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同人] 只是想活下去有问题吗》 第1页 [bl同人] 《(文野同人)只是想活下去有问题吗/我在横滨成为了欺诈师》作者:癸一年【完结】 文案 青木言,一个让所有人提起名字就惋惜的天之骄子。 他拥有极高的绘画天赋,以及极其神奇的异能,异能与他的天赋相辅相成,使得他整个人都如同为绘画而生,只可惜因为头战争的一场意外导致他的手筋被人挑断再也无法作画了,一夕之间从夺目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令人唏嘘不已的小可怜。 对于这一点青木言本人却意外看的很开,甚至开始卖画为生,虽然卖的都是曾经所画的旧作,但也正因为如此,数量有限的画价格被炒成天价依旧供不应求。 一切只因他的异能依旧能够在旧作里起效。 但伴随着龙头战争异能失控引发的连锁效应他不得不直接与外界接触,千层饼的本质也被逐渐挖掘。 面对擅长操控人心的黑泥年轻干部,青木言不得不展示出一层伪装。 ——「抱歉,我自从上次被人挑了手筋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身体全靠药物续命,精神也已经转移到了画里。」 画里的少年惋惜地掀开了帘子,厚重的床帘后面是看似奄奄一息本体。 面对总是对自己流露出几分关切的橘发干部,青木言企图让对方知难而退。 ——「对不起,其实我已经变成了吸血鬼,只能躲避着阳光和人,否则吸血鬼的本能会让我控制不住去咬人。」 画里的少年一边落泪一边打开了门,门后一片漆黑,角落里被锁链锁着不能触碰阳光的非人本体。 面对时不时就来他家打探情报的自由系异能者,青木言选择想个办法把对方踢出棋局。 ——「只能由你代替我自由啦,果戈里。」 画里的少年站在犹如童话之境的世界中无可奈何地这样说,身后是自枪口炸裂开飘散在空中炽热似血的猩红花瓣,缠绵着情感与遗憾。 对青木言发出试探的人很多,却从未有一人弄清楚他的目的,直至对方最后「死亡」也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众人突然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异能特务科甚至发现他们对青木言记录异能也是一层假象,被玩了文字游戏。 众人崩溃无能狂怒:你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青木言脸上笑容浅浅:我的长相一直都是真的,我的异能也没错。 ——青木言,异能「自由乡」 ——「你所渴求的世外桃源,你所追求的光怪陆离,皆在我笔下。」 「我深爱着这个充斥异能的混乱世界,为此,我不惜一切。」 【cp】果戈里 【注】: 1.不综其他 2.主角是个『千层饼』,善于伪装,大概是那种看似花式摆烂,实则暗中搞事的类型 3.主角头脑异能都很强,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4.私设如山,无副cp 5.微克,克的不多,后期有大量私设欧洲剧情 6.每个人对角色的认知都会有偏差,如果ooc了十分抱歉 7.私设果戈里眼睛是金色 文案截图于2021.5.17 已完结文↓: →身为氪金玩家的我在横滨为所欲为 →关于费佳跟我相互背刺那些年 内容标籤: 强强 异能 少年漫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木言 ┃ 配角:果戈里 ┃ 其它:武装侦探社众、港口mafia众、天人五衰众 一句话简介:将所有的爱意与情感献给疯狂 立意:爱是一种复杂的感情 第1章 银月高悬在夜空中,这座城市喧嚣的黑夜终于迎来了安宁。 自从龙头战争进入收尾阶段,作为在这场战争中受益最大的港口mafia收到了不少组织抛来的橄榄枝,整个港口mafia都在从老首领的阴翳中走向正轨。 首领室里,一名身着黑色大衣披着血色围巾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信件,这些都是横滨那些黑色地带组织递来的示好。 横滨其他黑色地带能够与港口mafia抗衡的组织都在龙头战争中被剷除了大半,剩余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型组织。 森鸥外挑挑捡捡从中翻出了几个会对港口mafia有用的组织,其余的信件都被丢进了垃圾桶。 在剩余的信件中,有一封引起了他的注意力,这封信件并没有写组织,而是以个人的名义呈递的。 原本个人名义呈递的信件不可能会到他的办公桌上,但这个人并不是普通人,而是最近颇有名气的画家——青木言。 不过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丑陋的不堪入目,就像是擅长用右手的人用左手写字了一样。 对方的名字森鸥外很熟悉,他曾在龙头战争中因对方异能失控所看见的画面,而调查过对方的背景,查到的东西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没想到现在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倒是让他有些怀疑起是不是什么陷阱,但联想到对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一切又变得合理又令人唏嘘了起来。 森鸥外拆开了那封由青木言寄来的信件。 内容不出意外的是想要藉助港口mafia的力量帮助他处理一点小麻烦,作为回报港口mafia可以从他的画里选择任何一副带走。 回报看似微不足道,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幅画,森鸥外自然看不上,即使对方颇有名气也一样,真正引起他兴趣的是对方在信中所写的异能——可以构建让人进入到他所作画中通道的异能。 第2页 这个异能并不是伴随着人,而是伴随着画,也就是说,只要这幅画由青木言承认对方的拥有权,那么对方就能够自由出入画中,而画里则是相当于是一个小世界一样的地方。 青木言相当有诚意,甚至像是生怕会被拒绝那样,还写了如果看不上他的画,他能够付出令港口mafia满意的数字。 看起来像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慌不择路,但是—— 森鸥外沉吟片刻,回想起对方在涩泽龙彦白雾中异能剥离导致失控的画面,那一刻对方房间里所有的画都被打开了通道,像投影似的立于夜空,造成的混乱可想而知。 在那其中,有一副熟悉至极的场景引起了他的注意,也正是因为这幅画的存在,他才会让人去调查青木言的背景。 现在对方恰好送上门来,又提出这样的酬劳,像极了陷阱。 如果是陷阱,那他的手法太青涩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 森鸥外收敛思绪,将信件翻到下一页,对方所遇上的麻烦是——寻人。 简单的寻人也不需要跟港口mafia交易,起因是一幅画的失控,而寻人的前提是需要进入到这幅画的世界里,在画中寻人,画里的世界比较危险需要心理承受能力高拥有一定武力值的人。 现在横滨能够满足这个条件又有可能接受青木言交易的,只有港口mafia。 森鸥外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这是对方的陷阱还是真实的麻烦。 如果说这是陷阱,那么这个陷阱也未免过于简陋,简直就像是用木棍支起了一个碗等待着猎物上钩一样。 还是说是他以己度人了?对方真的遇上了这种麻烦? 森鸥外眼眸中神色莫测,沉吟半晌后,伸手拿起一旁的电话招来了两个少年。 …… 「啊啊——」被拖拽的嗓音充斥着厌烦,「为什么大半夜还会突然出现任务啊——明明龙头战争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黑髮鸢眸的少年恹恹地走在一名橙发少年身侧抱怨着。 「我好不容易才把麻绳挂上房梁了!本来以为终于能做些自己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是被叫出来跟小矮子一起出任务,这是什么惊天噩耗吗?」 喋喋不休的抱怨里夹杂着攻击,让中原中也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他忍无可忍地大声说道。 「如果你真的想要休息还不如赶紧把任务做完,这样也能节约我们彼此的时间!说的我好像很想跟你一起出任务一样!可恶,如果不是首领的命令……」 两个人一路拌嘴往目标地点走去。 今晚明月皎洁,月光如同瀑布般倾斜而下,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看上去十分简洁的双层独栋别墅,屋子前面有一片花园,花园并不大,里面也没种植任何东西,就连花园的门也没有合拢。 中原中也藉助月光隐约看见一块接一块拼凑成围墙的木质栅栏上面似乎有什么图案,但黑夜终究比不上白昼,看不清晰。 他仅扫了一眼就草草收回目光,回头发现太宰治已经进入对方花园到门前准备敲门了。 对方住处的装潢有些奇怪,就连门也是木质的。 太宰治随手敲了两下,门像是没有锁上般应声而开,寂静的夜晚里响起老旧的嘎吱声,无端显得有些诡异。 太宰治奇怪地伸手想要推开门,在手伸过门栏触碰到门的那一刻「人间失格」被动触发,裹挟着文字的雪白光芒向周围扩散,明亮的光芒在黑夜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咦……」 一声疑惑的气音响起,听起来十分年轻。 异能所带来的光芒逐渐消失,似有似无的雾气开始蔓延,太宰治手所触摸到的门也被另一股力气夺走,门完全被推开了。 一点烛火的亮光在黑暗中照亮了什么,像是某种图案,没等太宰治看清,这点火光很快因风而灭,又被再次点亮。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也终于见到了这个跟港口mafia进行交易,并且还特意要求越快越好的人。 出乎意料的,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古怪和危险,这是一个看起来与他们相差无几的少年,烛火照亮了对方的面容。 黑色的头髮杂乱无章,像是未曾打理过,发尾卷卷的贴在脸颊旁边,雾霾蓝的眼眸里神色迷离,眼眶下面挂着厚重的黑眼圈,唇色比常人要淡上许多,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长时间未曾合眼,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最为简单朴素的雪白衬衫,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靡堕落的气息。 青木言目光扫过门外的两名少年,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慢半拍地想起前一个小时港口mafia同意交易的信息。 像是感到困惑般,「为什么这么年轻……是我报酬给的不够多吗……?」 太宰治眼眸中若有所思的神色很快被收起,他脸上挂着笑容,「我想年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解决你的麻烦吧?既然你选择与港口mafia进行交易,应该清楚港口mafia的行事风格。」 青木言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从刚刚被抹消的异能里也隐约意识到什么,他轻轻嘆了口气,不再多言。 「既然如此,请进吧。」 对方比想像中的要好说话,也没有任何攻击性行为,难不成刚刚的异能是源于失控的画? 中原中也抬手按了按帽子没有提刚刚发生的事,太宰治也像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在他们踏进房门的一瞬间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奇怪的湿意。 第3页 现在可是盛夏,最近也没下雨,即使横滨是港口城市也不会在夏天有这种湿气。 中原中也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搭档,发现对方目光带着新奇在不断打量着周围。 房间里很暗没有开灯,就连所有窗帘都被紧紧拉上,明明外面月光十分璀璨却半点没能漏进屋子,不知是不是中原中也的错觉,他总觉得房间里有雾气,是太潮湿了吗? 灰白色的薄雾在烛火未等完全照亮的角落若隐若现,其中似乎夹杂着某种颜色颗粒,但细看时又觉得像是火光照在红木家具上的反光。 「青木君?」太宰治喊了一声对方。 「喊我青木就好了。」 「好的,青木。」太宰治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唿,「你屋子里这么潮湿,不怕对画的保存有伤害吗?」 「啊……」青木言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似的,「很潮湿吗?抱歉,我最近身体不好都没出过门……可能是加湿器忘记关了。」 太宰治微微颔首,目光旋即落在了青木言手中的烛台上。 没等他开口,后者又及时解释道:「抱歉,最近没交电费。」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沉默,相见的短短一分钟对方已经连续说了两次抱歉,本来以为这种有名气的艺术家都会有点自傲,没想到这个少年相当谦和。 铃—— 黑暗中响起一声铃铛的清脆声响,青木言端起烛台在前面带路。 「画在二楼,请随我来。」 在火光的摇曳中,中原中也看清了铃铛声从何而来——青木言垂落在身侧的右手,缠着厚重绷带的手腕上佩戴着一个银镯子,上面有一颗小小的银色铃铛。 伴随着对方走动时的幅度,铃铛时不时发出轻响。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盯着对方手腕上缠绕的严严实实的绷带,「青木的手不可能再治得好了吗?」 话音落下,青木言的动作微不可察顿了一下,垂下的眼眸遮住眼底的落寞,「嗯……」 「我记得青木也是异能者吧?你有没有向当时挑你手筋的人呢?」太宰治像是单纯好奇一般询问。 青木言的侧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他唇边勾起了弧度,开口时说出的话却如自嘲般。 「我的异能……没有能够向他们復仇的能力,而我也如你所见,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拥有点绘画天赋之外就一无是处的普通人罢了。」 他轻嘆一声,「现在的我已经沦为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连举起画笔都办不到了,只能这样浑浑噩噩的苟延残喘。」 「即使这样,你也仍旧因为一幅画的失控而向港口mafia寻求了帮助不是吗?」 太宰治眼眸中神色微沉,似乎有什么粘稠阴暗的东西在深处翻涌,「如果活着与你而言是苟延残喘,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啊……」青木言无意义发出一声气音,那双眼眸里没有丝毫神采,「那怎么办?要不你把我杀了吧。」 这句话让太宰治也未能料到,他短暂愣怔了片刻,垂落在身侧的探向身后,脸上笑容不变,但却让人觉得有黑暗的恶意。 「这是你对我的请求吗?」 「喂,太宰。」中原中也像是警告般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他目前还是我们的交易对象。」 「啊……不好意思,一不留神就说出冒犯的话了。」太宰治态度极好及时认错,但却没办法让人感受到歉意。 「没关系,你说的是事实。」青木言表情并未有所变化,他嗓音仍旧平静,也像是对一切都不在意了一样,「或许是因为……我依旧捨不得现在这个世界吧,所以哪怕已经成了苟延残喘的废人,也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 「捨不得……现在这个世界吗……?」 太宰治接收到身侧中原中也警告的视线,他耸肩轻笑一声后没再说话。 第2章 伴随着他们走过的路线,中原中也发现墙壁上几乎都挂满了画,因为光线有限以及移动速度的问题,他除了看见画框精美繁丽的雕花,其他什么都没看清。 太暗了,又暗又潮湿,简直就像是进入了什么巨型死物的内舱里。 再加上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附骨之疽般的黏腻雾气,中原中也总觉得这个地方透着诡异,让他无端有些不适。 青木言伸手推开一间房门后站在门口没动,「到了,那副画就在里面。」 「嗯?你不一起进去吗?」太宰治接过对方递来的烛台,看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少年。 「不……」青木言眉头微皱,憔悴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抗拒,「我不喜欢那副画,它会让我感到不适。」 「诶……?那副画不是你画的吗?」太宰治闻言更加好奇了,「我记得交易内容是需要我们在画里帮你找人吧?而青木你的异能是能够让人进入到你所绘的画中,如果不是你画的,那我们要如何帮助你呢?」 太宰治看似是纯粹的好奇发问,实际上却发出了新一轮的试探。 「是我画的……只是……」青木言脸上神色迟疑,思考如何给对方解释,没过一会儿,他果断放弃,「你们看见那副画就明白了,房间里有很多蜡烛,全部点亮后足以让你们看见那副画的全貌,如果你们没有异常反应,我会构建起能够进入那副画中的通道。」 第4页 「哇哦,难道是什么拥有巨大杀伤力的画吗?听起来很危险呢。」 太宰治眼睛微亮,嘴上这样说着,人却已经进入到房间里动作迅速地一一点亮蜡烛,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当整个房间被光芒照亮时,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终于看清了墙壁上挂着的那幅画,那是一幅有半个人高,同时又极具冲击力与奇异诡谲的画。 画的基调是灰白与灰蓝,铅灰色的天空中有一个诡异的巨大眼球,瞳孔是灰蓝色,也像是纯粹的蓝,似乎「蓝」这个概念在这颗眼球上都变得模煳不清,眼球被一层层环形物体包裹,灰蓝色密密麻麻的小点镶嵌在如同车轮形状的环形物体上,看不真切,也许是眼睛也许是其他的东西。 「眼球」下方是一片废墟,荒无人烟的安宁把那颗诡异「眼球」的存在承托的越发空灵虚幻,又莫名有着圣洁,就像是人类不可知之物那样,同样也无法判断善恶。 到底是是那颗诡异的「眼球」毁灭了城市,还是这座城市早已被人类毁灭,祂是聆听苦难前来众人的呢? 一旦在画中虚构出自身的存在、探究「眼球」的本质,莫名的恐惧就开始蔓延,明明没什么可怖的元素,却让人开始冒冷汗,是在宇宙不可名状中面前发现自身的渺小?还是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慄与惶恐? 太宰治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那幅画,「是……旧约中记载的天使?」 青木言有些意外,「你知道?」 「有所了解。」 据说圣经旧约中记载的天使都是可怖又不可名状的模样,跟后续人们所说的人形模样半点沾不上边。 太宰治兴致盎然地看着那幅画,他余光注意到眉头微皱的中原中也,「怎么了?中也?难道说你害怕这幅画吗?」 「闭嘴啊!谁害怕这幅画!我只是觉得这个上色很压抑,真的会有人喜欢这幅画吗?」 中原中也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太宰治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青木言能够拥有人气与名声就说明前者的画是被大众所欣赏所喜爱的,眼前这幅画虽然同样极具艺术气息与灵魂共感,但不可名状又难以理解的物体与压抑的色调,会让普通人感到莫名其妙与不适。 「唔……也是呢,这幅画并不像是青木办画展时展览出来的作品风格,我记得青木你上色是那种热烈又丰富的类型吧?」 太宰治说着侧头看向半边身体掩藏在黑暗中的青木言。 后者微微点头,「这是我曾经尝试的风格,毕竟没有人能从一开始就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青木言目光扫过房间里两人脸上的表情,发现对方没有任何生理不适后继续开口,「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会把通道权限给那位戴着帽子的先生。」 「中原中也。」 「好的,中原先生。」 「为什么只给他啊——我被排除在外了吗?」太宰治看似诧异地睁大眼眸,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的异能对你并不起效果。」青木言表情平静,诉说出这个从一开始就暴露出的事实。 「诶?这么说在开门那一刻你果然是主动对我使用了异能吧?」太宰治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终于抓到了对方的破绽,「所以才能知道你的异能是对『我』不起效果。」 从开门那一刻「人间失格」被动触发,门继而被对方从他手里推走,太宰治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明明中原中也跟自己站的很近,而青木言却能精确判断出无效化异能的来源是他,这说明对方当时仅把异能施加在了他身上。 「关于这点我很抱歉。」 青木言脸上仍旧是那一副平静的表情,像是波澜不惊,也像是麻木与空洞。 「我可能有些应激了,所以在之前你敲门时,我透过门缝看了外面,当时你站在最前面把中原先生挡的严严实实,再加上你一身黑又背光,所以……」 他说到这里微微沉默了一下,左手指尖触及右手手腕,涣散迷离的眼眸中浮现出些许恐惧与慌乱,「那些人……当初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夺走了我绘画的能力。」 说辞听起来滴水不漏又顺理成章,太宰治记得对方确实是在龙头战争一个晚上被掳走的,准确一点是对方异能在白雾中失控之后。 对方足足失踪了十天,军警收到消息后一直在寻找,但找到对方时也已经为时已晚,后者手腕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糜烂发炎,整个人也都陷入休克状态了。 没有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只知道这种严重又糟糕的伤势是现有医疗水平无法復原的,对方不可能再拿起画笔了。 「很抱歉提及你的伤心事。」中原中也不自在地压了压帽子,把说远的话题重新引上正轨,「所以你需要我在画里找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他……」青木言从情绪中抽离,重新收敛起所有情绪,「画里只有一个人,如果他仍旧在画里,就麻烦中原先生把他带出来了。」 「喊我中也就好了。」 中原中也不习惯被对方如此称唿,也许是因为对方跟他相仿的年龄,也可能是因为对方身上颓靡堕落的气息让他感到不适。 毕竟——他也曾听说过对方被人赞不绝口称之为绘画天才的名声,如果不是因为龙头战争中的意外,或许对方仍旧未来可期。 第5页 青木言缓缓开口,嗓音带着奇异的气息,「那么,我将给予你自由出入这幅画的资格,中也。」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周围似乎薄雾涌动,星星点点的彩色光点在里面若隐若现,像是眼睛一般轻眨。 中原中也再次看向那幅画时,惊愕地发现画中的那颗「眼球」开始转动,包括环绕着祂的那些环形物体也是,在一次旋转中,他们对上视线,画中的那颗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像是单纯的看,也像是带着一视同仁的审视。 他试探着伸出手,五指像是透过一层薄雾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太宰治眼眸微微睁大,注视着中原中也就这么轻松进入了画里,而画面中的景色却无丝毫变化。 像是直接在画面前消失了一样。 「好神奇的异能!」太宰治羡慕似地惊嘆,「真好奇里面会是什么样子,我也好想进去玩!」 青木言从对方所说的内容里明白了什么,「……你的异能原来是被动触发的吗?」 「没错哦。」太宰治毫不介意地轻易告诉了对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起来,如果你仍旧能够控制这幅画的出入权限,为什么还需要找人进去寻找呢?把权限给画里的那个人让他自己出来不就好了吗?」 「给过,但是没有回应,再加上龙头战争我的异能失控,我无法确定他已经出来了,还是在画里陷入昏迷。」 「昏迷?」太宰治重复了一声这个词彙,「为什么会昏迷?」 「跟这幅画有关,有时候身临其境和在外旁观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青木言微微顿了顿,寻找了一个合适的词彙和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精神污染,会让人出现生理不适却仍旧想要继续看的上瘾状态,直到完全印入脑海无孔不入把人逼疯,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最后呈现出一种既害怕又狂热的崩坏。」 「听起来会是一种有趣的死法。」太宰治双手合十,眼眸亮了起来,「进入到这幅画里会让人癫狂至死?」 「不一定。」青木言想了想,继续补充,「应该因人而异,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信件里提出需要心理承受能力高同时拥有极高武力值的人。」 「心理承受能力高我能理解,拥有极高武力值是为什么?诶——难道精神污染可以用武力解决吗?」 「嗯……因为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青木言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看似荒谬又意外合理的理由。 这个理由让太宰治也哑然了片刻,再次开口时更换了一个话题,「这样的话,青木想要寻找的那个人一定拥有极高的武力值吧?」 「……」青木言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也许吧,毕竟他是个很危险的人。」 「是仇人?」太宰治看似好奇地问。 「不……应该是朋友?」青木言提及这点也有些不确定。 「如果是朋友的话,你居然让他进这么危险的画里吗?」太宰治语气轻松,如同闲聊一般。 「是他自己想要进去的。」青木言唇边像是勾起了弧度,在烛火摇曳不定的光影中,又像是错觉。 「原来如此。」太宰治似完全理解了一样点头,话音很快一转,「但——如果是朋友的话,出来了应该会联繫你才对?」 「他性格很怪,也会出现不联繫我这种事,就像是这幅画一样,充斥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思维。」青木言眼眸微动,似意味深长般开口,「我很担心,毕竟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人。」 担心谁? 是那个性格很怪的朋友,还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横滨? 第3章 站在画外浏览全局,和身处画中成为一员,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验。 空气中硝烟四溢,放眼望去周围一片废墟,头顶是被称之为「天使」的不可名状的诡异「眼球」。 坍塌的残垣断壁隐约透露着熟悉的模样,像是似曾相识,却又完全陌生,毫无生气一派荒芜的模样让人感到窒息和恐慌。 耳边是宛如死寂般的静谧,什么声音都没有,明明硝烟在半空中扭曲飘散,但却连风声都没有,仿佛风也在此陷入沉睡。 中原中也扫视完周围后,抬头看向那个悬浮在高空,周围不断旋转着环状物的「眼球」。 这次他终于看清周围的环状物是什么了。 许许多多的小型眼睛镶嵌在圆环形不明材质的物体上,组合成了一圈又一圈环绕在巨大「眼球」周围,类似于车轮状的东西。 在他跟巨大「眼球」对视的那一刻,耳边似乎响起了似有似无的絮语,伴随着寂静中的嗡鸣又像是错觉。 周围的小型眼睛也都在同一时间看了过来,一瞬间被千千万万只眼睛注视的感觉让人背嵴发寒。 中原中也眉头微皱,有些烦躁地轻啧一声,随脚踢起旁边的一块巨大碎石往空中那颗「眼球」砸去。 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会感觉周围静谧的有些诡异了,因为他就连刚刚踢起石块的声音都没听见,理应会存在摩擦碰撞声与破空声的。 但是——什么都没听见。 比起安静更像是有什么人耳听不见的声音掩盖住了所有声响。 那颗「眼球」周围的光亮突然开始扭曲,像是光污染一般透着光怪陆离和不可名状,又莫名散发着某种诡异的圣洁和亲和,踢出去的碎石也回到原本的位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6页 耳边的絮语声开始从嗡鸣中分离,变得清晰,也愈演愈烈,窸窸窣窣,如同有千万个人在同时发出这种呢喃怪音,它们交叠着,音调奇异融合。 它们在说,祂在说。 「孩子,不要害怕。」 ……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偏移,太宰治开始感到无聊了,「我说,青木。」 「什么事?」 门外头髮卷在一块乱得跟鸡窝似的少年仍旧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变过。 「画里的时间流速跟现实是一样的吗?」 太宰治已经撑着腮帮子坐在地上了,这个空旷的房间除了那些放置蜡烛的架子,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错。」青木言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画里的城市面积是一比一復刻取景的横滨,如果想要找人的话,花费时间长一点是正常情况。」 「化为废墟的横滨吗……?」太宰治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声,很快这副思索被另一种神色取代,「啊啊——可是这等的也太无聊了,说不定宝贵的晚上都要花费在这里,真不想在这里枯等那个小矮子啊——」 青木言没有接话,他静静等待着对方接下来会提出的要求。 「我记得我们在一路走过来的走廊墙壁上都挂着画,那也是你的作品吗?」 在得到青木言肯定回答之后,太宰治语气带上了几分期待,「能带我再去看一遍吗?之前青木走的太快了,光线有限,我都没能来得及看清。」 「可以是可以……」青木言有些迟疑,「你不管在画里的中也吗?」 「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需要有人寸步不离的照顾呢?」 太宰治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摆,端起一旁的烛台,「我们走吧?青木?」 青木言站在原地看起来不是很想离开,但对上那只看似十分期待的鸢色眼眸,只好点头,带着对方往走廊方向仔细参观一遍。 墙壁上的画与室内那幅不同,墙壁上的画大多色彩丰富热烈或是恬静的浪漫景物,太宰治举着烛台一一观察过那些画。 从画的风格可以看出作者的内心世界,这些画看起来都相当开朗阳光,能够给人带来心旷神怡的舒适和幸福感。 只不过…… 太宰治视线落在画的右下角,通常创作的人都会在作品上留下创作时间,而这些画的创作时间都是两年前。 而他记得那幅让青木言厌恶的画,并没有标註时间,从笔触上来看显然是眼前的画更为稚嫩,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色彩展现问题。 青木言在信件中说那幅画是失控状态,如果失控的地方不在于进出,那么就失控在画里世界。 再加上对方提及的精神污染,可以得出结论,青木言大概率能够控制画里的东西,这样的话…… 某个猜想转瞬即逝,他收回思绪,看向那个站在一旁一直都十分安静的少年,后者接受到他的视线后下意识回望。 「青木给予的报酬里包含哪些画呢?」 「除了那幅失控的画外,其他都可以挑选。」 「诶?为什么?青木不是讨厌那幅画吗?如果能够作为报酬给出去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太宰治举着烛台走回房间,走廊安静空旷除去交谈声只留下两人的脚步声。 「因为那幅画是我朋友指定要我画的,同时也是送给他的。」青木言微微嘆了口气,十分遗憾般,「只可惜……画里的世界失控了,反而让他在体验画中世界时失去了联繫。」 出乎太宰治意料的,青木言直接把这个信息直白地说了出来。 太宰治很快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开口,「青木原来可以控制画里的世界?」 「算是吧……」青木言思索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画属于谁,谁就能控制并拥有里面的世界。」 这番话说的极有诱惑力,太宰治似乎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在异能失控后被人绑架了。 青木言的异能更像是为他人实现愿望的工具,即使是虚假的,却也足够满足人精神上的需求。 不过能够喜欢这幅画的朋友也是个奇怪的人,青木言对于这个「朋友」的态度十分微妙,而且一直似有似无地把他的注意力往这方面转移。 无论是横滨化为废墟的画,还是之前所说的危险,仿佛都在暗示什么。 当他们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口时,中原中也已经出来了,青木言目光观察了一下对方,发现对方除了面色苍白有些恍惚之后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中原中也见他们回来了,直截了当地开口,「里面没人。」 「这样啊……谢谢你,中也。」 青木言表情并未有多少变化,或者说似乎从见面开始,青木言的表情就一直是这种淡淡的模样,仿佛所有情绪波动都被那股颓靡气息遮盖住了。 「嗨嗨——既然已经完成了交易,那么报酬港口mafia到时候会派人来取的。」太宰治打了个哈欠,已经有些疲倦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青木言点头,送两人出门,此刻天际已经破晓。 他们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终于摆脱了那股潮湿阴冷的空气,同时身后的门也不知何时被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画里是什么样子的?」太宰治冷不丁地向身侧的搭档发问。 第7页 中原中也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在进入到画里后,天空中的那个眼球一直盯着我看,在画里依旧能用异能,只不过我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那颗眼球,那颗眼球周围会像是模煳扭曲了一样散发出某种奇异的光晕,本来我已经打算集中注意力去找人的,但那股视线一直黏在我背后,搞得我总是会莫名去看,也总是会听见奇怪的声响。」 「精神污染……吗……?」太宰治若有所思地低喃,紧接着他话音一转,「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进入青木家后就很奇怪?」 中原中也闻言露出了回忆的表情,「确实……有种奇怪的违和感?包括青木言这个人也是,具体说不上来,好像有问题又好像没有问题。」 他长时间没听见对方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太宰治表情有些惊讶,像是不可思议般。 「中也,你的直觉依旧如此灵敏呢!难道说这也是某种天赋吗?」 「哈?!」中原中也额角青筋暴起,「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拐着弯骂我!」 如果这番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没有问题的,但从太宰治嘴里说出来,中原中也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在暗讽。 正当中原中也想要跟对方好好理论一下时,只见太宰治突然收敛起了轻佻的模样,转而变得有些严肃,定定看着地上的某处,他顺着对方视线看去,发现空旷的水泥地上什么都没有,干燥一片。 这副模样让中原中也暴怒的情绪微熄,「你发现什么了吗?」 「嗯,我突然想起来……」太宰治高深莫测地缓缓开口。 下一句话再次让中原中也暴怒,「之前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雨,如果早知道最后不会下雨的话,我就不浪费时间跟你一块出任务,直接把任务丢给你就好了,可恶啊!」 说到最后太宰治甚至相当懊恼地锤了一下空气。 这一拳跟锤断了中原中也理智之弦似的。 「你果然还是去死吧,混蛋太宰!」 …… 站在二楼窗边目送两人远去的青木言收回了目光。 天际第一缕晨曦从完全拉开的窗帘照射进房间,原本放置着那幅画的空旷房间此刻拥挤的像是画室,照亮了房间里乱七八糟的颜料以及画架。 与太宰治与中原中也所见到的一席雪白衬衫不同,此刻青木言白色衬衫上沾着各种颜料。 他右手持着画笔微转,扔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精准插进了笔筒中。 「果然跑掉了吗?」 他微微嘆息一声,目光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那幅旧约天使画像。 与中原中也所见到的安宁静谧不同,此刻画像里不可名状的环形「眼球」正飘逸出某种朦胧绚丽的薄雾,仿佛除去那些明确画出来的眼睛之外,还拥有众多细小的眼睛在雾中轻眨,像是某种不详的注视,仿佛所有的色彩在此刻都失去了界限,犹如群星的色彩。 温和的表象褪去,不可名状的未知危险与可怖在此刻提升。 青木言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画中所有的诡异色彩都被收敛,又像是一幅普通的画了。 他对此习以为常,接着起身离开画室。 对方已经不在画里这个结果,让他有些怀疑涩泽龙彦出现在他附近使用异能是不是对方设计好的了,这幅画的通道只在他异能失控时打开过。 如果对方是在他异能被剥离后失控时跑掉的话,那他被人绑架或许就是对方的报復,毕竟那是个极其记仇的人。 不过对方不会再有下手机会了,港口mafia已经对他起了兴趣,在港口mafia首领拿到报酬前,大概率都会派人盯着,这样一来免费的保镖就有了。 那个黑髮少年似乎发现了不少东西,这点在青木言发现天气预报出现失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既然画一幅新画已经来不及,就只能凑合着用加湿器这个藉口。 也许他该庆幸画里没拉开任何窗帘,否则到时候如果让那两个人发现明明没有下雨而窗外却在下雨,总不能再把这点归咎于异能失控吧,那肯定会被认为别有居心。 老实说这一次的突发情况有点多,无论是没有下雨还是那个少年能够无效化异能的异能都让他出现了纰漏,幸运的是最后异能还是成功把对方囊括进去了。 这样看来对方的无效化异能只能起效于触碰到异能核心的情况下,比如说画的本体,又比如说青木言本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那个『朋友』过于危险,他也不会去寻求港口mafia的帮助,在他眼里,港口mafia毕竟是黑色地带的人,给他一枪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稍微做点保险措施也是正常情况吧? 画失控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不存在,只是青木言不敢贸然进画里亲自确认罢了。 如果对方还在画里,他进去一定会被对方杀死。 往好处想想也许港口mafia首领会进行深思熟虑之后再向他索要报酬,拥有免费保镖的期限延长了! 但也有可能会谨慎的提出一个让他支付不起的天文数字,又退而求次换取一个条件,比起明码标价的物质,总是人情更加贵重。 这样的话,下一步的计划是…… 全部家当都买了颜料和房子,口袋里已经没有一分钱的青木言神色沉沉,回头把目光投向身后画室里堆积的那些作品。 第8页 没办法了。 开始卖画为生吧。 第4章 青木言动作很快,他拍卖旧作的消息近乎是跟太宰治所呈递上来的情报同步被放上了森鸥外的办公桌。 森鸥外一只手拿着太宰治调查到情报,一只手拿着东京那边拍卖场送过来的邀请函,目光看着拍卖物品里出现的画作陷入深思。 【画作:《夏梦》】 【描述:绘着夏季夜晚梦幻花原的画作——繁星,夜空,如梦似幻的花海,似精灵般的萤火虫,栖息着安宁与梦境。 (拥有特殊异能的神奇作品,得到这幅画的人可以自由出入画中世界,并且画中世界的所有东西都由您控制,这是属于您的世界。)】 这幅画的画风十分大众,拍卖场也不会透露任何卖家信息,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知道青木言的异能,也不会第一时间确定这幅画出自青木言之手。 森鸥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后,抬头看向办公室里站着的少年,「他这是在向我展示他作品的价值,想要我选择他的画作当报酬?」 「谁知道呢。」太宰治神色恹恹,脖子上绳子勒出的红痕还未完全消失。 森鸥外看着对方无精打采的模样颇为困惑,「太宰君,我记得在你完成港口mafia跟青木君的交易后,我有给你放一天假。」 言下之意是对方不该再露出如此厌倦不配合的态度才对。 「太糟糕了!」提及这一点太宰治忍不住抱怨,「最近的天气预报都不准,明明下雨却说降雨概率不大,害得我昨天晚上挂在树上淋了一晚上的雨!」 「可能因为是盛夏吧。」森鸥外眼眸里流露出几分同情,「也许该庆幸昨晚没有打雷,否则太宰君你现在应该已经进医院了。」 这句话倒是让太宰治微微提起了兴趣,「被雷噼死好像也不错。」 「如果没有被噼死,下场会很糟糕。」森鸥外不咸不淡地提醒道:「而且太宰君,如果你死了,我可是会很头疼的。」 「知道了知道了。」太宰治有气无力地拖拽着嗓音。 「那么,太宰君,你认为我该怎么选择比较好呢?」森鸥外十指交叉撑着下巴,一双紫眸看着半掩在黑暗中的少年。 即使对方年龄不大,却已经有了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那股阴郁和危险,而且头脑远超同龄人。 「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森先生你在同意这场交易时不就已经有了想法吗?」 太宰治走近对方,从办公桌上拿起他跟青木言接触后所得到的情报,补充道:「在看见这些情报后,你应该已经做出选择了才对。是从对方画作里挑选一幅?还是开出一个天文数字让对方陷入窘境,继而贪婪地提出更多要求?让对方加入港口mafia?」 提及这一点太宰治露出惋惜的表情,「不过青木已经无法作画了,失去了原有的价值,森先生,你应该不会想要一个废人。」 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唔……说起来这一次的拍卖会也引起了欧洲那边那些贵族的注意力,毕竟他们最不缺钱又闲的发慌享受掌控一切的快感,谁能拒绝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呢?最后这幅画会被拍出天价也说不准呢,这样看来森先生你已经没得选了。」 「果然是这样吗?看起来完全顺着对方的想法走了啊……我记得当初调查他背景时,他似乎在法国待过一段时间?是三年?」森鸥外拉开自己身侧的抽屉,像是在寻找当初调查青木言背景时所得到的文件。 「是五年。」太宰治嘆了口气,把手上的文件放回桌上,「你怀疑他在异能描述上撒谎,实则是另有所图吗?」 「他时机抓的太好了,不是吗?」森鸥外似苦笑般,重新合起抽屉,「为什么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横滨的混乱,又有麻烦出现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包括他的那个『朋友』也是,你觉得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太宰君?」 这番话让太宰治想起见到青木言时,对方态度平静又像是什么都无所谓的那句——「那怎么办?要不你把我杀了吧。」 像是开玩笑的话,却没办法让人从对方周身的气息里感受到玩笑,反而还因为对方的遭遇带有某种绝望的悲剧色彩,但又在某些细节方面让太宰治觉得违和。 如果这是早有预谋,那么就证明青木言整个人都充斥着谎言,对于对方的一切都要重新推论。 「我说,森先生。」太宰治抬起眼眸,里面是对于这个世界的厌倦和死气,「你直接说让我去取画不就好了吗?」 森鸥外拿起那份文件,意有所指说道:「对方异能特殊,所以只能辛苦你弄清楚了,太宰君。」 「那么,是什么样的画让你如此执着呢?森先生?」太宰治语气淡淡,看出了森鸥外谨慎背后的矛盾。 那是一种宁可冒着踏入陷阱的风险也要得到的偏执。 后者眼眸微阖,语气里带着怀念与遗憾。 「也许是一幅……充斥着硝烟与鲜血的画吧。」 第5章 青木言正在浏览拍卖场信息,这个拍卖场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拥有最为安全的保密与协议,绝对不会泄露卖家任何消息。 就连挂上去拍卖的画也是,这幅画使用的画法是最为大众的,也是欧洲那边最为流行的画风,不会有不知道内情的人仅通过一幅画查到他身上。 第9页 即使是他也没料到横滨会乱成这样,当初他刚来横滨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人突然偷袭,简直就像是一窝疯子在发疯,见人就咬。 以至于他现在不得不谨慎一点,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个爱记仇的「朋友」跑了的原因,也有横滨混乱本身的问题在。 这样一来,唯一清楚他异能的港口mafia肯定会在确认画没有风险后会选择取画,不用担心对方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了。 不过,他不确定这个拍卖场号称拥有最为安全的保密系统在那个人面前能不能仍旧安全。 如果这个拍卖场安保系统不够严谨的话,他是这幅画的作者信息大概会被泄露,紧接着他的异能也会被公布于众,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自己再也无法作画的消息散播出去。 也算是断尾求生?只是如果传到他老师耳中会有些麻烦,毕竟他可不想欺骗对方。 青木言漫不经心地思考着这番举动会引起的动乱,滑鼠无意义地滑动浏览页面。 客厅里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传入耳畔,打断了青木言的思绪。 他眉头微微皱起,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起身去接通。 「贵安,青木君。」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是青木言未曾料到的声音,他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维持着唿吸平缓,以自然的语气回应。 「好久不见,费奥多尔。」 「好久不见吗?」对方轻轻笑了几声,「明明我们一个月前才在法国见面。」 青木言听出这是对方在变相暗指自己把对方困在画里的事,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明明说好到了带你偷渡到横滨后,会第一时间让你出来的,没想到我没能控制住那幅画,让它失控了。」 费奥多尔语气仿佛并不在意,话语里却在暗讽,「没关系,毕竟那幅画的特殊性我们都心知肚明,听说您在前段时间被人绑架挑断了手筋,请问您身体还好吗?」 什么好不好? 对方这一句话一出来,青木言就确定绝对是这个爱记仇又心狠手辣的俄罗斯人找人干的,甚至现在还用这句话来回应自己上一句。 十分的眦睚必报。 青木言面上不显,他语气裹挟着颓靡与落魄,「不太好,我没想到横滨会这么乱,就连这里的军警也对这番混乱无能为力,导致我差点因为伤口感染的高烧休剋死在某个角落,虽然现在再也拿不起画笔了,但最起码保住了性命。」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嗓音带着哽咽,「对不起,我是个废物,我们约定好的事情我一件都没能做到,现在我就连最基本的维持生活都成了问题,我或许真的无法再帮助你任何事了。」 青木言眼底一片漠然,既然真的是对方干的,那么对方肯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敌意。 电话里传来对方相当虚伪的安慰,「不要妄自菲薄,您当初在学校里可是被誉为『因绘画而生的孩子』,相信您老师知道了这个噩耗一定会想方设法帮助您恢復的——就像以前一样,我们都深谙异能的无所不能。」 「不,我不想告诉他,因为我也不想画画了,我对不起他的培养。」 青木言声音硬生生演绎出什么叫看尽世间炎凉,「费奥多尔,你说的没错,异能果然是罪孽,如果我没有这份异能也不会总是遭遇这种事,我不要想要这份能力了,也许我这番遭遇是上天给予的启示,我在失去绘画能力后整个人反而清醒下来了,安全清闲的日子让我觉得当个废人也不错。」 青木言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了,之前曾在欧洲那边学习的时候,也总是会因为异能的特殊而被绑架,因此在接二连三遇见这种事情之后,会出现这种自暴自弃的心态是很正常的情况。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短暂的消失,像是陷入了某种沉默,半晌,费奥多尔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转移了话题,「那么,请问您能否跟我解释一下,您之前跟港口mafia接触是为了什么?」 「找你。」青木言早有预料,搬出了完美无缺的说辞,「因为画失控了,再加上在横滨遇见的意外导致异能进一步失控,所以我很担心你的安全。」 「如果您仍旧可以让人进出那幅画,为什么之前不放我出来呢?」费奥多尔优雅悦耳的嗓音缓缓掺杂上了几分危险。 青木言在短暂思考一秒钟后,果断把从港口mafia那得来的情报送了,「我其实控制不了通道,我会找港口mafia做交易是因为那个组织里有个少年拥有异能无效化的能力,我想借用这份能力无效我的异能放你出来,但是即使这样也没能找到你,老实说在接到电话发现是你后,我安心了不少,幸好你没事。」 电话那头再次安静,或许是费奥多尔在思考那个拥有异能无效化的少年是谁,也可能是在判断这番话的真假。 不管对方怎么想,反正青木言不在意,两方能够打起来更好。 「我打算把画都卖了混吃等死,毕竟我的人生也就这样开始腐烂了,费奥多尔,那幅画如果你不要的话,那我可以丢掉吗?毕竟它很危险。」 怎么可能丢掉,他得想办法再阴对方一次,青木言恶毒地想。 「不,先放你那里吧,我们都知道那幅画来之不易,或许之后还能派上用场。」 「好。」 第10页 话虽如此,青木言已经从对方选择打电话这一行为明白了费奥多尔绝对不会再轻易跟自己见面,说不准也弄清楚了他异能全貌的大致,所以才选择找人让他再也拿不起画笔作为警告。 以费奥多尔的个性,只会认为不能为他所用的异能者都是敌人。 而不巧的是青木言深爱着现在的这个世界。 第6章 拍卖会如期举行,青木言没有前往会场,而是端坐在画架前思索着,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和精神稳定,是不是应该画一个不下雨夜晚的住所,能够具象化的画面总是会更节省他精力的。 他总觉得费奥多尔要给自己找麻烦了,虽然对方可能会看在还需要他异能的份上暂时不会伤及性命,但对方也不会让自己过得太舒心。 而且港口mafia也很谨慎,八成会因为拍卖会的事情产生怀疑和急迫感,如果他猜得没错,当这次拍卖会结束,港口mafia就会上门取画,并且一定是在白天。 极大可能会是—— 那个拥有异能无效化的少年。 这个推论刚从脑海里出现,青木言的目光透过窗户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自己家门口,而那个熟悉的黑髮少年动作轻巧地从车上跳下来。 根据对方是从车后座下来的判断,说明对方在港口mafia拥有一定地位,能够如此年轻就在港口mafia坐稳位置,对方的手段和性格也可想而知。 视野里的那个少来后,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也从副驾驶推门下车,两个人一同走进了他的花园。 青木言握着画笔沉默了,港口mafia都喜欢两个人为单位行动……? 而且如果他记忆没出错,拍卖会似乎是才今天开始吧? 为什么来的这么干脆…… …… 「所以太宰,这其实并不是首领给我的任务,而是你个人的恶作剧是吗?」坂口安吾推了一下眼镜,目光看向身侧的少年。 「好过分哦,怎么能说是恶作剧,明明是我看安吾工作太辛苦才想带你出门放松一下的。」 「谢谢你啊……你知道我办公桌上堆成山的文件需要在几号完成吗?」坂口安吾深谙自己好友的恶劣性格,也没指望能够让对方内疚反思。 「哇,不会是今天吧?」太宰治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甚至为了效果还用指尖捂住了唇。 「我说你啊!能不能不要每一次都用这种明知故问的浮夸演技来敷衍我啊!」坂口安吾忍无可忍地大声吐槽。 然而太宰治根本不听他的话,前者一蹦一跳地上了台阶,站在门口准备敲门。 在他手指即将触及木门时,门恰到好处的开了,这一次他连门板都没摸到。 太宰治缓缓眨了眨眼睛收回手,门后的少年脸色看起来更憔悴了,眼底的黑眼圈近乎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眼眸里的神色涣散,苍白的面色仿佛刚从冷冻库里爬出来一样,让原本俊美的面容添加了病气和易碎,就连身形也有些摇摇欲坠的影子。 青木言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你们似乎并没有提前说会来拜访。」 「其实是因为任务地点刚好需要路过这里,所以我顺便来取了。」太宰治双手自然地背在身后,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我本来都做好青木不在家会吃闭门羹的准备了,没想到青木却像是知道我会来一样,恰好开了门。」 「因为在二楼看见了。」青木言伸手揉了揉眼睛,强行聚集起了一点精神,「要什么样的画?我直接取来给你。」 「难道不能让我们进去挑选吗?」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是明晃晃的吃惊,看起来与普通少年别无二致。 但青木言却感受到了一股压迫力,仿佛只要他拒绝,眼前的少年就会露出极为可怕的一面。 「当然可以。」青木言侧身让开了位置,注视着对方带着不认识的陌生男人一同进门。 这一次太宰治没能感受到湿气,就连气温也跟外面的相差无几,不过窗帘仍旧没有拉开,但或许因为是白天,并没有影响视野,顶多是觉得有一点昏暗。 室内布置十分简约,装潢偏欧式,不过给人感少了些生活的痕迹,干净的就像是刚布置好的新家,透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 青木言一边带着人往楼上走一边说道:「大部分作品都被堆放在阁楼,一部分挂在走廊墙上当做装饰。」 坂口安吾目光四处打量着,在上楼拐角处,他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楼梯扶手上,青木言似有所觉般回头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 长条形的走廊里挂着的画无一例外都是线条柔美色彩温馨的风景画,其中以花田和森林居多,就像是充满生机与神秘的自然森林,同时没有出现任何人类的踪迹。 「你讨厌人类吗?」太宰治冷不丁地发问。 这个问题让走廊里的另外两个人不约而同愣了一下。 青木言眼眸中浮现出几分茫然,「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因为目前为止没看见过青木画中出现人,所以有些好奇。」太宰治耸了耸肩,随意的态度仿佛真的只是心血来潮。 「我应该是画过人的,只不过画不好……」青木言思索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什么,脸上流露出对昔日的怀念,「我不擅长画人,所以后面就主攻景物了。」 「那青木对画的人像使用异能会怎么样?」 第11页 「……」 青木言沉默了片刻,不肯多说,「会给我留下心理阴影。」 就像是火柴人在面前动起来那样,人像对于神态要求很高,脸部每一个细节都需要管控好,否则就会导致最后画出来的人变得完全陌生。 而青木言在画人像的时候容易走神,最后画出来的成品在附加异能后会变得格外扭曲,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五官各有想法那种感觉吧。 人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在不了解他人灵魂的前提下,无论再怎么画,最后异能所造就的也不会跟本人一模一样,这也是为什么青木言更喜欢画物的原因。 这个回答让太宰治更好奇了,但看见对方侧脸所流露出来的抗拒时,也只能遗憾放弃。 走廊并不长,以每扇门为间隔只挂了六幅画,而每扇门上面也挂着画,一共是十一幅。 这些门的颜色与贴着暗色墙纸的墙壁是同一个色系,那些门就连门把手都没有,仅有一个钥匙口供插入,看起来如果没有上锁是可以随便推开的类型。 之前在黑暗的环境下太宰治以为这是一条单纯的走廊,没想到原来有房间,这些门简直快跟墙壁融为一体。 按照正常人的习惯也不会故意把门跟墙壁弄得一模一样。 走廊的尽头是通往阁楼的楼梯,阁楼里散落着一层浅浅的薄灰,看起来有些日子没打扫了,其中黑布散落在四处,表面鼓起来的模样像是遮住了许多东西。 青木言走上前掀起黑布,露出了下面被塑封袋一一封好的画,每一幅画都配有定制的画框,按照画的主体色调配的画框也不尽相同,彰显了主人昔日对它们的珍惜。 青木言左手拽着黑布的一角,在看向往日旧作时表情仍旧平静,细看还有一丝麻木和颓靡,像是触景伤情,也像是早已接受事实。 他随手抛掉黑布在又激起一地尘埃的同时,淡淡地说道:「随便挑吧。」 阁楼里有一扇狭窄的窗户,阳光从那里照进阁楼,丁达尔效应随之出现,少年沐浴在璀璨的光芒之下,身后陈列着众多画作,空气中细碎的光点一同纷飞,对方仿佛仍旧是那个被众人惊嘆的绘画天才站在万众瞩目的颁奖台上一样。 叮铃—— 一声细微的铃铛声响把一切都打碎。 少年似乎是觉得阳光有些刺眼而抬起了右手遮在眼前,手腕处缠着的厚厚绷带以及对方抿直的嘴角和周围那股颓靡阴郁的气息,无一不在提醒着—— 这个昔日的绘画天才与他得意之作都已经被埋葬在这个小小的阁楼。 太宰治在走进隔离与对方擦身而过时,忽然开口,「青木……有想过要寻找一个治癒系异能者治好你的手吗?」 青木言闻言像是笑了一样,唇角微微扬起,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更像是在自嘲。 太宰治站在前方回过身对他说:「如果你愿意加入港口mafia,我们会为你寻找拥有治癒系异能的异能者,恢復你的手。」 一直平静麻木的雾霾蓝色眼眸里掀起惊讶,青木言愣怔地看着那个身穿一身黑色西装的少年,后者一只眼眸被绷带遮住,另一只眼眸里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 青木言看着那只漂亮却毫无生气的鸢色眼眸,半晌,微微摇了摇头,「谢谢你的邀请,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们都知道治癒系异能的稀少,更何况这不仅仅是神经损伤,还有在被人割断手筋时的心理恐惧。 港口mafia会做出这种承诺,也就意味着他需要付出更多去偿还,成为港口mafia中的一员后,他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奉献给港口mafia,他的才华,他的画技,他的名声,又或是整个人乃至灵魂。 港口mafia从来不会做亏本交易,对方只会把他吃的骨头都不剩。 太宰治像是感到意外般,「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会同意的。」 毕竟对方已经因手伤堕落到了深渊,如果有一个能够重新让对方拿起画笔的机会,那应该会像是溺水之人抓救命稻草那样,不顾一切地去挣扎才对。 除非…… 对方下一句话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的猜测。 「我的异能——」 只见青木言指尖轻触上自己右手的手腕,语气透着某种缥缈与憧憬,「名字是「自由乡」。」 热爱自由的不羁灵魂,绝不会因为渴望什么而被束缚,哪怕是坠入泥沼也一样。 听懂了对方言下之意的太宰治轻笑一声,「比起重拾画笔,更热爱自由吗?」 因为手腕被伤对一切都不甚在意乃至生命可以放弃的想法,在仍旧捨不得放弃离开这个世界浑浑噩噩活着和追逐自由的想法前都需要退让吗? 那这样的话,对方也想要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第7章 太宰治跟坂口安吾两个人一同在这间不大的阁楼里挑选,这里的画足足有五十幅。 深色调与浅色调分别放在两边,浅色调无一例外都是自然温馨画面,笔触温和,色彩搭配也恰到好处如梦似幻,看久了能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而深色调那边相对沉闷一些,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欣赏过那些深色调的画,比起浅色调充满静谧与生机的温柔笔触,深色调所画的就更为诡谲神秘一些,无端让人想到黑暗深处会不会出现什么怪物。 比起画更像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每一个光影与线条都完美无缺,像是刻画过千万次那样,笔触带着严谨与热爱。 第12页 在翻到最后的那幅画时,他微微顿了一下,耳边仿佛又迴响起森鸥外当时怀念又遗憾的话。 ——「也许是一幅……充斥着硝烟与鲜血的画吧。」 眼前的画,色调通体灰暗,一座岛屿被漆黑如墨的海水包围,墨色的天空中有绚丽的极光,但极光也未能照亮黑夜,岛屿中似乎掩藏着许许多多的人影被夜幕包裹看不真切。 这幅画没有任何炮火与硝烟出现,但却能够让人设身处地感受到战场的残酷与极致的危险。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太宰治很快发现了原因,因为这些若隐若现的人影,如果这幅画中除去极光没有任何光源,那么人影也理应溶于黑暗,不该似有似无展现出现轮廓,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们携带着光源。 雪白刀片折射出的无机质冷光,枪枝射出子弹时那一刻的火光。 这些都是照亮那些人影的微弱光源,所有的残酷都被黑暗掩藏,恰如罪恶悄无声息蔓延。 最下方画框边缘显示这幅画的绘成时间是两年前,比推测中的早很多。 太宰治拿着这幅画起身,看向站在门口像是在发呆一样的青木言,「青木,这幅画也是你画的吗?」 后者循声望来,目光在画面上停留了一瞬间后点头。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幅画,「这是真实存在的岛屿?」 「不知道。」青木言摇了摇头,像是回忆了片刻后才慢慢开口,「这是我在听完一个故事之后,做梦梦见的内容,醒来之后我把它画了下来,给我讲故事的那个人说这是个真实的故事,这个岛屿也许存在,但也有可能不是这个样子,因为我没有亲眼见过。」 太宰治唇边弧度微弯,隐约有些明白了什么,「那,这个岛屿叫什么名字?」 坂口安吾闻言起了几分好奇,他放下了手里的画,转而看向太宰治,在目光接触到画面的一瞬间,他瞳孔微缩。 记忆里那个词不受控制的浮现。 少年清冷平静的嗓音吐露出它的名字。 「常暗岛。」 「这幅画里好像有人?」太宰治伸手指向那些轮廓模煳的地方。 青木言轻描淡写地说道:「它在故事里是大战末期的主战场,总需要画点人承托一下氛围,粗略的渺渺几笔勾勒出模煳轮廓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主体还是场景。」 「原来是个关于战争的故事……如果青木异能发动能让人进去的话,是能够设身处地感受到战场的?包括没有画出来的岛的另一边也能去吗?」太宰治摸了摸下巴,看起来十分好奇。 明明对方知道自己进不了画里却仍旧这么说,难不成是怀疑什么了? 青木言思绪不着痕迹地偏移了一瞬间,不,也有可能是港口mafia首领产生了怀疑,继而让对方调查清楚。 「可能因人而异。」青木言垂下眼眸,恰到好处遮住了眼底的思索,「拥有者对这幅画没有画出来的地方是什么印象,那么进入到画中后所看见的就是什么模样,如果说你认为岛屿另一边什么都没有是一片空白,那么这幅画的界限就止步于你所看见的那些地方。」 「那超出画面外的海域呢?也会因人而异吗?」太宰治像是仿佛要抓住了什么线索一般,对方的异能似乎并不如所说的那么简单。 青木言声音平静,「会很危险。」 这句话是太宰治始料未及的,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危险?」 青木言点了点头,多余的不再说,浅浅维持在提醒对方的地步,转移了话题,「你们是想要这幅画吗?」 「没错。」 太宰治随手把半米长的画给了一直沉默的坂口安吾,旋即对青木言伸出了手,脸上笑容灿烂。 「交易愉快,青木。」 青木言没有第一时间伸手,他垂下眼眸扫过自己的手又抬头静静看着对方。 后者眉头微微皱起,「怎么了?难道我们不能握个手来庆祝一下交易的完美落幕吗?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原因——让青木你不敢碰我呢?」 伴随着话音落下,周围的气氛一瞬间凝滞。 青木言看着太宰治眼眸中逐渐出现阴郁粘稠不加掩饰的黑暗与恶意,轻轻嘆了口气,「你伸出的是右手,我右手伤势没有好,所以……」 「原来是这样。」太宰治似恍然大悟般,立刻换了只手。 这一次青木言伸出手与对方短暂交握了一下。 太宰治觉得对方体温似乎跟自己相差无几,与想像中的一样。 不过,根据触感来判断应该是真人没错。 太宰治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尖微收,心底划过一丝疑惑,是他猜错了吗? 青木言把两人送出了住所,这一次青木言一直目送两人上了车才合拢了门。 太宰治坐在车上没有立刻让司机开车,而像是确认什么一样抬起之前跟对方相握的手闻了闻。 「怎么了吗?太宰?」坂口安吾见对方举动有些疑惑。 太宰治迟疑地像身侧好友诉说自己感觉到的奇怪之处,「他太符合我推测中对年轻画家的样子了,手上没有任何伤口与茧,就连气味也淡的出奇,而且他体温也跟我想像中的一样。」 「太宰,你做出的推测本来就很少出现问题吧?」坂口安吾冷静地点出这一方面。 第13页 对方头脑异于常人,制定的计划很少出错,就连人心把控也极为准确,这也是为什么对方能够年纪轻轻就坐上准干部位置的原因。 好像确实是能够说得通,但太宰治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安吾,你有发现什么吗?」 对方的异能是「堕落论」,能够读取物品的记忆。 坂口安吾动作自然地摘下眼镜用布擦拭,藉此掩藏自己异能未能起效的诧异,「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看起来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呢……」 太宰治无精打采地让人开车回港口mafia。 青木言是真的没有问题,还是太过于滴水不漏了呢? 第8章 太宰治身上阴郁低沉的气息让所有路过的港口mafia成员更加兢兢业业,他们目送着那个港口mafia最年轻又阴晴不定的准干部进入电梯。 在看见电梯里另一道身影时,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为什么到哪里都能遇见你啊,中也。」 「哈?!这个问题是我问你才对!」平白无故又被攻击的中原中也相当不客气地攻击回去。 「我记得你是被首领派去参加拍卖会的吧?怎么两手空空回来了?」太宰治说到这里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难道说是因为身形太小,所以在举牌的时候被忽视了吗?」 「滚啊!那个拍卖会上除了青木言的画,其他的东西根本不用在意,首领只是让我去看最后成交价和拍下的人是哪一方而已!」中原中也额角青筋跳的极为欢快,他拳头捏的嘎吱作响,「别用你那阴暗噁心的思绪随便揣测别人啊!!」 「啊啊啊……原来是去玩的啊……」太宰治的语气一下子又变得格外倦怠起来,「我也好想跟小矮子换一下任务去拍卖会玩。」 被阴阳怪气了的中原中也抬手压着帽檐,思考着在电梯里把对方打一顿需要花多长时间,然而这个想法在他看见太宰治另一只手提着的褐色纸袋时消失了。 「首领派你去青木家取画?」 太宰治随意哼了一声,表示对方答对了。 中原中也眉头微皱,「是我们之前看见的那幅吗?」 「当然——」太宰治故意拖拽着音调,在对方眉头越皱越紧时,话音一转,「我才不告诉你。」 即使对方这么说,中原中也依旧知道答案,只不过对方这种恶趣味的态度让他十分不爽。 叮—— 电梯已经到达之前按下的楼层,太宰治一马当先抢先出了电梯,仿佛电梯里会有什么令他窒息的元素一样,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紧随其后,开始无形的斗争,两个人你挤我我挤你一同进了首领室。 森鸥外双手撑着下巴,微妙地看着这两个身形不稳跌跌撞撞进办公室的少年。 中原中也扶着自己差点被挤掉的帽子,假装自己没有在首领面前干出这种幼稚事,而太宰治则光明正大地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胳膊吐槽对方。 森鸥外干咳一声,似提醒般,「太宰君。」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尽数收敛,他微微屈身,把画放在了对方办公桌上,「森先生,你要的画我已经拿到了。」 森鸥外没有立刻拿出来看,「青木君有跟你说这幅画的名字吗?」 「名字?」太宰治唇角微弯,他摇了摇头,「他只说这幅画里的岛屿叫做常暗岛。」 森鸥外指尖微动,脸上神色却并未有所变化,「是吗……说起来,青木是写实派画家?」 「嗯,大概是因为能够更好的匹配异能吧,不过……画终究是平面的,所以他说需要拥有者的想像力与印象填补空白。」太宰治说着话语一转,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如果森先生认为岛的另一边是横滨,会不会真的出现这种情况?」 森鸥外联想了一下那种情况,总觉得会很割裂,违和感了太重,他办不到。 岛的一边是战场一边是繁华热闹的横滨商业街什么的,总觉得光是想一下大脑就头痛欲裂了。 他从袋子里拿出了那幅被保存完好精心配制了画框的画,画面真实程度远超想像,脑海深处的记忆一瞬间翻涌而出。 仿佛再次回到了他仍在军队当军医时的场景,炮火连天,悲鸣遍地。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幅画已经活过来了,并且在按照他记忆中的模样开始运转。 太宰治正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的表情,可惜森鸥外情绪掩藏的极好,他什么都没能发现。 「太宰君。」森鸥外缓缓开口,听不出情绪,「青木君见过这座岛?」 「不,他说是听了别人给他讲的故事然后梦见的。」太宰治微微耸肩,旋即问道:「森先生认识这座岛?」 「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森鸥外像是无奈般嘆了口气,「天才这种存在真的是让人心生羡慕呢,哪怕是听见别人讲的故事,也能够梦见如此清晰又真实的画面,甚至就连岛屿的形状和细节都一模一样,我差点要以为青木君真实去过了。」 虽然森鸥外语气轻松像是在单纯的有感而发,但他眼眸中却沉淀出一片阴暗。 「形状?」太宰治歪了歪头,他看着在黑乎乎画面中近乎跟大海和天空融为一体的岛屿,暧昧不清的笔触让岛屿的边缘可以定在任何一点上,「森先生能看出形状吗?我看见的轮廓很模煳哦。」 第14页 「嗯?你的意思是我所看见的画面跟你所看见的不一样吗?」森鸥外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毕竟——青木的异能是伴随着画,异能起效后,里面的画面也会伴随着拥有者的印象而变化。」 太宰治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画面上,属于异能的白色光晕一瞬间扩散,画面像是被清除了什么一样,在森鸥外眼中逐渐消融掉奇异又熟悉的帷幕,露出后面笔触暧昧朦胧不清的岛屿。 岛屿与天空与大海三者一同掩藏在黑暗里,属于热-兵器的火光与冷兵器的冷光在画面中若隐若现。 「原来如此,因为我是这幅画的拥有者,所以这幅画在随我的想法而变动?」森鸥外神色晦暗不明。 在太宰治把手指移开后,这幅画又开始变化,像是浓雾,也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物体那样,一点一滴地蔓延更改黑暗中的岛屿轮廓,重新变得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熟悉无比又透着致命的吸引力与诡谲。 「真是相当能引起人贪慾的异能呢。」森鸥外低笑两声,意味不明地说道:「我以为青木的异能只能在人进去画中后生效,没想到在拥有者目光触及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起效了吗?」 他随手把画推向一边不再关注,「而且会随着人印象填补空白使人察觉不到违和,十分危险呢,一不留神就会坠入自己的美梦里了。」 太宰治脑海中所有的违和和线索都在这一句话中串成一线,产生了新的猜测。 如果对方的异能能够对他起效,一切都能说得通。 为什么会认为没有问题却又觉得违和? 因为他习惯推测出最大可能性的思维模式欺骗了自己的大脑与感官,而潜意识却因为这份过于平平无奇和轻易得来的答案在怀疑。 这就是两种极为矛盾感觉的产生缘由。 唯一的问题是——如果真的一切都如他所想,为什么第一次去对方家时,会有那么多奇怪的地方出现? 无论是如同下雨一般的潮湿,还是没有交电费的黑暗,甚至就连挂在墙壁上的画都与对方话语中不同的出入。 青木言整个人都极具矛盾与违和。 「太宰君?」 森鸥外喊了一声在他面前突然走神的少年。 后者回过神抬起眼眸,「什么事?森先生?」 「如果遇见了难题,也是可以跟我讨论的哦。」森鸥外十指交叉重新搁在下巴处,以一种熟稔的语气说道:「毕竟,太宰君还很年轻,偶尔像我诉说一下烦恼,我也会耐心倾听的,包括中也君也是,你们都是我最为重要的部下。」 太宰治脸上浮现出反胃的表情,「不要说这种让人作呕的话啊,森先生。」 「真是过分呢,太宰君,看来你更想自己去探究答案。」森鸥外被拒绝也不失望,而是以某种惆怅又遗憾的语气说:「是迟来的叛逆期吗?太宰君已经不再对我敞开心扉了呢。」 「……森先生,我先离开了,我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 太宰治单手捂着嘴,扭曲的表情像是在硬生生忍耐什么生理冲动一样,匆匆地欠身离去。 森鸥外目送对方离开,目光收回落在房间里另一个少年身上,「那么,中也君,最后拍下那幅画的人是哪方人员?」 「是法国的一个做古董生意的商人。」中原中也从怀里拿出一份报告放在森鸥外桌面,「称这么浪漫的画无论能不能变成世界都具有收藏的价值。」 调查报告里显示这就是个普通商人,最后这幅画的成交价是五百万,在不知道这幅画异能真假时就能为了浪漫就能一掷千金该说不愧是法国人吗? 「法国做古董生意的商人啊……」森鸥外意味不明地重复一声,像是在单纯感嘆那样,「一口气就能拿出五百万去买幅画,这年头做首领甚至都不如商人吗?」 中原中也闻言抬起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炽热和忠诚,「别这么说,首领,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够带领港口mafia走向高处。」 森鸥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目光看着手中文件上的情报,又是法国人吗…… 是巧合? 还是真的有备而来,在傲慢猖獗地发出宣告呢? 那么——再稍微试探一下吧。 「对了,中也君。」森鸥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知道青木君之前曾在法国留学过五年,又刚好赶上龙头战争时期来到横滨这件事吗?」 …… 青木言正站在楼梯拐角的扶手处,在那个戴着眼镜一脸社畜气息的男人伸手摸向扶手时,他明确察觉到了某种奇怪的心悸。 就像是不祥预感那样,距离他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龙头战争异能失控之后。 总觉得又要遇上麻烦事了。 他预料到那个拥有异能无效化的少年会藉助交易愉快的藉口来跟他握手产生触碰,毕竟对方看起来已经有所怀疑,但他也不害怕会跟对方触碰导致异能失效,因为画里的并不是他本体。 只要对方进入到了画中,除了触碰到那幅画或是触碰到他本体,其他的一切都不会因为对方的触碰而失效,因为不是真实。 但是他带来的那个男人究竟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简讯,是拍卖会主办方发来的。 第15页 似乎这个时间点拍卖会也该结束了。 简讯显示最后的成交价是五百万日元,钱会在一周内汇到他名下帐户。 效率意外的高。 第9章 青木言最近有些烦恼,自从跟港口mafia交易告一段落,以及拍卖会主办方把钱汇给他之后,就总是出现一些人想要潜入他家,感觉背后有人在捣鬼。 包括现在又来了一个。 青木言面无表情地在二楼看着那个熟悉的少年从车上下来,接着像是在好奇似的对他花园的木制围墙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太宰治正俯身看花园木制围墙上的图案,上面的图案用某种特殊颜料绘着玫瑰,玫瑰栩栩如生,笔触像是由青木言亲自画的一样。 他本来以为是工厂统一印在木板上的图案,没想到细看却发现每一朵玫瑰都不尽相同。 这么一大片围墙一朵一朵的画过去不知道费了对方多少时间,不过根据对方始终如一的画风来看,也许青木言是个相当有耐心的人。 他一路看到花园门口,走进院子往那扇有着木纹图案的木门而去。 在他伸手敲门前,门再一次提前开了,就像是之前那样,仔细想来青木言除了第一次让他碰过门以外,后面每一次都是在他即将敲门时恰到好处地打开了门。 「下午好啊,青木君。」太宰治双手背在身后,看向那个比之前又憔悴了不少的少年。 「下午好,我记得我跟港口mafia的交易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青木言嗓音很轻,给人感觉像是奄奄一息了那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散掉最后一口气死掉。 「嗯嗯,这次是以我个人名义拜访哦。」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十分热情,像是想要跟对方交朋友那样带着期待。 「……」个人名义? 青木言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之前因为是交易,青木言以为是一次性的,因此从来没问过对方姓名,而对方也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他默认对方也想快点结束交易然后斩断来往。 毕竟港口mafia和一个画家怎么看怎么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对方居然说以个人名义拜访? 太宰治也像是想起了这回事似的,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我原来忘记自我介绍了,青木可以喊我太宰,我名字是太宰治。」 青木言张了张唇,没等他说些什么只听对方再次说道:「青木脸色看起来更糟糕了,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这一句话让青木言眼眸微沉,「是你们?」 「怎么可能——我们不久前才完成了一场愉快的交易还记得吗?」太宰治故作受伤地说道:「你这样随便怀疑可是会攻击到我的哦。」 青木言神色微顿,不是港口mafia的话,那就只能是拍卖会那边出现的问题,也有可能是某只记仇的老鼠做的事。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只听太宰治轻快的嗓音响起,「不过——我刚好有些眉目。」 对方在说完这句话后没有了下文,青木言轻而易举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需要进来喝杯水吗?」 「那太好啦~刚好我出任务回来有些累了呢。」 太宰治双手合十,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却在抬脚进门时像是被什么绊倒了一样整个身体往前扑去,原本离对方极近的青木言下意识想要去扶对方,但这一次太宰治的手直接穿过了青木言身体触摸上了门。 在那双雾霾蓝色眼眸中无可奈何的神色里,「人间失格」被动触发,白色的光晕席捲。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光点散去,太宰治仍旧站在门口,木门也仍旧紧闭。 果然是这样。 对方的异能能够对他起效,但不能完全起效,只能起效在他周围,无法起效在他自身。 因此对方只能通过画中世界对人的五感以及他自己的猜测从而达到欺骗他大脑的目的,如果他一心认定自己触碰不到这个青木言,那么结果就会如他所愿。 这样看来,他只有在触碰到进入的画本身以及青木言本人时,对方的异能才能够被无效化。 画本身……是这扇门?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眸看着这扇门,这是一扇再平常不过的木门,上面有木材都会有的木纹。 并没有任何颜料的踪迹…… 对方是怎么办到的? 太宰治思索着蹲下身开始检查这扇门的玄机,然而门再一次打开了,抬起头望去,那名面色苍白憔悴的少年脸上浮现出了破罐子破摔的神色。 「你走吧。」青木言语气透着无可奈何的绝望,「我显然不是你的对手。」 「别这么说嘛~好歹你也骗过我两次了。」太宰治笑眯眯地伸手再次触碰向那个少年,这一次也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又是异能吗?」 伴随着指尖触及木门,「人间失格」再次触发。 太宰治继续观察这扇门的边边角角,在门角处发现了木屑翘起来的痕迹,与这扇门外表本身有严重的色差。 如果青木言在这扇门上所作的画是木纹,那确实是可以算青木言所画的画作,他之前曾问过画面之外的地方会不会因人而异,对方的回答是「会很危险」,危险在哪里对方却没有说。 如果危险的地方在于能够根据想像生成的话,那确实是很危险,人无法杜绝自己大脑对未知的想像。 第16页 一不留神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画里,还是在画外了。 太宰治把目光看向了一旁被紧闭着的窗户,开始思索怎么样才能见到对方真正的本体。 从对方连花园围墙都能一一绘画来看,这间房子恐怕到处都充斥着陷阱与虚假。 他伸手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门后的少年仍旧站在那里。 「青木,整栋房子都是你装修的吗?」 青木言仿佛已经放弃挣扎了一样,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啊,是啊,有关刷漆图案的地方全都是我画的。」 他冷眼看着太宰治伸出手像是在玩一样戳他的身体,又再一次穿过。 太宰治在乐此不疲戳了好几次之后,才像是玩腻了一样收回手,「我可是很认真想要跟你交朋友的哦?难道我们不能真实的见面吗?」 只见眼前这个享有极高赞誉名声的年轻画家露出了落寞的表情,像是在为什么感到悲哀一样。 「我已经……」他缓缓眨了眨眼睛,如同逃避什么一样转移了视线,嗓音干涩无比,「出不去了。」 太宰治动作微顿,他缓缓抬头看向对方,「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青木言脸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情绪,像是在为什么感到不甘,也有某种在命运面前的无奈,最终所有的一切都重归平静,他嘆息一声转身上了楼梯。 「请跟我来。」 太宰治跟在对方身后,只见对方在走廊挂着那幅浅色调森林画的门前停了下来。 青木言伸手推开了门,门里昏暗一片,所有的窗帘都紧紧闭合,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也被厚重的床帘紧紧遮住,仿佛床上的人已经虚弱到见不得光的地步,就连细微的气流都会导致病情恶化一样。 青木言的声音响起,为他解答了疑惑,「我自从被人挑断手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身体全靠药物续命,精神也已经转移到了画里。」 太宰治缓缓睁大眼眸,他推测过无数种可能性,唯独这一种是他所未曾预料的,他流露出惊愕的表情,「我能过去看看吗?」 青木言苦笑一声,「当然。」 两人一同进了房间,青木言拉开床帘,床上躺着的少年比站在身侧的少年更为瘦削憔悴,床上的青木言双眼紧闭,嘴唇苍白,俊美的脸上像是凹陷下去,瘦削的近乎能够看见颧骨轮廓,他双手交叠搭在被子上,整个人近乎已经没有唿吸。 太宰治试探着伸出手去触碰床上那个少年,这一次他确实触碰到了,即使他不断在内心自我欺骗自己触碰不到对方也一样。 指腹传来的温度像是触摸到了一块冰那样,不似活人。 同时在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人间失格」再次触发,他重新回到了门外。 确实是青木言本人…… 怎么会? 门再一次打开,青木言站在门后,太宰治知道这个是画中虚假的人影,同时也是被对方剥离出来的精神。 「就如你所看见的那样,我很抱歉。」 青木言眼眸低垂,太宰治从这个角度看对方显得更加易碎与虚幻。 太宰治目光停留在对方一次比一次憔悴的面色上,「你每一次出现都比上一次气色更差,也是因为身体即将支撑不住了的原因吗?」 青木言微微点头。 太宰治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我第一次拜访时,异能也无效化过,但当时我并不在门外,而且门也被另一股力气夺走了,这相隔不到两个月,你身体会衰败成这样吗?」 「我的身体一直不好。」青木言勉强地笑了笑,「当时我不知道你们是否会遵守交易,所以没有暴露出我身体衰败的事实,但其实我一直隐藏在黑暗中,在遇见你拥有异能无效化的时候,我把另一幅画的通道接在门后。」 太宰治想起那一点火光亮起时所看见的模煳图案,隐约明白了什么。 青木言出声肯定了对方的推测,「没错,我的异能发动条件是只要目标看见画,哪怕只是一部分,就能够拉进画里,这份能力也是被画的拥有者控制的。」 太宰治进一步提出要求,仿佛想要弄清楚一切似的,「我能看看那幅画吗?」 「当然。」青木言在玄关处的柜子里翻找出了一幅画。 画面里在下着浅浅的小雨,地面有一层薄雾,而一座房屋也朦胧不清地被掩藏在小雨组成的薄雾中,看不真切。 果然是在下雨。 这点跟他发现的违和对上了。 第10章 「你快死了吗?青木?」太宰治目光从画上移开看向那个少年。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青木言重新收好画,眼眸低垂,逃避的模样似对现实的无可奈何,「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急切寻找港口mafia帮助的原因,如果我朋友真的昏迷在画里,也只有我才能帮助他出来,一旦我真的死了,他恐怕会被困在画里一辈子。」 他抬起眼眸看见对方眉头微皱沉思不语的模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补充道:「不用担心,只有失控的画和拥有者是我的画会丧失异能,所以在我死后只要注意不要让画失控就不会有危险。」 太宰治难得为了自家首领的安全着想,「怎么样会失控?」 现在已经够累的了,他可不想又出什么事,最后换一个陌生人来当这个首领。 第17页 「呃,当画拥有者精神失常的时候?」青木言想了想,解释道:「毕竟我的画需要靠拥有者的印象和想像力填补空白,如果拥有者精神失常,那么画里空白的部分也会根据对方的妄想出现一些诡异离奇的东西,从而影响到整幅画的画面导致全部失控。」 这番描述听起来格外熟悉,太宰治一瞬间想起了对方之前所说的那幅失控的画,「那幅「旧约天使」画像就是这样吗?」 「没错,我那朋友他精神出现了些问题,原本那幅画只是普通的废墟,天上的巨大球体是月亮,但他对神拥有偏执的信仰,甚至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因此月亮也变成了旧约中天使的模样,向世人传达神的旨意。」 青木言毫不犹豫抹黑那个「朋友」,提及这一点他甚至颇为苦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画一旦失控出现的诡异东西就会给人造成精神污染,难道是精神上的传染病吗?」 如果原本的画作是这样的话,太宰治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青木言说是对方主动进入画里了。 原来对方的画作在施加异能后,画面是可以受到拥有者的精神状况而改变的? 但是这样的话,对方为什么要把画挂在拍卖场拍卖呢? 是为了寻找好的医生给自己的身体续时间? 「青木你没有想过要寻找医生治好身体吗?」 「在我被解救出来时,军警把我送进了医院,虽然有床位,但是因为混乱造成的重大伤亡导致没有药物,所以我的手没有完全治好,而当时没能及时医治,现在也不可能再治得好了,再好的医生都一样。」青木言目光虚无缥缈地落在半空,像是迷失在过去一样,「我身体的衰败同样也是精神上的颓靡与心理上的恐惧。」 「我的异能吸引了人性的贪慾,即使我的手找到自愈系异能者修復好了,我拿起画笔时也会恐惧着自己画出的东西会导致我再一次失去绘画能力,惶恐不安,畏首畏尾,这份恐惧让我不再拥有自由的灵感。」 他抬起眼眸,看向那个站在门口静静倾听自己诉说的少年。 「太宰,你能明白吗?对于我们这种追求艺术的人而言,如果失去了表达能力失去了对创作的热情与自由,无异于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与灵魂,即使手中握着画笔,也如同佩戴镣铐。」 太宰治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理解对方,但他清楚对方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意义,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对方第一次见面时,会说捨不得现在这个世界呢? 这样想着,太宰治也这样问了,「为什么即使这样也捨不得这个世界?」 只见对方脸上露出了像是不舍与眷恋的笑容,「因为,我仍旧热爱着绘画,在现实面前我恐惧着,我颓靡着,我放弃着,但是我的内心深处,却仍旧渴求着拿起画笔自由创作,即使大脑和身体已经无法再创造,无法再画任何东西,我也捨不得就这样合上眼睛。」 青木言雾霾蓝色的眼眸中浮动着似有似无的雾气,「我早已经把我所有的作品都挂在拍卖场,这样的话,或许很久以后,我的作品能够伴随着时间而被灵魂相近的人欣赏也说不定呢,即使我已经死去,我的精神与热爱也能够遗留在这片大地。」 越是轻易得到的东西,人就越不会珍惜,一掷千金换来画会被拥有者珍藏,而对于青木言来说,每一幅作品都拥有他创作时独一无二的灵感与热情,情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互通的,他希望自己的画能够落入真心喜爱之人的手里,因此拍卖是最好的选择。 太宰治对这份执着到偏执的热爱不理解,他认为人活着并没有意义,但此刻又对此产生了某种怀疑。 「人都是矛盾的。」青木言眼眸微阖,轻轻嘆了口气,似羽毛那样坠地。 他重新睁开眼眸看向对方时,里面已经重新变得一片平静,「还请原谅我对你们使用异能的行为。」 太宰治找到了对方身上矛盾的答案,他有些茫然又有些羡慕。 羡慕着对方快死了,羡慕对方即将得到他期待已久的永恆死亡。 太宰治很快收敛起所有情绪,脸上挂着笑容,「嘛……既然已经是没办法的事情,那我当然会原谅青木,毕竟我们已经是交换了姓名的朋友,不是吗?」 「十分感谢。」 青木言微微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透着易碎与虚幻,仿佛随时可能都化为雾气消融在空气中。 「我们来说说你最近苦恼的事情吧?」太宰治倚靠在墙壁看向对方,「既然青木身体已经衰败成那样了,那肯定也不知道最近网上发生的事情?」 「对……」 在对方说出「网上」这个词彙的时候,青木言就已经确定了幕后黑手的身份。 怎么说呢,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奈感。 他面上不显,神色浮现出苦恼和迷茫,「最近……总是有人潜入我家,但是都被我困在画里了,而且他们的身份之间都没有关联,却都冲着窃取我的画作而来,甚至还有想要花重金让我为他定制一幅画的。」 「嗯……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那个拍卖场网络被人入侵了,所有的卖家资料都被挂在地下暗网,其中就包括青木你那幅拍出这次拍卖会最高价的画《夏梦》。」 太宰治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目光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而那个买下它的人,则犹如火上浇油般到处高唿神迹,并且绘声绘色描述了画里极致浪漫的世界与那种掌控一切的无上快感。」 第18页 「原来是这样啊……」青木言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反倒是对对方后一句话引起了他些许情绪波动,「说是神迹什么的,有些过于夸张了,不过我很高兴对方能够体验出那种浪漫梦幻的色彩。」 「嗯,毕竟为这幅画喊出了那样的高价,足以证明他的喜爱。」太宰治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放着不管吗?还是说——」 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某种不信任产生的怀疑与恶意,「你如果想要对外宣布你再也无法作画并且命不久矣,那我很乐意帮助你哦。」 合理的准确又完整答案,不意味着他会绝对信任,鑑于对方能够跟他五感一同欺骗他的大脑,太宰治也不确定这是否是新一轮的谎言和伪装。 他会维持着这份怀疑,直到看见对方真正死亡。 「可以吗?」 出乎意料的,青木言露出了一副相当惊喜的模样,就连那双一直灰暗迷离的雾霾蓝色眼眸都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光彩。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青木言又有些迟疑,眼眸中的光彩也在逐渐褪去。 「不,不麻烦,我很乐意哦。」太宰治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小小的圆,「这对我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太好了!」青木言一直颓靡阴郁的气息在这一刻一扫而空,甚至露出了笑容,「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太宰?」 太宰治看着对方憔悴脸上罕见的灿烂笑容,唇边也同样扬起了看似纯真的笑容,鸢色的眼眸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这不是作为朋友该做的吗?说起来我很想去青木那些作品里玩呢,毕竟——好不容易遇上了能够对我起效的异能,我也很想体会一下光怪陆离的异能者世界呢。」 「当然可以。」青木言似乎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他捂着唇咳嗽了好几声,好不容易有了血色的脸重新变得苍白,蹙紧的眉头仿佛隐忍着病痛,尾音带着压抑着的颤抖,「哪一幅呢?」 太宰治笑吟吟地说出了蓄谋已久的要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青木死亡之前,一直体验着,因为这份友谊过于短暂,所以我想多感受一些时光。」 青木言心里一梗,面上却未显露分毫,「我很高兴能在临死之前有人陪着,不过……我不确定我在濒死时会不会有什么走马灯或是可怖的臆想出现在画里,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了,到时候画里的世界会变得十分不可名状和极度危险。」 他本意是想提醒对方自己快死了,异能会变得不可控,最好不要再来烦他了,结果谁知道太宰治居然露出了期待的表情,这份期待甚至是发自内心的。 「那太好了!」 青木言:「?」 他似苦恼般说道:「还请不要戏弄我,到时候你可能真的会死在里面的。」 太宰治更兴奋了,「还有这种好事?请务必让我死在里面!」 第11章 「啊……?」楼下站在门口的青木言脸上是迷茫忧虑的神色,仿佛在为对方人身安全担忧。 旋即太宰治又露出了十分遗憾的模样,「好可惜,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任务,我一定现在就想去体验!」 他看着那个仍旧沉浸在迷茫中的少年,别有深意地说道:「下次我再来找你玩哦,青木。」 青木言迟疑地点了点头,得到了太宰治的一个灿烂笑容,后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随意摆了摆手表示告别。 伴随着太宰治的离开,门也随之合起。 在二楼房间床上的青木言本体从床上爬起来,一边被冻的哆嗦一边把异能散掉,室内的温度瞬间回升。 他用冰袋强行降下了自己体温,又用精湛的画技在自己脸上勾勒出了妆容,藉助这间卧室昏暗的光线,达成光影遮蔽效果,同时利用画里能够造成的五感错觉遮蔽过床附近的低温,这才把太宰治骗过去。 对方的异能确实十分棘手,如果不是因为那份异能无效化的能力,他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原本能够在其他人眼里完美无缺的世界,在这份无效化异能的存在下变得只能通过诱导让异能拥有者欺骗自己的大脑从而产生原本该有的效果,又偏偏这个异能拥有者的主人头脑格外的好,简直跟他遇见的那只老鼠有的一拼。 种种因素之下,会被对方发现异常是意料之中的情况,他本来是想以衰弱濒死的表象让对方不再关注他,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并且自己还被缠上了。 不过问题不大,换个角度想,有人能够帮助自己在网上把自己再也无法作画的消息散播出去再好不过了。 而且对方还是港口mafia的人,再加上他之前的铺垫与暗示,费奥多尔应该已经开始调查港口mafia。 如果费奥多尔会认为他跟港口mafia再次合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走向,以对方的性格或许会先开始布局下手,这样一来在接下来的局面里两方就能够顺利对上。 到时候埋下的后手就可以派上用场,港口mafia一定会因为近期异常怀疑起他口中「朋友」的身份,他也能顺理成章的把费奥多尔信息透露出去。 费奥多尔的想法他大概能猜到,对方并不确定自己的手有没有被治好,虽然他对外展现的是治不好了的状态,但他们都知道异能者的多样性,能够死而復生的异能都有,更别提治疗区区一只手。 第19页 因此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想用这个举动逼迫自己把再也无法作画的消息散播,无论是不是真的再也无法作画。 青木言现在在横滨是孤立无援的状态,如果他想摆脱这场麻烦就只能罗列出板上钉钉的确切证明,证明自己再也无法作画,画也会全部流入拍卖场,沦为废人失去价值。 而一旦这么做,他无法作画的这件事情就会变为现实,真假也并不重要,后续无论是用什么藉口重新復出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充满谎言。 除非向普通人昭告异能者的存在——是异能者治好了他的手。 这跟拍卖场的性质不一样,拍卖会上能够知晓那幅画作特殊性的只有知晓异能的人又或者是异能者,在不知情的其他人眼里那只不过惊艷能够让人身临其境的画罢了。 普通人和异能者的世界在日本是被完全分开的。 因此这样一来肯定会引起恐慌,日本政府也不会坐视不管,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会把他踢出局外的一步。 对方是想使得自己远离他夺得「书」的计划? 不过,如对方所愿也未尝不可。 他命不久矣和再也无法作画的消息就会成为他最安全的帷幕,也能更加方便他的行动,毕竟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将死的废人。 到那个时候,所有的异常与混乱源头,都将归于费奥多尔身上。 …… 太宰治自从坐在车后座上后就一直没有开口,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也不敢贸然开车,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待这个性格阴晴不定港口mafia最年轻准干部的命令。 太宰治目光望着青木言住所,那栋复式建筑所有的窗帘都被拉的严严实实,宛如空房,但却没有人能够进入到真实的建筑里,无一例外都会被捲入画中。 半晌,他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指尖按出一串号码。 电话铃响过三声后很快被接通,对方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紧接着那些嘈杂的背景音逐渐远去,像是已经走到了安静的地方后,对方才开口。 「太宰?」 「啊……安吾。」太宰治唇边扬起弧度,嗓音故作轻松,像是普通朋友之间都会有的问候和闲聊那样,「你已经到出差地点了吗?」 坂口安吾下意识以为首领改变了想法,想要调整他这边的计划,开始汇报起进度,「没错……这里的环境比我想像中的混乱一点,我已经到了任务地点,但是还没看见目标人物……」 没等对方说完,太宰治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别担心,安吾,我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打给你的。」 坂口安吾那边的声音微微顿了一瞬间,再次响起时嗓音轻松了不少,「那就好,我差点以为这一趟要白跑了,所以——是什么事?太宰?」 太宰治目光越过车窗看向窗外那一排绘着玫瑰图案的木制围墙,「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你当初用异能在青木家看见了什么?」 坂口安吾的声音仍旧平静,细听还有一丝疑惑,「……是发生什么了吗?」 然而太宰治眼眸里的神色却沉了下去,心中已然得出答案。 按照对方的性格以及现在是工作时间和港口mafia内等级森严的制度,坂口安吾都应该会直接说出答案而不是反问。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直接熟稔的朋友关系,让坂口安吾在发现并不是工作上的电话时而松懈了下来。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通常人只有在忧虑什么和不确定该如何回答时才会使用反问。 比起坂口安吾欺骗了自己这件事,太宰治更愿意去相信青木言的异能也能够欺瞒他人异能,毕竟,在青木言的画里同样也是能够使用异能的,不是吗? 太宰治沉默片刻后,嗓音依旧,「得到了些有关青木言的线索,所以突然有些好奇这件事。」 这确实是太宰治能够做出的事情。 坂口安吾嘆了口气,习以为常地回答道:「看见了自青木言搬进这栋房子后的一些零碎生活片段,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是一番跟青木言目前状况对不上的说辞,但太宰治并未立刻拆穿而是提出另一个问题,「你知道青木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吗?」 电话对面的坂口安吾像是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五个月前吧?龙头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时候,我在异能里看见中介偷偷摸摸带对方来看房,还向对方展示了自己的防弹衣,并推荐青木言也穿上……」 太宰治若有所思般说道:「五个月前吗……安吾,你说他会是故意赶在这个时候回横滨,还是因为对横滨没有了解太倒霉了刚好赶上呢?」 「太宰。」坂口安吾的声音透着某种心累,紧接着吐槽道:「我又不了解他,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答案啊!」 「说的也是……」太宰治似遗憾般嘆气,旋即又话音一转,重新变得兴致勃勃,「安吾你知道吗!我发现原来青木的异能能够对我起效!很不可思议对吧!」 「什么?!这是真的吗?」坂口安吾声音惊愕,像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情况一样,「他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五感欺骗?只要我没碰到他本体或者是进入的画本身「人间失格」就不会起效。」太宰治仰头靠坐在座椅上,似自言自语般,「发现这点可费了我不少功夫,毕竟人都不会怀疑自己的大脑。」 第20页 「难道……我们之前进入的都是他画中吗?」坂口安吾的声音渐渐严肃,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 「很大概率哦,在青木画里异能也能够照旧使用,而且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太宰治故作神秘地拖拽着音调,「画里的空白,能够根据拥有者的想像力填充,而拥有者如果愿意,甚至能根据目标的想像力填充,是相当能够模煳现实与虚幻的异能。」 他听见对面坂口安吾的唿吸声仿佛停滞了一瞬间,紧接着对方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居然还有这样的异能?」 「很神奇对吧。」太宰治眼睛望着车顶,像是普通朋友之间都会有的分享一样,语气透着漫不经心,「不过,他快死了。」 「啊?」这话题跳跃的即使是坂口安吾也没能跟上,「不,不是,为什么他突然就快死了?」 太宰治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唔……是因为再也拿不起画笔的伤吧?让他精神萎靡身体溃败什么的,毕竟,他跟我说自由的艺术就是他活着的价值什么的。」 「所以果然我们当初看见的青木言是假的吧??」坂口安吾大震撼,就连异能为什么会没起效的原因都对上了,「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快死了啊??又不是什么周期性植物!」 这也太迅速了,他还没来得及把消息传回异能特务科,让那些人去调查青木言,后者就已经快死了?! 这是什么啊! 流星吗?? 「对吧!」太宰治也跟着吐槽,又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个异能对我起效的异能者,没想到对方还居然能够比我更先得到死亡,这就是天之骄子吗?!可恶啊!好嫉妒!!」 这番话反而让坂口安吾清醒了,他心累地说道:「……太宰,我想如果可以,对方可能也是不想死的,而且天之骄子不是这么用的吧!」 「这个不重要啦,我其实是想问问安吾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画里体验?」太宰治斜身倚靠在车窗上,单手支着脸颊,「青木说在他濒死的时候画里会变得很恐怖,说不准我能死在画里。」 「谢谢,我还不想死。」坂口安吾冷漠拒绝,「你还有其他事情吗?我这边很忙。」 「好无情哦,安吾。」太宰治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抱怨,「没有了。」 电话被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太宰治晦暗不明地看着手中暗下去的屏幕,嘆了口气。 「回港口mafia。」 第12章 事实证明港口mafia能够成为龙头战争最大赢家不是没有理由的,办事效率意外的高。 无论太宰治这么做是为了想要看自己的真面目,还是真的想要跟自己交朋友,都让青木言感受到了有人帮助的便捷。 难怪费奥多尔总是会到处诓骗工具人。 本来青木言以为这件事最起码要一个月才能解决那些令人不胜其烦的骚扰,没想到仅一个星期就有记者因网上被散播的消息而登门拜访想要询问他退出艺术界的具体情况,以及命不久矣的相关事宜和作品去向。 记者登门时在看见眼前这个少年瘦削的身形和憔悴惨白的面色时就已经对命不久矣的说辞坚信不疑,客厅里没能看见对方的作品,就连生活的气息都很少,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孤独居住。 提及这一点时,只见眼前才华横溢的少年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微弱易碎的嗓音里也透着哀伤,「我的父母吗?他们在前段时间去世了,是场不可违抗的意外。」 记者连忙道歉,「我很抱歉提及您的伤心事。」 青木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想必青木先生也知道您的画作在拍卖会上颇受众人追捧。」 「画作全部都不在我这里。」青木言坐在沙发上语气平静,「我即将把它们都送往拍卖场,有在东京的,也有在欧洲的,它们将去往世界各地,寻求着能够喜爱它们、并愿意为证明自己的喜爱而一掷千金的买家。」 记者似乎是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做一样愣怔了片刻。 对于不缺钱同时也不缺名声的艺术家来说,卖掉自己呕心沥血创造出的作品,是难以忍受的一件事。 如果青木言之前卖掉那幅画作是因为需要钱治疗自己,那么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画作都卖出去呢?是怕触景伤情吗? 青木言听见这个问题时,脸上表情变得无奈又疲倦,「因为自从拍卖场把我是那幅画作者的消息泄露之后,就时常会有人来我家拜访软硬兼施想要定制一幅画,又或者是做出偷窃这种行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想我也不会说出自己再也无法作画这件事。」 没有任何一个创作者想要承认自己的失败人生。 记者的脸上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从擂钵街事情发生之后他就知道横滨是混乱之地,没想到居然能够群魔乱舞到这个地步!就连青木言这种颇有名气的少年画家到这里被骚扰都只能忍气吞声,简直没有天理! 「居然还有这种事!」 紧接着他表情又逐渐变得担忧,细看甚至带着同情,提出了一些询问青木言身体具体情况的问题,青木言出示了早就准备好的医院资料,在铁证如山面前记者不得不接受这个过于年轻的画家还未走向顶峰就已经陨落的事实。 临走时记者本想拍张照片,但被青木言以不想让大众看见自己这副衰败的模样为由拒绝,又唤起了记者悲伤愤慨的情绪。 第21页 最后送走记者时,后者三步一回头,目光里充满了惋惜与愤怒,仿佛回去就要挥笔洋洋洒洒写个三千字来批判横滨政府混乱不作为的态度。 在记者走到路边拉开车门再一次回头时,发现青木言家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 他再次遗憾地为这名过早陨落的画家嘆了口气,暗自决定要连夜赶稿写出报导。 青木言站在二楼窗边目送对方上车离去,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中的预约拜访消息,从内容来看横滨政府似乎有个专门调查监督地方异能者的机构。 之前他入境时在横滨码头上岸,当时混乱一片,军警只匆匆看了眼他的身份证件和行李确认不是危险人员后就放他过去了。 他当时登记的记录是非异能者,在涩泽龙彦白雾剥离异能造成他异能失控后会找上门也挺正常,虽然美名其曰是慰问,实际上谁又说得准真实目的呢? 不过,正中下怀。 横滨现在势力最大的只有港口mafia和官方机构,前者他已经接触过了,虽然从谨慎敏感的反应上来看可能性最大,但也不排除是那幅常暗岛画的可能性,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都接触一下比较好。 这对后续计划也很重要。 青木言目光触及缠着绷带的手腕,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之前拍卖画作得到的钱财里转了一半给陌生帐户,备註标示着「诊金」。 虽然只是个仅有雏形的小型组织,但是能拥有稀有的治癒异能者和政府承认的异能开业许可,估计背后势力也不小,在对方最为困难的初期帮助一下,或许能为他以后治疗开个后门什么的…… 官方机构派来的人员比想像中的更快一些,青木言打开门见到的是两个西装革履看起来十分瘦弱气息的文职人员,对方相当有诚意的提了一个水果篮子上门。 「您好,青木先生,对于您在龙头战争中所遭遇的一切我们颇感愧疚……」其中那个提着水果篮子的男人说了一大堆慰问的场面话。 青木言站在门边浅笑着摇头,「没关系,我也没想到我会是异能者,而且那场白雾居然会分离人的异能,我异能失控没有造成伤亡真的是太好了。」 那两个人对此不置可否。 确实是没有造成伤亡,但是造成了大量人员失踪和混乱,不过龙头战争里本来就混乱一片,谁说得准这究竟是因为青木言失控的异能,还是因为有人在利用这场混乱浑水摸鱼呢? 所以这么说倒也没错。 青木言像是才想起来要把他们邀请进门一样,「啊……不好意思,先请进吧。」 两个文职人员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客厅以及目之所及的地方,随后其中一个人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因为之前的混乱所以我们可能需要跟您核对更新一下信息,请您看一下上面的信息是否有误。」 青木言点头接过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过上面的资料,资料是他老师为他伪造好的,同样也有费奥多尔的帮助。 这是十分合理又不会起疑的混血背景,曾跟父母在法国生活过五年,在不久前父母因一场异能者造成的灾害去世,而他为了父母的遗憾回国,想要把父母葬在故乡——横滨。 这份文件原本姓名背后备註是无异能者,此刻已经更改成了异能者,而异能名称和效果都是空白。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对方。 后者露出了看起来是十分为难的模样,「青木先生,我知道这份要求与您而言或许有些为难,但如果可以,我们还是想知道您的异能,这是上面的要求,同样也是为了横滨的安危。」 「可以。」青木言极好说话地微微笑了笑,「我的异能「自由乡」——能够构建出让人进入到我所绘画作中的通道。」 青木言看着对面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动作,有些苦恼地说道:「这么说或许有些难以理解?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示范给你们看。」 那两个人忙不迭地开口,「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再好不过。」 「请稍等。」 青木言轻咳了两声,左手撑着沙发,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向楼梯,虚弱的模样看的那两个人差点伸手去搀扶。 青木言一步三喘地在两个人的视线中上了楼梯,虚浮的脚步简直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摔下来,但好歹最后还是上去了,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不多时青木言再次出现时手里拿着一幅半米高的画作。 但没有受伤的手里拿着画,另一只受伤的手就没有办法很好的扶楼梯了。 在铃铛一声接一声的轻响里,坐在沙发上的人忍不住起身去搀扶,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此举会惹得对方不悦,再怎么样对方也是颇有名气的画家同样也是最为稀少珍贵的异能者,这种类似于帮助的举动落在对方眼里极有可能会变成是同情与怜悯的表现。 幸运的是青木言脾气很好。 「谢谢。」 顺利回到沙发上的青木言捂着嘴又咳嗽了好几声,才慢慢说道:「这是我的旧作,画的是林间小溪,我使用异能后能够把你们送进这幅画里,不会有危险的,请放心。」 两个人闻言看向摆放在茶几上的画,那是一副十分梦幻的场景,青绿色的草地被一条透明的溪水一分为二,小溪干净清澈,能够看见底部的鹅卵石,一束灿烂明媚的阳光透过碧绿与翠绿交错的树梢落进水中,水面被照亮成波光粼粼的模样,远处色彩稍深一点的森林深处与近在咫尺的溪水相对比,散发出某种圣洁与生机的气息。 第22页 这幅画光从画面看就十分静谧,透着大自然最原始的美,确实看不出任何危险的因素。 两人对视了一眼,做出了决定。 「麻烦您了。」 「没关系。」青木言苍白的面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那我开始了。」 话音落下,画面中像是悄无声息地渲染开什么,溪水开始流动,阳光开始相融,脑海里近乎觉得草叶上的露珠即将滑落在水中,下一秒,那滴露水发出一声轻响,真的坠落进了溪水里,激起一片小小涟漪。 如此神奇的一幕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他们余光注意到周围似乎起雾了,像是晨间森林里都会有的薄雾一样,透着草木的清新,白色透明的薄雾中似乎有彩色粒子在浮动,像是星空中的光点一样难以判断出具体颜色,把一切模煳的朦胧不清。 没等他们看清雾中的光点是什么,周围的景色骤然变化,像是被晕染开的墨水,而独属于植物的芳香和林间的清晰空气也传入鼻腔,周围不再是客厅,而是画中充满生机与神秘的森林与小溪。 耳边传来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伸手触碰到的是再真实不过的植物,就连水流过的冰凉与速度都显得如此真实。 所有的感官都在向大脑反馈一个信息。 这里是如同另一个世界一样的真实世界。 第13章 当那两个人从画中回到现实时,表情仍旧有些恍惚和难以置信。 感觉真实的像是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不为人知的人间仙境,而他们只不过是通过一条通道到达了那个地方。 他们回过神再次看向那幅画时,上面的景物已经变成了异能起效前的静止模样,虽然仍旧栩栩如生,但是少了那一种身临其境模煳现实的吸引力。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之前拍卖会上名为《夏梦》的作品,也是您的吗?」 「没错。」 青木言知道对方想要确认什么,他干脆利落地说道:「我的异能确切来说是在我下笔绘画的时候就已经施加在了画里,我构想出、绘画出画面,由拥有者赋予画面中未曾展现出来的细节,比如说这幅画中景色的夜晚模样,又或者是森林的深处,种种因素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宛如另一个世界一样的小世界。」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似调侃般,「不过,如果是没有想像力的拥有者,所进入的世界可能会没有那么真实,就像是他认定森林只有他看见的这么大,那么他进去之后无论如何都进不去森林深处,他的世界止步于所看见的画面,咳咳……」 青木言像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累到身体了一样,断断续续地咳嗽了好几声才接着说道:「毕竟,想像是创造艺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这是类似于空间系的异能,在众多千奇百怪的异能中,空间系异能是最为强大的异能之一,在保护友方和攻击敌方这两个方面都具有相当高的上限,如果利用的好足以在任何场合派上用场,灵活性极高。 无论是出于对异能者的挽留,还是出于对年轻艺术家的爱护与尊敬,于情于理他们都该给予对方帮助,更何况横滨的混乱也有他们的原因在。 其中一个人斟酌地开口,「青木先生,我们听说你因龙头战争被波及遭遇的伤害而导致身体逐渐衰败,即将命不久矣,如果不介意的话,作为补偿,我们将给予您最好的医疗条件,同时为您招募自愈异能者。」 他说到这里抬起眼眸看着眼前这个瘦削又病弱的艺术家,「请相信我们,对于横滨的混乱以及您所遭遇的伤害,我们也十分痛心惭愧,但是……」 但是他们没有能够阻止这场混乱的力量,原本涩泽龙彦是他们派去终结纷争的人员,谁知道对方居然把混乱扩大,甚至肆无顾忌不分敌我地掠杀异能者收集他们的异能结晶。 导致最后终结混乱的居然是港口mafia。 眼前这个年轻脆弱的少年,表情平静地听完,他抬起眼眸露出一双没有神采,如同蜡烛燃尽后的余烟一般的雾霾蓝眼瞳,声音轻的近乎溶于空气。 他说:「嗯,没关系。」 这份平静像是早已接受残酷的模样让那两个官方机构派来调查情况的人员更加内疚了。 有时候比起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报復社会式的诅咒一切,这种安静接受的反应更加能够调动人的情绪。 青木言沉默了片刻,「治疗的话就不用了,我很感谢你们的好意,只是……见识过残酷的现实后,我不确定我是否还拥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第一次从「象牙塔」走出是父母因意外的离世,满怀希望与憧憬回到故乡遇见的是鲜血与斗争,甚至……」 他抬起头看向茶几上的画作,「我也曾因想要寻求治疗而卖掉自己呕心沥血创造出的作品,但是换来的却是贪婪者的袭击与偷窃,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公布我再也无法作画并且命不久矣的原因,如果可以,我更想默默无闻地死去,也算是保全我最后的骄傲。」 那两个人一个维持着沉默像是在忍耐什么,另一个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对方。 你可是拥有无限未来和荣誉的天之骄子啊!同样也是稀有罕见的空间系异能者,为什么要如此平静的接受这个晦暗的未来与死亡?! 第23页 脑子里是这样的不甘心,但他们又该以何种立场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是个因绘画而生的孩子,以及他那与绘画天赋相辅相成的异能,如果他们提出能够庇佑对方、治疗对方、给予对方相应的绘画条件与培养,但代价是必须要加入军警为他们使用异能这种条件,对于这个憧憬想像创造艺术的孩子而言是否更加残酷? 生不逢时。 最终出现的,是这样干瘪无力的词彙。 艺术的辉煌是和平才会自由生长的东西,现在虽然大战已经结束,但战争的阴翳仍旧如影随形或是随时准备捲土重来。 似乎是察觉到对方越来越低迷的情绪,青木言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他思考了一会儿,「不过不用担心,画上的异能不会伴随着我的死去而消失,你们可以把这幅画带回去研究,不过拥有者只能是一个人,多了的话会导致崩坏……唔……这样吧……」 青木言从茶几下面翻找出了一个褐色的纸袋把画装了进去,「打开纸袋看见画的第一个人就是这幅画的拥有者,可以自由掌控画里的世界和通道。」 「这样的话你们就可以决定谁是拥有者,从而更好的进行研究了,不过……」他抬起眼眸看向那两个男人,提醒道:「一定要确保拥有者精神稳定,否则画会失控,到时候画里的世界会变得很危险,就像是精神失常者的臆想一样光怪陆离,另外去往画面之外的世界会更需要拥有者的构想能力,也会更耗费精神力,可能会导致头疼与精神不济这种情况出现。」 那两个人目光复杂,心中冒出些感动,「谢谢您,青木先生。」 「没什么的。」青木言似有些腼腆般轻轻扬起一个弧度,「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不,已经足够了。」 其中一人拿着画起身,另一个人则给青木言递了张名片,「如果您改变主意,或者再次找到了生存意义,想要继续活下去的话,可以随时联繫我们。」 虽然异能者凌驾于普通人之上,但在普通人眼里异能者反而是「异常」,「异常」在那拥有与众不同的能力与常人难以理解的想法和偏执古怪的性格。 因此他们并没有奇怪于为什么青木言会选择不想活这件事,而是希望对方能够回心转意。 青木言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他伸出左手接过名片,本来这种情况应该双手接,但他们都知道青木言的另一只手已经没办法再接过任何东西了。 「谢谢。」 「那么,我们告辞了,期待您的联繫。」 两个人鞠躬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他们被给予的是某种厚望一样,背影带着宿命气息的肃穆感。 青木言把人送走后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之前一直有人潜入他家害得他总是不间断髮动异能,原本不够具体的画就会更加消耗他的精神,更别提如此频繁构想其中具体世界展现出完美。 精神耗多了有些头疼,眼睛也好酸。 一会儿还得把大部分的画寄出去,填补之前对记者提问时的说辞。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在横滨的布局就已经成了一小半,他迟早能明白这片区域发生的一切,无论是擂钵街出现的蹊跷,还是老师心中的微小希望,又或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都会一一去达成。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那只老鼠…… 费奥多尔似乎仍旧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哪怕是已知他敌意的情况下也是一样。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那幅画「旧约天使」让他们都付出了不少代价,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怎么会甘心? 青木言坐在二楼窗边,目光望着窗外杂草丛生的花园。 原本按照计划,他会在花园里种满玫瑰,到时候一同盛放时的热烈灿烂模样就会像是所有盛大辉煌的舞台迎来谢幕时都会得到的花束与掌声那样,将气氛推向浪漫与优雅的顶峰。 有些可惜,现在看起来是种不了了,只能退而求次画了玫瑰,四捨五入也算是有一样的效果。 浅色调的木制围墙边缘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对方穿着快递员的衣服,来访的时间跟想像中的一样。 青木言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格外繁忙。 对方站在花园小木门门口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似的,花园的木门没有合拢,而是来者不拒般微微打开的模样。 在那个人抬头看向不远处房屋紧闭的木门一瞬间,发动异能所需要的条件达成。 快递员推开花园小木门的动作微顿,旋即似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进入到了花园中,而房屋的木门被恰到好处地打开半边,青木言站在门后墙角堆积着数十幅画作。 青木言觉得这个快递员有些奇怪,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近乎要遮住半边脸的鸭舌帽,还有垂落在身后伴随着走路时的幅度摇晃着的、编制成麻花辫的漂亮银色长髮,那抹银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银河也像是更为神秘优雅的某种物质。 不知是不是因为髮型十分个性的原因,让这个快递员身上的气质都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您好……」 那个快递员的声音比想像中的要年轻许多,并且有种像是在努力压抑什么一样的低哑,原本好听悦耳的嗓音带着有些奇怪的轻颤,有点歌剧院中演员全身心表演到高潮时情难自已激动不已的感觉。 第24页 伴随着声音对方微微欠身伸出了手,像是想要礼貌性地握手一样,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上也没有快递员该有的粗糙与从事这份职业留下的痕迹。 不过龙头战争导致许多人流离失所,也让很多年轻的人不得不寻找工作养活自己,如果对方是其中的一份子,这些痕迹会不存在倒也十分正常。 青木言虽有些疑惑,不过鑑于对方似体贴般伸出的是右手,他没有冷落对方,而是伸出手与对方交握,原本是一触即分的礼节,但青木言却在想要收回手时察觉到对方的手越来越用力,像是想要死死抓住什么一样。 「我终于……」 只见那名快递员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俊美年轻带着些许稚嫩的样貌昭示着对方年龄不大的事实。 而这个动作也让青木言看见了那双奇异的异色眼眸。 一边是璀璨灿烂的金色,其中似乎有什么在灼灼燃烧,让人下意识联想到炽热的太阳,一边是比起明媚纯金色稍浅一点的色彩,两种不同的瞳色出现在一起,想要追逐什么的神色混杂在其中,将那一份纯粹的炽热搅碎,显得疯狂又无序。 青木言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学院里那幅被展示在学院长廊上的画作,那是一幅正肆意盛开向日葵,独特的画法与热烈的色彩让那幅向日葵展现出来的效果像是在燃烧的灼热火焰。 而眼前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也像是如此。 疯狂燃烧着花瓣,燃烧着自身去追逐追逐阳光那般,又像是想要去打碎什么,想从什么之中逃出那样—— 带着不稳定的混乱和义无反顾。 对方唇边笑容越发扩大,眼眸弯弯,本该是看起来十分开朗热情的模样,但对方的声音细听带着某种兴奋的颤抖,给青木言感觉就像是遇见了一个无法用常理判断的未知危险。 同时,完整的话语也终于被对方用奇异的、兴奋的、像是在压抑着喷薄情感似的颤音说出口。 「我终于,见到您了……」 第14章 「我终于见到您了……」 伴随着这句话尾音的落下,青木言明确感知到对方身上被一直掩藏的疯狂气息像是压抑到了极限,一览无余的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而那平平无奇的快递员衣服也像是花瓣散开那样,碎布肆意飞舞在半空中,雪白的斗篷在空中扬起,如同绚烂的魔术,对方身上穿着衣物眨眼间变成了类似于晚礼服一般精緻又简约的衬衣斗篷裤子四件套,只不过裤腿宽大,看起来更像是魔术师装扮。 不羁的银色碎发凌乱翘着,很快被不知哪里掏出来的礼帽重新压下。 「啊!对了对了,我是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 那名银髮少年眼眸里是兴奋与激动,脸上却露出一副慌乱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因为过于激动而导致大脑宕机一样。 他乱七八糟地行了一个六不像的礼,又像是语无伦次那样说道:「您好,我的名字是果戈里,我想见您很久了,哦对,就像是追逐着飞鸟那样,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您肯定能给我一个答案……呃,我的意思是说,我最近有些茫然困惑……」 青木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我不清楚你在指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解释给您听的!」 那个自称果戈里的少年眼眸亮晶晶的,倒不如说此刻对方满腔都是期待,这份期待甚至压过那股不稳定的疯狂,但在青木言眼中对方危险的气息却只增不减。 谁知道他能不能回应对方的期待呢? 满腔期待落空的感觉足以让对方身上危险的因素推向极致,完全陷入疯狂中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果戈里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许,「是这样的……您崇尚自由吗?」 「自由?」青木言重复了一声这个词彙,脑海里迅速思考着会牵扯到这个词并与他自身有关的线索,他抬起眼眸看着对方,「我当然热爱自由,我想,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会不热爱自由。」 「是的是的,没错,很多人都是这么回答我的。」果戈里贊同地点头,但很快他像是沉入了自己的回忆似的,喃喃自语般,「但是他们都是浅薄的、仅嘴上喊个口号那样,宣传自己热爱自由,拥有自由,可悲的是他们甚至连自己身处牢笼都没发现……犹如笼中鸟那样,自以为自由并沾沾自喜,但实际上仍旧被囚困在牢笼里,而大部分人则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不自由……」 青木言安静地听这个少年自顾自的说了一大通,不知过了多久,果戈里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重新说明来意,「所以您一定是能够理解并知道如何得到『自由』的,对吧?」 青木言当然理解自由,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理解对方口中的「自由」。 不过他已经从对方说的那一大通话的口音和自我介绍里推测筛选出了对方的国籍——大概率跟费奥多尔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少年极有可能就是对方诱导来的。 看着对方长时间没有回应,果戈里眼眸中的期待逐渐消减,「难道说您不知道吗?」 他有些怀疑地说道:「您的异能是「自由乡」的话,理应会能够理解并知道如何得到『自由』的才对。」 青木言从思绪中抽出,看了对方一会儿,在欺骗与实话中徘徊,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拖延时间般慢慢开口:「但是……我的异能与作画有关,而不巧的是我现在无法作画了。」 第25页 果戈里目光落在对方垂落在身侧的右手,那里缠绕着一层厚厚的绷带,一枚银质的小铃铛挂在镯子上,银镯多出的空间把对方手腕承托的瘦削无比。 「是这样,这样……我来晚了……」果戈里似失落地扯着斗篷遮住了半边身体,旋即又像是抱着某种冀望般,「所以您还能给我一个答案吗?我为此可不远万里,从风雪交加的莫斯科跑到温暖潮湿的横滨找您。」 青木言不明白此刻明明是酷暑,为什么于对方而言是温暖潮湿,是因为对方一直生活在寒冷干燥的国度,所以突然来到港口城市横滨不适应? 「……我不清楚你眼中的自由是什么,但对于我们这种以创作为理想燃烧的创作者来说,自由就在我们的作品中。」 「作品?」 果戈里闻言忽然抬起眼眸看向周围,他脸上所有激动与兴奋的神色伴随着视线的迁移都已经消失,转而出现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与失望。 「如果你是指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的话,那你可没法给我一个答案。」 他知道自己的异能。 青木言脑海里得出了这样一个信息,也许是费奥多尔告诉的,也可能是对方同样也是异能者自行察觉的,类似于太宰治那样。 不过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谈崩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果戈里真心实意地为此感到惋惜和无尽的失望。 但与此同时,对方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了,青木言无法判断是消失还是掩藏。 他当然没办法给对方一个答案,自由是一个模煳不清的概念与定义,每个人灵魂都独一无二个性也不尽相同,怎么会有完全符合对方思想的人出现,除非是在欺骗。 他并不是很想去欺骗这个正处于迷茫期的少年,一是没有必要,二是他不知道费奥多尔在对方身上埋藏了什么后手。 就跟费奥多尔不敢轻易见他一样,青木言也不敢轻易跟费奥多尔间隔接触。 所以无论什么都好,把对方打发走吧。 费奥多尔会把对方送到他面前,大概率是为了打探情报,既然如此,那就颓废到底。 「我很遗憾,如你所见,我是个可悲的,不自由的人。」 青木言缓缓抬起眼眸看着对方,后者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思考了一会儿,「人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的,也许这个问题以前的我能回答你,但失去了自由创作能力的,现在的我,只能祝福你早日找到自己的『自由』。」 尾音落下,气氛陷入一片缄默,果戈里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青木言正打算再接再厉用模稜两可的摇摆话术把对方劝说走时,果戈里忽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热情的笑容。 「十分感谢你的祝福。」他嗓音重新变得热情洋溢,兴奋的腔调再次出现,就像是被鼓舞到了那样。 但紧接着却话音一转,果戈里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忧愁,「但我们都知道,不自由的人是可悲的,如果身躯被囚困在牢里里,那——」 对方后面的声音被斗篷扬起时的破空声模煳,似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被投掷过来了。 青木言眼眸中倒映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在不断拉进,他瞳孔骤缩,近乎是调动全身力气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最后以一种险之又险的角度堪堪躲过。 原本疲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在尖锐物品出现的一瞬间更加摇摇欲坠,两人视线未能触及到的区域开始变得扭曲,乱七八糟的元素从扭曲的裂缝中涌现,像是翻滚的猩红,也像是颜料被打翻混在一起的暗色,其中有模煳不堪的轮廓浮现。 他下意识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鲜红色。 没有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攻击伤到…… 他目光看向站在门口的银髮少年,后者脸上带着笑,全然没有任何因为突然攻击而出现情绪,无论是仇恨还是愤怒和绝望,全部都没有,甚至没有动机,就像是心血来潮突然想攻击一样。 青木言听见对方轻声说:「如果获得精神上的彻底自由,是否就拥有了完全的自由呢?」 口吻如同想要证明什么。 「你可以拿你自己做实验。」青木言深吸一口气,平復精神上的动盪。 所有的一切重新变得平凡且正常,扭曲的区域很快被抚平,无人注意。 「但是但是——」 果戈里拖拽着音调,有点故弄玄虚的感觉,他一只手掩藏在斗篷里,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抵在唇下,露出苦恼的思索模样,「崇尚自由的人,应该都会讨厌被关在笼子里吧?」 果戈里站在门口逆光看向靠在墙上的少年,后者雾霾蓝眼眸里涣散一片,唿吸略微急促,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突如其来的攻击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 似乎对视线十分敏感似的,在果戈里视线落在青木言手上时,后者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 「吓到你了吗?」果戈里像是才注意到对方苍白似雪的面色与恍惚的神色,他懊恼般自责,「这可是大失职,本来应该让你高兴的才对……但你为什么要狡猾的欺骗我、将我关进『笼子』里呢?」 青木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四溢的杀意,以及……似乎在他躲开攻击的那一刻后,没有听见金属落地的声音。 第26页 原本被投掷出的匕首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果戈里手里,而后者正像是抛彩球一样玩着手里的匕首,在不断抛高落回的过程中,匕首数量在青木言眼中逐渐增多了。 是残影?不对,好像真的变多了。 尖锐的刀刃不断闪烁起寒光,自身心跳声在耳边越来越吵,血液近乎倒流,有些生理性反胃,青木言唿吸急促,开始觉得自己曾被锋利物体划开过的部位在隐隐作痛,眼前泛起大片黑光,额角冒出细小的冷汗。 唰—— 类似于锋利物品破空声响再次响起,青木言分不清是自己精神混乱导致的幻想还是确切发生的现实。 但在他的世界里,幻想即真实。 第15章 光线昏暗的狭窄房间里地板上线路交错,房间唯一的家具只有一套桌椅,唯一的光源来源于那些桌子上近乎一块接一块拼凑在一起的宽大显示屏,显示屏散发着无机质的冷光,照亮了窝在宽大电脑椅中的少年。 少年面色苍白憔悴,眼底一片乌青,身上孱弱的气息比起青木言竟只多不少,就像是早已透支精力许久了那样,但那双紫罗兰色眼眸中时不时闪过的思索却又显露出危险的气息。 青木言如他所愿宣布了自己再也无法拿起画笔的消息,但出乎意料的是伴随着这个消息的同时还有对方命不久矣的信息。 他顺着这条消息往后查,最后查出的ip地址竟与港口mafia有关系,极大可能就是由港口mafia发布的。 费奥多尔不相信青木言说找港口mafia交易是单纯为了找他,或许还有其他目的。 就像是对方当初把那幅画转交给自己一样,虽然给予了自己拥有者的使用权,但是在他构建通道进入之后对方依旧可以剥夺这个权利把他关进画里——他当然不会相信所谓的「失控」,创造者怎么可能控制不了笔下造物。 如果想要安全无风险的使用对方的异能,简简单单的合作关系是不够的,需要把对方彻彻底底掌握住才行。 原本费奥多尔会进入到青木言所在的那所学院就是为了青木言而去……确切来说,是为了对方的异能而去。 青木言的异能信息在暗网里被炒的很高,这份信息在刚出来之时还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但伴随着一次巴黎着名艺术学院对外的展览,这份异能情报价值立刻水涨船高。 据说青木言在短短一个星期里被绑架了十次,近乎是前脚被人绑架走后脚就出现截胡的劫走。 最后伴随着青木言双眼被人挖去双手被人砍断为终局,这场风波诡异的平静下来了,就像是所有知情者都被捂住了嘴一样,对青木言下手的人全部不知所踪,其他参与过倖存的人均谈之色变,只字不提。 而越是神秘的东西就越能引起人的好奇,哪怕是明知道危险也一样,甚至有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惜重金想要购买青木言异能情报的消息,随之后续信息也犹如石沉大海般了无踪迹。 如同伊甸园的苹果那样,充满危险与蛊惑,触碰即罪。 而青木言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时,对方身上一切伤痕都已经被治癒,仿佛之前受伤只是一场梦那样虚幻。 对外公布的答案是谣言,青木言从未被绑架也从未受过伤,但事实如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同时,青木言身后肯定有一位手握权力的人物存在也成为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信息。 为了躲过「那位」的注意,查到对方异能是什么这一情报,费奥多尔花费了不少精力,甚至不惜进入那所学院去与青木言接触,多种方法共同实施,最后得知的是青木言的异能能够构建现实与笔下画作的通道,异能由他画笔落下构建出完整的画作时溶于画里,可以由画的拥有者控制并通过想像填补画面未曾画出的空白。 几乎是得知对方异能的瞬间,费奥多尔脑海里就制定出了许多种使用的方法。 这是相当灵活且优秀的异能。 青木言所展现出来的样子是表里如一的纯粹,是一个十分符合「象牙塔」少年的纯净与天真,抱有对一切事物的美好幻想与期待,甚至没有任何防备的把背后的「那位」与他的关系告诉了自己——师生。 可以说除去「那位」的名字和样貌,其他的对方什么都告诉自己了,甚至就连对方受到那样重伤是如何被治癒系异能者治癒的都告诉了自己。 因此在诱导对方加入自己时,没有对对方会同意这一点产生任何怀疑,哪怕跟预计中的分毫不差。 但事实上他在对方拿到「颜料」后展露出微妙敌意的时,才意识到这个少年相当有城府,也十分善于伪装。 事情更有意思了,如果这样推测下去,对方的异能肯定也不如所说的那么简单。 所以在青木言把成品——那幅「旧约天使」展现在他面前时,费奥多尔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对方。 这幅画在他成为了拥有者的那一刻开始演变得诡异扭曲又光怪陆离,这是符合预想的,或者说,因为「颜料」的特殊性,最后的成品就该是这个样子,如果是失去了让人感到精神污染的吸引力与诱惑力,反而浪费了「颜料」。 当时他们说好的计划本该是——由青木言用画带他偷渡到横滨,实施一明一暗的作战,正巧青木言当时似乎想去横滨查些什么,因此对方十分贊成这个计划,借他已经是这幅画拥有者的名义与携带画作只贴身携带一幅比较保险为由,让他进了画里。 第27页 费奥多尔没有拒绝对方的提议,他也想知道对方的异能被掩藏极其深的秘密。 最后结果如他所料,青木言是能够剥夺拥有者资格的,或者说创作者对画的掌控凌驾于拥有者之上,相当合理的先后顺序。 同时,横滨的发展也与预期的结果一样,涩泽龙彦的白雾让青木言的异能失控,画作通道全部打开,他顺利从画里逃了出来,虽然因为那幅画的特殊性让他精神有些不稳定身体也有些虚弱,但好歹没有出现巨大纰漏。 唯一意外的是,即使是涩泽龙彦的白雾,也没能顺利完全剥离青木言的异能,而是仅仅造成失控,也许是异能真的伴随着画作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其他更深层的缘故,总之他迟早会明白。 而现在…… 费奥多尔收敛思绪,目光重新落在屏幕上,屏幕中的监控画面被分割九个区域,正是青木言住所周围区域的所有监控,因为对方异能的特殊性,费奥多尔没有直接监控青木言的住所,但只要青木言出门就一定会落入监控区域。 可费奥多尔却从未看见对方的身影,倒是经常看见港口mafia的车辆出入,再加上那则命不久矣的消息,很难不让人怀疑什么。 费奥多尔只是想要利用那些贪婪之人警告青木言,想要控制对方,并不希望对方真的死,同样不相信对方命不久矣的说辞,拥有那样完美伪装与谎言的少年,不可能轻易死去。 那么对方会做出这种自毁未来的路是为什么? 他虽然不会再轻易去接触对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让人去接触对方,正巧最近有个名声鹊起的少年寻找「自由」。 「自由」和「自由乡」,十分有意思的组合,不是吗? 只是后面的那一个自由乡仅是青木言一个人的自由乡,两个人又正巧都是空间系异能者,追求自由的少年当然不会被囚困在虚假里,但青木言的世界同样不是那么好逃脱的。 如果最后那个少年无事出来了,那对方肯定也会因为得到的自由与预期中的不相符而回来找自己,那样他也能得知青木言的具体情况,如果那个少年没能找到回现实的路,则证明青木言果然有所图谋,同样对于对方的异能危险程度要更深一层。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能让费奥多尔得到具体线索,从而制定后续的计划。 右下角屏幕闪过一个身影,紧随其后的发动机嗡鸣证明这是个骑着机车的少年。 费奥多尔从那橘色的发梢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港口mafia准干部,中原中也。 最近港口mafia两个准干部都经常拜访青木言,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了一样,是好奇心?还是怀疑? 又或者真的构建了某种合作? 费奥多尔滑鼠在另一个屏幕中调出了中原中也的信息,目光停留在拥有操控重力的异能,号称重力使这行字上。 龙头战争中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曾在一夜之间覆灭整个组织,让混乱迎来终结,这样的能力仅凭简单的操控重力可不够,另一个人是异能无效化的异能…… 原来如此。 费奥多尔很快明白了青木言想要在横滨查的东西。 如果说关于港口mafia的话,这个组织确实在几年前跟法国有过某种关系。 …… 自从听了森鸥外似不经意般提起的话后,中原中也就一直在意这件事。 但偏偏森鸥外像是随口一提那样,很快提起了其他事,完全没有说任何想要让他去查的话,仿佛真的是闲聊,但港口mafia首领可不会在工作时间说无意义的话题。 这只能证明森鸥外很怀疑,但是在对方没有露出马脚前,他选择按兵不动。 因此让中原中也自己选择到底是想要主动出击,还是做好万全准备被动等待。 毕竟这件事跟中原中也也有很大的关系。 中原中也思来想去,就连做任务也挂念着这件事,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但到了花园门口才反应过来对方除了画以外,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做,如果直接贸然上去问是不是有些过于莫名其妙。 想起青木言病弱憔悴的面色,以及最近传出的对方即将命不久矣的消息,中原中也觉得以探望的名义与对方接触一下似乎也顺理成章。 有些事情如果现在不弄清楚万一回头对方真的死了,再出现疑点和问题,难不成要招魂吗? 中原中也干脆利落地停好车进入花园,走到紧闭的木门前抬手敲门。 令他意外的是敲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开门,而里面也没听见任何声音,就像是不在家那样。 「难道是身体恶化去医院了吗?」中原中也有些纳闷地嘀咕。 他重新骑上机车离去,只能选择改日拜访。 而二楼青木言正倚靠在窗边目送对方离去。 并不是他不想见对方,而是中原中也的时机选的实在不好。 青木言面色苍白如纸,额角不断滑落下冷汗,雾霾蓝色的眼眸里涣散一片,头痛欲裂,像是抽取了大量精神力在另一侧一样。 他缓缓滑坐在地,精神极度混乱中伸手紧紧捂住了自己右手手腕,急促的喘息声在房间里迴响。 第16章 青木言不自然的反应引起了果戈里的注意,前者似乎对于尖锐物体有着某种恐惧,以至于对方下意识贴在墙上远离了他。 第28页 这种有趣的反应让果戈里起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他接住那几把匕首,疑惑般贴近那个紧靠着墙壁的少年,后者涣散恍惚的眼眸里倒映出一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俊美面容,果戈里语气故作惊讶。 「那么那么!提问——你现在的反应难道是在害怕吗?」 原本清晰且开朗的嗓音落在青木言耳中变成了模煳不清的噪音和某种古老的低语。 果戈里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对方忽然定定看着他身后某处,从那双类似于幽幽烛火般的雾霾蓝眼瞳中,果戈里看见了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闪烁。 是一把尖锐的匕首,款式与他拿出来的一样。 果戈里不用回头都能感知到这一点,他是空间系异能者,范围是三十米,因此三十米内空间范围内的所有东西变化都瞒不过他。 而那把匕首是凭空出现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扭曲了空间,躲过了他的感知直到完全出现。 是想要偷袭吗? 在凌厉的破空声响起时,果戈里头微侧躲过了攻击,而那把匕首并没有如想像中的停下,仍旧带着锐利的寒气刺向那个靠在墙上像是在出神的少年。 「嗯?」 果戈里眼底划过一丝错愕,反应极快地在匕首距离青木言还有毫米之地伸出手指夹住了刀刃,把攻击阻拦了下来。 他还没有玩够,怎么能这样结束?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匕首被拦截了下来,青木言颈侧皮肤却仍旧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样溢出艷丽的猩红。 「唔……」 没等果戈里反应过来,青木言忽然像是回过神了一样,感知到皮肤被割开的尖锐痛楚,他下意识伸手探向眼睛,又后知后觉摸向颈侧。 如他所想,摸到了一手温热粘稠。 啊……果然被伤到了。 慌乱与恐惧的情绪骤然蔓延。 是被切到大动脉了吗? 是仅有脖子受伤吗?手呢?手没事吗? 眼睛还能看得见吗?为什么感觉泛起黑色的光了呢? 他听见了很多声匕首破空的声音,是不是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了? 伴随着这样的猜想,果戈里眼中的青木言开始发生变化,眼前的少年像是凭空被人挖掉眼睛一样,漆黑的眼眶里不断滑落血痕,原本漂亮带有几分圣洁与纯粹的雾霾蓝色眼球不翼而飞。 雪白的衬衣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涂抹上了脏乱的血渍,连带着垂落在身侧的手都如同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斩断一样仅剩薄薄的皮肉相连,一切变得诡谲又可怖。 果戈里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戏法…… 没等他捧场地发出「哇哦」的赞嘆和哌唧哌唧的鼓掌,周围忽然起雾了,阴冷潮湿的感觉附着在皮肤上,像是有什么湿滑的东西融在雾里。 整个世界顷刻间被扭曲转变,像是镜子被翻转到了另一面那样,天空骤然暗了下去,花园外的区域被灰黑的浓雾笼罩,庞然大物的影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原本杂草丛生的翠绿色花园被猩红涂抹,所有杂草都染着红,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开始扭动,平平无奇的木质围墙长出来尖锐的菱角,根部血红顶部银白,像是某种动物口器的牙齿一般把整个房屋牢牢笼罩,仿佛随时可能从泥土里涌出一个巨大水蛭合拢巨口把庭院连带着房屋一块嚼碎吞咽。 青木言的身躯于薄雾中溃败悄然消散,果戈里伸手去抓什么都没能抓到,反倒像是被什么打湿了手套,整个手掌都滑腻无比。 屋子里的雾气也越来越浓,众多细小的彩色光点在雾气中流动,像是绚烂星河也像是银河色彩,但流动时若隐若现的模样又像是细小又密密麻麻的眼睛。 不,好像确实就是眼睛。 浓雾深处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从中蔓延,模煳不清的轮廓像是由许多条形生物纠缠扭曲组合成的庞然大物,某种细微的、粘稠古老的絮语在浓雾中迴响。 空气中响起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破壳也像是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 果戈里忽然明白为什么青木言会说自由就在作品中了。 他抬头看着屋顶被撕裂开的裂缝,宛如深渊的黑暗中转动出一只趋于蓝的巨大眼球,周围密密麻麻的镶嵌着小型眼睛,混在雾中的说不出的名字的色彩颗粒像是从深渊中溢出的一样,似彩带融在雾里,逐渐变得流光溢彩,却也让人感到未知恐惧。 如果画作中的世界是能够变幻的,倒是能够解释对方的说辞和眼前的古怪了,这也太自由了。 果戈里看着周围变成血肉一样还在不断鼓动的墙壁如是想着,这就是走在人类审美最前端的艺术吗? …… 「咳咳咳……」 画外的青木言完全被排斥出了画里,他跪在地上不断地低咳,额角的冷汗划过脸庞从下巴处滴落在地,晕染出大片的深色印迹。 神经仿佛还在颤抖恐惧于被划开皮肉的疼痛,脑海深处的灰暗记忆不断翻涌浮现。 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 他伸出手轻颤地一一摸向自己的眼睛和脖子,紧接着又看向手腕,没有任何黏腻湿滑的液体。 也对,在画里他不可能会受伤。 但是精神方面的动盪与混乱让画里的世界变得危险了,用特殊「颜料」绘出的那个东西通过画与画之间的联繫通道被吸引着跑过去了。 第29页 青木言跌跌撞撞地从卧室里翻找出一支注射剂又翻找出精神镇定的药物抽取,目光注视着尖锐的针头许久,最后咬牙注射。 比起吞服,注射的效果是最快的。 无论如何果戈里不能死在他的画里,否则费奥多尔肯定会更加警慎,说不准甚至会开始怀疑当初「颜料」是否没有用完,又或者剑走偏锋把他们之前一同在北美窃取「颜料」的事情也抖出去,藉此挑起争端让欧洲所有国家全部乱起来。 「颜料」其实是某个地下大型实验室的研究成果,是脱离、超越异能范畴之物,能够被天资卓越的普通人又或是异能者使用,但危险性极大,稍有不慎就会被侵蚀。 这个信息就连费奥多尔也不清楚,毕竟这个成果研究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实验,因此亲自使用过的青木言比费奥多尔更加清楚「颜料」的特殊性以及所有的一切。 精神重新稳定下来的青木言又注射了一支兴奋剂,以免到时候又因为使用异能精神疲倦而对尖锐物体更加敏感。 ——总觉得那个少年身上到处都是武器。 药物逐渐挥发作用,青木言重新进入到画中。 画里的世界伴随着他的再次出现重新翻转回正常的状态,花园一片翠绿,木质围栏也变回那种富有童话气息的恬静,就连屋顶出现的裂缝也被填补,庭院外的灰黑色浓雾迅速退离,化为现实中普通的建筑。 仿佛刚刚出现的只是幻觉。 青木言随手挥散屋子里的雾气,空空如也的房屋里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同时也没有任何痕迹,仿佛果戈里不曾来过一样。 这副如同一切都被初始化了的模样让青木言倒吸一口凉气。 来晚了吗? 「被吃掉了……?」他惊愕地注视着干干净净的地板,又抬头看向裂缝消失的方向。 这可怎么办? 被吃掉就等于被同化,到时候即使让祂吐出来,果戈里也回不去现实。 明明费奥多尔之前坚持了很久,这个少年的意志比想像中的要弱许多,不,说不准是因为费奥多尔也接触过「颜料」,了解过这个试验品的危险与特性,所以找到了抵抗办法的原因? 也是,毕竟那场行动是由费奥多尔策划的。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失去了果戈里之后他该怎么办。 青木言飞速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他目光盯着地板,想了半天,发现无论是哪个走向都会让他陷入弱势。 毕竟他在意的老师身份特殊,不能让这件事牵扯到对方,他跟费奥多尔接触是瞒着他老师的,所以对方不知道他跟费奥多尔干的那些事,也并不知道他到了横滨甚至在异能里折腾出了这样一个东西。 就像是顽劣的孩子瞒着父母去跟狐朋狗友鬼混并且沾染了恶习还惹了麻烦,所以绝对不能告诉父母一样。 这相当于费奥多尔拥有了一张底牌。 苦思无果的青木言甚至觉得要不然摆烂算了,率先一步把所有的锅甩在费奥多尔身上……然后平躺,不想玩了。 「提问!为什么您会露出这副苦恼忧愁的模样呢?咦——难道是因为找不到我了吗?」 开朗热情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抑扬顿挫的腔调。 青木言近乎可以感知到对方唿出的热气,对方跟他之间的距离绝对是一个超过安全距离的接触。 但他没有在意这一点,青木言露出了意料之外的惊喜表情——这也许有兴奋剂的原因在里面,总之头脑被情绪占据的青木言简直抑制不住自己,一阵狂喜。 一时不察口不择言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看见你还活着简直太好了!」 第17章 熟悉的银髮少年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金色的眼眸深处细看还有一缕迷惑不解。 像是在迷惑刚刚所看见的难以理解又光怪陆离的世界,也像是在奇怪青木言堪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本来以为自己猝不及防出现一定会吓对方一跳的,但谁知看见的却是这个原本平静如死水的少年罕见露出的狂喜。 总觉得有点奇怪和违和。 不过这都不重要。 果戈里有更在意的事情。 他兴致勃勃地问道:「刚刚那是什么?我以为你的作品是不会变的,原来世界是可以随你心意改变的吗?哈——哈哈哈哈——我承认,我真的差点被你吓到了,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戏法,呃……就像是看见了神和宇宙深处一样。」 果戈里兴奋和近乎热情到狂热的反应让青木言有些迷茫,一时之间分不清是「颜料」的问题还是对方本身的情绪。 只听果戈里自言自语般接着说道:「对,没错,精神上的自由,作品中的展示,确实应该是这样,随心所欲的改变,随心所欲的变幻,但是只可惜不是彻底的自由,仅精神上的自由是不完整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收敛起脸上的所有表情,金色眼眸像是在审视着对方,随后又陷入某种思索。 安静了半晌,青木言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再不济总该把费奥多尔是如何跟对方接触的这些东西弄明白,最起码看起来眼前这个少年没有被对方洗脑,顶多只被欺骗,这就证明费奥多尔跟对方交流不深,兴许是费奥多尔准备的一次性试探者。 第30页 在他刚想开口时,那个陷入沉思的银髮少年忽然一脸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十分感谢您!我终于对要如何去得到彻底的自由有眉目了!」 「啊……?」青木言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迟疑地祝福,「恭喜……?」 果戈里话音一转重新回到他所看见的那个东西上面,「不过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你把眼球取下来了吗?这个魔术很新颖呢!」 「当然不……」 青木言差点在头脑过度兴奋的情况下说出实话,所幸及时反应过来了,他思索片刻后才继续回答道:「我作品中的展现源自于我的精神,刚刚那个是失控状态,实不相瞒,其实我已经命不久矣了,因此才会稍微遇到一点刺激就会展现出那种光怪陆离又可怖的模样。」 「命不久矣?」 果戈里重复了一声,不含情感的冰冷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似明白了什么一样,重新展露出热情和笑容,但眼眸里细看却有一丝悲哀。 「难道这就是你会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原因吗?」 虚假终归是虚假,再贴合现实也不会被大众所认可,但……过于在意大众看法接纳众人所心照不宣的规则是否也是一种束缚呢? 「啊……」青木言模稜两可地回答,「或许?毕竟身体上的衰败会禁锢我的精神与灵魂,我的作品里世界无边无际,相比较被困于狭小房间,能够在另一个世界无拘无束不是很好吗?」 见果戈里流露出贊同的神色,青木言没等对方开口,率先转移了话题,「接下来到我提问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嗯?你是指什么?」果戈里竖起手指抵在唇边,脸上的笑意越发神秘,「是指发现你异能构建的世界吗?这可是魔术师魔术原理的秘密,要我揭开谜底是不是不太好呢——不过看在你给了我启发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的异能能够连接三十米之内的任何地方,因此空间的变化我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哦。」 果戈里伸手指向门口,「就在那里,有现实与虚假的间隙,不过——」 他手指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近乎能够产生黑滴效应,笑着看向青木言,「间隙相隔很短,就像是一条线那样,线的两段都是虚假,只有中间那么一点点的地方,才是通往现实的通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那是受你控制的出口和入口。」 青木言看着果戈里金色眼眸中的冰冷和唇边的笑意,开始觉得横滨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什么样的异能者都有,原本在学院里屡试不爽无人发觉的异能,在这里短短几个月就被发觉了两次。 「你说的没错。」他嘆息一声,「我有些好奇是谁派你来的了。」 「派我来?」果戈里微微愣了片刻,紧接着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会怎么认为呢?」 他笑了很久,仿佛青木言说出了一个绝佳的笑话一样,最后才逐渐平息伸出手指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答案是——根本没有人指示我哦,我是仅凭着自己的意志来到你面前与你接触的,当然,这其中得到了一点同乡的帮助。」 对方说出了青木言想要的话语。 他唇边缓缓露出笑意,「你说的那个同乡,该不会是费奥多尔吧。」 果戈里眼眸微眯,很快察觉到了什么。 「他是我同学,我们认识了很久,同时知晓彼此不可告人的秘密。」青木言像是知道对方心底的疑问一样,却也恰到好处的没有再细说。 而这种刻意留出空白的情况,能够给予人无尽的遐想,仿佛在无声地反问对方——「你确定这是源于你自身的意志吗?」。 果戈里一反常态地收敛了唇边的弧度,他带着暗红色手套的手捏着下巴,不知思考到了什么地方,「原来如此,你们的关系很差?」 「说不上差吧,但他是个很会算计他人、同时还自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神之指示的人。」青木言回想起学院里的那些事,脸上露出了几分怨气。 果戈里只是笑着看对方的眼睛,没有对这番说辞做出什么反应。 青木言的瞳色细看与那一瞬间出现的巨大眼球颜色很相似,都是带有空灵与圣洁的蓝色调,只不过前者的眼睛更有灵气,那颗巨大的眼球则像是什么非人不可说之物的眼睛,带着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气息。 青木言没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两者倒挺像的。 脑海里伴随着对比和回忆,再次浮现出那颗巨大球体的模样,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模煳不清的低语。 果戈里的视线暗含危险的杀意,又像是单纯的欣赏。 半晌,他语气温和地说出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如果我发现您也在说谎,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青木言注视着对方眼底深处的疯狂夹杂着不正常的狂热,没有说话。 果戈里像是后知后觉注意到对方的沉默一样,「哎呀,吓到您了吗?」 「我只是在开玩笑罢了~」他俯身贴近那个比他矮上些许的少年,语气轻佻又别有深意,「太轻易相信小丑的话,晚上可是会睡不着的哦。」 「可以。」 这下轮到果戈里疑惑了,「什么?」 「我说可以哦。」青木言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如果你的意志,你的判断,认为我说的是谎言,那我就把眼睛送给你,如果你如此喜欢它的话。」 第31页 果戈里愣怔的表情很快被笑容取代,他简直快笑弯了腰,「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当然,我当然喜欢,你的眼睛就像是拥有宇宙深处的银河那样神秘又令人痴迷。」 他的笑声很快停止,像是没有缝隙那样瞬间转变。 与此同时青木言感觉自己领口微沉,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及到了敏感的脖颈,伴随着空气瀰漫的一股幽雅花香告诉了他答案。 对方不知道用何种方法将一朵玫瑰插在了他原本打着蝴蝶结的领口处,是异能吗? 青木言若有所思地拿下那一朵玫瑰,玫瑰花瓣赤红妖娆,开得正盛还未开始凋谢,根茎处还未氧化,看起来像是刚摘的一样,但他的世界里没有玫瑰。 「一点见面礼。」果戈里像是知道对方疑惑一样,他打了个响指,把食指抵在唇边,神神秘秘地眨了一下眼睛,「是在想哪里来的玫瑰吗?可惜魔术师的戏法可不能全都告诉你——否则下次见面就没有惊喜了。」 对方不说青木言也能猜到,大概率是对方看见他木制围墙所绘的那些玫瑰一时兴起去摘的,又或是在花店买的,以对方的个性在那种期待与兴奋的情况下会准备一些小礼物当做惊喜十分正常。 果戈里并不在意对方是否能猜到,他一手抵在身前一手拉开斗篷,微微欠身,优雅地行了一个谢幕礼,「那么——表演就到此为止。」 青木言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把通道的门全部打开,注意到这一点的果戈里唇边的弧度更大。 「期待我们下次见面,青木言。」 伴随着斗篷扬起,果戈里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画中。 但他的传送并未直接传出三十米之外,而是站在花园里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了二楼,二楼窗口处空空如也,风吹过淡蓝色的窗帘,若隐若现的纱质窗帘后,那里有个花瓶插着一支娇艷欲滴的玫瑰。 斗篷再一次扬起时,果戈里已经彻底离开。 第18章 确认果戈里离开后,青木言没来得及等药效过去就拨通了费奥多尔电话,他需要打一个时间差从对方那里得到些什么解释又或者说是补偿。 而对方也像是专门在等着他一样,电话刚响一声就被迅速接起。 青木言将未曾散掉的兴奋药效化为了急促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遭遇了什么巨大危险造成了恐惧和慌乱一样。 「费奥多尔,你贩卖了我的信息!」 一开口就是单刀直入的质问,用的甚至不是疑问句。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片刻,费奥多尔像是在思量着什么,「……我很抱歉,我本来以为您会喜欢他的,也能给予他答案的——就像是您曾对那幅向日葵赞不绝口一样。」 这是立于完美点的道歉,也同样是费奥多尔惯用的伎俩,无论人有多大的怨气和怒意,在听见这句出发点并不为自身,而是为他人着想的话时,都会在心底浮现出些许原谅,再恰到好处地添加些彼此相处时发现的细节。 这番说辞简直天衣无缝。 然而被兴奋剂驱使情绪上头的青木言并没有听进对方的话,他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怨气中难以自拔。 