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番外之玉楼春》 第1页 《六宫番外之玉楼春》作者:晓雨霖铃【完结】 文案: 《》重生篇。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禝,慕容定柔 ┃ 配角:后宫一干人等 ┃ 其它:六宫粉黛无颜色已完结,请放心入坑 一句话简介:重生 立意:愿余生你我,岁月静好 第1章 今日是隆兴六年的二月初九,前儿刚过了花朝节,时节尚未暖和起来,远处的山脉仍是萧条的迹象,早春风中带着料峭的寒意。 今天也是六宫大选的日子。 他从梦中回来已是第三天,醒来的时候在昌明殿伏案而寐,周遭仍是旧时的模样,他不是悠闲的太上皇,仍是那个金宝座上朝干夕惕的当朝君主,小柱子说批阅着奏疏忽然困了,一反常态地唤不醒,睡了足足三个时辰。 大梦初醒,这一觉,竟是几十载的光阴? 昔庄周梦为蝴蝶,他分不清到底那些歷歷在目的是前世还是一场旖旎的梦?可儿、玥儿、晔儿……他们都是梦中幻想出来的人吗? 他记得他们在竹林小院住了十五年,直到永熙二十八年定柔的身体不好了,犯了两回心绞痛,晔儿终于如愿将父母接回了宫尽孝。 那一天傍晚她忽然说:“夫君,我梦到了个白衣道者,说我早在那年就阳寿尽矣,得天怜悯,再度伴君数十载,现在该走了。” 而后便睡得很安详,梦中走了。 他一夕间发白了个透,悲痛欲绝,只一念头,没了她,我活着还有何趣? 看着他们为她穿上大殓的翟衣,帝陵早已建好,曹氏以无子为名自请在旁另闢陵寝,圣母皇太后与太上皇合葬地宫。 一张黄绸帕盖上了她的脸,那面容亦如生前,凝脂鹅腮,莹腻如菡萏,嘴角含着浅浅的笑靥。 他忽觉一口气上不来,眼前天昏地暗。 醒来便回到了这里。 颇觉诡异的是,与记忆中很多不同,贤淑德只有两人,德妃和淑妃,那年父皇赐婚只纳了曹氏三人,且至今并无皇嗣,贤妃邢氏和表妹握瑜不曾来过中京。 林纯涵没有进宫。 相同的是,淮南兵变的事。 还有慕容艷做了昭仪。 以及,母后仍是那个严厉的母后。 感念他清简寡慾,要广纳妃御,充盈后宫,而绵延子嗣。还是为了那一句上以事社稷,下以及继皇统。 这句话真像是命运的诅咒。 下了肩舆走上朱雀楼,站在雉堞边俯看着下头花花绿绿的马车从各处行来,一个个锦彩华衣的妙龄女子,云鬓峨峨,,不多时慕容府的马车从天街那头驶来。 他的心勐然狂跳起来。 小丫头,你是不是将我忘了? 昨日在慕容府侧门,他沾了长须扮成落魄书生的模样等了小半日,她终于从里头出来,却是不知去何处,径直上了马车,从他面前走过,淡淡瞥了一眼,毫无反应。 如果她还是那个同床共枕的娘子,不会认不出他。 他一时拿不准了。 黄龙旗猎猎飘飞,朱红高墙遮出一片阴翳,礼部官员和尚仪女官在点验名册,一道纤裊的身影踩着杌扎下来,他唿吸一滞,心口传来痛的滋味,那熟悉的一颦一笑歷歷在目,耳鬓厮磨几十载,他几乎感觉得到她的气息。居高临下望着,旁边一个年老的嬷嬷为她披上围风,温氏夫人牵着她走进队伍。 他觉得心跳快的喘不过气来,拼命忍着心中的念头,宫中此刻有多少眼睛注视着,不能叫她顷刻置于危险之中,望着她进了门道,熙熙攘攘的宫巷,衣香鬓影如花似锦。 青蔻阁,内监进进出出抬箱笼。 珠翠锦裳的待选女子,云鬓蛾眉,钗环铛铛,短长肥瘦各有态,廊下三三两两地攀谈结交。 绣鸾披风的少女从垂花门进来,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上了画阁。 梅树下几位女子望着那背影失了神,花容渐渐消了色。下一刻始料不及地,垂花门外内监公鸭似的嗓音,众人一个念头未转,乌压压伏地。 “传陛下圣谕,靖国公四朝鼎臣,大功于社稷,朕闻得有女一人参选,特敕封其为正七品食医女官,入昌明殿,掌陛下六食、六饮、六膳、百羞、百酱。” 众女子低声唏嘘,不敢抬头望,更不知该喜该忧,刘嬷嬷正灌着茶冷不丁呛在了喉咙,定柔从画阁探出小脑袋,咦,是我吗?食医女官? 她立刻问身边的宫女,这才打听出来,不就是皇帝的营养师么。 不多时尚膳局的人便来领人了,呈盘端着紫色简云纹圆领衫,珠络蔽膝,和一个软翅乌纱巾,打头的行了个礼说:“慕容大人,小的是从五品司酝,因事出权宜,您名字的玉佩需得几日才能雕刻好,此刻请随我速速去六尚局登名入册,陛下晚膳,是您的值。” 定柔“啊”了一声,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一摞摞的食盒肴馔琳琅,迤逦走在宫巷,与司酝女官并肩,定柔还不适应这一身衣裳,浑身别扭。 昌明殿外禁卫森严,明金锁子甲执着长戟,笔直挺拔一丝不苟,个个神情僵冷,活似没有温度的偶人,定柔在淮南已领教过他们的冷酷,司酝女官扯了扯衣角,好心安慰她:“不用怕,时日长了你看他们就习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定柔咬了咬唇,提裙抬步入内殿。 皇帝一袭月后天青流云纹襕袍,繫着白玉云龙纹革带,束髮玉簪,倚窗凭栏,眼神望着天边,听到一沓脚步声回头看去。 四目相触,这一眼竟是隔世,她站在彼端,神情瞻泊,察觉到那一道灼热的目光,脸颊开始热了起来,旁边的司酝忙提醒她摆御膳。 第2章 如雾如露的眸子此刻蒙着陌生和恭敬,与在淮南的羁傲木讷迥然。 金丝梨木八仙桌铺着提花龙纹黄绸,细密的金线流苏,一器一物无不彰显御用之物的华贵。四下宫人内监各自侍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铜胎掐丝珐瑯龙镂熏炉吐着淡烟细丝,氤氲一室,竟是女子喜爱的香百和香。 定柔诧异了一下,司酝已试了毒,皇帝净了手坐下,目光离开了她,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 若她还是那个懵懂倔强的小丫头,不会是这个神情。 若她记得夫君,不该有这戳人心肺的陌生。 这一世与记忆中诸般不同,他不敢臆断。 旁边的尚食递了个眼色,定柔踯躅了片刻,忐忐忑忑上前,走到桌前心跳愈发快,侍膳本是别人的差事,却临时赶她这只鸭子上架,与这个男人离得这样近,几乎唿吸可闻,珍馐满目的御膳,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又唯恐冲撞了。 努力回想着吴司酝方才的嘱咐,皇帝有独特的习惯,先进开胃汤和冷盘,然后素八珍、脍炙羞炰肉脯……碗碟和筷箸不得发出一丝声响,御前的规矩繁多,陛下是个极严厉的人,治下甚是严谨,母亲来时也再三告诫她,伴君如伴虎。 盛汤的手有些不稳,将玉碗放下,开始布菜。 皇帝察觉出了她的侷促,不动声色地进膳,握着牙箸不小心与那指尖碰到,纤柔的小手,熟悉的感觉,她却好似骇了一跳,竟生生打了个激。 他愈发疑惑,一颗心沉了下去。 定柔缓了口气继续布菜,尚食说要紧盯着陛下的余光,万不能迟钝了。可是,皇帝一直低垂着眼睑,她换了好几个角度只看到了眉骨和鼻尖,又不好直盯着,只能胡乱一气,荤素搭配着,皇帝竟也不挑,给什么吃什么。 她心想,这老虎挺好餵的么。 膳罢,宫女捧着呈盘递上解腻的甘和茶,皇帝接过来问了句试了试茶温,小啜了一口,忽然问:“你可会做松针茶?” 定柔“啊”了一下,来不及反应,话一出口才知失言了,御前要谨言慎行,不禁烧红了耳根,生涩地答:“臣……臣下……不会……” 以松针入茶,这个想法很好,即养生又别出心裁。 回去她要琢磨琢磨。 皇帝放下茶盏,拿起一册书看着,这次故意卖了关子,又若无其事地问她的小字,在家中序齿行几。 她坦然应答。 “採薇採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飢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他忽然吟了半厥《採薇》中的句子。 定柔心下愈发揣测,回家?忧心如焚? 他究竟…… 膳罢小半个时辰皇帝便到御书房处理政务去了,几个朱袍官员来廷议,因半晌的茶点配伍也是定柔的差事,饮食禁忌半分不能出纰漏,还好她在师傅那里学了半瓶子醋,通些药膳食理,正作现用。 春日天气回暖,渐地干燥,肝气到了旺盛的时节,皇帝那般魁梧想必也不需进补,用些平性养生食物为好。 她准备了几道养生的茶,挑了榛子核桃燕窝莲子做的菓子,让领班宫女择选。 然后,便自觉地下值了。 走出昌明殿唿了口气,进宫第一天,峰迴路转,看了看身上的官服,还好,还好。 内侍省的人领着她往居处,竟是一所幽静的小跨院,布置的雅致清净,鹅卵石小路,一棵桂树浓密蔽日,蔷薇爬满了一面墙,甫打了花苞,翳出一小片花荫,墙下安着石桌和石墩,无比惬意,叫她想起了淮南的探芳院。 内侍官说:“照理五品以上女官才有独自的寓所,但陛下念靖国公功在社稷,特此赐容小姐此殊荣。” 定柔点头谢一声恩,待内官转过头,悄悄嗅了嗅空气里花香。 刘嬷嬷分到了太后宫里清闲的差事,与她同住,随行的小屏和采採去了淼可园。 一个叫宝髻的女史负责她的起居,供差遣。 定柔昨夜没怎么睡,这会子乏的厉害,进了西厢房略略洗漱,换了衣裳一头扑进了架子床,见了周公。 睡了不知多久,女史和另一个声音在门外唤,她睡得正酣,恍惚以为是梦里的,敲门声愈来愈响才惊醒了,揉着眼问:“何事?” 一个焦急的女音说:“慕容大人,快!尚食让您去!” 定柔匆忙起来更衣,随着宝髻的指引匆匆到了尚食局公廨,进去吓了一跳,六尚局的人都在,乌泱泱的一室,站的方正不苟,原来宫中有这么多女史。 人群齐齐看向她。 上座的一个眉目慈祥的乌纱巾妇媪,身上着松绿色官袍,缀绣金菊荔花纹,繫着珠络蔽膝,两鬓几缕银丝,宝髻附耳说这是尚宫大人,复姓万俟,六尚局品秩最高的女官,底下还有尚仪、尚食、尚服几位大人,定柔正待行礼,上座的对她招招手,眼角的细纹笑的透出和善:“孩子,你初来乍到,不必多礼,过来让吾看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定柔还是敛衽福一福,穿过人群,上前,又端端正正行礼问金安。 万俟尚宫细细打量了一番,贊道:“这般标緻的人儿!” 又问岁龄,在家读的什么书,可做女工,有什么缺的只管让宝髻去内侍省领。 