到理由去继续相信唐宁？ 「方便给我看一下，可以吗？」 清朗的男声和吵嚷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能也是因为语言的不同，大卫的话语便显得格外明显。 工作人员见是大卫，将丝申参展的镶嵌着坦桑石的作品递到大卫手中。 大卫很肯定这件作品出自唐宁之手，就是这工艺细看，比之唐宁的其他作品，手艺略显生疏，可即便如此，作品仍旧十分出彩。 复杂的金丝构造，繁丽却不失灵巧，色泽明艷却不落俗套，配上所镶嵌的纯净坦桑石，便是最终的点睛之笔，实属精妙绝伦。 dav这阵子着手高定系列的珠宝装饰，採购了大批量的坦桑石，大卫一眼便能看出唐宁所用的这颗坦桑石的品质。 因为品质过高被判定为假货，也确实有些戏剧性了。 「总不能因为你认定市面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等品质的坦桑石，就肯定他这颗是假的吧？你说是吗，女士。」 被大卫点名的女人有些不满，她鑑赏水平也不低，且不说从未出错，但对于所见过的宝石的记忆却十分有把握。 「空口无凭，我找找当年珠宝展的图片。」 dav的确目前在华国风头正盛，可来参加这次展会的也都不是什么毫无名气的品牌，更不会因为dav这个牌子目前的火爆而盲目地附和大卫的一切言论。 女人口语不错，若不是不想落一个难为外来参展品牌方的名声，她早就用中文一番输出了。 对内，他们的确想要整治一家独大的丝申，对外，那便是一致对外。 在发现大卫在帮助丝申说话的时候，更觉丝申这个打着传承传统文化以缂丝为卖点的品牌指不定背后干着什么崇洋媚外的事。 「看到了吗？这尺寸与光泽度，只有当年的珠宝展上出现过同等水平的两颗，如今丝申拿来做服饰品装饰，可不就是假货？众所周知坦桑石的需要细緻保养，拿来做服饰品装饰，可不就是暴殄天物，丝申财力再怎么浑厚也做不出这等事吧？」 丝申当然做不出来，但同样更注重作品完成度的钱教授和唐宁可以做出。 在他们眼里再璀璨的宝石，也只是配合完成累丝工艺成品的辅助，累丝作品不是为了这颗宝石而创造，而宝石却是完成累丝作品的其中一抹色彩。 大卫在看了女人提供的当年的珠宝展的展品留存图片后，便更加肯定唐宁所用的坦桑石为真。 「既然你这么关注那两颗坦桑石的下落，肯定也调查过了买家的信息，出于隐私你不一定知晓了买家的全名，但姓氏想必是知晓的。」 第112页 「钱。」 女人没有犹豫，给了大卫答覆，她太喜欢那两颗坦桑石了，一直想等到有能力买下的时候从当初那名钱老太太手上买下，但奈何关于这名钱老太太的信息，她没有办法从展方那边获取更多，只记得长相与姓氏。 「是她吗？」 大卫将手机上刚搜的数年前tc赛事上媒体拍摄的钱教授与唐宁的合照点开后，展示在女人面前。 「没错就是这位。」 女人表示肯定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惊失色，想要再仔细看看大卫手上所持的累丝服饰品。 大卫也任由她看，倒是朱设抬了抬手，见童丽没有任何反应，又缩了回去，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明明是他们丝申自己的事儿，现在搞得他们一句话也插不上。 唐宁手心紧握的胸针几乎要埋进掌心的肉中，扎得发疼，但唐宁却不愿松懈紧握的力道。 童航感受着唐宁的身躯在微微发抖，有些无措，词不达意的安慰也足以看出童航此刻的迷茫与焦虑。 唐宁的眼神没有落在帮他们说话的大卫身上一次，始终盯着导致胸针摔在地面的陆先生，看似忍着对对方的无限怒火，但内心更多的是唐宁对自己的责怪。 陆先生没有理会唐宁对自己的愤怒，他注意着局势的变化，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占据优势的局面现在看来却渐渐走向劣势。 难不成那坦桑石是真的？ 陆先生此刻也不安起来，目光投向那位指出坦桑石为假的女人。 「你所说的钱老太太，是这个小朋友的老师，你也仔细看过了这累丝服饰品，现在有结论了吗？」 女人眼里闪着欣喜，她竟然还有机会见到这颗她渴望已久的坦桑石，好在她还没忘记今天的正事儿。 正当她想要继续用不够明确的言论模煳真相，以完成污化丝申的名声的任务时候，大卫稍稍凑近女人耳边，在外人看来好似想要一同细緻检查坦桑石一般的模样。 「若是假的，摔了也无所谓吧？」 大卫微微侧手，大有只要这女人开口要定坦桑石为假，便松手将这如同工艺品一般精美的服饰配件扔在地面的意思。 女人不相信大卫会这样做，轻哼一声。 「哪有这样的巧合，我看这就是假……」 假字还没有完全脱离舌尖，就见大卫松了手。 众人惊唿，女人也慌了神，双手一捞，好在反应快，没让那嵌着坦桑石的累丝服饰品掉落在地。 女子泄了气，看着自己手中的坦桑石，放弃了违背良心的话语，收藏家的心理以及对坦桑石的喜爱使她无法放任大卫毁掉这颗几近完美的坦桑石。 「……是真的，是真的。」 大卫在女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也收回瞭望向一旁唐宁的目光。大卫得出了他想要的答案，他拿得出品质相差无几的坦桑石赔给唐宁，他也不在乎破坏唐宁的作品，很显然唐宁根本不在乎这件作品。 他只在乎那枚胸针。 起初大卫还以为唐宁在乎的是坦桑石才会那般愤怒，正好最近dav採买了不少品质极佳的坦桑石，若是唐宁喜欢，他大可投其所好。 不过现在的大卫可以肯定坦桑石根本不是唐宁发怒的原因，那么那枚胸针的特殊性又在何处？ 大卫在展厅见到唐宁，又见丝申展台上放着唐宁的作品，也知晓唐宁这是以丝申的设计师的身份参的展，大卫想要弄清唐宁为何答应为丝申效力，这才来看了这个热闹，并非单纯为唐宁出头，看着看着就察觉了不少有趣儿的内容。 和唐宁为数不多的接触也使他知晓唐宁不是个喜欢情绪外露、主动剖析自己、直白向外界展示信息的人，不过没关系，他会主动以外界刺激获取他想要从唐宁身上得到的信息。 唐宁为何选择丝申、唐宁想要什么、丝申又能给唐宁提供什么，他都会一一知晓。 而在知晓这一切之后，他会让唐宁全心全意为dav效力。 陆先生都已经让人撰写好了今日关于丝申的爆料，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他也知理亏，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既然坦桑石为真，那么刚刚打了自己的那个小孩的胸针，是否也为真？ 好好地来参个展，他不会还要倒赔钱吧！ 风水轮流转，现在说一句「不计较」就能换取无数称赞的人变成了唐宁。 朱设从女人手里取回来唐宁的累丝作品放回了展台上，调整好角度和灯光后，悬着心也算是落了地。 围观的人眼看着展会开始的时间接近也都返回了各自品牌的展区，倒是陆先生，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关键是唐宁一直没发话怎么处理胸针的事儿。 大卫和童丽在一旁寒暄客套着，二人的心思却都在唐宁身上。 大卫恭贺童丽几句丝申喜获唐宁这样的优秀设计师，品牌的未来可谓是无限光明，童丽夸耀dav对于华国市场的了解、用心良苦，定当财源广进。 唐宁的心理斗争在开展前十分钟才结束，而陆先生在留给了唐宁自己的联繫方式后，实在受不了唐宁无声的「冷暴力」，回了自家的品牌展区，准备开展前的最后准备。 唐宁走向朱设，协商之后，撤下了镶嵌着坦桑石的那件作品。 唐宁没有继续留在展厅，将胸针和作品一同放回盒中后，也没给童航他们留人的机会，自行返回了住所。 第113页 「童设，你同意了小宁将那件作品带走，我们可就少了个宣传手段，我敢说刚刚那会儿已经有人将消息放出去，等开展后，不少人就会奔着丝申这边来，想要看看那颗坦桑石。」 朱设摸着自己的大秃脑袋，扣上了帽子，唐宁留在展区的另外四件作品也不差，但奈何没有像刚刚的那样的「事件预告」做宣传手段。 「丝申的特点仍旧是缂丝，若是喧宾夺主，我们到底是请唐宁来这辅助丝申，还是让丝申辅助他，成就他的个人品牌？」 童丽的话很明确，丝申需要唐宁的智慧、设计天赋、独到的审美与技术，但不需要唐宁以强烈的个人风格吸引来的流量，丝申不能成为唐宁的垫脚石，但唐宁需要成为丝申的基石。 童航眼里的不贊同被童丽看在眼里，不满自己儿子过分意气用事，但她也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让自己的儿子与自己心生罅隙。 「让他带走也好，闹这么一出，留下继续展出也不太合适。」 童丽说完，看向童航，童航早就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 也不拦着，有些道理现在童航觉得残酷，可只有他亲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之后才会清楚，收敛不该有的同情心才是对自己的仁慈。 返回住所的唐宁静立在屋中好些时候，手机上的消息提示音时不时响起，唐宁没有去注意那些消息都来自谁，也没有给任何人回復。 唐宁的首件独立完成的累丝作品以及钱老教授所做的胸针的平衡被打破了，他的既定规则被打破了。 他想到了如何重新修復回平衡的状态，但有些犹豫与迷茫，不知是否应当修復曾经的平衡。 唐宁想要获得帮助，可又认为自己这般无法让人理解的个人世界的既定规则，根本没有办法使他想要求助的人理解。 但，他想要帮助。 唐宁记得秦施彰说过、他的父母也说过、包括他曾经的心理与行为干预的治疗师也说过，当他发觉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应当主动向信任的人请求帮助。 唐宁斟酌如何用能够让别人理解的语言去讲述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后，拨通了电话。 几乎是拨通的瞬间，电话便被接起。 「出了什么事？！」 付泽紧张得手中的线头都差点随着他抓头髮的动作被顺进髮丝间。 唐宁几乎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现在这一个电话打来，他怎能不误会出了事？ 「我有一个天平，它摔坏了，现在保持不了平衡，但若是再摔一下就能好，我该摔吗？」 「什么？」 付泽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正在通话」，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点开了什么脑筋急转弯或是知识问答。 「我有一个天平……」 唐宁又重复了一遍。 付泽把握不了唐宁的本意，心底念叨着要是秦施彰在旁边做嘴替就好了。 「如果你很介意它能否保持平衡，那就再摔一下试试？」 付泽配合着唐宁的话语说着，实际上他根本不清楚唐宁到底说的是什么，天平又意指何物。 「啪。」 电话那端传来什么物品落地的声音。 付泽皱眉询问：「唐宁？什么声音。」 「谢谢老师。」 付泽没有得到答案，唐宁道谢之后便挂了电话。 弯腰捡起摔在地上的嵌着坦桑石的累丝服饰品，唐宁看向安静躺在盒子的绒布中的胸针，现在，规则修復，天平恢復了平衡。 【作者有话说】 瑕疵有瑕疵的平衡。 关于镶嵌两颗坦桑石分别来自钱教授与唐宁之手的作品的规则：唐宁认定其一参展，那便必须一同参展，其一出现瑕疵，那便一同出现瑕疵。 感谢在2024-03-29 20:17:04~2024-03-31 16:4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澄之橙20瓶；信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你确定不继续留在我这儿兼职了？」 简智有些可惜,因为唐宁和秦施彰的加入，校考班的授课压力小了不少，加上他们俩与学生们的年龄也相近,能玩到一块儿去，可以说是画室最受欢迎的两位老师。 两人都很懂学生们更容易接受怎样的教学方式，与学生之间也不存在太深的隔阂。唐宁稍显内敛了些，或许不如秦施彰那样更能与学生打成一片,但因为授课技巧的原因也同样被学生所喜爱。 「唐宁既然确定了,我也就不多留了，那你呢？」 简智看向秦施彰,如果突然少了两个校考班老师,那么只得从联考班调人了。 「我留下，简老师。」 大二的专业课排课相较于大一要更多,专业性也更强,唐宁还要完成在丝申那边的工作，权衡之下,就辞去了简智画室的兼职。 自大卫确定唐宁在丝申实习后,也增加了dav与丝申两个品牌之间的交流,大有在新季度做品牌联名的意思。 商人的敏感性,令童丽认定大卫的决定并非只是想藉助丝申之手,以传统文化入手，巩固dav的华国市场，大概率与唐宁有关。 dav在华国市场经营了这么久,哪里不知道想要扎根华国市场的本质需求？现在突然与丝申交好,童丽只要想想这个时间节点就能够确定最重要的因素。 第114页 不过现在唐宁是丝申的人,大卫再怎么惦记也都只能干瞪眼。 唐宁以设计师助理的身份跟在朱设的身边学习,这个位置其实并不算低。 朱设是丝申分公司的主设,身边本是没有设计助理的，跟在朱设身边处理琐碎事宜的是他手下的小设，也被称为助理设计师。 而助理设计师才会配备一到两个设计助理，设计助理和助理设计师也存在很大的区别。 助理设计师可以决定一个设计是否能够最终确定并使用，但设计助理只能做辅助工作。看似跟在设计师身边，能够下达给版房的版师与手工师傅各种命令，但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有决定的实权在手。 因此当朱设手下的小设发现朱设身边出现了设计助理后，突然产生了危机感。 明明是设计助理的身份，但是跟在主设的身边，那岂不是等同于小设？ 一个这么年轻、刚进公司的菜鸟如何能混上这个位置？ 要知道，朱设手下的小设也是从设计助理混上来的，当了五年干各种杂活、任劳任怨、背了不少黑锅，最后坐上了助理设计师的位置，好听一点儿叫小设、副设，再拼搏几年说不定有机会坐上主设的位置。 这让那几个小设怎么不眼红、猜疑突然出现的唐宁。 唐宁倒是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主要目的并不是社交，而是学习缂丝并且了解华国时尚市场，也因此没有理会公司里的流言蜚语。 童丽在安排好分公司的事宜之后就回到了总公司那边，童航的生活也因为母亲的离开又恢復了平静，不用在学习缂丝的时候被自己老妈盯着，童航可是高兴得很，恨不得再完成五小时的缂丝。 唐宁和童航的学习速度让朱设已经没有办法同步教学了，唐宁不仅学得快，更是总在「超前学习」。如果不是因为唐宁是人类，并非什么通上电就能够不间断运作的机器，实在保证不了超高效的缂丝成品完成速度，朱设还真要被唐宁的非人操作惊掉下巴。 不过时间一久，朱设也察觉唐宁这般不同于常人的专注力虽然提高了学习的效率，但也对身体的影响很大。 朱设可不想唐宁年纪轻轻就弓腰驼背还变成高度近视，便时不时安排唐宁跟着自己了解公司设计部门的运营流程，让唐宁四处走动走动。 而童航，即便朱设不这么安排，他自己也坐不住，没坐一会儿就开始在工作间这里摸摸那边看看，兴致来了拿着手机往角落里一蹲就去打游戏了，可比唐宁要更懂得劳逸结合。 借着朱设带着唐宁认版师和样板间的功夫，朱设手下的三个小设也都熟悉了唐宁的长相。 设计组的男性不算多，不算版师和手工师傅，单算设计师，也就只有一个设计助理是男性。见到唐宁长得这般讨喜的模样的异性，虽然这三人计较唐宁靠关系走后门，但没有打散她们取乐的心思。 订货会结束不久，她们最近的工作还比较清闲，朱设领着唐宁认识了样板间的师傅后，就开始介绍他手下的这三名设计师。 「这孩子也是来这儿锻鍊锻鍊，你们有什么工作需求也可以和他沟通，虽然他多数时间都在我那里，但也得参与你们的工序运作。」 童丽在给唐宁安排了设计助理的身份，又让朱设亲自带着他后，并没有特别强调需要交付给唐宁怎样的工作，朱设自然就按照一般的规矩给唐宁安排工作。 只不过作为朱设的设计助理，唐宁这个位置更像是小设，主设不想唐宁完全不过手细节工作流程，今天也是为了让手底下的小设能够多带带唐宁，多给唐宁一些接手工作的机会。 不过朱设在主设的位置上待了太久，恐怕已经忘记了职场里竞争力的压迫。 朱设想要唐宁接受更多的锻鍊，有能力成为一个真正在设计部有话语权的设计师，而不是只当一个缂丝学徒，但他想要唐宁得到锻鍊、想让手底下的小设多给唐宁机会的这些话，却有可能成为 朱设在时，她们一直笑盈盈地跟唐宁说话，即便唐宁不习惯回应她们，她们也都挂着笑脸，可只要朱设不在，立马冷下脸了，也就其中一个名叫古月的小设对唐宁的仍旧是面上挂着笑。 「正好也开始准备新季度的设计稿了，朱设这段时间要去总公司那边出差开会，朱设让你除了练习缂丝的时间外，就跟着我过工作流程，你要有什么不懂得，不要害羞，直接问我。」 唐宁点头，但没有看向笑盈盈看着他的女人。 「听说你是华庆大学的？我这个设计助理跟你还是校友呢。」 古月的设计助理刘蕊比唐宁大几岁，毕业后因为校招进了丝申，是个责任心很重的女生，一听说唐宁才大二，更多了几分照顾的心理。 「等放暑假了，你就按我们平时上班的时间来公司报到吗？」 刘蕊领着唐宁在餐馆入座，这顿午饭她作为学姐以及公司前辈，怎么也得请了。 「你不用担心在不熟悉我之前如何和我正常交流，我对你有印象，知道一些关于你的特殊情况。」 大一时，刘蕊大四，忙着做毕设、准备论文、找工作，但也没错过学校论坛的造谣事件。那也是她第一次认识唐宁，本以为二人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竟是在丝申碰了面。 刘蕊的家不在本市，虽然大学四年对这个城市已经足够了解，但毕竟与家乡相隔甚远，若不是因为丝申的offer里给她开的工资并不低，刘蕊并不想留在这个城市。 第115页 刘蕊有个谈了四年的男友，毕业后在二线城市找了个稳定的好工作，和刘蕊的感情状态也十分稳定，听说刘蕊在丝申的工作加班多、人也很累后，一直想让刘蕊把工作辞了跟着他一同在二线城市生活。 但刘蕊事业心很强，丝申的工作虽然累，但她很充实，也想好好奋斗之后，能够坐上主设的位置。 「不好意思啊，和你第一次吃饭，我就得这样做。」刘蕊笑了笑，见唐宁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便给自己男友打去了视频，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面了，每次吃饭的时候二人都会连上视频，也不说话，就是时不时看对方一眼然后专注吃饭。 许是为了让男友不要多想，刘蕊还给男友介绍了一下唐宁，但唐宁专注着吃饭，没有回应刘蕊的男友，刘蕊又给男友打字解释了一下唐宁的情况，因为没有得到唐宁的允许，刘蕊没有直接让唐宁在视频里出镜，这也使唐宁对刘蕊的印象分加了不少。 男友在那边叮嘱刘蕊多照顾一下这个学弟后，也埋头吃着自己的工作餐。 相较于刘蕊的设计师工作，做教育事业的男友相对而言稍稍轻松一点，虽然压力也不小，但不至于加班加到凌晨。 一直得不到陪伴的男友，自然只能靠着吃饭的这点儿时间和女友视个频缓解一下相思之苦，顺带也是为了磨灭一些信任危机。 唐宁吃完饭后安静等待刘蕊结束用餐，曾经的唐宁会觉得这样的等待时间十分没有意义，但现在他明白这是社交礼仪，即便仍旧不理解。 饭后的午休时间，刘蕊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去了设计部这一层的接待大厅，下午会有不少布料厂商带着色卡在接待大厅等着设计师或者设计助理去挑色卡。新季度在确定新大货样布料前，不论是设计师还是设计助理都要精挑细选符合新季度设计理念的布料。 有时候为了挑选合适的布料，设计师和设计助理一天要摸几十块儿布料，看近百份色卡，若在这些厂商这里找不到合适的布料和色卡，公司还会安排採购部门员工专门出差挑选。 有些厂商趁着这会儿的功夫，趴在接待大厅的桌子上休息，有的则是在整理色卡，见有人过来，小声打了声招唿，将整理好的色卡摆在桌上，供设计师挑选。 刘蕊看了唐宁一眼，拿起其中的一版色卡，放轻声音道：「这块儿布料是古月有意要用的，但因为没有心仪的颜色，一直没确定是否使用。」 唐宁接过色卡，摸了摸色卡上的那块儿布料，拇指与食指揉捻布料，感受了布料的厚度，指腹的触感，观察了布料上的暗纹，就像是仪器对物体进行了扫描一般，唐宁已经记下了这块儿布料的款号与色号，包括触感。 如此，唐宁已经具备了服装设计师的基本技能，一个有经验的服装设计师，可以记住不同的布料的不同入手触感。 在面对纹路相似、颜色相近的布料同时无法准确获取布料款号的时候，便需要靠触感去肯定正确的布料。 见唐宁的这番操作，刘蕊有些惊讶，她可是上班至少两个月之后才熟练掌握了这项技能，唐宁这还没正式走过设计部门的工作流程呢。 刘蕊不知道的是，唐宁可不是在来到丝申才有机会接触这般大批量的布料，在年纪还小的时候，跟在钱老教授的身边，他已经去过不少次面料市场，感受过各种材质、克重的布料手感，在字认不全的年龄，唐宁已经认得了大批量的布料款号货号。 面料市场的「改朝换代」也很快，为了配合时尚的进程，厂商们也需要不断改良布料，销量不好的布料可能会停产，因此当设计师想要使用类似质感的面料的情况下，比起向厂商询问有没有质感类似的布料，再等着厂商调色卡，不如自己靠着对质感的记忆去在已有的色卡中挑选。 但不知道唐宁经验的由来是从小的积累的刘蕊，只得将唐宁的「熟练操作」归类于唐宁的天赋异禀。 「古月之前让我找相似的布料，我一直找不到，她又非要这种质感的布料，好不容易找到布料问了厂商价格后，又有点超出採购那边给的预算，古月也没否认不用，我也不好回復採购那边，现在每次去採购那边，都要被说一顿。」 离开了接待大厅，刘蕊跟唐宁小心翼翼地抱怨着，唐宁刚进职场可能还不懂这些，但她能不懂吗？ 一开始她还以为古月不论跟谁说话都笑盈盈的是因为性格好，后来才知道她就是只笑面虎。 分明就是她本就肯定了要用这个货号的布料，也知道价格过不了採购的审批线，但是採购那边不松口，她就打着让刘蕊找类似布料的幌子，演给採购那边看。 只要刘蕊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布料，就会拜託採购一起找类似布料，当採购怎么挑选都被古月那边否认后，採购也会不耐烦，而作为中间人的刘蕊就必须承受两边的埋怨。 採购的埋怨不一定是针对刘蕊，可刘蕊必须承受。 古月又不会在乎一个设计助理委不委屈，毕竟刘蕊确实没有完成她给出的任务。 当因为这款布料迟迟确定不了直到耽误工作进度的时候，採购那边就必须承受朱设那边的压力，这时候也不得不重新调整标准，放宽价格线的限制。 刘蕊说这些是想让唐宁在古月手底下做事儿的时候多个心眼，不要被古月那副满是笑意的面容给欺骗了，但唐宁似乎根本就没有听懂刘蕊的已经算得上明示的委婉了。 第116页 刘蕊就差直接在唐宁耳边说「古月是个事儿精，等她给你安排事情做的时候，一定要斟酌一下」。 回到办公室后，唐宁直接去了放色卡的架子，翻找起来。 午休时间，办公室没有开灯，光线不好又要注意动静不能太大，不然会吵到在办公室休息的同时，唐宁找寻色卡的速度便非常迟缓。 「我去桌上趴会儿，你先忙。」 有些无力，刘蕊放弃了对自己这个学弟的忠告，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唐宁在这昏暗的灯光里翻找色卡，一翻就是近一个小时，直到办公室灯光亮起，大家陆陆续续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开始说话，唐宁才终于停了手，准备去一趟朱设的工作间。 「唐宁，都上班了，你去哪儿？」 见唐宁要往办公室外走，古月喊住了唐宁。 还能去哪儿？这会儿有不少人刚睡醒准备去上厕所，现在也不是订货会前需要赶进度的时候，也不至于忙得几分钟的闲暇都要被管着。 唐宁只是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看古月，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唐宁将手中的两份色卡放在了古月桌上。 古月并不能理解唐宁这行为的意思，低头看向桌上的色卡，这是前几年的老款布料了，公司其他设计师仍旧在用，但是她觉得有些过时，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款布料了。 古月笑了笑，刚睡醒脸上还有些自然的绯色红晕，配上那温温和和的笑容，显得格外有亲切感。 「这色卡有什么问题吗？」 唐宁奇怪古月为何得到了想要的布料，还要问色卡有什么问题。 「hy10354，克重、弹力、颜色相同，10%的材质差异，但手感一致。」 唐宁说完后，古月脸上的笑容终于快要维持不住了。 这时，採购那边的人也拿着工艺单走到了古月的工位这边，同款的色卡被一只手按在了古月的桌上。 「你这色卡可不好找啊，我硬生生翻了几年的工艺单，找到了这款，我是有印象应该有可替代的布料，这款价格也ok，不用申请，可以直接给你调货。」 说完，採购突然注意到古月桌上也有一份同货号的布料色卡，咂了咂嘴。 「你找到了就跟我们说一声啊，省得我们在那儿白费功夫，还有好多事儿堆着呢，为了找你这块儿布料，好些厂商的电话我都没来得及回，要不是你催得急，我也不至于这样。」 古月赔笑安抚了採购几句并道了谢，和採购寒暄着，向办公室外走，採购办公室在设计部对面，不难让人猜到古月的去处。 见古月不在工位，刘蕊连忙走到唐宁身边，一边惊讶唐宁怎么找到这款布料的，一边生无可恋地说道：「老款的布料古月不一定会用……」 也没等她与唐宁说上几句，古月踩着她的小高跟就回了工位。 见刘蕊和唐宁站在一起，又挂上她那标志性笑容：「还是刘蕊会照顾人，这么快就给唐宁看工艺单了。」 刘蕊心下一慌，这是埋怨她一点儿不知道保护隐私，入职签的设计室保密协议是一点儿规矩都没记。 朱设那边还没确定唐宁会参加这个季度的设计工作，她直接让唐宁看了工艺单，甚至记住了布料货号。 可她根本没有给唐宁看过工艺单！唐宁看的只是供应商那边的色卡，而且唐宁找出来的色卡和往年的工艺单所选用的布料货号一致，她也不知道原因。 她入职才多久，几年前的工艺单和面料货号，她又如何知道，还泄露给唐宁？刘蕊感觉自己可太冤了。 刘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知晓唐宁根本不知道古月这句话背后的真正意思。 唐宁见刘蕊低着头不说话，更是摸不着头脑。 「hy10354、359344zz、嘉8520，都可以成为替代布料。」 见自己说完话后，刘蕊将头埋得更低，唐宁微微皱眉，再次开口道：「后两款朱设工作间有色卡，我拿给你。」 说完，唐宁也不等古月给他回应，走出了办公室，气氛太怪了，唐宁决定缓一缓。 古月询问刘蕊道：「他，怎么知道那些货号的？」 「我只是午休时候带他去了一趟接待大厅，告诉他您想要挑选的布料，他上手摸了摸。」 「就这些？」 「就这些，之后我就回工位休息了，他在色卡的架子那边找色卡。」 另外的两个小设脑袋凑到一起，看着古月这边，大致也看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古月脸色不太好，她不知道唐宁找色卡花了多久的时间，就算满打满算中午的一个半小时唐宁都在找色卡，这么多的色卡加上昏暗的光线，唐宁只能大概率依赖手指触感。 最终在设计部找到一款、朱设那儿找到两款，那说明唐宁不仅对布料的质感掌握超出想像，连对布料质感的记忆也不容小觑。 「你真没给他看过工艺单？」 刘蕊摇头。 古月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样好使的脑子和手，怎么没长在她身上！ 她就算同样可以靠触感找到想用的某款布料，但是不至于连货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好似一个爱好藏书、看纸质书的人，可以记住近期所翻看的书籍的纸张质感，也记得书籍放在书架的什么位置，而唐宁站在图书馆中，只是曾在图书馆逛了一圈儿，摸了摸别人给的书本的纸张，找到了相同纸张材质的书籍，还把纸张质感接近的书籍也找了出来，并且说出了那几本书籍所摆放的区域编号。 第117页 【作者有话说】 ps：设计师靠手感记布料不是夸张。感谢在2024-03-31 16:43:46~2024-04-02 22:1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枫安20瓶；yazminkent 10瓶；信源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因为还有课业在身,现在又还没到暑期，唐宁还没办法在丝申上完整天的班，在将色卡交给古月后,便返回朱设的工作间完成今日缂丝进度，后与童航一同返回了学校。 临近暑期，若不是结课作业还没有上交，秦施彰几人早就先一步离校了。 「唐宁你有多的效果图没？」 「我去,你别找唐宁借啊,他画风简直就是个人的防伪标，一看就知道出自唐宁之手,混不过去的。」 贾奕的期望被丁武毫不留情地打消,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靠在椅背上。 「都在赶结课作业，根本找不到人代画。」 贾奕在专业课作业实在完不成的时候也找过代画,不过因为代画技术太好,导致他后来的作业不得不一直保持代画那样的水准完成，才没被老师发现什么异样。 唐宁刚走进寝室,就听到了来自贾奕的一阵阵唉声嘆气。 「还剩几张？」唐宁问道。 「还有两张,但我实在画不下去了……而且我立裁作业也还没完成。」 贾奕瞥了一眼桌子旁的人台,用脚怼了几下,推远了些。 如果秦施彰在寝室,指定是要埋怨贾奕乱放人台，占了寝室走道的位置。这些时日，秦施彰连人带人台都像是住在了系里一般,不到就寝的时间基本上不在寝室露面。 唐宁没有帮贾奕完成效果图的意思,效果图这种作业,不论是纸稿还是电子稿,都需要熟练度,越熟练，效率越高质量也会随之提升。 再者，就剩两张，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贾奕的抱怨也并非临近结课的「死前哀求」，纯粹是疲倦期的宣洩。 唐宁将被贾奕踢到寝室过道的挡路人台推回了贾奕的桌子旁，拿起针插，顺着贾奕做好标记线的位置，帮助贾奕收尾。 见状，贾奕瞬时从椅子上弹起。 「等等，等等！」贾奕拦下了唐宁。 之前的立裁课上，老师教过的立裁针法，因为贾奕的不熟练，一直无法牢固固定裁片，唐宁便帮助贾奕完成了一部分立裁工艺。 老师见贾奕人台上的布料一处针法整齐、结构准确，另一处针法凌乱、拼接扭曲，便重点观察了贾奕的作品，以为贾奕针法凌乱那处是要做什么重点设计才会如此，后看到立裁作业的成品时，大失所望，还语重心长和贾奕谈了话。 「老师看不了过程，没事。」唐宁回答完，给标记线所示意的位置补了几针，将贾奕原本没有封好边的结构补牢。 贾奕完全是有些ptsd了，有唐宁的帮助当然好，效率能提高好几个档次，但是唐宁有时候的操作水准太高了，就显得极具个人特色，能被老师一眼看出。 「大一还不觉得，大二专业课的专业性更强了以后，每每看到唐宁的作品，就会感觉自己真不适合学服装设计。」 丁武看着唐宁专注帮贾奕收尾的模样又想起唐宁这一次的立裁作业，忍不住感慨道。 「有人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咱俩嘛，绝对在『毕业后会选择改行的90%服装设计毕业生』的这个数据之中。」 贾奕低着头回应丁武，盯着自己空白的画面嘆气。 二人家境相似，也很清楚自己能够在服装设计这条路上走多久。 他们知道成为一个设计师不会是他们俩的未来，他们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去填补审美的不足与眼界，自身也没有太高的天分。 自知之明令他俩对于不属于自己的未来没有丝毫渴望，自然也就不会获得分毫失望。 想要走服装设计这条路不是单靠一个兴趣就能够长久走下去。 一次立裁课上就能够看出哪些人是真正有水平、有想法、有未来，而哪些人只是将老师所教授的内容刻板地复制粘贴，一丁点儿个人发挥与灵感的融入都做不到。 贾奕与丁武的立裁作业结构造型都非常简单，老师教授了最简单的摺叠法，两人也就使用了最简单的摺叠法，没有任何举一反三的想法。 不仅是因为二人对于立裁素材的积累不够多，导致无法提炼能够举一反三的设计方法，同时也是因为立裁本身的难度，阻碍了二人去创造并实现具有一定复杂性的想法。 