「他差点杀了我,你总是这样做出这些令人讨厌的事情……在学院里也是这样,明明说好你先探路帮我把风,结果最后居然跟巡逻保安苟合,把我举报了……」 费奥多尔听着对方愤怒无比的话语,和一口气翻了无数旧帐又相当清晰的思路,心思逐渐偏移到另一个地方。 ——青木言好像病的不重,听不出命不久矣的感觉,倒是精神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个想法刚刚产生,电话那头青木言的声音就穿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像是有人站不稳想要扶住什么,最后却挥掉了桌上摆件的感觉。 「您身体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费奥多尔略有些费解的询问。 青木言暗自庆幸自己还记得自己对外的人设,「不太好……我快死了,费奥多尔。」 这句话让费奥多尔没法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对方是受到果戈里的刺激所以也想自由不想跟他玩了所以漏洞百出,还是因为真的愤怒所以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人设从而后知后觉找补。 青木言仿佛对对方的沉默恍若未觉,他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的,在人濒死时精神都会不稳定并且虚弱,我画中的世界需要依靠想像力和精神,我不想被人看见虚弱的一面,因此注射了兴奋剂去构建异能迎接他,即使如此在画中世界里我也被他杀死了一次。」 这番说辞倒是可以填补之前的漏洞,但是费奥多尔仍旧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许是电话时机太早,也可能是因为话术太过于完美。 「这可都是你的问题。」青木言谴责出声,「早知道你会贩卖我的情报,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的合作。」 这是一句相当明确的警告和合作宣告破裂的预兆。 如果费奥多尔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符合对方心意的补偿,他们之间再无任何虚与委蛇与合作的可能性。 即使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但未来总是充满变数的。 「但是……您也知道我是做情报贩卖工作的,如果您真的把我当做合作伙伴或者说是同伴,我又怎么会贩卖您的信息呢?」 第32页 费奥多尔反问着把所有事情都挑明了。 然而青木言故意曲解了对方的意思,他难以置信般说道:「因为我失去了绘画能力,所以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也要把我最后一丝价值也压榨干净是吗?」 「……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费奥多尔口吻有些无奈,他回到了起初的话题,「不过我确实是给您造成了困扰,作为补偿,我免费赠送给您一条有关那件事的情报如何?」 话音落下,青木言沉默了一瞬间,他知道这件事瞒不过费奥多尔,对方迟早会明白他想要在横滨调查的东西,毕竟这个城市与法国相交的点只有这么一个,这并不难猜。 但让他迟疑的是费奥多尔的态度,有些太好说话了,对方通常露出这种好说话的一面都意味着对方会收取更多的报酬。 这是在威胁? 不过没有关系。 「那件事是哪件事?」 费奥多尔低低笑了两声,对于青木言佯装不解的反应不予评价,「您心里明明很清楚,如果跟我继续合作,那件事很快就能查明,而您现在『命不久矣』又被囚困一隅,不知在您死前是否能够弄清楚真相的一半。」 青木言咳嗽了好几声才开口说道:「继续跟你合作?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命不久矣,连门都难以再迈出一步,我们该如何合作呢?」 电话另一边费奥多尔的嗓音别有深意,「我记得无论是政府还是港口mafia,他们都向您抛出了橄榄枝,治癒系异能者虽然稀少,但在横滨却也并不是没有。」 费奥多尔不可能知道他画里所发生的事情,就算是监听器,对方也不可能会下在两方的身上并且监听了全部内容,至于治癒系异能者,费奥多尔或许真的知道对方的动向,毕竟是情报贩子。 青木言脑子飞速运转,很快判断出这是一句提醒和试探,「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至于治癒系异能者……你是不是忘记我说过想当废人不想活了这回事?」 电话那头声音消失了片刻,青木言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已经想清楚了,只要我没有利用价值就不会被别人利用也不会惹上麻烦。」 费奥多尔半晌只平静地说道:「……您老师听了您现在自甘堕落的话,一定会伤心的说不出话来。」 「我相信他一定会尊重我的选择。」青木言淡淡说道:「对了,费奥多尔,那幅画你最好尽快处理,因为我快死了,我死后所有的画都会被运回我老师那里。」 费奥多尔嗓音听不出情绪波动,仿佛并不担忧, 「您不是把画都运往世界各地了吗?」 「也有些见不得光的画是不被大众所喜爱的。」 药效逐渐褪去,青木言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疲倦,甚至带着几分气音。 费奥多尔听出了对方状态的变化,根据时间以及对方身体状况计算,兴奋剂持续的时间确实该结束了。 费奥多尔想让青木言重新跟他达成合作关系,而青木言却想让费奥多尔主动去见他。 两人话语背后的意思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们现在处于某种僵持。 费奥多尔曾逼迫青木言向外界宣告自己无法作画,后者也确实如前者所愿,原本这该是落在费奥多尔手里的主动权,但因为青木言一同宣告的那句命不久矣,从而让主动权落在了青木言手中。 艺术总是在创作者死后才高贵,这一句话同样适用于青木言。 如果青木言硬要坚称自己命不久矣,费奥多尔也没办法在不与对方见面的情况下去拆穿对方,哪怕青木言演技拙劣且敷衍,他只能诱惑对方主动撕破伪装坦诚一切。 但青木言并不在意无法出门导致调查进度缓慢,也不在意自己命不久矣的说辞会伴随着时间戳破。 费奥多尔清楚这是因为对方已经与横滨两方最大的势力构建了联繫的原因,但对方所要调查的事情只能在暗地里去查,明面上提出来只会一无所获,他不相信青木言会不清楚这一点。 除非——对方的异能还有所保留。 费奥多尔看着刚窃取到的文件,上面记载的青木言异能信息十分精确,只不过没有记载青木言能够剥夺拥有者权限这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所保留的话……会与对方把画送往世界各地有关吗? 既然如此,对方装傻也没关系,他只需要把谎言的保质期再缩短,在时间的逼迫下,对方总会忍不住开始行动。 「我知道了,我会把我们约定好的计划提前的。」费奥多尔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其实很期待您能跟我站在一起看『神』降临的那一刻。」 「如果我身体支撑得住,我当然会去。」青木言随意地画了一个饼,「只不过我更想在我死前,把在意的事情查清楚。」 听懂青木言话语里索要意味的费奥多尔如对方所愿,说出了那条原本就想送给对方的消息,「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异能与那其中一个人异能相同,他享有重力使的称号。」 青木言闻言眉头微皱,这是一条充满陷阱的情报,他没办法在不进入画中世界去感知到里面的情况,因此并不知道中原中也的异能。 同时,在得到这条情报后,他没办法不去调查港口mafia,而港口mafia里又有个特别难缠的人,青木言早已做好跟港口mafia交锋的准备,但并不是现在,也不是不久后的未来,而是很久以后的「棋局」,他知道费奥多尔想要从横滨得到什么。 第33页 如果他现在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用了埋在港口mafia的底牌,这绝对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除非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但不调查港口mafia这件事情就没办法弄清楚,这是死局闭环。 青木言突然想到了一个省时省力又能省底牌的方法——跟费奥多尔合作。 原来如此,这就是对方的意图。 与此同时,对方优雅低沉的嗓音从容不迫的响起,「青木君,您真的不想再尽情创造了吗?」 青木言似没有听出对方言下之意般,他不可思议般痛斥出声,「我手都断了你还要我画画?!」 费奥多尔毫不介意对方的抗拒,对于已成定局的事情,他向来很有耐心,刚准备再开口忽然听见了什么动静。 「请稍等,似乎有客人拜访。」 电话没有被挂断,但伴随着布料摩擦的声音,费奥多尔似乎起身离开了。 而这一离开,青木言等了一个小时都没能再听见费奥多尔回来接电话的声音。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 最后乐不可支地挂了电话。 第19章 费奥多尔会如何应对果戈里,青木言不关心,前者并不是轻易会吃亏的人,反倒是果戈里大概率会被费奥多尔说服,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因为这件事导致他画没能在採访结果发布前运输出去,再找快递员运输的话会出现些许麻烦和风险,青木言只能委託了一家安保公司去完成。 如果费奥多尔会认为他会为时间感到急切那就大错特错了,青木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的时间完全充裕。 一个谎言临期只需要用另一个谎言去替补,他的异能契合他的天赋,同样也能够将谎言变得完美。 上次中原中也拜访未能顺利,这一次对方有准备地先联繫上了青木言预约,在确定对方有空的时间后才上门拜访。 青木言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坐在二楼画室里望向窗外,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机车高速行驶的嗡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发出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停止,青木言静静地看着那个拥有明媚张扬发色的少年从机车上下来,对方甚至连头盔都没带,拥有重力操控这样的异能确实可以不带头盔。 所以说异能力这样的东西还真是多种多样让人心生羡慕,而异能是人灵魂至高的展现——老师是如此说的,这么一想就更有意思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原中也的灵魂跟那个与他异能相同之人的灵魂也相似呢? 中原中也抬头望了一眼眼前的建筑,这是一所相当具有童话气息的住所,不仅仅是最为原始的木质门,还有花园木质围栏上的玫瑰图案,就连二楼半开的窗户扬起的细纱都带着如梦似幻的空灵。 明明之前来感觉是诡异阴湿的,是时间原因吗? 在他刚推开花园门的时候,不远处的木门也被打开,青木言静静地站在门口,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垂落在身侧。 青木言虚弱地笑了笑,「你来了。」 那个拥有无数赞誉的天才画家此刻在阳光下就像是泡沫那样易碎。 中原中也微微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眉头微皱,看着青木言的视线带着些许欲言又止的古怪和微妙。 青木言像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不自然一样,他带着对方坐在了沙发上,又像是想要为对方泡茶一样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盒茶叶,但因为手没有力气而撒落在桌面大半。 「啊……」青木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饱含歉意的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橘发少年。 后者不自在地用指腹摩挲着帽檐,「不用泡茶了,我只是来问点事就走。」 「请说。」青木言垂着眼眸一边收拾桌上撒出来的茶叶,一边倾听对方的话语。 「你那幅画……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 中原中也想起这些天森鸥外越来越糟糕的气色,虽然森鸥外并未对此提出什么不满,但不可否认的是自从得到青木言那幅画后,森鸥外出现在首领室的时间少了些许,而同时面色也越来越憔悴,仿佛做了十倍的工作一样。 中原中也的眼睛是与青木言不同的钴蓝色,让人联想到夏季阳光穿透海面在深海中飘荡的梦幻,而在对方情绪出现敌意时,则像是暴风雨中咆哮掀起的海浪一样。 「副作用……?」青木言微愣,他看着中原中也眼眸中出现隐隐敌意,很快明白了缘由。 他当初似乎并没有告诉太宰治这幅画的副作用,仅提醒了危险性,他本来以为太宰治会发现他画中情景的原理,从而推论出构建未知内容需要消耗精神的。 是没有告诉吗?还是没有发现呢? 「抱歉,可能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你们会想到的。」青木言眉头蹙起,脸上流露出内疚的神色,他张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反倒先开始咳嗽。 咳的很轻,不再是之前撕心裂肺的那般,而这种抑制着什么闷咳的模样却更让人担忧起身体状况了。 青木言单手捂着唇,咳出了一手妖异色泽,空气中逐步浸染铁锈味,中原中也忍不住给对方倒了一杯水。 「谢谢……」 喝过水的青木言像是得到了什么缓冲一样,他抽了张餐巾纸,慢吞吞地擦拭掉嘴角的血迹,重新接上之前的话题,「关于这点我很抱歉,画里没有画出来的地方是需要拥有者花费心神去构建出来的,这点比较耗费精神,持续时间久了可能会导致头疼与精神萎靡。」 第34页 就像是沙盒游戏。 只不过是以精神为购买时间货币的游戏。 中原中也似陷入了沉思一样没有说话,他时不时看向对面静静喝水的青木言,目光带着某种探究与怀疑。 「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吗?」青木言温和地微微笑了笑,「我时日无多,现在不问的话,到时候可能就问不了哦。」 「你……」中原中也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迟疑地摇头,「不……没什么,只是你的身体是真的已经没救了吗?」 青木言微微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了病歷诊断报告,表情有些遗憾,「衰败是不可逆的病痛。」 「这样啊……」中原中也看着桌面上白纸黑字的文件,眼底流露出几分思索。 如果青木言确实时日无多,那似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据他所知,青木言自从受伤之后从医院回到家就没有再出门过,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委託他人送上门。 这样看来对方会跟那件事有关联的可能性很小,毕竟如果首领精神疲倦的状态是源于构建画中世界的话,这不就说明青木言根本什么都没做吗? 但是那些事真的只是巧合? 他直接问的话岂不是会显得自说自话又过于欲盖弥彰了? 姑且还是先观察一阵子吧。 中原中也收敛思绪看着眼前这个被病气包裹的少年,「冒昧打扰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可以告诉我。」 「可以吗?」青木言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 他有些喜欢港口mafia了,简直太热情了。 「当然。」中原中也轻啧了一声,有些不习惯对方谦和又小心翼翼的态度。 「那可以请你帮我买些起效快的止痛药物和镇定剂吗?」青木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最近总是咳血,所以想要藉助药物让精神和身体好过一些。」 并不,其实是因为他觉得费奥多尔在被果戈里找上门后,很快会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从而想办法报復他,他需要准备好所有能够在最后全身而退的后路。 他还是挺怕疼的。 横滨药物仍旧稀缺,上次从医院顺的镇定剂和兴奋剂就那么两支,都被注射掉了。 从青木言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提出这种要求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中原中也也清楚经歷过龙头战争之后药物的珍贵与短缺,地下所有药物运输线都在港口mafia手里,市面上的药物运输线所能够售卖的药物价格高昂且数量稀少,更别提还有人从中将药物贩卖到地下市场牟取利益,在种种原因之下没点门路确实很难得到。 而青木言所需要的药物自然不会是一两盒那种小数量,病入膏肓之人都会过量使用药物从而让自己好受些。 毕竟身体都已经快死了,为什么还要把痛苦无意义的延续呢?如果能够通过不间断的注射药物让自己身体达到舒适,很多人都会这么去做。 中原中也目光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最后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弄到的。」 这件事情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太好了,谢谢你中也。」青木言眼眸微弯,神色满是惊喜与开心,仿佛得到了什么天大的礼物一样, 「钱我会转给你的。」 「不用了。」中原中也把帽子重新戴在头上,「药物过两天会给你送上门,我先走了。」 中原中也仿佛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似的,青木言身上的矛盾感依旧有,但对方在听见可以提供药物的时候脸上的惊喜和高兴不似作假,如果不是病入膏肓的人,需要这些药物有什么用呢?倒卖吗? 青木言并不缺钱,对方是个颇有名气的画家,更别提还拥有这种神乎其神的异能,对方随便卖几幅画都够普通人生活一辈子。 太宰治也确实提过青木言快死了这句话,前者说起这件事脸上的羡慕也不似作假。 但是……真的会有天之骄子如此平静又无力的接受自己的死亡吗? 明明斥巨资去寻找异能者延续生命这种事也是可以做到的吧,就像是—— 中原中也脑海里闪过一段灰暗恐慌的时光。 ——港口mafia的老首领一样? 中原中也忽然感到一阵心烦,这也许跟那个阴郁的人一直在自己耳边以某种令人不舒服的口吻说『没想到青木言这种生来站在光明与赞美之中的天之骄子最后即将死在无人知晓的黑暗角落』有关,又或者跟对方时不时想着青木言什么时候死然后让他也一起死有关。 总之更烦了。 第20章 被薄雾笼罩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晰,星星点点的彩色光芒与群星璀璨的夜空相重合,最后组成了绚丽神秘的夜空。 他所处的地方在室内,理应不该看见星空,但这是一所破旧的仓库,屋顶破着巨大的窟窿,微凉的夜风从那里不断涌向室内,在龙头战争混乱中,废弃的仓库是绝佳的临时据点。 双手被束缚,但眼睛仍旧能够看见东西,视线逐渐从天空移动到室内,青木言看清了绑架自己的那些人。 很陌生,他没有任何印象,但那些人眼里的贪慾和癫狂却很熟悉。 他并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了,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梦境模煳不清,在刻骨铭心的痛苦之下已经有所遗忘,但他无比清楚,这是一群被欲望驱使看见了那些通道对面画里世界的人,他的画里有能够让人意识模煳坠入癫狂的造物,这些人已经疯了。 第35页 他们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彻底陷入了某种痴迷与狂热。 那些人所提出的要求是无法办到的事情,画里的物品不可能化为现实,而他提出要让那些人进入到画中就能够得到,这番合理的说辞换来了对方怒不可遏的暴力对待。 跟已经失去理智的人是无法说通道理的。 青木言心底闪过一丝杀意,旋即又从对方私语中听出了某种细微的违和,这些人精神不太正常,似彻底失去了理智从而完全仅依靠着什么被驱使一样,比起画的魔力更像是洗脑。 这种手段有些熟悉,很像某个人。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视野里那些人仿佛没有了耐心,商讨出了一个结果,其中一个像是头领模样的人走近威胁他如果不将异能展现出的那些东西取出来,他们就挑断他的手筋。 青木言说过很多次了,他说画里的一切都是幻象,是虚假,无法变为现实,然而那些人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样,仿佛听不见这番话,一意孤行又执着不堪。 于是脑海深处最恐惧的尖锐痛楚再次降临,伴随着似火焰般灼烧的疼痛,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很快染红了地上脏乱的水泥地面,像是在脏兮兮的画布泼出了靡丽的颜料一样。 青木言忽然平静了,像是恢復了意识,也像是回想起了原本他会选择忍耐这些的想法,他没有像原本现实发展那样痛晕休克过去,梦境伴随着潜意识的甦醒而变得模煳又完整。 如同有什么力量介入,将本该甦醒的梦境继续以某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进行下去。 他以第三视角的方式看见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黑髮男人走了进来,对方身高比起那些绑架他的男人要矮上些许,但那些人男人却对这个人十分尊敬。 这个人带着口罩和医用手套,全身上下近乎遮的严严实实,像是个医生。 事实上确实如此,龙头战争里会受到那些乱七八糟、背后没有强大势力之人尊敬的也只有医生,毕竟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不受伤。 那名医生蹲下身像是在观察伤势,也像是在打量地上那个因失血过多陷入休克即将死亡的少年,地上的少年意识完全模煳,眼眸闭合,面色苍白髮青,嘴唇也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微弱的唿吸似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医疗箱里准备了血袋和一些手术会用到工具以及药品,而那名医生仅仅只把对方的生命稳定在一个不会死的状态,对于伤势也潦草处理。 那些人没有出手制止医生,也没有对此说些什么,那些人对于这名医生似乎有着盲目的服从和信任,已经完全超越了对待医生的范畴,更像是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主人又或者是神。 第三视角的青木言在此刻回到了身躯中,平静地睁开了眼睛,以第一视角的方式看清了那名医生的面容。 脑海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想法。 ——对方有着一双紫罗兰色优雅神秘的眼眸。 是费奥多尔。 心底最想知道的疑惑已经被解开。 整个梦境于此刻坍塌,夜色繁星像是从仓库里破洞窟窿里流进来了一样,把一切都染上了群星的无名色彩,无形之物流动在空气里。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无法具体描述的蓝,最后那些眼睛从眼眶里跑了出来,进入到了夜空里,组合成了一列列环形的轮廓,中间空洞的地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的出现。 仓库顶端的窟窿处、夜空里、那些环形轮廓的中心,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蓝色眼睛,蓝这个概念似乎都有些模煳不清,祂可以是光谱中的任何一种颜色,只不过此刻展现出来的色调偏向于蓝,难以具体描述的颜色让这颗眼球都变得圣洁与不可知。 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意识中被模煳,手腕上的滔天剧痛一瞬间重新席捲,梦境伴随着意识的剧烈动盪彻底消散。 青木言从床上惊醒,他坐起身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手腕,指腹触及到粗糙的绷带以及冰凉的银镯,努力按压也没有痛觉,但神经却依旧沉浸于刚刚的梦境中感觉手腕在隐隐作痛。 他松了口气,额角出的冷汗被夜风吹过,微凉的气息让他从梦境残余中更快脱离,逐渐分清现实与虚假。 青木言目光看向风的来源,夏季夜晚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从未曾合上的窗口灌入屋内,今夜同样是个众星拱月的夜晚,与梦境中的相同。 窗台花瓶插着的玫瑰已经开始凋零,一片血红的花瓣慢悠悠地垂落在窗台上,又被风吹进屋内,最后跟几片早已坠落的花瓣一同躺在一起,零碎的猩红落在银辉中,似交织般模煳不清,显现出残败之美,又像是扭曲的颜料被搅合融化在一起,光怪陆离。 思维无意义地散发一会儿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原本逐渐恢復平稳的唿吸频率骤然一停。 这份真实与虚假很快因为所发现的不对劲之处再次被混合在一起。 ——他没开窗户。 「你清醒了吗?」 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自床边响起。 青木言瞳孔骤缩,一瞬间看向声音来源。 在未曾被月光照亮的黑暗角落里有什么微微动了动,伴随着布料摩擦的声音,黑白相间类似于马戏团小丑的裤子和鞋率先暴露在月光下,而身后动作带起的漆黑的斗篷内侧与雪白的斗篷外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36页 往上看对上了一只满含笑意的金色眼眸。 「你看起来像是在做噩梦,为了能够让你好受一些,我特意为你打开了窗户,那么猜猜看我为什么要打开窗户呢?当然是因为我曾听说过有室内空气不流通会容易做噩梦的说法,所以友情提示——开窗是个好习惯。」 果戈里用着抑扬顿挫的腔调说出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半点没提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青木言卧室里。 就像是鬼一样。 老实说做了噩梦又发现床边站着个人是十分恐怖的事情,这确确实实把他吓了一跳。 不过在看清对方面容发现这个人是熟人之后,就没有那么恐怖了。 也许是印象加成,也有可能是梦境的因素,反正青木言并不恐慌,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处于了某个极度冷静的状态下。 这种状态并不意味着安全,极度冷静也有可能会把他推向另一个极端。 在注意到青木言没有反应之后,果戈里有些无趣地坐在了对方床边,「我还是更喜欢你被惊吓到的那一刻表情。」 「我有些意外。」青木言伸手揉了揉眼睛,目光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银髮少年,后者编织整齐的银色长髮在月光下像是河面那样漂亮。 「只是有些吗?」果戈里唇边的笑容依旧,但眼眸中的神色却让人捉摸不透,「我以为我的到来能够把你吓一大跳,比如说!——从床上惊的跳起来之类的。」 他双手在半空中比划着名,描述的生动形象,最后又重新撑在身侧,「但实际上,你在看见我那一刻脸上恐惧慌张的神色反而消失了,提问——这是为什么呢?」 「是为什么呢?」 青木言无力地笑了笑,思绪仍旧有些混乱,他有些无法确定眼前的真实与否,心底在浑噩下浮现出了最真实的、想要摆烂的想法,抱着『什么都随便了』的态度说道:「也许是因为你午夜突然出现在我卧室的行为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午夜仙子?今夜是个群星璀璨的梦幻夜晚,一切都恰到好处。」 按照原本推测,果戈里会找他是很正常的走向,但兴许是梦境的原因,也可能是「颜料」真的开始影响到他了的原因,总之有些如梦似幻的不真实。 原本既定的现实参照被破坏,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己仍旧在虚幻中的错位感,特别是对于一个长期独居的人来说,而青木言的异能则更让他的意识雪上加霜。 脑海里近乎只会出现两个选择,一个是偏向让人安心的「仍旧在梦里」,一个是有不明人士或者说是东西进来了。 对于经常受到伤害的人来说大部分情况下潜意识都会偏向第一种,安逸舒适是大脑自我保护系统中的一环。 果戈里短暂地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肆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他一直是笑着的,笑容时而真实时而虚伪夸张,青木言看不出对方此刻真实的想法,但热爱浪漫是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本能。 「没错,你说得对,今晚确实是一个璀璨美丽的夜晚,就像是万众瞩目星光熠熠的舞台一样。」果戈里收敛了笑声,仅在脸上留下难辨真伪的笑意,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但舞台究竟会上演何种戏剧还是未知数,午夜出现的不仅有仙子,也有会叼走公主眼睛的幽灵鸟。」 「血腥童话。」青木言言简意赅地点评,其余的没有多说。 但他们都对这番话背后的含义心知肚明。 「你看起来并不害怕,是对你的谎言很有信心?」果戈里唇边弧度不变,肩头仅披在一侧的斗篷底端垂落在地。 「我说过什么谎言?」青木言静静地回望对方。 果戈里察觉到对方状态似乎有些奇怪,跟第一次见面时不一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第一次见面所见的是虚假,现在见到的是现实,而青木言竟然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还冷静反问他。 这更有趣了,是有什么后手吗?还是想好要如何开脱呢? 果戈里手抵在唇下,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比如说——你即将命不久矣的事?又或者说是你再也拿不起画笔这回事?」 「你知道了啊……」青木言靠在床头,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坐姿十分的从容淡然。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果戈里唇边笑容加深,眼眸里却冰冷一片,甚至带着隐约的漠然与杀意,「很简单!答案是——我的异能,因此我即使在不触碰你的情况下,也能感知到你缠绕着厚重绷带的手腕下面并没有伤。」 「欸~新的问题出现了,你为什么要假装自己受伤了并且自称命不久矣呢?」果戈里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摆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模样。 「你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青木言侧过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少年,后者礼帽未曾压住的银色碎发不羁地翘起,伴随着夜风轻晃。 「是到猜谜时间了吗?」果戈里意味不明地反问。 「我不会告诉你。」青木言唇边带着浅浅的弧度,眼眸里的神色也宛如被迷雾包裹般晦暗,「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顿了顿,用对方曾说过的话作为收尾,「否则下次见面就没有惊喜了。」 果戈里又开始笑了,他单手抵在唇边乐不可支地抖着肩膀,他含笑看着床上的少年,「提问——这难道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走向吗?但可惜的是我对这个故事并不感兴趣,撒谎欺骗他人的孩子会被惩罚,哪怕是主角也一样,我不喜欢一切固定的童话,因为那太不自由了,就像是剧情的傀儡一样,一切按部就班是最没有意思的。」 第37页 他侧过身单膝压上床沿,靠近了青木言,语气仍旧轻松开朗,带着故作夸张的喜悦感,但唇边的笑意却掺杂上了残忍与恶意,「——就像是小丑在表演前都会提醒违规的后果一样,我讨厌一切不自由与欺骗。」 「可我,跟费奥多尔确实是同学。」青木言表情仍旧平静,雾霾蓝色的眼眸中视线没有焦距,仿佛思维沉溺在什么夹缝里一样。 「是的,确实如此。」果戈里看着对方搭在被子上被绷带缠绕的右手手腕,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嘴里只有这一句是真话。」 青木言微微侧头,像是不满意般提醒,「我说他很会骗人也是真的,你也很会骗人。」 明明当时说是开玩笑,结果现在真的要挖他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毕竟小丑的话是不可信的,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提醒过哦,如果去深究小丑的思维,晚上可是会睡不着觉的,就像是现在一样。」 果戈里思考了片刻,接着说道:「至于陀思君,你们两个人都是谎言组成,我清楚这一点,但我只会按照我的想法去做,这是出于自由的意志,你给了我『自由』的眉目,但陀思君他一眼看透了我的本质,这让我十分感动。」 「当然,我同样十分感谢你。」果戈里伸手握住了青木言右手举在面前,用着唱赞美诗的腔调宣告,「因此,我将为你带来永恆彻底的自由!怎么样?是不是感动的想哭了?」 「……你不如挖我眼睛。」青木言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这样说,语气十分微妙,甚至有些走神,「这样的话,说不准下次见面你就能看见青色眼睛的我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果戈里很清楚现在他们所处的空间是现实,并不是能够被对方随意涂抹的画中世界。 青木言语气带着某种恍惚与缥缈,说了个冷笑话,「因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伴随着这句话尾音的落下,果戈里通过异能明确感知到周围空间似乎出现了波动,并不是被拉入另一个世界时的吸引力,而是更像是有什么拥有思维意识的活的东西在活动唿吸一样,造成了细微的波动,当然这也像是异能者异能的自我意识,通常会出现在异能者控制不住异能或者说是察觉不到异能自我活动了的情况下。 无论是哪种可能,果戈里都不在意,他贴心地从斗篷里拿出了一个工具箱,把一堆闪烁着寒光的尖锐物品摆放在青木言面前。 「来,游戏时间到了,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青木言沉默地看着那些尖锐的刀具,终于后知后觉般隐约地感受到了某种现实的恐怖。 他一个都不喜欢。 第21章 果戈里一直在观察青木言的微表情变化,对方此刻看见尖锐物品的状态比之前要好上不少,甚至仍旧有些走神,这倒是让他有些开始怀疑之前的判断是否正确——他原本怀疑青木言会有尖锐物体恐惧症的。 青木言没能完全清醒的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空想,从变成蝴蝶飞走到一拳把果戈里从窗户里打出去,所有不着调的荒诞无稽想法都冒出来了。 长时间的沉默让果戈里不由得有些不满,但他脸上所展现出来的表情却像是为什么感到疑惑一样,「怎么了?是觉得难以选择吗?如果是在想技术问题的话,这点完全不用担心哦,我的技术很好,而且——我特意为你准备了礼物。」 果戈里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遮遮掩掩地从斗篷里拿出了一个漂亮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一大半罐液体,也许是防腐的福马林,也可能是其他东西,总之青木言一点都不想知道。 「锵锵——大惊喜——!」 只听那名银髮少年用兴高采烈的语气说出了相当恐怖血腥的话,「看!是不是很漂亮的罐子?我从陀思君那听说你喜欢向日葵,所以上面还有向日葵图案的花纹,到时候你的眼睛可以一直看见喜欢的花,怎么样?是不是感动的说不出话了?」 青木言张了张口,总觉得果戈里只选择性的听了一半,他相信费奥多尔肯定说的是他在学院里对那幅向日葵画作赞不绝口流连忘返的事,而非简单笼统的提他喜欢向日葵。 不过跟对方解释这一点也没有必要,毕竟对方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在今晚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只是为什么会是眼睛呢?是因为「颜料」刻画出的那个物体瞳色与自己相同吗? 青木言像是陷入什么难题的思索模样并没有抹消果戈里的热情。 「既然你难以抉择的话,那就由善解人意的魔术师果戈里来帮助你选择出合适的道具吧~」 果戈里挑挑拣拣地为对方挑选着合适的工具,青木言木然地听着对方时不时询问的声音,最后果戈里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惊喜的东西一样,语调忽然上扬。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手术刀~是传统意义上,也是公认最方便安全的器具。」果戈里兴奋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见青木言仍旧没有反应,果戈里果断地把对方这种不配合的态度当做默认。 雪白的斗篷扬起,再次落下时床上散落的刀具都被放置回了工具箱里,仅留下一把手术刀,手术刀刀尖在银白的月光下散发着寒光,小巧锋利的刀片看起来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器具。 「工具选好了——接下来我们……」 第38页 果戈里话还没说完,青木言忍不住了,既然对方进入到了他卧室,那么肯定也打量过这间卧室的装潢与布局,只要对方视线看过,他的异能就能够起效。 青木言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房门,门上有与墙壁相同的色系与花纹,异能悄无声息地发动,想要把果戈里再次拖进画中世界。 「唔……」 在空间发生波动的一瞬间,青木言突然感觉有什么用力拽住了自己的手腕,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与这个特殊的部位被他人触碰的不安让他中断了异能,潜意识里觉得如果继续使用异能强行把对方拖进画里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事实上却是如此,如果对方硬要拽着他,他也会被一同送进画里,这样一来根本就失去了使用异能的目的,果戈里是一个充满了不稳定因素的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青木言下意识看向果戈里,对方仍旧坐在床边,对方半边身体掩藏在斗篷里,露出来的那只手拿着手术刀。 见青木言视线看了过来,他故意拖拽着音调,「友情提示——我也是空间系异能者,因此你的那些小动作我一清二楚。」 果戈里站起身,手中的手术刀在半空中挽了一个刀花,略微欠身,以一种优雅的姿势用刀尖挑开了斗篷,就像是魔术师揭晓答案一样,整个动作都宛如身处舞台中带着行云流水般的顺畅与从容。 斗篷里他带着暗红色手套的手正握着一只略有些瘦削的手腕,手腕上缠绕着绷带,佩戴着银镯铃铛,看起来格外熟悉。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自己的右手自从手腕那里消失不见了。 但是没有感觉到痛,也没有血迹,像是突然不见的,跟童话世界里的一样,充斥着某种不真实的虚幻与怪异。 所以果然是梦吗? 「耍赖和故意扰乱魔术表演是所有魔术师都讨厌的事情,还请你不要这么做,不然可是会出现很可怕的后果。」 果戈里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消散,眼眸里的神色冰冷无比,「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的手暂且先没收了,接下来让我们继续游戏~」 「你的异能……」青木言终于开口了,他眉头微皱,像是在为什么感到疑惑一样,「原来是这样的吗?」 「没错~」果戈里极为宽容地回答了对方,他打了一个响指,「三十米之内我可以通过斗篷把物体传送到任何地方,也就是说——如果你之前没有停下异能坚持想要把我拽进画里的话,那你所说的谎言恐怕要成真了,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幸好你没有那么做。」 青木言若有所思地重新陷入沉默,涣散的目光无焦距地看着某处。 如果果戈里的异能全貌是这样的,那他大概知道对方的性格与思维模式了。 对方并没有彻底被费奥多尔说服,这点毋庸置疑。 如果对方已经站在了费奥多尔那边,那么费奥多尔绝对不会让果戈里现在来找他,毕竟这算是打草惊蛇的举动,有些方法只能用一次,下一次就用不了了,比如说这次是因为不知道果戈里的异能所以才让他猝不及防地被成功抓住了本体。 「不过坐着的话好像不太方便……不好下手呢……」 果戈里似苦恼般思索着,不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他打了个响指,笑着看向像是在发呆一样的青木言,「可以请你配合我躺下吗?这样的话血就不会弄得到处都是了。」 但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没有任何动作,仅盯着自己消失了手掌与半截手腕的右手,果戈里也不在意,一个优秀的魔术师会包容观众的不配合,他也早已对观众的冷漠习以为常。 「真拿你没办法啊,这样的话那我来帮你一下吧。」 伴随着欢脱的嗓音落下,青木言的视野忽然发生变化,像是有什么笼罩过他又很快揭开,在一瞬间的黑暗过后,目之所及的地方从贴着暗色花纹墙纸的墙壁变成了在月色里一片白灰的天花板,而即使是这种失重一样的感觉也没能将他从浑噩与不真实感里拖拽出来。 他也许什么都没想,也许想了很多,这是异能者的世界,会出现这种不符合常规的事情十分正常。 光怪陆离与绚丽多彩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元素,也是这个世界的魅力所在。 不过看见自己的手突然消失这种感觉,倒是又似曾相识,让他联想到了曾经发生过的某些事。 异能是灵魂的至高展现,如果果戈里的异能是这样的无序和随性。 那他稍微放纵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吧? 毕竟他们的异能在某种方面来说——拥有相似之处。 反正镇定剂还没到,止痛药也没得到,他一点也不想在现在再次体会那种痛彻心扉的巨大痛楚,而且在这种布局已经开始的情况下被挖了眼睛去找人治疗的话会很麻烦,无论是费奥多尔还是港口mafia都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青木言忽然想起费奥多尔曾说过会把计划提前,难道对方是想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露出破绽、放弃布局吗? 在距刀尖离那颗漂亮眼球仅有毫米的地方,眼球的主人忽然开口了,「你想知道自由的尽头是什么吗?」 「嗯?」 果戈里动作微顿,居高临下意味不明地看着这个躺在床上原本一直很安静的少年,后者凌乱的黑髮铺陈在柔软的枕头上,身上穿着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睡衣,圆形的领口露出半截白皙精緻的锁骨,那双雾霾蓝色的眼睛里仍旧没有神采,带着某种虚幻的恍惚,只不过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被掩藏极深的东西即将涌出。 第39页 青木言平静地望着那个跨坐在他身上用膝盖制住了他手臂关节的少年,对方像是怕他会挣扎把血迹搞得到处都是一样,用的力气很大,压的他骨头隐隐作痛。 不过也是,没有人会喜欢血液的黏腻感以及那股铁锈味,更别提这还不是自身的血,稍微有点洁癖的人都会嫌弃的吧? 对方听见这番话后,原本兴奋疯狂的笑意逐渐变得让人捉摸不透,更像是一种带着玩弄意味的打量,如同在看蛛网里濒死挣扎的蝴蝶。 「你看起来很喜欢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 「但我没有说不给你,不是吗?」青木言唇边勾起一抹弧度,「正如我所说的,如果你喜欢我当然会给你,只不过你的意志与思维本能也认定我所说的是谎话吗?」 「可是——」果戈里刻意把尾音拉长,带着故作疑惑的夸张感,让人感觉到某种堪称是嘲笑的黑色幽默,「你手腕确实没有受伤,而你的身体虽然虚弱但也没有虚弱衰败到命不久矣的地步,即使这样你也要嘴硬的坚持自己没有说谎吗?还是说——」 果戈里低下头,伸手摸上对方脆弱敏感的脖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想把谎言变成现实,从而来告诉我……你没有撒谎,没有欺骗我?」 布制手套布料再好也不可避免的会感觉到粗糙感,更别提对方触碰上的是致命部位,青木言不习惯与他人近距离接触,他略有些不适地微微皱了一下眉,看着对方眼眸里不加掩饰的杀意,开始觉得只要自己点头,对方就能毫不犹豫地伸手掐死他。 青木言微微走神了一会儿,果戈里也没有出声催促,他也有些好奇对方究竟会说些什么。 「但是……」青木言的嗓音带着某种反问的意味,「你真的是因为这些事而感到被戏弄欺骗想要来惩罚我吗?」 果戈里闻言唇边笑容越发扩大,他直起背嵴,「那么——提问,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感觉被欺骗呢?」 「是因为你觉得我骗你说,我是因命不久矣才被迫选择在画中得到精神自由的吧?」 青木言语气平静,以与脸上恍惚空茫神色不相符的冷静口吻说道:「而你曾问过我是否热爱自由,我当时的回答是当然,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既然命不久矣是谎话,无法创作是谎话,那么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在欺骗你,你得出的答案是——我对于自由无所谓,所说的一切也只不过是在打发戏弄你,因此你的行动缘由根本在于,我说热爱自由是谎话,我是画地为牢自愿呆在『笼子』里的。」 「你比我想像中的要聪明一些。」果戈里微微歪了歪头,夹在指缝中的手术刀被重新握住,「那么,你想要说出什么样的谎言来保留我们约定的代价呢?」 「谎言?」青木言重复了一声,他轻笑了一声,「既然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那我没有欺骗你哦,就像是你追求的『自由』一样,创作者的自由又怎么不能算是自由呢?」 青木言抬起眼眸,果戈里看清了对方眼眸深处一直被掩藏的东西,就像是对方画中世界的两面一样,平静翻转背后—— ——是疯狂与炽热。 「这是个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夜晚,适合上演任何超出常理的戏剧。」青木言这样说着,他语气带着邀请与某种异常的期待,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展现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一样,「就像是你所见的光怪陆离那样,我会向你展现超脱现实框架的戏剧。」 这番话说的极为朦胧暧昧,周围的空间也开始产生宛如水纹一样的波动,像是光污染与扭曲,原本从窗口照进来的月光都散发出日晕的模样,打乱了一切的规则与刻板印象。 果戈里没有立刻回答,他脸上的神色没有变化,却像是因什么而思考一样,视线带有冰冷的审视,注视着不同于之前所见的任何一面的青木言。 半晌,他含笑开口,「如果你又想撒谎欺骗我,那代价可不仅是眼睛。」 青木言微微笑了笑,「但我没有欺骗你——在自由这件事上。」 尾音逐渐消融在空气中。 像是揭开了疯狂的序幕,整个世界顷刻间翻转。 「欢迎来到我的——「自由乡」。」 第22章 今晚是一个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夜晚, 众星拱月星河璀璨,仲夏的宁静伴随着虫鸣,夜风沖淡了白日的燥热。 很适合发生些什么浪漫又或者说是惊喜的事。 费奥多尔也这样认为, 他已经从果戈里那里得知到了青木言的具体状况, 虽然果戈里第一次的拜访并没有见到青木言的本体而是进入了画中, 但对方所说的信息也足够他推测出很多东西。 青木言的异能他已经清楚的差不多了, 如果对方长时间频繁使用异能, 确实是会导致不稳定元素的出现从而让画中世界变得离奇诡异。 不过——为什么会是「旧约天使」呢? 是青木言对于这幅画拥有恐惧值吗?还是另有原因? 费奥多尔思忖着看向电脑屏幕中调出的情报, 「颜料」其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颜料, 那东西其实是无形的, 就连颜色也不像是光谱中任何一种已知的色彩,但是具有能够被赋予形状与结构的可塑性,同时也不受任何拘束,可以穿透空间, 时间, 跨过虚假与真实的界限。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把那个东西——那个从北美某个力量不亚于「钟塔侍从」组织手下的实验室里窃取到的实验成品交给青木言自由构造的原因。 第40页 把试验品与颜料混合在一起, 就变成了具有特殊性的「颜料」,再由青木言通过异能去下笔在纸上绘画出具体形状, 就组合成了能够跨越一切并且完全可控的「旧约天使」。 正如北欧在全力研发能够无效化异能的武器一样,北美也在全力研究能够超脱异能之上的力量,北美的异能者里确实是有一个不属于异能体系的超越者,那个超越者同样也是地下实验室的材料提供者。 具体实验过程是完全保密的, 即使是费奥多尔也没能窃取到任何过程中的演化数据,唯一得到的只有——「精神污染」。 最后的成品其实并不多,一共有五份, 费奥多尔和青木言耗费心机也只不过窃取到了其中一份。 而前不久费奥多尔通过种种渠道探查到了那个实验室实验成品的结果,那些自告奋勇当测试者的异能者全部都发疯了, 无论是自愈异能者还是精神系异能者,无一例外,他们全部精神溃败,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费奥多尔不确定青木言有没有被影响,后者看上去仍旧拥有正常的思考能力,但会在画中世界失控时出现「旧约天使」的模样,就意味着某种被同化的预兆。 也许青木言说那幅画很危险也有字面上的意思,是因为使用方法不同吗?混合在画里并没有直接接触自身和异能?所以才导致青木言的状态比那些人要稳定许多? 费奥多尔咬着指尖,眉头微皱,在青木言拒绝合作的前提下,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重要了。 果戈里会找上门就已经很好的表明了青木言的敌意,难怪对方会火急火燎的直接打电话过来,是抱着哪怕是彻底谈崩了也要从他这里抠点什么走当做补偿的报復心吗? 原本按照计划,他会让果戈里在计划需要青木言的部分把对方强行从屋子里绑架出来带到他面前,毕竟他们都是空间系异能者,再加上青木言身体很弱——这点也许是那些被伤害的经歷让对方留下了病根,因此在果戈里能够察觉到对方使用异能的情况下,是完全可以在异能生效前控制住青木言的。 但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完全行不通了,如果他想要从诱骗果戈里的嫌疑里洗清就必须要把青木言推入欺骗的嫌疑中,所以果戈里肯定会去找青木言,会发生什么事情是未知数。 青木言并不如看上去那么简单,同时果戈里也肯定能够抓住对方的本体。 也许他该换一个角度去让对方主动。 费奥多尔用力咬着指尖,滑鼠在屏幕中轻点,调出了与港口mafia情报员的联繫界面。 港口mafia虽然拥有自己的情报网,但终究只覆盖在日本,费奥多尔的情报网覆盖在世界各地,再加上港口mafia所想要购买的情报恰巧处于欧洲范围内,这笔交易自然而然落在了费奥多尔手中。 费奥多尔目光看着对方提出来的报酬和所需要的情报,沉思片刻后发给了对方一段录音。 是之前青木言给他打电话时索要情报补偿的录音。 对方听完这段录音后很利索的支付了报酬,在费奥多尔以友善的态度表示以后可以建立长期合作时,对方那边忽然没了动静,在一段安静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甚至从那一段短短的录音里听出了费奥多尔跟青木言之间语气的熟稔。 「你是青木言的那个朋友?」 费奥多尔看见这行字微微顿了顿,青木言提及过他? 费奥多尔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现在即使是否认也无济于事了,对方既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说明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他轻敲键盘简洁地回覆:「怎么?」 「没什么……只是听说你精神不太稳定,普通的关心一下罢了。」 这句话已经相当于是委婉的拒绝了,费奥多尔定定看着那行字,目光停留在「精神不稳定」上面,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低笑一声。 「原来如此,在这里等着我吗?」 精神不稳定意味着危险性与异常,青木言给予了港口mafia某种提醒,而自己应下那个身份则意味着引起了港口mafia的警惕。 这下他也被暴露在明面上了,不过青木言的谎言也被拆穿了,对方要如何在港口mafia的监视下继续调查这件事呢? …… 画中的世界是青木言精神的放飞与意识的展现,自由又疯狂的灵魂如同在这片世界吟诵赞歌。 他们从高空不断坠落像是路西法坠落进地狱的九天九夜,没有尽头地被重力拉扯,风声唿啸地从耳畔吹过。 周围是红与黑的交织,似绝望与血腥的哀鸣残响,光怪陆离犹如梦境,五感所感受到的一切却又如此真实。 真实的就像是世界的规则与框架真的在一瞬间被改变了一样。 「我们都知道现实世界是被无数框架束缚的,比如说重力。」青木言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兴奋,「但在这里只要我愿意,重力也能为我退步。」 明明耳边风声很大,但青木言的声音却仍旧清晰在果戈里耳边响起。 伴随着这句话音的落下,他们真的停滞在空中。 果戈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而青木言却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契合的玩伴那样情绪带着不正常的热情,苍白的面色染着绯红,雾霾蓝的眼眸里是彻底失控的疯狂。 第41页 如同在进行没有安全措施的极限运动,果戈里被对方拉着继续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即将到达极点一样,身体不可违抗地出现心跳加速与停滞唿吸的本能反应,耳边破空声响近乎要出现音爆。 「碰——」 巨大的水花四溅,一瞬间从高空坠落进了海洋,他们漂浮在海面之下,稍长的黑色发梢与银色相触碰,属于海水的湿咸在味蕾上瀰漫,或许是刚刚不小心喝了一口海水。 很快新一轮的游戏再次开启,青木言伸手拉住果戈里,他们不断下坠,周围海水冰冷湿滑,属于深海的压强与窒息感不断加深,压抑的人喘不过气,身体所感受到的海水温度也冷的犹如冰川。 耳边像是被水流动的声音覆盖,隐隐约约听见了鲸鸣,也像是听见了鱼尾划过海水时的扑棱。 在下沉到一个深度,身体承受不住海底压强,在骨骼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时,压强消失了,在空气从胸膛中被完全榨干而忍受不住吐出气泡时,窒息感也消失了。 在不断下沉中,那些到达极限即将支撑不住的不适感与被海洋排斥的感觉通通消失不见,直到落在最深处,同样也是不为人知无人踏足的漆黑深海。 压抑孤寂,外来者的怪异感在此刻被提到顶峰,足以让任何身心健康的人被迫患上深海恐惧症。 周围亮起蓝盈盈的光,像是深海萤火虫那样浪漫,一闪一闪的模样也仿佛不知名之物的眼睛那样诡异。 周围栖息着看不见全貌的巨大生物,它身上长满了共生生物,幽蓝的不知名的小型生物从身侧游过。 透过这星星点点的光,果戈里明确看见远处黑暗的海沟里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条形物体游荡而过,周围有黄金时代古老沉船的轮廓,这些昔日的辉煌被海藻占领,无数金银珠宝都散落在沙子里被软体动物当做住所。 是正常的海底,也是符合大众想像的神秘恐怖与梦幻。 果戈里很快明白了对方所说的戏剧,也弄懂了这场邂逅游戏,他银色的碎发在海水里飘荡,唇边飘逸出一串细小的气泡。 「这难道是某种邂逅吗?」 周围寂静无比,任何声音在这里都会被吞噬,但他们却能够听见彼此的声音,也能无障碍交流。 明明他们此刻是以违反常理角度的姿态站在万丈深海之下,就连唿吸都不受约束,而果戈里却认为还不够自由。 「只有一个人的主动怎么能算是邂逅。」青木言轻笑着开口,「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呢?」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青木言给予了对方权柄,漆黑幽暗的海底忽然升起了血色的月亮,照亮了周围长相丑陋可怖,看起来危险异常的深海生物,以及掩藏在礁石中所有的一切怪物。 游鱼里出现了飞鸟,血色的月光更像是日轮,伴随着海水浮沉的沙粒中浮现出了眼睛,所有被世俗框架所约束的一切都在这里被彻底打乱,陷入无尽的无序与疯狂。 青木言提供了「画布」与「画具」,果戈里出手将一切从约束中解放,构建出两人共同完成的自由乡,所有被世界规则约束无法踏入深海的物体都被揉杂在其中,眼睛里开出了花,万丈深海之下飘荡出了蝴蝶。 光与影的明确分割里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城市,怪异的庞大城市。 那座看不见尽头的城市违背了现实中所有建筑基石会用到的欧几里得几何学与人类普遍认知的审美学,拥有闻所未闻的空间结构和纬度尺寸,仿佛并不是用来给人居住的一样,由未曾见过的巨大绿色石材构建,诡谲不详的气息与超越人类审美的装饰,让这座城市从各个角度都充斥着怪诞与不洁,简直像是来自于噩梦深处的恐怖建筑。 幽绿色城市的出现将原本赤红的世界渲染的更加扭曲,就像是精神污染那样,仅是看一眼就会觉得大脑头痛欲裂,眼睛再也看不清其他色彩。 果戈里眼眸微动,看向青木言,后者用一种似在回忆什么一样的梦幻语调说道:「我曾经总是做梦,梦见一座巨大的海底城市,不像是亚特兰蒂斯那样梦幻神秘,而是像颠覆了人类所有建筑原理认知那样混乱疯狂。」 果戈里看着对方走进了他之前所看见的海沟里,那里是完全的黑暗,仿佛有什么不详可怖的东西栖息在那里,沉睡在那里,等待着被什么唤醒, 青木言走到深不见底地深渊面前,他回过身看向果戈里,后者身上的衣物在海水里不受重力控制的飘荡,似一只教堂顶端栖息着的白鸽,但对方又恰巧是这场疯狂混乱戏剧开启的钥匙。 果戈里眼中的黑髮少年仍旧穿着原本的雪白睡衣,夏季的睡衣都是短裤短袖的宽松款式,衣物伴随着海水漂浮,露出半截白皙腰部,对方赤着脚踩过地面花朵蔓延出的荆棘,星星点点的赤红溶于海水里被稀疏、被掩藏。 青木言背后是一片不可名状的黑暗,其中似乎有什么在晃动,在扭曲,在异变。 一身纯白的少年犹如圣坛之上的祭品,带着盲目与狂热,用着咏嘆调的口吻讴歌着什么。 「创作者经常做梦,像是倾听上天启示与自身灵魂低吟一样,梦里呈放着他们的灵感与永恆。」 青木言忽然往后倒去,在海水里以被正常重力束缚的速度下坠,叩开了通往众神之国的大门。 第42页 「铛——」 瀰漫着扭曲与荒诞的海底在青木言展开手臂倒下的那一刻化为无数铁笼,所有笼子的门在一瞬间打开,笼子化为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在空中组合成了云,无尽的白鸽噙着花枝拍打着翅膀,飞往蔚蓝到犹如海面的蓝天。 海的深处,是天空。 疯狂与浪漫,扭曲与纯白,所有的转变都只在一瞬间。 「铛——」 钟声再次响起,却不再如同之前那般遥远圣洁,周围是繁华的都市,欧式的古铜色路灯,不远处的钟楼正在发出声响。 「呜——」车笛喷出灰白色的气体,轰隆着从身侧驶过。 这里是蒸汽时代的伦敦。 两人身上的衣物重新恢復干燥,仿佛从未潜入海底,一切都如同的幻想。 「我的异能不受人类身体束缚,同样也不受时间与空间约束。」 青木言笑着朝果戈里伸出手,似邀请般,后者唇边笑意越发加深,反客为主握着青木言的手推开了面前凭空出现的门。 门后是一望无际的舞池,看不清面容的男男女女皆带着假面,他们穿着华丽优雅,头顶橙金色的灯光把一切渲染的纸醉金迷。 青木言的指尖有些凉,但再往深处探去却感觉似燃烧着火焰一样的炽热,像是在舞池中央摇晃着的酒杯一样,两个人的幻想与自由相互交织,凝结出荒诞又诡异扭曲的,不被常理所接纳,与正常世界完全背道而驰的完全自由世界。 「您真的很会骗人。」 在一次旋转舞步之后,果戈里忽然低下头意味不明地看着怀里的少年出声。 青木言丝毫不在意,他的表情仍旧从容,带有贵族独有的优雅与华贵气息,「我自由的意志可是真的,无论想要什么样的世界,在这里都能够实现,这就是我的自由乡。」 他抬起眼眸看向果戈里的眼睛,那片金色像是侍从递上来的醇香酒液一般,几乎能够让人溺死在其中醉生梦死。 但如果贴近细看就会发现对方的瞳孔是奇异的十字架模样,像是童话里的星星,跟果戈里本人一样,有着强烈的反差感。 「那么——提问,你现在在思考些什么呢?」果戈里眼眸微弯,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青木言忽然发现自己手里端着一个高脚杯,而杯子里金色的酒液中漂浮着一颗眼球,那颗眼球无论是特殊的瞳孔还是颜色都像极了果戈里的那只眼睛。 啊……被发现了,果然一不留神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青木言会不用本体进画中的原因,他本体更加容易影响到画中的世界,有时候哪怕是一个念头,也能让世界顷刻间改变。 果戈里老实说有些迷茫,为什么他还没开始挖对方眼睛,对方反而先率先觊觎自己眼睛了?甚至想的是用酒泡,泡了喝掉吗?这是什么眦睚必报的小气鬼性格? 青木言若无其事地把杯子里的眼球抹消掉,他并没有想要挖对方眼睛的想法,只是不过是闪过一丝好奇,一点点好奇那颗眼睛跟酒液混合在一起的模样。 耳边流转的音乐已经结束,邂逅的舞会迎来了终结,星河灿烂的梦幻夜晚也即将迎来破晓天光。 果戈里揽在对方腰间的手松开,也许是年龄上的细微差距,两人站在一起青木言要比果戈里矮上半个头,因此在刚刚的舞池中青木言跳的女步,只不过两人看起来都不在意这个问题。 果戈里意味深长地开口,带着故作不舍的腔调,「真是精彩的一晚,让我有些捨不得这样放开你了,总觉得下一次见面时再见到的就不会是『你』。」 故意在「你」字上加重了音,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事实上确实如此,这样做很耗费青木言的精神,展现出这一面后也会让他更滑向疯狂的深渊,当然也有另一重意思,已经完全知晓果戈里异能后,青木言绝对不会再如此被轻易抓住本体,就像是掩藏在雾中一样。 这番话让青木言微微顿了一下,连带着原本沉浸在疯狂放纵里的思绪也被冷却。 「那你要留在这里吗?」青木言微笑着反问。 他们都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心知肚明。 周围伴随着这句话逐渐瀰漫起薄雾,薄雾里混杂着说不出色彩的奇异光点,所有的一切都在雾中消融溃败。 在空间的波动里,果戈里又听见了某种古老模煳的低吟,再次看向青木言方向时,后者的身影已经在那里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某个庞大的圆形物体,祂在雾中若隐若现。 再次睁开眼睛后,他已经回到了现实,正站在青木言住所紧闭着的木门前。 天际破晓的微光照耀在杂草丛生的院子。 绮丽又荒诞的邂逅之夜,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也像是午夜的神秘魔法,所有的一切都伴随着天光乍现悄然消散。 果戈里像是感知到什么忽然看向花园外。 一辆黑色的车从不远处驶来最后停在门口,车门很快被打开,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橘发少年,后者抬起眼眸露出了一双钴蓝色的眼睛,在发现青木言家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人时,他的视线带着观察与审视。 两人对视没有一秒,在发现彼此没有敌意后,果戈里摘下礼帽略微欠身后掀起斗篷率先离开了。 像个神秘又优雅的奇怪访客。 第43页 中原中也一边思考着也许该让人去查一下对方的身份一边走上前敲响了青木言家的门,在等待了一分钟后没有任何动静。 是太早了所以没有起床吗? 中原中也眉头微皱,不由得想起刚刚离开的那个古怪异能者,隐约有某种不详的预感,他再次敲了一次门。 在等待了近漫长的五分钟后,中原中也忍不住想要再次敲门时,木门发出一声吱嘎声响,终于被人打开了。 中原中也差点就要以为青木言被那个古怪的异能者杀掉了。 门后的少年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原本苍白髮灰的面色此刻居然浮着一层隐隐约约的血色,除去那双雾霾蓝色的眼眸里神色更加涣散了之外,其他都不错,仿佛是用精神换取了体力一样。 他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你要的药我帮你弄到了。」 中原中也脸上神色也有些疲倦,嗓音带着沙哑,他通宵了一晚上处理工作,也不知道太宰治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把所有工作都丢给了他一个人。 青木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眼眸里亮起微光,犹如得到了什么巨大惊喜一样双手合十,「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中也,你看起来有些疲倦,要进来喝杯茶吗?」 对方一提喝茶,中原中也不由得想起青木言之前连茶叶都拿不稳的状态,后者那时的虚弱程度简直像是可以被风吹跑,而现在虽然仍旧不怎么健康,但最起码没有见面咳血了。 「你现在的身体看起来比之前要好上一些。」 「嗯……」青木言唇边笑容微敛,又很快重新展现,「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带着对方在沙发上坐下,这一次成功泡了一杯茶放在中原中也面前,后者看着从杯子口飘向空中氤氲的水汽,隐约想到了什么。 「跟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有关?」 中原中也陷入沉思,那个人看起来明明是是不着调的古怪模样,没想到原来是个医生吗?医术也十分高超的样子,居然一晚上就能让青木言恢復些许气色。 青木言正准备喝水的动作微顿,「你见到他了?」 「啊……是啊,看起来是个很奇怪的人。」中原中也回忆起对方的打扮,总觉得在哪里似曾相识。 听见这句话青木言安心了,中原中也并没有跟果戈里产生交谈,不然以果戈里的无常性格,说不准自己八成会露馅。 虽然想要从那种放纵疯狂的状态中脱离幻想回到现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重新约束思维通过异能构建一个客厅还是没问题的。 或许他该庆幸来的不是太宰治,否则按照后者的敏锐程度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中原中也拿出一个通体银色的手提箱放在茶几上,「这里面是你所需要的药物,但是这批药药性很强,如果你体质敏感的话,可能会有些副作用。」 「没关系,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就很开心了!」青木言唇边的笑容一直没有消散,「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会帮助你的!」 中原中也失笑,「哈,你还是养好身体再说吧。」 茶几上的茶已经快凉了,他正打算随便喝两口之后回去休息时,忽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中原中也放下茶杯拿出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时本能地皱起眉头,信息是由他某个十分讨厌的人发来的,在点开消息前他脑海里已经想好数十种斥责对方把工作丢给他的恶劣行径。 但在看清消息后,他面色逐渐阴沉,连带着原本刚扬起的唇角都放了下去。 青木言敏锐察觉到坐在沙发对面的少年身上的气息变化,原本放松随和的气息忽然变得警惕,甚至带有敌意和愤怒。 对方安静片刻后,唇边逐渐扬起弧度,只是那抹弧度怎么看怎么觉得有杀气,像是那种被人欺骗了感情一样的愤怒。 「现在,确实是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中原中也声音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能跟我说明一下——你从法国来横滨的动机吗?」 这番话让青木言微微愣了片刻,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思索对方会出现这种反应的情况,一边拿出早已想好说辞。 「因为我的父母去世了,我是为了完成他们的遗愿,将他们葬回横滨而来到这里的。」 「这样啊。」中原中也看起来并没有被这番说辞安抚到,反而怒极反笑,「那你能为我解释一下这段录音是怎么回事吗?」 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点手机屏幕,熟悉至极的声音从中响起。 ——「不过我确实是给您造成了困扰,作为补偿,我免费赠送给您一条有关那件事的情报如何?」 ——「我更想在我死前,把在意的事情查清楚。」 ——「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异能与那其中一个人异能相同,他享有重力使的称号。」 「……」 青木言沉默了,他已经故意把想要调查的事情说得很模煳了,即使这样也能引起港口mafia这种不正常的警惕的话,那十有八九这件事就是跟港口mafia有关系,说不准对方知道所有事情的全貌。 「接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吧?嗯?命不久矣的年轻画家?」中原中也说到最后每个字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危险。 对于这番听起来像是在讽刺他专长的话,青木言不得不为自己正名,「其实……我真的是个画家。」 第44页 「哈,普通画家可不会想要调查这些事,同样,这些事也并不是一个画家该知道的。」 中原中也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看着对方的视线冰冷无比,钴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怒意,像是海面掀起了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你是法国派来暗中调查那件事的调查员?」 「不,我不是。」青木言嘆了口气,表情看起来十分忧愁,「我是因为老师想要见故人,才想要调查这件事的,结果如你所见,我什么都没做好,无论是老师的那些思念,还是我的未来,都在这一场战争里失去了。」 中原中也并未完全相信对方的话,他反而怀疑起对方是不是故意用这件事当做伪装来接触港口mafia设下什么陷阱,「你给港口mafia的画,到底有没有问题?」 「不会有任何问题。」青木言语气很肯定,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果你实在担心,我可以用当初拍卖场拍出那幅《夏梦》的价格把那幅画买回来。」 这番说辞说的极为决绝,看起来对方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的可能性确实很低。 难道说是他对于对方要调查的事过于应激了吗?所以看任何事都觉得不对劲? 中原中也沉思片刻,稍微缓和了一下尖锐的态度,「那你可以死心了,因为你老师想要见的故人都死了。」 「是吗……这样啊……」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眸,对于这番说辞并不意外,因为对外的说辞就是这样,他看似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他们怎么死的?」 中原中也仍旧觉得哪里不对劲,听见这番话心不在焉地回覆:「被我和太宰干掉的。」 「?」 青木言眼底划过一丝惊愕,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而中原中也终于想到要如何打消心底的怀疑了,青木言的安全性与威胁性由对方身体状况而定,如果青木言是怀着这种不简单的想法而来到横滨的话,又如何证明对方现在的命不久矣是真实的? 既然对方与灰色地带有所交往的话,那伪造医院证明和记录都不是难事,所以,现在针对这种情况的最好解决方式是…… 中原中也缓缓抬起眼眸,看向对面这个身形瘦削的少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得知你身体的具体状况,能请你跟我走一趟吗?」 「……」 青木言觉得不太行。 见对方维持着沉默,迟迟没有动作,中原中也心底的怀疑越发扩大,他眉头紧皱,「你的命不久矣,也是谎言?」 他记得这件事是由太宰治得到的消息帮助对方散播出去的,难道那傢伙早已有所怀疑了吗? 半晌,青木言抬起头,脸上是极为哀伤的表情,「这并不是谎言,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件让我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什么事?」中原中也用为数不多的耐心跟对方继续交谈。 「你听说过三年前在北欧发生的吸血种的感染暴发吗?」青木言提及了一个中原中也略有耳闻的事情。 那个时候中原中也还没加入港口mafia,但是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因为阻止这个灾难发生的人是那名传说中的英雄——福地樱痴,这是一件足以被刊登上报纸被众人赞扬的至高成就。 「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中原中也被对方跳跃性的话题弄得有几分不耐烦。 青木言语气沉痛又悲伤,「事实上,就在昨晚,我被吸血鬼咬了。」 「啊?」中原中也眼眸微微睁大,一时之间忘记了愤怒,脸上罕见的露出空白的表情。 他预测过很多种对方为自己开脱的谎言,唯独这个可能性是他没想到的,这未免有些太荒唐和科幻了吧?! 青木言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震惊一样,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也没想到他为了能够继续利用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是……你给我等一下啊!」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提高音量,「为什么你呆在家里会被北欧的吸血鬼咬到啊?!」 「是的,如果不是这件事发生了,我也很难想到。」青木言眼眶里蓄积着泪水,眼角发红,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我本来以为吸血鬼已经被全部剿灭了,没想到还会有漏网之鱼落在外面,还恰好落在了他的手中……」 「你等等……」中原中也简直快被这番信息量爆炸的话逼得头脑裂开,「『他』是谁?」 「是卖给你们情报的人。」青木言抿着唇,低声说道:「「死鼠之屋」的头领,有名的情报贩子,费奥多尔。」 第23章 情报方面的工作不归中原中也管, 因此他并不知道这条消息的来源于哪,也根本不知道费奥多尔是谁。 青木言从对方脸上的茫然神色中明白了什么,他换了个说法, 「费奥多尔是录音里的另一个人, 他同样也是我本来委託你们想要在画里寻找的那个朋友。」 这句话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中原中也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连朋友消息都能贩卖, 为了控制对方甚至不惜从北欧偷渡一只吸血鬼来横滨, 这些事情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朋友该做的。 「我曾说过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他擅长伪装, 也擅长操控人心。」青木言嘆了口气, 眉目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当初他有意接近我跟我成为了朋友,给了我特殊的颜料,委託我帮他画一幅画,因为是朋友, 所以我答应了。」 第45页 中原中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是那幅失控的画吗?」 「没错, 我不知道他给我的颜料会是这么特殊的东西,导致那幅画都从我异能控制中脱离, 它已经不像是一幅普通的画了,更像是拥有了独立思维的怪物。」青木言说到这里有些懊恼地皱眉,双手紧紧握着水杯,像是因为什么而恐惧焦灼一样。 这番话让中原中也想起了当初在画中寻人时所见到的那个诡异物体, 「那个东西究竟什么?」 「我也不知道。」青木言遗憾地摇了摇头,「那个球体当初我画的是月亮,但是伴随着他得到画之后, 就逐渐演变成了那样的东西,直到这幅画从我的控制里逃脱了, 他也被困在了画里,我想要找他一问究竟,所以才会委託港口mafia帮忙寻找。」 「可是画里并没有人。」中原中也意识到了某种阴谋的气息。 「是的,他也许是在白雾我异能被剥离的时候出去了。」青木言苦笑着放下手里的杯子,摸上自己被绷带缠绕的手腕,「现在看来一切都太过于巧合,白雾之后我就被人绑架挑断了手筋。」 中原中也眉头紧皱,不知道对方说的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从对方表情和情绪来看都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但是如果想要控制青木言继续维持朋友关系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很清楚,在我发现他的理想并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之后,我不可能会再帮助他。」青木言抬起眼眸,那双一直平静如雾的灰蓝里涌动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他想要消灭世界上所有的异能者。」 「哈?」中原中也开始认为这是对方的新一轮谎言了。 如果这是真的,他甚至觉得对方那个朋友有点异想天开,暂且不提世界上的异能者有多少,超越者又有多少,杀死一个超越者有多困难没有人比中原中也更清楚。 想要颠覆这样一个世界,青木言那个朋友不是在夸大其词就说明对方是个疯子。 青木言像是看出了对方神色中的怀疑和轻视,他意味不明地提醒道:「你不要小看他,他对人心欲望的把控十分擅长,就像是太宰一样,而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和平,否则为什么北欧的吸血种危机会由日本的福地樱痴去解决?明明那边也有超越者。」 既然费奥多尔选择让港口mafia怀疑自己,那对方也别想独善其身。 消息的泄露已经让青木言命不久矣的谎言陷入了被拆穿的倒计时,不如彻底将局面中的迷雾拨开,把所有人都拖入明面上。 中原中也没有说自己相信还是没有相信,这番话说的极为大胆,甚至在隐约暗示些什么,港口mafia有自己的立场和判断。 他重新把话题引上正轨,「所以你究竟是怎么被吸血鬼咬到的?」 中原中也没从对方外露的皮肤上看出任何咬痕,而且一般被这种东西咬到了都会变成吸血鬼吧?对方看上去跟正常人无异,没有任何即将变成吸血鬼的预兆。 青木言应该不会说还没有起效这种拙劣的谎话吧? 「你不是也看见他了吗?」青木言低垂着眼眸,看着杯子里已经完全冷了的清茶,「他是空间系异能者,北欧的吸血种感染是十分可怕的,被感染成为吸血鬼的同时也依旧能够使用异能,更为可怕的是——所有吸血鬼都会听命于上位,因此被咬过的我,会完全听从咬了我的那个吸血鬼的命令。」 青木言并不了解北欧吸血种传染中的具体情况,他只听老师提过这件事,老师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口吻带着刻薄与暗讽,仿佛在嘲笑什么,也许是在嘲笑北欧超越者的独善其身,也可能是在嘲笑背后那些人的野心。 不过按照大众对于吸血鬼的印象就是这样,照着说准没错,港口mafia总不可能真的全横滨去抓果戈里。 而热爱自由讨厌束缚的空间系异能者果戈里会被港口mafia抓住那才是一件怪事。 「你是指……」 中原中也总觉得违和,他试图更清晰的回想那个银髮身影,但这么想怎么觉得对方跟吸血鬼搭不上边。 在某个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的打扮似曾相识了。 这不是马戏团里那些表演魔术的小丑都会穿着的衣物吗?只不过对方的没有那么夸张,像是被改良过、更贴近魔术师的那种礼服。 「你下一句话该不会想说——你被咬了之后,因为那个人着急去马戏团抛彩球所以没来得及管你吧?」 「不要小看我啊……好歹我也是个异能者。」青木言微微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疲倦与无力,「虽然被咬到了,但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他们得逞呢?不过这件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他说到这里嘆了口气,眼眸里浮现出些许纠结和迟疑,最后还是开口,「你也知道,因为我身体的衰败所以我选择把精神和身体在画中分开,这样在画里就能够自由行动,所以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我的画中……」 「画中?!」中原中也愕然出声。 太宰治呈交的有关青木言异能的报告,他当然看过,也知道青木言的异能能够在悄无声息中发动,但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会这么做。 看见对方脸上的惊愕,青木言露出看似疑惑的表情,「太宰没有对你提过我命不久矣的事情吗?可你明明知道我的命不久矣……为什么还会这么惊讶?」 第46页 确实,太宰治确实说过,但通常都是期盼青木言早点死、堪称是诅咒一样的话,中原中也听了两句就嫌烦走开了。 所以他怎么知道青木言的命不久矣到底是个什么程度?从之前对方咳血的模样来看,确实是命不久矣,现在的模样也像是命不久矣。 如果真的到了起不来床没有行动能力的地步,太宰治为什么不干脆守在青木言床边?那已经是活不过三天的死亡宣告了吧?! 而太宰治一边说着这种话,一边又像是丝毫不担心一样继续干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这种反应看起来完全是青木言虽然命不久矣但是还能活一段时间的样子。 所以中原中也在见到青木言仍旧能够行动时没有丝毫怀疑。 对方的反应与想像中的一样,青木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表情的细微变化,对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他起身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请跟我来。」 青木言带着对方往二楼通道走去,在楼梯进入到二楼区域时,像是进入了什么深渊一样,周围漆黑一片,只能藉助窗外晨曦看见模煳不堪的轮廓,而青木言却不受任何影响般一路走到了一间房间前,推开了门。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拒绝你要求的原因。」 房间里一片漆黑,青木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只蜡烛,微弱的烛火不能照亮全部,但也足以让中原中也看清这所房间的大致布局,这是一间十分空旷的房间,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黑影,从轮廓判断是一个人。 正当中原中也感到莫名其妙时,只听身侧的少年带着悲伤与歉意的嗓音响起:「对不起,其实我已经变成了吸血鬼,只能躲避着阳光和人,否则吸血鬼的本能会让我控制不住去咬人。」 「吸血鬼……?被感染的这么快?」中原中也微微睁大眼眸。 他接过对方手里的蜡烛靠近了角落里的黑影,在微弱的光源下,可以看见角落里少年正以一种失去意识的姿势躺在地上,对方纤细的脚裸处被沉重的锁链紧紧绑住,而锁链的另一头则在墙上钉死。 这个少年外貌看起来跟身侧的青木言一模一样,只不过躺在地上的这个少年身上多了那种非人的气息,皮肤白的近乎看不见任何血色,中原中也同样没在这个少年身上看见任何伤口,在指尖探向对方脉搏时,惊愕地发现对方没有心跳。 青木言的嗓音恰到好处从身后响起,「吸血鬼有强悍的自愈能力,无论什么伤都能够被治好,哪怕是身体器官衰败也能继续活下去……啊,这样大概已经不能算是活着了吧……」 中原中也感觉这副场景有些说不出的诡异,他伸出手拨开了地上那个少年的眼皮,对方的眼眶里没有记忆里的雾霾蓝,而是一片纯白,像是只有眼白没有瞳孔了一样。 带着黑色手套的修长手指捏开对方闭合的唇,毫无血色的苍白唇片张开一条缝隙,食指探进去在两边摸到了两颗尖锐的牙齿,确实是吸血鬼的标配。 在检查完了之后,中原中也后知后觉想起这具身体的主人正蹲在自己身边看,他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手。 青木言仿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他平静地诉说着事件发生的缘由,「他用谎言欺骗了我,见到了我陷入昏迷毫无意识的身体,因为他的异能能够传送,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导致身体被感染成了吸血鬼,幸好我精神是剥离的,所以异能并不受他的控制也成功把他丢出了画里,白昼即将来临,吸血鬼不能见阳光,他只能选择离开。」 「原本想葬在横滨那片海岸上的,结果这下连原本一直衰败的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永恆。」说到最后,青木言语气透着自嘲的意味。 「那你现在……是变不回人类了吗?」中原中也回过头看向那个蹲在他身边的少年,后者脸上的表情在烛火的跳动下变得晦暗不明。 青木言表情重新变得忧郁,说出了最后结果,「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可不可逆,但我已经无法出现在现实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有的说辞都圆上了。 甚至完美补上了为什么青木言面色会变得好看的原因,变成了吸血鬼当然没有死亡与衰败一说。 中原中也压下心底的质疑,这件事他会去查清楚,查明青木言究竟有没有撒谎。 如果是谎言,他会让对方知道戏弄港口mafia的代价。 「我知道了。」中原中也从地上起身,「我会弄清楚这件事的,如果是真的,那我会为之前的怀疑向你道歉,如果是假的……」 后面的话中原中也没有再说,他深深看了青木言一眼,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第24章 中原中也离开的很匆忙, 带着阴沉的气场,连原本给青木言的药都没有再拿回来。 也许是忘记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答应送给别人的东西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总之青木言很高兴。 他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后, 提着箱子解除了异能, 画里可以存放现实物品也可以把原本属于现实物品的东西拿出来, 但是画里虚假的东西没办法拿出画里, 始终有一层明确的单项通道。 打开箱子里面陈列着整整齐齐的一堆药物, 还贴心配置了等数的注射器, 这都有些让他内疚了, 下次再见面的话…… 第47页 青木言短暂思考了一分钟, 发现自己好像确实什么都无法给予对方——除了钱,感觉对方也不缺钱,同时也不贪恋虚幻的世界。 是个没有弱点的人呢。 昨晚跟果戈里玩了一晚上,早上还不间断地使用异能构建出吸血鬼的自己, 青木言只觉得现在精神疲倦不堪, 简直可以倒头就睡。 但是……他得在费奥多尔再次行动前做好准备。 现在的局面相当于一共有三方, 费奥多尔,港口mafia, 以及青木言,在这三方里还有个不受控制的果戈里,不受控制就意味着对方随时可能倒戈进任何一个势力,青木言选择让港口mafia去追捕对方限制行动。 港口mafia应该已经在警惕费奥多尔, 同时费奥多尔卖给港口mafia的那段录音也让青木言被一同怀疑,局面陷入了某种僵持,但最后一定是费奥多尔忍不住先出手。 毕竟主动权在青木言这里, 不过也不排除对方愿意吃亏跟港口mafia合作一同针对他的可能性,当然港口mafia也有可能会发现他跟费奥多尔之间的僵持从而选择两头吃的可能性。 如果他想要从中胜出的话, 就一定需要一张底牌,比如说没有人注意到的小势力,又或者说是某个还在发展当中的组织。 青木言思索片刻,还是选择强撑着精神爬到电话旁边拨打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像是没有人一般,等到青木言打第二次的时候才被人匆匆接起。 「喂,这里武装侦探社,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懒洋洋的,是一个青年的声音,只不过从这个听起来十分不客气又自大的腔调里完全听不出成年人该有的谦和就是了,感觉更像是个小孩子。 但青木言却已经习以为常, 「你好,我有个委託……」 「啊,是你啊。」电话那头的人仿佛知晓青木言的身份,他语气有些不满,「该不会又是什么治疗吧?我说你啊,我们这可是武装侦探社,侦探懂不懂啊!不是医院——」 青木言诡异地沉默了一瞬间,他只在当初手筋被人挑断时求助过武装侦探社,并且开出了天价报酬,正巧当时武装侦探社处于发展期需要资金维持,所以这份委託很快被接受了。 治疗他的是一个看起来年龄跟他相仿的少女,对方在看见这种伤势时本能的皱眉头说治不了,但是在了解具体情况后,让他签署一份保密协议,用异能治好了。 除了治疗过程有些恐怖之外,不得不说这份异能真的好用。 「我知道……但是……」青木言看似为难地吞吞吐吐,「我真的很需要你们帮助。」 「名侦探给你一个建议,你现在立刻回法国,一切都会转危为安。」江户川乱步语气称不上好,主要是对方委託的内容都不需要他,导致他的能力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因此这份委託完全没有价值。 「但是我在横滨有必须要完成的事。」青木言思考了一会儿,「这份委託有一定的危险性和挑战性,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也会给你们足够多的报酬,甚至可以为此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安全屋。」 「好啦好啦,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反正你也知道最后接不接这份委託并不取决于我。」江户川乱步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像是朝什么地方喊了一声,模煳不清的声音像是在喊「社长」这个称唿。 紧接着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过,对方嗓音带着时光沉淀下来的庄严感,「你好,委託如果十分危险的话,我们是不会接的,你也知道我们并不是僱佣兵。」 「我会努力让它变得尽量不危险的,呃……不对,危险的不是你们,应该是我。」青木言思维有些不清醒,他倚靠在墙壁上望着天花板,「横滨很快会迎来一场新的混乱,而我的委託是……」 少年的嗓音平静,带着精力耗尽的沙哑与无力,但说出的内容却让人感到惊愕。 青木言诉说出的委託让对面的人唿吸微顿,紧接着对方问道:「那我们到时候要如何得知具体情况……?」 「那个侦探会知道该怎么做的。」青木言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开始说起了报酬,「如果到时候一切顺利,作为报酬,我会为你们画一幅画,主题内容都由你们定,另外再支付十亿,而附带要求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有过交集,我不想让你们惹上麻烦。」 对面的人没有出声,像是在思量什么,青木言会提出如此高昂的报酬就说明这件事具有极高的难度和危险性,但又有关横滨安危……他无法判断这番话的真假。 对方并没有立即同意,「这件事我们可以面谈吗?」 「很抱歉,不太行。」青木言遗憾地嘆了口气,「实不相瞒,我现在同时被两个危险组织盯上了,无论是我出门还是你们来找我,都会被他们注意到,到那时候这份委託就没有了意义。」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请融我们考虑一下,到时候会给你一个答覆。」 「好。」 青木言没有强求,因为他很清楚最后的答案,这个组织建立的初衷不仅是因为那个拥有强大推理异能的青年,同样也有想要保护横滨的想法在里面,等到对方发现横滨确实如他所说已经陷入危险和混乱,那么对方一定会同意。 挂断电话后,再次疲倦地嘆了口气,爬上二楼卧室去休息。 第48页 原本已经躺在床上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起床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又把窗帘重新拉上。 关着窗户睡觉真的会做噩梦吗? 青木言没有听说过这类的传闻,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台处已经凋谢的没有几片的玫瑰花,开始思索要不要买点花放在家里装点一下。 …… 横滨最近有一则传闻。 据说有北欧的吸血鬼混入了横滨,他有着一头银色的长髮,打扮的像是马戏团的小丑,又像是舞台中央的魔术师,他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也会化为蝙蝠扑棱着翅膀消失,来无影去无踪。 被他咬到的人会在三秒钟内变成吸血鬼,从此畏惧阳光靠吸血为生,而且还不得不听从对方命令,就像是被收作部下那样,恐怖如斯。 横滨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看见银色长髮的人就会退避三舍,并且熟人相见接触时都会先看对方牙齿有没有变尖。 果戈里混迹在人群里终于打探清楚了他这些天为什么会被人跟踪围堵的缘由。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牙齿,是很正常的小虎牙,虽然有些尖,但没有尖到他们说的那种能够一口把人脖子咬对穿的地步。 这是哪里来的谣言?还仅针对于他。 果戈里百思不得其解,连带着原本手里拿着的冰淇淋都不甜了,他三口吃掉手里的冰淇淋,决定抓一个黑西装问个清楚。 这些天围堵他的都是黑西装,看起来是港口mafia的人,那些人全副武装重点防范脖子,有的在脖子上带了个颈枕,有的把曾经扭到脖子带的颈托带上了,甚至还有的在炎炎夏日带着厚重的围巾,一个个还带着墨镜,这看了都不知道谁才是吸血鬼。 果戈里趴在巷子口的墙壁上,正在看对哪个目标下手合适,却忽然听到了类似于脚步声一样的细微声响,但异能却没有反馈发现任何人的靠近。 果戈里随意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对上一只鸢色的眼睛。 「哇——!」眼睛的主人率先发出怪叫。 「哇啊啊啊——!」果戈里也跟着叫了起来,不过听起来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夸张表演的成分居多。 「好可怕啊!」果戈里像是大脑宕机一样手忙脚乱,雪白的斗篷扬起,再次落下时手里出现了一把左轮手-枪,「吓得我拿出了——这个!」 枪被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然而那名鸢眸少年仅偏了偏头就躲过了子弹,果戈里看起来并没有强烈的杀意,更像是一种警告。 「你是吸血鬼你也会害怕吗?」太宰治看似疑惑地发问。 果戈里唇边笑容加深,语气故作深沉恐怖,「你知道我是吸血鬼还敢站在我后面,难道不怕我把你变成吸血鬼然后奴役一千年吗?」 对方同样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再加上周身那股阴郁黑暗的气息,八成也是港口mafia的人。 「哇,听起来真的好恐怖,一千年什么的……」太宰治表情浮现出惊恐,「活那么久也太痛苦了吧!」 「那么提问时间到——你猜猜看我已经活了多久?」果戈里脸上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说的话也模稜两可。 「唔……十几年?」太宰治从对方年轻俊美的面容上进行猜测。 「我以为你会说几千年。」果戈里并没有告诉对方的答案正确还是不正确。 「北欧吸血种爆发我听说过,因为当初港口mafia老首领曾想过变成吸血鬼从而得到永生。」太宰治表情恹恹,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厌烦的事情,「所以我很清楚那些吸血鬼跟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你看起来并不像吸血鬼。」 「哇哦,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回答呢。」果戈里为对方鼓起了掌,旋即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意味深长,「作为给知识渊博观众的奖励,伟大的魔术师果——戈里会回答你一个问题,那么请问——你寻找我是想知道什么事呢?」 对方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为了捕捉而来,那么就是有其他目的。 太宰治并不意外对方会知道自己的想法,他语气古井无波,「我想知道你跟费奥多尔是什么关系。」 青木言会把果戈里和费奥多尔一同划分为敌人,说明这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关系,但青木言会对中原中也说出那样的谎话,就表明对方并不害怕这个谎言会被拆穿,并且对于果戈里似乎有着某种信任与了解。 事实上却是如此,果戈里并没有正面表明自己究竟是不是吸血鬼,同样也没有被任何人从正面围堵成功过,每一次包围圈收网的时候,都只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这么多天港口mafia连果戈里的模样都没看清过。 果戈里闻言微微愣了愣,紧接着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以为你会问吸血鬼的事情呢。」 「因为没有必要,你也不知道吸血鬼的任何东西。」太宰治注视着对方每一个微表情,只觉得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无常的人,就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所有的表情与动作都带着欺诈性。 他原本以为对方知道吸血鬼的内幕,同样也是始作俑者,但见到对方之后太宰治才发现自己猜错了,对方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如果对方知道的话就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伺机等待,也不该这么多天都没有下一步行动。 对方更像是被抛出来吸引目光与背后双方博弈的暗语,同时多亏青木言的提醒,太宰治已经很清楚这一事件背后的双方——青木言与费奥多尔,这两个人目的都不明确。 第49页 虽然费奥多尔提供的录音表示青木言是因法国那件事而来,但实际上太宰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否则青木言不该到现在还没什么大动作,仿佛并不着急一样,而青木言只说费奥多尔是个很危险的人,具体也没有明说。 更像是两个人在僵持什么一样。 「你果然很聪明。」果戈里的语气听不出是欣赏居多,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威胁居多,他佯装为难地说道:「不过问我跟陀思君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私人了呢?骗你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就告诉你吧——陀思君是能够理解我的朋友,他能一眼看透我的本质,真是令人感动。」 「朋友……?」太宰治眉头微皱,「那青木言跟你是什么关系?也是朋友吗?」 「这可是第二个问题了哦。」果戈里笑眯眯地用食指在唇上划过,这是相当明确的拒绝,自己不会告诉对方答案。 「我知道了。」太宰治嘆了口气,「那么来互换吧,我也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情报互换吗?不错,我很喜欢这个充满公平感的流程。」果戈里表示贊同地打了一个响指,「答案是——是的,我很喜欢青木君的异能,因此也很喜欢他本人,我们曾度过一个十分精彩又让人流连忘返的夜晚。」 这番话说的极为暧昧,让太宰治神色逐渐有些微妙。 他看似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迟疑地说道:「是吗?但是青木哭着说——有吸血鬼在一个晚上偷袭咬了他,你想知道那个吸血鬼是谁吗?」 果戈里唇边的笑容僵了一瞬间,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格外沉默,巷子口的风声呜呜吹过两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十分明确了。 第25章 原本港口mafia在横滨搜寻吸血鬼的事情是完全保密的, 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才弄得现在出现这种恐慌蔓延的混乱情况。 甚至引起了官方的注意,福地樱痴出面再三表明所有吸血鬼都已经被围剿, 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这件事情绝对是谣言。 但即使如此仍旧没有平息恐惧, 那些见过吸血鬼的谣言层出不穷, 甚至传的有鼻子有眼。 费奥多尔很清楚果戈里被冤枉成吸血鬼这件事是青木言的警告, 但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所以他在暗中把这件事宣扬的更加可怖。 北欧都无法处理杜绝的吸血种爆发到横滨会有什么后果,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书」就在横滨,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官方异能组织大概率会对此有所了解,比如说曾上门对青木言进行异能採集的那个机构。 费奥多尔也确实通过入侵那个机构得到了些东西,不仅得到了青木言被採集更新的异能情报, 同样也得知了「书」在日本超越者的手里, 而那个超越者就在横滨, 只不过可惜的是超越者的资料被完全保密,甚至可以说是跟「书」一样薛丁格的存在。 如果想要逼迫对方出现使用「书」, 那自然是把混乱的风波搅的越大越好。 费奥多尔咬着指尖,思索片刻后把欧洲正在研究无效化异能武器的事情和北美正在研究脱离异能范畴力量的信息一同散播到了暗网中。 在各国偷摸研究武器和力量的威胁下,那位拥有「书」的超越者肯定也不会继续无动于衷。 毕竟至今对于「书」的描述和具体都很少,比起保密工作做得好, 费奥多尔更愿意相信是对方还没有研究透彻「书」,否则横滨也不会是如此混乱的模样。 在各种压力与混乱前兆之下,「书」的踪迹一定会出现。 …… 青木言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已经不仅是在找吸血鬼了,甚至就连北美和欧洲之间暗搓搓的博弈都被人一同掀了出来。 他很清楚这件事是谁做的。 正因为如此, 青木言第一反应是——费奥多尔不要命了。 但转念一想,如果对方想要打破僵局,这样做确实是最为合适的,虽然有些剑走偏锋,但这对于北美和欧洲两方也是一个契机,说不准他们早就知道对方的小动作了,只缺一个契机把这件事提到明面上来呢? 更何况这件事说不准还能以某种角度增加日本的急切感与危机感。 只不过为什么费奥多尔也会选择将果戈里当做导火索? 青木言眉头微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呆坐在床上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 忽然起身跑到窗边,以侧身的姿势悄悄往下看,视野里花园外的路边上停着好几辆黑色汽车,几十名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男人持枪站在车边,以一种包围的姿态把他的住所团团围住。 对方像是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一样,车门恰到好处的打开,最前面的车下来了一位黑髮少年,他像是对那些人说了什么,那些人点头原地待命,紧接着那个少年走进了花园。 正如同之前那样,在太宰治即将伸手敲门的一瞬间,门像是拥有什么感应系统一样开了。 门后的少年面色已经不再憔悴的吓人,仅浅浅维持在苍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上,对方仍旧穿着那一身雪白的衬衣,领口处随意繫着蓝色绳子打着蝴蝶结。 青木言也像是知道了什么,没有再问对方来意,「进来说吧。」 太宰治欣然点头,而那些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则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干部刚准备敲门,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一样不见了。 第50页 港口mafia等级森严,在太宰治下达了原地待命的情况下,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客厅里太宰治一回生两回熟,在坐在沙发上坐了个空的情况下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再次起身坐下时成功坐在了沙发上。 「明明你的谎言已经被拆穿了,为什么仍旧不肯以本体见我呢?」太宰治斜着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语气懒洋洋的,带着漫不经心和从容不迫,已经完全熟练把控对方异能对他起效的界限了。 「你见到果戈里了?」青木言已经从对方会带着人一块来的仗势里看出了什么。 「没错哦,他知道你把你们共度良宵的那一晚说的如此无情后,看起来很难过呢。」太宰治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青木言看着对方滴水不漏的表情和话语,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当初会选择果戈里的原因,就是因为对方的不稳定性,但太宰治同样也是个擅长把控人心的人,果戈里会告诉对方那晚做了什么吗? 他更倾向于不会,但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宰治已经确信果戈里不是吸血鬼,这或许是因为对方在白天大太阳下见到的果戈里? 青木言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神色,手中有条不紊地给对方倒了杯茶。 他其实并没有想要让这个谎言持续多久,既然费奥多尔已经率先出手搅乱局势,那他的行动不过是早晚问题,更何况港口mafia已经意识到了费奥多尔和他的僵持。 青木言抬起眼眸看向表情管理十分优秀的太宰治,「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太宰治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声,紧接着摇摇头,唇边笑容不变,「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青木君,你想要什么?你如此暗示我们,又不断将我们的注意力转向「死屋之鼠」,你想要做什么呢?」 他微微歪了歪头,没有被绷带缠住的眼睛里是如同沼泽般的危险与阴郁,「不要说保护横滨这种话哦,你对横滨这座城市的感情并不深厚,因为你并没有在横滨呆过多久,同样,也不要说因为父母葬在这里之类的谎话,这身份是伪造的,不是吗?」 太宰治这番话说的像是已经把青木言摸透了一样,但能够查出他伪造身份这件事的入手点只有他老师和费奥多尔。 会是费奥多尔已经跟港口mafia开始合作了吗? 青木言面色微变,他眉头紧皱,带着隐隐约约的哀伤与愤怒,「你是说我父母的死亡也是我的谎言?」 太宰治没有说话,仅静静地看着他,在气氛即将陷入凝滞时,太宰治忽然轻笑一声,「我明白你为什么不肯用本体见我了,是怕在微表情中暴露什么吗?」 「嘛……毕竟如果想要合作的话,总是需要付出点诚意的不是吗?就当你的谎言已经跟你所提供的情报相抵消。」太宰治微微耸肩,风轻云淡地说道:「你既然不是法国派来的调查员,那么究竟是什么立场呢?单纯的想要跟费奥多尔作对吗?」 「没错。」 出乎太宰治意料,对方反而承认了这个浅薄又任性的理由。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青木君?」太宰治口吻疏离,带着漠然。 「费奥多尔的目标是想要在横滨获得「书」,「书」具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他想要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不巧的是我很爱现在这个世界。」青木言直白地告诉了对方费奥多尔的目的,同样也是委婉拒绝对方挖掘自己目的的要求。 「原来如此。」太宰治若有所思,他并不意外青木言的反应。 事实上很多人都会选择掩藏自己而去暴露别人,更别提还是敌人,只不过青木言主动说了费奥多尔的目的,那么到时候费奥多尔也肯定会说出青木言目的。 青木言这番话,信息价值并不大,因为在横滨满是混乱和恐慌的现在,如果有「书」这种东西,那它的出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战争的阴翳始终笼罩这个世界。 除非他们真的能抓出一只吸血鬼并且放在阳光下处死,而就算处死了,以费奥多尔的狡猾性格和玩弄人心的本领肯定也会再掀起什么谣言,人性的阴暗面一向是最容易挑动的东西,直到「书」出现。 这样的话…… 太宰治心里已然有了计划。 但青木言和费奥多尔之间的僵持也很奇怪,就仿佛两者都需要对方去得到什么一样。 不过青木言却并不着急,看起来像是在这场博弈里占据优先地位,他之前曾在法国地下情报网调查过对方,青木言所有的信息都被封的很死,像是背后有手握权利之人,以至于他什么都没查到,不过反倒得到了其他意想不到的东西——有关大战结束后一支被流放的部队的信息。 太宰治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你的目标,也是「书」吗?」 「谁知道呢,我更想完成老师的愿望,但可惜的是他们已经死了。」青木言话语里意有所指,「没想到最后会白跑一趟。」 太宰治对此不置可否,以同样富有更深层意思的口吻发出怀疑,「也许你得到「书」之后能復活他们呢?」 青木言表情露出些许惊讶,旋即浅笑着摇头,确信无比,像是在保证什么一样,「不可能的,世界上没有能够让人死而復生的东西存在,那样会打破一切平衡,即便有,背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同样是难以想像的。」 第51页 第26章 青木言近乎已经明示自己为了想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 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出来,他即使夺取到「书」也会跟政府交易弄清楚这件事。 即便如此,太宰治仍旧没有确切表面态度, 青木言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 他皱眉, 语气不解, 「你想要「书」?」 这种真的像是在为什么困惑迷茫的反应证实了太宰治心里的某个判断, 虽然对方做出了许多具有暗示性的行动, 但也许真的会有些事是对方无意中涉及的, 这可能跟对方特殊的身份与来源于那个国家有关。 「我要那东西干什么?」太宰治露出些许诧异的模样, 微微睁大眼睛, 「暂且不提「书」最后会不会出现,港口mafia虽然强大,但也没有到可以跟政府作对的地步,最后哪怕得到「书」估计也是还回去的做法吧。」 「不, 「书」最后一定会出现。」青木言语气笃定。 「你很确信这一点。」太宰治心底的另一个猜测再次被证实, 「费奥多尔会掀开北美与欧洲的暗中博弈, 果然也有你的原因在里面,无效化异能与超越异能的力量, 这两个组合听起来很耳熟不是吗?」 他自顾自的说道:「再加上你们之间都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的僵持……你拿了北美实验室出来的研究物品吧。」 这看起来像是在询问的话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青木言脸上神色不变,在画中无论情绪波动有多大,他也不会泄露任何真实想法,「你知道北美的那个实验室?」 「不, 我不知道,港口mafia的情报网还没宽广到那种地步,同样, 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拿了什么,有什么具体效果, 一切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太宰治语气淡淡,「不过——从不能完全对我起效来看,那个东西似乎是半成品?啊……当然,也有可能是你没有了解透彻那个东西,所以没有利用好。」 被对方诈出来了。 青木言没有出声,仅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太宰治无法从中看出任何东西,但是确认了青木言手中确实有这样的东西,那就够了。 费奥多尔争夺「书」的计划绝对需要青木言手中的那个东西…… 电光火石间,太宰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缓缓开口:「是「旧约天使」?」 青木言唇边弧度微扬,「没错,这足以证明我对横滨的友善态度吗?」 「啊啊……确实。」无论是什么信息,对方居然都一开始就放在了明面上吗? 但是却给人像是迷雾一般的感觉,种种信息与事件穿插其中,让人弄不清楚究竟那一面才是对方真正的面貌和目的。 太宰治心底划过一丝困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看了对方一会儿,以像是疑惑一般的口吻说道:「有件事我奇怪很久了,你如果不是法国派来的调查员,为什么会与这么多事都有牵扯?而且青木君,你的话术也极为精湛,这可与你学生人设不相符。」 「在这种混乱的环境背景下,学生当然不会是普通学生,我可是异能者啊……太宰。」青木言话里有话地暗示些什么。 他近乎已经放弃包装自己的倒霉废人变吸血鬼的人设了,一是对方已经看穿,二是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必要再维持。 无论是港口mafia想要两头吃也好,还是对方没有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所以才露出这种不同意的反应也好,反正既然太宰治会选择先找自己,就说明对方的立场更侧重于他。 既然如此,他率先直白点也没什么。 「是吗……那以你能拿出常暗岛那副画来看,你似乎对大战颇为了解?」太宰治终于提出了自己想要从对方这里得知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却在青木言意料之外,以至于后者愣了片刻才迟疑地点头,「是,我知道大战末期最后的内容,但我不知道前期与中期。」 「啊,没关系,我对冗长的全部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是——」太宰治嗓音轻快地说出了自己所感兴趣的方面,「法国在战争最后被打成叛徒流放的组织mimic,他们的首领是怎样的人?」 「mimic……?」青木言眉头微皱,像是在回忆什么,「首领……?应该是纪德吧?我不是很确定,听说是个很令人惋惜的存在,不过也是个执念很深死板的人,是……游荡?游荡在世间的灰色幽灵,寻求可以让他们解脱的命定之人?这方面倒有点法国人的浪漫。」 青木言说的磕磕绊绊,像是记忆已经很久远了那样,也像是在称述总结别人说给他听的故事,「其中弯弯绕绕很多,不过我更倾向于他们是战争的牺牲品。」 太宰治表情仍旧平平,他仿佛在等待对方没有说完的下半句那样。 青木言流露出些许无奈,如对方所愿说出了情报,「他是异能者,异能是能够预知未来即将发生的危险。」 太宰治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唇角的笑容重新变得友善起来,「真是优秀呢,青木君,连这种在欧洲情报网都淘不到的消息都能知道,你的那位老师……当初肯定也是参与过战争的吧?否则也没办法告诉你这么多内幕。」 青木言没有接这句话,他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会关心这个呢?我本来以为你在知道我知晓大战末期事情后,会更加关心常暗岛的事,毕竟这件事情关系到战败。」 第52页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像是提及了一个无关话题那样,「青木君,你有朋友吗?」 「朋友?」青木言下意识以为这是对方的人身攻击,但在看见那只鸢色眼眸中晦暗难辨的神色时才意识到对方似乎是简单的问这个问题,并没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当然,我在学院里人缘很好。」 否则费奥多尔怎么会有机会了解透彻自己的喜好快速接近自己?本来他以为找到了个爱好相投的知己呢! 结果是个骗子! 太宰治唇边的笑容像是在嘲讽什么那样,「你会怀疑自己的朋友吗?肯定会怀疑的吧?怀疑是人无法拒绝的阴暗一面,只要对方做出什么异常又有些堪称背叛预兆的事情,就会止不住的怀疑,一边给对方寻找藉口一边忍不住地去探查对方在做的事,心里在怀疑的同时又希望是场误会……」 说到这里,太宰治像是在感嘆什么那样,透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人真是种恶劣的生物,对吧?青木君?」 青木言贊同地点头,提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那么到我了,我想知道当初的那两位真的死了吗?请不要说你们应对调查团的那些说辞,你知道的,如果我真的相信我就不会来到横滨想要查明这件事。」 太宰治单手撑着脸颊倚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肯定,同时也没有否定,而是以具有深意的态度说道:「谁知道呢?也许还活着一个也说不准,毕竟超越者是超越生死的存在,保不齐会有什么后手吧?」 然而这种态度已经像是在默认什么了,青木言眉头微皱,「当初发生的事情跟传言一样吗?我是指过程。」 「当然。」太宰治语气恹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欧洲那些国家可不是好煳弄的,不过我看他们当时也不是很想查的水落石出,是因为感觉到丢人吗?在一个乡下城市翻车什么的。」 「那些人都有自命不凡的老旧贵族想法,怎么会接受失败?可能更主要的问题在于魏尔伦和兰波的身份特殊?毕竟超越者都是自由的。」青木言提及这个话题的时候语气有些无奈,像是经常遇见这种事一样。 太宰治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当初接待调查团的是他,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青木君,你命不久矣是谎言,吸血鬼也是谎言,答应我的事情……还能够兑现吗?」 「我的命不久矣不一定是谎言,吸血鬼也同样不一定是,不过我不会变成吸血鬼就是了。」青木言意有所指地说道:「如果你是指想要死在我画里这件事,或许你该先欺骗过你的大脑,有时候活得太清醒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太宰。」 太宰治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靠坐在沙发里,近乎整个人都要陷进去,青木言怀疑对方可能把自己的沙发想像成懒人沙发了,毕竟在他设定里沙发可没有这么软。 太宰治忽然从沙发里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出一个握拳的姿势,「决定了!」 青木言不明所以,「什么?」 太宰治从沙发里站起身,整个人像是决定出了什么重大事情那样,目光带着故作深沉的庄重感,「反正来都来了,那就让我体验一下吧?青木君?」 青木言微微耸肩,没有拒绝对方,「反正结果我们都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场景呢?」 「有没有能够让人无痛死去的场景?」太宰治双手合十,语气有些期待。 青木言顺着对方的话想了想,总觉得难度很大,「大概是没有,坠崖礁石怎么样?十分符合这座港口城市,也许能给你带来更多的真实感。」 太宰治有些失望,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听起来也不错。」 青木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幅海岸风景画,太宰治有些好奇对方茶几抽屉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什么东西都可以从那里拿出来,这幅画看起来跟茶几差不多大的样子,而茶几的抽屉通常都比茶几要小上一些。 他撑着茶几好奇地探头往抽屉里看,看见的却只有一片宛如黑洞一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青木言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样,「你可以把我的画看做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我可以从任何地方拿出原本放在这个空间里的东西。」 「哇哦,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百宝箱一样。」太宰治笑眯眯地靠回沙发里,这一次的沙发变得像是充水的那样富有弹性,坐下去时甚至弹起了一点弧度,显得像是史莱姆一样。 青木言总觉得对方在仗着异能无效化的特殊性在他的异能世界里忙里偷闲,像是在以工作的名义摸鱼一样。 他把拿出来的画放在了茶几上,似七彩的薄雾从画中涌动而出,太宰治感觉到一股湿意,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却仍旧有种有什么冰凉滑熘的生物从自己皮肤上游弋而过。 在他出现空白印象时会由青木言的想像作为主体吗? 鼻腔唿吸进的空气海咸浓度骤然拔高,耳边隐约听见海鸥沙哑的鸣叫,海水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从一开始的模煳,到现在没有差别的真实。 周围的光线阴暗压抑,天空犹如凝聚了时光的岩石层一般沉重,其中似乎翻滚着紫色的闪电,不远处的海岸线上似乎有什么在若隐若现。 他们站在陡峭的海岸上,确切来说是断崖,断崖下密密麻麻的长着锋利的礁石,就像是刺猬背嵴上的尖刺一样,如果人一旦掉下去,绝对会被戳成烂布条一样的存在。 第53页 汹涌的海浪不断拍打着礁石,兇狠的力道近乎像是在咆哮、想要把礁石沖断一样可怖,到时候变成了烂布条的尸体说不准会直接化为碎肉变成鱼食。 「我本来以为你的画全部送走后,会直接在客厅构想出一个世界呢。」太宰治像是在为什么着迷一样看着下方的海域。 「也有不被喜欢的画,一但艺术品与金钱沾边,那就只是供人挑选商品了。」青木言语气淡淡,嗓音轻的近乎能够被咆哮的海浪撕碎。 「也可能会有爱好古怪的人喜欢呢,比如说我,我就很喜欢哦。」 太宰治像是在呢喃般,他仰面往那片尖锐的礁石倒去,耳边唿啸的风声与宛如尖啸般的浪潮是如此真实。 身体被失重感拉扯,亦如每个午夜轮迴无疾而终的梦境那样,充斥着某种虚幻与剥离感。 海岸上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无喜无悲地注视着另一个少年的坠落,他黑色卷翘的发梢被海风不断吹拂,那双雾霾蓝的眼睛里倒映出如同折翼鸟一样的太宰治。 在某一个瞬间,太宰治脑海里闪过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又是完全陌生,似而非似的感觉,是海马效应吗?因为他以前经常试图入水所以导致碎片记忆进行了重组在现在融合了? 思维不受控制的去探索熟悉感的缘由,背后即将触碰到的礁石似虚无的雾气一样穿过太宰治的身体,唯有潮湿的海水仍旧存在,一瞬间包裹了那个坠落的少年,激起浪花。 万籁俱寂。 青木言注视着平静下来的海面,半晌,一个被水打湿的毛茸茸脑袋探了出来。 失败了。 青木言收回了附加在画上的异能,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客厅里,太宰治身上被打湿的衣物也重新变得干爽,如同从来没有掉进过海里一样。 「如果精神认定自己死亡,那么身体也会随之死亡,换而言之,太宰,你不想死。」青木言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毕竟我没有任何感觉,如果光凭这个就想让我自己吓死自己,这是不是有些过于丢人了?」 太宰治语气恹恹,不知道失望于不能死比较多,还是在失望最后走神的那一下,「而且人在濒死时脑子里都会塞满乱七八糟的想法,青木君,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异能完全对我起效呢?」 「等我完全疯了吧。」青木言像是随口敷衍那样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这可是个遥遥无期的未来,太宰治觉得自己现在去入水死亡的概率可能会比青木言疯了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嘛……算了。」反正这一次来寻找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青木言比想像中的态度要友善一些,但也更为危险,这份友善究竟是出自对方本身,还是出自于想要跟港口mafia构建合作一同针对费奥多尔呢? 这个问题也并不重要了。 太宰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下次再见,青木君。」 青木言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闻言他微微点头,「不要忘记考虑我们的合作。」 「放心,最后结果不会让你失望的。」太宰治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现在看起来倒有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了。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愉快地跨过门栏回到现实离去。 但唇边的笑容却在坐在车上时悄然湮灭。 坂口安吾出差具体内容森鸥外没有告诉他,同样也没有故意隐瞒他,更像是在看他的态度和反应一样,如同在测试些什么。 身居高位之人都有的疑心病……吗……? 只是那个异能…… 他沉吟片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出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在忙,响了好几声才接起。 「有什么事吗?太宰?」 对方的声音古井无波带着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气息。 「什么事啦~」太宰治语调欢快,仿佛只是朋友之间心血来潮的邀请,「只是快到午饭时间了,所以问问织田作你要不要一起去吃咖喱。」 「这样啊……原来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对方的声音仍旧没有什么变化,「那一起去吧,就去之前经常吃的那家。」 …… 青木言端坐在二楼画室椅子上,他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港口mafia的车从花园外离去。 太宰治的立场有些奇怪,既不像一心一意忠诚于港口mafia,也不像是无所谓的中立立场,否则对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告诉他。 这近乎是在明摆着告诉自己,那两位中有一位的下落只有港口mafia知道。 青木言有些焦虑地摩挲着画笔笔尖,老师当初跟他说的内容很零碎,但是港口mafia的重力操作异能……活着的会是魏尔伦吗? 兰波当初死讯传出来的更早……但超越者都是能够超越生死的存在,也许活着的是兰波? 还是说从中原中也那里下手比较好。 等等…… 青木言忽然想到了什么,中原中也离开时的威胁并不是装腔作势,如果吸血鬼的谎言被拆穿了,无论如何对方也会来找他的才对。 但是最后来的却是太宰治。 对方是被什么事情拦住了?是任务吗?出差任务? 想不通。 总该不会是港口mafia想要在他们开始行动针对「书」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一下干掉两个吧? 第54页 所以才丝毫不怕自己会去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威胁到港口mafia,并且把跟这件事牵扯最深的人派离横滨。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青木言差点把自己逗乐了,笑意刚展现出来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不低。 无论是太宰治还是港口mafia总觉得都不会是那种安分守己的作风。 有点笑不出来了,毕竟他并不知道到时候的具体情况会是怎样的复杂。 青木言沉默着放下画笔,带着些许忧愁地嘆了口气。 忽然一道熟悉的嗓音饱含着笑意与危险自身后响起,轻快的语调像是路过的神秘魔术师那样透着某种优雅与邀请,甚至带着抑扬顿挫故作夸张的幽默气息。 「我亲爱的小青木,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难道说——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那么——我在此郑重的邀请你看一场小丑先生的魔术表演如何?不知道我是否有给你带来快乐的机会呢?」 第27章 青木言反应快到了极致, 混杂着犹如宇宙色彩的薄雾顷刻间从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画中倾斜而出。 果戈里早有准备地伸手探向斗篷,没等他通过异能抓住青木言,后者做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一只微凉的手力气不大地握住了他正准备伸进斗篷中的手——青木言主动捉住了他的手腕。 这堪称是反客为主的举动让果戈里微微愣了片刻。 视野里的少年回过头的侧脸带着得逞的笑, 那只雾霾蓝色的眼眸中充斥着光彩, 亦如舞台中央万众瞩目的骄傲艺术家, 像是星辉一样夺目。 黑色的发梢在气流中被不断吹起, 画面中涌出的薄雾像是一张如梦似幻的捕梦网。 巨大的薄雾散开, 在果戈里没能反应过来的那一秒钟, 把两人都吞噬进了画里。 紧接着青木言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果戈里的手, 他的身影于薄雾中极快地消散倾塌, 就像是冰雪遇见火焰那样消融,又飞快地再次构建。 在对方松开手的那一刻,果戈里忽然想起要抓住对方本体这回事,但仍旧慢了一步, 他抓了一手湿滑的薄雾, 被跑掉了。 他有些挫败地耷拉下了肩膀。 画里的世界陈列跟房间里并无不同,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原本画室里挂着的那张巨大眼球的画不见了。 眼前的少年仍旧是熟悉的样子,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总觉得对方多了一种虚假的不确定感。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果戈里很快从挫败中抽离,他看向眼前的少年, 后者正静静看着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想要解释什么的神色,倒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完美观众。 「那么提问——!」果戈里贴近对方, 唇边的笑容重新变得灿烂,眼睛弯弯地看着青木言, 「我是因何而来呢?!」 「是因为我把你冤枉成吸血鬼?」青木言显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清晰的认识。 果戈里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周身的气息变化却告知对方猜错了。 青木言思考了一会儿,果戈里既然并不在乎会不会被冤枉成吸血鬼,这样的话,对方会来找自己的点难道在于自己的又一次谎言? 果戈里见对方没有说话,像是在困惑什么一样,于是像是善解人意一般给予了提示,「喜欢骗人的坏孩子,可是会被……」 没等对方说完,青木言干脆利落地从画室存放画具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瓶,「这样啊,那送给你吧。」 玻璃瓶边缘是童话中闪闪发光的星星图案,里面浮沉着一颗雾霾蓝色的眼球,玻璃瓶底端像是有彩色沙粒,摇晃一下所有的沙砾在瓶子里升起又坠落,看起来就像是星空深处来自于神的眼睛一样。 透着说不出的蛊惑与圣洁梦幻。 虽然确实是眼睛,而且也很漂亮,但是…… 果戈里沉默地看着对方手中的玻璃瓶,又看向青木言两只完好的眼睛,「友情提示——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打发敷衍,确切来说,我可能比你大上几岁。」 他伸出手推开对方手中的玻璃瓶,「而且这颗眼睛并没有意义,我也同样知道这一次我见不到『你』。」 「所以当我听见你哭着对别人说自己被吸血鬼咬了再也不能见阳光时——我心里简直难过的快要炸开来!但是——但是!我很快发现这又是你的一个谎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可否认的是你的这种做法可是狠狠伤害到了我,毕竟——我自认为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果戈里腔调抑扬顿挫,富含着夸张过头的情绪,说到最后他黯然神伤地捧着心口一副被狠狠打击到了的模样。 「当然,我们确实是朋友。」青木言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度,手里捧着的玻璃瓶也化为薄雾消失,「我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个问题本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但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告诉你。」 他说到这里,表情带上了几分严肃,像是即将说出什么有关于人类命运的事情,「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果戈里表情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震惊,「真的吗?!哇啊——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要去找只吸血鬼咬下自己吗?」 「好伟大的使命!说真的——我好像有点紧张了……」 银髮少年似被这个沉重的使命震撼到了一样,他手无足措六神无主,激动地在这间画室里走来走去。 第55页 青木言看着对方如同太阳般璀璨的金色眼眸中毫无温度的神色,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有相信,只不过是为了配合自己而故意表演出这种反应。 「不,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青木言顺势表演下去,「关注事态的变化,很多时候异变都发生在一些细小的地方!比如说——」 「比如说?」果戈里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旋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右手握拳锤进左掌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比如说我们要先去监督邪恶陀思君的一举一动,对吗?」 果戈里知道他跟费奥多尔之间针锋相对的无形战争了。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也是,毕竟太宰治跟对方接触过,是从太宰治那里得到了些什么吗? 「提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果戈里伸手捧起青木言的脸颊,弯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坐在凳子上的少年。 脸上仍旧是看起来格外热情的笑容,但不知道是不是体位原因,青木言觉得那片笑容里掺杂上了几分危险的压迫力。 果戈里含笑的嗓音响起:「是在思考下一个谎言吗?」 「不,其实是这样的……」青木言故作苦恼地迟疑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完全猜错了答案,我该怎么告诉他,才能不让他失落呢?」 果戈里闻言微愣,听出了对方近乎是自欺欺人的直白话语,他松开捧着对方脸的手,像是难以置信般夸张地后退好几步,「不会吧……我居然猜错了吗——!」 不,其实对方猜对了。 但青木言总觉得如果承认了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虽然画里的不是他本体,但精神体受到伤害会被本体更加敏感,只不过伤害不会化为实质影响到现实里的本体。 「是的,所以我其实想问的是,果戈里,你最近为什么一直待在横滨?」青木言表情略有些费解,「如果你热爱自由的话,应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才对。」 「这也是种对『自由』的刻板印象哦,我亲爱的小青木。」果戈里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至于我为什么会停留在横滨——这当然是因为很有趣!无论是你还是陀思君,你们似乎都想要从这座城市里得到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们如此执着呢——我很好奇这个答案,所以想要留下来观看这场戏剧。」 「那……如果我跟费奥多尔变成敌人了,你会帮助哪一方呢?」青木言注视着对方的身影在这间不大的画室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果戈里没有回答,他身形轻盈地旋转了一圈,笑眯眯地坐在窗台边看着青木言。 窗户吹进来的风把雪白的斗篷吹得簌簌作响,无瑕的布料在对方身后扬起又落下,像是翱翔于天际的自由白鸟一般停驻在窗台。 青木言忽然明白了对方的答案——他谁都不会帮。 就像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鸟一样,自由的让人羡慕,也让人在心底滋长阴暗。 他微微笑了笑,呢喃着,「完全的自由吗?」 不过——如果是出自于某种意识而导致本能更亲近某一方呢?又或者说,费奥多尔使用了某种手段干扰了果戈里,从而让对方针对自己呢? 是完全不稳定的因素啊…… 「既然这样,那来玩游戏吧,果戈里。」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整个房间像是被无形的画笔涂抹,彩色的薄雾不知从何处地方出现,逐渐笼罩了一切。 …… 费奥多尔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无论港口mafia当初的拒绝是出自于何种想法,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对方再拒绝了。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料,港口mafia在他这里再次购买了有关青木言的消息,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青木言那位老师的不简单,甚至自己查到了些什么,来他这里购买的是更为深层的情报。 ——「青木言当初在学院学习时被绑架是真的受了那样的重伤吧?我想知道是如何治癒的。」 看着这条消息,费奥多尔沉吟片刻,法国当时并没有任何可以治疗那种可怖伤势的纯治癒系的异能者,治癒系异能者是全世界都稀缺的存在。 因此,当时青木言销声匿迹了足足一个月后才再次以健康的姿态出现在大众面前,甚至照常去学院,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青木言所跟他说的治癒方法是——转换,通过转移伤害得到一个健全的身体。 费奥多尔曾问过对方伤害转移到了谁身上,当时青木言仅笑着说他没有伤害任何人。 所以最后费奥多尔也没有查到那个人是谁。 同样,那个拥有转换能力的异能者他也没有查到,反倒差点暴露自己陷入危机里,像是有人在暗中无声警告他一样。 于是这件事只能暂时收手,港口mafia会问这个问题显然是查到了什么并开始怀疑。 费奥多尔知道对方已经意识到了横滨局面的异变序幕,因此他这一次提出的报酬并不是金钱,而是对方的一次协助。 对面长时间没有回应,像是在衡量什么,「看你能给出的东西值不值了。」 果然。 费奥多尔唇边勾起一抹弧度。 港口mafia没有跟青木言达成准确的合作,对方甚至十分狡猾地想要两边都捞好处。 第28章 费奥多尔端起刚泡好还散发着热气的咖啡, 垂下眼眸思索着该如何达成这笔交易。 第56页 指尖在键盘上不紧不慢地回覆:「很遗憾,这个情报被青木言老师封锁的十分严密。」 对面安静了片刻,更换了问题, 「青木言老师的身份你知道吗?」 费奥多尔并未说自己知不知道, 而是意有所指地回覆:「欧洲普通贵族和拥有悠久歷史的传统古老贵族可不一样。」 对面的太宰治很快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这只老鼠在委婉地要求自己给予他查到的线索, 这样对方才能推测出确切的身份。 但是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看起来大名鼎鼎的「死屋之鼠」情报网也并不是无孔不入。」 费奥多尔并未感觉被冒犯, 虽然这条信息像是讥讽与宣告破裂的威胁, 但更多的却像是在激将。 他以同样的口吻回覆:「港口mafia不是已经派人去欧洲构建情报网了吗?也许您很快就会意识到这其中的困难之处。」 太宰治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这条信息, 费奥多尔的情报网确实十分敏锐。 他在得知吸血种危险的那一刻, 像森鸥外提议去欧洲发展情报网,后者也明显嗅到某种危险的预兆,果断派了中原中也去欧洲为港口mafia开闢先路。 这是完全保密的行动,但是仍旧被对方得知了。 对方是在回应自己的挑衅——以相同的方式。 太宰治思索片刻, 「他的老师对大战颇为了解, 具体到能够让青木言画出常暗岛的存在, 以及了解被流放的mimic首领信息。」 这条消息一出来,费奥多尔脑海里瞬间冒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既能在欧洲贵族中拥有无上权柄,又具有强大实力通晓战争具体情况的异能者。 确切来说,是个超越者,同样也是终结战争的一员。 如果是他的话, 确实合情合理。 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却不能直接告诉港口mafia,否则后者说不准会因为不敢得罪超越者而选择中立,又或者会在最后想要卖超越者人情而帮助青木言。 于是费奥多尔遗憾地表示, 信息仍旧含煳,在法国知晓战争详情的人数不胜数, 那些古老贵族几乎对此都知情。 但这样一番话显然会激起对方的愤怒,因为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空手套白狼一样,一个情报贩子什么都没给,反而还搭进去了一条情报。 费奥多尔很快打字表示歉意,「请不要激动,作为补偿,我会给予您另一条有关青木言异能的信息,一条他隐瞒了所有人的信息。」 ——「青木言的异能,创作者对画的操控权凌驾于拥有者之上,他能够剥夺拥有者对画操控的资格,把对方关在画里。」 看见这条消息的太宰治瞳孔微缩,但很快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图。 费奥多尔仍旧想要空手套白狼,这条消息在变相告诉港口mafia,青木言对港口mafia不怀好意。 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果港口mafia对青木言出手,就是在帮助费奥多尔,后者什么都没给予港口mafia,反而还免费获得了一条情报。 如果说费奥多尔在得到这条情报后仍旧不知道青木言老师的身份,太宰治是不信的,对方心里显然已经有了猜想,但那个人不能告诉他们。 这个人会是谁? 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想到答案,对大战了解,在法国拥有如此权利与威望,同时也是费奥多尔都不想告诉他们的存在…… 大概率会是一名超越者。 太宰治冷笑,「你的算盘打的真好啊……想要不花费任何代价利用港口mafia帮你对付一个背后有超越者存在的人吗?」 对方比费奥多尔想像中的更加敏锐,但是没有用。 这是不得不踏入的阳谋,在明知道青木言对港口mafia有不为人知的危险动机后,对方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他意有所指地暗示:「横滨已经死了两名超越者了,更何况……这次死的并不是超越者,而是一名普通异能者,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 「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学生?费奥多尔,你搞错什么了吧?他可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再加上完美的话术和一环接环的谎言,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学生,普通异能者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太宰治冷笑连连,直接中断了联络,跟费奥多尔打交道让他从头到脚都充斥着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的噁心感。 但他当然也知道这是不得不踏入的阳谋,正因如此,他才更加觉得不爽。 费奥多尔并不意外太宰治会中断联络,他的视线停留在对方最后发送出来的消息上。 不可否认的,青木言的话术与伪装都不是一个『象牙塔』中一员该有的,这种技巧需要长期在摸爬滚打的恶劣环境中生存才能磨鍊出来,可青木言根本没有这种长期经歷。 而他对青木言的调查印象和爱好也是在对方被第一次绑架之前的数据,在跟对方相处时,青木言偶尔会露出不喜欢的神色。 但他总结出来的情报不可能会有错,如果不是情报错了,那么就是青木言本身发生了某种异变。 人的爱好通常会变得很快,他那个时候也没在意,只当青木言已经喜新厌旧。 现在看来……会跟对方的「治疗」有关系吗? 毕竟牵扯到那位,一切可都不一样了。 转换……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第57页 费奥多尔咬着指尖,隐隐约约有所猜测。 对方的转换……该不会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吧? …… 眼前的世界如同童话照映进现实,不可思议的红色斑点蘑菇像是古老的巨树一样自头顶撑开,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刺目的阳光撒下一片阴凉。 周围嫩绿色的草尖停驻着白绒球,像是蒲公英,其中混杂着彩色的小花,远处巨大拥有妖艷色泽的蘑菇一个接一个像是替代了树木的存在。 果戈里和青木言正坐在一张小圆桌旁边,看起来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下午茶聚会。 不过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违和。 果戈里双手撑着腮帮子,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每一次你给我展现的世界都是不同色彩——这次我们玩什么游戏呢?我亲爱的小青木?」 「俄罗斯转盘怎么样?」青木言微笑着说道:「这应该是你比较熟悉的游戏吧?」 确实很熟悉,果戈里甚至还有玩这个游戏最合适的「道具」——左轮手-枪。 「听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提议,但是,但是——无论什么游戏都建立在公平之上,已知这是在你的世界,而我所见到的你并不是本体,那么——请问你是打算在这里杀了我吗?嗯嗯,这么做好像也不错,毕竟一不留神我可能就会倒戈到陀思君那边了呢……」 果戈里唇边笑容不变,甚至因为这个可能性笑容越发灿烂,那只金色眼眸中浮现出某种不确定的疯狂与危险。 「不过——既然说过要给你带来快乐,那么魔术师当然不会拒绝你的任何提议。」 他从斗篷里拿出了那把枪,甚至将子弹也一同放在了桌子上,金属外壳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 青木言表情平静,像是在普通的反问一般,「为什么你会认为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呢?」 他伸手拿起那把枪,在果戈里的注视下,神色自若地往枪里装着子弹。 听懂了对方言下之意的果戈里笑眯眯地看着青木言的动作,后者装子弹的动作很熟练,也同样透着不紧不慢的从容不迫。 「其实我很喜欢你,那么,你会问,我为什么喜欢你,答案很简单,因为你身上有自由的影子,正如我所说的,没有任何一个创作者不喜欢自由,当然,这其中可能也有其他因素的存在,毕竟你是唯一一个给我带来惊喜的人,喜欢是无法探究缘由的存在。」青木言低垂着眼眸,手中有条不絮地塞着子弹。 就像是他会对那幅常人眼中扭曲抽象的向日葵流连忘返一样,超脱世俗的审美,挥发自我创造沉浸自我世界中的追求,是最为困难也是最为可贵的。 如同果戈里追求常人眼中难以理解的抽象『自由』一样。 说出的话比起跟对方聊天青木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透着几分神经质。 「哇呜——真的吗?我太感动了!小青木——当然当然,我也很喜欢你。」果戈里像是热泪盈眶了那样揪着斗篷一角装模作样地擦拭眼角,「那么——!我在此邀请你跟我一起去追求彻底的自由——!」 「这个话题也是我想说的。」青木言将装满了子弹将弹夹按回枪枝内,弹夹转动的声音像是从歷史长河的尽头传来的一样,带着齿轮机械的冰冷。 「果戈里,我可以让你得到永恆的自由,我的世界可以随你心意变得光怪陆离又无穷无尽,这是彻底的『自由乡』,而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放弃累赘一般的身体,这不是给予你『自由』答案的最好归处吗?」 「听起来确实不错。」果戈里先是看似贊同地点头,旋即抬起眼眸时,里面四溢的杀意一览无余,「但——你觉得他人给予的『自由』会是『自由』吗?」 「我猜也是。」 青木言嘆息一声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坐在对面的银髮少年,「在我的异能里,时间、空间乃至距离,都具有一定的欺骗性,所以只要我想——你异能范围的三十米,就会被浓缩成现实里的毫米,那么,你能够在毫米的细微距离内转移一颗速度被无限拉快的子弹吗?」 第29章 伴随着话音落下, 青木言扣动了扳机,齿轮旋转的声音响起,但却并没有任何子弹射出的后坐力与破空声。 是一发空弹。 明明之前塞满了子弹。 青木言眼眸中的困惑没能持续多久, 他很快明白了原因, 看向那个坐在对面的银髮少年。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空弹的情况呢?当然是因为我早在之前就通过异能拿出来了~!」 果戈里微笑着伸出一直垂落在身侧被斗篷遮住的手, 带着暗红色手套的手指里落下五颗子弹, 金属落在桌面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子弹圆滑的形状顺着惯性滚落在地, 在草丛里失去了踪迹。 「这一下就完全公平了呢——!所以继续游戏吧?我亲爱的小青木~」 果然是这样。 有点可惜。 青木言虽然可以随心所欲操控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 但是没办法防范自己也没能注意到的地方。 他不知道对方是何时下手的, 他对于细微的重量变化没有明确的感知,对方也许是他在装好子弹的一瞬间,也可能是在开枪的那一刻。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对方肯定知道枪中唯一一颗子弹的位置。 第58页 他本来以为对方会在自己开枪的那一刻把子弹传送到自己身上,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他不会死。 这也同样是他会说这个游戏很公平的原因, 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 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人死去。 所以这才是个普通的游戏。 青木言面色仍旧平静,举起枪对着自己开了一枪, 仍旧是空弹。 「不过这样单纯的你一下我一下也很无聊呢,来聊天吧?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怪诞的下午茶时间一样。」果戈里伸出手指抵在唇边,不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的话题,「我当时去找陀思君求证的时候, 他对我说,你在学院里是一个十分受欢迎,同时也表现的十分乖巧的孩子, 那么提问——为什么我没有看见那样一面的你呢?」 「嗯,那样的一面我也有。」青木言语气淡淡, 「以前是真实的,现在我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露出那样的一面满足你,不过,你肯定是对那种性格没兴趣的类型吧,毕竟那样的话,我没办法陪你玩这种游戏了。」 「听起来你像是遇见了什么巨大变故。」果戈里看着对方对着自己又开出了一发空弹。 「啊……大概是吧。」 青木言想了想,现在港口mafia差不多已经跟费奥多尔互通情报了,也许后者已经猜出了自己老师的身份。 这样的话—— 「你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吗?」 果戈里眼眸微弯,唇边的弧度不变,「难道又是一个『牢笼』吗?」 「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我过得可惨了,那个世界也混乱不堪,像是彻底滑进深渊了一样。」青木言对着自己开了一枪,接着说道:「所以我最后就连死,都在诅咒这个世界。」 果戈里故作严肃地捏着下巴思索,语气带着夸张过头的深沉,「原来如此,这就是你说要拯救世界的原因吗?那么提问——你究竟是这个世界的青木言还是那个世界的青木言呢?」 「唔……没有区别吧,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我接纳了他,他将完好的身体给予了我,只不过偶尔也会有种不真实感,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青木言对着果戈里开了倒数第二枪,这一枪仍旧是空弹。 他嘆了口气,「看起来我的运气不太好。」 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运气的原因。 果戈里没有对自己的做法作出任何解释,他没有被面具遮住的那只金色眼眸看着青木言的目光含着笑意,像是在期待对方会怎么做一样。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你不会死,但如果被子弹击穿脑袋,你也会感受到疼?就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哇呜——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会再次失控吗?」果戈里说到最后露出几分害怕的表情,只不过看起来很假。 「被你发现了啊……其实我挺怕痛的。」 青木言表情有些无奈,将最后一枪抵在脑边扣动扳机。 「不过因为是游戏,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伴随着弹夹转动的声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一枪仍旧是空弹。 青木言没能掩饰住眼眸中流露的诧异,他惊愕地下意识看向果戈里,后者唇边笑容越发扩大。 「为什么这一枪仍旧会是空弹呢——!我们都清楚这把枪一共有六发子弹,按照游戏规则里面肯定会有一颗子弹的——但是!」 果戈里扬起斗篷,像是即将宣布希么重大消息一样,「但是——如果最后一颗子弹也没有了的话,那无论是你愿意遵守游戏规则对着自己开还是想要耍赖对着我开,我都能看见你意料之外的惊讶表情!」 「这个表情~简直太赚了——」他身体往后仰去,双手在半空中挥舞,「魔术表演大成功~!」 银髮少年兴奋激动的神色不似作假,他高兴了一会儿后拉起青木言的手,在对方手里放下了一颗冰凉的金属子弹。 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这是给遵守游戏规则乖孩子的礼物,是这一次的惊喜~」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像是终于从这一次的意料之外中回过神,他轻轻笑了一声。 「惊喜吗……」 指尖微收,将那一颗子弹放进弹夹,这一次并未转动,而是直接对准果戈里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伴随着「碰——」的一声,自枪口而出的子弹在空气中渲染出浓郁的火药味,在高速旋转中骤然解体,化为无数血红的花瓣,炽热的色泽,浓郁的幽香,取代了蕴含死亡气息的子弹。 突兀的转变就像是所有梦境里会发生的一样,透着某种不真实与荒诞。 但在此刻,却又是不可否认的惊人之美,从死亡中诞生的浪漫,往往是最容易打动人心的存在。 「你看,只要我愿意,在这里哪怕是註定的死亡也会被改变,更何况,你明知道我不会死。」 青木言放下枪,以同样的口吻对果戈里说道:「是回礼。」 「那你会被痛的哭出来吗?——就像是被吸血鬼咬了而哭着跟别人说自己被咬了一样。」 果戈里伸手接住了花瓣,不知道做了什么,那把花瓣忽然在他手中变成无数白鸽飞向了天空。 这也许是对方本身的魔术把戏。 「谁知道呢。」青木言目光追随着飞往天际的白鸽,「不过每一次都有惊喜的话,会让我不断期待你下一次的到来,在异变来临前,我一直在这里哦。」 第59页 「听起来就像是童话里被囚禁的公主一样。」果戈里眼眸微转,意味不明地笑着。 青木言对于对方的比喻不置可否,「没办法嘛,如果我出门一定会被套麻袋,只能由你代替我『自由』啦,果戈里。」 这个世界忽然飘起白雾,所有的一切都于虚幻中飞快褪色。 一旦进入到青木言的世界,果戈里每次回到现实都一定是在门口,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果戈里静静地站在门外,像是在思索对方的最后一番话,也像是在为什么更深层的东西而困惑。 许久,他还是捲起斗篷消失在了原地。 …… 这场混乱的风波已经挥发到了极致,欧洲部分国家不甘示弱率先出手去北美窃取资料,显然北美的异能机构也不是吃素的,两方暗地里打的你来我往,表面上仍旧是和和气气的样子。 而北欧则开始对日本施压,确切来说是在怀疑当初吸血种爆发感染的危机有没有被彻底解决,甚至质疑后者是否私藏了吸血鬼想要研究准备战争。 一时之间横滨政府焦头烂额,不知道这番谣言风波为什么会被传成这样。 这场风波已然引起了青木言老师的注意力,后者不明白为什么前脚刚听说青木言在横滨被人绑架挑断手筋导致命不久矣,后脚就传来消息说青木言被吸血鬼咬了同化成了吸血鬼。 甚至有传闻说横滨现在遍地都是吸血鬼,那些吸血鬼已经进化的与常人无异,甚至不怕阳光还能随意收起獠牙,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咬人,恐怖如斯。 远在巴黎的某位老师大为震撼。 横滨究竟是何等邪门的地方,让法国连折两名超越者不说,就连北欧的吸血鬼都能在横滨出现。 接到老师电话的青木言有些苦恼,「其实,老师,我没有变成吸血鬼,这一切只不过是场谎言罢了,本来不想弄成这样的,只是您也知道,这背后有人捣鬼。」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时光沉淀下来的优雅与从容,语气温和,像是单纯的关心,「是费奥多尔?」 「您知道?」青木言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也是,以对方的能力,查到幕后主使并不困难,困难的或许是对费奥多尔出手,毕竟后者的势力渗透在各个角落,也同样像一只老鼠那样灵活。 「他当初跟你接触时,我就注意到了他,只不过当时你的状态不太好,对于横滨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执念,自从……那一次之后……」对方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微微嘆了口气,「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况,小青木,你有人格解体的预兆,我至今仍旧不知道当初的做法是否正确。」 「不用担心,老师。」青木言嗓音仍旧轻松,「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而且那也是无奈之举不是吗?毕竟当时能够治疗我的,只有那一个办法,不过有个好消息,我找到了当初您跟我说的——在常暗岛测试『不死军团』的那个治癒系异能者,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会受伤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青年沉默了片刻,最后再次开口时转移了话题,「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活着。」 青木言张了张口想要告诉对方那两个超越者可能还有一个活着的事实,但又想到没有确定那个人的状态,在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或许还是保密比较好。 「谢谢您,老师。」 对方从来不会过多去干预青木言的任何事情,后者挂断电话微微嘆了口气。 横滨的情况不如想像中的顺利,港口mafia绝对已经开始怀疑他最初交易的目的。 是会找他要个说法吗?还是直接下手听真话呢? 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或许两个答案都不重要。 半开的窗户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蹿过,青木言目光一凌,起身跑向窗台。 视野里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三花猫追着蝴蝶从杂草丛生的花园里蹿过,灵巧地跃上木制围墙不见了。 原来只是一只猫吗…… 第30章 青木言发现似乎每一次果戈里来找自己都是以玩乐为终局, 对方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似的——除了自己骗对方自由的事。 「就是这样,我遇见了一个这样有意思的少年。」果戈里一边给青木言说最近遇上的有趣事情,一边坐在对方身边看后者在画板上涂涂抹抹。 「是吗……真有意思。」青木言一心三用, 手上在画板上涂抹, 嘴上跟果戈里聊天, 脑海里在思索费奥多尔什么时候动手。 语气中的心不在焉被身侧的银髮少年发现, 后者单手撑着腮帮子, 说出了青木言会感兴趣的话题。 「提问——你和陀思君都在等什么?」 「啊……大概是在等目标出现吧?」青木言手中有条不絮地勾勒出大体轮廓, 「毕竟你也知道我们都想在这里得到什么……」 他微微顿了顿, 「唔……这么说不太对, 是费奥多尔想要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跟他对着干而已。」 「听起来你跟陀思君关系很差。」 「也许?」青木言垂眸看着调色盘上的色彩,像是在开玩笑一样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说道:「他可是开启世界混乱的罪魁祸首。」 「哇哦——你知道吗?陀思君跟我说,你是想要延续时间苦难与混乱的迷途者。」果戈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青木言分享费奥多尔说的那些话。 第60页 青木言听着对方像是在告密的一样故意压低的声音, 逐渐惆怅,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三观不合, 我们都视彼此才是混乱之源。」 果戈里笑得乐不可支,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启下一个话题, 「小青木,你在画什么?难道是什么对付陀思君的武器吗?」 此刻两人所处的世界都在青木言的画中,如果后者想要不告诉对方自己在画什么,那是十分简单的。 果戈里眼中青木言在对着一张空白画布又涂又抹, 无论涂了多少颜色最后都是一片纯白。 明显在瞒着他什么。 青木言闻言动作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在练习画人, 因为这一块是我的短板,所以想要试试能不能在现在的空闲时间里补充一下。」 「好勤奋——」果戈里像是惊讶地拉长尾音, 又很快变得失落,「但是不能给我看吗?」 「……」青木言沉默了一会儿,以一种劝告又真诚的语气说道:「会很扭曲……」 「没关系哦~身为顶级魔术师,我已经对各种恐怖吓人的东西都习以为常了!」果戈里欢快的嗓音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 画布上开始逐渐浸透出色彩,大幅度的白灰配色让果戈里隐约有所猜测,「哇呜——原来画的是我吗?!我真的太……」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完全展现出的画让果戈里罕见地露出一抹茫然。 画里的人五官堪称是各长各的,不能说相似只能说毫无关系。 明明五官位置都对,但是却仍旧能给人一种莫名扭曲的感觉,简直要产生恐怖谷效应。 青木言见到果戈里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画砸了,他恼羞成怒地把人送出了画里。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果戈里站在门口看了眼天空正挂在顶端的太阳,又想起青木言画的肖像画,总觉得……自己刚刚似乎被什么东西精神攻击了,脑子里居然对那幅画印象空白一片。 没等他重新上前去敲门,口袋里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震动了一下。 果戈里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画室所在的方向,像是在疑惑什么,随后斗篷卷着身体离开了。 二楼画室里青木言嘆了口气,把画废的作品撕下来丢进了杂物箱,而箱子里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的画纸。 为什么始终都画不好人呢?明明技术没有问题,审美也没有问题,是因为异能所以才出现了局限性吗? 还是因为更深层的原因呢? …… 现在横滨似乎潜入了许多其他国家的组织,按照原本发展,无论是政府还是港口mafia都该为此感到棘手才对。 但他们却都没有动作,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沖刷着横滨的大街小巷。 而果戈里也很久没有来找他了,其实也没有多久,只不过是一个星期罢了,但比起之前隔三差五来找他时的热情,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对劲的。 像是忽然故意疏离了一样。 在某个时刻,青木言接到了来源于武装侦探社的电话。 