然后介绍六尚二十四司给她认识,尤其要熟络御前当值的几个,掌陛下巾栉的孟司饰,司衣、司籍、司言等,以便一起当差。 罢了又道:“方才昌明殿传来消息,晚间的膳食还是你来负责,以后茶水也由你来主管,侍膳毕,你尽可在昌明殿待命,为陛下奉茶点茶。” 定柔秀眉微微一紧,司酝不是说今日只让她走个过场,待下来进修些时日,孰知了宫规,摸透陛下的饮食喜好再上值么?茶水,茶水…… 尚宫温蔼一笑,道:“前头的许食医不巧染了时疾,恩遇回乡了,大总管递了话来,说陛下今日无有不悦,那一道藤茶吃着可口,你的差事当得甚周到,自是妥帖的人儿。” 定柔无奈应下。 这是让她一人身兼数职么? 心里揣测着,是大总管察言观色,还是……那人……的意思? 尚宫对众人道:“慕容食医世家出身,身世贵重,年纪又小,以后咱们六尚局要敬爱有加,一团和气。” 下头齐声附和:“喏。” 尚宫又吩咐:“大选当前,各位采女已入宫,陛下登基后第一次选妃,太后无比的重视,初选定在十五日,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当差,万不可出了纰漏。” -------------------------------- 夜间撤了晚膳,皇帝到团金龙座榻上打开一个加急来的密奏,定柔端着呈盘侍立一旁,试了试茶温,估摸着饭粒咽尽,这才奉上去:“陛下,请饮餐后茶。” 皇帝专注着那些字,随手接过搁在了旁边的小几。 定柔又站了一会儿,偷瞄着一旁的灯柱,烛苗被窗外一股风吹的曳动,灯捻被拉长许多,困意一阵阵浮上心头,眼皮发酸,差点没留神打了呵欠。 她不想御座上的男人虽目不斜视,却是八窗玲珑的,竟全看在了眼里,抬目看向她,唇畔闪过一抹笑意。 阖上奏本,宠溺的眼神,问她:“困了?” 她又想打呵欠,努力忍住了,垂头绞着手道:“没有。” “朕明明看到你打呵欠了。” “没……就是没有……”她囧的耳根发烧,看着足尖,一张小脸浮上了红晕。 皇帝故意逗她:“欺君可知何罪?” 定柔倒吸一口凉气,皱起了眉,小心翼翼问:“陛下九五之尊,不能诬赖臣下罢?” 眉心一抹不服气的倔强,还是淮南那个率真的小丫头,皇帝笑着,知她侷促,也不敢冒进了。“没有便没有罢,朕信你就是了。” 殿中的锦幔垂下金色流苏,帘幕映在窗扉上影影绰绰,烛影摇光映着她的面颊,肌肤底子薄的吹弹可破,柔美的颔儿端着恭敬谨慎,前世不曾见过她穿女官服的样子,浅紫色绮罗圆领简云纹宫裳,腰系一条印花条纹带,戴着乌纱巾,稚齿婑媠的面容端的仪态庄重,姌巧的身影投在地砖上,轮廓柔桡妙曼,他又贪看了一阵,才道:“跪安吧。” 定柔如临大赦,敛衽一施:“陛下万福隆安,臣下告退。” 退到外殿,皇帝望着她的背影,立刻命小柱子两件事。派几个人到女官寓所,暗中护着慕容姑娘,不许有人动她的心思。 传口谕,朕感念慕容昭仪丧母之痛,特恩准出宫入道观修行,赐道号“玉净”。 让她为母守孝去罢。 然后又低声吩咐了几件事。 小柱子走出内殿,抓了抓后脑勺,颇觉异样,方才是耳误吗?陛下让慕容昭仪入道修行,然后,找个相貌风流的男人,去……去勾引…… 慕容昭仪那性情必耐不住寂寞。 还说,若届时他们生了私奔之意,莫要阻拦,由着去。 陛下这是,给自己戴绿? 慕容昭仪虽明着侍过寝,可只有小柱子这个贴身内侍知道,陛下连一根头髮都未沾过她,且连同床都不曾,因为陛下洁癖颇重,不喜与人同衾,更不喜衣衫有别人的味道,自来都是在龙榻旁抬一张睡榻来,昭仪娘娘有名无实。 便是如此,也是正经受过册封的妃御,怎能…… 陛下的心思愈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内殿,皇帝沐浴罢躺入御榻,指尖摩挲着空空的身畔。 按着前世的路程来算,小丫头心里这时候八成还拿他当成那劳什子姐夫呢,慕容艷得赶快处理了,还有慕容岚的事,得循机解释清楚了,不能做这冤大头。 -------------- 慕容女明媚绝世,是一众秀女中的佼佼者,阖宫都在揣测皇帝的用意,定是近水楼台,耐不到殿选之后了,所以才找了由头。 永庆殿,淑妃的耳目刚从外头打探回来。 问:“那丫头侍寝了?” 耳目隔着屏风答:“未曾,侍膳罢便下值了,陛下与几位中书宰执议会到半夜,方散了,今夜仍独衾。” 淑妃摩挲着指甲,心下一阵思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皇帝清简寡慾,于女色不甚上心,大婚多年,一直忙于政务,后宫与前朝虽只隔着几道门,却是两个世界,高墙深深,甚至几个月都见不到人影。 宛央如今已是二十八岁高龄,膝下仍然空空,沈家几番筹谋,挑出一位才貌俱佳的族妹,一为固宠,二为代育皇子。今日乍听闻慕容家来了一位绝色佳人,一只脚还未踏进韶华馆圣谕便到了,破例封了女官,她登时眼皮一跳。 晚间定省的时候她慌得厉害,便进言此女乃庶出,身份算不得贵重,空长了一副皮相,怕是狐媚,太后笑说多虑了,皇帝最是持重老成,岂能为美色所惑,不过是因为眼下淮南兵权刚刚交接,军心尚不稳,需要安抚慕容家罢了。 淑妃也不是好煳弄的,心想,要做个姿态,怎偏偏赐了御前的差事? 太后像是看穿了,神秘一笑:“这就是皇帝的高明之处。” 淑妃方才想通了,原来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既要风光抬举她,又不给慕容家出头的机会。 看来太后猜测的没错。 慕容氏虽容貌出众,却并无做妃嫔的运数。 淑妃在韶华馆布了眼线,据观察说,这次大选,芸芸之中多是才貌出色的,徐氏颇富才情,薄氏姊妹艷若桃李,司徒氏和周氏也是瑰姿艷质,这几个的底细得摸清了,便与以后对付。 【作者有话说】 女主:“这一世我不想做皇妃了,我要做公务员。” 第3章 虽是这般,淑妃还是难以安心,毕竟皇帝正值血气方刚,那慕容女国色天香,佳人当前,男人焉能坐怀不乱? 昌明殿铁板一块,宫人内监无不是锤鍊出来的,根本撬不开一丝口风。于是让眼线死盯着宫闱局和慕容女官,但有风吹草动,便不能坐以待毙了。 怎料多日过去,彤史仍是空白。 淑妃深觉古怪。 下头传来的消息皆是,慕容女官安分守己,每日上值在御前素着一张脸,连胭脂也不用,不像是妖冶谄媚之人,夜里回女官寓所,陛下近来朝务繁忙,似无暇顾及后宫。 有传言说,陛下到是问了几次徐姑娘和薄家的大姑娘,宫人们私下闲话,陛下不爱美色,重才德,尤其那徐姑娘,有当世道韫之名。 淑妃自觉这姓徐的果然不容小觑。 没几日青蔻阁便传来惨案,徐氏和薄家的两个因缘契结金兰,时时如影随形,青蔻阁有一株早春盛开的绿梅,花期渐老,二人正在树下吟诵,不料凭空窜飞出一只“虫头”,本要冲向徐氏,却因脚下一趔摔倒,恰被薄家的小女儿,名叫巧眉的,挡了,咬住了脖颈,没多会子便口鼻冒黑血,咽气了。 是一只响尾蛇的蛇头。 据说,人都死的僵硬了,那蛇牙还不松口。 宫正司查出来几日前,几名内监在御园遇见一条三尺长的,几人拿着武器围追堵截,锤烂了蛇身,斩成了十几截,谁料那大虫是个阴毒的,被切下来的头仍会咬噬,险些把一名内监伤了,幸好天气尚寒,身上衣服厚实,攻击人不成,一眨眼落进花丛,便不见了踪影,不知怎地竟到了青蔻阁,匪夷所思。 宫正司仍在查。 出了人命,大为晦气,青蔻阁便住不得了,采女们换到了云意阁,惊魂未定,徐姑娘还惊吓的病了一场,薄家大姑娘也肝肠寸断。 采女们入宫后半月,瑶光殿复选,衣香鬓影,膏泽脂香,定柔站在两旁济济女官之中,望着娉婷而来,衣裳楚楚的妙龄女子。 太后和四妃及两位太妃高坐上位,姿态雍容。 徐薄二人粉衣绿裳恰如桃柳争妍,太后越看越满意,又闻得徐氏才华斐然,不禁和太妃夸赞一番,说了一番女子才德。 本来前一日小柱子送来口谕,陛下事务繁忙,殿选一切由太后定夺,没想到半晌皇帝竟来了,行色匆匆,没等众人行礼,略略打量一遍待选女子,钦定了薄氏周氏和司徒氏,这三位全部晋升才人,其他赐婚西征凯旋的诸将。 徐相宜赐给了一名少将。 定柔悄悄窥了一下,徐才女垂首低眸,捏着帕子,泪珠儿滚滚。 皇帝来也如风,去也如风,仿佛这对他来说是一场例行公事。 外朝刚刚下了巡行春耕的旨意。 然而当夜新人却并未侍寝,皇帝去了皇后的霓凰殿一连歇了几夜,尽管太后以延绵子嗣多般催促,皇帝只一味搪塞。 定柔在昌明殿当值这些时日与内监宫娥们渐地熟稔了,发现虽然御前规矩森严,但上下默契一致,人人各司其职,也无什么勾心斗角和党同伐异的,对她恭敬之外有了些友谊,小柱子这几个位高权重的,人前威严十足,官员们见了作揖行礼,可私下其实随意的很,嚯笑科诨打成一片,譬如小柱子,长得唇红齿白的,浑似戏台上俊俏的旦伶,定柔有次说了两句恭维的话,那厢竟忸怩起来。 一等宫女月笙说:“其实大总管遇到德高望重的大人们,那些长着白鬍子,若被夸贊几句,便脸红不敢与人家直视。” 定柔听得发笑,声名赫赫的殿前司、正三品掌印大监竟是个娘炮。 她只当个趣事,不曾想外值房进晚膳的时候,听到有人嘀咕,宫中传闻,陛下不好女色是因为……因为柱公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柱公公男生女相,又生得一双美妙的桃花眼,是自小养在陛下身边的娈童。 陛下……陛下他老人家……有龙阳之好……是断袖…… 陛下与柱公公情意深重。 定柔喝着汤一口呛住。 不会吧?? 此刻放出谣言的人正仰在罗汉榻上看书,小柱子执着拂尘站在墙角的帐帷底下抹泪,皇帝扔了个枕头过去。 “哭什么!等过了这阵子,再放出话去澄清便是了。” 小柱子吸吸鼻子,内心悲郁。 那一日四垣阴沉,密毛毛的小雨夹杂着雪片,瓦檐挂下冰凌,倒春寒冻坏了御园的桃杏,那风吹的呜呜响,直往人骨头里钻。定柔自小长于南国,许是到京时日短水土不服,风寒的症状显了出来,也不发烧,只觉通身冷的厉害,咽喉刺拉拉的疼,但她自知资歷浅,张不开口告假。换了值入内殿,嘴里呵出雾气,皇帝正踩着胡梯在书架前,见了她,忙吩咐熏笼全部添满了炭,又唤人煮了祛风通络汤,还体贴地配了几样小点心。 她连忙谢恩。 皇帝笑了笑,潇洒地随手指了指,让她到西配殿去吃。 恰这会子事少,皇帝忙完了过来,见她已吃完了,守着熏笼暖手,望见他慌得起身行礼,小脸红扑扑的,凝脂般的底子透出娇嫩的膏腴,煞是娇憨可爱。 