只是一个摺叠法就可以细分为直线摺叠、曲线摺叠、折线摺叠与不规则线摺叠，算是立裁中使用最多的表现手法，也十分出效果。 在这几种分类中，只要稍稍多些结构上的思考，就能够创造出足够出彩的立裁设计，只可惜贾奕和丁武都没有实现。 在这次立裁课程的初期，贾奕二人都见过唐宁的作品，仅一眼就被唐宁的想法所震惊，没有太多立裁素材积累的他们，感嘆于唐宁是如何将单调的白坯布玩成那般多花样。 说着「一看就知道费了不少功夫」，想着「还是自己的立裁作品完成起来要更为简单」，有些眼馋唐宁的巧思，讨教与学习之后，却仍旧做不出一眼看去便充满灵性的设计，这是普通人在天赋型选手面前永久的痛。 第118页 二人一开始带着好奇、带着求知慾来到这个专业，可渐渐察觉了自身与这条路的不融洽性，便会带着可惜，重新衡量如何选择。 确定自己未来不会吃服装设计师这碗饭后，贾奕与丁武也算是彻底想开，仍旧会感慨唐宁的实力，但不会再伤感自身的能力不足、在夜里翻来覆去自嘲。 服装设计是个可以承载无限幻想的专业，而幻想破灭的时刻就是在一次又一次见证现实如何控诉自己的能力不足时。 嚮往过高山，但征服不了高山，本就不是登山者，行至半山腰便要学会知足。仰望无法攀登的陡峭岩壁、遥望登山者的背影，然后告别不可能的梦，走向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会有溪流、会有大海、会有茫茫旷野，但不会有巍峨高山。 唐宁处理好收尾工作，在贾奕标记的位置完成了绣缀工艺，这一处的布料皱得如同被揉成团又碾过无数脚的纸团，唐宁熨了好久才处理平整。 足以见得贾奕之前想要尝试完成的绣缀，试验了多少次，每一道褶皱都是试验留下的痕迹。 绣缀也叫做canadian smocking，可以丰富面料质感，增加面料的空间感和体积感以及纹理感。 贾奕本想最后处理这处的工艺，若不是效果图的进度实在慢了些，他原是打算向唐宁学习一番处理绣缀的技巧。 思索一番，唐宁打算今夜留在寝室。 待贾奕完成效果图的绘制后，已经到了晚上十点，贾奕看到唐宁仍旧留在寝室，很快便意会了唐宁的用意。 虽然很少疲惫，却没继续耽误时间，凑到唐宁身旁，询问着绣缀的处理方式，唐宁讲解的话语虽不多，但却是都把手带着贾奕完成的绣缀工艺，比起讲解反而让贾奕学习的更快，记忆也更为深刻。 由于二人的过分专注，丁武也被吸引过来，三颗脑袋凑在一起，人手一块儿完成绣缀的布料。 秦施彰回到寝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因为绣缀需要注意标记线入针缝制的每一处位置，需要时刻集中注意力，因此三人都没注意到返回寝室的秦施彰。 不多时，三颗脑袋变成了四颗。 … 结课作业展已经完成了布展，因为临近学期末，各系学生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趁着期末的课程展，跨系看展也很是热闹。 文院长上任后，不像当初眉梁兴在时一般，她会考虑到课业认真但能力稍弱的学生的自尊心与上进心，不会完全剥夺这类学生的作品参展的机会。专门在t4教学楼三楼的布展位置开闢更多空间，让每个学生都有参展的机会。 只不过高翱不是很贊同这样的做法，在他看来个人能力等同于学生未来的境遇，像文院长这样「心疼」学生，未来被娇惯的学生只会迎来更多社会的毒打，完全适应不了因为能力参差感受到的社会残酷。 一楼、二楼、三楼的展区的学生作品展示本就已经按照作品的优劣所排，高翱仍旧想要撤下一些他完全看不下去的作品。 「你觉得他们真就什么都不懂？有几个学生，我即便给了他们参展的机会，他们也根本不会带着作品来布展，在三楼最里侧的区域布展对他们而言是我的『娇惯』吗？」 高翱不想跟文院长产生什么争论，他向来严苛，但也是从学生时代走到今天的，一点儿机会也不给有时候比看到一星半点微不可见的机会，说不定更温柔。 拥有过机会，就会眷念那份获得的快乐，若是察觉未来再也获得不了那令人眷念的快乐，那将会是持续未知期限的失落，不如从未眷念过那份快乐。 文院长收回望向三楼角落里认真整理着人台上的立裁作品的学生的目光，与高翱一同走在楼梯间，自高层天花板坠挂而下的装置艺术品投映着顶部射灯光线，照在雪白的墙面上产生无数不规则边缘模煳的碎影。 「有些学生，这辈子能够参展的机会，就只有学校的作业展……至于会成为未来的遗憾还是动力，这就看个人的选择了。」 比起高翱的个人能力决定一切，文院长认为，个人选择同样重要。 唐宁的立裁作品摆放在一楼布展区域的进门处，学校布展不同于外面那些展会那般正式，各个系的教学楼一直是开放状态，还在布展期间，已经有不少学生来此看展。 服装系的作品展是华庆大学最受欢迎的院繫结课作品展之一，因为这几年一直强调可穿戴性与时尚艺术的结合，许多优秀髮人深思的作品层出不穷，院系之间的逛展交流，也是灵感相互激发的机会。 「这叫嵴骨立裁？我之前也见过类似的立裁作品，但感觉当时看见的作品质感要更为挺立，不像这般多了几分温和，就是……你懂吧，那种冲着你面门而来的冲击力，但又不是觉得这作品没有任何吸引力，只是……」 说了半天，逛展的这个学生也不知道如何跟同伴解释眼前的作品给自己的感觉。 她一个学纯艺的，实在没办法从服装设计的专业角度去评价这样的作品。 「就像是更贴合人体的外骨骼装置与服装融为一体，不显突兀却别致得令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对对对，没错。」 女生应和着同样站在她们身旁逛展的男同学。 秦施彰在女生的感激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唐宁的立裁作品的确牛逼到让他看了半天都没挪动脚去看其他同学的作品。 第119页 唐宁的成品是在系里完成的，秦施彰虽然同样在系里完成的立裁作业，但多数时间都在文老师的办公室或者车间，没有碰上唐宁，他也就没有机会见到唐宁完成立裁作品的过程。 只不过在课程开始初期见过唐宁裁片、贴标记线，当时直觉就告诉他，唐宁这次的立裁作品仍旧不简单，但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他仍旧没想到会这般不简单。 唐宁对待每一次课程的用心，丝毫不弱于参加一次正式赛事。 秦施彰认为这样的作品去参加那些立裁赛事完全够格，难怪能够放在一楼展厅最显眼处，谁能相信这是一次学生的课程作业。 刚刚闪过这样的想法，秦施彰就听见更多围观这件立裁作品的同学的对话。 「这是学生作品，还是老师作品展示？」 「学生的吧……不是有标註吗？」 「服装系这么卷？课程作业都做成这样了？幸好我不是服装系的。」 秦施彰默默在心底点头，卷，太卷了。 他自认为这一次自己的立裁作业相较于大一的第一次立裁课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这次的课程作业，他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在工艺技术上，但真不能拿唐宁的作品做对照，不然信心就会瞬间被磨灭。 秦施彰安慰着自己，好歹这一次自己的作品在一楼，很不错了。没想到布好展了，高翱会让他把作品搬到一楼去。 虽然人台搬上搬下很不方便，不过作品可以在一楼布展，意义可就不一样了，累点儿怕什么。 唐宁仍旧在寻找秦施彰的立裁作业，昨天秦施彰明明告诉他放在二楼，但是唐宁将二楼的全部学生作业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难道是他看漏了？ 秦施彰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秦施彰：唐宁怎么还没来？ 唐宁：秦施彰的立裁作业到底在哪里？？感谢在2024-04-02 22:18:06~2024-04-04 19:0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落落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唐宁已经记下了二楼全部的学生立裁作业设计风格与样式以及对应的同学名字与班级,仍旧没有找到秦施彰的作业。 「抱歉抱歉，我忘记跟你说我的作业被高翱分到一楼去了。」 秦施彰在一楼等了半天没有看到唐宁的身影，准备发消息联繫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告知唐宁自己的作品已经不在二楼的事。 忙奔去二楼,就看见唐宁一脸怀疑地站在二楼布展的学生立裁作品之中。 「你不会宁愿怀疑自己的看漏了、怀疑自己观察能力竟然也有如此之差的一天，却没有怀疑我的作业根本就没有放在二楼吧？」 秦施彰的话引得唐宁带着半似肯定半似否定的眼神，后又变得平静。 「走走走，去一楼,你可得给我一个不带分毫兄弟情义的评价。」 这么久的相处,秦施彰很肯定唐宁的话术已经再也破不了他的防，再者,唐宁的评价一直很中肯。 秦施彰的作品在褛展厅的中部位置,一眼望去，显得格外突出。 置于秦施彰人台两侧的其他同学的作品,款型设计上比较收敛,设计上虽放弃了夸张表现，但仍有各自的独到之处,因此便将秦施彰的作品衬托得更加与众不同。 「你的作业应该和我摆在一起。」 单从造型设计上,唐宁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唐宁的作品同样夸张了服装的外形,这一点上,二人风格的确接近。 「你这句话是真夸人,还是现在学会说反话了？」 秦施彰拦住唐宁的肩膀，因为身高比唐宁高出不少，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唐宁肩头,给人压得一个踉跄。 「反话？」 「就是主观表达和自己想要展露的真实情感完全相反的话语。」 秦施彰解释道,揽着唐宁看着面前自己的立裁作品,对于自己这次的作业完成度,秦施彰非常满意,最终的成品效果也对得起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的付出，就是不知道唐宁会给出怎样的评价。 先前的那句太过于笼统，秦施彰想要得到更为细节、能够一语中的指出仍旧需要改良之处的评价。 「过分浮夸、虚张声势、毫无内涵……」 唐宁每说一个词，秦施彰的心就凉上一分，如此不留情面的评价，令刚巧路过这处的高翱都忍不住看看到底是谁这般刻薄。 靠近了些一看竟是唐宁，又觉得正常了些。 不过想到秦施彰和唐宁二人关系那般好，唐宁也能如此不留情面，高翱顿时对秦施彰的心理素质刮目相看。 混在同样观赏着秦施彰的立裁作品的人群中，高翱摸着下巴，念叨着唐宁刚刚所说的那些词，再一次细緻评判起秦施彰的立裁作品。 高翱一直对唐宁的欣赏水平很是信任，他将秦施彰的作品从二楼分配到一楼布展，自然是因为他认定秦施彰的作品有在一楼布展的水平。 造型设计的用心、不对称性的合理把控、立裁技术的熟练运用，处处都能看到这一次的立裁课程之中秦施彰的用心和渐渐显现的设计师才华。 虽然也有另一方面的原因——高翱察觉了秦施彰与文院长关系不错，他有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第120页 本来高翱认为办得非常妥帖的一件事，现在由唐宁这么一说，他也开始怀疑这一次布展的安排，他是不是做得有些不到位。 秦施彰有些僵硬地听着唐宁的评价，揽着唐宁的手也渐渐收回。 评价暂停，他可能要破防了。 「你怎么了？」 唐宁注意到秦施彰面色发白，但在他询问之后，秦施彰却摆摆手表示无碍，唐宁虽疑惑但也没有追问，只是继续着自己之前的话语道：「反话是这样说的吗？」 「反话啊……原来是反话。」 秦施彰干笑着，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站在二人身后的高翱，他闭了闭眼，掩饰着不被其他学生看到的他对于唐宁和秦施彰的无语神情。 到底谁教的唐宁说反话？平时表达的准确性就已经很不稳定了，现在还学会了说反话，更何况，哪有人像唐宁这样说反话的？ 高翱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不再逗留在此。 「反话不是这样说的……算了你还是不要这样表达了。」 秦施彰语重心长地重新将手揽上唐宁肩头。 唐宁没有给出秦施彰什么需要改良的建议，白坯布所制的立裁作品不同于用于成衣的布料，因为运用在各处设计点的布料材质相同，更看重的是立裁技艺的掌握与表达，在这方面，唐宁认为秦施彰掌握得很不错。 因此，唐宁没有给出秦施彰任何修改意见。 「那我可以默认这是最高评价吗？」 秦施彰溢于言表的喜悦感染到了唐宁，衬得唐宁面上都多了几分喜色。 「现在我觉得自己强得可怕，想赶紧报名tc试试水。」 唐宁点了点头，秦施彰对服装设计的兴趣日渐浓厚自然是件好事，作为朋友他会给予最大的鼓励与帮助。 报名tc奖是没有门槛的，只要符合赛制规则，谁都可以报名，但是否能入围就看作品的表现力了。 贾奕与丁武布完展就拉着行李离校了，他们俩找了个暑假工，早点报到也早点拿工资，便也没再继续逗留学校。 秦施彰本想组织的学期结束的聚餐也只好取消。 大二的结束，已经能够稍稍看到大家对于未来的选择。 刚上大学时，抱怨从纯艺调剂到服设的秦施彰渐渐感受到服装设计的魅力。曾对服装设计报以好奇与期待的贾奕与丁武也渐渐看清服装设计与他们俩的不合拍。唐宁似乎没有变化，仍然深爱着能够成为自己表达渠道的设计与创造。 可，真的没有任何变化吗？ 「其实你的设计稿，古月是不会採用的，我们做设计助理的设计稿根本过不了小设那一关，更别提被朱设审稿以及正式使用了。」 刘蕊见唐宁从暑期开始来公司正式报到后，就被古月分配了绘制设计稿的任务，而唐宁对每一张设计稿都这般用心，实在忍不住告知了唐宁真相。 刘蕊趁着午饭时间，告知了唐宁绘制设计稿的真相。 「你不论将设计稿给古月看多少次，都会被她以各种理由给否决，不过她会给你一点点期待值，让你以为某一张设计稿有过关的可能性，好让你继续听从她的命令去修改设计稿。」 唐宁不解古月为何如此，他几乎没有任何职场经验，更不理解一个很看重效率的设计部，为什么要做出这般浪费时间、影响效率的行为。 「学弟，你还是太年轻了，她不用这样的手段好好挫一挫你的傲气，怎么让你明白设计部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谁？」 刘蕊也是这么过来的，刚进丝申被分到古月手下的时候，她还真以为这个面容和善的女人是个很好相处的设计师。 「以成绩说话、靠作品说话可能只存在学生时代吧。」 刘蕊满是怀念，她也曾是个对未来拥有无限期待的设计师，可进入丝申后，虽然仍旧有着无限的上进心，但已经不再是单纯地想要成就自己的服装设计师的生涯了。 感谢古月，「成就」了如今的她。 外卖可以送到公司楼下，设计部有不少同事都是在办公室解决的午饭，但是刘蕊需要通过午餐时间远离这个环境，缓解一下在办公室的精神压力，一直以来的午饭都是在公司外解决。 因为唐宁在整个设计部，除了朱设外，最熟悉的人便是刘蕊，二人就像是每日的饭搭子一般，到了午饭时间就一同离开办公室，唐宁的存在的确给了刘蕊一个压力倾诉的对象，她在面对自己的男友的时候，都没有抱怨过太多这些关于工作的烦恼。 唐宁话不多，也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不会以教育的态度给刘蕊回应，更不会指责刘蕊的吐槽与抱怨都是因为个人的懦弱，刘蕊很庆幸能够在丝申遇上唐宁，但也仅仅如此。 下午上班时间，唐宁仍旧在修改着古玉以各种缘由退回的设计稿，手边还有不少古月分配的任务，但唐宁目前也不顾上处理。 唐宁的工位被安排在了古月的右手边，对面便是刘蕊的工位。 「你去把这图改一下，颜色要再调整一下。」 古月交给唐宁的图样是新季度要用在t恤上的图案，图稿由古月绘制，只是顺手就能调整色彩构成的工作，却还是将导出的psd文件传给了唐宁。 唐宁本人也是个喜欢精益求精以追求最佳效果的人，因此在古月那儿过了五遍调整色彩构成的图后，仍旧没有什么脾气，就当古月想要让唐宁再次更改时，朱设走进了设计部。 第121页 「板上的图要加快速度了，明早童总要看，效果图和各色赶紧打出来，企划上的图更新完了打一份给我。」 交代完工作，朱设将旧企划放在了设计部的印表机上，离开了设计部回了工作间。 设计部另一侧就是朱设的办公室，虽然多数时候朱设都待在楼上的工作间。朱设需要在工作间完成一些缂丝工艺，而办公室多是用来检查新季度上新成衣以及存放所购置的参考样衣，如果缂丝机什么的都被塞进办公室，难免有些拥挤，也显得杂乱。 「唐宁，你去把展板弄一下……」 唐宁没有理会古月。 「在改图是吧，那刘蕊你去弄，顺便把旧企划拿过来。」 刘蕊闻声抬头，望向印表机的方向，另一个小设已经让助理去取企划了，心知古月这又是想把她们这几个小设之间的矛盾交给他们这些做助理的去处理。 即便知晓这一点，刘蕊也没办法违抗古月交代的工作任务。 硬着头皮走到另一组小设的工位，询问已经拿到企划的设计助理，能否先将企划借来用。 设计助理也很为难，他也是遵循自己的设计师的安排，没办法做这个主。 「又不是非要用这份企划，你们那边等会儿吧，毕竟我们先拿到的。」 助理的设计师开了口，见状刘蕊更不好继续要企划，拿出手机将企划中属于古月这一组的内容拍下后，回到了工位。 古月笑着询问刘蕊企划怎么没拿过来，刘蕊讲述了原因后，将手机上拍下的照片传给了古月，古月若是有意继续为难刘蕊自然可以，但一看照片上被朱设圈出来需要重新更改的图片，她也不好再耽误时间。 企划可以有很多份，但是朱设手上的企划是专用企划，与她们小设手上的企划有区别，这也是为什么几名小设都要争这一份企划。 唐宁拿着更改好的图给古月过目，许是因为不想再浪费时间，这一次古月竟是没有继续让唐宁再次修改，而是让他去将确认好的图片列印出来。 「这图打出来之后就可以贴在朱设办公室的展板上了，你看一下展板的标註，贴在对应位置，新季度的服装装饰图样都在同一排。」 唐宁应声后，拿着列印好的图片进了朱设的办公室。 晚上七点，刘蕊给古月端来了泡好的咖啡，顺带给自己以及唐宁也点了一份。 自朱设来办公室通知明天童总要来分公司看新季度展板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天肯定需要加班了。 朱设也没有闲着，虽说他已经坐到了可以说设计部顶尖儿的位置上，可仍旧不可能把全部工作交给手底下的人，需要他亲自处理的工作仍旧很多，除了那些必须由他完成的缂丝外，还有设计部的各项工作。 走进办公室的主设看着小设们完成的展板，眉头就没舒展过。 「古月，你来一下。」 古月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走进了朱设的办公室。 「这图怎么就贴上来了？这是完成品？这种质量根本不过关，你自己看看，这好看吗？」 古月看着那张自己让唐宁改了好几版颜色的图样，也不敢问是不是颜色的问题。 拿着被朱设从展板上直接撕下的图纸，古月回到了工位，见朱设跟在自己身后，古月眼珠子一转，盯着低着头裁剪着效果图小样的唐宁道：「跟你说了多少遍，要我审过了图片效果之后再贴在板子上，别自作主张，下次记住了。」 刘蕊看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古月将锅甩到他身上的唐宁，心底对古月的白眼几乎要翻上天。 刚刚唐宁给古月审图的时候，她可是看完了全程，没有古月的允许，唐宁怎么可能去将列印好的图贴在展板上？ 【作者有话说】 古月：我要甩锅了。 刘蕊：唐宁要背锅了！ 唐宁：（状况外）古月的工作效率真低，按照这样的工作效率算下来，估计凌晨四点才能够布置完展板，而其他组最晚十一点就可以结束。 第60章 因为古月工作安排的不合理性,而疑惑其工作效率的唐宁完全没有注意到古月甩在自己身上的锅。 朱设听闻了古月的说辞，再次强调不要把未完成的图片贴上展板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整个设计部都在加班,那么他这个主设也不可能提前下班。 印表机自布置展板的工作开始后就没有停歇过，设计部的三个设计组以及版房的工人、手工师傅同样也是如此。 按照正常的订货会前的工作进程，今天本不用赶着进度，往日总公司那边的检查也不会安排在订货会前的这个时间。 古月见朱设回了办公室,她也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将被朱设从展板上撕下的图片放在了唐宁桌上，似乎是为了继续完成先前的「表演」,古月又补充道：「下次给我看过之后再贴板子。」 这会儿的唐宁终于意识到了古月一番言论的目的,看向古月带着温和笑容的面庞，唐宁再一次感受到刚刚学习解读他人面部表情时的艰难。 为什么这样的笑容表达的感情却根本与之无法匹配？ 古月不够了解唐宁,只是见识过唐宁有着些许超越常人的天赋,但是并不知晓唐宁社交方式也不同于常人。 还在想着唐宁作为一个职场新人不会敢反驳自己，会默默承受这样的黑锅的时候,唐宁开了口。 第122页 「给你看过了,下午五点四十三分,图片的导出时间。」 唐宁根本不在乎这样直接拆台自己的直系上司会有什么后果,也不在乎为了维护职场氛围而配合古月的任务分配,在他看来古月的行为只是在耽误工作效率。 一开始唐宁还不熟悉整套工作流程，一直按照古月的规矩处理工作，数日下来清楚了流程后,他现在非常确认古月的工作效率之低的原因就在于她不断地让助理干着重复、没有价值的工作。 现在他明白了刘蕊之前告知他小心古月的话语的真实意义。 比起助理在工作上给予古月的帮助,古月更想从助理身上得到情绪价值,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满足自己处于上位者的控制欲。 越是看到助理为完不成工作、完成重复却一直过不了关的工作而痛苦,古月越是笑得开心。 不过，唐宁并没有在丝申长期发展的想法，他也不惦记丝申小设、主设的位置，他目的明确，自然也不受这些隐性职场规则的控制。 「『未完成的图片』，问题不在颜色，在整体画面的完成度。」 唐宁每说一句，古月脸上那如同程序所设定好的完美笑容就僵硬一分。 「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完成『有完成度的图样』。」 另外两位与古月面和心不和的小设躲在工位的电脑屏幕后，捂着嘴偷笑，头一次见古月手底下的设计助理这样直白开怼，她们自然乐于看戏。 唐宁虽然身份上是朱设的设计助理，但是为了熟悉工作流程，目前跟在古月身边，古月原本就有一个设计助理刘蕊，加上唐宁后，现在带着两个设计助理，但是工作效率仍旧慢其他只有一个设计助理的小设，这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古月靠增加设计助理的重复性工作去做着她自认为打磨助理的行为，如果被朱设怪罪工作效率低，也可以直接将脏水顺利泼在自己的助理身上。 「我合理安排了工作，但是助理实在是完成得太慢了。」 「这么一点儿事，助理得做好几遍才达标，我也很头疼。」 「厂商对接有问题那就是助理的问题，是她联繫的厂商。」 刘蕊从进入公司到现在一直默默承受着古月的各种黑锅与脏水，她想要在丝申的设计部继续干下去，只能忍下，从来没有抱怨过古月的那些行为，比起古月手底下曾经带过的设计助理，刘蕊的坚强与坚韧整个设计部有目共睹。 但古月现在碰上的是唐宁，唐宁可没有像刘蕊一般有那么多顾忌。 「你来不及过稿，可以让朱设审。」 被唐宁的话搞得有几分不爽的古月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跟唐宁吵起来，一来那不是她的风格，二来，若是让别人觉得她连一个助理都降不住，她古月也可以别干了。 不过古月没想到唐宁还真是一点儿职场规矩都不顾，原本唐宁以朱设的设计助理的身份加入设计部，她还摸不清唐宁是不是有着什么背景，试探着指使了唐宁几天，发现朱设那边没有表明任何态度后，她便放心「打磨」起唐宁，没想到现在这小子倒是搬出了朱设。 他到底哪里有资本搬出朱设？ 古月不觉得唐宁真与朱设有着什么关系，能被扔到设计部与他们一同赶订货会前的繁杂工作，肯定也就没什么来头，真要有背景，哪会赶在最苦最累的时候把人塞进来。 就算是要锻鍊人才，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段，一个没有接触过订货会前期工序的菜鸟，在这个时间段进入设计部，只会被嫌弃碍手碍脚，高效率的工作需求也会让菜鸟完全无法在短期内适应工作，真要是为了锻鍊人才，应该在订货会结束之后，加入设计部，这样就能够完整走一遍上新季度工作流程。 想到此，古月也有了些许底气，稍稍缓了缓因为唐宁拆台的话语而僵硬的脸色，想要喝口水打断一下之前被唐宁牵着走的节奏，这才发现杯子里已经空了。 「刘蕊。」 刘蕊认命般站起，拿着古月的杯子走向公司的茶水间，离开前还给了唐宁一个眼神，希望他不要再与古月对着干了。 可惜唐宁此刻已经拒绝解读外人的情绪了，他觉得办公室的这些人的神情都太难解读，看上去是一个意思，但感觉上却有着另一重意思。 还是在学校的时候好，就算因为他个人原因造成了误会，至少对方反映出的负面情绪都是容易理解的。 不像眼前的古月，一张和煦的面容，但不论对待人的态度还是说出口的话语都没有一点儿与和煦对等的温度。 古月说着什么，唐宁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想起来以前在寝室和秦施彰几人谈天说地的时候，提到的『笑面虎』。 之前秦施彰在了解到唐宁小时候的行为与心理矫正有过教导如何认知外人情绪的课程的时候，说起过表里不一的人会干扰唐宁的判断，当时唐宁还没有完全理解是怎样的表里不一，秦施彰与贾奕他们仨就以『笑面虎』为例，给唐宁做出了解释。 唐宁碰上过以笑容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人，但那种情况根本比不上古月的一根手指。 古月强悍就强悍在，除了一个人看着电脑、喝水、吃饭等情况，只要和人构成交谈、社交的状态，她的脸上就会出现那模板一般的笑容。 甩锅的时候也好、泼脏水的时候也好、收到朱设批评的时候也好，包括她批评教育刘蕊和唐宁的时候，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笑容。 第123页 唐宁悟了，这才是真正的笑面虎。 想着还不自觉点了点头。 「听明白了是吗？好的，去把款式各色都排好版打出来吧，早点干完早点下班。」 古月看着唐宁脸上的表情，没有得到让她满意的结果。 她之前以同样的话术教育刚入职的刘蕊的时候，可是看到对方红了眼，眼底闪着泪光又无法真正放任情绪爆发，最后抽着鼻子回工位完成工作的模样，这唐宁不说真落个泪，至少得有点儿生气或者不满吧？ 古月就像是一套连招打在了棉花上，棉花底部还垫上了消音棉。 刘蕊端着新给古月泡好的咖啡回到了办公室，坐在古月后侧的小设，低声对自己工位旁的设计助理嘀咕道：「看看，还是我对你好吧，这么忙，我可没让你去帮我端茶倒水。」 「好好好，谢谢水水姐。」 「再这么叫试试？」 「错了错了，秦淼这套图你审一下呗，没问题我就去做我们组新企划了。」 「你也学刚入职那一套是吧？还需要让我审？」 「开个玩笑嘛，你看古月那边多享受『审核』的过程，人家刘蕊入职这么久了，不算替古月背的黑锅，工作出错率几乎为零，还要『审核』呢。」 「这么心疼，你和刘蕊换换？你去给古月当助理。」 「还是算了，还是跟着水水姐有前途，你当上了主设，我就可以做小设了，水水姐努努力啊。」 「你咋不努努力直接当主设，让我跟着你吃香喝辣？」 「那不行，水水姐没坐过的位置，我坐着水土不服。」 「行了行了，闹够了解乏了就赶紧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太晚了下班，你一个小女生回去也不安全。」 「好嘞，水水姐。」 二人笑闹的声音不大，氛围和古月那一组完全不同。 设计部的设计组这边的办公区域分了三组，古月所带的刘蕊、唐宁这一组，再就是另外的两个小设和她们各自的设计助理。 另外两位小设和她们的助理关系都很融洽，开开玩笑聊聊天，说说工作以外的话题是常有的事，只有古月这一组的气氛永远压抑得吓人，和古月成日脸上的笑容完全成反比。 晚上十点半，朱设交代完工作后，先一步离开了公司，本想带唐宁一程，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对唐宁的「特殊化」。 童丽交代了要让唐宁快一点接触设计部的工作流程，他搞这个特殊化耽误了唐宁熟悉丝申设计部的工作，他到时候也不好跟童丽那边交差。 过了半个小时，古月也准备下班，把剩下的工作都交给了刘蕊和唐宁后，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背着包离开了办公室。 另外两个组的工作也差不多快完成了，唐宁手上的工作还有不少，因为硬生生在工作流程中加了一道工序，这也使得唐宁的工作效率低了不少，也不知古月是怎么想出这招的，其他组根本没有这道工序。 见古月离开，刘蕊这才觉得心理压力稍稍缓解了些许，对着唐宁开口道：「感觉怎么样？这样的强度还适应吗？比起在学校的时候，应该长见识了吧？」 刘蕊并不知晓唐宁熬夜赶工成衣设计作品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更耗费精力。 唐宁裁剪着过会儿要贴在展板上的图片，回復刘蕊道：「见识到了。」 「什么？什么见识到了。」 刘蕊觉得唐宁的回答有些奇怪。 「见识到了笑面虎。」 第61章 「噗嗤。」 一声没有忍住的笑声从后面的工位传来,刘蕊抬头对上了秦淼和她的助理投来的目光，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对方阵营的强烈召唤。 即便古月此刻不在办公室,刘蕊也不敢笑出声。她看着秦淼的助理，扯出个笑容作回应后，便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 不过因为唐宁这句话，刘蕊可以放心唐宁并不是一个被古月的假惺惺笑容蛊惑的愣头青了。 秦淼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瞥了眼盯着电脑调整图片,脸上却带着得意的助理。 不听话小助理：「水水姐，输我一杯奶茶,明天记得安排上哦。」 「安排,没想到这么快就直白说出来了，失策。」 秦淼回了自己助理的消息后,站起身,活动了下久坐发酸的腰部。 「走，我跟你一起把剩下的图贴了,完事儿就可以下班了。」 二人打赌这个新来的设计助理什么时候会抱怨古月就是个笑面虎,秦淼以刘蕊为参照,以为唐宁不会这么快就敢在办公室这般直白地说出对古月的评价,没想到判断失误。 助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拿着列印好的图纸跟着秦淼进了朱设的办公室。 等到唐宁和刘蕊准备贴展板的时候，秦淼她们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展板的布置,正准备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秦淼的衣角挂到了展板翘起的边角,借力一拽,展板径直朝二人倒下。 秦淼拉过助理,想要避开，但这样就来不及撑起即将倒下的展板。 就在此时，高于二人的身影出现，撑起了倒下的展板。 「谢谢你。」 秦淼看着唐宁道谢，却发觉这人没有回应不说，还迴避了自己的目光。 怪，有些奇怪，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唐宁有正式对话。 刘蕊快步与唐宁一同将展板扶正，又看到秦淼微微皱眉看着唐宁，大抵知道了她的疑惑之处。 第124页 秦淼领着助理回到工位整理随身物品，准备下班，抬眼看到刘蕊走向这边。 因为古月的关系，刘蕊不会表现得和另外两个小设关系多么好，一般有工作上需要沟通的地方也是几个助理之间相互联繫，倒不是刘蕊不想和另外两个小设接触，而是设计部的隐性关系就是如此，跟别的小设关系太好就会像是背叛了带自己的设计师一般。 未等秦淼询问，刘蕊告知了对方唐宁的情况。秦淼有些惊讶，难得的主动沟通，还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而是为了新同事，她还以为在古月的打压下，刘蕊早就与古月沦为同类了。 