「你好,青木先生,你的委託我们接受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肃穆与沉重,像是在承诺一件十分重要又艰险的事情,「我们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帮助你,但同样我们会以武装侦探社社员安危为第一位,希望能够理解。」 「十分感谢。」 青木言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正当他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窗外穿来了类似于直升机螺旋桨的嗡鸣。 他很快预料到了什么,长话短说,语气裹挟着几分急促,「请注意『天空』和『雾』。」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还想问些什么,而青木言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客厅的木门发出「嘎吱」声,明明已经锁上的门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了。 来人一席黑色西装,不合身的黑色大衣披在肩头,黑色微卷的发梢下露出一只没有光亮的鸢色眼眸,另一只却被绷带缠绕包裹,整个人裹挟着黑暗中易碎又危险的气息。 「呀,青木君,今天没有在二楼发现我的拜访吗?」太宰治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却没有任何笑意,「因为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所以只能自己打开了,如果你会为此生气的话,那我先说一声抱歉啦。」 「因为没有必要,同时我也不会生气。」 青木言嘆了口气,连异能也没发动,他已经从对方出动了直升机,又孤身一人直接打开他家的门里明白了什么。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而走。 太宰治步伐轻快,他身体旋转了一圈坐在沙发上,「唔……比想像中的要硬。」 青木言看着对方像是没有目的的单纯举动,率先开口,「你跟费奥多尔达成交易了……?」 闻言,太宰治惊异地看着站在客厅沙发旁边的少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在三方局面里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只有合作,也有出自于『敌人的敌人』这种情况。」 「嘛……如果你愿意对我们说真话的话,倒是可以省去不少麻烦哦。」太宰治眼眸微弯,露出笑容,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与可爱。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身份与周身那股粘稠的黑暗,青木言只觉得这个笑容十分有压迫力与危险。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果戈里身上的那股不稳定因素一样,上一秒笑语盈盈,下一秒就能拿出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第61页 「什么?」青木言微微歪了歪头,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 太宰治静静看了对方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猜错了,你并不是因为微表情会暴露自己而选择在画里见我的,因为即使现在的你,伪装也完美无缺。」 看起来太宰治对费奥多尔给予的情报信任不疑,这是为什么呢?是源自于对方是情报贩子吗? 「被看穿的伪装可不会是完美无缺,同样被拆穿的谎言才会是谎言。」青木言意有所指地说道。 太宰治微微愣了愣,紧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的对,那么……你能告诉我,关于画的拥有者是能够被创作者关进画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是很正常的优先关系吧?」青木言像是没有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 「确实是很正常呢。」太宰治如同贊同一样点点头,很快话音一转,「我记得你当初是说异能跟随着画,而非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当初你在说谎呢?既然你跟费奥多尔不是友好的朋友关系,那你当初跟港口mafia做交易,目标是港口mafia首领吧?」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说不是,好像也没有用。」青木言垂下眼眸整理自己领口处蓝色绳子繫着的蝴蝶结。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说实话啊,青木君,否则最后结果可能是费奥多尔君坐收渔翁之利了。」太宰治表情似无奈般长长地嘆了口气。 「你听过狼来了的童话故事吗?」青木言忽然提及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太宰治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眼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你的意思是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会认为你说的是谎言是吗?」 「不……倒也不是这样。」青木言表情露出些许犹疑,最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妥协地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们首领。」 「……」 太宰治沉默半晌,最后露出一个十分阴沉的笑容,「哈……我说青木君,你说谎也要说的更有依据一点吧?难道把我当傻子吗?」 青木言表情是果然如此的无奈,「有时候真话可比谎言更加荒诞。」 太宰治不觉得森鸥外老谋深算的个性能需要一幅画的保护,同样,他也不相信青木言跟费奥多尔做同学那么多年,最后两个人分道扬镳会是因为他想要保护森鸥外。 青木言也不是那种善良的白痴,不会抱有自己只要保护了一次森鸥外,对方就会告诉他法国那两个超越者的具体情况,这种天真愚蠢的想法。 所以反着来想,青木言会想要森鸥外死了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毕竟到时候港口mafia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这正好是可以潜入内部打探消息的机会。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如果青木君如此嘴硬的话,大概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太宰治微笑着说道:「不要再说什么自己变成了吸血鬼之类的谎言,你应该也能从现在的局面看出来,我们不会再听你任何谎言。」 「我知道。」青木言表情平静,甚至有些从容,「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一次会用本体见你的原因,现在的局面也没有再拖延的必要。」 他抬起眼眸,语气笃定,「你收到「书」即将出现的消息了吧,太宰。」 否则以对方的行动力,以及这件事会对港口mafia造成的危险,太宰治都不该现在才来找他。 「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敏锐。」太宰治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错,「书」确实有消息传出来了。」 「所以我才说——希望你能说真话啊。」 太宰治起身靠近那名少年,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对方手腕,后者不动声色地侧过身体躲过了触碰。 「换只手吧。」青木言主动伸出了左手。 太宰治目光掠过对方右手处缠绕着的绷带,「明明右手没有伤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认为没有伤呢?」青木言似不解般反问。 「如果有伤的话,那应该对于任何触碰都十分敏感吧?」太宰治表情恹恹,语气透着某种疲惫,「但是你却戴着银镯,看起来像是实心。」 「这倒也是一个解释呢。」青木言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有再过多说自己究竟有没有受伤。 而太宰治也没有执着偏要触碰对方右手,在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证明青木言说的确实是实话,同样异能也确实停留在只能欺骗他五感的地步。 这样的结果反倒让太宰治有些失望,青木言也安静地跟着他一同上了车,原本带来的部队像是背景板一样。 有些过于顺利了。 「你和费奥多尔之间也有合作吗?」太宰治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忽然转头问坐在身边的青木言。 后者闻言微微愣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觉得呢?在你已经认为我的话不可信的情况下,你会更相信你本身的判断,因此我的答案并不重要,不是吗?」 太宰治身体软若无骨般靠在车窗,有些打不起精神,「原本想如果青木君你的态度如果更弱势一些,我们就可以合作先把那只老鼠赶出去,但是现在看来……青木君,你似乎并不想跟我们任何一方缔结合作关系,而且对于费奥多尔和港口mafia,你都是模稜两可的态度。」 他像是一个小孩子感到烦恼那样发出幽嘆,「啊啊啊……还是说……青木君你更想在合作里处于主导地位,所以才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呢?」 第62页 「这场游戏已经不止是我们三方了,太宰。」青木言目光看着前面,已然预知到后面的走向。 他似喃喃自语般,「这么多天,终于有行动了吗?只是……我是不是不该用谎言作为基石……?」 毕竟这些天跟果戈里相处的挺愉快的。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用谎言做基石的话,那费奥多尔又该如何趁虚而入干预果戈里的行动呢? 车忽然被拦下,车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坐在后座的太宰治和青木言都差点因为惯性栽到前面。 没等太宰治说些什么,前面的司机惶恐地率先解释:「抱歉,太宰大人,前面有军警拦下了我们的车。」 太宰治表情没有丝毫意外,他相当没有干劲地拖拽着身体下了车去跟军警交涉,青木言趴在车窗边看热闹。 军警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说青木言是吸血鬼中的一员,而所有的吸血鬼爆发源头都来源于后者,因此他们在密切关注青木言家附近的动静,在得知港口mafia对青木言出手并成功控制住对方的一瞬间,他们就做好截胡的准备了。 简直可以说是把节省力气挥发到了极致。 然而港口mafia对于对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余地,因为前者还是个非法组织。 青木言这件事又不仅仅关系到横滨的安危,同时也是一切混乱开启的序幕。 可以说只要证明青木言不是吸血鬼,又或者说只要控制住青木言就能够找到感染源,这一切的舆论风波都能迎刃而解。 有时候解决舆论仅仅只需要一个人。 太宰治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点,他没有执着地想要保住青木言,但如果想要这么轻易的让他们交出后者,是否有些太过于小看港口mafia的能力了,毕竟在龙头战争里政府就欠了港口mafia一个人情。 虽然对方并没有承认涩泽龙彦是政府派来的人,但后者背后究竟是谁在撑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青木言坐在车里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无论是军警还是港口mafia都註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是惊喜时间——」 狭窄的车舱里忽然多出一道雪白的身影,坐在前面看守的司机瞳孔骤缩,一瞬间从怀里拿出枪回身对准后座上凭空出现的银髮少年。 「你是谁?!」 面对司机的质问,对方仅是笑着用像是在歌剧院演员的夸张口吻反问,「那么——在此提问!我是谁呢——?!」 果戈里脸上带着兴奋而疯狂的笑意,伴随着碰的一声枪响,血花四溅。 「你说我是来劫取人质的?没错,答对啦——!」 果戈里的状态看上去比之前相处时更加不稳定,像是在为什么绝世荒诞戏剧而感到荒唐好笑一样,整个人精神维持在不正常的兴奋与狂热上。 青木言早有准备地往后缩躲过了血迹,只不过果戈里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俊美的脸颊上沾染着温热粘稠的猩红,又被他毫不在意地抹去。 那只不含温度的金色眼眸微微转动,看向了坐在一边的青木言,后者表情平静,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掀起波澜一样。 听见枪响的军警和港口mafia都被吸引了注意,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开始往这边靠近。 果戈里似乎并不着急,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时不时看向青木言,又时不时看向窗外。 车内的血腥浓度已经拔高到一个程度,青木言只要稍微坐直身体就能看见前面司机死不瞑目的脸,和已经溅射的到处都是的红白混合物。 站在不远处的太宰治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他微微嘆了口气,看着军警和部下一同往青木言所在的那辆车赶去。 伴随着其他人的靠近,车内果戈里像是终于决定好了什么一样,朝青木言伸出了手,脸上的笑意令人捉摸不定,「我来救你了哦,我亲爱的小青木。」 后者伸手搭上对方的手,在军警即将拉开车门的一瞬间,里面的两个人都在白色斗篷扬起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银色长髮拥有空间系的异能者,这不就是传闻中的横滨吸血鬼感染源头吗?! 而且车里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片狼藉,令人反胃。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吸血鬼上位来救他部下了一样。 这种与流言相符的情况让周围围着的军警都陷入了沉默。 吸血鬼……原来不是空穴来风的流言吗……? 太宰治缓步走到车前随意地扫了一眼,语气讥诮,「这一下真的让那些幕后躲着的真兇达成目的了呢。」 军警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领导者立即向上面汇报了这件事。 太宰治摆了摆手准备撤退,兴致缺缺,「那么,这件事情就这样吧,给你们一个忠告——多注意天空和白雾。」 他已经坐上了一辆干净的车,又回过头看向站在部队前的男人,意有所指地说道:「我记得……涩泽龙彦最后没死,对吧?」 那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第31章 果戈里带着青木言通过使用斗篷的不间断传送, 两个人到了另一个车内,空间突然变小,青木言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撞到了头。 一时之间泪花都痛出来了, 他伸手捂着被撞到的地方, 默默地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等待痛楚过去。 第63页 「您还好吗?青木君?」 熟悉的腔调带着优雅的从容, 像是单纯的询问, 也像是开启试探的预兆。 「不太好……我感觉自己好像快死了。」青木言语气虚弱, 说到最后近乎是气音。 费奥多尔可不会相信对方仅仅只是撞到了一下头就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 对方可不是什么病弱艺术家人设。 甚至当初在学院时, 对方一鼓作气从公寓二楼跳下来还能毫髮无损。 狭窄的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青木言才像是缓过来了一样抬起头看向周围,车里除了前面的司机和费奥多尔之外没有其他人。 费奥多尔像是明白对方的疑惑,他恰到好处开口为对方解释, 「果戈里有其他事情需要做, 所以先行一步离开了。」 「这样啊……」青木言斜身靠向窗户, 跟费奥多尔之间隔了个人的距离。 后者视线扫过青木言苍白的脸庞,明知故问地说道:「青木君, 您看起来并不像命不久矣,也不像变成了吸血鬼。」 「嗯,我从吸血鬼变回人类了。」青木言语气随意,像是在敷衍一样。 反正这是没有意义的谎话, 费奥多尔肯定也清楚这一点。 相比之下…… 他侧过头看向端坐在另一边的清瘦少年,「你是用什么方法让果戈里站到你那边的?」 费奥多尔轻笑了一声,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这不是青木君故意给我的机会吗?明明我们都知道对于嚮往自由的人来说——任何源自于他人产生的情感都是束缚。」 「不要说『我们』,我不知道。」青木言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他靠在车窗边,像是自闭了一样,「我只是个废物画家。」 「不要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话,青木君。」费奥多尔显然对于对方这种状态已经习以为常,「想要见您一面确实不容易。」 他嗓音从容不迫,像是已经胜券在握,带着看猎物一般的意味深长,「您可到处都是陷阱,是因为与另一个自己相融所以导致您有了不安全感吗?」 果然,费奥多尔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为什么不听从一下拥有另一个世界记忆的我的意见呢?」青木言如同是单纯疑惑那样发问。 「如果理想会因为他人三言两语而变化的话,我想,那可能也不配被称之为理想了。」费奥多尔垂下眼眸,伸手在斗篷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管不明液体,以及注射器。 「您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过了,如果青木君没有其他话想要说……」 费奥多尔唇边勾起一抹温润的弧度,剩下是话没有说出口,他手中动作不紧不慢地用注射器抽取那一管液体。 尖锐的针头看得青木言有些头疼,他试探着拉了一下车门,不出意外果然被锁上了。 难怪之前一直没有开车,原来对方是想要先把他完全控制住再进入据点。 是怕他跟港口mafia有合作从而暴露了位置吗? 费奥多尔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名少年做徒劳无用的挣扎,后者像是放弃了一样,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青木言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尖锐的针头,「你该不会想用药物控制我吧?费奥多尔。」 「怎么会?药物控制对精神有很大伤害。」费奥多尔惊异地看了对方一眼,安抚道:「我知道您异能与您精神状态有关,因此我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能够让您的精神更好一点,所以避免浪费不必要的时间,我希望您能配合我一些。」 他像是从青木言细微的状态里发现了什么,心中的猜想被验证,之前在龙头战争看那些人挑断青木言手筋,后者异常恐惧与堪称是失控的反应时,他就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 而现在对方的举动更是让他确定了,眼前这个颇有名气的天之骄子,有尖锐物体恐惧症。 这是十分正常的情况,毕竟没有人经歷过那些事情之后不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青木言绞尽脑汁试图再说些什么拖延时间,即使知道这是计划里会出现的情况,但他不是很相信对方的技术。 相比之下他更相信对方会因为他做出的那些事而小心眼的报復他,比如说把整个针头都扎进去之类的。 那种情况光是想想都让青木言恨不得现在把窗户敲破逃走。 「那为什么是注射呢?」青木言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对尖锐物品的恐惧,他像是在质疑对方一样,「明明也有吞服的药物不是吗?」 费奥多尔微笑着开口,说辞完美无缺,「因为通过注射的方式是起效最快的,而且青木君,您已经不想跟我合作了不是吗?因此我做一些措施也是十分正常的情况吧?」 「……没有这回事。」青木言矢口否认。 「港口mafia都把您的说辞转告给我了,您的谎言和跟我作对的举动,我们都心知肚明。」费奥多尔朝对方伸出手,语气温润,「所以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再嘴硬比较好,您说呢?」 那双紫罗兰色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像是阴郁的情绪在其中翻滚一样,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之前的虚与委蛇是因为费奥多尔见不到青木言本体,无法很好把控对方的状态和反应,现在青木言脆弱的本体已经出现,那么就到了秋后算帐的时候了。 第64页 青木言像是放弃了一样把手搭在对方手上,他直白地告诉了对方,「我有尖锐物体恐惧症,你能轻一些吗?」 「原来如此,您如果早些告诉我,我说不准就不会选择注射这种方式了。」费奥多尔温温和和地笑了笑,似才知道这一点一样,充满了伪善的意味,「以前跟您在学院相处时,完全看不出来这一点,您的伪装真的很好。」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尖锐的痛楚传导上神经末梢,青木言被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很抱歉,我并不是专业的医生,弄疼您了吗?」费奥多尔嘴上说着抱歉,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客气。 药物很快全部被注射进青木言身体里,后者险些被痛得掉眼泪,「这是报復吧……你太小心眼了……」 费奥多尔维持着唇边的笑意,在拔出针头的时候又把对方痛的呜咽一声。 青木言确定了,这就是对方在蓄意报復,给他等着! 不过……既然对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都会选择报復他,是不是说明费奥多尔确实与涩泽龙彦有联繫? 否则青木言真的想不到费奥多尔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让他在已经挑明不想跟费奥多尔继续合作的情况下,再配合对方的计划。 「这可都是青木君的错。」费奥多尔收好注射器,嗓音低沉优雅,「您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早已制定好的计划呢?导致现在计划失去您之后无法运行,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让您听话一些了。」 他目光落在对方脸上,那张漂亮精緻的脸上苍白无比,眼底一片乌青,就连那双原本充斥着无垢与圣洁的雾霾蓝色眼眸里都涣散一片,对方看上去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但在他们分别之前,费奥多尔记得对方面色看上去十分健康。 这种情况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不断耗费精神力一样。 费奥多尔眉头微皱,心里隐约有某种不好的预感,「您在饲养祂?」 「谁?」 药物逐渐在起效的青木言思维有些混沌,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 「当初龙头战争您异能失控时祂也跑出来过,随后造成了百人的失踪……」费奥多尔下意识咬着指尖,像是陷入了什么难题一样,「祂原来是可成长的东西吗?还是说——这是您在创造祂时给祂的设定呢?」 青木言像是被什么关键词唤起了几分意识,他反问道:「从北美组织「全知之眼」那里窃取试验品,这个计划是你制定的,所以你应该也明白那个东西的所有情报,这个问题为什么会选择问我呢?而且……百人的失踪,在龙头战争里不是很正常的情况吗?」 对方这番话反而让费奥多尔确定了什么,他似遗憾般嘆息,「您离陷入疯狂不远了,青木君,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转换,会让您人格解体,造就不确定的恍惚感,您知道这个试验品那些测试者最后的下场都怎么样了吗?」 费奥多尔温和的嗓音缓缓在青木言耳畔响起,「他们都疯了,您精神状态本就不稳定吧?即使隔着画布,您又能支撑多久呢?」 后者意识模煳,那股不确定的剥离感在此刻再次冒了出来,青木言像是一个旁观者那样冷眼看着失去了身体控制权被药物软化了身体的自己,又冷漠地看着费奥多尔像是在低声蛊惑什么一样引诱自己的情绪陷入恐慌,从而打开心理防线。 他咬着牙一语不发。 直到意识抵不过药物的侵蚀,裹挟着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昏暗。 第32章 再次清醒时已经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空气透着阴潮,甚至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霉味,天花板处已经蔓延着像蛛网一样的龟裂, 明明是如此差劲的环境他却没能看见蜘蛛网, 仿佛这里被人打扫过一样。 青木言下意识想要起身看向这间屋子的全貌, 然而在想要用手支撑身体时却传来一阵被束缚的感觉, 他抬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锁拷在了床头两侧, 金属相撞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 玩的挺大。 费奥多尔比想像中的更为警慎, 同时也更为防范他的异能。 如果他猜的没错, 最后果戈里去做的事情大概是去画室把那幅「旧约天使」画像取出来了。 费奥多尔有了前车之鑑大概率不会看, 再加上他的异能有一定的距离,如果画在密闭空间里,他是没办法强行把人拉进画里的。 接下来……只能静静等待行动开始吗? 门似乎被人推开了,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还有故作惊喜的嗓音。 「呀, 你醒了啊~」 视野里忽然映入一个乱翘着银色碎发的头, 紧接着那张颇具异国风情精緻的脸也进入到了视野里, 对方像是站在床边弯腰看一样,银色的发尾扫过青木言的脸颊, 微微发痒。 青木言冷静地看着对方,虽然那只金色眼眸里满是笑意和兴奋,但他总觉得自己要完蛋。 谎言者被拆穿谎言总是会付出代价,更别提他明知故犯对果戈里做的那些事。 果戈里似乎是想听他会怎么解释似的, 坐在了床沿,「小青木,现在局面看起来是陀思君的胜利了哦。」 「嗯……很正常, 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青木言眼睛都不眨,说出了所有人都不相信的话。 但这也是实话, 在除去异能和画技之外,他确实是一个普通学生,只不过因为非传统治癒系异能治癒了伤害,所以记忆的变化导致性格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第65页 果戈里像是没能忍住一样大笑出声,在笑了一会儿后逐渐平息,「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毕竟我自认为跟你相处还算愉快。」 「说些什么呢?」青木言眼眸无焦距地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纹,「你不是在我发出那样的邀请之后,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吗?即使知道那样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最后你依旧来找我了不是吗?为什么会这样选择?是因为你觉得有趣所以暂时打发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对吧?」 答案并不是这个,他们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把真实的答案说出来似乎过于伤人,虽然现在说的也不遑多让。 果戈里沉默着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一样,青木言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因此只能依照着线索一点点去推测。 半晌,果戈里开口了,语气听不出情绪,仍旧带着他一贯说话时会使用的夸张语调和刻意的情绪,「那么——你是承认自己在『自由』上欺骗了我吗?我亲爱的小青木?你嘴里真的没有一句真话呢。」 故作悲伤的嗓音里裹挟着危险与杀意。 青木言很清楚对方的言下之意。 「那你来取吧。」 青木言超乎想像的干脆,这份干脆甚至险些让果戈里以为现在又在对方的画中,但他很清楚这里是现实。 反正按照计划中的演算,无论如何都会出现这种事,所以青木言觉得抗拒也没有用。 果戈里微微愣了一瞬间,唇边的笑容变得意味不明。 「那太好啦,我还以为你依旧会用谎言来推脱呢,原本都想好到时候把你舌头也取走。」 青木言感觉身上一沉,果戈里坐在了自己身上,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把手术刀,样子熟悉的无比,跟之前第一次对方选得道具一模一样。 虽然嘴上说的那么干脆,但在看见那寒光锋利的刀片时,青木言还是忍不住想要退缩。 「那个……」 果戈里询问的视线看了过来,里面的危险神色近乎化为实质。 「嗯……」青木言大脑乱七八糟,最后无力地说道:「它消毒了吗?到时候会不会感染?」 「唔,你提醒我了。」果戈里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他从斗篷里又拿出了一瓶酒精,瓶口太小手术刀放不进去,干脆直接倒了出来。 青木言倒吸一口凉气,对方并不是对着地板倒的,而是直接在他身上就这么往手术刀上倒了。 他怀疑这个举动可能有几分报復心在里面,也许是他接二连三的谎言真的让对方失望了。 冰冷的酒精落在身上打湿了颈脖往下的地方,雪白的衬衣贴合在苍白的皮肤上,伴随着唿吸微微起伏。 青木言看不见果戈里的表情,但他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像是锋利的手术刀剖过自己身上的地方,从眼睛到唇,从下颚到颈脖,再到自己被打湿了的锁骨和胸前。 满怀恶意与破坏欲。 果戈里用青木言的领子擦了擦手术刀上多余的酒精,虽然青木言看不见,但通过想像力与感觉也能察觉到手术刀的位置,这种看不见具体的情况是最恐怖的,他唿吸不动声色地停滞了一瞬间。 他还是挺怕对方突然不可控,一刀把他在这里杀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正在暗中监视的费奥多尔也不会坐视不理,但是后者毕竟身体素质摆在那里,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费奥多尔似乎也拦不住果戈里。 果戈里感觉到身下的人似乎悄悄绷紧了身体,他手术刀在一次翻转时擦着对方锁骨而过,用的是刀背,而那个少年被拷在床头的手却悄然握紧了,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 。 「好啦——现在已经满足观众的要求消毒了哦,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呃……」青木言绞尽脑汁,最后发现能够继续合理拖延的藉口一个也没有,他无力地说道:「没有了。」 果戈里似十分兴奋激动般,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那就开始吧。」 略有些粗糙的手套从下颚往上摸去,青木言没能忍住再次看了一眼那把手术刀。 果戈里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一样,贴近青木言耳边轻声说道,「你果然有尖锐物品恐惧症吧?」 「如果有的话,可以不挖吗?」青木言扭过头想要躲开对方的触碰,然而这个动作很快被固定住了。 对方含笑拒绝,「不行——友情提醒!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到时候可是会伤到其他地方的,说不准会在脸上留疤哦。」 果戈里的力气很大,强硬地把青木言眼睛分开,脆弱的眼球遭遇冷空气分泌出晶莹的液体,被包裹着的雾霾蓝更加漂亮了,就像是深夜的星星,不为人知之处的绝美宝石。 「有麻药吗?我还是挺怕痛的。」青木言苍白地笑了笑提出了一个没有用的要求。 「有没有呢?答案是很遗憾,没有呢——」 青木言张口还想在说什么,但是果戈里丝毫不给对方机会,手术刀一瞬间扎进了眼眶,原本想要说的话在尖锐熟悉的痛楚之下化为了一声没能抑制住的泣音。 「呜嗯——」 青木言老师是法兰西贵族,青木言同样也拥有着贵族骨子里的骄傲和自负。 身下的少年开始本能地挣扎,果戈里把对方压的很死,半点没影响到他的动作,对方被拷在床头的双手紧紧握拳,金属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第66页 青木言被刺入的眼眶里溢出泪水和血液混合,这更痛了,像是灼热的火焰在灼烧,另一只眼睛紧紧闭合,泪水与汗水一同顺着脸庞下滑打湿了枕头。 他能感觉到那把手术刀是如何在他眼睛里旋转切割组织的,痛的他整个人都近乎要陷入昏厥,而且手术刀扎进去的程度也很深。 这多少有些报復心在里面在故意折磨他。 「呜……嗯……轻……轻一点……」青木言努力在混乱的唿吸中挤出破碎的音节。 果戈里也被对方的反应激起了几分恶意,他摁住对方脸颊的手力气越发大,青木言感觉自己简直能被摁进地板里。 原本打湿衣物的冰冷酒精也在此刻升温,青木言感觉自己唿吸之间除去血腥味就是酒精的气息,意识已经开始模煳,不知道是因为吸入了过多酒精还是因为痛楚已经到达极限。 明明这个过程并不长,果戈里也一直说自己技术很好,按理来说对方如果熟练,那么这个过程根本用不着一分钟,但事实却是青木言感觉自己嗓子都要哭哑了。 「果戈里……」他意识模煳地低吟出声。 这个名字像是唤起了对方理智似的,眼眶处骤然一凉,失去了什么的东西很明显传导上脑海,而身上的人什么都没说,自顾自的匆匆离开了。 青木言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眼眶处仍旧在散播着余痛,而手腕处也有点火辣辣的痛楚,像是在刚刚的挣扎中弄破了皮。 门再次被打开,走进来的是却不是之前那个人。 「您看起来很糟糕。」对方的嗓音低沉优雅,却听不出这番话的任何情感。 「啊……」青木言嗓音沙哑,有气无力,「感觉……已经看见三途川了。」 床上的少年被弄的一片狼藉,半边脸颊被血迹覆盖,漆黑的眼眶看起来格外诡异,另一只眼睛倒是完好无损,只不过眼眶发红,神色涣散,就连对方身上的白色衬衣也被酒精打湿,下面的皮肤一览无余,被拷在床头的手无力地垂落,整个人裹挟着破碎残败的美感。 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帮对方处理伤口,沾着酒精的棉签一点点擦拭过对方脸上的血迹,果戈里的技术确实很好,手术刀没有伤到周边任何地方。 在他给青木言缠绕绷带时对方忽然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某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我曾经画过一幅人像画,画了一个少女,眼睛里插着一朵玫瑰。」 「嗯,听起来很有美感。」费奥多尔一边给对方包扎伤口一边分析对方会说这番话的用意。 「后来我用异能进去看她了,她五官扭曲形如怪物。」青木言语气透着几分回忆的惆怅感,「之前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什么?」 费奥多尔已经给对方包扎好了眼睛,思索片刻后还是给对方解开了一只手处理对方在挣扎中被手铐磨出的伤势,瘦削的手腕处皮肉翻卷,看起来惨不忍睹。 「她大概是痛的吧。」青木言语气平静,甚至隐隐约约还有几分恍然大悟的信服。 这番话让费奥多尔沉默了片刻,回想起对方画人物时,各长各的五官,觉得应该不是痛的,是对方画技问题。 只不过现在看青木言的精神已经很恍惚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处理好手腕上的伤势之后又重新拷回床头,毕竟抓到对方本体并不容易,如果对方又画出了什么逃跑了,那一切都功亏一篑。 青木言也没有对这番待遇抱怨什么,「止痛剂……?」 「抱歉,这里没有,可能需要您忍耐一些天了。」费奥多尔语气听不出情绪。 「太糟糕了。」青木言忍不住抱怨,指责对方,「什么都没有,你居然还站在外面看戏,如果我两只眼睛都没了,到时候可就用不了异能了。」 「不会的,这是我跟他的交易内容。」费奥多尔唇边勾起一抹弧度,「而且您不是因为知道果戈里只会拿走您一只眼睛,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吗?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判断我的底牌?」 青木言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嘆了口气,「所以果然,你说服涩泽龙彦帮助你了。」 「没错,正如您对港口mafia所说我是个很危险的人一样,您又何尝不是一个危险的人呢?」费奥多尔伸出手指把对方被濡湿贴在脸庞上的头髮拨开,意有所指地说道:「您看,最起码我还帮您包扎了伤口。」 「哈哈,谢谢你哦。」青木言面无表情地冷笑两声。 第33章 既然费奥多尔会选择这个时刻绑架自己, 那么就说明「书」的出现也不用他等多久。 青木言再一次悠悠转醒时,发现费奥多尔正坐在自己床边,而自己的右手被对方握在手里。 青木言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回来, 「你想偷袭我吗?」 费奥多尔微笑着松开手, 「我没有那个意思, 只是看您休息的很好, 所以不忍心打扰您罢了。」 青木言狐疑地摸着自己右手手腕, 手腕处的绷带似乎被人拆开过, 绑法虽然跟之前一样, 但是从感受上来说还是有所不同。 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找到了治癒系异能者? 「青木君, 你为什么要在右手戴着一个空心铃铛的手镯呢?」费奥多尔像是闲聊寻找话题那样随意开口。 「你不是已经有所答案了吗?」青木言撇过头,对于对方虚伪谦和的模样格外讨厌。 第67页 这或许跟之前对方没能拿出止痛剂有关,总之对方别想他在接下来的行动里再乖乖配合。 「是为了区分虚假和真实吗?」费奥多尔轻笑一声,也不在意对方的冷漠反应, 「看起来比起现实您更觉得虚假适合您吗?否则为什么会将没有声音的一面朝向现实呢?」 「因为现实里很吵, 哪怕铃铛响了也没有太大的作用。」青木言一语双关地含沙射影攻击对方。 言下之意在指责对方聒噪。 只不过这点攻击对于费奥多尔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他朝对方伸出手,邀请道:「我们走吧, 青木君,有客人已经等候很久了。」 「我不要。」青木言坐在床上没动,他语气淡淡,「我眼睛疼, 连带着头也疼,完全起不来。」 想要自己带伤走路?这个俄罗斯人想得挺美。 青木言垂下眼眸摸着自己手腕,手腕已经被解开了手铐, 而之前磨出来的伤也已经开始癒合,这说明之前费奥多尔给他用的药并不是什么敷衍了事的次品。 即使这样, 青木言还是觉得止痛剂更重要一点。 费奥多尔维持着笑意,静静地看着那个坐在床上毫不配合的少年。 房间里陷入沉默,半晌,青木言听见对方像是拿自己没办法一样幽幽嘆了口气。 「我知道了。」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神色木讷,眼眸空洞的男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在送进轮椅之后,那个人很快转身离开。 行为单一又呆板,看起来就像是个提线木偶。 不过也是,自己这位朋友最喜欢木偶戏。 青木言伸出手若有所思地摸向自己被绷带缠住了半边脸的脸侧,「你要推我吗?我可不自己推,听说自己推会很累。」 「如果你想,我当然可以推您。」费奥多尔此刻又变得好说话了起来。 只不过这种好说话通常都建立在利用价值之上,这说明对方似乎又要压榨自己价值了。 青木言淡淡扫了对方一眼,后者似不解般微微歪了歪头,稍长的黑色碎发从耳边滑落在脸颊边,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无害的纯粹气息。 「怎么了?需要我抱您上轮椅吗?」费奥多尔说到这里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只不过我好像抱不动您,如果到时候让您摔跤又碰到伤口了,可能会再次把您痛哭吧?」 青木言差点被对方的语言痛到了,对方这番话跟在说半夜起床小拇指踢到墙角有什么区别吗? 都是能让人光是听听就觉得痛。 青木言表情有些嫌弃,他慢吞吞地挪上了轮椅,虽然很想继续坐在床上,但是总觉得把对方逼到极致了,后者能做出十分恐怖的事情来。 费奥多尔起身伸手搭上轮椅后推手,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俯身对轮椅里的少年说道:「青木君,我希望您能乖乖把手搭在扶手上,不要搞什么小动作,否则您也不希望在客人面前被拷在轮椅上吧?」 费奥多尔显然很清楚眼前这个少年骨子里的骄傲与自负,这一点在学院里就有所体现,对方很在意自己的自尊,是宁折不弯的性格。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把对方逼的太过分,否则到时候谁知道对方会在歇斯底里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事来。 艺术家都有疯狂异常的一面。 青木言闻言仅轻轻瞥了一眼对方,他双手本来就搭在扶手上,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坐轮椅,感觉有些新奇。 费奥多尔没有多言,他推着对方出了房间,像是简单地提醒一句。 青木言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地下室,他都想好到时候上楼梯再折腾一下费奥多尔,结果这是一楼平地。 所以一楼为什么会这么潮湿啊? 费奥多尔的速度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古老贵族的优雅从容,坐在轮椅上的青木言目光扫过周围,对大致的环境有所了解。 在走过走廊推开门到达客厅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光差点恍到青木言眼睛,他伸手微微遮了一下,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天黑了。 从客厅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群星璀璨的夜空,夜风裹挟着蝉鸣一同从未合上的窗户传了进来。 一个相当不错的夏夜。 「青木君,这位是涩泽龙彦,我们的合作伙伴。」费奥多尔温润的嗓音在耳边不紧不慢地响起。 唤回了青木言心不在焉的走神情况,他抬起眼眸扫了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白髮青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当对方跟空气一样。 事实上确实如此,他早在之前就在涩泽龙彦身上吃过亏,如果不是对方的白雾,费奥多尔又怎么会有机会跑出来? 而且费奥多尔说话为什么要加上「们」?他才不是跟对方一伙的。 费奥多尔轻笑了一声,并不在意青木言的不配合,倒不如说是早有预料,「抱歉,涩泽君,青木君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这可能跟他受伤有关。」 「没关系。」涩泽龙彦表情平静,有点像是对一切都厌倦的倦怠,「希望你真的有那种稀世光辉的线索,费奥多尔。」 「当然。」费奥多尔嗓音带着自信与笃定,「毕竟,我从来不会在情报上欺骗别人,这可是一个情报贩子的基本。」 青木言下意识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说的确实没错,费奥多尔确实不会在情报上欺骗顾客,只不过所有顾客的资料都可能会成为他贩卖的情报。 第68页 「现在开始?」 涩泽龙彦目光扫过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后者面色苍白裹挟着病弱的气息,原本俊美的脸颊半边被雪白的绷带缠绕,一头带着天然卷的黑髮乱翘在半空中,露出来的那种雾霾蓝色眼眸像是没有焦点似的游离在某处。 他就是费奥多尔想要操控的异能者? 看起来年龄不大,身上的气息也干净过头,仔细看他似乎认识这张脸——在报纸上,着名的少年艺术家颁奖典礼。 「嗯,麻烦您了,涩泽君。」费奥多尔微微颔首。 一缕缕白雾从涩泽龙彦周身开始蔓延,由最初的薄雾到最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对方的白雾不像青木言发动异能时会出现的薄雾,前者的白雾十分单调且带着死寂,后者的薄雾里面会有类似于七彩般说不上颜色的星点。 青木言身上的光芒若隐若现,像是在闪烁的星光一样,这是异能不完全的表现,涩泽龙彦并不能把他异能完全从自身剥离,顶多让他失去对异能的掌控。 「你会后悔的,费奥多尔。」青木言似喟嘆般在浓雾里出声。 「事到如今还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吗?青木君?」 费奥多尔的嗓音含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磁性,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像是已经贴在了他耳畔一样。 浓雾覆盖的区域并不大,只有横滨的十分之一。 而这点区域就已经够了。 白雾里逐渐被什么东西侵蚀,像是有什么生物在其中游弋,将原本纯白的雾气染上了群星的色彩。 有什么球形的物体在浓雾深处若隐若现,如同影子一样,一会出现在这里一会出现在那里,最后祂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跑向了更广阔的地方——天空。 「如果您在饲养祂的话,以祂的胃口,几百人可远远不够,在您这个主人没有控制的情况下,您说祂会不会为了自己的成长而跑出去呢?」 费奥多尔的视线一直集中在青木言身上,没有看向周围任何地方,他微凉的指尖抵在了对方的颈侧。 指腹下的心跳平缓,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干扰那样。 青木言不动声色地想要躲开对方的触碰,但这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想跟我一起看祂的降临吗?」 费奥多尔低低笑了几声,「这件事情,如果您想的话,我当然乐意奉陪。」 青木言听见对方的嗓音像是出现了重叠那样,最后真的彻底变成了两道声音。 「要现在去天台上吗?」其中一道声音如此问道。 这种奇异的情况让青木言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向对方,果不其然,身后出现了两个费奥多尔,其中一个周身散发着浅浅红光。 「你……」 「啊……不必担忧,青木君,我们是一体,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让罚陪您去更好,我跟他互通记忆,所以也等同于我陪您去。」费奥多尔唇边的笑容意味深长。 他走到青木言面前,看着对方眼眸中的惊愕,意有所指地说道:「您应该猜到了,他是我的异能体,毕竟——我可不想再被你关进画里。」 青木言抿起唇,目光看向身后的跟费奥多尔别无二致的异能体,又看向身前站着的费奥多尔本体,对方变成了两个,这种情况是他没想到的。 他画里的造物因异能失控跑出来,看见的人跟看见了画有同样的效果,也同样能够被拉进画里。 原本他的想法是让费奥多尔一同看造物的降临,然后对方也能被拉进画里,但是—— 如果对方被剥离的异能是如此特殊的存在,那就这个计划就被防范到了。 因为异能体可不能算是人,就算异能体送进画里,在费奥多尔本体平安无事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意义。 在涩泽龙彦白雾范围里,他的异能,通往画中的通道,是一直打开的状态,只要能找到门,任何人都可以从中出入。 「怎么了?」 费奥多尔唇边弧度不变,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带着些许血色的色泽,变得有些危险。 「您看起来有些忧愁?青木君?」 「我觉得异能体就是赝品。」青木言直白地说道,眼眸里带着讥诮,「说到底,你还是在害怕我。」 费奥多尔没有否认也没有贊同,他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对方,「罚有自己的想法,您这么说,会让他不高兴的。」 「他不高兴?异能体还会不高兴吗?」青木言此刻露出的一面可以说是攻击性十足,「费奥多尔,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木偶戏。」 「那您要做我的木偶吗?」 回答他的并不是眼前的费奥多尔,声音来源于身后,「虽然说超越者会有些麻烦,但这里可是横滨并不是巴黎,青木君,学习那些贵族过于自大的脾气对您而言并没有好处。」 青木言闻言反而笑出了声,他手抵在唇下,眼眸里神色薄凉,「你来试试看啊。」 「您看起来很有自信。」费奥多尔反倒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也很有自信。」青木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收敛起脸上的情绪,重新变得淡漠一片。 他语气恹恹,「走吧,既然你说你们没有区别,那么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第34章 今晚註定是一个充满异常与未知恐惧的一晚。 第69页 似有似无的薄雾笼罩着整个横滨, 薄雾里闪烁着七彩的细微光点,像是如梦似幻的梦境,也像是夜晚温度骤低而自然形成的薄雾, 薄雾浅浅浮在地面, 只覆盖到人小腿的位置。 而最怪异的是不远处被雾气完全笼罩的区域, 那片区域的雾浓的伸手不见五指, 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不断带着那片区域的雾气节节攀升, 直到雾气越来越薄, 那个怪物终于从雾中浮现, 露出了真容。 那颗巨大的蓝色眼球取代了月亮,就连月光的圣洁在这颗眼球下都变得扭曲与诡谲,成为了光污染的一份子。 说是蓝其实有些不准确,因为那个颜色在周围扭曲的光源下所展现出来的颜色又不太像蓝, 是人类认知里所难以描述的颜色。 眼球在空中转动, 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的眼睛, 只是距离太远了,那些细小眼睛被空间模煳不清, 比起已知能够看见的物体,看不清的未知更加恐怖。 仅一眼就让人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惧,那是一种未知的恐怖,像是面对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一样, 如同蚂蚁突然能够观测人类全貌一样,不断冲击着理智与神经,如同被人用重锤敲击大脑, 一瞬间陷入空白。 「月亮……变成了怪物……」 人群中不知是谁这样呢喃了一句,骤然点爆人们的恐慌。 恐慌的尖叫与崩溃的大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惊慌的混乱逃跑与狂热的跪地叩拜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无序与疯癫的舞台。 嘈杂的声响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打开窗户探头查看,最后发现天空的异常、发现自己正在被『注视』、被同化成为混乱中癫狂的一员。 青木言坐在高楼顶端,这里是雾气比较薄弱的地方,但他仍旧未能重新掌控住异能,涩泽龙彦白雾依旧在对他起效。 「旧约天使」这幅画使用的「颜料」是特殊的,因此对方是能够从画中跑到现实的造物,再加上「颜料」本身的那股特殊性,那股能够让人陷入疯狂的特性也被同样被赋予在了造物上。 「我记得……祂的编号是「星之彩2090」?」 站在青木言身后的罚与对方一同看着天空中遮挡了月亮的庞然大物,「按照实验记录推演,如果祂得到了足够的生命力,最后似乎会消失。」 「我不知道,你没有跟我说过这一点,不过人家既然编号里有『星』说不准最后是升向天空也说不准,祂组合成的颜色像是宇宙深处的色彩,不像光谱中已知的任何颜色。」青木言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当场把天聊死。 但罚并不在意,倒不如说对方会出现这种反应也在意料之内,「嗯,这是我前不久查到的,多亏欧洲那边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才让我顺利得到了这些东西。」 青木言语气淡淡,他目光扫过下方混乱至极的场景,「你是想要把横滨变成荒芜之地,来让我失去这张会让你感到威胁的手牌吗?」 「嗯……?祂被创造出来的价值,不就是用于这个计划的吗?」罚的嗓音优雅低沉,带着奇异的磁性,跟费奥多尔的嗓音有细微的差别。 青木言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处,对于这番说辞不置可否。 罚目光落在少年平静又无动于衷的表情上,有些疑惑,「您的情感十分淡薄,他们的生死既然于您而言无所谓,那为什么您又要阻止我呢?」 「因为这样做很有意思啊。」青木言漫不经心地敷衍道:「我就是想单纯跟你作对,怎样?」 「如果是因为这样,那您现在应该是很生气的反应才对,毕竟您的计划完全破灭了,人也落入了我的控制中。」罚低低笑了两声,语气愉悦,「所以我猜,您应该是因为『转换』亲眼看过更为混乱的时刻,所以现在的混乱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吧,是看见了异能者消失前兆所呈现出来的人间炼狱模样吗?」 「你对你理想会造成的灾难很清楚,那么,你为什么仍旧要一意孤行自称是为了更美好的世界而去消灭异能者呢?」 青木言真的有些不理解对方的偏执,如果对方脑子不正常是个神经病,他肯定不会白费口舌,但偏偏对方有极强的思维能力,头脑甚至异于常人。 不过就算这么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说实话,说不准回答的又是什么「神的旨意」之类的东西。 青木言嗓音重新变得无所谓起来,像是因为无聊所以寻找话题一样,「既然你这么想消灭所有的异能者,我可以给你一个折中的选项,既可以让你达成目的,也可以让我达成目的。」 「嗯?」罚被对方的话吸引起了几分兴趣,「是什么选项呢?」 青木言并没有直接告诉对方答案,他如同突然转移了话题那样,「你的人在被『注视』的情况下也照旧能听从你的命令去窃取「书」?不会陷入恐惧和疯狂吗?」 罚意味深长地回答:「恐惧和疯狂的来源于人本身的思维能力和对外界的观察与反应,如果人失去了这些,自然也不会受到您笔下那个造物的干扰。」 哦,青木言明白了。 也就是说被对方洗脑成了仅会依照费奥多尔命令去行动的人是没有自己独立自主的思维能力的。 也正因此不会被外界任何因素干扰,也不会再有任何恐惧或是其他的精神波动与情绪波动。 第70页 这也许就是傻人有傻福。 他幽幽嘆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去窃取「书」成功的概率会有多少呢?」 「唔……应该挺大的吧?」罚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语气温吞,「横滨的那个超越者不出意外坐不住了,想要通过拆分「书」的方式去取出其中一页研究,剩余的封印在横滨,以免在研究过程中出现意外、造成危害,那个超越者在把「书」转交给异能特务科之后就失去了踪迹——所以今晚是个很好机会。」 青木言瞭然地点头,「他们计划在今晚拆分「书」。」 「没错。」罚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他目光看向混乱一片的横滨,「在这种被『注视』的情况下,所有的行动都会变得格外顺利,这一点与我们当初计划预料的一样呢,青木君。」 青木言目光望着下方,脱离了掌控的造物正在肆意依照本能去捕食,横滨的植物是最先开始异变的,紧接着是动物,最后是精神意志不坚定的人类。 他看了一会儿,无趣地移开视线,接上了之前的话题,「所以我的提议是——你要不然把「书」交给我吧,我用「书」加上我的异能把世界一分为二,你管理你的『乌托邦』,我留在我习惯的世界里。」 罚闻言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收敛了唇边的弧度,周围一时之间安静的只能听见高空呜咽的风声。 许久,罚轻声开口:「原来如此。」 他从青木言身后走到了对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坐在轮椅里的少年,「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如果你真的是为了魏尔伦与兰波而来横滨,那你表现的有些过于从容不迫,如果说是为了阻止我的行动,那你表现出来的反抗也有些微弱,虽然在隐晦地不断暗示其他势力,但我的计划依旧在顺利进行。」 他伸出手抚上对方的脸颊,嗓音透着危险与杀意,「所以您的目标——也是「书」,只不过您更为狡猾,您是想从我手里坐收渔翁之利夺走「书」吗?这样的话无论是港口mafia还是横滨政府,所有人都会以为「书」是我夺走的,在我手上,毕竟在您的暗示下他们都知道我想要「书」,而设计这个计划夺走「书」的也是我,到时候我替您背了所有黑锅,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您却可以堂而皇之地以负伤的名义让您——是法兰西贵族也是超越者的老师,派人接您离开横滨。」 罚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阴郁的神色,语气反而温柔了起来,「您是这么想的吗?狡猾的小骗子?这可不是一个被誉为天之骄子的乖孩子该有的想法。」 搭在脸颊上的手温度很低,感觉不像是活人,更像是什么非人造物,实际上却是如此,虽然费奥多尔说他们没有区别,但毕竟是异能体。 青木言唇边笑容依旧,他目光看着对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要在现在杀了我?你真的弄清楚我异能的全部了吗?我死去了,祂也会死哦。」 青木言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动手,费奥多尔虽然平时看上去谦和,实际上他骨子里的傲慢不输青木言,甚至更胜一筹,所以对方绝对不会因为这一点风险而谨慎地收手、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同样不相信青木言能在这种情况下从他手里把「书」夺走。 「你们相融了吧。」罚转头看向天空中仿佛吞噬了月亮一样的『旧约天使』,「『颜料』通过你与画布之间联繫的异能纽带感染到你身上了,祂最后吃饱了会消失,但你死了祂也会因为失去了载体而死。」 青木言并不意外对方会说出真相,或许早在费奥多尔说出他离陷入疯狂不远了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有所预料。 「其实我原本的计划确实是调查法国超越者的事情。」青木言指尖轻轻点着扶手,没有在意对方搭在自己脸上的手,他望着对方犹如幽雾般的紫眸,意有所指地说道:「可是你想要「书」这件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原本我并不知道那个世界是如何陷入混乱的,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画家,所以……这点还要多谢你呀?」 他说到这里,表情又有些忧郁,「你知道吗?原本『转换』得到的记忆表明你是在港口mafia首领死后才开始行动,所以我想方设法让对方别死,现在看来即使对方没死你也开始行动了,这难道就是『蝴蝶效应』吗?」 罚看着对方雾霾蓝色眼眸中突然出现的游离与迷茫,「您人格解体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青木君。」 「那你要让着我,把「书」直接给我吗?」青木言微笑着说出两人都知道答案的无效提议。 罚假装没有听出对方话中讥讽的意思,他看似好心地说道:「我在精神方面有所了解,如果您愿意,我很乐意为您消除这方面的苦恼。」 「是啊,人都变成木偶了,当然也不会有苦恼了。」青木言直白地嘲讽出声。 旋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犹如出现了极光一样的诡谲夜空,「说起来,好像没见到过果戈里了,你们的交易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嗯。」罚微微颔首,他收回手直起身体,「您是想让他帮助您吗?应该不是吧,毕竟我们都知道他的不可控,如果您实在想要知道他的去向,我也没办法给您一个准确的答案,因为他自从拿到您眼睛后就消失了,也许是在后悔挖您眼睛的举动,也可能是更深层的原因,总之……十分抱歉,我也不清楚。」 第71页 「这样啊。」青木言脸上表情平静,「跟预料中的一样呢,也许是觉得自己被情感束缚了吧,他的性格,嗯……果然是容易产生情感,也极其容易被情感影响的那一类。」 「您果然是故意让他挖的,不仅仅是为了试探出涩泽龙彦的存在,同样也是为了让果戈里能够短暂消失?」罚隐隐约约察觉到某种不对劲,他眉头微皱,「您怕他会干扰到我们?可是——现在的您又能拿出什么底牌呢?在这种连异能都离您而去的情况下。」 青木言没有回答对方,他唇边勾起弧度,「你跟费奥多尔……真的没有差别吗?」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罚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瞳孔骤缩,想要用另一只手捂住手背上的宝石,但是来不及了。 一颗不知道从哪发射出的子弹划破薄雾,顷刻间击碎了宝石,血红的宝石四分五裂化为星星点点的碎光消失,在清脆的破裂声里,青木言注视着对方眼眸中的难以置信,似遗憾般嘆息。 「啊……看起来还是不一样呢,你看,你太脆弱了。」 罚的身体在浓雾中消散。 与此同时,坐在客厅里听着耳麦中属下汇报情况声音的费奥多尔骤然起身。 他的异能,回来了。 他险些控制不住想要抬头看窗外的天空,又极快地止住。 是谁? 是谁能够抵抗住那个融合了试验品造物的影响而帮助青木言? 第35章 青木言坐在轮椅上静静等待着, 费奥多尔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出现,同时在对方知道他附近有狙击手的情况下也不会再派人上来送死。 周围的薄雾游弋着从皮肤上滑过,带着湿冷。 在万籁俱寂中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顺着声音望去, 一辆直升机带着绳梯划破薄雾, 歪歪扭扭地朝这边靠近, 飞行的轨迹很让人担忧对方会不会一头撞上高楼。 但好歹最后还是稳住了, 绳梯垂落在青木言面前, 他嘆了口气, 伸手搭上梯子, 认命地开始攀爬。 在终于爬上机舱里时,不出意外里面只有一个少年,察觉到狭窄的空间里多出了一道唿吸声,对方头也不回地说道。 「呀, 青木君, 你这次可真是让整个横滨都损失惨重呢。」 「不关我的事。」青木言唿吸频率有些急促, 爬绳梯还是挺耗费力气的。 他平復了一下唿吸,才接着说道:「我都提醒过你们很多次了, 所以造成这样的结果也不能怪我,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画家。」 「平平无奇的画家?你还真敢说啊。」太宰治的语气有些幽怨,「我今天晚上可是把原本属于武斗派的工作都做了,原本我只负责指挥和制定计划, 结果现在因为你们弄出的那个怪物,导致我没有人可以指挥,只能亲力亲为。」 「但是你做得很好。」青木言靠坐在机体墙壁边, 手指摩挲着脸颊,「我本来还挺担心你会打偏的, 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你担心的话,就不会说那些话刺激对方了,害得我差点失败。」太宰治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说起来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是在学我吗?遮住一只眼睛什么的。」 这番话让青木言抬起眼眸看向对方,诧异开口,「你眼睛也被人挖了?」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没有。」 青木言语气带着微妙的失望,「……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比如说我。」 太宰治驾驶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他紧贴机体都差点被晃出去,整个直升机摇摇晃晃的,跟喝醉酒了似的。 「我说,你不会是第一次驾驶吧?」青木言质疑出声。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太宰治嗓音带着兴致勃勃与某种期待,「顺便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可能要坠机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降落。」 「这算是什么好消息啊?!」青木言瞳孔地震,连忙起身想要翻找降落伞。 太宰治像是背后也长了眼睛似的,恰到好处地出声,「不用找了,因为太匆忙,没有带上降落伞。」 这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谎话,直升机上不可能不配置降落伞,没有出现降落伞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太宰治专门把降落伞丢掉了。 「太宰治。」青木言动作顿住了,他真心实意地劝告道:「你想死不要带上我。」 太宰治像是已经完全放弃了抢救一样,他双手完全从操控台上松开,起身走向青木言,唇边笑容看起来格外灿烂,「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离开涩泽龙彦的雾区了哦,青木君。」 直升机失去控制开始往地面坠落,青木言注视着那只鸢色眼眸中的笑意与翻滚的粘稠黑暗,在被重力不断拉扯的唿啸风声里,地面传来的动静也逐渐变得清晰。 死亡的气息在时间流逝中增长。 两个人僵持着对视,太宰治脸上的喜悦伴随着死亡的靠近而变得越发真实,像是黑暗处糜烂的花,散发着腐败与最后的美。 青木言率先败下阵来,毕竟对方真的不怕死。 「虽然很想看见你玩脱时露出的意外表情,但可惜的是我现在还不能死。」 他伸手拽住了太宰治的衣领,带着对方从坠落的直升机机舱中一跃而下。 「你最好不要乱碰我。」 第72页 青木言嗓音带着威胁,他轻轻咬破自己的指尖,在两人不断接近地面的那一刻。 一滴粘稠的血液被用力甩在了地面,伴随着彩色薄雾骤然的蔓延,两个人一同进入了画中。 画里雪白一片似乎什么都没有,但触觉所感受到的却是无比柔软宛如棉花糖一样的存在,这股柔软的感觉抵消了一切冲撞力与惯性。 没等太宰治反应过来,两个人又很快回到了混乱一片、群魔乱舞宛如进入了大型神经病院的横滨。 周围的植物像是突然间疯长,形状扭曲,散发着诡异的幽光,这种诡异不详的色彩就像是打翻的颜料桶一样,整个横滨铺天盖地都是这种色彩,甚至影响到了周边,就连靠近横滨的海面都被晕染。 薄雾仍旧维持在人小腿的位置没有往上蔓延,但这种像是自然由地里渗透出的雾气,在这种诡异可怖的色彩环境下更为恐怖。 当一个环境满是扭曲与异变的时候,正常的情况出现反而像是更高程度的反常,意味着更深层的异化。 青木言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咬破的指尖,那里已经停止渗血了,但还是有些细微的痛,没能忍住,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伤口。 「果然艺术定义不受拘束,青木君的作品范围也是无限的呢。」太宰治手抵在脖子处干咳了两声,刚刚对方拽着他领子往下跳,他差点就被勒死了。 他侧过头看向身侧蹙眉看着指尖伤口的少年,「不过,青木君,你动作好粗暴哦……」 青木言被对方暗中指责的话吸引了几分注意力,他冷笑一声,「不然你难道想要握着我的手吗?你的异能是通过皮肤触碰无效异能的吧?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已经摔成肉泥了。」 「态度好差——!」太宰治抱怨道:「明明之前的青木君很好说话。」 「啊,对,因为之前我是装的。」青木言毫不在意,他目光扫过周围,又看向天空中转动的『旧约天使』。 「诶——」太宰治不满地拉长音调,「为什么现在不装了呢?最后结果也没有让你失望吧?我可是亲自来帮助你了哦?」 「确实没有失望。」青木言贊同地点头,紧接着话音一转,「如果你不以死亡这种极端的方式试探我异能的极限就更好了。」 太宰治双手背在身后,「这可都是青木君的问题,谁让你总是骗人,不弄清楚的话,说不准我会被狠狠利用压榨了都不知道呢。」 「谢谢你啊,这么高看我。」青木言语气淡淡,甚至有些敷衍。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沉默,崩溃狂欢着的、被色彩浸染了的人从他们身侧癫狂地跑过,最后倒在不远处化为了干瘪的尸体。 太宰治站在青木言身边,两个人跟周围诡异一片的环境格格不入,「青木君,你能控制祂回去吗?」 「不能。」青木言干脆利落地说道:「画还在雾里,除非你能帮我把画抢回来,否则我连通道都控制不了。」 「你觉得我一个人能从老鼠窝里把画抢回来吗?一定会被老鼠啃食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吧。」太宰治表情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他长长地嘆了口气,朝青木言伸出了手,「没办法了,那强制让你异能失效吧?青木君?」 「如果这么做有效。」青木言雾霾蓝色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困惑,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现在才想到这一点,「我肯定在跟你见面的一瞬间就让你碰我了。」 「啊……」太宰治看出了对方的困惑,他收回手耸肩,「我以为你是想利用横滨大范围的死亡,让政府出手把费奥多尔驱逐出境。」 「嗯……可能这么说有些冒犯。」青木言表情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几分怜悯,「我觉得横滨政府没有任何威慑力,你看,现在都混乱成这样了,我猜他们连罪魁祸首是谁都不知道。」 太宰治贊同地点头,「所以我异能无法干预到现状的原因,是因为那个怪物是北美实验室的试验品?」 「没错,那是名为「星之彩2090」的试验品,祂在成长期时会吸收大量的生命值,最后成熟就会消失。」青木言毫不犹豫地把费奥多尔说的情报告诉了对方,「现在祂脱离了我异能的控制,开始顺应本能收割生命值,你也知道祂并不是异能的范畴,我的异能对祂只起效在画的通道,祂现在已经跑出来了,我也没有任何有效办法让祂回去,除非等祂吃饱自己消失。」 太宰治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他忽然开口,「但是,青木君,我记得龙头战争里你异能也失控过,那个时候祂没有跑出来吗?」 「跑出来了。」青木言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消失了数百人,以那数百人进入画中作为诱饵,我把祂骗了回去。」 「原来如此。」 太宰治记得当初确实有个走私违禁品的小组织一夜之间蒸发了,不少人都以为是港口mafia干的,但实际上港口mafia根本没有出手。 「但是,那也是建立在祂没有看见如此多『食物』的情况下,现在祂的高度,足以看清整个横滨,这不亚于一顿丰盛的大餐,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把祂吸引回去了。」青木言说到这里有些苦恼和无奈,「更别提我们还拿不到画。」 「既然这样……」太宰治收敛起眼底的思索,看向对方,「那就启用b计划吧。」 「什么b计划?」 第73页 「我们去抢「书」。」 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平静又认真。 第36章 果然, 按照计划里的走了,但是…… 「你是认真的吗?」青木言似不可思议般发出反问。 「嗯?为什么这么问,我当然是认真的。」太宰治双手背在身后, 一边倒退一边看向青木言说道:「你不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吗?」 「确实, 但是你不觉得这个计划成功率很低吗?或者说, 根本不可能成功。」青木言顿了顿, 仔仔细细分析道:「之前他知道有狙击手, 也知道不派人看着我就意味着我会逃, 但费奥多尔却并没有动作, 这说明他手下的人大部分都倾注在窃取「书」上, 否则现在肯定有追兵来追我们,他会放任我们随意行动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他的计划已经达成,他手下已经拿到「书」了。」 太宰治为对方轻轻鼓掌,「青木君的推理能力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优秀, 所以正因为如此, 我才想这么做。」 「你有把握?」青木言眉头微皱, 他注视着对方一路倒退,最后踩上了干瘪的尸体被绊着摔了一跤, 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我可不跟你去送死。」 「唔……我知道他手下抢到「书」后的撤离路线。」太宰治揉着被摔疼的地方,他抬起头看向那个逆着光俯视他的少年,「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 光怪陆离的扭曲色彩在黑髮少年的身后不断变幻, 雾霾蓝色的眼眸里神色晦暗不明,像是也印入了异变一样让人无端感到非人的气息。 他淡色的唇逐渐扬起,「好啊。」 感觉有些奇怪。 太宰治注意力被分离了一瞬间, 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青木,你会被画的造物影响吗?就是染上色彩失去理智那样。」 青木言微微摇头, 语气理所当然,「如果我会被影响,那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确实如此。」太宰治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他侧过头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侧的人。 青木言神色淡淡似乎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露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像是在走神一样,眼眸中神色涣散,无焦距地看着前面的路。 「青木。」太宰治忽然出声喊了一声对方名字,在一两秒之后得到了对方的注视,「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习惯。」 「什么不习惯?」青木言思索着对方话中的意思,「是周围异变的模样?癫狂的人群?还是……」 「是眼睛。」太宰治指了指自己被绷带缠住的眼睛,「失去一只眼睛的视力后会不习惯吗?」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伸手指摸上了自己被绷带缠住的半边脸颊,若有所思地回答,「还好吧,毕竟我也有过两只眼睛都看不见的时候。」 他眼眸微动,看向太宰治脸上与自己缠绕在同一边的绷带,似感嘆般,「我们两个人都凑不出一双眼睛。」 「不是刚好两只吗?」太宰治疑惑地回望对方,旋即又很快明白了什么,他恍然大悟,「我们缠的眼睛一样。」 「如果你换只眼睛缠,我们就刚好凑了一对眼睛。」青木言语气透着某种不真实的缥缈感。 脑海里再次出现被剥离的排斥感,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间陌生,耳边似乎涌出了嗡鸣的絮语。 「听起来不错。」太宰治表示贊同地点头,「作战就叫『眼睛买一送一』吧,刚好应对现在天空中那颗眼球的情况。」 他像是察觉到对方状态的不对劲,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青木言意识到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他单手捂着眼睛,苦笑了一声,「抱歉,眼睛有些疼。」 太宰治目光注视着对方每个细微的表情,这种游离又恍惚的神色确实可以用痛觉解释。 「他们为什么要挖你眼睛?我以为费奥多尔最起码会念在你们同学一场的份上对你好点。」 「不是他,是果戈里。」 青木言放下了手,其实伤口已经不疼了,也许是后续在他昏迷时上了止痛药,也许是其他原因,总之不重要。 「嗯……毕竟我骗了他很多事。」说到这里,青木言语气惆怅,「我就像是个感情的骗子。」 「噗嗤。」这句话把太宰治逗笑了,他笑得整个人都在抖,笑了足足一分钟后才停下,伸出手指擦了擦眼角,「原来是感情引发的报復。」 两个人走到了一条狭窄巷子前止步。 太宰治开口解释道:「这是横滨没有监控的地方,同样也是不会留下痕迹的地方,因为这条巷子是擂钵街通往市区的唯一一条路。」 「嗯,那现在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该怎么从装备优良的团伙手里抢走「书」呢?」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蹲在角落里,周围扭曲的颜色污染照亮了彼此的面容。 太宰治思索着没有出声,他忽然伸出手戳了一下青木言脸颊,猝不及防被偷袭的青木言立马回头看向对方。 「怎么了?」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扫过周围没有丝毫变化的扭曲不详的模样,又看向天空中不断旋转散发着色彩的巨大眼球,就连指尖近乎可以握着的薄雾都没有产生半分变化。 「唔……抱歉,只是想确认一下。」太宰治双手托着脸颊,挫败地嘆气,「原来真的没有用。」 第74页 青木言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带着难以置信的情绪开口,「你原来没有把握?」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只说知道他们的路线,没有说可以抢到哦。」 在看见对方面色越发难看的时候,他试图给青木言分析,藉此安抚一下对方濒临崩溃的情绪。 「你看,你自己也说了我们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方是装备优良的团伙,再加上那只老鼠肯定会做好万全准备,说不准我们头顶就有狙击手在瞄准呢……啊,想想还有点期待,青木君,你说狙击手是会先打我还是先打你?」 「如果是这样,那肯定不止一个狙击手,我觉得我们会一起被打成筛子。」青木言面无表情,说到这里他甚至有些怀疑起对方现有的理智,「你还有思维能力吧?太宰?」 太宰治唇边不正常的兴奋笑容逐渐收敛,眼底原本沾染的狂热被迅速冷却,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怪异一样。 「啊啊啊……原来是这样的原理……」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是通过放大某一情感造成思维停滞从而陷入疯狂吗?」 青木言表情更冷漠了,对方刚刚果然没有理智。 太宰治收敛了所有轻佻散漫的神色,在脸上剩余的是青木言从未见过的严肃和认真,那只鸢色眼眸里倒映出另一只雾霾蓝色的眼眸。 「听着,我之前在这里安装好了炸弹,足以把这条巷子全部炸毁,但是,我不确定那只老鼠会不会因为我们之前的行动而预料到这一点,从而选择分两次进入,当然,狙击手肯定有,不过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死角,不用担心会被突然击中。」 太宰治在认真情况下的嗓音都带着沉稳的气息。 青木言沉吟片刻,举例出了另一种可能,「「书」也有可能被拆分成了两份,也许分两次进入的第一支队伍会带着「书页」,第二支是「书」的本体,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有的「书」费奥多尔都得到了。」 「没错。」太宰治打了一个响指,正经的表情没维持几秒,重新变得散漫,「所以我们需要想一个能够一口气把他们都炸飞的计划,而且最后还要能躲过狙击手的注视,从废墟里翻找到「书」。」 「……没有这种计划,横滨今晚註定变成废墟。」 青木言的表情重新变得冷漠。 甚至开始拿出自己最擅长的一面,摆烂。 「不要这么说嘛——虽然我也很想看一座城市死亡时的模样,但是因为这是命令所以没有办法。」太宰治摇晃着蹲在一边近乎自闭的少年,声音被故意拖拽着柔软,像是在撒娇一样,「青木君——」 如果青木言不知道对方的真实面目,他一定会心软,但现在他只觉得恶寒。 「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要怎么完成这种事情?」青木言不为所动,甚至眉头紧皱,「以费奥多尔对下属的掌控,肯定连他们唿吸频率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出来,暂且不提我们都没有武力值,费奥多尔一旦察觉到异常,那些人肯定会像老鼠一样到处乱窜。」 「确实如此,但你忽略了一点。」太宰治竖起手指抵在唇下,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涩泽龙彦的雾气会影响电子设备的传递信号,我们可以打一个时间差,而费奥多尔的属下缺乏主见,遇见变故也会第一时间以费奥多尔的命令为主。」 青木言隐隐约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费奥多尔并不知道自己没办法控制那个东西回去,前者只认为是画在雾区里,所以才导致现在情况毫无变化。 就像是太宰治不知道只要杀了自己那个东西就能消失一样,两边都有不同程度的信息差,这是青木言刻意为之的。 青木言看着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对方所想的计划。 他沉默许久,真诚地发问。 「一直以来……我是不是给你留下太好说话的印象了?太宰?」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太宰治不置可否,他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歪着头看对方,蹲在地上给人感觉无助又纯粹。 「所以这也是你之前要试探我异能的原因吗?」 青木言认命地撑着膝盖起身,顺带把对方也从地上拽起来了。 太宰治看起来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神色,他双手合十,睁大了眼睛,「拜託你啦,青木君。」 青木言没有回答,他目光望着不远处建筑的楼顶,又把视线落在了对方身上,确切来说是看着太宰治黑色西装里面的白色衬衫。 「可以,不过计划稍微更改一下吧……」 太宰治闻言唇边的笑容一僵,已经从对方视线的落点,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第37章 「如果我死在这里, 我的尸体能够被立刻火化吗?」 太宰治白色的衬衣上沾满了地上彩色的泥土,整个人即使没有受到侵蚀和同化,也依旧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他表情生无可恋, 甚至有些想死。 青木言一边用对方衬衣擦手一边回应, 「我相信以你的身手一定能躲过子弹的, 顺便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在被『旧约天使』注视的情况下, 所有东西都带有色彩, 你现在拥有了天然迷彩服, 也就是说费奥多尔即使早有准备在这个地方安插了数十个狙击手, 都不一定能把你一枪毙命。」 第75页 「哇,那也太痛苦了,我不要。」太宰治一脸嫌弃地揪着自己的衬衫。 「嗯,没关系, 所以我在你背后也画了, 狙击手看见你的一瞬间我就能把他们都拉进画里, 在费奥多尔没来得及察觉的情况下,我们既能在一瞬间解决狙击手又能同时解决第一批的队伍。」 青木言说到这里唇边的笑容越发灿烂, 「真是个一举多得的好计划,对吧?太宰?」 原本太宰治习惯性地立于指挥位,制定的计划是想要让青木言用自身作为诱饵,通过异能把巷子里第一批经过的队伍拉进画里, 画中世界是隔绝现实的,因此那只队伍会像突然消失一样,没办法传递任何消息给费奥多尔又或者是后面的第二支队伍。 就算费奥多尔能察觉到部下的唿吸变化, 但在雾区电子频道会受到干扰的情况下,等同于察觉不到。 不过这份细微的漏洞和差异可以用安插在高处的狙击手填补, 这是考验反应速度的一关,同样也是一场博弈。 赌是狙击手反应速度快,还是青木言速度更快。 狙击手也许不止一个,也许有很多,也有可能没有,毕竟青木言和太宰治都不知道费奥多尔会不会安插狙击手,但他们更倾向于对方会,以费奥多尔对「书」的重视程度,当然会确保万无一失。 三个人都清楚如果想要抢夺「书」,这个巷子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所以所有的可能性都要一一做好最坏的打算。 比如说有个专门看狙击手状态的盯梢,又比如说青木言反应没有狙击手快导致太宰治被子弹击中。 这一切都皆有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宰治在等待着百无聊赖地想要跟对方聊天,「青木,你说我今晚能得偿所愿吗?」 「你是指被子弹击中死掉,还是指得到「书」拯救横滨?」青木言目光盯着巷子深处,没有分给对方任何一个眼神。 「当然是第一个!」太宰治像是被冒犯了一样,提高了嗓音,强调道:「我对那种当救世主之类的戏码一点兴趣都没有,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足够让人反胃了。」 「啊,谁知道呢。」青木言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对方。 也许他会故意报復一下对方,比如说故意反应慢半拍让对方死了什么的。 但是炸弹启动装置在太宰治手里,他不知道启动方式也不知道装置什么样,所以只能让对方暂且活着。 「你果然……是想报復我吧,青木君。」太宰治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里发现了什么,他没有露出阴沉又危险的神色,反倒更像是一种瞭然。 通常情况下,人是能够感应到危险的,在绝境下能够把一切数值调至最高从而达到绝处逢生的极限,也能够更深一层打破异能的限制得到新的提升。 因此,青木言亲自去做这件事比太宰治去做成功率要高。 但——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青木言眼眸微动,终于看了一眼对方,「不是也有一种说法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我在冷静的情况下更能控制好异能哦。」 太宰治歪了歪头,「你能感应到锁定在他人身上的视线和杀气?」 「很遗憾,不能。」青木言嘴上这样说,但语气却让人听不出遗憾的情绪,甚至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意味在里面,「毕竟我只是个画家嘛——」 太宰治盯着对方脸上无所谓的表情和完全与之前相反的态度,隐约发现了什么。 青木言总是会拿自己只是个画家这件事来掩饰自己在某方面的异常。 就仿佛他是被迫拖入这件事的,只要解决了这件事,他依旧能够回到一无所知的艺术家生涯里去。 太宰治心底忽然冒出粘稠阴暗的恶意,想要告诉对方艺术的殿堂已经永远对对方关上大门了,一旦接触过世界的阴暗面,沾染上鲜血的艺术家不再是自由又纯粹的创作者,根本没办法再踏足无垢的世界。 但看着对方被绷带缠绕住的侧脸,他忽然又索然无味,放弃了这个想法。 脚步声逐渐迴荡在巷子中,太宰治的视线从青木言脸上转移到了巷子里。 幽暗瀰漫着彩色薄雾的巷子中,出现了人影,视线粗略扫过大概有十个人左右,他们脸上没有表情,眼眸里空洞又麻木,像是听从命令而行动的木偶。 那些人中间有个人手里提着一个金属材质类似于保险柜一样的提箱,其他人手里拿着枪枝,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中间那个人牢牢护住。 在那些人逐渐靠近中,没等青木言提醒太宰治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后者就已经走了出去,从容不迫又自然,更像是散步经过这里的人员。 在这条视野受到阻碍的巷子口突然窜出一个大活人,这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更别提那支队伍还是在戒备的情况下。 异能顷刻间发动,如同地面安静的薄雾突然暴起了一般,像一张巨型的网把那些人全部吞噬进了另一个世界,从太宰治出现,以及那些人的消失,这其中甚至连三秒钟的时间都不到。 这跟预想中的一样,只是…… 青木言疑惑地看向周围所有高楼。 没有狙击手? 原本站在巷子口的太宰治也很快意识到什么,他快步走回原本跟青木言一块蹲着的位置。 第76页 「你把狙击手也拖进画里了吗?」 「没有,在开启通道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多出了人……」青木言提及这一点眉头微皱,他看向对方,「费奥多尔没有安插狙击手?」 「虽然想肯定的说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事实看起来好像就是这样。」太宰治耸了耸肩,倒是颇为放松,「如果团伙也没有分成两批就更好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青木言面色罕见的有些严肃,「如果他没有在这个地方安插狙击手,就说明他一定设置了其他后手。」 「唔……好像也有道理。」太宰治贊同地点点头,很快话音一转,「青木有考虑过狙击手也许被会什么自然不可抗拒因素干掉的可能性吗?」 「什么……?」青木言微微愣了愣,「你有帮手?」 太宰治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说道:「说不准他们会因为离天空太近而被『吃掉』呢?」 青木言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调侃,认认真真地回答,「那是精神污染逐步同化直到心甘情愿奉献生命成为食物,并不是物理吃掉。」 太宰治摊了摊手,语气有些无奈,「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不是吗?总之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了,青木,你要进去检查一下那个东西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不是「书」吗?如果我计算的没错,下一批来的时间是两分钟以后。」 「你是担心这是障眼法?」青木言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下意识想要用异能进画里去看,却忽然在用本体和精神体之间犹豫。 原因很简单,他不信任太宰治,后者同样也不信任他,他们之间说是合作,但其实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勉强。 如果他用本体进去,对方有可能会用异能无效化,把那幅画抹消。 但如果他仅用精神体进去,则暴露了自己的另一张底牌——画中世界对于自己是可以随心所欲构想的,哪怕是本体不进去,也能通过通道从里面拿出东西。 「怎么了?」太宰治像是才发现对方的迟疑似的,口吻带着再单纯不过的疑问,「还有一分钟哦。」 电光火石间,青木言做出了选择。 早在之前太宰治就发现过画中自己的虚假,也许在那时,对方就已经有所猜测,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验证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选择风险最低的那一项——用精神体进入画中。 太宰治注意到对方眼眸涣散了一瞬间,下一秒,青木言手中忽然多出了一个金属材质类似于保险柜一样的提箱,提箱上有锁,但他没在那些人手中找到钥匙。 「没有钥匙。」他对太宰治这样说。 后者早有准备地拿出一根铁丝,一边鼓捣锁孔一边说:「看起来费奥多尔似乎把钥匙放在了第二批人手里,不过……钥匙并不重要。」 提箱发出一声金属落下的声音。 紧接着打开了。 这其中太宰治甚至没有花费到半分钟时间,熟练的动作仿佛做过上万次一样。 第38章 比想像中的要容易, 也更为顺利。 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白纸,看起来与普通的纸张别无二致。 「这就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书」?」太宰治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挑剔, 「看起来跟普通的纸没什么区别嘛。」 他伸出手拿起那一页纸, 纸张入手的触感有些奇异, 像是触碰上了更为虚无又肃穆庄严的东西。 「人间失格」被动触发, 白色的浅光在指尖闪烁了一下又很快平息。 眼前似乎恍惚了一瞬间, 像是窥见了众多重叠的、类似于镜面一样的世界交叠在一起, 但又人影幢幢看不真切, 像是幻觉一样。 青木言只见太宰治脸上露出某种愣怔, 随后又放下了那张纸,淡淡地说道:「确实是「书页」。」 青木言:「?」 这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被迷茫包裹的青木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碰了碰那张纸,除去触感有些奇异之外,也没有其他特殊之处。 他们两个人凑在一块对这张纸轮番观察, 最后青木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他不确定地看向正准备悄悄试试能不能把「书页」摺叠成纸飞机的少年, 「太宰, 这好像已经过两分钟了吧?」 这句话让太宰治动作微顿,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 「那只老鼠比想像中的要敏锐。」 「他们会从其他路线逃掉吗?」青木言目光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子。 呜咽的夜风带来远处癫狂人们的零碎言语,想要在无序混乱的城市里需要寻找一支乱窜的团伙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除非他们有直升机能够从天空上离开,否则想要从窃取到「书」的异能特务科去往码头通过走私船离开横滨,就只能从这一条路走。」太宰治唇边的弧度带着几分阴郁, 「老鼠们喜欢的下水道我已经全部封死了,等他们打通下水道的路,大概已经天亮了吧, 你的那个造物也该吃饱死掉了。」 「你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一样。」 青木言感觉自己腿都快蹲麻了,他看了眼自己干干净净的衣服, 伸出手试图把太宰治脱下来的外套铺在地上坐。 「在你被那个魔术师带走之后,我可做了很多工作哦。」太宰治注意到对方的动作,他立即拽住了自己外套,顺带拽住了对方手腕。 第77页 在青木言疑惑的视线里,太宰治露出一个笑容,「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什么?你是指那些人迟迟没有出现吗?」青木言很快反应过来了。 他面色忽然一变,反客为主拽着对方开始跑。 太宰治一边跌跌撞撞地跟着跑,一边颇有闲心地说道:「其实这种情况也在计划之内,只不过这是最糟糕的可能性,啊……当然,这种『最糟糕』建立在有狙击手的情况下,因为我们一旦离开那个位置开始逃就会暴露在射程里,说起来也是呢,毕竟他们都是被洗脑了的棋子,会用这种疯狂的举措确保费奥多尔计划的万无一失也很正常,也许是把你救走引起他的焦虑了吧……」 「你看起来游刃有余……」青木言跑的气喘吁吁,耳边听见对方这样一大串话,当即停下脚步把对方往前面一推,「你背着我跑,身为港口mafia一员,你身体素质肯定会比一个天天坐在画架前的画家要好吧?」 太宰治像是被呛到了一样咳了好几声,最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什么?青木君难道没有听说过我是港口mafia里体术最弱的传言吗?」 没等对方出声,他察觉到了什么,回过身看向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巷子,有什么东西被人从巷子里面用力抛了出来,零零碎碎的落在地上,轮廓在昏暗的环境下模煳不清。 太宰治的嗓音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同传入青木言耳畔,「而且,这个距离已经够了。」 最糟糕的可能性就是这两支队伍之间有联繫频道,不用通过费奥多尔的实时传话和命令,也许费奥多尔之前下达过命令,如果没能联繫上前面的人就等同于有陷阱,并且给出了解决方案之类的命令,所以在前面的人进入到画中失去联繫后,后面的人才会选择用炸弹探路。 如果对方安排了狙击手故意在之前没有开枪,而是在他们起身远离巷子口时才开枪,那他们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从他们还活着的情况来看,费奥多尔居然真的没有安排狙击手。 但是这个距离明显不够……如果太宰治真的在巷子里装了炸弹的话,极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大爆炸。 青木言不放心地又往后挪了几步。 太宰治没有注意对方的举动,他目光紧紧盯着巷子口的方向,心底推算着时间,在巷子口处似乎被投射了影子的那一刻,他果断按下怀里的控制器,随后拉着青木言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比之前更大的热浪与爆炸声袭来,背后皮肤感知到一片滚烫的温度,连带着感觉头髮都要燃烧起来。 两个人被气浪掀翻一头栽进了不远处的绿化带里,现在的植物已经变异疯长,说是绿化带更像是原始森林的灌木丛,枝叶带着凌厉的弧度与扭曲的形状。 但是与看起来格外恐怖的外表不相符的是,那些枝叶一碰就碎,像是干燥被抽干水分与生命力的枯枝一样。 所以两个人并没有受伤,只不过头髮里都掺杂上了零碎的枝叶残骸。 「不是说距离够吗?」青木言伸手剥下头髮里的草叶,瞥向另一边还没能从绿化带里挣扎出来的少年。 「唔……躲过他们的炸弹距离够了,躲过我事先安装的就不一定了。」太宰治上半身还在灌木丛里,但声音却顽强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他两条修长的腿在半空中蹬了两下后,终于把自己拯救出来了。 「差点闷死,里面的空气真难闻,像是臭氧的气味。」太宰治坐在绿化带旁边缓了一会儿,才看向那个逆光站在一旁的少年。 后者正看着天空中的那个巨大眼球发呆,眼球表面似乎已经有了很多裂纹,但在一圈接一圈的环形物体的旋转下又有些模煳不清,像是扭曲的空间展现出光污染产生的幻觉一样。 「祂快要裂开了。」太宰治顺着对方视线看了一眼,笃定地说道。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青木言收回视线,望向已经被炸掉旁边两栋建筑的小巷。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巷子了,两边的建筑从底部坍塌,碎石完全把原本的那条狭窄通道堵住。 按照最初想法,原本两批人都拉进画里是最方便的,但是他们之间毫无信任,合作也透着试探与表面,因此在太宰治同意第一批拉进画里时,他也会同意太宰治第二批用炸弹。 只不过现在看起来不用炸弹不行,在第二批十分警惕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办法靠近,被对方炸飞倒极有可能。 太宰治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两把铲子,热情地分了一把给青木言,「来享受挖宝的快乐吧,青木君。」 「……」 青木言看了看手里的铲子,又看了看完全被石块覆盖的废墟,「你最好知道大概位置,不然回头等费奥多尔接收到被白雾延迟的通讯,大概会立刻派人来把我们炸飞。」 「放心啦,我保证我们一个小时之内绝对能挖到,如果他派人来,我们就故技重施把人困在画里好了。」 太宰治语气欢快,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完成守护横滨的任务,还是因为坑了那只老鼠一把。 毕竟之前他们都被对方带着走,那种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要做的憋屈感,也是时候该让费奥多尔体验一下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像是随口一问一样,「说起来之前被收进画里的人怎么样了?」 第78页 「当然是死了。」青木言奇怪地看了一眼对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似的,「如果没死的话,我也不能那么快拿到「书页」,毕竟你知道的,那些人都以费奥多尔的命令优先,他们都会誓死保护「书页」。」 「啊啊啊……也是。」太宰治一边挖一边似不甘心地嘀咕,「我还在想那些人还活着的话,也许能够通过某种手段给费奥多尔传递错误信息呢。」 青木言嘆了口气,「可惜已经死了,活着的话太麻烦了。」 太宰治侧头看了一眼那个专心致志挖「书」的少年,后者脸上神色平静,说出这番话时的情绪跟在说今天天气一样,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透着非人的冷漠与薄凉,似理性至极。 但艺术家都是感性的才对。 青木言身上总是会出现这种让人觉得矛盾又虚假的气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既然如此,那之前挑断你手筋的那些人应该也死了,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会放过他们的类型。」 青木言闻言神色有些无奈,「你现在不会又要说我骗你的事吧?这样的话小心我罢工不挖了。」 「怎么会?」太宰治像是被冤枉了一样,无辜地看着对方,「这只是普通的闲聊。」 「最好是这样。」 两个少年在周围异常癫狂的环境下吭哧吭哧地挖着废墟,头顶扭曲的光污染取代了月光成为了新的昏暗光源。 不远处的高楼。 这里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同样也是色彩照亮的最多的地方,宛如灯光璀璨如梦似幻的盛大舞台一样,流动的色彩从天际降落,似绸带般。 一道雪白的身影坐在天台边缘,他身后是几具看起来像是狙击手一样全副武装的尸体。 尸体被弄的鲜血淋漓,那些人麻木不仁的表情至死都没有多大变化,这或许也是最后尸体会如此支离破碎的原因。 猩红的液体铺陈在地面,印染上天空中不可名状的色彩,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在扭曲在蔓延,直到把所有尸体串联在一起。 宛如猩红靡丽的地毯在舞台上铺开,也似拥有常人难以理解之美的画卷,带着炽热疯狂的色彩。 同时也裹挟着奢靡与死亡的气息。 那个坐在天台边缘的人似乎心情十分愉悦,宛如一直困扰他的难题得到了解决的方法,金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正在废墟里挖石块的少年。 明明如此远的距离按理来说根本分不清两个少年之间的区别,但他的视线却精准地看着那个拥有雾霾蓝色眼眸的少年,那个拥有与夜空中巨大眼球瞳色相同眼眸的少年。 带着暗色手套的手张开,露出一直被握在手心里的那颗漂亮的蓝色眼球。 雪白的斗篷被高处的风吹的簌簌作响,似一只白鸟在天际展开了翅膀,转瞬消失。 第39章 青木言觉得自己来到横滨受伤后的所有运动量都没有今天的多, 他都快累死了,全靠一口气吊着一直挖。 翻起的石块上似乎有血迹,但是在流动的色彩中并不显眼, 反而更像是什么蠕动扭曲的活物一样, 这是天空上那个物体在进食的表现。 「太宰, 这片区域的居民不会也一块被炸死了吧?」青木言不确定地朝另一边的少年询问。 「我之前有让人清空这片区域的哦, 如果有人被炸死了, 那大概是在你这个造物下失去理智癫狂乱窜的疯子吧。」太宰治语气似乎毫不在意, 「嘛, 反正迟早都活不过今晚。」 话音落下, 太宰治掀起的石块下面露出了被砸成肉酱的尸体,他习以为常地往旁边继续挖。 「有没有一种可能……」青木言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的石块上罢工,「就是说……其实他们分成了三批?」 「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我之前从异能特务科里拿到的监控只显示这么多人。」太宰治摇了摇头, 手下的铲子再次掀起石块。 这一次伴随被砸成肉酱尸体的还有一个沾满血迹的金属盒子。 「找到了。」 老实说, 这些肉酱尸体都在色彩的浸染下变得像是光污染般的马赛克一样, 并没有多少血腥感,反倒有些未知的恐怖, 因为那些肉块还在不断蠕动,看起来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啃食,也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 总之让人生理不适。 太宰治皱着眉头用衣服隔着盒子去开,反正他衣服已经脏成这样了, 也不介意再脏一点。 这个盒子比之前的要复杂许多,这是一个电子密码锁,使用的金属是最为坚固的合成金属。 太宰治拆了一会儿发现想要打开的话十分困难, 而且似乎如果连续输错三次会完全锁死。 他放在耳边摇了摇,发现听不见声音, 这个材质密封效果也很好,同时也具有一定重量,没办法判断。 「打不开?」坐在一边的青木言看见对方的举动明白了什么,「你现在要去异能特务科要密码吗?」 「那些人可不会给,他们一个比一个老古板。」 太宰治语气带着讥诮,他用衣服捲起盒子,转而把干净的外套穿在身上系好扣子,瘦削的身躯上缠绕着绷带,那层绷带像是一层里衣一样,完完全全遮挡住了皮肤。 「我们回港口mafia,那里有足够的装备够我打开。」 第79页 「但是我去没关系吗?」青木言跟在对方身后,语气似别有深意,「我可是十分想要弄清楚你们秘密的人。」 「唔……也是呢,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乱跑,说不准港口mafia会有清醒的人看见你,陌生面孔可是会被视为入侵者击毙的哦。」太宰治嘴上这样说,神色没有丝毫的担心。 原本戒备森严的港口mafia,此刻空无一人,就连从大门走进去都没能看见任何成员。 太宰治一路带着青木言走到了研究室,用指纹解锁开大门,门后是一排排精密设备,其种样繁多的程度让青木言差点怀疑对方把欧洲的电子研究室也搬来了。 不过太宰治并没有用那些看起来很高级又复杂的设备,而是选择了比较方便操作的普通连接方式去破解。 青木言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里,目光打量着房间里与外面走廊的布局。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太宰治随手擦掉了头上冒出的细汗,「开了。」 青木言闻言起身走过去,只见盒子里放着一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那本书很奇怪,封面是完全空白,看起来不是很厚,普通笔记本的厚度,封面倒像是硬壳。 太宰治兴奋地伸出手想要拿起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战利品。 但在指尖触及「书」的剎那,「书」忽然无风自动开始翻页,「人间失格」被动完全触发,一圈圈的白色光晕裹挟着文字骤然亮起。 刺眼的光源让青木言下意识捂住眼睛,所幸这种情况似乎只发生了一瞬间,在他试探着睁开眼睛时,周围光线已经回到了正常情况。 但是眼前的太宰治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对方脸上原本兴奋的宛如孩童般纯粹的期待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一种迷茫到阴郁的深不见底,就像是沼泽一样。 「太宰?」青木言微微歪了歪头,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这道声音像是打碎了什么虚幻似的,太宰治回过神下意识露出一抹伪装性的笑容。 「啊……我没事哦,这确实是「书」本体呢。」 青木言静静地盯着太宰治,后者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细微之处所展现出来的反应却像是忽然有些无措那样,导致所有的言行举止都带着伪装的意味,想要把内核完完全全地包裹起来。 「对了,我记得青木你是想要找魏尔伦和兰波的吧?」太宰治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他提议道:「我带你见一下他如何?就当做你帮助我得到「书」的报酬,如果你能把他带走也无所谓哦。」 这句话落下,气氛一时之间陷入沉默,青木言并没有回答对方,那只雾霾蓝色的眼眸里带着剖析般的探究。 太宰治唇边弧度不变,手里却紧紧握着「书」,细微的颤抖暴露了他并不冷静的事实,反而还带着些许慌乱,像是在为什么感到焦急,也像是在为什么感到迷茫与无措。 「我错了。」青木言忽然开口,他嗓音平静又冷冽,「我本来以为死的会是现在的港口mafia首领,但是我忽略了一个可能性,港口mafia首领并不是一个人的称唿,而是一个位置的称唿,因此这个位置可以后来被人坐上,我认错人了。」 他眼眸里的神色与天空中那颗巨大的眼球一般,带着不含任何情感,与非人的理智,「原来我想要救的港口mafia首领是你,太宰治。」 气氛再次陷入凝滞,安静的近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唿吸声,太宰治的唿吸声很轻,他低低笑了一声,有些沙哑。 「唉……被你发现了吗?」他嘆息着抬起眼眸看向那个站着对面的少年。 后者理所当然地点头,「毕竟你之前把那些事情藏的那么严实,再加上你只是个干部并没有可以决定的权利,却能突然之间说出这样的话,我猜,应该是你发现我说想要救港口mafia首领并不是谎话,又反应过来我想救的人可能是你,所以心生愧疚,下意识想要弥补才做出了这种决定?」 「不过……既然你能反应过来我想救的人可能是你——」青木言嗓音缓缓拉长,他看着那个目光晦暗不明的少年,「你想当首领了吗?太宰。」 「谁知道呢?」太宰治并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他似单纯疑惑那样,「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当上首领的呢?青木君?」 「因为我曾受过很严重的伤,法国没有纯粹的治癒系异能者能够治好,所以不得已用了非治癒系但能够治好我伤势的异能,也就是『转换』,通过转换平行世界的自己获得健康的躯体。」青木言目光望向窗外,似回忆那样。 「我现在得到了完好的身体,这具身体很好,但因为时机问题,『转换』的时候刚好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我死亡的那一刻,未完全消散的记忆和意识一同顺着身体来到了这个时间跟我融为了一体。」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抚上了自己被绷带缠绕了半边脸颊的地方,眼眸里闪过一丝惋惜,「所以我想改变自己死亡的命运。」 这一番话透露出了大量信息,连带着为什么对方性格会与画家人设不相符都解释了,如果接纳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生长环境的自己,融合了不同的性格与记忆,那么理应也会与过去的自己发生割裂。 「平行世界吗……?」太宰治若有所思地低声重复。 如果是平行世界那就没有参考价值了,虽然他并没有在「书」中看见自己当首领时的平行世界,但是青木言似乎也不清楚他想保护的、当上首领的人是谁,可是对方现在却能确定不是森鸥外,难道说是因为自己拿到了「书」吗? 第80页 「异能无效化和异能道具碰撞会触发特异点,你在特异点里看见了什么?」青木言身体微微前倾,他嗓音很轻,「是平行世界?」 ——在平行世界里看见了什么才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呢?是跟之前你询问我的事情有关,跟你朋友有关吗? 后面的话青木言没有说出口,但他带着剖析的视线已经很好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太宰治唇边勾起弧度,鸢色眼眸微沉,似威胁也似不悦,「有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件好事,这里可是港口mafia的地方,青木君,你不想见法国超越者了吗?」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收敛了所有探究的神色,「想见的,麻烦你了,太宰。」 变得真快。 青木言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摸到了对方性格大致。 原来是个会用完美伪装与尖刺掩饰保护自己内核的胆小鬼。 第40章 青木言正站在站在一扇门门口迟疑, 这是港口mafia最深层的隔离室。 太宰治把他送到这里后就离开了,背影透着几分急切,像是想要立即找个没人的地方整理思绪, 也像是想要立刻换下这一身脏乱的衣物。 而对方在离开之前告诉自己门后是魏尔伦, 当初活下来的超越者是魏尔伦。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显然是想要让他从对方口中得知。 太宰治之前也说过如果他能够把对方带走也无所谓, 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确信他做不到这一点一样。 是出现什么变故了吗? 青木言思索着伸手轻轻敲响了门, 门里没有穿出任何声音, 等待了一分钟后他推开了门。 门没有锁, 发出一声老旧的「嘎吱」声响。 房间里的布置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寒酸, 同样也没有任何奢华的元素,一切只能说是简约和恰到好处,空气带着些许潮湿与幽香。 一道修长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藤椅里,暖色调的灯光从高处落下, 照亮了房间里大片空间, 同样也有未能照亮的暗处, 正如这间房间的陈列一样,恰到好处。 似乎发觉了门外的人身上并不是熟悉的气息, 坐在藤椅里的男人微微转身看向门口。 「你是谁?」 他声音古井无波,甚至不像是疑问句,而是按照人类都该有的提问那样例行公事发出询问,俊美脸上忧郁的气息并没有伴随着这句话而飘散一点, 仿佛一切对于他都没有意义了一样。 青木言从对方身上看出了什么,对方身上的气息没有以前那么具有攻击性和危险性,而压迫力也有所改变, 像是内敛了一样。 「魏尔伦先生。」他嗓音平静又清冷,目光看着那个被困在这狭窄房间的, 曾经辉煌的暗杀王,「我老师很想念您。」 「老师……?」魏尔伦低声重复了一声,他重新抬起眼眸看向那个站在门口身形瘦削的少年,那只雾霾蓝色的眼眸似曾相识。 他记忆力很好,不会遗忘任何一张见过的面孔。 在法国王室贵族举行的宴会里,他见过这张脸,只是当时对方还过于稚嫩,脸上带着婴儿肥,虽然微表情看起来怯生生的,但展现出来给人的感觉却带着不输大部分贵族的压迫力。 「原来是你,维克多·雨果抚养的小孩。」魏尔伦单手支着头,遮住了半边脸的金色碎发往一旁倾斜,「我记得他跟兰波的关系更好。」 「如果他还活着再好不过。」青木言扶着门槛,这里似乎没有被色彩浸染,也许是位置太深无法窥见天空的原因。 「活着……?」魏尔伦似自嘲般笑了一声,「我也希望他活着,我在等待他回来。」 那就是死了。 青木言对于法国人喜欢说的弯弯绕绕浪漫堆砌的词藻再清楚不过。 「你看起来状态并不好,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魏尔伦目光落在对方卷翘柔软的黑色髮丝下,那里有雪白绷带从中缠绕,缠绕住了对方半边脸颊。 魏尔伦经验丰富,自然能够看出平滑绷带下对方的眼球似乎被人挖走,「你眼睛怎么了?我记得他不是想要把你培养成一个无垢画家吗?」 「出现了一些小意外。」青木言不愿意多说,他唇微微抿起,有些阴郁。 「看起来你付出了很多代价才走到这里。」魏尔伦瞭然地合上了手里的书,「只为了见我一面?」 「因为我老师想要见你。」青木言看着对方,「你要回法国吗?我可以带你离开。」 话虽如此,青木言也知道对方同意的概率很低,那双蔚蓝色眼眸中灰暗一片,仿佛已经丧失了一切意义,倒不如说对方还活着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 魏尔伦从胸膛中挤出几声闷笑,没有嘲笑的意思也没有喜悦的情绪,仿佛更像是在为什么嘆息一样。 「异能者的世界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小艺术家。」他重新收回视线落在书的封面上,像是在透过书看向更遥远的东西,「我对那些贵族政权没有任何好感,如果现在你是因那些人而来的,我早已经把你赶出去了,不过既然你是因那傢伙的思念而来,我可以对你说说事情的真相。」 魏尔伦顿了顿,又补充道: 「如果你愿意听的话,可以坐在这里的椅子上。」 「请说吧,我总要带些什么回去给老师的。」青木言抬起脚步走进了房间。 第81页 这个结果他早已做好准备。 或许从这么多年对方明明活着却没有丝毫消息就能够看出来了。 青木言从对方低沉优雅的声音里明白了所以事情的来龙去脉,无论是魏尔伦的突然背叛,还是最后兰波的帮助与道歉,又或者是异能实验的机密,对方全都说了出来,但也只有在说到兰波的时候对方表情会浮现些许波动。 直到最后魏尔伦都没有提过中原中也异能。 明明两人的异能完全相似,其中不连贯的地方如果加上中原中也的存在就连贯了起来,比如说对方为什么要暗杀那些人,又比如说最后如果真的是耗尽力量而死又为什么会有意识。 除非一切都是为了中原中也,最后他也是被中原中也所击败。 异能相似这种概率本就低到离谱,更别提魏尔伦的特殊性以及这俩人眼睛是如此相像。 房间里伴随着尾音的落下,久久没有声音再响起,直到一颗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从门口探出。 「呀~青木君,你们还没聊完吗?虽然打扰你们有些抱歉,但我要提醒你一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哦。」 「我知道了。」 青木言起身准备告辞,他还没开口,只听对面的男人缓缓说道。 「不要告诉他们中也的特殊性,否则我就杀了你。」 「嗯。」青木言微微点头,没有为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话感到诧异,「请放心,我对这些没兴趣。」 魏尔伦没有说话,半晌,在青木言即将踏出门栏时才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态度问题而道歉一样,「替我向你老师问好,虽然我并不喜欢他。」 门在青木言身后合拢,门前的太宰治漂亮精緻的脸上是让人看不清真实想法的表情。 「青木言的老师跟魏尔伦先生看起来关系不错。」 青木言不置可否,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眼前的太宰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已经整理好了所有情绪和想法,最后展现出来的伪装也变得完美又捉摸不透,像是沼泽一样,更加死气沉沉了。 「我们该怎么做?你要用「书」拯救横滨吗?」 「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在拿到「书」后我发现,「人间失格」会跟「书」产生相斥,我用不了。」太宰治语气十分惋惜,脸上却没有任何困扰的表情,他手里拿着的「书」外皮包裹着一层书壳,隔绝了与「书」的直接触碰。 「「书页」呢?我记得你摸「书页」异能没有明显的反应吧?」青木言目光从对方手里拿着的「书」上一扫而过。 「试过,同样也用不了。」太宰治随手翻了翻「书」,空白页里夹着一张纸,那是被分离下来原本用于研究的「书页」,「而且「书」的使用条件很苛刻,需要完整的前后因果和逻辑关系,似乎做不到立刻把横滨恢復原状。」 青木言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你在选择去抢夺「书」时,会先弄清楚全部的。」 「这也是无奈之举不是吗?」太宰治单手合上「书」,态度仍旧有些漫不经心,「总不能任由那只老鼠拿到「书」。」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青木言靠在墙壁上,看着对方脸上像是在思考其他事情那样所露出的心不在焉。 「嗯……你说如果把北美试验品降临在横滨的事情泄露给欧洲,后者会迫不及待赶来测试数据并试图解决吗?」太宰治音调像是在开玩笑那样透着轻佻。 「我觉得横滨会变成废墟,你想被燃烧成灰吗?」青木言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那些人可不会在意一座乡下小城市的安危。」 「果然是这样……」太宰治嘆了口气,像是没办法一样。 他目光看着倚靠在墙上像是在看着什么地方发呆的青木言,「青木君,刚刚我接到了费奥多尔的通讯。」 「嗯?他说什么?」这番话吸引了青木言几分注意力。 「他说——」太宰治鸢色眼眸里神色晦暗不明,唇边的笑容也掺杂着几分危险的压迫力,「你的目标其实是「书」。」 「……」 青木言觉得费奥多尔大概是已经气疯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居然也能做得出来,他死了可对费奥多尔没有好处,毕竟「书」在太宰治手上,又不在他手上。 「你信了吗?」 「当然没有,不过他说的后半句我更感兴趣。」太宰治看了一眼对方仍旧平静的脸,没看出对方任何情绪波动,无论是被说中的慌乱还是被冤枉的恼怒,全都没有,「他说,只要我带着你和「书」去见他,他就告诉我如何除掉天空上的那个怪物。」 「很令人心动的提议。」青木言轻描淡写地点评,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同意了。」 太宰治微微颔首,「既然没办法恢復原状,总要及时止损不是吗?虽然这显而易见是个阴谋,但主动权在对方手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 虽然太宰治的语气是无奈的口吻,但青木言总觉得对方另有计划,对方不会顺着费奥多尔的计划走,同样也不信任自己——在明知道自己想要救他的情况下。 倒不如说,太宰治现在已经谁都不信任了。 看一次平行世界能够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吗? 青木言代入自己想了想,好像确实能够变成这样。 「现在去见他?」 第82页 「不,在这之前我得先跟魏尔伦先生单独聊会,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了,青木君。」太宰治笑了笑,用最轻松纯粹的语气说出了十分可怕的话,「如果你跑了,我就按响入侵警报,进入警戒状态的港口mafia会射杀任何陌生面孔。」 「我们之间的合作,真的是像纸一样脆弱呢。」青木言嘆息一声,妥协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太宰治微微耸肩,也是一副无奈的模样,「嘛……谁让我在平行世界里根本不认识青木君呢,而且你的演技和谎言真的很厉害哦。」 太宰治从书中窥见过众多可能性的平行世界,那些世界里无一例外的都没有见过青木言,这也许跟他不注重艺术界有关,也跟他跟法国没怎么深入了解过有关,但唯一出现在他面前、来到横滨的青木言,只有眼前这一个。 「那我姑且当做夸奖?虽然跟画家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赞赏吧。」青木言若有所思地说道。 太宰治低低笑了两声,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他打开眼前的那扇门进入了房间里。 门在青木言眼前合拢,这个隔音效果十分的好,最起码他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只要带着他和「书」去见费奥多尔,后者就会告诉太宰治解决方法吗? 那大概是告诉太宰治只要杀了他,事情就能得到解决吧。 但即使这样,太宰治一个人也没办法在包围里保护住「书」,也没办法全身而退,以费奥多尔心狠手辣的程度,太宰治绝对也会死。 后者肯定能够明白这一点。 这样的话…… 太宰治跟魏尔伦单独谈话,是为了制造什么后手吗? 让魏尔伦书写「书」的内容? 这样做确实可行,只是对方会写什么呢……? 第41章 明明此刻是夏季, 但却给人一种来自于骨髓的阴冷,是因为周围光怪陆离扭曲怪诞的环境,还是因为天空中的那个球体越来越靠近地面? 这些都不重要, 青木言垂着眼眸跟在太宰治后面, 他们即将一同前往那片被白雾笼罩的区域。 太宰治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哼着不成调的歌, 走路时的姿势都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雀跃。 青木言疑惑的目光落在对方背后, 太宰治这种反应显然是不正常的, 他们都对费奥多尔近乎展现在明面上的陷阱心知肚明。 「青木君。」太宰治忽然开口, 像是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一样, 「你真的没办法控制天空上的那个物体吗?」 青木言没有立即回答,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注视着他的那颗巨大眼球,「嗯。」 太宰治低低笑了一声,回过头看着那个再次望着天空的少年, 启唇吐出冰凉的字, 「说谎。」 青木言眼眸微微转动, 却没有说话,在短暂的分神之后, 视线仍旧在与取代了月亮的存在对视。 「如果你没有任何底牌,你根本不会这么配合的跟我去费奥多尔见面。」太宰治唇边笑容不变,没有任何质问和负面情绪存在,倒像是诉说自己所发现的事实那样。 这句话终于吸引了青木言的注意力, 「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之前我就在奇怪,奇怪为什么费奥多尔没有杀你,甚至满足你想要去天台的要求, 看守你用的也不是本体而是异能体,看起来就像是在防备什么一样, 唔……他是没有料到我会救你的,否则就不会带你去天台,这点毋庸置疑,因此让他防备的人只能是你,他在忌惮什么,所以我倾向于你在脱离雾区后其实能控制祂。」 太宰治思考了一会儿,继续用轻松的声调说道。 「你难道想说,费奥多尔不杀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死了无主的画会失去附带的异能吗?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杀了你,天空上的怪物不就能消失吗?横滨也能恢復正常。」 「但是你没有这么做。」青木言平静地看着对方,对方比想像中的更为敏锐。 「没错,因为我想利用你先得到「书」,毕竟这个不能落入那只老鼠手里。」太宰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一点,紧接着他话音一转,「原本我的想法是——如果你跟费奥多尔是相互制衡的关系,那么就说明你们两个人目标一致,你的目标应该也是「书」,但奇怪的是明明你有很多个瞬间可以从我手里抢走,却都没有动手,这也是我为什么不相信费奥多尔说你目标是「书」的原因。」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更倾向于你后面的说辞——是想改变原本自己死亡的命运,但是这个说辞如果建立在你没有底牌的情况下可说不通,毕竟你应该清楚如果我找不到其他保护横滨的方法……可就会把你杀掉,而就算是费奥多尔最后获胜,也极有可能为了封口把你杀死,只要你跟我一同见费奥多尔,无论怎么样,你最后都会死。」 太宰治似嘆息般,「如果没有真的后手,我是你的话,现在就逃了。」 「要怎么逃呢?」青木言安静地听完对方所有推论后,缓缓开口,「你拥有异能无效化,可以无效我的异能,就算我找机会开熘,你体术再差也是港口mafia中的一员,抓我一个常年不运动的画家,应该轻而易举吧。」 「也是呢……」太宰治竟觉得青木言说的很有道理一样点头,但这份贊同很快化为了冰冷的表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来横滨根本毫无意义,就连平行世界记忆让你占据先手的优势都被丢光了,从我们之前的相处里来看,你应该不会是这种愚蠢的人,如果真的没有后手,那就说明你想改变原本自己死亡命运的这个说辞也是谎言。」 第83页 「原来如此。」青木言若有所思地低喃了一声,「这就是你会同意费奥多尔见面的原因。」 「没错,我想弄清楚你的目的,青木言。」太宰治唇边的笑容毫无温度,鸢色眼眸里的神色晦暗。 「你是打算把「书」作为后手?」青木言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无论是对方推论的大半都说中的时候,还是对方推论有错误出现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变化,像一个合格的听众。 「毕竟我也只有这个了嘛——」太宰治原本充满压迫性和攻击力的气势忽然收起,转而露出了轻佻又随意的一面,快的就像是之前只是错觉。 「那你带着的「书」是真的吗?」青木言目光落在对方手里拿着的红皮书上,之前太宰治拿到「书」也是包裹的红色书皮。 「嗯——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是青木你有没有后手一样。」太宰治用模稜两可的态度回答了对方,就像是青木言之前一直不给予任何反应一样。 「如果我真的没有后手,你打算怎么做呢?」青木言微笑着询问。 「啊……这样的话——」 太宰治用最轻松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如此说道。 「那就一起死吧,跟化为废墟的横滨一起。」 青木言一直所说的化为废墟是指天空上的造物能够摄取光横滨所有生命力,而且这个地方此后都不会再有任何生命可以生存出现,会沦为荒芜之地,等同于废墟。 但他觉得太宰治所说的废墟或许是物理意义上的。 青木言缄默片刻后,抬起眼眸看着对方,「你看过平行世界之后,仍旧没有任何想要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吗?」 「为什么会有希望?」太宰治惊异地回望对方,「那种沉重又压抑的东西,只会让人更加绝望吧。」 「这样啊……」青木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在进入雾区后,太宰治身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银白色光晕,那是「人间失格」在跟涩泽龙彦的异能相互抵消。 他行动自如地为两人拉开了门,空旷的大厅里被雾气模煳,灰白的雾气里掺杂着彩色的光点,看起来莫名有些诡异。 拥有雪白长发的男人背对着两人坐在沙发上,另一个黑髮少年坐在白髮男人对面,见门被拉开,他抬起眼眸望了过来,一双优雅神秘的紫罗兰色里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反倒是像一切都仍旧在掌握中那样从容不迫。 能够让费奥多尔露出失态的表情确实是挺困难的,青木言一直怀疑对方受过不亚于贵族礼仪标准的培养,哪怕费奥多尔对于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也一样。 「您果然是被太宰君救走了。」费奥多尔嗓音轻缓,他微微歪了歪头,看向那个径直坐到离他最远的那个沙发上的少年,「怎么了?跟太宰君相处的也不愉快吗?」 「我觉得你们两个可能更有共同话题。」青木言靠在沙发靠背上,语气恹恹,像是感到了什么极其令他失望的事情,「在算计别人按照计划走的这方面,你们简直如出一辙。」 费奥多尔:「……」 太宰治坐在了唯一一个没有人坐的单人沙发上,他刚坐下听见这句话条件反射性地露出了反胃的表情,「不要说这种让人噁心的话啊,青木,好歹我们现在也是合作关系了不是吗?」 「合作关系?」费奥多尔重复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扬起唇角,「说起来,我跟青木君也是合作关系呢,从在学院里他答应我的那一刻再到现在,哪怕其中他背叛欺骗了我也一样,恐怕对于青木君而言,合作是最为不值一提的关系吧?」 「你是在暗示我青木跟你也有合作关系吗?」太宰治架着腿,一只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 「明明您也清楚,这种关系对于我们而言都脆弱不堪。」费奥多尔浅笑着摇头。 而太宰治显然已经有些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了,他随手从口袋拿出包裹着红色书皮的书,「那说正事吧,「书」和青木我都带来了,按照约定,你该告诉我解决天空上那个东西的方法。」 费奥多尔维持着唇边的弧度没有说话。 「我记得——你可没有说要把「书」交给你哦?」太宰治眼眸微微眯起,其中阴郁危险的气息从更深处的黑暗中浮现,「你难道想要出尔反尔吗?费奥多尔君?」 「请不要误会,如果您手中的「书」是真的,我自然会告诉您方法,但问题在于,您如何证明它是真的?」费奥多尔声音很轻,近乎能够被雾气流动的声音融走,但大厅里的人都能够听清。 「那你要如何证明它是假的?使用一下吗?我不相信你不明白「书」的使用方法,它起效需要逻辑关系,可不能凭空变出什么。」太宰治讥诮地说道。 涩泽龙彦仍旧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在听见这番话也仅仅只是抬起眼眸看了一眼,仿佛他呆在这里只是为了维持雾区的存在。 青木言靠坐在沙发上,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落地窗外的天空,只不过这个地方看不见天空上他亲手绘画出的作品,有些可惜。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窗外的天空似乎挪动了一下,确切来说是外面靠近地面的彩色薄雾出现了波动导致视野里的天空被薄雾划过了一瞬间,显得像是动了一样。 但这个变化就像是错觉一样,在眨眼间又恢復如常。 第84页 第42章 话虽如此, 一直耗着对太宰治没有好处,毕竟对方的目标只是「书」而自己还有个任务是保护横滨。 在这场僵局里太宰治率先败下阵来,他看似挫败地嘆了口气, 「想要验证的方法也简单, 我的异能无效化能够跟「书」产生特异点。」 「就像这样。」他垂下眼眸随意地打开「书」。 在指尖摸上纸面时, 雪白的异能光芒亮起, 室内掀起气流, 一时之间竟把涩泽龙彦白雾强行驱散。 青木言忽然看向太宰治, 他和太宰治坐在同一边, 因此只需要微微侧头就能够看清楚对方指尖点在纸上的情况。 对方异能无效化触碰的是「书页」, 即使没有看清楚纸上撕裂的痕迹,青木言也明确感知到了这一点。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给「书」弄了个书皮的原因,如果我能用,我就不会答应你的交易, 用不了的「书」与我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太宰治单手合上「书」, 表情有些厌烦, 嗓音也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感觉。 「看起来确实是「书页」。」费奥多尔别有深意地说道。 听出这句话言下之意太宰治瞥了一眼对方,「你的疑心病有考虑去治疗一下吗?」 「我以为这是对于您计谋的基本尊重。」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地说道。 太宰治顺应对方意思又连续摸了好几页, 都是这种情况。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是说你希望我能够每一页都摸一下?」 「不,这就不用了。」费奥多尔对「书」拆分的复杂工序心知肚明,如果太宰治想要拆分「书」那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几个小时就能弄好的。 对方居然真的敢带真的「书」赴约?是对于跟青木言合作所要做的事很有信心?如果是这样那对方未免太相信青木言了。 「其实解决方法也很简单,只需要除掉异能者就可以了。」费奥多尔从思绪中抽出, 微笑着抬头看着各占据一个单人沙发的两个少年。 「不愧是费奥多尔君,再次空手套白狼了呢。」太宰治含沙射影地讥讽对方,身体斜斜地窝在沙发里。 「您是想得知这个方法以外的其他办法?那也很简单, 您让青木君自己把异能收回去就好了。」费奥多尔再次说出了他们都心知肚明的方法,像是知道对方会说什么似的, 率先堵死了问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方法。」 「是吗?这么说你能控制那个东西回去?青木?」太宰治撑着脸颊看向一直看着窗外的青木言。 后者雾霾蓝色的眼瞳转动回望了过来,语气古井无波,「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祂不可能会听我话回去,我能控制的只有通道开合,祂是北美异能试验品的造物,是超越异能的存在,为什么你们都会认为祂受我控制?」 「这个时候就不用再继续勾勒无意义的谎话了,青木君。」 费奥多尔视线看着青木言,后者此刻的状态有些奇怪,像一直在走神一样,是因为人格解体的缘故? 「如果您想要阻止我,以您的性格或许会认为把东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保险的吧?而且——您也已经知道,我的行动跟港口mafia首领有没有死毫无关系了,这个时候似乎就没有必要再保护横滨了。」 「听起来有理有据。」青木言像是贊同地点头,却仍旧没有任何动作。 「无论如何,好心地提醒您一下吧,如果您再不动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费奥多尔似遗憾般看着对方,话语里意有所指,不相信青木言的任何说辞,「似乎有人把横滨出现了「全知之眼」试验品的事情泄露出去了,现在欧洲势力都派出了研究小队带着武器往横滨赶来,预计一个小时之内抵达,到时候如果我们没能撤离,恐怕要一起变成灰烬。」 听见这句话青木言下意识看向太宰治,后者唇边笑容依旧,这让他隐约猜测到了对方的计划。 对方是想要用这种方法逼他把天空中的那个东西收回去?如果不收回去就会被欧洲实验人员注意并进行实验研究? 但无论如何最后受到伤害最大的绝对是横滨,因为那些人根本不会在意这座城市的生死,那些人只会对测试出的数据感兴趣,一座乡下城市的人命于他们而言不值一提。 他不相信太宰治会不清楚这一点,如果是这样对方那句一起化为废墟就是纯粹的威胁了。 那对方后来为什么要找魏尔伦单独谈话?魏尔伦即使是超越者也不可能以一个人挡住那么多人…… 好像确实可以?如果当初的事情对于魏尔伦的力量没有丝毫影响的话,对方确实可以办到这一点,但从魏尔伦的态度来看,显然是不愿意参合进欧洲事情里的,甚至希望所有人都当他死了。 青木言陷入了深思,太宰治没有使用「书」他是不信的。 可说不通的是太宰治带来的「书」确确实实是真的「书」,是相信「书」不会被夺走,还是这只是出自于无法骗过费奥多尔的无奈之举? 对方肯定利用「书」布置了另一个后手,否则不会说出后手是「书」这样的话。 如果欧洲研究团队抵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太宰治的想法是否是—— ——横滨已经毁坏了大半,即使制止也毫无意义,不如利用「书」将一切于「死亡」中重新復甦。 第85页 没有合适的「因」就创造出「因」。 但是復甦什么的,这是可以做到的范畴吗?死而復生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过这一点暂且可以不用去验证真假,只需要确定对方带来的「书」里有「书页」并且是真实的「书」就好了。 「这样吗……」青木言轻声呢喃。 费奥多尔的想法或许是想要让自己掉进自己的坑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说原本青木言的想法是窃取「书」再栽赃给费奥多尔的话。 那现在费奥多尔的想法,则是想让他在明面上暴露自己想要窃取「书」的目的和行为,再暗中从他手里夺走「书」,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是青木言拿到了「书」。 「所以……青木,你能把那个东西收回去吗?如果之前是画原本在雾区里,导致你失去构建通道的权限,那现在应该可以了吧?毕竟现在无论是你还是画都没有被白雾覆盖。」太宰治微笑着看向坐在另一边的青木言。 此刻涩泽龙彦的白雾已经被「人间失格」和「书」触碰时的气浪冲散,而奇怪的是对方后面居然也没有重新释放白雾,青木言很快明白了费奥多尔的态度。 这像是陷入了两难之选一样,如果青木言收回去,等同于他选择了太宰治,以费奥多尔的性格和对「书」的执念与势在必得,那他和太宰治都极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这里可是费奥多尔的地盘,对方不可能不在这里布置人手,到时候他和太宰治两个都没有攻击力的人能做些什么呢?只能被打成筛子。 毕竟即使收回去了港口mafia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而不收回去就像是他站在了费奥多尔一边一样,仿佛今天必须要选一方。 青木言从沙发上起身走向窗边,外面的薄雾一瞬间高涨,他伸出手贴在窗户上,那里仿佛有一个球形的庞然大物若隐若现。 低吟模煳不清的絮语也在所有人耳边响起,犹如是无差别攻击那样,但谨慎去防备的时候又像是这个球体靠近时自身所带的声音,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味。 站在窗边的少年微微侧过头,那只雾霾蓝色的眼眸里的蓝也不像是纯粹的蓝,甚至有些贴近于天空中那个眼球所展现出来的色彩。 像是被侵蚀的预兆,也像是因为窗外光怪陆离色彩带来的错觉。 「那就这样吧。」青木言嗓音透着厌倦。 伴随着话音落下,窗外的薄雾与那个物体交叠相绕,俯瞰横滨就像是从地面张开了一张巨型的捕梦网,星星点点的彩色在薄雾中闪烁。 整个世界瞬间倒转,所有看见过天空中『旧约天使』的人全部都被拉进了画里。 连带着那个『旧约天使』一起。 横滨原本散发着诡异色彩的地面与树木一瞬间被抽离了乱七八糟多余的颜色,但诡异扭曲的姿态仍旧保持着,只不过比起之前要正常不少。 一座城市一瞬间变得犹如空城。 费奥多尔侧头看向原本太宰治坐着的方向,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青木言甚至把太宰治也拉进去了。 就像是在告诉他们,他不会选择任何一边也不会帮助任何人一样。 「青木君,这就是您的选择吗?」费奥多尔抬起眼眸看了一眼窗外恢復如常的天空。 「如果你想要「书」就自己去抢。」青木言倚靠在窗边,手仍旧抵在冰冷的玻璃上,「要么在我的画里,要么在这里。」 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让费奥多尔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就好像对方还有什么底牌一样。 「您看起来有恃无恐,是因为果戈里?」 「什么?」青木言困惑地回望,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能够突然跳转到果戈里身上。 费奥多尔没能看出对方是真疑惑还是假疑惑,青木言之前就曾靠过伪装欺骗他。 他眼眸微微眯起,带着审视与剖析的意味,想要从对方更细微的反应里判断出真假,「你们截取「书」的时候,是果戈里解决的狙击手,您真的不知道这一点吗?」 毕竟以那两人的行动速度以及果决来看,仿佛并没有担忧也没有防备狙击手的存在。 青木言从对方眼眸里的质疑看出了什么,费奥多尔紫罗兰色的眼眸明晃晃地表示着「你们知道有狙击手还敢贸然出去?还敢在废墟里挖一个小时的「书」?」这种质疑。 虽然事实确实看起来有些莽撞,但建立在太宰治不怕死的试探上一切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因为太宰治不怕死,所以我们试探出来了。」青木言沉默了一会,还是跟对方说了实话。 费奥多尔哑然片刻,「……青木君,您应该知道以果戈里君的个性主动帮助你意味着什么吧?」 由青木言干扰对方去达成目的解决狙击手,和果戈里是出自自我意识帮助青木言解决狙击手,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附加的感情近乎是两个极端,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完全不同。 「……所以谢谢你告诉我这一点,费奥多尔。」青木言眼眸里有些忧郁,像是在跟对方抱怨,也像是在自顾自的呢喃,「自从来到横滨我就没有遇见一件好事,这里是什么异能者的坟墓吗?」 费奥多尔收起眼底的思索,既然对方的底牌不是果戈里,就连能够操控那个造物开启现实与画中通道的能力也已经暴露,那为什么青木言仍旧会是这样风轻云淡的模样? 第86页 他侧头看向一旁的涩泽龙彦,后者会意了对方的意思。 丝丝缕缕的白雾再次蔓延覆盖,横滨正常的模样短暂的犹如幻觉,伴随着青木言对异能失去的控制,诡异的色彩再次蔓延横滨的大街小巷。 画里的一切都被重新放了出来,无论是人,还是那个类似于眼球一样的物体。 太宰治仿佛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过,那幅画是復刻的横滨,进去之后的坐标点与现实相同,因此哪怕是废墟,只要待在原地不动,再次出来时也是原本所在的位置。 他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突然变得忧郁的青木言,又看向若有所思的费奥多尔,「你们是故意把我丢出去然后自己说悄悄话吗?」 「总之太宰,你后面只能靠自己了。」青木言语气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哀伤,「因为我快死了。」 太宰治:「?」 「往好处想想青木君。」费奥多尔嘆了口气,似好心安慰般,「如果这件事结束的够快,我们都会平安无事。」 「我更希望所有人都能一起死。」青木言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对方的合作邀请。 「不错的提议,我期待这一刻很久了。」太宰治双手合十,眼眸里的兴奋不似作假。 费奥多尔微笑着看着两人,「这样的话,那闲聊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呢。」 伴随着话音落下,手持枪枝的男人一瞬间从客厅之外的走廊里涌出,他们无一例外都眼眸空洞表情麻木,从衣着上来看似乎是擂钵街的流浪汉,通常也只有这种什么都没有一心只想活下去的人才是最方便洗脑控制的。 费奥多尔一向擅长利用任何东西。 青木言目光扫过周围的枪口,「你要现在杀了我吗?」 「嗯……如果您确实没有威胁了,我为什么要对您出手?」费奥多尔微微侧脸,那张裹挟着病气的脸庞上是虚伪的歉意,「不过我们窃取试验品的事,如果泄露出去总需要有人来背负一切的,请放心,在我拿到「书」前,还请您稍微乖一点,您老师会为您处理掉盗窃试验品的罪名,所以这件事之后您依旧没事的。」 话虽如此,青木言却清楚的知道这是对方的谎话,他死了可比活着要简单许多,如果他活着就一定会把费奥多尔也拖下水,后者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这句话只不过是在挑拨离间太宰治和青木言之间脆弱不堪的合作罢了。 「这样看来原来死的会是我。」太宰治若有所思,「虽然这样也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死亡,但是无论如何死在老鼠手上还是让人不愉快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吗?」费奥多尔唇边的笑容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模样。 「但是——你认为我拿到「书」之后,真的会什么都不做吗?」太宰治意味深长的声音伴随着炸弹爆炸的巨大声响一同传入耳畔。 青木言骤然起身,窗外天空炸开了刺眼的火光,巨大的气浪一瞬间横扫被吸收完大半生命力的犹如纸片一样脆弱的横滨,无数高楼在环形气浪中坍塌。 「我把欧洲研究部队达到的时间改成了你会动手的那一刻。」太宰治的嗓音被刻意变得柔软,他唇边带着笑意,鸢色的眼眸里浸染出些许杀意,慢悠悠地补上了后缀,「费奥多尔。」 他之前测试过这种情况,异能无效化并不能直接无效已经写好的内容,无效化只能起效于他直接触碰「书」又或者是书写「书」的时候,遗憾的是现在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因此之前在「书」上书写的内容。 生效了。 第43章 这场混乱来的始料未及。 青木言眉头微皱, 他看向天空中被火光照亮的那个物体,窗外天空之上异能磁场展开,这个对于他的造物不会有任何伤害与影响, 但他造物的现在这种形态物理伤害却能够起效。 费奥多尔轻轻嘆了口气, 像是在为什么惋惜一样, 那双能够洞察人心看透一切的紫眸里浸染出类似于红的暗沉, 危险的阴郁与浓郁的杀意一同浮现。 现在的局面看起来是太宰治主导, 但费奥多尔仍旧占据上风。 这场混乱在不断压榨费奥多尔的时间, 后者也很清楚时间的紧迫, 那些人仅对天空上的东西感兴趣, 这里可分不到半个视线。 伴随着他的手势,周围的人一同扣动了扳机,子弹无差别地一同攻击瞄准青木言和太宰治,后者早有准备拽着青木言灵活地滚到了掩体后面。 但在枪林弹雨中根本没有可以逃脱的空间。 太宰治随手拉了一个雷丢进了大厅里, 这个距离丢雷足以让所有人被炸飞。 费奥多尔瞳孔骤缩, 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不要命想要拉所有人一块死。 他挥手下达了躲避指令, 所有人四散着寻找掩体抵消冲击和爆炸。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与火光一同出现,但威力却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大。 大厅一瞬间被浓郁的烟雾覆盖, 这是一颗被改造过的烟雾弹! 费奥多尔很快意识到问题,「开枪!」 那些人听见命令瞬间起身无差别地扫射着门口与窗户的方向,被剥夺了视野他们连自己有没有击中目标都不清楚。 外面的声响掩盖了屋内一切细微的声响,当烟雾散去时, 门被推开,大厅里已然失去了太宰治和青木言的身影。 第87页 费奥多尔面色称不上好看,冷冷下达命令, 「去追。」 …… 被太宰治拽着青木言跑出一段距离,后者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不多时干脆直接撑着膝盖原地休息,他一边喘气平復急促的唿吸一边寻找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蹲了起来。 「如果最后我们依旧要跑出来,为什么又要回去找费奥多尔……?」青木言不解地看向那个正在探头查看情况的少年。 「因为我实在是好奇青木你的目的,所以想试探一下,结果没想到你都快被打成筛子了也没有展现出来,真沉得住气呢。」太宰治笑眯眯地回头看向对方,「其实我是没有想到我能骗过费奥多尔跑出来的啦,没想到费奥多尔居然真的以为我会拉炸弹一起同归于尽吗?」 「……」青木言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了他刚刚跟费奥多尔说太宰治不怕死的这件事。 总该不会是这句话让费奥多尔以为太宰治真的会拉炸弹一块死吧? 「嘛……算了,这样正好。」太宰治手里拿着「书」,目光看向天际不断炸开的火光。 青木言望着他的造物,耳边的声音压过周围炮火的嗡鸣,那并不是人可以制造出的声音,而像是从更古老的地方、从宇宙人类未能摸索到的最深处那里传达来的共鸣。 欧洲会派研究队伍来这一点在意料之中,毕竟之前费奥多尔就在用这件事把局势搅乱、用这件事逼日本那个超越者使用「书」,因此在他们得知横滨出现了北美实验室成品时,他们一定会闻讯赶来。 在横滨近乎全方面沦陷的情况下,那些人一定会用施以援手这种假惺惺的虚伪说辞,虽然日本政府很清楚欧洲主动出手帮助他们的目的,但遗憾的是在没有足够力量和情报的情况下,也只能被动接受。 以费奥多尔的个性肯定会切断横滨联繫外界的信号,因此大部分人都在踏入那片诡谲色彩土壤失去了联繫,剩下的小部分也对高空中的那个东西毫无办法。 横滨沦陷已经是事实,既然如此那就卖个人情给欧洲那边,看看能不能在最后测试出数据时得到些什么情报——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八成事情真相就是这样。 混乱的局面已经达成,接下来的话—— 青木言与那个正在天空中不断被攻击的眼球对视,后者周围光污染程度已经到达光是注视就会让人感觉眼睛要裂开的地步,更别提那些附加了异能的武器。 异能的能量不断被吞噬,只有物理伤害产生的爆炸才在球体表面留下了痕迹。 太宰治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又平静,「青木,你的目的不会真的拯救横滨和港口mafia首领吧?」 他没有看身侧的少年,而是一直看着天空中炸开的火光,仿佛在看烟花似的目不转睛。 「……嗯。」青木言平静地应了一声,「这里的失守,是我当初死亡的序幕。」 「原来如此……」太宰治轻轻笑了一声,「一切都被你串联在一起了呢,青木,既然你可以控制那个造物回去,那为什么之前不这么做呢?」 「我之前说控制不了祂回去并不是谎话。」青木言唿吸频率终于平復了下来,「开启通道也是把所有人都拉进画里才能让那个东西回去,但是这种做法根本没有意义。」 确实是这样。 太宰治确实在那幅画里感受到了其他人的存在。 「不过,并不是没有意义哦。」太宰治眼眸微弯,露出些许笑意,「运气好的话,也许等结束了能抓到那只老鼠呢。」 这句话让青木言微微愣了片刻,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你让还清醒的港口mafia成员在祂消失的时候行动了?」 「没错。」太宰治干脆地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这真是一个完美无缺的陷阱,对吧?青木?那只老鼠肯定也没反应过来,没想到我们第一次配合就能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呢。」 根本没有什么天衣无缝。 青木言眼眸微暗,对方使用「书」了,从欧洲研究部队抵达开始,往后所有的事情都在「书」的剧情操控之下。 难怪之前太宰治会问他能不能控制造物。 如果答案是否,「书」的内容就会失效,如果答案是是,「书」的内容则会继续起效。 「书」上写的内容需要完整的逻辑关系才能用,因此每一个信息点都格外重要不容出差错。 只不过,看太宰治干脆利落承认的反应,该不会真的开始相信自己了吧? 不,也许只是相信他跟费奥多尔之间确实不存在任何合作关系了,其他的也许还在观察中。 「太宰。」青木言缓缓开口,神色带着认真,「如果你真的想要当港口mafia首领,那么,那幅画本来是我该送给你的。」 「算是礼物吗?」太宰治唇边的笑容重新夹杂着伪装的色彩。 「嗯,如果你想要的话。」 两人的脸庞被天空中不断炸开的火光照亮,那只雾霾蓝色眼眸里充斥着认真。 太宰治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移开了目光,似漫不经心地嘀咕:「好啊,那就送给我吧,虽然是依照森先生喜好画的,但是如果是原本属于我的礼物就该在我手上才对……」 青木言注视着对方的侧脸,从那半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和心里想法,太宰治一向善于伪装自己。 第88页 他移开目光看向天空中已经出现裂纹的造物,在心中微不可闻地嘆息一声。 只可惜…… 对方的性格,让他已经不信任对方的能力了。 …… 横滨区域海面停泊着船只,那些船只停在距离被色彩晕染海面之外。 那是欧洲感兴趣的各国派来的观察小队又或者是研究小队,都携带了拥有巨大杀伤力的异能武器。 那些正在测试数据的研究人员眼底闪烁着狂热,经过前一批部队的不断测试,他们已经确定那个东西有精神污染,类似于范围性的精神系异能,但是意志坚定的人可以抵抗,不过抵抗不了多久,在踏入色彩范围内他们会不受控制地往天空上看,一旦对视,脑海的精神波动就会被彻底打乱。 这样的话似乎只能远程攻击。 他们与日本签订的条约是不影响到横滨以外的区域,并且研究数据得出后需要共享一半。 这一条双方都可以接受,同样也像是横滨彻底被放弃了一样。 但同时也有一条——如果横滨区域内有意识清醒的人需要立即救援。 这条虽然看起来像是救援,但实际上遵守不遵守,完全是看研究小队的心情,毕竟横滨境内的情况没有人清楚。 那里的通讯与联繫频道似乎都被谁切断,整个横滨宛如被划分出去的孤岛一样。 「怎么样?数据收集到了吗?」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问一旁的助手。 偌大的船舱内有数十个研究人员在穿梭,精密的探测仪器不断发出能量突破极限警告。 仪器上的数值在不断跳跃波动,刚刚爆炸传递迴来的数据被快速记录。 「异能无法起效,普通物理攻击似乎可以,刚刚这片区域的色彩值波动了一下。」助手一边快速操纵仪器,一边将数据回復给身侧的男人。 「物理攻击可以……?」男人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声,紧接着露出轻蔑的表情,「「全知之眼」那些人真是越研究越过去了,超越异能的能力体系居然能被普通物理攻击克制。」 「试试『那个』。」男人垂下眼眸看着屏幕中的数据。 「用特异点武器的话……会不会把横滨里面的人全部蒸发?」助手看起来有些犹豫,「从异能波动数据来看,横滨境内有很多异能者存在。」 「哪有人?」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横滨已经沦为那玩意的自助餐厅了,哈,一个披着天使外壳吃人的怪物。」 助手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我马上调试准备发射。」 屏幕中所有数值统计板面被缩到最小,在锁定准备瞄准发射的时候,屏幕中的那个不断旋转的眼球忽然像是瓦解了,犹如冰雪消融一样,透着突兀与诡异。 助手惊愕地看向一旁的男人,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 明明数值还在变化,但那个东西却失去了踪影。 第44章 是隐匿? 男人很快反应了过来, 「对能量反馈区域最大的地方攻击。」 伴随着男人这一句话落下,船舱里所有人都开始有条不絮地校对数值准备计算角度位置发射。 此刻另一艘船。 一名深褐色头髮的男人正悠哉悠哉地坐在船舱里透过玻璃看向外界,他双手插在白色大衣的口袋里, 架着腿, 整个人散发出一副悠闲的架势, 跟后面忙的晕头转向的团队格格不入。 这幅悠闲的模样一直到一个捧着文件的青年跑到他身边为止, 青年显然是第一次跟团队, 他有些生疏地用着法语磕磕绊绊地说道。 「博士, 英国那边打算使用特异点武器。」 这一句话直接把男人惊得坐直了身体, 「谁?那傢伙?他这是打算直接当合约不存在吗?」 深褐色头髮的男人忍不住站起身, 他目光望着不远处横滨码头,那里被的天空被火光覆盖什么都看不清。 这一下真的有些焦躁。 「我就知道那傢伙一直憋着一口气,他当初在项目里输给了一个比他年纪小一半的女孩,他是想要在这一次测试所有数据然后扳回一局吗?这个幼稚的傢伙!」男人骂骂咧咧地走来走去, 一会儿在小队成员身边看数据分析, 一会儿又走到窗边去看对方有没有开始行动。 「小心眼的人都没好下场!」男人忍不住抱怨, 「真是的,那东西怎么能被物理攻击, 这一点都不浪漫!」 小青木怎么会设计出这种造物,那边特异点武器下去,别说那个造物了,整个横滨都要化为废墟。 那颗眼球的蓝色瞳孔, 显然跟雨果的小缪斯一个样,如果说这件事跟那孩子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呃……博士,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我们可以直接观测到英国特异点武器的数据,也能观测到北美试验品的数据, 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观测到两者之间的反应变化过程……」青年有些疑惑,但是提出疑惑也需要勇气,他躲在文件后面,就连声音也是弱弱的。 「好事……哈,这当然是件好事,换做平时我都高兴的开始跳舞了。」男人咬牙切齿,但偏偏那个傢伙叮嘱他悠着点,小青木在横滨里。 这不是变相地委婉告诉他袖手旁观最好吗? 反正那帮王室贵族又没办法干预他团队,一切指令和决定都由他判断。 第89页 当然,袖手旁观这不失为一种策略,在所有人都亮研究武器,他们悄悄採集数据自然是最好的,他性格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种,但一旦热闹烧到自己身上了,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男人坐着思考了一会儿,旁边的青年心里打鼓,拿不透对方的想法,毕竟男人在法国和他的团队既被誉为绝世天才又被唾骂成古怪疯子。 他只不过是被他老师塞进来见世面的而已。 「让我想想……」男人指尖点着额头,在敲击了两下后,眼睛一亮,「我们攻击也攻击对方攻击的那个区域,只不过坐标要偏差一点,最好能够在距离他们坐标毫米之差的时候相撞!」 这是什么想法啊?! 青年眼睛里浮现出绝望的光辉,没等他开口告诉对方这有多难,后者已经高兴地起身朝里面的团队公布了这个计划。 超乎青年预料的是,那些人居然高兴地欢唿出声,一个个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仿佛他们早就已经腻味了统计数据一样。 这是一群什么人啊…… 青年抱着文件隐约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了。 「嘿,快动起来!」 男人一巴掌拍上了对方的背嵴,把后者挤进了那些研究人员里,然后他自己坐回原本的位置继续忙里偷闲。 他目光看着已经消散掉眼球的天空,虽然那个庞然大物没了,但诡异扭曲的色彩依然晕染着横滨上方的天空,甚至因为具象化的消失,整个横滨上空笼罩着一层说不出颜色的东西,像是水蒸气。 …… 他们的藏身之处被发现了,这里面可能有费奥多尔的手笔,毕竟那些没有神志的人没有独立自主的推理能力,更别提那些人使用的是猝不及防的偷袭。 太宰治拉着青木言往障碍物多的擂钵街跑去,那些人在身后紧追不捨。 青木言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唿吸道都近乎要灼烧起来,但是却不能停下。 身后的那些人似乎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在乱七八糟的噪音声响中,青木言忽然听见了什么被拉开保险栓的清脆声响。 他忽然推开太宰治,后者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反方向地推开了青木言,两个人极有默契地藉助惯性快速从原地分散。 震耳欲聋的爆炸在极近的地方响起,热浪伴随着炸弹爆炸炸开的杂物一同将两人掀飞,因为青木言手部力气不如对方大,导致似乎有炸弹的破碎弹片击中太宰治了。 青木言注视着对方肩胛骨处炸开的血花,一直被对方掩藏在怀里的「书」失去了固定,在半空中扬起,雪白的书页伴随着气浪不断翻页,有一页从中脱离,那是被分离开的「书页」。 太宰治忍痛伸出手,似乎想要重新把「书」抓进怀里,但是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书」骤然从半空中消失了,只剩下「书页」悠悠地与太宰治一同顺应重力坠落回地面。 「呃啊——」 太宰治睁大眼眸,惊愕的情绪还没完全展现就率先砸进了一旁破旧的棚子里,那是擂钵街流浪汉的住处。 变故发生的迅速无比,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连一秒都不到。 青木言落进了另一边的杂物堆里,那些杂物很好缓冲到了伤害,但是一些擦伤与划伤总是不可避免的。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造物,似无声下达了什么命令,那个旋转着的、被不断攻击的造物终于摆脱了沉重的累赘躯壳,解放了原本最原始的模样。 青木言从杂物堆里起身跑去一旁被砸塌的棚子里找太宰治,后者一只手握着「书页」,漆黑的西服被浸染出靡丽的色泽,那张漂亮精緻的脸上被痛出冷汗,但大体看起来尚在可承受范围内。 青木言回头看了眼那些追来的人,太宰治鸢色眼眸里阴沉一片,他也像是知道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他朝青木言伸出了手,眼眸死死盯着对方脸上的所有表情。 但后者仿佛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似的,他眉头紧皱看起来想要问什么,但又毫不犹豫地拉起太宰治继续跑。 后者一边抽着冷气,一边跟着青木言跌跌撞撞地跑向擂钵街深处,他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看向自己手中的「书页」。 擂钵街深处地势复杂,无论是炸弹还是子弹都被极大限制了伤害。 奇怪的是在爆炸之后那些追兵似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精确攻击了,仿佛那个背后操控他们的人忽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一样,太宰治靠在墙壁上滑坐在地,青木言喘息着平復唿吸回头看向对方。 「你还好吗?抱歉,我力气没有那么大……」 「没关系,这点在意料之内……毕竟青木只是个画家嘛……」所以力气不如他大是正常情况。 只是…… 太宰治看着手里仅剩的「书页」,这张纸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原本第一反应太宰治是怀疑青木言的。 但后者在握上他手时,「书页」没有丝毫变化,而且也没有感受到异能波动。 青木言顺着太宰治目光看见了仅剩下的「书页」,「发生什么了?在那一瞬间。」 「不知道。」太宰治缓缓摇了摇头,面色罕见的有些凝重,「爆炸的火光太亮,视野受到了一点干扰,我没看清全部过程,但「书」像是凭空消失的一样,只留下了散落的「书页」。」 第90页 「是空间系异能?」青木言眉头紧皱。 「你是指果戈里……?」太宰治沉吟片刻,发现这确实有可能。 他之前跟对方接触时就发现果戈里是一个相当无常的人,同样也不适合用常理判断,从之前对方会跟费奥多尔一起行动来绑架青木言来看,果戈里大概率是站在费奥多尔那边的。 说起来也是,那些人的攻击没有之前那么精确兇勐有压迫力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在戏弄一样。 难怪之前费奥多尔一直游刃有余,甚至都没有安插狙击手,原来后手在这里吗? 「嘛,算了。」太宰治抬头看向天空,轻声呢喃道:「他们来不及了。」 没等青木言开口询问,天空中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攻击了炸裂开,巨大的音波让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紧随其后的是刺目的光源,像是太阳忽然被拖拽到地表一样,带着灼热的温度近乎要烘烤干一切。 但幸运的是在高空,所以温度虽然高,但是也没有到燃点。 似乎有两股能量在高空相撞爆炸,能量不断在相互抵消,但最后造就出来的余波仍旧不容小觑。 环形的气浪再一次席捲一切,像是在净化什么一样,天空中一直犹如被极光色彩覆盖的黑夜逐渐褪去色彩,似被打碎的镜面与幻觉。 青木言目光静静地望向天空,唇片微动,微不可闻地说道:「「书」原来被用在了这里。」 周围的一切都褪去了诡异与扭曲回归平常,包括地上原本浸染上色彩不知生死的人也是,那些人皮肤褪去了干瘪重新变得水润,仿佛被抽走的生命力又回馈到了他们身上。 植物重新復甦,宛如时光倒流。 青木言能够明确感知到他的造物死了。 死在了刚刚的刺目光源里。 「星之彩2090」有个最大的缺陷。 祂害怕强光与高温,当两者相融被拔高到一个难以想像的地步时。 祂就会被杀死。 第45章 天际绽开丝丝缕缕的微光, 宛如一场噩梦迎来甦醒一样。 船舱里深褐色头髮的男人兴奋地起身跟身后的成员一起欢唿。 他俊美的脸上因激动而充盈着绯红,「怎么样?收集到了吗?数据是怎么反馈的?其中的能量值变化呢?那东西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被用流畅优雅的法语极快说出,那些人早已明白眼前男人的性格, 他们熟稔地开始汇报。 「收集到了, 我们成功在对方击中那片数值反馈最高的区域前击中了对方, 数值反馈起初是一同叠加, 但在那片区域色彩数值开始消融时, 数值被反向催化一同消融。」 「那东西似乎怕高能量的光和热, 在这之前无论什么样的异能武器都无法起效, 这也许有那个东西没有思考能力有关, 如果祂有思考能力,或许就不会一直待在那个地方当活靶子。」 「如果能够採集到祂行动起来的数值就好了。」 说到最后那些研究人员反而有些遗憾消散的太快。 