他摆摆手,示意她无须多礼。 径直到了近前,吓得她后退了一步,皇帝已嗅到她身上体香,那熟悉的一股淡淡芳馥,直让他心跳急促了起来。 定柔也闻到了男人阳刚的气息,耳畔一热,慌忙低头,将一缕不听话的髮丝拢到耳后。皇帝伸手过来颳了刮她的鼻樑,定柔猝不及防,勐然大退一步,后背触到廊柱,险些磕了脑勺。 皇帝又笑了笑,深邃的目光盛着满满的柔情。 挥袖屏退四下侍立的宫娥,再看向小丫头,只见紧紧贴着柱子,眼底藏着防备,他道:“别忧心,朕不会对你怎样,你还是个孩子,朕只是看你面色不佳,想关切两句。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主子,外头风雪伤人,不好往返,何不在这里小憩一会子?兴许睡一觉,发发汗就爽利了。” 说着,指了指乌木罗汉榻,上面有蜀锦团金龙大引枕、锦褥、羊绒小毯,定柔今日起来头重脚轻,看到这个就恨不得立刻躺上去。 “臣下,不敢。” 皇帝见她踧踖,于是故意用君主的语气:“这是旨意。” 定柔咬咬唇角,望着那榻,一时心头转换了无数个念头,努力揣测圣意何为。 皇帝探究地望着她瞳仁里的光。 小丫头,她和前世这个年纪的她,分明不同。 不等她再作犹豫,皇帝一把携住她的肘往榻边,按住她坐下,口中故作严肃:“再不听话仔细朕治你得罪!” 定柔一动不敢动,掌心一把冷汗。 皇帝见她直挺挺坐着,轻轻俯下身,指尖按着她就势躺下,命令道:“快睡。” 仰面看着那张清隽的面孔,朗澈而温存的目光,丰厚饱满的唇弯着一个好看的弧,下颔线条柔和,明黄龙纹襕袍,束髮蟠龙镶宝冠,她攥着毯子阖上眼皮,浓黑纤长的睫毛微微抖着,似蝶翼簌簌。 他驻足看了片刻,听到她胸腔子里砰砰的跳声,笑着转头。 她听到脚步出去的声音。 一边宫人往熏笼添了安息香,她强撑着精神,还是睡了过去。这一觉昏天黑地,醒来时殿中已掌了灯。 窗外风声依旧。 她起身来,髮髻睡得乱了,嬷嬷和宫女捧来盥漱的物什。 定柔看了看铜漏的时刻,“呀”了一声,陛下的晚膳!我睡过了! 嬷嬷笑道:“大人勿忧,陛下临时加了个廷议,还未用膳。” “哦、哦”定柔拍拍心口。 稍事东侧殿御书房的廷议散了,几名朱袍官员迎风冒雨离去,皇帝更了家居的单衣,笑意晏晏到西侧殿来,宫女们抬着食盒鱼贯而进,却不是尚膳局的人,往罗汉榻边抬了一张六棱八仙桌,立刻摆上了一桌御膳,肴馔琳琅,有好几味菌子,一道金黄肥美的松鼠鳜鱼,最后又呈来两小碗香浓奶白的鱼汤,飘着细细的面线,小栋子将温着的酒斟入天青釉小盏。 皇帝净了手坐下,定柔正要布菜,却见宫侍们缓缓退下,皇帝神情放松,像个相识多年的老友,直接道:“我自来都是一个人独酌独饮,进的无趣,食不知味,可以陪陪我吗?” 定柔抬眸见他目光诚挚,经过这一番再别扭,倒显得她矫情了。 试着坐下。 皇帝道:“这面热着,快,别放凉了,不许拘束,这会子没有什么主子奴才君臣,当我是你一个挚友。” 她本就是光风霁月的人,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点点头放下了疏离和戒备,乖顺地拿起牙箸。 他饮了一小盏,也拿过汤面来吃,外头风声呜咽,四下静谧的只有一对男女,博山炉裊裊吐着淡烟一缕,饭桌上渐渐起来。 “你是妙真道俗家弟子?” “嗯。” 他挑起了话头,两人吃着吃着,就聊开了话匣子。 小柱子他们在外殿听着,那一对人起先说着身世,然后联繫道生法,扯到了经史子集,然后不知怎地又岔到了市井民风,越说越似上头,陛下时而还会大笑一声,女子低语浅笑,声韵婉转,如稚嫩的果子般清灵甜静,跳脱着欢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啊对不起亲们 第4章 晨起雨霁风歇,碧空万里无云,阳光暖融融照下来,明黄琉璃瓦明净莹新,与昨日恍惚不是一个世界。定柔昨夜宿在昌明殿的罗汉榻,她怕惹了六宫的嫌疑,卯初天不亮便悄悄回了女官寓所,本想再补个眠,却辗转酝酿不出睡意了,起来洗漱完到外值房吃了早饭,而后尚膳局交接。 尚宫局和内侍省这几日都在忙碌皇帝巡行的事,准备卤薄仪仗,安排随行侍从。 定柔也在名单。 巡狩的地点还未公布,这是国事机密,但大驾起行定在了六日后。 这一去听说来回要近两个月,定柔想着应当回家一趟,向父母说明在宫中处境安适,还有师傅的书籍和茶叶没有带来。万俟尚宫说,她是御前的人,应当请示下柱公公。 出了尚膳局,未至上值的时刻,索性到御园走了走。 果然见满地落红,枝桠光秃秃地,芳消香断,沾着雨后的湿泞,堆砌成了凄艷的一层层,内监们握着扫帚清理,她看到零散着许多折断的残枝,挂着稀稀疏疏的蓓蕾,四下寻了寻,攒了一大捧,日头渐高,往前大殿步去。 至华琼门,望见皇帝下朝归来,仪仗回了昌明殿。 她快步走去。 从前殿侧门步入,款款向御书房,皇帝今日事多,已坐到了御案后,握着硃笔聚精会神,见到她,目光相触,投来一个笑,眼梢眉角皆是宠溺,定柔也回了一个,脸颊微微热了起来,仿佛两人之间已默契一致。 昨夜对酌闲叙,不知不觉竟到了丑时,仍觉意犹未尽,她吃的不多,却眼前发晕,皇帝惦记早朝,让撤了酒,看着她稚嫩的面容,很风度地将寝殿让了出来,转而到配殿就寝了。 定柔望着那宽阔的楠木御榻,下意识觉得胸口烦恶。 她找到书架下一个红釉春瓶,将一捧花湃入,身后传来男人惠月清风的声音:“倒省了裁剪的功夫,刚开了没几日,一夜间零落成泥,可惜了。” 她回头道:“花虽残,余香犹在。” 皇帝读着奏本,笑道:“卿卿是个怜香之人。” 被这样毫无徵兆地唤作卿卿,定柔脸蛋倏忽一烫,心跳骤急。“臣下不忍……不忍见……一缕芳魂被泥土碾……” 皇帝抬眸,眼中盛着满满的深情,吟出一阕:“本是芳洁质,怎堪风雨摧?枉负东君主,何怨春薄倖。几度落花时,愿做护花幡。” 护花…… 定柔脸蛋烧的如火一般,窘迫地低下娇美的颔,云娇雨怯,煞是可爱。 皇帝见状起身,来到身畔,眼前的少女忸怩地绞着白玉小手,浑然不知所措,冰肌玉肤泛开点点红晕,面似一朵不胜冷风的菡萏。 他心下荡漾,正要抬手握肩,小柱子偏巧从外头回来,走路撞到了太师椅,眼中惊魂未定,方才被叫到康宁殿去了,他这只小仓鼠生怕最怕太后这只大猫,腿肚子仍哆嗦着呢。皇帝颇懊恼,小丫头已躲到一旁去了。小柱子眼眶装着泪,抽噎起来。 皇帝没好气地斜了一眼。 小柱子流泪道:“陛下饶了奴才罢,别的事情赴汤蹈火,这种事奴才委实冤枉窝囊,这两日宫中传的沸沸扬扬,太后把奴才叫去,直盯着打量了半晌,奴才魂儿都被瞧的丢了大半。” 皇帝心道母后终于开始信了,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这样你就扛不住了?” 小柱子呜咽道:“太后那眼神太可怕了,分明汹涌着杀气。” 皇帝坐回御座,定柔将一缕发拢到耳后,到外殿点茶。 “再忍几日。” 小柱子:“太后不会为平流言悄悄处置了奴才罢?” 皇帝扔了一个冷目,母后自来消祸于未萌,小柱子确实有性命之虞了,心里立刻想到了别的主意,道:“既如此害怕你干脆守皇陵去,立刻就走,朕再找别的人。” 小柱子一脸生无可恋,抹着泪极不情愿地走了。 下晌校场打靶,皇帝身着蔷薇宝相纹箭衣,目如鹰视,发发命中,襄王也瞄着鹄心迸出箭镞,四下的宫侍的禁卫被屏退,草场御帐下定柔煮好了松针茶,端着呈盘送来,微风吹动衣袂,身形绰约,柔桡嬛嬛。 兄弟俩放下弓,各自接过来吃着,襄王见这茶新奇,又觉唇齿间醇厚回甘,不禁打量了一眼女官服的娇小女子,皇帝冷不丁想起前世,这小子可是个威胁,于是宣示主权,放下茶问定柔道:“你会箭术么?” 定柔望着靶摇了摇头。 皇帝伸臂圈住了裊娜的腰身,定柔吓的险些站不稳,耳边听到说:“别动,我来教你。” 说着拿起弓矢,握住她的两只腕,做出张弓搭箭的姿势,被紧紧揽在怀里,瞄着鹄心弹动箭弦,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她一时不敢出气,能感觉到他皮肤的热度,和身上龙涎香夹杂男人阳刚的气味,他的唿吸呵在耳根,痒痒的。 襄王顿觉非礼勿视,哥有新宠佳人了,自个儿是个多余,拱手告退。 皇帝也没应,专心致志和女子说着诀要。 定柔学了半日,被他抱着不放,胡乱飞出一只箭,未触到靶,楔入了草地,皇帝伸手一个脑瓜崩:“笨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定柔摸了摸发烧的耳垂。 慕容家入京后赐了安府的宅子,皇帝清醒后出于目的又下旨意挪到了别处,不在东西两市,在南城,宅子虽大,道路却不畅通,门前多是巷子,朝中多般猜测,慕容槐更惶恐不已,三吓两吓便病了。 这一日女儿回来省亲,忙叫到床前殷殷嘱咐,御前差事不易,祸福荣辱一线间,必要兢兢业业,耳听八方,家族生死存亡靠汝儿了。 定柔知道父亲还是打的那个主意。 敷衍了几句,因只有半日的假,午晌后便出门了,温氏一路送出,仍不忘叮咛一番,该怎么取悦男人。 皇帝换了便装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特意来接,想着给她个出其不意,小丫头会不会惊喜?他的心思她明明会意了的。 巷子七绕八拐,到转角处下马,拿着摺扇正要兴沖冲上前,抬眼勐瞧见一袭莲青衣衫的女子正与一个明光甲的人相对而立,交谈着。 那男人背对着他,但那背影的轮廓再清楚不过,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两只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小丫头,皇帝的心顷刻从云端沉到了地下,陆绍翌!这孙子不是被他外调守备军了吗! 声音远远传来,男人说:“这么巧,我也谒假回来,看望我母亲。十一妹妹,我们能遇到真是缘分!” 皇帝握了握拳头,你家明明在西市集云巷,与这里隔着十道街,孙子分明别有居心来的,意图险恶。 小丫头唇角含着微笑,问:“昭明哥哥,我过几日要随銮驾出行,你在扈从的军队中吗?” 陆绍翌失落地摇头:“这次钦点了都畿道的几个营,没有我。” 小丫头“哦”了一声。 皇帝仰眸看天,心中悲愤,难道凭他一腔赤诚如何努力,前世註定的还是改变不了吗?