清楚了唐宁没有给她回应的原因，秦淼再次看向唐宁的目光便柔和多了。 唐宁虽没有直视秦淼，但是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目光，这下换唐宁嘀咕了。 怪，有些奇怪。 走向刘蕊工位拿对方裁剪好的需要贴在展板上的图片时，刘蕊小声道：「你也感受到了吗？她们俩每次看我的时候，我都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召唤感。」 唐宁不理解刘蕊所说的召唤感是什么，但是他清楚刘蕊在古月的手下工作，精神压力非常大。 「你嚮往她们俩之间的工作与相处状态。」 「没有吧。」 刘蕊否认了唐宁得出的结论，唐宁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秦淼和助理下班后，另一组也离开了办公室，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唐宁与刘蕊，时间也来到了十二点整。 办公室中从来没有这般安静过，静得两人都能够听到彼此的唿吸，以及……由远处缓缓靠近的脚步声。 设计部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刘蕊被吓得手中正在贴展板的手都颤了颤。 「又是你们设计部最晚，按规定是不允许加班到这个点儿的。」 刘蕊也很无奈，她在丝申工作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有一年多了，很清楚这条规矩。 规章制度内规定的加班时间最晚为十点半，但是工作实在干不完，十点半怎么可能下得了班。 来人是公司的保安，看到设计部这一层的灯光还是亮的就上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实习生？」 保安看着唐宁觉得眼生。 刘蕊点头替唐宁做了回復。 又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唐宁与刘蕊才完成展板的布置，刘蕊那边已经哈欠连天，唐宁倒是一副很适应的模样。 终于结束了工作后，唐宁说着顺路将刘蕊送回了住所又自己叫了一辆回完全在反方向的家的车。 坐上了车，这才终于闲下来的唐宁终于有空回秦施彰的消息。 秦施彰：什么？还在加班？那你的同事里要是有女性，记得把人送回家。 秦施彰：我知道你嫌麻烦，也认为这不是你必须完成的任务，但是这是人情味儿你懂吗？ 秦施彰：就算不懂，你就当这也是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和以语言表达友好差不多。 以上信息都是秦施彰一个小时之前发来的，唐宁看着秦施彰连发了三条让他送女同事回家的信息，回復道：「送了」。 秦施彰自从背上「妈咪」这个称号后，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懈怠。 第二日来到工位的唐宁，还未坐下就注意到了桌面上不知谁送的咖啡，看了眼刘蕊的办公桌，同样也有。 古月端着咖啡从朱设的办公室走出，她刚检查完昨晚唐宁与刘蕊的展板布置工作，本想挑个刺让唐宁再改改，但奈何唐宁今日来得晚，她若是真想让唐宁修改，说不定赶不上童总的检查。 唐宁觉得有些违和感，这咖啡是古月买的？ 不多时，刘蕊也走进了办公室，她看着桌上的咖啡，又看了看古月，没有任何犹豫，道了谢后才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 古月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盯着走向她的朱设噤了声。 朱设走进设计部的时候脸色极差，径直走向古月的工位这边，然后招招手，将秦淼与另一个小设也喊了过来。 「今天直接一审，我也是刚收到消息，你们去催一催版房，把能够上午做出来的成衣全都拿进办公室，印花、刺绣和配饰那些细节没处理好的，用图片代替，直接别在衣服上，手工师傅也催一催，扣子之类的赶紧上好。」 朱设大清早地就接到了童丽的电话，原本只是来看看进度，变成了提前的一审，这就意味着工程量在有限时间内被无限放大，未完成品直接一审。 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一般碰上这样的情况，一审的结果都会特别差，多数已经确定款型的成衣与各色都会被打回重做。 「秦淼来我办公室，古月你安排人从一楼展厅再推两个衣架上来，你们三组把整合好的企划列印好交过来。」 古月看了一眼跟在朱设身后进入办公室的秦淼，有些不满。她们三个小设之间存在竞争，朱设更信任哪一位小设、更重用哪一位小设，哪一位小设则有更大的可能性接替朱设的位置。 朱设要被调去总公司的传闻出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三个小设都很清楚，眼下必须牢牢把控住任何一个在朱设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 唐宁开了电脑，凳子还没做热乎就被古月安排去版房找布料。 「你待会儿给问问胶印那边的厂商，之前给了衣片印好了吗？催了几天了，还没拿来。」 第125页 唐宁听着古月的吩咐，手下翻找布料的动作不停。 古月安排工作倒是安排得顺畅，唐宁根本没有胶印厂商的联繫方式。 拿着找好的布料回到工位，又从刘蕊那里要来厂商的联繫方式，唐宁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还是没把电话拨通。 「我来打吧，厂商完全不熟悉你这个新来的助理，现在又急着要衣片，他那边估计不会理会你的催促。」 古月正在整理企划，闻言制止了刘蕊的行为。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工作安排，你的工作做完了吗？」 古月说话时根本没有看着刘蕊与唐宁，盯着手中的企划，耳朵却监听着周遭的一切。 如此，刘蕊只得放弃协助唐宁的心思，明明在这样的时刻，古月以小设的身份催促厂商效果最好。 古月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她这是为了锻鍊唐宁的抗压能力，唐宁总归是要自己去接触那些厂商，这样才能顺利继续往后的工作。 唐宁拨通电话后言简意赅，交代了古月和厂商月底的衣片胶印图案的完成时间，让对方在中午之前要把衣片送到设计部。 对方一开始语气还不错，但也是为了开脱，最后结论就是今天中午完不成期限内的工作任务。 唐宁只是按照古月的要求办事，他没办法去给厂商那边重新约定缓和期限，便说道：「那我跟古月说一声，你……」 唐宁想要让古月和厂商重新商议缓和期限，但话说了一半，对方却直接怒了。 「什么叫你跟她说一声？完不成就是完不成！还你跟她说？他妈的就你有能耐，一天到晚催，都说了中午交不了，还催，妈的。」 电话挂断，唐宁都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何发火，他不跟古月说一声，那么怎么重新定一个交回完工衣片的时间？既然中午交不了，不就需要重新商议？ 「怎么说，东西什么时候送来？」 刚才的电话里，对方叫骂的声音并不小，古月多少听着了些许。 设计部忙得焦头烂额，厂商那边被催的也同样焦虑，由助理作为中间人，至少可以避免小设与厂商的直接冲突，依旧维持好表面友好，完成之后的工作合作。 古月仍旧挂着笑脸，柔声道：「要是进展不顺利，就我来解决吧，你去联繫别的厂商。」 趁着唐宁在这个厂商那里碰壁，古月以温柔、理解的态度安抚唐宁，这还不好拿下一个职场菜鸟？古月需要心腹，更需要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心腹，当然要一点一点地「乘虚而入」。 唐宁盯着刘蕊写给自己的厂商联繫方式的纸条，不知在想什么，纸条也被唐宁夹在了用来记录工作信息的笔记本里。 第62章 「水水姐,唐宁和刘蕊好像没有主动过来道谢诶，会不会把你请的咖啡当成古月请的了？」 「咖啡是为了还人情，也不是为了他俩一句谢谢,要是他们当时没替我们俩把展板撑住，你这脑袋上指不定得出现多大的包。」 「话虽如此，但就怕他当成古月的好意……」 「若真是如此，也没办法,我们组企划弄好了,你把新企划给唐宁，他们组完成之后就可以给朱设了。」 「好的。」 秦淼尽管不喜欢古月,但总不能亲自跑到唐宁和刘蕊面前去交代这杯咖啡的来歷。 正巧唐宁从版房走回工位这边,路过秦淼这处，助理便随手将新企划递到了唐宁手中。 当然,对于注意力的集中与分配正常的普通人而言,很快就能够注意到别人给自己递东西的行为，但处于思索别的事情并且以最高效率的思维运作处理古月所分配的工作的唐宁,此刻并没有注意到助理的行为。 助理以为一定会被唐宁接去的企划,就这样径直掉在了地面,直到落地的声响出现,这才吸引了唐宁的注意力。 唐宁弯腰捡起,放回了助理的桌上，还顺手把掉落在秦淼工位垃圾桶外的小票扔进了垃圾桶中。 「不是，我本来就是要把企划给你,你直接拿走就行。」 助理见唐宁将企划又放回了自己的桌上,连忙解释道。 同样处于繁忙状态之中,大家可能记着需要更改的数据、可能记着布料的货号、可能正在跟厂商通电话,也可能记着朱设才交代的任务,多数时候递个东西，都是顺手接过，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就能会意，也无需特别提醒。 助理习惯了这个状态，现在碰上唐宁这样需要特别提醒才能唤来注意力的人，确实没有意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唐宁点头，拿起刚放下的企划，带回了自己的工位。 「唐宁不会误会我故意为难他吧，给他递东西直接扔地上，活生生的职场霸凌，我感觉我的未来已经黯淡无光了。」 助理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办公室角落里的监控，继续向秦淼哭诉道：「监控估计看得一清二楚，完蛋了，我顺畅的职场生涯因为子虚乌有的职场霸凌彻底结束了，水水姐，永别了。」 「演完了吗？演完了把这块儿布送去版房，赶一赶可以把袖子的小样做出来。」 「好的水水姐。」 助理接过秦淼递来的布料，收敛了玩闹的心思，虽说还是有点担心唐宁多想，但眼下还是完成一审前的准备工作更为重要。 下午的一审，助理们不用跟着小设一同参加，几名小设和朱设都不在的办公室，气氛就要活跃多了，连带着唐宁与刘蕊那边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第126页 刘蕊询问唐宁要不要跟她一起凑单喝奶茶，顺带给古月买一杯，换早上咖啡的人情。 唐宁对奶茶的兴趣并不大，就拒绝了刘蕊并提出疑问。 「为什么要换古月人情？」 「咖啡啊，上午的咖啡，估计是想着我们俩昨天加班太晚了，她又一个人先走了就……」 「咖啡是秦淼请的。」 「什么？」 有些出乎刘蕊的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 古月怎么可能是会请他俩喝咖啡的性格，但秦淼…… 刘蕊看向秦淼的助理，助理正在撑着脑袋盯着电脑屏幕，滑鼠的滚轴不停地滚动，屏幕上的各大品牌的秀场照片在她眼前刷过，时不时被她存了下来几张。 她还以为，因为设计部的竞争关系，另外的两个小设不喜欢古月就会同样讨厌她。 「你怎么知道的？」 「小票。」 唐宁在捡起秦淼的助理失手掉在地上的企划的时候，看到了小票，他终于确认一开始以为古月所请的咖啡时的违和感来自何处。 唐宁的观察能力虽然不一定在对外人的情绪上的认知上好使，但在绘画、设计与生活领域绝对好用。 刘蕊还想说些什么，又看到古月发来的消息，闭上了嘴。 古月在他们三人的群里发送的消息，让他们把朱设办公室的几件本没有打算参加一审的成衣带到一楼的品牌展厅去。 衣服有不少，两人便分别拿了几件。 「先别急着走，得拿布遮着，老规矩了，毕竟还没上新。」 刘蕊喊住了唐宁，将专门用来罩样衣的布料遮上后，这才一同进了电梯。 唐宁没有多问，但刘蕊还是主动解释道：「虽然是实习，但是你应该也签了保密协议了吧，公司挺注意这些。」 没有正式上新的产品，丝申非常注意保密性，即便是在公司内，也不会见到有人拿着完全不做保密措施的新季度成衣到处晃。 「在拍上新画册前，基本上除了童总和那些领导以及设计部的人，没有人会知道上新产品的模样。」 有了刘蕊的解读，唐宁也更深刻地意识到了当设计与商业利益相关联后，对于设计产品的信息保护有多么重要。 从一个学生的身份过渡到职场设计师，唐宁还需要经歷许多心理与思想的转变。 以前的唐宁并不是很在乎灵感抄袭与设计点抄袭，他时时刻刻都在迸发灵感，脑中的设计点也总在蜕变，被抄袭的永远是唐宁所否决的设计点，唐宁也不在乎那些存在瑕疵的存在。 可放在商业设计上，唐宁的每一次改良、每一次推翻、每一次新灵感的创造都有着相应的成本代价，唐宁要走的路还很长，丝申能够教会他的东西也还多。 「衣服送来了直接挂进展厅的衣架上，按顺序。」 古月交代完，就连忙跟在朱设身后，一同听着童丽与其他几位领导的一审评价，童丽注意到了正在整理成衣的唐宁，给了朱设一个眼神。 朱设唿唤道：「唐宁，你来。」 刘蕊见状将唐宁手里的几件衣服接下，好让他能够快些回应朱设。 以唐宁的习惯，肯定会先解决完眼前的活儿再回应朱设，但现在这么多领导在，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人会包容唐宁的特殊情况。 唐宁走向朱设，还不知道对方的用意。 朱设将整理好的企划递到了唐宁手中，唐宁低头看着手中的企划封面。 《2025春季订货会一审企划（设计总监专用）》 「你跟着我，听听童总的评价。」 话毕，朱设便将视线集中在了童丽身上。也不管这样的行为会让其他跟在一旁的小设们如何猜想。 秦淼与另一位小设倒没有什么比较强烈的反应，一审更为重要，个人情绪不能拿到檯面上说。 而古月就有些掩饰不住的不悦，那本企划并不证明唐宁能够一步登天足以坐上设计总监的位置，但足够证明唐宁是被童丽与朱设两人都十分信任的存在。 如此，古月怎能保持平静？ 要知道，在设计部三足鼎立的情况下，她始终觉得自己更胜一筹，是更接近主设位置的那一位，但如果现在出现一个虽然没有什么职场经验，但是非常受大小领导看重的唐宁，那么她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品牌展厅的试衣模特在童丽指挥下，重复着正侧背的展示，抬手又放下，方便童丽和几位领导更全面地检查衣物的上身效果。 「是这衣服的问题还是搭配的问题，很丑，非常丑！朱设那边效果图过审的时候，我看着还行，但现在一看，这个水平完全不行。」 童丽毫不留情的评价让秦淼脸色一白，这件衣服是她出的设计，还有四个各色，如果款被直接否定，连同四个各色都会同样被否，这样一来后续的工作量也会变重。 「光线和搭配。」 领导们的讨论与童丽带着不满的评价没有影响到唐宁分毫，尽管连同朱设在内，都很清楚在童丽发火的时候，不要插嘴，只管听清楚童丽不想要的设计点、不想保留的颜色搭配、不想要的款就好，但他们的沉默没有成功成为阻碍唐宁正常回应童丽的警告。 要不是唐宁和朱设以及其他几位领导站在最前面，古月都想直接让唐宁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职场菜鸟闭上嘴。 第127页 朱设硬着头皮向唐宁解释道：「品牌展厅的灯光模拟的是线下店面，这是购买者的视角环境，如果以购买者的视角感受不到商品的吸引力，那么这件商品没有任何上新价值。」 唐宁点头，清楚了这一点后，他继续说道：「模特搭配换一下。」 如果效果图审核过了，模特上身的实物却没过，那么的确模特的搭配就存在一定影响服装美感的可能。 先前单看挂在衣架上的衬成衣，童丽并没有觉得衣服有多么缺失美感，怎么试衣模特上身后，就越看越不顺眼，这不一定是成衣的问题。 「换一套搭配。」 穿衣助理被搭配师领着拿了展厅其他的几件衣物进了换衣间。 童丽没有因为唐宁刚刚的行为生气，只是让唐宁拿着笔，记录她与其他领导根据企划的顺序所总结的展厅的这些一审成衣需要修改之处。 童丽语速不慢，没有刻意为了让唐宁清晰记录而反覆说一个修改点，这是在职场，不是在学校，不会有人手把手带着唐宁。 三个小设都在场也是因为需要分别记录自己组的设计的修改意见，设计总监的策划是汇总并细化了的，而她们的企划是更方便自己记录的版本，只有亲自着手的设计，才能够清晰记住各个设计点，也更方便记录修改意见。 童丽让唐宁拿着设计总监的策划记录修改意见等于说现在的唐宁一个人干着三个人的活，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熟悉没有着手过的另外两个设计组的款式与各色，同时记下童丽和其他领导提出的修改意见。 这活儿之前是朱设在做，他已经在丝申待了那么多年了，有工作经验的支撑，但唐宁只不过才刚刚接触设计部的这些工作内容不久。 童丽似乎并不担心唐宁会应付不过来，观之唐宁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就连秦淼也要感嘆一句，唐宁的模样还真有欺骗性，是一点儿都不慌的。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职场写的好痛苦，还有一两章过渡完就走主线了。上班很痛苦，码字写职场的相关内容就是双倍痛苦。感谢在2024-04-09 20:03:59~2024-04-11 21:0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zminkent 10瓶；69949419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试衣模特重新搭配了一套服装后,童丽终于觉得顺眼了些。 「刚刚那样的搭配要是让顾客在门店看见，我都嫌丢不起这个人。」 童丽话虽这般说，但也没怪搭配师,要是指名道姓找出到底是哪个搭配师给试衣模特准备的这套穿搭，这搭配师以后也别想在公司混了。 秦淼松了口气，这件衣服没有那么不堪入目就好，心底感激着唐宁先前那般大胆地提出了个人意见,并不像表现得太明显引得古月的注意。 一审持续到了接近下班的时间,就在刘蕊等人以为今天总算可以不用加班的时候，唐宁与小设们返回了办公室。 「修改意见都整理好了再下班,大家稍微加一会儿。」 朱设并没有将唐宁手中的那份企划拿走,看着小设们回到工位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刚才修改意见如果有没来得及记下的,直接问唐宁。」 古月有些难以置信,唐宁还真就全部都记下来了？三个组的修改意见？ 但要是说唐宁记下了古月这一组的修改意见，古月还觉得在意料之中,毕竟唐宁经手过这一组的工作,也方便记录修改意见,但另外两组的设计,唐宁并不是熟悉,想要完成对应到各处细节的修改意见便需要很强的短期信息处理能力，古月并不相信唐宁这样的职场新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古月还在质疑的这会儿功夫，唐宁已经去和秦淼整理修改意见去了,按照企划上的顺序,秦淼这一组的衣服排在最前。 秦淼自己已经记录过修改意见,唐宁补充之后,重新整理也更加快捷,秦淼感慨于唐宁的记忆力和速记能力，在与唐宁整理修改意见的时候，唐宁不仅对当时的修改意见进行了精简，还能够复述当时提出这样的修改意见的童丽的原话。 这不就是人形录像机？ 按照企划的顺序，直到唐宁走到古月这边整理修改意见的时候，古月才完全从先前的质疑中清醒过来 习惯性想要挑刺，却发现此刻复述童丽的修改意见的唐宁根本让她插不上话。 唐宁将修改意见整理并传达，比古月自己记录的都要更为清晰，古月来不及挑毛病，毕竟工作还是应当排在首位，她要是再让个人情绪占上风为难唐宁，那么她也别想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 唐宁协助三名小设补充修改意见的时候，办公室的秩序格外和谐。刘蕊见平日里话少的唐宁，在面对工作的时候侃侃而谈，井井有条地安排起修改意见里会给到各组的工作，渐渐意识到唐宁并非她认为的那般不适合与不适应职场，或许也没有那般需要她给予照料。 而唐宁，也跟她们这些打工人不同，此时的唐宁身上拥有无法被周遭的人所掩盖的光芒，就好似註定了他这样的人一定会在人群之中脱颖而出一般。 「小宁，童设叫你去一趟楼上工作间。」 朱设的话彻底让古月之前对唐宁是否真的有来头的猜想画上了句号。 第128页 一审时童丽与朱设无比信任地将企划交于唐宁，并让唐宁记录修改意见，这足以看出他们对唐宁的器重，这时的古月已经有些明了唐宁与童丽、朱设的关系，但她仍旧不愿相信。 在唐宁来设计部工作的这段时日中，她能够感受到唐宁的工作能力，但她不想承认如此有能力的人同样有背景。 她家境普通，没有什么背景支撑，全凭着个人能力走到现在的这个位置，她相信能力与努力可以帮助她走到她想要达到的高度，她看不上那些靠着背景在职场混得如鱼得水的人，更看不上靠着背景毫不费力地达到了她理想的高度却毫不珍惜的无能之辈。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唐宁这样有能力又有背景的存在，这样的存在就像是点燃妒火的恶魔，让古月直面她想要否认的事实，她嫉妒唐宁的能力，同样嫉妒他已经有了超越常人天赋同时又拥有她所求之不得的背景。 古月的目光没有对唐宁产生什么影响，可以说哪怕此时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察觉了古月的几分不对劲，唐宁也没有觉得有任何异样，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企划上的那些修改意见后，这才离开了设计部。 不过已经被妒火充斥满腔的古月，即便唐宁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无比正常地以先后顺序处理工作，在古月看来确实一副招摇的模样。 唐宁的有条不紊在古月眼里就好似在办公室炫耀自己与童丽的关系一般，表现得并不在意，一脸平静，实际上确实在偷偷享受她们的关注。 这一切都被刘蕊看在眼里，但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小助理，不过她同时很庆幸唐宁拥有不被古月所限制的资本。 等电梯期间，唐宁碰到了几个眼熟但没有过交流的别的部门同事，这几位同事虽然不是设计部的人，可遇上过一审的那些领导，也见过唐宁和那些领导沟通的场景，尤其是童丽十分信任、面带微笑夸赞唐宁的时候，他们的记忆尤为深刻。 虽然不知道唐宁到底是什么职位，但当时的场景让他们很难不多想，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生或许会是未来公司的小高层，他们还没摸清唐宁的性格，还是暂时不要凑上去了。 几人很默契，想法一致，没有跟唐宁同乘这一趟电梯。 直到唐宁进了电梯，楼层字数有了变化，他们才小声议论道：「之前还以为是设计部的新人，没想到是小领导，这年龄估计是童总的儿子吧？」 「不是吧，我见过童总的儿子，不长这样。」 「私？」 「你还真敢说。」 这些议论唐宁是听不到了，刚出电梯就碰上了正打算下楼的童丽。 「还想着下去找你，怎么耽误这么久？那些修改意见的工作进展有困难？」 唐宁摇头否认，他只是稍稍在传达与补充修改意见的时候，自作主张重新排列了修改意见的顺序，以保证能够提高各组的工作效率，这样一来他需要传达的内容的量自然就多了。 「听朱设说，你对缂丝的学习的进度已经差不多了？基础的那些内容已经全部掌握，其他的就看个人的熟练度和专精能力了。」 「那幅作品还有三周结束。」 唐宁在朱设的工作间有一幅专门用来练习缂丝的图样，唐宁无需刻意去记自己学习了多久的缂丝，学到怎样的程度可以开始专心准备下一次的prds，只要这幅作品完成，就代表唐宁的缂丝学习生涯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唐宁在丝申的这段时间所学习到的东西不仅仅只有缂丝技术，这段时间的经歷远比一开始他所想的要有收穫得多。 「也跟着设计部好些时候了，还适应吗？」 唐宁没有表示肯定但也没有否定，他认为不能用是否适应来回答童丽的这个问题，他并不习惯丝申的设计部这样的工作模式，并且察觉了很多可以改进的工作流程，但他觉得在此收穫颇丰。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工作间走去，工作间的位置很不错，窗外视野极佳，也难怪比起设计部，朱设更喜欢待在工作间。 唐宁与童丽面向窗外，各自眼中有着各自的风景。 「考不考虑长期留在丝申？以你的能力当主设也没有问题，只不过缺少的是工作经验，你现在也还在上学，做丝申兼职也能积攒工作经验，等你大四毕业，这两年的经验加上可以拿出与公司利益直接挂钩的成绩来证明个人能力，那个时候坐上主设的位置，就不会有太多人非议你了。」 童丽的饼画得很大，直接许诺了丝申分公司主设的位置，她当然知道其他小设有多么眼馋这个位置，但童丽更看重实际能够带给公司效率与利益的能力，相较于另外的三名小设，目前唐宁是最优选择，也是未来最有期待值的选择。 尽管唐宁承认这段时间在丝申，他不论是缂丝技术还是灵感与职场，他都收穫了许多感悟，但他没有留在丝申的想法。 丝申的公司结构已经完全成熟并且固定，唐宁不会适应这样的架构，比起一个齿轮，他更想做一个全局的掌控与操作手。 就像他对于自己的设计作品的完整控制权，只有每一个细节变动都在他的目及之处，这样他才能够更好地创造出更为接近理想状态的作品，对于事业，唐宁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无意成为丝申的陪衬，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出自己所总结的能够提升丝申的改进点，但他不想永远都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 第129页 唐宁的未来，不在丝申。 主设的位置无法吸引唐宁，吸引唐宁的永远是他所坚定的设计初心。 唐宁的沉默已经给了童丽答案，她很想要留下唐宁，但终究是强扭的瓜不甜。虽说只要唐宁对丝申存在好感，那么未来丝申也不会缺失唐宁的助力，但这样的助力是以什么方式体现，童丽也无法提前预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11 21:08:05~2024-04-13 21:1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nku 30瓶；某正人君子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整个暑假在忙碌之中过去,暑气最浓郁之时，因为待在办公室的空调房中，唐宁对其的感知也并不深刻。 蝉鸣声被隔音效果极佳的门窗封闭在外,少了几分其咏唱夏日之时所带来的躁动。 偶尔视线坠入窗外街景时，才会感觉到那份被隔离在外的热浪，如同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暑期在丝申实习中过分充实的安排使得唐宁根本没有察觉时间过得到底有多么迅速，仿佛刚与秦施彰等人告别, 今天是唐宁在丝申的最后一日,与往日也并无不同。唐宁没有去设计部，而是直接进了朱设的工作间,昨日他已经将缂丝作品完工,今日再处理一下毛头便彻底结束了这幅作品，也暂时结束了他在丝申的缂丝学习。 唐宁已经提前一周完成了设计部的工作交接,今日去不去设计部都没有什么影响。 刘蕊有些不习惯地在朱设的办公室里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和挂着样衣的衣架,自唐宁来了之后，这些活儿都顺理成章变成了唐宁的,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这些活儿了。 见朱设办公室的桶装水见了底,下意识想要喊唐宁去搬,又意识到唐宁已经结束了这边的工作。 「明明也没认识多久……」 刘蕊念叨着,觉得有些好笑,她已经习惯了有人帮她分担来自古月的压力。被唐宁潜移默化后，学会以完全不同于过去的态度去面对古玉的负面情绪，这使得刘蕊在工作环境中的负担轻了不少,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总觉得嚮往别的设计助的气氛了。 在唐宁敏锐地提出是刘蕊自己嚮往别的组的时候,刘蕊做过反思,后来也渐渐肯定,自己总觉得秦淼和她的助理会给她一种被召唤去对方阵营的感觉,并非对方真的有这样的想法，而是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她甚至自己是古月的助理这一点，也知道办公室的隐性竞争关系从她被分配到古月手下就已经开始了，她作为古月的助理註定是没办法和其他设计师的助理结成多么亲密的友谊，而古月带给她的巨大压力使她渴望能够换一个能够结束她的精神折磨的设计师。 秦淼就是很好的选择，但又因为刘蕊认定自己这样的想法很不合适，她毕竟是古月的助理，出于职业责任心，她只能把这种嚮往秦淼设计组的气氛的情感，变为了每每感受到来自秦淼或者对方助理的眼神，都会隐隐感受到的一股「被召唤感」。 与唐宁一起分担古月所布置的工作的时候，刘蕊总能感觉到唐宁异于常人的工作处理顺序，一开始的她还并不能够理解，但渐渐地也发觉了唐宁那样的安排的便捷与效率，只不过古月习惯性让她与唐宁服从安排与要求，不然就要开始「古月式教育」，所以这样擅自更改古月所制定好的完成工作的顺序的行为，只能背着古月做。 刘蕊有过几次如果自己所负责的设计师不是古月就好了的想法，也想过如果是唐宁，她或许会感觉更为合拍，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持续数秒，毕竟唐宁还年轻，未来是否会选择走服装设计这条路都不一定，而她也不会甘心永远都做着设计助理的工作。 「小宁来了？今天这么早？」 朱设走进工作间的时候，唐宁正在处理毛头，想起来今天是唐宁在丝申的最后一天，朱设还准备给唐宁好好庆祝一下，但考虑到唐宁的性格，又怕对方不太喜欢。 「上次你的累金作品在服饰品展会上很受欢迎，有不少厂商向我们谘询你的那些累丝服饰品的相关信息，但考虑到小宁你没有长期在丝申干下去的打算，我和童总也给了不做大批量售卖的回答。」 朱设的话顿了顿，欣赏起唐宁正在处理毛头的缂丝作品，他已经不是头一次感嘆唐宁的学习能力，不过也正是因为唐宁这样出色的学习能力，不免也让朱设有些失落，丝申或许真留不想唐宁这样的人，现在留不住，未来也是。 「你考虑一下，想不要跟丝申签个合同，就当赚赚零花钱，合同上的要求也并非设计部的什么工作，只是单纯地买断你这两年的累丝服饰品的设计作品，原材料那些可以由丝申提供。」 这是童丽在给予唐宁最大自由度的情况下，想要保留唐宁目前的时尚界的影响能够给丝申带来的优势的策略。 自从dav那边确定了唐宁和丝申的合作后，也试图和丝申进行过合作，效果很不错，两个品牌都收益颇丰，但童丽仍旧能够察觉到大卫的本意并非与丝申合作，更多的是想要了解唐宁在丝申的工作内容以及丝申如何留住的唐宁。 童丽当然不可能告知大卫，丝申根本留不住唐宁，也不可能教会自己的这个竞争对手如何将唐宁收入囊中，但是她可以稍稍让对方尝点甜头，以增加与丝申的合作，协助丝申完成国际市场的稳固扎根。 第130页 要完成这一点就需要让大卫完全相信，唐宁看重丝申，如同丝申看重唐宁一般。 最直观的办法就是保留和唐宁的合作，以任何方式都好。 唐宁仍旧完成着手下的毛头修理工作，但并非没有听进去朱设的话语。 「期限大学毕业。」 片刻后唐宁给了朱设答覆。 … 大三开学时，秦施彰几人已经不再如同前两年那般没有任何经验应对封闭了一个假期的寝室了。 开窗通风、打扫清洁，也算是得心应手，尤其是在有秦施彰这样妈咪性格的人的指挥下。 「一个暑假不见，秦妈咪怎么变这么黑了？