深褐色头髮的男人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 回头等小青木回国, 一切空缺数据总会有机会补全。 …… 横滨已经彻底恢復正常, 青木言身上之前因坠落进杂物堆里而制造出的伤痕在放松下来后隐隐作痛。 恢復行动力的港口mafia接到命令赶来擂钵街保护太宰治, 那些原本追他和太宰治的人都已经被除掉。 太宰治拿着通讯器站在一旁,对之前在青木言收回造物时行动潜伏在费奥多尔据点旁边的队伍下达行动命令。 当青木言那个造物出现在天空中不被影响的最好做法就是——不听不想不看不闻不问。 封闭所有感官可以有效抗拒精神污染。 饶是如此队伍也折损了一半, 但在「书」上内容起效后,那些折损的人员又重新变成可使用战力,极小部分被完全吸取了生命值无法復活,伤亡还是有的, 毕竟不是真正的时光倒流。 太宰治在听完队伍折损数量后,毫不犹豫地说道:「包围那个建筑,等我赶到。」 他下达完命令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翻看自己手臂上被划破细小伤口的少年, 「青木,你……」 「我先想回家换身衣服, 身上味道很难闻。」青木言抿起唇,表情看起来有些怏怏不乐,「而且我掉进杂物堆的时候,被划了很多小伤口。」 太宰治眼眸微闪,他歪了歪头,「你之前说自己快死了,那现在需要我派人去保护你吗?」 这是一场新的试探。 已经熟悉太宰治本质的青木言并不奇怪对方的做法,他微微点了点头。 「嗯。」 青木言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手掌心的伤口,那里溢出了殷红的血珠。 有些想舔,但是手太脏了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这种反应让太宰治逐渐打消心底的疑虑,果戈里确实是空间系异能者,而青木言同样也是。 后者身上的谜团虽然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全解开,但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看对方这种风轻云淡的反应又好像是他想多了一样。 太宰治随手给青木言拨了五个人,目送后者带着他的部下离开。 太宰治向港口mafia调动的医生急匆匆地赶来为他处理伤口,毕竟一会儿还要去抓「老鼠」。 第91页 …… 那五个人近乎是他走到哪跟到哪,青木言从客厅翻找出药品时他们跟着,青木言去房间翻找医用棉签和酒精时他们也跟着,青木言进浴室洗澡的时候他们站在门口,时不时就要敲门询问。 直到最后青木言洗完澡披着浴袍进了卧室他们还想跟着。 青木言忍无可忍地说道:「我要进卧室换衣服,你们在门口就好了。」 那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听话地止步在门口,门发出一声巨响关上。 青木言眉头微皱,他从衣柜里翻找出衣服穿上,之前在浴室里洗完澡后已经上过药了,同时也吃了止痛药。 只是…… 现在看来没有必要包扎那些伤口。 青木言脸颊边被水汽濡湿头髮紧贴在皮肤上,被风吹过时会激起一阵凉意。 他侧头看向窗边,那里不知何时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白的少年,雪白的斗篷自对方身后扬起,银色的头髮编织成一束麻花辫垂落在身前,那只没有被面具遮盖的金色眼眸里满是笑意。 对方坐在二楼床沿处双手展开夸张地做着动作,像是一只即将展翅欲飞的鸟一样,「太精彩了——真是一出完美的魔术!欺骗了所有人的眼睛,明明是最弱势的存在却成为了最后赢家!真是不可思议,我亲爱的小青木。」 青木言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对方。 「那么提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当然是因为我亲眼看见你用异能从太宰治眼前把「书」窃取走了,还用完美无缺的伪装骗过对方,那些小把戏骗得过视觉,可骗不过同为空间系异能者的我。」 果戈里嗓音轻松,他从窗沿上跳了下来,甚至发出可爱的「嘿咻」声。 青木言注视着对方的靠近,直到后者伸出那只带着暗红色手套的手抚上他被绷带缠绕住的眼睛。 「为了祝贺你成为这场游戏的赢家……」 果戈里眼眸里似乎浸染出某种哀伤与留恋,但下一秒这种情绪有很快消散,快的就像是错觉。 他嗓音变得抑扬顿挫,「那么——到了惊喜时间!猜猜我拿着什么礼物?」 青木言目光落在对方一只手拽住的雪白斗篷上,正当他想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果戈里俊美脸上原本的笑容忽然尽数消失,浸染出无机质的冰冷,他看向门口。 明明没有看见任何动作,青木言却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暗红靡丽的液体从门缝里流了进来,浸透了卧室门口的毛绒地毯。 「唔……」青木言看着自己浅色调的地毯变得脏兮兮的,「我地毯脏了。」 「诶?!」果戈里表情夸张地做出了惊讶和内疚的反应,「怎么会这样——那我该怎么补偿你呢?小青木?啊我想想……用礼物抵消怎么样?太糟糕了,我只准备了礼物。」 「是什么礼物?」青木言雾霾蓝色眼眸中倒映出果戈里的脸庞。 后者长得确实很好看,是那种罕见的异域之美,在对方不说话仅微笑时,就显得神秘优雅,像是无拘无束的白鸟,但在对方一开口时,就像是出现了巨大的反差,让人联想到燃烧的向日葵,灼热又疯狂。 果戈里微笑着展开手,手中握着一颗雾霾蓝色的眼球,那颗眼球被处理过,被树脂包裹打磨到晶莹剔透,像是宝石一样熠熠生辉串联在绳子上。 「你又不想收藏起来了吗?」青木言目光从被做成饰品的眼球上扫过。 「因为我发现我似乎中了你的陷阱。」果戈里唇边的笑容加深,只是这抹笑容看起来带着压迫力。 他伸出手给青木言带上这条原本就属于对方的项鍊,两人距离靠的极近,青木言近乎可以闻到对方身上一直携带着的奇怪幽香。 那是一股很淡又很浓的味道,淡是因为只有在靠对方十分近时才能闻到,而浓却是因为那股香气极具感染力,在那股幽香之下,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 包括原本他洗完澡身上自带的沐浴露香气。 「如果我收藏了这颗眼球,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被你束缚住了呢?一旦想起这颗眼球是从你身上取下来的,就会不受控制的回忆,但是如果我克制着不去看它,它的存在反而会越发鲜明,越是在昭示自己的存在,简直就像是被操控了精神一样。」 果戈里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开朗又夸张。 他注视着那个垂下眼眸看原该在自己身体里器官的少年,「小青木,你很清楚这一点,也同样利用了我这一点。」 青木言身上的衣物一如既往的是最简单的白衬衫以及裤子,只不过白衬衫没来得及系上领绳,领口张开露出了下面的锁骨,而那颗雾霾蓝色的球体就垂落在对方锁骨下面一点的地方,衬托的对方本就不见光的皮肤更加白皙,甚至透着隐隐约约的病态。 「是这样的。」青木言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这一点,「但是你先执着我眼睛的。」 「确实是这样,那时或许有你那个造物的原因在里面,毕竟……呃,我第一次看见那种东西。」果戈里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声调很快重新变得活泼,「所以在看见小青木你眼睛的时候,我才会提出那样的威胁。」 他有有些幽怨地看着对方,「而且小青木,如果你不骗我根本不会发生那种事,你是故意对我说出那种话的吗?在你根本没有对我用感情又明明可以自由的情况下,装作不自由对我说出想要让我替你自由什么的——你明明知道我讨厌被束缚。」 第92页 这当然是青木言故意骗对方的。 如果不通过这种方法,果戈里的行动又怎么会受控制?到时候谁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 可以说早在最初摸清楚果戈里的性格后,青木言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刻意攻略与计划制定,当然他也很喜欢果戈里,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份喜欢重量不够,也仅仅只是浅薄的、一时兴起的、带着某种移情般的喜欢而已。 要怪就怪费奥多尔为了逼他居然把果戈里引到了他面前。 「其实按照我的预期,在得知你骗我的那一刻,我本来应该是愤怒又伤心的,在惩罚你的时候也应该是抱着遗憾又厌恶的心情……」 果戈里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金色的眼眸里裹挟着某种悲哀,「但是,但是——!在听见你因疼痛而颤抖,而隐忍着低泣的时候,我却觉得……」 说到这里对方的声音忽然停止了,青木言看着对方脸上的迷茫,后者像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样。 片刻后接着说道:「也许是不舍,毕竟我很喜欢你,无论是你的异能,还是你,我都是当挚友去对待的,所以在得知你欺骗我的时候,我的情感才会如此复杂,乱七八糟的一切塞满了我的胸膛——简直快要裂开!」 果戈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样,脸上的表情无论是夸张的伪装还是真实的情绪已经无法判断。 「所以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在这场游戏里关注你的一举一动,无论是你说谎话时波澜不惊的习以为常,还是出现你意料之外的变故,我都没能看见你最真实的一面,但是我却总是想要帮助你获得这场游戏的胜利,毕竟你看起来是如此孤立无援,就像是一只在暴风雨中被打的七零八落的小青鸟一样。」 青木言没有说话,看着果戈里璀璨如同烈阳的浅金色眼眸中浮现出疯狂悲哀的意味。 「但我很快意识到了这是一种束缚,来源于情感,又或者是你我之间的感情,毕竟我们相处过一段十分愉快的时光,也交流过很多有趣的事情,十分契合投机,这是你的谎言吗?小青木?」 「不,这不是……」青木言后面的声音被对方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打断。 果戈里该不会是想要掐死他吧? 这可不是合适的死法。 青木言不动声色地思考着如果死法不对该如何将对方引上正轨,又或是该如何更改计划脱身。 幸运的是目前对方却没有用力,更像是单纯的把手放在这里而已。 果戈里很快收回了手,他另一只手抚上自己遮住了一只眼眸的面具,嗓音轻柔,「所以我顺应自己的想法去帮助你了,无疑这样是不自由的,我不想被束缚,同样也讨厌这种感觉,你应该能理解吧?小青木?如果不理解你也不会刻意利用这一点来干预我的行动。」 「但是你却仍旧这么做了。」青木言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清楚无比。 「是的,因为我决定斩断你我之间的束缚,在一切失控之前、在我完全被你影响之前,从名为情感的牢笼里脱离出去。」 果戈里手里摘下面具,另一只稍微深一点的金色眼眸里燃烧着的情感与杀意完全暴露在了青木言眼中。 果戈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割裂和异常,这种反应像极了什么疯狂序曲与危险预兆。 很快他表情又重新变得哀伤,像是不舍那样,伸手托起青木言常年握着画笔而显得瘦削修长的手,轻轻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所以……我想杀了你,只有这样我才能从这其中解放,从你谎言编织的情感中获得自由。」 第46章 当太宰治赶到费奥多尔原本所在的据点并且组织手下开始行动抓捕时, 却发现建筑内空无一人,对方像是及时意识到了什么那样敏锐无比地逃跑了。 他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茶几桌面的通讯器上。 太宰治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拿起通讯器对对面的人讥讽道:「不愧是『老鼠』逃跑的速度果然十分快呢。」 「过奖了, 您速度也不慢, 或许再早上一些您就能在码头见到我了。」通讯器那头费奥多尔的声音轻松, 含着笑意, 像是胜利者一样从容不迫。 太宰治听出费奥多尔的言下之意, 那一句对方已经坐船离开的事实。 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就像是早有准备那样, 或许那些欧洲来的研究小组里掺杂了费奥多尔的人,等着接对方离开。 「真是严密的计划呢,这倒是让我好奇你为了制定这个抢夺「书」的计划,究竟准备了多久?」 「唔……大概是在我听说横滨有本可以实现愿望的「书」那一刻起就开始准备了吧。」费奥多尔语气缓慢宛如闲聊那样, 他很快话音一转, 充满惋惜, 「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拿到。」 「哈?」太宰治第一反应是讥讽对方的惺惺作态,但他很快又意识到对方没有欲盖弥彰的必要。 同样, 以对方看似谦卑实则高傲的性格也不会在真的拿到「书」后说这种话。 「所以你是落荒而逃的吗?费奥多尔?」太宰治鸢色眼眸微眯,话语里裹挟着试探。 「这是命运的安排哦。」费奥多尔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别有深意地说道:「您在最后——被炸飞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注意天空?啊……说起来, 您知道青木君最大的谎言是什么吗?」 第93页 太宰治唿吸微窒,隐约有所预料,在这个时候对方优雅低沉的声音也缓缓响起。 「——创造者怎么可能控制不了笔下造物呢?您知道那是北美实验室的试验品, 是超脱异能的存在,那样的东西, 展现出来的真实模样怎么会是『旧约天使』?」 青木言究竟能不能控制造物?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被拉扯的模煳不清了,也许能够控制,也许不能完全控制,难怪对方能够说出只有被拆穿的谎言才是谎言这种话。 如果谎言无法被拆穿,那就是真实。 这件事情里真实与谎言交叉相融,在那个造物已经被摧毁的情况下,已经无法去验证任何东西了。 「北美试验品最初的模样是一团色彩气体,看不出颜色无法分别色彩的气体。」费奥多尔喟嘆着开口,「看在同为这场游戏落败者的份上,就免费告诉您这条情报吧,当初青木君得到试验品融进了颜料里,之后创作出了这幅瞳色与他相近的『旧约天使』,如果说透过作品能够看出作者的思想与灵魂,那么——您对青木君是否有了更深层的了解呢?」 「这件事……我早知道了。」太宰治语气古井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早在第一次看见那些作品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一直对青木言持有质疑的原因,只不过……后来得到「书」因为平行世界的记忆和对方称想要保护港口mafia首领是他时的表情所误导而开始松懈。 原来这也是一场谎言? 如果青木言可以控制造物的外观,也就是说对方是可以让那个东西在一瞬间回归到原本模样——一团气体。 原来如此,费奥多尔是在得到天空上造物消失的消息时就开始撤离的。 毕竟那份试验品同样也是费奥多尔策划窃取,所以后者很清楚什么样的条件能够摧毁那个东西。 也正是因为在撤离所以没空去管那些追他们的手下该怎么行动,那些宛如提线木偶一样的手下在失去费奥多尔的命令后就会显得呆板。 同样给当时的太宰治造成了误导,就像是费奥多尔已经得到「书」,所以他们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一样。 再加上青木言动作的隐秘和有意无意的暗示,近乎快把费奥多尔拿到「书」锤死在真相上。 「唔……时间差不多了,如果您想见青木君最后一面恐怕来不及了。」费奥多尔嗓音含笑,后一句话比起跟太宰治聊天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到底会不会死呢……死了的话,好像就没有机会拿到「书」了。」 死……? 太宰治似想到了什么,他知道想杀青木言的那个人身份。 但是同为空间系异能者,在青木言已经到家——那种满地陷阱的情况下,果戈里真的能够杀死对方吗? 而且如果「书」不在费奥多尔手上,那么大概率会在青木言手里,后者又是以何种方法获得的?跟果戈里做交易?只为了不让任何人得到「书」? 「您知道吗?太宰君,果戈里其实是不受我跟青木君任何一个人控制的,他同样是游戏场外的玩家,类似于鬼牌一样的存在。」 像是知道太宰治疑惑似的,费奥多尔恰到好处地开口,「青木君所想做的是把这张『鬼牌』踢出游戏局,因为他知道如果这张『鬼牌』存在,他是绝对赢不过我的,所以才会剑走偏锋,以眼睛为代价,或许现在还要加上一个生命?」 「所以青木君是依靠自己的异能得到「书」的。」太宰治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他从口袋里拿出「书页」,纯白的纸张在晨曦下舒展,太宰治拿起那页纸对着光看了一会儿,没能发现任何痕迹,正当他以为自己猜测错了时,忽然注意到纸张的一角有一个颜色稍深一点的地方。 只深了一点点,如果不注意会被误以为是光线本身带来的阴影,仔细看的话那一点深色印记像是沾了一点点泥土的指尖用力划过的印记。 这样也能算吗? 太宰治回忆起对方在坠落时咬破指尖的举动,这样似乎真的能算。 那一瞬间青木言藉助火光爆炸时的冲击让「书」飞了出去,再加上周围的薄雾一直都有,气浪也吹乱了薄雾,更何况被剧痛席捲神经的太宰治,后者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也根本无暇顾及薄雾的流动方向。 因此,青木言如果真的出手,是有极大可能成功的。 但是他后来握住了对方的手,也握住了「书页」,青木言没有维持异能,否则肯定会被无效化。 对方是以何种手段把「书」转移走的呢? 总该不会是青木言因为那个造物所以导致自身异能也发生异变了吧…… 太宰治忽然想起之前问过青木言,后者异能什么时候才能对他完全起效,对方的回答是——「等我完全疯了吧。」 如果这个「疯」是指被同化,而青木言又能控制自己是否被同化,那异能确实可以达到不被无效化的地步。 但他看青木言当时眼睛里神色很清明也很稳定,没有任何疯狂混沌的意味。 情报不够推测不出更具体的答案。 不过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 如果青木言说想要活下去是真话,那么理应不会死在果戈里手里,到时候去询问对方就好了。 第94页 与此同时,通讯器里也传出费奥多尔想要结束聊天的声音。 「如果您能见到青木君的话,请跟他说我在欧洲等他,等待着下一场游戏的开启。」 「我可不是传话筒。」 太宰治说完这一句随手把通讯器丢进了一旁的鱼缸里。 他拿出了另一个通讯器,想要去联繫之前原本拔给青木言保护对方安全的那些人。 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太宰治嘴角微微上扬,只不过毫无笑意,那只鸢色眼眸里满是阴郁,气息中的粘稠黑暗让周围港口mafia成员头更低了一些。 时间会来得及吗? …… 「所以……你觉得只要杀了我,你就能从这份情感中获得自由吗?」青木言微微歪了歪头,那只雾霾蓝色眼眸中什么情绪都没有,像是单纯的反问一样。 「难道说小青木你能给我什么更好的提议?」果戈里唇边笑容弧度扩大,他伸手拉住了对方垂落在身侧的右手。 对方手腕处银镯伴随着动作往低处滑落,但奇怪的是上面的铃铛并没有发出声音,身为空间系异能者的果戈里当然能够感应到里面的金属珠子被取走了,但明明之前他都能听见铃铛声音。 「原来是画里会响,现实里不会吗……」果戈里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瞬间,「看起来很有趣~」 青木言不置可否,他略过这个话题,回答了对方上一个问题,「很可惜,我无法给你任何提议,毕竟这是你这些天深思熟虑得出来的结论,我不知道你的心路歷程,所以根本没办法改变。」 「你知道自己会死,也准备好了被我杀死。」话题毫无预兆地被果戈里更换,他语气收敛了原本刻意营造的夸张感,转而变得平静。 「这是怎么得出来的?是因为之前我跟费奥多尔的聊天吗?但那个时候你应该也被拖进画里了才对。」青木言眼眸里划过一丝疑惑。 那个时候所有看过天空上眼球的人都被拖进了画里,既然果戈里能够帮助他清扫狙击手,那么就说明后者也一定看过天空。 果戈里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兴高采烈地得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那么,在此提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呢?!这当然是因为对小青木你的了解啦——」 他故作俏皮地拖拽着尾音,眼眸里的杀意伴随着尾音被发酵的越来越浓郁。 「每一次来找你,你第一反应都是把我拖进画里,但这一次却没有,哪怕是在感受到我杀意的时候也仍旧没有,明明作为胜利者如果死在终局一定会不甘心的吧?但是你却仍旧如此平静,除去你有后手之外,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你早已料到,当然当然~我更相信后者,因为我之前有调查过你哦,小青木,你在横滨根本孤立无援吧,所以除了自己的异能,我实在是想不出你还有什么方法可以逃掉了,而你的异能在我面前也无法起到完整的效果。」 「啊……是这样。」青木言苦恼地皱了一下眉头,「我不擅长伪装出激烈的反应。」 那样必定会牵扯到情绪,如果想要伪装天衣无缝,那自然要不断下达心理暗示让身体进入到那个情绪中。 但他精神有点不太稳定,情绪骤然激动歇斯底里的话,容易导致精神与身体发生剥离,也就是人格解体。 他会像一个陌生人那样以旁观的角度去看自己的身体,然后感到陌生与怀疑,激动的情绪会被迷茫取代,那样伪装就会变得破绽百出。 「不过……确实会有不甘的情绪存在。」青木言话音一转,他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说出的话别有深意,「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是有形的束缚容易挣脱,还是无形的束缚更容易挣脱,前者不会被记忆遗忘,但后者会,这种说辞同样可以反过来,毕竟有形的束缚可以被物理打破,而无形的只能靠被遗忘,但人的大脑真的会如此轻易遗忘什么吗?」 果戈里的视野里,那名靠在衣柜前的少年俊美精緻的脸上露出了某种堪称恶劣的情绪,原本清冷的嗓音被压低拉长,演绎出缱绻的气息,「那,你的记忆力好吗?果戈里?」 「这点或许要看小青木能够给我留下多少的印象了,小丑的记忆可都是容易被抛弃的。」果戈里眼眸弯弯,明明是一副充满笑意的模样,但却让人感受到一种压迫力与危险。 「你想怎么杀死我呢?」青木言目光落在对方雪白的斗篷上,斗篷内里是漆黑一片的,就像是没有星星的夜空一样神秘又深不见底。 「唔……我想想。」果戈里的视线从眼前少年脆弱的颈脖处划过,又落向心脏跳动的胸膛前。 「因为小青木你有尖锐物品恐惧症,所以用子弹应该会更好一点?」他像是在询问对方意见似的。 「我挺怕疼的,能一枪毙命吗?」青木言指尖摸向自己右手手腕,他像是有些不安那样在用指尖摩挲自己手腕上的那颗铃铛。 「放心啦~我技术很好的哦!」果戈里愉悦地笑了好几声,从斗篷里拿出了之前一同玩游戏用的左轮手-枪。 「你上次挖我眼睛的时候也这么说。」青木言语气充斥着质疑,「你那个时候走神了吧?一定走神了,重复搅动了好几下!」 果戈里目光心虚地游离了一瞬间,小声嘟囔道:「这都是因为小青木你的反应……」 第95页 那种忍受不了疼痛又维持着骄傲不想求饶与大声尖叫哭泣的忍耐,那种最后溢出的零碎低泣,很容易唤起人恶劣的一面。 「这一次不会的!」果戈里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这一次我会精确击穿你的心脏,不会让小青木你感到多余痛苦的。」 青木言怀疑地看了对方好一会儿,脑海里在快速思考击穿心脏大脑能维持几秒清醒,人在心脏停止跳动的情况下仍旧能活两分钟,但大脑不一定还有意识,以果戈里的个性与行动的动机来看,很有可能是杀了他之后直接离开,如果对方走到楼下,那是超出了三十米范畴的,但问题是如何让对方快速走到那个地方,否则他怕自己真的会先死一步。 「果戈里。」青木言收敛起眼底伪装出来的情绪,露出表情有几分认真,「你知道的,所有盛大的戏剧都会有一个惊艷众人的收尾与落幕,比如说星光璀璨排山倒海的欢唿,又比如说是热情洋溢炽热绚丽的花朵与火焰。」 果戈里若有所思,「你是想要我跟见面时一样送你玫瑰吗?哇呜……很抱歉,小青木,我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银髮少年看起来有些困扰,他指尖抵在下巴处,像是在思考要如何满足对方的愿望一样,同时也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居然在这最后落幕时掉链子了。 「不。」青木言唇边弧度微扬,「这一次换我送你。」 果戈里闻言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抑制不住地大笑出声,好不容易平息了笑意,他一边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边说道:「小青木,这是你想要给我留下的印象吗?」 如果是以死亡与鲜血铸就的玫瑰,那确实足以超脱世俗而惊艷无比。 「会是一场让你难忘的惊喜哦。」 青木言知道对方现在误解了,不过没关系,这样正好,他相信果戈里能够反应过来的,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能因为看见木围墙上的玫瑰而特意去准备一支玫瑰一样。 果戈里微笑着举起枪抵在那颗跳动心脏的胸膛上,「需要说晚安吗?」 青木言眼眸微眨,「你会让我自由吗?」 「当然,那可是我们彼此都能得到的自由。」果戈里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感动地撩起斗篷一角擦了擦眼睛,语气是故作夸张的哽咽,「我太感动了,没想到最后我们仍旧能在这一点上契合。」 青木言想要让果戈里把自己的尸体也抹消,如果死后尸体还会落进别人手里那简直是一种屈辱,最好能连同他在横滨的一切痕迹一同抹消,而能够完成这一点的,就是火焰。 而果戈里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在杀死青木言之后不毁掉对方的身体,那这根本就不算是彻底的打破枷锁获得自由。 超脱世俗的自由是灵魂与身体的共同消亡,只有完成这一点,那才是从这个世界解放,得到了彻底的自由。 「那么——」 「晚安,我可爱的小青鸟。」 他嗓音很轻,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手中毫不犹豫扣动的扳机。 伴随着「碰」的一声枪响,赤红靡丽的色彩于半空中炸开,粘稠温热的液体溅射在果戈里雪白的衣物上,后者并未在意,他目光注视着那具略有些瘦削的身体失去支撑顺着惯性往地上倒去。 「叮铃——」 一声微弱的铃铛声与青木言坠地的声音一同响起,让果戈里一瞬间瞳孔微缩,他不顾斗篷浸透上了血迹快速蹲下身,握起青木言瘦削手腕,那只失去了生命力的手软若无骨地垂落在半空,从指尖滴落血珠。 那里的铃铛在果戈里堪称急切的动作下再次发出轻响。 果戈里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因为他并未感受到任何空间波动,此刻所处的也应该是现实。 他用异能取出了铃铛里的东西,那里面并不是铃心,而是一颗很小的石子。 「真是的……」果戈里嘟囔着起身,「差点被你吓一跳,小青木。」 躺在血泊里的少年安静无比,脖子上戴着的那只雾霾蓝色饰品从衣服里滑落在地上沾染上猩红,雪白的衣物变得赤红一片,像是躺在炽热靡丽的花海里陷入沉睡一样。 指尖的打火机燃烧着火光被丢出,青木言这所住处大部分装潢都是木质和布质,因此很容易燃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果戈里仍旧使用了汽油。 火光落地一瞬间高涨,橙青色的火光进化出炽热的金红,顷刻间开始肆意燃烧一切。 果戈里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少年仍旧躺在血泊中的模样,火光把对方苍白的脸颊照亮,那只雾霾蓝色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 血泊倒映出火光,像是在燃烧的玫瑰花海。 忽然想到了什么,果戈里用异能一瞬间传送出房间落到了院子里。 在那道雪白身影用异能消失在房间的那一刻,一只紫黑色的蝴蝶悠悠地落在青木言身上,像是从穿透了火焰而来,带着划过生死界限的神秘。 第47章 那所富有童话气息的屋子自二楼窗口处冒出明艷灼热的赤红火光, 裹挟着滚滚浓烟一同飞往刚破晓的天际。 晚来一步的太宰治站在院子门口,眉头微皱,没等他对手下下达灭火的命令, 一道雪白沾染着猩红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院子里。 那是一个银髮少年, 穿着类似于礼服一样的夸张装束, 带着优雅与说不出的荒诞, 对方脸上沾染着些许血迹。 第96页 在对方出现在院子里的一瞬间, 目光落点并不是花园外的那些人, 而是分割花园与公共场所的那些木围墙。 围墙上面绘制着娇艷欲滴开得正盛的血红玫瑰, 那是双面的, 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都绘制着盛放的各不相同的玫瑰,原本它们并不起眼,只有会在第一次拜访时让人感到惊艷,次数多了以后就会习以为常。 但此刻那些玫瑰宛如真的在盛放一样, 似有似无的花香驱散了火焰的高温与浓烟。 星星点点的薄雾从木制围墙上涌出, 顷刻间将所有人都拉进了画中, 也都见到了那一片宛如在燃烧一般的炽热玫瑰花海。 无边无际宛如来到了玫瑰庄园,那些玫瑰在众人的目光下恣意舒展开枝叶, 尖锐的棘刺被收敛在猩红之下,让人目之所及全部都是堪称浪漫与爱情的代名词。 果戈里金色眼眸微微睁大,表情罕见地空白了一瞬间,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道身影躺在血泊中, 宛如沉睡于殷红花海的静谧模样。 如果说这就是青木言所说的惊喜,那确实足够惊艷。 同时也是具有神秘悬疑的退场谢幕。 他下意识侧过身看向身后的房子,目光所接触到的房子并没有燃烧, 反倒荆棘与玫瑰开始缓缓生长攀爬上那所建筑,比赤红色火焰更深的花瓣取代了原本燃烧火光的窗户。 天际的晨曦在一瞬间化为黄昏的朦胧, 天边游荡着火烧云,宛如被血色玫瑰感染了一般,一切都被铺上赤红的纱。 太宰治眼眸从果戈里身上的血迹扫过,又观察着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隐约可以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那个出血量和溅射痕迹来看,绝对是击穿了心脏,大概率是活不了了。 但—— 从青木言还有余力可以给果戈里布置这种浪漫谢幕来看,他更愿意相信对方没有死,再加上青木言手腕没有受伤来看,大概率是找到了治癒系异能者。 为了以防万一他让手下把这处住所包围了,所以当然也有事先准备好没有看木围墙而被留在外面的人,如果青木言被治癒好想要撤退,就一定会暴露在包围圈里。 果戈里注视着攀爬上窗沿的玫瑰,神色有些不可思议,「没死吗……?小青木……?」 怎么会?他亲手击穿对方心脏,直到停止跳动。 普通玫瑰当然是无法攀爬上建筑的,但这里是青木言的画中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太宰治听见对方的呢喃,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浪漫谢幕,而是青木言对果戈里的某种报復与恶作剧。 青木言并没有告诉果戈里——即使他死后,送给他人的画异能仍旧起效,因此果戈里只会认为是青木言没死。 青木言的性格比想像中的更为记仇也更为恶劣。 太宰治嘆了口气,刚想伸出手触碰木制围墙,无效化这幅画。 但下一秒所有的玫瑰花瓣都像是开始燃烧着凋谢一样,整个世界掀起红色的柔软浪潮,宛如在跳动的心脏流逝了生命力,忽然炸裂开一样,橙红色的火焰在这个世界亮起,不断侵蚀周围的一切。 继而,缓缓消散,露出镜花水月背后的疮痍现实。 青木言的住所完全被烧毁,因为通体大部分由易燃材质构建,再加上果戈里倒了很多汽油,所以只留下被烧成灰黑色的废墟,连他们一开始进入的木围墙也烧成的木炭,这也是为什么画中世界会突然露出火焰灼烧掉一切的原因。 果戈里看着那一大片的废墟,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还带着少年稚嫩的嗓音。 「这是青木君给予你的礼物吗?」 听见声音果戈里终于看向了太宰治,「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 「唔……原本我是不想告诉你的,毕竟这是青木君精心准备的玫瑰花海,不过——因为我们之前的情报交换你还没有提出问题,所以我就告诉你吧。」太宰治听见耳麦里手下说没看见任何身影的汇报,嘆了口气,「青木君死后,他送给其他人的画,异能仍旧可以起效。」 果戈里眼眸微动,这样确实可以解释眼前的一切,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想到心脏所看见的玫瑰花瓣就会像心脏一样炸开燃烧。 只是在所有的一切都被烧成了废墟的情况下,青木言究竟有没有死呢? 这个问题太宰治也同样好奇,他手下没有看见任何人影,眼前的一切也都被火焰灼烧殆尽。 青木言会怎么逃脱? …… 在那只紫黑色的蝴蝶落到青木言身上的瞬间,紫色的异能光圈扩散。 ——「请君勿死」,这是青木言所找到的那个自愈系异能者所拥有的异能,能够在人濒死前治癒一切外伤。 而好巧不巧,在青木言即将陷入彻底死亡的一瞬间及时赶上了。 青木言眼眸瞬间睁开,他控制着异能展开通道,在火焰即将吞噬一切之前,把赶来的与谢野晶子和福泽谕吉一同带进画里。 画里一片幽暗,周围瀰漫着说不出色彩的薄雾。 虽然他的造物死了,但是使用试验品的后遗症仍旧残留,最明显的特徵就是周围不似光谱中任何一种已知颜色的薄雾。 原本在最初,他的异能是不会有色彩的,仅是纯粹的白,同样也是可以随意涂抹覆盖更改的白。 既然有如此严重的后遗症,就意味着北美的那个试验品在某种程度上同化了他的异能,因此在看见到自己异能展现发生变化的那一刻,青木言意识到了他异能似乎已经足以支撑他在所有作品中穿梭,可以任意更改通道的出口。 第97页 「谢谢你们!」青木言感动地看向两人。 与谢野晶子不自在地扭过头,「我的异能可不是给你这样玩的,如果你下次再向武装侦探社进行这种委託,就算社长同意接,我也不会让你再康復的这么简单。」 福泽谕吉贊同地点头。 「保证是最后一次了。」青木言说着有些奇怪,「说起来,那个侦探呢?」 「因为你的住所被港口mafia包围了,以社长的能力只能带一个人越过包围圈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当然更主要的是你房子着火了。」与谢野晶子表情带着谴责,「怎么能让乱步先生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青木言心虚地游离了一下视线,将出口设在了日本境内、横滨范围外的画,也就是最开始拍卖出的那一幅——《夏梦》。 那幅画所在的空间似乎是一处书房,周围昏暗没有灯光,看起来主人不在身边。 与谢野晶子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哪?」 「也许是某个商人家?」青木言表情有些无奈,「抱歉,我只能把出口开在这里,因为原本的出口完全被烧毁了。」 「我们不会被当做私闯民宅关起来吧?」与谢野晶子嘀咕着从窗户探头。 好消息是这里是二楼,距离地面很近。 福泽谕吉看着青木言欲言又止,脑海里想起江户川乱步吵着想要一幅零食城堡的话有些头疼。 青木言注意到银髮男人的迟疑,他像是明白对方的忧虑一样,「我不会做任何伤害横滨的事情的,请放心,另外报酬会在半个月内支付完毕,不过,画的话可能需要视内容而定,想要什么样的画?」 福泽谕吉下颚紧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肃,「零食城堡。」 青木言:「?」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险些没能忍住笑意,一个看似古板严肃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充满童趣的内容,反差未免有些太大了。 「好的,半个月内会全部支付完成。」 福泽谕吉僵硬地点头,旋即带着与谢野晶子一同告辞。 两人从窗户一跃而下。 青木言注视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喜欢跟武装侦探社打交道了。 毕竟对方不会多问任何事情,干脆利落的做派有些像……保镖?或者杀手?之类话不多的工作。 「你看起来玩的很激烈哦?」 带着揶揄的嗓音忽然从门口响起。 那里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倚靠在门边,那是一个长相俊美深邃的男人,拥有一席宛如星河般的璀璨金髮,金色微捲髮梢随意地搭在肩头。 那一双漂亮的浅青色眼眸正带着笑意注视着站在窗户边的青木言,后者身上满是血迹,甚至血色的上衣都被灼烧掉了大半,露出下面白皙无瑕的皮肤。 在看见男人后,青木言露出更加无奈的表情,「果然是你啊……戈蒂耶,你怎么会来日本?」 「因为——想要看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雨果表现的一脸不在意,我可不能。」被称为戈蒂耶的男人、同样也是买下那幅《夏梦》的法国商人,他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对方,「事实证明,你果然上演了一出了不得的戏剧呢,青木,有哪里受伤吗?」 青木言伸手扯下眼睛上被血液浸透的绷带,原本被挖走的眼睛再一次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眼眶里,他轻笑着,「没有哦,我好的不能再好。」 毕竟……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 第48章 戈蒂耶的视线打量了一圈那个看似狼狈实则身体上并没有任何伤害的少年。 无论对方表现的如何轻松, 空气中那股近乎要把人溺死的血腥味可做不得假,而且从对方衣服上的血迹来看,大概率是被人击穿了心脏。 比想像中的更狠一些, 说起来青木言以前是这种性格吗? 「要洗个澡吗?不过我这里可能没有适合你的衣服, 我可以现在给你去买, 来回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好, 麻烦你了。」青木言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髮, 不出意外摸到了一手粘稠。 他目光往走廊那边看过去, 「浴室在哪边?」 戈蒂耶把对方领到了浴室, 他靠在门边, 「你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你才是。」青木言轻描淡写地扫了对方一眼,终于知道为什么港口mafia会一直从未信任过他了,「幸好你没有暴露身份。」 「好薄凉,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戈蒂耶看着对方蹲在浴缸边放水, 「我可是你学长, 以前你可是一口一个学长叫的很甜的。」 「啊, 是啊是啊。」青木言用手试探着温度,「如果你不是那么喜欢跟我老师告状就更好了。」 「那可不行, 雨果让我照顾你的。」戈蒂耶耸肩,「你要怎么离开?看横滨的动静和你现在的状况,你最后退场的方式是死遁吧?这样的话——那两个人里有能够死而復生的异能者?不会吧,在这种乡下城市?」 「不算死而復生, 只能在濒死时起效,不过可以治癒一切外伤,其实我对她很心动。」青木言撑着下巴, 语气有些惋惜,「只不过, 显然我给不出能够让她心动的条件。」 「濒死?这可比彻底死更难,你真敢赌,这倒是让我好奇你究竟得到了什么。」戈蒂耶语气微妙,他当然知道在法国的绑架事件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是真的会让原本一个天真纯粹的性格转变成这样孤注一掷的疯狂性格吗? 第98页 「我不告诉你。」青木言手指波动着水面,毫不犹豫地赶人,「你该去帮我买衣服了。」 「指挥人又不给好处,青木,你太伤我心了。」戈蒂耶浅青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指控。 青木言迟疑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样过于无情,「除了这个问题以外,其他的事可以告诉你。」 「这可是你说的。」戈蒂耶眼眸微亮,「等我回来!」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门口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顺带帮青木言把门带上了。 终于走了。 青木言脱下衣服缓缓躺进了浴缸里,里面的水一瞬间被染红,直到洗第三遍才看不见红色。 他嘆了口气,指尖沾着水渍在墙上随意勾勒出了一个图案,薄雾从墙面浮现,青木言伸手进去取出了那本「书」,正如人能够在画里随意穿梭一样,他从太宰治面前窃取「书」用的也是同样的方式。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精神体藉助「书页」开启通道拿到「书」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把「书」转移到了住所中的画里,在果戈里来访的时候,他又把「书」转移到了最后的通道《夏梦》中,直到现在再刻画出画,用精神体去那幅《夏梦》里取出「书」。 「书」翻开第一页就写着字迹,字体优雅笔锋带着锐利,大概率是魏尔伦的字迹。 太宰治写的「因」是从青木言造物是北美试验品开始,到吸引了欧洲众多研究小队,里面穿插一切的先提条件是青木言可以控制那个造物,同时那个造物不受费奥多尔控制,从这个角度开始发展,直到最后——「原来那个造物是吸收储存生命力的容器,在被不间断的攻击销毁后,祂消散了,所有的生命力都重新回到了那些动植物的身上。」。 近乎所有的一切先提条件的铺垫都是为了早就最后的结果。 最后结果也确实如太宰治所愿,那个试验品究竟是不是吸收储存生命的容器已经不重要了,在「书」的力量下,祂不是也得是。 青木言撑着下巴,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世界会崩坏的那么快,因为这本「书」只要铺垫好先提条件,那么一切结果都可以发生,哪怕只是从一个流浪汉开始,只要中间铺垫的剧情足够合理,那么世界仍旧能够毁灭。 他把「书」重新丢进了画里。 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少出来比较好。 青木言埋进了温热的水中,水汽氤氲地模煳眼前的视野,脖子上携带着的项鍊悠悠地浮在水面。 费奥多尔肯定不会甘心被甩罪名的,对方即使在撤离也会想方设法洗白,比如说跟太宰治通话,而自己也只有在最后才让对方放下了些许戒备,然后太宰治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这一波又狠狠收割了太宰治的信任,他猜太宰治大概率也不相信自己死了,而且如果对方速度够快,说不准会一起被果戈里拉进画里。 虽然说原本只是想给果戈里看,然后藉助对方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给他人权限的画仍旧能够被打开通道的信息差,委婉地暗示果戈里自己没死。 如果这样做,原本一直想杀了自己获得自由的果戈里肯定会觉得自己仍旧被束缚,一件事没有完成,伴随着时间很容易变成执念,而想要杀死自己的执念就会一直伴随着果戈里,直到后者完成这份执念为止。 但太宰治的出现就改变了这样的结局,太宰治八成会告诉果戈里这一点,这样的话也许果戈里会认为自己死了,然后从此获得自由。 当然这样的结果也不错,毕竟青木言还是很喜欢对方的,无论是脸,还是那股气质,又或者是对自由的疯狂偏执。 都很有趣。 不过,这些都跟青木言没有关系,因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知道——青木言死了。 青木言收敛思绪,泡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身用柜子里干净的浴巾擦干净身体。 镜子里的少年拥有一双雾霾蓝色的眼睛,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这或许是因为之前失血过多的心理因素,毕竟他现在的身体可十分健康。 原本卷翘在半空十分不羁的黑髮在被打湿后乖顺地贴在脸颊边,头髮似乎有些长了,耳后的黑色发梢顺着白皙的脖颈一直贴到精緻的锁骨处,水珠不断地下滑。 青木言指尖捻起发梢,思索着要不要剪短一些,此刻门忽然被人推开。 「来了!我亲爱的学弟!我带着衣服来救你了!」戈蒂耶毫不见外地抱着衣服往只围着一条浴巾的青木言那边走。 后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他目光看向对方怀里抱着的衣服,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等一下,戈蒂耶,你上衣是不是买的太长了?」 那雪白的上衣衣摆从金髮男人臂弯处垂落,还有很长一截在半空中晃荡。 「哦,这当然是因为我没有量过青木你的具体尺寸,所以只能买裙子。」戈蒂耶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你离开日本总需要从码头过,肯定需要伪装一下。」 青木言看着对方怀里的衣物满脸抗拒,「不,我直接从画里到我老师那。」 「光着去?」戈蒂耶眼眸微微睁大,诧异无比,「太开放了,青木,这样看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带你去接触成年人世界了。」 「……对不起,还是把衣服给我吧。」青木言妥协了。 第99页 他一点都不想让老师误解自己在日本做了奇怪的事情。 「如果你可以从画里直接去你老师那儿,能顺便带我一个吗?」戈蒂耶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有些晕船,坐飞机的话我恐高。」 「哈哈,不,我骗你的,其实穿梭不了那么远。」青木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主要是他衣服穿都穿了,怎么可能让对方好过。 听见这句话戈蒂耶兴奋的表情一顿,紧接着立刻收起,「我早说青木你该选择一边,如果选异能这边,你现在八成已经是半个超越者了,穿梭这点距离不在话下。」 青木言眼眸微暗,他嘆了口气,「再说吧。」 「你……该不会还没做出选择吧?」戈蒂耶眉头微皱,「你造成的动静已经不足以再让你当个普通画家了,而且——你已经自断后路了,『青木言』不可能再从艺术界復出,因为他在众人眼里已经死去了。」 「我知道,只是……」青木言抿起唇,神色有些阴郁。 戈蒂耶像是明白对方的忧郁似的,很快转移了话题,「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继续任性,毕竟青木还是个小孩子。」 他对青木言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那么,你是想要先补觉,还是马不停蹄地回法国呢?小孩子有选择权利哦。」 「你只比我大五岁。」青木言一本正经地点出对方的年龄和短板,「如果不是你迟迟毕业不了,也根本当不了我学长。」 戈蒂耶宛如被打击了一样,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又很快重整旗鼓,「这种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而且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遇见有趣的你呢?青木?这一切都是命运的邂逅!」 「哈。」青木言假笑了一声,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转而说起了正事,「先回法国吧,不然回头这个地方政府反应过来了估计就不好走了。」 戈蒂耶微微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堆化妆品和道具,紧接着把青木言带到房间里,开始给对方伪装出合适的形象。 青木言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涂抹,戈蒂耶的伪装技术很好,对方的天赋不比青木言差,甚至可以说在青木言之上,只不过后者在艺术与异能的道路上选择了后者,在这个靠实力说话的世界容不下纯粹普通没有背景的艺术家。 …… 在码头一艘通往法国的客船正停留在海边,而身穿着制服的军警正在一个个搜查那些去往法国的人,普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今天码头停留的军警格外多。 一名气质不凡长相俊美的金髮男人带着一名金髮少女来到了码头排队等待着安检,他们提着皮箱,清闲安逸的像是来日本旅游又回国的一样。 这两人看起来像是兄妹,无论是那双如同青翠嫩叶的浅青色眼眸,还是宛如瀑布般的金色长髮,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十分相近。 金髮男人的头髮用一根髮带随意扎在脑后,而那名少女的长髮则自然地垂落在腰间,发尾自然地打着卷。 戈蒂耶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伪装身份,因此经常备着各种伪造的证件。 军警看着对方的证件来回检查,无论是问话还是观察都没能发现任何疑点,最后只能放两人通过。 他们顺利通过了安检,登上了轮船。 在轮船驶离码头之后,青木言没能忍住抱怨,「你腰带系的太紧了,我都喘不过气。」 「你应该庆幸我给你买的是平底鞋,不然回头走路都成问题。」戈蒂耶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越来越远的码头。 青木言不置可否地没有说话,他目光跟对方一同望着越来越远的陆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有一道雪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码头旁边陡峭断崖下的礁石上。 青木言指尖下意识探向了自己脖颈处戴着的项鍊,戈蒂耶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终于忍不住吐槽。 「青木,从那个东西的颜色来看,那应该是你自己的眼睛吧,换以前的你早丢掉了,现在你为什么要留着还做成了项鍊,不奇怪吗?」 原本在给对方换装的时候戈蒂耶就注意到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带这种项鍊未免有些吓人和违和,但青木言却不肯摘,戈蒂耶只能退而求次给对方加了一个小披肩挡住了那条项鍊,但这样一来就不能穿简约朴素的长裙了,这不符合他的美学,所以换成了小洋裙,这也是为什么青木言会觉得勒的原因。 一切都是对方自找的。 青木言闻言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他指尖从衣领里拿出了那颗被精心打磨做成宝石效果的雾霾蓝色球体。 嗓音轻的近乎能够被海风搅碎。 「大概是……某种纪念吧。」 这里面囚禁着一个少年寻求自由的偏执。 伴随着轮船驶离日本海域,这场风波也落下了帷幕。 在港口mafia的半隐藏半透露下,异能特务科档案中留下了被定格的结局。 「已确认天才少年画家(异能者)青木言的死亡,兇手为境外异能者果戈里,「书」的下落不知所踪,疑似被境外组织「死屋之鼠」窃取,至此,让横滨损失惨重的「星之彩」事件画上句号。」 第49章 戈蒂耶把一切安排的都十分妥当, 或者说他对于这种事格外擅长——关于潜伏、伪装、脱身。 青木言只需要跟在对方后面,看着对方跟别人交涉,然后上车, 一路近乎畅通无阻。 第100页 果然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戈蒂耶注意到身侧少年正盯着自己走神, 他打趣道:「怎么了?对靠谱的我心动了吗?如果是青木的话, 我们可以试着交往哦。」 「谢谢, 我还没成年。」青木言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你休想。」 「你是不知道追求我的人有多少。」戈蒂耶轻哼一声, 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如果你想, 你自然可以成为继承人,有了组织一切都会方便很多。」 这近乎是在明示什么了。 青木言应了一声,模稜两可地说道:「嗯,我知道。」 戈蒂耶清楚这份抉择意味着什么, 也同样知道这件事以对方的年纪而言有些过早, 他换了一个话题, 「你创造出的那个东西用了「全知之眼」的那个试验品?」 「对,那个试验品本体是一团类似于雾气一样的东西, 我把它加进颜料里再勾画,它就拥有了具体的躯壳。」青木言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那个东西的效果似乎是可以产生精神污染,类似于精神系武器, 当人的精神完全崩溃的时候,它就会开始吸收生命力。」 「精神系么……」戈蒂耶摩挲着下巴,「是超越异能范畴的力量?」 青木言微微颔首, 「横滨有个少年拥有异能无效化,那股力量也能够对对方起效。」 如果他能跟那个试验品同化到最深, 那他的异能对太宰治就能完全起效,只不过那样他也会彻底陷入疯狂。 原本这个是作为最后的备用方案,幸运的是计划很顺利,完全用不上。 「横滨那个城市,怎么什么样的异能者都有,我记得异能无效化……欧洲似乎都没有这种纯粹的异能。」戈蒂耶嘆了口气,目光看着车窗外不断拉过的风景。 「那个城市的异能者确实很多,不过没有什么超越者。」青木言想起费奥多尔所说的那个超越者。 如果横滨确实是有超越者,那为什么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看见那个超越者露面? 是有其他计划,还是……根本没有什么超越者呢? 「哈,毕竟是小城市。」戈蒂耶似感嘆般笑了一声,「如果还有好几个超越者,那也不该会籍籍无名。」 两人说话都没有顾忌司机的存在,后者也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一心一意地开车,直到车停靠在一处庄园前停下。 庄园里栽满了植物,有的正值花期,盛开的娇艷欲滴,幽香源源不断地从花朵中散发,有的已经开始凋谢,犹如燃烧过后的枯木,蜷缩着枯萎的花瓣,慢悠悠地从半空中落进草地里,残败之美与盛放之美同步在此上映。 「雨果先生说在这里等您,青木先生。」司机恭敬地说道。 戈蒂耶懒散地坐在车里没有想要一同拜访的打算,「替我向雨果打声招唿,我就不去见他了,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忙。」 青木言微微点头下了车,关上车门后车很快再次启动,无论是司机还是戈蒂耶都所属同一个组织。 他抬起头打量了一圈这个庄园,这里的一切跟他当初离开时差不多,唯一的变化大概是他当初离开的时候是玫瑰的花期,而现在玫瑰的花期已经过了。 青木言抬起脚步一路穿过花园,推开了门。 空旷的客厅里没有人,他轻车熟路地往二楼书房去。 书房静谧无比,午后暖阳从打开的窗户那里撒进屋子,空气中浮游着金色的光粒,有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青年坐在书桌前,乌木般的长髮被随意扎成一束垂落在身后,对方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笔,看起来像是在书写什么东西。 「我打扰到您工作了吗?老师?」青木言扶着门框,表情有些疑惑。 疑惑对方居然会工作。 按照以往,对方现在这个时间点大概是在书房里睡午觉,或者站在窗边一边欣赏花园一边喝下午茶才对。 「没有,只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跟小青木你比起来不值一提。」雨果放下手里的笔,目光在对方身上扫视了一圈,「我听戈蒂耶说你伤的很重?」 「已经找治癒系异能者全部治好了。」青木言表情平静,目光掠过对方看向了桌面上的信件。 他眉头微皱,像是想到了什么,「是「全知之眼」?」 「不,是「钟塔侍从」。」雨果一只手支在桌面上撑着脸颊,那双漂亮剔透宛如天空般的青蓝色眼眸里闪过一丝厌烦,「他们发来了邀请函,大概是想跟我们合作一块弄到「全知之眼」的试验品进行研究。」 「您想拒绝?」青木言会意了对方的意思。 「因为这件事很麻烦。」雨果抿着唇,表情有些不悦,「北美现在疑似研究出了超越异能体系的力量,这让欧洲很多势力都坐不住了,毕竟欧洲现在在联合研究能够大范围让异能无效化的武器,如果「全知之眼」真的研究出来了,那就意味着我们的研究心血全部无效,而且……我不信任「钟塔侍从」,阿加莎很聪明也很狡猾,她总是会在最后当猎手。」 「但是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我们会处于被动。」青木言逐渐理解了对方的顾虑。 雨果就是被这件事困扰了一上午,否则他现在肯定已经睡午觉了。 「「全知之眼」的试验品确实是超越异能体系的力量,但是副作用也很大,祂会对人的精神造成影响。」青木言思索着跟对方说道:「越疯狂获得的力量就会越强——以我目前得到的这版试验品是这样的。」 第101页 「用理智换取力量吗?」雨果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很快抬起眼眸看向站在门边的少年,后者眼底除去有些疲倦之外没有其他异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小青木?」 「嗯……?」青木言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问自己的精神状况,毕竟他使用了那个试验品,「我没问题,不用太担心,也许是使用方法不同,所以我没有被怎么影响。」 听见这番话雨果不仅没有放心,反而还嘆了口气,更担忧了,「小青木,你应该知道你身上有被「悲惨世界」转换后留下的影响——人格解体,你的精神本身就是不稳定的。」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青木言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这方面的症状本就不好治,无论如何青木言都不想让任何人窥探他的精神世界,更别提治疗会服用精神药物。 雨果知道对方的犹豫,这不仅仅有人格解体的问题在里面,也有青木言本身个性和心理因素的原因在里面,如果在对方抗拒治疗的情况下强行治疗,这只会起到反效果。 「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也支持你想做的一切,小青木。」 对方温柔的嗓音抚平了青木言心中的忧郁,他再次开口时换了一个话题,「老师,魏尔伦还活着,我在横滨港口mafia见到了他,只不过……」 「只不过他看起来很颓靡?」雨果微微笑了笑,「那傢伙终于明白了——虽然看起来太晚了,但如果不是以这种极端的方法,他大概永远也想不明白。」 青木言原本以为自己老师听见这个消息会失落,但谁知对方看起来反而有些欣慰。 这也许跟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和交情有关,情感一向是复杂的东西。 「你要先去休息一下吗?小青木,你看起来很疲倦。」雨果没有过多执着这个话题。 与兰波而言,或许这就是对方想做的事。 在得知其中有一人活着时,雨果就已经满足了。 青木言微微点了点头,在他即将转身离开时,雨果又出声喊住对方。 「小青木,霍尔巴赫从横滨回来后跟我吵着想见你一面。」 青木言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他去横滨了?是作为欧洲联合研究小组?」 「你知道这件事?」雨果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又很快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确实……他跟我说横滨沦陷这件事大概率是你搞出来的,是费奥多尔撺掇你的吗?」 「不,这是我自己的想法。」青木言唇边弧度微扬,他没有隐瞒对方,「我需要藉助这场混乱得到些什么。」 「那就好。」雨果只需要知道自己的学生没有吃亏就行了,「霍尔巴赫大概是为採集那个试验品数据而来,如果你不想回答这个话题,我就拒绝他。」 「这件事看老师您的想法。」青木言微微摇了摇头,抬起那双雾霾蓝色眼眸看着那个坐在桌边的男人,缓缓说道:「我手上还有当初剩下来的一些试验品,它的编号被「全知之眼」称之为「星之彩2090」。」 雨果神色微愣,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如果他们手上能有「全知之眼」的试验品,那确实可以不用顾忌其他国家势力,同样,他们可以答应「钟塔侍从」的邀请,但也可以在对方提出合作时持中立态度。 这样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最大的赢家。 但唯一问题是,霍尔巴赫是否可靠。 如果这份试验品给出去了,就等同于给出去了证据,青木言潜入了「全知之眼」并窃取了试验品的确切证据。 原本在横滨出现北美试验品这件事还可以归咎于「死屋之鼠」,就算「全知之眼」的人去横滨深入调查,最后调查到的结果也会是试验品和使用者都已死亡这种结果,毕竟所有证据都已经销毁,他们死无对证。 所以,一旦青木言把试验品给了霍尔巴赫这件事被暴露,无疑是在宣告自己就是真正的元兇,也同样会给雨果带来麻烦。 「不用担心,小青木,他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又疯疯癫癫的,但是是可以信任的存在。」雨果轻笑了两声,似话里有话般,「如果小青木愿意成为我的继承人,他或许能为你做事呢。」 第50章 身为终结战争超越者其中的一员, 雨果自然拥有能够这么做的实力与底气,他拥有一个组织,只不过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纪律严明的组织, 而是拥有法国特色的自由组织。 可以说组织里身居高位的人都跟雨果有深厚的交情, 类似于朋友一样的存在。 比如说戈蒂耶, 又比如说霍尔巴赫, 他们都是组织中身居高位的一员, 不过后者要更自由一些, 否则青木言也不会不知道对方其实是雨果这一边的人。 也正因为这份特殊情感的存在, 青木言一直迴避这个话题。 「小青木, 如果你想进入异能者的世界,以你现在在横滨搞出的动静,没有一个组织是不行的。」雨果嘆息一声,「当然, 我也不是在逼迫你做出选择, 只是……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他看着那个站在门口有些无助和茫然的少年, 后者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右手手腕处的铃铛,他不由自主地压柔声线, 「你可以继续这样,在我还活着的期间,在法国境内,我会保护你的, 小青木。」 第102页 青木言自然能够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现在的和平是暂时的,从欧洲在联合研究能够无效化异能的武器来看, 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超越者都无能为力的战争。 而这份研究却不能阻止,这是欧洲各个国家的旨意, 本身那些王室贵族对于雨果和他的组织就有所不满,但迫于对方的实力和影响力才勉勉强强摆露出一副和谐的态度,如果雨果拒绝研究,那么那些贵族也仍旧会一意孤行去研究,比起事态在不知道的地方暗自发酵,还是放在眼皮下面比较好。 最起码这样在暴风雨来临前可以有所准备。 「老师,谢谢你。」青木言眼眸里浮现出一丝迟疑,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说道:「这件事我会仔细想想的。」 雨果像是知道对方的顾虑,「不用担心,你知道的,他们都很喜欢你。」 青木言微微颔首,转身出了书房,顺便为对方把门合拢。 他抬起眼眸看了向望不见尽头的走廊,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往自己的房间缓缓走去。 维克多·雨果是当初收养他的人,同样也是教导开拓自己异能方面的老师,因为他们的异能在某种程度上有着相似之处,只不过他的世界仅限于自己创作出的作品,而雨果的异能「悲惨世界」能够将这个世界的人跟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进行交换。 交换人生,交换灵魂,交换命运,交换躯体。 近乎什么都可以。 唯一的问题是——你无法知道也无法选择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什么样。 青木言所交换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一个,没有被任何人领养靠谎言和诈骗他人活下去的孤儿,也就是欺诈师。 交换的时机不够好,正好是对方将死的那一瞬,人死的时候会有走马灯,再加上另一个自己死的怨恨,近乎所有的回忆都是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从小被收养的青木言当然没有见过这样的世界。 也正因如此,他无法再以美好的角度去看待一切,也没办法再创造出以前那样热情开朗的作品。 虽然画技仍旧存在,但是没有灵魂与韵味的画无法打动人心。 他恐惧着那个世界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他想要在一切发生之前去拯救自己,去续写现在的时光。 原本青木言的想法是保护好港口mafia首领,如果对方不死,那世界也不会滑落深渊,但是在发现即使港口mafia首领没有死,费奥多尔也会开始行动的时候,他对这个目标产生了迟疑。 再加上经歷认错人、又清楚了太宰治本质之后,他忽然觉得果然还是要自己得到一切才是最好的方式。 哪怕牺牲掉初衷,牺牲掉那个想要继续当普通画家、在艺术界发光的初衷。 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走廊窗户撒进一片浅金暖阳,裹挟着花香甜意的空气如梦似幻般随微风传递,一片枯萎的玫瑰花瓣从窗台花瓶上落下,打着旋落在青木言脚边,蜷缩着的模样像是死去干涸的心脏。 …… 青木言抵达家的时间是下午,当他洗去风尘躺在床上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已经是临近午夜了。 刚睡醒还有些茫然,他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侧过头看向窗外群星璀璨的夜空,雪白的纱窗在静谧的夜晚被微风轻轻吹拂。 在静静发了一会呆之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起身,推开房门刚好迎面看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深褐色头髮男人,后者站在门前看上去好像刚想敲门。 雨果站在一边像是想要阻拦对方却没能拦住,见青木言已经醒了,「吵醒你了吗?」 「没有……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老师。」青木言刚睡醒,雾霾蓝色眼眸里还带着朦胧,嗓音也比平时要柔软些许。 「早知道我就不这么快告诉你了!」雨果看向一旁摸着鼻子看起来有些心虚的男人。 后者嘴硬地说道:「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小青木是自然醒的,我没有打搅到他。」 说完这句话之后霍尔巴赫立刻扭头看向还有些茫然的青木言,嗓音激动无比,「小青木!听说你有那个!」 「那个……?」青木言慢半拍地想起来,「是「全知之眼」的那个试验品对吧。」 「没错没错!」霍尔巴赫简直迫不及待了,他现在就想拿着那个然后钻进实验室研究它个七天七夜。 青木言思索着进了房间,从自己床头柜抽屉里找出一幅自己曾经的旧作,使用异能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玻璃瓶一样的容器。 他把这一罐容器放在了霍尔巴赫手里,提醒道:「这是那个试验品最初始的模样,不过要小心精神污染。」 霍尔巴赫拿起那罐容器,连唿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在灯光下,那里面似乎有一抹色彩在流动,而那个色彩又不像任何已知的颜色,祂充满神秘与未知,就像是来自宇宙,来自人类不可知的地方。 说是色彩,但是又没有颜料那么厚重,像是水蒸气一样轻盈,又同样不像气体拥有移动轨迹,神秘的就像是外来物。 「祂太美了。」霍尔巴赫似呢喃般,不由自主地赞嘆出声。 「是的,祂吃人的时候也很美。」青木言清冷的嗓音一下子把对方驱逐回了现实。 霍尔巴赫瞬间想起了横滨的惨案。 他干咳两声,「祂到底是怎么进食的?这看起来可没有嘴,而小青木你当初构建的那个也不长这样,更主要的是那东西怎么能被物理攻击?这可一点都不浪漫。」 第103页 「唔……这个是靠精神同化,你研究的时候可得小心点,祂很会精神污染。」青木言顿了顿,接着说道:「说是物理攻击其实也不算,那是我故意设定的,在本体状态下祂能一瞬间抽干五英亩的生命力,大概害怕强光和高温,其他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所以当初横滨半天都没被彻底侵蚀,是你故意压制了祂进食速度?」霍尔巴赫很快明白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因为你把祂囚困在了那个『旧约天使』的躯壳里,所以他的进食速被减缓,而『旧约天使』会在天空中忽然消失是因为你操控祂解散了躯壳,最为巧合的是英国刚好在那个时候发射了特异点武器,我也因为不想特异点武器威力完全散发把横滨连你一起化为灰烬,而发射了法国在研究的异能武器,最后产生的光和热意外把那个东西消灭了……祂又把生命力还给了横滨,导致我们阴差阳错救下了横滨。」 理清一切后霍尔巴赫有些不可思议,「这简直是命运般的巧合,虽然我不相信命运,但此刻也有些无法解释这一切。」 青木言微微笑了笑,「确实不存在命运般的巧合,很多巧合都是人为创造的。」比如说「书」。 「等等,等等……如果这样的话,祂是从你画纸上跑到现实的。」霍尔巴赫很快又发现了一个盲点,他表情近乎狂热,「祂居然可以穿透真实与虚假的界限,让你的造物真正出现在现实里!」 「没错,但是你这样的反应可会让我后悔把这个东西交给你的哦。」青木言脸上带着几分认真,「对祂产生崇拜狂热喜爱,这就是祂的精神污染,你会更快被侵蚀。」 霍尔巴赫闻言微愣,有些挫败,「这可真难,要我不对祂产生激烈情绪吗……?好吧好吧,我会试试看的。」 他嘀咕着看着手里的那个容器,「这难道就是距离产生美吗?」 「如果开始出现幻听,有某种不清晰的古老低语在耳边响起,最好停中止研究。」青木言说完,又嘆了口气,「算了,反正你八成也不会停下来的吧。」 「嘿,别这么说嘛!」霍尔巴赫伸手勾住青木言脖子,压低声音说道:「作为交换,如果你想成为继承人,我可是双手双脚贊成哦!我很乐意接受你的命令,小青木。」 说完这番话,他放开了对方,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神秘与魅力。 霍尔巴赫直起背嵴,手里拿着即将陪伴他七天七夜的试验品,「那就我先告辞了,雨果,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青木言看着对方像是已经迫不及待钻进实验室一样,连法国人的优雅与礼仪都不要了,一路飞快地跑下了楼,钻进了庄园外停靠着的车里,他仿佛能够听见对方催促司机赶紧开车的声音。 「老师……」青木言迟疑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从一开始就站在一边笑着看他们的青年,「得偿所愿……是什么意思?」 雨果干咳了两声,目光游移,「啊,没什么意思,那傢伙的话你别全信。」 话虽如此,青木言自然能够看出自己老师心虚背后某种想法,对方是个性格很懒的人,热爱和平却不想工作,但是不工作又不行,因为对方是中止战争的超越者,也同样是组织的创建者,现在的局面需要对方去维持平衡与和谐,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除非,有个继承人能够接手,也许对方当初收养自己也有这样一份寄托在里面,毕竟他们异能相似,如果青木言能够继续开发异能,也能成为一名超越者,一个亲手培养出的超越者,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顺理成章了。 但是青木言却更喜欢绘画,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孩子,雨果当然贊成对方的梦想。 所以即使不能开始享受悠闲生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老师……他们会承认我吗?」青木言终于做出了决定。 雨果青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神色很快柔和下来,伸出手把那个瘦削的少年抱进怀里。 「当然了,我的小青木,我会教导你如何成为一个组织首领的。」 第51章 法国的巴黎是浪漫之都, 同样也是一座不夜城。 在青木言成年这天,雨果为对方举办了成年礼,应对方的要求, 仅邀请了组织里的熟人, 包括霍尔巴赫和戈蒂耶。 来宾都是青木言所熟悉的面孔, 年幼时他们经常会来找雨果, 谈论些那个年纪的青木言所听不懂的事。 雨果向他们宣布了青木言即将继承组织的事, 原本后者以为会有人提出异议, 但谁知所有人都是一脸笑容地贊同鼓掌。 这让青木言感到了些许诧异。 「这一天终于来了。」霍尔巴赫没能忍住感嘆出声, 他手里摇晃着酒杯, 以一种阅尽千帆的语气似怀念过往般,「当初雨果在你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每一次跟我们出任务都要念叨回去就要让你继承组织,天知道, 那个时候的你可连笔都握不住。」 这番话把所有人都逗得乐不可支, 水晶灯盏中挥发出的暖色调灯光从高处洒下, 照亮了所有人眼底的喜悦和唏嘘,雨果对这些事已经厌倦的态度他们当然能够看出来, 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有继承人出现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更别提这个继承人的能力并不差。 「听说日本那边丢了重要的异能道具。」戈蒂耶抿了一口高脚杯的红葡萄酒,「他们把这事藏的真严实,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 第104页 「是「书」吧。」霍尔巴赫显然对这件事也略有耳闻, 「听说是被俄罗斯那边的组织窃取了,但我觉得……他不一定是赢家,否则日本不该是这种反应, 这种想要掩藏一切的情况就像是不知道谁夺走的一样。」 「你说得对。」戈蒂耶没有多说这个话题,而是伸手揽住了坐在他旁边的青木言, 意味深长般地说道:「青木,我可帮你把你在横滨的事都洗干净了哦,画家的你和异能者的你已经完全被分割开了,现在的你身份干净利落,你不准备表示一点什么给我吗?」 后者微微歪头,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你想要什么?」 「彻底向外界宣布继承组织后给我放假,放一个月的长假!」戈蒂耶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嘿,你这话说的好像雨果一天到晚在压榨你一样!」这话说的对面一个男人不干了。 「我天天出差,洗履歷伪造身份信息,又要管理情报整理情报,我一个人做这么多工作,提出一点休息时间不是很合理吗?」戈蒂耶理直气壮地反问,「哪像你,伏尔泰,你清闲的已经快在法国找不到人了,如果不是在青木的成年礼上见到了你,我都快怀疑你已经跑出欧洲了。」 「虽然现在是我清闲,但以后估计雨果更清闲,这傢伙终于得偿所愿了。」被称为伏尔泰的男人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且这怎么能算是清闲呢?我这不是为了不碍那些王室贵族高贵的眼睛吗?免得他们又借题发挥找雨果麻烦。」 「没关系,到时候跟他们说我卧病在床就好了。」雨果对此倒是毫不在意。 「听起来真不错,你已经快连续卧病在床两个月了,那些人都快以为你不行了,说不准现在正在举办什么宴会庆祝你去往另一个世界。」伏尔泰语气含笑,听起来像是在讥讽,也像是在普通感嘆什么。 「回头组织更换首领的事情宣布出去,这不刚好坐稳雨果身体不行的事了吗?」 伴随着霍尔巴赫这句话的落下,大厅里又响起一阵笑声。 玻璃酒杯中摇晃着醇厚的暗红葡萄酒,酒精的香甜伴随着时间挥发在空气中,从傍晚一直维持到深夜,青木言能够明确感知到他们身上的善意,以及想要极力抚平他内心忐忑不安的那种安慰。 在最后即将结束的时候,醉醺醺的霍尔巴赫在临走时把一个熟悉的透明容器交给了青木言,「数据我已经採集完了,你使用过祂大概异能也发生了异变,晚点我会跟雨果说你异能的最佳培养方向……祂的特性有很多,你异能的培养方向也有很多,主要还是看你个人的想法,看你更喜欢现实还是虚假……」 「谢谢……」青木言接过对方手里的试验品,发现里面东西没怎么少,看起来对方研究浪费的材料并不多。 「啊……对了。」一旁的戈蒂耶忽然勾住青木言脖子小声说道:「青木,在你没有完全接手组织和成为超越者之前最好不要轻易露面,听说现在很多人在找你,比如说港口mafia的新首领,又比如说「死屋之鼠」的头目。」 他顿了顿,已经被酒精麻痹的涣散视线扫视了一下周围,才接着说道:「还有个很可怕的古怪男人,之前我原本在地下情报交易场所找人交易抹消你在横滨留下的痕迹——你知道的,总要等风波过去才是能够达到完美效果的最佳时间,结果这事让有个原本只是路过的银髮男人听见了……我可差点就死他手上了。」 「怎么回事?」青木言眼眸微动,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果戈里对他的信息如此敏感,是怀疑了他没死? 可当初太宰治理应会告诉对方自己异能的特殊性,这样的话,对方不应该会再执着于他才对。 青木言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低估感情与自由这两者对果戈里的影响了。 戈蒂耶摆了摆手,像是不想多说,他脸上神色虽然有些恍惚,但仍旧能够露出些许牙疼的表情以及些许忌惮,「空间系异能,真的棘手,神出鬼没,简直像是鬼魂一样无处不在,费了我好大功夫。」 戈蒂耶的异能并不是空间系,虽然他也是超越者,但异能却不适合放在战斗上,否则他在组织里负责的也不会是情报方面。 「不过不用担心,我没透露什么给他。」 说到这里,戈蒂耶幽幽嘆了口气,唿出的气息充盈着酒精的香甜,那双漂亮清澈的浅青色眼眸里倒映出对方逐渐褪去稚嫩的面容,他看着青木言就像是在看一个令他不省心又欣慰的后辈,「幸好是你,青木。」 ——在即将陷入混乱的未来、在雨果感到疲倦不堪的现在,幸好组织的继承者是你。 青木言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我会努力的。」 他站在门口目送组织重要成员的离开,雨果从桌边起身走到了青木言身侧。 夜空中众星拱月,洒落一地银辉,不远处闪烁着独属于城市的光影,将天际晕染成一片赤红,仿佛白昼从来不曾离去。 这个少年已经成年,身高近乎快赶上他,青木言原本卷翘不羁的黑髮垂落在肩头被扎在一起,如果对方继续选择走向艺术殿堂,也许选择已经成为了深受贵族追捧与众人喜爱的画家。 雨果没能忍住伸手搭在了对方头上,把那一缕翘在半空的碎发压了下去。 第105页 「老师……?」青木言回头看向对方。 后者脸上神色温润,嗓音被放轻,「小青木,霍尔巴赫的意思你也知道了,我对于这个问题也很好奇,你是更喜欢真实却充盈着残酷与未知的现实,还是更喜欢能够如你所愿随意涂抹更改的画中世界呢?」 青木言闻言微微愣了片刻,只听对方接着说道:「我猜猜,你应该已经有所准备与计划了?我听说你把旧作都送往拍卖场流向了世界各地,艺术品都会在作者死后而变得高贵,你在横滨伪造出已死的结局,是不是在为这方面布局?我的小青木?」 「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啊……老师……」青木言露出无奈的笑容。 明明对方一直都没有问过他在横滨做了什么,他本来以为老师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呢。 「你可是我的学生。」雨果一眼看出了对方的想法,他搭在对方头上的手揉了几下,「我会给予你随心所欲的权利,也会保护你自由的想法,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在乎你的安全。」 「使用了那个试验品之后,我可以在画里任意穿梭,把通道开在任何画所在的位置。」青木言思考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让异能开发的方向是——影响现实。」 雨果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犹如童话森林湖泊一般充满神秘与亲和的青蓝色眼眸中浸染出些许迟疑,「你是想要继续往那个试验品与你异能结合展现出的最后效果上靠拢?」 他沉吟了一会儿,「那样对于你精神负担会不会太大了?」 「没问题的,只要少用就好了。」青木言倒是不在意这方面,他捧着手里剩余的试验品,垂下眼眸思索着这些东西该如何发挥出最大价值。 「两年?」雨果说出了一个时间。 「唔……有点太久了。」青木言觉得可以再短点。 雨果失笑一声,「你比我还着急,小青木。」 「毕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青木言目光在虚无缥缈的半空中游弋,看戈蒂耶的反应,他在果戈里心里大概快变成执念了,这么久过去对方再看见他会有什么样的恐怖后果,青木言一点都不想知道。 这里可不是横滨,不能再上演一场死而復生的戏码,同样也不能再来一次宛如戏剧艺术般充满了疯狂与理性的辉煌热烈退场。 这一次如果真的在他还没来得及成为超越生死的超越者时就死了,那大概真的是在用仅有一次的生命与万籁俱寂的死亡点缀最后的玫瑰。 第52章 雨果所创建的「钟楼怪人」更换组织首领的事在欧洲引起了轩然大波, 维持友善关系的组织忐忑不安,敌对的组织蠢蠢欲动,旁观的组织隔岸观火, 甚至就连法国王室贵族都有些安耐不住想要下手的心思。 这是一场针对于新首领的试炼。 一时之间风平浪静下的暗斗不止, 但新首领的手段远超他们预料, 那是一种与雨果不同的狠厉与疯狂, 如果说雨果懒得去计较一些冒犯的小打小闹, 那这位新首领堪称眦睚必报, 就算没有造成损失也要狠狠挖下对方一块肉。 经过不间断的试探和滑铁卢, 外界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组织从头到尾都对这位新首领俯首称臣了。 这场风波持续了一年多才逐渐平息, 所有人都歇了想要趁「钟楼怪人」更换新首领的弱势期瓦解对方的心思,这个新首领比雨果还狠。 坐稳首领位置向外界展现实力,这只不过是青木言让那些人歇了心思的手段。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果然很有效,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不长眼的来找麻烦, 一切都回到了如同组织没有更换首领之前一样安宁。 青木言坐在书桌前撑着下巴, 面前是一封来自于英国的邀请函, 鎏金的边框秀气缠绵的字体,用的是法语书写着青木言的姓名, 这足以体现出那些人的诚意。 原本邀请雨果与其他人的信封也都堆积在书桌上,组织里的高层似乎都对这种场合持着可有可无的随意,索性直接交给青木言做决定。 这让青木言觉得自己这个组织首领当的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又好像没有问题, 原本想像中的明争暗斗以及背地里耍小手段和下马威之类的事情完全没有,就连他对下达对外界那些不友善组织的激烈反应,全组织也没有一个人出言劝阻。 有一种……被所有人都肯定的感觉? 信已经被拆开了, 看内容像是一场交流宴会,发起人确切来说是英国的「钟塔侍从」, 具体内容说的很暧昧模煳,但大致应该是为了摸清楚欧洲各组织之间的关系和态度。 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雨果端着一叠小饼干和红茶走了进来,自从不用再管组织的事情,他时间空出了许多,甚至有闲心去尝试一直想要尝试的烘焙。 「尝尝看。」雨果把盘子放在了书桌上。 盘子里的饼干镶嵌着红色的果干,带着刚出炉时的香甜气息。 青木言咬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果干的酸甜恰到好处化解了饼干的甜腻,再配上一口清甜的红茶简直是完美的下午茶。 「您做的越来越好吃了。」 听见这句话雨果脸上露出笑容,「那真是太好了,回头我就去找那傢伙完成赌约!」 之前霍尔巴赫曾因为试验品和青木言异能相融的事情再次拜访过,是为了收集数据顺带检查青木言身体状况,在发现后者身体没有问题之后原本准备离开,但雨果恰好端着失败品郁闷地路过,这引起了霍尔巴赫的注意。 第106页 两人在一番调侃和气急败坏的反驳之后打了个赌,如果雨果能够在一个月之后烘焙出好吃的食物,霍尔巴赫就一个星期不进实验室,这对于一个恨不得跟实验室结婚的研究狂人来说简直是下了血本。 雨果余光注意到桌上堆叠的信件,大致猜到了什么,「你是在思考要不要去?还是在思考找谁去?」 「二者都有吧。」青木言指尖卷着垂落在脸颊边的碎发,「宴会的地点是在伦敦,虽然我的异能已经被开发到了极致,但是……」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很狡猾。」雨果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点评道:「她邀请了欧洲所有举足轻重的贵族,以及隶属国家又或者说是影响力足够大的组织,甚至包括地下情报网组织「死屋之鼠」。」 是的,就是因为这样青木言才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毕竟无论是刚到法国开始学习当首领的时候,还是更换组织首领最为动盪的时候,费奥多尔都没有出现,他就像是一个狡猾的猎手在暗中布局。 更别提这次的地点在同样狡猾的「钟塔侍从」的地盘,阿加莎同样也是一个很心思缜密的人。 「如果不去的话,很容易引起其他组织不满的情绪存在。」青木言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所以还是要去。」 「唔……可以让戈蒂耶跟你一块去。」雨果从那堆信件里挑出了印有戈蒂耶名字的那封,「他不是已经得到过一个月的假期了吗?所以加班肯定也是愿意的。」 青木言觉得对方可能不太愿意,毕竟当初戈蒂耶假期回来简直乐不思蜀的状态,甚至想跟雨果一块开始养老生活,最后被伏尔泰以没有梦想的年轻人打击回去了。 「他的异能适合一切突发情况。」雨果不紧不慢地又吃了一口饼干。 「明面上应该是不会打起来的,我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阿加莎,但是对她的个性也有所了解,那种注重礼仪又傲慢的人,绝对不会容许有人在自己地盘上捣乱。」青木言顿了顿,指尖在信封鎏金图案上刻画,「不过……暗地里的争端估计不会少。」 「那再把霍尔巴赫带上吧,他的异能能够帮得上你。」雨果又从那叠信封里把霍尔巴赫的邀请函挑了出来,「刚好他打赌输给我了,日期是什么时候?」 「一周后。」青木言轻笑一声,「时间紧迫的就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雨果闻言又开始在那叠邀请函里翻找,「要不要多带几个?再带上伏尔泰和莫泊桑?」 「不用了,老师。」青木言失笑地轻按住了对方的手,「戈蒂耶和霍尔巴赫就够了,再带下去怕是整个组织高层都要去赴约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钟塔侍从」把邀请函发给了每个人,就算全都去也没问题吧。」雨果语气漫不经心,他拿起盘子里最后一块饼干放在了青木言手里,「大闹一场也无所谓,小青木,用你一贯的风格就好。」 青木言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饼干,慢慢放进了唇里。 雨果很快像是意识到什么。 他不是已经不是组织首领了吗?为什么要继续思考这些事? 突然顿悟的雨果留下一句,「你心里肯定已经有想法了对吧,我先去找那傢伙兑现赌约。」 听见这样的话之后,青木言目送对方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一周后青木言带着表情郁闷的两人一同上了飞机去往伦敦。 「钟塔侍从」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身为隶属于女王的骑士,可以说已经东道主精神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从伦敦下来有人接机,同时也准备了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休息场所。 这让一肚子憋屈气的霍尔巴赫都没地方找茬,戈蒂耶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被迫加班的命运。 他仰头躺在沙发上,「嗨嗨,算了吧,我突然觉得这个沙发还挺舒服的,把这一次当做旅行也未尝不可。」 「什么旅行?我只想去我的实验室里,我的那些小东西没了我的照顾,它们一定会枯萎的!」霍尔巴赫像是感觉地板烫脚一样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哦,天吶,我简直难以想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它们,它们会变成什么样!」 「你在实验室里养植物了?」戈蒂耶奇怪地问道。 「不,他是在指那些根据北美试验品研究出来的新试验品。」青木言检查完了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我其实感觉那些东西都没生命,它们只会掠夺其他东西的生命。」 「谁说抢来的生命就不算生命了?」霍尔巴赫不贊同地说道。 「那些东西在你眼里的滤镜厚到快成情人了。」戈蒂耶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轻啧两声,「法国人骨子里的浪漫到你这算是彻底异变了。」 霍尔巴赫不服气地轻嗤一声,「那是你没有这个天赋,你领悟不到它们的美妙之处!」 戈蒂耶不置可否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直起背嵴又斜靠在沙发扶手上,金色微卷的发梢垂落在扶手处往下滑落,那双浅青色的眼眸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阿加莎邀请的不止组织,也有贵族,你们说这背后有没有女王的意思?」 「大概率是在衡量所有人的价值。」霍尔巴赫提及这件事表情也微微严肃了几分,「那些组织近乎都只来了几个人,有的首领甚至都没有来……你怎么看?小青木?」 第107页 青木言正望着窗外出神,在听见这番话后他回过神说道:「「钟塔侍从」给我们组织每个高层都发了邀请函,甚至也邀请了老师,我觉得他们大概率是对每个组织都是如此,只不过有时候这种上心的表现更像是陷阱,所以才会导致这种情况出现。」 「青木已经成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首领了呢。」戈蒂耶忽然感嘆。 青木言已经对对方时不时的调侃习以为常了,他继续说道:「我猜测他们这么做的可能是着急了,「钟塔侍从」也许得到了北美「全知之眼」的最新动向。」 「全知之眼」的地下实验室自从几年前被青木言和费奥多尔联手窃取后,那些实验就被牢牢掩盖住,如同已经暂停了一样。 有时候不知道动向的暗中发酵往往是最恐怖的。 「不过——」青木言很快话音一转,「明晚的宴会上就知道了。」 第53章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一眼望不到边际, 地板被擦的光滑可鑑近乎可以倒映出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浅金色的灯光从水晶灯盏中洒落,照亮了一切纸醉金迷的奢华场面。 今夜汇聚于此的所有人员都是欧洲举足轻重的人物。 青木言手里端着高脚杯倚靠在角落的墙壁上, 今晚的他身穿一袭黑色的晚礼服, 佩戴着金色的小巧胸针, 原本卷翘的黑髮也在留长后不再像曾经那样卷, 而是仅在发尾打着卷, 长发被一根浅色的髮带扎起, 发尾垂落在胸前, 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下垂, 雾霾蓝色的眼眸盯着酒杯中的酒液。 俊美忧郁的面容配上孤寂的气息,注意到的贵族小姐们都纷纷上来搭讪,很快她们发现这个男人长相虽然看上去干净容易接近,性格也温文儒雅, 但她们的第六感却在隐约觉得这都是表象。 无论是共度良宵的大胆热情邀请, 还是跳一支舞的简单普通邀请, 都被对方带着些许歉意的微笑拒绝。 青木言拒绝了最后一位女士的热情邀请,他略有些疲倦地嘆了口气, 目光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试图寻找一进来就不见踪影的戈蒂耶,意料之中的连个背影都看不见,而霍尔巴赫则是坐在餐桌前自顾自的吃东西,时不时还要跟一旁侍从挑刺, 显然是把不能进实验室被迫加班的怨气发泄在「钟塔侍从」上了。 青木言收回视线转而开始观察起周围,这场宴会并不是假面舞会,因此那些人的模样都被灯光照亮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他倒是看见了很多熟悉面孔,比如说法国那些跟老师不对付的王室贵族, 又比如说之前在他刚继承组织时找麻烦的那些组织首领。 如果这里突然爆炸的话,那大概能够一次性在猝不及防中炸死不少人,而整个欧洲说不准也会混乱起来。 青木言闲的开始胡思乱想,他在等「钟塔侍从」出现,在等他们说出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但是这个宴会持续三天,青木言觉得第一晚大概是看不见对方说出目的了。 在他遗憾地放下酒杯想要离场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拉住了他的手腕,带着隐晦的急切,像是害怕什么跑掉一样。 短短一分钟里青木言脑海中闪过很多现在通过接触得到的信息。 对方的手骨有些偏大,不如女性的纤细。 但是气息带着暧昧的幽香,这是贵族小姐们都很喜欢的那款香水。 而且对方手劲被克制的很好,维持在一个大一点会捏疼他,小一点会让他抽离的范围,暂且不论力气,光是握手腕这种行为从陌生人本身而言就有些过界了。 是熟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青木言回头看去,一张漂亮精緻充满了异国气息的脸映入眼帘,五官线条柔软,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眸在灯光下微微闪烁,里面所有的情绪都难以窥视,唯一展露出来的只有笑意,银色的捲髮垂落至腰间,似银河般充斥着蛊惑般的魅力。 对方的裙子华丽而夸张,做工精细的裙摆遮住了所有,就连领子也是带有蕾丝边的高领。 老实说,在厚重的礼服下,很难判断出对方的真实性别。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唇边弧度不变,嗓音难辨,像是中性,带着某种磁性的诱惑。 「今晚是一个群星璀璨的夜晚,一切都恰到好处,很适合发生一些浪漫的邂逅。」 在青木言表情微变的视线里,她放开了对方的手,转而轻轻提起裙摆,微笑着问道:「不知道我能否有那个荣幸,邀请你共舞一曲呢?」 青木言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目光晦涩难辨地看着眼前这个「贵族小姐」,后者微微歪了歪头,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沉默这么久似的。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脸上逐渐展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眼眸里遮掩一切的笑意也随之悄然褪去,在对方笑意之后的情绪即将被坦露出来的那一刻。 青木言像是做出了决定,他微微点头。 「我的荣幸。」 青木言牵着对方的手进了舞池,两人跳的是舒缓柔和的华尔兹,他垂下眼眸手搭在对方的腰间。 亦如几年前的那支舞,只不过现在两人的姿势进行了交换。 青木言本来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又或者是藉助舞蹈时亲密的动作想要杀死他,但令他意外的是对方什么都没做,那双不同程度色调的金眸里一直都是满怀笑意的模样,偶尔在舞姿更换姿势时,对方才会露出些许混杂各种情绪、复杂至极的神色。 第108页 一曲结束,两人分开时对方忽然贴近了青木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畔,「今晚,我会等您。」 对方没有说地点,也没有说具体时间,留下这样语焉不详的话只后就匆匆离开。 像是在给青木言拒绝赴约留下足够的藉口,在如果对方真的不赴约,那么可以责怪自己的粗心,而不是青木言的冷漠与抗拒。 也像是在考验他们之间的情感与默契还剩下多少,如果青木言没有赴约,这也能证明后者已经遗忘了之前所有的事。 这场宴会鱼龙混杂,青木言是「钟楼怪人」首领的事自然被大部分人所熟知,地下暗网里对于这名新首领的一切信息都很少,对方身份的简直比刚出生的婴儿还干净,因此在对方进入舞池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青木言没有在意那些人隐晦的打量和视线,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动,那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舞跳得不错。」 戈蒂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里重新回到了青木言身边,他此刻正带着一身沾染上的香气,悠闲地晃着杯子里的红酒对青木言刚刚的那支舞作出点评。 「你身上的味道太刺鼻了,不要靠近我。」青木言抗拒地撇过头。 「嘿,这可是我受欢迎的证明!」戈蒂耶不服气地想要辩解,在看见对方根本不打算听而是想要离开的时候,他更不服气了。 戈蒂耶一手圈住青木言的脖子,在准备使劲试图用香气熏死对方的时候才想起来场合的不对,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视线正暗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于是他干咳一声又放开了手,「你要回去了吗?」 「反正「钟塔侍从」今晚又不会出现。」青木言漫不经心地说道:「留在这里也浪费时间。」 「啧啧,你真的没有一点那种想法吗?」戈蒂耶摇了摇头,露出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打听你的择偶标准,哪怕是一夜她们都很乐意。」 「不要。」青木言嗓音淡淡,雾霾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疲倦,显然是想起之前被搭讪的热情,「太累了。」 戈蒂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青木?这话男人可不能乱说。」 「拒绝搭讪很累。」 青木言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后者正满脸慌乱环顾四周,看起来试图把所有偷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暗杀掉。 戈蒂耶闻言露出些许责备的眼神,「一句话要说完整啊,青木,不知道今晚过去又会有多少人断章取义了。」 「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青木言表情恹恹,他看了一眼还在桌边批判水果不够甜的霍尔巴赫,又看向面前的戈蒂耶。 后者仿佛也看出了青木言的疲倦,「不舒服吗?」 「人太多了。」青木言眉头微皱,这种人多光源摇曳气息混杂的场合会让他头脑感到模煳。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戈蒂耶俯身在青木言耳边小声说道:「我刚刚好像看见阿加莎往大厅后去了,我去看看她想搞什么名堂。」 「好。」青木言微微颔首,注视着戈蒂耶再一次溶于人群。 对方的异能很适合窃取情报,也适合一切突发状况,因此这件事由对方去打探最为合适。 …… 外面的夜风带着独属于秋季的凉意,甚至隐隐约约带着冬季即将到来的寒冷。 今晚星空犹如舞台般群星璀璨,绚烂的银河悬挂在星空之中,一轮弯月倾泻而下银色的辉光。 青木言并没有选择开车,而是静静地往休息的住处走去,「钟塔侍从」安排的落脚处与会场相隔并不远,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大概半个小时之内就能走到。 远离会场后属于夜晚的静谧才后知后觉地笼罩,周围树木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青木言忽然止步望着黑夜里仅剩轮廓的树梢,并没有什么非看不可的理由,只不过是疲倦的大脑想要让他这么做,然后就这么做了而已。 鼻腔间属于草木的清甜被另一股神秘的幽香取代。 一双手自身后环绕住了青木言的脖颈,不带任何攻击性与杀意,甚至就连普通的暧昧与留恋都很少,更像是普通的想要接触,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后者很清楚对方是谁。 那个没能说出口的名字在此刻被轻声吐露。 「果戈里……」 第54章 寂静无声中除去风吹拂枝叶的沙沙声之外, 只留下彼此的唿吸声,果戈里的唿吸声很轻,青木言下意识想要转头看向对方, 这个动作仿佛是让对方回过神了似的, 那双手的力气忽然变大, 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了脖颈处开始乱蹭。 「哇呜——亲爱的小青木, 你居然还记得我, 我真的太高兴了!」 恍如隔世的嗓音仿佛一如既往, 却也带着时间催化出的某种陌生。 近距离跟他人接触的感觉让青木言不适地想要躲开, 但果戈里的力气很大, 像是生怕他跑掉一样,把青木言牢牢控制在怀里。 温热的气息洒在敏感的皮肤上。 这让青木言眉头微皱,低声说道:「太近了……」 这句话没有让对方把头抬起来,倒是让对方停止了乱蹭的动作。 在短时间的沉默中, 青木言听见对方声音褪去了之前的夸张与活泼开朗, 转而变得像是在呢喃那样, 听不出情绪,「我找了你很久, 你果然没有死,小青木,那么……这一切是你对我的报復吗?」 第109页 带着手套的手指摩挲在他颈侧大动脉处,人的脖子是最为脆弱的部位, 更别提对方的动作带着似有似无的杀意与某种犹豫迟疑。 青木言本身就因为最初的那场绑架而对于所有的触碰与杀意都十分敏锐,这么长的时间的训练与培养也只让他在这方面更加敏感,换句话说, 他能容忍果戈里从视野盲区环住自己这么久,就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青木言伸出手搭上果戈里的手臂, 没等他进行下一步动作,只听对方嗓音带着某种悲伤,低落地说道。 「明明无论是取走小青木眼睛,还是取走小青木性命,又或者是对小青木产生情感,这些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你一步步戏弄着我的『自由』,让我以为自己在杀死你那一刻获得解放,却又在最后用那样浪漫天真又残忍的方式——以那样惊艷世俗充满悬疑的落幕把我囚困在难以逃脱的牢笼,足足三年。」 青木言垂下眼眸,长如蝶翼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他轻声问道:「那么,你要在这里杀了我吗?果戈里?」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果戈里松开了对方,让后者能够回过身看向他,「我真的——能够在这里杀死你吗?小青木?」 青木言转身看向那个仍旧比他高一个头的青年,后者已经褪去了之前的伪装,现在的装扮跟他印象中的相差无几,雪白的斗篷,黑白马甲内衬,荷叶边领饰,以及压在银色发梢上的白礼帽。 那只没有被面具遮住的金色眼眸里充盈着不知名的哀伤。 其实青木言原本没有想过要束缚对方自由什么的,只不过出于一点点恶劣的私心,觉得无论是被遗忘,还是被铭记,这两种结果对于他而言都可以。 当然,现在果戈里是不可能在这里杀死他的,在他意识清晰的情况下,对方没有任何机会,哪怕是能够克制他的空间系异能也不行。 这份哀伤很快被收起,转而取代的是果戈里脸上最为常见的富有虚假意味的刻意表演感,「吓到你了吗?抱歉啦——」 他垂下眼眸,带着暗红色手套的修长手指穿过对方衣领,从里面勾出了一条细绳,那是一枚吊坠,伴随着绳子逐渐被拉出,一颗漂亮到如同宇宙深处梦幻神秘星球的雾霾蓝色眼球也暴露在眼前。 在看见这颗眼球的一瞬间,果戈里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了许多,他唇边弧度扩大,「骗你的——其实我不会再杀你了哦,小青木。」 青木言望着对方掩藏笑意之后、处于眼眸深处的那抹疯狂没有说话,他知道即使自己不说话,果戈里也能够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 「老实说,在人群中看见你的一瞬间,我内心第一反应不是愤怒和杀意,而是一种……像是一直寻找的东西被找到了的那种惊喜与庆幸,这份感情简直快把我胸膛撑得炸开,这很奇怪,明明我是该为你的欺骗和戏弄感到愤怒的,就像是之前一样,我理应不顾一切把你杀死在人群中,然后欣赏你错愕又痛苦不甘的表情,享受周围的尖叫与来源于你的注视。」 果戈里伸手抚上了对方脸颊,原本带着些许稚嫩与青涩气息的样貌已经完全长开,那双雾霾蓝色眼眸时常会涣散地看着虚无缥缈的地方,带着些许忧愁的气息,让人感觉随时可能会化为一缕烟雾随风飘逝。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场宴会上的?」青木言伸手抓住了对方即将摸到他眼睛的那只手。 「到提问时间了吗?」果戈里低笑两声,「那么——你猜猜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当然是小青木你的身份啦!能够在横滨制造出那种动静,还能成为最后赢家的你,一定不会是普普通通的身份,所以我有预感能够在这里遇见你哦~这大概就是魔术师特有的的第六感?」 「原来是感觉吗?」 青木言本来以为果戈里会知道这个宴会举办的更深层的阴谋,甚至会是这个阴谋策划者的一份子,毕竟以果戈里的能力,超越者的身份以及擅长伪装与表演的天赋,对方只要想,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缓缓松了口气,这样看来这个宴会应该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危险和糟糕,如果其他国家跟英国早已联合想要对付他们可就麻烦了。 之前雨果拒绝了阿加莎的邀请,再加上横滨的那些事很难保证后者不会联想到些什么而开始行动。 「如果我不在这个宴会上呢?」 「不在的话,大概会失望地去往下一个小青木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吧?」果戈里有些不确定,旋即又欢快地开口,「不过——!幸好小青木出现了!」 青木言唇边微勾,眼眸中浮出一层笑意,「所以,果戈里,你为什么会选择穿女装?」 「这当然是为了小青木着想,如果我穿男装邀请你跳舞,一定会让你苦恼吧?当然更重要的是一定会被拒绝吧,我可不想听见小青木的拒绝,也不想让小青木为难。」果戈里眨了眨眼睛,「所以好看吗?」 青木言思绪偏移了一瞬间,脑海里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好看……」 果戈里故作羞涩地扭过头,「哎呀,这么直白的夸奖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在看见小青木一连拒绝所有围着你的贵族小姐时,我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被你拒绝呢,如果那样的话我一定会伤心欲绝地杀了你吧,开玩笑的啦~幸运的是最后小青木果然没有拒绝我,同样也记得我们之间的回忆,独自一人来见我了,太感动了——」 第110页 对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像是单纯在宣洩自己内心的情感。 青木言沉吟片刻,宛如在思考什么难题一样,他看了看果戈里的身高,又看向对方的鞋子,最后没能忍住疑惑地问道:「你当时……是怎么变得跟我一样高的?」 果戈里闻言微微愣了愣,回过神来后没能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这当然是魔术师的一些小把戏~换做是普通人的话我肯定不会告诉他的,但是,但是——如果小青木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哦。」 「不,这就不用了。」青木言觉得自己每天处理组织里的事情就够麻烦了。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银髮青年,「所以,果戈里,你找到我之后呢?你想怎么做?」 夜风从两人之间穿梭过,带来似有似无的凉意,气氛像是一时之间变得僵硬而冰冷。 只见对方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小青木不能心甘情愿被我杀死的话,那我就只能委屈一下等待那个时候到来了。」 青木言微微歪了歪头,卷翘着的鬓髮发梢贴着白皙的皮肤,「不会有那个时候的,啊……难道说你要带给我绝望吗?」 「这是个很令人心动的提议呢!」果戈里眼眸一亮,但很快又萎靡了下去,「不过如果真的打算这样做,小青木又会跑掉吧?就像是之前那样。」 他似挫败般垮下肩膀,就连原本不羁的银色乱发都耷拉了下去,「你赢了,小青木,我确实没办法忘记你,没办法忘记那场『灼热燃烧的玫瑰』。」 无论是青木言死亡时靡丽血液铺陈组合成的残败「玫瑰」,还是那场溶于火焰的玫瑰庄园,它们伴随着青木言这个名字在果戈里脑海里一直回放,直到刻骨铭心。 果戈里伸出手重新环住对方,额头搭在对方肩膀上,轻吐一口气,「你简直快把我逼疯了,我亲爱的小青鸟。」 青木言唇微微抿起,这样的结果是他没有料到的,正当他在想该怎么样去开解对方的时候,后者忽然直起背嵴,捧着他的脸颊,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眼睛亮晶晶的,以一种兴奋的语气提议道。 「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吗?小青木?」 青木言觉得不太行,「我不要。」 第55章 然而事实证明拒绝是没有用的。 青木言听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有些无奈地回头, 「果戈里,你不能跟着我。」 果戈里眼眸里流露出些许失落,「为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小青木……」 他像是一个被霜打了的茄子, 整个人都散发着失落与萎靡。 青木言唇微微抿起, 意有所指地隐晦说道:「你虽然伪造了身份进入这场宴会, 但「钟塔侍从」应该也给你安排了住处。」 「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会打乱你的计划吗?」果戈里脸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等青木言开口, 果戈里兴奋地握住了他的手, 「只要不被其他人发现就行了, 对吧?这么一想还有些刺激呢——!那我晚点再去找你哦!小青木——」 「不是……」那句解释被卡在喉咙里。 对方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自顾自的通过斗篷传送走了。 伴随着斗篷的落下与消失, 空旷的街道寂静无声空无一人,欧式白炽灯缭绕着飞蛾,树木被风吹过落下一片树叶飘飘摇摇地融在阴影里。 青木言轻声嘆了口气,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而是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果戈里, 如果后者单纯对他持有纯粹的杀意那还好, 但是这种像是被执念困住的模样, 仿佛已经脱离他能够控制的范围了,同样也已经不是他们两人可以操控并迅速解决的问题。 看果戈里的反应, 总觉得即使自己某天真的死了,对方也会认为自己没有死,从而再次开始满世界寻找。 果戈里应该是想杀了自己的,但是在仿徨犹豫不知道该如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死亡。 对方应该也知道, 既然三年前没能成功杀死单身一人、四方皆敌的自己,那么三年后就更没有机会了,更别提他现在已经成为了「钟楼怪人」的首领, 在这个上层都是超越者的组织,谁又能保证化成灰烬的死亡没有被调换? 青木言重新抬起脚步, 鞋底与地面接触发出的轻响渐行渐远。 在不远处的树后,一道修长雪白的身影站在那里,被月光拉长的影子与树融为一体。 那只金色的眼眸微垂,看着地上的落叶,里面什么神色都没有,只不过本身站在树后假装离开的行为本身就带着几分落寞。 握着斗篷一角再次使用异能传送,这一次落地的地方是一处房间,这是「钟塔侍从」为他顶替的这个身份的那个贵族小姐准备的休息处。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果戈里伸手摁下了开关,暖色调的灯光从高处洒落一瞬间照亮了房间里的所有角落。 伴随着灯光的亮起,房间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人也发出了「唔唔」的声音,不断吸引着注意。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有着络腮鬍和看上去就很精明的五官,这样的人给人第一印象就是油头滑脑的奸商,他原本是流窜在世界的地下贩子,什么都做一些,贩卖一些鲜为人知的情报,贩卖什么上流宴会的邀请函名额,又或者是一些弹药,就连赏金猎人的活他也能接,可以说是为了钱不择手段。 第111页 他从同行那里听说这个银髮青年一直在寻找某个已经死了的画家,甚至可以为此一掷千金不顾一切,无论是胡编乱造的情报还是特意伪造了证据的情报,这个青年都会来者不拒地会买下,简直是有名的冤大头。 正巧他当时弄到了一张英国「钟塔侍从」的宴会邀请函,这费了他千辛万苦,甚至动用了无数关系,本来以为会卖出一个高价——毕竟发起人是「钟塔侍从」英国女王的直属部下,所以这张邀请函应该会被人狂热追捧、当做接触更上层的阶梯才对。 但事与愿违,问题出在这张邀请函明确写了身份,写的身份还是接不到邀请函的那些普通贵族所惹不起的存在,因此这张邀请函无人问津,眼看要砸在手里了,他只能咬牙铤而走险去接触这个银髮青年,骗对方想找的那个人会出现在这个宴会上。 对方果然相信了,并且豪爽地买下了这张被他故意在原本价格上又翻了一倍的邀请函,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银髮青年是个疯子,也是个他招惹不起的超越者,对方当晚居然潜入自己的住所绑架了自己,并且满脸笑容说出如果没有找到那个人就要杀了自己的这种恐怖威胁。 已死的人当然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对方活着,一个画家又凭什么接触这种级别的宴会? 那个中年男人绝望地看着果戈里靠近,早知道还不如让那张邀请函砸在手里。 果戈里脸上重新戴上一层浮夸的假面,「好——那么,在此提问——这位先生,你猜我到底有没有找到想要找的那个人呢——?!」 果戈里脸上满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男人没有回答,他仅用哀求与绝望的眼神看着对方,希望对方能够饶自己一命。 然而果戈里压根不在意对方的回答,他像是听见了什么一样,兀自点头,「什么?你说我找到了吗?恭喜你,猜——对啦!」 这句话让男人愣了愣,简直可以说是峰迴路转! 他那双充满绝望的浑浊眼睛里焕发出名为希望和喜悦的亮光,用充满冀望的视线紧紧盯着果戈里,仿佛在等待对方能够看在自己没有骗对方的份上,履行承诺高兴地放了自己。 后者坐在床沿,没有看对方的表情,也没有去管对方的反应,他似自言自语般,「他果然没有死在三年前的『玫瑰花海』里,他还活着,也还记得我,我很高兴——我们依旧如此契合,他看起来比三年前更好看了,那双如同雾海的漂亮眼睛也变得更加吸引我……」 说到这里,他又像是十分苦恼似的,「我有些捨不得杀死他了,当然当然,即使我现在想要杀他也没有那个机会了,谁知道我狡猾的小青鸟会不会再次从死亡中消失,重新出现在世界某个角落?但是如果不杀死他的话,我心中那股近乎要把我逼疯的情感又该如何消散?我渴望自由,就像是鸟生来该翱翔在天际一样,这种束缚就像个笼子!」 「但是——!」果戈里声音骤然高昂,又很快下落,他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男人,没有任何预兆地忽然转移了话题,「所以我很羡慕你,因为你即将获得彻底的自由。」 原本以为听了对方这么多自白、自己一定会被杀死的男人眼睛里再次冒出意料之外的喜悦。 但迎接他的却是抵在太阳穴处的冰冷枪口,男人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恐,他看着对方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的神色。 只听眼前的银髮青年笑眯眯地说道:「如果让你走了,那你一定会去调查我想要找的人是谁吧?『死而復生的画家』,哇哦——这听起来可是个大情报!所以!为了不让你影响到小青木,我在此宣布——你将从头盖骨、从人类思维的束缚中获得永恆彻底的自由!恭喜你!这位幸运的先生!」 没等男人露出哀求的视线,果戈里轻声吐出一声,「碰。」 扳机随之扣下,猩红一瞬间浸染这个角落,失去了支撑与生命的尸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原本暗金花纹的墙纸都被溅射上了血液。 果戈里随手把枪丢在了床上,他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看着血液逐渐浸染蔓延的靡丽模样。 半晌,微不可闻的嗓音响起,接上了之前的话题,「但是——我却也捨不得就这样毁掉那个笼子。」 窗外璀璨的星光寂静无声地诉说着哀伤。 …… 当青木言推开休息处的门,发现戈蒂耶和霍尔巴赫已经回来了,两人坐在客厅里凑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随手把门合拢,「戈蒂耶,今晚收穫怎么样?」 「嗨,那当然是个大丰收——」戈蒂耶神神秘秘地跟霍尔巴赫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如出一辙的调侃。 他似感嘆什么,故作惆怅地说道:「没想到我们的首领会这么快得到一场邂逅。」 青木言一瞬间反应过来了,他辩解道:「没有那回事。」 戈蒂耶单手止住了他,前者显然陷入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了,「当时你们两都快亲上了,我可看见了,从背后没有间隙的拥抱什么的,这种桥段我可见多了,哈,调情的小把戏,男人其实也不错,玩玩也可以,只不过他看起来比你高一些,气势上也有些强硬,青木,你可得自己设计好位置……」 眼见戈蒂耶的话即将越来越危险,青木言没能忍住打断了对方,「不要说这种轻浮的话,我跟他之间真的没什么。」 第112页 「好吧好吧,我亲爱的单纯首领。」戈蒂耶耸肩,他收敛起所有轻佻的神色,转而说起了正事,「「钟塔侍从」好像得到了「全知之眼」实验进入最后终局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提起这个霍尔巴赫可就认真了,他眼眸微沉,表情有些复杂,看起来既激动又不甘,「他们研究出完美品了?进度这么快?」 他都还没有完全培育出復刻品。 「他们举办这场宴会果然是着急了。」青木言若有所思地说道:「毕竟如果北美那边实验真的进入最后阶段,而欧洲这边不仅对异能无效化武器的研究会变得毫无意义,就连最初样品都没得到,可以说是一点防范都没有,所以阿加莎可能是想集合所有力量先把「全知之眼」剿灭。」 「先下手为强。」戈蒂耶贊同地点头,旋即问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青木你怎么想?要加入他们吗?」 「不,我们继续观望就好了。」青木言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如果真的剿灭了「全知之眼」,那散落的试验品可不会被规规矩矩的销毁,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举成王的机会,只看最后谁能守住罢了。」 「纷争啊……」霍尔巴赫似感嘆般,无意义地嘆息出声。 「没关系……跟预料中的一样。」青木言呢喃着说道,雾霾蓝色眼眸中神色毫无徵兆地忽然涣散,他静静地望着窗外。 所有的底牌早在最初就已经埋好了。 他讨厌纷争,他想要活下去,他不想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那样死在混乱中。 所以哪怕这份和平维持的再难,他也会用胶水一点点强行粘合上满是裂缝的和平。 第56章 卧室里亮着暖色调的灯光, 窗户没有关,从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灯光闪烁的夜景,甚至可以看见巨大的钟楼, 伦敦夜晚的风带着朦胧暧昧的湿意, 把窗帘吹拂开。 「钟塔侍从」给「钟楼怪人」安排的住所在十五层, 十五层与十四层都住着法国而来的组织和贵族, 甚至可以说这一栋建筑就是专门为欧洲受到邀请的人而准备的。 青木言不清楚果戈里取代的那个身份被安排住在哪里, 也许在这一栋也可能是在其他地方, 毕竟从之前在机场所看见的情况来判断, 极有可能还有其他住处。 他在为对方留窗和不留之间犹豫了一会儿, 毕竟把窗户关上的话隔音效果好,不容易让人发现,而果戈里身为空间系异能者应该也不会被区区窗户拦住。 青木言起身走向窗户,指尖刚搭上窗沿, 一个雪白的脑袋突然从上面探了下来, 猝不及防把青木言吓得眼眸微微睁大。 对方那只金色的眼眸里充盈着笑意, 嗓音带着轻快的腔调,「晚上好啊~我亲爱的小青木。」 果戈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惊喜,「哇——难道说小青木是特意为我留着窗户等我吗?!我太感动了~!」 他踩在窗沿上高兴地朝青木言飞扑过去,后者不觉得自己能够稳住身体抵消对方的冲击力。 「别……」 青木言下意识后退但无济于事,两人相撞的一瞬间, 他身体失去平衡被带的往后倒去,惯性与力量带着他们一同落进柔软的床里。 果戈里身上的奇异的幽香一如既往地极具感染力,对方把脸埋在了他怀里, 看不清表情,但可以感受到的是那双手紧紧环抱着他, 力道之大仿佛恨不得把他挤成两半。 青木言忍不住推了推对方,「果戈里,你好重。」 后者在听见这句话时所有的力道瞬间收敛,轻轻地放开了他,那张俊美脸庞上的表情有些幽怨,「明明是小青木体质太差了,不过——小青木现在已经是首领了吧?没有特殊训练过体术吗?」 「太累了。」 他老师原本确实给他安排了体术训练,但是因为精神方面的原因,导致青木言经常会在身体疲惫的情况下出现人格解体的反应,这种茫然与走神在战斗中是致命缺陷。 不过幸运的是,这种缺陷可以用异能和智力去填补,而组织首领也用不着一天到晚亲自下场打架,所以没有多少体术的话问题也不大。 他抬起眼眸看向坐在旁边的银髮青年,对方一直这样维持这种状态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真的让对方一直跟着自己。 「果戈里,你……」 没等他话说完,果戈里突然兴奋地拉着他起身,「小青木有没有看过伦敦的夜景?」 「没……但是……」这不重要。 后面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漆黑到宛如墨色夜空的斗篷当头迎下,对方欢快的嗓音一同传入耳畔,「那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不要辜负了今晚的夜色嘛,小青木。」 失重感伴随着微凉的风声一同传达上神经末梢,通过感知判断他们现在应该在不断下落的过程中,青木言下意识抓紧了果戈里身前的衣服,后者似乎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轻到青木言也没办法判断究竟是不是耳边唿啸的风声造成的某种错觉。 果戈里一手揽住青木言的腰,另一只手拽着斗篷一角不间断地传送,直到重新落地。 青木言抬起眼眸,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个至高点,伦敦所有的风景都可以收入眼底,甚至可以看见远处伦敦塔桥上的彩色灯光,城市夜晚独有的车水马龙与火树银花都在此刻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113页 「锵锵——是今晚表演特供~」欢快的嗓音自耳边响起。 他侧过头看向果戈里,那个银髮青年站在一边,唇边弧度依旧是翘着的,但是被灯光照亮的金色眼眸里却闪烁着某种哀切,披在肩头的雪白斗篷被高处的气流吹得不断扬起,银色乱翘的发梢也在风中轻扬。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将视线重新看向远处,轻声说道:「三年前利用你的理想和情感是我不对,但是……」 「没关系哦。」果戈里回过头看向青木言,含笑开口,「没有关系。」 像是在重复与强调什么一样,也像是想要让青木言不要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了。 后者恍若未闻般,自顾自的说道:「但是那种情况下我只能这么做,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毕竟你当时看起来很期待,如果我让你失望了,大概会在那个时候就死了吧。」 果戈里表情没有变化,但是他也没有再开口,宛如等待对方说出最后判决一样,保持着缄默。 「那么,就告诉你吧。」青木言似嘆息般出声,「其实当初我在自由上骗了你,我确实是一个不自由的人,早在最初,在我第一次因异能被绑架,被挖掉双眼砍断双手、又被治疗好时,就已经不是了,哪怕是精神上的自由也不是,我画不出纯粹的作品了,也无法不去关注世人的想法。」 「正因为如此,就像是你当初喜欢我的眼睛一样,我也很喜欢你的眼睛。」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似的,但很快,他做出了决定,「你知道向日葵吗?那种会寻求阳光直到枯萎的花朵,我有一副很喜欢的向日葵画,採用了特殊的画风,最后展现出来的效果像是在燃烧一样,带着义无反顾的疯狂与常人难以理解的炽热。」 果戈里指腹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眼睛,只听身侧的青年接着说道:「那是我不再自由后,最羡慕也最喜欢的作品——就像你一样,果戈里。」 「所以,想要让你代替我自由的话,放在这个层面而言也并不是谎话,只不过当时,我是故意误导你认为那是物理层面的罢了。」青木言脸上表情淡淡,像是出神一样望着远方,「你明白了吗?我对你的喜欢是移情般的浅薄喜欢。」 「但是,小青木是看见我的眼睛才想起那幅画的吧?」果戈里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牵引着对方的指尖摸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眼眸弯弯,有一层笑意浮在表面,「如果我比那幅画更早遇见你,那你看见那幅画时是不是就是因为我的眼睛而喜欢的了?」 这句话让青木言微愣,对方像是得到了什么验证一样,他唇边笑容越发扩大,「那么提问——小青木到底是喜欢那种追逐什么的、不顾一切的光芒,还是喜欢那幅画呢?!」 如果这个问题被仔细剖析开,那么答案很清晰明了,是前者。 只不过…… 「即使如此,这份喜欢的分量也不够,它仅能足以让我接受你超过普通朋友界限的距离接触我。」青木言语气裹挟着某种遗憾,「不足以支撑你杀死我,你知道的,那一次也是你最后有概率杀死我的机会……」 后面的句话被果戈里的动作打断,对方突然把他推下了他们所在的建筑。 这是意料之中的发展,这个情况在他脑海里演化过很多次。 甚至包括果戈里的表情,也许是愤怒的、也可能是气急败坏的、又或者是疯狂无序的。 但是青木言眼中所看见的对方表情却像是镜面般的,带着对方对自身不自由而悲哀又平静的割裂感。 青木言失重的身体不断下坠,在灯影中他发现原来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钟楼,此刻指针刚好划过十二点。 坠落的速度有多快呢? 所有的灯光在他眼中都化为了类似于流星一样的光点,它们拖拽着光尾,在视野里不断与他一同坠落。 钟楼顶处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楚了。 如梦似幻的光景让他下意识把视野望向更高的地方,繁星密布的天空让耳边的风声唿啸着犹如错觉,他在哪里? 迷失在童年记忆中躺在天台看星星? 是另一个世界自己最后死亡时向天空伸出手时的不甘?是夜晚冷漠旁观一切蚕食身体生命力的寒冷? 还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幻梦? 艺术家的梦充盈着光怪陆离,现实与幻想交织,怪诞根源挖掘出现实的碎片。 青木言眼眸微微闭合,微不可闻的嘆息被气流绞碎。 在人声、车鸣声越来越近的那一刻,在他想要使用异能坠入幻想乡的那一剎那,他忽然再次被人拥入怀里。 失重的感觉顷刻间远去,熟悉的幽香缭绕在鼻尖。 他们站在未能被光笼罩的巷子内,阴影覆盖在两人身上,不远处的路灯余光隐约可以看清彼此的面容。 青木言静静地看着对方,果戈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青木言知道对方很快就会重新笑起来,并夸张地说—— 「吓到你了吗?抱歉啦!但是这也是一场惊喜哦——!就像是流星般的——!将伦敦夜空也收入眼底!」果戈里的嗓音重新变得抑扬顿挫,宛如在歌剧院表演一样。 对方的背后是璀璨夺目的灯火,宛如之前意识迷茫时造就的流星一样闪烁。 「我知道了。」许久,青木言像是妥协什么般,轻轻地笑着,抬起眼眸望着对方,带着同等的伪装,「很好看,谢谢你的惊喜,果戈里。」 第114页 ——如果你觉得这样没问题、想要维持现在的关系和时光的话,那就如你所愿吧。 第57章 在即将破晓的时刻, 果戈里把青木言送回了房间,他们站在窗户前,果戈里松开了环绕在青木言腰间的手, 触感上残留着对方腰际的手感, 那是对方隔着晚礼服都未能遮掩住的敏感。 像是青木言本能在迴避一样, 如果果戈里环抱对方的力气稍微大一些, 对方就会皱着眉头不自在地自己调整合适的位置。 果戈里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眸看着对方, 青木言像是在等他离开一样, 那双雾霾蓝色的眼眸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如同单纯的在看。 「下午我能再来找你吗?小青木?」果戈里似不好意思般扭过头看向其他地方。 青木言没有回答, 他静静地看着对方,那只压抑着疯狂的金色眼眸里没有任何羞涩的情绪,反倒裹挟着某种冷静至极的冰冷。 没有夜幕的伪装,果戈里光明正大出现在自己身边是会引起他人疑心的, 而原本青木言下午打算去伦敦逛一圈观察这座城市此刻的氛围环境, 果戈里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对方却仍旧这样说了。 青木言同样清楚果戈里的意思,后者是无组织的自由超越者, 对方想要跟在自己身边,想要侵入自己的世界——在目前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情况下,果戈里选择遵从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本能想法。 在凝滞的气氛里,青木言眼眸微弯, 似打趣般开口,「用你贵族小姐的身份吗?」 这是同意的讯号。 果戈里表情微愣,随即低笑了好几声, 最后满怀笑意地托起青木言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语气从一开始的兴奋激动逐渐变得平稳而优雅, 「当然,当然!如果小青木如此要求的话,我当然能为你短暂地变成公主,这是仅送给你的、我们阔别多年的——重逢之礼。」 他脸上的笑意真实了许多,笑容一向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存在。 俊美的银髮青年直起背嵴,神秘地朝青木言眨了一下眼睛,戴着暗红色手套的手指竖在唇边,无端渲染出几分诱惑力,嗓音带着精力耗费过多而产生的微哑,暧昧又缠倦。 「那么——今晚的表演到此为止,我们下午再见哦,我亲爱的小青鸟。」 伴随着尾音的落下,雪白斗篷在眼前扬起,对方的身影在房间里消失,而对方残留在房间里的浅浅暗香也伴随着从窗户那吹进来的微风逐渐散去。 青木言望着窗户外面隐约泛白的天空没有动,半晌,他嘆了口气。 「戈蒂耶,霍尔巴赫,你们还要看多久?」 房间里响起了「叮铃哐啷」的声音,像是有人匆忙起身撞到了东西一样。 青木言无奈地回头看去,那两个人已经行动迅速地站在门旁边,占据了一个随时可以逃跑的位置。 霍尔巴赫干咳两声率先开始解释,「小青木,我原本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你知道的,这种事向来是戈蒂耶爱干的,这都是他撺掇我的!」 说到最后霍尔巴赫一脸正气,完全把锅甩给了身侧的男人,后者简直难以置信。 戈蒂耶睁大了眼睛,但仔细回想起来这事好像还真是他提议的。 青木言是他们的首领,但又不是那种需要人保护的菟丝花,再加上房间里没有残留药物气息也没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很容易就能够判断出青木言是自愿离开的。 后者的手段与头脑戈蒂耶和霍尔巴赫都有目共睹,因此并不是很担心对方的安全,相比之下,他们更好奇青木言突然在深夜离开会是去做什么。 久经情场的戈蒂耶很快嗅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息,于是他暗搓搓地撺掇霍尔巴赫一块蹲着等青木言回来。 戈蒂耶的潜伏和伪装技术自然没话说,所以会让青木言发现自己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霍尔巴赫没能隐藏好自身气息,导致青木言顺着霍尔巴赫的存在判断出了自己的存在,从而拖自己后腿了! 戈蒂耶不甘心地轻啧一声,「满脑子实验室的科学怪人。」 「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霍尔巴赫不乐意了,他拽着对方想要讨个说法。 然而戈蒂耶没有去管被一句话惹炸毛的霍尔巴赫,他促狭地看向青木言,「怎么样?有没有渡过一个『充实』的夜晚?」 在目光接触到后者欲言又止的表情时,戈蒂耶很快反应过来了,「噢,我知道了,原来还是青涩的爱情萌芽期吗?果然很纯情呢,青木。」 青木言已经放弃去辩解了,他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 戈蒂耶仔仔细细回想着那个银髮青年的长相,「他长得确实很好看,而且带着异域的魅力,男装女装都有特殊的风格和美感,性格看起来有些夸张的表演欲,是表演型人格吗?也不错,这样的人很会制造惊喜和浪漫。」 「而且看起来还是个空间系异能者?哈哈,很不错啊,青木你也是吧,不过是空间系异能者的话,如果到时候不想玩了记得处理好,不然回头被缠上了可会很麻烦的……」他分析着对方所展现出来的信息,逐渐开始觉得那个人有些熟悉。 脸上轻佻被凝重覆盖,最后连嘴角的笑意都压下去了。 「不会吧……?」戈蒂耶喃喃自语,甚至有些惊恐的难以置信。 第115页 他下意识看向青木言求证,只见后者微微点头,「没错,就是你之前遇见的那个银髮空间系异能者。」 戈蒂耶瞳孔地震。 这不能怪他没认出对方,主要是两者身上的气息相差太大了,当初在地下情报交易场所遇见对方时,后者身上满是血迹,神情疯狂又无序,简直就是那种上一秒能一块说滑稽笑话,下一秒就能面无表情杀了对方还丧心病狂开膛破肚并哈哈大笑的那种疯子。 而刚刚看见对方时,后者身上满是优雅与开朗,甚至还能优雅幽默地跟青木言告别,这真的是一个人? 霍尔巴赫不清楚为什么戈蒂耶表情变得这么快,从恨不得立刻把两人拖上床到凝重到有人要来刺杀了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 霍尔巴赫自认为自己是跟戈蒂耶一块行动的,为什么现在突然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昏迷了一整天再次醒来一样,戈蒂耶跟青木言在说什么暗语? 被剔除在外的感觉让霍尔巴赫非要弄清楚不可。 「完了,彻底完了。」戈蒂耶露出了绝望的表情,「青木刚踏入爱河就被疯子关起来了,那么多类型的都还没尝试过呢。」 霍尔巴赫:? 霍尔巴赫觉得果然还是实验数据比较好懂,他根本听不明白戈蒂耶在说什么。 没等青木言反驳这番夸张的说辞,只见戈蒂耶露出了阴暗的表情,「回法国后,我们找莫泊桑把他暗杀掉吧。」 「……不要说这种恐怖的话,戈蒂耶。」青木言无奈地嘆了口气,「没关系,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戈蒂耶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霍尔巴赫看出了对方眼底的疲倦,他一把拉住前者,笑着告辞,「小青木肯定累了,你好好休息吧。」 青木言微微点头,目送霍尔巴赫硬拽着戈蒂耶离开。 戈蒂耶半推半就地跟在霍尔巴赫身后一路嘆气,把后者听烦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嘆气了,小青木的感情可用不着我们插手。」 戈蒂耶恹恹地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对方,以一种惘然若失地反应说道:「你不懂。」 这一句话可把霍尔巴赫惹到了,他一把勾住戈蒂耶的脖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是比你阅歷多八年的我不懂的?你当初进入组织的样子我可还记得。」 「你根本不懂爱情的甜美和多样,被专一执拗的人缠上这对于一个爱浪漫的法国人来说可是酷刑!酷刑!」戈蒂耶简直觉得自己跟对方没有话题可以说,「青木在这方面还是白纸,他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嘿,你这话说的跟我不是法国人一样,我觉得我现在就在遭遇酷刑,我已经足足三天没有进入我的实验室了。」霍尔巴赫反驳道。 「就是这样,你总是这样,你的生活单调到连枯草都嫌弃,你根本就是爱情的异类!」戈蒂耶有些气急败坏,「你哪天跟实验室结婚全组织的人都不会奇怪。」 「哈……」霍尔巴赫似嘲弄般笑了一声,「说不准小青木是个专一的人呢?」 戈蒂耶张开口刚想反驳什么,只听对方接着说道:「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跑去跟小青木唠叨一晚上爱情的『多样』『甜美』,下午那个男人来找小青木时,他也会跟对方一块走。」 霍尔巴赫看着戈蒂耶呆滞惊恐的表情,戏嚯地继续说道:「他们说不定还会一起吃下午茶,共享一块蛋糕,咬着草莓接吻,以对方会制造惊喜与浪漫的手段,想必回来之后小青木就会坠入爱河,哦,天哪,真是太甜蜜幸福了。」 他满意地看着戈蒂耶陷入幻想不可自拔的惊恐,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局,谁让这傢伙吐槽自己和自己的实验室。 霍尔巴赫轻哼一声,扬眉吐气地走了,只留下呆愣在原地意识到真的有这种可能而为此感到痛心疾首的戈蒂耶。 第58章 「所以我说青木, 你明白吗?那是个很恐怖的男人!跟疯子谈恋爱总归有一方要死,如果他死,你就会被逼成新的疯子, 如果你死, 那他就更疯了。」 戈蒂耶还是没能忍住, 他在青木言休息好喊送餐服务的时候, 浑水摸鱼跟送餐人员一块进了对方房间。 抓住机会就开始试图劝说对方把那个银髮青年丢掉。 此刻他忧虑的对象——那个黑髮青年坐在一旁吃饭, 后者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看起来像是装饰摆盘用的西蓝花, 没头没脑地问道:「「钟塔侍从」会在这里面下毒吗?」 「不会, 他们不会这么做, 而且如果是毒的话霍尔巴赫的异能能解……」 戈蒂耶下意识回答对方,但很快回过神这只是对方在转移话题,毕竟以青木言的脑子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这一点。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所以青木你根本就没有听我说对吗?」 「在听啦在听啦。」青木言往嘴里塞了一口食物,含煳不清地说道:「难道没有其他的走向吗?」 「有, 你俩一块变成疯子。」戈蒂耶没好气地说道。 「往好处想想, 如果我俩一块死了呢?」青木言似打趣般逗弄着对方。 戈蒂耶气不过, 愤怒地跑过来一口把他牛排吃了。 「诶——」 青木言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恶狠狠地咀嚼着牛排。 第116页 戈蒂耶坚持不懈地说道:「青木你精神本就不稳定, 如果……」 青木言嘆了口气把盘子里剩下的西蓝花塞嘴里吃了,接着起身去衣柜里翻找合适的衣服,他随手拿起一件黑色的礼服,「这件怎么样?」 「有点不够收腰。」戈蒂耶下意识点评道, 又像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话,继续说道:「从他之前找你的那股无常又危险的压迫力来看,如果你没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覆, 他是不会放弃你的……」 「这件呢?」青木言又翻找出了一件,这一次是浅色调的。 戈蒂耶被打断了话, 他扫了一眼对方手里的衣服,「他是银髮,感觉深色调比较般配不会突兀。」 青木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埋头继续翻找。 戈蒂耶后知后觉回过味了,「青木!我说你该不会完全不听我的经验之谈吧?!」 「有啊,只是你说的那些我都清楚。」青木言翻找出了一件合适的礼服换上,他一边整理领口和细节,一边回復道:「但是人与人的感情就是不一样嘛,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呢?」 最后一句话把戈蒂耶怔在原地,他呆呆地看着那个黑髮青年挑选出精緻的胸针与漂亮的袖扣,最后对方在整理头髮的时候抽空瞥过来了一眼,眼眸里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骗你的。」只听对方嗓音清冷,语气又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戈蒂耶终于恼羞成怒地锤了一下桌子,把上面的餐具锤的叮噹作响,「青木!」 「抱歉,戈蒂耶。」青木言把自己散落在肩头的头髮用浅蓝色髮带扎成了一束,搭在身前,卷翘的发尾垂落在锁骨处。 他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了一遍是否还有什么地方不得体,「就像是我每一次制定的计划和做出的决定一样,不会有错的,我很清楚我想要做什么,也很清楚我想要得到什么。」 戈蒂耶没有吭声,他看着对方整理仪表的精细模样,暗自嘀咕这可不像是没有喜欢那个银髮青年的表现,青木言现在的样子可太像是那种第一次约会注重又忐忑的纯情之人了。 敲门声在此刻响起,青木言一瞬间走向门口,不带丝毫迟疑,就像是等候多时那样。 戈蒂耶郁闷地跟在后面,看着青木言打开门见到前来邀请的那个银髮青年,或者说银髮的贵族小姐。 后者打扮的亮丽夺目,明显的喉结被用一条精緻奢华的choker完全遮住,漂亮的银色长髮犹如波浪般垂落至腰间,金色眼眸的眼底波光流转。 即使戈蒂耶在伪装这方面很擅长,但他此刻也确实挑不出对方的毛病。 果戈里兴致盎然,颇有情趣地拉起裙摆行了一个优雅又含蓄的屈膝礼,「我来按照约定找您了。」 嗓音听不出男女,像是中性。 戈蒂耶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不过又好像没问题。 所以,原来青木言爱玩这种风格吗? 在戈蒂耶思绪诡异偏移的时候,青木言已经牵着对方的手离开了。 老实说青木言现在有些好奇,交握的那只手摸起来没有任何粗糙的感觉,但以果戈里对武器的熟练把控来看,对方应该经常跟这些打交道,所以手上也理应会留下痕迹才对。 这也是伪装的一环吗? 像是知道青木言的困惑一样,果戈里眼眸微弯侧过头看向对方,「为了今天的约会,我花了五个小时准备哦,我亲爱的小青木。」 「嗯,我很高兴,你今天的要求我都会同意的,果戈里。」青木言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浅笑着给予了对方想要的承诺。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在各方隐晦的打量和观察下,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大门,上了一辆专车离开了这里。 车内果戈里毫不收敛地试图挽着对方胳膊,青木言眼睫轻颤了一下但也没有出声拒绝,于是果戈里越贴越近,青木言感觉自己都快被挤上车门了。 「可以了,不要再挤我了。」青木言不得不出言提醒对方。 果戈里有些惋惜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侧头看向对方,「提问——!小青木是在迴避跟我接触吗?是我之前留下的心理阴影?」 「不是你。」青木言似安抚般轻声说道。 毕竟对方所有的举动都在意料之内,早有准备的已知痛楚是不会引起他心理阴影的。 「太好啦!」果戈里高兴地重新贴了上来,金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差点以为我会被害怕呢。」 「如果你继续压着我,我可能真的会害怕你,第一次约会就被压死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 此刻两人距离近的简直可以当场来一个吻,果戈里那边近乎空出了一半的位置。 果戈里闻言收敛了一些往旁边挪了挪,强调一如既往地抑扬顿挫,「抱歉啦,小青木,我只是有些太高兴了,毕竟我找了你很久——!你总要理解一下那种兴奋又激动——还有这种第一次约会的喜悦,简直快把我沖昏头脑了——!」 「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这里不止我们两个人。」青木言语气有些无奈。 一直在偷偷摸摸听聊天内容的司机听见这句话默不作声地开快了一些,在进入商业街的时候把两人放了下来。 果戈里挽着青木言的手臂,前者一路叽叽喳喳地跟后者聊天,后者一直温柔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 第117页 看起来就像是伦敦街头再平常不过的情侣。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流浪艺术爱好者站在屋檐下创作无人问津的作品,秋季的冷风穿过伦敦繁华街头直到冷清深巷。 青木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太正常了,也太平静了。 就像是风雨欲来的序曲。 在路过一家咖啡厅时,青木言微微停顿了脚步,余光像是看见了熟悉的影子,他似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透过咖啡厅的透明落地窗,那里有一位看起来孱弱的青年坐在靠窗位置。 明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能够被对方完美捕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弯,无声邀请。 青木言侧过头看向果戈里,后者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不明所以地回望他。 「小青木,想喝下午茶?」果戈里歪了歪头,散落在脸颊边的卷翘碎发也一同倾斜。 他很快感应到了什么,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主动拉着青木言进了那家咖啡厅,「正好我也有点累了——」 这家咖啡厅环境优雅安静,播放着古典舒缓的音乐,确实是一个喝下午茶的好地方。 同样的,在青木言询问是否还有空位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看起来命运如此。」青木言唇边笑容有些无奈,他看向身旁的果戈里,「我们换一家?」 果戈里干脆地点头,俨然是一个合格的女友,「毕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没等两人打算离开时,忽然有个服务员跑过来对前台说了些什么,后者微微点头,紧接着喊住了青木言和果戈里,「两位客人,有个好心人不介意跟你们拼桌,请问……你们愿意吗?」 「当然。」青木言含笑开口。 不出意外的,服务员引导着两人走到了那个孱弱青年的那一桌,后者桌子上仅有一杯咖啡和一台可携式电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青木言接过菜单递给了一旁的果戈里,后者兴奋地用流畅的英语跟服务员点了一大串甜品,近乎是每一种听起来有趣的名字都点了个遍。 当服务员走后,费奥多尔才从屏幕中抬起眼眸,嗓音低沉优雅,「好久不见,青木君……唔,青木先生?」 他的目光在青木言身边这位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贵族小姐身上短暂停滞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补充上后一句,「以及这位贵族小姐。」 后一句话成功把果戈里逗笑了,但这个地方显然不适合大笑出声,于是他把头埋在身侧青年的肩膀上隐忍着笑意。 青木言感知到对方在为了忍笑而颤抖,看起来忍的很辛苦,他总觉得如果不是这个地方不合适,果戈里一定会像个爆竹一样开始他夸张又抑扬顿挫的表演。 费奥多尔莫名执着的敬语让青木言有些不太习惯,之前在横滨时还好,双方说的都是日语,他也不是特别熟悉那个语言,所以不曾在意,现在在伦敦彼此说的都是英文,再加上这个敬语就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了起来,更别提他们两人年纪都差不多。 他眉头微皱,「你非要执着用敬语吗?」 费奥多尔轻笑了一声,「如果您不习惯的话,那我会按在学院时的方法称唿您的。」 「这样最好。」青木言微微顿了顿,以某种微妙的视线看着对方,「说起来,你组织……最近的经费很拮据吗?」 费奥多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似模稜两可般说道:「「死屋之鼠」只是个地下情报组织罢了。」 「啊……是啊,无孔不入的情报组织,从司机到故意吸引我注意力的流浪艺术爱好者?再到现在首领亲自出现。」青木言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对方,语气别有深意,「原来你这么重视我吗?费奥多尔?」 「请不要妄自菲薄,这确实是一场邀请,您有值得我这么做的价值,那么,请容许我询问,在这三次邀请里,您是从哪一阶段同意的呢?」 费奥多尔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又仿佛不需要对方回答,「是从第一次吧,所以那个流浪艺术爱好者只不过为了以防您走失的路标而已。」 第59章 费奥多尔说的确实没错, 青木言也有想要见对方的意思在,只不过在这里他并不打算主动提及这件事,显然, 对方也不需要他直白的说出口。 费奥多尔单手合上电脑, 十指交叉撑在了下巴处, 「『下一场游戏』已经开始了哦, 青木。」 「这就是你三年都没有动静的原因?」青木言顿了顿, 刚想继续说些什么, 余光却注意到端着餐点的服务员正走过来上餐。 聊天被迫中断, 等上餐点的服务员上齐餐点离开后, 他才接着说道:「三年前,你故意放水了吧?」 「被发现了吗?」费奥多尔唇边弧度一直都保持在一个微笑的区域,像是礼貌性的笑一样,「原本计划是把你们一起杀死在那里, 但是……」 「但是你不确定太宰治会在「书」上写什么内容, 也不确定我死之后造物会不会消失, 你想要知道「书」的力量对于北美实验室的试验品会不会起效,所以你故意放跑了我跟太宰治。」青木言嗓音平静, 一双雾霾蓝色的眼眸看着对面面色比三年前更加苍白憔悴的青年。 后者轻笑了一声,「没错,而且您在那种情况下想要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力窃取到「书」的唯一方法只有在「书页」上动手,因此您拿不到完整的「书」, 「书页」无法写上足以改变世界的内容,同样,如果您用「书」改变世界, 那么,「书页」可以让您所写的内容全部失效。」 第118页 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说道:「因此, 您无法使用「书」。」 「你难道不担心我会毁掉「书」吗?」青木言端起果戈里为他点的咖啡,刚喝一口眉头下意识皱起,太苦了。 「您不会这么做的。」费奥多尔缓缓摇了摇头,「您知道这是您在这场游戏里的『底牌』之一,同样也是绝佳的诱饵。」 青木言垂着眼眸,长如蝶翼的睫毛恰到好处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他手上有条不絮地往咖啡里加着方糖,「什么诱饵?引诱『老鼠』的奶酪吗?」 略有些嘲讽的语气并没有影响到费奥多尔,后者已然很清楚对方的性格,既然三年前青木言对他的态度就充满了攻击性,那么三年后的今天当然也只增不减。 「那您也需要小心不要被『老鼠』顺利叼走了奶酪。」费奥多尔注视着对方连放三块方糖的动作,意味深长地说道:「更何况觊觎这块『奶酪』的,不仅仅只有『老鼠』。」 青木言动作微顿,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港口mafia也受邀参加了「钟塔侍从」的这场宴会?」 他眉头微皱,他记得这场宴会不是只邀请了欧洲势力吗? 「看起来您的情报网不太灵活,唔……如果情报部门只有一个人管理的话,那确实会显得落后一点呢。」费奥多尔在这个地方报復了对方之前的嘲讽,「港口mafia在您用北欧吸血鬼掀起舆论混乱时,就已经将分部开到了欧洲,虽然只是中型组织的规模,但是鑑于之前法国和英国的比试在横滨,所以他们受邀参加第二晚的宴会。」 他说到这里像是思考着什么一样,含笑说道:「这条情报就当做庆祝您成为「钟楼怪人」新首领的贺礼吧?」 「就这样?」青木言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有些难以置信般,「你真的已经拮据到这种地步了吗?」 一旁把每个点心都品尝了一遍的果戈里挑选出他喜欢的口味放进了青木言的餐盘里。 「您大概是不知道宴会每晚的背后含义。」费奥多尔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够诚意,他补充道:「第一晚是贵族们的宴会,第二晚是所有组织的试探,直到第三晚……阿加莎才会出现。」 所有受邀的客人所收到的邀请函都是三天,再加上连青木言都不清楚三天的含义,其他人当然也不会清楚,因此为什么会突然分的这么清晰,背后会发生什么自然一目了然。 「很有她的作风,晾着客人,高傲又狡猾。」青木言言简意赅地点评,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讨厌。」 费奥多尔听见这句话眼眸微弯,充盈着一层浮现在表面的笑意,「看起来在这一点上我们不谋而合呢。」 「所以果然是那个吧。」青木言低头插起果戈里放在他餐盘里的蛋糕,语气恹恹,「北美实验室的试验品。」 「嗯。」费奥多尔对此仅浅浅点头,不再说任何更多的东西。 作为合作对抗阿加莎的先提诚意,他给予的已经够多了。 更别提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并不稳固,只是短暂地建立在想要共同把第三方送出局的想法上。 两者之间还有相互背刺的风险,就像是青木言对他的理想恨之入骨,他想要从对方手里得到「书」再除掉对方一样。 青木言吃了一口蛋糕,觉得这个味道还不错,「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现在动手——还是等下一次?」 他像是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啊……你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吗?」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汇聚在伦敦的组织、势力都很多,也很杂。」费奥多尔意有所指地说道:「无论是您,还是您身边的这位贵族小姐,空间系异能一向是最方便暗杀的。」 「……你该不会想暗杀阿加莎吧?」青木言说出了他们都心知肚明的错误答案。 他清楚费奥多尔的意思是什么,但是想要让他先去引起混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鑑于对方确确实实给予了足够的诚意,青木言缓缓开口,「我没有带适合战斗的异能者。」 费奥多尔清楚这一点,只不过现在青木言会强调这一点,只能证明对方觉得他给出的诚意不够对方行动。 「北美实验室似乎从当初横滨的那场事件里得到了启发,他们不再试图把这种能力强加在人身上,而是做成了大范围的非异能武器。」费奥多尔嗓音优雅低沉,视线关注着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换句话说,您是唯一一个使用过那种试验品还没有疯,反而还从中使异能异变的异能者。」 「听起来很荣幸。」青木言暗自纳闷对方这番话的用意。 是在威胁自己对方随时能够把这份消息卖给北美实验室,还是在暗示自己对方已经知道了当初他能够逃出生天的底牌? 现在的青木言自然不会再受这些信息的威胁,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从伦敦带着所有人回到法国。 哪怕是被所有组织乃至「钟塔侍从」都追杀也一样,只要他神志清晰,他就能使用异能逃出生天,就算是「钟塔侍从」研究出了能够无效化异能的武器也没有用,他的异能已经异变到不完全属于异能的范畴。 因此唯一能够让他们被抓住的方法只有让他意识昏迷,但遗憾的是霍尔巴赫的异能能够保障他的意识清醒。 他想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原来如此,费奥多尔这一句话原来是单纯的称赞。 第119页 青木言唇角微勾,「那个武器的名字叫什么?」 这是同意的讯号。 费奥多尔微笑着告诉了对方,「「阿撒托斯之梦」。」 听起来根本语焉不详。 这句话尾音完全落下,两人的合作与交易已全部达成,在青木言行动完之后,剩下的就全看他们双方谁手段更有效。 「那么,我先告辞了。」费奥多尔拿起电脑,脸上的表情是温润的笑容,看起来不含任何负面意思,彰显出几分纯粹与无辜,「毕竟这位贵族小姐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祝你们约会愉快。」 费奥多尔在留下这句话之后,周围原本盯梢的人也撤去大半,就连不远处高楼上的狙击手也一併消失。 青木言若有所思地嘀咕,「没想到会这么谨慎……是担心我会把他在这里杀了吗?」 有些可惜,他确实是有这种想法,不过现在身边不稳定因素太多只能作罢。 没等他抬起眼眸看向果戈里,一块柔软的蛋糕率先塞进了他刚打算合拢的唇里,清甜的味道瞬间充盈着味蕾。 果戈里散落的银髮从肩头滑落,他单手支着下巴,语气听起来委屈巴巴,「小青木无视了我一个小时。」 「抱歉。」青木言含煳不清地说道:「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果戈里眼眸一亮,金色眼眸中被掩藏在深处的疯狂顷刻间展露在外,炽热的杀意与某种不明的情感相互交织,「我可以杀了您吗?」 没等青木言开口,他又收敛起了所有情绪,转而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是骗你的,我之前说过不会在这么做的,因此——」 果戈里嗓音故意被拖拽的很长,像是舞台上所有会勾动人心的魔术师一样,拉满了悬疑与神秘,在那双雾霾蓝色眼眸的倒影中,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略带夸张强调与故作俏皮的嗓音在青木言耳边响起,「既然是约会,那肯定会有一个吻的对吧?我可以亲你吗?我亲爱的小青木?」 第60章 青木言看着对方脸上的的笑容愣怔住了, 周围寂静的仿佛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眸里充斥着浮现在表面的笑意,笑意之后是什么情绪不得而知。 果戈里一向擅长表演与伪装。 这个要求有些大胆且热情, 但放在果戈里身上, 对方会提出这种要求也很正常。 那么, 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验证对自己的情感吗?还是在验证他们之间的情感?又或者是说因为对方想要弄清楚会执着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三年前没能杀死自己的遗憾与不甘、还是出自于某种更深层次的情感? 青木言不合时宜地略微走神, 果戈里的热情与期待在时间流逝中逐渐冷却, 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 青木言轻轻点头, 「好。」 这份同意反而让果戈里愣住了, 青木言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度, 理所当然地说道:「毕竟,我答应了你,会答应你今天的一切要求,不是吗?」 像是突然被礼物砸昏了头脑一样。 在果戈里即将惊喜激动到忍不住想要下意识夸张欢唿出声的时候, 青木言伸手抵在了对方唇上, 以防对方真的会大喊出声, 他并不想在幽静咖啡厅接受目光洗礼。 在平静了对方的情绪之后,青木言一边收回手一边说道:「不过得等回去之后, 现在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 果戈里双手指尖抵在唇上,用力点了点头,他又像是在说什么秘密那样, 拉进跟对方之间的距离,神神秘秘地小声询问。 「是跟陀思的交易内容吗?」 青木言原本想点头,却忽然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失落, 那抹情绪消失的太快,他差点以为是错觉。 青木言沉吟了一会儿, 改变了原本的想法,「不着急,你还有什么地方想要去玩的吗?果戈里?」 「哇呜——小青木居然决定先陪我吗?!」果戈里惊喜地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开始狂蹭,「我真的太高兴啦——」 青木言被弄得有一点痒,他伸手推了推对方,「我先去结帐,你吃好了吗?」 「那么我到底有没有吃好呢——?答案是没有,因为之前一直在担心小青木会被陀思拐走,所以都没有心情吃——!毕竟他看起来比我更早认识小青木,而且也更为了解你。」 果戈里开始滔滔不绝地说道:「再加上小青木遇见陀思时,你们之间总是有奇怪的危险气场,总觉得一眼没看见小青木,你就会跟他一起双双死亡那样——恐怖事件!丢下我的那种双双死亡——咦?好像这样我就能从这份束缚里获得自由了……」 说到最后果戈里甚至认真的开始深思。 青木言伸手招来服务员结帐,结好帐之后果戈里仍旧在沉思,一边沉思一边往嘴里塞甜品。 青木言挑挑拣拣地吃了几口甜品,有点太腻了,有的味道太奇怪,不像是甜品,反而像是徒有其表的艺术品,总之无论如何都觉得有点不值。 在他没有兴趣再尝试其他甜品打算擦拭嘴角时,一小碟蛋糕被推在了他面前,顺着修长的指尖看见了果戈里微弯的眼眸。 「这个蛋糕应该会合你口味哦。」 青木言将信将疑地尝试了一口,发现居然真的如对方所说。 很奇怪,明明他跟果戈里一同进餐的时间并不多。 第120页 仿佛是知道青木言的疑惑,果戈里笑眯眯地说道:「那么提问——!小青木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你的口味吗?这当然是因为你之前在跟他聊天的时候,吃的那块蛋糕啦——当时小青木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哦,这一块蛋糕跟之前那一块味道相近,所以小青木肯定也会喜欢~」 观察的这么仔细吗? 青木言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不紧不慢地把那一块蛋糕吃完了,之前在吃午餐的时候戈蒂耶把他牛排吃了,导致他现在确实有点饿,吃完甜品要好上一些。 「不过——」果戈里突然没头没脑般说道:「果然我还是捨不得小青木就这样死了,毕竟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嗯?」青木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还在思考之前的假设。 他有些啼笑皆非地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轻易被他杀死的,他同样也不会轻易对我下手。」 果戈里没有多问为什么,或者说他只是想要听见对方这句话而已,「太好啦——」 他捧起对方脸颊,兴奋的表情在看见那双带着些许空茫的漂亮雾霾蓝色眼眸时,裹挟上某种危险意味的认真。 他似喃喃自语般,「如果小青木真的会死的话,那我更希望是由我亲手把你杀死。」 囚笼只能由自己打破,这才能算是证明自由的意志。 没等青木言开口,果戈里又很快收敛起了那种拥有压迫力危险的气息,转而重新变得兴奋激动,「那我们一会儿去哪里玩呢?可以跟小青木把伦敦有趣的地方都玩一个遍吗?可以吗?可以吗?」 「可以。」 青木言扫了一眼桌上的甜品,已经都吃的差不多了,他起身对果戈里伸出手,似提醒般,「不过如果你想都玩一个遍的话,现在时间也许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晚上还有有趣的宴会,所以现在抓紧时间的话,倒是可以多去一些地方哦。」 「诶——」果戈里眼眸微微睁大,露出一副夸张的吃惊,旋即又像是在期望什么似的,「可以用那个吗?」 用异能的话会快很多。 青木言明白对方未能说完的话,但是用异能如果被看见了会暴露身份。 于是他缓缓摇头。 「可恶——!」 果戈里拉着青木言夺门而出,试图争分夺秒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多去几个地方。 他们一路从繁华的伦敦中心街道打车,去坐了浪漫的摩天轮,也去了神圣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直到精疲力尽月朗星稀,迫于时间压力,明显还没玩够的果戈里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青木言回到了住所,准备去参加晚宴。 门打开后又合拢,房间里没有开灯,藉助落地窗撒进屋内的灯光足够青木言看清对方满是期待的金色眼眸。 他轻声问道:「还要来吗?」 看似是莫名其妙的问题,但他们彼此都明白这句话背后的邀请意味。 「可以吗?」果戈里的嗓音竟有些紧张的轻颤。 「当然,我答应过你的。」青木言毫不犹豫地点头。 没等他询问对方要亲哪里,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进,一同进入光源未能照亮的阴影里。 对方身上足以令人如梦似幻的幽幽暗香一瞬间笼罩,在近乎可以感受到彼此唿吸的那一刻,青木言罕见的有些紧张,他不动声色地试图后退,但他身后就是门,更没有退路的是——果戈里似乎察觉到了他想要躲避的动作,忽然把手搭在了他腰间,制止住了他的后退。 对方像是已经不再犹豫什么了一样。 柔软的唇在下一秒相触,唿吸交缠中没有想像中的那种疯狂与炽热,反倒是充斥着某种想要验证什么似的小心翼翼与摸索的青涩,比起吻更像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触碰。 一触即分。 青木言感觉到对方的手似乎也放开了自己,藉助昏暗的光线隐隐约约能够看见果戈里手指抵在唇上,精緻漂亮的脸庞上展现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青木。」 半晌,果戈里似回过神了一样,嗓音微哑,他很快意识到嗓音的问题,语调重新变得热情,「可以再来一次吗——?」 青木言觉得不太行。 按照对方的反应如果再来一次肯定不会再是这种试探一样的亲吻,他并不想在宴会上被人发现唇肿了。 「小青木——」果戈里不依不饶地再一次喊了一声。 青木言知道对方这是想要得寸进尺的预兆,如果他拒绝对方肯定会用之前的承诺堵他。 他嘆了口气,「宴会结束如何?」 「好——」 果戈里高兴地又亲了一下对方脸颊,动作又快又轻,近乎是青木言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拉开了距离。 果戈里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快速问道:「我在外面等你吗?我这个身份没有第二晚入场资格。」 「都可以。」 没等青木言进一步细想,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他下意识转身打开门,门外是戈蒂耶,后者表情看起来有些焦急和不安,这些情绪在看见眼前的青年时一瞬间化为乌有,他松了口气,正当想说什么的时候,目光又越过青木言看到了对方身后的银髮贵族小姐。 戈蒂耶一瞬间感觉自己头疼了起来,就像是霍尔巴赫用试剂瓶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一样。 第121页 青木言看出对方的欲言又止,他回头看向果戈里,像是在示意什么一样,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果戈里善解人意地提起裙摆,优雅告辞,「十分感谢您让我度过了充实的一天,期待我们的下次约会,小青木。」 伴随着这句话尾音的落下,果戈里绕过两人自顾自的离开,戈蒂耶目送对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有些诧异的扬起眉毛。 他以为对方会跟青木言一起过夜呢,没想到就这样? 比想像中的要轻易。 该不会是因为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所以才这么轻易吧?! 戈蒂耶原本放下去的心在想到这个可能性之后又瞬间提了起来。 