人力斗不过天意,假如她仍心悦别人,选择别人,他当如何? 不行,得快刀斩乱麻。 【作者有话说】 这周不写完你们都是我爷爷 第5章 三月将暮,绿茵满野。 大军扈从着车驾次第,赫赫扬扬出了京门,旌旗随风舞动,无数的华盖雀扇龙凤氅蜿蜒望不到头,一路往西,诏书昨夜方公布,这次去河东汾州几个县郡。 是日至下晌,官道两旁的平原换成了山谷,皇帝掀帐见空气如洗,山峰清隽,鸟语啾啾,山脉连绵的青荫绿盖之中点缀芬芳红意,分不清是桃杏还是野海棠,美如簪花,便来了兴致,口谕令今夜不去官署驿站,大驾驻跸此处,朕要狩猎赏景。 就地安营搭起了御帐,禁军忙着巡逻,铿锵行过,甲冑烈烈作响。 定柔和几个女官坐的骡车,毕竟是天性浪漫的女儿家,从那高墙禁苑出来,恰如燕雀飞出了藩篱,忙着看景致,只怕眼睛不够用,早忘了颠簸之苦。 御林军把歇息的小帐安置好,支上了床榻桌几,宝髻和另一个女史端了水和澡豆来洗手净面。 孟司饰与定柔同宿,是个温和敦厚的人儿,坐下捏了捏腰,皇帝这会儿与将领们小议会,暂时不用伏侍,定柔惦记茶水,问宝髻,答说御林军已循着舆图找了附近一条小溪,水质清澈,已广布兵士,试了毒,定柔见日头高悬,便说:“这会子离晚膳还早,咱们不如到溪水边散散步。” 孟司饰笑着起身:“正合吾意。” 因外头道路参差,多是嶙峋的石子,换上了硬底鞋,两人相伴出了营帐,刚走了几步,侧边迎来一行衣香鬓影,打头的是一品宫妃装的女子,麦子色的肌肤,眼波含情,绾着个朝天峨髻,满头珠翠钗钿,齐腰破月古香缎长裙衬的体态纤秾得宜,裙角被两个宫女扯着,生怕沾了泥污,身后还有几张面孔,此次出巡太后派遣淑妃和三位新来的才人随驾,小柱子被贬到了先帝坟陵守墓,用意深刻。 淑妃端着姿态,走路用下颔看人,瞥见乌纱巾的两人,拿捏着一品妃的款儿叫:“站住,去哪里?” 定柔两个忙行礼。“回娘娘话,奴去溪边取水。” 淑妃自来胸有三分城府,前日皇帝途径潞州官府,当夜设了筵,献上梨园班子唱着一出《花仙迎春》,谁知皇帝未多瞧那国色天香的牡丹仙子,却对反串的桃花仙子和芙蓉仙子分外侧目,两个小郎君生的俊眼秀眉,扮女相媚态风流,嗓音莺啭燕啼,极易分辨不出,皇帝连连拊掌大赞,潘安卫玠再世也,一双妙人!即兴赋诗一首,叫下台来侍宴,赏了珠玉珍宝,眼睛都捨不得挪开。 那些官员们瞠目结舌,私下多番揣测。 这还不算,官员的心思,本想奉上牡丹,陛下却看上男生女相的桃花和芙蓉,这厢闻了味儿赶紧换人,两个小郎君便堂而皇之随行在了銮驾中。 听闻昨日音韵绕樑,唱到了半夜。 淑妃颇郁闷,从前怎么没瞧出皇帝有异癖的。 御前的人素日仪态矜严,与后宫的人保持距离,这位慕容女官时日尚短眼下正是笼络的机会,便与打探皇帝的虚实。于是立刻堆了满脸和善的笑,道:“本宫近来得了两盒螺黛,是舶来的精緻货,你二人伏侍陛下辛劳,想着赏赐给你们,下了值来本宫帐中品茶如何。” 定柔和孟司饰又谢恩:“奴愧不敢受。” 淑妃亲昵地上前,挽起了定柔的手:“本宫就是觉得与你投缘,这般标緻的人才……啧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一番温柔关切,到似许久未见的至亲。 定柔只好先谢恩。 应付了好一会儿,内侍官来催娘娘该进养容丸,淑妃这才离去,临走还拍了怕定柔的手背,嘱咐明日散了值要来,本宫静候。 司徒才人和周才人也告去,只有薄氏未挪步,讪讪地问:“两位大人此刻去溪边吗,我也想走走,可否方便?” 定柔和孟司饰不便拒绝,本想到水边採花嬉戏,不料平地惹来这么一场麻烦。 走到好远,远远闻得水流潺潺,孟司饰和宝髻三步并做两步,急不可耐拿出帕子来嬉水,捡鹅卵石,宫里闷的太久了,出来空气都觉着顺畅了。 薄氏忽然将定柔拉到一旁,眸子蒙上了楚楚哀伤:“咱们是同一日进宫的,也算有缘,若不是你去了六尚,早已结拜了金兰,好妹妹,你比我有福。” 定柔已猜到她的意图,也不想绕弯子,只恭敬地道:“才人言重,御前规矩森严,我虽有品阶在身,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是为安抚吾父之举,天威难测,我资歷尚浅,每日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委实无法襄助才人。” 薄氏面上挂了泪,山茶朝露,凄楚叫人怜,袖中拿出一对耳珰:“吾知大人为难,委实罪过,只求待陛下闲暇时,提一提画黛的名字。” 定柔未接,颔首道:“才人折煞奴了,我只是一个小小食医女官,除了早晚侍膳,面圣的机会不过寥寥,帮不了才人。” 薄氏还想央求,定柔敛衽一福,走开了。 长夜如墨,山谷里静寂空旷,风吹着旗旌猎猎作响,千枝万叶簌簌,晴朗的夜幕星子分外璀璨,偶尔闪过一道流光,拖着长长的尾,半弦月悬在当空,一条银河如玉带横逸。 皇帝已沐浴了准备就寝,今夜定柔的值,例行准备了宵夜搁在暖笼里,提着食盒,皇帝见她进来,唇角展开一抹弧度。 定柔感觉一双手臂环住了腰身,没有立即挣扎,只下意识地一僵。 皇帝只觉这副身躯软玉娇香,丰肉骨微,甚是美妙,不自觉地热血沸腾起来,定柔微微动了动,面庞冷淡,皇帝察觉到她的异样,唇往前凑了凑,几乎咬住了她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呵在颈间,撩拨的她痒痒。 “陛下该……入寝了,臣下去外头守……守夜……” 皇帝触手可及她的肌肤,嗅着女儿香:“你在生气对不对?” 定柔耳畔鸣鸣作响,还未来得及转念头便觉脚下一抬,整个人凌空一高,仰面倾倒一个明黄中衣的怀抱,她大惊失措,已被他抱着跌入了一个云团,她险些喊叫出声,唇上被另一个滚烫似的覆盖。 皇帝吻的狂热且怜惜,她被挟制的动弹不得,唇舌纠缠中,帐幔中的一切变得模煳,那明黄的颜色也成了浑浊的一团,只有他的眉目放大在眼前,男人阳刚的气息霸占了意识,徒劳地攥住手捶打,拳拳落下,却渐渐脱了力。 青杏般稚嫩的小女儿,他觉得野兽的每一滴血都在沸滚,不过数日已是离别太久,当彼此坦呈,柔美的胴抖若寒风娇蕊,白玉凝酥的肌体透出一层浅红的瑰艷,薄的仿佛呵口气即破。 她还是个女孩。 他费了好大定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握住雪藕小腕,俯唇在脉搏处印下一个鉴。 定柔紧紧闭着双目,恍惚中听到他唤了一声:“娘子。” 一双玉柔小足侷促地不知该放置何处,发觉她脚心寒凉,宽大的手掌怜爱地一点点捂热。 【作者有话说】 爷爷们,我更了。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桎梏,怀疑自己,否定自己,甚至觉得写就是个错误,看看别人写的咋就那么香,我写的那么幼稚,外网的书评很中肯,是我笔力不够偏来硬撑。 第6章 定柔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贴着火炉般的一个怀抱,就那么一动不敢动,一只结实而滚热的手臂横揽腰身,两两相贴,让她一阵阵战慄和眩晕,他虽忍得艰难,却并未突破防线,只是怜爱地像摩挲着一件极易碎的珍宝。她微微小喘,耳畔粗重的唿吸夹杂着铜漏滴滴,不知过了多久,那手到了后背,竟替她抓起痒痒来。 榻前一座赤铜三足双耳龙镂鼎炉慢悠悠吐着轻烟一缕。 锦幔春帐垂委迤地,隔绝了外头的一切,灯光欲透未透,朦朦胧胧。 大约是忆起了祖母,幼时枕着手臂趴在簟子上,糙糙的手纹带着旧年劳作的老茧,为她抓背,手法极舒服极舒服,然后她就会像只小猫一般,蜷缩着眠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曦光破晓,她迷煳煳翻了个身,直把自己吓了一跳,腾一下坐起来,男人也被惊醒了,她惊慌中被角倏忽滑落,露出一段雪腻凝脂的玉颈,柔美玲珑的肩线勾勒嫣润的弧,披散着一头乌丝,忙的裹紧了半副身子,浮凸玲珑欲掩还展,双手捂面,直欲快些寻个地缝遁了。 皇帝侧卧着笑:“还早呢,再睡一会子罢。” 语气亲昵无间,她的一张小脸烧的火红,使力摇摇头,像只小鼠缩进了被子,鼓凸成个山包儿,从另一角钻了出去,拾起衣裳胡穿乱穿,双手抖的不听使唤,这一夜委实荒唐,虽还是完璧,却……却算不得、算不得冰清雪白的女儿家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皇帝看的发笑。 宫女们听到声响进来伏侍盥漱,定柔低着颔儿不敢看人,草草净了面,将头髮略略盘成繤儿,戴上乌纱巾,狼狈地跑了。 身畔余留幽香的体温,皇帝满心眷恋着这个旖旎的旧梦,捨不得起来,隔帐对小栋子:“宫闱局和尚膳局那边……” 小栋子拱手道:“姑娘已侍寝,不记彤史,怕是万一有了身孕……” 皇帝枕着手臂:“朕自有主张。” 小栋子:“喏,奴才这就去布置。” 淑妃晨起梳妆的时候下头的内监小声禀说:“娘娘这几日小心些,听闻昨夜陛下严饬了慕容女官,在御帐的地上跪了一宿,责问她结交嫔妃,意图泄露陛下的隐私,因出巡在外暂不发落,待回京要褫夺官阶,贬为女史,并罚俸三年。” 淑妃惊出一身冷汗:“这是……杀鸡儆猴给本宫看……” 那之后定柔告了病假,每日传膳换成了别人,配伍单子定柔按着太医的养生方拟了,宝髻来顶替茶水诸事,她躲在自己的小帐不肯出来了。 应该说是说服不了自己,一想起那夜,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人。 因此地山明水晏,风光秀丽,大驾便滞留下来,皇帝耐着性子等了两日,正圆了传出去的那些话,然后悄悄命胡尚食给她递话,下晌銮驾入后山密林围猎,慕容女官带上茶水侍驾。 午晌后日头微倾,皇帝换了箭衣,外罩明金护心战甲,上了一匹雪白燕骏,羽林骑兵摆了个阵型护从着,侧眸淡淡瞥了一眼人群中,一个裊娜的身影端着呈盘,一张小脸快低到胸腔里了,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她脸颊的热度,红的快滴血了。 他笑了一下,一手勒缰,一手握着□□,马蹄答答往后山奔去。 进了白桦树丛,绿叶葳蕤,斑驳的日光细碎地落在叶子上,点点如金子,枝头的鸟雀吓得唿啦啦飞走,草窝里蛰伏的野兔狗獾獐麋纷纷惊逃飞窜,林下灌木和野草已被侍卫清理,视野一览无遗。