去哪儿玩了，晒成这样？」 丁武拖着箱子回寝室的时候，秦施彰已经和贾奕分配好了寝室清扫的任务，开始整理明明只是一暑假没住人却还是又脏又乱的寝室。 「出去玩了一阵子没晒黑，闲着无聊去帮着我兄弟当助教晒成这样，别说你了，我女朋友两周没见我，就差点没认出来。」 秦施彰有些无奈地解释了自己会晒黑的原因，其实如果只是一般的黑也还好，他这个程度不说天天站在大太阳底下晒，那都没人信的。 「你球不是踢得很烂吗，就你那水平还去当助教？」 丁武毫不留情地吐槽，但杀伤力为零。 「教教培养兴趣的小朋友还是可以的，就盘带等一系列基础知识。」秦施彰对自己的球技有着很清晰的认知，确实烂，所以不论丁武怎么说，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满。 「不过你怎么会想着去当助教？还以为整个暑假你都会带着你女朋友到处度假。」 贾奕也加入了话题，将扫地扫到一半儿的扫把靠在了一边儿。 「是这么回事，dav不是也做运动服饰吗？我这个朋友家里有点实力，是某个甲级球队的贊助商，这次球队获得了dav贊助后，有个小晚会，我就拜託我这个朋友行了个方便，把我放进去了。」 已经大三了，秦施彰虽然家境不错，不至于毕业后发愁工作的事情，但是他希望未来的路不是家里给他安排好的，而是他自己选择的，现在他好不容易感受到了服装设计的魅力，便更加不想按照家里的安排按部就班。 有那样的家庭背景，应该成为他在时尚圈的助力才对。 秦施彰想要藉此机会和大卫见面，今年大卫在华国花了大量的时间，秦施彰并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但现在，这就是他的机会。 秦施彰一开始想要创造机会与大卫搭上话，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秦施彰家里的背景也并不能够将他拖到足以让大卫知晓存在的程度，秦施彰也根本没办法借这个背景去展开对话，不过没想到在他都快要放弃和大卫交谈，和好友闲聊聊到唐宁的时候，大卫竟然主动走来搭上了话。 「你认识唐宁？」 秦施彰的口语不算多么好，但这句话还是听懂了。 得到了秦施彰肯定的回答后，大卫似还想聊些什么，但因为秦施彰的口语不足以应付，话题也就没有进展多么深入。 了解了秦施彰和唐宁的关系后，秦施彰得到了大卫的私人联繫方式，这也使得秦施彰有些受宠若惊。 「下次可以一块儿看球，单是谈工作也无趣。」 这是大卫结束语秦施彰的对话前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也让秦施彰燃起了希望。 只是和大卫搭上话算不上本事，也一定能够获得什么，但是拿到了联繫方式，并且对方主动表明了还有下一次的邀约，那么这便是可发展的关系。 秦施彰如果能够在毕业前成功加入dav工作室，那么他的目的也就圆满达成。 大卫也是执着，凭着这份执着才能够完全摆脱schumann，成立dav，凭自己的能力告知舒曼即便没有他，他大卫仍旧可以霸占时尚圈的一席之地。 现在的大卫最执着的就是得到唐宁，唐宁一定会成为dav最有效助力，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大卫也没有得到唐宁的任何良性反馈，不过大卫也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去tc接触唐宁也好、通过丝申接触唐宁也好、现在又多了一个秦施彰，只要机会还在，大卫就不会放弃让唐宁为dav效力的心思。 秦施彰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些事情，以唐宁的出色被大卫所看重，秦施彰认为没有任何问题。 回忆到此，唐宁也终于回到了寝室，原本秦施彰已经告知了唐宁，不用他参与寝室的清洁，毕竟唐宁住在寝室的时间非常少，多数垃圾也都是他们仨制造的，没必要让唐宁费这功夫再跑一趟。 但显然，推门而入的唐宁足以证明他并没有被秦施彰的理由说服。 唐宁一进门，见几人已经开始打扫清洁了，不作犹豫，就想拿起刚刚被贾奕放在一旁的扫帚。 「哎，等等，这活儿归我了，也没有半路抢人活儿的说法啊。」 贾奕逗着唐宁，一个暑假不见，他总感觉唐宁身上的气质发生了改变，如果说之前的唐宁就像是一块儿开过窗的翡翠毛料，知晓其价值与魅力却无法预知更多创造性所增添的价值，那么现在的唐宁就是无法用价值衡量的璀璨星辰。 「唐宁，这个暑假你在干什么？」 「上班。」 唐宁应答得很流畅，和秦施彰几人的关系的熟悉度，不会让唐宁产生迴避的情绪。 第131页 秦施彰与丁武也注意到了唐宁身上的变化，不过比起大一刚入学，时间也确实过得快，也不能总用一开始的目光去比对现在的唐宁，有变化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 「我刚洗好了抹布，贾奕扫地，你就去把柜子和门上落的灰擦一擦吧。」 秦施彰将一开始洗好的抹布递到了唐宁手中，唐宁有点不想接，但还是伸出了手，自己把抹布拿到了水池那边，又洗了一道。 秦施彰三人突然相视一笑。 这点倒是没什么变化，仍旧是行事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则，他们也不一定能分析出来原因的唐宁。 忙活完寝室的清洁，四人久违地聚了新学期的第一餐，唐宁仍旧话说，以聆听者的身份，聆听着三人讲述的各自暑期的经歷。 贾奕与丁武一同找的兼职，平时上班也有个照应，工作枯燥，但好歹俩人凑在一起也不觉得生活有多么无聊。 秦施彰的暑期就丰富得多，唐宁听到秦施彰提起大卫，也有了几分好奇。 「感觉大卫人真不错，性格也好，我还跟他一起去看了球。」 说起这段经歷秦施彰就有些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说起和大卫相关的话题时，就连贾奕与丁武都注意到了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形成，话题中却总出现第三个人。 贾奕摸着下巴，看了眼丁武，确认了对方跟自己有同样的疑惑后，开口问道：「唐宁，你也跟他们去看球了吗？」 唐宁表示疑惑，那模样逗笑了丁武。 丁武等待秦施彰说完，趁着秦施彰话语的气口，插了一句话，「秦施彰，你没感觉到你和大卫的世界很拥挤吗？」 「啥意思？」 秦施彰被丁武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你和大卫一起看球，怎么句句都离不开唐宁？不知道的还当你俩是情敌，都对唐宁有意思。」 唐宁被呛了一口水，连忙放下杯子顺着气。 「哪有句句不离开唐宁了？」 秦施彰仍旧没有意识到他与大卫的聊天的异常。 「你看，你俩一起看球，大卫聊起了dav现在做运动装的布料，提到了唐宁每次在布料选取上就非常注重实用性和观赏性共存，而后，你补充的话语不是强调自己的优势，而是重复夸赞了唐宁，还举例子夸。」 「是吗？哈哈，我都没注意。」 秦施彰都没想到自己本意确实是想要在大卫面前好好表现，以争取更多可能进入dav工作室，但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不自觉也是附和着对方，始终没有偏离核心的人物——唐宁。 丁武看着秦施彰脸上的情绪似乎没有先前那般热切，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说了刚才的话，但是又觉得自己产生这样的情绪很奇怪，明明以前大家同样是这样聊天，但他以前可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 这下就算不用贾奕和丁武的提醒，秦施彰也能够意识到大卫或许主动和他交好的原因并不是真的对他有兴趣，或是看上了他可能会创造的价值，而是唐宁，始终都是唐宁。 能够加入dav工作室一定是服设专业的学生会用作炫耀资本的一件事，除了讨厌dav这个牌子的人，秦施彰也是同样的想法，能够进入工作室，他便有足够的资本向他的家人以及女友证明自己的能力。 聚餐的气氛稍稍有些不对劲，唐宁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看了看最后结束对话的秦施彰与丁武，最后视线落在了同样有些无措的贾奕脸上，贾奕与唐宁相互对视，便知晓了对方与自己是同样的疑惑。 「呲」的一声，秦施彰又开了一罐汽水，顺手又给唐宁三人一人拿了一罐，尽管他们还没有喝完。 唐宁仍旧是优先位，秦施彰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 大三了，他们四人多少都对未来有了比较明确的规划，秦施彰迫切想要向家里人与女朋友证明自己，去接触大卫、去闯时尚与服装这个圈子都是曾经的秦施彰不乐意去做的事情。 真要细细算来，他的确靠蹭唐宁的便利，得到了不少机会，他一开始接近唐宁、跟唐宁做朋友的时候只是很单纯地想要结交这样的朋友，根本没有考虑过从对方身上获取便利。 秦施彰一直认为，他与唐宁交好是因为唐宁值得。 但刚刚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摆脱不了唐宁的阴影。 他为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而羞愧，产生这样的想法不就等于，他开始觉得唐宁碍事了？ 在和唐宁交流最费劲的时候、在唐宁最不好接触的时候、在唐宁连语序都会弄错的时候，那些时刻他都没有觉得唐宁是个碍事的人，现在产生这样的想法的他，是不是有些阴暗了？ 秦施彰不能跟任何人剖析他内心的这一段内容，他从未想过伤害唐宁，也没有想过从唐宁身上获得什么，但人性实在复杂。 如果不是因为明早有课，今晚几人本想不醉不归，现在借着碳酸饮料，连一个醉都装不了，秦施彰被自己内心翻来覆去的情绪折磨得有些不堪，此刻还没办法借酒劲儿掩饰。 「大卫需要我。」 唐宁还就哪壶不开提哪壶，贾奕垂目，终于要发生了，他还以为他们这样的寝室结构不会出现什么争吵的情况，没想到今天就要见识到了。 「但我不是特殊到无法取代。」 第132页 唐宁习惯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在他的世界，很多时候他是没办法靠语言去解释清楚一些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是现在他面对的是秦施彰，秦施彰可是那个即便误会了唐宁的话语，内心有些受挫，仍旧会不放弃和唐宁友好交谈的秦妈咪。 唐宁想，即便一次解释不清，那么他就继续解释，直到秦施彰彻底明白他的意思位置，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因为秦施彰值得他这么做。 「你要取代我。」 不是反问，不是挑衅，更不是炫耀，唐宁一如既往地平淡，看着秦施彰的眸子里带着肯定，他就像在阐述一个既定事实，告知秦施彰，你能够做到这一点。 秦施彰还没有回过味儿，唐宁第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确有些生气，但第二句话又让他心生疑惑，开始思考唐宁的本意，直到第三句话的出现。 他哪里不知道唐宁的性格，唐宁根本不可能以炫耀的态度去强调一个事实，更不会践踏好友的真心。 他觉得摆脱不了唐宁的阴影，可唐宁或许从未将他们这些朋友置于阴影之下。 在丝申学习的那些日子，唐宁感受到了设计师和公司运作者的区别，即便童丽是设计师出身，难免也会因为利益而放弃设计师的初心。 由此，唐宁也看出了大卫真正需要他的原因，正是他身上的商业价值，若是秦施彰想要加入dav工作室，那么只需要让大卫看到秦施彰身上更大的商业价值就好。 既然是商业价值，那么唐宁便不是独一无二。 唐宁又不知道如何去详细解释他察觉的这一点，只好以这样的方式告知秦施彰，虽然一开始听起来就像是炫耀。 打圆场的贾奕连忙逮住这个话头，举杯。 「好了好了，说这么久，菜都凉了，哥几个该碰一个了。」 秦施彰想开了，唐宁有唐宁的路，他有他的，两人做友人就好，他也别总是因为焦虑给自己制造假想敌了，尤其是这个假想敌还是唐宁这般实力可怖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不知道大卫到底想要什么。」 话说开了，秦施彰向唐宁求助都变得顺手了起来。 「有人知道。」 唐宁似乎有了答案，秦施彰见此也不作丝毫怀疑，他一向信任唐宁。 第二日，系部的课程结束后，唐宁与秦施彰走到了另一个班的教室门口，因为课程的时间不一致，这个班早就下课了，现在留在教室里的都是留着完成作业的学生。 桌面和地上散落着不少废布条，加之人手一份模样奇特、样式别致的二次造型布料，很容易猜到他们之前上的是一节面改课。 罗尔正在用抽褶的方式增加面料的体积感，忽觉一片阴影遮住了自己的桌面，抬头看到的就是直勾勾看着他的唐宁和秦施彰。 虽外边看不出来罗尔有被唐宁吓到，但罗尔实则在心底将唐宁悄悄吐槽了一遍。 『这唐宁也是奇怪，不看着人的时候，让人觉着没有被尊重，看着人了有觉得怪瘆人的，就好像被瞄准了一样。』 「有事？」 唐宁不开口，可不就得罗尔他自己主动开口了。 罗尔看向秦施彰，想着唐宁不想说话，这个总当唐宁嘴替的同学总能嘴巴利索点儿吧？没想到这一次秦施彰反倒是比唐宁还要沉默。 也不怪秦施彰，他根本不知道唐宁带他来找罗尔是为了什么，思来想去还是闭嘴最好，省得说错了话。 「有事。」 唐宁的回答配上那冷静的模样，仿佛就算罗尔用自己用来抽褶、挑线的针戳了唐宁一下，唐宁也不会惊叫出声一般。 秦施彰看着二人两句话之后就双双陷入沉默的模样，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难不成这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那种身不动、行不动、意念先动？虽说他看不出二人进行了什么交流，但也许真的他俩靠眼神和意念已经开始沟通了？ 秦施彰努力说服自己，若有其事地轻微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第65章 罗尔也没继续在教室跟唐宁耗着时间,跟着二人走出教室后，听着唐宁的话语与秦施彰的补充，总算弄明白了二人的来意。 「从大一的那次tc之后,我和大卫基本没有了什么联繫。」 虽是这般说着，但罗尔仍旧在思索如何帮助唐宁，如果罗尔本人并不在乎大卫对唐宁的执着，可能他也不会想着帮唐宁了。 罗尔需要的是唐宁在不被干扰的情况下,全心全意地备赛,如今已经大三，唐宁也该实现他的承诺,全力以赴prds。 既然如此,罗尔便不想看到大卫对唐宁的备赛出现任何干扰行为，如果秦施彰能够成为大卫的新目标,这对于他们几人皆是有益。 秦施彰如愿获得了加入dav工作室的机会,唐宁也终于摆脱了大卫时不时的骚扰，罗尔能够安心准备之后的prds与唐宁再次对决,包括大卫,强扭的瓜不甜,诚心为他所用的秦施彰可比唐宁要好得多。 「不过,大卫可不会什么人都往工作室塞。」 罗尔倒不是故意打击秦施彰,他并不了解秦施彰，只知道对方和唐宁的关系一直很好，但是他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一点,对秦施彰就好声好气地哄着,都是成年人,马上也要进入社会,他干不出这样哄小孩的事。 秦施彰郑重点头,他明白，他会拿出实力让大卫重新审视他的价值与能力，他与唐宁以及罗尔的赛道不同，他有着自己的优势。 第133页 唐宁将秦施彰脸上的认真看在眼里，秦施彰并非一个完全拿不出实际行动去证明自身价值的人，他总是容易被人忽视所具备的天赋与能力，到了大学，又遇上了唐宁，秦施彰身上的优势就变得更加不明显，但这不证明秦施彰并不优秀。 解决了秦施彰这边的问题，唐宁也差不多可以开始筹备新一届的prds，虽说离报名时间还十分遥远，但唐宁的设计更考验工艺，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准备，不可能等到报名时间出来的那日再做准备。 再者，唐宁在观察过丝申的经营模式后，对于自己的未来也稍稍做了打算。 他的设计初心自然没有任何改变，他依旧想要创造出颇具华国特色的时装，让时尚界见证中式审美，但只是靠比赛去展现，可影响的范围太小了，想要真正让唐宁所展示的中式审美在时尚界站住脚，一定需要商业性的存在。 现在的唐宁还没有想好商业性的存在如何不影响设计师的本心的情况下表达。一个还没有完全走向社会、走出学校的保护圈的设计师，如何去平衡个人作品中的商业性，去符合大众趋势的需求。 钱老教授的心愿绝对不是单纯地实现完成结合了哪些中式传统技艺的时装，现在的唐宁已经能够明白，在大赛上完成那样的时装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向世界宣告，中式潮流将要席捲整个时尚界。 要做到这一点，拿下prds的金奖只是非常小的一步，但确实不可缺少的一步。 「你站这儿做什么？来上课的还是来找我的？」 付泽拿着一沓资料，走出研究室没几步就看到了面对着墙壁，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的唐宁，墙面上没有任何东西，至少没有任何能够吸引付泽注意力的存在。 罗尔和秦施彰交谈结束后各自也还有事，向唐宁道别后便没有留在这处，唐宁只是点头表示回应，但没有挪动脚步，已经盯着墙面好些时候了。 付泽的问话没有让唐宁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唐宁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足以忽视外界的事情上了，这也让付泽有了几分兴趣。 他微微躬了躬身，调整自己的视角能够与唐宁持平，又挪到了唐宁身后，使得自己能够完全以唐宁的角度观察面前的事物，即便只是一面大白墙。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五分钟，付泽已经站累了，但仍旧没有看明白唐宁的注意点到底是什么。 反倒是因为他们俩的异常举动，周围开始注视墙面的人也越来越多，因为同样不知道唐宁与付泽在看什么，便也学着他们俩的姿势、找好角度然后皱眉盯着，即便不知道这大白墙有什么好看的，仍旧盯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越来越多，还真就有人看着看着总结出来了什么，有的说墙面的光泽度，有的说在看随着夕阳反射的光线，影子的变化，有的说墙面的色差，最终甚至讨论到了每个人的色感不同，所以看见的墙面的颜色到底是不是就只有一个白色也存在争议。 围观的学生多了之后，唐宁和付泽悄悄离开了人群都没有人注意到。 付泽把资料送到办公室又折返回自己的研究室，仍旧没有头绪。 看着唐宁已经开始规划设计草图，付泽还是问出了声。 「你刚刚……」 「我在发呆。」 「只是单纯发呆？什么深意都没有？」 唐宁点头的模样让付泽哭笑不得。正常情况下，当他发现有人盯着墙面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应该认为是在发呆，为什么在这个人是唐宁的前提下，他就要多想那么多可能性？就因为发呆的人是唐宁？ 好像，确实如此。 当某一件很寻常的小事由一个不太寻常的人实施的时候，很容易引起围观者的深度思考，他们会下意识地认为不寻常的人所做的事不会是一件寻常小事，下意识地剖析其中是否有别的深意。 就算唐宁告知了付泽他只是单纯发呆，付泽还是会认为唐宁是在做行为艺术反馈调查。 唐宁的确没有任何深意，也不是什么行为艺术，只是恰巧在那样的一个时机陷入了灵感构思的状态，不论是盯着大白墙还是盯着别的什么，陷入那样的状态的唐宁都会以一个静止发呆的状态待在原地，只不过面对大白墙好过于直面别人的视线。 唐宁绘制设计草图的速度很快，但确定最终会使用的草图却需要大量的选择和修改时间，付泽不想影响唐宁的思绪，也就没在一旁一直看着唐宁的设计点的构成过程。 付泽坐回了电脑前，开始处理起工作。 键盘的敲击声和唐宁的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和谐，天色渐暗，飢饿感唤醒了电脑前的付泽，他将才列印好的资料整理好，站起了身。 「休息会儿，吃个饭去？正好聊聊你的暑假生活，你还没有跟我聊过在丝申的事情。」 唐宁已经画了二十来张草图，没有任何一张能够拥有唐宁足够的满意度，使唐宁继续完成的草图。 「形制怪、款式怪。」 唐宁翻看着桌上的草图，按照唐宁的绘制习惯，每一张草图上都标着序号。 听闻唐宁这般说，付泽也意识到了唐宁这一次陷入了不小的困境。 如果没有察觉具体的问题，只是在完成草图后发觉不符合自己对近乎完美的设计点的定义，那么这是唐宁对自己的作品有把握却要不断精益求精的状态，但如果是清晰地找到了需要改善的原因却一直解决不了，那么不是唐宁的能力出现了问题，而是唐宁思维受到了限制。 第134页 在绘制草图的阶段，思维就已经受到了限制，那么无法突破这样的限制的唐宁，也没有办法继续完成后面的设计进度。 可惜唐宁不会去解释他具体所察觉的「怪」在何处，也没办法解释得足够清楚。 付泽将草图按照编号的顺序，一张张翻过，每一张都让付泽认为可以直接开始后续款式图与效果图的绘制以及色系的确定，但他知晓这些都是被唐宁所否认的设计稿，是已经被唐宁排除掉的设计。 「总待在这儿对你找答案也没有帮助，先去吃饭吧。」 付泽很喜欢唐宁这个学生，也喜欢唐宁做事情的专注，但他不希望看到唐宁以牺牲健康的方式去获得成绩，至少在他所能够照顾到的范围，他不希望唐宁过分废寝忘食地去解决一个目前看来没有任何思路的问题。 毕竟，做设计师的，出现心理状况的人还真不少。 更何况是唐宁这样的情况。 「钱教授以前是怎么开导你的？在你碰上这种情况的时候？」 走出t4教学楼后，付泽与唐宁并肩行走在学校的人工湖边，沿着湖边一直走，到尽头就是学校的食堂，付泽不怎么吃学校食堂，但这会儿他只想领着唐宁透透气，不要一直盯着那些草图，思考着一个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带过许多学生，见过被超出自己的能力的问题折磨的学生眼中所透露的情绪，和唐宁刚刚的模样很相似。 付泽放心他的那些学生，是因为他们懂得适度给自己放松的空间，但付泽不相信唐宁会给他自己这样的机会。唐宁的专注力与执着，他很清楚会达到怎样的程度，有时候和偏执没有区别。 唐宁跟着付泽走出教学楼时，仍旧想着草图的事情，直到听到了付泽口中的钱教授的名字，这才稍稍回过了神。 两年过去，付泽和唐宁的关系已经足够熟悉，但如果可以，有些时候，他也想求助钱教授，在唐宁碰上那些令他陷入偏执状态的问题的时候，要如何给予帮助。 唐宁看向付泽，眼里是掺杂着迷茫的疑惑。 接收到唐宁的目光，付泽还有些不习惯，但看到对方眼里的迷茫，他还是及时询问道：「怎么了？」 「……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第66章 唐宁的回答过后,是持续的沉默。 二人走在学校的人工湖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令付泽不解的便是唐宁所说的那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这句话。 付泽想得比较多，对于已经明摆在眼前的问题的分析,他想到更多的是唐宁这次遇上的问题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为师者，这时的无力感也是最强烈的。 唐宁才是必须直面问题的人，但他没有付泽那样的思想包袱，他很清楚为什么会出现今天的状况。 从大一的tc奖前的个人设计构成与风格的突然转变的那日,唐宁就预料过未来是否会碰上这样的情况。 唐宁这么多年来的设计构成、元素积累与审美积累都是在钱老教授的引导下所拥有,风格与钱老教授也十分相似，尤其是在一些她手把手所教导唐宁学会的技能上。 但唐宁不是钱老教授的影子,也不是钱老教授的复制版。 唐宁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个性与自我特徵非常强烈的人,只不过他没有那么大的表现欲望，唐宁所亲近的人可以感受到唐宁的一些很强烈的个人自我特徵,但更多并不了解唐宁的人只会觉得这个人是个难以相处的怪胎。 他长期在钱老教授的教导下成长,多少也将对方的一些习惯与风格融入了自身，尤其是在服装设计方面,而在唐宁意识到真正想要完成钱老教授的遗愿并非只是单纯地以钱老教授的风格拿出设计作品时,眼下的这个问题便迟早会出现。 唐宁知晓钱老教授真正想要看到的是唐宁所带来的新生代的设计理念与传统中式审美的碰撞与再生,而不仅仅是延续无法纳入创新点的保守设计。 要做到这一点,唐宁便需要彻彻底底破而后立。 首先就是设计思维。 唐宁为了这次的prds,一直在清理过去的设计构思习惯，重构属于唐宁自身的设计架构，显然,重构的难度并不小。 付泽见唐宁吃饭的时候还是不是停顿下来,陷入沉思,抿了抿唇。 「离报名还有很长时间,这几天要是课程安排不多,多去各类展会逛逛。」 付泽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去帮助唐宁归纳暂时显得有些杂乱的设计思路。 「从你的那些草图中，我能够看出你想要加入许多非常巧妙的设计构思，但是『既要又要』的效果，不一定会如你所愿，还是需要平衡……不过，以你的性子，如果确定了都想要加入，而又完成不了巧妙的融合，可能会一个也不加入吧。」 唐宁沉默地吃着饭，他根本听不进去付泽对他『既要又要』的行为的建议，他与钱老教授的风格怎么就不能够相互融洽出现在同一系列的作品中？ 做不到只能证明这是他的能力问题，不是钱老教授与他的设计创新的不融洽，唐宁否认自己的设计创新与钱老教授不融洽这一点。 上一次赛事前，他在察觉罗尔的风格与钱老教授更为合适的时候，无比失落、沮丧，甚至成了心理阴影，自那以后唐宁一直想要用事实去证明自己才是最应该成为钱老教授弟子的那一个人，而不是罗尔。 第135页 唐宁希望钱老教授对他的期待永远不会在他这里落空。 以前的他可能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想要借着设计作品表达自己，辅助自己先天在表达上的不足，但现在不同了，唐宁已经不想将作品只当做表达自己的工具。 他也想看看钱老教授所期待的未来的时尚界，也想看看那些被国人所低估的华国美学如何震撼时尚界。 不知不觉，唐宁已经走出了自己的小世界，或许他仍旧迴避一些需要面对陌生人的交流、迴避过多的眼神注视，但现在的他不会再完全不在乎外界的一些固有信息反馈，也不会想要将自己永远关在自己的舒适小世界中。 结束用餐，付泽没有让唐宁再跟着他回研究室，而是看着唐宁眼底的血丝，劝说唐宁先回去休息。 唐宁结束了丝申那边的工作后，暑期剩余的几天也没有完全闲着，归纳总结缂丝的技巧、练习三闾刺绣、整理了丝申那边预备上架的累丝服饰品的大致要求……这些事情完成下来。一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够用，唐宁只得继续压缩自己的睡眠时间。 唐宁在完成设计作品以及工作的时候，整个人都会调整在非常亢奋、思维非常活跃的状态，这样虽然很好地保证了工作与学习的效率，但是放松下来时，人就会成倍地感受到疲惫。 回到住所的唐宁洗漱完却没有丝毫睡意，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疲惫，但是心跳的速度慢不下来、眼睛只要一闭上，心口的沉闷感就让他无法继续安稳地维持入睡的姿势。 起身后，唐宁只好拿出绷框，继续完成着刺绣。 他手上的这个刺绣之后要用在一个小手包上，是丝申那边给的新季度上新的服饰品企划中的一款，唐宁需要先手工打样，之后再由童丽那边判断是否上架售卖。 这个手包的实用性并不强，容量小，装饰物也将用累丝工艺打造，不适合日常生活中使用，童丽会将这样的包排进企划中，也是因为想要试探一下外部市场。 时装周、红毯等各种明星、名流所参与的场合，一款别致又能体现一定身价的同时又能够显得与众不同的手包，这时候就非常重要了。 童丽没有那么心急，想要直接以服装入手，丝申的服装风格短期内不可能为了流入国际市场而进行太大的改变，毕竟扎根华国这么多年的国产品牌，若是为了流入国际时尚而刻意迎合外部时尚，那么这就是在动摇丝申的立身之本。 唐宁正好也可以藉助这个机会，通过对手包的设计来习惯如何满足国际市场需求的同时，不忘结合丝申的传统风格。 在完成手包的设计稿时，唐宁没有什么反覆修改的情况出现，他在丝申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对丝申的风格有了认知，想要完成童丽需要的设计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如果唐宁的这个手包的设计完全按照唐宁自己的风格来构思，那么就会有很多问题出现。 唐宁想法太多、思维太快，还来不及确认一个设计方案，马上就有了新的想法，好在童丽已经限定了这个手包的几大设计点，不然唐宁还真要费一番功夫。 现在的唐宁在构思prds的设计草图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状态，因为没有任何限定的设计点，他又有太多想要实现的设计构思，这般状态下的他，没办法准确确定最终能够使用的设计草图。 要不真的去展会或者博物馆转一转？ 唐宁开始查阅近期在华国都有哪些展会，又看了眼排课，没做任何犹豫订了票。 当天去当天回也不是不可以。 同一时间，留学生宿舍中，罗尔刚回復完文老师的消息。 这几年罗尔参加的大大小小的时装以及服饰品赛事不少，作为罗尔的指导老师的文老师也拿到了不少荣誉，她对罗尔这样一个外籍学生很是喜爱。 不单单是因为对方的出色，更是因为罗尔对华国文化的尊重。 文老师自从坐上院长的位置之中，公务也变得更加繁忙，她并不需要靠着罗尔的那些荣誉去得到什么，继续做罗尔的指导老师也只是因为从第一次带着罗尔参加tc后，她便有了将这个学生一直带下去的想法。 罗尔看着文老师发来的展会开展时间，瞄了一眼课表。 时间安排还真是不合适，这下不就得逃课了？ 想到此，罗尔只得在心底默默念叨，希望展会的带给他的价值配得上他专门逃掉这次的课的行为。 罗尔到目前还没有因为什么非正当理由翘过课，近乎完美的出勤率也让罗尔在许多老师那里的印象分特别高。 无他，因为唐宁也是如此，罗尔除了在时装赛事中和唐宁较劲，在学校也是一样。如果说唐宁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着自己的执念，那么与唐宁的较量就是属于罗尔的执念。 二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同一时期，国内有这么多展会，二人还能精准地选到同一个，还是在同一时间段看展。 唐宁没有选择什么时装展会，而是去了一个慈善性质的展会，主题是孤独症。展会邀请了许多设计师，用装置或是其他方式展示他们对孤独症的理解，整个展厅都被布置成了最能够安抚孤独症患者的场景。 唐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几个和时装相关的展会里选择这个展会，就是在选择的那一瞬，自己不自觉就目光锁定在了这个展会的名称上，接着便定下了来此的行程。 第136页 不得不说展会的设计师都下足了功夫，唐宁的情况虽然与孤独症有些区别，但也有相似之处，在展会这样的环境下，他竟然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精神和心情上的放松与安抚。 正盯着进入展馆后第一眼便被吸引住注意力的各种色彩构成拼接的数头奔腾的巨鹿图样出神的唐宁，注意到身边聚集的人也多了起来。 「唐宁？」 唐宁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谁拍了拍，因为人多，此刻也不太方便回头，只好挤出了人群中。 