他视线瞬间开始检查青木言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现没有可疑痕迹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好,很安全! 第61章 但很快戈蒂耶又有些忐忑, 他这样打扰青木言的私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不,不对,什么打扰, 他这是想要让青木言去参加宴会, 今晚的宴会可比昨天的要重要许多。 在戈蒂耶即将开口跟对方汇报今天得到的情报时, 青木言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他一边从衣柜里找出礼服一边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戈蒂耶流露出些许错愕, 很快明白了什么, 「你白天遇见费奥多尔了?」 「对, 跟他做了点交易。」 在选择赴宴礼服上显然比之前要敷衍了许多, 青木言直接拿了昨晚穿的。 纵使戈蒂耶是负责组织情报部门,但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死屋之鼠」的情报流通是真的迅速,唯一让他慰藉的也许是对方的组织战斗力不如他们高。 「今晚我会动手,你有合适的人选吗?」青木言随手把有些松散的头髮重新扎好, 余光看向一旁的戈蒂耶。 后者眉头微皱, 「你动手?如果是想要暗杀的话, 在这种场合,也许找莫泊桑能够更万无一失。」 「……」青木言沉默了一会儿, 略有些艰难地说道:「这个时间点,我不是很想去找他,他可能正在忙吧。」 即使青木言说的已经十分委婉,但戈蒂耶也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他没能忍住笑出声,「当初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居然这么持久吗?青木?」 青木言没有说话,他当初接触莫泊桑时只感觉后者是一个看起来温和尔雅又幽默的人。 以至于后来他在接管组织后夜夜加班处理那些觊觎「钟楼怪人」的组织时, 遇见突发情况总是会想起对方,这也就导致他在没耐心周旋的时候会下达直接暗杀的命令, 而莫泊桑晚上总是失联,他曾在极度没耐心的情况下用异能直接找对方。 后来看见的地方是一间卧室和满地的衣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想起当时的情况青木言就有些喘不上气,感觉有人掐住他脖子了一样窒息。 对方居然还能风轻云淡地继续,并跟他打招唿问要不要一起加入,给当时年幼的青木言造成了巨大的震撼与深刻的心理阴影。 从此再也不晚上找对方了。 青木言很困惑啊!为什么平时风流的戈蒂耶都没被他撞见这种情况过,而看起来正经的、还负责暗杀部门的莫泊桑能夜夜失联。 戈蒂耶笑了好几分钟后才缓缓止住笑意,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圈类似于购物帐单一样的纸条,长长的纸条一端被他拿在手中,另一端滚落在地,青木言低头扫了一眼,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这该不会是你的暗杀名单吧?」 青木言虽然不知道当初果戈里对戈蒂耶做了什么才导致后者一直忌惮对方,但他现在颇为怀疑对方手中纸条上第一名会是果戈里。 「是「钟塔侍从」的邀请后、那些赴宴的名单。」戈蒂耶像是明白了什么,狐疑地看向对方,「你好像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青木言干咳两声转移了话题,「你觉得哪个人选比较合适?」 「这要看青木你想弄出多大动静了。」戈蒂耶别有深意地说道:「如果你想在今晚逼阿加莎出现,那么,哪怕是「钟塔侍从」,也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三年前「钟塔侍从」是不是邀请过老师?」青木言忽然提及当初的事情。 这句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提问让戈蒂耶微微愣了一会儿,很快他回过神点头,「嗯,但是因为当时雨果厌倦期不想管这些,再加上青木你已经拿到了「全知之眼」的试验品,所以他没接受邀请,包括我们整个组织都没有去。」 青木言轻笑了一声,似打趣般说道:「我们不会被孤立吧?」 「无所谓,反正法国那些王室贵族也看不惯我们,别的国家组织就更不用想了。」戈蒂耶耸肩,把纸条递给了青木言。 后者接过纸条一目十行扫过上面的人名,那些名字前面是所属组织名称又或者是贵族等级,纸的背面印着那些人的面孔,这是戈蒂耶的一些小强迫症。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戈蒂耶忽然问道:「你一定要履行交易?」 青木言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费奥多尔对「钟塔侍从」的内幕也能如此熟悉,极有可能是跟阿加莎先达成了什么交易,因此这一举动极大可能会是一个坑,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一切都看最后结果以及其中因素的变化。 第122页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对「阿撒托斯之梦」有什么想法?」 戈蒂耶一瞬间跟上了对方的想法,「是「全知之眼」的新试验品吗?听起来像是精神系。」 「他们研究体系主攻是精神与同化。」 青木言并不意外这一点,他把纸条卷好重新放进了戈蒂耶手里,在拉开门的那一刻,已然决定好了目标。 …… 「钟塔侍从」挑选的日期都是晴天,夜晚也都是群星璀璨的浪漫星河。 今晚的宴会不比昨天的热闹,虽然部分贵族高傲讨人嫌,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们社交和暖场能力都是一流。 青木言靠在窗台边,目光像是走神般涣散在窗外,后花园里灌木丛中盛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猩红的如同血液般在月光下流动。 没有人主动上来搭讪,同样青木言也不愿意去主动搭讪别人。 当初继承组织时偶尔冒出的摆烂心思让他脾气差了些,青木言并不想知道他在其他组织心中的形象,也许会是残暴的、善变的,也可能是疯癫的,又或者是眦睚必报容易记仇的,一切皆有可能。 因此,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目标,相比之下,那些人有更好的选择。 在慢悠悠地喝完手中的这杯酒时,青木言起身看似准备离开,在放下酒杯时,杯口在另一个刚好拿酒杯男人的袖口处擦过,轻微无比,两者都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个小插曲,毕竟那个男人拿的酒杯刚好在放酒杯的边上。 青木言自然地转身离开准备退场,所有暗中关注这位新首领的人都注视着对方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外,有的组织暗中给自己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也有的仅是静静观看揣摩那位新首领的脾气和性格。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退场这么干脆利落大概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暗中跟出来的那些人似漫无目的般分散开在花园里欣赏夜色,夜空下偌大的花园里静谧一片,除去喷泉的随声,隐隐约约还能够听见虫鸣,而那位新首领已然失去了踪影。 跟丢了?走得这么快?还是—— 其中一个已经走到花园边界的男人心头忽然一跳,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勐然回头看向被阴影覆盖的角落,花园铁质栏杆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上面盛开着浅蓝色的花朵。 娇艷欲滴的花瓣上沾染着伦敦夜晚湿气凝结成的露珠,银色的月光在露珠上微微反光折射出漂亮的蓝。 再往更深处的地方,俨然站着一个人影,后者领口处戴着一枚怪异的宝石,看起来像是蓝色的眼睛,又或者是那只是贴近于蓝的某种颜色。 巨大的危险预警让那个男人不断后退,他下意识想要高喊召集那些一同寻找青木言的人来到这里,但在回头时才发现花园里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原本远处灯光璀璨的大厅里也变得寂静一片,远处伦敦城市的光景变成了忽明忽暗的暖色调灯光。 他在哪? 这是哪? 那个男人心中忽然产生出无尽的恐慌。 青木言抬起眼眸扫了一眼对方,旋即身影消失在这片被寂静笼罩的世界。 「别……别走!」那个男人六神无主地想要抓住对方,然而握进手里的仅有一片黏腻的空气。 伴随着最后一个同类的消失,这片世界骤然诡异了起来,像是打翻了颜料盘,远处的灯光变成了血色会眨动的眼睛。 除了目标之外这些人都没有价值,暂且放在画里吧。 从画中抽出精神的青木言看向花园中心的喷泉区域,在喷泉的前方,正静静地站着一位青年,瘦削的身形,卷翘的扎起的黑髮,雾霾蓝色的眼睛,对方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像是在欣赏喷泉下方的装饰,而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一个跟踪他出来的人发现「那个人」的存在。 那是他用「全知之眼」最后一点颜料组合成的造物,画人仍旧是他的短板,但是鑑于造物的特殊性,他已经可以熟练地用异能掩盖住那些小小的不足,更何况,对方能够按照他的意愿在特定人群前显露身形,这种效果借用了一些类似于五感欺骗般的小把戏,跟在画中世界一样。 青木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在一点点等那些跟出来的「眼睛」都自投罗网后,重新抬起眼眸看向大厅方向。 还不出来吗? 比想像中的耐力要好上一些。 还是说,是因为本能感受到了危险,所以产生了退却的想法? 第62章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推移, 青木言耐心很好,他双手撑在栏杆花纹上,抬起头看着月亮, 暖色调灯光的大厅里摇晃着人影, 在某一个时间点, 他忽然侧过头看向了朝他走过来的那个男人。 「你来的很晚, 我以为你退却了呢。」青木言唇边勾起一抹伪装性的弧度。 对方是法国除「钟楼怪人」之外, 势力第二庞大的组织首领, 对方在跟法国王室贵族走得很近的同时, 也跟「钟塔侍从」拥有一定的密切关联。 在这些基础上, 对方为了取代「钟楼怪人」在法国的地位,可以说是给他们制造不少麻烦,比如说当年对方抓住机会绑架青木言藉此威胁雨果挖去他双眼斩断双手的事,又比如说对方也可能是当初在他刚接管组织时第一个动手的人。 当时青木言尚且有些顾忌王室贵族们的想法, 所以仅把对方派来的棋子杀了, 并没有进一步去报復对方, 也没有试图去找对方要个说法,这就导致后面那些欧洲组织接二连三的「试探」, 甚至贵族也参与其中试图打压。 第123页 这用膝盖都能想到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当然这也不排除他的优柔寡断让其他观望的组织不再犹豫,但是青木言在后来得知「钟楼怪人」与对方组织的竞争关系时,他更倾向于是对方做的。 「只是在考察你到底有没有足够杀我的实力罢了。」男人嗓音轻松,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们大概是想到一起去了,看似平静的帷幕总需要有人来打破, 先行动者将背负风险与优先权,更别提我们本就有旧仇——虽然那是被雨果牵连的。」 他看着身形瘦削年龄不大的青木言, 满怀恶意地说道:「我听说「钟楼怪人」的首领没有武力值,你也没有带拥有一定战斗能力的人员,那么——你是想要亲自动手杀我吗?用你那空间系的异能?」 青木言微微侧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见过「死屋之鼠」首领。」 「没错,就在不久前,他跟我做了这笔交易,告诉了我你们目前的状况。」男人提及这一点有些奇怪,「你跟他关系不错,我能够听出来那个男人很了解你,就像你们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样,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听说「钟楼怪人」首领跟「死屋之鼠」首领有过什么交集,又或者说,其实是你曾经的身份跟对方有交集,而现在的身份没有。」 青木言过去的身份已经被戈蒂耶完全消除,现在他所使用的是后者重新捏造的全新身份——一个自小由雨果秘密抚养的继任者,至于那个少年画家身份早已消亡在了横滨。 只不过这个身份显然很难骗过眼前这个跟「钟楼怪人」斗了数十年的死敌,因此对方会有所猜想也很正常。 但是没关系,只要对方今晚死在这里,他的一切伪装都会重归完美。 让青木言不出所料的是费奥多尔果然在这里动了手脚,也许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实力,也有可能是想让他们两败俱伤。 「我的异能能够扭曲现实,将他杀伪装成自杀,同样也能够将我受伤的现实扭曲成你受伤的现实,这一点或许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我当初跟维克多·雨果打过一场。」男人耸肩,随手从一旁折下一根枝条,枝条在他手里化为了一把锋利的长剑。 「是平局的结局吧。」青木言嗓音平静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当时你利用我威胁老师都没能打赢,现在你觉得能够打赢我吗?」 「那可说不准,毕竟……」男人抬起眼眸,一道雪白的光芒闪过,他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就这样突然出手了。 血花如喷泉般涌出。 后半句在出手之后才慢悠悠地响起,「你只是个还稚嫩的继任者。」 男人看着地上滚落的头颅,觉得这似乎有些太轻易了,是替身吗?还是对方的空间系异能? 在怀疑中,地上的头颅突然继续开口,「这倒是无法否认呢。」 下一秒头颅被重新按在身体上,周围的血迹也消失不见,犹如幻象。 「原来如此,我已经中你异能了吗?这可真是意外,明明我已经做到只看着你眼睛了。」男人若有所思地甩了一下手中的武器,「看起来「死屋之鼠」首领也没能得到你异能的完全信息。」 「在你拿酒杯的那一刻,我随时都能把你拖进这片空间。」青木言微笑着说道:「当时,你看袖口了吧。」 看了,但是明明没有留下任何深色的酒渍。 男人脸上的表情表达出这样的疑惑,但很快又化为了恍然,「肉眼难以看见的也能算是异能发动的先提条件吗?原来是主观臆测。」 青木言清楚对方仍旧能够如此淡定的原因,对方异能不仅能够扭曲现实,同样也能够扭曲他人异能效果,这片空间可以说也能由对方掌控,因此在完全平等的情况下,武力值更高的那方会占据上风。 不过,青木言会选择对方自然有能够胜利的把握。 如果是普通的异能,对方当然能够扭曲,但可惜的是「全知之眼」的试验品给他带来精神影响的同时,也给他异能带来了异变。 如果对方想要扭曲的话,就要做好被同化的准备。 …… 明亮的月光下,一地猩红,跟不远处灌木丛里的鲜红花朵交相辉映。 青木言擦掉脸颊上沾染上的血迹,低下头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后者表情狂热疯癫,按理来说对方意志很坚强,已经抵抗很久了,但只可惜对方的敌人不仅仅只有精神方面。 雾霾蓝色的眼睛无焦距地涣散,地上的猩红仿佛开始了流动一样,在月光下折射出的银光像是眼睛那样若隐若现。 人格解体虽然极有可能会给他在危机时刻造成致命伤害,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过度使用异能被试验品影响最深时,也能够让他及时脱离那种狂热至极的疯癫状态。 精神体找出来被杀了几十次,异能世界被扭曲了上百次,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构想出来的其他世界,那些世界里可还有人在呢。 青木言恍惚地想着,身体好像有些余痛,但是他身体不会受伤,所以应该只是精神上、类似于心理作用一样的虚假痛楚。 脸颊上的血迹好像没有擦的太干净,也许需要用水洗一洗,这样的话,那就控制造物走回住处,他自己用异能先回房间吧? 地上的尸体就留在这里好了,毕竟对方身上最多的痕迹都来源于疯狂状态下的自己,最后也是一击毙命,阿加莎的异能应该不会是推理方面,对方应该也不会在乎一个非本组织人员的死亡。 第124页 在青木言因人格解体产生的错位感与拖延症而慢吞吞地决定使用异能时,一双手忽然悄无声息地环绕住了他脖子,略有些粗糙的布料擦过身为致命部位的脖颈,敏感白皙的皮肤被激起一阵轻颤。 之前精神体的死亡又好几次是被划伤又或者是砍断了脖子,导致青木言下意识想要用手中的匕首刺向对方,在即将触及到实质物体时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停止。 「果戈里……?」熟悉的气息让青木言呢喃出对方的名字。 「差点以为要被小青木干掉了呢,不过没想到小青木做这些事动作也十分干脆利落嘛——简直太意外了!原本我还在思考要不要帮帮你呢!唔……不过没有小青木的许可,我好像也进不去小青木的世界。」果戈里一边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情绪一边在对方脖颈处乱蹭。 在半天都没有得到对方回答时,抬起头意外地发现此刻对方好像有些迷煳。 他把对方转了个身,捧起那张漂亮俊美的脸,犹如清晨湖面雾气一般的眼眸里倒映着他,那双眼眸里裹挟着某种迷茫和不确定感,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的缥缈。 「小青木?」果戈里轻声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得到了青木言的一声轻哼,「嗯。」 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果戈里带着些许新奇地想法伸手摸向对方纤细脖颈处的大动脉,食指抵在那个致命处微微用力。 青木言眉头微皱,但是没有察觉到尖锐的杀意所以也没有更多的动作了,或者说在精神恍惚阶段因为不确定臆想与现实,也有些懒得动。 果戈里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的孩子似的对对方上下其手,把所有会引起人危机感的致命点都触碰了一个遍。 在果戈里试图想要更过分地掐对方脖子时,青木言终于回过神了,「果戈里?」 「哇呜,你清醒了吗?」果戈里没有丝毫被抓包的不好意思,他顺势把手放开,在对方腰间搂紧,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正打算尝试唤醒你,小青木,你刚刚的状态看起来可糟糕了!那是什么?像是被下了迷药一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男人的异能?咦——但是他的异能不是扭曲现实方面吗?」 青木言没有说话,他看着对方恢復以往模样的魔术师装束,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果戈里从嗓子里发出几声低笑,别有深意地说道:「当然是为了看小青木你会怎么做啦——事实证明,小青木你果然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明明看起来给人感觉简单又安全,没想到在夺取别人性命这件事上,也毫不犹豫呢——」 他回想起这个青年垂下眼眸看尸体时的表情,那种类似于看一个物件一样的冷漠与平静,充斥着非人的荒诞与异常。 之后的恍惚又像是在回想自己的身份与所处的世界,果决后迟来的迷茫,如同在牢笼中挣扎般带着迷失与未知的吸引。 「现在算宴会结束吗?小青木?」 看似是十分跳跃又没头没脑的话题,但青木言一瞬间明白了对方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他伸手又摸了一下脸颊,没有摸到血迹,但是鼻腔里的那股浓稠铁锈味挥之不去,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居然也能有那种闲情逸緻……不…… 青木言看着那只金色眼眸表面笑意背后的灼热与兴奋。 开始逐渐意识到什么。 他仿佛有些明白为什么戈蒂耶会对果戈里有心理阴影了。 不了解对方的正常人看见这一幕都会有些心理阴影。 青木言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拒绝的话近乎已经到了嘴边,看在对方没有趁他人格解体恍惚时下手的份上,最后还是同意地点头。 熟悉的气息顷刻间笼罩,意料之中的,与之前一触即分的吻完全不同,对方的动作带着完全不收敛也不抑制的疯狂与激动,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瀰漫,也许是青木言的,也可能是果戈里的。 青木言没有接过吻,他听说过接吻需要唿吸,但没有想到会出现那种连唿吸都来不及的情况。 果戈里同样也没有接过吻,因此所有的一切动作仅是纯粹地在宣洩自己内心的情感,伴随着情绪的变化,动作时而迅速疯狂又时而温柔哀伤。 青木言光是跟上对方的节奏就很难了,更别提适应对方情绪上的变化做出反应,近乎是顺着对方走,完全照单全收的反应让果戈里原本准备结束的想法瞬间消失,重新激烈的动作呛得青木言想要咳嗽,但是对方丝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以至于没能及时咽下去的晶莹从唇边溢出。 果戈里注视着对方因想咳嗽而憋出泪水的眼眸,泪腺的分泌让眼角逐渐浸染出绯红,那双漂亮的雾霾蓝色眼眸里神色迷离,饶是如此对方也没有露出什么挣扎反抗的表情。 在两人分开的那一刻,青木言低下头咳嗽了好几声,没等他抬手把唇边的晶莹擦去,果戈里指尖率先帮助对方擦掉了。 粗糙的布料从唇边擦过,带起丝丝缕缕的刺痛感,青木言眉头微微皱起,「有点疼。」 「抱歉,小青木。」果戈里把头埋在对方怀里,看不见表情。 这对青木言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尚在可接受范围内,因此这句话也没有什么质问的意思,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地说出他发现的事实而已,青木言侧过头看向花园中的造物,控制着对方往住处走。 第125页 果戈里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一手揽着青木言一手拽起斗篷一角使用异能将两人带离了这个充斥着血腥气息的角落。 第63章 果戈里带着青木言出现在宴会场所之外, 后者看了一眼逐渐朝他走过来的造物,在两人身形重合的那一刻,造物逐渐化为泡影消失, 像是进入了其他次元的世界一样。 「提问——那是什么?」果戈里抱着青木言没有松手, 下巴搁在了对方肩头, 「是小青木的造物吗?还是异能开发完全后得到的新使用办法?看起来很有意思, 长得跟小青木一模一样, 当时我都差点认错呢!」 在那个长得跟青木言一样的东西消失的那一刻, 果戈里感知到了那片空间的波动, 青木言把画的入口开在了他们面前, 但是他并没有看见到青木言画画。 青木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对方,「是造物。」 这几分钟的沉默让果戈里不太满意,他语气带着委屈的意味, 指责道:「小青木看起来好像不太相信我。」 果戈里侧过头看向对方, 发现后者视线望着不远处的宴会场所, 更具体点是在看大厅内的人影。 青木言正在推测那些人会发现尸体的时间,按照当时离场时所感受到视线, 大概用不了多久,也许只需要十分钟,更久一些大概会是半个小时。 听见这句话他下意识反驳,「没有。」 脸颊被略有些粗糙的手套触碰, 视线伴随着脸颊的移动而被迫移开,对上了一只璀璨的金色眼眸,两人距离近的近乎可以从彼此漂亮的眼瞳中看见倒影, 就像是无边无际的蓝色海面与晨曦,破晓天光碟机散了海面上的迷雾, 明亮的曦光印染海面,将一切都变得有些清晰了起来。 这也许跟他们头顶上的路灯也有关系,但这并不妨碍果戈里发现对方一直像是雾霭般的瞳色原来能够变成这样清晰透彻的模样。 他眼眸微弯,从中浸染出大片笑意。 青木言有些疑惑为什么原本对方身上颇具压迫力的危险气息会突然散去,不过他并不打算深究,毕竟人与人之间的思维方式本就不同,更别提果戈里是如此自由,大概率是对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回去吧。」青木言再次看了一眼大厅的方向。 「没关系吗?」果戈里笑着问道:「我可是突然出现的哦,之前跟你相处的可是『小姐』,现在又带着你突然消失的话,会被怀疑上吧?」 「我本身会跟别人约会就够反常了,果戈里。」青木言说着似疑惑般反问道:「而且——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摒弃一切条条框框跟你在一起,又或者说你是想要让我承认你在我世界里的存在,哪怕会被人怀疑上,也是正常情况吧。」 「哇呜——居然都被看穿了吗——可恶!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呢!」果戈里说着像是被拆穿了小心思而不好意思那样把头埋在了对方肩膀上,随即又重新抬起头,「我破坏你计划了吗?小青木?」 「没有。」青木言清楚对方伪装背后的真实,他们都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但他知道果戈里只是想听到他亲口承认这一点。 「我就知道——!小青木果然也是想要这么做的!你根本就不担心会被指认成兇手——」果戈里嗓音兴奋地扬起,带着激动的颤音和某种不稳定的预兆。 雪白的斗篷在伦敦空旷的街道路灯下扬起,再次落下时原地已经失去了两人的踪影。 宴会上零零碎碎离席的人有不少,如果想要发现花园角落里的尸体倒是一件难事,除非是有心人特意去搜寻花园,但这场宴会上的人都身份不凡,当然明白这样做会引火烧身。 即使众多组织首领都在部下的悄声汇报里得知法国第二大组织首领死在了花园角落,都没有一个人率先打破僵局,沉默一直这样维持着,这场宴会也同样维持了许久,直到天际绽开白光,这是时间持续最长的宴会,而在第二日清晨,花匠在花园修理花枝时,才发现了那具尸体。 但能够在「钟塔侍从」当花匠的人也不会是一般人,后者悄无声息地将这件事告诉了阿加莎,后者面色淡淡仿佛早有预料,仅让人把尸体处理了并告知那个组织一同前来的人。 失去了首领的组织就像是一盘散沙,更别提上层之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无论是哪个组织下的手,能够悄无声息暗杀首领的都不会是好对付的人,失去了首领组织本就在动盪期,因此,那个组织上层兼着各式各样的心思,用及时止损的名义达成了共识悄然离去。 这场风波最后竟然没有溅起一个水花。 这让无数在暗中紧密观察等待出手时机的组织惋惜不已,也让一些没耐心的组织首领纷纷破防,大骂懦夫。 早晨在青木言喊送餐服务时,戈蒂耶和霍尔巴赫顺着送餐人员一同进来了,两人脸上的笑容怎么都遮掩不住,看那群人吃瘪也是他们的快乐之一,也许有些并没有仇也都不认识,但是他们就是喜欢看那些期待了一晚上的人期望落空时的恼怒模样。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戈蒂耶把这些事跟青木言复述了个遍,「这些想闻血腥味来的『鲨鱼』吃闷亏时的样子太有意思了。」 青木言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中对方的原因,不仅仅有旧仇在,也有那个组织内部本就满是裂纹,或者说并不算是裂纹,只不过那个组织的运作方式的方式本就如此。 第126页 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说道:「也许过不了几个小时就该有人以属下失踪的名义闹腾起来了。」 「你把他们属下抓了?」戈蒂耶闻言微愣。 「嗯,当时在目标之前来寻找我的,全部都抓了。」 青木言对此毫不在意,反正他没有留下证据,即使那些人会通过找阿加莎调查监控也没关系,反正监控里的他一直站着喷泉边,监控里其他人像是没看见喷泉边的他寻找其他地方的这一幕也只会让那些试探他的组织吃闷亏而已。 戈蒂耶张口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忽然看见对方嘴角的伤口,下意识问道:「你嘴怎么了?」 问完之后又有些懊恼,这还用问吗?这还用问吗,戈蒂耶?!这明明就是接吻太激烈咬的啊!亏你还有这么多情场经验! 戈蒂耶在霍尔巴赫即将开口前率先转移了话题,「他是在你用异能之后找得你?」 该不会是乘人之危吧?戈蒂耶又有些泛嘀咕。 「嗯。」青木言看出了对方的猜疑,他摇了摇头,「是同意的,不用担心。」 戈蒂耶正打算继续再接再厉跟对方说果戈里的恐怖之处,霍尔巴赫这一次率先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嘿,嘿,你差不多得了,小青木可是我们的首领,他的私事用得着你我操心?」 话虽如此,霍尔巴赫却也忍不住抬起眼眸观察青木言露在外面的皮肤,这或许是出于某种长辈心态,毕竟对方可以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对方使用异能之后会恍惚许久的情况他们也都清楚,但青木言并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他自己会在使用异能前在大脑里把一切后续都安排好,如果他们去了反倒会被忽略着留下,导致破坏青木言的计划,毕竟他们身份敏感,再加上异能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空间系,容易留下痕迹。 也正是因为如此霍尔巴赫和戈蒂耶才会选择在早上找对方,而非夜晚,这是出于某种习以为常的信任。 青木言吃完早饭慢条斯理地擦拭了嘴角,果戈里当时咬的不算很深,伤口已经结痂了,过两天大概就能好。 对方昨晚把他送回房间后就兀自离开了,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昨晚的举动可以说是我们在光明正大不给「钟塔侍从」面子,阿加莎依旧对此没有什么反应的话,大概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为此甚至可以容忍自己的东道主威严被践踏。」戈蒂耶摸了摸下巴,有些纳闷,「我以为以他们的高傲,昨晚就会出现查清这件事呢。」 「你说她不会弄到了北美实验室的最新完成品吧。」青木言语气淡淡,比起询问更像是在说出自己的推测,「所以想要拿我们当小白鼠?」 「哈?」戈蒂耶闻言眼眸微微睁大,旋即眉头紧皱,「青木,你要不要先回去?这里交给我和霍尔巴赫也没问题。」 「我来都来了。」青木言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安抚道:「而且这只是个猜测罢了,不用这么紧张。」 话虽如此,但青木言不说这个猜测还好,对方一说出来,戈蒂耶就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毕竟三年前的邀请他们就没有赴约,当时戈蒂耶听说「钟塔侍从」跟其他组织派人去探了,后来损失惨重,其他更多的也没打听到,但是三年前就算得到了东西也不该会是现在的新试验品,顶多算是三年前跟青木言手里同批的「失败品」。 第64章 「如果你依旧如此不放心的话——」青木言唇角微扬, 说出了早有准备的话,「那去『看看』如何?」 「看看?」戈蒂耶闻言微愣,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指……」 「没错, 去『看看』, 你不是很担心吗?毕竟我们又没有必要等到第三晚。」青木言单手撑着下巴, 说出的话意味深长。 既然他会故意把那些人抓起来, 那当然不会仅仅只是给那些不安分的组织一个提醒, 同样也会有其他目的, 于青木言而言, 既然他用异能了,那么就要把这一次的异能挥发出最大价值。 再加上他说了过几个小时就会有人以属下失踪的名义闹起来,导火索确实是已经埋下了,也该点燃了, 只不过引起混乱的方式不是费奥多尔想要的方式, 而是以青木言想要的方式。 他只答应费奥多尔会出手暗杀一个人, 并没有说混乱的导火索会是由那个人引起的,他大致能够猜到费奥多尔的想法, 后者知道他没有带合适的、擅长暗杀的莫泊桑来伦敦,因此动手的人选只能由他和果戈里之间二选一。 如果他动手,那么费奥多尔就能够得到他异能被完全开发后的具体情况,如果果戈里动手, 那么费奥多尔则能够得到他们两人之间现在的关系,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足以让费奥多尔在因尸体而造成的混乱中占据优势和主动权。 可惜的是造成混乱的导火索并不是尸体, 而是失踪的手下,再加上当时果戈里也出现在了他身边, 种种因素堆叠之下,足以干扰费奥多尔对他异能的具体判断——究竟是青木言一个人杀了那个人,还是跟果戈里一起动手,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得而知。 当时青木言所站的位置是精挑细选的监控死角,就连果戈里也同样没有出现在监控中,他们唯一同框出现的地方,只有在青木言造物缓步走向路灯下,两个监控摄像头所衔接的监控区域中那一细微毫米之后,两个人同步出现在另一个监控摄像头之下的画面,突兀的就像是被剪辑了一样。 第127页 但这对于空间系异能者来说再正常不过,他们本就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如果人会用这一点来质问他,那他或许会如果戈里的意愿,说出——『宴会太无聊跟之前遇见的、合胃口的对象一起做些有意思的事情,这种事你也要我拿出证据?』之类的话。 法国人一向热爱爱情与浪漫,刻板印象在这里意外的好用。 毕竟那些人也没有任何的证据,「钟楼怪人」的首领也无须因为「莫须有」的指控证明自己的清白,哪怕质问方会是「钟塔侍从」也一样。 这场混乱註定无疾而终,不如在混乱发生即将前、把所有人都搅进去的那一刻、去弄清楚「钟塔侍从」究竟在隐瞒什么。 「你觉得是会在阿加莎办公室里,还是会在阿加莎的住处?」青木言漫不经心地看向戈蒂耶,后者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计划似的,整个人愣怔着没有说话。 相比之下霍尔巴赫就兴奋多了,「噢!好想法!真不愧是你!小青木!我觉得可以先去阿加莎办公的地方,那里就算没有『试验品』也一定会留有三年前的行动报告!」 戈蒂耶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什么什么,等等,「钟塔侍从」可不是什么三流组织,他们隶属于女王,现在的情况可不像是魏尔伦当初那样的,现在伦敦可以说是所有欧洲有能力的异能者都汇聚在这了,就连超越者都是一抓一大把……」 「嘿,戈蒂耶,差不多行了,再说就是不信任小青木的实力了,小青木带着你完全可以把伦敦各个地方都跑个遍。」霍尔巴赫从早餐青木言没碰的果盘里插起一块橘子放进了嘴里,他突然知道为什么后者没吃了,因为这水果真是酸到掉牙。 霍尔巴赫被酸的五官都皱了起来,「该死的,「钟塔侍从」是想把人都酸死吗?」 「他们也不能每个水果都咬一口然后告诉你它甜不甜啊?」一直被对方打断的戈蒂耶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你难道想要「钟塔侍从」给你配备一个侍卫,在你吃水果的时候先帮你咬上一口,然后说『哦,这个酸,哦,这个甜』,这种话吗?」 听出了戈蒂耶嘲讽语气的霍尔巴赫当即抓起橘子就要往对方嘴里塞。 眼看两个人快要打起来,青木言不得不出声阻止,「好了,晚点再打如何?我们时间很紧,虽然这样做会有风险,但是总比处于被动好。」 戈蒂耶自然明白这一点,「什么时候动手?我已经查清楚具体位置了。」 这一句话让青木言眼眸微弯,「你不也早做准备了吗?」 他抓的那些人组织有大有小,其中也足以有可以跟「钟塔侍从」媲美的组织,如果这导火索开始烧起来之后,身为宴会举办方的「钟塔侍从」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覆,那么极有可能会演变成国家间的争端。 所以阿加莎于情于理都该出现来亲自解决这件事,对方不会不明白这种事情的棘手程度以及背后的某种你情我愿,所以最后的态度只会是一个调解的墙头草,透着敷衍与模稜两可。 「当阿加莎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就离开。」青木言微微侧过脸看向窗外。 「这样听起来嫌疑很大呢。」霍尔巴赫话里有话地说道。 「我们是受到『邀请』才来的客人,不是吗?可不是什么二十四小时等候她大驾光临的僕从。」青木言微笑着说道:「「钟楼怪人」的首领出门还需要报备?」 霍尔巴赫大笑着搭上对方的肩膀,「不错!小青木你已经有了几分雨果当年的雏形了!那种『我想下班谁能拦我的狂妄感』。」 「不过青木可比雨果积极多了,换做雨果,我现在大概还在法国。」 戈蒂耶一边快速把他在伦敦临时准备的『眼线』调到阿加莎往这边来的路上,一边唏嘘着当初的悠闲时光,虽然悠闲是真的悠闲,但是太闲了总有种不安,更别提现在局势已经变成了这样,他可不想回头被一个炮弹轰死还不知道是哪来的炮弹。 青木言听出了对方另一层言下之意,无奈地说道:「回去就给你安排休息期。」 「我可没有主动要。」戈蒂耶嘴边的笑容已经快压不住了,光是想想组织里其他部门那些人的嫉妒表情就有些想要大笑出声。 「是你在伦敦这边耗费太多精力,我主动给你放的。」青木言十分配合。 这一幕看得霍尔巴赫啧啧称奇,「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在装什么?装给我看吗?我本来就不用在组织里忙里忙外,说起来如果不是跟雨果打赌输了,我现在可还在巴黎。」 这一句话听得戈蒂耶差点又跟对方打起来。 …… 在喧嚣突然掀起的时候,在楼下停着几辆车,阿加莎手持洋伞从车上下来走进建筑的那一刻,青木言带着戈蒂耶瞬间消失在原地,他们总需要一个人留下来应付「钟塔侍从」,比如说一直挑刺的霍尔巴赫。 青木言的异能世界完全復刻了伦敦,就像是他之前跟果戈里约会时所看见、所路过的一切路线那样。 又在眨眼间出现在一座尖圆顶,看起来肃穆又气势磅礴的建筑下。 「是这里吗?」青木言看向一旁的戈蒂耶。 后者微微点头,「没错,「钟塔侍从」的位置确实是在这里,离女王最近的建筑。」 第128页 「只能到这里。」青木言带着戈蒂耶走到了门前比较隐蔽的花坛中心蹲下身,他眉头微皱,「距离够吗?」 「足够了。」戈蒂耶肯定地点头。 青木言微微颔首,裹挟着七彩薄雾的异能在顷刻间消散于现实重叠,而现实里他们也仍旧站在花坛中,身形被花枝牢牢掩盖,处于一个不会被巡逻队发现,同时又接近关键建筑的位置。 「我真没想到。」戈蒂耶语气有些微妙,「你跟他约会怎么会来这里?」 还是一个如此危险的位置,稍微再偏差一点就要落进巡逻队视野里了。 提前这点青木言也有些沉默,「他说想要去女王的皇宫看看……」 戈蒂耶闻言跟着沉默,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嘴安静处理完花坛里两人留下的痕迹,再用异能把两人的位置进行转换。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他们出现在了阿加莎的办公室内,脚下踩着软绵绵的地毯,这里的陈列比起办公室更像是书房。 戈蒂耶像是牙疼地轻啧一声,青木言快速在房间里发现了监控摄像头,他看向戈蒂耶,后者瞭然地再次使用了异能,将监控摄像头的所拍摄到的时间转换到五分钟之前,随后戈蒂耶干脆利落地随便找了个什么把监控摄像头完全盖住,毕竟如果贸然破坏大概会引起警报,既然如此那就遮住吧。 完美潜入了,但是又好像没有。 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只需要让对方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干的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第65章 青木言视线扫过周围, 戴上手套后快速地用手将所有地方都碰了个遍,甚至包括各种角落,没有摸到灰的情况让他微微皱眉。 门外迅速传来了脚步声, 兴许是在发现有个监控摄像头黑下去了之后派人查看。 青木言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异能将两人拖进画里, 在外面守卫打开阿加莎办公室门的一瞬间, 最后一缕薄雾刚好消失殆尽,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身处画中世界的戈蒂耶与青木言回到了「钟塔侍从」给他安排的住处卧室里, 解除异能的那一刻, 两个人同样处于现实的卧室里, 只不过门外喧譁声似乎十分大, 让採用了隔音良好的材质房间里的他们都能隐隐约约听见吵吵闹闹的动静,其中甚至混杂着霍尔巴赫时不时拱火拖延时间的阴阳怪气。 戈蒂耶贴着门听了一会儿,听得啧啧称奇,「没想到啊, 没想到一直埋头在实验室的那傢伙居然能够说出这么精妙的话。」 他回过头看向坐在床边像是在发呆一样的青年, 「青木?你还好吗?」 青木言闻言眨了眨眼睛, 强行汇聚了思绪,「还好, 但是得快一点,阿加莎在哪?她回去了吗?」 「没有,我安排的人手没看见阿加莎回去的车,她大概还在外面。」戈蒂耶说着视线打量了一下对方此刻的神色, 「如果青木你不能保证自己状态百分百不被她看出弊端的话,那我们其实有更便捷的方法。」 「更便捷的方法?」 青木言迷茫地呢喃,眼眸中凝聚起的神色很快溃散, 但他此刻的情况比昨晚要好上许多,或许是精神体没有受伤的原因, 仍旧拥有些许思考能力。 他望着对方看过来的犹如童话绿茵草地般的浅青色眼眸,后知后觉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门外收到信息的霍尔巴赫依旧对眼前的人没什么好话,「你属下失踪了,就要召集所有人?这里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游戏,你属下是牙牙学语的幼儿吗?」 这一番话听得那些属下失踪的首领拳头又硬了。 把洋伞当做手杖的阿加莎神色淡淡地站在一旁,一个「钟塔侍从」成员走上前小声对她说了什么。 阿加莎面色不变,但却没有继续维持旁观的态度,「我觉得他的提议不错,失踪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组织成员,这么大的事情也许需要召集所有组织首领商量一下,你说呢?来自于法国「钟楼怪人」的成员,霍尔巴赫?」 「啊,确实不错,等回头我们首领休息好了我会通知他的。」霍尔巴赫随意的态度像是在打发什么似的。 「休息好?」阿加莎唇角微勾,「我记得青木先生似乎叫过送餐服务了。」 「私事你也要管?」霍尔巴赫周身的气势不输阿加莎,他似笑非笑般,「你觉得我们首领为什么昨晚会提前离席?如果你那无聊的宴会再继续故弄玄虚,我们今天可会离开伦敦。」 阿加莎欣然退让一步,「那么半个小时够吗?我愿意等候在座所有首领半个小时汇聚在会议厅商论这件事。」 既然「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率先退让,其他组织也不太好再继续摆脸色。 霍尔巴赫微微颔首同意了,等所有人都散去之后,他打开房门,客厅里已然坐着两个人。 他的视线率先落在青木言脸上,后者看上去像是在发呆一样看着果盘里的橘子。 「小青木这种状态会维持多久?」霍尔巴赫不经常管组织的事情,因此对于青木言露出这种反应也不太了解详情,「阿加莎只给了半个小时。」 「不久,十几分钟就能恢復好,只不过想要跟阿加莎他们过招的话,最好还是睡一觉,毕竟那些人可不好打发。」戈蒂耶拿出了自己的道具箱,里面伪装道具一应俱全。 第129页 他拿着毛刷在青木言脸上和脖子上涂涂抹抹,硬生生把原本气色还好只不过神色恍惚的青木言伪装了一夜未睡像是去感受爱情浪漫精神不济的样子。 看得霍尔巴赫有些头疼,「这就是你想到的好办法吗?」 「不然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跟阿加莎说我们组织首领去你办公室了,光明正大潜入的?」戈蒂耶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质疑,他当即呛了回去,「这样最起码还能解释为什么我跟青木都没露面。」 「是的是的,太好了,小青木的那个银髮异能者看见了回头得找你发癫吧。」霍尔巴赫坐在沙发上,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提那样。 这随口一提让戈蒂耶手抖了一下,险些给青木言打出红润的高原红来。 霍尔巴赫见状,随手从果盘里捞出了一个橘子,一边被酸的皱脸一边说道:「说起来戈蒂耶你也是个超越者吧,还是「钟楼怪人」情报部门的总负责人,你为什么会对那个空间系异能者有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不是对他,我平等的讨厌每一个空间系异能者!」戈蒂耶咬牙切齿,随后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青木除外。」 青木言抬起眼眸看了对方一眼,其中的迷茫神色已经逐渐消散,他开口说道:「一会儿我会动手把她办公室全部掏空。」 「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霍尔巴赫眉头微皱。 「在会议厅里动手吗?」戈蒂耶也有些不太贊同。 「阿加莎好像有洁癖,她办公室没有摸到任何灰尘。」青木言摩挲了一下指尖,像是在回忆什么,「她回去之后会大概检查并让人打扫办公室,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也会转移重要情报,在会议厅动手的话,最没有嫌疑。」 只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他忽然问道:「你之前看见费奥多尔了吗?」 被没头没脑问到这个问题的霍尔巴赫微微愣了一下,「没有。」 戈蒂耶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你怀疑有问题?那我们还动手吗?」 「动手,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这一次不动手,下一次阿加莎就会有所防范,费奥多尔跟她有交易,她之前不知道我异能的具体,但是当她回去之后看见办公室就会想明白了,毕竟不会有人费那么大劲只是踩点。」青木言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他平静地诉说出之后的事情。 「听起来像是阳谋。」霍尔巴赫点评道。 「无所谓,没有关系,除非阿加莎手里的是「阿撒托斯之梦」,但是很遗憾,不可能,她的入侵跟我当初在横滨弄出来的动静只不过是前后脚的时间,「全知之眼」研究可没那么快,如果是「星之彩2090」那我这里刚好也有。」 青木言拿起镜子看了看戈蒂耶给他画的伪装,看起来有些憔悴和疲倦,不过搭配上脖子处的紫红痕迹就刚好合适。 「确实,而且办公室里还不一定会有试验品呢。」霍尔巴赫撑着下巴,「你们有去她住处吗?」 「没有。」青木言想了想,说道:「阿加莎不太可能会跟那种有精神浸染的东西日夜相伴,如果办公室里没有试验品也没关系,拿到资料也没问题。」 「总之一定要得到些什么对吧。」戈蒂耶显然十分了解这位年轻过分的新首领的作风。 青木言微微耸肩,起身照了一遍全身镜,戈蒂耶的伪装毫无问题,他到时候偶尔发呆和精神不济也完全可以用没有休息好掩盖过去。 会议厅里已经坐着几名首领,阿加莎坐在首位拿着粉扑在脸上补粉,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首领都陆陆续续到齐,踩点而来的费奥多尔坐在了同样踩点来的青木言身边。 「属下失踪的组织共有五个,失踪人数有七名。」阿加莎率先开口点明主题,「这件事本该由你们自行处理,但是最后一晚的宴会,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像之前那个组织一样缺席,毕竟这关系到——战争开启的序幕。」 「我倒是想啊,但是不知道「钟楼怪人」首领能不能解释一下,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在喷泉那里站那么久?」失踪了属下的组织首领阴阳怪气地发问。 青木言抬起眼眸看向对方,勾唇一笑,「看喷泉也要向你解释?」 丝毫不客气也不给面子的说辞让那个男人气得捏紧了拳头,旋即又怒极反笑般,讥讽道:「你看喷泉到离开的时间足足有两个小时,那喷泉里是有美人吗?」 「反正喷泉比你好看。」青木言单手撑着脸颊,神色恹恹,「你这么咄咄逼人,意思是怀疑我咯?那就拿出证据来啊,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不是吗?那种你拿了我糖,必须要还给我但是又没有证据的哭闹已经太过幼稚了。」 对方不可能承认自己派出去的手下是跟踪青木言打探消息的,同样也没办法以找青木言有事这样的藉口,毕竟他们跟「钟楼怪人」的关系并不好,气氛一时之间胶着,似没有想到「钟楼怪人」首领会如此具有攻击性和直白尖锐的说辞一样,仿佛对方并不害怕自己会被暴露,这种从容的姿态看得那些人咬牙切齿。 但属下失踪的五个组织里也有对立关系的存在,如果直白说出目的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那么就会让其他人捡漏,这种吃亏的举动谁都不想先做。 更何况,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要让阿加莎提前说出宴会背后意义的目的。 第130页 果不其然,沉默很快被人打破,问出的话更改了之前的话题。 「请问,『战争开启的序幕』是什么意思?」 第66章 这个问题是在场大部分人都有所预料的, 「钟塔侍从」不可能无缘无故以宴会的名义召集这么多组织,大概率还是北美那边的事情。 毕竟「钟塔侍从」之前就曾举行过一次宴会,为的是窃取北美实验室的试验品, 最后的结果除了当年参加的人以外, 其他人全都不得而知, 十分具有阿加莎的个性。 当年参与了这件事的人表情微变, 其他没有参加而是旁观的组织首领则是一脸不明所以。 「「全知之眼」的已经研究出超越异能范畴的战争武器了。」阿加莎端起一旁侍从递过来的红茶, 轻轻抿了一口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相比较之下, 似乎我们研究的能够无效化异能的武器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 「什么?!」 这句话一出来, 会议厅大部分组织首领都面露沉重, 在座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给研究无效化异能的武器投入了支持,血本无归倒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份和平真的到头了,那么, 他们的失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青木言倒是不在意这件事, 他单手撑着下巴, 余光扫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费奥多尔,后者仿佛在思考什么难题一样, 习惯性地咬着指尖。 青木言在对方察觉到之前收回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装着红茶的雪白欧式瓷杯里,红茶上面泛起些许波纹,青木言的异能在顷刻间开启。 只要是去过触碰过的地方,都能够成为画中世界的入口和出口。 此刻监控摄像头已经恢復运转, 等待阿加莎回去检查的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突然瀰漫起七彩的薄雾,薄雾中似乎有什么影子飞速掠动,原本「钟塔侍从」内部经歷过入侵就导致守卫格外森严, 在发现异变出现的一瞬间,警报瞬间拉响。 然而在那些守卫破门而入时, 看见的只有一个空空荡荡连地毯都没剩下,只留监控摄像头的房间。 如此诡异的景象让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汇报给阿加莎。 青木言分离出的精神体进入到了画里,他在画中阿加莎办公室的那些东西里翻翻找找,其中确实是有一些重要情报,比如说三年前「钟塔侍从」和其他组织联合入侵「全知之眼」的结果。 青木言快速翻看着上面的信息。 「钟塔侍从」三年前成功入侵了「全知之眼」的实验室,在损失惨重的同时,他们发现「全知之眼」试验品一切基本材料来源与一个特殊的异能者,他的名字是——洛夫克拉夫特。 他们看见了众多实验材料,但都没来得及带走,因为那些组织里有一个组织一意孤行想要去剿灭源头,那个异能者洛夫克拉夫特,然而却导致了对方的甦醒与试验品的共鸣,巨大的精神污染侵蚀了所有人,他们被同化成了不可名状的怪异生物,蠕动的粘稠音与哀鸣狂热癫狂的祈祷交织让光与影间,出现了不属于人间的虚幻建筑。 参与这一次行动的所有组织都损失惨重,但最后有个超越者拖着残破怪异的身体与摇摇欲坠的癫狂精神,带回了一点东西。 其中有沾染着黏液的破损文件与保存完好但不知道是什么的试验品。 青木言一目十行浏览过文件,目光落在一旁被画中触手递过来的保险箱。 他能够感受到心脏快速跳动的频率,仿佛保险箱里有一切的答案。 画中世界的一切都顺应他的意愿,因此那个本该没有几个月破解不了的高级保险箱一瞬间被打开了。 厚重的金属门发出落锁清脆声响,里面是一叠被密封袋密封好的文件,以及一小罐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液体里漂浮着众多大大小小的粒子,看起来充斥着不详的气息。 青木言伸手拿起文件,随意翻看了一下,这份文件看起来已经被处理过了,入手干燥,并没有那种湿滑粘稠的感觉,文件上记载的差不多都是「全知之眼」实验室的实验记录,在文件的最后,他们从横滨星之彩事件里得到了灵感,下一步的研究计划被命名为「阿撒托斯之梦」。 在看见这一行字时,青木言神色有些微妙,费奥多尔真的很会算计,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对方拿他会得到的情报换取了他的暗杀行动,不过他也并未按照对方意思去暗杀,总之应该是算扯平了。 青木言放下文件,伸出手去拿起那一小罐液体,在拿起那东西的一瞬间,他表情骤变,这罐液体的盖子被人巧妙地拧松又伪装成了密封的模样,在他拿起来的时候盖子刚好从瓶口滑落,想要利用异能暂停却没能成功,几滴液体伴随着盖子一起掉在了地上。 沾染了液体的盖子掉在他画中世界里宛如遇见了汽油的火星,整个画中世界瞬间失控,青木言强行捡起盖子把液体重新封住,但是来不及了。 他曾经逛过伦敦城市大半的地方,也在这里留下了众多足迹,而他的异能仅能够把看见他留下痕迹的人也全部拉进画里。 但这罐试验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引得他异能发起共鸣,连能力也一再突破发生异变。 就像是另类的特异点一样,无论是看没看过他他留下的痕迹,所有人都被无差别拉进了画里。 从原本观看的限制变成了范围限制。 第131页 宛如大型疫病传染,七彩薄雾混杂在空气中,整个伦敦顷刻间沦为了一座空城。 青木言无法主导控制这场特异点造就的世界,更为恐怖的是,这个世界跟现实没有差别,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 仿佛所有人的感知都被蒙蔽。 他们仍旧坐在会议厅里,其他组织的首领仍旧在叽叽喳喳地商量对策,阿加莎仍旧坐在椅子上优雅地喝红茶。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除了…… 青木言能够明确感知到这里是他画中的世界。 一时之间,他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人格解体的恍惚感,开始怀疑起到底是他被蒙蔽困在虚假里了,还是其他人被困在画中,他是唯一的清醒者。 费奥多尔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双雾霾蓝色眼眸中出现的迷茫与恍惚,下一秒,那双眼眸瞬间看了过来。 青木言忽然想到能够拧开盖子的除了阿加莎,还有费奥多尔,后者动手脚的可能性很大,那出现这样的情况对方是否也有所预料? 但对方脸上的神色是无辜又疑惑的表情,「怎么了?您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这一句话吸引了周围组织首领的关注,青木言微微勾起了唇,「昨晚有些累罢了。」 模煳不清的说辞与暧昧不清的痕迹配合的相当有说服力。 大部分人轻嗤一声移开了视线。 「「钟楼怪人」的首领真是好闲情逸緻。」其中某个首领阴阳怪气地讥讽出声,「不知道您参加这场会议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不是你们硬要所有首领或者说代表参加的吗?」青木言毫不客气地攻击了回去,「所以呢?现在又不找属下了?」 一句话将所有的一切拨回最初起点。 同时也让阿加莎没了兴致,她很清楚属下只不过是那些人想要探情况的藉口,那些人谨慎无比,一旦有什么不利的苗头马上就会跑,所有她也愿意顺着阶梯下给那些人透点口风,暗示现在是欧洲都危机的时刻。 如果现在话题又回到那些失踪属下的身上,那她完全可以离开了。 「今晚我会跟大家说明一切,其他的事情我相信你们可以处理好的,对吗?」阿加莎语气冷淡,想要结束的意思十分明显。 门外的侍从忽然走进来低声对阿加莎说了什么,后者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份细微的表现很快被众人所察觉,阿加莎听完那个侍从的话后,唇边展露出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她的视线在在场所有人脸上划过。 「看起来有更心急的客人提前拆开了礼物。」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场所有人表情都发生了变化,有的是担忧自身,有的是怀疑阿加莎在故弄玄虚,也有的开始怀疑起了周边的人。 一时之间大厅里精彩无比。 费奥多尔微微倾斜身体靠近了青木言,他语气含着淡淡的笑意,似意味深长般,「您看现在像不像《最后的晚餐》?」 「那你是犹大还是耶稣?」青木言微微笑了笑,那双眼眸里神色依旧涣散,但他却也能及时接上对方的话。 「我可一直虔诚地忠于神明。」费奥多尔轻轻摇了摇头,话里有话。 青木言唇边的弧度染上了几分讥诮,「你口中的『神明』到底是真的神明呢,还是你自诩为神明呢?」 「这取决于您的想法,您相信世界上有神明吗?」费奥多尔表情不变。 两个人于混乱中微笑对视,耳边嘈杂喧譁仿佛已经跟他们格格不入。 这场宴会的结果以不欢而散告终。 阿加莎用搜寻入侵者的名义试图扣押所有人,但在此的都是能够与「钟塔侍从」媲美的组织,理所应当的没有任何人听从她的安排,哪怕是扣北美组织间谍的帽子也没用。 不过,同样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离开「伦敦」。 第67章 青木言在散会之后第一时间回了房间, 没有再继续关注之后的喧闹与纷争。 这种没有记录例子的古怪特异点仅起效在伦敦,就像是把伦敦这座城市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一样,大部分人都以为是阿加莎为了不让他们离开採取了强硬手段, 把伦敦这座城市完全封闭了起来, 小部分人则持着观望态度暂时旁观事态变化。 伦敦外面是一片虚无的浓浓灰雾, 在灰雾里似乎有什么不详的巨型影子若隐若现, 人无法靠近灰雾, 一旦沾染上雾气, 就宛如得到了死神的宣判书, 死法千奇百怪, 甚至还有人突然精神崩溃产生了幻觉,诡谲的程度宛如中了某种诅咒。 在回到房间之后,青木言所有的伪装顷刻间卸下,他迷茫地坐在床边, 人格解体带来的游离感在此刻拔至高峰。 他强撑着寻找回一丝清明站起身想要拿起手机, 去及通知戈蒂耶和霍尔巴赫这场变故。 这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也是由阴谋构建而成的棋局。 在瓶盖上做手脚的人大概率会是费奥多尔或者阿加莎,但最后从阿加莎的反应来看, 青木言又觉得后者大概也不知情,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伪装,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视野里模煳一片,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轮廓朦胧的色块,伴随着脚步抬起而轻微摇晃,余光忽然注意到自己房间里似乎多出了一道人影。 第132页 雪白的色彩近乎和墙壁融为一体。 对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同时也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在注意到青木言看向他了之后, 才逐渐开始靠近。 熟悉的幽香伴随着距离的拉进笼罩,轻快的嗓音也同步在耳边响起,「小青木,你看起来有些糟糕,哇呜!难道说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还是说是因为你使用了大范围的异能又把所有人都拉进画里了?」 青木言缓缓眨了一下眼眸,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名字呢喃着从唇边溢出,「果戈里……」 「我真高兴,你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够认出我——」 果戈里揽住了对方肩膀,动作像是好朋友那样保守着距离,然而气息却带着过分越界的暧昧。 他伸出手指擦了擦对方脖颈处的痕迹,但是没能擦掉。 果戈里动作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青木言像是在走神,精神被难以逃离的懒惰拖拽着,再加上熟悉的气息给此刻的他造就出了一种安心的氛围,导致整个人更加恍惚,尽情地坠入了放空的状态。 果戈里悄悄抬起眼眸观察了一下对方,紧接着得寸进尺般地把对方拉进怀里,继续跟那些痕迹做斗争。 房间里安静的近乎只能听见彼此的唿吸,外面的纷杂无法传达影响到这里的一分一毫。 敏感至极的致命处忽然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触碰,青木言本能轻颤了一下,放松发散的思绪被强行笼聚,「果戈里?」 「吵醒你了吗?小青木?」果戈里声音带着歉意与某种夸张的悲哀意味,「十分抱歉,我只是想试试卸妆水能不能把你脖子上的那些痕迹去掉而已——毕竟那些东西留在小青木你身上实在是太碍眼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在强调似的再次重复了一遍,「太碍眼了——」 在发现这些东西可以被擦掉时,果戈里语调又变得轻快起来,带着随口开玩笑一说的轻佻,「要不然我帮你去把那些人都杀了吧?小青木?」 「不用。」青木言缓缓摇了摇头。 他不清楚对方说的「那些人」是谁,但他清楚这个代指背后的那些人选范围,也许是阿加莎,也可能是其他还躲藏在暗中的组织首领。 对方当然可以这么做,但是这件事风险很高,暂且不提果戈里说这句话背后持有着怎样的态度,如果对方这么做,哪怕能够成功达成目的并全身而退,也一定会暴露行踪,更糟一点可能会被抓住把柄,暴露出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 青木言的拒绝在果戈里的预料之中,他也只是心血来潮才说出这种话,但这并不影响他顺势表现出被对方拒绝的失落,「哇呜——可是这样的话,小青木你这种糟糕的状态会时不时出现吧?在现在这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上演血腥舞台剧的情况下,真的没问题吗?」 对方说话的语调抑扬顿挫,内容也让此刻大脑有点迷煳的青木言找不到重点,思考了许久,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这对你而言也是一个好机会,果戈里。」 「嗯?」果戈里唇边弧度不变,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单音。 青木言雾霾蓝色的眼眸仍旧没有聚焦,但那双眼眸却精确地迎上了来源于对方的视线,他不紧不慢地提醒。 「虽然我曾说过,你不会再有能够成功杀死我的机会,但世事难料,变故总是发生的猝不及防,比如说现在就是个不错的时机,不是吗?」 像是打破了和谐的表面袒露出了根源一般,房间里的氛围瞬间凝固了起来,果戈里没有第一时间说话,青木言此刻的状态也不足以支撑他如平时那样敏锐地捕捉对方所有情绪变化、以及每一个细微表情。 不过,这也并不是特别重要。 果戈里直觉很敏锐,同样也见过自己过度使用了异能的后遗症,更别提对方此刻甚至察觉到了整个伦敦的变化。 既然如此…… 青木言的嗓音很轻,也很平稳,像是在诉说一个事实那样,为对方分析着现状,「你应该能察觉到我现在的状况比那晚的还要糟糕,异能也扩大到了整个伦敦——像是失控了一样,如果你想要抓住现在这个机会把我杀掉的话,成功率可能不低哦。」 伴随着尾音的落下,房间彻底陷入沉默,果戈里迟迟没有开口,两人唿吸声在青木言由于异能负荷所带来的嗡鸣声中尽数被覆盖,如果不是他仍旧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触碰、模煳的视野里依旧有对方的身影的话,他肯定会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过了半晌,果戈里开口了,嗓音褪去了平日里抑扬顿挫、又会故作夸张的意味,转而变得有些意味不明,让人听不出情绪。 「小青木,你真狡猾。」 「什么?」 青木言像是没有听懂对方这番话的言下之意那样,想要露出单纯的疑惑表情来增加可信度,但他现在的这种状况实在不足以支撑他有过多的表情变化,以至于最后展现出来的还是一片平静。 「我们现在可是都在你的画中哦,而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弄清楚你死了之后,画中世界到底是会随着你的死亡一起崩塌,还是会仍旧存在,如果是后一种可能的话,那我在这种时候杀了你,岂不等同于自己把自己困在了『牢笼』中?」 第133页 果戈里的表情逐渐浮现出了惊恐,连带着音调也一同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一样,「哇呜——!要是我真的这么做了,到时候算不算是我自己亲手断送了我的自由?!为了彻底获得自由而弄巧成拙导致彻底失去了自由什么的,这种事情简直是今天大悲剧……不,这已经可悲到变成恐怖事件了!」 说到这里,他如同心有余悸般拍了拍自己,「好险,差点就又被小青木你欺骗到了!」 青木言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果戈里说完这些不忘幽怨地指责他,「果然一不留神就会掉进小青木你的陷阱呢,上次你就让我寻找了三年,如果这次我这么做了,肯定会被你困在画里一辈子的!」 青木言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肯定对方的猜测,同样也没有否认,他视野虽然有些模煳,但他依旧能够猜到——哪怕果戈里说话时的语气再夸张惊恐,那双异色的金眸中肯定还是一片冷静。 对方明明什么都清楚,比如说如果他死了画中世界仍旧存在,那戈蒂耶和霍尔巴赫肯定也会一同被困在画中,相当于此刻伦敦中的所有人都为他陪葬。 虽然其他人对于青木言而言死活都无所谓,但他肯定不会折损自己人。 当然这一点果戈里也可以用他们太久没有见面、不了解他的性格来遮掩,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果戈里这么做就像是自己在给自己寻找不杀他的藉口。 青木言空洞的眼眸微微抬起,似确认般,「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当然——!」果戈里语调在上扬后又很快落下,又像是有些委屈那样,「所以小青木你根本不相信我所说的——不会再杀你的话吧!而且肯定还因为记着当初的事情所以在防备我!」 青木言不置可否地说道:「可是果戈里,当初不是你自己说小丑的话不能信吗?」 果戈里像是没有想到对方会用这句话来堵他似的,呆愣了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悲鸣,「怎么这样——!」 第68章 没等果戈里不依不饶纠缠着青木言让后者收回那句话, 房间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来者像是十分匆忙似的,连什么礼仪和尊重都抛之脑后。 戈蒂耶拽着霍尔巴赫火急火燎地闯进了青木言的房间, 又迅速转过身把门合拢, 以至于在喊着青木言名字回头的时候, 才勐然发现房间里不只有青木言一个人。 「青木, 你……」 映入眼帘的一幕刺激的戈蒂耶不仅把后半句想要询问对方情况的话都吞了回去, 还险些被自己呛到。 青木言后知后觉地循声望去, 模煳的视野里仅能看清几个色块, 但迟钝的思绪仍旧推测来出了来的人会是戈蒂耶和霍尔巴赫。 「你们来了, 刚好我有事想跟你们说。」 「先等等,我知道青木你现在状况不太好,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说你一会再说。」 戈蒂耶已然从青木言毫无聚焦的雾霾蓝色眼眸里判断出了对方的精神状况, 他面色凝重, 满是防备地盯着那个把青木言抱在怀里的银髮男人, 就像是在看什么乘人之危、胁迫人质的卑鄙绑匪一样,似警告般。 「你最好快点……」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霍尔巴赫从桌子上捞了个橘子塞进了戈蒂耶嘴里,「打住打住,戈蒂耶,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是无头乱蹿快一头撞死在木桩上的兔子, 你先吃个橘子冷静一下。」 接连没能说出整句话的戈蒂耶险些被嘴里的橘子酸到掉牙,这后劲大到即使他已经把橘子吐出来了,还是会在吸进空气时感受到一股刺激的酸味。 在戈蒂耶被橘子酸到用手遮掩自己失去管理的五官时, 霍尔巴赫已经冷静地看向了那个跟自家首领举止亲密的银髮男人,他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需要语言的赘述。 其他人的反应对于果戈里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似没有察觉到凝固的氛围一样,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青年,「小青木?」 「嗯,你得先走了,果戈里。」 青木言明白对方询问的问题,他直白地给予了对方答案,又似乎是觉得这样说有点太薄凉了一样,他顿了顿,不确定地补充道:「不过……你应该可以晚点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来找我。」 后一句话成功安抚住了果戈里,他选择性地忽略了青木言话语里的那个不确定词彙,高兴地搂紧了对方,用脑袋蹭了蹭对方颈侧,欢快地说道:「那我晚点再来找你~!」 果戈里松开了环住青木言的手,在牵起斗篷一角即将用异能传送走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了门口站着的两人,微微欠了欠身,像是在示意告辞一样,之后才真正离开。 如果不是戈蒂耶见过对方疯癫可怖的模样,说不准真的会被这看似优雅的举动欺骗。 他没好气地嗤了一声,「装模作样。」 紧接着看向慢吞吞坐在床边的青木言,「青木,你身体怎么样?」 「还好。」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如果他想要看清东西的话,视线是能够强行聚焦的,只不过精神上传递的疲倦与迷茫让他有些倦怠,再加上现在并没有遇见那种紧迫的场面,所以并不需要短暂的强制清醒来做些什么,现在这种状态也足够让他处理一些事情。 戈蒂耶对对方这番话存疑,但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好再多问些什么。 第134页 他言简意赅地给对方总结了目前的状况,「整个伦敦都像是被流放到无名之地了一样被危险的浓雾包裹,目前为止所有触碰到浓雾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霍尔巴赫眉头微微皱了皱,觉得这种情况有点熟悉,再加上青木言前脚才说要动手把阿加莎的办公室掏空,后脚就出现了这种情况,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他对青木言异能以及「全知之眼」试验品都十分了解,因此很快反应过来了,「是出问题了吗?那东西真是「阿撒托斯之梦」?」 「应该不是。」青木言也有些不确定,他似回忆般,「不过也不是「星之彩2090」,更像是一种新的半成品一样的东西,我打开保险柜的时候里面的情报并不多,也只有这一瓶试验品。」 「那怎么会变成这样……?」戈蒂耶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难不成是陷阱?」 「嗯,是陷阱。」青木言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拿起来的时候那瓶试验品的盖子被人扭松了,盖子带着几滴液体一同掉了下来,我想本通过对画中世界的掌控暂停它们接触我画中世界,但没能成功……」 接下来的话不用青木言说,霍尔巴赫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你用过「星之彩2090」,异能里也有它引起的异变……让我想想,这瓶东西应该是类似于催化剂一样的存在,它引起你异能共鸣了,而且还一度突破了异能本该有的限制,把所有人拉入了你的异能构建出的世界,对吗?」 「正是如此。」青木言轻轻点头,继续补充道:「而且我没办法掌控现在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下一步会演化成什么样。」 「这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戈蒂耶虽然不了解「全知之眼」的实验品,但也已经从两人的对话里明白了所有,他快速分析着目前的局势,「是阿加莎这么做的吗?」 「我倾向于不是她,因为她在得知办公室失窃后的反应看起来很愤怒,虽然也不排除是装的可能。」青木言说出了自己的感觉,「我比较怀疑费奥多尔,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或者其实阿加莎和费奥多尔联手了。」戈蒂耶说出了最坏的可能性,他似讥讽般,「毕竟情报贩子在哪边都能轻易达成合作。」 「如果他们联手了的话,那阿加莎可能并不知道盗走试验品的人是我。」青木言回忆起以前跟费奥多尔相处时,对方的一贯作风,「费奥多尔跟人合作通常都会隐瞒一些东西,而且极有可能会把合作对象也放在目标的范畴里。」 「听起来阿加莎也挺倒霉的。」霍尔巴赫点评道。 青木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费奥多尔想要从自己手上拿到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如果对方跟阿加莎达成了合作,那么阿加莎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到底是谁盗走了她的办公室。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先下手为强把费奥多尔套麻袋过来吗?」 戈蒂耶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又或者说,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想不到任何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一次麻烦的方法。 反观造就这一切的青木言倒是气定神闲,「不用,先等等吧,会有人比我们更急的。」 这倒是实话,戈蒂耶回想了一下他所看见的那些情况,不少组织都乱成一锅粥想要找「钟塔侍从」讨要说法,还有不少人合因联繫不上外界而难以维持风度不顾公共场合直接开始当场破口大骂,总之已经有大型混乱即将爆发的雏形了。 戈蒂耶是没有再多虑些什么了,可对「全知之眼」实验品的危险性有着清晰了解的霍尔巴赫还是有些不放心。 「即使是这样,这个世界也是不稳定的,外界的灰色浓雾像是小青木你异能的自我保护机制,也像是画与画、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界限,在你异能世界里,画中的界限可以被无限拓展,这里却不行,就像是你也对这个世界没有主导权一样,这是个已经脱离你控制的、完全自由的世界,而脱离创造者的造物,是有可能会噬主的。」 「没有完全脱离。」青木言似有所感般垂下眼眸看向指尖,「我能感知到这里是我画中的世界,它没能蒙蔽我的感知,就像是如果我不说,你们都没办法察觉到这里是我画中的世界一样。」 「可这也并不是个好消息。」霍尔巴赫面色更凝重了,「这说明你的异能一直是使用的状况,这个世界在消耗你的精神维持,就像是可恶的吸血虫!」 这个比喻让青木言不由得失笑一声,他打趣道:「往好处想想说不准我其实拥有这个世界的控制权,但只是我没找到操控方法呢?」 「是啊是啊,你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霍尔巴赫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算是看清了在这种情况下没办法让青木言产生紧迫感,「那东西还在你这吗?」 「在,在异能完全失控前,我把它放进了其他画中世界,所以现在没办法拿出来。」青木言嘆了口气,「而且就算在我这,你也得先出去再研究,不然只会让情况更糟。」 「看起来我们现在确实只能干等了。」霍尔巴赫坐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长嘆。 戈蒂耶可还记得对方往他嘴里塞酸橘子的仇,他一巴掌把霍尔巴赫从沙发上拍了起来,「快走吧,既然这个世界消耗青木的精神,那还是让他休息一下比较好。」 第135页 被拍了一巴掌、痛到龇牙咧嘴的霍尔巴赫阴阳怪气地讥讽对方,「休息?怎么休息?一会小青木的对象可还要来找他,你难道要拿把钢叉守在房间里吗?那个银髮男人一来你就把他叉走?哦,不过空间系异能者可能不太好叉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戈蒂耶又头疼了起来,他似牙疼一样地看向床边已经抖开被子看起来竟真的打算睡觉的青木言,「青木,你对他太纵容了。」 「谁?」青木言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跟上他们的话题,「以目前这种情况来说,他其实什么太大没关系。」 「当然,我当然相信你的判断,小青木。」霍尔巴赫贊同地点头,「但是戈蒂耶当时警惕的反应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如果给他一支矛一面盾,他能一边原地小跳,一边一戳一挡,以中世纪士兵的姿态把那个银髮男人给戳出去,不……或者说给他个防暴叉就已经足够了。」 青木言顺着对方的话想像了一下那种场面,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被笑话的戈蒂耶恼羞成怒地辩解道:「那是你没有见识过那个男人的恐怖之处,被他优雅幽默的一面蒙蔽了!你要是见过,肯定说不出这种话来!」 「嘿,那你倒是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别再拿什么空间系都跟鬼一样,神出鬼没、让人神经衰弱这种话来矇混过关。」霍尔巴赫见缝插针,对方越是这么说,只会越让人好奇。 然而即使好奇也没用,戈蒂耶根本不上当。 霍尔巴赫见状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那好吧,要是你这么不放心的话,你就守在小青木房间好了,我去替你观察外界的情况,反正他现在这种状况也确实让人不放心,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银髮男人不会在小青木睡觉的时候找他。」 戈蒂耶轻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霍尔巴赫在临走时回头又看了眼戈蒂耶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已经有了几分镇守的模样,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真的不需要钢叉吗?」 戈蒂耶:…… 戈蒂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住了自己的优雅风度,「在我说脏话前,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被下达了最后通牒的霍尔巴赫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 伴随着霍尔巴赫的离开,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戈蒂耶转头看向床上的年轻首领,却发现后者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唿吸清浅,长长的眼睫打落下一片阴影,像是已经进入梦乡。 第69章 就像是青木言曾对果戈里说过的那样, 创作者经常做梦,哪怕他现在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艺术家了也一样。 少年期的他梦是轻盈的、虚幻又富有梦幻气息的,像是天际飘荡的丝丝轻云, 也像是可以翱翔于天空中的白鸽。 而此刻的梦是沉重的、如隔雾看花般拖拽着有心无力的疲惫, 似迟暮之人在生命尽头髮出的一生嘆息, 也似美人鱼坠入深海时所浮上天空却在半空炸裂的泡沫。 整个世界裹挟着浑噩朦胧的灰色滤镜, 就连天空也是厚重的铅灰色, 在模煳又无处不在的灰雾中似乎有什么在若隐若现, 现代的建筑、高耸的钟塔、路上的零散行人、几个元素拼凑在一起, 答案显而易见——是一座孤城。 兴许是太过于疲倦, 又或者梦中世界存放着他昔日的遗憾,让青木言逐渐觉得天空不该是这种色调,而应该是众星拱月、银河倾斜而下的璀璨模样。 在这个无意识的想法划过脑海的一瞬间,天空开始被大片的墨蓝浸染, 紧接着其中开始点缀出星星点点的灿金, 似想要勾勒出星子与弯月那样散布于墨蓝的天空。 可这毕竟是梦中世界, 是无意识想像的存在。 于是与点缀的灿金像是在水中晕染开的墨一样,将本该璀璨的星河变成了荒诞扭曲的模样。 疲惫的精神难以去细化想要的画面, 青木言懒惰又睏倦地放弃了天空,转而去看向浓雾中的那座孤城。 高耸着的钟楼在城市中格外瞩目,也给青木言带来了熟悉的感觉,仿佛他几曾何时也见过这座钟楼。 但……也仅仅限于熟悉而已。 记忆犹如一同被浓雾包裹了一样, 什么都想不起来,连带着想要认真做什么也都力不从心,难以抗拒的困意与疲倦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仿佛下一秒他甚至能够倒地不起,就此坠入无尽长梦。 …… 伦敦的夜晚毫无徵兆地降临, 不同于以往的黄昏过渡,也不同于普通夜晚。 这一次的夜晚比平时的更加漆黑,也更加诡异,整个夜空中的光源都被扭曲拉长,一道长长的灿金色像是绸带一般,弯曲地横跨整个夜空,有了承托倒显得它周围的其他小团灿金像是星光了,只是比起来自于亿万年前的遗光,现在的星光更像是坠进水里晕染开的廉价颜料。 此刻的天空比起夜晚,更像是有一个身上分布着诡异金色光斑、又难以窥见全貌的庞然大物,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盘踞在天空中沉眠,令人喘不过气,又无比压抑。 戈蒂耶拉开了距离青木言最远的那一侧窗帘望着窗外,面色有些凝重,明明天空中有着能够带来光源的金色,但却丝毫没能让人感觉到明亮,仿佛在地面与天空的界限中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灰雾一样,吞噬了所有能够带来光亮的东西。 第136页 他似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看向那个仍旧窝在被子里,近乎只露出一个毛茸茸发顶的青年,后者睡得很沉,或者说是罕见的睡得很沉,不知道是因为异能损耗的精神需要填补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总之有些沉稳的异常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的变化跟对方脱不开关系。 戈蒂耶有些迟疑要不要去喊醒对方确认,又有些担心会引起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可即使他什么都不做,青木言也没办法一直这样睡下去,现在伦敦的局面距离彻底爆发混乱只剩下一个临界点。 而那个临界点就是阿加莎的出面与解释,作为这一次交流宴会的组织者与发起人,对方有着需要对此负责的责任。 同样这也是所有组织最后能够达成合作、重获自由的机会。 伦敦天空的变化无异于给所有人带来了一个警醒,提醒着他们——并不是不靠近城市边缘的灰雾,就能够安然无恙,现在天空已经异变,谁知道下一个异变的会不会是身边的彼此? 在时间的催促下,已经容不得阿加莎与其他组织继续观望等待。 果不其然,一阵敲门声很快响起,节奏轻缓,带着恭敬的意味,维持在一个不会制造出噪音吵到房中人,又恰好能够让后者听见的地步。 戈蒂耶快步走向门口,又回头看了眼埋在被子里仍旧没有动静的青年,他轻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外是「钟塔侍从」派来的侍从,对方不卑不亢地说道:「您好,我们的近卫骑士长邀请「钟楼怪人」首领参加会议,会议内容有关目前伦敦现状以及之后的处理方案,还请「钟楼怪人」的首领务必出席。」 「会议?」戈蒂耶阴阳怪气地重复一声,「这是今天之内的第二次了吧,阿加莎连个宴会都组织不好,现在出了问题只会一直讨论,却不能拿出任何解决方案吗?」 「您言重了,这么做只是为了尊重大家的意见。」侍从微微弯腰,对于戈蒂耶堪称是挑衅的态度也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展现出了极好的素养,也仿佛在之前邀请其他人的时候已经把任何恶劣态度都见识了一遍,「对于这次变故我们也深表歉意。」 戈蒂耶当然清楚这场会议的重要性以及出发点,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拖延一下时间,「那么,你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备用解决方案,或者说是线索了吗?我可不想我们首领再次出席一个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的会议,这像是在戏弄我们一样。」 侍从把头垂的更低了,「还请不要为难我,我只是一个负责传话的侍者,并没有知晓这些的资格。」 戈蒂耶面上似不耐烦了一般轻嗤一声,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好吧,时间呢?可别说是现在。」 「时间是晚上八点,也就是一个半小时后。」侍从恭敬地说着场面话,「我们由衷期待「钟楼怪人」首领的出席。」 这句结尾的话让戈蒂耶不由得再次嗤笑了一声,不同于之前伪装出来的,这次是真心实意地不屑。 合上门隔绝了门外的侍从,或许是最后一句宛如批发般廉价的尊重惹得戈蒂耶心情有些不悦,以至于一时不察,关门时的动静大了些许,发出了一声声响,这声声响换做平时可能无关紧要,可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却被无限放大,也让他下意识看向床上的青年。 床上的那团被子微微动了动,看起来隐约有要甦醒的预兆,很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中探出,一双雾霾蓝色的眼眸满是睏倦地看着他。 嗓音疲倦无力,甚至带着模煳不清的腔调,「戈蒂耶?」 戈蒂耶应了一声,「我把你吵醒了吗?」 「唔……没有,是有人来了吗?」青木言慢吞吞地从床上起身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时间。 这里虽然是他的画中世界,但有着死亡,就意味着这里有时间的存在。 戈蒂耶听见这句话微微点头,听起来青木言像是因为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存在才醒的,这样看对方也并不如想像中睡得那么沉。 「是阿加莎派来的侍从,她邀请了众多组织去参加会议,一同商讨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青木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似喃喃自语般,「比想像中的要快好多……她耐心这么差吗……?」 「不,这应该跟她耐心没有关系,而是形势所迫。」 戈蒂耶说着刚想拉开窗帘给对方展示窗外——对方无意识中创造出的壮举,可谁知这一次拉开窗帘竟然是一片漆黑如墨的夜色,虽然没有了丝毫亮光,但比起之前厚重墨蓝中的诡异暗金要好上了许多,最起码看起来正常了一些,也像是正常夜晚会有的模样。 青木言看着对方像是被暂停了一样的滑稽举动,不解地歪了歪头,「你在做什么?」 戈蒂耶停顿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对方,沉重地说道:「小青木,你的画风和审美越来越走在人类潮流前端了。」 青木言:? 「不要在这种时候对我说些有深意的话。」青木言恹恹地趴在枕头上,直白地说道:「我懒得去细想。」 「好吧好吧,十分抱歉,我的小首领,这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戈蒂耶耸了耸肩,很快话音一转,正色道:「你说的是对的,你确实有这个世界的控制权——你是不是梦见星空了?或者说,你是不是梦见有跟天空有关的东西了?」 第137页 「有关的东西……?」青木言眉头微微蹙起,试图去回忆甦醒后就变得朦胧一片的梦境。 他是做了梦的,可是却记不清内容了,梦里的一切都在意识清醒后飞快消失,像是坠入大海的细雨,短暂地泛起涟漪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木言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记得也无所谓,毕竟就算记得,人也难以精准影响到梦境。」戈蒂耶语气轻松,开玩笑地说道:「我们总不能等你睡着时,在你耳边一直念叨『放我们出去』,通过这种方式干扰你的梦境吧,到时候说不准会弄巧成拙。」 青木言思绪并没有因对方轻松的语气而中断,梦境是最不稳定的东西,在这其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既然他能够通过梦境影响到这个世界的天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也能够通过梦境干扰到这个世界里的个体? 从广义出发,这无疑等同于他们多了一张不稳定却能够在瞬息间扭转一切的底牌,可从狭义出发,不稳定就意味着意外,在梦境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包括他梦见自己死亡,又或者是梦见身边人死亡,人的梦境并不完全归自己所掌控。 戈蒂耶见对方越发凝重的表情,知道自己没能成功转移对方注意,他再次开口,「好了,小青木,比起这件事你或许更应该思考一个半小时后的会议,阿加莎说不准藏了什么底牌没用,你休息的怎么样?」 提起这件事,青木言抿起了唇,有些不太高兴,语气也幽怨无比,「我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做平时这连让他入睡的时间都不够,自从当了首领,他还是第一次因需要参加其他人组织的会议而影响到自己的休息。 抱怨归抱怨,虽然仅仅只有一个多小时,但是也比完全不睡要好,最起码青木言现在所感受到的那种似梦非梦的恍惚感要好了不少,而且视野也清晰了许多,连带着耳边的嗡鸣也尽数消失。 第70章 再一次坐在会议厅里时, 青木言的气色已经比上一次时要好上一些,不过既然上一次做了伪装,那这一次也需要依照上一次所做的伪装进行些许填补, 因此青木言此刻脖颈上的痕迹浅了不少, 看起来就像是这些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了一样。 青木言单手撑着下巴,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入会议厅的其他组织首领, 大部分人面色严肃, 或是阴郁低沉, 但也有一脸轻松、看起来像是乐观派一样的存在。 会议厅中的人数虽然一直在增加,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跟其他人攀谈, 整个会议厅中仍旧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打量着彼此,试图从其他人身上捕捉到任何跟伦敦异变有关的东西。 阿加莎作为会议的发起人,这一次倒没有再维持高傲, 而是最早坐在会议厅里等待其他人到来的。 但, 也仅限于此。 在钟錶的时针抵达通知中的时间时, 阿加莎开口打破了沉寂,直奔主题, 宣布会议的开启。 「我想,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有人从我这里盗窃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没错,那件东西有关「全知之眼」所研究出的超越异能范畴的战争武器, 说更清楚点,那件东西是超越异能体系力量的——其他力量体系的试验品。」 虽然在座大部分人都已经从之前阿加莎的反应里察觉到了失窃的物品应该有关「全知之眼」,但猜测出来的可能性跟对方亲口承认可是两码事。 青木言视线扫过阿加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又看向身侧这一次很早就到了的费奥多尔,后者唇边带着浅浅的弧度, 像是伪装性的礼貌性微笑,也像是真的心情不错,极具迷惑性。 「真没想到居然能有人在伦敦偷到「钟塔侍从」的东西,这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一位坐在阿加莎不远处的首领话里有话地发出了质疑。 这番话说出来像是在讥讽阿加莎只邀请整个欧洲能够跟「钟塔侍从」媲美的组织来参加这场宴会,结果却故弄玄虚又没有自知之明,没能守住自己的东西一样。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对「钟塔侍从」的能力有目共睹,更何况这还是在伦敦,可以说在整个英国中,这里是「钟塔侍从」人手最多、同样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既然阿加莎知道那件东西的重要性,那么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被别人盗走? 哪怕盗走东西的人再强,是个超越者,也不可能能够在伦敦、在阿加莎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点。 这个结果会出现,只能证明这是阿加莎故意给了破绽,让他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句话同样说出了其他首领心中的怀疑之处,他们的视线落在阿加莎脸上,不约而同地想要听听对方的解释。 可阿加莎像是并不愿意过多提及这个话题一样,仅轻描淡写地说道:「被盗走的是原本准备在宴会第三晚拿出来与大家一同研究的部分,自然不是全部,我们在得到这个试验品的时候就已经分成数份用于研究,只不过在现在,我们也无法确保拿出来的试验品到底是真是假。」 伴随着这句话尾音的落下,不少人眉头都已经皱了起来,能够成为各自国家中能力最强的组织首领,头脑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近乎是瞬间,他们就明白了阿加莎的言下之意。 「怎么?你的意思是被分成数份、原本没有被盗走的那些试验品,伴随着被盗走的那一份,也都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纷纷被抽离了力量,只剩下徒有其表的外壳吗?」长桌边有人似调侃般出声,嗓音带着故作轻松、想要缓和气氛的意味。 第138页 他们都清楚阿加莎会这么说,肯定是有能够确认的证据了,这是一个试探「钟塔侍从」对「全知之眼」所研究出的、异能体系之外的力量究竟了解到了何种程度的好机会。 这一次阿加莎没有再敷衍带过,详细说出了缘由,「在伦敦异变出现的第一时间,我们确认过灰雾,以及整个伦敦的异能值波动,得出的结论是——灰雾并不是异能。既然这样,那么伦敦的异变大概率是由那个失窃的试验品引起的,所以我们用剩余的试验品跟灰雾溶在一起测试了一下结果,奇怪的是试验品跟灰雾在一起并没有任何反应,灰雾更像是纯粹的雾气,只不过我们都清楚普通的雾气可不会有能够让人死亡,又或者是精神崩溃的作用。」 说到这里阿加莎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像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她打量了会议厅内所有人的反应,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从我们花费巨大代价在「全知之眼」手中得到这个试验品开始,我们对它的研究就一直十分不顺利,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彻底解析并且复制还原出这种物质,而且在研究的过程中,还折损了不少人手,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或许会显得有些滑稽,不过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虽然我们对它的研究过程中困难重重,但以往好歹能够得出一些能量波动时所产生的精确数值,然而现在从伦敦异变开始,我们所得出的数值就变得虚幻了起来。」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所有人近乎都明白了「全知之眼」所研究出的超越异能范畴的力量体系到底是什么类型,这听起来像是以精神为主,物理伤害为辅。 会议厅里难以继续维持之前的寂静,大部分人都不由得与自己组织关系不错的组织首领讨论了起来。 他们都清楚阿加莎对他们隐瞒了一些关键的情报,但既然对方已经极其有诚意地把情报给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不会再去深究,毕竟——他们虽然统一了欧洲战线,但归根结底还是各自为战,在最后一刻没有来临之前,他们永远是以自身利益为主,因此,他们也没有任何资格要求「钟塔侍从」对他们毫无隐瞒。 青木言百无聊赖地听着周围其他人窃窃私语的讨论,那些人里有的人猜测他们中了一场集体的精神攻击,坠入了幻想中的伦敦;也有人猜测他们其实仍旧在现实,灰雾是由那个试验品所组成的能量结界,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们都困在伦敦。 不过无论如何,有一个事实是所有人心中都心照不宣的,如果盗走试验品的是「全知之眼」的人,那么对方此刻无疑已经达成了目的,欧洲所有举足轻重的势力全部都汇聚在了这里,只要缩小灰雾范围,就能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让整个欧洲都元气大伤。 「那么……请问你们抓住了盗走试验品的人吗?又或者说……你们有没有什么怀疑的目标?」 既然没办法强行突破灰雾,那就只能把目标重新放回起点,虽然阿加莎对试验品是如何被盗走的闭口不谈,像是在遮掩着什么一样,但在此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怀疑的人……?」 提及这一点,阿加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视线似无意般扫过再场的所有人,停驻在青木言身上片刻。 青木言心底闪过一丝诧异,在开始怀疑费奥多尔是不是把自己异能告诉了阿加莎的那一刻,后者又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而落在他身侧费奥多尔身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要更久一些,久到已经有些许敏感的首领察觉到了什么。 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眸对上阿加莎的视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阿加莎也像是只是单纯看了眼对方一样,风轻云淡地收回了视线。 「没有任何线索。」 阿加莎说到这里打开了会议厅里的投屏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监控视频前端是正常的办公室,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然而下一秒,摄像头毫无预兆的突然黑了下去,再次亮起时,显示的是「钟塔侍从」成员的身影,对方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是阿加莎搭在办公桌前椅背上的那一件。 至此,办公室里仍旧整洁一片,无论是足记还是东西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全部都没有,就仿佛是那件外套自己飞到了监控摄像头上的一样,诡异无比。 正当所有人眉头微皱,在脑海中开始推论那人到底是如何在这短短几秒钟里做到取走试验品时,只见令人更加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办公室中突然起雾了,丝丝缕缕的七彩薄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蔓延而起,其中似乎还有模煳的长条形影子在飞速掠过,从扭曲的形状来看,就不像是人类。 而薄雾也同样只持续了短短数秒便散去,只是在散去的那一刻,办公室内也变得空空如也。 一时之间整个会议厅里寂静无比,这看起来不太像是异能,毕竟他们都没能从监控中看见任何身影,甚至就连一点点跟人有关的东西都没看见。 阿加莎轻轻嘆了口气,像是也为此十分困扰一样,「在座的各位也都看见了,并不是我不想去搜寻偷走试验品的那个人,而是实在是无从查起,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挽留住你们的原因。」 这番说辞加上监控近乎是天衣无缝,甚至就连跟阿加莎之前的失态都形成了完美的闭环,如果在场的人不是身经百战多智近妖的庞大组织势力首领、不是都十分了解阿加莎的作风与能力,他们肯定都会信了。 第139页 只不过,阿加莎这话说的也极为巧妙,如果他们对这个说辞嗤之以鼻,对方只会让他们自己去调查真相,而以阿加莎的手段,以及这里是伦敦的特殊性,如果对方不想让他们查到任何东西,那自然会是一无所获。 但如果他们面上相信这个说辞,那就等同于他们接受了阿加莎最初的处理办法,对方一定会顺势提出要从他们之中广撒网搜出那个盗窃走试验品的人,占据主导地位。 在座的人哪个不是在各自国家举足轻重的势力首领?又怎么会容许把主导地位拱手让人,硬生生矮「钟塔侍从」一截? 说起来……那段监控中所发生的事情也确实让人十分在意。 「难不成有「全知之眼」的人混进来了?」 毕竟能够做出这种事——刚好抓住这个关键时刻把他们都困在伦敦的,除了「全知之眼」还能有谁? 这句怀疑在会议厅里尾音落下的那一刻,一直安静旁观的费奥多尔忽然开口,语气从容不迫,像是在诉说一个事实那样。 「其实除去这个可能,还有其它可能性,毕竟——我们本身也并不是团结一致的,不是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们之中有人跟「全知之眼」结盟?」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出所有的可能性而已。」费奥多尔轻笑一声,轻飘飘地将自己从中摘出。 「我看你这话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你装什么团结一心?他说的明明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本身就是各自为战,只不过是出于同属欧洲,又顾及「全知之眼」的新力量体系才短暂结盟的而已。」 「哦?这么说你也觉得我们之中有见风使舵的货色偏向「全知之眼」了?」 「也不一定在我们之中,说不准只是听见宴会的信息混进了伦敦普通人中伺机而动呢?」 「说起来,宴会的发起人是「钟塔侍从」,出现这种意外情况,也只能是主办方的过错了吧?」 费奥多尔说的那两句话让整个会议厅里瞬间火药味四溢,矛头都在到处乱戳,最后甚至戳到了阿加莎身上。 这看起来像是费奥多尔在报復阿加莎视线故意在他身上停留,营造出的可疑感一样。 阿加莎冷眼旁观这一幕,其实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争论这些并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他们也只是装装样子想要寻找一个台阶结束这次会议而已,毕竟按照这种走向继续下去,最后结果只有不愿意接受「钟塔侍从」在这次事件中的主导地位而彻底撕破脸。 又或者是被迫理解阿加莎的做法,容忍「钟塔侍从」站在他们所有人的上面占据主导地位,而一旦他们这一次选择接纳,那么在以后再次遇到这种情况,「钟塔侍从」肯定会理所应当地再次占据主导地位。 有些原则是不能被打破的。 说到最后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起这是不是「钟塔侍从」跟「全知之眼」故意做的局,就等他们进入陷阱。 争论持续了近乎半个小时,阿加莎的耐心终于被磨灭,她冷笑了一声,「既然在座的各位都对彼此没有任何信任,那么我想这一次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吧,我能够给予的线索已经都给予你们了,接下来「钟塔侍从」不会再干预你们任何事情,请诸位好自为之。」 丢下这样一句话,阿加莎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高跟鞋跟地面相撞的清脆声响渐行渐远,就连门口的侍从也一同离去,看起来有几分像是一心为大家着想结果反被怀疑而心灰意冷的模样。 只是这个时候展现出的演技无法骗到在座任何人,他们都清楚阿加莎明面上是这样说,但背地里会怎么做可不一定。 青木言注视着阿加莎离去的背影,又把目光看向了身侧的费奥多尔,这场会议对于他来说,也并非一无所获。 阿加莎和费奥多尔似乎确实是有合作的,但这两人的合作看起来并不稳定,甚至相处的也不和谐,就仿佛费奥多尔欺骗了阿加莎什么,而后者也逐渐察觉到并为此感到不悦了一样。 只不过这俩人的合作到底有没有宣告破裂还需要观察,毕竟阿加莎也没有彻底做绝,只是故意在费奥多尔身上停顿了一下,当做警告而已,以费奥多尔睚眦必报的性格报復回去也再正常不过,这只能算是一次小摩擦罢了。 费奥多尔注意到了青木言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侧过头微微笑了笑,「怎么?」 青木言收敛了眼底的思索,同样也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他罕见地主动发出了邀请,「要一起去吃晚餐吗?」 青木言的语气自然又熟稔,仿佛这邀请并不是以组织首领的身份发出,而是以数年前——他们在同一所学院时所相处的朋友身份。 ——即使他们都清楚,他们之间从始至终都不存在任何纯粹友谊。 费奥多尔俊美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惊讶,紧接着似十分高兴般,「当然。」 会议发展成了这样,也完全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想要所有组织同心协力破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所有人都想掌握主导权,那么……接下来就是各凭本事的时间了。 第71章 虽然这里是青木言画中的虚构世界, 但该有的东西依旧一应俱全、也与现实中的伦敦分毫不差。 第140页 青木言对于伦敦并未了解到哪个餐厅味道比较好的地步,因此挑选餐厅的这个选择权自然而然地交给了费奥多尔。 哪怕他们两之间立场敌对、他也不怎么喜欢对方,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作为情报组织的首领, 确实比他要更加细緻地了解伦敦, 更何况以他当初跟费奥多尔当朋友的那段时间来看, 对方的品味也十分不错, 从来不会在一些细节方面委屈自己。 等到挑选好的餐厅菜品上齐后, 青木言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费奥多尔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 对于日常生活方面果然会比他更加吹毛求疵一些。 眼前的菜品光是从摆盘上来看, 就已经将精緻和奢华两个词彙演绎的淋漓尽致, 而周围座无虚席、需要提前预约的情况也很好地告诉了他——这个餐厅食物的味道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费奥多尔没有主动开口说些什么,青木言自然也没有,他们安安静静地享用着食物,直到最后吃饱擦拭好嘴角时, 才像是想起了正事一样。 「唔……自从那个计划开启后, 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共进晚餐了。」 费奥多尔选择打破沉默的话题是偏情感方向的, 同样也是与他们而言都没有任何价值的场面话。 青木言很清楚对方话里的「那个计划」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记错, 对方指的应该是当初他们制定计划去北美「全知之眼」那盗取试验品的时候。 他轻轻颔首,一句话将话题直接拨入正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们理念不同。」 费奥多尔没有立即接话, 他像是确认什么一样,视线扫过对方像是因为长时间耗费心神而显得十分苍白的脸庞,轻轻笑了一声, 「哪怕您身体已经被异能拖累成这样了,也依旧这么认为吗?」 「嗯?」青木言像是没能听懂对方意思一样, 眼眸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费奥多尔浅笑着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说道:「异能一直维持着的话,会很消耗您精神的,我记得您以前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现在看来也依旧如此,这么些年你果然没有接受治疗呢。」 青木言眼眸微垂,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的思索。 听起来对方已经知道他异能失控的事情了。 这也近乎把答案直接告诉了他——试验品上被动的手脚跟对方脱不开关系。 可对方是如何得知他接触到试验品后异能失控一直维持着的事呢? 他虽然不知道费奥多尔的异能是什么,但绝对不会是空间系异能,那么……对方是从他状态的变化上、按照对他的了解,直观推测出来的吗? 还是说……有着其他更为深层的原因? 青木言收敛思绪,表情不变,以同样的口吻说道:「如果要接受治疗的话,我更想跟你一起,这样我们自校友后还能继续当病友。」 如果说费奥多尔说的话有种像是在关怀青木言身体状况,又有点像是在暗中嘲讽的模稜两可的意味,那青木言就是毫不遮掩地直接讥讽了回去。 「很感谢您的邀请,只不过我自认为还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 费奥多尔似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那般,谦和有礼地拒绝了他的邀请,对方一向擅长伪装成这样温温和和,看起来好欺负的样子。 青木言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当做回答,看着对方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更加憔悴的面色,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什么。 如果这一切是费奥多尔谋划的,那现在对方也处于这个画中世界,他这个世界创造者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最后会演化成何种模样,费奥多尔这么做,无异于将自己也置入了险境。 可是以对方的性格,不该实施不知道结果的计划才对…… 费奥多尔察觉到了青木言视线里的探究,他唇边笑容加深,似蛊惑般,轻声说道:「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我哦,正巧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问您,来做场真诚一些、也有利于彼此的交易如何?」 青木言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对方看了片刻,像是没头没脑般问道:「你也是这样跟阿加莎做的交易,达成的合作吗?」 「嗯……?她不是,她是主动找到我的。」费奥多尔像是回忆般思考了一会儿,「说起来……这件事可能还需要感谢您,青木。」 「我也是你们合作关系中的一环吗?」青木言单手撑着下巴,语气变得有些倦怠了起来。 对方每次说这种话都让他提不起劲,有一种无论事态怎么发展,都在对方意料之中的感觉,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或许是哪怕计划超出了费奥多尔预料,后者也能回收利用失败计划里的有价值的东西吧。 「毕竟如果不是您当初在横滨弄出的动静,再加上「钟楼怪人」当时的不合作,阿加莎也不会找上我。」费奥多尔微微耸肩,语气有些无奈。 「你还说自己没有病的那么重,我看你已经病入膏肓了,费奥多尔。」青木言漫不经心地否认了对方的说辞,「我根本没有去过横滨,而且当初我们也并不是不想合作,只是刚好遇上首领更迭罢了,你不能要求一个新上任还什么都不懂的首领去参与大部分组织联手去弄到「全知之眼」试验品的那个计划。」 青木言十分了解费奥多尔,正如对方也十分了解他一样,跟对方相处时,无论是普通聊天、还是正儿八经的交易合作,都极其容易踩中对方的陷阱。 第141页 现在的交易不同于之前在甜品店时的情况,既然他想要介入费奥多尔和阿加莎的合作关系中成为制约两方的第三方,那么自然不能在跟对方达成真正交易前给予对方任何把柄。 更何况他说的也没错,身为首领的青木言自然没有去过横滨,去过横滨的那个画家青木言已经在「星之彩」事件中死去很久了。 「唔……好吧,那应该是我误会您了。」费奥多尔从善如流地重新回到了话题,「所以您考虑的怎么样?要跟我进行交易吗?」 「我以为这个问题不用回答?」青木言抬起眼眸看向对方,后者脸上看不出任何真实想法,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几年来一直极具伪装性的笑容。 这种滴水不漏的态度让费奥多尔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的意味,他像是无可奈何般退让了一步。 「那么,先找个比较具有保密性的地方如何?」 青木言自然不会拒绝对方的要求,这一次谈话的地点是由他挑选。 青木言没有选择能够直接带给阿加莎危机感的地方——他的临时住处,而是选择了另一处环境幽静的餐厅包厢。 虽然看起来一晚上进入两个不同餐厅用餐的举动有点奇怪且滑稽,但如果费奥多尔从一开始选择的地方就是有独立包厢的餐厅,那么青木言也不会同意在这个地方用餐。 ——毕竟至今为止他还都没能弄清楚费奥多尔的异能究竟是什么,更何况现在的他还没有异能能够防身,就算他能够跟对方维持距离保证自己的安全,但又有谁能够保证对方不会早有预谋设下什么埋伏呢? 入座时,青木言特意选择了距离费奥多尔远一点的位置,以免聊的半句话不投机,对方会突然宣告交易破裂回身给他一记「罪与罚」。 像是意识到了青木言的想法,费奥多尔表情有些幽怨,「我从来不会在真正的交易过程中主动取走交易对象的性命,这一点您不是很早之前就清楚了吗?」 青木言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文字游戏,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谁知道这一次是不是真正的交易、又是不是算交易结束呢?」 「但是……我以为您应该清楚的,既然您想成为制衡我跟阿加莎合作关系中的第三方,又最先选择跟我交易,那我自然不会对您出手。」 费奥多尔同样看出了对方的目的,他直白地分析出了其中的关键,「我如果拒绝跟您交易,那您一定会去见阿加莎,从而跟对方缔结合作关系,这段合作关系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落入被动的境地,我如果不想跟您合作,也不想落入被动境地,那就只能杀了您,而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现在都处于您的世界中,就像是从未有人知道我异能的详细一样,也从未有人知道您死后,画中的世界究竟还能不能继续维持,因此我根本没有选择。」 费奥多尔说到这里缓缓抬起了眼帘,露出了那一双神秘优雅的紫罗兰色眼眸,其中神色无端显得有些阴郁,他吐露出最后的结论,「——我只能选择跟您交易。」 对方这番话说的像是——对方也没预料到他拿走试验品后情况变成选择这样,但青木言不会轻易相信对方透露出来的任何东西,毕竟费奥多尔一向很会骗人。 他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看着对方眼眸中浮出的阴郁,明知故问道:「那我这么做,是不是让你感到不悦了?」 没等青木言说出那句「不悦也没办法」,只见费奥多尔眼眸中的情绪忽然散去,重新变得一片平静,转折速度快的像是故意装给他看的那样。 「不,我其实很荣幸,最起码您先找的交易对象是我。」费奥多尔唇边重新展露出弧度,「原本我以为以我们理念不合的程度,您会先去选择阿加莎,既然如此,那么……您对「钟塔侍从」的印象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怎么说呢……」青木言指尖点了点脸侧,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描述词彙那样。 思考了半晌,最终他还是选择直观地说出了缘由,「自从我成为首领后,阿加莎还是第一个让我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把我喊过去开个会的人。」 第72章 费奥多尔哑然片刻, 他虽然无法直接判断出对方这番话的真假,但对方话语中浓浓的怨气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这份怨气的存在极大增加了这个理由的可信度,哪怕他清楚实际上大概率不止这一方面的原因, 但在会导致对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里「钟塔侍从」的活动安排肯定有着近半的占比。 最终费奥多尔仅似感嘆般, 「真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呢。」 青木言轻哼了一声当做回答, 转而开启了新的话题, 「说起来, 我对你刚刚在会议上说的话有些在意, 你觉得伦敦现在有「全知之眼」的人吗?」 青木言说这番话时的语气轻松又随意, 仿佛只是朋友之间饭后的普通闲聊, 透着模稜两可的意味。 费奥多尔明白对方试探他态度的想法,他短暂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应该是有的,您现在应该也已经很清楚当初「钟塔侍从」那场计划的最后结果, 以那样惨烈的姿态收场, 又怎么会有多余精力去处理入侵痕迹呢?因此「全知之眼」的人想要查到入侵者是哪些人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 更何况我不认为「全知之眼」在经歷了这样一次大规模入侵后,他们会继续维持沉寂, 而不是选择反击。」 第142页 费奥多尔的语气虽然跟青木言相同,同样透着闲聊般的轻描淡写,但话语中的内容却比青木言要更为丰富一些,甚至可以说是从各个层面出发为对方详细解析, 也意外地没有继续说出一个模煳的答案。 看起来十分有诚意。 只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他们双方来说其实都无关紧要,毕竟青木言也不可能大费周章去偌大的伦敦里搜寻「全知之眼」的人,而在防备方面的话……他现在已经到了需要防备所有人都地步了。 青木言似煞有介事般点了点头, 说出了双方都能一眼看出是敷衍的话,「原来是这样, 我看你当时的反应还以为你更偏向有人跟「全知之眼」结盟呢。」 费奥多尔脸上显露出几分无奈般的神色,极有耐心地解释了对方明知故问的事情,「您不是很清楚那只是我给予阿加莎的警告吗?唔……不过这种可能也确实无法否定就是了。」 青木言颇为贊同地说道:「嗯,毕竟无论什么都是掌控在自己手里比较好,交给他人就意味着意外的发生,不过如果考虑到来伦敦会发生的未知危险,这件事情就变得难以抉择了起来,到最后会变成犹豫到底是要保全自身安全考验他人忠诚,还是为了杜绝谎言掌控全局以身试险了呢。」 费奥多尔像是没有听出对方这番话背后更深层的意思,他认真地分析道:「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或许是观察「全知之眼」这个组织到底是偏激进豪赌,还是偏稳健的最佳机会。」 说到这里,费奥多尔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抬起眼眸平静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青年,似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只要能够了解对手的行事作风,那么击败对方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就像费奥多尔假装没有听出青木言的话中之意那样,青木言也依旧是那一副神色淡淡的表情,「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那也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呢。」 「您说的对。」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地转移了话题,他们都清楚这样争论下去并没有任何意义。 费奥多尔的目光从对方苍白俊美的脸庞上转移,落到了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青木,您觉得伦敦的夜晚是众星拱月的星空更有美感,还是沉寂安宁的夜空更别具一格呢?」 「什么样的夜晚都好。」青木言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些疲倦了那样,撑着脸颊漫不经心地说道:「只要这座城市有着仅属于它的独特之处,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夜晚都足够让人记忆深刻。」 费奥多尔轻轻笑了一声,「哪怕已经不打算做画家了,您也仍旧有着独到见解呢,不过我记得伦敦似乎经常下雨,这样的话,星河灿烂的夜晚应该颇为罕见吧?」 「这么看阿加莎时间倒选的挺好的。」青木言回忆了一下,「自从我来到伦敦后,好像还没见过伦敦的雨景。」 「运气好的话,今晚或者明早应该能见到。」费奥多尔微笑着说道:「毕竟从此刻毫无亮光的夜空以及湿气来看,很大概率要降雨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就像是费奥多尔在青木言所提出的话题的最后没有再选择继续跟他争论一样,青木言也在对方所提出的话题最后没有再去讥讽对方,如同各退一步。 但也仅仅只限制于在这个地方退这一步。 青木言在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出声,他端起眼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两人之间的情报互换交易看起来更像是茶余饭后的闲聊,透着一层模煳不清的遮掩帷幕。 双方都颇为谨慎,斟酌权衡着该给予对方的情报,他们都十分清楚,以对方的头脑与观察力,能够获取情报信息的途径不仅仅只有谈话,每一句话的语气、表述方式、乃至细微表情都极有可能会给予对方更多的判断依据。 费奥多尔从青木言的态度中明白了对方从始至终都不打算给予他任何信任的事实,这或许跟他以往给对方留下的极差印象有关,有也可能有对方有着其他想法的原因在——比如说对方其实并不想跟他和阿加莎任何一方合作,只是单纯想将他们本就不堪一击的合作关系搅和的更加脆弱,然后从中受益。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做法,毕竟——掌握着主动权的人总是能够拥有更多的选择,也完全可以更加过分一些。 费奥多尔似受寒了那般,轻轻咳嗽了两声,「好吧,看起来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后面的内容我可以等到您见过阿加莎后再一起细聊。」 青木言毫不在意对方已经察觉到自己谁都不想合作的想法,既然想要成为第三方,那自然要维持完完全全的中立,至于后续会偏向哪一方,那就看谁能够给予的筹码更多了。 他顺势起身,礼貌性地点头告别,「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青木言本身就因为异能维持的关系导致精神有些疲倦,换句话说,他现在没有表现出人格解体的反应就已经是可喜可贺了,他可不想一直这样与对方话里有话地聊下去。 当青木言走到外界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此刻的伦敦空气中确实裹挟着一层湿意,只不过这层湿意给他的感觉不太像是即将降雨的那种潮湿感,他没能从空气中嗅到土腥气,就仿佛这层湿意只是空气单纯的有些凉意,更像是雾气。 第143页 青木言抬起头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天空,又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繁华街道,虽然伦敦出现了异变导致其中所有人都无法出伦敦,但却没能在普通人中引起大范围的骚乱,这一点或许要归功于「钟塔侍从」,哪怕青木言再不喜欢阿加莎,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钟塔侍从」的影响力在英国确实极高,甚至近乎等同于女王。 青木言一边慢吞吞地散步回酒店,一边在脑海里思考跟费奥多尔的这场情报交易。 费奥多尔所展露出来的反应看起来确实十分有诚意,但无论是真的有诚意也好,还是他问的问题无关紧要所以回答了也无所谓也好,对于青木言来说都无所谓,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跟费奥多尔进行什么情报交易,他所想的只不过是跟费奥多尔再次接触一下,作为警告和提醒,小小地催促一下阿加莎主动接触他罢了。 所以费奥多尔后续提出来情报交易的邀请,他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顺带看看能够获得点什么,虽然按照对对方的了解,这场交易肯定让对方获得了想要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从一开始青木言就很好奇既然对方会在试验品上做手脚,那么有没有预料到现在会发生的情况,如果预料到了,那在此刻已经进入到他世界中的费奥多尔又有没有布下什么后手。 从之前会议上对方所展露出的心情不错的模样来看,费奥多尔应该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甚至还十分为此高兴。 哪怕此刻的伦敦确实汇聚了欧洲众多异能者,如果能全灭,也确实距对方的理想更近了一步,但青木言不认为对方的理想仅仅只是消除所有异能者那么简单。 在这种有其他力量体系跟异能抗衡的情况下,如果贸然打破平衡直接抹除大部分异能者,只会让其他力量体系超越异能,最终取代异能,成为新的「异能」,这绝对不是费奥多尔期望的结果。 因此,剩余的可能就只有——一切都在按照对方预想中的发展。 他所提问的问题看似是在问「全知之眼」,实际上也是在问费奥多尔,他起初是不太相信对方会冒着玉石俱焚的风险制定这个计划的,但根据对方的回答,他又觉得以费奥多尔偏执的性格,这么做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只是对方会选择这么做,肯定也早已经布下了后手。 他心中原本推测出的最大可能性是——眼前的这个费奥多尔并不是本人,而是由异能伪造出的替身,这种发展是对于费奥多尔而言最为安全妥当的。 但对方没有继续与他争论而是继续情报交易的举动,又显得有些奇怪,不像是对方的性格,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仓促了,如果对方不是本体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着急,也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快就来试探他到底能不能控制这个世界,这种做法更像是为了以防世界继续发生异变,而想要提前做好准备似的。 想到这里,青木言脚步微顿,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费奥多尔看起来比他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也比他想像中知道的更多。 对方说的这番话,看似是在试探夜晚的变化跟他有没有关系,可实际上却是在通过伦敦经常降雨的刻板印象悄无声息地干扰他的潜意识。 人的梦境虽然是无意识的想像,但偶尔也会出现现实的投影。 而以他的性格,以及他对费奥多尔的谨慎态度,会降雨的可能性确实不低。 只不过如果换个角度,对方这么做更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而这种试探方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完全准确的,也是充满未知的。 更何况现在所有人都处于他的画中世界,哪怕他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控制权,但这里毕竟是他的主场,因此只要晚上不下雨,那么就等同于出现了费奥多尔预料之外的情况。 第73章 青木言选择的谈话之地距离「钟塔侍从」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并不算远, 因此他干脆像饭后散步一样慢悠悠走了回去。 在这种他没有异能可以防身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在满是异能者或者是超越者汇聚的虚假伦敦行动或许是一件比较具有风险的事情。 戈蒂耶在给他做好伪装后原本想等他会议结束跟他一起行动,但被他拒绝了。 青木言觉得在这种情况他孤身一人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其他人可不知道他异能失控的事情, 再加上之前宴会那晚他抓了所有想要跟踪他的人, 藉此狠狠威慑了那些藏匿于暗中的人, 让对方不敢再轻易试探自己。 在那些人的心中, 自己或许已经得到了一个狂妄无比的形象, 不过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毕竟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等同于拥有狂妄的资本。 因此,一旦他在伦敦异变出现后,开始变得跟手下形影不离,那么就证明他并没有强大到可以目空一切的地步, 同时会让那些人察觉到可乘之机, 他会被下手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所以青木言干脆让戈蒂耶跟霍尔巴赫汇合, 两人一起去观察其他组织的动向,以及此刻伦敦背后所蓄积的暗流。 不可否认, 他这么做确实是有风险的,甚至可以说是在用自身做赌注,但——人生中所遇见的每个选择、所做出的每个选择,都是一场豪赌。 更何况, 这一次的选择,他选对的概率不小。 青木言平安无事地顺利抵达了房间门口,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刷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伴随着门把手的扭动,外界走廊暖色调的光束顺着间隙一点点照亮了漆黑寂静的房间。 第144页 在藉助外界光线看清房间大致轮廓的那一刻, 青木言开门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站在门口自然地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已经回到房间的简讯发送给了霍尔巴赫和戈蒂耶,以防后者会有什么急需要跟他见面商量的事情而找不到人。 做完这一切后,青木言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才重新按在门把手上,将门合拢。 门合拢时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清脆声响,沙发上的人很明显听到了,也很清楚青木言回来了,但他仍旧一动不动,维持着背对着青木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像是在因什么而赌气一样,连带着背影也裹挟上了几分气鼓鼓的幼稚模样。 青木言自顾自的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暖色调的灯光自顶端倾斜而下,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切,他像是才发现对方一样,嗓音带着些许惊讶,「果戈里?你怎么在这?」 听见这个问题的果戈里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对方像是憋了很久,就等着青木言问这个问题一样,瞬间从沙发上出现在了他身前,挥斗篷传送的速度快的都没能看清,一起响起的还有果戈里充满幽怨的声音。 「小青木明明说好我晚点可以来找你的!但是,但是——!在我好不容易等到小青木你醒来的时候,那个该死的宴会组织者——呃……或许不能这么说,毕竟如果她没有组织这次宴会,我可能还找不到你,所以我应该感激她一下……」 说到这里果戈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抱怨,很快又不忘初心地继续说道:「好吧,我原谅她把你喊去参加什么会议的举动,总之就是——在我期待地等着小青木你结束会议,能够跟我一起共进晚餐的时候!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恐怖事件发生了——!你居然跟陀思两个人一起去共进晚餐了!而且只有你们两个人!两个人!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遭遇了一个晴天霹雳!当然当然,我知道小青木你们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谈,但是——这也太久了!甚至在吃完饭之后你们甚至还一起去了其他餐厅!还开了个隔间!」 果戈里说到最后音调越来越高,其中蕴藏着夸张过头的委屈和悲伤,仿佛青木言忘记了他还在等着,扭头跟别人一起共度美好时光,辜负了他一腔等待与期望了一样。 果戈里像是承受不住这种巨大打击了似得,把脸埋在了手里,继续诉说着他是如何孤身一人萧瑟地在寒风中等待青木言的,「小青木,你根本不知道在等待你回来的那段时间我有多难熬,我简直就像是铁板上的鱼!一分一秒都让我格外痛苦,这可是蓄意谋杀!绝对是谋杀——」 青木言觉得对方后面说的那些话有点太过于夸张了,他盯着对方卖力的表演,冷不丁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跟费奥多尔的动向?」 像是按下了什么休止符,果戈里夸张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房间里一时之间格外寂静。 半晌,果戈里悄悄地把手指张开了条缝,从中观察青木言的表情,在发现后者脸上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时候,他干咳两声,义正词严地辩解道。 「因为没有任何秘密能够瞒住我——!这可是魔术师的精彩戏法,所以哪怕是小青木,我也不会轻易告诉你的!」 「精彩戏法?真的吗?」青木言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平静地注视着那只没有被面具遮住的金眸,后者目光游移,难得不敢跟他对视。 其实青木言预料到了果戈里会跟踪他,对方这宛如赌气一般、喋喋不休地埋怨的话,相当于证实了他的猜想,也等同于亲自朝他坦白、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所以青木言并不生气,也毫不介意,倒不如说,他希望对方这么做。 青木言确认过果戈里会在他画中世界杀死他的可能性很小,更别提,他相信对方不会让自己死在其他人手上,因此对方如影随形般地跟着他,也正合他意,对方这么做无异于成为了他在暗中的保护者,也成为了他手中除戈蒂耶和霍尔巴赫之外的一张暗牌。 他知道一旦自己没有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反而还能毫不在意地配合对方不着边际的表演,肯定会让果戈里意识到自己的想法。 但……这样正好。 这一次他不似横滨那时一样,这一次他有更多的选择,因此他也愿意告诉果戈里自己的想法,给予对方选择的权利。 果戈里脸上表情不变,眼眸中原本一如既往的浮夸神色却悄然褪去,露出背后的真实。 他不是一个愚钝的人,也并不是一个只知道追求自由的疯子,或者说,他很清醒,甚至比大部分人都要清醒,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哪怕陷入了短暂的仿徨也无所谓,在他还未寻找到得到彻底自由的方法前,遵循自己的本心也未尝不可——这也是他灵魂深处发出的自由意识。 因此—— 「这当然是真的啦——!」果戈里狠狠点头,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好藉口,拉住青木言的手,故作认真地说道:「而且我这样做也保护了小青木你的安全哦——!毕竟在这种时候,肯定很多人想要对你下手,所以,所以——!我这不是跟踪!我这是在暗中保护你!」 果戈里的音调一如既往地带着抑扬顿挫的夸张感,其中所说出的内容也与青木言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昭示着他很清楚对方所想的事情,也相当于在告诉对方——他并不介意,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予对方这个权利。 第145页 果戈里打了个响指,兴奋地凑近青木言,那只有着十字架图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那么——小青木,你的答案是——?!」 「我很高兴,果戈里。」青木言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好耶——!」果戈里激动地抱着青木言转了一圈,兴奋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那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跟小青木你一起行动了?等等,等等——应该是不行的,我直接出现的话肯定会给小青木你招来『注视』的!可恶——!怎么会这样?!不过在没人的时候应该是可以跟小青木你待在一起的吧?可是这样完全跟之前没有区别嘛——!」 果戈里泄气了一会儿,像是闷闷不乐一样把头抵在了青木言肩膀上,「我也想跟小青木你光明正大的一起共进晚餐,就像是你跟陀思那样——」 青木言原本被晃了一圈就有点晕,他好不容易跟上了果戈里极具跳跃感的话题,察觉到对方似乎还在为他跟费奥多尔一起吃晚饭而没跟对方一起去而生气。 他思考了一会儿,迟疑地问道:「所以果戈里你吃晚饭了吗?」 「噢噢!这是个好问题!」果戈里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么我到底有没有吃晚饭呢?!虽然我很想说我由于太过于伤心而吃不下饭,但是以小青木现在的状况肯定没有精力再陪我去吃一次了,所以我决定告诉你真相!没错,其实我吃了,那么,提问——是在什么时候呢?!什么?你说是在跟陀思一块吃饭的时候?恭喜你——答对了!说起来那真是个可悲的一幕,谁能理解我在阴暗的角落看着你们有说有笑共进晚餐时的那种落寞呢?!」 果戈里浮夸地拉起了斗篷一角擦拭眼角,硬生生演绎出几分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青木言听了一大长串话,明白对方其实已经吃过了,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听起来真的好惨,那……为了安慰伟大魔术师受伤的心灵,我可以给你讲睡前故事……如果你想听的话。」 这番话听起来有些过于委婉,但实际上只需要明白「睡前故事」所代表的含义后,这看似是安慰小孩子般随口一说的玩笑就变成了极具暗示性的邀请。 这大胆又直白的邀请让果戈里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他脸上难得浮现出空白,呆愣地看着青木言,连擦拭眼角都手都僵在了半空中。 此时此刻,即使是果戈里,他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旋即果戈里又想到了他们相识已久的时间,以及他们在横滨时相处的那段时光,虽然对方一直说当时是故意为之,但谁又能保证当时的青木言所展现出来的反应是完全虚假的呢? 四捨五入一下,他们这应该也能算是幼驯染吧? 更何况,情感怎么能被框架束缚?谁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一定要循序渐进了?! 那样未免太刻板了!被常理束缚的感情怎么能算是真挚的呢?! 半晌,果戈里像是才找回思维能力一样,发出一声激动的惊嘆,「哇呜——!小青木,我太感动了!难道说你现在已经完全信任我了吗?!」 这个问题仿佛并不需要青木言回答,他松开了环在对方腰间的手,激动兴奋的表情在分开的一瞬间被收敛,口吻变得有些意味不明,似提醒般,「虽然我很感谢小青木你的信任,但是——!小丑的话可不能随便相信哦!否则……」 青木言看着对方像是在强调什么似的模样,那只金色眼眸深处有着连果戈里自身都难以察觉到的矛盾与迷茫,对方应该是希望自己能够完全信任对方的,但在真正即将得到这份信任的时候,果戈里反而又变得迟疑了起来,像是犹疑着什么一样。 青木言伸出手指抵在了唇上,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 果戈里也顺应青木言的意思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于是对方那双如同朦胧雾海般的蓝色眼眸中逐渐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只听原本一向清冷毫无波动的嗓音模仿着他那样,变得有了声调波动与生气。 对方拖拽着嗓音,这样说道。 「可是果戈里,你现在不是欺骗人心赢得观众喝彩的小丑,而是我藏匿最深的『王牌』哦。」 青木言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语气裹挟上了些许笑意,「所以短暂信任一下,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果戈里闻言愣了愣,紧接着像是见到了什么惊艷无比的表演似的爆发出大笑,夸张的大笑声背后,是真心实意的喜悦。 「哈——哈哈哈哈——当然,当然!小青木,你现在当然可以信任我~!」 果戈里像是终于做出了选择,又或者说是找到了合适的藉口,他一手挽着斗篷,一手横在身前,像是舞台上谢幕般,对青木言轻轻欠身,再一次抬起头时,那只金色眼眸中的迟疑已经尽数消失,取代而之的是发自心底的愉悦。 他如是承诺道:「为了不被一直困在画中,从虚假世界中争夺到真实的自由,我会在这场血腥舞台剧中,保护好你的,小青木——」 ——也仅限于这场「血腥舞台剧」。 第74章 果戈里并未刻意做什么伪装掩藏自己的想法, 因此青木言很轻松地读懂了对方未说出口的那半句话。 只不过即使如此,青木言也并不在意,相比较以后, 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他只需要知道对方目前的想法和态度就行了。 第146页 青木言眼眸中笑意不变, 出声转移了话题, 「所以果戈里, 你想要我为你说些有趣……唔, 对于你来说也可能是无趣的睡前故事吗?」 「当然!我很高兴成为你的听众!小青木~!」果戈里眼眸里似乎盛着碎光般, 手舞足蹈地激动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故事的趣味性, 我相信你在这方面相当有天赋!就像是当初我们见面的——那个群星璀璨的夜晚一样~!」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挥舞在半空中的手忽然顿住,低下头打量起自己此刻的装束,又回过头看向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大床, 最后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卷着斗篷瞬间消失在了房间里, 只留下一句听起来裹挟着些许匆忙意味的话。 「小青木,我晚点再来~!」 青木言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房间, 缓缓眨了眨眼睛,他大概能够猜到果戈里去做什么了。 虽然果戈里应该也能明白所谓的「睡前故事」不过是个藉口,但在对方回来之前,他或许还是该思考一下给对方说些什么睡前故事比较好。 毕竟以果戈里的性格就算哪怕知道这一点, 到时候如果真的没有一星半点的「睡前故事」的话,对方肯定会露出失望的反应,像是自己十分的薄凉似的, 连敷衍都不愿意去敷衍。 只是对方应该对组织之间讳莫如深的旧事秘闻不感兴趣,大概率也对他眼中这个世界未来的命运轨迹不感兴趣, 想要思考出一个能够让对方感兴趣的睡前故事,可能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青木言从衣柜里翻找出睡衣进了浴室,目前所处的世界虽然并不是真实的,但他毕竟在回来时走了那么长的路,又去了人多的公共场所,不洗澡就直接睡觉的话,总觉得心理上有道名为「洁癖」的坎过不去。 浴室的水声淅沥沥的响起,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青木言的思绪也从思考果戈里感兴趣的故事偏移到了此刻伦敦的局势。 如同第二场会议作为收尾而刻意营造出争吵一样,虽然那是为了杜绝「钟塔侍从」站在他们之上的可能,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中大部分吵的话也并无道理,聚集在伦敦的欧洲各个组织确实不团结一心,或者说,他们实际上都心怀鬼胎。 这可能是上位者的通病,也可能是源于他们骨子里的自傲,纵使「全知之眼」所制造出的新力量体系再神秘,归根结底那也不过是人造物,「星之彩」事件中所得到的情报足够他们明白这力量并没有异能那么成熟,更别提目前伦敦的情况虽然危险,但远没有到能够让他们放下自傲与恩怨去诚心合作的地步。 老实说,青木言很喜欢人类的这种劣性,如果不是这样,他想要藉助这场变故从中得到什么可能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伴随着水声的停止,浴室的门也被推开,青木言一边擦着头髮一边出了浴室,在抬起眼眸与不知何时再次回到房间里的果戈里对视时,他脑海里罕见地空白了一瞬间。 只见对方原本如同晚礼服般的魔术师装束被印着卡通白鸽图案的睡衣取代,就连平时扎的十分整齐的银髮麻花辫此刻也尽数散开,似月光下的川流般蜿蜒而下,直至垂落在腰间遮住了大半身体,如果从背面看,近乎难以一眼判断出对方的性别。 听见开门声响的果戈里下意识回头,这一回身也让青木言顺利看见了对方怀里自带的枕头。 「小青木,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果戈里说着顺势躺在了身边的床上,甚至拉开被子十分自然地邀请对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你为我讲的睡前故事了!说起来这还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呃,当然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一次有人为我讲睡前故事~!」 果戈里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表达自己万分期待的话,然而对方越是期待,青木言就越是沉默。 原因无他,青木言终于回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想好要跟对方说什么睡前故事。 果戈里看着对方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模样,原本期待的神色中逐渐掺杂上了疑惑,「小青木?」 「嗯,是这样的果戈里。」青木言面不改色地找了个藉口拖延时间,「你可能得等我把头髮吹干。」 果戈里闻言下意识看向对方披在肩头的头髮,微卷的发梢湿漉漉搭在单薄的睡衣上,晕染开大片深色水渍,看起来确实像是不吹干就会因为伦敦过于潮湿的环境而引发头疼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果戈里似恍然大悟般用左拳锤进右掌,紧接着他从被子里拿出吹风机,热情地开口,「小青木你今天肯定很累了,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在这方面,我可是很有经验的哦~!」 青木言沉默地盯着对方手中的吹风机,他记得吹风机似乎是放在抽屉里的……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果戈里现在应该是穿的睡衣吧?这样也能用异能吗? 青木言探究的视线从吹风机上逐渐转移到果戈里身上,仔细观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对方的睡衣居然是自带披风的,一条与睡衣同色花纹的轻薄短披风搭在对方肩头,在光与影的遮掩下近乎跟银色长髮融为一体。 青木言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吐槽些什么。 所以为什么会有带披风的睡衣啊?! 第147页 果戈里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想法那样,故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哇呜——难道说小青木是不好意思了吗?!真没想到小青木你会在这方面变得腼腆呢——!」 「不,没有……好吧,麻烦你了,果戈里。」 青木言最终还是压下了吐槽的欲望,顺应对方的邀请坐在了床边,似毫无戒备般任由对方为自己吹头髮。 可能是果戈里的头髮比自己更长,留的时间也更久的原因,总之对方在打理头髮这方面确实比他更有经验。 吹风机吹出的暖风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伦敦夜晚的寒意,也唤起了青木言之前强行压下去的困意和疲倦,连带着原本想要藉机思考一下睡前故事内容的想法也被驱赶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吹风机的暖风突然停止,青木言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已经干了吗?」 「当然~!由伟大的魔术师果戈里出手肯定能够保证让小青木你得到最舒适的体验——!」 果戈里兴致勃勃地把吹风机放回了原位,笑眯眯地看着自然而然躺进被子里合上眼睛准备睡觉的青年,拖拽着嗓音提醒道:「小青木,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友情提示,是一个很有童心的词彙哦!」 青木言原本准备合上的眼睛在听见这句话时下意识睁开,一双雾霾蓝色的眼眸空茫地望着对方,「非常感谢?」 果戈里觉得这大概不能算是很有童心的词彙,但对方现在这种反应也很让他熟悉。 ——在青木言精神不好时,经常会出现这种像是遗忘了一切的迷茫反应。 「小青木……这个答案根本不对嘛——这个词彙那里有童心了!你该不会在故意装睡骗我吧?但是看起来像是真的困了……而且小青木异能一直维持的话,精神状态确实是会被影响……唔,真是让人难以取捨……」 果戈里像是苦恼般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又像是拿对方没办法一样重重嘆了口气,「好吧——如果小青木你困的话那就睡觉吧。」 说到这里,果戈里甚至贴心地为对方关上了灯,只是在他即将躺下顺势靠近对方的那一刻,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果戈里只发觉原本即将贴到的青年忽然坐了起来,像是迴光返照般精神回笼,动作迅速地打开了灯又去开门。 青木言自然不可能一沾枕头就睡死,哪怕是精神状态再差也一样,更别提这次他枕边还睡着其他人,只不过睏倦确实是真的,想不出睡前故事也是真的,既然这样,他干脆顺势睡觉。 只是没想到在即将达成目标前会有人敲门,如果换做其他不怎么重要的人,青木言肯定会假装已经睡着置之不理,但以敲门声带给他的感觉来看,敲门的人大概率是戈蒂耶,对方应该是做完今天的探查情况来汇报总结了。 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男人确实有戈蒂耶,只不过除了对方之外,霍尔巴赫也在,看起来这两个人应该相处的不错。 青木言等两人进房间后合拢了门,霍尔巴赫一进门大大咧咧地直接往沙发上一倒,熟练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戈蒂耶坐在沙发上观察了一下青木言的状态,摸了摸下巴,「看起来我们来的似乎有些太晚了,在异能负荷下,你的休息时间不止比平时要长,而且也比平时早,下次需要早点来了。」 「没事,不用在意这一点。」青木言随意地摆了摆手,「情况怎么样?」 「嗨,能怎么样,这才多久?没人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霍尔巴赫瞥了眼茶几上的果盘,在发现这一次的果盘里居然没有了橘子之后,满意地拿了颗葡萄丢嘴里,含煳不清地继续说道。 「那些人除了吃饭就是吃夜宵,要不然就是去一些娱乐场所打球,见鬼,他们居然还有闲心打球!这就是欧洲贵族吗?我看那些上流贵族都要完蛋了。」 「他们早该完蛋了。」戈蒂耶不咸不淡地扫了眼霍尔巴赫,冷笑道:「你也该完蛋了,我早该知道你根本不适合做什么情报收集之类的工作,适合你的只有实验室。」 「嘿!我该提醒你我本来就不是情报部门的!那种累死累活的工作我可不会去做!」 霍尔巴赫不满地反驳了起来,然而戈蒂耶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话,自顾自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递给青木言。 「这里是受到「钟塔侍从」邀请后,目前还待在伦敦的邀请人员名单,除了那些有钱有权的贵族之外,受邀的组织里也有非欧洲本土的组织,这听起来或许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戈蒂耶嗓音微微顿了顿,抬起眼眸看向青木言,意有所指地说道:「但那个组织来自于直面过「全知之眼」试验品后,还安然无恙的地方,阿加莎可能是为了更加清晰地了解情况,所以也邀请了他们。」 青木言浏览着笔记本里的内容,听见这句话时微不可查地点头,港口mafia会参与这次宴会的事情他已经从费奥多尔口中知晓,毕竟无论是多年前的渊源,还是被他从横滨拿走的「书」,又或者是「全知之眼」的事情,都让港口mafia有着非来不可的理由,哪怕猜到极有可能会危机重重也一样。 第75章 戈蒂耶见青木言没有丝毫波动的反应知道对方可能早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情报, 他回忆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道:「你应该还没有跟港口mafia的人碰过面吧?」 第148页 港口mafia的人平时很低调,不怎么在公共场合露面, 近乎只能在宴会上看见他们所来的人, 而青木言又对宴会没什么兴趣, 每次都是只呆一会就离开了, 按理来说, 应该没有见过才对。 「确实没有, 是从费奥多尔口中得知的。」青木言快速翻看完笔记本的内容, 又把本子还给了对方。 「你这样会显得我这个管理情报组织部门的人很没用。」 戈蒂耶似无奈般抱怨了一句, 接过笔记本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便签递给对方,「这是今晚目前我所观测到的、私底下有所接触的组织。」 「怎么会呢?费奥多尔毕竟不是自己人,不能给予信任,你不知道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点东西有多困难, 他透露出的信息我都要思考千万遍真实性, 而你不一样。」 青木言翻开着便签上有些潦草但简洁明了的内容, 说到这里他抬起眼眸含笑看了对方一眼,看着后者唇边抑制不住的弧度夸赞道:「你呈现给我的信息我可以放心信任。」 被夸的飘飘然的戈蒂耶轻笑一声, 「虽然你这么说,但有些细节方面还是要辨别一下,我只是给你呈现出最细緻的信息面,最终要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 「当然。」 青木言眼眸里的笑意在视线看见下一页便签中的两个熟悉的人名时凝滞, 旋即又很快移开,即使这细微的举动近乎微不可查,却依旧引起了戈蒂耶的注意。 「怎么了?」 「不, 没什么。」青木言迟疑了片刻,还是跟对方解释了一下, 「费奥多尔和阿加莎早有合作,只是费奥多尔的作风你也清楚,再加上阿加莎也并不是什么反应迟钝的愚蠢之人,在伦敦变故出现后,他们在第二次的那次会议中展露出了些许矛盾,我原本是想藉助这点成为他们合作关系中的第三方,好占据主权的……唔……是我在跟费奥多尔接触的时候反感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了吗?不过就算不明显他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所以无论他是什么样的反应,只要他展露出想要成为第三方的意图,费奥多尔就会去找阿加莎,这点细节根本无关紧要。 青木言更改了话锋,说出了结论,「看起来费奥多尔应该是察觉到紧迫感了,毕竟阿加莎在他身上吃了亏,以阿加莎高傲又睚眦必报的性格,会跟我达成合作的可能性很大。」 「你的意思是——他跟阿加莎见面是为了避免你跟阿加莎达成合作?」戈蒂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眉头微皱,「但是「钟塔侍从」向来不会受制于除女王外的任何人,除非费奥多尔有能够让对方愿意暂时隐忍的筹码。」 说到这里戈蒂耶扫了一眼躺在沙发上一直看着他们谈论的霍尔巴赫,轻嗤一声后,继续说道:「可惜我的异能不足以支撑我近距离潜入,否则就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霍尔巴赫感觉对方那一眼似乎在讥讽他在打探情报方面没一点用,但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没关系,以自身安全为主就好,这些交给我。」青木言安慰道:「能在短短几小时里得出这么广的信息已经很不错了。」 戈蒂耶表情有些古怪,霍尔巴赫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前者语气微妙,「青木,如果我没有感觉错……你这是在用哄小孩的语气安慰我吗?」 「怎么会呢?」青木言干咳两声,再次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们肯定也很疲倦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其实还有件事……」 戈蒂耶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纠结,像是在迟疑什么似的,目光看了眼青木言房间中唯一的那张大床。 在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他与霍尔巴赫都能清晰感知到房间内除他们之外第四人的存在,床上的被子看似乱糟糟团在了一块,但实际上被子中肯定掩藏着一个人。 他们对于青木言在细节处的一些小毛病都有目共睹,法国人的浪漫随性作风没有影响到对方一丝一毫,对方不会让任何不熟悉的人踏入私人领域,因此能够被容忍的,绝对是跟青木言关系匪浅的人。 他自然相信青木言的判断,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让他完全信任对方的决定性因素,之前的那些信息说就说了,毕竟并没有多么重要和关键,可接下来这个话题要不要当着那个人的面说出口,可就需要斟酌了。 更别提他对「在此刻的伦敦能够让青木言做出这种举动的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有所猜测,一想到那个人,戈蒂耶就隐隐约约地头疼了起来。 像是察觉到了外界气氛变化似的,床上原本团成一团假装被子里什么都没有的被子团微微动了动,青木言余光注意到这一点,赶在被子里的人按捺不住开口前抢先说道。 「没关系,你直接说吧。」 真的没关系吗? 戈蒂耶对此颇为怀疑,他迟疑了片刻。 出于对青木言的了解以及对首领、或者说是朋友的信任,他选择相信青木言,但出于对青木言的安危考虑,戈蒂耶在开口时还是压低了嗓音。 「在回来路过伦敦边境时,我看见有人收集了城市边缘的那些灰雾。」 「收集了灰雾?」 青木言眼眸微微睁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些物体是什么,原本他使用异能时是不会出现雾气的,现在所出现的雾气是他使用了「星之彩2090」后所带来的一些变化,类似于遮掩什么不可名状之物出现的帷幕,最初是似有似无浮游着彩色粒子的薄雾,在接触到阿加莎办公室的试验品后,失控的异能爆发出的雾气就变成了浑浊又不详的浅灰。 第149页 这些雾气中裹挟着那些「全知之眼」所研究出的其他力量体系,但既然已经跟他异能溶在了一起,那么就等同于成为了他异能的一部分,因此应该不能够被收集才对。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目前所有人都处于他的异能世界吗?所以才能被人为移动? 可是触碰到灰雾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青木言沉吟许久,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道:「有多少人?」 「不多,就两个,穿的严严实实的,披着像是流浪汉一样的灰色斗篷,托那个破破烂烂的灰色斗篷的福,两人溶在黑夜的阴影里,要不是藉助建筑反光,我几乎都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戈蒂耶语气有些讥诮,「他们举止看起来也有些疯疯癫癫的,捧着装着灰雾的小瓶子又蹦又跳,像捡到了钱的流浪汉一样,果然跟「全知之眼」这个试验品接触多了,人都会疯,我看「全知之眼」那帮人也差不多快发疯了。」 像是察觉到自己地图炮攻击到了自己人似的,戈蒂耶又连忙打了个补丁,「当然,青木你肯定不会变成那样,你就算发疯,肯定也是很有美感的。」 青木言觉得对方后面这句可以不用说,他对对方口中的那个「小瓶子」倒是挺感兴趣的,「他们用的什么小瓶子?」 之前装「星之彩2090」的容器材料已经让霍尔巴赫解析并复制出来了,但他们试过,那种材料制造出的容器并不能装他异能所产生的雾气。 「呃……我想想,好像是缠绕着奇怪绿色物体的半透明容器,当时太黑了看不太清,藉助反光也只能看到里面涌动的灰雾以及外面绿油油的那些东西。」戈蒂耶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太阳穴,「怪我也有点匆忙,没做足准备。」 「没事。」青木言微微摇头,「你如果记下了那些的人特徵,回头可以试试能不能在伦敦找到那些人,不过不要打草惊蛇,单纯观察一下那些人在做什么就行了,这里归根结底是我所掌控的地方,他们就算能够收集灰雾,也不见得能够带出去。」 「我会留意的。」 戈蒂耶点了点头,在临走前,他浅青色的眼眸不由得再次从那团被子上扫过,有些欲言又止地再次张了张口,看着青木言气定神闲的反应,还是没能忍住喊了一声对方,「青木……」 青木言当然明白戈蒂耶的意思,他总觉得后者对果戈里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差,这让他更好奇当初这俩人遇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只不过目前这种情况显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合适机会,他一手拉着霍尔巴赫,一手揽过戈蒂耶肩膀,把两人带到了门口。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也很累了,剩下的事情就放心交给我怎么样?你们应该也清楚,我这些年的决策可很少出错哦。」 话都说到了这里,戈蒂耶也不好再继续劝说什么,他不甘心地回过头看向床铺的方向,结果这一眼赫然让他睁大了眼眸。 只见青木言的被子一角被一个毛茸茸的银色脑袋顶开,那双异色的金色眼眸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唇边的弧度有些意味不明。 这抹笑意加上当年对方所做的那些事落在戈蒂耶眼中显然就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属于胜利者般的挑衅! 戈蒂耶反手搂过青木言脖子,指着床上的那个人,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青木,你看他!他在挑衅我啊!」 第76章 这番裹挟着几分幼稚意味的告状让在场其他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愣怔了片刻, 青木言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床上的果戈里,后者唇边的弧度还僵在那里,像是没能反应过来, 而霍尔巴赫则忍不住用手捂住了下半张脸, 试图掩藏自己脸上即将控制不住的笑容。 果戈里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栽赃陷害了一样, 他看向仿佛陷入了某种沉默的青木言, 刚开口, 「小青木……」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青木言当机立断拿下从外面风尘僕僕地归来、还没洗澡的戈蒂耶的手臂, 似煞有介事地解释道:「你误会了, 果戈里他平时就很爱笑。」 主要是青木言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跟戈蒂耶和果戈里深究这一点的话,果戈里和戈蒂耶这两个人肯定会像爆竹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炸起来——像是在打什么辩论赛那样,虽然戈蒂耶平时个性并不像爆竹, 但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 对方会变成那样的可能性说不准还不小。 青木言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很累了, 所以并不想自己在睡前,耳朵还要经歷什么高分贝的折磨。 更何况他也能够看出戈蒂耶突然来这么一句话, 只不过是为了故意找一下果戈里的茬而已。 于是青木言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又补充道:「不过,回头我会让他注意一下的。」 还是觉得自己惨遭偏心的戈蒂耶似震惊般睁大了眼睛,看着青木言就像是在看什么被美色迷住了双眼的昏君, 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最后又像是拿对方无可奈何般,只能重新看向床上的果戈里, 带着强调语气。 「最好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青木言听出对方这句话里的认真意味,他视线游移了一下,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戈蒂耶正想再问问青木言这看起来自己都不确定果戈里有没有挑衅的心虚反应是怎么回事,一旁的霍尔巴赫忽然拉过他,截过了话题。 第150页 「嗯,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小青木你多注意一下休息,别玩得太晚。」 在临走前霍尔巴赫不忘嘱咐一下对方注意身体,随意放心的态度跟戈蒂耶恨不得躺在地板上死死盯住两人一举一动的反应呈两极。 直到拉着戈蒂耶走出了一段路,霍尔巴赫才真心实意地问出了心底的困惑,「你到底为什么那么防备他?」 「你说什么呢,像是我针对他似的,这明明是因为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嘴谎话会骗人的坏东西!」 戈蒂耶话语里满是大义凛然,却很快在下一句话中原形毕露,「而且奇怪的是你,霍尔巴赫,你看他今天敢挑衅地对我笑,明天就敢上位,坐在我们头上差遣我们!到时候你还想跟你实验室里的那些东西日夜相伴?他直接拿你那些东西当彩球抛!」 最后一句话说得霍尔巴赫有些疑虑了起来,「不会吧?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没有边界感的人。」 