皇帝兴致正浓,相约和几名羽林将比并,扬鞭握弓往密林去了。 内侍监摆上一张四方长桌,铺着御用黄锦,宫女们将食盒里的点心菓子取出,待试了毒,盖上伞罩,定柔把红泥紫砂小炉添了炭,茶釜烧着水,一边用筅子将普洱茶饼搅出浮沫。 皇帝一时回来,已打了两只獐子和一只狗獾,坐在马上,兴沖沖地对她邀功,定柔一眼也不瞧他,只依礼点了点颔儿。 那夜之后,她委实不知道和他之间算什么。 下了马,从袖袋取出一捧粉白黛绿的小花,刚一靠近她就好似故意躲开,避了老远,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她躲他如瘟神。 皇帝心头如猫爪。 放下□□,朝着四下侍立的摆了个手势,定柔还未反应过来,惊见众人戏法般不见了,四下只剩了一男一女,羽林军已封了山头,半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皇帝走到身前,她垂眸端着呈盘,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手腕有些抖,一张小脸挂着惊慌,凝脂玉肤充血般红了个滴透。她不知该往何处逃,男人展开手臂已迫住了。 远处传来杜鹃鸣蹄,“咕咕布谷”声声婉转迴荡,萦绕在寂静空旷的青山深谷分外清脆悦耳。此间风景独好。 她背抵着一棵矮松,下巴贴着颈,两人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他凝视着那光洁莹腻的额头,垂下的眼帘睫毛长长鬈起,他直欲重重地吻下去,方解了这两日思慕之苦。 盏中茶倾了出来,手上渐地拿不稳,男人一把握住了腕,她身上瑟了一下,他心中只是单相思的煎熬,前世那一年,每日如同浸泡在苦药汤子,前世诸般圆满,唯独那最纯真的东西,是彼此的遗憾。 他将野花嗅在鼻端,深情地唤:“娘子,这里安静如斯,像不像我们的悠然居?” 她端着呈盘的手剧烈抖了起来。 回到营地,老远闻得聒噪,两个玉面小郎君身着戏服,一红一粉,正在帐前与淑妃争辩,语声尖如夜莺,淑妃的宫人正要按住他们,内监取来了廷杖,三位御妻跪在石子地上不停磕,额心一大片红。 见到皇帝,小郎君立刻呜咽一声含了泪,上前道:“陛下您可回来了!奴怕再也见不到您了……淑妃娘娘说要把奴杖死……” 说着亮出脸颊的巴掌印,嘤嘤低泣起来。 淑妃也不是任人揉捏的,立刻上前敛衽一福,拿出了一品妃的气度,字正腔圆地禀道:“陛下圣明,此事本无关臣妾,但出巡在外,妾为内命妇,理当主持内帷。他二人仗势凌人,欺辱薄才人她们,妾不得不训诫。” 薄氏三人髮髻全塌,伏地哭道:“他们吊嗓子,唱的鬼哭狼嚎一般,妾午睡被扰醒,实在听得难受,便叫了两位姐姐到溪边走走,路过这里他们就说冲撞了,竟要我们在此磕一百个响头,求陛下做主!” 淑妃道:“三位御妻虽未侍寝,可到底是从五品皇妃,受过封册,怎受他们两个素人如此折辱!” 皇帝打量了一番几人,把转向小郎君们,目光一阵柔和,温声问:“很疼吗?” 两个小郎君闻言霎时有了底气,水袖掩面,愈发哭的楚楚动人。 皇帝一脸怜惜,安慰了两句,厉声对淑妃:“朕的人你也敢打,瞧你是愈发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淑妃跪地,衔怨负屈般,柔肠粉泪她也会:“陛下,您如今是非都不顾了吗?宛央好生心痛!宛央是您的四妃啊!” “放肆!” 天子一声震怒,四下顷刻乌压压跪了一地,羽林卫从马上下来,握着刀戟单膝向地。 淑妃和三位御妻当即被下令遣送回京,口谕面壁思过一年,每日抄写金刚经。 一个月后。 銮驾驻跸在官衙的公廨。 皇帝沐浴罢只穿着中衣,宫娥铺开锦被,往熏笼添了宁神的沉香,定柔还在灯下就着奏本堆放的御案专心致志地抄写四书六典,女官每至年尾一次考核,她想竞选,师姑教授的这一手女红,还是尚工局更适合她。 “早些安置罢,夜里写字伤眼。” 她无意识地答:“不打紧,今夜我想多临摹一些,我这记性烂,夯鸟先飞嘛。” 皇帝瞟了一眼她的字,只见写的头也不抬,心中便生郁闷,这一个月同寝同食,他活脱是个暖床汉,每夜为她抓痒暖脚,读话本子,她睡得沉了总爱窜被,他便时时惦记着,醒来多次生怕她着了凉。 更难耐的是,揽着温香软玉,偏不能突破。 说好了等她的。 寻了本书坐到床沿,望着柔桡玲珑的背影,灯光投下妙曼的影,她写的累了伸臂舒舒手脚,打了个呵欠。 这一世他内里仍是热血赤诚的毛头小子,一心与她蜜糖胶漆,她却如繁华落尽梦沧桑,心素如简,淡如清水。 他忽然像个生闷气的孩子般道:“没多少日子便回京了,咱们在一处还能有几日!回去便不能日日相见了!你却对我越来越不上心!” 她停下笔,回头来,见到他闹脾气的表情不禁莞尔,樱唇微绽,靥出玉粳皓齿,颊边一朵浅浅腼腆:“我怎地没有上心啊?” “哪里上心了?咱们的未来也从不问我,怎么打算的,一门心思当女官,偏要去离得我远远的。” 定柔撂下笔,颇好笑地托腮,故意深有意味地问:“嗯,所以,你的筹谋是什么?我该如何配合呢?” 皇帝来了兴趣,指了指床榻:“躺下说,我给你抓背。” 褪去衣帛,相拥卧进帐帷,他一只手臂横在她颈下,他径直攫住了俏美秀巧的唇,吻得久久不放开。 “今世我只要你一个,旁人再不许插手一分一毫,我要贽雁到你家,三媒六聘,凤冠袆衣,堂堂正正迎你进朱雀门。” 上天让我们重来一次,便是弥补所有的缺憾,如此美意,不可负也。 *** 回京已是立夏,天气日渐懊热,殿前的缸莲打了尖尖的苞,五彩斑斓的金鱼躲在莲叶下游弋。 按着圣谕,定柔贬成了女史,皇帝一步步计划着,私下给了万俟尚宫旨意,任何人不得欺弄慕容女史,刻意将心爱的人儿安排在了康宁殿侍奉之中。 这日撤了午膳,太后便把定柔传到了跟前,面庞端着慈祥,问起了两个小郎君的事,皇帝果真如此荒唐?为了两个低贱的伶人遣返淑妃!还叫那么多人看着,现在外头都传开了,当今圣上有断袖之癖。 定柔跪着答:“奴不知,只看到伶人为陛下唱曲。” 这个回答即含沙射影,又不会激怒了太后。 太后捻着菩提子,换上了严肃:“欺瞒哀家,可知什么下场?” 定柔大大磕了一下:“奴不敢,确实只看到他们为陛下唱曲,眼见为实,其他的,奴不敢妄加揣测。” 太后端详了几眼,这小丫头看着年纪小,但心窍倒算得伶俐,行事谨慎,进退有度,是她欣赏的那一类。 又问:“那两个妖精每日都在御前吗?” 定柔早得了皇帝的提点,垂颔一施。 正这时一名内官进来,执着拂尘到太后耳边低语了两句,太后面色骤然变得铁青,搭着锦叶的手臂起来,匆匆往淼可园。 路上走的急,仪仗簇拥着舆辇紧走慢跑,太后直喘不过气来,到了红情绿意阁,叫人制服了守卫的内监,大步直入。 见皇帝身着单衣长衫,正左拥右抱,油头粉面的一双,顿觉气血冲上了天灵盖,天旋地转:“天爷呀!白韫之这是做的什么孽!我生他养他,扶植他坐上龙椅,竟不知他是个……” 【作者有话说】 玉楼春未完结,待续。 《六宫之汝之蜜糖》求收藏。 第7章 “原来这就是你漠视后妃的原因!” 待服了几粒救心丸,扶着到座榻上缓了口气,立刻唤人来,杖毙了这两个不男不女的妖精。 地上跪着的小郎君虽穿着男子的长袍,却一红一绿,面上粉白脂艷,极是妖媚,闻言吓的一阵急剧觳觫,磕求饶命。 皇帝呵斥左右:“哪个敢!” 太后搭着锦叶的手难以置信,直盯着明黄龙纹袍的壳子,傲岸的身姿鹤立鸿相,实在无法相信这是那个超群拔俗,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质问道:“你……你因何这样啊?” 这是他第一次反驳母亲。 竟然为了两个下贱的东西反驳母亲! 太后双目泛红,指着内侍监:“杀!给哀家拖出去,剥皮抽筋!满门抄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两位小郎君冷汗簌簌,直欲晕厥了过去,皇帝忙心疼地护到身后:“谁若敢动他们,即刻俱五刑,夷三族!” 太后整个人如石化,逼视着儿子,像要瞧到他骨头里去,眼底冒出了血丝。 空气异常的静寂。 皇帝趁这时赶紧怒朝地上的两人:“还不快滚!” 二美手忙脚乱地爬出了殿门,小梁子一干也退出,阖上十几扇门牖,定柔恰也来了,与一众女史侍立在阶下,小栋子让她们迴避,走远了隐隐听到里头花瓶打碎的声音。 内殿,太后握着一个内监的拂尘,痛心疾首:“……你不是好色轻薄的人,少时霓凰殿多少颜色,你从来不多看一眼,大婚之前连个宫女都没染指过,你弟弟都临幸了,只你一个洁身自好。如今、如今,你是昏庸了啊!这是昏庸了!” 皇帝避了几下,索性不躲了,太后气恼到极处,手上用尽了力,长尾氂刷刷带着疾风,皇帝又怕她有什么好歹,只好一味挨了,太后狠抽了一顿,气喘吁吁问:“赵禝,从今后能不能端正了!” 皇帝低眸看着地砖,闷声片刻,才道:“母后至于吗?原也不是什么破天荒的事,汉文帝有邓通,武帝有李延年,朕日日忙于政务,忧思劳神,一时松泛松泛,寻些乐趣而已。” 太后扬手又抽了狠狠一下:“孽障!你到有标榜可循了!政务繁忙,你绷得紧母后没有体谅么,后宫多的是女眷,这次大选,哀家一心一意为你操持,你却如此荒唐。” 皇帝小声道:“那些个女子……没味道……” 太后狠瞪着他,属实不懂了:“天地阴阳,群伦之肇,造化之端,天地交接而负载均,男女交接而负阴阳顺。一水一火,水火交融,方为大道。” 皇帝垂手立着,思维悄悄转动,唯有把戏做的足了,才不会引得母后质疑,要与心爱的人一世一双人,得趟过母后这一关,只有把她的底线拉低了,小丫头以后才有入住后宫的机遇。 “大道各所以,天生万物造化机变,具人之所乐,太宗和安相不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后可说,他们也错了么?” 太后肺火再次上涌,几乎咬碎了牙:“混帐!他们是君子之交,知音之交,淡如清水,相视莫逆!你自己荒唐还罢了,竟敢辱没起你皇爷爷了!哀家瞧你也不配坐在这把龙椅上了!” 待打累了,通身汗水,扶着锦叶的手坐会引枕座榻,命锦叶:“那两个妖精送去净身房,流放到岭南,昌明殿的内监全部撤换成宫女,哀家倒要看看,以后哪个腌臜玩意儿敢蛊惑皇帝!” 