「果然是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罗尔见之前自己一直觉得很像唐宁的人竟然真是唐宁，无比惊讶。 唐宁不觉自己出现在这样的展会有什么奇怪，倒是没有想到罗尔会对这样的展会感兴趣。也不等罗尔继续对话，唐宁想起刚才看到的巨鹿图样，伸手指了指那处。 「你看到了什么？」 罗尔顺着唐宁手指的方向望去，眼前只有无规则的图样，色彩搭配倒是十分和谐，观感与视觉效果都令他这种长期和时装色彩构成打交道的人感到无比舒适。 「一幅色彩构成极佳的无规则图样。」 「原来你看不到。」 「什么？」 罗尔感觉自己似乎无意之中输了一场与唐宁的较量。 【作者有话说】 每个人的色彩感知力是有区别的，因此唐宁和罗尔看到的画面不同。 第67章 二人碰上了之后,也没说一起逛，更没说各自逛各自的，罗尔很想弄明白唐宁刚刚说的那句「原来你看不到」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想直接问。 直接问就显得他很傻一样，罗尔也不想再听到唐宁久违的嘲讽，即便唐宁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过那样的事了。 他今日来此只是因为想要做一个相关主题的灵感提取,毕竟最近设计的风向是如此。 普普通通、简单直白的设计理念越来越单薄,更多人想要看到设计师拿出更浑厚的内在意义，最好是能够引发共鸣,激发共情能力的设计与创意。 罗尔的设计不会只有单纯的精妙设计工艺,他会时时刻刻注重时尚界的风向，掌握外界喜好,最后进行归纳总结,因此罗尔每次带到服装赛事秀场的作品虽然不一定是人群之中最耀眼、最具特色、最突出的那一系列，但总能够获得更多的好评。 沉默的状态没有影响二人一同逛展,唐宁的脑子已经完全放空,享受着展馆内每一个设计师用心展示的设计。 参观的受邀群体有不少孤独症患者,相较于其他逛展的人对那些设计师所布置的装置或装饰的好奇,他们则显得更加「享受」。 唐宁很能理解他们这样的状态。 整个展馆不仅从灯光以及音乐入手,包括气味，都进行了非常用心地安排。 唐宁今日来此完全不是为了找寻灵感，只是为了放松,而这个展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唐宁你开始准备prds的系列参赛作品了吗？」 走出了对音量有要求的展馆片区,罗尔开口询问着唐宁。 唐宁轻轻点了点头,开始绘制草图也算是开始准备了,虽说所绘制的草图根本没有可以使用的。 「……你遇上什么问题了？」 罗尔的问话令唐宁有些发愣。 「虽说我不像你的那些好友一样了解你,但是作为对手，我很了解你在谈及自己的作品时的眼神，这一次明显不太对劲。」 在罗尔解释的时候，唐宁的心底已经出现了好几种回答的内容，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你会在这次比赛中拿出全力对吧？如果问题不解决是不是也就不会参赛了？」 不得不说，罗尔在这方面的确很了解唐宁。 「说说吧，出现了什么困扰你的事情？」 唐宁不想理会罗尔，怎么他现在都这个年龄了，还有逼着自己说话的人。 突然，唐宁想起了秦施彰曾告诉过他的扯开话题的方式。 既然不想作答眼下的问题，那么就拿出对方别的感兴趣的问题避开就好了。 唐宁没有忘记之前罗尔对于展会入口的奔腾巨鹿的疑问。 「普通人的色感存在差异，男女的色感存在差异，多是特殊群体也是。」 因此在唐宁的色感范围，目光所及的墙面是色彩构成和谐的奔腾巨鹿，是有形的图样，但在罗尔的色感范围内，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不能够说明二人谁的色感更好，而是二人所敏感的颜色是不同的，可能更为敏感的人群看到的画面会比奔腾的巨鹿更为壮观，也可能更为敏感的人因为所能够看到的色彩范围更广，更多样的色彩构成了无法归纳成型的图样。 唐宁在看到那幅画面的时候，大致也明白了设计师的用心，对方想要用每个亲眼见到画面的人的亲身体验告知来参展的人群，每个人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 人作为独立个体，各方面都可能存在差异，没有必要去探求对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更没必要去比较，天生如此便享受个人眼中的色彩便好。 哪怕是色盲，所看到的景象想必也是不一样的美感。 美有广泛定义也就存在狭隘定义。 「这就是你的事情？」 罗尔感觉唐宁在故意捉弄他，虽说现在唐宁没有像以前那样语出惊人然后气得他不想再看到这人一眼，但现在唐宁的话语变得更让人难以捉摸了。 第137页 「是你的问题。」 「我什么时候……」 罗尔立刻反驳，不过话说到一半儿又突然回过味儿来，确实是他自己的问题，唐宁不正是在解释之前的「原来你看不见」的问题吗？ 合着唐宁早就看出来他刚才想问这个问题，却一直憋着没说。 竟然是色感的原因…… 罗尔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出发点是想要探明唐宁这次在设计中遇到的困难，此刻的他突然抓住了点滴灵感。 为了控制逛展的人流量，保证看展的特殊群体的状态，逛展的时长被限制在两个小时内，罗尔虽然音乐感觉自己和唐宁还有什么没有解决的问题，但眼下他有更急着办的事情。 唐宁猝不及防被罗尔拥住，后背也被罗尔拍了拍。 「谢谢，谢谢你。」 罗尔的声音透着喜悦，唐宁来不及避开罗尔突如其来的拥抱，便被放开，罗尔调转了方向，朝展会入口处走去。 他要去找一下以色感入手展示画面的那位设计师。 罗尔有些激动，如果他的灵感真的能够实现，那么今年的prds的决赛不知道该有多精彩。 唐宁望着罗尔的背影，实在有些搞不明白对方刚才的这些举动。有些不习惯地扯了扯衣领，罗尔刚刚的拥抱吓到了他，唐宁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即便是唐宁的父母也不会对唐宁做出这样突如其来，没有任何徵兆与提前告知的接触行为。 罗尔纯粹属于一时的激动，完全没有想那么多，想做便做了，平常和好兄弟相处也是如此。他没有意识到在面对唐宁时，这样的举动会给唐宁带来困扰，不过也从侧面说明了罗尔的有多么兴奋。 唐宁转过头继续逛展，罗尔去干什么他并不好奇，他要享受这次的展会。 罗尔和设计师一番交流结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后，便不再逗留。他迫切地想要将迸发的灵感转化为自己的设计点，罗尔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返校。 进了华庆，直奔t4，拿着设计草图和设计灵感归纳图的罗尔刚进文院长的办公室就看到了同样也在办公室的付泽。 见到付泽的那一刻，罗尔顿时想起来自己还没弄清困扰唐宁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罗尔稍作思考，将草图放在了文院长面前，礼貌解释了一下自己晚一点儿再来和文院长分析设计构思后，对付泽说道：「付老师，我有点事情想要谘询您。」 「说说看。」 罗尔被付泽领着去了自己的研究室，有一沓画纸被付泽递到了罗尔手中。 画纸顶部好似被什么利物裁切过一般，留下了整齐的齿状切痕。 「你看吧，没关系，这都是唐宁作废的草图，本来已经被他塞到了碎纸机里，我给抽出来了。」 「唐宁确实不在乎自己的作品被借鑑，更何况这是草图……」 罗尔应和着，他一直都觉着唐宁对于自己的设计点的保护意识有些弱，不过那也可能是唐宁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傲气的表现。 出于对对手的尊重，他本是不愿意翻看对方的草图的，但唐宁那样的性子，他不相信对方会主动告知所遇上的困境。 唐宁今日给了他那么大的帮助，他总得把这个人情给还上。 罗尔想着，一张张翻看起唐宁的设计草图，越看眉头皱得越高，他还真看出了点儿门道。 作为设计师、作为以唐宁为命定对手、解读了唐宁往期那么多作品的设计师，罗尔很熟悉唐宁曾经的固有风格，也很熟悉钱老教授的设计习惯。 在这些设计草图中，他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唐宁的挣扎。 他看到了唐宁想要摆脱曾经的固有风格对他的款式设计上的桎梏，也看到了唐宁想要将传统风格与现代时尚的结合做出的努力。 唐宁努力想要维持这样的一个平衡，同时又不想完全放弃魅力十足的中式审美对色彩构成以及款型的创造力。 在这样的状态之中，唐宁的确很难短时间内确定出可以使用的设计草图。 作为对手，罗尔可以从手上的这一沓设计草图中挑出每一张的亮点，但同样的他也能够看出，这里每一张都不足以完全表现出唐宁的真实水平。 「付老师，希望您不要告知唐宁我看过这些草图，我的确有解决唐宁眼下面临的问题的办法，但还需要您的配合。」 「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罗尔沉思片刻，将手中的这沓设计草图轻轻放下。 「现在的唐宁只是接纳了太多的外界信息而不够坚定，如果钱教授还在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现在钱教授不在了，只要能够让唐宁重新坚定就好。」 付泽听得懂罗尔的表达，但感觉对方所表达的内容又像是什么解决方法都没有说明一般。到底是对方的中文水平不行，还是他的理解能力下降了？ 「放心，付老师，我来解决。」 入夜，罗尔注意了一下时差，联繫上了自己好久没有通过话的母亲。 「祖父的那套藏品，对，不是说送给我了吗？可以麻烦您寄送到华国吗？对，尽快。」 罗尔无法预知更远的未来，也不知道和唐宁还能够在各类时装赛事中相逢多少次，还能够享受多少次战胜对方的快乐以及棋逢对手的兴奋，他不想浪费任何一次对决的机会，他希望每一次的对决都是二人的全力以赴。 第138页 第68章 罗尔的祖父是个收藏家,眼光独到，鑑赏能力不凡，年轻时弄到了来自各个国家的不少好东西,在罗尔决定来华国进修服设的那一年，祖父便将珍藏已久的华国传统服饰作为礼物，赠予了罗尔。 希望罗尔能够在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上获得更丰富的人生经歷。 关于那套传统服装与服饰的由来，就连祖父也说不明白,作为私人收藏家,多数藏品也都来自拍卖渠道或者人际关系渠道，关于来源,卖方也不会告知过分清楚,这也是为了减少一些可能会出现的麻烦事。 付泽开完会，准备回自己的研究室,路过表演厅,听见里面节奏感强烈的鼓点，手指忍不住随着节拍敲击着夹在臂弯的文件袋。 没走几步就听见和自己的敲击的节奏合二为一的脚步声。 「罗尔？」 「付老师,麻烦您帮我转交唐宁,最好就……不要说是我送的了吧。」 罗尔有点担心唐宁会因为这是自己送的而不接受这份礼物。 唐宁是个做事十分讲究前因后果与规矩的人,突然收到来自罗尔的这么一份礼物肯定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即便罗尔解释了原因,唐宁也会更直观地想到真正给予罗尔帮助、给了他灵感的人应该是那位从色感入手创作的设计师,并非唐宁。 罗尔完全能够预料以唐宁的思维模式会给他怎样的回应，与其到时候和唐宁因为这么一点事纠缠不清，还不如直接交给付泽,让付泽以老师的身份找个理由交给唐宁。 付泽看着罗尔交到自己手中木质拖箱,有些好奇到底是个什么物件,保护得这么好。 「我可以帮你转交给唐宁,但是你确定不需要告诉他这份礼物是你所送吗？」 罗尔微微一笑,快到上课时间了，他还要早点去教室占位置。 「暂时不要告诉他了。」 不过就算不告诉，说不定以唐宁的敏锐性，察觉这份礼物真正来自谁手也不会花费太久的时间。 他只希望唐宁能够稍微晚一点发现，至少在唐宁察觉到这份礼物真正的价值之后。 罗尔朝自己的同学抬手打了声招唿，也不再与付泽多说什么，告别了付泽后，与同学一同走进了教室。 付泽看着人群中有几个自己印象比较深的学生朝他打着招唿，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学生，下意识地想要在人群里寻找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毕业了。 「都已经大三了啊……」 唐宁都已经大三了，时间过得真快。 不对，唐宁今天没来上课吗？ 付泽记得唐宁今天应该有一节高翱的课，高翱很讨厌学生迟到，一般他的课，学生们都会提前在教室准备。 可付泽看到一波又一波的学生从他面前走过，就是没有看见唐宁的身影。 正想着，付泽装作路过高翱上课的那间教室，扫视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唐宁的身影。 「付老师？有什么事情吗？找人？」 高翱看着付泽拖着个木质拖箱站在他待会儿要上课的教室门口，开口询问道。 「没事，我就看看哪个班学生这么自觉。」 付泽的话倒是把高翱哄得开心。 「他们是还不错。」 高翱难得夸了一遍这个班上的学生。 「好了，你快些准备上课吧，我就不打扰了。」 高翱笑了笑，眼神又落在了付泽拖着的木箱子上，也没多问。 高翱认出来了箱子上的国际件的标，想到了这东西估计不是什么普通玩意儿，但结合付泽平日的作风和近期的研究方向，也只能想到可能是什么和纤维相关的物件。 「点个名……贾奕……」 「到。」 付泽在教室外听了会儿，高翱直接越过了唐宁的名字，这说明高翱知晓唐宁没来上课的事情。 付泽拖着箱子回了自己的研究室，他还以为唐宁这样的学生是不会这么喜欢逃课的，不管是不是以正当理由。 唐宁以前的出勤率可是让付泽一度以为满勤也还是唐宁的某项特定个人规则。 将箱子放回了研究室后，付泽直接给唐宁打去了电话。 付泽想过唐宁可能不会接这个电话，想过唐宁接电话后会解释自己因为身体不适、找灵感、逛展、正在制作累丝、缂丝、刺绣作品，想过很多种唐宁会给他的答案，但是没有料到唐宁只说了两个字。 「睡觉。」 「什么？你请假不去上课是因为要睡觉？」 付泽感觉一口气被哽在了心口。 「找灵感。」 「你这是临时想到找藉口了？刚刚不是还说是因为睡觉吗？」 电话那端，躺在床上的唐宁翻了个身。 「睡觉找灵感。」 这下付泽也无话可说了，唐宁都回答了睡觉是为了找灵感，不论这个回答多么让他觉得牵强，他也不可能真一点儿也不信吧，毕竟说这话的对象是唐宁。 如果是唐宁，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合理。 付泽干巴巴地说了句「那你睡吧，睡醒了来系里找我一趟。」就把电话挂断了，他还是很信任唐宁有能力把控好完成学习任务以及比赛的度，也没有唠叨什么不要落下学业之类的话。 唐宁放下手机后，调整了下睡姿，平躺着闭上了眼。 他上一次梦见钱老教授还是大一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在梦见再见老师一面会这么困难，他好想和老师再说说话。 第139页 凌晨半梦半醒间，唐宁感受到了自己似乎是在做梦，在梦里也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但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身影，但没有等他看清晰对方的脸，这个梦便醒了，唐宁想要抓住这个梦，从梦醒之后便一直躺到现在。 秦施彰几人在到教室没有看到唐宁的时候已经联繫过了唐宁，知晓原因后并向高翱请了假，高翱一听是唐宁，倒也没有难为秦施彰他们。 到了中午，唐宁实在躺不住，这才不得不起了床。 他在凌晨的梦中见到钱老教授的背影时，片刻间想到过是不是对方察觉了自己的初心的动摇。 唐宁很迷茫，在通过丝申更直观地了解了国内外时装市场之后更甚，钱老教授所传授的技艺完全可以创造出更符合市场需求的作品，从丝申那边的反馈唐宁可以得知，这条路的前景无比顺畅。 但这不是唐宁的初心，也不是钱老教授曾看到的唐宁的初心。 唐宁想要展现的是真正属于华国的中式审美，不是以传统技艺去美化西式主权下的审美需求。 那样的作品在唐宁看来是无法被他自己赋予灵魂的创作。 自然，放弃他所坚定与恪守的初心，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始终纠结着这些的唐宁在很多设计师眼里就像是一个古守旧派的老顽固，明明有着更好的选择，却想不开一般，守着老旧的审美。 唐宁只是需要有一个人或者什么契机去点醒他，让他能够坚定地相信中式审美不是什么会被淘汰的老旧审美，有着数千年传承的中式审美能够很好地与时代接轨。 尽管钱老教授没有实现、证明过这个观念，但在唐宁心中，钱教授曾是他笃定这般信念的存在。 他只是想要在梦里再见她一面，哪怕一面，只要看到那张脸上与记忆中相同的笑容，唐宁便能够再坚定地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再坚持一下。 只要出现一个契机…… 唐宁刚走进付泽的研究室，就看到付泽将一个木箱子推到了他身前。 「打开看看，我在里面那个屋给你留了块儿位置，方便你开箱。」 唐宁没有问箱子里是什么，也省了付泽找理由搪塞。 木箱子开启并不困难，就是里面同样包裹的十分严实，拆了几层泡沫纸、防水布，唐宁还没有看到这物品的真容。 不过唐宁拆着拆着也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一整套细緻保存的服装。 付泽也很好奇，但是毕竟现在他要演出是自己送出这份礼物的模样，只得面不改色地看着唐宁拆礼物。 直到唐宁最后拉开防尘布，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从付泽的喉间吐出。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艺术品，不，更应该说，这是古董。 「说实话，因为本就是研究纤维方面，我查阅过很多过去匠人的工艺资料，这般状态尚佳，配套齐全的满清吉服，除了在博物馆我是真没见过实物。」 付泽根本演不下去自己才是送礼的那个人，谁能想到那个罗尔一出手就这般大手笔！ 搞什么名堂，一个学生送礼送古董？还是这般具有研究价值的古董！ 付泽需要消化一下一时间接受的信息量，他此刻很想更近距离地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吉服，但还是关上了研究室内里这间屋子的房门，只留下了唐宁和那经歷了百年时光洗礼依旧保持着无法掩饰的美感的衣装。 唐宁不知晓手中的防尘袋什么时候滑落在地上，他眼里已经看不到外界的任何景象了，满目都是吉服褂上的蓝色缂丝团鹤以及那和谐的色彩搭配。 不同于唐宁曾在博物馆所看到的纹样与色彩搭配，这套更显低调与内敛的精緻感，将含蓄美表达得淋漓尽致。 已过去百年，这吉服褂的不俗从未被时间埋没，中式审美会歷久弥新吗？事实会告知答案。 这不正是唐宁所需要的契机？ 唐宁该有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很多精美的国宝级文物不一定在国内博物馆，私人收藏家手中以及海外流失的也有不少。 吉服出现在拍卖会上也不算稀奇，一一年、一三年邦瀚斯拍卖行以及零九年伦敦佳士得秋拍都出现过。 本文架空现实，就不要联繫现实啦哈哈 感谢在2024-04-21 17:05:58~2024-04-23 16:2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nku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没有什么灵感迸发的激情场面,也没有陷入无法被外人所介入的专注，付泽连同唐宁身边的朋友们，谁也没有察觉唐宁与前些时日有什么变化,如同往日一般，照常上课、去研究室、返回住所。 可就在这样的常态中，付泽见证了唐宁蜕变后的新风格的状态趋于稳定。 作为老师，他带过太多的学生,也看过了太多有新意的学生作品,他接纳每一位有新意、有想法的学生的创造，但没有出现过如同唐宁这般,他接纳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对方创造的速度的学生。 「唐宁,那套吉服，能再给我看看吗？」 憋了一周,付泽终于问出了口。 也不怪付泽跟唐宁这般客气,在唐宁拆开礼物发现罗尔所送的是整套满清吉服那日，付泽没有表现出自己对近距离观赏的急切,本想着第二日再看,没想到唐宁一连数天都没有去研究室,上完课就直接回了住所。 第140页 付泽没有抓到人,又不好真因为个人对观赏吉服的渴望去干扰唐宁理清设计思路,便一直等着唐宁整理好思绪，愿意主动去研究室了再问出口。 因为付泽没有直白表达过自己想要近距离观赏的意愿，唐宁并不知晓付泽的想法,只是在听闻了付泽的问话后,有些迟疑地回答道：「捐了。」 「什么？捐……捐了？」 付泽大惊,细想又觉得唐宁对那套满清吉服的处理方式没有任何问题。那样的配色、纹样构成,即便是国博也少有展出,对于时代背景与文化补充是有价值的，唐宁的行为很合理。 就是有些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细细观赏一番，至少看看古代工匠的工艺技巧与材质构成。 那套吉服对于唐宁的价值本就不在吉服本身，而是以那百年间不落俗套的色彩搭配以及从未被时间抹去典雅与庄重的工艺技术向唐宁展示所选择的路没有错误。 在这一周里，唐宁每日闲暇时间都会静立注视着那套满清吉服，仿佛目光所示的对象并非衣装服饰的死物而是身着满清吉服的典雅女子。 女子纤纤擢素手拂过衣身上的每一处刺绣，诉说着工匠的技艺精妙，唐宁听得真切，时间的流逝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唐宁想起先前的自己会因为接纳的国际时尚风向太多而动摇，目光中染上自嘲。 若是在华国在时尚界也有如同中流砥柱般的存在，便不会轻易因为文化不自信而被牵着鼻子走了。 即便是如同唐宁这样本就以华国传统文化为审美积累培育的人，也会被那繁杂的信息干扰了判断，更何况那些更容易被时尚风向带着走的普通人。 文化自信不是靠一件吉服建立的，只是恰好在唐宁动摇的这一刻，眼前出现了能够夯实他信念的吉服。 满清吉服只是数千年华国文化的小小一部分文化的体现，华国有着数千年的文化传承，为何还有那般多的子民鄙夷着、排斥着、嫌弃着，到底是本土审美无法入眼，还是说他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美？ 或许他们从未想过，所追求的那些外族时尚，或许追根溯源，仍旧来源于华国。 唐宁的时尚风向积累与研究的范围很广，他知晓高奢高定的皮包服装服饰的老花、款型与标志性配色同样也知道各大品牌的歷史由来，在对华国文化拥有着强烈的文化自信的状态下，他很容易判断出那些引领时尚前沿的品牌与本土文化的共性。 自然，也能够判断出真正应该成为引领时尚的正主到底是谁。 华国文化向来是内敛与包容的，但不代表被人潜移默化了去还不敢出声。 唐宁记下了眼前这套满清吉服的每一处细节后，联繫了相关人员，提出了捐赠事宜。 这一周时间中，唐宁的设计草图与效果图完成得非常顺利，可以说是唐宁绘制得最顺手的一次。 在他与那名「女子」的「对话」之中，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设计稿的雏形，他的确想要拿下prds的金奖，向世界展现中式审美的魅力，顺从大众审美追求的确是捷径，但那样靠着强硬融合而创造的作品不一定能够更好地展现中式的魅力。 唐宁要创造的是新中式，他不应当应和大众审美，而是要牵动、调动、引导大众审美，只有这样才能够将中式美学进行传承与发扬。 在「美」拥有足够的调动能力的时候，人对美的感知是一致的。 唐宁只要达成这一点便达成了他想要在这一届的prds中拿出的参赛作品的核心意义。 秦施彰他们发觉唐宁更加忙碌了，除了这学期的开学那天，他们一同聚过餐外，之后再也没有见唐宁回过寝室，就算提前联繫想要一起约个饭也凑不上时间。 「都大三了，唐宁这样的人，忙起来也正常。」 「你这话听起来咋酸熘熘的？」贾奕瞧见丁武摆弄着银行卡，不知道在想什么，说道。 「也不是酸，就是觉得吧，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大，天赋型选手的路还真就是要好走些。」 贾奕大致也明白了丁武的意思，丁武这是在发愁未来了。 还未等贾奕想到怎么安抚丁武的同时还能帮唐宁说几句话，秦施彰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勐灌了几口水。 他刚从系里回来，赶着时间报名立裁赛事，这段时间他又要赶交给dav工作室那边的稿件又要准备立裁作品，差一点儿就忘记了报名时间。 平时对寝室气氛都很敏感的秦施彰，这会儿根本没有注意到贾奕和丁武之间的异样。 贾奕稍稍放低了声音，对丁武道：「你刚刚那话还是片面了，唐宁什么情况我们都很清楚，即便最近确实焦虑也不该那样说。」 「我没那个意思，我知道即便有天赋，唐宁能走到今天也花费了大量的努力，我只是确实有些沮丧，加上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又完全可以想像他的未来会是多么的光芒万丈，难免有些自哀自怨了。」 「咱俩情况差不多，我是这么想的，首先该庆幸我们能够结交唐宁、秦施彰这样的朋友，其次我们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事吧，他们的未来是他们的，羡慕可以，但终究我们的未来才是我们的。」 贾奕拍了拍丁武的肩膀，他又何尝不羡慕，但他很清醒，一个家境普通、没有才华与天赋、单靠努力，其实能够触及的上限仍旧很低，不如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 第141页 他以为这一点，早在上学期，丁武就已经与他达成共识了。 果然还是因为临近大四，临近走出校园的保护圈，大家都开始控制不住地焦虑起来。 秦施彰赶在截止日期前将报名所需的资料填写完毕，长舒一口气。 「你们俩刚刚在聊什么呢？还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聊？」 「也没啥，看你最近和唐宁都挺忙，我俩有些焦虑了呗。」 「才大三，你们准备考研或者考公、考那些乱七八糟不一定有用但弃之可惜的证以及寻找理想的工作都不迟，焦虑什么？」 不同的家庭背景下成长起来的秦施彰的眼界和贾奕与丁武不同，他能看到很多机会，并且不会否认自己的可能性，但贾奕与丁武因为想要尽力规避试错的代价，回去放弃很多机会。 秦施彰的话没有安慰到丁武，反而让丁武有些隐隐不满。 贾奕看出了异样，想要打圆场，但秦施彰没有留给贾奕插话的话口。 「不然，咱们毕业了都跟着唐宁混呗，跟着他肯定饿不着。」 秦施彰说着自己把自己倒是逗笑了，还模仿着唐宁当了老总后可能会展现的模样，气氛骤然和谐起来。 他们的四人寝终究该是如此气氛才对。 付泽的研究室内仍旧是被机器运作的声音所充斥，不算吵，但持续着重复的运作声，倒显得催眠。 一个哈欠过后，付泽用袖口蹭了蹭眼角挤出的眼泪，他手中的织锦快完工了，他这种已经做习惯这些重复工作的人偶尔也会感觉到工作的繁琐与枯燥，唐宁倒是坐得住。 他心知唐宁的心理年龄应当是比外表要幼稚些许的，但却也沉得住气。 被付泽注视着的唐宁终于也停下了动作，补上最后一针，会用在袖口处的刺绣纹样也完成了。 付泽坐在办公桌前，望着距离他大概几米远的唐宁道：「那套满清吉服是罗尔送你的。」 唐宁闻言，停顿了几秒，点了点头。 他从当日付泽的反应也知晓了这份大礼并非来自付泽。 「你能明白罗尔的意思吗？」 唐宁再次点头。 「那便没问题了，走，跟我去别处逛逛，一直盯着绣布费眼睛。」 付泽见唐宁一直眨着眼想要压下眼睛发干、发酸的不适，也明白对方用眼过度了。 「劳逸结合，放心吧，离报名开始还有好些时日，不差这一会儿。」 见过督促学生抓紧学习的老师，像付泽这样一直催着唐宁放松、出去玩的老师，还真是少。 唐宁也没执着这会儿的时间，站起了身。 离开了服装系，鼻腔就被周遭的绿化特有的气息占领，隐隐可以嗅到人工湖的水腥味儿，不算难闻，有股子野性的味道。 因为学校的绿化做得好，尤其是人工湖的自然生态状况，吸引了很多附近的鸟类来此，原本学校散养了几只大鹅，现在总能在那湖里、湖边看到各种野生鸟类。 二人没有逛太久，半个小时左右就返回了研究室。 唐宁拿着手机，重复着打字又删除的状态，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机。 再次投入工作的唐宁明显比没有外出吹吹风、提神醒脑、休息双目时的状态要好得多。 夜深了，罗尔保存了绘制好的款式图，关了电脑，拿着手机准备上床躺着的时候，这才看到手机数小时之前收到的消息。 来自唐宁，是一则他暂时无法解读的消息。 「谢谢你送她回家。」 这是什么意思？送谁回家？还是一位女性？难不成他的中文退步了？ 罗尔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说】 唐宁：送华国流失在外的文物回家=送她回家，没毛病。 罗尔：中文博大精深，学了这么多年终于看不懂了。 第70章 「你的想法我理解了,想要实现也不算困难，但比较花时间，我建议你多找点师傅跟你一同完成,反正比赛也没有要求工艺必须全部由设计师独立完成，只要你自己完成部分占比最多就可以了。」 付泽的建议不无道理，唐宁放弃了成品布料的印花等装饰设计，全部改为缂丝与刺绣,这样一来唐宁需要花费的时间就会成倍增加。 虽说距离prds的报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也不足以唐宁独立完成全部的工艺。 「就像信任我一样去信任那些师傅，我能理解你想要尽量控制可能出现的变量,但是有些时候真的不能太过于钻牛角尖。」 唐宁怎么能不明白付泽的意思,但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能否做到就是另一回事。 唐宁纠结的模样表现得并不明显,但是付泽可以猜到。 「你总得学着去信任别人,不仅仅是面向你的至亲、挚友。」 曾经的付泽其实也不会和自己的学生说这么多为人处世的话题，直到当初他的那位因为网暴而结束自己生命的学生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付泽开始想着更多地去了解自己的学生。 他不一定能给自己的学生的人生带去什么一定有利的帮助,但一定会尽力提供帮助。 更何况,不论是唐宁的亲友还是他们这些做老师的,除了唐宁的出色,他们也更欣慰看到唐宁真正融入这个社会。 唐宁在进入大学后，社交状态的提升以及交流能力的进步那都是有目共睹的，可以说身边的朋友功不可没,他们都希望唐宁的未来会更好,不仅仅是在取得成就方面。 第142页 深思熟虑之后,唐宁还是放弃了将制版之类的工艺交给外面工作室的师傅,仍旧决定自己完成,但在缂丝工艺的相关方面却联繫上了童航。 童航没有想到有一天唐宁竟然会亲自联繫他。 虽说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但童航也不想表现得与唐宁有多么生疏，刚一见面便开起了玩笑。 「难得啊，没想到还有被唐宁亲自联繫的一天，这是何等荣幸啊？」 可惜童航开玩笑的对象是唐宁，唐宁还没有熟练到每一次都能够从玩笑话语中提炼最直白的意思。 「不必荣幸，这算不得什么。」 唐宁的回覆令童航根本无法判断对方这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同样是在开玩笑。 童航别扭地看了几眼唐宁面上的神情，最终放弃了从唐宁的表情上判断现在他俩的对话是否还处于玩笑之中， 二人约在学校食堂的咖啡厅见的面，这个时间段人并不多，二人的谈话倒也安逸，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打扰。 「就这点儿事儿啊，我还以为是……不过确实你也没有什么翻旧帐的习惯，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我的？