「要是真的有边界感,他还会在晚上的时候出现在青木床上?」 戈蒂耶正打算乘胜追击再多说点什么,反应过来的霍尔巴赫摆了摆手「嗨」了一声。 「差点被你绕进去了,你这都想到哪去了?你觉得小青木会把组织权利分给他吗?而且我们组织情况跟普通组织不同,就算在某种极端情况下,小青木给予了他那个权利,但他能不能差遣你,不还是一样要看你的意愿?」 霍尔巴赫拍了拍戈蒂耶的肩膀,宽慰道:「更何况那天永远不会到来,小青木的性格你我都清楚,你觉得他是那种会被爱情沖昏头脑的『浪漫』傢伙吗?」 确实不是。 青木言在听见那些不顾一切至死不渝的浪漫爱情故事时所表现出的冷漠,以及这么多年来,对方在这方面的兴致缺缺,都足以表明青木言对于爱情这种东西没什么欲望,戈蒂耶当然清楚这种可能性近乎于无,所以他只不过是为了能够让霍尔巴赫跟他统一战线才故意夸大其词一下而已。 就像是他同样也能够看出青木言眼底的疲倦,所以才会顺应霍尔巴赫的意思轻易离开一样。 戈蒂耶什么都清楚,做情报工作的他见过太多的人和事,也了解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好比如说——在为青木言横滨事件收尾时所了解到的那些隐晦的「细节」。 虽然他不清楚青木言为什么性格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在横滨做这些,下如此之大的一盘棋。 但或许是出于长辈看晚辈的心态,又或者是出于对自己人的维护,无论如何,他都希望青木言可以有更多的、不必再委屈自己的选择——哪怕他自己也很清楚那种一帆风顺、不用做出任何牺牲就得到胜利成果的情况毫不现实。 像是意识到了戈蒂耶的想法,霍尔巴赫脸微微皱了皱,像是没眼看那样,「当初雨果只是委託你在他不在的时候稍微照看一下小青木吧?要是不清楚这一点,我现在还以为当初是你跟雨果一块领养的小青木呢,你瞧瞧,你瞧瞧你现在的老父亲心态。」 戈蒂耶如同受到了什么巨大攻击一样,他呆愣地看着霍尔巴赫,半响才像是恢復了思维能力一样,颤抖着伸出手指着自己,满眼不可置信,「我的年龄只比青木大几岁,我可是青木的学长……」 「是是是,学长。」霍尔巴赫敷衍着点头,又重新把话题引上了正轨,「所以这位因旷课而重修多年的学长,你应该更加了解小青木才对,他根本用不着我们去担心,他的头脑可比我们都好使,你应该清楚,那些得罪过他的人最后无一例外都会被加倍报復回去,你觉得小青木会吃亏吗?更何况——如果他这么做能够从中得到情绪价值,那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后面的话成功让戈蒂耶遗忘了霍尔巴赫调侃他的那个称唿,他仔仔细细思考了片刻,最后也不由得点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在肯定对方这番话的同时,戈蒂耶又有些唏嘘,「霍尔巴赫,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开导人,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满脑子试剂瓶的人……」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霍尔巴赫原本想拍对方肩的安慰动作变成了带有怒意地扇对方肩膀,「你这可是纯粹的偏见!好歹我还带过许多来实验室的新人!他们遇见困难都是我开导的!」 戈蒂耶权当没听见,谁让对方调侃他重修的多年的事。 这种不当一回事的反应让霍尔巴赫更在意了,跟在对方身后一个劲地问对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 另一边的青木言在送走霍尔巴赫和戈蒂耶后,又安心地躺回了床上,只是很显然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再用睡觉去敷衍果戈里了,后者正趴在枕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想要说什么,又出于某种原因想要等他先开口一样。 青木言很清楚对方等待的原因是什么,无非是因为他所表现出的疲倦,让果戈里不确定他是真的疲倦还是伪装出来的假象,但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如果他真的强硬地想要休息,果戈里也不会没有眼力见地无理取闹打扰他休息。 因此对方这种反应更像是给他选择的权利。 他虽然可以选择假装因为过于疲倦而没有在意,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做对方一定会感到失落。 犹豫片刻后,青木言还是还是转过头看向了果戈里,主动开启了话题,「果戈里,说起来我有件事情好奇很久了。」 第151页 青木言主动开口的行为让果戈里眼眸微亮,他迫不及待地热情问道:「哇呜——居然还有让小青木你好奇许久的事情吗?!那么提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什么都可以问我哦,我很乐意为小青木你解答疑惑~!」 「是这样的,我听戈蒂耶说……你们曾经见过,而且他还说差点死在你手上,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当初发生了什么。」青木言语气很平静,如同随口提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一样,让人猜不出用意。 果戈里没从对方口吻里听出任何不悦的情绪,甚至就连脸上表现出的神色也都毫无变化,因此这确实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疑问。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果戈里回忆了一会儿,「其实没发生什么,小青木你知道的,我找了你很久,所有可能得到你行踪的地方我都去了个遍,我第一次遇见他好像是在地下交易场所?当时我正苦于得不到你的任何新消息,所以他当时在暗地里调查你旧事的举动自然而然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毕竟这太奇怪了,如果你真的死了,那为什么还会有人来调查你的事情呢?」 青木言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分析,果戈里的分析思路看似很有道理,也指向正确的答案,但却是先建立在结果上的逆向推测,假设他真的死了,那么对方的分析思路就满是漏洞,也同样是在给自己创造思维牢笼。 不过这也能理解,当时的果戈里状态近乎偏执到疯癫只认定自己所察觉到的结果,下意识忽略了其他可能也很正常。 「不过为了以免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结果,我还是先悄悄观察了他几天,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果然没错,他果然很奇怪,他反侦察能力很强,好几次我都险些跟丢,而且他还很会伪装,无论我怎么问他你的行踪,他都不告诉我——」 说到最后果戈里甚至带有几分委屈意味地拉长了音调,「我花了很多时间精力,最后还是什么关于你的信息都没得到——」 「所以……果戈里,你是怎么问的……?」青木言听了半天,感觉自己还是没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果戈里像是心虚般地移开了目光,含含煳煳地回答,「也没什么,就只是当初刚好在处理一个给予错误信息想要利用我达成目的的贪心骗子时被他看见了,再加上我只有在他休息时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近距离接触到他进行谈话,所以……」 说到这里,果戈里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强调道:「但是我当时没有对他起杀心哦!也没有伤害到他!」 ——毕竟能够特意在青木言死后特意来处理这些事的,肯定与对方关系匪浅。 青木言明白果戈里的意思了,也明白为什么当初戈蒂耶会说对方是个疯子,神出鬼没跟个鬼一样了。 果戈里是空间系异能者,本身就具有行踪不定的特徵,更何况对方还在半夜找戈蒂耶,半夜突然被陌生气息惊醒后发现对方已经站在了自己床前,这件事确实挺恐怖的。 这个情况青木言深有体会,毕竟果戈里当年就对他做过同样的事情。 可是这个回答显然跟戈蒂耶当初说的对不上。 青木言眉头微皱,「戈蒂耶说你差点杀了他。」 「根本没有这回事——!这可是毫无证据的诽谤——!」 果戈里像是被震惊到了那样,眼眸下意识睁大,可很快嗓音又降了下去,像是心虚那样,「只是他每一次都脱身的太快,无论我用什么说辞都没办法从他那得到你的任何消息,再加上我担心他会像你消失那样消失不见,导致我失去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线索……所以打算干脆绑架他正儿八经地问个清楚而已……」 似乎是察觉到青木言想要说些什么,果戈里又迅速辩解道:「但是……但是!他最终还是跑掉了,还让我失去了他的行踪,我实际上什么都没得到哦……」 青木言意识到对方语气里难以察觉的紧张情绪,他失笑一声,「我没有想要怪你的意思,果戈里,我只是好奇这件事罢了。」 果戈里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像是在判断青木言是不是真的这么认为,最后安心地伸手环住了后者腰,又顺势把头埋在了对方肩上,「那真的是太好了~!我还担心小青木你会因此生我气呢!」 青木言觉得对方好像在用话题转移他的注意,以至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这个动作好像有点越界,他试图往外挪了挪,但很可惜失败了,考虑到让对方松手的需要的花费时间,以及思考理由所需要耗费的精力,青木言干脆地放弃了。 「还有一件事,果戈里。」 果戈里从对方肩上抬起头,对上对方侧过头看向他的视线,似单纯疑惑般问道:「什么?」 「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察觉到我用了异能的?嗯……或者说,是所有空间系异能者都能察觉到吗?」青木言问出了从之前就一直在意的问题。 听见这个问题果戈里反而放心了,他音调抑扬顿挫,像是在揭秘什么伟大魔术那样,「是怎么察觉到的呢——?这当然是因为我对小青木你异能的了解啦~!老实说,小青木你这一次的异能有些奇怪,并没有让我察觉到周围任何空间波动,但我的第六感?或者说潜意识,还是告诉我周围不太对劲,这种似而非似的感觉只有小青木你带给我过,所以我第一时间想去找你,但是——!为了不影响小青木你,我还是耐心在房间里等你哦,事实证明——从当时小青木你的状态来看,我猜的确实没错~!」 第152页 果然是这样。 青木言当时的状态虽然不太好,但恢復了之后再回想当时的情况,就能够从果戈里当时所说的话中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对方当时并没有直接确定他用了异能,而是选择了询问,反倒是他当时状态太差,下意识忽略了这点,先入为主认定了果戈里察觉到是他用了异能导致异能失控而直接说出了这件事。 虽然这是他的判断失误,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果戈里见对方迟迟没有说话,再次主动问道:「好了~那么小青木还有什么好奇的事情吗?我都会慷慨大方地为你解答的哦~!」 「嗯……还有最后一件事。」青木言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些许迟疑,但还是问道:「果戈里,你的异能范围是三十米,能够察觉到这个范围内的所有,那么……在这个世界里也是一样的吗?」 「当然~!虽然这里是小青木你的虚构世界,但在你没有刻意去控制距离的情况下,一切都还是按照现实里的齿轮转动的。」果戈里眼眸微弯,笑眯眯地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确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青木言语气格外真挚,像是在拜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样,「果戈里,今晚你能够帮我注意外界的天气,在有下雨预兆的时候喊醒我吗?」 果戈里唇边的笑容在听见这个要求时僵住了,然而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只听对方又继续说道:「如果你能顺便帮我关下灯就更好了。」 果戈里觉得这跟他想像中的发展不太一样,他当然清楚对方会突然提及「睡前故事」这个话题,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做,但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又无关紧要了? 青木言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后者像是陷入了某种沉默,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个看似十分无理取闹又莫名其妙的请求。 「如果这是小青木你的请求的话,我当然会同意,只是——」果戈里拖拽着音调,视线落在对方脸上,对方那双雾霾蓝眼眸深处是宛如深海般厚重的疲倦,「下次要记得补上这一次我没能听到的睡前故事哦。」 青木言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这并非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他干脆地点头,「下次一定。」 第77章 对于青木言来说枕边睡了一个无法完全信任的人是一件让他难以入睡的事情, 长久以来的习惯,以及源自心底的警觉都让他下意识维持着清醒,哪怕是清楚此刻对方没有危险也一样, 更别提对方跟自己之间的距离过于暧昧亲昵。 果戈里也像是意识到青木言每次在即将入睡时又忽然清醒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一样, 他松开了手, 往后靠了靠, 贴心地给予了对方足够的空间。 但哪怕是这样, 青木言也仍旧在即将入睡时来回惊醒, 直到后半夜才像是终于抵不住精神上的负荷与身体上的疲倦, 缓缓陷入了睡眠。 伴随着青木言意识的沉沦, 外界漆黑如墨的夜空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像是之前的那东西再次从夜幕中浮出了一般,整个夜空再一次变得光怪陆离。 似有似无的薄雾在伦敦大街小巷中游离,又仅仅只维持着到人小腿的位置, 看上去就仿佛是夜晚寒意太深, 所以起的自然雾一般, 没能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果戈里像是感到无聊一样时不时看向窗外,又时不时将目光重新放回那个背对着自己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青年, 后者肩部以下的位置都埋在被子里,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对方搭在枕头上的微捲髮梢。 青木言睡着后十分安静,近乎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就连唿吸声也清浅到有些难以察觉, 仿佛这里沉睡着的只是躯壳,而灵魂已经脱离了沉重的桎梏,在世界外自由游弋。 果戈里视线漫无目的地漫游在窗外, 思绪也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脱离了时间,从此刻倒退回过去, 又前往未来。 直到某一个异变点的来临,让发散的思维重新汇聚。 果戈里的异能范畴也代表着他的感知范围,因此他很清晰地察觉到楼下房间原本熟睡的人似乎被一个电话喊起来了,对方说了什么不得而知——毕竟这里隔音效果确实不错,不过能够清楚的是那个人忽然变得急躁的动作,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可置信又让人匪夷所思的怪事一样,让那人开始在房间来回走动,带着急促又暗含慌张的意味。 很快果戈里发现不止楼下,他能够感知到的范围内,大部分人都被电话或者是属下喊醒,这种大规模的反常情况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那么,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好奇心驱使着果戈里有些想传送过去一探究竟,但又有些不是很想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人身上。 果戈里犹豫的情绪仅仅只维持了一瞬间便消散,因为—— ——他好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果戈里抬起眼眸看向窗户的方向,由于异能的特殊性,他当然清楚窗户外有什么,或者说在那东西进入到他三十米内开始,他就已经清楚了能够令那些人出现这种反应的谜底是什么。 呈现着不同色调的金瞳注视着窗沿,其中浮现出迷茫与困惑,隐约还裹挟着些许难以置信的诧异与惊愕。 就像是他曾经跟青木言所说过的那样——关着窗户容易做噩梦,所以对方今晚并未合上窗户,甚至就连窗帘也堪堪只拉了一半,另一半晕染开了一地看起来诡谲无比、像是油画颜料般的暗金色月光。 第153页 而此刻,就在那一地暗金色月光中,忽然缺少了一块,像是被什么物体遮挡住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窗户沿那里探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满是泥巴与血垢的手,如同挖掘了许久厚重又骯脏的泥土,带着凝结成块的暗褐色物质。 哪怕此刻那只手的主人还并未彻底从窗台那里探出头来,果戈里也能够凭藉着异能,以及良好的记忆力认出那只手的主人,那赫然是那个已经被他杀掉并处理掉尸体的——天价卖给他邀请函的地下贩子。 对方像是从地底挖出了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这栋建筑,又仅凭藉着双手,或者说是某种意志与执念,徒手攀爬了十五层来到了他们的窗外那样,带着某种可怖诡异的色彩。 即使是果戈里,在看见如此有违常理又诡谲可怖的一幕时,也不由得唿吸微窒。 他很清楚青木言异能运作的原理以及规则,以及对方异能失控的事实,更何况——他也同样清楚对方应该不知道那个地下贩子的存在,因此这种死而復生的戏码就变得怪异了起来,充斥着未知变数。 窗外那东西行动有些迟缓,像是已经僵掉的尸体那样,每一个举动都带着木然与僵硬,连另一只手攀上窗台的动作都需要花费许久的时间。 果戈里起初的惊愕与难以置信都伴随着事态的发展化为了兴致勃勃的好奇,他猜想着那个东西此刻的模样究竟会是违背时间的规律与生前被他杀死时的一样,还是会顺应自然的规则展现出一副腐烂的模样。 然而,就在那东西即将从窗户那里探出头的剎那,空气骤然开始变得潮湿,雾气仿佛在一瞬间浓烈了许多,带着即将下雨的预兆。 宛如某个临界点的到来,这个世界的气息开始发生某种变化,潜移默化地、细微地令人难以察觉,化为水雾在天空中逐渐凝结,仿佛即将降下亡者的復生之雨,模煳亡者与生者界限。 果戈里目光从窗户上的那道影子抽离,转而落在身侧青年的身上,后者依旧背对着他安静地沉睡着,不知是不是所观测到的变化带来了阴翳,导致果戈里总觉得对方此刻给他的感觉也无限趋近于死亡的缄默。 情绪上的引动带来了生理的变化,果戈里耳边逐渐充斥着自己心跳的噪音。 他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搭上对方的肩膀,「小青木?」 这一声唿唤宛如午夜魔法失效时的钟声,一切异变都在飞速褪去,窗外的影子瞬间消失,就连仿佛油彩绘成的天空也瞬间清澈,那股诡谲又不详的气息消失了。 视野里拥有着雾霾蓝色眼眸的青年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虽然脸上的神色还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与睏倦,但嗓音却清晰地响起,似从未进入过睡眠一般,「怎么了?」 很快青木言像是思维能力完全回笼了那样,「是下雨了吗?」 果戈里缓缓眨了眨眼睛,紧接着一把搂住眼前重新充盈着生气的青木言,声音带着夸张过头的庆幸,「哇呜——小青木!你终于醒了!你肯定猜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太可怕了——我居然看见已经死的人从地下出来还爬了十五层楼想要来找我算帐——!」 思维能力还没完全清醒的青木言听见这句话愣住了,很快又有些想笑,毕竟徒手爬了十五楼就为找果戈里算帐这回事听起来有些离谱,就像是恐怖片里所有出现在窗外的鬼,实际上都是为了恐怖效果而在墙外吭哧吭哧徒手爬了好几层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青木言想笑的冲动,果戈里幽怨地抬起头看向对方,「小青木,该不会是你在故意吓唬我吧?你嘴角已经扬起来了哦?」 青木言闻言下意识否认道:「我没有。」 果戈里像是不相信似的,狐疑地又贴近对方认认真真地观察了片刻,最后才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看起来真的是这样呢。」 随后又继续说起了他所看见的那一幕,「总之在察觉到周边那些人突然接到什么通知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我还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时候我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一探究竟——但果然还是小青木更加重要一点,而且事实证明我不去是个明智的选择,毕竟我现在也弄清楚了他们躁动的原因是什么——嗯,如果是死而復生这种事情,确实是能够让人惊恐不安呢!」 「至于小青木你所说的雨——」果戈里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情一样,连带着嗓音也被压低,「确实是会下雨呢,而且在即将下雨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某种气息变化那样——带着令人不详的感觉,总觉得如果真的让雨下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青木言没有睡醒,太阳穴有些酸胀,思维能力也有所降低,最直观的表现在于听了对方一长串的话也没能抓住重点。 他没能第一时间想清楚这场雨被他在无意识中附加了什么意义,也没能明白果戈里口中的不好的事情究竟是指什么,精神上的不足让他被迫中止了思考。 仅潦草地点头,「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及时喊醒我,果戈里。」 青木言本能地翻了个身,脱离了果戈里的触碰,看起来像是打算继续睡觉。 果戈里当然能够理解对方,毕竟青木言以前在使用了异能后精神就会变得不太好,更别提异能失控被迫一直维持的现在。 第154页 只是…… 「小青木,你要睡觉了吗?」 果戈里这番话是毫不遮掩的明知故问,但青木言仍旧回答了对方,「嗯,抱歉,我太累了,如果我睡着后还继续下雨的话,麻烦你继续喊醒我。」 「诶——可是我一个人会很害怕的——」果戈里语气裹挟着失落,带着某种强调意味,「那可是死而復生爬了十五层楼来找我报仇的尸体哦!而且小青木你在睡着后给我的感觉也有些过于安静了……」 青木言模煳不清地轻哼了一声,他眼睛已经闭上,近乎是用最后的意识问:「那我该怎么做才能给予你陪伴的安全感呢?」 果戈里眼眸微亮,矜持地故作为难了片刻,但又很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确实是个难题呢……所以我能抱着你吗?小青木?这样我最起码能感知到你还活着。」 正如果戈里所想的那样,青木言同意了,甚至又靠了回来方便他触碰,对方在这种时候一向极好说话,也同样带着有求必应的纵容。 果戈里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次带给对方下意识的惊醒,他将动作放轻了许多。 如同一片雪花那样,轻轻地环住了那个似雾般朦胧游离,又似火焰般灼热疯狂的青年。 青木言原本平稳的唿吸微微停滞了片刻,紧接着又重新恢復了平稳。 果戈里不清楚对方到底有没有睡着,窗外的夜空伴随着时间又逐渐变成了那副离奇诡异的模样,但窗外的阴影却消失不见了,连带着原本即将降下的亡者復生之雨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刚刚发生的只是他太过无聊所产生的幻觉。 第78章 即使晚上本该降下的雨被强行中止收回, 第二天的天空也仍旧雾蒙蒙一片,裹挟着宛如隔雾看花般的阴沉与朦胧。 青木言这一觉睡了很久,像是要把损失的精力从这一次睡眠中全都补回来那样, 直到被不可抗拒外界因素吵醒, 意识才逐渐清醒。 虽然声音仅响起了一瞬, 但也足够让他判断出来源。 青木言侧过头看向门口, 模煳的视野缓缓变得清晰, 穿着睡衣的果戈里正站在门口跟门外敲门的人交谈, 透过间隙, 青木言可以看见门外打扮的像是服务生一样的侍从, 只不过两人交谈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他没能听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会出现在这里的所有「服务员」都是「钟塔侍从」安排的人,也相当于是「钟塔侍从」的成员, 而自从昨晚会议把一切都挑明之后, 以往会在休息处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侍从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有在客人有需要的时候才会顺应传唤出现。 青木言记得自己并未喊过什么服务,而果戈里也不会在自己没有睡醒的时候做这些, 因此这名侍从是主动出现的,那么对方的来意自然也很好猜——是阿加莎有事找他。 门外的侍从话语很少,公事公办地简明扼要说明了来意,并恭敬地递上了一封浅色调的邀请函, 果戈里看起来有些不太想接,像是在考量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两分钟,最终还是从接过併合上了门。 青木言知道对方在自己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了, 但对方仍旧在转身跟他对视的那一刻表现出了有几分夸张意味的惊讶。 「小青木,你醒了, 等等……难道说——该不会是我把你吵醒的吧?!」 青木言觉得现在这种场面有几分似曾相识感,在不久前他好像才经歷过被询问这个问题。 只不过显然果戈里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前者自顾自的给予了这个问题否定的答案,「应该不会吧……毕竟我已经尽量弄小动静了,而且小青木你是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就有甦醒的反应,但是——从这个世界之前的变化来看,自从小青木你中途被我喊醒再入睡了之后,就没有再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了——当然当然,夜空的变化除外,不过这个世界天空会随着常规时间推移变化变亮,而不是在小青木你醒来的那一刻变亮,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呢……」 青木言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对方果然十分敏锐,仅仅只是相处一晚,果戈里就能够从他的反应里得出这么多,果然是后半夜他再次入睡时没有继续降下那场雨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吗? 如同费奥多尔所坚信的那样,没有造物主控制不了自己的造物,哪怕现在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也一样,只要能够有一星半点的线索,青木言就能够重新掌控造物的控制权——虽然目前还没能完全掌握,仅仅只是能够细微的遏制那些由梦境诞生出的光怪陆离就是了。 人的睡眠质量分为多种阶段,深度睡眠是精神与身体能够得到最佳休整的状态,也是无意识状态,而浅度睡眠虽然休息质量不好,但却拥有意识,这也是他能够遏制住那场雨,以及死而復生的死者继续出现的原因。 只不过想要一晚上维持浅度睡眠对于一个精神不济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一不留神就会沉入深度睡眠构造梦境,他能够做到这一点或许要归咎他的习惯,以及前半夜几个小时深度睡眠所带来的缓冲时间。 而哪怕浅睡眠能够遏制还未降下的雨以及死而復生的死者活动,但他却没办法影响到已经被渲染成一片扭曲模样的夜空,就仿佛夜空的设定已经完善,无法再进行更改了一样。 第155页 按照这个猜测推论下去的话…… 青木言坐起身看向窗外一片灰色调、仿佛乌云压境的暗沉模样,觉得那场雨降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出现过的事物无法抹消存在,景物会被中止,而一些沾染了「活物」的事物,则会倒退回让所有人都以为的正常状态——直到某个合适时机再次来临。 似乎是察觉到了青木言的走神,果戈里有些不满地拉长了音调,将话题重新引上正轨,「那么那么!在此提问——是我吵醒的小青木,还是那个来敲门的侍从呢——?!」 青木言目光落回对方身上,后者精神看起来和还可以,不像一直没睡的样子,再加上对方刚刚面对那个侍从时的反应,大概率是对方在天际泛白时才入睡,然后同样被那个侍从吵醒,毕竟他说的是希望对方能够在晚上下雨时喊醒自己,而不是白天。 还有些沙哑的嗓音说出了真实答案,「侍从。」 果戈里像是得到了什么强有力的证明一样兴奋地笑了几声,「我就知道~!吵醒小青木的绝对不会是我~!」 他打了个响指,谦和有礼地躬身,音调重新变得抑扬顿挫,「作为小青木诚实的奖励——这个邀请函就送给你吧。」 青木言失笑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邀请函,似提醒般,「这本来就是给我的吧?」 果戈里像是确认什么一样,再次看了眼邀请函,邀请函的外面仅有一些看起来设计得十分低调优雅的花纹,没有写任何文字。 他狐疑地看向对方,「小青木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小青木你早就跟「钟塔侍从」的那个近卫骑士长有约了吗?!」 说到最后果戈里甚至倒吸一口凉气,如同听见了什么巨大噩耗一样,脸上浮现出夸张的震惊与绝望。 「没有,这是我预料到她会找我而已。」青木言轻轻嘆了口气,对果戈里的反应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他拆开了手中设计细緻的邀请函,展开了里面那一封摺叠起来的信纸,其中用黑色的墨水勾勒着笔锋秀丽缠绻又暗含锐利的英文字体,带有浓重的个人色彩,仿佛阿加莎亲手写的那样,足表诚意。 这封邀请函的词藻写的不如当初邀请他们来伦敦的那封所用的丰富,但也仍旧委婉含蓄,并未直接说明什么事,而是看似普通地想要邀请他一同享用下午茶,用的藉口也是相当普遍的「欣赏」又或者是「早有耳闻」,让人判断不了态度。 无论如何这封邀请函的来到都比青木言所预料的要早了一些,他原本以为以阿加莎的性格不会这么快邀请他见面。 是昨晚费奥多尔跟对方见了一面后,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因素吗? 青木言漫不经心地思考着这个极有可能会出现变故的地方,手中把那封邀请函又原原本本地摺叠好放了回去。 果戈里注视着这一幕,明知故问地歪头询问:「怎么了?小青木,你不去吗?」 青木言知道对方期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但他们都知道那个可能性很小。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出了会让对方展露出失落模样,同样也是贴合实际的回答。 「去的。」 果不其然,果戈里听见这个回答像是泄气了一般低垂下头,以青木言对对方的了解,他很清楚这只是果戈里一贯会用的夸张伪装,很快对方就会重振旗鼓顺势对他提出一些请求。 青木言看了眼时间,赶在对方开口前问道:「果戈里,你困吗?」 果戈里闻言微微愣怔了一会儿,很快又重新挂上了笑容,「小青木难道是想用这个问题来转移我的注意吗?」 「不是转移注意哦,我觉得这应该算是对你的关心?」 青木言像是不确定一样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毕竟果戈里你一晚都没睡,现在我可以把整张床让出来给你,这封邀请函里的时间是下午两点,现在距离那个时间还有近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里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就像是昨晚你陪着我那样,唔……如果你更喜欢一个人睡的话,你也可以回去休息,等你有空的时候再来找我补上昨晚没有为你讲的睡前故事。」 「哇呜——我太感动了,小青木!」果戈里似被感动哭了那样伸出手捂住脸,夸张地演绎出了自己的情绪,「但是但是,我对于睡眠的需求没有小青木你这么急切哦,而且小青木你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会很忙吧?毕竟所有人都想要找出缔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更何况——」 果戈里嗓音拉长,口吻有些故弄玄虚,「我觉得过不了多久,你那两个属下就会来跟你说昨晚发生的事情,嗯……也有可能是其他我没能观察到的——意料之外的变故。」 「不会的。」青木言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抬起眼眸看向对方,强调道:「这五个小时是我留给你的,果戈里,只留给你一个人,所以我不会让其他人干扰到你的。」 果戈里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故作犹豫地问道:「那么——哪怕我不睡觉,一起发呆的话,小青木也会陪着我吗?」 「会的。」青木言给予了对方肯定的答案,他很清楚果戈里绝对不可能会安分枯坐五个小时,因此对方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确切的承诺而已。 事实上也正如青木言预想的那样,果戈里确实不会枯坐五个小时,对方在玩了几次来回确认问答游戏后,像是没能找到青木言破绽而挫败地倒回了柔软的床上没了动静。 第156页 安静的氛围维持的有些久,久到青木言都已经洗漱好站在落地镜前整理衣领了,果戈里还没从被子里直起身体,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青木言没能忍住将视线从镜子的倒影里转向身后的那张床,然而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果戈里突然从床上直起上半身,像是思考了什么重要难题一样,连嗓音都被刻意压低,带着故作深沉的意味。 「决定了!」果戈里没头没脑地这样说道:「既然有这么多时间,小青木,我们一起出门吧!说起来——现在我们一起出门应该没有关系吧?毕竟你都可以跟陀思一起出去共进晚餐——」 「可以是可以……」青木言为了避免对方又带自己满伦敦乱跑,还是进一步问道:「但是要去哪里呢?」 「好问题——!」果戈里情绪骤然兴奋起来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紧接着又像是怀春少女那样故作扭捏,「是去约会圣地约会呢……还是一起去共进早餐好呢……又或者是一起去听浪漫的街头音乐表演呢?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呢!」 青木言逐渐陷入了沉思,这并不是因为对方所说的约会构想,而是因为目前的伦敦,根本没有对方所说的那么风平浪静,因此对方所说的一切都极有可能会因为突发因素而遭遇不尽人意的情况。 不过对方如果真的很想这么做的话,他也愿意去满足对方的想法。 在青木言抬起眼眸刚想开口的那一刻,果戈里又忽然话音一转,「开玩笑的啦~!其实我有一件非常在意的事情,希望小青木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看。」 果戈里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带着轻松又欢快的气息,让人难以辨别他说的话到底是一时兴起活跃气氛的玩笑,还是一瞬间的真实想法。 无论如何是真是假都无所谓,青木言不会拒绝对方的任何要求,「好,现在去还是需要我等你整理好再一起去?」 「可能需要小青木你等我一小会了。」 果戈里说着视线落在青木言扎成一束垂落在身后的黑髮上,想到了什么好提议,他兴致勃勃地建议道:「或者小青木你可以帮我扎一下头髮,这样我们就能够极大的缩短时间了~!怎么样?是个不错的主意吧~?」 青木言下意识看向对方头顶乱翘的碎发,以及散落在身后卷翘的银色长髮,不能说柔顺,只能说每根头髮都过于「自由」,看上去就像是果戈里在漫长的夜晚太过无聊所以贡献了自己的头髮去给窗外路过的小鸟做巢一样。 青木言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艰难地点头了。 然而事实证明乱翘的捲毛确实不好打理,青木言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把果戈里的头髮彻底梳顺,甚至还把自己累出了一层薄汗,他低下头看了眼床上散落的银髮,难得有些心虚地把不小心弄断的髮丝往被子底下藏了藏。 「果戈里……要不然你还是自己来吧?」 青木言觉得他们现在消耗的时间肯定比果戈里自己打理所需要的时间多多了,而且他总有种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果戈里的发量会岌岌可危的错觉。 他的头髮没有果戈里的这么长,也没有这么的桀骜不驯,就连组织里的、留有果戈里这么长头髮的人,头髮也都十分柔顺,法国人一向都十分在意自己的外表,因此这还是青木言第一次遇见这种会让他感到无从下手的情况。 「诶——小青木,这样就没有耐心了吗——」果戈里拖拽着音调,像是有些委屈,也像是单纯地发出感嘆,「你甚至都没有为我梳完哦。」 「不,我只是很担心……」青木言难得有些吞吞吐吐。 这种罕见的有趣反应引起了果戈里的好奇,「担心什么?」 「很担心果戈里你的发量。」 青木言深吸一口气,如同做出了什么重大抉择,一鼓作气从被子里掏出自己掩耳盗铃藏的一把落髮摊开在了果戈里面前。 果戈里看着对方手中的那一把银髮逐渐陷入了沉默,仿佛也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一幕。 半晌,果戈里回过神看向身后的青木言,脸上还是顽强地扬起了一抹热情的笑容,「哈哈……呃,那什么,小青木,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伴随着这句话尾音的落下,青木言只见对方捞起肩头的披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异能传送离开。 这种带有几分逃跑意味的举动让青木言不由得逐渐不自信了起来,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第79章 青木言原本以为白昼色调会灰濛濛的, 是因为堆积着云层,但在来到外界后,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认真观察时, 他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在这座城市的高处似乎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霭, 没有丝毫浓度转变的、出现在高空的雾气吞噬了所有建筑的顶端, 从地面上仰望显得那些建筑像是平白无故消失了一截一样。 而这抹雾气其实也不仅仅只出现在距离天际无限近的地方, 城市的地面也游离着薄雾, 只不过显得像是土壤蒸发出的水雾, 只保持着人小腿的高度, 没有高处的那么厚重, 显得十分轻盈与普通。 但是,在没有雨、气温又不足够低的情况,无论是地面的雾气,还是高空的雾霭, 都显得无比诡谲又突兀, 就仿佛有什么将原本整齐的浓雾一分为二, 划分出了一道明确的界限,导致被分割的雾气只能被迫等待着合适的时机重新相连似的。 第157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抹雾气的原因, 此刻的时间哪怕是正午,拂过皮肤的微风却依旧裹挟着凉意,伦敦郊区没有市内那么繁华,这里有着几分荒芜的气息, 青木言站在一边视线望着被雾霭包裹的天际,那里有只雪白的飞鸟掠过,一头扎进在了神秘厚重的雾霭之中, 消失的无影无踪。 果戈里一身雪白,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拿着手杖时不时在地面上扎扎,余光注意到青木言望着天际出神的模样,「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小青木?」 回过神的青木言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单纯的发呆。」 他看着原本平整的地面被果戈里戳出来的众多小坑,已经明白了对方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果戈里,你还没找到那件令你非常在意的事情吗?」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果戈里像是也知道这件事有些丢人,他一边继续埋头寻找,一边掩饰试图掩饰自己忘记了的事实,「咦——我记得就在这附近,怎么会没有一点痕迹呢?难道是因为那个时候太黑了,所以记错了坐标位置吗?」 青木言嘆了口气,重新将目光又放回了天际,继续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 在时间不知道流逝了多久后,耳边忽然传来果戈里兴奋的声音。 「小青木,我找到了!」 青木言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只见果戈里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铁锹,周围的泥土都坑坑洼洼的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坑,而果戈里身前的坑则挖的格外大,大到足以埋葬一个人。 事实上那个坑里也确实有人,确切来说——是一具尸体。 一具看起来死了没多久、还没完全腐烂到面目全非的尸体。 青木言走近的脚步在发觉那具尸体十分陌生时顿住,视线也重新落到了果戈里脸上,后者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冷静,硬要说的话,还有一些疑惑和好奇,从这些反应来看,这具尸体生前跟果戈里应该没有什么过深的交集。 「好奇怪呢……」果戈里捏着下巴煞有介事地陷入了思考,仿佛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而是十分深奥的谜题似的。 青木言顺着对方的话再一次观察了一下坑里的尸体,然而无论从什么地方来看,都显得无比正常,「哪里奇怪?」 「昨晚出现在窗边的时候,他搭在窗台上的手上都是凝固起来的暗红泥土,包括指甲缝里也是,但现在却没有那时的模样。」果戈里蹲下身,撑着下巴,像是认真地分析道:「而且我做的很干净,不会造成有血液残留在手上凝固了泥土的情况,所以这种情况真的很奇怪呢——小青木。」 青木言微微歪了歪脑袋,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你觉得昨晚的是幻觉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果戈里语气忽然激动起来了,他抬起头用那只没有被遮住的眼睛看向对方,笑眯眯地问道:「那么提问——小青木你觉得这个世界除了人以外,有什么不是虚假的吗?」 「唔……这倒也是。」青木言不置可否地点头,顺势转移了话题,「你觉得昨晚他去找你算帐,是因为你杀了他的关系吗?」 「毕竟——受害者找加害者报仇是普遍会发生的事情吧?」果戈里一边把土铲回去,一边思考着回復,「出于大部分人类都会有的罪恶感,做了坏事的人自然而然地会担心会被报復这种事,所以我会因负罪感而产生幻觉是很正常的事情呢……哇呜,他该不会一直缠着我吧!我是不是该找个神父给他超度一下?」 说到后面果戈里的语调又变得夸张了起来,青木言觉得对方并不是真的害怕,甚至可以说是不在意这种情况的发生,对方在意的大概是他为什么会出现亡者幻觉、还刚好是这个被他在伦敦杀死的人。 老实说,青木言也不清楚这种事情会发生的原因,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进行分析,「果戈里,我记得你昨晚说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死而復生』这种事的发生,这说明『死而復生』的规格并不限于时间——也并不限于在伦敦被杀死的人,否则现在伦敦这座城市现在大概每一处都有新鲜尸体。」 「难道是概率事件?」果戈里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委屈,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从指缝里发出悲鸣,「怎么这样——原来我是倒霉蛋里的一份子吗——!」 青木言觉得大概也不是这个缘故,毕竟他可清清楚楚地明白情绪和思维才是引动一切的关键。 「果戈里,你恨这个人吗?」 「嗯……?」果戈里闻言像是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而还没有思考一分钟他便果断回答,「怎么会~?我并不恨他,或者说,我其实很感激他。」 「感激?」青木言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声这个词彙。 「没错哦~我很感激他!」果戈里用铁锹把埋回去的土拍严实了一些,顺带把周围寻找时所挖的坑坑洼洼的地面也一同拍平,「如果不是他的话,或许我现在还没能找到你呢,所以我很感激他能够把这封宴会邀请函送到我面前——当然当然,如果他不试图把我当冤大头、欺骗我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果戈里似乎是回忆起了当初的场景,他有些幽怨地开口,「小青木,你知道吗?因为这封邀请函在当时没有人愿意购买,他才会找上我,为了能够让我买下他这个即将砸在手里的『货物』,他甚至对我说什么只要买了这封邀请函,就一定能够找到我所想见的那个人、得到接触这个世界『真相』、寻找到我所想要的答案之类的这种话,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还在『原价』上翻了一倍卖给我!」 第158页 青木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是果戈里寻找他的执念太深,还是该跟对方一块唾弃那个人的奸诈做法。 「所以你把他杀了,然后夺走了邀请函吗?」 青木言觉得这个做法是最省时省力的,他虽然没有见过果戈里当时的状态,但经过这么久的了解,也有了大概的猜想,那个人肯定是听闻过果戈里的偏执疯癫,所以才会故意这么说欺骗果戈里买下。 可这么说出来,果戈里反而露出了夸张的惊恐模样,「哇呜!那也太坏了!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做——!」 青木言沉默地看着对方的表演,又看了看对方脚下已经踩严实的地面,委婉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信任。 「其实我是付钱买下来的!」果戈里眼眸微垂,视线落在毫无生机的黄褐色泥土地面,意味不明地继续说道:「既然我跟他达成了交易,那么——如果我没能在这场宴会上找到我想要见的那个人,而去找他算帐也是正常人都会做的事情对吧?所以我顺便也把他带过来了——就像是提了个大型行李箱似的——!直接省去了我回去寻找他算帐的时间呢!」 青木言觉得对方的想法确实很有道理,但是…… 「你确实是在宴会上见到我了,果戈里。」 「没错~所以我才感激他。」 果戈里唇边笑意不变,让人猜不出真实想法,轻声倾述,「作为回礼,我给予了他永恆的『自由』,虽然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不自由的,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有机会在灵魂脱离躯体后,得到彻底自由,他已经从生活、情感……世间一切条条框框的束缚里——逃出去了。」 裹挟着湿冷雾气的微风颳过这一处不如市区繁华的荒芜之地,果戈里斜披在肩头的雪白斗篷在半空中轻轻扬起,对方目光像是出神似的望向被浓雾包裹的天际,让青木言无端想起那只消失在雾中的白鸽。 安静的氛围没能持续多久,很快被果戈里的大笑声打破,「哈——哈哈哈哈,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小青木,其实我杀他是有其他理由啦~!」 果戈里思维一如既往的跳跃,他热情地搂住青木言的脖子,兴致勃勃地说道:「找了这么久我都有点饿了,中午我们去吃些什么比较好呢——?地点可以让我来选吗?小青木?」 青木言侧过头静静地注视了对方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提议,「嗯。」 「太好啦——!」 果戈里高兴地发出一声欢唿,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着感兴趣的餐厅,看起来仿佛已经不在意「死而復生」这种事了一样,青木言甚至没能明白对方感兴趣的那件事情最后有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对方就像是心血来潮那样,对这件事感兴趣,又忽然没了兴致被其他东西吸引走了注意。 不过……这样也好。 第80章 哪怕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座城市的光线也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提升,仍旧给人一种在灰败梦境中的模煳感。 青木言跟在领路的侍从身后,按照约定时间抵达了阿加莎在邀请函中所书写的地点, 这里看起来像是阿加莎的私人住处——一座欧式装潢的庄园。 能够继续维持在秋季盛放的花卉品种很少, 因此花园里基本上看不见多少艷丽的色彩, 不过得益于园丁的精心修剪, 这座花园此刻虽然没有鲜花的点缀, 但也依旧别有一番美感。 阿加莎就坐在花园中一处视野开阔的位置, 那里支了一把遮阳伞, 放置了一套桌椅, 椅子只有两把,另一把空着的椅子是留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负责领路侍从一路将青木言引领到了阿加莎对面那把空着的位置上,等青木言落座,一旁端着茶壶的侍从当即给对方面前的空杯中倒好英式红茶。 青木言垂下眼眸扫了一眼瓷杯中泛着些许涟漪的暗红水面, 没有伸手去拿, 同样也没有率先开启话题。 阿加莎似乎并不在意对面青年的淡漠态度, 她从一旁侍从的手里接过怀表,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我很意外,你居然会独自前来,并且还很准时。」 「我一向不喜欢让别人久等。」青木言不置可否地说出了一句场面话,顿了顿, 又像是没有看出对方邀请他共进下午茶背后的原因似的,唇角微弯,「而且, 你在邀请函中描述的——不是想要邀请我共进下午茶,品尝你们新研制出的甜点吗?这样普通的一件事, 如果我还带上下属,岂不是显得我过于谨慎了吗?」 「你是该谨慎一些的。」阿加莎语气有些意味不明,说出的内容也同样是超出青木言预料的直白,「在此刻的伦敦,单独出行的首领可都十分危险,我看其他人都恨不得闭门不出,亦或是团体行动,跟你同样独来独往的,也就只有费奥多尔,但他一向如此,来伦敦也没有带任何属下,真不知道是只相信自己,还是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专精情报方面的组织总会比其他人都更占先机,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武斗方面的缺陷。」 青木言的攻击性在这番话里展现的淋漓尽致,像是单纯指出这种组织的缺点,也像是在暗暗讥讽对方没有人可以用。 阿加莎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显然也不怎么喜欢跟费奥多尔打交道。 半晌,她笑声逐渐平息,看着对面青年漂亮精緻却无端有些苍白憔悴的脸庞,轻声询问,「那你又属于哪种呢?据我所知,「钟楼怪人」并不缺少战斗力,而组织里的成员也都对你十分信服,你的威望不亚于上一任首领——维克多·雨果。」 第159页 青木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新抛给了对方,「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阿加莎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以一种冷漠而探究的目光注视着青木言,像是在思考什么、也像是在权衡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长时间的沉默让青木言脸上浮现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如同阿加莎一来就进入了话题一般,他单刀直入地揭开了最后一层遮掩的帷幕,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 「怎么了?既然你邀请了我,那你心中应该已经有答案了才对吧?」 「确实如此。」阿加莎垂下眼眸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淡淡地说出了自己调查到的事实,「如果不是确认过你跟费奥多尔的关系确实不好,我都要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中了你们两个的圈套。」 青木言并不意外对方能够看出他跟费奥多尔之间的实际关系,虽然他昨晚主动找了费奥多尔共进晚餐,营造出了一种他们关系很好的假象,但以「钟塔侍从」的能力,只要阿加莎想知道真实情况,那么这层假象根本无法蒙蔽对方,再加上对方与费奥多尔合作关系的裂痕,以及此刻伦敦的种种变化,阿加莎自然能够猜到些什么——毕竟,他们都清楚费奥多尔不可能会平白无故接触一个对局势来说无关紧要的人,也自然能够明白他与费奥多尔表面上的假意合作实际上是为了逼迫她做出行动。 因此青木言才会觉得对方行动的有些快了,以阿加莎的高傲性格,在明知道这是阳谋的情况下,不应该会顺应他的想法做出行动,就算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对方也该按兵不动晾着所有人几天再说。 果然是出现了什么让对方感到紧迫的因素吧? 是被刻意送离伦敦而被异变排除在外、无法了解具体情况的女王,还是更深层的其他原因呢? 青木言指尖抵在茶杯柄上,似走神般勾勒着手中茶杯上的金边花纹,直到耳边再次响起阿加莎的嗓音,他才抬起头重新看向对方。 「你听说过横滨的「星之彩」事件吗?」 阿加莎的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意找了个有趣的话题一样。 「听说过。」青木言以同样的语气回应,「那是「全知之眼」的试验品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对吧?」 「没错,那边把有关这方面的情报抓的都很严,但……」阿加莎放下的茶杯轻轻叩击在杯托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据说那一切都跟一名叫『青木言』的年轻画家有关,说起来,你与他的名字有些相似呢。」 「确实有些像,但他的『青木』是姓,我的姓用的是老师的姓,『青木』是我的名。」青木言面色平静,并未对这番话做出什么反应,「而且,不巧的是我在绘画这方面毫无天赋。」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阿加莎微微耸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她对于眼前这位年轻的首领也并不是特别了解。 在气氛即将重新陷入沉寂的时候,一旁的侍从刚好端上来一盘刚出炉的新甜品,看起来分外精緻可口的康司饼放在阿加莎与青木言的中间。 青木言没有动作,对他来说,英国的这些甜品都不是十分合口味,这可能跟英国人独特的味蕾有关系。 阿加莎也不介意,她自顾自的吃了一口康司饼,「你知道为什么「钟塔侍从」好不容易得来的试验品会那么轻易的失窃吗?」 对于青木言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无论是费奥多尔的暗指,还是戈蒂耶昨晚所看见的那一幕,都能够让他得出正确的、同样也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案,「是因为想要钓出因这场宴会而潜藏在伦敦的「全知之眼」的成员吧。」 阿加莎放到唇边的茶杯微微顿了一下,垂落的眼帘刚好遮住眼底的情绪,「看起来「钟楼怪人」的情报网也十分灵通,不过也不仅仅只是这个原因。」 「那么——是有关「阿撒托斯之梦」,对吗?」青木言微笑着说出了另一个答案。 他注视着阿加莎蔚蓝色眼眸里泛起的些许波澜,即使这细微的变化仅持续了一瞬,但也足够让他判断出这个答案的正确与否了。 让阿加莎露出情绪破绽的,其实并不是青木言知道「阿撒托斯之梦」的事,而是这个词彙背后的含义。 当初「钟楼怪人」并没有参加「钟塔侍从」发起的计划,也没有成为这个计划中主导者的一员,按理来说,青木言不该知道这个词彙的存在,再加上这个计划中无论是深入「全知之眼」主实验室,还是最后带着东西回来的人,都是「钟塔侍从」的成员,因此有关「阿撒托斯之梦」的事,只有零星几个人知道,除了「钟塔侍从」的高层,就只剩当初跟她做交易的费奥多尔。 当初她在跟费奥多尔做交易时,自然而然地也将这个词彙作为一条情报交易了出去。 而此刻青木言也能说出这个词彙,则表明了两种可能。 一是费奥多尔跟对方做过交易,并且也同样将这条情报作为筹码交易了出去。 二是对方就是洗劫了她办公室的罪魁祸首。 这两种可能在阿加莎心里都有着同样的概率,但从青木言能够孤身一人在她的地盘上光明正大地说出这个词彙来看,第一种可能是确切发生过的事实。 即使如此,阿加莎面色也依旧变得有些冰冷,她冷笑一声,「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说这句话。」 第160页 「为什么不会?」青木言神色淡淡,「你不是也清楚这是费奥多尔告诉我的吗?还是说,现在的伦敦让你开始疑神疑鬼了?阿加莎?」 说到最后青木言平淡毫无波动的语气里夹杂上了些许讥讽,像是报復阿加莎的态度转变一样,将睚眦必报这个词演绎的淋漓尽致。 但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这只不过是阿加莎的一次试探而已,试探青木言是否会在这个话题上露出破绽,只不过很遗憾,事实证明后者能够坐到首领这个位置并不是依靠上一任首领的余光,不会如此简单的就露出破绽。 「疑神疑鬼吗?」阿加莎淡笑了一声,收敛了不善的气息,仿佛上一句裹挟着冰冷杀意的话只是错觉,「现在的伦敦倒是真的有鬼呢,说不准过不了多久,『神』也会出现呢。」 青木言很清楚对方口中的「鬼」是指昨晚出现的那些「死而復生」的情况,以果戈里所说的——能够让周边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这说明这种死而復生「的情况并不是小范围的概率事件,更别提身居高位的人又有几个人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因此阿加莎也会遇见「死而復生」的事情,倒也是正常发展。 只是…… 青木言表情有些古怪,看对方的视线也发生了变化,「你……原来是会信仰神存在的那类人吗?」 阿加莎微微摇头,「我说的可是物理意义上的。」 「不过——」她很快又话音一转,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青年,「你昨晚似乎休息的不错。」 阿加莎这话像是在暗指青木言昨晚居然没有亲自遇见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场面,也像是单纯地找了个话题发出感嘆。 她视线落在青木言身前没有被动过的甜品上,若有所思地在身侧侍从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得到命令的侍从躬身离去,不一会儿端出了一盘色彩各异的马卡龙放在青木言面前。 「要尝尝吗?」阿加莎单手撑着下巴,「这可是我专门请法国糕点师为你准备的,应该会符合你的口味。」 青木言将面前的马卡龙又推回了阿加莎那边,委婉拒绝,「十分感谢,只是我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阿加莎有些遗憾地重新坐直了身体,「我以为你会对甜点感兴趣的,毕竟费奥多尔可跟我说他当初时常会跟你共进下午茶。」 「可能是喜欢甜食的年纪过了,口味也发生了变化。」青木言嘆了口气,没有否认自己当初跟费奥多尔相处过,同时也没有正面认同。 他清楚阿加莎不会无端提起这一点,也许是费奥多尔在这方面给阿加莎透露了些什么,但在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阿加莎比他想像中的更为狡猾、也更为谨慎一些,他需要主动给予阿加莎些什么,才能够得到对方的反馈。 果不其然,阿加莎唇角微勾,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难题一样,心情忽然变得极好。 「我听说你跟费奥多尔关系不好,是因为理念不合?」 「没错。」 青木言轻轻颔首,给予了这个问题一个确切的答案,没有再更多的去解释说明些什么。 阿加莎也不在意,「真遗憾,我本来以为会有他喜欢玩弄合作伙伴的恶劣作风原因在里面呢。」 这句话倒是让青木言回想起费奥多尔身边总是出现的一次性朋友,他觉得后者可能不仅仅只是会背刺合作伙伴,对方大概是所有人都无差别攻击,只要计划需要,对方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任何人,可以说是理智至极。 「说起来,你知道吗?其实我制定出那个计划,也有费奥多尔的原因。」阿加莎轻轻抿了一口红茶,继续说道:「我知道伦敦会有「全知之眼」的人,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这些人,我完全可以不放松对那个试验品的保护,这样即使那些人会为了这支试验品而出现,我也能够一举抓获,而让我选择故意让试验品失窃的计划,则是因为费奥多尔跟我交易时给予的线索。」 阿加莎抬起眼眸,似乎是回想起了那时的事,深蓝色的瞳孔里浮现出些许不悦,「他说——『这是「阿撒托斯之梦」降临的催化剂』,你知道的,这种力量体系跟异能完全不同,因此即使是「钟塔侍从」没能彻底了解,所以……」 「所以你才故意让人盗走试验品,从而想要放手一搏去亲自目睹这「阿撒托斯之梦」到底是什么东西,对吗?」青木言语气毫无波动,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那样,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讥讽般,「难怪女王不在伦敦,留在这里的「钟塔侍从」上层也只有你一个,原来是想要强制让所有人陪你一起赌吗?」 阿加莎没有否认自己用宴会的名义邀请所有人入局的目的,「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更何况,你不觉得与其让「全知之眼」研究出「阿撒托斯之梦」成品——有充足时间制定计划来将我们逐一击破,不如将所有有足够能力的人汇聚在一起将「阿撒托斯之梦」了解清楚比较好吗?」 青木言不置可否地顺着说道:「而且就算我们这边进展不顺利,时间长了外界也会反应过来,并一路调查到伦敦解救我们,对吧?」 这就是阿加莎为什么除了会邀请那些有强大能力、影响力足够大的组织之外,还会邀请所有在欧洲举足轻重的贵族的原因,这一切都是为了加注筹码,给整个欧洲任何立场的人一个不得不齐心协力一同合作的理由。 第161页 这样就算是伦敦内、参与宴会的这些人各怀鬼胎宁死不合作,导致一直无法破局,时间长了外界也会因为被困在伦敦的这些人而捏着鼻子被迫合作的。 就像是绑架一样,带着不讲理的强硬。 阿加莎隐瞒了所有人,忽略了他们的想法和意志,自傲地想要成为上位者统领所有人。 「确实如此,这是个再安全不过的双重保险。」阿加莎肯定了青木言的想法,丝毫没有任何心虚的反应,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她只是按照效率最高的方法去做。 「那么,「阿撒托斯之梦」有符合你的预期降临吗?」 青木言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阿撒托斯之梦」到底是什么,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匪夷所思。 因为这个「阿撒托斯之梦」并不是纯粹的「全知之眼」所搞出来的其他力量体系,这里面掺杂了他的异能,换句话说,这是两个力量体系相融的产物。 他自认为自己的异能还没有被同化到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力量的程度。 阿加莎似有深意般说道:「你可别跟我说你觉得周围的一切是真实的,只有梦境才会发生这么多光怪陆离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不认为「阿撒托斯之梦」从字面上来看,就十分符合现在的情况吗?」 「……只有最后那个『梦』沾边吧。」青木言一时之间有些想吐槽,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然而当这种吐槽的冲动退去,思维重新冷静下来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对方看似告诉了他很多东西,仿佛将举行这场宴会的所有目的和想法都告诉了他,甚至就连跟费奥多尔的合作也透露了一些,可实际上如果顺着对方给予的信息去推敲的话,会发现很多地方都显得有些矛盾。 比如说,现在的情况明明完全符合阿加莎的预想,对方只需要等待一切结束,并且趁这个机会了解「阿撒托斯之梦」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跟他谈什么合作。 又比如说,从阿加莎所说的——跟费奥多尔交易时对方所告诉她的情报来看,费奥多尔并没有骗她什么,现在「阿撒托斯之梦」确实被那个半成品催化降临了,对方又为什么要说自己被戏弄了呢? 前一个问题尚且可以用对方为了避免变故所以想率先拉盟友,好有机会更加清晰地去了解「阿撒托斯之梦」。那么后一个问题呢? 阿加莎一定对他隐瞒了些什么,费奥多尔在告诉对方那个试验品是「阿撒托斯之梦」催化剂之前,肯定还有其他的前提内容,所以阿加莎才会在第二次会议上表现出对费奥多尔的不满,而费奥多尔在跟他做完交易后,再去见阿加莎的那一面,一定会补偿对方的这份不满,否则对方就没有了还要特意在他跟阿加莎见面前去见对方的必要。 因此那份补偿一定是能够让阿加莎平息怒意的情报。 阿加莎会在意的事情绝对不会超出有关「阿撒托斯之梦」的范畴,再加上对方之前试探他的那些行为,费奥多尔到底给予了阿加莎什么补偿就变得清晰明了了起来,甚至就连阿加莎行动为什么会如常迅速的原因都有了解释。 以阿加莎高傲的性格自然不会容许超脱预料的事情发生,更别提「阿撒托斯之梦」的降临是她亲手谋划,这说明对方在这之前应该做好了能够结束「阿撒托斯之梦」的准备,然而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就证明这其中有某个环节超脱了对方的预料,比如说预想错了能够让「阿撒托斯之梦」降临的主导者。 之前戈蒂耶跟他说过伦敦有「全知之眼」的身影,既然他们能发觉,那么对伦敦了如指掌的「钟塔侍从」自然也不会意识不到,青木言猜测费奥多尔误导了阿加莎,让后者以为能够让「阿撒托斯之梦」降临的会是「全知之眼」的那些人,但在「阿撒托斯之梦」真正笼罩后,阿加莎才意识到「全知之眼」的那些人根本无法控制「阿撒托斯之梦」,这就是对方会在第二次会议上表现出明显针对费奥多尔的原因。 而费奥多尔意识到他的敷衍和敌意后,为了避免跟阿加莎彻底决裂陷入被动境地,一定会选择补偿阿加莎,这份补偿或许不能让阿加莎彻底满意,但肯定能够避免阿加莎跟他达成坦诚合作。 这样的话,这份补偿的内容只可能是——费奥多尔在阿加莎面前暗示过自己跟横滨的「星之彩」事件有关。 费奥多尔绝对没有给予阿加莎一个确切的答案,否则后者也不会一直旁侧敲击试探自己,并且费奥多尔也不会跟他说什么——后面的内容可以等他见过阿加莎后再细聊。 这像是费奥多尔对他展现出的合作诚意,但也像是提醒和威胁。 毕竟他们都清楚,阿加莎并不愚钝,哪怕只是模煳的暗示,后者都能够反应过来,并且从细微之处推理得出结论。 只不过推论毕竟是推论,具体事实是怎么样,还是需要他的确切回答,哪怕他没有明确否认自己跟费奥多尔曾经相识并关系不错,但这点东西不足以成为他就是那个画家青木言的证据,而此刻阿加莎也没办法拿到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让一切陷入「阿撒托斯之梦」的罪魁祸首,更别提——阿加莎并不是十分信任费奥多尔。 这点从对方会选择如此直白的试探方法就能够看出来了,阿加莎是有意让他知道费奥多尔暴露了他身份的,毕竟对方这样做,既能以最小的代价向他展现出极高的诚意,也能在他跟费奥多尔之间留下更深的嫌隙。 第162页 现在阿加莎已经将自己会举行这场宴会的目的完全告诉了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方是时候想要他展现出明确的态度了。 然而即使很清楚这些,青木言也仍旧錶现出了不解的模样,「你直接将筹备这场宴会的真正目的告诉我,不怕我会对其他组织首领说出你算计他们,拿他们当棋子的事吗?」 阿加莎神色不变,涂着艷丽色泽的唇勾起,声调有些漫不经心,像是无关紧要的玩笑一样,「我可是很认真想要跟你合作才告诉你这些的哦。」 这显然是在回击青木言装作不解无意中威胁她的态度,即使这份威胁对于「钟塔侍从」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也一样。 青木言似无奈般嘆了口气,「好吧,请问真实的理由是?」 「没想到「钟楼怪人」的首领会是个这么多疑的人呢,这就是真实理由。」阿加莎端着茶杯,身体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青木言毫无波动的表情,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要听另一个真实理由的话,也不是不行。」 青木言没有对对方说他多疑发表什么看法,毕竟他们都清楚,所有身居高位的人,没有不多疑的,「请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宴会定在这三天吗?」阿加莎看似在提问,但实际上并不需要对方回答,她自顾自的说出了答案,「因为昨晚本该下雨。」 青木言含煳的应了一声,他眉头微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盲点,许久,他迟疑地问道:「是为了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可以延迟时间,对吗?」 「没错。」阿加莎一瞬间跟上了青木言思索的问题方向,她大方地承认,「毕竟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试验品会在这三天里失窃,所以干脆利用一下天气因素将时间延长,那些人里总会有嫌雨天出行不便而选择滞留的存在。」 青木言觉得对方后一句话好像在内涵那些娇贵的王室贵族。 「不过——」阿加莎拉长音调,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青年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昨晚并没有下雨。」 青木言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对方希望他在这个问题上展现出明确的态度,比如说承认他是「阿撒托斯之梦」降临的主导者——承认昨晚没有下雨是他干预的结果,又比如说透露他昨晚跟费奥多尔之间的谈话,好藉此奠定他们合作的基础。 从阿加莎的性格、以及这里是对方主场的这些因素来看,如果他们真的达成了合作,那也一定是「钟塔侍从」占据主导地位。 暂且不提青木言不会容忍被他人指手画脚的这种事情发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跟阿加莎与费奥多尔之间的任何一方达成确切合作。 他想要的,是成为两者间能够相互制衡彼此,同时又完全中立的第三方。 于是在阿加莎逐渐冰冷的神色变化下,他含笑开口,「很正常,我们都知道超过两天的天气预报会变得不准,更别提——这里可是『伦敦』。」 虚假的伦敦。 第81章 即使青木言直到最后仍旧展露出模稜两可的模煳态度, 阿加莎也没有直接翻脸,而是依旧维持着和平的氛围,直到青木言告辞离去, 她表情才骤然阴郁了下去。 青木言自然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引起阿加莎的敌意, 但他并不在意, 他很清楚在对方弄清楚「阿撒托斯之梦」到底是什么之前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 相比之下, 倒是费奥多尔那边更让人在意。 从阿加莎所说的话来看, 费奥多尔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青木言甚至怀疑潜入伦敦的那些「全知之眼」的人都是费奥多尔特意弄来的棋子, 为的就是让阿加莎以「钟塔侍从」的名义邀请所有人布下这个局。 青木言从阿加莎那边回来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回自己房间, 而是径直去了霍尔巴赫那里,现在的时间点如果去找戈蒂耶不一定能找到,对方极有可能蹲在什么地方收集情报,而如果去找霍尔巴赫的话, 则十有八九能见到, 毕竟以戈蒂耶昨晚对霍尔巴赫的嫌弃来看, 后者今天极有可能会被前者嫌累赘而丢下。 果不其然,在他敲响门的那一刻, 门立即被打开了,站在门后的是愁眉苦脸的霍尔巴赫。 青木言刚准备踏进去的脚步停住了,他迟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霍尔巴赫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重重地嘆了口气, 让出了身位,「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青木言一头雾水地走进房间,房间里乱糟糟的, 乱七八糟的衣服可以说是哪哪都有,而那名熟悉的金髮青瞳男人就坐在唯一一张干净的沙发上扮演忧郁美人, 从那张沙发旁边地面上堆积的衣物来看,青木言严重怀疑那张沙发上的衣物绝对都被戈蒂耶嫌弃地丢在地上了,所以这个杂乱的房间里才会有这么一块干净的地方。 「他怎么了?」青木言指着沙发上唉声嘆气的戈蒂耶,看向一旁像是被感染了一样,同样愁眉苦脸的霍尔巴赫。 「他今早出去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有点心神不宁,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说到这里,霍尔巴赫像是没眼看一样,表情有些痛苦扭曲,「他说,昨晚他过世的祖母来找他了,可能是想家了吧。」 青木言表情难得有些空白,「啊?」 第163页 听见这话的戈蒂耶气得当即从忧郁中抽离,抄起脚边堆积的外套就往霍尔巴赫脸上丢去,口不择言地怒骂,「你放屁!我明明只是来问问你昨晚有没有遇见已经死去的人!根本没有提想家这回事!」 「那你为什么会中途突然回来,还问我这个问题?」霍尔巴赫身形敏捷地躲过了自己穿过一晚沾染了各种气味的外套。 「我回来是因为有要给青木的东西!找你只是顺便!顺便问问这个问题!明白吗?!」戈蒂耶看起来简直要被气晕过去,白皙俊美脸都被气得一片通红。 霍尔巴赫敷衍着点头,「那你为什么问完就开始唉声嘆气,自顾自的忧郁了起来?」 「看见去世已久的家人还不准我伤感一下了?」戈蒂耶咬牙切齿地开始回击,「你难道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回忆吗?」 霍尔巴赫选择性忽略了对方的攻击,他朝着青木言一点头,「你看吧,果然是想家了。」 青木言早在霍尔巴赫朝他点头时就早有预感地开始默默后退,跟对方拉出了距离,不出所料的,在对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戈蒂耶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狠狠揍了霍尔巴赫一拳,紧接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打在一起。 青木言不动声色地悄悄挪动顺理成章地占据了戈蒂耶之前清理出的沙发。 等两人情绪都稳定的差不多了,他才慢吞吞地出声转移两人的注意力,「戈蒂耶,你昨晚看见的,应该也是我在无意识中制造出幻觉。」 听见这句话,原本揪着霍尔巴赫衣领疯狂摇晃的戈蒂耶愣住了,「你见过我祖母?」 「……你在问我这个问题?」青木言幽幽地盯着对方,提醒道:「你还记得我今年多大吗?」 「也是,在你记事前我祖母就已经死了,你不可能见过她。」戈蒂耶眉头微皱,「那我昨晚看见的是扎根在我自己的记忆中生长出的幻想?」 青木言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因此他很清楚对方的异能特性,只是……在这种失控的状态下,居然也能由他人来生成事物吗? 不过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仍旧有人至今没有弄清楚所处的这个伦敦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了,毕竟很少有人会去怀疑自己的记忆。 继续推论下去的话,说不准每个人眼中的伦敦都有着细微的不同,而这点细微的不同也会被青木言的异能覆盖,模煳所有人的感知,达到似而非似、无比贴近真实的效果。 被戈蒂耶揪着衣领的霍尔巴赫则趁对方走神思考的间隙,从对方手里重获自由,并试图用语言覆盖自己没能打过戈蒂耶的现实,「哈,果然还是小青木贴心,知道你想家,居然连你祖母的幻影都给你搞出来了。」 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听得戈蒂耶又想揍人了,「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很多人都看见了已死之人的身影,很多人!」 为了避免两人再吵起来,青木言主动解释,「确实很多人,已死之人会出现的概率似乎跟对那个已死之人的情感挂钩,其他更详细一些的条件,我也不清楚。」 比如说青木言最初以为只有亲手杀死的人,并且对那个人有着一定的、无论正负面的情感,才会遇见那种「死而復生」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亲手杀死似乎并不是必要条件。 他想起今早果戈里所说的那些话,忽然又觉得埋在伦敦的已死之人出现的概率会更大一些,毕竟有地域加持。 青木言思绪微微偏移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戈蒂耶,「你说有东西要给我?是什么?」 这句话提醒了戈蒂耶,他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看起来有点像是邀请函的东西,「这是横滨港口mafia托人让我带给你的。」 青木言看着构造跟他今早收到的那张邀请函除了花纹外别无二致的书信,缓缓陷入了沉默。 「又是下午茶吗?」 「我觉得像是晚宴。」霍尔巴赫凑了过来,一同看青木言拆开邀请函外封。 「为什么?」青木言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他们明明都还没看见内容。 霍尔巴赫自信开口,「因为这张邀请函的底色是深色调。」 「真是朴实无华的理由。」戈蒂耶嗤笑道:「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这个世界大概会变得十分和谐美好吧。」 霍尔巴赫听出对方在暗讽他头脑简单的话,没等他气得跟对方理论,信纸展开后的内容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因为上面确实写着晚宴,内容也中规中矩,跟阿加莎给他的一样,没有过多赘述什么,甚至都没有提任何有关他和横滨的字眼,留出了足够多的拒绝空间。 青木言下意识说道:「确实是晚宴呢……」 仿佛是得到了什么支持,霍尔巴赫得意地大笑出声,「怎么样啊?戈蒂耶?」 戈蒂耶看不惯霍尔巴赫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轻嗤一声,「凑巧罢了,毕竟谁不知道mafia都喜欢用深色。」 「嘿……」 霍尔巴赫不服气地想要拉着戈蒂耶说个清楚,但后者直接忽略了他,转而看向青木言。 「约的时间是今晚,我记得你刚从阿加莎那回来吧?」戈蒂耶发出一声感嘆,「真是受欢迎呢,青木。」 似乎是注意到了青木言像是在犹疑什么一样的反应,「青木,你如果不想去的话,当没有收到这封邀请函就行了。」 第164页 青木言轻轻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费奥多尔有没有跟港口mafia联繫过。」 戈蒂耶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这方面我不太清楚,你知道的,费奥多尔那个人很难捕捉到行踪,可以确定的只有他们在伦敦异变开始后没有见过面。」 戈蒂耶看着青木言若有所思的神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其他问题,「阿加莎说了什么?」 「阿加莎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了点想要跟我达成合作的诚意,并且背刺一下费奥多尔。」 青木言回忆了一会儿,从他们的一堆拉扯闲聊里提出了有用的东西,「她说我们现在的情况就是「阿撒托斯之梦」,而且「阿撒托斯之梦」降临方法还是费奥多尔告诉她的,她聚集所有组织和有用的贵族就是为了无风险了解「阿撒托斯之梦」到底是什么。」 戈蒂耶神色有些微妙,「阿加莎还挺坦诚的。」 「确实,如果她不是想在合作中占据主导地位,或许我会答应她也说不准。」青木言微微侧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改口道:「不,果然还是算了,她跟费奥多尔一样狡诈,到时候会被暗算也说不准。」 「小青木。」霍尔巴赫忽然开口,他语气罕见有些严肃,像是在为什么感到不悦一样,「如果你今晚打算跟港口mafia见面,那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去,阿加莎展现了诚意,但你没有选择跟「钟塔侍从」合作,她极有可能会对你出手,虽然一时半会不会危及性命,但最好还是不要冒险,更别提「全知之眼」居然敢把实验打到你身上,如果港口mafia跟费奥多尔联繫过,那么他们也不可信。」 戈蒂耶难得没有反驳霍尔巴赫什么,他贊同地点头,「晚上我跟你一起去怎么样?青木?」 青木言觉得霍尔巴赫把现在的局面想的有些太危险了,不过对方说的也并无道理。 他思索了一会后,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戈蒂耶的提议,「戈蒂耶,你的异能不太适合那种情况,我有更好的人选。」 戈蒂耶被拒绝了也不失望,他相信对方的判断,毕竟青木言对港口mafia人员能力的了解肯定比他清晰,「那么,是霍尔巴赫吗?」 青木言依旧摇头,「你不是很清楚他的异能只能解负面效果吗?如果打起来,我们只会变成两个沙包。」 戈蒂耶心中缓缓冒出了不详的预感,「该不会是……」 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青木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戈蒂耶表情变得惊恐起来了,他看了看青木言脸上平淡的表情,又看了看一旁还在怒骂「全知之眼」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霍尔巴赫,试图拉后者劝说一下对方改变主意。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霍尔巴赫察觉到戈蒂耶在拉他,以为对方也觉得「全知之眼」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觉得「全知之眼」不知天高地厚对吧?亏当初我们还没参加「钟塔侍从」的入侵计划,早知道「全知之眼」是这么个胆大妄为、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就应该跟那些组织一起把「全知之眼」搅得天翻地覆!」 戈蒂耶:……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即使拉醒了霍尔巴赫让对方跟上话题,对方也只会说——哦,这不是很好很合适吗? 一瞬间,戈蒂耶忽然累了,连带着眼前宛如遭遇过强盗洗劫的房间也变得碍眼了起来,他烦躁地一脚踹开脚边的东西,没想到居然踹出了一只单独的袜子,「你能不能把你房间收拾一下?这都是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霍尔巴赫纳闷地看了对方一眼,「你不是很清楚这是脏衣服吗?我打算攒着一块丢洗衣机的。」 听见些句话的青木言忽然觉得他坐的这张唯一干净的沙发也变得不干净了起来。 第82章 虽然青木言跟戈蒂耶和霍尔巴赫说了他认为果戈里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他却并没有明确邀请对方陪同自己,也没有去特意通知对方自己晚上要去哪。 因为他很清楚,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 对方也会陪在自己身边——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暗处。 这也是空间系异能者的特权, 只要他们想, 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 青木言特意挑选了符合此刻时间段的暗色礼服, 繁琐精緻的服装完美遮住了每一个细微之处, 比如说他垂落在领口处的那枚圆形项鍊, 又比如说已经没有绷带与银质手镯的手腕。 伦敦的夜晚比白昼时更加能够让人清晰感知到那层笼罩在天空的雾气, 欧式白炽路灯所散发出的冷清光芒在一定高度被浓雾吞噬, 而更高处楼层所点亮的暖色调灯光则在雾中散发出影影绰绰的微光,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什么庞然大物的骇人瞳孔。 青木言坐在后座,视线游离在车窗外不断拉过的伦敦夜景中。 其实自从他成为首领后,就没有再关注过港口mafia动向, 因此他并不清楚港口mafia现任首领是谁。 不过依照当时太宰治想要成为首领的想法来看, 只要对方不中途因其他因素而放弃, 那么十有八九会成功。 毕竟无论是太宰治的头脑与手段,还是他最后更改了持有者资格的那幅画, 都足以对方坐上港口mafia首领的位置。 车窗外景物变换的速度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缓。 在剎车声响起那一刻,港口mafia所定的地点也随之抵达。 第165页 戈蒂耶不放心地回过头看向后面那个正伸手准备打开车门的青年,「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青木言推门的动作微顿,他轻轻点头, 「嗯。」 戈蒂耶有点想跟青木言再次确认一下那个空间系异能者真的靠谱吗?他一路送对方来到这里,车程都有近乎半个小时,而那个空间系异能者则一直都没有露面,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他也清楚空间系异能者的神出鬼没,万一对方就在不远处暗中观察他们的话,他岂不是等同于被对方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仅一瞬间的犹豫,原本坐在后座的青年已经推门而出,身影也渐行渐远。 …… 青木言没有说的是,港口mafia所约的地点十分熟悉,他昨晚才跟费奥多尔在这里吃过饭,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及港口mafia有没有跟费奥多尔联繫过的原因。 如果说港口mafia定这个餐厅只是巧合,青木言是不信的,他甚至觉得说不准费奥多尔也会在场。 这个猜想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被打消,他发现自己所想的最坏的可能并没有发生,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里面依旧有着两个人,也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却不是太宰治和费奥多尔,而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太宰治坐在桌边最里面的位置,看起来等候已久,而中原中也则站在对方身后,像是干部保护着首领那样,呈现出一种守候姿态。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太宰治确实是坐上了首领的位置,对方周身的气息与三年前相比要变得沉稳也危险了许多,就连原本遮住眼睛的绷带也被换了一边,虽然青木言不是很能理解对方这种非要遮住一只眼睛的做法,但他尊重对方的一些小癖好。 太宰治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同样在打量这个本该死在三年前的青年,对方并没有对自己的容貌做任何伪装,从有着几分混血的精緻五官中仍旧可以看出昔日的影子,似乎对当初那个在横滨进行扫尾之人的能力十分有自信,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果是「钟楼怪人」这个组织首领的话,确实有狂妄的资格。 青木言自然地拉过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下,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谁都没有第一个开口,但他知道,对面的人都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这点从中原中也逐渐不善的视线里就已经明确的表露出来了。 「呀,欢迎你的到来,「钟楼怪人」的首领,青木先生。」 最终还是太宰治率先开口,这是出自于邀请者的礼仪。 他唇边勾起一抹无害的笑容,「我是该说初次见面好一些,还是该说好久不见?」 如果青木言没有跟阿加莎见那一面的话,他或许会让对方说前者,但现在已经没有遮掩什么的必要了。 「请随意。」 这是相当明确的态度了。 太宰治仿佛也意识到了这番话背后的意义,对他来说,行动的先后其实并不重要。 先一步行动固然能够占据先机,但也同样会与青木言形成僵持,后一步虽然极具被波及牵连的风险,却能够以最小的代价从青木言这里打开局面。 「没想到青木君会是这样随意的态度呢。」太宰治原本抵在下巴处的手转而托在了脸颊旁边,「我原本以为青木君不会再轻易跟我见面,为了表示诚意,还特意去「死屋之鼠」那里购买了青木君喜欢哪家餐厅的情报。」 态度变得真快,上一秒还是用带有尊敬和疏离意味的英语说「青木先生」,现在就直接熟稔地用日语说「青木君」了。 青木言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对于伦敦的一切都不了解,与我而言,食物只要能够下咽就可以了。」 与其说能够下咽,倒不如说青木言对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兴趣,他跟费奥多尔在甜品店见面那次所品尝的甜食,就足够让他降低对英国的食物要求了。 更何况,他觉得今晚能够在这里顺利吃完一餐饭的可能性很小。 太宰治就算对「全知之眼」所研究的试验品有点兴趣,但也没有要亲自来参加「钟塔侍从」所举办的这场宴会的必要。 一是参加这场宴会的风险过高,阿加莎自然不会大动干戈只为跟所有人分享「全知之眼」的情报,对方一定会先收取代价,因此这场宴会背后的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二是这场宴会说到底是欧洲与北美之间的竞争,就算「全知之眼」的试验品曾在横滨降临,那也是他和费奥多尔为了夺得「书」故意带过去的。 会让太宰治注意到这场宴会的可能只有费奥多尔在三年前——那场「棋局」的最后,对太宰治说了些什么,才导致「钟塔侍从」在向港口mafia发出邀请时,对方会迅速意识到什么,并且毫不犹豫地赴宴。 而能够让太宰治如此果断的原因,只有三年前,他从横滨所得到的「书」。 更清楚点,「全知之眼」的试验品对于太宰治来说并不重要,对方会来到这里,只不过是为了改写三年前所失败的「棋局」,从他手里重新夺回「书」罢了。 同样的,太宰治应该也清楚这场宴会背后有着多方势力的交汇,既然这里有费奥多尔的身影,事态发展成这样也有着对方的手笔,那么就意味着「全知之眼」的试验品和「书」已经牢牢绑在了一起,再加上他异能的特殊性,想要争夺「书」的前提是让他主动拿出「书」,想要让他拿出「书」,只有创造出让他不得不使用「书」的情况。 第166页 换句话说,港口mafia其实是费奥多尔为了彻底杜绝落入被动境地的可能,而邀请来制衡他的第四方。 似乎是察觉到了青木言细微的态度变化,太宰治开口寻找了话题,「青木君,其实我很感激你。」 「感激我?」青木言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他回想了自己三年可能帮助到了对方的地方,「是因为我告诉你的那些事,还是因为我转赠给你,却没有告诉港口mafia前首领画已经更换了主人的那幅画?」 「啊……大概都有吧。」太宰治笑着说道:「毕竟如果缺少任何一个条件,我都不可能有想要成为首领的想法,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成功坐上首领的位置。」 在这句话尾音落下的那一刻,青木言明显感知到中原中也看自己的眼神又阴沉了一分,看起来太宰治坐上首领位置所使用的手段似乎不怎么光彩,该不会是用自己送给他的那幅画在关键时刻阴了一把前首领吧? 青木言微微走神了一会,太宰治也不在意,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很奇怪。」 他抬起头,用那只仿佛透不进光的鸢色眼眸注视着对面的青年,似遇见了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一样,「我以为我们最后的合作是十分愉快的,你也说过你并不想要「书」,甚至还说出过原来想要保护的人是我这种话,可为什么最后会从我手上夺走「书」,并且创造出一副是费奥多尔授意果戈里抢走「书」的假象?」 「还是说——」太宰治缓缓拉长了音调,「这一切都只是你当时孤立无援之下所创造出的一个又一个谎言呢?青木君?」 「不是哦。」 青木言平静的一句话,打散了太宰治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他雾霾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如同称述一个事实那样,「我会拿走「书」,其实是因为你,太宰,我问过你的,也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太宰治闻言愣了片刻,脑海里快速回忆起三年前跟对方相处时的说过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细节,无论怎么回想,他都没有说过容许对方拿走「书」的这种话…… 忽然,太宰治反应过来了什么,就像是三年前他曾认为对方把一切都放在了明面上一样,青木言所做的每一个举动,以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试探着他的想法,了解着他的性格。 从一开始,青木言就明确地说过——他想要改变原本死亡的命运,而对方会死亡的原因则来自于费奥多尔拿到「书」后所实现的理想。 在他那个时候拿到「书」之后,对方曾问过自己——「看到平行世界之后,仍旧没有想要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吗?」而自己当时的回答是理所应当的——「那种沉重又压抑的东西,只会让人更加绝望」。 原来如此,这并不是对方为了挖掘出自己有没有后手的试探,而是在进行最后的确认吗? 只是,无论当时是对方故意模煳了这个问题背后的概率也好,还是自己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也好,在那场「棋局」已经尘埃落定后,都已经不重要了。 太宰治嘆了口气,像是遗憾般,「看起来我当时的回答让你失望了。」 「嗯,没错。」青木言干脆利落地点头,他眼眸微垂,看着自己袖口处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的蓝宝石袖扣,「其实从『转换』了之后,我就明白想要得到什么、想要改变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可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付出行动又是另一回事,我当时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在得知自己认错了港口mafia首领之后,我甚至想过这次费奥多尔的行动是不是註定会失败,我是不是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慢慢改变这一切,但是……太宰,一个没有生存渴望的人,又怎么能够救一个想要不顾一切活下去的人呢?」 青木言说到最后又重新抬起眼眸看向坐在对面肩头披着暗红围巾的青年,后者脸上看不出情绪,仿佛并没有被这番话触动到,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一声失落的气音。 「诶……」 紧接着太宰治像是意识到了对方的狡猾之处那样,不满地指责,「但是当初青木君是故意在那个时候问出这种话题来混淆概念的吧,如果我回答『有啊,我超想活下去』,岂不是等同于在告诉你『我有后手,我不想死』吗?这样的话,我到最后都看不见青木君你埋藏已久的后手吧?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下,我除了逼迫你展现出后手,也没有其他更稳妥的做法了,毕竟我们那个时候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彼此,谁知道我用了「书」之后,会不会被你渔翁得利呢?」 「好像也是。」 青木言没有反驳对方这一番话,对方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只是……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太宰。」 他现在已经做出了选择,也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艺术的殿堂,只能在这条道路上一直走下去,自然不可能会将「书」重新交给对方。 「我想也是。」太宰治有些苦恼地说道:「这样岂不是只能跟费奥多尔『公平竞争』了吗……」 青木言很清楚太宰治感到苦恼的原因,当初对方使用「书」时所写的内容是在「书」中,而不是在「书页」上,因此如果真的出现那种不得不让自己使用「书」的情况,对方也不确定他和费奥多尔能不能赶在自己使用「书」前夺得「书」,更不确定自己所写的内容会不会导致前面所写的内容无效,而如果真的会导致无效,那么谁都不知道失去了「书」力量影响的横滨会变成什么样。 第167页 「书页」固然可以作为一道保护横滨的保险,但这道保险的前提是需要知道他在「书」上写了什么,「书」的起效需要逻辑严密的因果关系,如果「书页」的空间不足以更改他所写下的内容,那么「书页」就等同于一张废纸。 相对的,太宰治自然也可以在发现这种情况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让他所写下的内容无效,继续使他陷于那种不得不使用「书」、却已经没有「书」可以用的困境。 这是平等的、相互制衡的一种关系。 可就算他们相互制约,那么,费奥多尔呢?后者可不会仅拿到「书」或者「书页」就选择收手。 换句话说,如果仅看以「书」为目的的三方,费奥多尔是最占据优势的那方,就像是仅看以「全知之眼」试验品为目的的三方,他是最占据优势的那方一样。 青木言静静地看了对方一会儿,忽然问道:「如果我再问一次那个问题,你这一次会给我不一样的回答吗?」 「嘛……谁知道呢?」太宰治语气依旧轻松,就像是三年那样,透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毕竟人总会在失去之后才反应过来知道珍惜,也总会在有了对比后,才觉得现在对自己而言已经十分幸福。」 青木言听出了太宰治掩饰意味背后的真正回答,他唇边绽放出一抹弧度,「太宰,你知道的,想要用迟来的这句话更改之前的结果是不可能的,毕竟晚了就是晚了,但如果我们都愿意退一步,说不准可以达成共识呢。」 太宰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居然是『说不准』吗?」 「嗯,你应该知道「阿撒托斯之梦」吧?」 既然费奥多尔会邀请港口mafia成为制衡他的第四方,那么一定也告诉了对方「阿撒托斯之梦」的事,以太宰治对自己异能的了解,再加上三年前的事,对方一定能意识到「阿撒托斯之梦」跟自己的关系。 不过,也仅仅只是意识到「阿撒托斯之梦」跟自己有关罢了。 而三年前自己在异能方面所对对方说的话,以及最后他从对方眼前夺走「书」的那一幕,都会让对方在意起自己被同化的程度,并开始考虑到底要不要跟自己进行那场相互信任的合作。 不出所料的,太宰治在短暂的沉思后,煞有介事地看向他,「说起来,青木君,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能不能主动控制同化程度。」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太过分了哦,我们都还没有形成合作关系,居然就想先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青木言单手撑着下巴,视线越过太宰治,落在后方的中原中也身上,对方从外貌上来看与三年前相比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强势了一些。 青木言像是在衡量这什么,沉吟片刻后,突然朝中原中也问道:「你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哈?」猝不及防被牵扯进话题的中原中也只觉得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跟你有关系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不用任何代价。」青木言唇边笑意加深,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认真地说道:「这是三年前,你帮助我那一次的谢礼。」 「谢礼?」中原中也显然已经忘了这回事,他疑惑地皱紧眉头去回想,但想了半天都没能想起对方究竟是在指什么。 倒是太宰治回忆起了三年前自己所注意到的一些细微之处,「原来如此,是那箱药物吗?」 太宰治这么一说,中原中也也想起来了,只是他没想到,这点无关紧要的东西也够对方记这么久,更别提那箱药物对青木言根本没有多大的帮助。 这样想着,中原中也也这样问出来了,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难以理解,「你不是根本没有命不久矣吗?那箱东西也够你记这么久?」 「嗯……它们对我帮助很大,最起码在我最后『死亡』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也许这跟果戈里精湛的枪技也有关。 青木言后半句话没有说,但也足够对方明白他的意思了。 中原中也原本因那些被对方欺骗的旧仇,以及港口mafia种种因对方导致的变故而腾升起的怒意,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某种不上不下的复杂情绪,总之有种没处发火的憋屈和不爽。 以至于中原中也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烦躁了起来,「啊,好啊,既然这样,那就告诉我吧。」 青木言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最初他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个热情的好人,早知道就尽量避免跟对方见面了,「好吧,答案是——可以。」 更详细一些的就有些越界了。 太宰治也明白这一点,并没有继续追问,「果然是这样呢……」 他逐渐陷入了沉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那样,半晌才重新抬起头看向青木言。 「好,决定了!」 太宰治忽然站起身,走到了对方身边伸出手,笑吟吟地说道:「我愿意退一步哦,青木君。」 青木言看了看太宰治不达眼底的笑意,又看了看对方伸出的那只手,这不仅仅只是对方表示愿意退让达成合作的握手,同样也是对方在试探能不能通过消除自己的异能而让这个世界消散。 太宰治给他的感觉确实跟费奥多尔有些像,都属于那种会通过一些细微之处额外获取情报的人,只不过…… 第168页 对方或许弄错了一件事,这场合作,并不是对方愿意退一步就能够顺利达成的,他也需要看看对方的实力。 青木言视线又重新落回了对方脸上,那只暗沉的鸢色眼眸里倒映出了他唇边浅浅的微笑,「太宰,你知道吗?」 青木言伸出手与对方交握。 他的嗓音很轻,也很平静,「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结构。」 这看似是一句没头没脑又莫名其妙的话,但太宰治一瞬间意识到了对方在暗指什么。 在他们双手交握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仍旧没有什么变化,但那扇落地窗的玻璃却骤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透明尖锐的玻璃碎片在半空中折射出眩目的光芒,有什么东西被人从落地窗那丢了进来。 下一秒刺目的火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爆炸所带来的气浪剎那间席捲。 中原中也反应极快地在爆炸的前一秒提着太宰治跳窗,由于「人间失格」的缘故,中原中也只能提着对方的衣领,又或者是提着那条暗红围巾的两端,这也导致两人落地时,太宰治险些被勒死。 在宛如星月都沉睡的静谧夜晚,伦敦街头未曾被灯光照亮的阴影里逐渐走出了几道身影,从他们的外表看不出隶属于哪个组织,而那几人看起来也没有丝毫想要解释什么的打算,带着锐利的杀意直面而来。 中原中也争分夺秒扫了眼周围,没能发现青木言的身影,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还燃烧着火光、一片狼藉的窗口,也没能在火光中看见对方。 他记得青木言是似乎孤身一人来的,可即使如此,应该也不至于就这样轻易地被炸死了吧? 第83章 在爆炸所带来的热量即将笼罩到青木言的那一刻, 他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下一秒巨大的力道将他从高温中拽离,眼前原本即将吞噬而来的火光也转而变成了外界缄默的黑夜。 「真是千钧一髮呢, 小青木。」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一如既往地带着有些夸张过头的情绪。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 仿佛还没有从周围环境剎那间的变化中回过神, 或者说是一瞬间发生的变故太多, 哪怕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也不免会产生些许错位感。 这是异能一直持续所带来的、同样也是不可避免的精神负荷, 就算在他人面前强撑着表现的再游刃有余, 也仍旧会在精神松懈下来时展露出些许恍惚。 他本能地顺着声音看去,视野里,果戈里站在不远处,对方一如既往地穿着那一身如魔术师般神秘, 又如马戏团小丑般荒诞的礼服, 披在肩头的雪白斗篷时不时随着吹过的夜风轻轻扬起, 露出近乎要跟夜幕融为一体的漆黑内侧。 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像是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可能一样, 表情忽然变得惊恐了起来,同时飞速靠近重新牵起了他的手。 「难道说——!是伤到哪里了吗?小青木?我明明已经很及时了,亏我还以为又表演出了一个时机抓的绝妙的致命魔术表演呢!没想到居然是魔术的大失败吗?!」 说到最后果戈里像是承受不住这种两级反转所带来的巨大打击一样,深深地把头抵在了他肩上, 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关注了多久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关键时机,而这个时机有多么的难抓,最后还失败了对他打击有多大之类的话。 青木言只是微微恍惚了几分钟, 果戈里就已经从巨大打击里重振旗鼓,开始对他上下其手检查他到底伤在了哪里。 青木言慢半拍地反握住对方即将触及上他脖颈的手, 「我没事,果戈里,你来的很及时。」 「虽然能够得知这项致命魔术并没有失败会让我感到超级——兴奋——」果戈里挥舞着手臂比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紧接着又仍旧有些不死心地想要继续,「可如果小青木你受伤了的话,还是不要勉强比较好哦——」 「我确实没有受伤,果戈里。」青木言语气有些无奈,他总觉得对方似乎对自己脖颈有一些特殊执念。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天台,距离那个发生爆炸的餐厅也并不远,果戈里选择的位置很好,高一些会没入雾中看不清下方,低一些会轻易被地面的人发现。 以他们这个角度,刚好能够把下方发生的混战全部收入眼中。 除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这两道熟悉的身影之外,剩下的那几道身影都是完全陌生的面孔,青木言仔细回想了一下戈蒂耶给他的名单,发现这几人似乎都不在名单里,极有可能是伦敦本土的小型组织。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中原中也对付那些人时所表现出来的轻松程度来看,那些人实力并不高,武器倒是很精良,但这些武器对于拥有强大异能的异能者来说并不算什么,就跟玩具一样。 看起来这几个人应该是被其他参加宴会的那些组织挑唆利用了,为的就是来试探他,又或者是试探那唯一一个不属于欧洲的组织——港口mafia。 而挑唆这几个人来试探的到底是哪个组织,青木言倒是一时之间无法确定,毕竟他本身树敌就足够多了,比如说「钟塔侍从」,又比如说费奥多尔,甚至还有被他抓了属下那些的组织,而除了这些说不准还会有什么其他零零碎碎在暗地里看不惯他的组织。 第169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钟楼怪人」本身行事就随意,丝毫不给任何人面子,他当上首领后也没打算去更改这一点,因此他们组织的这个毛病就只增不减,甚至更加乖张。 更别提,这些人也有可能是冲着港口mafia来的,暂且不考虑港口mafia有没有在欧洲树敌的因素,光是非欧洲本土组织这个名义,就足够让一些狂妄高傲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那些人对他们出手了。 青木言静静地注视着中原中也提起其中地上一人的衣领开口说了些什么,从他们这个距离听不太清内容,但他能够从事态的发展以及双方之间的变化明白——中原中也大概是在审问对方来自哪个组织,而那人看起来丝毫不打算回答,反而情绪激烈破口大骂,中原中也怒极反笑把对方往地上狠狠一丢,似乎打算教导对方如何端正态度。 正当青木言看到太宰治终于不再维持旁观而迈出了行动的第一步时,一个毛茸茸的银髮脑袋忽然自上而下探出挡在了他眼前,一条梳理整齐银色的麻花辫顺应重力在半空中小幅度晃动。 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沉吟模样,「小青木很在意他们吗?」 「也不是……」青木言稍微思考了一下该如何跟对方解释这个,他顺着对方性格拟定了几种回答的发展,最后还是言简意赅了些许,「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原来如此~!」果戈里把头又安回脖子,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么那么——小青木现在有弄清楚好奇的事情吗?」 「大概……弄清楚了吧。」 青木言再次看了眼此刻的情况,太宰治不知道对那些人说了什么,用的应该是偏和气一些的温和话术,总之效果不太明显,那些人情绪更激动了,甚至夹杂着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脏话和鄙夷手势,下一秒那人就被当场锤进了混凝土地面,可以说是血溅当场,此刻太宰治再次开口效果就变得好了不少。 只是…… 对方註定问不出什么。 从那几人的态度来看,会对他们动手只是单纯出自于发泄情绪,以及对外地人的排斥与歧视,而对方到底是从哪里得知到他跟港口mafia见面时间和地点的,估计就连那些人自己都不清楚,极有可能是在喝酒的时候,碰巧听见有关的信息,再加上酒精上头、气氛烘托,头脑一热就跑过来了。 能够把这个信息在悄无声息中传递出去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更别提此刻伦敦汇聚了整个欧洲的各个顶尖组织,几乎任何一个组织都能够做到这一点,这对于他们来说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哪怕他真的花费精力去找到了那个传递信息的组织,说不准那个组织背后还有其他组织,现在伦敦各个势力之间盘根错节,他没必要率先出手为此浪费时间。 青木言收回视线看向果戈里,浅笑着发出了邀请,「要一起去吃晚餐吗?」 「可以吗?没关系吗?」果戈里像是遇到了什么大惊喜那样,爆发出夸张的喜悦与惊讶。 果戈里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实际上并不需要青木言的确认,青木言从对方会做出用异能传送自己的头来吸引他注意的举动里看出了什么,对方似乎觉得这里无聊,不想在这里多呆,对于果戈里来说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长时间暗中观察确实很无聊,青木言甚至觉得对方如果不是顾及冒然带自己离开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说不准早就拉起斗篷直接带自己传送走了。 果戈里一边提起斗篷一角,一边伸手牵住对方,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方便他一会用异能,同时语气兴奋地说出了一长串的话。 「小青木,我发现了一家不错的俄式餐厅,那里有我喜欢的油煎包!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我们先去尝尝如何?如果小青木你有更喜欢的餐厅也可以说出来哦~!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毕竟这么多天没有看见小青木你中意过这个地方的任何一道菜,哎呀——!我这么说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说到最后果戈里如同暴露了什么大秘密一样捂住嘴巴,没过一会儿又继续热情地开口,「总之——小青木,我们出发吧!」 伴随着这句话尾音的落下,雪白的斗篷也随之笼罩,两人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搜寻完周围确认没有其他埋伏的中原中也又顺带用异能折返回去检查了一遍爆炸地点,里面没有任何血迹,也没有人影,看起来青木言在爆炸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离开了。 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中原中也烦躁地皱着眉头又落回了地上。 不用对方说,太宰治也从中原中也的表情里明白了一切,他抬起头看向高处,仿佛是在看不远处已经空无一人的天台,也仿佛是在看被浓雾笼罩看不见星月的夜空。 回想起青木言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太宰治不由得轻笑一声,「三角形是最稳定结构吗……?」 就像是他在两人还没达成确切合作时,藉助异能过分试探了青木言,而对方明明知道却好脾气地配合了一样,这份配合是青木言的诚意,也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对方希望他能够占据目前已经达成合作的三方中、除对方之外的其中一方位置,形成最稳定的结构,而目前他已知的、跟青木言有过接触的组织只有「死屋之鼠」以及「钟塔侍从」,这两者都不太好对付,前者曾跟他们交过手,彼此之间都十分熟悉,后者虽然较为陌生,但有着绝对的主场优势。 第170页 如果让太宰治选择的话,他大概一个都不会选,毕竟如果他真的占据了其中一方的位置,得利最大的是——青木言。 对方会一瞬间颠覆目前局面的种种,摒除所有不利因素,成为「棋局」中优势最大、同样也是手握主动权的一方,近乎可以说已经稳坐胜利者的位置。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可以选」,以目前情况看来,他或许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些袭击他们的人说不出自己是从哪听到的消息,只说是「道听途说」,一时头脑发热就行动了,这件事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放在这里却也意外的合理,毕竟这些欧洲人都或多或少有着一些冲动和热血在骨子里,这些人背后肯定有人在暗中操纵,但究竟是哪一方,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要查的话,耗费的精力是巨大的,甚至说不准此刻停留在伦敦的组织都要查一遍,而如果不查,就从侧面反应了他们忍气吞声与软弱无能,一旦有组织行动起来,他们会是所有组织用于开启纷争的第一个祭品。 想要避免这两种可能,只有直接对上「钟塔侍从」,毕竟那些人是伦敦本土组织,哪怕是不入流的、类似于混混一样的团体,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国籍与扎根地,「钟塔侍从」作为本次宴会组织的发起者与身为隶属于英国女王的官方组织,需要对这次发生的事情做出一些解释,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覆。 因此,无论阿加莎给予怎样的说辞,又是何种态度,都能够成为他们对「钟塔侍从」出手的藉口。 这种做法看似有些无赖,但也是成功率最高、也是最名正言顺的,因为阿加莎不可能会花费精力在这些不入流的小团体身上,同样也不会重视非欧洲组织的感受。 不过,就算他想按照青木言要求的去这么做,之后的发展也不一定能够符合对方预期,毕竟现在不是稳定的「三角形」,而是多变的「四边形」,费奥多尔肯定会从港口mafia的行动里察觉到什么,并出手保持「四边形」的局势,避免局面落入青木言的掌控。 也许青木言预料到了费奥多尔会出手,但这么一来就有些地方显得很奇怪。 对方应该明白,哪怕费奥多尔会出手,只要对方选择了旁观,让港口mafia单独处理,那么今晚纷争与混乱帷幕一定会被揭开,各个势力都会如同打破了限制开始光明正大出手。 太宰治记得费奥多尔明确跟他说过,青木言没有带拥有攻击型异能的下属,而青木言本人体术也很差,因此对方本不应该希望混战之类的事情发生才对,一旦纷争与混乱帷幕被揭开,将一切都展现在明面上,没有强大战斗能力的青木言一定会在战局中处于下风。 费奥多尔没有在这个地方撒谎的必要,因此问题出在青木言身上,后者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比如说他的异能,又比如说……那个寻找了对方三年的空间系异能者。 太宰治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三年前青木言缠着绷带的侧脸,以及那场用生命点燃的玫瑰。 如果三年前那些是青木言的早有预谋,那么他承认,他确实小看了对方,甚至说不准青木言实际上一直把他从头骗到尾,没有一句真话。 而如果不是青木言的早有预谋,实际上那时只是一场无可奈何的热烈退场,与此刻命运的重逢,那么——就证明青木言是个疯子。 太宰治跟果戈里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即使如此,他也能够意识到对方是一个偏激到极致的不稳定因素,对于他们这种人、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率先处理掉身边的不稳定因素才是最佳选择,就像是青木言三年前做的那样,哪怕无法完全根除,也要在关键时刻把对方排除在外,而现在青木言应该完全拥有了能够把对方排除掉的能力,可为什么做出的决策甚至不比三年前? 他不是不相信青木言的能力,而是他很清楚那种对某种概念词彙产生极致执念的人是难以忠心顺从他人的,哪怕能够一时稳定,也保证不了对方会不会突然被某一个他人无法意识到的细微之处刺激到,从而发生想法转变。 在这种局面下,一旦那种情况发生,都不用其他人动手,青木言自己就会走向溃败,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相对的,如果青木言能够保持「不稳定因素」的稳定,那么不可否认,对方在这种局面中确实能够轻松许多,同时还填补了战斗力方面的缺陷,甚至可以说是成为了伦敦目前所存组织中的「最完美配置」,无论是还维持着和平的此刻,还是即将被打破和平的不久后,这份「最完美配置」都足以保证青木言在各类交锋中不落于下风。 那么,对方是想赌自己是否能一直保持着「不稳定因素」的稳定,以此来让自己从头到尾占据都一定优势,并顺利赢下这一次的「棋局」吗? 这样看来,青木言想要更改原本的命运活下去的信念还真是坚定,为此甚至可以连自己性命也可以当做赌注。 明明对方其他有更稳定的选择,虽然这个更稳定的选择可能会让青木言失去一定的优势,但无论如何都比这种风险极高又偏激的选择稳定许多,同时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小上许多。 太宰治眉头微皱,半晌,仅似自言自语般发出一声嘆息。 「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第84章 青木言没有再去思考港口mafia会怎么行动, 对于他来说,无论后续会如何发展都会是同样的走向。 第171页 港口mafia没有选择,费奥多尔如果不想看见他占据绝对优势只能选择出手干扰局面把一切搅乱, 因此去掉一些旁枝末节,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血腥舞台剧」序幕的开启。 不会有其他结果, 除非「阿撒托斯之梦」结束。 但是很遗憾, 这是不可能的。 只有在血腥舞台剧进入结局倒计时, 「阿撒托斯之梦」的结束方法才会逐渐从被染红的水面之下浮现。 就像是他藉助这场宴会除掉了「钟楼怪人」在法国的劲敌一样, 其他组织又真的不会藉助这一次难得的机会除掉对手吗? 所以, 哪怕有人对「阿撒托斯之梦」的结束方法有眉目, 也不可能会这么早拿出来,更别提——这一次的宴会本就是各怀鬼胎之人共同设的一场局。 青木言收敛思绪,轻轻抿了一口面前的红菜汤,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 果戈里没有在这方面夸大, 也没有带着家乡滤镜, 对方推荐的这家餐厅确实不错。 虽然有些菜式的味道他不太习惯,但比起伦敦某些传统餐厅还是要好上不少, 可以说填补了他对于那家餐厅爆炸导致没地方食用符合口味晚餐的遗憾。 这家餐厅装修的有些復古,桌椅连带着周围的墙壁使用的都是原木色,暖色调的灯光从餐厅高处洒落,仿佛自带北国严寒的效果, 反衬营造出了一种温馨的氛围。 青木言一口接一口喝完了碗中的红菜汤,在红菜汤见底的那一刻,一个油煎包刚好接上了空隙放在了他的餐盘里。 青木言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对方, 只见坐在对面的银髮青年眼眸亮晶晶的,那只浅色调、有着奇异花纹的金色眼眸在暖色调的灯光下裹挟上了些许梦幻童话的意味, 仿佛超脱世俗,颠倒了认知的固定框架,让月亮成为了星星的承托。 让青木言不合时宜地再次产生了些许恍惚,自异能一直维持后所尽力压制的人格解体还是被精神疲倦诱发,他像是忽然脱离了沉重的躯壳,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回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想起了最初的果戈里。 正如对方一直挂在嘴边的那句亦真亦假的话——「小丑的话是不能相信的」。 果戈里无论是偶尔流露出的真实神色,还是灵魂至高展现的异能,甚至就连对方多年前的表现,都足够演绎出「无序」与「疯狂」这两个词彙。 哪怕对方在此刻陷入困惑与迷茫的状态中答应了他会在这场「血腥舞台剧」中保护好他,但谁又能保证对方不会突然找回清醒的道路? 比如说——对方在这中途突然不知道从哪得知自己死亡异能就会消散的信息。 果戈里欺骗自己换得片刻心安理得的理由用的是他死后异能是否会继续维持的疑问,因此,一旦在这场「血腥舞台剧」的最后浮现出的解决方法是杀了「阿撒托斯之梦」的主导者一切就会迎来结束,那么,果戈里在一直追寻的「自由」与徘徊不定的「囚笼」之间,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 青木言近乎可以想像到对方那个时候的状态,以及会使用的那种宛如舞台剧落幕般的咏嘆调口吻,或许对于对方而言,在那个最终时间点杀死自己的意义,不仅仅只是「阿撒托斯之梦」的结束,获得物理意义上的自由,同样也是对方从迷茫中清晰,斩断三年间的束缚牢笼,获得精神上彻底自由的见证。 即使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词彙,但只要为其穷尽了一生,那么那个词彙就会被赋予沉重的意义,因为否定了它,就等同于否定了自己的一切,会显得自己的一生像是一个笑话那样,荒诞可悲。 与其让果戈里在混沌中摸索道路,导致他在会关键时刻出现被他人趁虚而入的弱点,不如在这之前孤注一掷,给予对方清醒。 ——提醒对方,不要迷失自己。 果戈里兴奋又热情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抑扬顿挫的腔调,不遗余力地介绍着自己最喜欢的食物,颇有一副想要他也喜欢上这个的架势。 「虽然这一家餐厅有些菜式的味道做的没有那么贴合『俄式』这个词,但是但是——这个油煎包超好吃!我觉得小青木你一定会喜欢~!」 青木言没有推辞对方的好意,他轻轻点头拿起盘子里的油煎包尝了一口。 果戈里像是十分紧张似的盯着青木言的每一个表情变化,表现的就仿佛他才是这道菜的厨师一样,在青木言吞咽下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地询问,「怎么样、怎么样?」 青木言全程关注着对方的反应,眼眸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确实很不错,果戈里。」 「好耶——!」果戈里兴高采烈地欢唿出声,「我就知道小青木你肯定会喜欢的!」 下一秒果戈里把觉得会符合青木言口味的食物都堆放在了对方餐盘里,「小青木,这些也很不错哦。」 青木言看着盘子里逐渐堆起来的食物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了看食物,又看了看果戈里兴致勃勃的表情,最终还是吞回了那句劝对方别放了的话,开始努力地跟那些食物战斗了起来。 然而事实证明,他这样放纵对方是不行的。 青木言在艰难吞下盘子里最后一块奶酪饼后,不得不伸手阻止了对方继续往他盘子里放食物。 「果戈里……可以了,我已经吃饱了。」 「诶……?真的吗?」 第172页 果戈里觉得对方吃的有点少,他视线扫过桌面上摆满了的餐盘,忽然又觉得对方好像是正常食量,他有些遗憾地止住了动作,「本来还想让小青木你都尝个遍的呢。」 青木言从一旁的抽纸盒里抽出了张餐巾纸擦拭着唇角,不忘安抚对方,「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 「那——」果戈里拖拽着音调,摆出了一副恋爱中害羞又期待的模样,「下一次机会是什么时候呢?」 「这个的话……」青木言以同样的口吻回答,他唇边笑意温和,「如果明天晚上的伦敦跟此刻相同,那明天就可以哦。」 果戈里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也清楚明天晚上自然不可能像今晚一样和平,没等他脸上展现出失落的表情,再顺势开展伤心欲绝的表演,只见眼前拥有着如同幽蓝色雾海般沉寂眼眸的青年开口了。 对方微笑着说:「或者,以后也可以。」 清冷的嗓音听不出语气,平静又随意的态度仿佛只是饭后闲聊一样,说出了无关紧要的话。 果戈里唇边弧度不变,目光却变得有些意味不明,青木言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息的微妙变化一样,招来了服务生结帐。 在结完帐后,他重新看向果戈里,好似才发觉对方的异常,疑惑地询问,「怎么了?是没有吃好,还有什么其他想要吃的吗?」 这种自然的反应仿佛他刚刚说出的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场面话,无需去深究背后的深意与这句话的真假。 果戈里没能看出对方说这句话的用意,这种结果反而让他有些在意起那句话的真假,但如果直接追问的话,又显得有些过于在意,仿佛被这句简单的话而束缚了一样。 这样的发展可有些不太妙。 「没有啦~!」果戈里的语气又重新变得活跃起来,说出了自己的苦恼,「我只是在想——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毕竟今晚的时光十分难得,不去看看夜景似乎有些可惜,但是——!现在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如果再晚点回去的话,可能会影响小青木你的睡眠,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听起来现在这个时间点确实有些做什么都不太合适。」青木言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很快又话音一转,「不过,换个角度去思考,说不准也有刚好适合现在这个时间点做的事呢。」 果戈里闻言脸上浮现出好奇,「是做什么?」 「果戈里。」青木言眼眸微弯,说出了昨晚未曾履行的承诺,「你还想听睡前故事吗?」 果戈里缓缓眨了眨眼睛,像是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一样,他眼眸逐渐睁大,流露出惊讶与兴奋的神色,「小青木已经想好要为我说什么睡前故事了吗?」 「嗯,如果一直拖着的话,那就有些像一千零一夜这个童话故事了。」青木言仿佛意有所指地将话题牵引到了三年前果戈里第一次找到他本体的那一个夜晚,也仿佛只是单纯在诉说他们此刻跟这个童话故事的共通之处。 果戈里佯装煞有介事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但是小青木没有跟我上演一千零一夜的睡前故事,只是将一个睡前故事拖了一天。」 「毕竟果戈里你说过,你不喜欢一千零一夜这个童话故事。」青木言语气含着些许笑意,「如果真的是一千零一夜那个走向,你肯定会不高兴吧?」 果戈里表情出现了变化,他有些怀疑地凑近了对方,「难道说——小青木,你现在在报復我当初吓你的事吗?」 「怎么会?」青木言面不改色地否认了对方的猜疑,「只是想知道果戈里你的看法而已,因为当初你说不喜欢,那现在应该也会对这个睡前故事没有什么兴致才对。」 「可是——小青木,你应该知道的,人都是会发生变化的嘛,比如说那个时候的我跟小青木你都不熟,也没有预料到未来会变成这样,就像是超脱了原本预料般的——自由地超出了原本的命运!」 果戈里说到最后双手在半空中比划着名,又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咦?难不成小青木你想跟我说的睡前故事是童话故事?」 青木言微微歪头,回忆着那个故事的具体内容,「唔……应该算是,这个故事是我小时候,我老师的一位朋友为我讲的睡前故事,虽然不知道果戈里你会不会感兴趣,但是它确实很有意思。」 「哇呜——说的我都期待起来了!」果戈里像是十分激动似的,有些迫不及待地牵住了对方的手,「现在可以回去吗?小青木?」 青木言静静注视着对方每一个细微反应和情绪变化,仿佛想要看出对方真实的一面。 但就如同他对果戈里的第一面印象那样,对方会用夸张的表演让人猜不出真实想法,其中混入着真真假假,偶尔才会在某个细微之处流露出些许真实,像是舞台上的完美演绎者。 片刻,他轻轻点头,「当然。」 第85章 果戈里表现的再激动, 也没有忘记要寻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使用异能,以防引起他人不必要的关注。 不间断的传送填补了距离,缩短了他们回去的时间。 果戈里一如既往地将青木言送到了房间中, 优雅温和地进行暂时的告别。 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对方这次的「一会儿见」没有之前的那么短暂, 也没有昔日那种迫不及待。 第173页 直到青木言已经洗漱好, 回復完了戈蒂耶他们的信息, 也没能等到那个银髮青年再次出现在房间中。 青木言静静地站在窗前, 微凉的晚风裹挟着高处的潮湿雾气从打开的窗户吹拂进了房间, 没有髮带束缚的黑髮披散在肩头, 有着些许卷翘的发梢顺着微风轻轻扬起。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发展, 也同样是让他感到困扰的情况。 青木言其实不希望对方会像三年前那样,在遇见矛盾点时选择逃避独自思考。 那样会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让他心中滋长出一种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复杂情绪。 窗外的夜空被雾霭包裹,看不见一星半点儿的光亮, 就连窗户散发出的微光, 也变得像是彰显那抹白色雾霭存在的承托, 朦胧有限的视野带来了似有似无的孤寂感。 青木言耐心地等了许久,久到他都有些困了, 才像是打算放弃般渐渐合上了窗户。 但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一抹银白忽然在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确切出现在了他的床上,并占据了一角。 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响起, 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小青木足足站在窗发呆了一个小时,才回头注意到我。」果戈里先发制人地发出抱怨,仿佛他一直在观察对方何时能够发现自己。 但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语调重新变得兴奋了起来,「提问——小青木一直站在窗边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等我吗?!」 青木言没有说出对方刚刚才出现的事实, 哪怕他此刻精神状态确实不好,但也没有到那种被别人入侵了领地也注意不到的恍惚程度。 他甚至有些怀疑果戈里是不是一直在暗中观察,或者说是迟疑着,直到看见他准备合上窗户像是选择放弃时,才做出决定,用异能传送了进来。 哪怕心中已经有了可能性最大的猜想,但面上他仍旧顺着对方的话点头,「嗯,我在等你,果戈里。」 如此干脆的坦诚让果戈里有一瞬间的始料未及,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并把脸埋进了怀中的枕头,像是感到害羞了一样,扭捏着说道:「真是让人有些难为情呢。」 青木言没有对对方这一番用于遮掩什么,而刻意表现出的浮夸到有着明显虚假的演技发表什么看法,他微微笑了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呢——?!」果戈里双手交握在一起,露出一副憧憬的模样,「我超——级——期待小青木为我说的那个睡前故事!」 像是为了验证这一点似的,青木言眼前的景物忽然出现一瞬间的模煳,宛如失重般的感觉同步席捲上神经,下一秒他感觉自己似乎坠入了什么柔软的物体中,视野也更换为了浅色调的天花板。 唿吸间的空气中掺杂着熟悉的奇异幽香,青木言侧过头幽幽看向身侧那个撑着脸颊盯着自己的银髮青年,后者仿佛没有察觉到青木言视线中对他乱用异能的细微控诉一样,期待地问道。 「现在这样算睡前了吗?」 从表面所能够看见的反应来判断,果戈里似乎真的对这个充满童年气息的睡前故事颇为期待。 青木言有些欲言又止,虽然他预想过这个睡前故事说出来会导致的各种后果,但看在对方表现出来的、不知真假的期待上,还是提醒道:「这个故事可能不是你会喜欢的类型哦,哪怕是这样,也要听吗?」 「当然——!」果戈里一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捞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只要是小青木为我说的,我都会期待地去认真听~!毕竟——这可是小青木精心为我准备的惊喜,对吧?」 果戈里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别有深意,像是单纯地向青木言诉说着自己的期待;也像是在暗示青木言,希望对方能够给予自己愉悦的惊喜,而不是会让他感到仿徨与痛苦的惊吓。 只可惜哪怕青木言能够听出更深层的意思也没有用。 换做几年前的他,可能会因为果戈里这番话而感到愧疚,从而陷入摇摆不定的迟疑中,更改原本的决定。 但现在的他不会,否则他也无法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坐稳首领这个位置。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青木言雾霾蓝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温和的情绪仅浮现在表面。 他嗓音平静地诉说起那个被他选择成为给予果戈里找回清醒道路的路标,同样也是饱含幻想的童话故事。 「果戈里,你觉得星星上会住着人吗?」 会有一颗渺小的星星像是缩小版的地球一样,仅住着一个管理星球的王子吗? 由于土地的局限性,这个星球所生长出来的植物里,会有小王子所没有见过的、独一无二的玫瑰吗? 童话故事之所以会被称之为童话故事,不仅仅是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与看似让人匪夷所思的逻辑,还有没有被现实框架束缚的自由与荒诞。 通俗易懂的描绘与寥寥数语,勾勒出了小王子与玫瑰的故事。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久到这个童话故事在青木言记忆中都有些模煳和褪色,唯一记得的,大概是那位先生为他讲故事时所用的温柔语调,与最后他提出疑惑时,那个时期的他所听不懂的复杂话语,也是现在的他已经遗忘了的回答。 第174页 果戈里听完这个对于他们而言都有些幼稚的童话故事,安静了许久,半晌,他忽然问道:「最后已经死亡的小王子会回到他的玫瑰身边吗?」 「这是个自由开放式结局,果戈里。」青木言目光望着镶嵌在天花板中散发着明亮光芒的水晶灯,「或许需要看你是否认为死亡是一切的终点,如果是,那他大概就死了,如果不是,那他的灵魂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脱离了沉重的躯壳,自由地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他的玫瑰身边。」 果戈里模煳地应了一声,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似的,「如果玫瑰因为没有人照顾,早就在恶劣的环境里枯死了怎么办?」 「那他们的灵魂就在一起了,玫瑰会等小王子的。」 青木言有些困了,他嗓音有些低,也有些模煳,但足够果戈里听清。 后者不依不饶地问道:「为什么玫瑰不去找小王子?」 「果戈里。」青木言似无奈般侧过头看了一眼对方,「玫瑰是没办法走路的,哪怕是在这个童话故事里也一样,所以只能选择等待小王子。」 ——玫瑰是不自由的,就像是他一样。 「那么那么——!如果玫瑰早就死了呢?会去找小王子吗?」果戈里双手撑着脸颊,支起身体看着逐渐要陷进被子里的青年,仿佛单纯好奇着这个童话故事。 青木言顺着对方的话思考了一会儿,「嗯……这样的话,说不准玫瑰其实一直在小王子身边。」 「哇呜——!这样一想这个童话故事其实很可怕呢!」果戈里又倒回了被子里,如同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伸手抱住了青木言,「无论小王子去不去找玫瑰,他始终都会被玫瑰束缚。」 果戈里的语气听起来虽然是在发出感嘆,但那只手却已经逐渐摸上了他的颈侧,脖子一向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更别提他跟果戈里之间的体术差距,因此这个动作本身就裹挟着危险的意味。 青木言没有过多在意对方的举动,对方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仅仅只是停留在触碰的阶段。 果戈里像是在回忆那个故事似的,突兀地更换了话题,「这是个爱情故事吗?」 耳边传来的声音褪去了浮夸与过度的起伏。 青木言在听见这个问题时,微微走神了片刻,不是因为对方提及的这个词彙,而是他突然回想起了多年前听完这个故事的最后他提出疑惑时,为他讲故事的那位先生是如何回復他的。 他那个时候虽然问的问题是十分符合年龄的稚嫩与天真,但那位先生的回答却是跟果戈里此刻的问题所相近的含义。 青木言没有正面回答,将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你觉得是吗?」 果戈里同样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们都很清楚,在他问出问题的时候,这个话题就已经发生了改变,所指的不仅仅是那个童话故事,同样也是在映射着彼此。 就像是他们无法从这个童话故事里确认爱情的存在一样,他们也无法确认对彼此的情感到底是深邃沉重的爱情,还是年少时惊艷彼此所留下的一时新奇与执念。 气氛逐渐安静了下去,寂静到疲倦在时间的加持下开始侵蚀青木言的思绪,他眨眼的速度越来越缓慢,直到因为困意短暂闭上了眼睛。 在真正闭上眼睛的这一刻,其他感官反而敏锐了起来,他明确感知到对方搭在颈侧的手微微移动了些许,像是想要扼住他脖颈一般覆盖住了大部分区域,带着不稳定的意味。 「小青木。」 果戈里像是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睡着那样,喊了对方一声。 青木言又重新睁开眼睛看向那个不知何时把头抵在了自己肩头的银髮青年,后者散乱的银色长髮如月光般铺陈在被子上,也让他无法看清对方此刻的表情。 听不出情绪的嗓音继续说道:「再让我看一次吧。」 「什么?」青木言慢半拍地没能跟上对方节奏。 果戈里缓缓抬起了头,那双不同色调的金色眼眸里罕见地褪去了昔日伪装出的笑意和浮夸。 宛如想要见证什么,确认什么—— 浮现出了背后真实的追逐与疯狂。 「你的『自由乡』。」 果戈里的话像是在指青木言的异能,也像是在指「自由乡」这个词彙对于青木言而言的本身含义。 如果是他还能控制异能的时候,果戈里提出这个要求,那青木言或许还会确认一下到底是哪个「自由乡」,但在此刻他们都清楚他异能失控的这种情况,对方口中的「自由乡」指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是他跟果戈里最为相似的一面,同样也是最不稳定的疯狂一面。 自从青木言成为首领,就将那一面压在了最深处,原因无他,首领是一个组织的统治者,也代表着责任,他的一举一动,乃至每一个决策,都影响着整个组织的命运,为此,他需要保持一个稳定的状态,维持着清醒的头脑。 如果说曾经的青木言像是偶尔会掀起滔天巨浪的海面,那么,现在的青木言就像是无风的浓雾,平静又死寂。 在这种他异能失控的情况下,展露那一面对他而言不仅仅意味着有出现人格解体的风险,同样也极有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复杂情况,比如说造就出一些更加光怪陆离的东西,又比如说增加他被同化的可能性。 第175页 但也正因为这些不稳定的危险因素,才对他更有诱惑,更加能够吸引他去释放出那一面。 如同明知道深渊意味着危险,却仍旧满怀好奇抑制不住地去探索。 偶尔,他也会想要做一些不用思考后果的疯狂举动。 就像是答应对方的要求,再从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也是他所造成的结果去随机应变一样。 无论是哪一个环节,都有着超脱所有人预料与控制的刺激,如同一次恶作剧。 青木言唇角微弯,「你确定要看吗?果戈里?在这种我无法控制的——『幻想即真实』的情况下,事情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哦?」 果戈里定定注视着那双自从他们相遇后,就维持着雾海般沉稳平静的雾霾蓝色眼眸中逐渐燃烧起的烛光。 炽热的幽幽烛光摇曳着一点点照亮了冰冷空寂的雾海、取代了雾海。 其中裹挟着像是在为什么到来而点燃的狂热、像是想要迫不及待向他人炫耀出自己至高之作的得意、像是即将为什么倾注一切的疯狂。 跟他想像中的一样,雾海深处隐藏着他所为之迷恋又想要靠近的璀璨夺目。 亦如三年前那场荒诞又绮丽的邂逅之夜。 「这样更好,不是吗?」果戈里靠着对方,笑眯眯地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一切按部就班的发展与故事。」 青木言当然清楚,果戈里喜欢的是那种超脱一切的自由,因此这种情况也确实符合对方的心意。 毕竟,他们谁都无法控制、也不知道揭开那一面后,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青木言侧过头看向被浓雾包裹的窗外,似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果戈里。」 「嗯?」 果戈里下意识抬头想要去看青木言的表情,但正如他故意不让对方看清他的表情那样,他也仅仅只能看见青木言的小半边侧脸。 他听见对方含着轻微笑意的微哑嗓音如此说着。 「不要害怕。」 果戈里闻言微微愣了愣,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昨晚他把对方喊醒说半夜已死之人爬上窗沿很可怕这件事。 金色眼眸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真实笑意,他愉悦地笑了几声。 「没关系哦,小青木。」 请再一次为他上演如同童话中的午夜魔法一样,令人留恋又痴迷不已的、超脱现实框架的戏剧吧。 然后…… 他再从中判断出,在「小王子」离开「玫瑰」时间里,那株「玫瑰」有没有枯死。 又或者是—— 「小王子」到底爱不爱对他而言独一无二的「玫瑰」。 第86章 正如预料的那样, 港口mafia遭遇袭击一事很快被伦敦内的大部分组织得知,他们不约而同暗中关注着港口mafia会怎么做,是会持着傲骨去找「钟塔侍从」要个说法, 还是会忍气吞声咽下这一次不知来源于何人的「挑衅」。 没有人不爱看热闹, 被困在伦敦的所有组织都乐忠于隔岸观火。 或者说, 他们已经忍耐的够久了, 光是「被困住」这个概念就足够让这些有着强大实力的组织感到耻辱和愤怒, 要不是他们日积月累下来的良好涵养又将这股愤怒压在心底, 再加上局面的僵持与率先出手极有可能会变成「小丑」的下场, 现在伦敦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所以现在会有组织遭遇伦敦本土小组织袭击陷入两难境地, 正是他们乐见其成、同样也是求之不得的发展。 但就在他们得知港口mafia登门拜访「钟塔侍从」的结果之前,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那件事情所能够给众人带来的信息量之下,港口mafia会在「钟塔侍从」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回覆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 伦敦夜晚清冷的街头,有一名披着破破烂烂灰袍的人高举双臂在兴奋又疯癫地奔跑。 老实说, 在现在的伦敦会出现这种精神失常的疯子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就算是正常的伦敦也极有可能会出现这种「行为艺术者」, 更别提此刻在这种诡谲怪异的压抑气氛之下了。 因此真正能够引起他们注意的是对方的那一口美式腔调,以及像是在恭迎庆祝什么的到来似的、兴奋的语气, 却又零碎无序的话语。 「全知全能的万物之主……」 「一切如同那位的指引……」 「拉莱耶即将重现人间!」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人忽然像是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摔倒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暗中观测的人以及路过的平民路人都不由得被这一幕吸引上前观察。 在身体被翻过来之后, 他们才发现对方已经死了。 灰色帽檐下的是一张憔悴瘦削的面孔,双眼浑浊空洞,如同早在死亡之前大脑神经就已经崩坏了似的, 脸上的表情最终凝固在狂热、疯癫又畏惧的扭曲一面。 怪异的言行举止与离奇的死亡让人不禁怀疑起对方的身份,掀开陈旧骯脏的灰袍, 下面是一具形如枯藁的身体,空荡荡的衣物挂在上面,一眼就能够看见那人靠近心脏处的上方所露出的一角花纹。 把领口下拉,古怪又令人不明觉厉的图案彻底暴露在众人视野中。 那是一只睁着的眼睛,如同沉淀着数千年的智慧与岁月,通透又平静地盯着所有看向它的人,给人一种仿佛在跟什么不属于人类、却又有生命的智慧之物对视一样的感觉,让人不禁头皮发麻,从心底涌出一股牴触与反胃。 第176页 这具尸体很快被接到消息的伦敦官方组织拉走,他们效率极高地展开调查并给出了一个喝多了酒最终引起其他疾病猝死的说辞用于安抚大众。 然而这些说辞只能骗过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骗不过那些汇聚在伦敦参加宴会的众人。 说到底伦敦也只是一座面积有限的城市,这件事很快在多方组织势力的情报传递下被众组织得知,无论是听起来莫名其妙的零碎话语,还是突兀的离奇死亡,在那个状似眼睛的纹身下都能够串成一线,供众人推测出对方的身份。 ——对方无疑是「全知之眼」的人。 那么「万物之主」是什么意思?「那位」指的是谁?「拉莱耶」又是什么东西? 那个人宛如告死鸟一样,用生命铺陈留下这样语焉不详的话,带来沉重的压抑的氛围,留出数种供人推测的可能。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伦敦里,混入了「全知之眼」的人,而这些人,是由他们之中的一方牵引来的。 否则就无法解释「一切如同那位的指引……」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总归不可能是「全知之眼」真的得到了神明的指引想方设法来到了伦敦。 没等众人深思熟虑消化这件事,整理出来龙去脉,原本表面暂且和平的伦敦城内,骤然炸开了今夜的第二次火光。 一张张没有署名的机密情报以信件形式呈递到了各个组织首领的手中,其中有关于死对头组织在此刻所暴露出的致命弱点,也有关于「全知之眼」与为什么会无法出伦敦的线索,又或者是足以让那些组织首领感到背嵴发寒的、关于自身不为人知的秘密。 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点燃了导火索,瞬间将伦敦大部分组织都拖入了混乱旋涡,无论是想要找出传递给他们情报的幕后之人也好,还是想要打破伦敦此刻困境的情况,又或者是想要藉机剿灭一直以来跟自己作对的组织也罢,此刻都不得不行动起来。 所有人都清楚一直维持着表面和平直到伦敦恢復正常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管是从信息差的角度出发,还是从私人恩怨来看,爆发正面交锋是难免的事情。 如果是单独零星几个组织,他们或许还要掩藏一下,但现在大部分组织都已经开始行动,这就意味着时机已经成熟。 是时候搅动水面,让结束这一切的方法从水面之下浮现出来了。 在各个组织展开行动的同时,伦敦天空浮沉的雾霭与地面游离的薄雾也逐渐相融在了一起。 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自雾中穿过,将原本足以阻碍视野的浓雾击碎成浅浅的薄雾。 这座城市的时间终于进入了后半夜。 即使这场雨与雾的出现透露着诡异,也仍旧未能影响到他们的决策,更无法推移这场交锋爆发的时间。 毕竟自从被困在伦敦后所发生的怪异事就已经足够多了,相比之下区区一场雨也算不了什么。 话虽如此,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心底还是发酵出了一股异常的感觉。 似乎有些太和平了。 这并不是指没有纷争的和平,而是指即使爆发正面交锋,哪怕动了武器与异能也没有任何死亡的和平。 甚至有人专门为了这一点去进行确认,最后的结果让他们都不由得感到一股源自生理上的恐惧。 ——如果遭遇不致命的攻击,那么伤痕会仍旧存在于那人身上;而一旦遭遇致命攻击,那么一切伤痕都会被抹消,展现出来的模样跟健康状态完全一致;更细緻来说,如果遭遇的攻击让那人陷入了重伤,后续又没有遭遇治疗,那么最后所展现出来的模样也跟健康状态完全一致。 看起来就像是死亡的概念被换算成了新生。 如果是正常环境下不会死亡自然是件好事,但在此刻处处充斥着诡谲的伦敦,他们谁都无法确认出去之后,死亡会不会毫无徵兆的降临,收回他们享受生命的权利。 就像是一种另类的瘾,也是仅针对于在这场纷争中失去了性命之人的生存之瘾。 如果想要活下去,他们只能永远呆在这个地方。 …… 骤雨不断敲击着玻璃窗,发出清脆的声响,走廊外的暖色调灯光从门缝溢了进来,勾勒出雨水攀附在玻璃上汇聚在一起顺应着重力不断下坠的轨迹。 果戈里收回视线重新落回身侧青年身上,后者脸庞一半掩藏在黑暗中,一半被微弱的余光刻画出轮廓,那双漂亮的雾霾蓝色眼眸已经闭起,轻微平稳的唿吸声伴随着时间越来越微弱。 直到近乎微不可闻,只留心脏仍旧维持着平缓跳动。 果戈里没有选择喊醒对方,他很清楚,正如这场给人带来不详预感的骤雨已经落下,这个世界也同步发生了异变,青木言作为这一切的主导者,自然不会继续被束缚在沉重的躯壳中,他不可能再像昨晚那样顺利地唤醒对方了。 对方的灵魂可能化为这场雨,一同降临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也有可能游弋在薄雾中,穿梭在众人之间。 只不过让果戈里有些奇怪的是——今晚他反而没有看见昨晚那个死而復生找他算帐的尸体。 骤雨的到来仿佛为这座城市笼罩上了一层帷幕,模煳了一切。 走廊外的感应灯一直持续着亮起,门外一直有人来来去去,其中有酒店的侍从,也有隶属于组织的成员。 第177页 他们神色慌张暗藏惊恐,又讳莫如深隐晦地向首领传达着在这场骤雨中收集到的情报。 其中最为怪异的一幕或许是果戈里在通过异能窥探楼下组织的动向时,意外地看见一名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势的男人在对另一名身负重伤的同事发出指责,前者表情绝望灰败,后者一脸内疚却又掩藏着庆幸。 这种情况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发生了颠倒一样。 果戈里若有所思地靠坐在床头,没等他再使用异能去其他地方观测得出更为全面的信息,余光忽然注意到从门缝处投射在地板上的光线变得有些不对劲。 暖色调的光芒仿佛被晕染开了那样,边缘扭曲出绚丽的色彩,那抹色泽逐渐开始流动,缓缓侵占了整个房间的地板,却没能带来任何光亮,比起晕染开的光芒,更像是自光芒中变异出的颜料。 果戈里垂下眼眸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变得宛如星河般、裹挟着色彩污染的地面。 那抹色泽在覆盖了地面后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向上爬行浸染了墙壁与天花板。 直到房间的四周都变得光怪陆离,这一片宛如有生命的艷丽色泽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让果戈里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那抹色彩会继续向房间里的家具、又或者是人进发的。 这个想法冒出没一会儿,周围的墙壁突然泛起涟漪,像是平静的湖面坠入了水珠,由起初细微的涟漪变幻成溅起的浪花,直到最后跟掀起了浪潮一样,唿啸着席捲整个房间。 在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流动色彩中,房间里家具的轮廓逐渐被模煳。 当如同梦境般绮丽的色彩褪去,房间里的陈设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如果不是果戈里所拥有的空间系异能能够感知到周围,他或许会因为眼前这一副完全陌生的景象而认为他们被送到了其他地方。 此刻眼前的房间比起冰冷的临时住所,更像是变成了瀰漫着温馨气息的私人寝室。 周围的墙壁贴着浅色调的壁纸,似艺术长廊一般,上面挂满了绘画作品。 只是在果戈里好奇地贴近想要仔细观察那些绘画作品时,才发现那些木制相框里的纸上一片模煳扭曲,看起来就跟颜料在漫长的时间里晕染褪色了一样。 好奇心驱使着果戈里伸手想要拿下画框一看究竟,然而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画框的那一刻,周围再次泛起了空间波动,果戈里敏锐察觉到了什么,瞬间回头看向窗户。 窗外的雨仍旧在下着,不知何时原本合拢的玻璃窗已经被推开,雨丝飘进了房间打湿了窗帘。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窗台,不同于之前那只满是泥土血渍的手,这只手白皙干净。 也不同于之前那具尸体一点点爬上的十五层,果戈里明确感知到那只手是凭空出现在窗外的,更准确来说,那只手是从薄雾中凝聚成型的,就在房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 这样看来,房间的变化说不准就是为了迎接对方的到来。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流逝,窗外那「东西」两只手都已经从薄雾中凝聚并搭上了窗台,但却迟迟未能带起身体,从泛白的指尖来看,对方似乎爬的颇为费劲。 果戈里从起初的防备逐渐演变成坐在床边兴致勃勃地看对方扑腾。 那双手指尖艰难地一点点向前挪动,缓缓凝聚出了缠绕着一层厚厚绷带的手腕,被雨打湿的绷带渐渐浸染出血色,下一秒那双手像是力竭似的骤然从窗台滑落。 这突如其来又过于戏剧性的发展让果戈里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他微微睁大了眼眸,下意识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去,一层薄薄的雾气混合着自天际落下的雨丝,漆黑一片的黑夜里看不见任何身影。 那双手仿佛又重新消散在了薄雾中。 正当果戈里感到疑惑,并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拉那双手一把时,耳边突然响起粘稠的水声,像是有什么浸满水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异能感知比回头的速度先一步告诉了他房间里多出了第三者,那是一名浑身上下都被雨打湿的黑髮少年。 对方穿着朴素的纯白衬衫,领口繫着浅蓝色的绸带,双眼和双手的手腕都缠着绷带,雪白的绷带被雨水浸湿逐渐晕染开了血迹,看起来有几分诡谲可怖。 果戈里看着对方有着几分熟悉的半张脸,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又看向了床上五官已经长开,彰显出几分清冷感的俊美青年。 眼前这个少年的模样,像极了三年前的青木言,换句话说,比三年前的青木言还要更为稚嫩一些。 对方进了房间一言不发,站在原地像是发呆似的愣了几分钟,直到身上的水珠落在地板上快汇聚成小水洼后,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手揪了揪贴在脸颊上的鬓髮,摸到了一手水。 在确认自己确实被淋湿了之后,对方终于行动起来了,径直去了浴室拿出了一块浴巾顶在脑袋上。 明明进浴室时无障碍的模样像是能够看见的样子,但在出来时却像是突然失明了一样,一头撞上了墙壁,捂着脑袋蹲了下去,无论是从那声结结实实的闷响来看,还是从对方此刻缩成一团的反应来看,都撞得不清。 果戈里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他用传送落到了对方身边,歪头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少年版青木言,开口问道:「提问——!你到底能不能看见东西?」 第178页 话音落下,果戈里迟迟没能等到对方的答覆,对方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个房间里有其他人一样,在没有那么疼了之后又坚强地重新站了起来朝衣柜走去。 果戈里显然不会就这样放弃,只是无论他问什么对方都跟没听见一样,甚至就连他故意触碰对方想要恶作剧,对方都没有反应。 在残酷的无视面前,果戈里不得不选择放弃,他挫败地坐回在床边,用食指轻轻戳着陷入沉睡的青木言的脸颊,小声告状,说着那个少年版青木言有多冷漠、多过分之类的话。 少年版的青木言自顾自的从衣柜里找出干净衣物更换,又从抽屉里摸出了两卷干净绷带,他坐在书桌前一点点拆下浸染了血迹的绷带。 这一幕实在是让人有些好奇,果戈里没能忍住用异能传送过去看那个少年版青木言绷带下的模样。 对方无疑是虚假的形象,他的异能无法感知到对方没有暴露在视野中的存在,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神秘,更加富有吸引力。 双眼处的绷带一圈圈被拆开逐渐落地,露出下面漆黑的眼眶,那双本该在里面的雾霾蓝色眼球像是被人挖走,只留下血珠不断从中滑落。 对方看起来像是想要把绷带都拆掉再一一更换新的,左手的绷带也被拆开,但就在绷带彻底落地的那一刻,那只手掌也顺应重力随之落地,就仿佛之前他的手是被绷带强行缠在手腕上的一样。 可果戈里明明记得对方手指是可以动的,甚至都能拿东西拆绷带,跟正常人无异。 那名少年像是呆愣住了,他低头看着地上掉在脏绷带里的手,慢半拍地低头去捡,在捡起来之后又发现了新的难题,一只手似乎没办法缠好绷带了。 对方现在的样子有些像果戈里当初第一次遇见青木言时被对方变化惊讶到的模样。 身为一个能够洞察人心、带给人快乐的表演者,果戈里当然看出了对方所遇上的困境,他不计前嫌并善解人意地问道:「请问——需要我的帮忙吗?这位冷漠还一直无视我的小先生?」 这一次对方终于没有再无视他了,那双空荡荡的眼眶抬起,像是能够看见一样盯着他。 「你是谁……?」 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不确定地呢喃出了一个名字,「果戈里……?」 在说出了正确的名字后,少年眉头仍旧没有松开,像是还有什么没有记起一样,断断续续地继续补充,「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 果戈里的表情发生了些许变化,他从未对人说过自己完整的名字,因为这个传统的俄国名字对于异国人来说实在是太长了,为了避免出现那种记不住的尴尬氛围,果戈里通常只会给别人介绍自己比较方便的简略称唿。 那么,对方是从哪里得知这一点的呢? 是后续调查了自己的身世吗? 「是在想,我怎么知道的吗?」 少年笑了起来,本该是明媚的笑容在流着血珠的空洞眼眶之下变得诡谲无比。 「不需要刻意去调查,我什么都知道哦。」 少年如此说着。 第87章 他这些天经常会来到这个地方。 来到这个灰黑色的朦胧模煳的世界, 看见这座古老的钟楼。 这一次这座城市像是坠入了没有丝毫亮光的永夜,如同世界末日的前夕,裹挟着沉重的死气。 一切规则框架都在此刻失效, 宛如神明悲悯世人所降下的恩赐, 生与死的界限在这场雨中被溶解, 亡者在生者眼中的异常被这场雾模煳, 顺应这场復生之雨回归, 赶来参加神明降临前夕的狂欢盛宴。 他像是无处不在, 视野囊括这座小小的城市, 注视着亡者于雨中復甦癫狂起舞, 旁观着生者神色匆忙自雨中穿梭,他们或是表情漠然、或者暗含惶恐,像是不满这场雨,也像是因其他更为世俗的琐事而感到忧愁。 他的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煳, 思绪也时而清醒时而浑噩, 在融进这场雾中想要漂浮到云层上方时, 又像是被什么拖拽着、也像是被雨水推拒着回到了世间,如同路西法被天堂所驱逐。 这座城市实在是有些无聊, 他听不懂生者的语言,也不理解死者的舞蹈,只能顺应着雾气游荡。 直到某一个节点,他余光注意到了自己所熟悉的房间陈设, 注意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披散着银色长髮的青年,对方呆在自己所熟悉的环境里,身侧似乎躺了个人, 但是看不真切,那个人的面容模煳无比。 慵懒睏倦的思绪也让他不是很想去探究那个人的真实面容。 既然这座城市如此无聊, 那他为什么不去找一下那个让他感到熟悉的青年呢? 如果走门的话还需要从楼下寻找入口,再一层层往上爬,那太过于麻烦了,怎么想都是直接从那个开着的窗户进去更加方便一些。 于是薄雾中逐渐浮现出了一只手搭上了窗沿,跟试探着什么一样。 假如对方不欢迎自己,那还可以关上窗户,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消失,也不用应对什么麻烦的情况。 然而在爬上窗沿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个问题,他臂力似乎不够,爬的有点艰难,而且原来他手腕缠着绷带吗?那岂不是等同于自己手部受伤了?手腕受伤的人应该是爬不了窗户的吧?毕竟爬窗户需要双手来承受整个身体的重量。 第179页 在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他忽然像是失去了双手的控制权,脱力跌下了窗台,坠入了雾中。 重新恢復成全面视角的他呆在原地愣了半晌,看着那个银髮青年诧异地走到窗边查看,神色细看像是有些懊恼。 似乎没有不欢迎的意思,那他干脆直接出现在房间里吧。 在这个想法冒出的那一刻,上帝视角又变成了第一视角,耳边也听见了滴答滴答的水声,他慢半拍地摸上脸侧潮湿的鬓髮,想起了外面在下雨的事实,既然他之前爬了窗户,那确实是该被淋湿的。 头髮湿哒哒地贴在脸侧,连带着衣服也粘稠一片,去浴室拿浴巾擦干然后再回来换身衣服好了。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操纵着这具有些沉重的身体行动了起来。 在找到浴巾从浴室出来时,余光无意间扫过镜子上倒映出的身影,极致的熟悉感自心底爆发,催化出了些许陌生。 镜子里的少年双眼和双手都缠着奇怪的绷带,手可能是受了伤,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行动,可眼睛缠着的话,无论如何都是看不见路的吧。 在这个想法浮现时,他的眼前黑了下去,却又产生了一种自己确实有了身体的安心。 只不过这份安心很快在他不小心撞到了墙的时候被打破。 虽然没有感知到那种刻骨的疼,但是这份疼痛仿佛印在了记忆深处一样,在他撞到墙的时候同步映射了出来,让他一时之间难以重新站起来,连带着耳边也响起了低吟嗡鸣似的幻听。 果然还是需要看得见才行。 很多时候人的眼睛虽然被蒙住了,但实际上也有可以看见的情况,比如说绷带只缠了薄薄一圈,那他可以看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他这样想着,视野也重新恢復,只不过带着一层朦胧的白色滤镜,这是绷带的颜色。 这点无伤大雅,他走到熟悉的衣柜前,打开了衣柜,从里面取出了自己应该是常穿的衣物更换。 精神上无法摆脱的睏倦让他在系衬衣扣子的时候花费了很多精力,需要他集中精神才能将一枚扣子塞进那个小小的缝隙里。 要不是这件衣服的扣子不算太多,说不准他会就这样放弃。 ——衣服反正只要穿上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冒出了这样想要偷懒的想法。 换好衣物就轮到了更换绷带,他有些好奇绷带下面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势,眼睛处的他可能看不见,不过双手的可以。 绷带湿哒哒的还带着血迹,一直缠着的话,说不准伤口会发炎,一口气都拆下来然后慢慢更换好了。 想法虽然是这样的,但在他拆下手腕处绷带,整个手掌也随之落地时,他大脑空白了片刻。 