又喘着气指皇帝:“以后哀家的人时时刻刻盯着你,再有此意向,哀家就去皇陵,当着你父皇的牌位一头磕死。” ---------------------- 进了三伏天,每到午晌骄阳如堕火,地砖几可烙饼,廊下蝉鸣啁啁,什锦花窗外一枝木槿也恹恹的,花朵打了卷。 这是淼可园的一处,太后的松鹤清越偏园,幽静雅致的小院碧瓦朱甍,回字廊蝉肚绰幕,无不彰显奢华庄重,太后来避暑,把皇帝也拘了来,每日盯贼一般,四时有人监视。 定柔午睡起来颈下腻腻的,寝衣都潮了,宝髻打了洗脸水来,不过几步路已是额间冒汗,清水里沁着蔷薇花瓣。 隔间同住的两个宫女也起来了,铜盆里分了一半,各自洗着,定柔投了大毛巾,将里里外外抹了一遍,犹觉不畅,这样的天气最适合下水捉鱼,想念寒潭的水。 这段时日她一直在康宁殿伏侍三餐膳食,待人处事温柔和婉,一言一行克己復礼,勤勉兢业,从不与人龃龉,也从不谄媚于人,太后不由对慕容家的形象改变了些,嘆清莲出淤泥。那次为恩济书院的们设计学子服,她慧心巧思,又兼得女工精湛,便分外得了青睐,不但官升一阶,还获准懿旨,日常可在殿前走动,无需回女官寓所就寝,便宜诸事。 也算太后跟前的红人了。 今天是夜值,白日也无事,做针线又满手汗,她盥洗罢斜躺回卧榻,捡了本《长物志》来看。 两个宫女磕着瓜子和宝髻八卦,因定柔性子和善,从无搬弄口舌,是以她们也不忌讳着她。 那日之后太后母子俩便僵持起来了,传闻皇帝惦念两位伶人茶饭不思,太后精挑细择的娇娇美颜色前赴后继,送到御前不过略略打量一眼,出来进去全是黄花。 定柔觉得太后未免过激了些,诚然,两位标緻的小郎君委实可怜,浑然不知代人受过,幸好保住了命。 宝髻说:“唉,我便不懂,太后将他们净身却是什么意思?听闻,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也、也会那个,万一陛下他是那个呢……” 定柔咳了一声。 心下一阵酸楚,他为了两情相守将君王的声誉都摒弃了,叫她满心愧疚。 晚间换了值,太后已进了膳,呈上香苏茉莉茶,司饰女官卸下来发冠,定柔便上前按揉鬓穴,纤纤柔荑手法恰到好处,太后舒服地拍了怕她的手背,夸她生的一双巧手,待入寝了守在角落,后半夜才往值房去。 领班宫女锦纹忽然携住她的手,悄声在耳畔:“金风玉露。” 定柔脸颊一热,这是她和皇帝的暗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离开昌明殿已两月有余,虽同在一座宫,却不得朝夕相见,为避耳目,偶尔在宫巷遇上也不得不装作两厢陌生,彼此忍得十分辛苦。 她打了一盏羊角灯沿着偏僻的小路往荷园行去。 风清习习,今夜是半月,刚升到正中,天幕如洗涤过一般澄净,衬托的明华如冰轮,溶溶一地流华,那捣药的玉兔也歷歷分明,漫天稀疏点缀着星子。 远远嗅到荷香,紫薇树下一个轩昂的身影。 她人还未走进男人便沖了过来,双臂箍住了她的腰身,然后炽热地霸占了唇,仿佛恨不得将这副身躯揉碎吞噬,她亦丢下灯笼,热烈地回应,唇舌间熟悉的气息,攥着他的衣角仰颔后倾,一时忘了天地为何物。 脚下一抬被打横,走进轩阁。 前世数十年的同枕共席,清楚彼此的每一寸,一唿一吸都默契十足。 那日在林间,当他清楚地唤出那一声娘子,那承载着美好岁月的悠然居,她热泪如雨,久久哽噎不能语。 前世种种恍如经年,四十年的耳鬓厮磨,早已将彼此刻进骨髓。 不知周与之梦为蝴蝶矣,蝴蝶之梦为周矣,许是她咽气早了一刻,回来的时候是在姑苏回淮扬的马车上,竟比他早了大半年。 算时间他应该在大驾巡狩的路上,所以一到家,她就在等他,并旁敲侧击从父亲那里探听消息,每日掰着指头算日子。 为免兵变那日的悲剧重演,她借着四哥和母亲的口劝说父亲,不可攀附邢家,忠君为上,又让玉霙勿要去行宫献舞,远离避祸,但却无济于事,父亲只当她神志不清,还训斥她一个未及笄的女娃妄议政事。玉霙当她别有用心,反而仇对起来。 她急的辗转发侧,便是说出真相,父亲也未必会信,三方博弈,她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扰乱了他的棋局,岂非变生肘腋,更多的人流血。 她让四哥将嫂嫂送回母家待产,然后苦等着他,她却忽略了,他心可如她心? 第8章 淮扬城连绵多日的黄梅雨终于住了。 云收雾散,久违的太阳重新普照大地,节度府的亭台楼阁如水墨勾勒般清明起来,雕梁画柱被浸润的焕然如新,描漆画彩犹外明丽鲜亮。 玉霙被一群粉衣宫娥簇拥着从月洞门外进来,一眼瞥见廊檐下的人儿,眸色一沉,转而挂上了笑容。 檐下哒哒哒不停,水珠如密帘,宫娥撑着油纸伞,她缓缓走过来,乌髮绾着端庄大气的宫妃髻,妆花纱广袖大衫,衣上绣的蜀葵堆锦富丽,花蕊逼真似散发着芬芳,下襕十二破间色百迭裙,轻若无物的细纱披帛曳在地上,行走间身形婀娜若舞似蹈,到了近前,语声温柔:“妹妹可是在等我么?” 定柔梳着个垂髻,青涩的模样与她一衬,犹如青杏比之水蜜桃,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忙点一点颔儿道:“我想着姐姐今日会回来。” 玉霙弯唇笑了笑,水眸极快地闪过一丝冷意,搭着宫女的手臂姿态庄重娴雅,道:“本宫已在陛下面前举荐了妹妹,想来不久便要被召幸了。” 定柔听罢咬了咬唇,努力赔着笑:“谢姐姐成全,妹感激万分。” 玉霙暗自讥讽,心中说,本以为你是道家弟子,恬淡虚无,自有修行在身,却不想也是个争名逐利的凡夫俗子! “日后,深宫之中,咱们与五姐姐可以守望相助了。妹妹年纪最小,也最美,陛下定会心悦。” 说罢,便转头吩咐准备沐濯的水,多多洒些玫瑰香露,昨夜侍驾太累,这会子要补觉。 定柔心中默算着日子,忙叫住她:“姐姐,你可不可这几日不要出门?妹妹近来读《春秋寒露》,好多地方不懂,想请教。” 玉霙唇间一点胭脂若含朱丹,笑颜如花。“自然可以。” 定柔望着她的背景,深深蹙眉。 这么多日子以来磨破了唇,甚至把前世的境遇都说破了,玉霓却全然不信,更甚至对她怨念渐生,当她是居心不良的恶意诅咒,加之这个妹妹有意无意地试探陛下的事,玉雾便生猜忌,愈发助长了了争逐之心。 到行宫献舞那日竟然百般阻挠,玉霙偏巧听见对父亲说要代替她去,这心思已昭然若揭,玉霙便恨极了她去。 此刻说什么都无用。 定柔仰天嘆气,还好,四哥是信她的,她详尽描述了前世的事,桩桩件件逻辑通达,四哥知她不是薄唇妄言的人,更不敢拿妻儿的性命涉危,便立时布置了下去。 初三日桃华夫人的祭奠,定柔知道拦不住玉霙,特意叫上四哥一起,悄悄跟随,带了一队精兵,还带了弓箭手。 谁知守在姑子庵半晌,却连邢家的人半根毛都未见。 玉霙祭拜完了出来,看到他们的阵仗,嘲说妹妹多虑了。 定柔颇郁闷。 派了兵士去打听,闻听邢家大公子带兵回武宁徐州了,只邢节帅留在淮扬伴驾,随陛下巡视各郡。 定柔只觉费脑,怎么与前世不一样啊? 她开始苦思冥想如何进得行宫,与夫君重逢,好早早商议对策,避过家族那场浩劫。提笔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首诗,正是一厥塞下,夜战桑干北,秦兵半不归…… 他来淮南不正是抱了上战阵的决心。 特意求了四哥,往銮驾巡行的庐江郡,百十里的路,送到下榻的官署,呈给了殿前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然后,她坐在马车里,被日头灼晒了整整一天,却是石沉大海。 回到家已是凌晨,又写了一封,换成了《关山月》,内附刻出来的一只木鸟,又一个日出月落的枯等,仍是毫无音讯。 等到第五日,銮驾巡至寿安郡,她这几日奔波,正是热伏天,难免中暑,加之心思郁结汤水不勤,便害了病症,头重身轻,嘴唇龟裂,连抬抬手都没有力气。 仍强撑着要去,这次写的是他们彼此的名字。 “百谷之长,社稷重器,我戌未定,薇亦柔止。” 结果和前两次一样。 四哥忙的紧,街上巡逻不容纰漏,被她再三央求着才来,见如此,便生不解,问:“你道圣上是你的故人,他在中京,你在江南,却是何时认识的?” 她头倚窗眼望着飞动的黄龙旗旌,眸子深深的失落,泪盈于睫,:“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夫君,难道前世的种种,数十年的恩爱时光,只是定柔幻想出来的一场梦吗? 回来便倒下了,躺在榻上发着高热,偏还心中着急,越急越病上加病,这一内外煎迫,竟是十多日下不得床。 这么一转移玉霙却出事了,不是在姑子庵,是听闻了十一妹时时追着陛下的行迹,不知作何手段,这厢便坐立难安,打听了銮驾的去处,不想在路上被劫了,一群蒙面人穿着淮南军的铠甲,打伤了家丁。 玉霙回来的时候只剩了半口气。 定柔刚能进一点汤羹,母亲端着碗喂,乍听闻七姑娘出事险些拿不稳,定柔也惊得起身,眼前眩了一阵。 温氏动了刑具,玉霙的奶母终于开口,那个领头的人虽然穿着淮南军的铠甲,可那双眼睛嬷嬷认得,大姑娘出嫁时见过,是邢家大公子,邢胤辉。 这些怕是个阴谋。 定柔懊恼地抓自己头髮。 三日后玉霙还未醒转,銮驾归来,慕容槐也急匆匆回来,温氏仍按着前世的说辞,七丫头染恙,让十一代去侍驾。 到了探芳院,却见定柔已梳妆好了,穿的一袭素净的莲青衫裙,额前留髮微湿,沾着玫瑰花凝刨水的香气,竟绾了个妇人的圆髻,站在廊下不知望着何处,美丽的眸子蒙着淡淡的雾霭,眼角余留病后的苒弱慵态。 温氏嗔怪了几句,挑了一袭鲜艷的衣服让她换,她没瞧一眼,径直向外,出了圆月门,往大门外快步走去,温氏急追上来,定柔已出了大门,漠然上了厌翟车,随着仪仗而去。 循着前世的记忆绕过一棵棵合欢树,出现一张铺着黄绸桌围的御座,与前世一模一样的情景,栏花笼鹤的雕楹碧槛,他端坐御案后,仍是一袭天水白宝相缠枝暗纹直领对襟,袖摆宽大及履,乌油油的发束成一个髻,横一支白玉龙首簪,眉如利剑,目如朗星,眉宇间笼罩着天子的威严,身姿潇洒落松风水月,指端捻着棋子抬眸望了她一眼,目光冷淡陌生。 定柔的一颗心往黑暗坠了去。 眼眶涩的一阵紧似一阵的酸痛。 见惯了他老去的样子,皓首白髮,再见这般风华正茂的,竟觉委实英俊的很。 这种境况,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还是敌将之女,且尚是未及笄的小丫头,跟堂堂的九五之尊,说出一段前世的爱恨嗔痴姻缘,换成谁人都会拿她当成话本子戏摺子看多了,患了癔症。 