比起我，朱设和他手底下拿下缂丝师傅可靠谱多了吧？经验也更加丰富。」 唐宁听闻童航的话语，一时间有些不想解释那么多，但毕竟此时是他在拜託别人帮忙，总不能让别人不清不楚地帮这个忙。 唐宁耐心解释道：「性质不同。」 言简意赅，更深层次的含义则是需要童航自己去细品了。 唐宁今日能说这么多已经是在向童航表达自己与他的熟悉与信任，如果还需要用更多的话语去解释什么、说明什么，唐宁便会认定童航其实不太适合结交。 很简单，如果处处都需要唐宁去解释，那么唐宁会认为他与童航缺失一些默契，在之后的沟通中只要任何一处没有说清，便会产生误会，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唐宁会直接拒绝深交。 唐宁没说得那么明白，童航还能品不出这意味吗？ 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还傻乎乎地和唐宁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去，自己就会被唐宁认为成对牛弹琴的「牛」。 直白点说，唐宁不会想和「傻子」玩。 「想来也是，朱设和他手底下那些师傅再怎么擅长缂丝，毕竟也是丝申的人，你选择我确实没错。」 唐宁点了点头，应和了童航的话语，将所绘制的款式图和部件效果图展示给童航。 「你还真的信得过我啊？你有没有一点点觉得……这对我来说难度太大了？」 童航看着唐宁的详细款式图和细节注释，感觉脑子都有些发昏。 虽说他整个暑假同样在坚持学习缂丝，但他一直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足以满足唐宁所需要的程度。 「信，你可以。」 唐宁最后离开丝申那一天，朱设还给唐宁看了童航最新完成的缂丝作品的进度，那时候童航的水平已经可以完成现在唐宁想要拜託童航的工作。 童航虽说学习缂丝的进度以及熟练度都比不上唐宁，但毕竟那时候的参照物是唐宁。 唐宁没有隐瞒这是要参赛的作品，他将所需要的图案和色线都已经准备好，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他在童航的协助下分别完成系列参赛作品的缂丝部分的工艺。 童航只是纯出劳力，唐宁没有任何比赛擦边违规的行为，童航也不觉得这样的帮助算什么作弊行为，只是有点儿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影响成品的最终效果。 「我既然信你，那么也信任结果。」 如果连这句话都还是打消不了童航的犹豫，那么唐宁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去开导对方了。 「那我试试。」 童航看过了唐宁的整体款式图和效果图，在知道自己所帮助唐宁完成的部分只占整体很小的一处比例的时候，未免有些感慨唐宁的大胆。 唐宁将这次的时装赛事当成工艺品展示一般的付出，实在有些令他嘆为观止。 丝申虽说有着靠缂丝手艺吃饭的这么一说，但主要还是打着非遗传承的招牌做着时装，缂丝工艺也只会用在使用面积更小的服饰品上。 如同唐宁这般使用缂丝，童航只能说一句「佩服」。 未来或许真的就是给那些有胆气敢于尝试的人准备的，童航不确定自己的未来一定会吃时尚界的这碗饭，但是若真是要走这条路，毕竟和唐宁成为竞争对手，他更愿意成为战友。 缂丝的这部分可以找童航协助完成，但三闾绣法相关的刺绣工艺能够找到帮手的范围就更小了。 唐宁应当是目前掌握三闾绣法最全的人，其次可能就是早已被规训磨灭了气焰、目前过着不得不规矩的生活的眉梁兴。 眉梁兴自然不可能协助唐宁，唐宁也没办法在短期内去传授他人三闾绣法，现在只能继续持续高效率完成那些刺绣的工作。 服装系最不缺忙碌的人，不论是忙着备赛还是忙着作业、参展，服装系的教学楼中的师生总是行色匆匆。 有人搬着人台行色匆匆地走向车间、版房；有人行色匆匆抱着被防尘波照着的成衣走进表演厅；有人行色匆匆地托着布料进教室，也有人行色匆匆夹着画纸、画板…… 刚上大一的新生这会儿还会好奇那些学长学姐手里拿着、抱着、拖着、举着的服装、布料的新奇，却不知很快自己也会成为这匆匆而过的学长学姐中的一员。 第143页 唐宁抱着人台气喘吁吁地来到付泽的研究室门口，他分了两次搬这个人台，先把底座提了过来，再抱来了人台的身子。如果不是因为被正在上课的老师警告了不要拖人台，声音太大，他也不至于分两次才把人台挪到这里。 「唐宁？是唐宁吗？学长你好！」 唐宁气都还未喘匀，人台的身子挡住了唐宁的视线，唐宁得偏过头，从人台身后露出脑袋才能看到正在叫他的人是谁，毕竟单听声音实在陌生。 唐宁从人台身后露出脑袋的模样实在好笑又带着几分可爱，配上唐宁那副略显疑惑的神情就更加生动。 「我叫屠笛，学长。」 唐宁有些尴尬，想要把脸缩回人台后面，更打算直接进研究室直接了结话题。 屠笛是一名大一新生，成绩优异，明明可以选择华庆大学更热门的专业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服装与服饰设计专业。 无他，只是因为她一腔热爱和年轻人的满腔热血，这也使得她格外被唐宁的风格与作风所打动。 屠笛关注唐宁的时间并不久，在她还是个高中生，唐宁大一参加tc的时候，她才了解到这样的一个人。 她不知道唐宁更年轻时在国外的赛事上取得成绩的过往，没有见过唐宁更早的作品，也并不熟悉唐宁的设计风格。 比起更多的人认识唐宁是因为他在初高中的时候的一些「奇葩」行为与古怪性格，屠笛自认识唐宁开始就是因为对方的才华，以及清高。颁奖时不同于其他选手对评委的恭维，唐宁不符年龄的清高模样，比秀场之中镁光灯还要耀眼。 即便后来了解到了许多唐宁初高中干的那些「疯狂事」，她仍旧觉得独属于艺术家的特别，甚至更加想要了解、认识唐宁。 很快她也获得了这样的机会，如愿来到了华庆大学，读了服装设计专业，见到了明显就不想跟她多说废话的唐宁。 「学长，我知道你忙，但是你先别忙，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缺徒弟吗？」 屠笛有些语无伦次，她进入大学后，上了这么久的课，头一次碰上唐宁，顺利搭上话，她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唐宁已经「藏」回了人台身后，抱着人台的胳膊紧了紧。 他快要抱不住人台了，这个同学怎么这么多话？ 「不缺。」 【作者有话说】 新人物出场，名字已经表明身份了。 搞事业不存在感情戏，这个屠笛也就是纯粹喜欢唐宁的才华，加上有些恋智，恋智不恋人。 第71章 屠笛也觉察到自己可能是有些太心急了,自己没有拿出足够让唐宁看在眼里的成绩，突然如此鲁莽地上前询问对方是否收徒，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同意的样子。 屠笛连忙摆手道歉,又鞠了躬，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楼梯间，一番操作倒是把唐宁给搞得发懵。 不作多想，唐宁趁着搂着人台的胳膊还没有完全脱力,将人台搬进了付泽的研究室中。 付泽帮着朋友布展,不在学校，研究室除了偶尔会有他的学生来找他,一直是唐宁在使用。 付泽的那些学生已经很熟悉唐宁了,偶尔开玩笑也会叫唐宁唐老师。 这个称唿也是有原因的。 单看唐宁的外表自然不会被轻易认作老师，但若是在唐宁埋头苦干忙于课业或者技艺练习、丝申那边的工作的时候,唐宁整个人的状态就会很像一个苦于修改学生的论文、为学生、弟子操碎了心的执教老师,那副模样倒是和付泽很是相像。 很多时候，当付泽的那些学生每太注意唐宁的正脸,只是看到研究室内伏案而作的身影时,总会下意识把唐宁当作付泽,或是在研究室完成工作的其他老师。 从一开始的一两个学生叫错到后面这种情况的增多,索性在研究室的时候,那些学生直接把唐宁称作「唐老师」。 虽说是玩笑话，但唐宁却也没辜负这样的称唿，即便唐宁的专业性不如纤维的学生,但因为曾协助付泽完成过变色织线的研究,多少也对纤维相关技艺有所了解,偶尔还真能给付泽的那些学生作出不同角度的解答。 因此「唐老师」的这个称号倒也慢慢被叫得更加顺口。 「唐老师需要帮忙吗？」 唐宁正在整理人台和白坯布,没有注意到研究室门口的几个付泽的学生。 没有听见唐宁的回应,那几位学生倒也觉得正常，见付泽不在，唐宁又没打算搭理他们，便将准备交给付泽过目的稿件放好后直接离开。 「有空吗？」 正当几人刚刚跨出研究室大门的范围的时候，唐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挺有空的，唐老师有什么安排？」 「能不能……帮我熨一下白坯布。」 唐宁前半句话说得如同深刻思考一个复杂难题一般，还让几人慎重了片刻，没想到只是帮忙熨一下布料。 「没问题。」 研究室内，特有的白坯布的味道经过高温熨烫后，在空气之中飘散开来，明明身处研究室却是让几人幻视了一楼的缝纫车间。 「唐老师怎么不在车间熨？熨烫台也大些。」 「这还用问，肯定人多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唐老师的习惯。」 二人谈笑的对话仍旧没有吸引唐宁的注意力，唐宁也没有闲着，也跟着付泽的那几个学生一起熨烫着白坯布。 第144页 自付泽提出让唐宁信任身边人开始，唐宁也一直做着尝试，从好友到同学再到这几名付泽的学生，唐宁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尝试交付信任。 「啊，唐宁，你赶快去用水沖一下。」 一名学生突然注意到唐宁的手被熨斗喷出的蒸汽烫到，连忙出声提醒，连用作玩笑的「唐老师」的称唿都给忘了。 唐宁也是过分沉默了，被烫了个激灵还一声不吭，眼瞅着白坯布上还没有熨烫完的那部分，硬生生忍着痛想要把剩下的那部分熨烫平整了再去处理烫伤。 「我来帮你把剩下的这点儿熨完，你先去处理一下，手要是伤得严重，不会更耽误事儿吗？」 另一名学生直接拿走了唐宁手中的熨斗，准确地说，是夺走的。 唐宁攥着熨斗的手劲儿还是不小，眼神里也带着抗拒，但不妨碍熨斗被夺走。 他更想先完成手下的工作再去处理烫伤，他完成了一半儿的工作，哪怕只是熨烫布料，中途交给别人做，唐宁也觉得不顺心，不舒服。 唐宁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一点儿焦躁。 「或者，等你处理完烫伤再回来继续完成，我们不动你的这块儿布料。」 说话的学生对上了同伴的目光，很显然他们俩已经通过眼神交流达成了共识： 学生a：你真不帮忙把剩下的这点儿地方给熨完？ 学生b：哄他的，也没剩多少枚熨了，哪能还留着等他自己回来熨？ 唐宁终还是被说服，去处理了烫伤，等他降了温、涂了药、忍着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返回研究室的时候，付泽的那几位学生已经离开了，熨烫平整的白坯布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熨烫台上。 哪里还给唐宁留了之前没烫完的那块儿布？ 唐宁闭目，他早该想到的，都已经二十多岁了，竟然还能被当成小孩子哄骗。 这几名学生很清楚唐宁是什么情况，这样的「哄骗」行为也不是想要从唐宁身上取乐，纯粹是从付泽那里学来的。 付泽对唐宁的用心与照顾，他们都有目共睹，同样的，自从认识唐宁开始，他们也很清楚唐宁的特殊性导致他在社交方面的不足，因此他们也愿意像付泽那样协助唐宁更好地接纳大众社交方式。 这个过程的进展是潜移默化而又缓慢的，唐宁只要不完全拒绝与他们的交流，那么就会被慢慢引导。 也多亏了这些学生的帮忙，原本下午才能够开始的工作，此时便可以着手开始。 标记线的粘贴、区域的划分、备布、确定尺寸、用立裁针规整布块……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工序，但这一次的唐宁却拿出了比第一次在钱老教授的引导下完成立裁制版的时候更多的耐心、专注。 唐宁对待自己的任何作品都无比上心，但这一次的上心有些不同，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体验，如果说科学验证了人的分辨视域以及有效视域的范围，那么此时的唐宁隐隐感觉他仿佛超越了范围的界限。 当然这是感觉上的夸张，唐宁只是感觉到自己超越了一些曾有的限制，在以一个全新的角度完成着眼前这或许是自己全新起点的作品。 若此时有人身处研究室，观察着唐宁完成立裁制版的过程，便会觉得唐宁的操作非常顺畅，行云流水一般，有条不紊的立裁手法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仅仅只是从唐宁的动作上看不出唐宁是否有过犹豫与思考，但是从被唐宁别在袖口的笔，以及摊开在一旁桌面上的图稿，便能够看出唐宁仍旧在完成着对作品的改进与思考。 唐宁参赛的这个系列作品的四套服装在刺绣纹样上参考了满清吉服，主要集中在袖口与正身的位置，但是更多的形制款型上的设计则是在延续他过往风格的基础上增添了更多的创意性思考。 这就使得唐宁必须在保证自己创新创意的同时唿应图样的特点，不然过分的「不伦不类」就不是褒义上的「特别」能够讲明的了。虽然白坯布制成的样衣还无需用上绣制的纹样，但也能因此而放弃对系列服装整体的注重。 研究室内的灯光愈发亮了，只是因为窗外光线的黯淡。唐宁埋头立裁制版的功夫，时间已走向入夜时分。 「你还没走？」 研究室的房门被推开，付泽见唐宁还在聚精会神地操作着缝纫机，按了按眉心。 他帮朋友布展后又赶去开会，也忙活了一整天，原本想要直接回家，又看到自己的那些学生发来的消息，说是有一些画稿要给他过目，放在研究室了，付泽只好返回学校一趟。 「正好，今天开会的时候，谢会长也在，这封邀请函是给你的。」 付泽将邀请函放在了唐宁正在使用的这台缝纫机的桌面，看到了桌面上唐宁已经更改了很多次的图稿。 「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或者文老师。」 付泽不觉唐宁会真的向他以及文老师寻求帮助，只是作为指导老师，出于责任心他需要这般告知。 他看到了唐宁的图稿，感受到了唐宁现在对设计的理解已经趋向成熟，而这个成熟不是他在相较于唐宁的同龄人的基础上给出的评价，而是相较于他们这样的成熟设计师。 除了唐宁天赋使然的影响，想要堆砌这样的熟练度，恐怕唐宁私下的付出不比任何想要靠努力翻盘的人少。 第145页 「注意一下时间，看你这模样，我就知道你指定从一头扎进我这研究室就没休息过，这样吧，正好我也要看画稿，等我看完咱们一起走。」 付泽说完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开始翻阅学生交来的画稿，许久唐宁才「嗯」了一声，给了付泽回应。 否认了先前已确定的款式图上的对称性划分，唐宁难得将他最想要用对称性表达庄重感的系列服饰中的那一套改制成了对称性与不对称性共存的状态。 这样的改变会使这套服装在制作上的难度大大增加，但同样的效果也会更好。 唐宁想要表达中式审美中的庄严性，但也不想因过分的庄严破坏了中式审美中更多的包容与延伸性。 这样的想法有些大胆，时装结构的设计方向有很多，但毕竟需要考虑实用性，稍稍没有把握好非对称性的创造，实用性的降低也很容易造成赛中失分的情况。 更何况在报名之后，参赛作品还需要经过多方评选，如果不对称性的把握不够恰到好处，只会让看到作品的人审美不适，从而影响票数，这是非常低级的错误，唐宁必须规避。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该休息休息脑子了。」 付泽看了看时间，提醒着唐宁。 见唐宁在图稿上对款型的大改，琢磨了会儿，开口道：「上下的款型设计如果满足不了你想要的状态，也可变作前身、后身。」 说着，将唐宁的图稿调转了一个方向。 「这样第一眼不一定能看到全貌的款式设计亮点，随着模特走秀时的位置变化慢慢将全部的设计点纳入眼中，效果也不错。」 唐宁正巧也想到了这样的调整方法，只不过没有试验过，不知道结构的构成上会不会因此出现什么问题，现在听到付泽的回答，想必是有着很大的可行性。 「不过你也得通过样衣看看效果，我也是看在设计师是你的情况下才做出的大胆假设。」 唐宁站起了身，拍打着粘在身上的线头和碎布。 付泽的话语唐宁听明白了，合着他俩对可行性的判断都来自对对方的信任，而不是出于实际。 【作者有话说】 付泽：唐宁应该想到了还能这样更改，那么就证明对可行性有把握。 唐宁：付老师既然会这么说，肯定是经验之谈，看来可行性有保证。感谢在2024-04-28 19:10:56~2024-04-30 16:4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信源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时尚界需要勇者,即便有着不确定性的存在，仍旧不畏失败义无反顾的勇者。 唐宁没有犹豫可行性的不确定，毕竟,实践出真知。 付泽已经习惯了唐宁时不时见不到人影的状态，之前他还担心唐宁出了什么事，现在已经清楚唐宁这如同「闭关」一样的状态是为了什么。 「你别撺掇我去找唐宁啊，你找秦妈咪更合适。」 丁武拒绝了贾奕想要去唐宁的住所的提议,尽管今天是唐宁的生日,寝室一行人也约好了要给唐宁庆祝一番，但这阵子不论是唐宁还是秦施彰都很忙,只有贾奕和丁武还念叨着这件事,丁武也觉得不太好去打扰二人。 贾奕从衣柜里取了件外出穿着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秦施彰现在也成天不见人影,课都逃了好几节了,要不是有文院长开的证明，他结课成绩指定悬。」 丁武：「我觉着吧,你也别操心了,唐宁人缘也还好吧,又不是只有我们这几个朋友,秦施彰就更不用你担心了,他和系里老师的关系都不错，专业成绩也不差。」 贾奕：「你确定那些奔着唐宁风头来的同学是为了跟唐宁做『正经朋友』？」 丁武：「这倒是没办法保证，不过也没办法,优秀的人肯定就有优秀的烦恼。」 贾奕：「说几句不好听的,当初唐宁最难接触、最难交流的时候,他们不贴上来,现在才想着结交唐宁,说实话真让人有些不舒服。」 丁武沉默半晌，想起了之前听说的唐宁初高中的时候发生的事，最需要朋友开导、引导的时候，唐宁身边没有一个像样的朋友，如果唐宁早一点结交值得的朋友，语言交流能力和社交能力可能就会更早被锻鍊。 贾奕半蹲在地繫着鞋带，丁武若是不乐意去找唐宁，那他就自己去。 「你要是不去，我就先走……」 贾奕话未说完，丁武已经起身换衣服了。「不是不想去吗？」 「突然想了，我之前不想去只是因为不想打扰他，毕竟……」 「毕竟唐宁在备赛，毕竟唐宁的『身份』、『地位』跟我们不一样，毕竟那你现在看唐宁总是看到唐宁身上的光环。」 贾奕将丁武的内心分析得有些过分明晰，让丁武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若不是他主动提出，咱们也就没有必要凑上去了。」 贾奕看着丁武，似在打量，又好似在以眼神告知些什么内心想要表达却不好说出口的话语，最后开口说了句「可他仍旧是唐宁。」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贾奕和丁武之间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往往都是秦施彰不在的时候，如果秦施彰在场，他俩也不可能这般直抒胸臆地表达二人对唐宁的看法。 第146页 毕竟，大一刚认识唐宁的时候，若不是因为秦施彰，他们俩也不大可能与唐宁成为好友。 二人每每这般讨论，得出的结果仍旧是维持和唐宁的友谊，但即便有这样的结论，还是免不了因为各种关系到唐宁的事情再次产生讨论。 「今天毕竟是他的生日，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和人台布料度过吧？正好也是周末，也没课，今天也没什么兼职可以做，闲着也是闲着。」 贾奕说话间，丁武也收拾好了自己，二人一同出了门。 然而二人却扑了空，唐宁根本不在家。 一大清早，唐宁就带着给钱老教授准备的花束去了公墓那边。 唐宁伫立在墓碑前，沉默地看着墓碑上钱老教授的相片，心里实则已经说了好些想要告知钱老教授的话语。 反正是在心中默念的话语，没人听见，唐宁不用在乎是否会产生误会也不用在乎语序是否正常，想到了什么他就在心里默念些什么，也是只有唐宁才能够感受到的畅快。 抬眼时，唐宁看到了不远处的祭祀炉，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额角。 唐宁不后悔将手稿烧毁，有眉梁兴那样会糟践钱老教授心血与付出的弟子，不如让手稿被一场大火焚毁。 「唐宁！」 熟悉的唿唤声打断了唐宁在内心对钱老教授解读自己将要参赛的作品的理念诠释。 唐宁看向声音出现的方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唐宁想要喊出的一句「学姐」被来人抬手拦下。 「直接喊我名字吧，我都毕业两年了，都有些不习惯了。」 「薛洁、狄子迦。」 狄子迦朝唐宁挥了挥手，自当年解决完眉梁兴的事情后，她也许久没有见过唐宁了，若不是今天临时起意趁着钱老教授生日，想要来给老师扫个墓，估计也不会碰上唐宁。 没错，唐宁和钱老教授的生日是同一天。自钱老教授去世后，唐宁每到生日这日都会早起赶到公墓这边，之前也没碰上过钱老教授其他弟子在这一天来给教授扫墓，不知是因为时间错开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狄子迦看见薛洁拉着唐宁去祭祀炉那边谈话，没有凑过去，毕竟她其实和唐宁的关系不如薛洁那般熟悉，突兀的自来熟可能会引起唐宁的反感。 狄子迦朝着钱教授的墓碑拜了拜，半晌后轻声开口。 「我也不知是否今日遇上唐宁是来自您的指引，我在外打拼了这么多年，总想着自己若是能成为您最出色的弟子，再回来见您，就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但可惜我的速度终究是慢了些。」 「我以为您最看到的弟子是眉梁兴，可接触之后才发觉他不配，现在看来，可能是那个小朋友吧。」 狄子迦侧头，看向唐宁仍旧单薄的身姿，唐宁的穿着仍旧素净，好似一杯白开水，但往往正是这样无色无味的白开水却能染上各式各样的气味与颜色。 「单就天赋与才华，您的眼光一向很好，我也很期待唐宁未来的发展，如果今日来此碰上唐宁真的是命运与您的指引，那么我愿意试一试。」 薛洁毕业后很快就被狄子迦所招揽，狄子迦虽说当时的职位已经不错了，但仍旧想要自己出来单干，她更倾向去做个人设计师只是缺少动力，而这时候刚刚毕业的薛洁也正好找上了狄子迦，本是想谋一份工作，却没想到二人商量着商量着最终还是决定合作。 但狄子迦与薛洁的个人品牌事业的进展并不顺利，国潮有人做了，还有大批量的个人设计师在做这个方向，她们想要分这杯羹实在有些困难，即便狄子迦有着多年上市公司的工作经验。 薛洁没办法将个人设计理念和设计特点融合市场，这也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难题。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二人也才勉勉强强撑起了这个个人品牌，但口碑、基础客源这些都还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积累。 重压之下的二人决定给自己放个假，正好趁着钱老教授生日这日回到母校所在的这个城市，给钱老教授扫扫墓，未曾想在这里碰上了唐宁。 在唐宁的身影闯入二人的视野范围的时候，几乎在同一时间二人都得到了一个想要去验证但又不敢去验证的答案。 薛洁与狄子迦之间经过这一年多的合作，也有着无需言语沟通的默契，狄子迦很放心由薛洁去做这个说客。 「新方向。」 薛洁默念着唐宁刚刚的话语中的这个关键词，但唐宁实在吝啬话语的表达，并没有给薛洁更清晰的解读。 飘散在空气中的香火气息几乎要把唐宁几人腌入味，唐宁后撤几步，当初磕在祭祀炉的记忆还是给了唐宁一点儿警示，唐宁现在每次靠近祭祀炉都非常小心。 「我希望我的那些话没有给你造成困扰，想想看作为学姐，我还要用那些事去麻烦你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薛洁说着干笑了一声，她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向唐宁求助她如何能做得如此熟练，如同…… 面对钱教授的时候一般。 知晓唐宁会拒绝聚餐一类的安排，扫完墓后，狄子迦也没有多留对方，只是在听到了薛洁复述的那句「新方向」后，有些无奈地朝唐宁开口道：「我大胆地假设，这个『新方向』可以是你吗？」 第147页 狄子迦也没有再多留意唐宁的表情，朝唐宁告了别。 唐宁的一些话语或许不是故作玄虚，但狄子迦是个在职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她说话会习惯性引申些别的意思。 薛洁坐在副驾的位置，看着后视镜中唐宁的身影越来越远，询问狄子迦「唐宁能明白你的意思吗？」 「谁知道呢，有时候我觉得他挺像钱教授，不单单是指设计风格那些方面。对于老师我一直有着信服与依赖感，看见老师就仿佛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一切困难都可以不在话下。」 薛洁点了点头，她对钱教授也是同样的感觉。 「在今天，我看到唐宁的第一眼，突然，同样出现了这种感觉。」 狄子迦的话语令薛洁心头一震，她当时也是如此。 「我一直很好奇，从墓碑上生卒日看，教授的生日并不是今天，为什么你们都默认教授的生日是这一天？」 薛洁之前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具体我也不清楚，之前听跟在钱老教授身边更久的师兄师姐说过，十多年前，教授就把生日挪到这一天过了，并非按照实际的出生日期。」 【作者有话说】 薛洁→学姐（不是新出场的人物） 狄子迦→弟子甲（不是新出场的人物，是当初对抗眉梁兴战队的主力成员之一） 第73章 薛洁与狄子迦离开后,唐宁又留了许久。 钱老教授几乎是陪着唐宁长大的，唐宁对这位老师的情感不比任何一个钱老教授的弟子少，加上唐宁缺少玩伴与朋友,虽说唐宁与钱老教授年龄相差甚远，但她仍旧成了唐宁心中不可替代的挚友。 刚得知钱老教授逝去的消息的时候，唐宁心中的情感波动并没有那么强烈，可以说他没有去接受那个事实,总觉得哪天一觉醒来,钱老教授仍旧会坐在桌边，戴着眼镜绣着快要完成的刺绣。 直到一年又一年时间的流逝,唐宁心中对钱老教授的思念也成倍地开始积攒,终于他不得不面对、消化斯人已逝的现实。 「生日快乐。」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唐宁说给了自己。 以前的这一天,该是钱老教授说出这句话。 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太久,唐宁感觉自己快要被脑海里活跃的记忆捲入其中，回到十多年前自己闹着不愿意过生日的那天。 -- 「小宁这个样子,就算了吧,即便心理与行为干预方案强调小宁需要玩伴,可即便以过生日为缘由也邀请不来什么愿意来的小朋友。」 唐父有些心疼地看着趴在地上,拿着笔一下又一下戳在纸上,不知在画着什么的唐宁。 「要是总不逼他一下，他永远都没办法和别人正常社交，不愿意去和别人交朋友,怎么可能会拥有朋友？过生日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唐母也心疼唐宁,但她作为母亲更需要为唐宁的未来负责。 唐母走到唐宁身旁,蹲下后,想要拿走唐宁手中的笔,将唐宁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奈何唐宁这孩子人小但手劲儿倒不小，主要也是太过于偏执地想要抓住这根笔，唐宁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这根要被自己的妈妈夺走的笔。 唐母有些生气，一开始还是心平气和地哄，发现唐宁根本没有听自己在说些什么后，语气便重了些，不过，仍然没有一点儿用处。 「别的小朋友都喜欢过生日，又可以吃蛋糕又能够邀请小朋友到家里玩，你怎么就不行呢？！」 「你怎么就做不到？！」 「为什么不想跟他们说话？说句『今天我过生日，一起来玩』这么困难？」 「你又不是不会说话！」 「你！」 唐父见情况不妙，把差一点儿就忍不住要把巴掌扇到唐宁屁股上的唐母拦了下来。 家里有个这样的孩子他又何尝不知道全职在家里看护唐宁的妻子有多么痛苦，他只希望自己的妻子也不要思想包袱太重了，实在不行，便放弃唐宁的社交训练吧。 唐母被唐父那么一拦，手也不自觉松了，唐宁那边的劲道却未松懈，向后栽去，脑袋在地面磕了下，声响还不小。 唐父唐母又连忙心疼地将唐宁抱起，检查着唐宁的后脑勺。 唐宁握着笔，没有对疼痛做出什么反应，没有叫一声，更没有哭。 唐母见状更慌了，抱着唐宁就打算赶去医院。 好在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不过经过这么一遭，唐母也放弃了想要让唐宁邀请小朋友一起庆生的打算。 午饭后不久，唐家的房门被敲响，到了钱老教授给唐宁上课的时间。 唐宁已经慢慢熟悉钱老教授了，虽然还不想跟钱教授主动打招唿，但是不再抗拒对钱老教授待在一起。 「让我看看今天小宁画了些什么呀？」 唐宁揉了下自己的后脑勺，也不回头看走进自己房间的钱老教授，只是将之前画好的那张画纸朝桌面的另一个方向推了推。 这个小动作逗笑了钱老教授，想了想日期，估摸着今天也可以通过一些简单的肢体接触加深自己与唐宁的熟悉度，便用手摸了摸唐宁的脑袋，用夸张的语气看着唐宁的画。 「这是生日蛋糕吗？」 钱老教授看着只用了单色的笔却用明暗关系表达了蛋糕体感的画面，再次感慨唐宁的天赋，揉着唐宁脑袋的手顿了顿，她好像摸到了一个大包？ 第148页 「你不疼吗？小宁。」 先前一直没有因为头上的包有任何反应的唐宁，这时候终于落了几滴泪，却咬着唇把呜咽声都咽了回去。 钱老教授还是第一次看到唐宁在他面前落泪，将唐宁拥入怀中后，轻轻拍着唐宁的后背哄着这个连哭都不愿意发出声音的小孩。 「我去找你妈妈说会儿话，小宁可以准备一下，待会儿可以告诉我这画面还能增加点儿什么内容吗？」 唐宁拿起了笔，另一只手将画纸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下，见状钱老教授也明白了唐宁的意思。 从唐母那里了解了情况之后，钱老教授才明白唐宁脑袋上包的由来，也松了口气，她一开始还担心小宁是被人欺负了又没办法告知他们这些当家长的。 「过生日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但以小宁的情况想要逼他去邀请其他同龄人，实属困难了……」 钱老教授看见唐母与唐父脸上的疲惫，宽慰道：「要不这样，就当是我和小宁都在今天过生日吧，以我的名义邀请些小朋友来陪我和唐宁一起过生日。」 「这怎么行，怎么能麻烦您？」 唐母连忙拒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让钱教授去操心唐宁的这些事。 「哪里是麻烦，我很高兴有这么多人陪我一起过生日。」 钱教授的笑容很真切，唐父唐母最终怀着感激应下。 虽说给唐宁成功创造了这样的社交环境，但当天的生日聚餐仍旧没有让唐宁顺利交到朋友。 唐宁迴避着全部小朋友和小朋友家长的各种话题与示好，紧挨在钱老教授的身旁，不理会任何人，甚至不抬头看他们一眼，就好似唐宁不可以过这个生日似的，但只有看过唐宁的画的钱教授明白，唐宁很期待今天的生日。 自那一日之后，每一年的唐宁生日这天，钱老教授都会选择和唐宁一起过，以至于唐宁一直以为钱老教授跟他的生日就是在同一天。 因为钱老教授不想唐宁有心理压力，也让唐父唐母瞒着唐宁这件事。 钱老教授知晓唐宁的内心世界远比他向外界表达的要丰富得多，如果说生日这天，唐宁很多想法都表达不出来，那么钱老教授希望，至少在这一日，她能够替唐宁表达。