心中无尽的迷茫伴随着慌张开始发酵出乱七八糟的想法。 啊?原来他手是断的啊?? 那他要怎么更换绷带? 这个时候是不是需要其他人来帮下他?不然他只能重新换一具身体了。 早知道他就不拆了,这样的话还可以假装自己手其实没断呢。 就在此刻,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又清晰的声音,不同于他之前听不懂的生者语言,这一次他清楚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对方似乎是想要帮助自己。 这一下他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了。 他顺着声音看向那个让他感到熟悉的青年,不想思考的倦怠感让他下意识询问了对方是谁,但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潜意识告诉他,他应该是能够轻易说出对方名字的。 只是在顺应习惯性说出名字后,他又觉得这个名字之前应该是有着很长前缀的,如同理所当然那样。 那一长串文字在他脑海中浮现,起初是像是被水晕染开那样,随后伴随着他的思考逐渐扭曲蠕动,最后终于组合出了完整的、也是他能够看清楚的名字。 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在说出这个名字后,对方脸色似乎变化了一瞬,像是意外,也像是警惕。 很有意思。 比那些他听不懂语言的生者,和那些无法理解起舞的死者,以及这座灰黑的城市都要有趣许多。 他恶作剧般地说道—— 「我什么都知道哦。」 …… 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过于有压迫力,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未知所带来的阴冷恐惧,什么都知道的全知则显得像是被密不透风的丝线包裹窥探,让人喘不过气的同时又感到背嵴发寒。 房间里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只留下窗外骤雨落下的声音迴荡。 「哇哦……」 半晌,果戈里像是回过神了一样,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稍微有点吓到我了呢。」 被知晓全名对于果戈里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换做任何一个人向他询问这个问题,他都会热情地告诉对方。 因此真正让果戈里情绪发生变化的,是对方那一句自称什么都知道的话。 如果眼前这个少年是青木言的话,那么对方那句话十有八九是故意说出来想要吓唬他的恶作剧。 可现在问题在于对方给他的感觉像是青木言,但又不完全像,对方身上有种奇怪的、同样也是让人从内心深处升起的非人感。 虽然以往青木言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这种气息,但没有此刻这么浓郁与怪异,这种情况更像是有什么因素在对方身上发生了异变,让人联想到之前对方本人都不清楚,而这个世界却像是私自窥探了他们记忆,并在此基础上制造出的「死而復生」事件。 第180页 果戈里自然地衔接上了充满好奇的反应,「真的什么都知道吗?听起来很厉害!那么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少年微微歪了歪头,「你知道我的名字,无论是那个用于计划的临时名,还是我的真名,你是想确认我到底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对吧,这个问题有点由心,我觉得不完全是哦。」 「诶——」果戈里拉长了音调,所展露出的反应变得更好奇了,「为什么是不完全是呢?」 少年没有再说话,而是把手里的绷带放到了果戈里手里,意思十分明确。 果戈里好说话地欣然为对方缠绕起绷带,这卷绷带跟有什么神秘力量似的,明明是完全断掉的手,但在拼起用绷带缠好的那一刻,他看见对方指尖微微动了动,像是接好了一样,看的果戈里忍不住拆开又检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这就只是普通的绷带,对方的手横截面也是如一刀切开的那样光滑。 给少年擦拭掉脸颊上的血迹,缠绕起双眼时,只听对方终于开口了,像是想起了缘由,也像是找到了可以跟果戈里解释的地方,「我记忆是模煳的,像是隔雾看花那样。」 这句话相当于从侧面告诉果戈里,他跟后者一切的聊天都出自于对方的记忆。 果戈里指尖动作微微停顿了片刻,恶趣味地没有剪掉剩余的绷带,而是物尽其用地在对方脑后扎了个蝴蝶结,「这可真是让人意外呢,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自身的记忆却是模煳的吗?」 说到这里,果戈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双手合十,表面上是激动的模样,但那双异色的金瞳里却冰冷无比,「等等——!如果你什么都知道的话,再次提问——!你知道我要如何才能获得我渴望已久的『自由』吗?」 少年像是思考着什么一样许久没有说话,果戈里也并不着急,他笑眯眯地靠坐在桌子边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如果是按照你想要获得的『自由』……」 少年伸手拉起果戈里的手放在了自己脖颈处。 「那就狠下心来,杀掉我、再遗忘我吧。」 两人之间年龄上的差距在体型这方面表现的淋漓尽致,少年纤细的脖子近乎可以被果戈里一只手扼住。 对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一直都是平静的模样,皮肤近乎苍白到跟眼眸上所束缚着的雪白绷带一样,像是一个精緻又易碎的人偶。 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加上这番引颈受戮的举动,带着某种说不清的奇异蛊惑,极其容易唤起他人内心阴暗面,想要看见这张没有变化的脸浮现出更多表情,比如说超出预料的意外,又比如说慌张与惊恐。 果戈里知道眼前这个青木言并不是本体,就算他真的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做了,十有八九还会再看见一个新的青木言,又或者是床上原本睡着的青木言会醒来,并捂着脖子对他露出无奈的表情,到那时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都怪对方故意恶作剧吓唬他。 可明明眼前这个青木言确实是虚假的、没有确切生命的东西,果戈里在微微收拢指尖时,却仍旧感知到了那一抹微弱的心跳——就像是他眼前的就是青木言本人、青木言的过去一样。 如果杀死了青木言的过去,那……对方还会醒来吗? 果戈里仿佛在思考什么似的,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的颈脖,年幼的身体还没有出现明显的喉结,同时也过于脆弱敏感,因此那片雪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很快浮现出了红痕。 注意到这点果戈里收回了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移了话题,「你说按照我心中的想法是这样,那——请问这位什么都知道的小先生,你眼中的『自由』是什么样的?」 「我眼中的『自由』……」 对方停顿了片刻,每当提及到自身时,少年就会出现这种无法第一时间反馈回答的情况,像是因什么复杂元素而难以判断出准确答案。 「大概是……只要想要的能够得到,不用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就算是十分自由了吧,毕竟自由是跟所有正面情绪挂钩的词彙。」 「这样啊……相当于幸福吗?」果戈里像是若有所思那样点了点头,很快又话音一转,弯腰贴近了那个少年,煞有介事地开口,「接下来这个问题关系到你眼中的『自由』哦!」 「提——问——!」 果戈里重新直起了背嵴,十分有仪式感地拉长了音调,直到胸腔里的空气全部消耗干净,才大喘气地问出了那个被烘托出神秘感的、同样也是让人不明觉厉的重要问题。 「你觉得小青木到底爱不爱我呢?」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少年没有立即回答,即使他对这个问题有所预料,也仍旧下意识地看向对方,对方的表情重新回到了笑着的模样,看不出真假的笑容遮掩着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个问题像是单纯在询问字面意思,也像是想要从这个问题上判断出这个少年到底是不是青木言,毕竟对方在有关自己的问题上都会思考很久,仿佛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正如果戈里想要看见的。 少年在听见这个问题后缓缓把头低了下去,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需要深度思考,额前的碎发和那抹白色的绷带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对方脸上的神色,时间在一点一滴中过去。 无论对方是否回答,流逝的时间都足够果戈里判断出这个少年到底是不是青木言了。 第181页 正当果戈里想要开口缓解冷却氛围,却见那个少年像是想到了回答一样重新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让果戈里熟悉。 对方淡色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不同于之前死物模仿生者的诡谲与违和,此刻是确确实实透着真实的灵动笑意。 「这个问题取决于你。」 他问:「你爱我吗?果戈里?」 用问题回答问题是最狡猾做法。 果戈里如同遭遇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復表情管理,他挫败地嘆了口气。 又觉得仅仅只是这样有些不够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于是郁闷地蹲下身把头埋在膝盖上,指责着对方,「太过分了,小青木。」 测试了这么多次,他已经明白对方自称什么都知道这件事可能不是无中生有,对方这种情况下极有可能是真的能够通过窥探他人大脑做到这一点,就像是这个世界按照他们记忆去捏造出「死而復生」的人一样,这看起来像是他们自己产生的幻觉,但实际上既然这个幻觉能够被他人所看见,那么就证明已经超出了「幻觉」这个概念。 人无法违抗在听见问题那一刻开始思考的本能。 因此,果戈里得不到青木言的答案,而对方却能够藉此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哪怕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可这种被悄悄探知答案线索的感觉还是有些太不公平了。 第88章 银髮青年缩成一团蹲在地上郁闷又不满的反应透着几分委屈, 青木言站在桌前安静地盯着对方。 或许是一分一秒的时间流逝在他刚刚突如其来的恍惚中被拉长,他有些不太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是看对方的反应, 自己可能说了什么无意间打击到了对方的话。 这种情况……是需要安慰一下的吧? 按照人类普遍的安慰概念, 能够达到安慰效果的大致可分为两个方法, 一个是需要共情并思考的语言安慰, 一个是简单的肢体安慰。 他有些理解不了对方此刻乱糟糟的想法和那些浓烈又矛盾的情感, 既然这样, 还是肢体安慰比较方便。 青木言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了银髮青年头上, 有些不自然的动作和平静到异常的表情组合在一起割裂的像是什么非人之物在模仿人类一样。 察觉到触碰的果戈里身体微顿, 随后抬起头看向了那个气息又重新变得有些陌生的少年。 对方脸上的表情回到了之前透着非人感的平静模样,仿佛他所熟悉的那个青木言重新沉睡回了这具躯壳的深处,刚刚只不过是短暂地甦醒了一下,如同深不见底的湖面泛起的那一抹涟漪。 就连这个安慰的动作, 也只是在模仿着所看见的——他人记忆中的那样重现了出来。 果戈里双手顺势撑着脸颊, 蹲在地上仰头看少年的姿势透着几分近乎天真的好奇, 「小青木,你这种状态会维持多久?」 青木言模仿着果戈里的姿势一同蹲了下来, 有些不确定对方口中的「小青木」是谁,像是一个不灵敏的发条娃娃,半天才慢吞吞地回答:「持续到黎明。」 「黎明?」果戈里指尖轻轻戳着脸颊,仿佛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双手合十,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明白了~!意思是需要等到你醒来吗?」 「醒……来?」 青木言极其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彙, 仿佛这对于他而言什么极其晦涩难懂的东西,脑海里浮现出的答案没有让他更加清楚了解这个词彙, 反而让他变得更加迷茫。 这是什么意思呢? 对方是在跟他说话不会错,那么「小青木」应该也是指他,这点不用浪费精力去过多思考了。 可是为什么要等他醒来?他现在不是醒着的吗? 对方认为他是睡着的,为什么? 因为……床上那个人。 种种疑惑之下,他下意识扭过头看向床上那个他看不清面孔的身影。 在这一刻,视野里的一切忽然在飞速褪色,如同在高速移动似的拉扯出重影,一切都变得扭曲又光怪陆离了起来。 果戈里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像是信号接触不良那样变得若隐若现,对方的身躯在变成半透明时内里是一团浓重的白雾,白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摇曳,投射出一片深色的影子,连带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一同停滞了片刻。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几分钟后消失,少年的身影又重新确切地出现在了原地,对方像是忘记了先前的那一段聊天内容,神色仍旧平静,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仿佛是在发呆一样。 果戈里可难以忍受这种长时间的寂静氛围,特别是在这种明明有可以交流的对象的情况下,这显得跟尴尬到冷场了一样,要知道冷场对于每一个擅长表演的魔术师来说都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情。 他率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小青木,想看魔术吗?」 虽然正常情况下的青木言不一定会对这个感兴趣,现在这种情况的青木言什么都清楚,八成对于对方而言魔术也没什么悬念,但总之比现在他们一直四目相对着发呆好。 这句话不知道让对方联想到了什么,只见对方脸上表情发生了些许变化,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因什么而期待,对方身体微微倾斜,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没头没脑地问道。 第182页 「要出去玩吗?」 这个邀请来的突兀极了,像是省略掉了正常人交流中答覆拒绝的流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提议,显得有些自我。 不过,果戈里不会在乎这一点。 他很快反应过来,好说话地欢快点头,「好,但是去哪呢?现在外面在下雨,需要我去拿把伞再一起出吗?还是说直接用我的异能?唔——用我异能的话,就算再快也有可能会淋湿呢,如果小青木你不介意这一点点的小潮湿,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哦~!」 青木言似乎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思考着现在要不要再折返回去说果戈里提出的那个话题,但已经略过的话题再提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如果对方喜欢魔术的话,那自己变给对方看好了。 对方此刻说话时的语速有些快,像是因为情绪所催化的那样,还带着夸张的肢体语言,让他有些没能听清楚内容,不过这也不重要,他只需要明白对方带自己出去玩流程很复杂就够了。 「我带你出去。」 青木言语气平静的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说出了一个更好、同时已经确定的方案,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样,声音有一些低,「虽然我感觉外面也很无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如果是跟你一起的话,可能就不会无聊了。」 他脑海里总是时不时浮现出对方跟自己一同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相伴的画面,那些画面对于他来说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裹挟着似而非似的感觉。 明明记忆一片模煳,却仍旧觉得对方很会带来惊喜和意料之外发展。 虽然青木言的声音很小,小到近乎要被雨声打碎,但果戈里仍旧听清了,他微微愣怔了一会,旋即似害羞一样揪着斗篷捂住脸。 「没想到小青木在这种情况下会这么直白呢,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果戈里又重新露出了脸,原本害羞扭捏的表情被兴奋取代,那双不同色调的金眸里浮现出伪装背后的真实愉悦,「你要怎么带我出去?我们要去哪里玩呢?那座伦敦着名的钟楼?还是塔桥?又或者是浪漫的摩天轮?还是说小青木你更想吃些什么?」 果戈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对方可能会感兴趣的地名,后者听了一会儿,不合时宜地开始走神,想起了刚刚那个被略过的话题。 「你想看魔术吗?」 青木言此刻这种颠倒无序的话题和异常的反应或许会让正常人感到莫名其妙和诡异不适,但果戈里却不会,他一瞬间跟上了对方的话题,并热情地问道:「小青木要给我变魔术吗?」 「嗯。」青木言微微侧头,像是在回忆什么,也像是在探寻什么,「就像是你喜欢的鸟一样,我可以把你变成鸟,让你自由地翱翔在天际,也不用担心会被雨水打湿,然后……」 青木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没想好他们到底要去哪里,但是既然对方说了那么地点,那应该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吧,「想去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都可以。」 果戈里觉得这似乎已经超越了魔术的范畴,有点像是魔法。 「听起来很有意思!」果戈里兴致勃勃地问道:「小青木,你要怎么把我变成鸟呢?需要身体和精神脱离吗?」 「不需要的。」 青木言抬起手,窗外的薄雾如同受到了什么指引,疯狂的朝屋内涌来,仅一瞬间,整个房间可视度极具下降,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薄雾流动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放大了数万倍,连带着窗外的雨声都无法再听清,皮肤上附着一层潮湿的雾气,就连唿吸间也是冰凉的雾体,一时之间身体所有的感官都被雾气覆盖,什么都无法感知。 按理来说,寂静与未知极容易滋长人类内心的恐慌与不安,但果戈里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早在他跟青木言相遇的第一面对对方动手导致后者身体在雾中溃散、整个画中世界发生颠倒时,就已经经歷过一次,那时所出现的情况,可比现在要更为诡异一些。 像是过去了很久,也像是只过去了瞬息,周围的雾气开始消散,伴随着房间可视度的提升,果戈里逐渐产生了一种自己像是在下坠的失重感。 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直到大脑最终确定他就是处于坠落状态。 这让他下意识想要摸自己斗篷,但是却摸了个空,只能退而求次去调整自己的姿势,保证落地时冲击力所带来伤害能够降低到最小。 想像中坠地的巨大冲击并没有到来,薄雾中似乎有什么接住了他。 房间里还未完全消散的白雾重新聚集在一起,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有了参照物,果戈里清晰感知到了视角的变化,也明白了什么,他低头试图看清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种类的鸟,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团白色,根本看不清全貌,不过体型应该不是小型鸟类,毕竟对方双手都没办法完全捧住自己。 青木言看着手里羽毛顺滑、通体雪白的鸟,也无法准确判断出他到底把对方变成了哪种鸟,对方像是伦敦天空经常掠过云端、看不清具体的白色飞鸟,也像是魔术师帽子中都会飞出的鸽子,总之很漂亮,仅一眼就能让人想到翱翔在天际的自由。 他收拢手臂,抱着那只白鸟,似叮嘱般低语。 「走吧。」 少年凝聚的身形又重新化为了薄雾,仿佛刚刚凝聚只是为了接住没能适应新形态的果戈里,以及说出这一句像是没有意义的话。 第183页 薄雾裹挟着雪白的鸟一瞬间冲出房间,这一抹薄雾很快混在笼罩在伦敦的薄雾之中,像是消散,也像是相融变得无处不在。 正如青木言所说的那样,确实没有雨打湿果戈里的羽毛,一直不断划开薄雾的雨水在即将落到后者身上时仿佛被薄雾吞噬了一样莫名消失。 这座城市此刻显得一片灰败,像是无人居住的遗忘之地一样,无论是路灯散发出的白色光芒,还是窗口所溢出的暖色调灯光,都被雨水晕染模煳,剩余的微弱光亮则被薄雾吞噬,以至于从高空俯视时看不见一点光亮。 白鸟与薄雾一同在雨幕中穿梭,他们时而相伴于高空无限接近黑压压的云端,时而驻足于观看街头起舞的古怪身影。 这场雨仿佛没有停歇,也没有尽头,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伦敦街头的地面蓄积起了晶莹的水洼,倒映出一个又一个生者或是死者的身影。 如同在上演一出黑白默剧,所有的颜色都在黑夜中被隐去色彩。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果戈里无比清楚这一点,因此他有些好奇黑色的云端之上是什么,青木言究竟是如何创造出这场像是迎接什么开幕似的亡者復生之雨的? 雪白的飞鸟开始向云端冲去,伴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进,周身的薄雾也越来越稀疏,像是受于什么限制一样。 薄雾无法靠近黑压压的云层,也没有选择挽留那只飞鸟。 在冲出薄雾,雨水打在身上的那一刻,果戈里又重新恢復了人形,青木言如同知道他想做什么一样,给予了对方自由转换的权限。 果戈里反应极快地通过斗篷传送顺利抵达了云层中,跟所有现实框架一样,厚重的云层里时不时划过一缕闪电,只不过不同于平常的银色或是紫色,这里的闪电是血红的,比起闪电也更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游动时身躯所露出的光斑。 而在云层之后则完全漆黑一片,说是完全漆黑,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深处似乎泛着幽幽的墨绿色的微光,那抹微光隐隐约约勾勒出了什么建筑的轮廓,看不太真切。 这里有些寂静的过分,像是完全静谧的地带,也像是有什么人类所听不见的声音将其他声源都完全覆盖。 没等果戈里通过异能再更靠近一些,只听万籁俱寂中忽然冒出一声类似于水底气泡碎裂的咕噜声,这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股窒息的感觉随之涌上神经,不是完全的真空,更像是进入到了万丈海底,带着压强。 令果戈里瞬间想起了三年前的绮丽荒诞的邂逅之夜,就像是当初海的深处是天空一样,这一次天空的最高处是海。 海底深处的幽绿色建筑、海底深处的天空、繁华的伦敦。 所有的元素都在此刻同步掺杂再次上演,犹如倒转预知未来,也如同诉回首说过去。 迫于海底的压强与窒息,果戈里从云端重新坠入了雾海,变回了一只白鸟。 周围的薄雾轻轻托起白鸟的身躯,像是安慰一样,带着对方重新在这座城市里穿梭。 直至驻足在街头一道撑着黑伞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的青年上方。 薄雾重新凝聚起身影,少年的身形由模煳变得清晰,他手里捧着果戈里,坐在路灯上,看着下方那道他潜意识里觉得该见上一面的青年。 下方撑着伞的青年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伞沿微微抬起,露出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望向路灯上方。 隔着雨幕,费奥多尔在看清路灯上那道的身影一瞬间,瞳孔微缩。 那是一个与青木言很像的少年,不,倒不如说那就是少年时的青木言,更清晰一些,那是还没有得到「治疗」的少年期青木言。 对方双手与双眼都缠着雪白的绷带,穿着也是最为简单的白色衬衣长裤,对方周身笼罩着的浅浅薄雾为他隔开了雨水,没有让乌黑卷翘的发梢被打湿。 对方手里捧着一只雪白的鸟,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像是在观察什么,也像是在确认什么。 透着一股怪异的气息。 第89章 费奥多尔无法确定青木言此刻的状态, 确切来说,他无法确定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青木言到底是本体还是精神体。 青木言的异能是失控了没错,但他们此刻都处于对方的世界中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并不会因为对方异能的失控而下降, 甚至可以说恰恰相反, 由于青木言现在的异能被试验品所催化, 意料之外的变故只会变多, 不会变少。 比如说昨夜的「死而復生」, 又比如说今夜所出现的现实框架被打破、模煳了生与死界限的情况。 哪怕是他也无法计算到其中每一个环节会发生何种变故, 这种时候或许需要依靠他对对方的了解来判断。 费奥多尔很了解青木言, 哪怕是在对方成为了「钟楼怪人」首领之后。 一个人的性格与思维模式会在行事风格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以那些法国人的散漫与自由,不会去过多干扰青木言的想法,因此「钟楼怪人」这个组织更换首领后的行动模式都是青木言做出的决策, 这点不会有错。 这样的话…… 按照正常情况, 现在的青木言应该是本体, 并且找到了一点可以控制异能的方法,将自己外表伪装成了这样, 藉此来试探他。 第184页 按照不正常的情况…… 费奥多尔视线落在对方怀里的白鸟身上,那只鸟看起来像是伦敦天际经常会掠过的不知名白色飞鸟,也像是经常出没在公园的鸽子。 但,青木言不可能会抱着一只普通白鸟,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可能,更别提那只鸟看着他时,给他一种像是被人类注视的感觉, 特别是那双异色的金色瞳仁,几乎让他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找了青木言许久, 最后形影不离跟着后者的人。 ——果戈里。 如果是果戈里的话,青木言确实可能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措,就像是一个忍耐了许久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兴致相投的玩伴从而选择放纵一下一样。 依照这种推测,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青木言应该是精神体,一个对他说完全未知又不稳定的精神体。 在没有进行交流前,费奥多尔只能从对方目前所展露出的、能够观察到的信息进行判断出,现在这个青木言哪怕是精神体,也绝对不会是当初那个纯粹的画家,这一点从变成白鸟的果戈里身上就能看出来。 青木言的世界是与思维挂钩的,也是对方构想出的世界,如果是表里如一的无垢少年画家,那么果戈里变成的鸟不会是这种锋锐写实的模样,而是会变得圆润童趣一些。 这是无法遮掩的稚嫩痕迹,也是符合年龄的思维构想。 那么……现在的青木言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短短数秒间,费奥多尔脑海里已经掠过数个推论,他面上表情不变,一如既往地挂着看起来温和的弧度,率先开启了话题。 「晚上好,青木。」 这句无意义的礼貌性问候没能得到回应,路灯上的少年仍旧维持着原样,连动都没有动过。 有些奇怪。 费奥多尔很清楚青木言跟自己理想截然相反,因此对方会毫不收敛敌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无论怎么说,青木言也是自小生活在法国上流贵族圈中,接受过精心培养的人,哪怕他们之间再针锋相对,青木言也不可能会如此失礼地沉默以对。 换句话说,就算青木言略过这句毫无意义的问候,转而说些什么带有攻击意味的话,也比直接忽视他的问候要礼貌、要正常一些。 费奥多尔伞沿微偏,打在伞面的雨水一缕缕滑落,溅在地上激起一圈水花。 雨幕中仿佛人来人往,也仿佛空寂无比,有亡者跳着怪异的舞蹈自街头而来,又在路过生者时消失,转而再次出现在街尾。 少年坐在路灯上一动不动,唯一能够证明对方不是雕塑的证据,大概是对方指尖会时不时拨弄着怀中来回在两人之间观察的白鸟。 费奥多尔像是放弃了一般轻轻嘆气,重新将注意力转走,他视线无目标地在周围游移,脑海里仍旧在思考着青木言会展露出这种状态的原因。 能够造成青木言进入这种状态的可能,其实只有两种。 一是青木言一直以来没有根除的问题——人格解体。 青木言在跟他相处时把这一面藏的很好,如果不是他足够敏锐,对这方面也十分了解,估计很难发现对方的这个弱点,因此如果青木言现在是精神状态极度糟糕彻底陷入了人格解体的状态,那以对方的谨慎程度不可能会来找他。 毕竟这么做等同于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了他的眼前,没有任何收益。 相比之下费奥多尔觉得第二种可能性要大一些。 那就是——跟导致青木言异能失控,同样也是会影响人精神状态的试验品有关。 当初的「星之彩」事件吸引了各方势力注视,「全知之眼」自然也不例外,「全知之眼」对于「星之彩2090」的研究一直都不算顺利,或者说是对于超越异能体系那股力量的研究一直都不顺利,但凡是自愿作为试验品去接触那股力量的人不是疯癫狂热不知所踪,就是陷入某种巨大的恐惧自尽而亡。 因此作为使用过「星之彩2090」还仍旧看似正常的青木言自然而然地被「全知之眼」所注重,作为「星之彩」事件的幕后黑手之一,他藉此接触到了「全知之眼」的内部,换句话说,他通过跟「全知之眼」的交易得知了许多关于这个组织所研究之物的、同时也是不为人知的东西。 比如说那股力量的来源,又比如说「星之彩2090」其实已经是弱化后的试验品,又或者是——让「全知之眼」整个组织上下所狂热不已的「神」,以及其他更多关于这方面的一些信息。 其实在了解清楚后,费奥多尔明白了一件事,欧洲所视为强敌的「全知之眼」根本不在意什么战争,也不在意整个世界会因为这个试验品变成什么样,「全知之眼」只是想要研究透彻这股力量,并召唤那些「神」——哪怕是其中之一能够向这个世界投来一眼罢了。 费奥多尔也曾试图了解过那些人口中的「神」,但可惜的是那些人也描述的不清楚,也从未见过,就仿佛只是臆想,将一切词彙都堆砌在了「神」身上,无论好的坏的,唯一能够表述清楚的,大概只有那些「神」与人类之间的沟壑,就像是人类与蚂蚁一样,犹如天堑,超越了普遍认知中「神明」与人类之间的距离。 那些「神」也许存在,也许只是一群精神不正常之人在陷入极端情绪时大脑自我保护机制的衍生幻想,但他只需要了解「全知之眼」的本质就可以了。 第185页 无论如何,「全知之眼」除了那些「神」之外什么都不在乎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对方是一个用来布局再好不过的诱饵。 阿加莎盗走的试验品不仅仅是半成品,也是源头,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弱化的力量源头,同样也是那些人口中能够叩响众神之门的「钥匙」。 按照那些人的描述,这个力量源头能够跟衍生出的那些试验品产生共鸣,也能够指引他们一同踏上通往众神之门的阶梯。 费奥多尔倒是有些好奇这股力量是如何指引他们一同踏上通往众神之门阶梯的,于是他向「全知之眼」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又故意将「全知之眼」的部分情报曲解卖给阿加莎,由此开启这场宴会的序幕。 说到底这个好奇心只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心血来潮,那些人口中的「神」是真实存在的也好,是臆想出来的也罢,都影响不到他的计划,他只需要确保这场「棋局」顺利布好,让目标入局就够了。 如果那些「神」真的存在,作为载体的青木言自然不可能感受不到自己的沉沦,当局面恶化拖拽着对方滑落深渊,青木言一定会使用「书」来更改一切,那个时候,就是他夺取「书」的最好时机。 而那些「神」不存在也没有关系,青木言不可能会让自己被那股力量同化,因此在异能与那股力量源头发生共鸣时,对方会为了保持理智本能地选择与异能剥离,异能失控的状态下青木言近乎没有自保能力,他只需要静静等待事态发展,在合适的时机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等对方陷入绝境使用「书」就可以了。 只是……费奥多尔倒是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居然连生与死的界限都能够被随意跨越,在这里死去的人仍旧像活着一样自由行动,并且思想清晰,甚至能够清楚知道自己的死亡并为此感到恐惧。 这让他想起了在给予「全知之眼」「建议」时,那些组织上层人员在会议上七嘴八舌讨论时说出的一些零碎话语,比如说为什么这个计划会被称之为「阿撒托斯之梦」,又比如说…… 费奥多尔思绪瞬间中断,他勐地抬起头看向路灯上的少年,后者仍旧维持着原样,犹如浓雾一样让人什么都无法观测到。 但费奥多尔已经明白了对方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他自然地再次开口,像是再普通不过的问候,「说起来,您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有些糟糕呢,我记得您的伤势应该已经被维克多·雨果先生治好了才对……」 在这句话尾音落下的那一刻,路灯上的少年周身气息骤然发生了变化,对方像是预知到了什么一样,身上的非人感顷刻间被剥离,取代而之的是费奥多尔所熟悉的气息。 但后者并没有就此中止自己想要说的话,他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继续说出了那句本该能够干扰到这个世界的「咒语」。 「难道说……您是做『噩梦』了吗?」 费奥多尔唇边弧度不变,温和地笑着看向那个「醒来」的青木言,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阴郁一片,或许是因为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阻止思绪,也可能是因为意料之外的变故真的产生,思考是人类的本能,这点他也不例外。 「费奥多尔。」青木言嘆息着开口,语气是如同普通的感嘆,但唇边的笑容却带着毫不遮掩的愉悦,「你果然知道很多。」 说到这里,他口吻带上了些许攻击意味,像是在报復费奥多尔在明知道他「醒来」的情况下却仍旧继续说出那句话想要来提醒威胁他的做法。 「当局面极有可能出现意料之外变故的时候,会开始从头思考审视整个计划以及局面,以求判断出问题在哪的做法,是你们这类人的通病,有时候想的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嗯……确实如此呢,我会认真考虑的。」费奥多尔像是真的听进去了一样点头,旋即话锋一转,以同样的口吻回復,「但是,青木,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力量虽然能够让您轻易得知许多事,但是也会同步浸染您的精神,让您坠入疯狂,就算从以往来看,您能够控制同化程度,可您现在一旦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同化程度的控制权就已经不在您手里了。」费奥多尔唇边笑容微微加深,流露出了几分恶意,「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现在要维持这种『清醒』状态其实很困难吧?否则,您也不会在我即将『唤醒』您时,才突然『清醒』过来。」 青木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怀里安静下来的白鸟,此刻缠绕了半张脸的绷带对于他来说反而是再好不过的遮掩,毕竟正如费奥多尔所说,他想要维持这种状态确实困难,就像是有一股沉重的睏倦拖拽着他的精神不断下沉,让他如同溺水之人一样,挣扎着浮出海面维持「清醒」的每分每秒都在透支着体力与精神,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去做太多的表情管控。 他意味不明地重复道:「你果然知道的很多。」 「您明明知道的也不少。」费奥多尔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也是呢……就算现在您从我这里得知了这么多,但当您真正醒来的那一刻,究竟还能记得多少呢?毕竟我们都知道,在人真正清醒之后,『梦』里的内容是会被飞速遗忘的。」 「这点不用担心吧?」青木言指尖轻轻指了指脑袋,含笑开口,「跟你的『亲力亲为』不同,我会让其他人帮我记住,然后告诉我的。」 第186页 「是吗?」费奥多尔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的嘲讽,他意有所指地说道:「『神』的语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倾听的。」 注意到青木言逐渐变得奇怪的表情,费奥多尔轻笑着解释,「我只是在复述「全知之眼」那些人的说辞而已。」 「这种时候就不用说这些东西来误导我了吧。」青木言像是有些郁闷那样,发出了符合他此刻外表年龄的抱怨,「你都已经成功误导我两次了,阿加莎说的果然没错,你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青木言看似是在为费奥多尔的做法感到不高兴并发出指责,实际上却是在威胁后者给自己一个解释,或者是补偿,否则这样发展下去他极有可能会答应阿加莎的合作邀请。 费奥多尔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无辜又纯粹的疑惑,「为什么这么说?我有哪里欺骗过您吗?」 「大范围的非异能武器「阿撒托斯之梦」,以及伦敦的雨。」青木言言简意赅地提醒。 「啊……原来是这个。」费奥多尔像是才反应过来,他认真地辩解道:「在这两点上我确实没有骗您,您看,现在「阿撒托斯之梦」降临吞噬了整个伦敦,将所有人都拽入其中,这确实是大范围的非异能武器。」 「至于那时所说的雨……」费奥多尔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不满,他反驳道:「这可是莫须有的指控,您明明已经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并且了利用这一点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阿加莎不会着急见您,您可害得我彻底跟阿加莎断开了合作关系,我都没有找您要说法呢。」 费奥多尔的言下之意是在指这一来一回青木言已经跟他扯平了,但就像是费奥多尔很了解青木言那样,后者也很了解前者的作风,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扯平呢?说不准他这么做也刚好符合对方预期。 费奥多尔一向擅长用模稜两可的话术去误导他人,也总是装出这种模样来让人降低戒备。 也正因为如此,青木言才从来不会完全信任过对方的话。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费奥多尔。」 青木言敷衍着回復了一句,其实他并没有非要对方给个合理解释不可的想法,主要是他现在状态不好,太疲倦了,更别提对方制造出的那些误导放在现在的局面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如果因为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费劲心力去跟对方拉扯,怎么想都觉得没有必要。 「如果您愿意多信任我一些的话,说不定我们会成为对彼此而言都有着重要作用的合作伙伴呢。」费奥多尔以同样的态度回復。 「比起选择这种风险巨大的决定,我觉得你直接放弃你的理想,效果会来的更快。」青木言说出了两人都心知肚明不可能的提议,「如果你能放弃你的理想,别说合作伙伴了,就算立刻当场成为至交好友都没问题。」 「那可真是遗憾。」 两人都没有将这几句没有意义的随口闲聊放在心上,相比之下,他们都更在意之后会来到这里的第三方。 同样也是费奥多尔原本在雨中等待的那个来客。 第90章 费奥多尔和青木言都很清楚即将到来的第三方会是谁, 确切来说,那人是费奥多尔约见的,青木言是从对方脑海中得知的。 只要有着思维能力, 人就无法停止思考, 这一点哪怕是费奥多尔也一样。 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费奥多尔没能及时意识到青木言的异常开始, 他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思维是比想法、或者说心声更加深层的东西, 近乎可以说是一个人类活着的象徵, 哪怕他想利用什么密语去掩盖自己脑海中在想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用, 这些最终还是会因本能翻译成自己所熟知的语言, 而唯一剩下的语言不同这点障碍对于此刻的青木言来说, 根本不算什么。 因此,费奥多尔根本没办法阻止对方继续读取自己的思维,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的思维局限在某个范围,从而避免更多的损失。 不过显然他再怎么局限, 也没办法不去思考按照现在这种局面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不影响到后面的计划。 现在青木言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的计划, 哪怕他推迟见面, 对方也不可能会就这样遗憾地重新陷入「沉睡」。 既然现在没办法阻止对方的读取,那就只能顺应现在的局面跟对方比时间, 等对方重新陷入「沉睡」,又或者是选择将一切摆在明面上,变成对方不得不按照他预期那样行动的阳谋。 后一种能够实施成功的可能性较低,因为就算青木言此刻状态不佳, 也绝对没有到那种即使什么都知道也会陷入被动的境地,而前一种方法则有些过于被动,不符合他的作风。 仿佛无论怎么做他都很难更改现在的局势, 但他必须要从中做出选择。 费奥多尔目光静静地看着路灯上的少年,雪白的绷带占据了那张苍白脸庞太多的位置, 以至于连带着表情也无法观测,唯一能够清晰感知到的,或许只有对方仍旧「醒着」的事实。 等待的时间实在是过于枯燥无味,青木言抱着变成白色飞鸟的果戈里睏倦地打了个哈欠,读取费奥多尔思绪所耗费的精力与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无一不在加重着他的困意。 在时间概念逐渐有些模煳的同时,他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就这样放弃算了,最起码他已经读取到了费奥多尔所隐瞒的事情,相比之下后续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第187页 费奥多尔只见路灯上坐着的少年身形发生了模煳,轮廓逐渐与周围的雾气相融,仿佛即将化作一团雾气消失。 只可惜这种状态没能维持一分钟,对方的身形又开始迅速凝聚,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而打起了精神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视野中十字路口的拐角处有一道通体漆黑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近,对方撑着一把黑伞,脖颈处垂落的暗红色围巾近乎要成为灰黑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哪怕是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费奥多尔也不得不遗憾太宰治所来到的时机实在是不凑巧,明明只差那么一小会儿青木言就重新「沉睡」了。 这时机坏到让费奥多尔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也是青木言无意中所干扰的结果,比如说是故意恶作剧想要让他产生遗憾情绪什么的。 刚从阿加莎那边回来赶来赴约的太宰治看见眼前这一幕脚步不由得迟疑了片刻,费奥多尔神色虽然掩藏的很好,但刚刚跟他对视时绝对有遗憾的神色吧?绝对有吧! 明明是对方约见的他,他都没有抱怨对方找的地方是什么人迹罕至的角落,怎么反而先对他露出这种反应?就像是他来到不是时候一样。 太宰治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路灯上、同样也是原定约定中多出的那道身影,之前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路灯上似乎有一团雪白的东西,只不过距离太远,再加上下着雨看不真切,现在靠近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团雪白的东西原来是个人。 一个哪怕不撑伞,也不会被雨水打湿的奇怪少年。 除去对方身上的那些宛如受到了什么重伤而缠绕上的绷带,那张雪白又带着稚嫩的脸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他几曾何时见过对方。 太宰治疑惑的视线重新回到了费奥多尔脸上,在触及后者所展露出的无奈表情时,他脑海里划过了什么,近乎是瞬间从久远的记忆中翻找出了青木言在少年期受过重伤的信息。 眼前的一幕过于匪夷所思,太宰治缓缓眨了眨眼睛,发出一声惊嘆。 「哇哦……青木君怎么返老还童了?这也是你做的吗?费奥多尔?」 这句话是在试探费奥多尔。 在太宰治即将去找阿加莎时,伦敦大部分组织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不等港口mafia与「钟塔侍从」先发生摩擦,自顾自的就先开启了混乱斗争,看起来简直像是有人先一步挑起了各个组织之间的争端。 会在这个时机出手将局面搅乱,又了解这么多不为人知之事、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能让太宰治想到费奥多尔。 不出所料,费奥多尔对他的试探果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直接肯定,而是略过了深层意思,仅说道:「您冤枉我了,我可没有能够将他变成少年时那副模样的能力,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 费奥多尔说话时用的语气听起来再平常不过,但如果是简单的否认,对方根本没有必要说这么多。 因此这句话就像是在向太宰治传达什么更深层的意思。 比如说青木言外表的变化,又比如说今晚所发生的「死而復生」与死亡概念的消失。 可费奥多尔为什么要主动向他说这些? 对方会约他见面不就是为了想要告诉他——是他插手让整个伦敦率先乱起来,才没有让港口mafia沦为混乱前的祭品。从而在他这里拿些报酬,又或者是藉此跟他达成合作关系并占据主导地位吗? 再加上对方性格的谨慎与多疑,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会在他们确切形成合作关系前告诉他情报才对。 太宰治总觉得有哪里过于怪异,这种违和所带来的异常感让他不禁开始回忆起他接到「钟塔侍从」邀请函来到伦敦后所遇上的那些事,以及其中的每一个他极有可能会忽略的细微之处。 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费奥多尔没有必要先向他说这些,除非对方另有所图,又或者是迫于什么不得不这么做,而只有这么做,对于费奥多尔来说收益才是最高的。 依照目前情况,能够威胁到费奥多尔、让对方出此下策的只有青木言。 但从他来到这里开始,青木言就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露出一种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从容。 这种场面像极了青木言和费奥多尔做了个局来等他一样。 也仅仅只是像。 毕竟太宰治很确定青木言是不可能跟费奥多尔达成合作的,无论是以往的渊源也好、还是两人完全相反的理想也好、又或者是现在费奥多尔布置的这个「棋局」就是为了青木言也好,从各个角度来说,这两人根本没有联手的必要,也没有这种可能。 因此费奥多尔如果需要合作伙伴的话,对方只能选择跟他合作,又或者是阿加莎,这样来看,对方会主动给予他什么的可能只有对方已经初步确立了他们的合作关系。 在目前这种局面下,能够让费奥多尔如此笃定的,只有青木言已经做出了会让他感到威胁的事情。 而这个事情也同样是威胁到了费奥多尔的。 那么,究竟会是什么呢? 明明青木言坐在路灯上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动过。 电光火石间,太宰治骤然想起这场雨还未曾降下、他还在阿加莎那边时,后者所跟他说的一些关于有个「全知之眼」成员突然死在街头的闲谈。 第188页 比如说「全知全能」,又比如说「阿撒托斯之梦」…… 如果说是这个世界就是「阿撒托斯之梦」的话,能够影响到这个世界的「神」确实只有青木言。 甚至基于这个基础,费奥多尔种种怪异举动都变得顺理成章,就连青木言为什么一直没有反应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太宰治沉默了,他抬起头看了看青木言唇边扬起的弧度,又看了看费奥多尔也逐渐浮现出的笑容。 最终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抱怨,「怎么这样……」 「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太宰治还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如果真的什么都知道的话,青木言根本没有必要出现在他们眼前,费奥多尔也根本没有必要故意使用模煳的暗示。 「当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只是能够读取思维而已。」青木言轻易地告诉了对方答案。 既然一切在他眼里都变成了阳谋,那他自然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说出模稜两可的答案,让费奥多尔有机会借题发挥误导太宰治,使得让后者彻底跟前者达成合作。 虽然这个答案说出来可能跟太宰治所猜测的全知全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毕竟在刚刚的间隙里,太宰治已经跟费奥多尔一样,将一切都回忆梳理了一遍。但实际上跟全知全能总归还是有些区别的。 太宰治幽幽地看向费奥多尔,后者无辜地回望,强调着。 「我什么都没做。」 「啊啊,确实什么都没做呢。」 太宰治同样很清楚费奥多尔的小把戏,后者一向擅长用模稜两可的手段误导他人,然后撇清自己。 如果就这样跟对方达成临时合作还真是让人不甘心,更何况费奥多尔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不过既然现在对于青木言而言一切都摆在明面上的话,那换个角度思考,对于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他完全可以将这个难题重新抛出去,亦如青木言之前所说的——「三角形是最稳定结构」,他们现在可确实算得上是个「稳定的三角形」。 太宰治目光看向了青木言,在即将开口那一瞬间,费奥多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率先出声阻止了两人之间的交流。 「青木,你维持着这种状态一直待在这里真的好吗?」 「为什么这么说?」 青木言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样的内容,但他仍旧给予了对方继续说下去的阶梯,毕竟如果让太宰治继续说的话,后者所说出的那些他已经知道的内容只会让费奥多尔得益,相比之下,让费奥多尔说比较好。 「只是有些担心你罢了。」 费奥多尔视线扫过身旁悠悠走过的身影,从走路姿势来说,已经无法判断那道身影究竟是生者还是亡者,唯一剩下的判断方法或许只有那人眼中盲目的狂热以及无与伦比的兴奋,会产生这样异常情绪的,绝不会是生者。 费奥多尔微微顿了顿,嗓音带上了些许意味深长,「我记得您当初得到那支『试验品』所创造出的造物成长是需要吞噬生命力的,而您现在躯体与精神剥离,利用躯体的沉睡与精神的片刻清醒创造出『清醒梦』,这么做虽然能够藉此获得异能控制权,从「阿撒托斯之梦」中获取『神』的权柄,但同时也将黑夜时间延长,不断供给已死之人生命,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就算费奥多尔语气哪怕没有任何变化,但也足够太宰治明白青木言此刻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以及「全知全能」背后的弊端。 这像是在提醒太宰治——青木言此刻并没有那么全知全能,也像是真的在为青木言分析这件事会造成的影响。 只是这对于青木言来说并不算是提醒,即使他现在确实有个喜欢吞噬生命力的造物也一样。 倒不如说,他就是希望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能够吸引那个造物穿过他所创造的那些世界过来找他。 不过……费奥多尔所说的也并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原来黑夜的时间被延长了吗?那他确实不能一直待在这了。 可就这样走的话似乎有些吃亏。 「谢谢你的提醒,费奥多尔。」青木言像是真的收到了费奥多尔的提醒一样轻轻点头,旋即话音一转,「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一下。」 「是什么呢?」费奥多尔唇边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给人一种他接下来真的会认真倾听并解惑的真诚。 青木言带有少年青涩的嗓音裹挟上了些许困意,变得有些模煳不清,「「阿撒托斯之梦」的结束的方法是什么?」 费奥多尔毫不意外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控制着去思考的本能,按部就班地说出了那句早有准备的台词,「很抱歉,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我或许没办法给您一个答案呢。」 「说谎。」青木言哼笑了一声,「不过……没关系。」 「什么?」 没等费奥多尔再次露出那副无辜纯粹的表情,路灯上的少年重新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在那抹熟悉的气息即将彻底消失的最后,只听对方含笑着说。 「其实并不需要你去思考我才能读取哦,我会问这个问题只不过是为了我能够在众多纷杂无用的信息里,快速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罢了,毕竟你知道的,人所思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因此在你听见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它就已经从你思维海的深处上浮了一些,哪怕没有完全漂浮在表面……」 第189页 「……也已经足够了。」 那缕属于生者的笑意在后面的这半句话中彻底消失,取代而之的是犹如死水般的平静,说出这句话的少年轻轻地「咦」了一声,随后陷入了沉默,像是丢失了之前的记忆,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一样。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下方于他而言陌生的两名青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怀里的白鸟身上,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对方,小声嘀咕着。 「一直停留在这里是不是太无聊了呢……?我们走吧。」 伴随着这句话尾音的落下,路灯上那名少年的身影彻底融在雾里,连带着那片相较于其他地方要厚重一些的白雾也开始逐渐稀疏。 而一直被捧着的那只飞鸟也随之消失了身影,像是在浓雾中沖向了天际,也像是随着少年一块化为了薄雾,总之难以用视线捕捉到行踪。 青木言说的那句话有些突然,消失的也不合时宜,故意留下的谜题让费奥多尔难以判断真假。 费奥多尔总觉得青木言变得有些符合外表年龄会出现的恶趣味,难道精神体的展现方式也会影响到性格吗? 哪怕现在的局面确实是顺利回到了他预定的轨迹,但青木言所留下的那句话还是给他接下来的计划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费奥多尔回头看向故意在脸上表现出若有所思神色的太宰治,轻轻嘆了口气。 ——无论真假都一样。 第91章 这座被雨雾笼罩的城市边缘是不详又神秘的灰雾, 同样也是建立在众人数次试探所得到的死亡结果之上的危险之境。 所有人都想知道灰雾的深处是什么,也都不约而同地在灰雾所带来的死亡阴翳前止步。 在城市的边缘,雨雾与灰雾之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就连地上蓄积的水洼也无法流动进灰雾中, 如同画布上的颜料无法绘在画布之外的地方一样。 雪白的鸟停驻在距灰雾一步之遥的地方, 朦胧的薄雾轻柔地缠绕在光洁漂亮的羽毛之上, 像是覆上了一层纱, 以防雨水会将这片羽翼浸染变得污浊。 这座城市之中的众多秘密都已经为他揭开帷幕, 唯一仍旧维持着神秘的地方只有城市边缘的死亡灰雾。 白鸟歪着头盯着面前游离的灰雾, 在那只白鸟展翅欲飞的前一秒, 缠绕在对方身侧的薄雾忽然凝聚近乎化为实质,一直表现出纵容的薄雾第一次阻拦了对方。 浓雾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由微弱变得强烈,模煳不清的陌生声响也逐渐演化成熟悉清晰的声线。 像是呢喃般对他说。 「还没到时候……那边会很危险。」 少年的身形自雾中凝聚, 他双手环抱着果戈里, 定定地站在灰雾前。 果戈里没有变化成人形, 他挪了挪身体,在青木言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他很清楚,以青木言目前的状态,哪怕他不说话,对方也能够明白他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 少年再一次开口,「嗯,那是还没有『连接』上的地方, 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两块陆地之间深不见底的沟壑,触碰到『沟壑』的人会被『吞噬』掉。」 青木言接上了果戈里脑海中发出的每一个疑问, 像是自顾自的说着,「什么时候会『连接』上……等到雨停的时候吧。」 「雨什么时候会停?雨下完了就会停了。」 果戈里闻言抬头看向灰黑一片的天空,此刻的青木言应该是算「沉睡」状态,对方不知道自己是睡着的,因此,这句「雨下完了就会停了」或许是对方潜意识在暗示他只要醒来就能停止。 但如果确认这一个答案的话,又有些奇怪,毕竟青木言之前跟他说过「黎明」这个词彙,要是「黎明」代表着醒来,那这句「雨下完了就会停了」,极有可能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天空的最高处是海。 降下的雨水实际上是海水。 等雨下完,同样也是在指等海水干涸。 这个城市到时候说不准会被淹没呢,就像是沙漏那样,翻转了一下。 「淹没吗……?」青木言像是若有所思那样重复了一遍,「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呢,如果……」 后面的话还未完全说话,少年的面色忽然发生了变化,如同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后的城市深处。 眉头微微蹙起,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不确定的意味。 「是谁进来了吗?怎么可能……」 少年清瘦的身形瞬间化为了薄雾,一片白蒙蒙中果戈里似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风声,像是薄雾裹挟着他快速穿过了这座城市,直到抵达了某个地点,蒙在眼前的浓雾才逐渐消散。 眼前是熟悉的房间,他所熟悉的青年仍旧安静地沉睡在睡梦中,一切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而带他出现在这里的少年版青木言却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果戈里重新恢復人形坐在床沿,他关注了一会儿对方在房间里翻找像是在检查什么似的举动,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床上那个寂静沉眠的青年脸上。 他有很多想要抱怨的事情不能直接说给那个少年听,只能一边戳着这个睡着了的青木言的脸颊,一边在对方耳边小声嘀咕。 好比如说为什么之前他跟对方交流时,对方仅仅只是短暂「清醒」了片刻,才说了一句话又重新「沉睡」,而跟费奥多尔交流时对方却能维持那么久的「清醒」,甚至还能等太宰治来,跟太宰治说那么多话。 第190页 这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难道他在对方心中原来比不过费奥多尔和太宰治吗—— 这个令人悲痛欲绝的结论还没有完全说出口,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裹挟着些许笑意。 「恰恰相反哦,果戈里。」 果戈里下意识回头,发现原本在到处翻找房间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的少年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站在了自己身侧,对方脸上笑容浅浅,温和地说道。 「正是因为你在我心中重要,所以我才会在费奥多尔和太宰治面前维持那么久的清醒,毕竟你看——」青木言学着对方平时说话时的腔调那样拉长了音调,营造出神秘的惊喜感,「不清醒时的我,不认识他们,却能够认识你。」 果戈里微微愣怔了片刻,旋即像是发现了什么问题点那样,表情演绎出几分探究,「提问——小青木是在用法国人普遍会用的甜言蜜语哄骗我吗?」 青木言疑惑地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小青木你在刚跟我见面时就说了——『你什么都知道』,所以应该不存在会不认识他们的情况吧?」果戈里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眼眸弯弯地看着对方,唇边的笑意像是真心实意,也像是表演者精湛的伪装。 「嗯……是我说的不够清楚。」青木言似认真又详细地强调,说出了对方想要听见的话,或者说是更准确一些的证明,「他们于那种状态下的我而言都是陌生人,只有你是不同的,果戈里,在我最初始、最纯粹的状态——没有身为『我』的完整记忆的情况下,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你是这座无聊的灰白城市里能够给我带来不同感受的存在。」 仿佛没有料到青木言会这样直白的说出自己希望听见的话似的,果戈里双手揪着斗篷,缓缓把脸埋了进去。 青木言双手背在身后,身体一边微微前倾想要去观察对方的表情,一边继续含笑说道:「所以我第一次汇聚身形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是当时的我,第一个想要见的人哦,果戈里。」 「哇呜——」 果戈里像是感动得情不自已了那样,勐地伸出手将对方抱进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了对方肩头开始乱蹭,「我太高兴了小青木——!这证明我的感情原来不是孤独的单向——!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之前片刻『清醒』时只对我说了一句话的事——!」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时候确认这一点!在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来庆祝证明一下?说起来普通人在这种让人兴奋不已的时刻会做些什么来让彼此的情感更进一步呢……」 果戈里激动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那双不同程度的异色金瞳亮晶晶的,其中充盈着喜悦与兴奋,像是一个真正的、坠入爱河的人那样,将那种想要做什么又迟疑的纠结与期待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像是对方真实的情感,也像是对方用于遮掩什么而一贯会刻意演绎出的夸张伪装,但哪怕表情神色伪装掩饰的再好,因心底蔓延出的真实情绪也会忠实地在某些细微之处反应出来。 青木言脸颊微偏,视线扫过对方略有些发红的耳尖,安静片刻后还是出声提醒道:「果戈里,我现在的外表是十三岁。」 果戈里:…… 只见原本还表现出兴奋又激动模样的银髮青年逐渐萎靡了下去,最后又重新把头埋回了他肩膀上。 「小青木……现在我收回想要看你『自由乡』的话还来得及吗?」 「已经来不及了。」青木言笑眯眯地说道:「而且果戈里,你现在看见的并不完全,你真的不想看到最后吗?」 果戈里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他探起头看向对方,「难道说——小青木你……」 「说出来的话,可就不算是『那个』了哦。」青木言很快话音一转,「如果,果戈里你真的很在意现在原本可以做的事情,可以等我彻底『醒来』之后再补上。」 「真的?」果戈里像是将信将疑般发出了一句确认。 对对方的一些小爱好已经习以为常的青木言配合地点头,「真的。」 「好耶——!」 果戈里双手各揪着斗篷一角欢唿起来的模样落在青木言眼中有点像是一只白色的蝙蝠…… 青木言回想起对方变成鸟时的模样,又觉得还是展开翅膀的鸟更合适。 果戈里欢唿完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情绪收放自如,「说起来,小青木,你刚刚是在找什么?」 「找什么……」青木言回忆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有『东西』进来了,我应该是在找那个进来的『东西』。」 果戈里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进来的『东西』?」 「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你之前所看见的那个造物,它同样有着需要吞噬生命力才能成长的特性,这里的『死而復生』和死亡概念的模煳,所需要的生命力其实都是从它那里抽取过来维持的。」 青木言停顿了片刻,迟疑转瞬即逝,他接着说道:「我创造的世界实际上都是各个独自的世界,我之前把它安排在了其他世界里,但它有时能够侵蚀我的异能,所以偶尔也会发生它脱离我的控制,在我所创造的各个世界之中到处跑的情况……」 「就像是三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自你消失后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球形东西吗?」 第191页 果戈里本来以为当时青木言是故意放这个东西出来报復他想要杀掉对方的做法,所以当时即使注意到了对方反应跟自己预想中的不太对也没去多想,但没想到原来那是个意外吗…… 「没错。」青木言轻轻点头,「所以在它发现自己『存粮』被挪走的时候,会顺着找过来也是正常情况。」 「听起来有点像松鼠。」果戈里思维偏移了一会儿,旋即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道:「那找过来之后呢?会向你要回那些『存粮』吗?」 「它并不是属于『宠物』或者说是『动物』的范畴,果戈里。」青木言表情有些无奈,语气逐渐变得意有所指,「它可能会先试探我是否还有压制它的能力吧,如果它发现我没有了能够压制它的能力,或许会第一个先把我『吃掉』呢。」 在这句话尾音落下的那一刻,周围的氛围瞬间发生了变化,像是被猜中了意图所以不再伪装那样,房间的光线开始扭曲,从中浸染出大片不属于目前已知光谱的色彩,那些色彩漂浮在半空中,犹如天边的霞光,也好似深处不为人知的银河,它们交缠在一起由轻薄变得厚重。 那些色彩在青木言视野盲区中开始渐渐凝聚,化为一道近乎实质的长条勐地伸向对方。 果戈里反应极快地抱着青木言传送到了门边,然而这个房间里并不只有一个青木言,对于那个造物来说,无论是「造物主」的精神,还是「造物主」的身体,都对此刻分外飢饿的它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 因此那条犹如色彩组成的东西并没有因为原本目标的消失而停下,对方顺势直刺向床上没有意识的青年。 青木言瞳孔微缩,「果……」 在这句唿唤彻底喊出来之前,果戈里也及时意识到了什么,通过斗篷将床上青年传送了过来。 那条犹如色彩组成的东西扑了个空,直直栽进了床里,明明看起来是毫无杀伤力的柔软气体,但就在两者相触的那一刻,床面却骤然飞快地褪去色彩,最终像是腐朽了一样塌陷在地,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巨大的声响像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果戈里身后的门勐然被人踹开,巨大的力道将门板狠狠拍击在墙上。 一道焦急的唿唤同步响起,「青木,你没事吧?!」 熟悉的嗓音让青木言下意识回过头看向那个逆光的金髮青年,后者浅青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细看甚至还带着些许果不其然的愤慨,只不过这些情绪很快就伴随着对方看清房间内的情况而变化成了困惑与震撼。 戈蒂耶原本并不会因为夜晚这座城市发生的一些怪事来打扰青木言的,毕竟他很清楚,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幻,最终都会伴随着青木言的醒来而消失。 因此真正会让他在晚上打扰青木言的因素,其实是这座城市夜晚被延长的事,钟錶的时间照常流逝,而这座城市的黑夜却没有丝毫要退去的模样,这让他不禁担忧起是不是青木言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 但他也仍旧迟疑着黑夜的延长会不会也是青木言计划中的一环,他如果贸然进去吵醒了对方会不会导致对方的计划出现纰漏。 就在他在门口来回走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里面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声响,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还算不错,能够让他在外面都听的如此清楚,绝对是里面出事了。 他就知道那个空间系异能者绝对靠不住! 抱着这样的念头,戈蒂耶顾不得其他,直接暴力踹开了门。 但是…… 他怎么都没想到,房间里是这样的情况。 只见这个银髮异能者怀里抱着他所熟悉的青年,后者像是陷入了沉睡,趴在对方肩头双眼闭合没有动静,而在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对方怀里另一边有个脑袋探了出来,缠绕着绷带的稚嫩脸庞看起来无比熟悉,像极了青木言小时候,而房间中塌掉的那张床中央也缓缓站起了一道身影,伴随着灰尘的散去,熟悉的脸庞再一次映入眼帘。 看清房间内情形的戈蒂耶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眼前开始发黑,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里居然有三个青木啊?! 这是不是多少有点玩的太花了!! 第92章 纵使脑子一片混乱, 戈蒂耶也没忘记合上门以防会被外界窥探。 他目光扫过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房间,又从坍塌的床中央那道身影转移,最终落在那个少年期的青木身上。 戈蒂耶承认, 他对于那个空间系异能者的偏见确实太深了, 以至于看见三个青木时会先入为主开始联想一些十分不妙的不健康东西。 现在冷静下来思考才发现床中央那道身影给他的感觉并不是青木, 更像是有着跟青木同样外表的东西。 比如说对方创造的那个造物。 他记得很清楚, 青木在创造那个跟他拥有相同模样的造物时为了攻克画人短板, 近乎跟「钟楼怪人」的所有成员都玩了一次「真假青木猜猜乐」, 经过不断的修改与重构, 才得到了能够以假乱真的效果。 只不过这个效果在十分了解青木的对象身上仍旧不起效就是了。 所以, 为什么青木的造物会出现在这里?还展现出这样一种攻击力十足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要噬主了一样。 第192页 戈蒂耶视线扫过果戈里注意力集中的防备反应,心中已经有了准确判断。 不,应该说就是要噬主了吧, 毕竟霍尔巴赫早跟他们说过, 那是个不稳定的东西。 弱点是光和热的话……用炸弹比较好吗……? 戈蒂耶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动, 没等做出什么反应,他忽然察觉到一股明确的注视, 顺着这种感觉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稚嫩而又显得分外易碎的熟悉脸庞。 明明对方的双眼都被绷带遮住,但仍旧给人一种在被注视的感觉,有些诡异, 也有些奇妙。 「戈蒂耶。」视野中的少年开口了,「不用担心。」 真的不用担心吗? 戈蒂耶对此颇为怀疑,对方都快把自己搞成三等份了啊! 怀疑归怀疑, 戈蒂耶还是逐渐放下了原本想拿微型炸弹抹消那个东西的想法。 床中央的造物在偷袭没有成功时隐隐约约有了退缩的意思,而在戈蒂耶闯入房间后, 它的退缩又很快消失,将目标重新放在了戈蒂耶身上,像是想要随便先吃点什么缓解那股飢饿。 在造物的人形即将消散的那一刻,果戈里敏锐察觉到怀里的少年也褪去了属于青木言独有的人类气息。 像是青木言完整的意识重新飘散,也像是青木言放任自己被「同化」的更深。 少年发出一声单纯的喟嘆。 「诶……?原来在这里。」 造物在听见这个嗓音的那一刻,动作瞬间停滞,旋即更快地消散身形,仿佛察觉到什么巨大危机本能想要逃跑,只不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青木言指尖的抬起,窗外的薄雾如同被狂风吹进屋内,来势汹汹地笼罩住了已经消散了一半回归色彩的造物,薄薄的白雾犹如密不透风的囚笼,将那一抹不属于已知光谱的绚丽色彩包裹在内。 青木言从果戈里怀里起身,一步步走向被白雾包裹的造物,后者完全变成了流动色彩,甚至试图浸染侵蚀纯白的薄雾,但是很可惜,没有丝毫效果。 这种反抗一样的行为触怒了少年,他眉头微微皱起,像是自言自语般生气地斥责,「不听话的坏孩子。」 裹着色彩的薄雾一点点缩小,不断压缩着里面绚丽的色彩,那一抹色彩也伴随着压缩逐渐变深,仿佛真的被笼聚了一样,直到最后变成手掌大小的球体。 少年伸出手握住那颗色彩球,在五指即将用力捏爆的下一秒又停止了动作,准确来说是青木言重新汇聚了清晰意识,阻止了他「潜意识」的本能反应。 他看着手里像是在因为即将被「同类」吞噬而开始轻微颤抖的造物,轻轻笑了一声。 他创造的这个东西虽然有着思维能力,但终归不是拥有完整思维的人类或者说高等生物,对方的行动仍旧会被本能驱使,硬要说的话,就相当于是三四岁的孩童,很好骗。 原本青木言还有些担心对方因为一击不成退缩了逃跑怎么办,如果对方以那种流动色彩的特殊状态附着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那他想要找起来其实是挺麻烦的一件事。 这样看来,戈蒂耶的闯入十分关键,不然说不准真的就让他想要捕捉的造物跑掉了。 青木言刚想回头告诉对方已经没事了,一双手却率先穿过他腋下把他以一个标准的、大人抓不听话小孩的姿势提了起来,随后转了个身,对上了那双浅青色的眼眸。 「好了,小首领,这下真的是『小』首领了。」戈蒂耶像是心累般嘆了口气,他下巴朝果戈里的方向抬了抬,「可以告诉我,你怎么把自己分成两等份了吗?」 青木言眼前蒙着绷带,导致他看什么都有一层白色的滤镜,同样也没办法清晰看见戈蒂耶的表情,不过他现在也不需要去观察得知对方的具体情绪,光是对方脑子里思考的那些问题和担忧就足够告诉他答案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戈蒂耶。」青木言微微歪了歪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不是知道我进入我的异能世界可以用精神体和本体吗?既然我只能通过做梦来操控这个失控的世界,那我在睡觉的时候利用这点将精神体和本体分开,这样我仍旧能够算作在睡觉,而我精神体却能够维持清醒,类似于『清醒梦』那样,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利用这种方法重新获得这个世界的操纵权。」 「是吗?」戈蒂耶完全没有相信这个外表十三岁的少年青木言,他甚至开始怀疑对方的性格沾染上了这个年龄段的特性,「什么是——『不出意外的话』?」 「嗯……就是现在出了点意外,导致我没办法完全控制这个世界?」青木言说出这点时有点不确定,很快这份不确定就被划去,「这应该不算是意外,毕竟如果「阿撒托斯之梦」这么容易被我控制的话,费奥多尔也不会利用这个,否则那完全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戈蒂耶确定了自己的怀疑,现在的青木就是沾染上了这个年龄段的特性,有些脱线的活泼,虽然也不排除这是青木一直被压抑的一面,但无论如何,这种模样都很少见。 「那么,青木,导致你没办法完全控制这个世界的因素是什么呢?」 问出这个问题后,戈蒂耶在听见回答之前率先得到了对方无奈的表情。 「能够给我造成阻碍的,不是只有那个试验品带来的同化吗?」青木言脸上浮出了苦恼的神色,「就像是梦是无意识想像一样,人在做梦时会有潜意识和显意识两种状态,我在睡梦中分离出的精神体也有这种情况。我现在这种状态算是显意识,虽然能够维持清醒的思维,却没办法完全操控这个世界,而潜意识虽然有能够完全操控世界的能力,但同时也被同化的十分严重……」 第193页 后面的话青木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过也足够让戈蒂耶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被同化影响的潜意识不想去改变这个世界,或者说也没兴趣去改变这个世界。 难怪戈蒂耶会觉得对方在捕获造物的那个时候变得十分陌生,原来问题出在同化程度上。 只是…… 「为什么你分离出来的精神体会是这个模样?」 「可能是因为……」青木言嗓音微微压低了一些,语速也变快了一些,像是不想让别人得知他的回答一样,「我老师异能。」 这番话说的隐晦无比,但清楚对方话中隐藏信息的戈蒂耶明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嗓音也不知为怎么变得有些干涩,「你『潜意识』状态能够解除「阿撒托斯之梦」吗?」 「不行。」 青木言干脆利落地否决,如果能的话,他早让果戈里向自己在「潜意识」状态时提出这个要求了。 倒不如说「阿撒托斯之梦」已经跟自己「潜意识」纠缠在了一起,如果想要分开或许只能等「阿撒托斯之梦」成熟,就像是前不久他对果戈里说的那句「还没到时候」一样。 「新的问题出现了。」戈蒂耶深吸一口气,摒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目前局面,连带着举着青木言的手都不自觉地用力了几分,「青木,你潜意识被同化成这种地步,对你影响有多大?」 「影响?应该没多大影响。」青木言读取到戈蒂耶脑子里那些十分糟糕方面的猜测,安慰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问问霍尔巴赫。」 提起霍尔巴赫,青木言有些疑惑地问道:「说起来,霍尔巴赫呢?」 「他去伦敦研究所了。」戈蒂耶也有些头疼,「因为黎明迟迟不来,雨也一直没停,伦敦的排水系统隐约有着瘫痪的可能,虽然目前只是小积水,但他们发现水流无法流出灰雾范围,这样下去淹没这座城市只是迟早的事,所以干脆召集了伦敦研究人员一同去研究解决方案——单独以研究所的名义,「钟塔侍从」不参与其中。」 「应该不只是这种小问题吧?霍尔巴赫跟那些人不一样,他知道这场雨的源头,没道理会去。」说出这个质疑后,青木言很快明白了缘由,「啊,这只是名义上的研究,实际上是研究『死而復生』事件吗?」 「没错,而且……」戈蒂耶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你知道的,那傢伙从当初的『比试』之后一直想跟雪莱交流一次,在法国的时候,因为「钟楼怪人」的作风摆在那里,再加上霍尔巴赫身份特殊,参与了太多官方机密实验,所以无论是那些贵族,还是官方机构都把他看的特别紧,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光明正大能够接触的机会……那傢伙近乎是迫不及待跑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青木言点了点头。 「钟塔侍从」不参与其中是挺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说会参与其中反而显得不正常,那样甚至显得有点蠢了,毕竟目前伦敦所有研究人员都隶属于各自的组织,谁会去给其他组织做研究提供资料? 而各个组织所带的研究人员又不够多,没有达到能够一同研究目前状况并分析数据的地步。 这个时候一个本地的、不属于任何组织的研究所发出的邀请就显得分外吸引人,或许仍旧会有人怀疑这份「不属于任何组织」的真实性,但无论如何,只要能够做到认真协作研究就足够了,毕竟他们个人也并非「不属于任何组织」,每个人都有私心,这样一来,最终每个组织能得到多少就看各自本身的能力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戈蒂耶,你为什么看起来对此颇为不满?」青木言就着这个姿势,顺势伸手扯了扯对方脸颊。 「是的是的,他即能够满足自己的愿望,又能够『打入内部』了解第一动向,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这样一旦出现什么突发问题,就会导致他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来,毕竟雨果当初可不是因为让他见雪莱而让他一起来的吧……?」 戈蒂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说到最后逐渐有些不确定,因为他发现以雨果的性格,做出这个决定确实有可能有想要满足霍尔巴赫的愿望在其中。 「好了,总之你看现在问题出现了,霍尔巴赫没办法第一时间来见你。」戈蒂耶放弃了去深究那个问题,说起了正事,「我去找他来见你。」 说着戈蒂耶将青木言放在了地上,在双手即将松开对方身体的那一刻,他勐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去看那个银髮空间系异能者,后者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床被子,将青木言身体稳妥地安放在了被子里。 那个银髮空间系异能者甚至不忘把被子折一下,以求青木言既能盖到被子,又不会因为直接躺在地上没有垫的东西而着凉,可以说是十分贴心。 但哪怕如此,戈蒂耶也不会轻易把这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少年青木言交给对方的。 于是原本即将松开对方的手一转,戈蒂耶把青木言捞在了臂弯里,已经说出口的话也随之改变,「我带你去找霍尔巴赫。」 被捞在臂弯里的青木言:? 原本一直安静地等着戈蒂耶离开,想尝试一下用对方刚刚的姿势举起青木言的果戈里:?? 第194页 第93章 只不过最终戈蒂耶还是没能带着青木言一起去, 后者委婉地拒绝了对方,并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有道理,同时也让人无法反驳的说辞。 青木言觉得戈蒂耶如果带着自己一起去找霍尔巴赫, 那他现在这种模样一旦被其他组织的人看见, 难保那些人不会因此联想到些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 还是让戈蒂耶去找霍尔巴赫来见他比较保险。 说到底戈蒂耶想要带着他一起去也不过是头脑一热, 没有考虑太多, 现在提及这个方面, 戈蒂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只是这个理由充分归充分, 戈蒂耶走的时候仍旧不忘小声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些奇怪的话,比如说什么「哪怕我们崇尚再浪漫自由的爱情,未成年也一样是底线」, 又比如说什么「另一方没有意识时也是不行的, 这是乘人之危」。 这些话平时青木言听不懂, 现在他清楚读取到了对方思绪,不用再通过这些委婉的暗示去艰难解密, 明白了对方话语所指的内容后,青木言觉得自己还是继续装作平时那样没听懂也不想懂的反应比较好。 他目送戈蒂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没等他收回目光合上门,刚踩在地面不久的双脚再次离地, 他被跟刚刚相同的姿势提了起来,欢快活泼的嗓音在耳边同步响起。 「提问——接下来我们做些什么呢?小青木?」 青木言沉默地低下头看着眼前银髮青年脸上毫不遮掩的新奇,如果说之前戈蒂耶是以长者抓后辈的平视姿态, 那么现在果戈里应该是纯粹的觉得有趣,所以才把他提了起来……不, 甚至不能说是提。 青木言又确认了一下有着明显高度差距的视角,觉得对方应该是把他举起来了才对。 他随手把一直握着的色彩球丢向房间墙角,「这确实是个难题……毕竟我们已经一起把这座城市都看了个遍,想去的餐厅也都去过了,这座城市对于你来说,已经变得很无聊了吧?果戈里?」 果戈里没有在意对方丢掉的东西,他顺着对方的话煞有介事地点头,「嗯——确实是这样呢,无论什么东西只要重复次数一多都会变得无聊起来,不过——」 银髮青年脸上故意表演出来的一本正经很快因唇边逐渐扬起的笑容而消失,他眼眸微弯,将音调拉到最后才继续说道:「就像是小青木觉得原本很无聊的事情加入了我就会变得不无聊一样,我也是一样的哦,如果是跟你一起,那再重复去看这座城市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会觉得无聊的~!」 青木言微愣,或许是以往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在他眼里对方说出口的所有话语都带着一层似真似假的不确定感。 果戈里会用认真的口吻说出无关紧要的谎言当做表演中的铺垫,也会用抑扬顿挫的夸张口吻演绎出被隐瞒的真相,在某些时候,对方甚至能够将两种演绎方式与内容互换,让人难以探寻到规律,也难以第一时间触摸到哪一句才是发自内心的真话,哪一句才是用于烘托气氛的谎言。 换做平时的他,现在估计可以用果戈里之前对法国人的刻板印象来回復对方——「擅长表演的小丑也一样会说甜言蜜语哄骗人开心」,而可惜的是现在这种状态的他不行。 青木言清楚的知道对方这番话的真假,以及对方此刻宛如甜腻汽水一样不断冒出来的想法。 对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就像是当时他的下意识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青木言的走神,果戈里故作疑惑地歪头,「怎么了?小青木是感动的说不出来话了吗?」 「嗯,是有一点。」青木言学着对方的口吻,嗓音裹挟着笑意,「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直白呢,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果戈里。」 「诶——」果戈里拖拽着音调,看起来想要说出以往用来干扰他人判断的那句话,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震惊的可能,中途将那句话吞了回去,转而抱着某种微小的可能问道:「你该不会都知道了吧?小青木?」 青木言知道对方在确认什么,与其说是在确认,不如说是想亲耳听见,毕竟对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我都知道了哦。」 果戈里眼眸闪过一丝果不其然的懊恼,收回手臂把脸埋在了对方怀里,藉此逃避现实,「可恶!这可是赖皮行为——!」 青木言顺手环住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他指尖无意义地勾着对方披散在脑后的银色捲髮,说出口的内容也变得幼稚了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果戈里像是在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仍旧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青木言思考了一会儿,更换了话题,「果戈里,我想到接下来做什么了。」 这一句话下去效果拔群,果戈里近乎是瞬间抬起头。 「真的吗?小青木接下来想要去做什么?」 青木言认真地提议,「去睡觉怎么样?」 「睡觉吗?听起来很不错……诶?」果戈里下意识说出口的赞扬比思维更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表情空白了片刻,「小青木,你困了吗?」 「算是吧,不过主要是我觉得果戈里你应该也需要睡眠了。」青木言说到这里顿了顿,「毕竟哪怕我睡着,我的潜意识也仍旧是醒着的,而果戈里你不一样,你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休息了,睡眠对于人类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第195页 果戈里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只不过思考了没有一秒钟他便很干脆地一点头贊同了对方的话,「那需要我去搬张床过来吗?还是说直接打电话喊侍从送上来?嗯……不过喊侍从的话,我们这算不算是破坏了酒店设施,侍从肯定会先抓我们去赔偿的吧?」 说到最后果戈里脸上浮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苦恼,仿佛这是个巨大难题一样。 「不用那么麻烦,去你的房间就好了,果戈里。」 青木言不打算继续在这个房间休息,毕竟之前造物攻击时把那张床变得十分腐朽,无论是散落了一地的腐朽木屑,还是空气中漂浮着的那股似有似无的霉味,都让他丝毫没有想要在这里睡觉的想法。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等侍从把这里收拾干净。」 「怎么会呢——!我很乐意跟小青木你分享我的房间哦~!」果戈里一手环抱着少年版的青木言,另一只手弯腰从地上用被子卷好青年版青木言,他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好,现在我们出发!」 虽然气势满满,但在话音落下后,果戈里却迟迟没有动作,察觉到这一点的青木言下意识看向对方,意外地发现后者表情有些凝重。 「果戈里?」 「现在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小青木。」果戈里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我们都知道人只有两只手,当人两只手都空不出来的时候就会使得行动受限,当然,许多人都认为这一点对于魔术师来说是无效的,因为魔术师有很多特殊的小技巧,所看见的并不一定是真实,但实际上这个困扰对于魔术师来说也一样存在,只不过在魔术师分身乏术的时候都会选择招聘一个小助手来协助自己摆脱这个困境,那么——提问——!小青木愿意当我的小助手来帮我提一下斗篷吗?」 青木言听了对方一口气说出的一大堆话,只提炼出了一个信息——「果戈里没有手捞斗篷传送了」。 他没能忍住笑了一声,不知道该说哪怕是果戈里也会有这种时候,还是该顺应对方的话点头义正词严地成为那个「至关重要」的小助手。 总之青木言在对方即将开口再次说些什么用来掩饰之前拉起了斗篷,虽然果戈里从来没有跟别人配合过使用异能,但无论如何他们都顺利通过传送到了「钟塔侍从」给后者准备的休息房间。 这一处房间的陈设跟青木言那间没有多大差别,再加上使用传送的次数,青木言猜测果戈里取代的这个身份大概率也是法国来客。 果戈里贴心地把青年版青木言放进了床上被子里,放完后他不忘一边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一边跟青木言聊天,「小青木,衣柜里有备用枕头,如果你困了可以先睡不用等我~!」 青木言应了一声顺应对方的话语打开衣柜,在弯腰从里面取出枕头时,余光注意到墙角干枯的暗红色血渍,一瞬间,他忽然知道对方是在哪给那个骗子商人「自由」的了。 怎么说呢,确实是像带个大号行李箱一样,各种意义上都是。 青木言假装没有注意到,自然地拿了枕头合上柜门,由于果戈里之前拿了一个枕头去找他,导致现在床上少了一个枕头,所以他顺便给对方也拿了一个新枕头。 在回过身时发现原本收拾地上散落物品的银髮青年不知何时进了浴室,等对方洗好出来已经换了一身新睡衣,这让青木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白衬衣,他的衣服包括身体都是在这个世界由雾体幻化出来的,所以不存在会弄脏的可能,哪怕是之前在捕捉造物时被噼头盖脸扬了一脸灰尘也一样。 青木言坐在床边见对方出来,挪了挪位置,「果戈里,你想睡中间吗?」 果戈里对于位置倒没有什么要求,只不过…… 「小青木不喜欢中间的位置吗?」 「也不是。」青木言有些委婉地说道:「只是你不觉得身边睡着长大后的自己,这种事看起来有些奇怪吗?」 果戈里顺着对方的话思考了一秒,觉得似乎是有点奇怪。 「好——吧——」他拖拽着音调,像是有些委曲求全,但这份勉强又在欢快点头的动作里消失,「这样看来只能我睡中间隔开少年小青木和青年小青木了,等等……难道说这就是人形隔断吗?」 果戈里嘴上这样说,身体上的动作却很迅速,掀开被子上床再盖上被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甚至不忘等青木言盖好被子后再关灯。 当视野暗下去,其他感官就会被放大数倍,房间里一时之间安静的只能听见唿吸声。 按照以往的经歷,青木言觉得果戈里再过一会儿就要忍不住说话了。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在青木言还没默数到一分钟的时候,耳边响起果戈里刻意放轻的嗓音。 「小青木,你睡着了吗?」 青木言轻轻嘆了口气,「没有。」 果戈里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很快又说道:「你想听睡前故事吗?之前你为我说了一次,所以我现在也可以为你说一次,啊……当然,如果小青木你想的话,我说多少次都可以,只是小青木你八成对童话故事没有兴趣吧?你有什么想听的吗?我都可以为你当做睡前故事讲哦。」 说到最后果戈里语气逐渐兴奋了起来,青木言没有拒绝对方的热情,他像是很认真地思考着,「说说关于你的故事吧,果戈里,你的家乡,你感兴趣的事情之类的。」 第196页 「哇呜——!」果戈里仿佛是不好意思了那样双手捂着脸在被子里滚了一圈,「小青木是想要了解我吗?就像是所有恋人都想要相互更深入了解彼此那样?这样一想还有些不好意思呢——不过!只要小青木想听,我可以一直说到明天早上——嗯……或者是小青木你睡着。」 正如果戈里所说的那样,对方毫无保留地为青木言讲述了众多有趣的事情,也讲述了与法国相比一年四季都显得十分寒冷的家乡,青木言听着耳边的嗓音在说到故事高潮时所变得热烈,又在说到令人难过的事情时而下降变得消沉,与他不同,对方是一个完美的讲述者,跟随故事发展变化的嗓音与情绪能够轻易让人沉浸,仿佛身临其境。 青木言听着对方滔滔不绝地讲述,不知怎么逐渐有种对方真的能一直说下去的错觉,「等一等,果戈里今晚先到这里吧,虽然你说的听起来都非常有趣,但是……十分抱歉,我有些困了,我们可以下次再继续。」 这并不是什么藉口,青木言是真的有些困了,倒不如说他能够维持这么久的清醒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果戈里闻言有些遗憾地将原本打算继续说的故事留在下次,「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呢,晚安,小青木。」 「晚安。」 青木言轻声告别,他意识重新沉浸回最深处。 不知是不是真的睏倦到了极致,在青木言合上眼睛之后,潜意识并没有随之浮现,这具身体像是彻底陷入了睡眠一样,安静地躺在床上。 当房间里的唿吸声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都趋近平稳,原本睡着的少年却忽然醒来,他侧过头看向身侧已经熟睡的银髮青年,后者长长的睫毛在窗外微弱光芒的映照下洒下一层阴影,恰到好处地与眼底的浅青相重叠。 少年身形悄然化为薄雾飘散,又在窗台处凝聚。 像是确认似的,他再一次回头看向果戈里,确保后者确实睡着,青木言才彻底消失在房间中。 而就在青木言身影消失后没多久,床上原本熟睡的银髮青年也随之睁开眼睛,不同程度金色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他没有试图去找对方,也没有向以往那样嘀嘀咕咕地抱怨,只是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侧过身靠近了身侧一直沉睡着的青年,埋在被子里的手指尖勾着对方的手,又逐渐上移,将对方轻轻圈住。 窗外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雨,消融于白雾的少年或许也重新飘荡回了这座城市之中,也或许只是去做一些不方便让他知道的事情。 第94章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隐隐约约能够看见家具的轮廓, 坍塌的床板上覆盖着宛如时光流逝而变得灰褐的破碎布料,本该是温馨无比的布局因这一处过于腐朽的床而显得突兀又怪异了起来。 似乎有道身影从暗处的角落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蒙着雪白绷带的双眼如同能够视物一样环视了一圈房间, 像是在寻找什么, 又走到了床边蹲了下去, 在一碰就碎的木屑里翻找。 掀开脆弱的布料, 一颗流光溢彩的球正不安分地左右滚动, 青木言伸出手拿起那颗了被他随手丢开的色彩球, 也就是被他压缩成一个小球囚困的造物, 被薄薄雾气包裹的色彩在有限的空间中流动。 像是做了坏事心虚那样, 色彩球在被拿起的一刻停止了滚动,乖乖地待在青木言的手中。 「比起上一个,你有些不太听话。」青木言看着手中的色彩球,似喃喃自语般低声说着。 色彩球左右滚动了一下, 仿佛是抗议这个不公平的评价, 青木言也想起了什么, 自顾自的继续开口,「也是, 我没有抽取上一个的能量,不过……」 他指尖微微收紧,语气带上了些许危险的提醒意味,「你的能量也是我给予的, 我用一些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明明平时没有少给你吃的,结果现在只是取回来一点就想要反抗我吗?」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色彩球安静地一动不动, 半晌才滚动了一下贴近青木言指尖,像是认错的孩子纠结地靠近, 讨好着对方。 青木言接收到对方的反思,他轻哼一声撤掉了包裹着色彩的薄雾,重获自由的色彩很快在空中舒展扩散,重新恢復成只有纯粹颜色的轻薄模样。 那抹色彩静静地漂浮在青木言周围,没有逃跑,也没有再试图攻击,可能是真的反思了,也可能是知道此刻的青木言并非自己可以吞噬的,所以选择了继续服从。 青木言并不在意造物的忠诚与否,他轻声下达了命令,同时也是他故意用对方储存的力量吸引对方来到他面前的真正目的。 「去把『那个』取过来给我,它的模样是一本书,但不是普通的书,你能做到的,对吗?」 漂浮在半空中的色彩绕着青木言流动了一圈,最后逐渐消失在半空中,就像是被什么一口吞噬那样,一截一截地消失不见。 青木言并不担心对方会出现找不到的问题,虽然他的世界很多,但在大多数他没有使用那些世界的时候,那些世界都是扁平的二维模样,又或者是一片待构想出世界的纯白,在这些世界中,来自现实所存放的东西就会变得格外显眼,更别提「书」本身就有力量波动与那些平凡之物不一样。 由「星之彩2090」构建的造物穿梭世界的速度很快,这或许是它本身的特性,也可能是青木言本身就已经被这个试验品同化了的原因,但无论如何此刻造物的效率都极大方便了青木言的计划。 第197页 他伸手接住从纯粹色彩中落下的「书」,这本「书」的前几页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太宰治书写上了内容用于扭转横滨被吞噬的结局。 「书」所写内容的起效需要完整的前因后果,因此如果青木言想要使用「书」,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将太宰治所写的内容划掉,让横滨回到没有「书」干扰的结局。二是寻找到「书」上已经写下内容与他想要达成结局的共通性,将这两段本不相干的内容贯穿起来,满足使用「书」所需要的条件。 如果选择第一个选项的话,横滨无疑会变成荒无人烟的遗弃之地,由「星之彩2090」创造的物体死亡而返还回去的生命力都会重新飘散,毕竟生命可不是像是水一样普通常见的东西,可以在两个容器之间相互转移,之所以能够做到万物復甦的返还效果,完全是因为太宰治利用「书」填补了「星之彩2090」在这方面的数据空白,正如接触过「星之彩2090」的人非死即疯一样,对于它到底能不能在死亡时返还摄取的生命力,所有人在此之前都不知道答案,包括研究出它的研究人员。 换句话说,这是「书」的力量跟「星之彩2090」叠加后得到的结果,等同于用「书」提升了「星之彩2090」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可以通过从造物那里抽取生命力造就这个世界死亡概念模煳的原因,在太宰治填补了「星之彩2090」这方面空白数据的那一刻,这个试验品就已经变成了能够储存生命力的容器。 书写下的内容不会伴随着执笔人留下的句号而宣告结束,它们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继续生长。 青木言不清楚被分离的那一页是否也能够影响到「书」本体所写的内容,也不清楚太宰治有没有带「书页」一起来到伦敦,第一个选项比起第二个选项虽然要方便、可操作范围也大上许多,但青木言不认为太宰治在得知横滨成废墟后不会选择报復自己,好歹对方现在也是港口mafia首领,他这么做跟宣战没什么两样。 相比之下,在没有控制「书页」这个变量的方法之前,还是第二个选项比较好一些,太宰治总不可能让整个横滨一起陪葬,正如他在对方所书写的内容后续写会让可操作空间受到限制一样,对方能够在「书页」上做出的对现实的更改,只会随着内容的具体而变得更加受限。 青木言翻看了一下「书」中已经写了的内容,缓步走到书桌前坐下,随手抽出笔筒里的钢笔,在那些内容之后继续书写着能够将未知未来变得已知的文字。 其实想要寻找到「书」上已经写好内容与他即将书写下内容的共通性并不难,比如说贯穿三年时光的「星之彩2090」,又比如说「星之彩2090」背后的组织所蕴含的那些事情,就像是在写一个有着严谨逻辑因果关系的故事一样,将三年前已经书写好的内容作为起因与伏笔,得到他即将写下的发展与结局。 那么……首先先将自己不确定的因素得到对自己有利的答案吧。 青木言尝试着串联出严密的因果关系,伴随着笔尖墨水的流出,在雪白纸张上书写下的文字没有消失,这意味着「书」力量的起效。 即使可操作空间受限,但对于现在的青木言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窗外的雨声与房间中笔尖落在之上的沙沙声近乎重叠,不知过了多久,青木言停下了动作,他合上笔盖将钢笔重新放回原位,原本只书写了几页的「书」此刻已经被使用近半。 青木言没有直接写到自己最终想要达成的目的,只写了一半,或者说只写到了能够奠定他达成目的的关键点。 「书」的力量并不是万能的,一旦「书」中内容没有写到的细微之处在现实发酵,极有可能会诞生出矛盾点,从而使得「书」中所写内容的因果关系出现裂痕,让一切内容都无效化。 伦敦这场宴会是费奥多尔为了「书」精心设计的棋局,因此对方不可能不对他手中的「书」做任何防范,哪怕他已经清楚了这场「阿撒托斯之梦」的真相,也难保不会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所以还是适当留出些空白比较好。 青木言轻轻合上「书」递给漂浮在身侧的那抹色彩,「放回去吧。」 后者很听话地裹着「书」再次消失在房间中。 房间里的寂静没能维持多久,门很快被人敲响,像是预估好的那样恰到好处。 青木言起身打开房门,走廊上不出意外站着戈蒂耶,以及在对方身后像是有些不满在嘀嘀咕咕抱怨些什么的霍尔巴赫。 戈蒂耶不耐烦地拽着霍尔巴赫进了房间,把门合上的同时不忘浏览了一圈周围,在发现没有那道令自己头疼的身影后,脸上流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轻快地吹了声口哨,「他走了啊。」 青木言很清楚对方口中的「他」是指谁,他点头应了一声,「嗯,睡觉去了。」 「这可真不错,我还以为他不需要睡觉呢。」戈蒂耶脚步一转,整个身体轻盈地躺进了沙发中,「我把霍尔巴赫带来了,这可费了我一番功夫,我跑了实验基地十几个区域才在人群中找到他,你是不知道,他当时就跟个小孩一样,围着一块电子屏幕目不转睛。」 「那是因为你看不懂那些数据,所以你根本想像不到我看见了什么!」霍尔巴赫不服气地反驳道:「这简直太光怪陆离了,就像是梦境一样……呃,好吧,我们现在确实在小青木的世界里,总之发现的东西过于有悖常理了!」 第198页 「是吗?难道你们发现了解除「阿撒托斯之梦」的方法?」戈蒂耶对于霍尔巴赫的激动不屑一顾。 「那倒没有,不过我敢保证这跟解除「阿撒托斯之梦」的方法有一定的联繫!这个世界天空的最上方是海,而此刻下的雨,就像是云层没有兜住的海水,不断淅淅沥沥的下漏!」霍尔巴赫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了那个熟悉的少年身上,神色浮现出好奇,「小青木,这是你有意识干预的,还是无意识中形成的?」 「是无意识中形成的。」青木言神色并未发生变化,「你们是怎么知道云层后是海?」 「哦,事情的起因是那傢伙提议人工消雨,结果在勘测云层情况的时候发现云层后面一片漆黑,光线能够照亮的可视度十分有限,机器反馈回来的数据也跟在海底一样,带着压强。」 霍尔巴赫提到这个,语气也变得兴奋了起来,「虽然无数人想过海底的最深处会是什么,但天空最高处是海这件事还是太具有冲击力了,简直就像是海底最深处是天空一样,将两个地方地方连接了起来!」 戈蒂耶对于霍尔巴赫的感想不感兴趣,他重复了一遍对方话中的代称,「那傢伙?」 「哦,就是之前在欧洲联合举行的科技项目中输给雪莱的那傢伙,同样也是三年前去横滨测试那东西数据时第一个不顾横滨市民直接使用特异点武器的人。」霍尔巴赫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知道戈蒂耶问的不是对方名字,而是想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木言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你们有观测到海底的建筑吗?」 「建筑……?」霍尔巴赫回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有一些奇怪的泛着幽光的东西,本来以为会是深海鱼类,没想到原来是建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话音一转,「小青木,你知道建筑里是什么吗?海水最终到底会不会降完?海底出现建筑是……」 霍尔巴赫一连问出了好几个感兴趣的话题,对方一到这种时候就变得格外兴奋。 戈蒂耶看不过去,走过去拍了一下对方肩膀,「打住,我把你找来可不是让你来跟青木进行什么学术探讨的。」 「没事的,戈蒂耶。」青木言已经习以为常了,「霍尔巴赫,你这些问题问我也没有答案,天空最高处的秘密这件事还是我从果戈里那里得知的。」 「他……?」霍尔巴赫眼眸里浮现出狐疑,「难道说……他也是研究人员?」 「不……」青木言觉得自己没办法想像出果戈里一身白大褂拿着数据报表在实验室一脸认真走来走去的模样,「只是在玩的时候,因为他好奇所以去看了一眼而已……」 「哦,玩的时候。」霍尔巴赫点了点头,揶揄地继续说道:「难道不该是约会的时候吗?」 戈蒂耶觉得自己受够了,甚至以后都不想再跟霍尔巴赫一起出差,他忍无可忍地介入了话题,「我说,你难道没看见青木现在的模样吗?」 「看见了,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吗?戈蒂耶,你太紧张了。」霍尔巴赫微微耸肩,收敛起了脸上轻佻的神色,「说正事吧,小青木,在来的路上戈蒂耶已经跟我说了你目前的情况,既然你知道『潜意识』的存在,那你应该有着『潜意识』时的记忆,只要你能够维持对身体的操控权,以及精神体随时的清醒,那『潜意识』的严重同化应该只是暂时的,当「阿撒托斯之梦」结束,你应该能够控制降低『潜意识』的同化程度。」 「嗯,我很清楚,只是你知道的,戈蒂耶他不放心。」青木言说着看向抱着手臂一脸没好气的金髮男人,更换了话题,「我这种状态虽然不如『潜意识』时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大,但仍旧有着能够读取他人思维的能力,我先前见过费奥多尔他们一面,从他那里得知到了「阿撒托斯之梦」的真相。」 青木言说到这里脑海中想起了费奥多尔所说的那句意有所指、像是好心提醒,也像是故弄玄虚的话。 无论对方说的是真的也好,是故意误导他的也罢,在使用了「书」的情况下,当他说出所读取到的所有信息给不知情的人听都只会有一种结局,也同样是偏向他的结局。 如同所写的那样,当青木言说出所读取到的所有信息,霍尔巴赫和戈蒂耶都陷入了沉思,同时也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变故发生,一切都再平常不过。 戈蒂耶率先讥讽出声,「真是没想到,阿加莎视人家为强敌,实际上人家眼里根本没她,也没整个欧洲。」 「那群人就像是单纯的狂信徒一样。」霍尔巴赫言简意赅地点评。 「不过,单纯的狂信徒也挺麻烦的。」戈蒂耶眉头微皱,有些担忧地看着青木言,「现在伦敦已经混入了太多势力,还记得之前那个人死前所说的『全知全能的万物之主』和什么拉莱耶吗?我总觉得那群人要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说不准那些人已经做了。」霍尔巴赫提醒道:「你看,小青木『潜意识』能够控制这个世界,又能够读取思维,这不类似于那句『全知全能的万物之主』吗?而天空最高处的海底沉睡着建筑,说不准就是那个拉莱耶。」 「哦?那『一切都如同那位的指引』是什么意思?」戈蒂耶冷笑了一声。 「费奥多尔的指引呗,毕竟是他向那些人提供了小青木的信息,再加上他本身的头脑,想要欺骗一下那些狂信徒——自诩传达神的旨意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霍尔巴赫相当爽朗地说出了猜测。 第199页 「那这可真不错,在费奥多尔的帮助下,青木直接成神了。」戈蒂耶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阿加莎也不用处心积虑去对付什么超越异能的力量体系,直接让青木过去命令他们自杀好了。」 「狭隘!」霍尔巴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对方,「按照狂信徒的普遍思想,小青木一定被他们当成了什么祭品,比如说神降临的容器之类的……」 说到这里,霍尔巴赫声音逐渐消失,戈蒂耶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两人一起看向青木言。 后者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他冷静地率先出声否决,「不会的,我的『潜意识』仍旧是我,绝对不可能变成陌生的东西。」 「好吧,希望是这样。」霍尔巴赫轻轻嘆了口气,「小青木,你应该知道同化是悄无声息、让人难以意识到的,你原本就有着人格解体的老毛病,我比较担心你会在出现人格解体时遗失自己,导致被同化严重的『潜意识』占据主体,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事情就会变得麻烦了。」 「不用太过担心这个,就像这是费奥多尔精心准备的棋局一样,我也从很早之前就想过这种状况的出现。」青木言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等我休息好,我会回到身体的,这样你们就不必过多担心了吧,说起来我都没怎么休息呢,一直被迫『清醒』。」 戈蒂耶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特别是在得知了「阿撒托斯之梦」真相之后,但他也不好过多去干涉青木言指导对方怎么做,在这种情况下,似乎除了相信对方没有其他选择。 青木言注意到戈蒂耶眼底犹疑的神色,补充道:「或者你们有什么其他问题可以问问我的『潜意识』,『我』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也比我深一些,只不过需要注意不要提及『醒来』或者是『梦』之类能够让『我』察觉到这是梦的词彙和话题。」 戈蒂耶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霍尔巴赫眼睛一亮,「噢!听起来真不错!没准我们能得到目前这个世界的大部分秘密呢!」 青木言无奈地笑了一声,「嗯,晚安。」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青木言的意识逐渐飘散,沉入意识最深处,漂浮在上方的纯粹意识懵懵懂懂地再次甦醒。 他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后者像是对他十分熟悉,有着深褐色头髮的男人新奇地把他提了起来,说着奇怪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尝试这样被人双手从腋下提起来的姿势,却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仿佛被用这种姿势提过很多次一样。 霍尔巴赫提着充斥着非人感的少年左看右看,不由得回过头跟戈蒂耶分享,「这可真是了不得,我感觉得让雨果也看看,小青木现在真的跟十三岁时没什么两样。」 「哪里没什么两样?」戈蒂耶简直恨不得把霍尔巴赫脑子拆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除了实验室里的那些东西就只剩下水了,「青木十三岁时明明要可爱多了!」 霍尔巴赫轻啧了几声,没有反驳对方这番话,而是直接看向少年问出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青木言听着对方所问出的那些跟果戈里之前相差无几的问题,给出了同样模煳不清的回答。 不过…… 说起来,果戈里去哪了? 在这个问题产生的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了答案。 原来是睡觉了。 既然这样,那他是不是也该一起休息一下比较好?毕竟玩了那么久确实应该感觉到累了。 没等霍尔巴赫再接再厉问出新的问题,手里的少年忽然开始逐渐化为薄雾消失。 这让前者呆愣了片刻,直到最后一抹雾气也从指尖熘走,他才反应过来青木言似乎是走了,像是感到无聊那样。 感觉自己可能是被嫌弃了的霍尔巴赫看向从始至终都一脸凝重的戈蒂耶,认真地表示贊同,「你是对的,确实没有小青木十三岁时可爱。」 最起码那个时候的青木不会嫌弃他。 第95章 世界是一片灰色调的雾海, 模煳污浊的灰雾裹挟着星星点点的彩色光点,伴随着雾气的流动它们像是一只只眼睛那样开合。 雾气涌动的间隙里埋藏着众多像是泡泡一样的球形透明物体,有的泡泡里面是雪白又梦幻的七彩薄雾, 有的泡泡里是宛如廉价水晶球一样的平面风景画, 在这些单调或是普通的泡泡中, 有一个泡泡便显得与众不同。 那是一个精緻到宛如微缩城市的泡泡, 里面有着高高的钟楼, 宏伟的大桥, 以及在雨景中不断炸开的、像是烟花一样的火光。 从黑色云层中落下的雨带着要淹没这座城市的恶意, 这座城市地面蓄积的积水近乎漫过人的脚踝。 只不过这些对于那些忙碌的组织来说并不重要, 相比之下他们更在意如何能把自己吃的亏还回去,又或者是如何让死对头狠狠跌一跤。 正如每个人思维方式不同导致喜好与风格也不同一样,有的组织喜欢暗中偷袭伺机下手,有的组织喜欢正面交锋火力压制。 时间激化了矛盾, 也滋长了焦躁与不安。 终于, 「钟塔侍从」提供给受邀者休息的区域第一次炸开了火光, 最后的规则与限制也在此刻被打破。 近乎埋在云层中的高楼深处,刺目灼热的火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一同在空气中传导。 第200页 那是位于十五层的其中一所房间, 被袭击者是法国的一名贵族,而对方的房间恰好处于「钟楼怪人」隔壁。 爆炸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顷刻间打通了那间房间周围的墙壁,它周围所居住着的几位贵族见状发出惊恐的尖叫,而另一侧的房间则寂静一片, 连灯光都不曾亮起。 贵族们携带的侍从闻声赶来,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有一道身影自厚重的灰尘中飞出, 像是被爆炸所带来的气浪波及了一样,张牙舞爪地掉进了那个昏暗寂静的房间。 对方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 紧接着仓惶地爬了起来,他像是不知道落入了谁的地界那样,慌张地左顾右盼,最终在发现这个房间没有人时松了口气,尔后蹑手蹑脚地混在赶来的侍从中悄然离开。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倒霉蛋从走廊路过结果不小心被爆炸波及落进了其他人房间的小插曲,一切都显得再正常不过。 但,就在乘坐电梯离开这栋楼之后,那人像是解除了什么警戒、松了口气一样,肩膀一瞬间塌了下去,嘴里发出一声不知道针对于谁的嗤笑。 一边走出这栋楼,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口吻带着些许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讥诮,「看来你的计划被看穿了啊,费奥多尔,那个房间根本空无一人。」 手机另一头的青年端坐在电脑前,昏暗到宛如地下室的房间近乎只有电子屏幕散发出的无机质冷光,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屏幕中——由那人佩戴的摄像头所传导过来的影像。 走廊暖色调的灯光从墙壁的缺口撒进,微弱的余光不足以照亮全部,但也足够他看清那间没有亮起灯光的房间中完全改变了陈设的模样,宛如私人卧室般的房间中央有一张像是受到什么巨大冲击力而坍塌的床铺,其中断木与碎布混合在一起,如果不是这里是卧室,再加上隐约可以看出床的轮廓,那绝对能够让人以为这是一堆临时堆积的垃圾。 费奥多尔没有回覆那人的话,他指尖摁下键盘上的快捷键,将视频暂停在对方藉助气浪顺理成章掉进房间时的那一刻。 爆炸的气浪在墙壁被打通的瞬间入侵了房间,如同狂风一样掀起了散落在断木上的碎布,而那些碎布并没有如同普通的布一样随风飘起又落下,它们在半空中就化为了粉末,连带着那些稍小一些的木屑一起,像是脆弱得已经承受不住气流的微弱冲击力那样。 这种情况看起来就像是这张床的时间被缩短了数百年。 果然是这样。 青木言当初并没有全部将他们得到的「星之彩2090」用完,而是通过某种手段欺骗过他,让他误以为试验品全部都用于构造那幅画,实际上对方悄悄留下了一部分,在横滨计划结束后,使用这一部分再次创造了新的造物。 这一点在费奥多尔注意到伦敦生与死界限发生了混乱时就有所怀疑了,毕竟无论是青木言因使用过「星之彩2090」所产生的影响,还是这一次的「阿撒托斯之梦」,都难以支撑对方延长这么多人的生命。 除非对方是通过异能特性构造出的虚假幻想,又或者是把这个世界中每个人所受到的攻击都更迭成假象。 但很可惜,后面两种方法对于了解青木言异能的人来说都有着十分显眼的破绽。 因此在他完全没有发现破绽的情况下,只有对方手上还有能够储存生命力的容器这一种可能。 再加上之前他对青木言发出试探时后者的反应,以及这张床此刻像是受到某种巨大冲击力而坍塌的模样。 费奥多尔猜测对方的造物起初应该不是在这个世界的,所以对方才会抽取那个造物所储存的生命力来打破这个世界生与死的界限,吸引那个造物的注意力,诱使对方察觉并从其他世界跑过来奋起反抗。就像是饲养的野兽,平时看起来乖巧听话,可一旦触动它们的食物、让它们感受到了危机,哪怕是主人也会受到攻击。 这张腐朽到尽头的床就是这个猜测最好的证明。 只不过从这个世界没有发生什么巨大波动的情况来看,那个造物的反抗显然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青木言自然不可能将「书」放在这个世界,同时对于对方而言,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比亲自构想、掌控的世界更安全,因此「书」一定被放在其他世界中,再加上那个造物能够自由穿梭在对方构想出的那些世界的特性…… 说不准青木言已经拿到「书」了,甚至已经使用了「书」。 费奥多尔切换了屏幕,看着身处实验室、混在研究团队中因意见不合而跟其他人争执的面红耳赤的霍尔巴赫,又看向屏幕左下角街道中一闪而过的金髮身影,确认了青木言的身体没有被属下照看的事实。 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被少年捧着的金眸白鸟。 看起来青木言格外相信对方。 如果是空间系异能者照看的话,那他原本想要利用普希金异能桎梏对方的计划可能很难成功,或许需要更换另一个计划了。 有点可惜,亏他还特意让对方提前了近一年潜入伦敦呢。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三年前的青木就很难对付,更别提现在,会出现不顺利的情况也是正常发展。 费奥多尔沉吟了片刻,指尖轻轻点在键盘上,发出了一封没有匿名的邮件,而收件人那一行则显示的是「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阿加莎。 第201页 这封邮件没有太多的内容,也没有提及「书」的字眼,唯一有的是对方所关心的——超越异能体系之外的力量,以及「阿撒托斯之梦」的信息。 哪怕那位近卫骑士长并没有跟自己达成确切的合作,并且极有可能对自己怀恨在心也没关系,只要对方看见了这封邮件中的信息,自然会有所行动。 这是一个不得不踏入的阳谋,同样也是阿加莎所在意的那些问题能够得到答案的最好时机。 除非对方放弃了对于这股超越异能体系之外力量的探索兴趣,否则对方只能按照自己计划中的那样去走。 费奥多尔啃咬着指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垂下眼眸去看手机。 不出意外的,普希金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已经挂断了电话。 费奥多尔没有去给对方下达下一个指令,也没有去注意对方的动向,既然原计划不能用了,那么对方也已经没用了。 接下来的话…… 果然还是需要去弄清楚太宰治到底有没有随身携带「书页」比较好吗……? …… 白昼这个概念仿佛已经在这座城市中消失,唯有无尽的大雨伴随着黑夜在这由梦境掌管的世界中不断滋长。 宛如停滞的薄雾中悄然出现了一抹青绿的光点,像是本该在森林深处却不知为何迷失在钢铁城市中的萤火虫。 它跌跌撞撞地躲过落下的雨珠,路线清晰地朝着某个方向飞去,甚至越飞越高,超越了普通萤火虫可以达到的高度。 最终奇异地穿透过一扇玻璃窗,进入了那所静谧安宁的房间。 床上的银髮青年敏锐地睁开眼睛,注视着那只看似无害的「萤火虫」,对方目标清晰地直指他身侧的青年。 能够直接穿透过玻璃的萤火虫自然不可能是普通萤火虫,身为空间系异能者的果戈里自然而然地在那只像是萤火虫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他异能感知范围的一瞬间就已经察觉到那个东西的不对劲,对方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如外表一样的萤火虫,更像是由异能创造出的虚假幻象。 在那只「萤火虫」即将停留在青木言身上的前一秒,果戈里当机立断地捞起床上的青年用异能传送,跟那只「萤火虫」拉开距离。 然而这没有什么用,那只「萤火虫」像是已经跟青木言建立了某种联繫,根本不受果戈里异能的影响,对方像是瞬移一样,同步跟上了果戈里,没有拉开丝毫距离,无论果戈里怎么使用异能,都无法影响那只「萤火虫」停留在青木言眉间。 「萤火虫」在接触到青木言皮肤的那一刻骤然化为众多青绿色碎光,那些星星点点的碎光逐渐消失在空气中,青木言的身体仍旧完好无损,没有多出任何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受到任何外伤攻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但—— 这个世界却在顷刻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96章 犹如生命力的瞬间爆发。 蓄积了一层雨水的地面之下生长出大片大片的细草, 鲜嫩的草尖中点缀的不知名的野花,无数浅绿色的藤蔓从变成了草地的地面之下冒出,它们顺着建筑蜿蜒而上, 原本单调粗糙的藤蔓表面同步冒芽, 冒出的芽在瞬间飞速伸展成巨大的绿叶。 一点青绿色的光芒自草丛中悠悠升起, 紧接着越来越多, 犹如萤火虫所散发出的光芒忽明忽暗地闪烁在植物之中, 将这一切点缀的更加自然, 如同古老又梦幻的童话森林, 到处都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饱含生命的绿色在短短数秒内占领了这座钢铁城市, 颠覆了原本灰败犹如无人之城的伦敦。 参天的绿叶近乎要伸向云端,巨型叶片牢牢遮挡住了自天空降下的雨。就连地面上原本残留的积水,此刻也都像是被植物吸收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淅淅沥沥的復生之雨在庞大的生机面前停滞了片刻, 像是真的被萌发的植物所干扰, 也像是自己所掌控的世界被入侵的太过突然, 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居然真的有人敢这么做一样。 在继续生长的藤蔓即将触及到云端的那一刻,雨忽然大了起来, 频率由原本的平静稳定演变成了愤怒疯狂,一颗颗雨珠噼里啪啦地狠狠击在绿叶上,带着要击穿对方的锋锐气势。 面对雨水疯狂的攻势,才撑开不久的巨型绿叶很快被打得四分五裂, 但雨水却仍旧没能重新落到这座城市之中,在上一片绿叶碎裂时,下一片绿叶会立即生长而出, 接替对方的使命,继续抵挡着暴雨的落下。 二者就这样不断地周而復始, 像是陷入了某种轮迴拉锯战,水火不容的气势也像是在争夺这个世界的控制权。 …… 被藤蔓包裹了外墙的高楼之上。 一道雪白的身影正静静站在顶端观看着这无声的斗争,他披散在身后的微卷银髮在狂风中乱舞。 这个世界在植物入侵的一瞬间变得暴躁了起来,像是孩童即将被人夺走心爱的玩具那样,爆发出疯狂的反抗。 果戈里望着一边抵挡着暴雨一边即将探入云层的藤蔓,正如真实世界的常规框架,两者在近乎相衡的情况下,雨是无法彻底破坏植物的。 无论是植物吸收了雨水,彻底占领了这个世界;还是二者一直相互抗衡下去,都会算做是青木言控制权的丢失,这意味着这个世界的规则在被逐步修正,原本颠覆规则正在向常规世界靠拢。 第202页 他垂下眼眸,看向怀着抱着的——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的黑髮青年,后者没有任何要甦醒的预兆,身体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变,甚至就连少年版的那个精神体也没有出现。 看起来没能拦住的那只萤火虫果然是他人的异能,只针对于精神或者是梦境的异能。 这一切会跟对方的精神体在等他睡着后的离开有关吗? 对方到底去做什么了呢……? 果戈里低下头轻轻贴在对方脸颊上,在意识到自己心中瀰漫出的、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产生的情绪时,他不由得愣怔了一瞬。 半晌,一声愉悦的笑声自唇边溢出,果戈里直起背嵴,重新望向远方的天空,像是在自言自语般。 「真是了不起。」 「简直就像是舞台上魔术师手中充满未知的表演道具一样呢,小青木。」 哪怕只是稍微移开视线一秒钟,都极有可能会错过最为精彩的瞬间。 就像现在。 如同揭开了什么伪装,灰黑色的天空边缘翻涌起一道道红色的闪电,猩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已经探入云层的藤蔓顶端。 藤蔓只延伸出了一个细小的尖,仅仅只是这一点点的区域踏进了云层之中,就像是触及了什么禁忌之地。 整个侵占了伦敦的绿色都在一瞬间飞速灰败,蓝灰的怪异色彩顺着植物的根部而上,所有生机宛如被吞噬般消失,只留下枯萎干瘪的枝干。 生机勃勃的童话森林转瞬即逝,连带着被阻碍了的细雨也加倍地捲土重来,天边闪烁的闪电照亮了不断从云层中坠落的暴雨,它们打断了妄图跟它们作对的、已经枯萎的藤蔓,狠狠地沖刷着这座险些被他人侵占的城市。 局势的演变意味着入侵者的失败。 …… 灯火通明的庄园中。 一位拥有着宛如童话森林般清浅眼眸的男人正看着手中打开的书籍。 那是一本不同于寻常书籍的书,确切来说,是一本能够构建出立体物体的书。 摊开的书页中心是一个立体的半圆形,在半圆形中是一座正不断下着暴雨的微缩城市,靠近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座城市跟他们此刻所处的伦敦完全一致,甚至就连那些已经枯萎的参天植物也復刻的一模一样,像是做工精细的水晶球。 而在这个半圆之外,则是一片足以遮盖一切的灰色雾海,看上去单调又无比神秘。 但实际上这些雾海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安静,就在那些植物彻底被侵蚀的那一刻,灰色的雾海骤然开始翻涌,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丝丝缕缕的雾气犹如触手一样朝着书外探去,像是想要连带着这本书也一起吞噬,带着贪婪又危险的意味。 男人见状表情发生了变化,反应迅速合上了书。 伴随着他合上书的动作,这个世界不知从何处蔓延出的植物也同步消失。 坐在不远处端着茶杯的金髮女人注意到对方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是不出意外的平淡,「失败了啊,威廉。」 「你明明很清楚,阿加莎,正如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这个诞生于梦的世界很奇怪。」被称为威廉的男人轻轻嘆了口气,「它像是拥有着两种意志,其中明面上的意志在排斥着我的影响,视我为入侵者;掩藏在暗处的意志则伪装成放弃,纵容我去影响这个世界,可实际上那抹掩藏在暗处的意志却在我即将彻底入侵时露出獠牙,开始反向入侵我,像是想要将我也拉进充满未知深渊。」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些困惑也有些新奇,「我还是第一次入侵如此奇异的梦境,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自灵魂深处腾升起的不详恐惧……或者称它为某种古怪的污染更加合适。」 「这就是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彻底掌控这股力量的原因,没有人能够承受住这种让人精神混乱的污染。」阿加莎眼眸微垂,杯子里褐色的红茶倒映出一双蔚蓝的眼瞳,「因此……我更加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了,是用了什么媒介……?如果是这个,你也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毕竟无论是梦境,还是他本身,于你而言都可以算作媒介,甚至可以算作是有着一定『距离』的绝对安全媒介。」 威廉对于对方好奇的问题没有兴趣,他微微颔首,「正是如此,所以你现在可以得出新的结论了——这种力量能够顺着任何细微的联繫入侵妄图掌控祂的人,哪怕有媒介也一样。」 阿加莎脑海里回想着所有关于「钟楼怪人」这位年轻首领的信息,他们能够查到的信息并不多,即使加上当初横滨「星之彩」事件中的那位少年画家「青木言」也一样,对方透露出来的疑点除了为什么要在横滨引发「星之彩」事件?就只有身为法国不受贵族与其他组织待见的——树敌众多的「钟楼怪人」首领,为什么会没有能够足以防身的武力值? 前一个问题在费奥多尔会在这个时候看似莫名其妙地给她发这么多有关「阿撒托斯之梦」与超越异能的力量体系的邮件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费奥多尔对于「钟楼怪人」那位年轻的新首领太过于关注,甚至有些穷追不捨到了视为宿敌的地步,以她对费奥多尔为人的了解,对方八成在青木身上吃过一次大亏,而现在对方想要从后者身上将那个亏补回来。 这个「亏」具体是什么也很好猜,三年前「星之彩」事件时曾有过信息说横滨丢失的重要异能道具被俄罗斯那边的组织窃取了,在那个时间段唯一进入过横滨境内的俄罗斯组织只有「死屋之鼠」。 第203页 但哪怕横滨政府对「死屋之鼠」展开了通缉,也无法掩盖此刻港口mafia对费奥多尔的熟视无睹。 横滨虽然是个乱糟糟的地方,但也正因为如此,港口mafia绝对不会不对丢失的重要异能道具动心思。 所以阿加莎推测横滨丢失的重要异能道具并没有被费奥多尔夺走,而是被「钟楼怪人」那位年轻的新首领暗中拿到了,并用了某种手段让外界所有人都误以为是「死屋之鼠」窃取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伦敦这一次的事件,包括这个「阿撒托斯之梦」,实际上都是费奥多尔为了从后者身上拿到「书」的阴谋。 即使她原本对于「书」并不感兴趣,此刻也不由得关注了起来。 毕竟她已经被拉入了这场「争夺战」,参与一下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好歹这里是「钟塔侍从」的地盘,不给予对方一些教训,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那么,青木身上疑点中横滨「星之彩」事件是为了「书」,没有能够足以防身的武力又是为什么呢? 即使对方的异能足够强大,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没能来得及使用异能的情况,维克多·雨果在培养继承人时不会如此不负责任,依照这个推测,唯一剩下的可能只有对方身上有什么因素导致他无法进行高强度的身体训练。 而这个因素极有可能也是对方能够掌控这股力量这么久,却不会跟那些人一样陷入疯狂的原因。 阿加莎觉得费奥多尔应该知道具体答案,八成也猜测到了自己会怎么做,按照原定正常发展下去,最后一定能够让这个世界崩塌,又或者是迎来终幕。 威廉不太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见对方端着茶杯陷入了思绪,他出声提醒道:「为了以防被反向侵蚀,我已经斩断了入侵这个梦境的通道,只封锁了这个梦境,既然没办法影响,我就完全撤回异能了?」 「不必,请先维持着封锁梦境,让他无法醒来吧。」阿加莎侧过头看向一旁的侍从,后者心领神会地将手中的电脑放在对方面前。 「你要让这场暴雨一直下,直到淹没伦敦为止吗?」威廉视线透过落地窗看向外界不断落下的倾盆大雨,要不是这里的侍从够多,说不准阿加莎的庄园也早已经蓄积一地的雨水了。 「雨不会一直下的,研究所那边不是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吗?」阿加莎并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而且,梦境的主人也不会对此熟视无睹吧,毕竟这座城市里不只有他的敌人,也有无辜的民众与他所在意的人。」 正如阿加莎没有对他说出实际打算一样,威廉也并不打算告诉对方——指望梦境主人停止这一切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到底他们并不是什么可以完全信任彼此的关系,此刻他只不过是出自于某个久远的人情才会出现在这里罢了,没有多管闲事的必要。 威廉指尖抚过手中被合拢的书,这是他的异能在成功入侵他人意识后所生成的梦境之书,书的外壳反馈这个梦境是否深受对方喜爱,而书页中则记录着对方的梦境。 这本书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甚至连能够让人辨识的图案都没有,只有乱七八糟的颜色汇聚在一起缓缓流动,无论是喜爱还是厌恶都判断不出来,颜色代表了梦境主人的情绪,这些颜色同步出现只意味着一件事。 ——对方的情绪完全失衡了,就像已经坠入混乱与疯狂。 …… 意识的交锋转瞬即逝,入侵这个世界的植物也随着落败而消失,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但仍旧肆虐的暴雨却在告知着所有人,这并不等同于无事发生。 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变化都昭示着青木言最深处的意识。 戈蒂耶和霍尔巴赫近乎是在植物出现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假设这些具有童话气息的植物是青木言意识海洋中掩藏的最深的、也是被遗忘的童真,那就不应该会展现出类似于入侵者般的姿态,落下的雨也不会在一瞬间宛如愤怒一般变成暴雨,会出现这种情况只代表——真的有人妄图入侵青木言的意识,藉此操控这个世界。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青木言房间门口相遇,视线在触及到那些修补墙壁的工作人员时,心底不详的预感终于成真。 果然有人对青木出手了。 戈蒂耶冷着脸打开青木言房间的门,里面不出意外地空无一人,没等霍尔巴赫问些什么,他毫不犹豫地扭头走向电梯,摁下了去往下一层的按键。 霍尔巴赫跟在戈蒂耶身后,看着对方目标明确地直奔十四层的某个房间,他知道十四层住着的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法国的那些难缠贵族,因此在看着对方带着一身不善气息去敲响房门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对方稍微做点情绪管控。 只不过霍尔巴赫刚张口还没出声,只见那扇门忽然自己开了,像是早已知道有人来访一样。 霍尔巴赫微微愣了愣,脑海中冒出的猜测在看见房间里的那个穿着整齐衬衣却披散着头髮的银髮青年时得到了验证。 戈蒂耶哪怕跟对方有着些许恩怨,还有些情绪上头,也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的涵养,「打扰了,青木在这里吗?」 「如果你是指身体的话,小青木确实在我这里,如果你指意识的话,超级遗憾,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果戈里没有为难对方,他干脆利落地说出了实话,语气像是感嘆一般,「就像是他所对我说的那样,这里是他的『自由』,除非他想,不然我们都无法找到他。」 第204页 戈蒂耶沉默了一瞬,脑海里浮现出调查到的——关于眼前银髮青年的那些信息,他好像有些知道为什么青木爱跟对方玩了,一个热爱「自由」,一个异能是「自由乡」。 这简直是…… 那个词彙戈蒂耶实在是不想承认,他近乎逃避般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那青木身上有出现什么反常的事情吗?」 「反常的事情……只有那只『萤火虫』吧。」果戈里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那是一只很奇怪的『萤火虫』,它像是迷路一样穿过了十四层高楼的玻璃,目标明确地直奔小青木,哪怕我阻止也没有用,唔……这种情况应该说是那只『萤火虫』已经锁定了小青木吧,所以无法被外界阻止。」 果戈里很清楚眼前的两个人想要在自己这里了解到什么,因此他没有过多去赘叙,也没有使用那些用于烘托气氛的肢体动作,仅仅只是微微拖拽着抑扬顿挫的音调说出了对方想要的信息,「总之——就在那只『萤火虫』跋山涉水终于落在小青木身上时,这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起来很励志。」霍尔巴赫被果戈里带偏了一瞬间。 这一声感嘆让戈蒂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自己那没什么用的同事,「你还没有想到怀疑的目标吗?」 「怀疑的目标?」霍尔巴赫身体往门上一靠,努力回忆,「在伦敦知道小青木住哪的人不少,但凡是有心的都能查到,暗地里潜藏的我不清楚,明面上的只有费奥多尔和阿加莎吧。」 「没想到你真的还有点思维能力。」戈蒂耶对对方的怨气稍稍散去了些许,「「死屋之鼠」的近期入境只有费奥多尔一个人,再加上「死屋之鼠」本质上是个情报组织,伦敦又是阿加莎的主场,我更倾向于出手的是阿加莎。」 「哦哦!想起来了!你这么说,我倒是听说过伦敦有一个能够让人一直沉睡的异能者。」 霍尔巴赫摸了摸下巴,他的异能能够清除各种来自于外界的负面影响,因此也有知晓他异能的人为此来特意找过他,「你觉得小青木现在是中了那个人的异能吗?」 「可能性很大,毕竟现在这种情况被那些人称为「阿撒托斯之梦」,阿加莎会特意准备能够让人沉睡、甚至是极有可能能够操纵梦境的异能者留在伦敦很正常,更别提现在的伦敦确实受青木梦境的影响,可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那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植物。」 戈蒂耶觉得对方多少有点明知故问了,他有些没耐心地催促道:「好了,到你起作用的时候了。」 霍尔巴赫并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个时候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他一边走向床上的沉睡青年,一边提醒道:「先说好,如果小青木仍旧是那种分离的状态,我的异能可是没用的。」 他的异能只能清除各种来自于外界的负面影响,并不能清除自身的影响,因此如果青木的意识不存在于身体中,那他的异能也无法判断对方是否是因外界而被迫沉睡,换句话说,他异能的起效需要青木意识、或者说是灵魂呆在身体里。 霍尔巴赫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点在那个沉睡的青年眉心,伴随着异能的发动,无数雪白的文字自二者相触的地方蔓延,然而这幅景观没能维持一秒便很快消散。 霍尔巴赫无奈地回头,朝着戈蒂耶说道:「好吧,小青木果然没有呆在身体里,说不准我们要迎来最糟糕的情况了。」 后者眉头微蹙,快步走到床边,床上青年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仿佛无论外界发生什么都无法干扰到他无垢的梦境,全然没有外界暴雨敲击窗户时一丝一毫的兇狠。 相比较于戈蒂耶的凝重,霍尔巴赫反倒轻松一些,这可能是因为他完全信任着青木的能力和判断,「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找到小青木自由的精神体?」 「你说得容易,难道我们现在要拿个喇叭满伦敦去喊『青木,你快醒醒』这种话吗?如果是那样,马上整个伦敦都会知道青木是「阿撒托斯之梦」的主导者!」戈蒂耶没办法判断青木此刻的状态,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头髮。 忽然,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目光微凝,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原本被遗忘掉的担忧。 如同验证一般,他轻轻掀开被子看了眼青木言的衣物,此刻后者身上穿着的并不是之前的睡衣,而是一件绝对不适合睡觉的衬衣,甚至…… 戈蒂耶目光缓缓看向正站在不远处、神色十分可疑的果戈里。 青木言身上的衣物跟那个银髮异能者身上的一模一样,就连码数都完全一致,原本在对方身上十分合适的衬衣,在青木言身上就长出了一截,这一截格外的显眼,显眼到了有些刺眼的地步。 戈蒂耶维持着理智与仪态,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在另一个方面格外糟糕的发展,他冷静地朝果戈里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能发生什么呢? 无非是在外界发生变故的时候,果戈里好奇地想要去查看,但是又不放心丢下青木言的身体在这里,于是选择抱着对方一块去一探究竟,结果没想到原本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小雨会在植物变色的一瞬间变成倾盆大雨落下,导致他们猝不及防的被淋湿了而已。 而既然被淋湿了,那肯定不能继续穿着湿透的衣物,不然肯定会感冒。 第205页 贴心的果戈里本来想用异能去青木言房间拿两件衣物更换,但是没想到对方房间被炸了一个大洞正在修补不说,甚至就连衣柜里的衣服也都是少年期的码数,现在的青木言根本穿不了。 因此他只能退而求次地打开自己的衣柜,但更让他诧异的事情发生了,自己衣柜里的那些衣物全部都变成了统一的衬衣黑裤,外套也都被更换成了白大褂,看起来像极了某些实验人员的统一着装。 不过往好处想想最起码还能穿,于是果戈里给对方和自己更换了衣物,顺带吹干了对方的头髮,只是衬衣终究是没有睡衣舒适的,所以原本他想着等把自己头髮也吹干后就去把青木言的衣服吹干,但没想到戈蒂耶和霍尔巴赫会来的这么快。 果戈里看着戈蒂耶脸上看似管控的很好的表情,但实际上却忍不住想要骂他是「人渣」的愤怒,只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如此被冤枉的时候。 考虑到对方对自己的戒备,果戈里使用了所有魔术师都擅长的谎言,「没错,就在那些植物突然消失之后,我发现我和小青木,还有衣柜里的衣物都变成了这些统一着装,说起来——穿着这些我都不方便使用异能了,你们对于这些有什么头绪吗?如果有解决方法就更好了——!」 什么头绪?毫无头绪!这里又不是他的房间! 戈蒂耶险些憋不住想要说出这些话去质问对方。 但一旁的霍尔巴赫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及时拉住了戈蒂耶,他表情有些古怪地在后者耳边提醒道:「梦是不可控的,可同时也会折射出一些现实碎片的影响,你还记得我们跟小青木见的最后一面,我提出的猜测吗?」 戈蒂耶记忆力很好,近乎是瞬间就想起了霍尔巴赫在青木面前误以为果戈里也是研究人员的话。 再加上青木对于眼前银髮青年不同寻常的态度和类似于恋爱一样的相处方式…… 似乎真的折射进了梦里也不是什么怪事。 戈蒂耶一瞬间沉默了下去。 霍尔巴赫有些感嘆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换个角度想想,最起码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他睡的很好。」 甚至还有闲心玩这种角色扮演y。 第97章 原本他是想把那些植物留下来的。 虽然起初对于那些奇怪植物险些弄坏自己最爱的这颗玻璃球这一行为非常生气, 但在确认对方没办法撑破玻璃壁时,他又开始觉得在钢铁与混凝土组合的城市里掺入点这种自然的气息没什么不好。 只是哪怕自己努力抓住了这些植物,后者却还是消失了, 就像是突然出现时的那样又突然消失。 他有些好奇, 想要去找找看这些植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是这抹好奇没有持续多久, 在他真正需要开始行动起来时, 又有些倦怠不是很想去了。 无边无际的灰雾像是因犹豫什么而翻身似的涌动了一下。 好奇与倦怠拉扯了许久,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去寻找植物源头, 选择抱紧自己心爱的玻璃球, 重新坠入梦境。 被灰雾紧紧包裹的玻璃球内仍旧在下着暴雨,里面的雨势没有丝毫缓解,地面蓄积的积水已经严重阻碍到了城市里那些人的正常出行。 伦敦实验室内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研究者手里拿着彼此分享出来的情报, 他们不约而同地盯着手里的资料, 又看向电子屏幕中依照各种已知信息用公式推演出来的环境预测图。 云层深处一片漆黑, 任何探照设备投进去都像是沉入了海底深处一样,堪堪只照亮厘米之处, 而漆黑中隐隐约约泛起的幽绿色光芒又根本不足以支承他们看清全貌。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云层之上的环境跟万丈海底相同,并且似乎存在某种未知的建筑。 知晓内幕的人明白此刻所处世界的虚假,以及天空至高处极大可能是由「阿撒托斯之梦」自带生成的诡异建筑;而不知晓内幕的人仅仅只是以为这是伦敦所汇聚的那些组织的一场大型博弈,伦敦城内的一切变化都是那些超越者搞出的动静。 但, 在此刻无论知不知晓内幕都不重要,他们当务之急是处理伦敦降雨导致积水的问题,如果一直放任不管, 伦敦极有可能会在迎来终局之前先一步成为一座水底城市。 之前伦敦城市内突然出现的植物像是想要阻止雨水的继续落下,但很可惜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反而还弄巧成拙,使得原本平缓的细雨变成了急促的暴雨,极大缩减了他们能够行动的时间。 几个研究者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一致认为对于这方面他们得慎重一些,不然极有可能会更加雪上加霜。 也有人认为这是那些由于植物太过于温和、没有治本,才导致雨水有机会反扑的缘故,如果他们行动应该直接对云层深处的海出手。 总之来自于不同组织的研究人员各持己见,争执不休地想要使用自己的想法。 在一众围在一起吵得面红耳赤的研究人员中,一名褐发青年看着手中的材料难得没有掺和进里面搅混水,倒不如说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往哪一边搅。 霍尔巴赫抬头望向混在人群中的金髮少女,后者穿着专门定制的白大褂,认真地听着各个流派提出的问题和意见。 听了好一会儿,她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疑惑地问出了问题的根本所在,「如果这是异能者之间的博弈,那我们完全不用担心吧?那些人分出胜负了之后自然就会停手了,为什么你们要这么着急?」 第206页 知晓「阿撒托斯之梦」的那一方沉默了片刻,旋即振振有词地辩驳,「这当然是因为那些异能者都有病!他们都疯的不轻!这点我想不需要过多赘述,您应该了解,想要毁灭一切的异能者比比皆是,他们怎么会在意伦敦普通人的死活?」 「噢噢,原来是这样。」少女恍然大悟地点头,低头在手中的记事本上写写画画,没有再继续参与争辩。 其他人也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他们继续争辩着彼此提议中站不住脚的漏洞,有的是提议中所需要消耗的资源,有的是对云层之上未知环境的怀疑,这场争辩的最后关键问题落到了时间上。 按照暴雨降落的趋势,以及伦敦目前积水的水位推算,最多半个月,伦敦就会被彻底淹没。 这场雨与普通的雨不同,虽然它的降落速度与普通的雨差不多,但普通的雨可不会在短短几个小时里使得伦敦排水系统瘫痪,也不会在近一天的时间里就蓄积起近乎到人小腿的积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们没能注意到、也无从查起的细节。 少女听着每个人的发言,表情是有模有样的严肃,笔盖抵着下巴,再次发出疑问,「既然天空之上的情况在短时间里没办法弄清楚,也无从下手,那我们为什么不对地面的积水下手呢?」 「您未免太理想化了,雪莱博士。」其中一人发出一声嗤笑,话语虽然依旧带着礼貌的尊称,但语气却有些不耐烦,「您要怎么处理地面的积水呢?梳理伦敦的排水系统吗?如果是这样,您有些太粗心了,伦敦四周被灰雾隔绝,天空之上又有深海,那么,地底也一定被某种力量隔绝了,否则以伦敦的资本,排水系统不该如此差劲。」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我们缺的不是时间吗?既然如此,只要能够争取到时间就可以吧?」雪莱笔尖点着纸面,有些不高兴对方轻蔑的口吻,「直接把地面的积水焚烧蒸发掉好了。」 「噢,真是个不错的提议,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完美把控高温只焚烧积水,而不伤害到那些普通人和设施呢?」 有阴阳怪气的反驳自人群中发出,霍尔巴赫顺着看去映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那个跟雪莱有过节的男人。 「找「钟塔侍从」来处理,他们不是很擅长焚烧东西吗?」雪莱理所当然地说道:「说到底伦敦也是他们管理的区域,他们没理由不同意。」 「这可太好了,如果「钟塔侍从」没有参与这场『博弈』,而是袖手旁观的话,他们一定会同意吧。」男人语气越发伪善,嘲讽对方天真的意思就差直接说出口了。 雪莱没思考太多,她干脆利落地拨通了阿加莎电话,单刀直入地说出了目前研究的难点,以及需要对方帮助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阿加莎同意了,但同时雪莱也欠了对方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虽然在雪莱眼里对方同意的有些狡猾,但在那些知晓「阿撒托斯之梦」的人眼中,阿加莎同意的太过轻易了,轻易的就像是这些东西对于对方而言已经没有了价值一样,所以随随便便地打发了。 …… 另一边挂断电话的阿加莎没有在意研究所的那些人会怎么想,反正研究所得出来的东西已经被那些研究人员传递给了各自的组织,能够猜到「阿撒托斯之梦」可能是什么的人并不在少数,继续遮遮掩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况且她也对云层上的建筑有点兴趣。 虽说在威廉面前她展现出一副要袖手旁观的模样,但实际上还是要管一下的,归根结底这里还是伦敦,更何况研究所那边也希望她出手,这刚好给她送来了一个不得不出手的完美藉口。 阿加莎招手唤来了侍从,让对方将自己的命令传递下去。 拥有焚烧异能的异能者得到命令很快出发。 他们效率极高,在通过广播说明情况后,伦敦城内耀眼的火光沖天而起,灼热的气浪驱散了暴雨的严寒,也使得游离的薄雾与地面分隔。 明亮的火光在黑夜中格外引人注目,远远看过去,温暖得恍若圣诞节已至。 窥见这抹光芒的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穿过灼灼燃烧的火焰,潜入了位于伦敦郊区的一座小型庄园。 庄园里没有开灯,连伺候的佣人也很少,漆黑的走廊里寂静一片。 金髮来客踩着暗红色的地毯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像幽灵那样、悄无声息地快速搜索着整个庄园。 直到—— 在亮着灯的书房中找到自己的目标。 坐在桌前的男人像是知道有人来访,也像是知道对方的来意,没等对方开口,他兀自说道:「抱歉,我并非「钟塔侍从」中的一员,但「钟塔侍从」毕竟是官方组织,所以我难免会遇见一些难事,欠下对方一个人情。」 「嗯,那么您的意思是——您不能解除施加在我们首领身上的异能是吗?威廉·莎士比亚先生?」 来访者隐匿在门后的阴影中,语气听不出情绪,但说出的内容已经证实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冰冷又尖锐的杀意随话语一同袭向对方。 「是的。」威廉没有因身后锋锐的杀意而回头,他像是在书写着什么,羽毛笔上的羽毛尖在半空中伴随着动作游动。 来访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像是在观察什么、也像是跟每个暗杀者一样寻找着可以下手的破绽。 第207页 许久,他收敛了杀意。 「好吧,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在刚刚短暂的试探中,戈蒂耶已经明白对方的为人了,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英国贵族,现在看起来对方也有着欧洲某些贵族的古板自尊,这种人把声誉看得很重要,因此对方不会因为死亡的威胁而收回异能。 更何况他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杀死对方,同样也不清楚杀了对方之后这份异能会不会仍旧起效。如果失手结下了仇,对于他们目前的处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能告诉我们您详细的异能吗?」 听见这个问题,威廉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向那位危险的访客,「我以为您能找到这里,就已经代表着您查出了我所有的底细。」 确实是这样。 只不过…… 「想确认一下罢了。」戈蒂耶微微耸肩,「比如说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其他解法之类的,毕竟很多异能者暴露在外的异能都只是一部分,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原来是这样,只是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的异能「仲夏夜之梦」如您所查到的一样,通过特定的媒介锁定目标,强制目标沉睡,并操纵对方的梦境。」威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拿起了手边的那一本封面满是杂色的书,「这个就是我通过异能所生成的——你们首领的梦境。」 戈蒂耶目光落在对方手中的书上,「他的梦境怎么样?」 「梦跟我们所处的伦敦一样,只不过展现出来的样子像是被雾气包裹的水晶球,是因为圣诞快到了吗?」说到这里威廉不由得笑了一下,想起对方首领还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而很快他的表情又凝重了起来,「好吧,老实说,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怎么说?」戈蒂耶目光透过对方手中的书,看向窗外不远处街道中灼灼燃烧的火焰上。 「我异能生成的梦境之书,内页会展现出梦境的内容,封面会反馈梦境主人对此刻梦境的情绪,按照正常情况,如果他喜欢这个梦,那么封面应该是整齐又明亮的色彩,如果他讨厌这个梦,那么封面会反馈出一片暗色调,但是,现在的封面看起来像是所有色彩都掺杂在了一起,他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个梦里同步上映,这很奇怪,因为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同时反馈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威廉眉头微微皱起,没有说出那个对方极有可能已经疯了的结论。 戈蒂耶闻言又重新注视着对方手里的书,「书里的内容有变化吗?」 「这个我没办法确定。」威廉惋惜地摇了摇头,「他所掌控的那股力量能够顺着细微的联繫反向侵蚀我,所以我已经断开了能够影响梦境的通道。」 「原来如此。」 戈蒂耶放心了些许,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钟塔侍从」所派出的那个——具有焚烧异能的异能者估计也烧不了多久。 威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说道:「让我亲自解除异能是不可能的,但是你能够寻找其他人解除异能。我听说目前伦敦有个情报组织,你可以向他们购买一些能够让人醒来的异能、又或者是能够消除异能的情报。」 戈蒂耶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如果他猜的没错,对方指的情报组织应该是「死屋之鼠」。能够让人醒来的异能他确实不知道,但他知道谁拥有能够消除异能的情报——港口mafia首领太宰治,后一个情报还是他在横滨时得到的。 只不过糟糕的是这两个人都跟青木是竞争关系,这种看似不巧但在某方面又显得格外巧合的情况像极了一场阴谋,而他们现在俨然已经掉进了这个陷阱里。 第98章 火焰所散发出的高温蒸发着地面的积水, 蒸腾的水雾自灼灼燃烧的火焰中浮向高空,纯白的水雾与被火焰所驱赶的薄雾混合在了一起吞噬了半空中扭曲的高温气浪,一时之间整个伦敦被浓重的纯白雾气所包裹, 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茧, 连带着其中跳动的火光都无法再看清。 水雾依附在玻璃上重新凝结成水珠, 模煳不清的水珠连同暴雨带来的雨水混合在一起, 牢牢隔绝了暗处窥探外界的视线。 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窗前, 他一手五指张开抵着玻璃, 一手像是拿着什么放在耳边, 暖色调灯光自高处洒落, 近乎照亮了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像是在出神,也像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难题,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垂,没有看窗外已经发展成了何种模样。 直到放在耳边的手机中响起另一个人的嗤笑, 他才恍然回神。 「您在这一点上跟青木君一样固执。」 费奥多尔似无奈般嘆了口气, 他抬起眼眸看向白茫茫一片的窗外。 原本恶劣的暴雨天气就足够模煳人的视线, 现在再加上火焰燃烧所带来的水雾,这两者加在一起, 近乎给伦敦套上了一层严密的帷幕,这对于某些组织来说无疑是行动的绝佳时机,对于某些非人之物也是。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他人没有按照你想法去做,就轻易断定他人固执, 这是不是有些太主观了?费奥多尔?」 电话另一头的青年用散漫又轻佻的语气说出了极具攻击意味的话语,他像是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了一样,自顾自的转变了话锋。 「不过, 费奥多尔,我觉得比起打探我『到底有没有随身携带「书页」』这个问题, 你或许更加需要去关心一下伦敦的积水问题,毕竟以现在的水位来看,你喜欢呆的阴暗地下室肯定已经被水淹掉了,如果继续放任水位涨下去的话,说不准你最后只能呆在与地下室截然相反的顶楼呢……诶?说起来你现在是泡在水里给我打电话吗?」 第208页 说到最后,那个声音的主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发展,发出了些许带着恶意的笑声。 「这点不劳您费心,我并非只有一个住所。」费奥多尔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对方想要试探他据点的意图,重新将话题引上正轨,「您真的不担心吗?太宰君?」 「我担心什么?被水淹死吗?如果是指这个,那我完全不担心哦,甚至恰恰相反,我很期待这个可能的到来,如果这场雨能够让我长眠于此达成多年心愿的话,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您知道我指的什么。」 费奥多尔不想再继续跟对方耗下去,就像是永远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一点在太宰治身上也是如此,他似退让般给予了对方想要的信息。 「您应该知道试验品和青木君异能组合在一起的特殊性,如果他将试验品混合在颜料中作为勾勒造物的媒介,笔下的造物就能够被实体化,那个造物既然能够在现实与青木君创造的世界中穿梭,那么这一点在青木君所创造的各个世界中肯定也仍旧生效,这样一来,问题点便出现了——我不确定当时的青木君是否将所有『颜料』都用于构建『旧约』。」 费奥多尔状似苦恼般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现在,您想知道这个世界中生与死界限被模煳的缘由吗?」 太宰治的声音没有第一时间响起,他们都不是什么愚钝之人,作为「星之彩」事件的主要参与者,在伦敦发生「死而復生」事件时,他就已经有所联想。 只不过他没想到青木言居然在跟费奥多尔窃取试验品时就有所图谋,而且还能图谋成功,让费奥多尔也没能及时察觉。 半晌,太宰治出声了,他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哇哦,该不会是因为我三年前在「书」上写下的那些内容阴差阳错填充了试验品的特性吧?让它变成了可以随意储存生命的容器?」 「正是如此。」 费奥多尔没有再过多去给对方分析现在的局面与那个试验品的关联,跟聪明人交流就是这点方便,只需要稍微提到其中一个点,对方就能很快梳理清所有脉络。 「现在青木君已经藉助「阿撒托斯之梦」的特性读取到了我们各自的秘密,也能够操纵造物拿到「书」,如果我们再不做些什么的话,三年前的那一幕极有可能会在伦敦再次重演呢。」 与说出的内容不同,费奥多尔微微喑哑的嗓音不紧不慢,甚至透着欧洲古老贵族的优雅与从容不迫,明明他也是劣势的一方,却让人觉得真正劣势的人里并没有他,而是只有对方一个人,让人心底不由自主地瀰漫出焦虑与慌乱。 这种通过这种细微之处的影响,循循善诱操纵对方按照自己想法去做的手段,正是费奥多尔所擅长的。 只可惜太宰治不吃这一套。 「是啊,好歹伦敦这场『棋局』是你精心筹备多年的,所以你可得努力一下,不能重蹈覆辙哦,费奥多尔。」太宰治轻飘飘地将压力又抛了回去,「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费奥多尔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他微微笑了笑,「您是想要通过伦敦生与死界限是否仍旧模煳,来判断青木君是否更改了您三年前所写下的那些内容吗?嗯……这确实是个直观又简单的方法,哪怕生与死界限回归正常,也有可能是青木君另有打算,而不是让「书」前面的内容无效化清空扩展更多可以书写的区域,看起来您很信任他呢,太宰君,我以为您应该了解他的本质。」 「我当然清楚那傢伙不顾一切想要活下去的偏执,这份偏执甚至莫名其妙地跟其他概念相融,以至于达到了病态的地步,就跟你想要消灭异能者的想法一样,都让人难以理解。」太宰治的声音微微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一点刚好是『你』带给他的,说到底,这一切应该算是你自作自受。」 「既然这样,您也应该知道这类人的可怕之处,「书」可不能更改时间,如果某些因素威胁到了青木君『活下去』的计划,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更多能够操作的空间,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消除「书」上的内容,横滨变成废墟就会因此成为无法逆转的事实,甚至连那些从神手里窃取到时间活着的人,也会因为命运回归轨迹而变成白骨。虽然我不清楚您拿到「书」的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特异点,但既然您会违背本性成为港口mafia首领,就证明横滨应该有您所在意的人或物吧?」 费奥多尔没有在意对方后一句饱含讥讽的话,他视线漫无目的地飘散在窗外的白雾中,嗓音缓缓拉长,「这样轻易地将他们的命运交在一个偏激又疯狂的人手里——真的好吗?」 话音落下,手机那头安静无比,仿佛连唿吸都停滞了。 费奥多尔像是不在意对方的想法,继续剖析,「而且,您手里的只是一张「书页」,只要青木君在「书」上所写的内容足够完善,能够与现实完全贴合,您仅凭一张「书页」又能做到什么呢……唔,或许根本不需要现实,毕竟这里本身就是他能够随心所欲的『乐园』,更何况,在拿到「书」前,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会写什么样的内容,这样看来,您能够操作的空间更小了呢,要直接简单粗暴地写上『青木·雨果因计划失败死了』这种话来让他跟横滨一同陪葬吗?这样的结局我倒是不排斥呢。」 第209页 最后费奥多尔的嗓音掺杂上了些许愉悦,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青木肯定会因为「书」内容的失效而元气大伤,太宰治也会因为横滨的消失而失去斗志,能够一举除掉两个对手,对于他来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结果。 