小手失落地绞在一起,苦思良方对策,他先开口了,还是那句:“唱个曲子来听。” 这次她没有冒犯,直接道:“臣女只会吹短箫。” 皇帝头也没抬:“那便吹一曲来,朕不是挑剔的,只管捡你熟练的来。” “遵旨。” 她从袖袋中取出师傅的紫玉箫,坐到湖边一方石头,略作调息,鸣起了窥月五厥。 果然他听出了不同,停下棋局,目光露出了兴致,到了《入海》,一手捏着棋子在棋盘上无意识地敲击,合着音调,至《塞下》的下半厥,他叫停,问:“这是何曲?为何朕从未耳闻?” 她眼中一阵热意:“回陛下话,是和合曲,也作夫妻同鸣之曲。遗憾却是残谱……” 侃侃说了来歷。 本以为他会动容。 谁知,他打量了她一阵,竟一个玩味的笑。“你爹爹当真用心良苦。” 定柔眼前闪过灰暗。 走出行宫的皋门,她下了软轿,走在台阶身上恹恹失了魂一般,脚下不慎一个趔趄,一只宽大的手及时撑住了她,抬眼看去,是昭明哥哥。 那夜,她望着月亮彻夜未合眼。 然后那一天终于来了,邢家的武宁军譁变。 她猜想以他的睿智行宫那里的结局不会变,定柔穿上了事前预备的甲衣,手持一柄长剑,四哥已教了一些招式,到了后半夜,火、药和投石声渐止,正刻的梆子刚敲过,东南方向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像飓风颳过的海子,她便知道这是暴风雨前,要开始了。 父亲还是去了白云观。 四哥这次没有离开,听了她的话调集兵将把府宅围的铁桶一般,西南角的缺口也布了精兵。 求母亲把女眷安置到花厅,母亲不明所以,吩咐丫鬟下去叫,几百口人的老老少少却都睡意正浓,皆说十一姑娘魔怔,半夜胡乱折腾人,不肯来,任凭她磨破了唇,只当她一小孩子的捉弄游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四哥一急干脆下了军令,各院多是长辈,根本不拿他当令箭,四哥亮出了刀,反被四叔扇了一个耳光子,大骂造次。 更没料到的是,这厢有所准备,那里却出其不意,她知道开头,却无法预料过程。 邢胤辉从行宫逃出的残兵由前世的二百八十人,变成了三百八十人,不仅有大刀强弩,还有蒺藜火炮,从山坡攀下来,将一整面围墙炸倒,死伤家丁和兵卒无数,而后举着寒光霍霍冲进了后宅。 四哥领着人和他们迎面对上,那群亡命之徒如睚眦如瘈狗,一时刀光剑影,肉薄骨并。打斗中甚至连自身也不顾了,抛出一枚火炮,震耳欲聋的响声让整个慕容府地动天摇。 四哥也负了伤。 到了天幕暝暝发白,定柔持着长剑立在西院垂花门外,手臂挂了伤,脸上血污斑斑,剑刃被染红,分不清是谁的血,浓烟瀰漫中,整个府宅如修罗场,散发着血腥混合硝石的气味,东院和南院的火还未烧尽,来得及跑来西院的都保住了命,从各院的路上尸体横七竖八,一层猩红的颜色殷流成小河。 襄王带着羽林军步入内院。 定柔握着剑柄的手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的泪水大片大片浇湿了地砖,一个念头想着,幸好尹氏嫂嫂保住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完结。 大家想看他俩的故事可以收藏下那个《汝之蜜糖》,小蔗糖改书名了,大概十二月下旬开文,另外我新开的一个预收《丹凤引》,感兴趣的亲可以赏个收藏哈。 《丹凤引》女主司徒锦凤(阿凤,凤儿,凤公主),男主丹戌。 本公主绝不做谁人的附属品,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这天下唯吾自己不会负了吾自己,所以我只认自己,只信自己,我要手持权柄俯瞰天下,挡路者,遇神杀神,遇佛诛佛。 这次写一个有野心铁血手腕的女主,没得感情的事业狂,男女主相爱相杀。 一句话简介:不想当皇帝的公主不是好皇后。 第9章 无比惊心动魄的一夜。 羽林军清理了残军余孽,开始搬运尸首,整个府宅的墙上地上遍布猩红,各院的余烬冒着黑烟,她听着泼水声洒扫声,想走回拢翠院看看母亲和姊妹她们受惊了没,刚迈出一步,眼前顿时阵阵虚影,似是耗尽了力气,丢下剑靠在门洞外一阖目就没意识了,手臂血还在流着,也不知是晕了还是睡了。 一名羽林险些将她当成死的,触了触鼻息,才命医者来。 天亮的澄了,阳光洒下来乌云尽散,碧空万里无尘,一群麻雀停在了瓦檐上,想是嫌血腥味太重,啾啾了两声又飞走了。 醒来已是两日后,手臂绑着石膏,肿的没有知觉,伤得比前世重。 温氏端来汤羹餵她,哭说:“幸好我儿机敏,咱们娘们才逃了一条命。” 她撑起身子忙问家中,温氏谆谆说了许多,定柔的头还发昏的很,復又躺下,她这一趟重生到底还是有作用的,结局虽然没变,但是人数少了一半,死了几百人,十五因为和母亲早早躲进了西院,没有目睹那些血淋淋的场景,所以并未被惊吓到。三叔仍被腰斩了,各院乱起来的时候无人顾及他,等找到已化成焦尸,几房表兄姊妹折了不少,父亲从道观回来见到这场景,吐血了,现下抬回来书房,也将将醒转,四哥带伤陪着。 定柔又忙问被送回母家的尹氏。 温氏面上总算有了两分喜色,道:“前夜临盆了,有些难产,生了一夜才下来,幸好带了经验老成的稳婆,唉,可惜是个丫头,你四哥高兴的,吃饭都傻笑,家中一下去了那么多人,这孩子也算来的正是时候,添口了,你父亲说这孩子有福缘的,偏巧躲过了这一劫。” 定柔泪水溢出了眼角,滑落耳边,欣慰的泪。 等尹氏坐完月子归家,阖府已接了圣旨,热火朝天地忙着收拾箱笼行礼,门外停着百十辆辎重大车,两边全是执着蛇矛长戟的官军。明着是升迁,实则阶下囚。 定柔的伤也好了许多,迫不及待抱过新出生的小侄女,粉雕玉琢的一团,亲着吻着赠了个亲手刻的玉锁,因出生在七夕后,取名巧儿。 那一日旌旗蔽日,仪仗长队绵延数十里望不到头,定柔掀开车窗布帘望着被无数华盖幡旗簇拥的皇舆车,时隐时现。 前世,她决定放下了。 到京已是冬天。 没几日父亲便声泪俱下地向她说了家中的处境,池鱼幕燕,悬剑于顶,宫中明年开春大选,只有她委身了皇帝,成为宠妃,皇帝对慕容家生了怜悯,这把刀或许才能挪开。 定柔没有反抗,垂颔沉思良久,答应了。 她的灵魂经歷了一世沧桑,不是那个懵懂天真的小姑娘了,心中自然有自己的盘算。 皇宫,还是走一遭。 若他当真仍是有眼无瞳,去宠幸那徐相宜,她便对他再无留恋,这一趟,就当彻底绝了自己的妄念。 她知道师傅的一味药方,做成药丸,藏于夹袖,等到殿选那日服下,她便会起一身的风疹疙瘩,与烈性病症状相似,实则对身体并无害,只要停了药用益母草水泡浴,不过几日就能恢復。 其二,这一条若行不通,皇帝为制衡淮南军仍将她硃笔勾选的话,她便忍过那韶华馆的日子,然后循着前世去太妃身边,伺机接近太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她记得给恩济书院童子们缝纫学子服的时候,太后是喜爱上了她的。 然后籍着太后一步步往尚工局走,那里是嚮往的地方,师姑教授的女红不会枉费了。 昭明哥哥,她是不会再嫁的。 她有了新的目标,这一世不如混个女尚书,授宫官敕,师傅她当年可是名满京州的扫眉才子啊,不肖徒儿前世为情所累负了您,今生怎能再丢人了! 把妙真观珍藏那些典籍发扬于世,为师傅着书立传。 一生无羁无绊,也算乐的洒脱。 ----------------------------------------------- 夜华如倾倒了水银缸子,草丛里虫鸣啁啁,池上几声蛙鸣,给寂静的夜和鸣出一曲独有的光景。 廊阁里,一对人儿影成双,她横躺在火炉般的怀抱,枕着一只手臂,男人坐靠围栏,一只纤纤柔荑和一只修长的手相贴,摩挲着,她仰望一弯朗月,那捣药的人和玉兔似近在咫尺,指尖相握,好像抓了一把月光在手。 他低头吻着额心,直欲咬下几口方解了馋,狠心的小娘子,那日在树林坦白,只把他气了个大喘,竟然丝毫不准备争取自己的男人!惯是个木石心肠狠心绝情的! 幸好他在大选前清醒了过来。 俯身对着着微肿的樱唇贴一贴,只觉咽中发干,忙转移心念:“眼下母后对你信重愈加,要徐徐渐进,我相信她会视你为心腹的。” 定柔摸着他的扳指:“我省的。” 皇帝又道:“曹细如这个人心思缜密,可能已怀疑了我们,我准备不日跟她摊牌,让她自请和离,褪去凤袍,回归母家,把中宫让出来。” 定柔大惊,心中忧虑起来:“她会……” 皇帝刚毅的眉峰无比笃定:“我自有法子叫她听从,凭她的手段说服淑德二人,当然,她所求的不过曹氏一族的荣耀,我自会保全。所有恶名我来担便是。” 定柔攥了攥他的手,只觉心跳的厉害。 皇帝抱紧小妻子紧张的身躯,安抚道:“不用良心上谴责自己,我与她不夫不妻,本就不是一对伉俪,不过为着各自利益做戏罢了,你不知道,当年她和其姐同为妙龄,后者容貌更佳,但是她父亲却选择了心智更为成熟的她,我私下查过,她是心有倾慕之人的。大婚那日,我记得她的脸上犹有泪痕。我和她,都装的太累太累了。” 一个月后太后刚进罢了膳,锦纹从外头回来,跑的一头汗:“不好了,奴婢方才听内侍省传的消息,皇后娘娘脱簪披髮,带着淑德二位娘娘上殿,以国母的名义上书参劾……参劾……陛下失德……” 太后惊觉晴天一声霹雳,筷箸落地,眼前黑了一瞬。 “她一向规行矩步,这是吃了什么胆!” “您到前殿去听听,娘娘竟当堂指责陛下亲近乐人而疏远后宫,失了威仪君范。” 宫巷到处是奔跑的宫娥内监,往华琼门。 传闻自两个小郎君走后皇帝委实空虚了多日,但实在耐不住寂寞,便趁着太后不察,让某官员打着为教坊司招揽乐人的名头到处猎艷,搜寻来一堆样貌清秀的男伶,养在瑞山行宫,每夜悄悄来往于两地,还封了伶人们名不见经的官衔,荫封家人。 至午时后大正殿的朝会才散了,百官磕破了头才勉强浇灭陛下的雷霆怒火,保住了曹皇后和二妃的命,但是后位没保住,皇帝下了旨意,全部废为庶人,遣返母家。 曹皇后公然上书规过,虽被摘了凤冠,却在朝野内外博了个正谏不讳,肖似长孙皇后的贤良美名,当流芳一世。 当然,皇帝的声誉是洗不清了。 太后气得半死,下朝后取了十几根戒尺来,将皇帝关在昌明殿,定柔第二日才知道,他衣领下血痕累累,身上几乎没有一处不淤青的。 皇帝至此称病罢朝数日,“宣誓”自己的冤屈。 