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十多年，唐宁和钱老教授一同过了十几年的生日，那个从沉默不语连是否想过生日都不会告知的小孩，终于也学会了表达自己的需求，终于也能够大方直白地说出对老师的祝福——生日快乐。 唐宁也一直因为自己和钱老教授是同一天生日而无比骄傲，毕竟他看见电视剧里的结拜兄弟说的都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跟钱老教授可是同月同日生！这难道不比结拜兄弟的关系还要紧密？！ 儿时的唐宁的思维方式得出这样的结论后，跟钱老教授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了。 直到钱老教授去世，唐宁看到生卒年份，这才明白钱老教授的良苦用心。 为何唐宁在上了大学后，社交能力和表达能力的进步如此之大？并非单纯因为秦施彰、付泽那些良师益友，更是因为考上大学的这一年，钱老教授离开了唐宁。 一开始唐宁的世界是很小的，小到只有他自己，后来加入了父母，再后来多了钱老教授。 而真正抓住唐宁的手，将唐宁从那封闭的小世界里牵出来的人，不是唐宁的心理医生，而是钱老教授。 钱老教授又何尝没有被唐宁牵着手，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钱老教授没有收过年纪这么小的弟子，但也正是因为唐宁的年纪小和特殊性，钱老教授在一个最封闭内心的人身上得到了最真挚的心意。 钱老教授没有儿女，但培养了许多学生与弟子，即便有她当作亲子教授的眉梁兴，钱老教授的内心仍旧时常落寞。 是缘分，或是稚嫩的设计天赋者与老练的成熟设计师之间的相互吸引，让两个身份、性格、年龄相差甚远的人相遇。 知遇之恩，唐宁何以为报。 空气中的湿气重了些，泥土的味道也散进其中，唐宁抬头看了眼有些阴沉的天空，估摸着不多时这雨便要落下了。 返回住所的途中，豆大的雨点拍击着地面，雨天出行本是一桩麻烦事，唐宁却觉得心情如同释然一般的畅快，但畅快的同时，心口却有些说不出的沉闷。 计程车在路旁停下，唐宁下了车后也没急着奔向可以躲雨的地方，而是缓步冒着雨行走。 雨水的冰凉很快蔓延了全身，唐宁却想要更清晰、直接地感受雨点打落在身体上的触感。 雨滴也好，艷阳也罢，或是微风轻拂又或是雷声的轰鸣，唐宁没有任何一刻比起现在的自己更想感受和这个世界的联繫。 他尽力感受着自然给他的信息，好似在弥补曾经的万千时刻，他想反馈给外界却没有勇气没有办法表达的时候的自己。 「唐宁！」 雨声掩盖了唿喊着唐宁姓名的唿唤。 等到声音靠近的时候，唐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才看清是秦施彰、贾奕与丁武。 「给你发了无数的消息，打了无数的电话，你一条都没看到？」 贾奕和丁武在发现联繫不上唐宁后，还是和秦施彰说了这件事，秦施彰没有因为这阵子忙着备赛而忘记唐宁的生日，只不过为了给唐宁准备蛋糕，他稍稍耽误了些时间。 第149页 在听说了唐宁不在家也联繫不上的消息后，秦施彰二话不说便赶了回来。原本是贾奕与丁武二人蹲守唐宁的住所，现在变成了三人蹲守，好在也没等太久，在雨幕中他们见到了唐宁的身影。 三人都没带伞，几句话的功夫都被雨水淋了个透。 秦施彰和贾奕一人拉住唐宁的一只胳膊，外加丁武在唐宁背后推着唐宁，三人一同将磨蹭着想要淋雨的唐宁推到了住所的楼梯口，避开了这淋漓大雨。 可明明淋不到雨了，唐宁却感觉眼角不断地有水珠淌下，还热得发烫。 此时雨水也掩饰不了唐宁想要藏起的情绪。 「想淋雨吗？」 秦施彰突然开口道。 贾奕和丁武没有回答却先后冲进了雨中，也不知谁先「猴叫」了第一声、谁先发出的笑声、谁先出的主意去学校的操场，唐宁又被拉进了雨水中，雨水瞬时浇灭了脸上的滚烫。 四人笑闹着雨中奔跑，奔向校内的操场。 「人造草平时滑跪很伤膝盖，下雨就正好，滑跪很顺畅，我也来好好来几次滑跪庆祝。」秦施彰兴奋地说。 「偶尔淋淋雨也太爽了。」 贾奕和丁武的兴奋不比秦施彰少。 唐宁虽然稍稍落后三人几步，但看着几人追赶打闹的动作，心中的沉闷竟然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操场上已经有了好几处积水，秦施彰摆腿一铲，溅起的雨水全数浇在了贾奕、丁武的身上，连稍稍落后一步到操场的唐宁也未能倖免。 「好好看着我的帅气滑跪！」 秦施彰提速奔跑，轻跃，在被雨水浸湿的人工草上滑跪，一路掀起不少水花。 贾奕和丁武也是很给面子，又是尖叫又是吹口哨，还真有点儿秦施彰在球场上进球庆祝时，与球迷一同庆祝的氛围。 「唐宁！来试试！」 秦施彰拉住在操场边看着他们玩闹的唐宁，透过雨幕打量着唐宁那双刚刚差一点儿溢出让秦施彰都有些心惊的悲伤的眸子，现在看上去倒是好多了，又恢復成了平常的平静。 「我教你！」 益友相伴，循梦而行，向阳而生。 这是钱教授写在赠与唐宁的手稿上的祝福语，也是钱老教授最想看到的唐宁的未来。 若是钱老教授还在，还能够在办公室透过窗户看到在操场上笑闹的唐宁和他的这些朋友，想必也是无比欣慰，可能会担心一下唐宁别因为淋雨感冒，别闹得太狠受伤，然后欣慰地笑着，看着唐宁终于勇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走向友人、走向未来。 — 「你的效率实在让我震惊，你别不是每天晚上的睡觉时间也在做样衣吧？」 付泽早上打着哈欠走进研究室，看到摆在研究室的那几个属于唐宁的人台上整整齐齐的四套样衣，瞌睡顿时被吓走了。 唐宁靠近付泽，然后盯着付泽好半天没说话。 「怎、怎么了？」 付泽被唐宁的动作搞得有些懵。 唐宁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付泽才想明白唐宁的意思。 「你想说自己没熬夜，注意休息了，是吗？」 付泽说着都忍不住想笑，意识到了唐宁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动作，因为往常他提醒唐宁休息的时候都会先盯着他的眼睛判断唐宁的疲劳度。 他还以为唐宁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这小子……」 观察能力实在是强得过分了。 拧开刚泡好浓茶的保温杯，付泽连喝了几口提了提神，走向人台。 付泽忍着没有夸赞唐宁这四套服装的版型状态的过分优质，毕竟即便再怎么熨烫，如果版型处理得不好，样衣也不会有这么挺立、标志的效果。 样衣用的又是白坯布，这不得不让付泽期待成衣的效果。 付泽转动着人台，检查着样衣的每一个设计点，以及之前的对称性到不对称性的过渡。 「你要把矛盾变为美学展示，确实不容易，但这样的表现效果确实令人吃惊。」 对称性占据的视线状态相对持平，为了保证过渡到不对称性的设计点部分的时候不突兀，唐宁选择在过渡到不对称性的状态时增加了布料的繁琐度，平衡了不对称性造成的视线状态不平均的突兀感。 「改版后的效果图给我看看。」 付泽将保温杯放在了一旁，拿起唐宁递来的效果图，在看到增加的布料都是缂丝后也安了心， 白坯布多少看着还是笨重了些，若是制作成衣的时候换成缂丝那便好了太多。 「样衣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晚点儿找几个服表的女生试一下样衣，体感和动态上也没什么问题，也可以开始成衣的制作了。」 「要找男生试。」 「什么？」 「这系列是男装。」 付泽觉得两眼一黑。 「这……偏向裙装的款式吧？这是男装？」 「不是裙装，款型相似，但不是。」 唐宁沿用了吉服的廓形，加之更多款型上的修饰与更改，乍一看确实像款型宽大的女子裙装，但实则是男装。 付泽再一次细緻打量过这四套样衣后也通过腰身数据确定了这确实是男装，只不过唐宁以前总拿女装参赛，平时的课程作业也习惯作女装设计，他还真没料到唐宁这一次备赛要做男装。 第150页 「你效果图上都用的是女性模特，还是改改吧。」 「男女都能穿，但走秀当天，我需要用男模。」 唐宁正是因为不想让人看到这廓形的第一眼直接带入女装才强调这是男装，但唐宁设计的时候同时考虑了男性身躯与女性身躯的美感，这个系列的服装不论是穿在男性身上还是女性身上都能表现各自独特的美。 「可惜，一个系列要么全部做男装，要么全部做女装，你如果真想表现男女都能展现这个系列的时装的魅力，也没办法既用男模又用女模。」 唐宁也知道这一点，尽管可惜没办法直接将系列时装的穿着者的性别不同所展现的美感不同的状态全部展示出来，但也没办法去违抗固有的赛事规则。 这一次的备赛，不论是唐宁还是罗尔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对方。 可能是源于对对方作品的期待，也可能是源于对自己作品的专注，二人没有好奇过对方的进度，也没有好奇过对方的设计理念与方向，直到prds报名日的到来。 prds的门槛几乎是全球时装赛事最高的，能够经过报名初筛的作品已经优秀的能够在大品牌时装周上展示，这也证明了今年的prds竞争力压力有多么大。 唐宁与罗尔都没有主动去翻看报名页的选手的作品详情，倒也不是自傲，只不过现在的他们的视线都聚焦在最后的决赛秀场，前期如果被刷掉，也只能证明技不如人，如此便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只有出现在最后决赛的赛场上的设计师，才是最终的对手。 时间的流逝一如往常，时间不会知道有人数着它的流逝，按捺着心间的忐忑。 「怎么？你还紧张上了？明天就该出决赛名单了，准确地说，按照时差，明天早上六点就知道结果了。」 文老师看着心绪不宁的罗尔安慰了几句，但文老师并不擅长安慰人，她擅长用跳脱逗乐的方式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但此刻，有些困难。 罗尔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安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他从来没有这般不安过，第一次独自踏上华国土地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不安。 「你的款式图、效果图、设计说明那些不是给我看过很多遍了吗？包括你自己也检查过许多次，作为你的指导老师，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的作品很优秀。」 但是，不要带着tc和往期的prds的光环去参赛，prds是全球的顶级时装赛事的原因就是评委的眼光独到与苛刻，太过于追求时尚界的流行元素还真不一定能够得到理想的成绩。 剩下的话文老师没有说出口，她没必要在自己的学生已经非常忐忑的时候，这般狠心地打击对方。 文老师的办公室中，秦施彰也在，他倒没有参加prds而是在「还债」。 自从秦施彰跟在文老师身边学习后，就一直在配合着文老师的教学规矩，秦施彰因为正当或者不正当的理由逃了课，都会被文老师罚画效果图，可能也是借着这个数量的锻鍊，秦施彰所画的效果图的质量肉眼可见的提高，几乎可以达到了可以用作范画的程度。 「况且，你已经提前完成了成衣，效果也很好，对自己有点信心。」 文老师就差给罗尔泡杯热茶再端一盘茶点来帮助罗尔放松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了。 「可如果进不了决赛，成衣也没有展示的可能性了，成衣再好又有什么用。」 秦施彰在一旁听见罗尔回答的语句末尾带着颤音，可见是真的心慌极了。 「我能知道为什么唯独这一次的比赛，你会这么没有把握吗？」 文老师觉得罗尔这一次的紧张已经有些异常了。 「……我去看了初筛被筛下来的作品。」 罗尔垂下头，有些挫败。 那些没通过初筛的作品连第一轮投票的可能性都不会有，更别提进决赛了。 罗尔正是在看过那些没通过初筛的作品开始的心慌。 「那些没通过初筛的作品都太适合参赛了，流行元素、流行理念、满足大众审美需求加之设计师本人的创新，这样的作品都被筛掉了，我很难想像这一届prds的评委想要怎样的作品。」 文老师的年龄已经过了可以报名prds的年龄界限，但不代表她丧失了时尚敏感度。 「或许是可以经久不衰的审美与时尚。」 毕竟这一次通过初选的作品，包括罗尔的作品，只要强调了个人有新意的设计方向的作品，都进入了一轮投票。 「我，可能进不了决赛了，倒在一轮投票这里也很正常。」 罗尔败在了他太信任时尚界的风向标，败在了他没有把握住设计师的初心，他自以为自己能够很好地掌控自己的设计风格与时尚界的设计风向的节奏，没想到败也是败在这里。 「你不会打算一直在我这里等到明天早上六点吧？」 文老师此话一出，秦施彰先慌了，他可不想一直画到早上六点去，还想着趁着文老师下班了，他也就能回寝室睡大觉了。 罗尔摇了摇头，深唿一口气，站起了身。 「我先回宿舍了，如果您那边收到了唐宁进决赛的消息，算了……还是告知我一声吧，就算我没进决赛，我也要在秀场看到唐宁『登顶』。」 「那，那我也先撤了。」 秦施彰见罗尔起身，自己也忙放下了画笔，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第151页 「不着急，我还有话要问你。」 秦施彰有些绝望地看着罗尔的背影和被关上的办公室的大门，感觉自己的曙光也就此被熄灭了。 秦施彰快速思考了一遍最近是否犯了什么事儿，想了想除了被罚的效果图还差五六张没有完成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事了。 「还差五六张就画完了，老师。」 「不是这事儿，我想问问你，dav工作室的事情。」 听到大卫的名字，秦施彰来了精神。 靠着和大卫的几次接触，他也摸清了大卫对唐宁的渴望的缘由，他虽不像唐宁那般掌握了大卫所需要的技艺，但仍旧靠着标新立异的设计点，让大卫生出了些许兴趣，至少毕业后进入dav工作室的事基本妥了，至于具体职位是否是主力设计岗，秦施彰也不做奢求。 「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国内的时装界情况，听你常提起大卫，多少应该有听说吧？dav和丝申合作的事情。」 秦施彰点了点头，大卫有只言片语说起过想要配合华国市场出设计，这也是他那般想要得到唐宁助力的原因。 「dav对华国市场的把握很到位，既不会被中式设计压制了dav这个牌子本身的固有风格，也不会因为中式设计的不足而流失市场，他就好似将他国文化完美融入了自己的品牌之中一般，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但这只是我们在国内市场所看到的情况。」 「刚刚您怎么不当着罗尔的面告知他这些？」 文老师没有怪秦施彰这句有些莽撞的答覆。 「他是真的喜爱华国文化，但仍旧不是以中式审美的角度认识的中式美学，我直白地告知他，想必只会打击他的积极性。」 秦施彰稍作思索也理解了文老师的意思，罗尔本就是法国人，他的成长环境和文化背景註定了他的美学认知不同于土生土长的华国人，即便罗尔再喜欢华国文化，仍旧是从外族的角度去理解的中式美学，创造出来的作品仍旧不是真正的中式美学。 「可能是我多虑，但我从听说了dav与丝申合作后，也去稍稍市调了一下外部市场，dav并不像在华国的宣传一般，强调华国文化。」 「您的意思是，他其实想要把融合后的设计风格变为dav独有的创新风格？」 自此开创新风格，却不强调这是中式风格？以dav的影响力和华国在时装界所稀缺的话语权，自然dav更胜一筹，而中式风格又如何再次被人所看见？ 秦施彰眉头皱得老高，他在接触大卫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感受到这一点。 大卫儒雅、自信又大方，同时也不失谦虚与诚恳，秦施彰一开始也许只是奔着dav这个品牌而去，却是在之后与大卫的接触中，诚心诚意地被对方的才华与人格魅力所折服，想要为对方效力，想要展现dav的品牌魅力。 如今听到了文老师所提供的这些消息后，秦施彰有些迟疑了。 文老师：「之所以不当着罗尔的面提起这件事也是因为他是真的想要向外人展示我们的传统文化，即便他也会融入流行元素，但说句并不好听的话语，那是缺乏精髓的作品，两边都讨不到好的作品，至少在prds的赛场上是这样的，当罗尔一年比一年更想要展示中式潮流的时候，就更容易用力过勐。」 秦施彰：「您的意思是，即便罗尔进了决赛，他的作品也会被评委认为是在故作迎合？」 文老师：「没错，加上dav和丝申那边掀起的中式潮流，他作为一个外族人，实在不好大肆宣扬华国文化还拿去参赛、获奖，除非他能够像大卫那样操作，对外不多次强调这是中式文化。」 秦施彰理顺了文老师这番话的用意，也庆幸对方没有当着罗尔的面说出这些，不然罗尔遭受的打击就不单单是没有进入决赛的程度那么简单了。 秦施彰：「可唐宁同样是以中式美学参赛，不会也出现什么状况吧？」 文老师看着秦施彰有些难堪的神情，放缓了语速：「唐宁的国籍、长相足够让所有看到他参赛的人意识到他是华国人，恰恰因为这一点，即便有什么状况，也是与罗尔的境遇不同的状况。」 文老师：「唐宁本人就是最好的时装界『中式美学』的标籤。」 话说到此，秦施彰即便再怎么对华国在国际时装界的影响力没有认知，这会儿也该明白了华国的情况。 文老师：「落后就会被掠夺，就会挨打，在时装界同样适用。」 秦施彰：「想必只有评委席中出现一位华国人的那天、只有任何一款出现了中式美学的时装作品能够被人一眼看出这是中式风格的时候，才能够摆脱这些隐形的限制吧。」 第二日早上六点，熬了一个通宵等着决赛入围名单公布的罗尔，在名单中看到了唐宁的名字。 这一年的prds，罗尔止步一轮投票。 — 「是downey，好久没见到他出现在时装赛事的赛场了。」 「唐宁，对于罗尔今年没有进入决赛你有什么看法？」 「为什么在当初的tc奖结束后，你会放弃参加那一年的prds，因为害怕了吗？」 「唐宁……」 各种语言与英语夹杂着的问话由远及近，付泽与唐宁还未走进秀场展厅，便被媒体发现，付泽护着唐宁和工作人员一同拖着装着参赛时装的箱子跑向后台准备区域。 第152页 过分嘈杂的声音不免让付泽想起了当年tc的时候唐宁的状态，连忙打量唐宁面上的神色，却没想到唐宁格外镇定。 毕竟过去了两年了，唐宁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刚成年、会因为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过多而焦虑不安的孩子。 「唐宁，入场证件拿好……唐宁？」 付泽将工作人员递来的证件交给唐宁，唐宁却没接，视线的聚焦点在哪儿付泽都找不到准确位置。 合着唐宁哪里是镇定，他直接放空了，根本没注意外界的情况。 「回神了，回神！」 付泽拍了几下唐宁的肩，就差晃着对方肩膀将人唤醒了。 「嗯。」 唐宁收回远眺的目光，接下了付泽手中的证件。 「后台换衣室和模特等待区那边我进不去，我得去前台那边，中途出现了什么情况，你要及时联繫工作人员，不要拒绝沟通，不要嫌麻烦，一定要及时和工作人员沟通。」 付泽强调了好几遍，直到工作人员催促，这才放唐宁进入了准备区域。 「唐宁！」 付泽的唿喊没有换来唐宁的回头，付泽确信刚刚没有看到唐宁点头应下自己所交代的话语，这便证明有极大的可能唐宁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刚刚的那番话。 「这孩子……」 「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金髮碧眼的工作人员听见付泽的唿唤快步走来，询问着付泽是否需要帮助，她听不懂中文，也不明白付泽刚刚的叫喊是为了什么。 「不用，不用，谢谢。」 付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走向前台的观众区域。 prds的赛事场馆要比tc大得多，秀台两侧的观众位也更多，不过像付泽这样的随选手而来的成员仍旧拿不到最佳观赏区域的位置。 「希望不会出现什么状况吧。」 付泽看到唐宁今天时不时就走神的状态，实在有些不放心。 后台准备区域，唐宁将被防尘布包裹的成衣时装挂在了衣架上，做着简单的熨烫整理工作，在此等候的选手有不少，都在排队等着使用空闲下来的挂烫机。 唐宁因为来得早，抢占了先机，不然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才能用上。 蒸汽缭绕间，唐宁想起了刚刚在场内看到的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他记得那个人，同样也是钱老教授的弟子，名叫肖鑫彦。 没想到肖鑫彦毕业后竟然成了prds的工作人员，唐宁还以为毕业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专用的证件，井然有序地安排着场内工作人员的工作的肖鑫彦确实比大学时期看着要成熟多了，不过这也只是看上去如此，是否真的有什么变化还得从细节上判断。 肖鑫彦并不知道唐宁注意到了他，他也不在乎这些，他向来看不惯唐宁，被唐宁注意只会让他觉浑身不痛快， 「模特到齐了是吗？ok可以按照走秀顺序给选手分配模特了，你们俩过来。」 肖鑫彦喊来分别候在男女换衣间门口的助手，他们负责给选手分配模特、协助穿衣的工作，听从肖鑫彦的调派。 「1到7号选手都是女模特，8、9号为男模特，你们把人带进去。」 肖鑫彦瞥了一眼七号选手的详细信息，将信息表叠了起来塞进了口袋里。 每年的prds所安排的模特比参赛的选手所申请的要多出不少，为的就是在出现特殊情况的时候，能够及时应对，因此不会出现男模特或者女模特不够用的情况，即便是临时出现了什么调整，人数改变后的需求也能够被满足。 「肖先生，我记得7号……好像申请的是男模特？」 一头棕色及肩捲髮戴着眼镜儿的法国男人用着带着法式口音的英语质疑着肖鑫彦的模特分配。 「oh，那是你记错了，我拿到的信息表上所记录的信息，七号申请的就是女模特，快点把模特们带进去，不要耽误时间。」 肖鑫彦语气并不强硬，却带着点儿急切，这也使得这份情绪被传染到了捲髮男子的那里。 尽管还有些疑惑，但捲髮男子不想因此耽误时间，便放弃了查看表单的想法，领着模特走进了等候区。 助手们离开这处后，肖鑫彦用脚把一旁的椅子勾到自己身前，一屁股坐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信息表。 七号选手所对应的姓名，正是唐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02 16:38:02~2024-05-03 13:2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信源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唐宁有些不解,看着被工作人员带到自己面前的四位女模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提出异议。他很肯定自己提交信息的时候模特性别选择的是男性，为何现在变成了女模特？ 唐宁很肯定自己与眼前的这位捲髮男人并不相识,也没有过任何对话，不可能因为自己说了什么引起误会的话而让对方使手段为难自己。 「有什么事吗？」 捲髮男人见唐宁迟迟没有把熨烫好的成衣分给模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毕竟这会儿不论参赛选手还是模特都忙着整理成衣或是换衣,哪有像唐宁这样愣在原地的。 唐宁没有回覆,大致打量了一下四位模特的长相特点后，分别交给了她们相对应的成衣以及对应的服装配饰。 第153页 四款累丝髮饰唐宁没有直接交给模特,而是准备等模特们穿戴整齐后再帮她们佩戴。 「配饰可以全部都交给穿衣助理,这样更节约时间。」 捲髮男人见唐宁抱着一个扁木盒，想要接过却被唐宁躲开了。 气氛有些尴尬,捲髮男人看着唐宁面无表情又似乎拒绝和他交流的模样,有些憋屈却因为职业素养仍旧挂上笑容。 转过身却暗骂唐宁是个性格怪异的野蛮人，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你在说谁？」 另一位工作人员完成了工作后,刚出换衣间就听见了同伴的暗骂,用的还是家乡的俚语,即便是熟练掌握了法语的人,只要不是他们家乡本地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听不明白意思。 「就那个穿白衣服，衣服上有花纹的那个。」 「oh！是downey！他怎么了？」 「粗鲁、不搭理人、不礼貌。」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他一直都不喜欢搭理人,连设计理念都不乐意说的,至于不讲礼貌肯定是误会。」 「怎么可能是误会……」 捲髮男人还想跟同伴争论几句,可第一波换好衣服的模特已经要准备上台,他俩只好暂时结束对话。 女模特换衣间内,一阵阵的惊唿声传来，穿衣助理出声提醒着几位模特不要一直盯着衣服上的花纹看，抓紧时间换衣服。 「omg，这风格我熟悉，是出自downey之手吧，我很肯定，我做过他的模特！配饰应该是那种造型别致、精美，之前凯琳法士特走红毯的时候戴过的样式。」 「真的吗？可我没看见服装配饰有那样的饰品啊，这真的是你说的那个downey的作品吗？」 「确实有些奇怪，不应该啊……」 穿衣助理再次出声提醒道：「听到秀场的音乐声了吗？有点职业素养好吗？从秀场下来了，你们该怎么讨论怎么讨论，再说了，衣服都穿身上了，你们还怕设计师跑了？比赛结束了直接去问不就好了。」 刚刚那位认出唐宁作品的女模特整理好穿着子啊身的衣物后，有些无奈道：「就是因为可能没办法直接问……downey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据说他小时候就这样。」 「不论如何，能否和那位设计师交谈上，你们都必须立刻把衣服换好出去准备上秀台，别浪费时间。」 穿衣助理再次催促着，她的耳麦里接收着任务安排，指挥那边已经在安排第一组模特上台了。 唐宁的四位模特刚整理好衣服走出试衣间时，正好看到捧着木盒子，等着她们的唐宁。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开口说话，导致穿衣助理又一顿催促。 唐宁打开木盒子后，模特们倒吸一口气。 「没错，就是这个，太美丽了！」 唐宁没有身材比例极好的模特们高，当他拿起头饰想要给模特们戴上的时候，还得让模特俯身才行。 先前还在换衣间嘀咕着可能没机会和唐宁搭上话的模特们，这时候竟是和唐宁这般「近距离接触」，这可是唐宁诶，出了名了脾气古怪，没想到还能亲自给她们戴头饰，这样的体验倒很是新奇。 唐宁看上去一脸冷静，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煳，样式复杂的头饰没花多少工夫就被妥帖地装饰在了模特们的发间，实际上唐宁连唿吸都是在控制着幅度、与模特们之间的距离也想快些拉开。 好在模特们也没有跟唐宁搭话，避免了唐宁还要花费精力想着怎么妥当迴避交谈。 戴好头饰的模特忍不住看了眼立在试衣间外，用来整理衣着的镜子，按捺着惊嘆。 作为模特她穿着过各式各样的服装、佩戴过各式各样的配饰，但她没有见过这般形制的配饰，她原本的发色为棕黑，本就更适合亮色的配饰，搭配唐宁的配饰恰到好处。 唐宁佩戴在她发间的配饰多数为深蓝到翠蓝的渐变色，点缀无数如星辰般分散排列的珍珠，累丝做细密网纹状，其间缀累丝花型。 花盘大小适中，以仿点翠衬托，头饰整体与衣装领口、袖口刺绣纹样相唿应，如分别两地的同支并蒂莲，做遥遥相望状。 模特读不懂中式美学的意象表达，以物寄情，但她能够很直观地感受到今日的她的身上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别样美感。 不自觉使她想要被服装与服饰的雅致包裹，由内而外释放那份被浸染的来自异国华夏的美学氛围。 「换好衣服了的模特直接去外面，不要都挤在这里。」 工作人员的唿唤声带动了人流，唐宁额间已经隐隐冒汗了，在他挨个儿给四位模特佩戴头饰的这会儿功夫，他的周围已经聚集了好几位换好了衣服却不知为何停在原地不出去准备候场上台的其他模特。 唐宁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模特佩戴好头饰后，快速收回了手，整体扫视了四人一眼后就离开了准备区，前往了选手等候区那边。 「结果还是没说上话……」 模特话未说完又被工作人员催促了一声，四人相互打量着对方头上的饰品，实在喜欢得紧，但也不好上手抚摸、摆弄。 毕竟是当年凯琳法士特带上红毯的饰品，她们再怎么不了解行情也不敢低估唐宁给她们佩戴的这些饰品的价值。 唐宁坐在了等候区的角落里，等候区内的设施非常齐全，不仅有柔软舒适，符合人体工学，利于放松腰背部肌肉的沙发与座椅还有饮品区，以及一个专门在此提供各类便利服务的工作人员。 第154页 肖鑫彦忙活了半天本想去等候室的饮品区喝杯咖啡，刚踏进一只脚就看到了窝在角落里的唐宁，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算了，就当不认识。」 虽是这般想着，但等候区的选手们相互都怎么交流，就算有几位是常年在赛场上交手算得上熟悉的选手，但他们寒暄过后也会选择不再进行什么深入沟通，毕竟这是在比赛，没有必要在这里拉进什么关系。 因此，整个等候室异常安静，只能听见饮品区这边机器的运作声。 「先生。」 工作人员见到来人是肖鑫彦，打了声招唿。 肖鑫彦只觉这声招唿在一个过分安静的环境中格外突兀，他甚至感受到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出于工作性质，肖鑫彦等候咖啡的时间里不得不和这些选手打了招唿，在对上唐宁的目光的时候，也表现得格外镇定。 如他所料，以唐宁的性格根本不会主动跟他搭话。 唐宁只是看了一眼肖鑫彦，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从前台隐隐传来的音乐节奏声上去了。 当音乐的鼓点变得更适配模特走秀时的步伐，便表明走秀已经开始。 模特的一轮展示他们不用跟随上台，台下的人是什么反应，评委对于每个系列的服装作何评价他们也无从知晓。 伴随着似乎能将人带向远方的鼓点节奏，唐宁再一次陷入回忆之中。 在为期数月的备赛期内，身边的老师、朋友都为他付出了不少精力与心血。只要唐宁开口，即便是没开口，只要他们看出了唐宁的为难之处，都会积极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放在更早以前，唐宁定然会花上心思去思考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待自己，思考无果后为了防止产生更多的误会，唐宁便会以逃避应对。 但现在不同，陪伴在唐宁身边的良师益友，每一日都在用温柔与耐心告知唐宁，心中作何感想，述说便好，无论是否引人误会，他们都会耐心理解，配合唐宁去探究真正的意义。 这次的系列作品，唐宁刺绣、缂丝所勾勒的每一根线都仿佛是由过往走向未来的脚步，是从过去堆砌未来的一砖一瓦，直到作品完成那日，唐宁伫立在了「现在」的节点上。 「选手们可以准备上台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唤醒了唐宁沉溺在回忆中的思绪。 身处「现在」，此刻开始走出的每一步都是「未来」。 随着工作人员的示意，选手们一个接一个跟随在自己那组的模特身后，走向舞台前侧的评委席前。 唐宁看到了坐在评委席的舒曼。 四位评委中，他唯一有过交流的也就只有这一位了。 在模特分别站定后，设计师站在模特身前，接过话筒开始讲述设计理念并解答评委的提问。 轮到唐宁时，工作人员犹豫着要不要递去话筒，毕竟唐宁的「怪癖」他在看到选手信息表的时候也做过背调了。 「刚刚我就注意到了，但因为不想打断走秀的节奏，没有让四个模特同时定点。」舒曼倒是先开了口。 舒曼与上一次在tc现场看到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蓄着精心修剪、打理过的花白络腮鬍，鬓角的鬍鬚和同样花白的头髮连成一片，这也使得那双幽蓝的双眸如同镶嵌在静谧雪山中的坦桑石。 但上一次tc的经歷让唐宁对舒曼实在称不上有什么好印象，那双没有被年龄浸染上沧桑的双眸在唐宁看来不似纯净透的坦桑石而是藏匿着海沟与断裂带的危险大海。 工作人员借着舒曼的话题，正好避开了引导唐宁发言的难题。 「麻烦四个模特转过身来，站成一排，间隔近些。」 舒曼说话时带着些没有藏匿的玩味，似乎是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一般。 待四个模特按照舒曼的要求站定后，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与惊唿在秀台两侧的观众席传出，紧接着是更远处的座位外的区域的观众的低语声。 第75章 如何去形容中式古典画作？写意还是传神？以景寄情或是睹物思人？ 中式美学最擅长引人共鸣。 舒曼在看到四位模特的衣物后背的图案可以连成一幅完整画作的那一刻,顿悟了，这位唐宁，并非单纯只是一个有着天赋的新秀设计师。 他的身上给予着深厚的美学传承,这样的人最无法被什么所谓的主流时尚动摇。 即便舒曼再看好这样的年轻人，也没办法顺利让对方臣服于schumann的风格，既如此那便没必要去强求。 舒曼尊重对手，尊重这位定然会在短期内迅速成长的对手。 到了他现在的这个年龄他也不想看到时尚界一家独大的情况,他更想看到百花齐放,更想怀念一下年轻的时候，那种有实力相当的对手与他争抢时尚界主流地位的日子。 此刻也不需要唐宁去解释自己的设计理念,没有什么解读能够比直观地观赏带来的信息更为清晰。 完整的缂丝画面震撼着每一位看到模特身后这处设计巧思的人。 哪怕在远离秀台的位置的观众,无法更近距离感受缂丝工艺上带给画面的细腻塑造，也能够看到整体画面的连贯性与独立画面的完成性。 四位模特后背的图案分开时独成一体,没有任何画作被分散开时的突兀与边缘被切断的割裂感,真正做到了相聚为「火」，分散为「光」。 第155页 而那「火」非星星之火,是阖家欢乐的万家灯火。 模特身后的图案分别表现惊蛰、芒种、霜降、冬至的代表物景象,画面未出现人物却借用足以表明四季轮迴变幻的景物,塑造了国泰民安之感。 这般意象的展现实在巧妙,即便在场的观众、评委来自各个国家,却也能够从画面之中感受到这种情感，他们不一定知晓华国对国泰民安的定义，却能够感受到和谐与和平。 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四位评委近距离观察着衣物上的图案,舒曼这才发现,唐宁将细节与细緻几乎在这系列作品中发挥到了极致。 原以为只是以布匹作画的图案竟是一针一线所创造,舒曼知晓缂丝这门技艺,但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缂丝走向国际化后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舒曼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这次的比赛大卫在场，是否还只是想让唐宁成为dav这个品牌的助力，毕竟莎士比亚也说过「把玫瑰称作别的名字，它仍旧甜美芳香。」*即便唐宁被强制为dav效力，唐宁仍旧是唐宁，dav留不住这样的人，藏不住这样的人，更没办法取代这样的人。 唐宁从来都不好掌控，在这次赛事之后，想必唐宁即便没有拿下金奖，凭藉这系列的作品也足以给过分自傲的时尚界定定心了。 场下的媒体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他们在保证不影响那些有身份的观众的前提下，抢占着视角最佳的位置，想要将唐宁的作品的细节拍摄清晰。 工作人员计算着时间，唐宁只是七号选手，后面还有等待介绍设计理念的其他选手和作品，比赛不可能因为一个唐宁而耽误。 但明眼人不用等待比赛结果宣布也能够看出九位进入决赛的选手之中，谁的作品此刻已经脱颖而出，还是断层式地脱颖而出。 唐宁整个人处于「状况外」很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接触秀场的灯光，自他从后台走上秀台、被无数灯光笼罩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自己与真实的环境产生了隔阂感。 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与所有外界的人事物都隔着一层薄膜，外界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外界的刺激也钝感十足，唐宁的理智告诉他此刻他在prds的决赛现场，但情感上他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视野中，他能够看到身着自己耗费了数月心血创作的系列时装的模特，她们周身散发着唐宁的视野中最为耀眼、最有指向性的光辉。 肖鑫彦没有想到自己换了唐宁的模特的行为，未曾给对方造成丝毫影响，更没有意料到唐宁这一次的参赛作品竟是男女皆适用的服装与服饰。 「或许已经发现了吧，但也不屑于告发。」 肖鑫彦回忆起唐宁上台前最后给自己的那一瞥，自嘲一笑。以唐宁的智慧与细节观察力，哪里判断不出只有自己的模特被调换的原因。 到底唐宁一个在校生都比他要拿得起，放得下。 站在台后阴影里的肖鑫彦看着璀璨秀场灯光照耀下的唐宁，低声喃喃。 「扯平了。」 唐宁有些木讷地听着工作人员的祝贺，听到秀台下方更远处爆发的欢唿，却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也看不清靠近舞台的位置的付泽激动地站起，热泪盈眶的模样。 「唐宁，看看身边。」 慈祥的女声在脑海乍响，唐宁好似大梦初醒。 「老师？」 唐宁的心迅速被什么情感填满，他想要查找那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可能只是大一的时候的那个梦的残留。 在那个梦中，快要被红色毛线淹没的钱老教授对唐宁说过「看看身边。」* 唐宁的视野终于清晰了，他听见秀场的音乐早已切换至轻快，看到台下鼓着掌的付泽用袖口蹭去眼泪，更看到了在距离秀台稍远些的位置上，勾着唇却仍旧端着范儿鼓着掌的罗尔以及夸张竖着大拇指、朝他挥着手的秦施彰与童航。 要不是秦施彰的另一手得拿着手机实时给学校那边的人打视频，直播唐宁的比赛结果，他早就挥手大力鼓起掌了。 唐宁笑了，对喜悦的感知在看到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的声音的时候甦醒。 这次同样是舒曼为唐宁颁奖，唐宁看着那处处都是西式设计的奖盃却有些不想接，将手伸向了一旁犹豫着要不要将话筒交给唐宁，讲述获奖感言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有些懵地看着唐宁接去了话筒，同样有些发懵的还有以为唐宁会接下自己手中这现实意义与象徵意义都含金量十足的奖盃的舒曼。 唐宁看着台下各大统领时尚界已久的知名设计师，知晓此刻最应该说的该是什么。 「中式潮流，才是最强的。」 听到唐宁口中的这句中文的设计师们并不知道唐宁在说些什么，只是维持着鼓掌的姿势。他们多数都掌握了多国语言，但唯独没有学习过中文，毕竟时装界几乎没有他们需要打交道的华国人，华国市场他们只有赚钱的心思没有深交的诚意。 但，或许自今日起，他们该学习一下了。 唐宁话音落下，秦施彰几人的欢唿声就更带劲儿了，导致好些场内的观众朝他们投去了目光，也很好奇唐宁刚刚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认出了罗尔的人甚至还想要去询问。 「明年换我在台上这么说。」 罗尔对秦施彰说道，倒是把一旁根本不清楚罗尔是什么情况的童航搞得摸不着头脑。 第156页 「怎么，输给唐宁之后，好胜心起来了？」 「哪里输了？现在又是平局了，我拿了两年前的tc金奖，他拿下了今年的prds金奖，加上我学习了西语，现在是平局。」 秦施彰是真搞不懂罗尔的脑迴路，但也不去争辩什么，要是给罗尔惹急了，对方用法语、西语骂他，他还回击不了，那可真够憋屈的。 不过他可以找唐宁帮忙骂回去，毕竟养崽千日，用崽一时。 秦施彰想到此，刚有些得意，突然晃了晃脑袋想要把刚刚的想法给打消，他怎么还真被贾奕和丁武带进自己是秦妈咪的谬论里了。 罗尔：「虽说如此，我是真的开心。」 秦施彰看着罗尔脸上的激动，又扭头看了眼鼓掌鼓得最带劲儿的童航，重新望向秀台上那个明明不够高大、不够强壮却总能让人看到他的强大的身影，语气里同样是自豪。 「作为他的友人，谁能不开心？」 大三这一年的prds金奖的记忆成为了在场的这几人大学记忆的特殊记忆点，赛后他们看到了唐宁最为鲜活的一面，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那般直抒胸臆表达喜悦的唐宁。 那份喜悦让他们不得不去想，唐宁的快乐缘由早已超越了获奖本身。 真相是否如此，他们仍旧没办法从唐宁身上得到答案。 — 「今日一别，大家可真就奔赴五湖四海了。」 秦施彰想要避免一些带动分别的情绪的话语，免不了还是提及到了这件大家不得不去面对的事。 整个大四学年在他们眼里忙也没忙明白，闲也闲得煳涂，等回过神时，已经到了毕业分别的这日。 就连今日这最后一聚，四人也都是分别从各自缠身的事宜中抽出的空闲。 秦施彰顺利进入了dav工作室，成了助理版师，贾奕和丁武也都在不同的公司做着些文职工作，现在看来当初最有前途、目标性最明确的唐宁，反而成了类似「无业游民」一般的存在。 「唐宁最近忙什么呢？也没看到你任何实习的消息。」 「工作室、备考。」 唐宁的回答倒也没有出乎几人的意料，唐宁註定了会在服装设计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学歷与工作经验都必不可少。 「真够辛苦的，真能忙得过来吗？」 丁武看着唐宁脸上常有的疲倦，询问完又突然意识到唐宁似乎一直如此，总在挑战着旁人看来过分辛苦、不易完成的工作。 贾奕：「我觉得唐宁的名字可以有更深刻的意义了。」 「什么意思？」贾奕的话让秦施彰有些好奇。 贾奕：「直面挑战。」 秦施彰：「就这，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特点谁不清楚？」 秦施彰小幅度肘击正摆着自以为足够帅气的姿势的贾奕。 「我挡！」 贾奕如同有预知能力一般，挡下了秦施彰的肘击。 大学四年的相处，足够四人完全熟悉对方下一步的动作与话语。 「我这个被你们喊了四年的『妈咪』，先来个祝福吧。」 秦施彰的话头刚起，剩下的三人便举起了杯。 「不说多的……敬，未来。」 「敬，未来。」 唐宁的声音夹杂在贾奕与丁武之间，心中同样向这四年收穫颇丰的大学生涯举杯。 饭局结束后，唐宁上了赶来接自己的车辆。 「明天还要开会，要不是你提出要和朋友们聚餐，我们这会儿已经到目的地了。」 「唐宁清楚时间安排，你也别心急了，子迦。」薛洁安抚着狄子迦，拿出漱口水和一套更正式些的服装递给了后座的唐宁。「去去酒气，工作室虽说有你坐镇，现在的反响很好，但还是要尊重可能存在的隐形合作方。」 「早知道跟着唐宁小学弟混这么轻松，我就晚出生几年了。」 狄子迦的话逗笑了薛洁，她笑着说道：「那你不得称唿几句『唐总』以表尊重？」 唐宁「咚」地一下拉上了后座与前座的挡板，似乎是怕驾驶座和副驾的狄子迦与薛洁误会，唐宁又将挡板拉开了一条缝。 「换衣服。」说完快速拉上了挡板。 【作者有话说】 1.出自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2.「看看身边」第十七章 唐宁的梦中钱教授所说的话。 第76章 在唐宁大三那年,狄子迦和薛洁在给钱老教授扫墓碰上唐宁的那天，她们便有了与唐宁合作的念头，虽说一开始只是想将唐宁拉入伙,可后来发现，唐宁更适合成为主心骨与工作室的掌舵人。 真正让她们下定决心联繫唐宁的原因正是那年的prds。过去了这么多年了，prds的金奖名单上终于又出现了华国人的名字，这怎能不让人自豪？更何况拿下金奖的人是唐宁,她们有着「拿下」唐宁的优势。 正当她们为这优势而庆幸的时候,唐宁却主动找上了她们，直到那时薛洁和狄子迦才明白过来唐宁当初给她们的建议的真正意义,明白了唐宁所说的「新方向」到底是什么。 是她们的工作室要改头换面,重新选择设计方向吗？非也，唐宁话中的「新方向」已经用prds的成绩告知了答案。 唐宁再用现实所取得的成绩告诉她们,要做独立设计,要搏这么一把，不如搏个大的。 第157页 搞设计的人不能畏手畏脚,过分瞻前顾后,永远走前人开拓过的路。 勇敢如狄子迦与薛洁,她们俩对唐宁的信任也获得了回报。 三人合作的初期,也并非一帆风顺,除了真正见识过唐宁的工作能力的人，没有多少人信任唐宁的领导能力与职场工作效率，他们承认唐宁在服装设计方面的天赋和毒辣的设计眼光,但那不代表唐宁在脱离设计范畴的工作中也能如此。 因此,狄子迦与薛洁一开始并不能够将初具雏形的设计室交到唐宁手中,在她们眼中唐宁仍旧只是一个读着大三、乳臭未干的学生。 二人的设计室真正转变为以唐宁为首的个人工作室的契机源于唐宁大四那年的临场救急。 狄子迦与薛洁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个人品牌时装秀的名额,兴奋得好几天睡不着,两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准备着参加时装秀的时装与配件，就等着在这次的时装秀里好好宣传一波，没想到她们这个稚嫩的个人品牌已经成了体系成熟的其他个人品牌的眼中钉。 做设计这一行最忌讳抄袭，相似的款型、颜色，只要有心人想要扣上这顶抄袭的帽子，可谓是百试百灵。 狄子迦的工作经验毕竟比薛洁丰富，她按照曾经的习惯处理着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针对与刁难的突发事件，却发现那样的处理方式并不合适用在个人品牌的商业矛盾竞争中。 薛洁怯生生地看着狄子迦被为难，顺带拉住了准备上前唐宁。 那时的薛洁并不知道本科都没毕业的唐宁能为狄子迦做些什么，加上唐宁表达能力的匮乏，不添乱就不错了。 事实证明她的确低估了唐宁。 对方以抄袭定罪，那么唐宁以抄袭入手便好。 唐宁一句「这不过是工作室淘汰的款式」直接将矛盾的火星点燃。 先简洁几句话附和了对方贬低狄子迦与薛洁带来时装秀的时装的不足，随后在对方以抄袭定罪的时候直接将话题扭转为利于自己的方向。 唐宁的细节观察能力和记忆力从不会在需要的时候掉链子，他在来这次的时装秀前已经做好了同样参展的其他品牌的时装背调，在时装秀开始后也记下了那些品牌时装的各类设计点。 对方说抄袭那他便把对方作为指认因素的设计点全部拿出来说，哪些牌子在近期同样使用了这些设计点，不仅挑出来明说，还让同样也参展的那些不明真相的牌子也牵连其中，不得不去注意这次的「欺凌」「挑事」「打压」事件。 对方因为狄子迦和薛洁的品牌过于稚嫩，没有底蕴而方便下手欺压，但当唐宁将更多成熟的个人品牌牵连其中的时候，他就不能再那般自如地实施压迫行为，不然就是在群嘲，这样一来局势瞬间就能够扭转。 唐宁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对方没事找事的行为，他还要补上最后一击。 夸着其他品牌将相似的设计点赋予了自身品牌魅力后，故作遗憾表明自己工作室做不到这一点，因此先前才说「是工作室淘汰的款式」，反将抄袭的帽子扔回对方身上，顺势惋惜对方即便抄袭也抄不了精髓，如同邯郸学步，还从不自省。 对方被噎得没话说，毕竟唐宁说的那些话直接阻断了他任何反驳余地，说没抄袭，但他之前指出的抄袭点确实和其他品牌相似，他要是否定唐宁所说的「邯郸学步」那就表明自己想要占有那些设计点的原创性，可他的确也并非原创。 那么多人都使用着这些已经进行过数次再创新的设计点，他也就默认使用了，真要判断谁才是原创并不容易。 「拿淘汰的款式参加时装秀，你们也够天真的，那就等着看你们以后拿出怎样的款式了。」 到最后，对方也只能扔下这句话，悻然离去。 唐宁的沉着冷静、思维清晰实在令狄子迦与薛洁惊讶，她们相信唐宁是个沉着冷静、思维清晰的人，但她们没见过唐宁这般巧舌如簧。 就像是处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件一般的老练。 如果童航与朱设在现场，便能看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唐宁回击的模样与童丽像极了，若非耳濡目染、话术烂熟于心根本做不到如此。 「不过你这样的说法还是有些太决绝了，现在做国潮都大致框定在这些设计点中，即便怎样创新也都大差不差，你能把我们自己择出来也纯粹是因为真正的原创已经被抄袭烂了，人人都能说自己是原创，人人都不肯承认自己也是抄袭发的家。」 狄子迦看着带来时装秀的那些时装，觉得前途渺茫。 唐宁今日将话说出去了，那么至少这些市面常见的设计款式她们是没办法再用了，时装界的更新换代比女人换口红要快得多，因此每个品牌都会有一个自己的独特「舒适圈」以保证品牌正常运营周转的情况下进行成长与创新。 今日这么一遭，唐宁直接剖下了品牌的命脉。 「那就做真创新。」 唐宁见狄子迦和薛洁的眼中仍旧带着疑问与不贊同，补充道：「脱离原本的土壤，在新土地野蛮生长。」 说完又自己琢磨了一遍，确定自己的表达没有任何歧义后，唐宁满意地等待着狄子迦和薛洁的反应。 「要不试试？」薛洁看着狄子迦略带沉思的表情开口道。 「试试。」狄子迦被唐宁的笃定感染，这可是唐宁，无脑等待奇蹟，不如期待唐宁。 第158页 自此狄子迦与薛洁将设计任务全数转交给了唐宁，唐宁也一次又一次地向狄子迦与薛洁证明了自己的工作能力，一次又一次刷新了她们对唐宁的创意的认知上限。 要不是有她们俩控制着唐宁的创意，唐宁甚至会想要创造出一门服装语言来代替自己说话。 数月后狄子迦与薛洁二人彻底将品牌转型，变为以唐宁的设计为主的工作室。 属于唐宁的个人品牌tning，中文为『戋』，正式问世。 子品牌由狄子迦与薛洁负责，名为tning.q。 — 「衣服换好了就把隔板放下来，还真把自己当小说里的霸总了，把我们俩当司机和贴身助理？」 狄子迦看了眼后视镜，见隔板被慢慢拉开，努力控制着勾起的嘴角。 和唐宁相处到现在，唐宁倒也慢慢习惯了她们俩的玩笑话，不至于每一次开玩笑还得给解释一遍，搞得一点儿乐趣都没有。 「会议虽说是明天，但是今天的首次会面多少也要客套一下，这是你要背的话术稿子。」 唐宁接过薛洁递来的稿子，这番操作他已经很熟练了，他正式发言以及客套寒暄的能力几乎和设计能力成反比，反讽、语言攻击的能力倒是不差。 毕竟针对性的语言唐宁不用在乎产生误会，越有误会攻击性越强，狄子迦与薛洁乐见其成。 唐宁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易造成误会的表达方式还能这么有用。 尤其是在狄子迦与薛洁发觉唐宁每次嘲讽对方还能够一脸纯良与无辜，有时候还能带点悲悯，攻击力直接翻倍。 「上次客户那边定制的五款累丝饰品已经发出了，其中三款会在下周送到凯琳法士特的手上，签订的合同上也说明了凯琳会在红毯时特别展示饰品特写，这次的她没有选择我们的高定系列服装参加电影节。」 唐宁点了点头，翻看着薛洁在话术稿子之后递来的文件。 「国博那边一个月后有个展览活动，希望你能以非遗传承人的身份到场，协助拍摄纪录片，需要你提前准备一下缂丝、累丝、三闾刺绣相关的讲解内容。」 薛洁藉助后视镜看了眼唐宁脸上的神情，她知晓唐宁还要忙着备考，设计室的事情本就多，她也不想唐宁压力太大。 付泽和文老师那边本是打算让唐宁保研，但唐宁自己拒绝了，倒不是他真的不想走这个捷径，而是他发现丁武实际上已经备考许久了，丁武没有告诉寝室任何人他准备考研的事情，加上四人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除了唐宁这种过分偏执细节的人，还真没让其他人发现。 出成绩那会儿正好是唐宁得知自己有保研机会的时候，从丁武的状态上，唐宁看出了对方的考研成绩不理解，既如此，唐宁就更加没有必要在丁武沮丧时炫耀自己的成绩。 唐宁不觉考研对他是什么很大的挑战，哪怕是放弃保研的机会，他再花费时间走流程就好，但对于丁武并非如此。 唐宁没有因为自己的智慧自傲过分毫，也知晓在好友处于低谷时，不从高处俯视对方已是最好的尊重。 如果丁武考研失败后又得知唐宁保研的消息，想必即便是他完全理解以唐宁的能力保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仍然会悲伤、自嘲自己只是一个碌碌无能的人。 丁武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唐宁有过保研的机会，也不会知道唐宁早已发现了他备考的事情，他会知道即便是唐宁也不一定有捷径可走。 可能只有这样，相对秦施彰与贾奕而言，性格上有些敏感与自卑的丁武，能够坚定自己对通过努力获得机会的信念。 向唐宁释放过善意的人，唐宁会永远铭记在心并全力回赠善意。 「最近基本上就这些需要特别准备的任务，其他的零碎小事我和子迦会去处理。」 薛洁没有从唐宁的脸上看到拒绝与不耐烦的神情，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备考时期的情绪压力，看唐宁的模样，倒是她低估唐宁的抗压能力了。 狄子迦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明年开春的时候，我打算正式往工作室招收学徒制员工，你之前不是也有这样的打算，关于技艺传承一类的想法？」 车辆上了高速，行驶中窗外的景象渐渐模煳，先前方便唐宁阅览文件，后座的照明灯正亮着倒显得车内有几分。 「嗯，老师的三闾绣法需要继续传承。」 唐宁话毕，车内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三人都想到了那个和蔼、慈祥的老人。 许久，狄子迦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有点儿想老师了，忙完这阵子去看看她吧。阿洁，你说要不要把我们新款上新的那些时装的效果图给老师烧过去，也让老师看看咱们的唐宁现在的创新设计？」 「你可真敢想，哪有烧那玩意儿的。」薛洁有些无语。 「我贊成。」 后座的唐宁投出了贊成票。 薛洁：「唐宁你怎么也跟着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04 18:58:17~2024-05-05 19:3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azminken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zminken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页 第77章 （正文完结） 「童老师,麻烦您看这边镜头，好的，感谢配合。」 工作人员调整着相机镜头,完成拍摄后，接着进行后续的採访环节。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喊您呢，颇有童设您当年的风范啊。」一旁的朱设对童丽说道，语气里满是欣慰。 「十年前的时候,我哪里能猜到他会走这条路,当初让他跟在你身边学习缂丝也就是想让他修修心，没想到还真卯足了劲钻研至今。」童丽抱肘站立,看着如今已成长得格外成熟可靠的童航,唇边是因自豪而出现的微笑。 「非遗传承人的生活，未必比继承丝申有趣,也不知道小航是怎么想的,那么好动的一个人，整整十年,也不是那么容易熬过去的。」 朱设和童丽的对话,童航并不知晓,他倾听着採访他的工作人员提出的问题,给出最精炼、准确的回答,越是涉及学术类的问题越需要保证语言与内容的准确性，但这次的採访最终是要反馈给大众，他还需要将语言总结为更易理解的状态。 「若是按年龄与成就相对照来看,童老师被称作『华国缂丝第一人』也未尝不可了吧？」 「谬赞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不过您提到了年龄与成就……恐怕比起夸赞我的成就,另一个人也不得不被提及了吧？毕竟他所掌握的传统技艺那可比我专精多了,在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与他也曾一起学习过缂丝，可以说我也算是在这条慢慢『修行』之路上的起点，与他相遇过。」 童航话毕，进行採访的工作人员也想到了那个但凡稍稍了解一点儿穿搭、注重服装品牌、品质的人，都会知晓的那个品牌与其主理人的名字。 唐宁。 「童老师谦虚了，我也曾听闻你们俩大学时期关系不错，有无可能拜託童老师做个说客，能够与唐先生一同参与我们的下一期採访？」 「他可是大忙人，不一定卖我这个面子吧。」童航笑了笑，提起唐宁后，他感觉话题都轻松了些。「说起来，今天正好是tc的比赛日，算算时差，这会儿他估计在现场吧，你看看，忙成这样，任何时候想起来他，他都在忙着工作，採访的事就等等吧。」 童航没有应下对方以玩笑的形式提出的採访需求，也没有否决，只是以唐宁工作繁忙的事实告知了对方不是他不愿意帮这个忙，是实在没有时间。 唐宁现在一场採访的流量能够带动很多商业价值，作为唐宁的朋友，同时也是商人的儿子，童航答应任何请求前肯定是要进行一番斟酌。 出于朋友身份，他相信只要他向唐宁开口，唐宁肯定会腾出时间来接受採访，可这样的採访对于唐宁本人的意义并不大，童航也不想因为这一点事情去利用他与唐宁的友谊。 「还没见过唐宁以别的身份出现在tc的秀场上，话题都说到这儿了，我都有点想去看看现场转播了。」 童航换了个姿势，稍稍放松了腰部，微微倚靠在椅子上，不显慵懒倒是更亲切了些。 「哈哈，既然如此，还得麻烦童老师配合我们把剩下的几个问题回答完，我这边会加快速度。」 「好，您问。」 — 唐宁感觉眼睛发干，趁着走秀还未开始，也不管周围人的疑惑，开始了闭目养神。 闭眼后，只觉眼睛更加酸胀，前几天他带着刚收的小弟子熟悉三闾绣法，来不及休息，接着完成了几款定制配饰的累丝佃朵，好不容易把手头上的活儿稍微放下，又得赶着飞到tc的秀场。 饶是唐宁这般会利用时间的人，有时候也扛不住生理上的疲累。 闭目养神的唐宁完全忽视掉了远处一道灼热的目光，来自一位老熟人，一位本以为二人不会再打上交道的老熟人。 自唐宁一举掀起时装界的中式潮流后，华国时装界的设计师们就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唐宁的成绩告知了他们时尚界的可能性，自那以后各类新奇的设计点、设计风格可谓是百花齐放。 最明显例子就是不论是在tc还是prds的决赛秀场，华国设计师的数量终于赶上了曾经那些分别霸占时尚界已久的国家。 单从这个结果就能够看到华国时装界的成长。 古月即便不想承认唐宁的确做了这样一个好的领导与先驱，但仍旧感受到了年轻的时候的那份激情，但行动力略显匮乏。 终于，赶在年龄超过比赛限制的最后一年，还是决定以个人设计师的身份参加了今年这一届的tc。 报名、一轮投票，一切都很顺利，古月自进入职场后，就没有任何机会再参与这样的赛事，即便这数年间，华国掀起了时尚界新潮流，她仍旧没办法轻易拾起当初扔下的个人设计师的身份去创造不用迎合公司调性的时装设计。 直到时间再也拖不下去的这一年，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就当是给自己的个人设计师生涯一个交代，古月做了决定。 可她万万没想到，进入决赛的兴奋止步于看到坐在评委席的唐宁。 有那么一瞬间，古月想要怀疑tc含金量的降低，什么水平的设计师都能当上评委，可在看到唐宁身旁其余的那几位赫赫有名的设计师后，她也不得不去承认，不论是十年前的唐宁还是十年后的唐宁，从来都不似她偏见中的那般。 她已经步入中年，在职场中摸爬滚打了那么久，坐上了心心念念的主设的位置，她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自己能够达到的最高处，没想到她的顶峰或许在唐宁眼中，是俯身都不可见的低洼。 第160页 想起唐宁在丝申实习的日子，古月忍不住发笑，被驯化的家雀只能够看到主人手中的食物，而野性的大雁永远向着目标翱翔。 「downey，还好吗？身体不舒服？」 唐宁身侧的设计师是schumann的新主设，自舒曼前几年因肺癌去世后，便由他接任，到底是师承舒曼，schumann的口碑没有因为舒曼的离世而下降，反而隐隐有再度超越竞品的趋势。 唐宁微微睁眼，表明自己无恙。 「tning和schumann的合作我很满意，但是那位厂商令我不解。」 夹杂着法语的英语让唐宁格外别扭，但这是对方的说话习惯，他也不能要求对方去更改。 「哪一位？」 tning和schumann合作后，为了方便新系列的时装不会出现批次质量参差的问题，许多厂商在合作期间是两个品牌所共用。 「印花的那家。」似乎是不想让唐宁多想，以为自己对他推荐来的厂商有意见，舒曼的新主设继续说道：「效率极低，不按规矩办事，我这边打算更换印花合作厂商，如果……」 「嗯，换吧。」 舒曼的新主设话未说完就被唐宁的回答所打断，他还没来得及拿出准备好的话术劝说唐宁放弃这个厂商，怎么对方这么果断？ 唐宁自然不会说出他的真实原因，这个印花厂商不是别人，正是他当初在丝申实习时，在一审前最忙碌的那会儿，不按时交付胶印衣片，还噼头盖脸骂了唐宁一顿的那位。 这厂商的工艺在国内的确属于行内顶尖了，与丝申合作的那么多年里早就被「宠坏」了性子，唐宁当时没有能力治这人，不代表永远没有能力。 这厂商就算是心高气傲也得一直有心高气傲的资本。工作中最忌讳效率问题，他还当时十多年前那个他一家独大的市场环境吗？ 「那可是丝申的老合作方，因为和tning的合作，业内应该口碑不错吧？就这么被schumann打回……很难在国际市场立足了吧？」 唐宁在心底补充道：国内市场也难以立足，开口却是一句完全让对方摸不清楚唐宁真实意味的话语。 「机会是争取来的。」 唐宁给过机会了，是这厂商自己不争气，仍旧不思悔改。时装界本就残酷，tning可不会像丝申一样纵容这样的厂商。 「既然你没意见，我随后给你推荐几个新厂商，这边结束后再带你去看看样品。」 两人熟稔的交谈让另外的两位设计师有些惊讶，她们知晓tning与schumann的合作，但印象里唐宁应该更沉默些，毕竟每次因为什么时装周或是别的活动碰上唐宁，唐宁都是模式化寒暄，没有这般自然过。 难不成是因为和工作沾边的交谈？ 得找机会拿下和tning的合作好好探明一下「真相」。 唐宁可能都不会猜到自己接下来的好几个合作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是因为对方的品牌主理人好奇他切换自如的社交模式。 秀场的灯光配合着音乐的节奏与鼓点声产生了变幻，这是唐宁第一次以评委的身份来到tc的秀场。 十八岁时站在台上，他正处于设计思维的重建期，并不知晓未来的自己所创造的作品更具体的方向。 二十一岁，他同样站在prds的现场，在那与此处稍有不同的秀场，他确定了自己真正应该创造的设计的准确方向，确定了他想要诠释怎样的故事。 三十一岁，他坐在台下，看着别人的故事，品味着包罗万象的设计点，看着台上华国设计师的面孔，心底腾升着自豪。 越来越多的设计师将蕴含着中式美学的时装带上秀场，如燎原的星星之火，向世界展示着华夏美学底蕴。 若是能够将时间回溯到五六岁时，即便需要重复练习千百遍同一句话，他也想要准确无误地向着发现自己的天赋，收自己为徒的钱老教授说一句「相信我，我能做到」。 【作者有话说】 正文主线剧情的故事到这章就结束了，番外里可能会讲述唐宁的良师益友的故事、大卫和舒曼的故事、时装周上秦淼与唐宁的故事这一类的相关内容，感兴趣可以蹲一蹲。 番外的更新时间不固定，会随榜更。 感谢大家的陪伴~我们下本再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