母子俩就这样僵持了数月。 至冬月下了第一场雪,琉瓦飞檐银装素裹,定柔捧着一对雪瓣纹的玉壶春瓶到康宁殿,太后半躺在卧榻里闭目愁思,两鬓白了许多,眉头深深拧着,整个人清瘦了大半。 定柔将一捧新开的梅花修剪了,太后听到声响睁开凤目,见到几桌上一对清新脱俗的冰瓷,胎体莹净,问道:“哪里来的这个?哀家记得宫中无有啊。” 定柔款款敛衽一福:“是奴自作主张,原是家师所赠,奴看到御园的绿萼梅梅开的正好,想着这个最衬托,便拿了来,冰瓣玉蕊,方配得上了。” “这可不是俗物,难为你捨得拿出,哀家该赏你什么才等价了。” 定柔诚挚道:“折煞奴,奴是一介俗人,好物当予识她之人才显贵重,能博太后青睐,它们的工匠何等福气。” 太后一个淡薄的笑:“你也学会奉承话了,既是先师珍藏,怎可随意假手于人。” 定柔忙不迭大大行礼,诚惶诚恐:“我师傅在世曾说过,安相临去时醒悟,不该将美器宝物收藏至一处,恐天灾人祸便是灭顶之灾,当流散出去,送到识宝之人手中,奴不过为这一对瓶儿找到了主人。” 太后听到安相,不免想起了太宗皇帝的英明神武,防备之心放了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定柔上前,呈上燕窝羹,旁敲侧击说了许多开解的话,太后眉心的忧思渐地淡却:“好孩子,有心了。” 定柔咧唇一笑,半露出玉梗皓齿,身后一簇梅花相映,到是花衬了人,这一笑娇艷明俏,那眸子盈盈流盼,闪着灵动的光泽。恰如一朵窈窕初绽的菡萏,正是芳华锦年,竟叫她老婆子看的发怔。 太后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心间。 这姑娘许是从前年纪太小…… 翌日定柔收到懿旨,破格升为司膳,调回昌明殿,陪同她的还有一位嬷嬷,时时在耳边提点,该如何博得男人的注目。 --------------- 冬月十六日的瑞山行宫张灯结彩,无数七彩绚烂的烟花迸开漫天星雨,纷落如流星,今日是定柔十六岁的生辰。 男人环抱着她的腰身,相依相偎,这良辰美景如斯。 忽然在半空的星雨中一只金彩流光的兔子,正是她的属相。定柔仰着美人颔,眼睛里盛满星星,唇畔含着喜悦的笑久久不消。 回到寝宫,满室大红喜幔,供案上一对龙凤花烛,呈盘里放着金杯合卺,鸳鸯帐里洒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她羞的直欲钻了地缝。 一双炽热的手握住了她的肩,将她转过来,静静注视着一张小脸,如煮熟了般,烧的火红,吻轻轻落下,印在眉心,她闭目睫毛颤抖着,只觉心跳快的不能自己。 他的吻愈来愈狂烈…… 她咬着唇,忍痛奉上自己那清白无暇的身子。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完结 第10章 翌日康宁殿,太后刚起眼线便来禀告:“陛下昨夜饮酒至半夜,还在行宫大放烟火,听闻是心情不畅,后来许是酒喝的多了,见到慕容司膳,便临幸了。” 太后披着花白的发坐在妆镜前,眼角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锦叶执着鸾篦,也喜上眉头,道:“这便好,有了开头,以后便纠正过来了。” 太后到佛前添了香,命下头继续观察,一时心情大好,早膳都比平日多进了些。前晌飘起了小雪,漫天玉屑银沫下的不疾不徐,御苑寒香凛冽,腊梅全开,梅尖蘸雪,颇具诗意,叫了几个外命妇进宫来赏梅,饮金桔酒。 到底是心智卓绝的人,虽一时被蒙蔽,但不过午间就醒觉过来了,忽然脸色一变,问两位姑姑:“哀家是不是上圈套了?” 这厢,昨夜颠鸾倒凤的两人,皇帝下了朝乘风冒雪回来,进了寝殿顿觉热气扑面,暖意如春,旖旎的气息尚未散去,铜胎三足龙镂鼎炉杳杳吐着百和香,重重大红喜幔垂委迤地,将一室妆点成朦胧的世界,宫娥侍立四下纷纷行礼。 他掀开一角鸳鸯帐,四合如意纹大红锦被裹着妙曼婹裊的身躯,女子面朝里,一张小脸虚虚掩掩,只露出耳后一小片雪腻的颈,一头乌瀑散落枕畔,丝丝蓬而不乱。 他知道她就那一小片完好的肌肤了。 凝脂玉肤的人儿,稍微吻的用了力便会留下红痕印子,久久消不去。 他钻进帐帷,将手搓暖了伸进,胳肢她的肋下,女子最受不得这个,不由破功,被角捂面咯咯笑了起来,缩成个小山包。 “你个促狭的小东西,都午时了,还装睡。” 定柔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烧的血红通透,竟不敢跟这个昨夜折腾的她死去活来的冤家对视,她的新郎。 今世的一切重新开始,韶关年华,她这个活了两世的老太婆也重新焕发了小女儿之心。昨夜洞房花烛,锦被下痕迹累累,她身上全是“印鑑”,怎……怎好意思,让那些宫女啊嬷嬷看,羞死人了。 皇帝捏了捏她的耳垂:“笨蛋,你不会捂上眼睛,不看就是了,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定柔坐起来,腰酸的不似自己的,扯住被角裹着双肩:“那不是掩耳盗铃么。” 皇帝噗嗤一笑:“那怎么办,你就在榻上赖着罢,横竖今日冷。” 定柔委屈地:“我好饿。” 元气都被你这个冤家给吸了,胃府早饿的咕噜咕噜。 然后,他竟径直叫传膳,榻上支开小圆几,她披衣在被窝里把早午饭一起吃了。膳罢男人望着餵饱了的小绵羊,面目无害的小模样,于是热血上头,又变成了一头嗷嗷叫的狼。 殿中的宫人早退了个干净,熏笼里不知何时燃烬了,吐出淡薄的一缕,激情的热潮渐地褪去,修长的指摩挲着玉软娇柔的香肩,她枕着胸膛准备再次睡去,他思索着道:“母后那里定会再生疑虑,她那样机敏的人,纵使我们做的滴水不漏,她只要一串连起来想就会察觉出异样,这戏还得再续一续,咱们的婚礼得延迟些功夫。” 怀中的小女人闭目“嗯”了一声,嘴角弯起笑,心说这个冤家,怎就等不到大婚那一日,哪有先洞房后婚仪的。 太后和皇帝至此开始了暗中较量。 一个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一个若无其事泰然处之。 三个月后,树头挂上了嫩嫩的杏子。 皇帝下了朝来请安,太后问了会子朝中诸事,掐着菩珠啜了一口普洱茶,见皇帝眉目澹然,便佯作随口问起了慕容女的事:“哀家给你挑的人可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皇帝漫不经心清清嗓,表示还行罢。 太后笑了笑,又试探道:“也伺候你一段时日了,该给个名分,她是世家女,又是女史,不好屈就了,你看立什么位份好?昭容如何?” 皇帝面上一阵不耐烦,好一会儿才道:“慕容槐送来的人,授予内官已是十分的抬举了,后宫三千粉黛,朕难道要个个给册立不成。” 心中很是苦恼,哪里是他不想大婚,是小丫头不肯,说什么前世忙着生儿育女,对师傅诸多亏欠,重活一回要趁着精力充沛学习修书撰文,诚然他一再矢言前朝后宫他一力承担,她只做个富贵闲人,高兴了便管一管,不畅快了训斥训斥宫人,但她深知做了皇后规矩繁多,便没有那么多自在时刻,一心要亲自为妙云师太立传,把妙真观藏书阁搬来皇宫。 ……太后打量了一阵,只见皇帝眼角眉梢皆是愠色。 心道,许是自己多疑了? 正好趁热打铁商榷册立新后的事,太后已有了心仪的人选,集贤阁大学士陶汉的次女,贤良淑德,仪貌端庄,堪为良佐。不想皇帝直截了当:“曹氏走了没几日,朕想清净清净,后宫无人,内务自有六尚管理,一样井然有序,作甚非得来个人把朕拘着,自汉代以来外戚干政的祸事难道不是前车之鑑,朝堂如何防备,也难免他们在外头钻营势力。始皇帝成就六合霸业,四海之内哪个妇者堪为比肩?为甚后来者有君必有后!朕身负社稷,祇承宝祚,势必奉事庙堂!孜孜不倦!所望而终生也!” 太后目怔了一瞬,呆呆望着他,本想说上以事宗庙,子嗣与大业譬如鼎吕,一样的举足轻重,这话含在口中,听到他后面那句,顿觉自惭弗如,久久说不出话来。 皇帝接着忽悠:“母后少时游歷山川湖海,自广阔天地中长大,心系苍生万物,为何到了宫中,您的心便如这四方城一般,狭小了呢。” 太后深深嘆息:“你竟是这么想的,是哀家偏狭了,将你拘在后宫。” 皇帝走出康宁殿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去,湘竹帘缓缓放下,他唇角一个不易被察觉的笑。 只有我娘子有了身孕,万事可期。 夜里,昌明殿,定柔已换到了尚仪局做司籍,交了值过来,步入内殿,皇帝仰在罗汉榻上枕着手臂,蹙着眉头,神情郁郁,故意嘆气的很大声。 定柔半坐榻边,枕着一只臂弯,笑问:“怎地了?又闹脾气?” 皇帝翻了个白眼不作声。 定柔心中明白,忙一阵安慰哄。 这傢伙虽然壳子是年富力强的,可内里装却是那个白髮鬚眉的老小孩,三岁,就是三岁的心性,动不动就闹脾性磋磨人,记得那时在悠然居,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深切领教了的,他是越老越难伺候,小时候是个老成的,现在却颠倒了,三日有两日在与她抬槓,她有时说了不中听的,他便闹绝食,不,那不叫绝食,顶多叫不吃饭而已,横在榻上装死,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最后还得她去哄去叫,好言说一箩筐,然后这傢伙便矫情兮兮地要吃汤面,每次都寻个花样,显示自己的非凡重要,她费劲巴拉又是杀鱼烹虾,做好了一大海碗,端到嘴边,他一气吃光了直发汗,便阴转晴朗了。 “……去民间打听打听,谁家的娘子整日忙着外头,也不管自家汉子,合卺酒都喝了,不跟我成亲……”男人气唿唿翻身向里。 女子忙着安抚:“我人都给你了,婚礼差那一时半刻无妨的。” 男人闭目哼了几声。 定柔忽觉咽中一阵干呕。 ——完—— 宝子们,《汝之蜜糖》存稿中,敬请期待少年版,好多六宫没写出来的剧情会在那里,他俩的故事继续沖沖沖!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子们一路陪伴,这个写了半年,太对不起大家了,鞠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