「真惊人呢,费奥多尔,你差点就把我说动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夸张的吸气声,但很快这份夸张就被平淡取代,「如果真的会变成这样,那你又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直接等着终幕的到来不就好了吗?」 「你明明知道缘由。」费奥多尔故作困惑地问道:「我只是想把不确定因素变成确定因素而已,就像是您在赌青木君不会更改「书」的内容,而我在赌青木君会更改「书」的内容,您不觉得与其受制于人、什么都不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更好一些吗?」 「噢——那个啊,先齐心协力先把青木君淘汰,变成我们两个之间的博弈吗?」太宰治像是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只不过很显然他并不需要对方的确认,很快又说道:「但是我觉得『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结构诶。」 「好吧,那这么说如何?」费奥多尔紫罗兰色的眼眸微沉,隐约透露出些许暗红,这一抹暗红很快又在一次眨眼中消失,他轻轻嘆了口气,「您所认为的、能够对青木君构成制衡的底气源自于「书页」,这一切的构想也是源自于「书页」能够影响「书」本体的基础,但是您或许忽略了一个问题——已经从「书」中分离的「书页」真的能够影响到「书」吗?换句话说,您验证过「书页」和「书」是否仍旧是一个整体吗?」 这个问题无需质疑,它的答案也没有丝毫悬念。 一旦意识到这两者分离的概念,那么「「书页」是否跟「书」是一个完整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能被控制的了,正如写在「书」上的内容会变成现实一样,只要有着完整的逻辑关系……不,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只要有着充足能够书写的空间,完全能够通过蝴蝶效应写出「「书页」跟「书」已经是两个不相干的个体了」这种结果,到那时区区一张「书页」根本改变不了整本「书」所形成的结果。 而如果青木言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会仍旧任由他人制衡自己吗? 这个问题无需思考。 不会。 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确实没有比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更好的选择了。 像是预示着什么,窗外灼灼燃烧的火光逐渐暗淡了下去,整个世界又重新被暴雨所覆盖,天际时不时划过道道猩红的闪电,似捕猎者狞笑时露出的獠牙。 第99章 灼热耀眼到宛如白昼的火光终究还是被暴雨侵蚀, 仅两个小时不到,那些拥有焚烧异能的异能者就疯癫地倒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 当后勤队得到命令去回收他们时,后者近乎跟徘徊在伦敦街头的癫狂死者相容。 他们有的一脸狂热地盯着天空, 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迎接什么;有的恐惧地倒在污水中捂住双耳, 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声音而失去了言语功能, 从喉咙里发出最原始的呜咽;也有的开始无差别焚烧周围所有人和物, 站在火焰中高举双手欢唿鼓舞的模样如同在布置庆典会场。 阿加莎看着眼前被寻找回来的、像是从疯人院跑出来的下属, 脸色有点难看。 她有考虑到「污染」的存在, 所以才将预计行动时间定为三小时, 三小时后无论积水剩余多少都强制收队, 但她没想到哪怕是地上的积水也有如此强的影响,这才两个小时不到,甚至比威廉所受到影响的时间还短。 还是说,是因为威廉的入侵才导致这个世界开始变得应激了起来? 这些问题她无法从制造了这一切的「主导者」那得到答案, 也无法继续从设计了这一切的「阴谋家」那得到, 因此, 她只能另闢蹊径从这力量的「源头」那得到线索再自行推断了。 阿加莎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被收起,转头对身边侍从下令, 后者行动迅速地将关押在地牢的灰袍人提了出来。 潜入伦敦的「全知之眼」成员并不多,总共就两个,除去之前突然死亡在街头的那一个,就只剩下眼前这一个。 从这两人进入到伦敦境内开始, 阿加莎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她认为这两个人极可能是「全知之眼」派来试路的弃子。 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人行事完全不加遮掩, 甚至有时候还会拉着普通路人狂热地说些颠三倒四的古怪话语,简直就像是已经神志不清的疯子。 疯子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的, 阿加莎很清楚这一点,但因信仰而陷入狂热的疯子不同,特别是对方的「信仰」还跟此刻的局面息息相关时。 比如说阿加莎曾问过对方为什么另一个同伴莫名其妙地死了,而对方的回答是——因为他很幸运,通过媒介接触到「神」了,但是他也是不幸的,因为他没能承受住「神」的那一缕极淡气息。 听起来这些话有些莫名其妙,但稍微联繫一下现在已知的信息就能够得出答案——对方没承受住试验品的「污染」陷入疯狂了。 灰袍人像是不太适应环境光线的变化,他佝偻着身躯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周围,当视线触及到周围像是从疯人院跑出来的、负责焚烧积水的小队时,他不由得爆发出癫狂的大笑。 第210页 「哈……哈哈哈哈!活该,活该!这就是妄图阻止的后果!拉莱耶重现人间是必将到来的事实,谁都无法阻拦!呵呵……咳咳!」 骤然吸入空气太勐,再加上长时间的滴水未进,灰袍人疯狂地咳嗽了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顽强说道:「将一切奉献给我主……咳咳!跨越生与死的彼岸……被赐予与拉莱耶共存的殊荣……!」 阿加莎冷眼看着大厅内发疯的下属,目光落回了灰袍人身上,她扯了扯嘴角,「哦?那么「你主」该不会是指构建这个世界的那位异能者吧?」 「谁?」灰袍人咳嗽声逐渐平息,他浑浊的眼球一一扫视过周围,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也想起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不会在这,他又收回了视线,脸上因即将说出口的内容而浮现出狂热,「当然不是,他只是『引路人』,我们都很感谢他,因为他的出现,让我们跨越了难关,显然他也没有让我们失望,你瞧,只要给他了『钥匙』,他就能够引领我们踏上通往众神国度的阶梯,他是被选中的人……啊啊——真让人羡慕……」 说到最后对方像是已经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表情也变成有些扭曲的钦羡。 「『你们』?」阿加莎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彙,她有些嘲弄地说道:「你的同伴已经死了。」 「我当然知道他死了。」灰袍人奇怪地看了一眼对方,仿佛是在疑惑为什么对方要明知故问,「我们只是得到殊荣被选出来验证真假的而已,事实证明我们果然是幸运的,能够成为第一时间见证到神迹降临的一员!」 阿加莎无视对方因窃喜而手舞足蹈的反应,她挥手让侍从拿出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的是一个缠绕着墨绿色不知名物体的瓶子,通过没有被墨绿色物体覆盖的透明区域可以很清楚地窥见里面浮动着的灰色薄雾。 注意到瓶子的灰袍人当即扑了过去将那个瓶子死死抱在怀里,阿加莎没有阻拦,她平静地看着对方激动地抚摸着这个瓶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如同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不用阿加莎主动问什么,失而復得的灰袍人激动地自语,「还在啊,幸好还在,这里面混杂着一缕我主的气息,等拉莱耶降临之后,说不准就是独一份了……嘿嘿……他们肯定会很羡慕我的,得保护好才行……」 阿加莎见状反而有些失望了起来,她口吻淡淡,「如果这里面有你主的气息,那我劝你还是清醒一点比较好,这就是那位异能者构建这个世界的异能展现方式,现在顶多是跟你们研究的那个东西融在了一起,根本不会多出什么东西来,哪怕是异变出了什么,也不可能会是其他东西,只会是那位异能者本身的异变。」 这一番话像是触及到了灰袍人的雷区,对方暴跳如雷地怒吼,「你懂什么?!你这种人活该感受不到我主的气息!祂的气息越来越浓了,只要拉莱耶降临,只要拉莱耶的大门打开,只要祂甦醒!无论是这个用于承载真实与虚幻的『通道』,还是你们口中的真实世界都会归属永恆!从此这世间的一切纷争烦恼都会随之湮灭!你根本不明白那是多么美好的盛况!」 阿加莎并不在意灰袍人跺着地板发泄愤怒的举动。 当初「星之彩」事件,青木确实是让造物在现实里出现了,以对方的异能也确实本该做不到这点,换做是其他超越者也一样,没有任何人能够凭空创造出拥有独自思考能力、连概念都不存于世的幻想之物。 如果按照眼前这个人的话来推论,拉莱耶确实有可能像当初「星之彩」事件中的那个东西一样,降临在现实世界。 可是就算那东西真的降临了,也做不到改变整个世界,毕竟归根结底,这都是青木异能主导下的产物。 果然因信仰陷入癫狂的信徒会痴狂地去夸大吹捧自己所信仰的东西。 阿加莎乏味地摆了摆手,让侍从带着对方下去。 被拖拽着离开的灰袍人见阿加莎一脸兴趣索然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口不择言地嘶吼出像是诅咒一样的话语。 「太失礼了!你会为轻视我主而付出代价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到那个时候,你只能在被神放逐之地、在无尽的虚无中永远忏悔——!」 人已经被拉下去了,但对方最后一句饱含怒火的余音却在大厅中久久迴响。 阿加莎眉头微微皱了皱,她指尖轻摁在耳边,真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多余力爆发出这样的高分贝噪音。 想要的信息她已经得到了,虽然对方的话语神神叨叨甚至有些乱七八糟,但也足够她明白那个「拉莱耶」极大可能就是隐藏在云层之上的东西。 阿加莎指尖摩挲着杯子边缘,思考着实验所那边对云层之上的检测结果,在这之前他们都不清楚云层之上为什么会是万丈海底,换做现在,如果这万丈海底中掩藏着「拉莱耶」,那么一切就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雨水会有「污染」?为什么勘测到天空之上的深海里有模煳的轮廓? 一切都是因为「拉莱耶」的存在,这极有可能是跟「星之彩」事件中所出现的那个造物本质相同的东西。 只不过,这样看来,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拉莱耶」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无垢天国,而是沉没在地底深处的失落遗蹟,才会使得天空与大海相连。 第211页 阿加莎沉吟了片刻,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先前打给她的号码。 电话在拨出后很快被接通,阿加莎言简意赅地向对方说明了自己部下的折损与无法继续完成焚烧积水的约定,在面对对方为什么会折损的疑问时,阿加莎也仅仅只回答原因不明。 在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后,她指尖又放在了电脑键盘上,修剪的整齐的指尖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像是因还没有确定是否真的要这么做而犹豫,但下一秒,十指便毫不犹豫地落下。 发送出的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一句——「向天空的深海启用特异点武器」。 既然已经确定了异变核心,那就没有犹豫的必要,同时也没有其他路可选。 毕竟他们现在对于积水束手无策,如果放任这场雨继续落下直到停,那伦敦极有可能会被淹没;而对积水使用焚烧武器,又没办法做到精准把控,极有可能会演变成火灾。 她只能选择对天空之上的根源出手。 更何况与横滨不同,这里是伦敦,同样也是汇聚了欧洲所有最强组织的伦敦,她筹备宴会就是为了此刻,因此根本没有任何可能会重演横滨的情况,哪怕从雨水来看,那个「拉莱耶」极有可能比当初「星之彩」事件中的那个东西威力更大也没关系,这场异变的主导者也被困在了这里,如果到时候真的出现了无法控制的场面,他们完全可以控制住主导者并从对方身上研究出解决方法。 …… 研究所里挂断电话的雪莱盯着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有些疑惑地自语,「烧个积水怎么会折损呢?真奇怪……」 说起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有些奇怪。 先是女王陛下忽然问她想不想一起去其他地方游玩放松一下心情,后是这场本该联合一致对外的宴会突然变成了内斗,导致他们都被困在了伦敦出不去不说,整个伦敦还都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现在甚至还有被淹死的风险,也不知道是哪个癫狂的超越者在天空上搬了片海。 阿加莎没有理由会骗她,因此对方说部下折损就是真的折损了,可为什么? 是其他组织的袭击吗?还是这些积水原本就有问题是个陷阱呢? 雪莱想不明白,她只觉得周围人好像都瞒着她什么,这种只有她一个人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糟糕极了。 原本嘈杂的实验室也因为这一通电话而安静了一瞬,他们各自思考着「钟塔侍从」会出现折损的原因,连原本争执不休的问题也都不知不觉被放下。 直到有个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 收到阿加莎邮件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好了,温馨的过家家游戏结束了,现在我们该来思考如何解决压在我们头顶的那片海的问题了。」 激进派听见这句话,当即附和,说出了最开始,也是被搁置的提议。 「嘿,我早说了我们应该直接对天空上的海出手。」 「那些异能者是不可能帮助我们的了,用武器吧,威力比较大的武器,一鼓作气把那片海汽化从伦敦上空推到别处去。」 「我记得英国不是有特异点武器吗?威力比较大的那个,当初也用过吧,在横滨海岸的时候。」 「反正也没什么比这更好的计划了,要不然我提议先给每个人发一套潜水工具,这样淹了的时候还能游游。」 「不错,然后再造个诺亚方舟?真没想到我们还能看次神话剧演出。」 激进派这些人说到最后甚至阴阳怪气了起来。 保守派气得脸都红了,但又偏偏对方说的是事实,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计划了。 「就算是这样,那你们有考虑过武器在天空爆炸的余波会不会影响到地面吗?」 「哦,这个问题计算一下武器范围,然后再尽可能往上推,抵达影响最小的距离不就好了吗?」激进派其中一人说到这里看了眼周围英国的研究人员,微微耸肩,「只不过,我们其他国家的访客可做不了这一点,毕竟这个武器数据是你们英国的秘密。」 「那如果武器威力不够,导致海水直接呈洪水式下漏呢?」保守派还是不贊同这个提议。 「威力足够就不会导致这种问题发生,我想伦敦不可能只有一枚特异点武器。」激进派对此没有丝毫顾虑。 「哦,这可真不错,那你们考虑过当海水消失后,隐藏在深海里的东西要怎么办吗?」倚靠在墙角的霍尔巴赫见保守派即将落败,幽幽出声搅局。 激进派有些烦躁保守派顾虑这犹豫那的优柔寡断,「说得好像如果我们现在不这么做,掩藏在深海里的东西就会消失似的!与其慢吞吞地等海水漏完,不如直接出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说不准我们运气好,能够直接把那东西炸没!又或者是能够在那东西蓄积力量把我们一网打尽之前抢先阻止!」 这句话俨然暴露了什么,雪莱敏锐抓住了这抹不对劲,「为什么那东西会蓄积力量把我们一网打尽?它不是超越者的异能产物?」 自知失言的那人面不改色地补救,「谁知道那是哪个组织的超越者搞出来的动静呢?说不准对方想抓住这个天时地利的机会把我们都一网打尽,好吞併所有组织,成为整个欧洲的主宰。」 这个说辞看似有些离谱,但也不可否认有点道理,毕竟现在的时机确实很好,连私底下有小过节的都开始产生纷争,更别提有野心的了。 第212页 「好了,如果你们拿不出其他主意,我们就这样定了。」 男人说到这里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雪莱,在路过对方走向外界时,他低声在后者耳边讥讽,「有时候仅有科研方面的天赋可不行,我亲爱的天才,雪莱博士。」 雪莱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对方,仅仅只认出对方似乎跟她是同个研究院的人,这样看来他们应该不在同个部门,她得罪过对方吗? 想不通,果然一切都奇奇怪怪的。 另一边的霍尔巴赫悄无声息地摸出了研究所,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拨通了一串号码,电话另一头的主人似乎刚好有空,电话铃声在响起的那一瞬间就被接通。 「喂,戈蒂耶,他们要用特异点武器对天空上的海出手了,没关系吗?」 电话另一头的戈蒂耶正坐在一家露天咖啡厅的二楼阳台,耳边的男声混杂着雨水打在遮阳伞上的沉闷声响一同传入耳畔。 戈蒂耶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倒不如说他现在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找港口mafia的首领太宰治来解除青木身上的异能,虽然解除了青木也不一定能醒来,但是主动不醒来和被迫醒不来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谁知道青木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又究竟有没有受到异能的影响。 他抬起头看向漆黑天空不断落下的雨,那些纤细的雨丝在进入灯光的一瞬间被渡上色彩,璀璨的像是炸裂开的烟花,也像是无数个夜晚天际划过的流星。 电话那头的霍尔巴赫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没办法阻止他们,因为怎么想这都是没有退路的死局,阿加莎给雪莱打电话说:他们没办法继续焚烧积水,整个小队都因为这个而折损了。原因虽然没有告诉雪莱,但我觉得八成是被影响变成疯子了,在积水没办法处理的情况下,如果不想被淹死就只能每个人发套潜水设备或者是造个诺亚方舟,但你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就连之前有异能者阻止都失败了,所以他们对海出手是唯一选择。」 似乎是察觉到了戈蒂耶那头太安静了,霍尔巴赫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如果你被绑架了就唿吸一下,我好及时挂断电话去救你。」 戈蒂耶听到对方话语中的「唯一选择」忽然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因素。 那就是—— 青木手上是有「书」的,虽然当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对方拿到了「书」,对方也没有跟他们提过这一点,但从费奥多尔和太宰治都死盯着青木不放的情况来看,当初的「书」并没有落到他们手里。 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现在所有的「难题」都是青木操控下产生的,同时也都是没有其他选项的、无路可走的难题,而这唯一可以选择的选项肯定通往青木想要的结果。 因此他们没有必要去阻止那些人。 现在剩下的难题就只有「要不要联繫港口mafia的首领太宰治解除青木身上的异能」。 这个难题出自他跟青木二者之间,选项也不只有一个,他可以选择去找,也可以选择静观其变。 这样的话,青木究竟想让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以青木的性格是不可能信赖竞争对手的,更何况如果他现在去联繫太宰治,相当于把他们的软肋送到了对方面前。 可青木本身的状态也确实让人担忧…… 戈蒂耶脑海里想起威廉跟他说的那些话,他总有些担心青木会把自己先玩进去。 是以对方安全为主,还是完全放任对方不插手呢……? 说起来当初在横滨的时候青木一个人也做的很好,虽然玩的有点惊心动魄,但最后也没出什么大事,反倒是自己出手险些弄巧成拙,明明他当时只是拍了对方一幅名叫《夏梦》的画而已…… 剎那间,戈蒂耶明白自己在查到威廉异能时心底那一闪而逝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原来如此。 戈蒂耶眼眸微弯,手指抵在唇下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 虽然不清楚青木究竟是如何预知的,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青木这是在抱怨他呢。 听见戈蒂耶没头没脑笑出声的霍尔巴赫语气更担忧了,「你真的没事吗?」 「当然,我很好。」戈蒂耶语气轻松地说道:「霍尔巴赫,你说得对,我有些太不信任青木了,他确实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我们照顾的小孩子了,让那些人炸吧,随便炸。」 没等霍尔巴赫出声,戈蒂耶心情极好地挂断了电话,开始欣赏雨景享用起还冒着热情的咖啡。 戈蒂耶的心情是好了,但另一头站在角落偷摸打电话的霍尔巴赫却看着手机屏幕忧心忡忡。 完了,青木还没找到,戈蒂耶先疯了。 他一个人要怎么力挽狂澜才能捞两个人? 绞尽脑汁思考半晌都没能思考出解决方案的霍尔巴赫果断放弃思考。 他认清了一件事——这并不是他力挽狂澜就能够做到的范畴,事已至此,随便吧。 第100章 伦敦再次炸开了新一轮的光源。 不同于匍匐在地面的火焰, 这一次的光源如同许久未曾见过的晨曦,丝丝缕缕的光芒自灰黑云层的间隙中穿透而出,但很快, 伴随着像是在什么密闭空间中传导出的轰鸣, 那抹丝光瞬间化为了能够与太阳媲美的强光, 刺得人睁不开眼。 第213页 在一片灰黑毫无光亮的伦敦内, 近乎要让人产生永夜结束黎明将至的错觉。 这一次没有任何武器同步抵消特异点武器的能量, 也没有任何其他因素去干扰它的威力, 一切都按照正常计算出的数据那样发展。 比横滨要强千百倍的高温自天空深处的深海中席捲, 摧枯拉朽之势使得整片深海都像是沙漏一样呈现出旋涡, 水流顺着惯性不断填补被高温蒸发掉的区域,又不断被巨大的能量蒸发,一时之间,整个伦敦都被高温不断将液体蒸发的声响覆盖。 研究所的人员视线紧紧盯着屏幕中的数据反馈, 准备随时增补能量, 以防出现海水灌进伦敦的这种事发生。 但令人意外的是一切都非常顺利, 天空之上的海水似乎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多,也不具有任何能量, 仿佛真的只是普通的海水。 巨大的环形气浪将模煳不清的雨幕尽数席捲,在高温中,所有的海水都化为了气体,浓稠到宛如丝绸的水雾包裹了整个伦敦。 深海消失了, 雨也停止了,爆炸的能量也熄灭了,一切都美好的令人失神。 不如说, 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怪异了。 研究所内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他们都有种本不该如此轻易的想法。 这个计划粗制滥造,哪怕计算了距离、计算了武器在深海中可能被削减的威力,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他们都清楚一旦使用特异点武器,伦敦内不可能不出现损失与伤亡。 可事实是什么? 除了水被高温蒸发出的白色水汽,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茫然。 半晌,靠近操作台的人微微向前挪动了一步,他手指搭在按键上,想要先查看天空之上、深海之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在屏幕呈现出的那一刻,他们才反应过来——一切都被水汽盖住了,那些水汽并没有如同预想中的那样在高空被气浪推到其他地方,而是仍旧残留在伦敦。 突然,像是有人想到了什么,他勐地冲出实验室往外跑去,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所有人都像是幡然醒悟那样朝外冲去,想要揭开谜底的冲动让他们脚步越来越快,表情也逐渐失去了管理,哪怕姿态狼狈也无暇顾及,他们脸上呈现出的是因脑海猜测所衍生出的各色情绪。 直到真正站在室外,直到皮肤接触到与雾气无二的微凉水汽,他们才终于证实了猜想,才明白心底的违和究竟源自于何处。 是温度。 或许是伦敦自出现异变后,一直都覆盖着一层朦胧的薄雾,潜移默化地让人习以为常;也可能是没有其他更好的破局方法,他们穷途末路本能遗忘了极有可能造成大量伤亡的因素。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水蒸气是有温度的,一旦水汽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在高空推向其他地方飘散开,那无疑会引发一场巨大的灾难。 幸好,现在那种后果并没有发生。 那么,能够让温度一瞬间降下的因素是什么呢?是那个掩藏在水底看不清全貌的未知之物吗?还是有其他超越者预料到了所以及时出手干扰了呢? 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近乎与周围浓稠的白雾融为一体,他们有的人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的人脸上是对阻止了那种恐怖后果之人的感谢,也有的是对武器威力的怀疑,与对天空深处那个未知之物的凝重。 霍尔巴赫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漠然地看着那些经歷了大起大落的人脸上展露出的表情,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的他们与街头徘徊的那些癫狂死者已经有了几分相似。 积水的「污染」并没有消失,它们化为了温和的、也更加无孔不入的雾。 …… 伦敦接收到研究所启用特异点武器信息而选择停战观察的组织不约而同地望向外界笼罩了一切的水雾,说是水雾其实不太准确,因为那些水雾并没有依附在建筑上凝聚成水滴,而是仍旧像是伦敦一直似有似无的薄雾一样,游离在城市角落,轻盈无比。 费奥多尔视线落在落地窗的玻璃上,上面原本挂着的水珠此刻也因为爆炸所带来的热量蒸发,原本的海都化为了雾气。 他唇边溢出一声嘆息,「您看,明明我已经告诉了她「阿撒托斯之梦」的本质,可她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你是在暗示我青木君已经使用了「书」,才会导致阿加莎的判断失误吗?」 年轻的嗓音自手机中响起,电话另一头的太宰治自然也看见了特异点武器爆炸时所产生的强大能量,以及后续铺天盖地笼罩了伦敦的白雾。 只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散漫的声音继续响起,「如果你能够不隐瞒什么,将一切的全貌告诉她,啊……或者说,用你现在说服我的态度,去说服她,我相信她肯定不会做出这种判断。」 「嗯……?真奇怪,为什么您如此笃定我隐瞒了她什么呢?」费奥多尔故作无辜地发出反问。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毫不遮掩的反胃声,紧接着响起太宰治嫌弃的声音,「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吗?利用情报差诱导别人一步步踏入你准备好的陷阱里。」 费奥多尔轻轻笑了声,「好吧,太宰君,事实上现在您能考虑的时间也不多了。」 费奥多尔因身体孱弱而微哑的嗓音被缓缓拉长,意有所指地提醒道:「青木君快要『醒来』了,我们合作出手成功率最高的时机,只有此刻。」 第214页 藉助浓雾的遮掩,抓住青木即将「甦醒」的间隙出手。 电话那头原本因电话时间过长而百无聊赖地晃着椅子的太宰治动作一顿,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原来如此,难怪我总感觉你像是在拖延时间一样,跟我说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原来是为了能够藉助我第一时间察觉到他那边做出的判断吗?」太宰治眼眸微沉,脑海里回想起前不久仿佛在跟雨水抗衡的植物,「你对他下了什么异能?」 「这点您或许要去问阿加莎,我并不清楚具体。」费奥多尔的嗓音仍旧不紧不慢。 太宰治轻嗤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能够影响梦境的异能吧,在伦敦这种地方,这类的异能都能做到强制让目标沉睡的效果。而青木的异能又确实是失控的状态,这点从在少年版的青木出现的时候就有所展现。如果青木跟在横滨时一样,有着对异能的完全控制,那他异能的展现方式——雾气,就不应该会出现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的情况,他也不需要用薄雾去遮雨,这种情况更像是有两种力量在相互争夺控制权。」 太宰治说到这里重新开始晃着椅子,似自言自语地发出感嘆,「没想到在他异能世界里,就连这种隐秘的东西都能被如此直观的具体化出来。」 「我以为这方面您应该早在进入他异能时就已经明白了才对。」费奥多尔像是单纯地回復太宰治的感嘆,也像是在暗示些什么,「他异能世界不是能够随着你的想法而变化吗?就连现在『死而復生』的那些尸体,也是从他人记忆中生成的,不是吗?」 「是啊,真了不起。不过,费奥多尔,我有一点很奇怪。」太宰治很快话音一转,「如果他是利用了那些人处理天空上的深海为『因』,创造了他从沉睡异能中挣脱的『果』,那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你会利用阿加莎让他陷入沉睡的呢?」 「谁知道呢?」费奥多尔并未告诉太宰治答案,他话语模稜两可,「或许是他当时读取到的;也可能是「钟楼怪人」的情报网已经在伦敦布下,让他察觉到了。」 「这两种说辞都很勉强啊,费奥多尔。」 太宰治语气恹恹,「他说过他读取需要信息的上浮,这一点他没有想要隐藏的想法,也没有隐藏的必要,因此如果他真的读取到了,你不可能不知道。而后一种可能就更加勉强了,这场『棋局』是你布下的,三年时间足够你渗入整个伦敦,「钟楼怪人」的情报人员哪怕再强,也不可能做到不让你发觉。会在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计划的情况下,仍旧按照原定计划去走,这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相当敏锐呢,太宰君。」费奥多尔像是赞嘆般,却又在下一秒转变口吻,「但是在此刻这对您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吧?重要的是,哪怕青木君知道自己会中异能,也没有同意跟您合作,甚至就连在他因异能陷入了状态不明的期间,他的下属也没有联繫您,我想,这种态度已经很好说明了什么吧?——青木君并不需要任何合作伙伴。哪怕知道这一点,您还要继续等他吗?」 「你对付我用的是阳谋啊……」 太宰治嘆了口气,没有立刻回答对方,他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因没有开灯而轮廓一片模煳的天花板。 总觉得对方的反应有些奇怪。 许久,他再次出声,「好吧,那么,你有多少把握?费奥多尔?」 「唔……如果不出意外,我们认真合作的话,有八成吧。」 「只有八成?这么点的把握值得多疑的你跟他人合作?」 太宰治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他讥诮道:「果然是这样,你是被迫做出这种选择的,其实你最初并不确定青木会预料到这一点,你原本是打算利用合作的名义来探寻「钟楼怪人」的人到底会不会在他们首领状态未知的情况下来找我解除异能。如果我同意去帮青木,你就会提醒原本布好的人在路上动手,如果我不同意,那就证明我没有跟青木合作的意向。现在你为什么改变了原本的计划?是因为在海化为雾的那一刻意识到了计划的纰漏吗?你知道青木极有可能会预料到你的行动,但你却不确定对方会预料到哪一环,所以才做了两手准备?」 「您有些妄自菲薄了,会准备多个备选计划以防万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费奥多尔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像是苦恼般,「毕竟青木君『手牌』实在是太多了,想要让他本体在他的世界中死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宰治用与对方相同的语气说道:「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稍后我会将青木君本体的坐标位置发给您,如果没有预估错的话,他身边应该还有个空间系异能者,后者的异能信息和本次行动计划我也会一同发给您,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费奥多尔没有再继续跟对方说下去,达成目的后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第101章 说是会把行动信息发给他, 但事实上太宰治只收到了青木本体所在的坐标位置以及对方身边的空间系异能者——果戈里的异能资料,费奥多尔根本没有给他发什么行动计划,也没有向他说明想要他怎么做、他们之间又要如何配合。 这种情况就像是上位者故意给予众多行动自由, 看似是善解人意地不去指手画脚, 实际上却是想要看对方的诚意和能力一样, 带着让人不爽的居高临下。 第215页 在等待电梯到达资料中青木本体所处的楼层间隙中, 太宰治再次看了眼手机中显示的资料, 确认费奥多尔确实没有再给他发任何信息时, 不由得轻嗤一声。 费奥多尔果然不在意他们这次行动是否能够成功, 想要让他去试探的意图近乎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这种恶劣的作风跟三年前别无二致。 电梯抵达楼层,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金属质感的电梯门缓缓朝两侧拉开,明亮的暖色调走廊呈现在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层的居住者大多是只有权势而没有强大异能的贵族, 走廊里显得寂静无比, 仿佛没有人居住。 太宰治自然地带着中原中也朝目标房间靠近, 周身的气息平和得仿佛只是来探望三年前的旧友。 也正因为刻意展现出的这层假象,他们顺利地走到了那扇门前, 伴随着敲门声响,门应声而开,房间内灯光明亮,银髮异能者正坐在床边朝他们投来视线, 从后者披在肩头的白色大褂来看,不难判断出对方是通过异能打开的门,既然这样, 那青木的本体确实是在这里的,更具体一点, 是在果戈里身后的床上。 只不过,让太宰治有些奇怪的是果戈里身上宛如研究人员一般的装束,他记得在对方身上那套宛如小丑般夸张,又如同魔术师般神秘的装束更为常见,那套衣服比起现在的也更加方便对方使用异能。 太宰治自然地将这个疑问问出了口,率先得到的是果戈里抑制不住的笑声,紧接着对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呢——但很可惜,这一点你或许要问小青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就都变成了这套。」 太宰治看着对方脸上状似不解但眼眸深处却没有疑惑的反应,仿佛明白了什么,甚至明白了为什么青木会做出不如三年前的选择,仍旧将果戈里这个不稳定的因素留在身边。 居然是这样。 太宰治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说青木不愧是法国人,还是该说不愧是有着配适度的两人,哪怕是在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局面时,还有闲心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调情。 但无论如何,果戈里的态度都足够他得出一个讯息——青木没有告诉对方,他们之间是否有合作关系,也没有告诉对方,任何有关计划的事。 难怪费奥多尔会对他说有八成把握,原来这个八成把握是完全建设在他身上的, 如果利用此刻果戈里对情况不了解的信息差,欺骗对方说自己跟青木早有约定,在后者中异能的情况下,他会来帮助对方解除异能为由,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果戈里未能反应过来的几秒间隙中得手的可能性确实有八成。 但是,在他们都不清楚青木此刻具体异能状态的情况下,他这么做无疑是极具有风险的,极有可能会出现他虽然得手,但青木会仍旧活在画中——就像是那些「死而復生」的人一样,开始报復他,甚至不惜鱼死网破。他们两败俱伤最后的得利者只有费奥多尔。 而相对的,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后面果戈里肯定会对他们都有所防备,除非费奥多尔有什么能够扼制对方空间系异能的方法,否则他们都没有办法从一个能够灵活传送的空间系异能者手中杀死青木。 错过这个机会固然有些可惜,但太宰治更不想让费奥多尔轻易地得利。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身侧的中原中也,为了以防万一,在来之前他并未告诉对方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但即使如此,多年的默契仍旧让后者明白了意思。 「碰——!」 脚下的地板一瞬间坍塌,伴随着混泥土的碎裂,铺天盖地的灰尘骤然扬起,无数碎裂的混泥土地板被施加了重力朝果戈里的方向袭去,在房间内家具因地板的坍塌而坠落到楼下的沉闷声响中,只余攻击落空打入墙壁的碎裂声。 在发起攻击的一瞬间被丢进走廊以免被波及到的太宰治视线扫向周围,没有听见任何被陌生人闯入房间的尖叫,果戈里应该没有传送到这一层,剩余的可能性只有楼上或者楼下,楼下地板被打通,对方不可能会传送过去,至于楼上……来之前太宰治查过,楼上住着的应该是来自于法国的异能组织,对方应该不会冒然闯入,因此唯一剩下的可能只有——对方传送到了室外。 浓重的灰尘逐渐散去,透露出其中浮现的点点红光,中原中也浮在半空中,目光扫过完好无损的玻璃窗与楼下一片狼藉的房间,意识到了那个银髮青年极有可能是个空间系异能者,他不爽地轻啧一声,回头看向太宰治,后者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显然早就知道。 「跑了呢。」太宰治惋惜地嘆了口气。 「你早就预料到了,装什么?」 中原中也瞥了对方一眼,飘到窗边试图看果戈里是不是传送下去了,但浓厚的白雾掩盖了一切,以至于他根本看不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毕竟我们一个「异能无效化」,一个「重力操作」,根本不可能从正面袭击成功,唯一庆幸的或许该是楼下没有人,不然说不准现在还要跟其他组织打一架。」 太宰治微微耸肩,一边转身走向楼梯口,一边摆手,「好了,总之这次行动结束了,走吧,中也。」 目标已经下去了,接下来就是费奥多尔出手的时候了,虽然极有可能也是无用功,但对方表面工作还是会做的,不然要怎么把责任推到他身上,趁机指明他根本不是认真合作呢? 第216页 …… 通过传送果戈里捞着青木顺利抵达了地面,没有熟悉的披风虽然有些影响,但经验丰富的魔术师显然不会因为道具的不称手而出现表演事故。 没等果戈里脚尖踩在地面,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雪白的外套再次扬起,躲开了自地面翻涌出的岩石。 他看着来势汹汹的岩石,唇边溢出一声用于烘托气氛般的惊唿。 「哎呀——」 巨大的岩石像是组合成了手掌,重重地握紧,发出石块撞击的摩擦声响,漆黑的夜空与浓重的白雾在一起近乎组合成了能够隔绝视线的存在,操控岩石的异能者像是从声音反馈明白了攻击落空的事实,再次朝着声源袭去。 果戈里眼眸弯弯,再次扬起外套躲过了岩石轻巧落地。 这一次没有任何声源反馈,操控岩石的异能者失去了目标位置陷入了安静。 下一秒伴随着子弹自枪膛发射出的声音,无数火光自浓雾中闪起,像是无差别范围扫射那样,整片区域都被枪林弹雨覆盖。 但即使如此,想要藉助有限的范围攻击到一名空间系异能者还是一件极有难度事情。 果戈里异能的传送距离是三十米,一个人在没有视野范围的情况下平射的高度不会超出身高太多,因此他只需要传送到三十米的上空,再藉助重力下坠的间隙不断拉出三十米的距离,就能够顺利脱离子弹的范围。 浓雾或许会影响视力,但视力对于空间系异能者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哪怕视线受限,也能够依靠异能感知精准传送。 果戈里轻巧地落到远离枪声的街道,没等他把臂弯的青木换一个姿势,一道近乎要溶于雾气流动中的轻响自耳畔响起。 这种声响轻微的像是错觉,但经验丰富的人却能够一瞬间识别出这是源自于什么的声响。 在雪白外套扬起的那一瞬间,沖天的火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紧随其后,像是有人蓄谋已久在这片区域都安装了炸弹,以至于他近乎刚落地,就有热浪自身后袭来。 哪怕是果戈里,此刻也不由得开始思考袭击他的人到底把炸弹安了多少的区域。 爆炸的连环声响在浓雾中传递,近乎所有位于高处的人都能够看见不远处在浓雾中闪烁的橙色微光。 一圈接一圈的强大气浪近乎要吹散这片区域覆盖的白雾,无数碎石在半空中飞舞,连带着周围的建筑也一同受损。 「哇哦。」 站在高处旁观战局的太宰治看见如此大手笔的一幕,逐渐为自己刚刚做做表面功夫的做法反思了一秒,随后嘲笑起费奥多尔展现给他的「认真」。 这一环接一环看似是必死局,但对于空间系异能者来说却未必,更别提对方手里还有个即将甦醒的、掌控这个世界的空间系异能者。 既然青木的甦醒与海水汽化同步,那对方理应早就该醒了,哪怕有着一定的延迟,也会在本体面临巨大危机时及时甦醒。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宛如丝绸的白雾朝着爆炸中心迅速笼聚,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疯狂搅动着笼罩在伦敦的浓雾,原本火光沖天的地方如同密不透风的茧,将一切都牢牢包裹。 处于浓雾中心的果戈里只觉得自己近乎要丧失所有感知,连带着唿吸都有些不畅,怀里的青年好像消失了,又好像没有,原本袭向他的热浪在此刻被尽数抵消,只留下独属于白雾的凉意。 大量的白雾在他周围浓缩到极致,又在下一刻爆发,比之前爆炸要强千百的气浪向四周迅速扩展,瞬间将周围一切建筑夷为平地。 周围又恢復了寂静,笼罩在伦敦的浓雾终于消散,天空之上一直掩藏着的建筑也终于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露出了全貌。 第102章 天空之上出现了一座庞大无比的城市, 城市通体散发着暗绿色的幽光,这种光芒并不是城市中居民的活动痕迹,而是建筑本身所飘逸出的无机质冷光。 这座城市的构造方式超越了人类目前已知的所有原理, 更为奇异的是, 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去, 能够看见的都只有牢牢紧闭的沉重石门, 以及门两端掩藏在暗中模煳了轮廓的神秘雕像, 古老的石门上镌刻着众多繁丽的花纹, 远远看去像是扭曲纠缠在一起的触手。 暗沉的绿色幽光囊括了整个伦敦, 不断游动的模样如同极光, 但极光可不会给人带来如此之强的不详,仿佛下一瞬那扇沉重古怪的大门就会打开,从中涌出众多令人噁心又头晕目眩的不可名状之物。 压在头顶的未知建筑让所有看见它的人都不由得生出几分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无论是对城市中未知之物威胁程度的构想, 还是对那座城市如果坠落下来会将伦敦压成纸片的猜测, 都让他们多了几分要结束这一切的紧迫。 亦或许, 这份紧迫并不来仅仅只源于这些,还来源于他们都未曾注意到的——人类从内心深处所涌出的, 对未知异物的排斥与恐惧。 只是还没等他们主动将视线从那座庞然大物上移开,周围接二连三重物落地的声音让他们不得不转移注意力。 ——像是神明收回了恩典。 无论是在雨中復甦的亡者,还是在这场伦敦之乱中受到致命伤却仍旧倖存的生者,都伴随着雾气的消散而一同逝去。 伦敦自降雨后而消失的死亡概念在此刻骤然降临。 第217页 早有准备的死亡并不会引起人的恐慌, 但死亡概念消失的时间持续的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的警惕期,因此,在现在骤然爆发的众多死亡让他们都有些猝不及防, 也使得心底生出对未知变故袭来的恐慌。 为什么会突然死了?又为什么突然能死了?原来他身边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吗?为什么他已经有些记不清对方是如何死的了?啊……难道对方当时的伤足以至死? 伴随恐慌蔓延而出的,还有茫然。 众多负面情绪交杂在一起, 已经无关异能者之间、各个组织之间的纠葛,打破了异能组织与普通人之间的界限,无差别的情绪传染让这座城市坠入彻底的混乱与无序。 …… 昏暗的地下室内。 身形佝偻、披着灰色斗篷的人挣扎着进入窗外投射进的幽光之中,他情不自禁地朝天空伸出干瘦到宛如枯枝的双手,想要捧住那无形的幽光,浑浊的眼眸在阴影中溢出兴奋与狂热,唿吸声也沉重的宛如破旧鼓风机。 从嗓子里挤出的嘶哑嗓音像是巫师的诅咒,却裹挟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喜悦与荣幸。 「拉莱耶……哈哈……降临了……」 「我就知道我们能成功……你瞧,你们瞧啊……要醒来了,只要扣响大门……只要……」 「呈上祭品……」 「哪怕是世界,也只在一念之间……」 灰袍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他的侍从收入眼中反馈给阿加莎。 阿加莎一边听着侍从汇报灰袍人的举动,一边望着那座似近在咫尺又似遥不可及的怪异城市,在她摆手让对方下去的那一刻,威廉异能被解除的信息接踵而至。 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也摆在眼前。 她判断出错了。 并不是错在她下令使用特异点武器把海水汽化导致青木有机会解除异能醒来,而是错在她判断错了对「拉莱耶」所能造成的影响。 能够在横滨众多势力之中、在费奥多尔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外界视线窃取到「书」的人理所应当该有着独特的过人之处,因此阿加莎从来没有想要利用威廉的异能一直让青木沉睡下去过,她只不过是想利用这一点让对方反过来藉助自己的行动解除沉睡异能,这样对方就不会有余力去阻止自己提前揭开「拉莱耶」的全貌。 这一切进行的很顺利,也都按照她预想中的那样发展。 拥有「书」又与「拉莱耶」有着众多牵扯的年轻首领敏锐、或者说是利用某种手段察觉到了自己的行动,为了以防万一在陷入沉睡前通过「书」影响了水汽的温度,使本该是高温的水汽化为了雾气,利用这一点创造出了醒来的「因」,她不清楚对方具体是怎样书写的,但只要中了异能,对方就註定没办法影响「拉莱耶」露出全貌。 也正因为相信对方的能力与对方下属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她才会选择直接蒸腾海水,毕竟无论怎么说,她都是隶属于女王的「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不可能彻底无视伦敦普通人的生死,既然选择为了不让那些组织起疑而把普通人牵扯进来,那么她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放弃他们。 在「全知之眼」得到的资料中显示他们的一切基本材料来源于一位特殊的异能者,虽然当时没有人看见这位特殊的异能者特殊在什么地方,但只要是异能者,那特殊一点也很正常,毕竟异能本身就千奇百怪,这让她产生了所谓的超越异能体系的力量也只不过是特殊异能与异能之间产生的无法被异能无效化的某种特异点。 但现在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哪怕是异能产生的特异点,只要无法被异能影响、只要他们没有任何手段反制,那就是超越异能体系之外的力量。 阿加莎预想过「拉莱耶」能够产生的影响,只是当她真正看见的这一刻,映入眼帘的城市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庞大的城市一眼望不到尽头,无论在伦敦哪个地方去看,所能看见的仍旧只有牢牢紧闭的沉重石门,以及掩藏在石门之后无法判断究竟是建筑影子还是暗沉星空的模煳轮廓。 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建筑里如同掩藏着众多「星之彩」事件中的东西,也如同某种怪物的巢穴,沉睡着无数更为恐怖的存在。 现在阿加莎有点相信那个灰袍人的疯言疯语了,如果沉重的石门打开,里面沉睡的东西跑了出来,祂们所能造成的精神影响确实有可能干扰到整个世界。 在意识到自己情绪被放大、开始变得不正常的一瞬间,阿加莎下达了命令。 ——绝对不能让这个东西跑到现实去,要在石门打开之前,结束掉这一切。 …… 幽绿色的建筑将这个世界都晕染得诡谲绚丽,奇异的色彩让人近乎产生坠入梦境的错觉。 一片废墟中万籁俱寂,视野中占据了一切的熟悉建筑无声地浮在高空,比三年前的更为清晰,像是模煳的印象终于找到了源头。 一道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寂静,果戈里微微侧头,从口袋里拿出了被自己遗忘已久的手机,不健康的电量让手机屏幕变得有些暗,但也足够让他看清楚屏幕中的文字。 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耳边由寂静产生的嗡鸣中响起了清晰熟悉的嗓音,驱散了一切似而非似的模煳声源。 「果戈里,你知道『命运』吗?」 第218页 果戈里循声望去,发现原本捞在臂弯里的青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站在自己身侧。 一片废墟中只有两人脚下的地面仍旧完好无损,对方雾霾蓝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之上的建筑,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嗯……命运啊……」果戈里已然从眼前熟悉的建筑与对方的问题中联想到了什么,他笑眯眯地点头,「知道哦。」 「那你是相信命运是註定的,还是相信命运是可以改变的?」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青木言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是后者吧,如果『这世间的一切事物的发展与结局都是註定的,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改变』,那未免有些太束缚,也太绝望了,显得一切努力和挣扎都是用于埋葬悲剧的笑话。」 「没错~!不愧是小青木,我们果然很契合——!」 果戈里脸上的笑容不变,口吻也仍旧热情,但那双不同程度的异色金瞳中却流露出几分危险的观察,仿佛只要青木言表现出任何偏向前者的意图,他就会表现出失望的、与之前不同截然不同的两极态度。 青木言轻笑了两声,「确实是这样呢。」 在尾音落下的那一刻,青木言情绪随之转变,嗓音重新变得平淡,诉说起了所谓的命运,「我无数次梦见它,也无数次打开过那扇门,每一次那扇门之后都会呈现给我不同的画面,有时伦敦繁华的街景,有时充满生机的森林,以前我分不清那究竟是我记忆中的碎片,还是我创作时溢出的想像,但它们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我创作的灵感,只是,当我现在不再创作却仍旧频繁梦见这些、在现实中产生似曾相识感时,我忽然意识到,它们正在变成『未来』,或者说是有东西在向我透露『未来』。」 果戈里若有所思地问道:「是小青木你得到的那些『试验品』?」 「不仅仅是这个。」青木言微微摇头,「在我得到『试验品』之前,我曾通过异能,在另一个世界窥见过『未来』,预见过我死亡的命运,命运是一种很恶趣味的东西,我想改变既定的命运,于是接触到了这个能够梦见『未来』的能力,每当我没有得到想要的『未来』,那种不甘的情绪就会催化出我失败的缘由,在我的梦里反覆上映。」 「听起来像是因为想要逃出一个笼子而掉进了另一个笼子。」果戈里把手中的手机随手一丢,似安慰般把身侧的青年搂进怀里,语气带着夸张过头的悲伤,「我的小青木似乎运气不太好。」 青木言没有出声,他眼睁睁地看着被对方丢掉的手机在翘起的混泥土上磕碎了屏幕又弹起,最终落进了地缝里。 相较于青木言,果戈里并没有过多在意获得自由的手机,他语调抑扬顿挫地问道:「那么——提问——!小青木想要我如何帮助你从名为『命运』的牢笼里逃脱,就此获得自由呢——?!」 青木言闻言眼眸微弯,「『血腥舞台剧』最激动人心的高潮部分要来了,果戈里。」 果戈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视线看向周围时不时飘起硝烟的废墟,十分捧场地开口,「是什么?」 「是大逃杀。」青木言平静地从嗓子里吐出这个词彙,像是预想过千百次那样,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哇哦~!听起来是一个相当惊险刺激的环节!」果戈里眼眸微闪,视线逐渐飘向伦敦边缘。 仿佛是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青木言提前说道:「灰雾还在。」 「诶——」果戈里有些气馁,似提醒般,「小青木,『舞台』太小的话,会很具有挑战哦。」 「我知道,但是……」青木言侧过头看向对方,意有所指地说道:「越是这样,不就越证明『自由』的可贵吗?」 果戈里像是愣住了,没有第一时间给予对方回应,半晌,他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愉悦地大笑出声。 「确实,确实是这样呢!」 果戈里高兴地搂紧了对方的腰,没能忍住激动地埋在对方肩头蹭了蹭,那双眼眸中晕染开截然不同的、像是预知到什么结局那样的哀伤,他喃喃地重复,「越是艰难,得到的『自由』才越是可贵……」 青木言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情绪的转变,他困惑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果戈里,你是潜入了研究所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果戈里很快反应过来,他松开了手,直起身体看着对方,也露出了一副困惑不已的样子,「这件事我也很奇怪呢~!我一打开衣柜就发现里面的衣服都变成了这套,而且就连我原本穿的那套衣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虽然穿这种衣服也不是不能使用异能,但是总感觉还是原本的披风更好用——小青木,你对这件事有什么头绪吗?」 青木言沉默了片刻,他好像有点知道原因了。 在伦敦自然不可能有异能者吃饱了没事干去把果戈里衣服都换走,因此能够造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他自己…… 仔细回想一下的话,也很清楚就能会想到关键点……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不该在睡前乱想这些事! 这下好了!因为无法想像,现在直接强制呈现了! 果戈里观察着青木言的表情变化,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恍然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小青木你喜欢这样的,说起来原本还配了一副眼镜,如果小青木你想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取……」 第219页 后面的话果戈里还没能说出口,青木言率先一把捂住对方的嘴阻止了那些曲解他的发言,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一本正经地解释。 「果戈里,你知道的,我是控制不了这个世界的,所以这一切都是天空之上的那个城市『拉莱耶』的问题。」 总之无论如何,先把问题甩出去吧,不然他总觉得自己会被误解出什么奇怪的癖好。 「原来小青木你控制不了这个世界吗?」果戈里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像是有什么严谨证据了那样,「这样看来确实不是你的问题。」 青木言觉得自己这个藉口找的不太好,看对方的表情像是信了,但其实根本没信,不仅没信说不准还更坚信原本的判断了,现在再把问题甩给霍尔巴赫好像也来不及了。 青木言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无力地强调,「真的不是我的问题。」 「当然当然,我相信你,小青木。」 青木言:…… 总觉得对方说的毫无可信度呢。 第103章 墨绿色的幽光照亮了城市中倒在地上的亡者, 那些尸体的时间在光晕下飞快流逝,短短几秒就化为了漆黑的枯骨,像是有什么无形之物在悄然吞噬着他们所剩无几的生机, 跟三年前在横滨所发生的那一幕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费奥多尔不出意外地看着手机屏幕中显示已读却没有回覆的页面, 唇边的弧度夹杂上了些许感到困扰的无奈意味。 真是滴水不漏。 既然没办法从青木身边下手, 那就只能尽可能地拉入更多武力值, 创造出碾压的局势了。 虽然他不想把这场属于他们三方的博弈之战拉入其他人, 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费奥多尔重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伸出手推开了面前的铁门, 独自立于天台上的那道身影随之映入眼帘。 后者漆黑的身影近乎融入天际墨绿色的幽光,像是一尊青铜像,但如果配上搭在脖颈处暗红色的围巾又显得无比突兀,矛盾的犹如死物活了过来。 对方没有回头, 但却仿佛知道来的是谁, 先发制人地开口, 「你布下的天罗地网好像也不过如此,他还是顺利醒来了哦。」 「您明明知道, 那八成把握有一半在您身上,既然您不想跟我合作故意放水,又为什么要装作一副被欺骗的样子来指责我呢?」 相较于之前的温和,现在的费奥多尔可以说是攻击意味十足, 像是因为太宰治接二连三的摇摆不定而失去了耐心,也像是后面的计划已经不需要对方了一样。 哪怕被对方戳破了真相,太宰治也仍旧摆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 「为什么这么说?费奥多尔,先入为主猜忌他人可不好, 你也很清楚空间系异能者的棘手之处吧?我甚至都没来得及靠近,他就已经察觉到并逃离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硬要把责任甩到我身上,那可有些过于不讲理了。」 费奥多尔噙着笑摇了摇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淡漠无比,「我很了解他,也了解他身边的空间系异能者,他不可能会告诉后者太多,因此果戈里不应该知道您的来意,也不清楚您与青木之间的态度,您完全可以藉此达成目的,不要说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我想,您应该不会如此迟钝。」 「但是,跟你合作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这也不能怪我过于警惕,不是吗?」太宰治盯着那个披着白绒黑斗篷的青年,唇边弧度毫无笑意,在幽光下显得有些阴郁,「那些炸弹,你原本是给我准备的吧?为了以防我真的想跟他合作去解除他的异能?这件事很明显,那些炸弹的位置可刚好在我的必经之路上。」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可最终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也并没有把那些炸弹用在您身上。」 太宰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对方是在故意装傻,还是该指出跟对方合作所要背负的、跟敌对无二的背刺风险,但他很清楚,哪怕他说了,对方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表示他布炸弹的时候他们还没达成合作关系,费奥多尔总是有无数个立于道德点的理由。 他垂下眼眸,指尖整理着垂落在身前随风飘起的暗红围巾,「好吧,但你总该给我一个跟你合作的理由,青木手上有「书」,我手上有「书页」,阿加莎在伦敦有着强大的部队,跟你合作我能得到什么呢?」 「或许您该换一种角度去思考,这不也正恰恰证明了您没有选择吗?」费奥多尔抬起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到天台边缘,又跟对方隔开了些许距离,「青木不会跟我们任何人合作,高傲的「钟塔侍从」不屑于跟您合作,您手上的「书页」又在无法得知「书」中内容的情况下不敢轻易使用,在偌大的伦敦,您没有其他盟友可选,除非——您甘心成为这场争夺战的『观众』。」 太宰治轻嗤一声,对方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但实际上这也证明了对方不止想要「书」,还想拿到他手中的「书页」。 「啊啊……是啊,既然你也说了我们无法得知他在「书」上写了什么,又怎么对他出手呢?」太宰治语气恹恹,像是真的被对方的话诱导进入了思维陷阱一样,「如果那些水雾不仅仅只帮助他醒了过来,还让他藉此获得了世界的操纵权,亦或者是像三年前控制那个造物时一样,他获得了控制天空上所谓的『拉莱耶』的能力呢?」 第220页 「控制『拉莱耶』可能性很小,至于其他的……」 费奥多尔视线望向远处那片废墟,从他们此刻的位置,只能若隐若现地看见废墟之上似乎立着两道人影,以及不断朝着废墟而去的黑影。 他眼眸里浮现出些许趣味,补上了最后的话,「会有人去帮我们验证的。」 太宰治似有所感地跟着看了一眼,又很快像是无趣般收回了视线,「在行动失败后,你选择了这种方法吗?」 「嗯,原本能有更加省时省力的方法的,但青木君太敏锐了,完全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费奥多尔说到这里,眉眼间又浮现出困扰,「所以只能退而求次这么做了。」 太宰治讥讽地勾起唇角,「但是这么做,我们的目标就从青木变成了对青木出手的组织吧?想要从「钟塔侍从」……或者说是得到消息闻风而动想要分一杯羹的其他组织手里抢夺到青木死后掉落的「书」,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呢。」 「这一点或许要期待一下青木君的求生意志足够坚定,能够跟那些人两败俱伤了。」 话是这么说,但费奥多尔和太宰治都很清楚,青木是不可能轻易放弃挣扎接受死亡的,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也只证明对方还有后手,极有可能没有死。 「说起来,有一个从三年前就延续至今的谜题。」太宰治竖起手指抵在脸颊边,「他死后,他的异能到底会不会继续维持?」 「这并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范畴了,太宰君,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青木君,不是吗?这或许是阿加莎需要担心的问题,不过——」费奥多尔唇边笑容加深,意有所指地说道:「欧洲可是异能的发源地,您觉得这个问题对于阿加莎而言,到底算不算得不出答案的难题呢?」 远处的黑影彻底包围了废墟之中的那两道身影。 …… 车没办法开上凌乱铺在地面的巨大碎石,阿加莎只能撑着洋伞走向废墟中心的位置,包围了废墟中央人影的成员一层层给她让路,露出了中间两道身影。 阿加莎的视线在身穿白大褂的银髮异能者身上停留了片刻,旋即落到了那名已经解除了异能醒来的年轻首领身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出了朋友之间、或者说是首领与下属之间的距离,显得有些怪异的亲密,但想到银髮异能者的传送异能,这点距离问题也变得正常了起来,这可能是为了在变故发生时能够及时使用异能带青木离开。 阿加莎收回了打量的视线,语调平稳地问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拉莱耶』是指什么吧?」 「知道。」青木言很清楚对方的意思,但他仍旧没有主动开启任何话题,仅仅只是给予了对方一个准确的回答。 阿加莎不在意对方的不配合,她指尖叩击着伞柄,像是在思考什么,主动说道:「「阿撒托斯之梦」,也是目前我们所处的这个不受你控制的世界,是让『拉莱耶』从海底深处重现人间的媒介,只要在『拉莱耶』甦醒前结束「阿撒托斯之梦」,一切就能迎来结束。」 青木言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我以为你会再研究一下『拉莱耶』和「阿撒托斯之梦」,毕竟你这么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为什么不等『拉莱耶』甦醒再处理呢?戏剧还没有开始上映,仅仅只看了一个开头就已经想要结束了吗?」 这番话近乎可以说是在明知故问,阿加莎指尖微顿,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对方,「已经知道结局的戏剧没有看下去的必要。」 如果不是对「拉莱耶」的影响十分了解,青木言说不准真的会被阿加莎这番模稜两可的话骗过去,进而产生——「钟塔侍从」果然足够傲慢的想法。 他唇边扬起一抹弧度,像是在嘲讽阿加莎的强撑面子,也像是单纯礼貌性的微笑,「可是不了解清楚的话,如果「全知之眼」研究出成品,到时候欧洲不就落入下风了吗?」 「那我们也可以在他们研究出成品之前率先出手,更何况,只要了解到他们研究的力量体系到底是什么就足够我们防范了。」阿加莎漫不经心地将垂落到身前的金髮拨回身后,「就算他们研究出的东西能够防范异能,但人可不行,我想,物理攻击应该比精神攻击起效要快得多。」 还真是任性的说辞,因为想要了解所以强制所有人参与,现在发现了本质与威力,又果断选择中止而去直接根除一切。 青木言没有直白地去讥讽对方这一点,他微微点头,状似十分配合地问道:「你想怎么解决?」 「如果青木先生能够配合,「阿撒托斯之梦」或许用不了几天就能够迎来完美的结局,甚至说不准也能够将祂了解透彻。」 阿加莎在说这句话时,倒是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但青木言很清楚对方所说的「配合」绝对不会是字面上那么简单的配合,甚至极有可能是囚禁研究,毕竟他也确实不知道「阿撒托斯之梦」的解除方法,而很多时候,不知道就意味着丧失主动权与自由,对方会以此为理由在他身上研究出解决方法为止。 「比如说?」 「比如说您是如何在这种『精神污染』中维持清醒的?」 阿加莎艷丽的脸庞掩藏在阴影中,只露出涂着艷丽绯红的唇弯起,无端显得有些诡谲,在墨绿色的幽光下,这座城市的一切都近乎被打上不详的意味。 第221页 「这可涉及到我的个人隐私了。」青木言眉头微皱,像是抗议般提出异议。 「这也是为了尽快结束这一切,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欧洲组织出现更多的损失。」阿加莎转动了一下伞柄,继续说道:「作为诚意,「钟塔侍从」可以补偿您的损失,或者是满足您的一个要求。」 「真的吗?」青木言难得有些心动,「可以让费奥多尔和太宰治都死在这里吗?」 「可以。」阿加莎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您能够配合我们结束这一切,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这句话已经很好的表示出什么了,他们之间的能力都差不多,对于「钟塔侍从」而言,棘手程度也不相上下,因此能够与生命价值相等的,甚至能够称得上「不算过分」的,只有他自身的生命。 青木言唇边弧度不变,似确认般,「如果「阿撒托斯之梦」结束的方法是我的死亡呢?」 「那我们会在你死后履行承诺。」阿加莎也预料到了对方的决定,她脸上表情逐渐冰冷了下去。 「果然是这样啊,但我更想在我死前看见他们死亡。」青木言口吻有些惋惜,「这好像又回归了最初的信任问题。」 暂且不提青木言相不相信阿加莎,后者是绝对不会在青木言做出行动之前先付出巨大代价去围攻「死屋之鼠」和港口mafia的,虽然她现在的行动也极有可能是在给「死屋之鼠」和港口mafia做嫁衣,但这些都可以在「阿撒托斯之梦」结束之后去向他们一一要回来,相比之下,一旦她先兑现了诺言,而青木却反悔,到那时如果「拉莱耶」甦醒,那么一切都晚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对付一个组织比两个组织要方便的多,更别提「钟楼怪人」在伦敦的成员异能都不是主攻击方面。 「我原本是希望能够和平一些的。」阿加莎蔚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冰冷的杀意。 「当然能够和平,前提是你能够配合我的话。」青木言遗憾地嘆了口气,「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对吧?」 「钟塔侍从」怎么可能会退让配合他人让出主动权呢? 「你也很清楚这一点,真可惜我们没能达成共识。」 阿加莎一只手微微抬起,在落下的那一刻,那位银髮青年伸手将年轻首领拉入怀中,伴随着雪白衣角的扬起,这片区域落下的异能攻击也随之落空。 阿加莎毫不意外地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场景,她知道空间系异能者的难缠程度,只不过时间太紧,她没来得及准备得更充分一些,因此对方能够顺利脱身是意料之中的发展,原本她还希望能够通过协商达成共识呢,这样更省时省力一些。 蕾丝边的伞沿微微抬起,阿加莎望着远处城市边缘仍旧徘徊不去的灰雾。 以「钟塔侍从」的能力,在面积有限的城市里抓捕两个异能者并不难,只是…… 阿加莎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那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就算是需要通过外套传送,有必要紧紧环着对方腰吗?而青木也是,有必要环着对方脖颈吗? 这个问题思考了一秒便被阿加莎抛去,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无论是因为外套面积太小,还是因为法国人刻板印象的浪漫作风都无所谓,影响不到她的计划。 无论那两人是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仍旧在伦敦,青木落入「钟塔侍从」手里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这个时间,不会很长。 第104章 异能攻击造成的光晕在废墟之中亮起, 在一片幽暗的世界中无疑成为了最为耀眼的光源,哪怕转瞬即逝,也足够引起大部分人的注意。 太宰治蹲在天台边缘, 撑着腮帮子, 百无聊赖地看完了青木与阿加莎之间彻底谈崩的一幕, 不忘刻薄地点评, 「没想到阿加莎也是那种天真的人。」 「嗯, 青木君是法国境内最为强大的异能组织首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阿加莎也不想这么做吧, 毕竟那些人可不会接受首领意外身亡这种说辞, 哪怕推出替罪羔羊,那些人也不会轻易相信。」 费奥多尔回忆着「钟楼怪人」平时的作风,「那些人可以说是非常护短?最坏的结果会仇视我们所有人也说不准呢。」 「哇哦。」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感嘆了一声,「这对于一个组织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法国政府是不是都为此头疼到晚上睡不着觉了?」 毕竟谁能保证每个成员外出做任务时不会出现伤亡?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希望他们能够理智一点放弃这个不算『完美』的首领, 不然即使是「钟楼怪人」对上整个欧洲的组织也只能消亡。」 太宰治淡淡地扫了一眼身侧的青年,后者苍白憔悴的脸庞上满是愉悦, 看起来果然记了三年的仇。 「接下来做什么?我觉得他不会真的上演一出伦敦大逃杀。」太宰治意有所指地暗示着对方。 这一点费奥多尔自然也预料到了,他轻轻啃咬着指尖,像是在一边思考一边做出决定,「唔……先跟着他们吧, 青木君大概率会在阿加莎布好陷阱前使用「书」,那个造物与『拉莱耶』不同,它畏惧光与热, 以青木君的警慎程度肯定不会把「书」放在这个世界……」 太宰治听着对方看似零碎的话,已然明白了对方想要做的事情, 「你是想等青木君让造物从其他世界拿来「书」的那一刻动手吗?」 第222页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时候,太宰治若有所思地分析道:「这确实是个很省时省力的方法,唯一的难点只有如何精准把握住这个时机,果戈里的空间系异能很麻烦,我们没办法靠太近,而且很容易被发现。」 「这点我会处理好的。」费奥多尔眼眸微弯,与温和友善的表情不相符的是他眼眸中的漠然,「到时候或许要麻烦你们拦住阿加莎……也有可能是其他闻风赶来的组织。」 「你好看得起我们。」太宰治歪了歪头,鸢色眼眸中神色也逐渐沉了下去,「港口mafia可没有带那么多战斗力。」 「并不用多少,只需要为我争取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够了。」费奥多尔微笑着说出了太宰治预料到的话,「用中原先生的「污浊」,做到这一点并不算难,不是吗?请不用担心,事后如果出现任何损伤,我们都会为你们提供医疗条件的。」 果然是这样。 费奥多尔一直想要跟他合作不仅仅只是为了「书页」,同样也是为了预防拿到「书」后,他会让中原中也开「污浊」将「书」抢回来,因此想要利用合作计划提前废掉港口mafia的最强战斗力。 更糟糕的是现在局面已经成型,费奥多尔容不下中立。 如果他拒绝,那无疑会被划为青木言的那一方,在局面绝对压倒的情况下,都不用费奥多尔出手,只需要对阿加莎说声他与青木的合作可能,阿加莎就会为了不出现纰漏而先把他扣押,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做判断。 而就算他故技重施,不拖出那三分钟,也极有可能会被费奥多尔察觉,并一同被视为青木言那一方,甚至都不用等尘埃落定再做判断了,而是等尘埃落定之后直接朝港口mafia索要代价。 在青木言没有拿回这个世界控制权的情况下,他给不给对方拖延时间都没有意义,就算他捨己为人故意没有拖三分钟人费奥多尔这次行动失败了,费奥多尔也肯定很快会跟阿加莎达成共识,青木一样没有时间能够在「书」上写下扭转战局的关键。 更何况……除了「拉莱耶」,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其他任何能够帮助对方扭转战局的「因」,而不巧的是他们谁都不确定唤醒「拉莱耶」的条件是否早已形成,完整的已知答案可没办法被莫名篡改。 费奥多尔耐心等待着太宰治的答案,他知道对方一定会答应,因为对方别无选择。 这就是他会将「棋局」定在伦敦的原因。 港口mafia在欧洲过于弱势,哪怕在三年前前首领察觉到了什么而提前让人进入欧洲拓展地盘了也无济于事。 许久,太宰治缓缓出声,「那就按你说的做吧,不过……」 他站起身,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唇边笑容满怀恶意,「只有三分钟。」 …… 另一边青木跟果戈里正站在幽静的巷子深处,这里是监控的盲区,同样也距离废墟有段距离。 狭窄的巷子勉强容纳下两人,果戈里蹲在墙角抬头望着墨绿色的天空,漆黑的背景不知是建筑,还是没有被建筑遮盖的夜幕。 青木站在对方身边马不停蹄地给戈蒂耶和霍尔巴赫说明情况并下达任务,果戈里有些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下达的命令跟现状毫无关系,甚至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青木没有迴避果戈里,因此后者很清楚的看见对方除了给那两人说明情况注意安全之外,下达的命令各不相同,给戈蒂耶发的信息是——「「钟塔侍从」或者有价值的组织」,给霍尔巴赫发的信息则是——「研究人员」。 信息发出去很快得到了回应,倒不如说对方一直在等待着青木的信息,霍尔巴赫一如既往地回復「没问题,小青木不愧是你,这个时候居然也不忘这方面」之类的话,而戈蒂耶倒是出乎意料地十分干脆回復没问题,并让他自己注意安全。 青木怀疑是不是自己利用那幅《夏梦》暗示的太直白,以至于不小心攻击到戈蒂耶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转瞬即逝,青木指尖一键清空了信息页面,重新将手机放回口袋,再抬头刚好对上果戈里的视线,后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见视线对上,他转而收敛起了表情,重新展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故作疑惑地询问。 「这种时候不收拢下属来保护自己真的好吗?」 「没关系。」不同于果戈里的伪装性笑容,青木唇边绽开的笑意真实无比,「有你就足够了。」 果戈里眼眸微微睁大,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哇呜——虽然听见这种话会有种被小青木依靠的喜悦,但是,但是——!我要提醒你,在敌众我寡的有限舞台中,哪怕是技术再精湛的魔术师,也会在赖皮客人的围攻下出现失误哦~!」 「当然,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魔术师先生,当表演过程中出现失误的时候,我觉得先短暂退场调整状态比较好。」青木模仿着对方的语调,语气轻松地说出了别有深意的话,「偶尔欣赏一下其他戏剧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哦。」 果戈里脸上笑容不变,但那双异色眼眸中的神色却伴随着心中猜测成真而发生了变化。 有局限的城市,无限的躲逃时间,没有丝毫反抗举动的措施。 这些只通往一个结局。 他唇边的弧度逐渐收敛,眼眸深处的悲哀浮现了出来,像是名为笑容的浪潮褪去后露出的真实。 第223页 果戈里很清楚,对方不可能就这样接受死亡的,但是他也同样清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不可能再次重演三年前的死而復生,或者说——很难,有了前车之鑑,无论是太宰治还是费奥多尔都不会轻易再被矇骗。 他还没有明白自己究竟要如何取得「自由」,也不希望束缚自己的「牢笼」会由别人打碎。 果戈里嗓音很轻,甚至显得有些异常,「小青木,你是在告诉我『自由』的终局吗?」 「不是。」青木微微抬起头望向天际,「我会向你展示我认为的『自由』,也会获得『自由』,但不是现在。」 果戈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后者雾霾蓝色的眼眸在墨绿的幽光下呈现出一种像是黑,又偏向于绿的奇异色彩,那股似而非似的非人感再次藉助这双眼眸浮现。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灼热视线的流连,青木故意曲解了对方的意思,拿下挂在脖颈上制成饰品的眼球塞进了对方手里,「这次不能给你挖,用上次的凑合一下吧?」 果戈里没去纠正对方的「误解」,他顺着青木的话,故作为难地说道:「我明明是为了『自由』才把它还给小青木的,现在小青木又在即将获得『自由』前把它给我,难道说是想永远捆住我吗?这可是超级恶劣的做法!」 「这样的话……」青木停顿了一下,不一会儿又重新笑着望向对方,「那就暂时为我保管吧?果戈里?」 果戈里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连带着指尖也抵在了下巴处,摆出一副困扰至极的模样,「欸——暂时吗?嗯嗯……如果是暂时的话……」 青木身体微倾,原本在有限的环境中两人靠的就极近,现在距离被再次缩短,近乎能够从彼此眼眸中看见自身的倒映。 果戈里的声音逐渐停止了,倒不如说他是想看对方能够给予什么能够打动他的筹码,当然,如果对方什么都不给予,他也不会拒绝对方的,只不过在这种时候,他仍旧会希望对方有所举动,就像是惊喜一样。 「这是个验证的机会,果戈里。」青木手臂环上对方脖颈,轻声说道:「如果你不确定到底是爱居多还是恨居多,那就再来第二次试试看吧。」 来确定到底是因为爱他而想要通过越界的举动来探索更多所未曾看过的反应,还是因为恨他而通过这种看似无害亲昵的举动来顺理成章地欣赏狼狈脆弱的一面。 爱与恨的界限极容易被模煳,也都是炽热深沉的极端情感。 他很喜欢对方身上的——像是不顾一切追逐什么的光芒,他不希望那抹光芒会因此熄灭,又或者是一直摇曳不定。 果戈里忍不住愉悦地笑了两声,看起来对方在之前「全知」的状态下也没能得到具体答案,果然这种事情只能依靠自己去判断。 他一手环在对方腰间,另一只手收好了项鍊转而抵在对方颈后,微微低下头贴上了对方温热的唇,轻声呢喃。 「好吧,我会为你保管好的,我亲爱的小青木。」 第105章 费奥多尔和阿加莎迟迟没有再出现, 一直追着他们不放的是前来参加宴会的其他组织,那些人像是从阿加莎的行动中敏锐嗅到了什么,想要抢在对方之前先分到一杯羹。 考虑到青木的身份以及宴会期间莫名死亡的——「钟楼怪人」的死对头, 他们都採用了跟阿加莎相同的先礼后兵, 也都无一例外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并採取了相同的措施。 正如青木没有带过多战斗力一样, 那些组织也没有过于难缠的异能者, 再除去夜雨中混战消耗掉的那些成员, 剩余的能够对青木和果戈里造成伤害的异能者并不多。 只是即使不多, 这么长时间的不间断袭击下来, 果戈里和青木也都不免有些厌倦这些层出不穷的偷袭和陷阱。 阿加莎和费奥多尔的短暂消失对于青木来说并不是好消息,阿加莎作风傲慢,一举一动近乎可以说象徵着女王的颜面,因此等她再出手, 绝对已经布好了有十成把握达成目的的天罗地网。比起阿加莎的绝对强大, 费奥多尔则显得更加防不胜防一些, 他很少跟人硬碰硬,更多是站在幕后等待合适的、能够在两败俱伤时夺得胜利的时机。因此这两人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丝毫动作, 那就证明对方肯定在酝酿能够给他致命一击的阴谋。 如果那两人都不想先出手的话,那就只能由他来主动打破僵局了。 除了阿加莎、费奥多尔和太宰治之外,其他人都不是他的目标,他可不能无意义的被目标之外的人浪费时间。 青木目光望着不远处的高楼, 「钟塔侍从」给他准备的住处暂时回不去,这样的话只能就近找一个地方了。 他目光微移,落在身侧居民楼里, 附近的居民楼都没有开灯,或者说从海水被汽化开始, 伦敦这座城市的居民楼都没有什么灯光,安宁的仿佛无人居住一样,这可能是阿加莎为了以防居民会被异能者波及而提前将他们转移去了什么安全区,也有可能是提前告诫了居民注意自身安全,使得后者有充足的时间从城市中心跑到郊区避难。 青木随手推了一下身旁紧闭的大门,不出意外没能推开,不过这点细微的阻碍在异能者面前不算什么,果戈里毫不在意地带着他直接传送到了门后。 屋内的陈设家具一应俱全,是再普通不过的客厅,顺着走廊往后可以看见一扇扇木质房门,这里很安静,让人判断不出这里究竟是空房还是这里的主人已经入睡。 第224页 果戈里扫了一圈,随后贴在青木耳边悄悄问道:「小青木,我们这样算不算私闯民宅?」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让青木下意识微微侧头,听清对方话语的时候,他眼眸弯弯,「所以我们现在不是正在被伦敦官方组织追捕吗?」 果戈里没能忍住笑出了声,笑的同时不忘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继续表演,「嗯嗯……原来是这个原因吗?这可真是令人意外的缘由——!」 青木朝打开的窗外伸出手,嗓音带着笑意,「毕竟我们现在是『逃犯』嘛,所以罪名再多点也无妨。」 白皙的手指在暗绿色的幽光下展开,像是在迎接着什么,一片幽暗的窗外不知从何处飘出了不同于这个世界色调的绚丽色彩,那些色彩在半空中交织汇聚,最后化为一只通体彩色的半透明小鸟停留在那只手掌中。 青木收回手垂下眼眸看着手中极会洞察人心投其所好的造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去将『那个』取给我,你应该记得放哪了吧?」 手中色彩丰富漂亮到怪异的小鸟跳动了一下,像是在表示自己知道,青木觉得如果不是对方没有声带这种东西,说不准此刻甚至能为了更贴合鸟类而发出可爱的「啾」声。 小鸟很快重新化为色彩消失,果戈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收回的手。 「小青木,你也喜欢鸟吗?」 「这个问题就像是你那个时候在钟楼上问我究竟是喜欢那幅向日葵的画,还是喜欢那种不顾一切追逐什么的疯狂与炽热一样。」青木苍白漂亮的脸沐浴在幽光中,雾霾蓝的眼眸再一次显得妖异而诡谲,张口吐露出了看似轻佻的情话,「我不喜欢鸟,但是我喜欢像飞鸟一样追逐自由的你。」 「哇呜……」果戈里用双手捂住了脸,故作害羞的声音从指缝中溢出,「小青木不愧是浪漫的法国人,再多来几次说不准我都要彻底沦陷了呢。」 没等青木再次开口,明艷的色彩再次浮现,像是水蒸气一样轻盈地浮在天花板上,在一片无形之物中有实体的「书」从中掉落。 然而异变也在此刻陡然发生,两人脚下的地面忽然往下塌陷,空气中传导水泥地面迸裂时所发生的巨大声响,一股属于泥土的气味侵入鼻腔,失重的感觉一瞬间席捲。 青木下意识睁大眼眸,视野里雪白的书页在伸出的五指间隙中翻飞,顺应重力不断一同下坠。 果戈里反应极快地通过外套想要拦截半空中的「书」,在短短一息之间他忽然听见了青木的唿唤,对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语气裹挟着符合这个时候的焦急,但是……称唿却发生了变化。 「尼古莱。」 近乎是在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果戈里敏锐察觉到了极速逼近的子弹,那枚子弹自被打开的窗户侵入,目标落点是他即将触碰到「书」的手。 来不及思考太多,身边青年异常的称唿让他下意识收回了手,子弹堪堪擦过手背带着一串血珠钉入了泥土中,无暇顾及手背上无关紧要的擦伤,果戈里环过青木本能想要通过传送回到地面,但头顶的幽光很快消失,沉闷的声响不断响起,像是有人用许多重物压在了上面。 两人不间断下坠的距离再加上地面上的沉重岩石很快超过了果戈里异能能够覆盖的三十米。 交锋只在一瞬,两人最终顺应重力坠入了坑底,「书」也一同落了下来,只不过「书」却没有跟他们一样落在泥土上,而是在半途被一只修长瘦削的手稳稳接住。 漂浮在半空中的灰尘逐渐散去,不远处地面的探照灯照亮了本该漆黑的坑底,青木藉此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他毫不意外地嘆了口气。 「费奥多尔。」 「贵安,青木,还有果戈里先生。」费奥多尔心情看起来不错,游刃有余地打着招唿,「你们的耐心似乎差了一些。」 「这跟耐心没什么关系,再继续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青木视线扫过对方身侧的灰发男人,后者头上缠绕着一层纱布,看起来刚动过手术,「这是谁?你的『新朋友』?」 费奥多尔轻描淡写地浅笑着摇头,「不是,只是一个迷途的可怜人,我取走他的苦难,答应引领他走向没有罪恶的幸福世界。」 青木明白了,原来是被费奥多尔欺骗到的新属下,说欺骗可能不太准确,毕竟可能对方会认为这并不是欺骗,如果取走脑子里能够感知到痛苦的部位,罪恶指的是异能者,那对方这番话确实没有骗人。 费奥多尔随手翻看了一下手中的「书」,如他所料,青木没有写完所有内容,而是停留在海水汽化同化为雾、「拉莱耶」降临的那一刻,只用了三分之一的「书」。 「这可真令人意外,我本来都做好整本「书」都是内容的准备了。」费奥多尔故作惊讶地发出感嘆。 「真的吗?」青木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平静地述说:「你是在阴阳怪气我吗?你既然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我的行踪,应该也已经很了解我的性格了吧?「书」的特性註定写在上面的内容越准确就越容易失效,如果我真的写到这场变故的结束,那早该失效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指尖迅速从腰后抽出了什么掷出,动作不算干净利落,甚至算不上隐蔽迅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普通偷袭,雪白的光芒在半空中折射,在即将命中费奥多尔时被从地底升出的岩石挡下。 第225页 那是一把餐刀,是青木从客厅餐桌上顺的,与岩石相撞是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失去力道落在地面。 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青木也没指望能够这么轻易的让费奥多尔受伤,因此他只是想确认对方身旁的那个异能者异能究竟是什么,当然,如果能够偷袭成功就更好了。 「太失礼了!」灰发男人愤怒地指责,「竟然敢在鄙人面前攻击主人!」 一块尖锐的岩石毫不留情地自青木脚下刺出,一旁的果戈里见状利用传送带着青木传送躲过。 闻言果戈里不服气地反驳,「太过分了——!小青木这怎么能算是攻击呢?这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问候!」 灰发男人唇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怒极反笑,但又看不太出怒意,显得阴冷黏腻,「既然这样,请让鄙人也好好问候一下你们吧。」 伴随着这句话,地面不断刺出岩石,连带着周围的墙壁和头顶上方也时不时压下厚重的岩石块,果戈里的身形像是轻盈的白鸟,抱着青木在灰尘飞舞间不断闪烁躲避攻击,甚至还有空发出一些夸张的惊嘆。 「哇呜,这个异能,那个时候在楼下埋伏我的原来是你吗?!」 「那又如何?能够让主人为你们思考是你们的荣幸!」 青木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他视线透过半空中碎裂的岩石看向站在一处岩石平台上的费奥多尔,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原来喜欢这种称唿?」他顿了顿,又点评了一下,「好怪。」 费奥多尔知道对方是故意这么讥讽他的,同样也是没有任何反驳意义的话题,哪怕解释了对方也不会听,干脆略过了这个问题,「您也好不到哪去。」 说着甚至又扫了一眼青木和果戈里身上穿着相同的白大褂制服。 青木:…… 虽然对方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但他总觉得这种隐晦的打量更加具有杀伤力呢。 费奥多尔气定神闲拿到「书」却没有第一时间动作反而是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举动让青木有些奇怪,是怀疑「书」得到的太轻易是假的吗?还是因为对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没办法拿着「书」全身而退呢? 地底是对方身边异能者的主场这点毋庸置疑,这是对方针对果戈里异能所特意布置的牢笼,但只要对方不信任下属亲自出面抢「书」,就意味着同样被困在了这个牢笼之中。 毕竟对方没有多余的、能够得到他一丝信任的异能者,同时塌陷的动静太大,极其容易被其他组织的人察觉赶来,如果对方不想拿到「书」后被其他人抢走,就只能选择先将他们抛出去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自己藏身在地底更深处。 但是,他并不是独自一人,果戈里不会让对方拿到「书」还能顺利脱身离开的,只要费奥多尔离开,无论有没有带上那个控制岩石的异能者,果戈里都能在挥出外套的那一刻追上。 所以如果没有任何外界因素干扰,现在这种情况无疑是个死局,更别提其中还有氧气因素。如果果戈里先体力不支被击败,那肯定也会不顾一切杀掉那个控制岩石的异能者。如果对方失败,那他们确实有可能会被困在这里因缺氧死亡,也只是有可能,毕竟他还可能用「书」脱离这个困境。 因此暂且不提费奥多尔不可能跟他同归于尽,就算可能,这个同归于尽的可能性也很小。 那么,对方到底在等什么? 难道是在等其他组织的人赶来吗? 这个猜测出现时,青木脑海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没等他抽丝剥茧分析出更具体的因素,只听费奥多尔低沉优雅的嗓音响起。 「您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您会停留在这栋建筑里,并提前将下方打通的吗?」 「嗯?」青木表情呈现出片刻的疑惑,又很快化为瞭然,「是跟之前埋伏果戈里相同的手段吧?当时你通过枪击埋伏影响果戈里的逃离路线,最后进入你早已布好炸弹的区域。现在你通过伦敦监控捕捉到我的行踪,透露给能够将我逼向你想要的路线的组织,从而循序渐进判断出我最终会取出「书」的时机和地点,嗯……这样的话,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了解我一点呢。」 「您也一样。」费奥多尔唇边笑容依旧温和,「您能想到这点应该意味着您知道我会在「书」出现的那一刻出手,可是为什么您仍旧毫无防备地让我拿到了「书」,甚至在果戈里差点拦截的时候让他收手呢?是为了避免他受伤影响异能的操控导致您死在漆黑的地底吗?可您也应该知道如果让我拿到了「书」您的死亡就是迟早的事,在异能不受控的情况下,您根本没有办法再夺回去了,还是说……您认为您操纵人心所需要掌控的情报在我之上呢?」 费奥多尔说的这番话看似是在讥讽青木的粗心,但实际上却是在试探对方的后手,如对方所说他很了解对方,因此他才会觉得哪怕是按照他原定的计划走——哪怕这个计划是他深思熟虑后制定出成功率最高的计划,也显得太轻易了。 只不过,费奥多尔註定得不到回答。 整个地底空间突然发生了剧烈震动,像是有什么重物被连根拔起,不仅周围由岩石加固的泥土变得松动了起来,甚至就连上方地面压着的岩石也一同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巨大的尘埃再次扬起,在探照灯的光线下将一切搅得更加浑浊不清。 第226页 视野完全被蒙蔽,但对于特定的异能者来说,视野没那么重要。 头顶碎裂的岩石块被施加了异能变成类似于暗器的东西袭向青木,像是想要藉助这波短暂的混乱夺取对方的性命,但很可惜不需要视野的异能者不止他一人。 果戈里敏锐察觉到周围刺过来的尖锐岩石,他原本披在肩头的外套被拿在了手中,雪白的外套展开,伴随着挥起的动作将那些攻击尽数反弹了回去。 在无视野环境中,占优势的不仅仅只有那个灰发异能者,同样也有他,偷袭这件事,空间系异能者更合适。 果戈里见缝插针地将右手伸入外套中,握着枪的手在灰发异能者身后浮现,但是在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没有听到鲜血溢出的粘稠声,只听见了硬物相撞所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子弹被岩石挡下了,那个灰发异能者对杀机的直觉超乎寻常的敏锐。 被反弹回去的岩石又在半途中被重新操控,在一片模煳不清又呛人的灰尘中,除去费奥多尔和青木压低的轻咳,只剩下岩石不断来回相撞的碎裂声响与子弹击中岩石时所掉落在地的清脆声响。 地面像是发生了剧烈混战,异能者之间战斗时所造成的破坏严重影响到了这处地底空间,墙壁上用于固定空间的岩石自上而下一寸寸发生龟裂,上方厚重的岩石也终于不堪重负地彻底碎裂,一缕缕墨绿色的幽光投了进来。 铺天盖地的细碎岩石混杂在令人睁不开眼的灰尘中,成为了浑然一体的暗器,大大小小的岩石不断从头顶落下,那些岩石本身就附带着重力具有杀伤力,更别提这里还有个能够操纵岩石的异能者。 更雪上加霜的是地面混战所爆发出的异能攻击也伴随着岩石的碎裂而一同落了下来,在近乎无孔不入的攻击中,果戈里不由得有些分身乏术,他只能尽量不让那些攻击造成两人的致命伤,至于其他的,他已经无暇顾及,毕竟反应再快,异能的传送也会有间隙,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伴随着时间推移增加了一道道细小的擦伤。 这种痛感近乎于无的细微伤痕原本不会引起青木的注意,但就在这道伤痕出现的一瞬间,他心脏骤然一跳,像是有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青木下意识看向果戈里,后者似乎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停滞了片刻,然而很快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带着他传送到原本即将压死他们的大型岩石上方。 在一片混乱中,青木准确无误地锁定了费奥多尔所处的方向,对方的身影在灰尘中显得有些模煳不清,但对方周身逐渐升起的岩石证明对方即将撤退,像是已经达成目的,也像是对方就是一直在等这个果戈里分身乏术的时机。 果戈里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询问对方的意见,「小青木,你想追吗?」 青木眉头微皱,事态不容他思考太多,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选择,「算了,先离开地底,这里要塌了。」 果戈里的异能虽然足够他们追上费奥多尔,也足够灵活,但如果是在空间有限的地底岩石中这份灵活就会受到极大限制,再加上他至今还没弄懂费奥多尔的异能具体是什么,贸然靠近的话还是有些危险,不过,更主要的是刚刚心底一闪而逝的不详让他认为费奥多尔肯定做了什么,以至于他总觉得如果不顾风险追上去,肯定会发生糟糕至极的事情。 周围的岩石由于失去了操控变成了普通岩石顺应重力不断坍塌,果戈里藉助传送踩在半空中下坠的岩石上,得到借力点再次传送回地面。 青木终于看清了地面的情况,原本一栋栋的居民楼此刻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仔细寻找的话还能发现在废墟中奄奄一息的其他组织成员,不远处有两方正在对峙,一方是老熟人港口mafia,另一方青木认不太出来,那些人太杂了,里面有德国的异能组织,也有义大利的mafia,甚至还有其他国家的组织成员。 两方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在听见声响时,那些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青木视线扫过周围,又看向港口mafia中被人架在肩上像是失去意识的橙发青年,那一刻,他骤然明白了混战的来源,也续上了之前被费奥多尔打断的思路。 难怪费奥多尔会表现出一副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反应,难怪明明听见了动静却一直没有人第一时间上来破开岩石,原来是费奥多尔跟太宰治达成了合作关系,让后者短暂拦住了那些组织吗? 如同验证什么,站在黑西装成员前肩披暗红色围巾的黑髮青年侧过头看向青木轻笑一声。 「看,我说的没错吧?」 第106章 青木不清楚太宰治具体跟那些人说了什么, 但肯定具有能够让港口mafia全身而退的价值。 同样的,他可不觉得那些人只是想从自己得到一个关于「阿撒托斯之梦」的情报与解决方法,也不认为告诉那些人费奥多尔夺走了「书」就能够让对方失去对自己的兴趣。 贪婪是人的劣根, 在有着巨大可挖掘的利益面前, 没有人会只吃到一点甜头就满足。 气氛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像是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果戈里垂落在身侧的手在衣摆的遮掩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外套的一角, 在某一个节点, 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出手妄图抢占先机时, 他骤然扬起外套带着青木传送到了三十米之外。 第227页 这一下彻底打破了平静的表面, 除去港口mafia, 其他组织都在瞬息间追了上来。 果戈里不间断地带着青年穿梭在高楼之间,有时是在室内,有时是在路灯之上,随风扬起的衣摆宛如振翅欲飞白鸟。 唿啸的风声自耳边咆哮而过, 混杂在风声中的还有被压抑的喘息, 青木似有所感地看向果戈里, 后者面色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苍白,但明明他没从对方身上闻到浓稠的血腥味, 这证明对方并没有受重伤。 青木有些困惑,「果戈里?」 「嗯?」果戈里反应与一如既往,唇边带着弧度,漂亮的异色眼眸中也盛着笑意。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你累了吗?」 青木想到了一个最为普通的缘由。 「这个问题嘛……」 果戈里抱着青木在一处高楼顶部停下, 那些人仿佛在之前的混战中消耗了不少体力,短时间甩掉他们并不难。 「那么提问——!我究竟累不累呢?!没错——!答案是不累,不过……」果戈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他摘下右手的手套,「小青木,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暗红色手套下,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子弹擦过造成的伤痕,伤势不算严重,但真正引人注意的是浮现在伤痕上的那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圆形花纹,艷丽的红色花纹繁丽无比,不明觉厉地让人联想到中欧世纪的一些魔法阵。 青木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有点知道自己之前不祥的预感是为什么了,「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有些疲倦?像是喘不上来气一样?」果戈里煞有介事地认真感受,「像是累了一样,但是很奇怪,明明我之前还没这种感觉,快的就像是一瞬间发生的,比起累也更像是身体的衰弱。」 青木检查自己身上的细小伤口,随口调侃,「恭喜你,果戈里,你就要成为魔法师了。」 「哇哦——!听起来真让人兴奋呢~!」果戈里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侧,看向了青木腰后,「小青木,我们肯定能在一起学习魔法。」 青木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缓缓扭头往下看去,从他这个视角只能看见一点莹莹蓝光,其他的看不清全貌,不过这也足够他验证答案了。 「你有哪不舒服吗?小青木?」 果戈里指尖试图戳向对方身后蓝色的圆形花纹,但那抹花纹更像是什么东西的呈现,没有实体,连带着散发出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了下去,指尖穿过花纹触及到了青木腰后被碎石划伤的皮肤,那里的衣物被划出一道口子,里面白皙皮肤上的血痕格外显眼。 微凉的指尖触及到温热的皮肤,青木下意识往前躲了一下,听见对方这句话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轻轻点头,「我也有点疲倦。」 短暂的沉默似乎引起了果戈里的注意,但对方却并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略过这个话题重新回到了这个状似魔法阵的东西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青木回忆着这三年观测到的「死屋之鼠」的动向,筛选出费奥多尔所接触的那些异能者中拥有这种类型异能的异能者。 费奥多尔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已经得到,唯一剩下的只有「阿撒托斯之梦」这个难题。对方是不知道自己死后异能是否能继续维持的,再加上他异能此刻的异变,以及对方性格的多疑,出于种种顾虑都不会立即杀死他,但是,也不会就这样放过他。 所以……果然是毒那一类吗? 是想要看阿加莎的选择?毕竟阿加莎肯定能研究出他异能的秘密。 继续推论下去,如果他想要解除这种跟毒一样慢性死亡的异能肯定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最起码是哪怕解除了也对费奥多尔毫无威胁,无法从对方手里抢回「书」的那一类代价。 这样一来,费奥多尔对他们下了什么异能就清晰无比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一种名为「共噬」的病毒型异能,中了异能的人如果不在四十八小时内将另一方杀死,那么时间到了两方就都会死。得去找到这个异能者解除异能才行呢……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有点分身乏术……」 青木脸色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几分苦恼,他的表情把控不如果戈里,因此后者很轻易地就能看出对方是故意表现出这种反应的。 果戈里十分捧场地顺势说道:「都会死吗?这听起来还有几分浪漫呢!就像是殉情一样~!」 说到最后果戈里仿佛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场面,语气掺杂上了发自内心的兴奋。 青木没有否定对方的说辞,他低低笑了几声,目光越过果戈里看向了对方身后恍若散发着极光般的建筑,在墨绿的幽光下,有几道人影在飞速靠近。 果戈里眼眸微转,手臂再一次环在青木的腰间,雪白外套的翻飞间,一道异能攻击随之落在他们先前的位置,击飞无数碎石,其他组织的异能者紧随其后。 「真灵活!现在呢?又传送到哪去了?!」 「快追!」 嘈杂的交流声同时响起,又忽远忽近。 青木回头看向那些穷追不捨的追兵,幽幽绿光下,那些人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无数彩色的异能光晕在黑夜里闪烁,各种色彩混杂在一起,光怪陆离的宛如被水晕染开的调色盘,也像是污水里游动的汽油。 第228页 他不合时宜地产生了某种恍惚,视野也变得时而正常,时而俯瞰,像是在通过玻璃珠观察这个世界。 青木模煳地思考着,那个病毒异能对他还是有影响的,只不过不作用在身体,而是精神。 一道铃声陡然响起,将怪异的世界划开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口子,青木本能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霍尔巴赫带有焦急意味的声音。 「小青木,他们使用了还是半成品的异能无效化设备,你小心……」 后面的话青木还没来得及听清,一阵奇异的磁场从城市的边缘向中心飞速靠拢,在完全闭合的那一刻,这座城市的磁场被彻底打乱,耳边的熟悉嗓音化为了滋滋噪音,已经被甩远的异能光晕也骤然泯灭,世界又恢復了单一的色彩与死寂。 果戈里来回确认了异能无法使用的事实,他有些不高兴地鼓了鼓腮帮子,似抱怨般,「我讨厌赖皮的观众。」 青木出神地望着天空,听见这句话他收敛了如同纤细蛛丝般分散的思绪,目光看向了身侧气鼓鼓的银髮青年。 老实说,对方此刻有些幼稚的生气反应跟身上所穿着的严谨无比的制服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反差,流露出了几分可爱,让青木唇角不自觉地微扬。 可说出的话却又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果戈里营造出的轻松氛围。 「果戈里,『血腥舞台剧』该迎来高潮谢幕了。」 果戈里拍打着手中外套上沾染的灰尘,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轻快浮夸的语气一如既往,「诶——现在吗?嗯嗯……这样说来,小青木确实是更加偏爱那种能够留给人更深影响结局的那一类呢。」 普遍的舞台剧都是高潮之后回归平淡继而谢幕,谢幕前的过渡虽然能够填补整个故事,让这个故事更加完整,但也会缓冲高潮时观众狂热又刻骨的情绪。因此,另一种舞台剧应运而生,它们会在氛围最为狂热时戛然而止,将所有的情绪推向另一个极端、同化为另一个同样深刻的情绪,那就是——悲剧。 果戈里将拍干净的外套重新穿回身上,又整理了一下先前弄出褶皱的衣物,他像是舞台上谢幕的表演者,右脚脚尖轻盈又洒脱地转了一圈,在弯腰鞠躬后抬起身体的那一刻,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娇艷炽热的玫瑰,哪怕没有异能,他也精湛展现出了魔术师的戏法。 那双异色眼眸中表面浮着一层如朝阳般明媚璀璨的笑意,而深处却掩藏着似夕阳般灼热辉煌悄然凋零的哀伤,他嗓音一直都是轻快的,跟脸上时常不变的笑容一样。 「请问,我能邀请您跳支舞吗?我亲爱的小青木?」 这是三年前果戈里疏忽忘记送出的那一支玫瑰,也是三年前青木送给果戈里花海中的玫瑰之一。 青木没有拒绝,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支玫瑰,继而将手掌轻轻搭在了对方手中,「当然,我的荣幸。」 两人于寂静无声的街道中起舞,天际洒落的幽光仿佛成为了漆黑舞台用于烘托气氛的灯光,荒诞的宛如那些在雨中起舞的亡者,也像是每一齣悲剧中都会出现的无望之爱。 这一支舞掩藏着初遇、跨过了分离、包含着相逢,也宛如三年前绮丽之夜中世纪伦敦舞池中的那一舞与久别重逢宴会上相拥时心脏跳动的那一刻。 耳边的脚步声伴随着舞步的旋转越来越近,在最后一个旋转下腰躺在对方臂弯时,冰冷的枪口也随之抵上胸膛,宛如雾气般缥缈深邃的雾霾蓝眼眸中倒映出果戈里的身影,青木微笑着说出了一番看似没头没脑的话。 「这种悲剧虽然能够让人产生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意难平,但同时也显得跟烂尾一样,所以有时我更加喜欢完整的故事。毕竟没有完善剧情的故事,哪怕再刻骨铭心,最后也都会随着情绪的平静化为一声对缺陷的嘆息。」 果戈里知道对方这番话背后的含义,倒不如说他一直都清楚这个事实,因此青木此刻说的这番话更像是对他的安慰。 果戈里低低笑了一声,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告诉着他已经毫无退路的事实,哪怕现在他不动手,青木也不会放弃「自由」成为「钟塔侍从」的阶下囚,到最后也只有自杀这一条路,毕竟从一开始,这场「血腥舞台剧」上映的就是悲剧。 他低下头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唇,像是恋人之间再自然不过的晚安吻。 「晚安,我的小青鸟。」 ——在黎明到来之时,期待着我们的再次相逢。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静谧的街道中不断迴响。 当阿加莎不断缩小包围圈终于锁定到青木位置时,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位年轻首领身体中喷溅在地不断盛开的炽热血花。 一场飓风以对方为中心席捲,就像是对方甦醒时搅动的雾海一样,只不过这一次的雾轻薄而又梦幻,其中还闪烁着七彩粒子,唯美的宛如童话。 伴随着主人死亡而无力跌落在血泊中的玫瑰被气流绞碎,灼热而又绝望的赤红花瓣一同被卷上天际,又逐渐化为了星星点点的碎光,像是世界末日降临了一样,整个世界都开始不断飘散,高处的云层,四周的建筑,异能无效化的磁场,甚至就连宛如大山般压在头顶的「拉莱耶」也于雾中悄然溃散。 强大的气流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耳边的唿啸声中似乎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碎裂声,像是被气流沖碎的玻璃壁,细微到完全被掩盖。 第229页 阿加莎近乎咬牙切齿般对通讯器另一边的人发出质问,「这就是你说的『补偿』吗?你下的病毒根本没用,青木·雨果被那个银髮异能者杀死了!」 阿加莎不知道对方听见了没有,也许听见了但是没有回答,也可能没有听见,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手中的通讯器也伴随着世界的崩塌一同化为薄雾从指缝流走。 这场裹挟着薄雾的飓风不断外扩,直至将这个世界边缘的灰雾也一同同化消散。 第107章 费奥多尔没有对阿加莎的质问做出任何反应, 或者说是没有必要,没有必要再继续跟阿加莎虚与委蛇下去了。 周围的一切都逐渐虚化溃陷成雾,在此刻所有由青木异能世界而诞生构造的物品都伴随着异能者的死亡消散, 费奥多尔不清楚对方是如何判定可带入世界的物品和不可代入世界的物品的, 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 只要在异能消散后能够留下的东西显然就是真实。 费奥多尔握紧了手中的「书」, 雪白的书页在强大气流的冲击中不断翻飞, 与不断化为雾气的物品不同, 它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看起来就仿佛是真正的「书」, 但费奥多尔不会如此轻易地妄下定论。 他修长的食指卡在「书」上的某一页,在这一页之前写满了字迹,而在这一页之后则是一片空白,他注视着青木所书写的最后一句话——「在雾气消散的那一刻, 青年梦中频繁造访的城市还是降临在了他眼前。」。 这一句话对应的时间不出意外应该是青木通过雾气解除异能醒来的那一刻, 而在这一句话之前的所有内容都已经生效, 也都没有任何可以玩文字游戏扭转意义的空隙,如果青木想做些什么, 只能从这最后一句话上延伸。 费奥多尔抬起头望向天空,强大的气流虽然干扰了视野,但一片模煳中,他仍旧能够窥见「那座城市」——「拉莱耶」的消散, 说到底「拉莱耶」的出现也是依託着「阿撒托斯之梦」,如果青木死了,异能伴随着异能者的死亡而消失, 依託在异能上的「阿撒托斯之梦」自然也会消失,这是一个连锁效应, 根源都在青木身上。 只是…… 费奥多尔不相信对方会如此轻易地死去,哪怕他为了让对方能够更加接近死亡而下了异能病毒,哪怕他的计划制定的严谨又毫无能够让对方反抗的可能,他也仍旧觉得对方死的太轻易了。 毕竟他预料了对方为了避免死亡而做出的种种行为,比如说对方完全可以哄骗果戈里为他去死,又比如说对方手上还有个新的造物,哪怕那个造物没办法与「拉莱耶」媲美,但也足够对方再挣扎一段时间,更别提在伦敦中还有「钟楼怪人」的那两个成员。 为此他特意做出了应对,他提前给果戈里发了信息,哪怕当时不会起效,但在青木展现出让对方去死的意图时,对方一定能够反应过来;而造物那条路他也用异能病毒堵死,既然造物有过噬主的可能,那么察觉到主人中异能病毒虚弱而反噬自然是在正常不过的情况;甚至就连「钟楼怪人」的那两个成员他都做好了拦截准备。 但事实却是这些应对措施都没用上,从阿加莎那边的情况来看,青木心甘情愿地选择了被果戈里杀死。而且,在对方死亡之前,「钟楼怪人」的那两个成员都没有任何想要去救对方的意图,就仿佛青木提前给他们下达了什么命令似的。 种种情况加在一起,费奥多尔不仅对青木的死亡产生了怀疑,也对自己手中「书」的真假怀疑更深。 阿加莎不会轻易断定青木的死亡,这说明青木受到的应该是致命伤,比如说被击中脑袋,或者是心脏。 费奥多尔回忆了一下果戈里对青木的态度,觉得对方可能不捨得破坏那张脸,所以还是心脏的可能大一些。 这样的话,就没有再去验证青木尸体的必要了,更别提如果异能解除,再去接触青木会很麻烦,「钟楼怪人」那些人肯定已经到达了伦敦。 接下来…… 只能先去确认「书」的真假和「书页」的下落了。 …… 薄雾缓缓散去,原本在雾中溃散的建筑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但与之前遭遇了数次纷争变得千疮百孔的建筑不同,这一次视野中的建筑完好无损,是宴会开启时还没有经歷纷争的模样。 此时虽然仍旧是黑夜,但天空上那座散发着幽绿色光芒、让人感到不详与诡异的城市已经消失,取代而之的是群星璀璨的夜空。 一切诡谲与压抑都已经伴随着那个世界的溃散而迎来了终结。 还原了伦敦的世界虽然消散,但异能消失时的动静——那场薄雾却无法让人忽略,因伦敦在一瞬间变成空城而闻讯赶来的各个组织都在眼前浮起薄雾的这一刻,看见了原本莫名消失的人。 在虚假伦敦消散时那些人站在什么地方,此刻也仍旧站在伦敦这座城市中的原位,甚至就连身上的衣物也变回了进入异能世界时所穿着的那套,一切都仿佛异能世界所发生的种种事态不存在一般,但在虚假伦敦中死去而没能復活的人却在昭示着——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众多组织在伦敦中搜寻着自己组织的成员,试图了解在他们消失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钟楼怪人」也不例外。 银白色的路灯照亮了这一片静谧的街道,与寂静氛围呈两极的是这片区域集中的人数,在数道身影团团包围着的中心站着三个人,除去原本对峙着的果戈里与阿加莎,多出了一名看起来随和又温柔的男人。 第230页 他沉默地看着银髮青年怀中被鲜血染红了大片衣物的青年,后者的表情平静,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对这场死亡迎接,或者说,心甘情愿被杀死。 而兇手显然是那个抱着青木的银髮青年,鲜血通过两人接触的地方浸染了彼此的衣物,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被遮住的眼眸中流露出掩藏在淡漠后的悲哀,这份哀伤没有目标,也看不出缘由,仿佛是在悲哀自己,也仿佛是在悲哀青木的死亡。 似乎是终于注意到了他的注视,银髮青年抬起脚步朝他这边靠近,对方像是知道自己是谁,伸出手小心翼翼宛如对待什么艺术品般,将青木的尸体交给了他。 果戈里罕见地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来活跃这种僵硬沉默的气氛,或者说是没有心情打破这种肃穆。 他也没有对青木的死解释什么,视线似确认般扫过站在男人身后听闻消息匆匆赶来的戈蒂耶和霍尔巴赫,二者对眼前男人熟稔的反应与退居的态度,足以表明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小青木口中提起过的老师,只要确认这一点就足够了,他似告别般欠身,随后用异能传送离去。 男人也没有主动向那名银髮青年询问什么,他垂着眼眸让人揣测不出想法,宛如蝶翼般轻颤的睫毛昭示着他并不如看上去这么平静。 男人身后站着的那些人站姿不如阿加莎身后部队那么严谨,甚至没有配置什么具有极大杀伤力的武器,但他们在极端愤怒下散发出的杀意所带来的压迫感却足以让人认为——他们如果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极有可能会选择剷平伦敦来祭奠他们死去的首领。 半晌,男人移开了视线,抬起的眼帘露出了那双剔透的青蓝色眼眸,那双平时会让人感到无限包容温柔的眼眸此刻展露出了仿佛能够剖析开一切的锋锐。 「阿加莎·克里斯蒂。」他的声音仍旧是平静的,温和的像是在跟老朋友叙旧,「您应该知道青木继承组织并不久,很多事情上还显得稚嫩,我的孩子满怀诚意与期待来参加您所举行的宴会,而此刻,他却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伦敦,死在了「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所举行的宴会中,对于这件事我希望您能够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解释。」 「你这份针对有些过于明显了,维克多·雨果,你应该很清楚杀死他的人并不是我们。」 阿加莎指尖握紧了洋伞的伞柄,她眉头微皱,对方这种态度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如果说青木其实没死,那些人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故意藉此做戏,那这些人的态度又不像是作假,他们确实是展现出了一种鱼死网破的决心;而如果青木确实是死了,死的令他们也猝不及防,那那些人对待「兇手」——那名银髮异能者的态度又有些过于随意了。 难道说对方认识那名银髮异能者?后者就是由对方派来的吗?还是说对方有着能够随时随地找到那名银髮异能者算帐的自信,所以才不在乎对方的离开? 种种猜测在阿加莎脑海里流转,最后她似好心提醒,「你不应该放走那个银髮异能者的。」 「伦敦这场宴会聚集了众多异能者,甚至是超越者,从表面上看确实是那个银髮异能者杀死了青木,但……谁能保证这其中没有其他异能者的手笔呢?」雨果的嗓音温和又轻缓,但却没人能够忽略那股压迫感。 阿加莎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对方不相信事情是看上去这么简单,对方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在那个世界中有哪些人对青木出过手,并且让那些人全都付出代价。 阿加莎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唇边绽开弧度,「啊……确实有这个可能呢,但您应该知道青木先生异能的特殊性,他的异能被「全知之眼」利用创造出了一个无法控制的特异点,在那个特异点中因为青木先生不愿意配合解除异能,所以可能对他出手的组织确实有不少,但具体有哪些的话……我也没办法去筛选,毕竟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乱了。」 如果对方想要报復那些对青木出手的那些人,那对象可就多了,不仅有欧洲的大半组织,还有北美的「全知之眼」,如果真的算帐,那最后「钟楼怪人」能不能续存还是个问号。 「听起来他是被所有人针对了啊……」雨果视线盯着眼前的金髮女人,含笑询问,「怎么会被针对呢?这场宴会怎么会有北美的人混进来呢?我是否可以认为这是一场你们联合欧洲组织为了了解那个试验品而选择牺牲青木引来「全知之眼」的计谋呢?没想到最后一切都超出了控制,所以才会想要杀了这个『人为创造特异点』的根源中止这个计划,用青木的死来给你们的莽撞兜底。」 就是这样,每一次阿加莎跟对方打交道总是会有一种对方什么都知道的错觉,对方的每一个猜测总是会跟真相沾边,虽然原本没有这个打算,但在对方这番话之下也变得百口莫辩,简直敏锐的诡异无比,难怪青木也总是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原来是「名师出高徒」。 阿加莎轻轻唿出一口气,像是压下去了因对方蛮不讲理而升起的怒意,她维持着优雅姿态,从容地说道:「您有些多虑了,这一切只是巧合。」 「是吗?那为什么你们女王会『恰好』不在伦敦,甚至就连「钟塔侍从」也只有你这个近卫骑士长以及研究所那些人留下呢?」雨果将怀里的青年转交给了身后的另一个人,他指尖轻轻整理着青木身上褶皱的衣摆以及散乱的发梢,尽量让对方显得像是还活着一样,「我们不相信巧合,我们只想要一个满意的答覆,是「钟塔侍从」组织了这场宴会,你们理应为他的死负责。」 第231页 这话里话外只表明了一个意思——「要么你们「钟塔侍从」去处理那些出手的人,要么就由「钟塔侍从」为那些人付出代价」,强硬的简直不讲道理。 阿加莎表情不太好看,她漠然出声,「这不可能,「钟塔侍从」不是保姆,没有人能保证一件事不出任何意外,在意外中出现死亡在正常不过,这点在参加宴会前,你们就该有所预料才对。」 「嗯,说的也是。」雨果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但说出的内容却与这个态度截然相反,「你们女王的继任者选好了吗?」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更别提当初魏尔伦也干过相同的事情。 「维克多·雨果!」阿加莎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组织首领能够说出来的话,「你注意你的言辞!」 「我只是普通的问问而已。」雨果仍旧是那一副温和又淡然的模样,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对方生气的地方,看似极其大方地说道:「哦,如果你认为感到威胁了的话,你也完全可以对我们的统治者出手。」 谁要对你们的统治者出手啊!就算出手了,你们也跟不在乎,甚至极有可能会笑醒吧! 阿加莎气得握着伞柄的指尖发白,这个组织真是毫不讲理,也毫无软肋,难怪法国政府会如此排斥对方,并不断试图扶起其他组织去跟对方抗衡。 「这件事并不容易。」阿加莎冷冷说道:「请给我们些时间。」 「当然可以。」雨果善解人意地点头,「那么,半个月的时间够吗?希望你们能在这半个月里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覆。」 没等阿加莎对这个时间做出什么质疑,对方就已经单方面定下日期自顾自地离去,阿加莎盯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气得用伞尖戳了一下地面,旋即她扭头看向身侧的侍从。 「「死屋之鼠」和港口mafia呢?」 明明之前斗的你来我往的,怎么现在青木死了这两个人就没有动静了? 她自然不可能去一一找上那些对青木出手的组织,如果想要证明态度的话,用这两个组织再好不过。 「「死屋之鼠」的首领一向难以捕捉行踪,从异能世界消散的那一刻我们就失去了他的踪影,港口mafia倒是还在,但他们称这里太危险了,于是打算四个小时后出发回日本。」侍从恭敬地汇报了这两个组织的动向。 「四个小时后?」阿加莎狐疑地重复了一遍,「这么着急……?」 这种反应看起来像是已经达成了目的,难不成在青木死前,这两者之中有一方已经得到了「书」吗? 侍从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仅表示肯定地点头,「是的,而且还有另一件事……」 说到这里,侍从微微顿了顿,「其他骑士长已经回到了伦敦,女王陛下希望您能够尽快整理情报召开会议为大家说明情况。」 「我知道了。」阿加莎抛下了脑海里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轻轻嘆了口气,「先回去吧。」 至此,这片区域剩下的一方也随之撤离,街道又恢復了宁静。 在这条街道一侧某个灯火通明的房间中立于窗边的人也收回了视线,他哼笑一声,唇边的笑容掺杂上轻蔑的意味,「没想到「钟塔侍从」遇上这种以首领为中心的疯子组织居然也会毫无办法,果然是一条受制于女王的忠犬,我还以为聚了这么多组织在这能做出什么不同凡响的决策呢,结果真让人失望。」 暖色调的灯光洒落在男人金色的发梢,他脚步旋转了一圈坐回沙发上,一边端起茶几上的高脚杯,一边朝身边的下属发出询问,「「全知之眼」那边什么情况?」 「那些人……」提起那个组织,下属有些牙疼,「又疯了。」 「怎么?难道是因为「钟楼怪人」首领死了,导致他们没有媒介所以崩溃了吗?」金髮男人摇晃酒杯的动作微顿。 「也不全是……不……也有可能是……」下属也不太确定,他斟酌着说道:「那些人疯了一样的说他们不要被丢在这里,他们要去往那座『神的城市』所在的世界。」 金髮男人眉头微皱,有些不满,「我每个月给那帮穷鬼那么多钱可不是为了看他们发疯的,我也不在乎他们口中的『神』,一开始我可是看在那帮穷鬼说的『永恆』和『死而復生』才资助的,如果说仅仅只因为这个就又展现出这种不稳定的疯态,那我希望那帮穷鬼能够立刻还钱,虽然我对已经脱出手的钱没有兴趣,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够容忍那些钱在一帮诈骗犯手里!」 「是……」下属擦了擦额头的汗,看起来有些紧张,「我会去警告他们的。」 金髮男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之前不是有情报组织说在宴会期间来到伦敦就能够得到『死而復生』的线索吗?你再去联繫一下,问他现在还有没有可能得到那个能够让人『死而復生』的线索,那个组织叫什么来着……死什么的?」 「「死屋之鼠」。」 下属给对方补全了名字。 但对方并不在意,「随便什么鼠,你去联繫一下看看,这次行动光是想要把「组合」所有人都带进来就费了不少精力,总不可能当度假空手而归。」 「好的。」下属点头离去。 然而此刻被多方挂念的费奥多尔还在想办法试图验证「书」的真假。 第232页 有的人虽然死了,但留下的麻烦还是足以让所有人都为此困扰许久。 第108章 伦敦街头又恢復了一直以来的灯火通明, 原本在各种因素干扰下紧闭大门的店铺大部分又开始了营业,在异能纷争结束后,没有异能也无法对抗异能者的普通人又回归了日常, 仅把一切当做一场梦境。 街头咖啡店中放着舒缓的音乐, 像是想要抚平来访所有客人心中对之前伦敦事故中产生的不安与后怕, 配合着咖啡的香气与暖色调的灯光营造出了一种温馨而又轻松的氛围。 只不过这种氛围显然对靠窗的那两位客人无效, 他们一人表情淡漠, 一人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却不达眼底, 昭示着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愉快。 「怎么了?您不好奇青木君在「书」上写了什么吗?」 耗费众多精力得到的「书」被费奥多尔随意地放在桌上, 仿佛摆在这里的只是在普通不过的书籍。 坐在对面的太宰治看起来丝毫没有想要触碰「书」的想法, 他漠然开口,「不好奇。」 费奥多尔知道对方不配合的根源在哪,对方无非是依旧在对不得不按照自己计划中行动的事情感到不满而已。 他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太宰君, 其实我不太明白, 您为什么要生气呢?明明无论我们哪方拿到了「书」,对您而言应该都无所谓吧?只要您手中仍旧持有「书页」, 只要「书」与「书页」是否有联繫这个信息尚未明朗,我们在使用「书」时都不会去贸然抹消您之前书写下的内容,而在您决定赴宴时,应该也明白在毫无优势的欧洲, 您不可能得到「书」。」 费奥多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所以……无论是青木君,还是我, 我们之中无论谁得到了「书」,最后都是要与您商谈合作的, 我与他并没有差别,这是从您留下「书页」的那一刻就已经打下的基石。」 「是这样没错。」太宰治单手撑着脸颊,视线漫不经心地望向人来人往的窗外,「但是,我主动帮助他人获得「书」和被迫协助他人获得「书」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唔……原来是我的做法引起你反感了吗?」费奥多尔有些苦恼,「好吧,那我向您道歉如何?」 「哇哦,那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太宰治语气毫无波澜,加上说出口的话显得十分讥诮,「这种道歉简直就像是杀人放火了之后流下的鳄鱼眼泪。」 费奥多尔并不意外对方的反应,他意有所指地开口,「您很信任青木君呢。」 「算不上信任,只不过……你不觉得他的执着跟你的理想比起来要稳定也安全许多吗?」太宰治视线终于从窗外转了回来,他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紫眸男人,「跟你合作到最后肯定会被背刺吧。」 「原来您在担心这个……」费奥多尔像是才明白这一点似的,「说起来也是呢,您现在似乎对横滨分外在意,不再是之前一心求死的颓丧模样了。」 太宰治被对方这番话噁心到了一下,没等他露出嫌恶的表情,只听对方微笑着接着说道。 「这样如何?我会跟青木君做出相同的做法,我不会用「书」对横滨出手。」 「仅仅只是不会用「书」对横滨出手吗?」太宰治讥讽地笑了一声。 「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哦,有时候太贪心可不好,太宰君。」费奥多尔嗓音微微压低,原本略带些沙哑的嗓音此刻透露出些许阴郁的危险,「您认为横滨这座小城市能够抵抗住几次袭击?还是说,您已经确定青木君没死,而我得到「书」是赝品了?」 这可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如果太宰治仍旧维持这种拒绝的反应,那么费奥多尔会开始怀疑青木是否真的死亡,从而不顾一切地直接使用「书」来确认手中的「书」是否真实,毕竟费奥多尔并不在意「书」的内容全都被逻辑漏洞无效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哪怕伦敦与横滨的所有人都在「全知之眼」的试验品下死光了,他也不在意,反而他还会因为死了众多异能者更加靠近理想。 相对的,如果他手中的「书」确实是赝品也没关系,最起码他能够通过这么做得知青木没有死的信息,在「钟楼怪人」大部分成员位于伦敦的情况下他或许是不太好再对青木出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对「书页」出手,只要拿到了「书页」,那「书」也是迟早的事情。 「力量确实是个好东西。」太宰治不置可否地点评。 「所以您不觉得异能者的存在严重破坏了这个世界的平衡吗?」 费奥多尔看似设身处地为对方认真分析,「如果没有异能者,那么您现在也不会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毕竟,哪怕我能够调动的僱佣兵再多,在进入横滨时都会遭到军方的压制,而异能者却跳出了这个平衡之外,一个超越者就可以抵千军万马,也让生命变得廉价。」 「这番话你对青木说过吗?」 太宰治伸出手去触碰放在两人之间的「书」,费奥多尔没有阻拦对方,或者说,他就是为了利用对方异能验证「书」的真假而来的。 「说过,但是当时他忙着画画,根本没认真听。」 费奥多尔说的是他当初成为学生跟对方接触的那段时间。 「哦,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他也觉得你说的话太过于无趣了?诶……?」 第233页 桌上的「书」没有人为包裹书皮,太宰治的指尖在与「书」相触的那一刻,雪白的光芒自指尖绽放「人间失格」被动触发,漂亮纯粹的光芒与三年前相差无几,他的眼前再次划过无数画面。 「居然是……」真的「书」? 太宰治在因特异点失神的同时心底浮现出一抹错愕,而这抹错愕也同样在费奥多尔心底划过。 此刻两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冒出相同的怀疑——这怎么可能? 太宰治下意识看向费奥多尔,在后者眼中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意外,「你确认过「书」里的内容吗?」 「确认过,所有的内容都是已经起效果过的,没有任何埋藏伏笔的可能性。」费奥多尔知道对方在问什么,「您也可以亲自确认一下。」 太宰治没有推拒,既然合作没有可以拒绝的空间,那自然要尽量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东西,更何况他也确实好奇青木到底做了什么。 他一目十行地浏览过「书」中的内容,确实如费奥多尔所说,青木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死而復生」的伏笔,这种情况看起来就像是青木真的死了一样,但…… 要是想要让他相信青木满是漏洞的草率死亡,还不如让他相信费奥多尔放弃他的理想。 「如何?」费奥多尔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处,认真地提议,「青木君像是真的死了呢,要不然我直接在「书」上写下青木君的死亡来确定下这个事实吧?」 「费奥多尔,你应该清楚现在「书」与现实的主导关系扭转了,「书」上写的内容已经是过去发生许久的事情,而如果想要写上新的内容来更改现实,我们就必须依照已经发生的现实填补这段剧情空白完善逻辑,不然只会让前面的内容无效。」 太宰治抬起眼眸看向对方,唇角微扯,把「书」推了回去,「希望你别忘记我们合作里包括『只能在后面续写』这个要求,还是说你其实就希望引起我的错误判断让整本「书」回归到使用前供你写下更多的内容?」 费奥多尔微微耸肩,伸出手收起「书」,语气无辜,「我可没那个意思,只是我记得您不是还有四个小时就要离开伦敦了吗?如果想要验证青木君的死亡,只能趁「钟楼怪人」还在伦敦的这段时间,一旦他们回巴黎,那青木君是否死亡可就彻底变成无法验证的谜团了,因此,虽然这种做法有赌的成分,但是是最省时省力的,不是吗?」 「不用你担心,这点时间还是可以空出来的,不过最好还是快点,不然……」太宰治说到这里视线又悠悠望向窗外,「阿加莎在雨果的逼迫下,说不准会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来,毕竟比起其他人,我们有『前科』。」 这个「前科」是指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费奥多尔也不由得沉默了片刻,「……我已经确定他们暂住的酒店了,您……」 太宰治没等对方说完,提前说明,「我这边现在可没有异能者能用了哦,最方便的『重力』还没从异能影响里甦醒。」 费奥多尔缓缓合上了唇,沉思许久后有些艰难地点头,「我明白了。」 只能用迂迴一些的方式了。 …… 太宰治跟着费奥多尔换到了「钟楼怪人」所居住的酒店对面的甜品店,后者视线停留在某一层。 「他们在接到青木的第一时间里,没有选择带对方去医院,而是径直回了居住的酒店,这可能是他们清楚普通的医疗条件只能断定青木的死亡,也可能是他们更相信自己人。」费奥多尔说着示意对方看向自己目光的落点,「他们住的楼层不高,就在五楼。」 太宰治意识到了什么,「……五楼全都是他们的人?」 「嗯。」费奥多尔微微点头,也有些不理解,「雨果像是很早就防范着这种情况发生了一样,随行成员不是医疗人员就是强大的异能者。」 「你不如说是监护人生怕自己家的孩子在外面受欺负。」太宰治逐渐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说不准在雨果眼里,青木他确实是经常在外面受别人欺负,这叫什么……?护短?溺爱?还是家长滤镜?」 「没错,都是。」费奥多尔贊同了对方的观点,「所以我说这种『首领』对于组织来说并不是好事。」 「明明是你觉得棘手吧,对青木出手一不小心就会招惹到许多麻烦事。」太宰治双手抱着手臂往椅子里一倒,「现在呢?怎么验证?」 「很简单,找个治癒系异能者就好了。」费奥多尔视线望向酒店大门,那里有两位侍者迎宾,「一般越是在意的人死了,人们越是坚信对方没死、有着可以救活的可能,更别提伦敦并不是没有治癒系异能者,既然这样,如果此刻刚好有可以治癒重伤的治癒系异能者出现,对于他们来说,应该算是一个极大的希望吧?」 「我有些贊同你说『这种首领对于组织来说并不是好事』的观点了,确实不够理智呢。」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么你要去哪找个治癒系异能者呢?」 「这件事您应该比我清楚,毕竟当初青木君不是在横滨找到了一个能够让人『死而復生』的治癒系异能者吗?」 当初那种情况青木迎上果戈里是必死的结果,后者不可能会留手,同为空间系异能者,既然果戈里确定杀死了对方,那么就不存在青木用异能欺骗对方从而假死的可能性。 第234页 这样推论下来,能够让青木活下来的方式只有——有个强大的治癒系异能者帮了对方,两人打出了一个完美配合,青木负责确保果戈里在杀死他后能够快速离开现场,而那个异能者负责让青木在即将彻底死亡的那一刻重新「活」过来。 太宰治后面也确实在横滨找到了能够满足这个推论的治癒系异能者证明了这一点,但是…… 「……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可以让我出力的可能啊。」 太宰治不知怎么有种果然如此的疲惫,「就算如你所说,我在横滨找到了那个异能者并说动了对方,时间来得及吗?还是直接让她去法国?雨果能同意见我们找来的异能者吗?」 「时间来得及,您只需要让她来尽快伦敦,其他的我都会安排好。」费奥多尔口吻笃定。 「哦——听起来很可靠呢。」太宰治余光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他表情微变,像是有些想笑,「不过,我觉得你这个计划好像已经被人想到了,看起来怀疑青木死亡的不止我们。」 费奥多尔似有所察地看去,窗外银白色的路灯照亮了漆黑的街道,一辆近乎跟夜晚融为一体的黑色汽车从中分离,停留在了这家装潢奢靡的酒店前,侍从拉开了后座的门,熟悉的身影从阴影里逐步走进光下,对方金色的长髮垂落在腰后,带着白纱手套的五指一如既往地握着她那把出门不离身的洋伞。 ——是阿加莎。 对方身后跟着两名侍从以及一位打扮的严实到看不出性别的人,能够被侍从环顾在中心,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被雨果允许接触青木的异能者,只有稀有的治癒系异能者。 也许是阿加莎对于视线过于敏感,也可能是夜里的灯光瞩目无比,以至于对方侧过头时一眼就透过甜品店的落地窗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两人。 阿加莎脚步微顿,像是在迟疑什么,紧接着又恢復了原本的从容,带着下属走进了大厅。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裹挟上了一丝趣味,「现在不仅计划被捷足先登,我们还自投罗网了。」 费奥多尔在看见阿加莎的那一刻起,眉头就一直皱着,现在听见太宰治这番话,他反而松开了眉头,「不,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青木君死亡的时候,阿加莎在场,前者应该受的是致命伤,因此阿加莎十分确定对方的死亡,但现在阿加莎却带着治癒系异能者出现在这里,这就意味着她发现了什么,从而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费奥多尔回忆着当时阿加莎的语气,「既然她不惜带着拥有近乎『起死回生』能力的稀有异能者连夜拜访,就说明对方发现的东西甚至关系到青木能够『死而復生』的真相。」 太宰治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你是想在这里等着阿加莎出来,从对方那里直接验证答案吗?」 「嗯。」费奥多尔坦然承认了对方的猜测,「您不觉得这种方式更加省时省力一些吗?」 「……」太宰治有些明白为什么对方总是会被抓去坐牢了,他有些费解地问道:「你一点都不担心万一那个真的是青木的尸体,阿加莎会直接闯进甜品店把我们充作罪魁祸首压在雨果面前?」 「这个可能确实也有呢,但是,如果阿加莎发现的东西真的如此关键的话,那她应该会更倾向于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线索,然后一同去探讨出答案吧?」 费奥多尔说出了在太宰治眼中天真无比的发言,「毕竟我们都很好奇青木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当然,虽然我觉得雨果不会只得到了我们两个『罪魁祸首』就满意的,但是如果阿加莎真的那么做了,对于我们来说,其实也是个可以接近青木『尸体』的好机会,不是吗?最起码我们已经打入目标内部了。」 太宰治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像是无力地吐槽,「你还真是乐观啊,如果你是这样打算的,那我现在可要离开了,我很忙的,没有时间去坐牢。」 太宰治面上是这样说的,但他心底却划过一丝凝重。 他从青木死亡的那一刻就开始怀疑,既然后者不畏惧死亡有着后手。而他不会在这场博弈中死亡的自信来源于「书页」,来源于能够与任何一方合作的退让。那么费奥多尔呢? 在没有「书」也没有「书页」的情况下,对方会如此坚信自己能够存活胜出的原因难道只有这是对方策划的「棋局」吗? 太宰治不相信费奥多尔没有任何反制手段,或者说是「底牌」,现在对方展现出的这种看似毫不在意的乐观态度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怎么说呢……该说这两人不愧是当过「好朋友」、恩怨多到能够从其他世界牵扯到这个世界的关系吗?都一层套一层的。 第109章 阿加莎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里没半个小时又重新出现, 对方身后跟着的人一个不少,那张精緻漂亮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神色莫测地带着下属直奔对面甜品店。 太宰治见状眉梢微挑, 他杯子里的咖啡都还没喝完, 「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嗯, 等电梯的时间加上酒店的面积……」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点头, 「如果青木没有被放在最里面的话, 那她最起码接触到了青木, 只不过接触时间很短, 不超过五分钟。」 「答案很明显, 我们的近卫骑士长鎩羽而归了。」太宰治做出了总结,口吻笃定,「现在她要来从你身上咬下一口了。」 第235页 他没有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认为阿加莎会先找上费奥多尔,毕竟跟他比起来, 费奥多尔在阿加莎那里更加劣迹斑斑, 更何况港口mafia不在欧洲, 实力又不强,先找他意义并不大。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 他目光与阿加莎在半空中对视,后者眼眸里杀意一闪而过,显然对他的耐心快要抵达极限。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正常反应,高贵骄傲的「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被他人利用了一路, 这种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颜面尽失。 早知道青木还能把战限延长,他就不那么快榨干对方价值了。 费奥多尔嘆了口气,赶在对方出声前朝对方举起了茶杯, 「贵安,阿加莎女士。」 这种迟来的礼节让阿加莎不屑地轻嗤一声, 「还真是闲情逸緻啊,费奥多尔。」 她没有过多跟对方客套,语气在一瞬间变得凌厉,「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话不能太相信,但是——费奥多尔,你怎么敢直接设计杀死青木·雨果的?」 果然先提起这件事了。 太宰治气定神闲地继续喝着咖啡,甚至来了几分兴致品尝甜点。 费奥多尔闻言微微歪了歪头,像是不解,「您在为青木的死而愤怒,还是因为我在设计杀青木时利用了您而感到愤怒?您明明也清楚,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快速结束「阿撒托斯之梦」只能杀了他,虽然我对于他的死也很意外,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我说我并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您也不会相信的吧?」 「你既然这么清楚,那就不用我再多说了。」阿加莎平静地像是在下达什么通告,「就在刚刚我已经带人验证过了,那确实是青木·雨果的尸体,也确实已经死透了,加上他是死在自己的异能世界里,除了什么中世纪女巫亡灵復活魔法,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逝者已逝,我总要给维克多·雨果一个说法。」 「而那个说法就是我们,嗯,这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举措,我们也无权反抗,不过……」费奥多尔唇边笑容加深了些许,掩藏的情绪催化着那双神秘优雅的紫罗兰色眼眸中浸染出些许暗红,「您真的相信他死了吗?」 「事实摆在眼前,信与不信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阿加莎伞尖漫不经心地点着地面,当难以从对方表情上直观得到反馈时,这种细微的动作也能告知他众多信息。 费奥多尔视线从对方洋伞上一扫而过,知道对方耐心所剩无几,他直接切入正题,「如果真的没那么重要,您为什么不从踏入店内的那一刻起,就让下属把我们抓起来呢?」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夜晚的甜品店没有多少客人,就连前台点心柜后面的服务员都在阿加莎进来的那一刻极有眼力见地进入了后厨,此刻偌大的甜品店中只剩下他们这一桌的客人。 从说出第一句话开始,阿加莎就只给予了费奥多尔两个选择,一是直接被当做说法交给「钟楼怪人」,二是为他利用「钟塔侍从」的所作所为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两个选择都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显然费奥多尔没得选,他只能选第二种。 阿加莎注视着对方半晌,抿起的唇骤然一扬,「你拿到「书」了吧?」 用的虽然是疑问句,但她却没有任何疑惑的语气。 既然已经知道费奥多尔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那对方现在对于青木的死展现出这种不急不缓的态度,就证明对方已经从后者身上得到了想要的,但…… 费奥多尔为什么还要亲自来确认青木的死亡?虽然她知道前者一直都睚眦必报,但也不至于在达成目标后还一心置对方于死地。 是「书」出了什么问题? 「没错。」 费奥多尔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对方,也知道对方能够从他们蹲守在「钟楼怪人」所居住的酒店前明白相同的来意,再加上现在阿加莎不友善的态度,遮遮掩掩并没有好处。 他有些苦恼地继续说道:「只是,您也知道「书」使用条件很苛刻,需要严密完整的逻辑关系和因果,青木之前使用过「书」,把内容断在了『过去』,所以如果不弄清楚对方目前到底是什么状态的话,没办法再续写下去。」 「续写?」 阿加莎随手挥了挥,身后的侍从心领神会地为她拉开了椅子。 她坐下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我以为你会直接将前面内容抹消呢。」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是……」费奥多尔说到这里视线扫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太宰治,「在第一次夺取「书」的时候出现了意外,导致我和青木都只能使用这样折中的方法。」 「这可真是罕见。」阿加莎起了几分兴趣,视线跟着落在了太宰治身上,没过一秒她又移开了目光,「不过也是呢,毕竟你是潜入别人的地盘夺别人的东西,人家会有点反制手段也很正常。」 费奥多尔想要拉太宰治下水转移阿加莎注意力的意图被对方轻易识破,他无奈地轻轻嘆了口气。 阿加莎没有太多的兴致跟费奥多尔闲聊,她单刀直入地提出了要求,「我想看看「书」上的内容。」 「当然可以。」 费奥多尔极好说话地点头,十分配合地从斗篷内侧拿出「书」交给对方。 他并不担心阿加莎会直接拿着「书」宣布这是补偿然后理所当然地夺走,在没有解决「钟楼怪人」这个问题之前,「书」只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们都清楚雨果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对方耐心到了极限,手上拿着「书」的人十有八九会成为他们发泄怒意寻求真相的第一个目标。 第236页 再加上——「钟塔侍从」隶属于女王,是国家机构,无论是这份正义秩序,还是身为骑士长的傲骨都不允许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强盗般的行为。 也正因为需要维持这份形象,对方才会在当初决定潜入「全知之眼」窃取试验品时联合众多组织做掩护,如果不是那一次的行动让各个组织都损失惨重,让各个组织的高层对「钟塔侍从」都颇有微词,后者是行动组织者的事情也不会流传出来。 当然,即使现在流传出来了也没关系,他们只需要将「全知之眼」所研究的东西对人类不利的方面公布出来,「钟塔侍从」仍旧是代表正义维护人类安危的骑士。 阿加莎很快浏览完了「书」中的内容,她手中随意翻着还有仅大半空白页的「书」,语气听不出情绪。 「上面的语言用的都是法语,但是却是两个人的字迹,从内容来判断,第一个人的字迹是横滨「星之彩」事件的那段时间,第二个人的字迹出现在伦敦「阿撒托斯之梦」的时间段,如果第二个人的字迹是青木·雨果,那么第一个在横滨、对法语如此熟悉、恍若母语的人是谁?」 阿加莎提出的这个问题让在座所有人都愣了一瞬间,这个问题跟现在的事情没有任何关联,但也同样棘手。 当初魏尔伦去往横滨最后失去踪迹疑似死亡时,英国政府组织过欧洲调查团前往调查,在横滨多方的遮掩下,他们最后得到的结果是魏尔伦已死,这件事也就这样结束了。 可现在要是让阿加莎知道魏尔伦没死,那对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整个横滨都要被牵连,毕竟当初魏尔伦在「钟塔侍从」眼皮下杀了三名骑士,要不是那个时候女王用替身骗了过去,现在女王也已经换人了,这么大的屈辱「钟塔侍从」不可能不报。 太宰治看了眼费奥多尔没有说话,这个话题他不适合解释,他现在的身份过于敏感,无论说什么都会让阿加莎起疑心,因此最好的辩解对象是费奥多尔。 更何况,他怀疑这件事是费奥多尔有意引起的,他不相信对方在把「书」给阿加莎之前不会想到这个问题,唯一的可能只有对方想把他拉下水,对于费奥多尔来说,只有彻底处于同一条船上才是真正可以给予部分信任的合作伙伴。 「我以为以您的能力,哪怕不清楚事情原委也应该能够从结论推测出过程。」费奥多尔奇怪地看着阿加莎,「最后是青木拿到了「书」,上面的内容自然也是他写的,如果他不这么写,怎么从太宰治手里骗到「书」呢?至于后一段字迹,我想,您应该还没忘记青木并不是孤身一人来的伦敦吧?在他不方便书写时,由下属代笔自然再正常不过。」 「是吗?」 阿加莎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声,她指腹摸过「书」中缺失了一页的痕迹,最终将「书」重新推回了费奥多尔面前,像是相信了似的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之前在伦敦抓到了一个「全知之眼」的人,虽然他很多时候都疯疯癫癫的,但是偶尔也会说出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说,他最近一直嚷嚷着世界是一场梦……」 第110章 牢里光线昏暗, 空气中浮游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湿意,虽然这里看上去条件极差,但却没有丝毫异味, 甚至也没有过于苛刻被暂时囚禁在这里的犯人, 只是再好的条件也抵不过对方本身的不吃不喝。 走廊里迴荡着模煳不清的呢喃, 含煳得像是嗓子里发出的咕噜。 而在两个小时前、夜空中的庞然大物消散的那一刻, 走廊里的动静可与现在截然相反, 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摇晃铁窗铁门的动静近乎要让人以为有什么勐兽困在这里。 阿加莎预料到了对方在「拉莱耶」消失时会爆发出的癫狂, 因此这件事并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真正会让她亲自来这里的原因是侍从后续总结时所说的那一句——「他好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原本暴怒的情绪忽然平稳了下来,他再次从那扇小窗望向天空,就跟『拉莱耶』还在一样。」。 阿加莎停留在门前,透过门上的栏杆看见门边没有动过的面包和水, 而那个身披灰袍的男人正背对着她面向窗户蜷缩成一团。 「拉莱耶……拉莱耶……」 「梦……」 「群星……」 阿加莎听了一会儿, 对方来来回回都是这么些个词彙, 她侧过头看向一旁的侍从,后者点头为她打开了门。 沉重的铁门摩擦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而那个灰袍人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对方仿佛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不在意外界发生的任何事。 阿加莎缓步走到对方身侧,发现对方浑浊的眼球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从对方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见外面群星璀璨的夜空。 银白色的星辉从窗口投进,洒落一地银白。 阿加莎伸出手轻轻捧起那一抹光辉, 「你也觉得外面的星空很美吗?」 「当然……当然很美……」灰袍人喃喃地说着,「这是预兆。」 「预兆?」阿加莎眼眸微眯。 「没错, 预兆……」 灰袍人干枯的双手伸到了光束下,像是捧到了什么贵重之物缓缓合拢,十指紧握的双手放置胸前,做出了一个怪异的祈祷动作。 「祂简直太仁慈了,我毋庸置疑的是罪人,我居然对拉莱耶是否能够成功降临而产生过怀疑,我的信仰还不够纯粹,但是……祂却仍旧一视同仁的、哪怕是在虚幻的梦中,也为所有人展现出了这片星空,慷慨地昭示祂即将甦醒。」 第237页 阿加莎听着对方狂热的语气与语焉不详的话语,直白开口,「你明明看见了『拉莱耶』的溃散,你还在执着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灰袍人身形僵硬了片刻,他一点点抬起头看向逆光站在他身侧的金髮女人,后者蔚蓝的眼瞳弥补了星空中少到近乎消失的月亮。 阿加莎只见对方像是发愣般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爆发的怒吼。 半晌,那张鬍子拉碴的脸上流露出怪异的表情,「溃散?执着?不不不,执着的是你,你为什么如此坚信人类能够阻止拉莱耶的降临,能够阻止祂的甦醒?」 「世界是一场虚无的梦境,只有拉莱耶才是这场梦境诞生的唯一价值。」灰袍人的口吻此刻变得虔诚而又平静,「当群星归位之时……」 「你是想告诉我,『拉莱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星空吗?」阿加莎眉头微皱,对方颠三倒四的话让她无端有些烦躁。 灰袍人不满地嘟囔着,「拉莱耶当然没有消失,星空就是星空,星空是预兆,是祂给予我们的恩赐!」 阿加莎心底划过一丝不详,她没由来的想起死亡的青木,想起在雾海中消失的建筑,如果「拉莱耶」没有消失,那它到底去了哪里? 「世界是一场梦境是什么意思?」 「梦境?」被打断的灰袍人像是没能反应过来似的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他似挣扎般望向窗外的天空,仿佛有两种意志在他脑海里拉扯,「对,梦境,世界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灰袍人喃喃自语地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无论阿加莎再说什么,他都没有丝毫反应,直到最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勐地抬头看向对方。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往祂的身边!」 似迴光返照般,灰袍人骤然起身扑向阿加莎,后者早有预料地侧身躲过,身体状态极度糟糕的灰袍人没能及时止住自己的身形,他顺着惯性撞上了坚硬的墙壁,靡丽的猩红自暗处淳淳流出。 灰袍人眼瞳涣散,但脸上却带着无与伦比的狂热与幸福,「我要醒来了……我肯定是第一个醒来的,这样的话,祂是否会容许我的注视呢……」 暗红在星辉下流淌,房间里最终只剩下了一道唿吸声。 …… 阿加莎面无表情地诉说着灰袍人的怪异举动,她面前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 「嗯嗯……如果是这样的反应,那青木确实很有可能没死呢。」太宰治煞有介事地点头,肯定了阿加莎的判断。 「但是您确实接触到了青木的尸体。」费奥多尔沉吟片刻,「那些人是什么反应?」 「当然是正常的遇见了珍重之人死去的反应,没有任何纰漏。」阿加莎说着忽然笑了一声,「还是说,你想亲自验证一下他们的反应?」 费奥多尔看向对方,他没从这番话里感受到威胁,既然这样…… 费奥多尔微笑着点头,「您不想抓到他们的破绽吗?」 阿加莎哼笑一声,侧头看向身旁的侍从,后者展开手掌,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空无一物的手掌中逐渐汇聚,直到凝聚成三个小小的海螺。 「海螺会带来海的声音,只要是我留下过水渍的地方,在那抹水渍消失前,都能从海螺中听到那片区域的声音。」侍从恭敬地将海螺放在阿加莎手中,朝另外两人说明,「不过「钟楼怪人」那些人很敏锐,所以我制造出的水渍很小,海螺里留存的声音或许只有十分钟。」 「十分钟也足够了。」费奥多尔夸赞了一声,「真是很好用的异能呢。」 「异能啊……」太宰治对此没发表什么看法,他从口袋里抽出手帕,隔着手帕拿起了桌面上的海螺。 阿加莎听着海螺里传来的声音,余光注意到太宰治的动作,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异能无效化这种异能虽然能够防范那些神不知鬼不觉的异能袭击,但也会在欧洲会失去很多便利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或许是隔着一段距离,海螺里的声音有点模煳,但也足够太宰治听清那些人的话语。 流利的法语从中流淌,不同的声音带着不同的情绪。 「阿加莎也没办法?」 「嗯,那个治癒系异能者的异能很强,但是还没有到能够起死回生的地步。」 「要再用「悲惨世界」试试吗?」 「用不了,这种情况没办法起效。」 「控制时间的异能呢?如果能用的话,找那傢伙试试,虽然那傢伙一向看不惯雨果,但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办法了。」 「没用,小青木死在他的异能世界里,异能就像是人的灵魂,只有灵魂消散的那一刻,异能才会自己消失,外来的控制时间异能没办法干扰小青木的异能世界。」 「啧,小青木怎么没有留下什么好继续维持他的异能世界?比如说留下一丝意识什么的,消散的这么干净,难道他没什么遗憾吗?」 「喂,戈蒂耶,霍尔巴赫,你们怎么一句话不说?当时为什么没有在小青木身边?」 「好了,别再怪他们了,事已至此,倒不如想想该怎么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没道理小青木会死在自己的异能世界里,最后还展现出一副心甘情愿的表情,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 「说真的,雨果,你给他们的时间太多了,半个月,哼,要让小青木在这里停留半个月吗?我现在就想带他回家,离开这个满是雾霾和雨的潮湿城市。」 第238页 「那只是给「钟塔侍从」的最终期限而已,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在这些时间里做些什么,小青木完全不需要在这里等那么久,他们没那个资格。」 「那我明天可以带他回家吗?」 「当然可以,小青木随时都可以回家,他在这里丢失的东西,我们会为他找回来。」 「……」 不同的声音相互交织,那个房间里有着不下六个人,而这六个人彼此关系都不错,看起来这一次「钟楼怪人」来了不少高层。 海螺的时间一点点流逝,最后化为光点消失。 阿加莎抬起眼眸看向费奥多尔,「没想到时间比想像中的还要紧迫呢,我能够给予你的线索已经都给你了,那么,你有想到什么吗?」 费奥多尔脸上流露出些许苦恼,「很抱歉,这些线索实在是太杂乱了,短时间内我也不太明白最终的答案,还请给我一些时间。」 阿加莎不相信对方说的这番话,但她也不在意对方想要隐瞒的事情,「一个星期够吗?」 阿加莎自然不会白白告诉费奥多尔这么多东西,利用「钟塔侍从」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对方让她看了眼「书」的内容就能够填补的。 「一个星期后,我希望无论是「阿撒托斯之梦」和『拉莱耶』的事情,还是青木·雨果的死亡,又或者是「钟楼怪人」需要的说法,这些事情都能够得到结束。」 阿加莎扶了扶头饰,语气淡淡地继续说道:「我不在意你们之间的博弈,但我希望你们能有自知之明,在这一周里,我不会再给予你们任何帮助,同样的,如果「钟楼怪人」找我,我会说明这件事已经由你们负责。」 没等眼前的两人提出什么异议,阿加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对了,如果一周后这些没能结束,你们应该不介意把「书」交给我来解决这一切吧?」 虽然是商讨的语气,但对方周身散发出的强势气息则证明这件事毫无迴转之地。 没有人怀疑「钟塔侍从」的实力,这次跟在虚假伦敦时不同,此刻「钟塔侍从」各个骑士长都汇聚到了伦敦,阿加莎的耐心也完全耗尽,如果对方真的不计后果想这么做,那他们确实拦不住对方。 阿加莎没有等对方的回答,也不需要对方的回答,她伸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洋伞,自顾自的起身离开。 「好的,接下来我会等待你们的好消息,还请不要让我失望。」 阿加莎的声音伴随着身形渐行渐远,直至重新融进那片黑夜里。 第111章 在阿加莎走后, 甜品店里原本消失的店员又重新出现,一名服务员走近询问两人是否需要续杯,费奥多尔和太宰治不约而同都选择了拒绝。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 再呆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 更何况阿加莎侍从展现出的那一手令人防不胜防的异能, 让两人都不由得警惕了一些。 夜空中群星璀璨, 拂过皮肤的寒风带着若有若无的湿意, 像是冬季夜晚经常出现的寒雾。 「虽然没有被抓走, 但局势仍旧很糟糕呢, 费奥多尔。」太宰治懒洋洋地开口, 指尖随手拿下刚刚路过树底时飘落在头上的叶子。 「嗯?」费奥多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听见这番话他侧过头看向对方,「确实很糟糕,您呢?您认为青木到底有没有死?」 「最终还是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吗?」太宰治手中碾着叶子, 绿色的汁水与植物特有的气味在空气中浮现, 「我觉得青木没死, 或者说,没有彻底死亡,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只会显得三年前被骗了的我们很蠢。」 「嗯,我也这么认为。」费奥多尔说着抬起头看向夜空,「您看。」 「什么?」 太宰治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但天空中除了那些星星,就只剩下少到近乎成一条白线的弯月。 「群星归位之时。」费奥多尔语焉不详地复述了一遍灰袍人说出的话。 老实说,伦敦会出现如此璀璨的星群其实是一件很罕见的事情, 而更加罕见的是在如此明亮的夜晚中星辉居然比月光更加耀眼。 太宰治不清楚对方到底在指什么,星空有哪里反常吗? 等等…… 确实是有的。 视野中明亮的繁星似乎在一点点的移动, 这种变化很细微,细微到近乎要让人以为这是不是精神过于疲劳而产生的错觉。 太宰治重新看向费奥多尔,却见后者的表情是不出意料的平静,这抹平静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欣赏与无奈。 「原来群星归位之时……是物理意义吗?」太宰治表情有些古怪,「不,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惊讶他居然能够把异能世界扩展的这么大?」 「我一直在思考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现在我明白了。」 费奥多尔指尖拢紧了斗篷,语气愉悦,「既然我会为这场『棋局』准备如此之久,那么因另一个世界的『惨剧』,而对我有所防备的青木当然也会,所以他三年前才会出售所有作品,将那些作品送往了世界各地,那不仅仅是艺术家的告别,同样也是他最后的『底牌』,沾染了异能自然不会再是普通的画作,那些作品成为了他现在构建庞大世界的锚点。」 他不知道青木是不是对此早有预料,也许对方将那些画作送往世界各地只是为了多几条离开通道,又或者是为了在某种极端情况下能够利用那些拍下画的达官贵人当做要挟。 第239页 但无论如何这份异能的异变——从原本的观看限制变成范围限制的异变、他专门设计让对方异能失控的手段、让这个特异点能够成功变成「阿撒托斯之梦」的基石。 ——在此刻被对方利用了。 青木构建的这个世界相当于一张巨大的蛛网,那些散落的作品成为了蛛丝之间的固定点,众多有着范围限制的世界相互连接,最终成为了这个近乎于现实别无二致的虚假世界。 或许由于散落的作品只会流入人群汇聚之地的限制,这个世界会出现与现实不同的破绽,但谁会无缘无故前往那些人迹罕至之地呢?就算真的有人去了,从那种荒芜之地传消息回来的那段时间里说不准一切已经结束了。 费奥多尔收敛思绪,他语气一转,展现出一副遗憾的表情,「不过,他这么做其实并不理智,说到底这是由『试验品』产生的异变,如果继续使用这股力量,精神一定会被侵蚀的很严重。」 「但是他没得选,不是吗?」 两人头脑不相上下,太宰治近乎瞬间就从这些话里明白了青木的处境。 这是费奥多尔设下的死局,「阿撒托斯之梦」的解决方法从一开始就只有两个,一是青木的死,二是青木在时间的催化下被彻底同化与「拉莱耶」一同坠入疯狂。 一个是立即死亡,一个是慢性死亡,青木没办法不去另闢蹊径。 青木构建的世界会在各种细微之处隐晦地反馈出本身的状态,就像是之前的雨与雾一样,现在也不例外。 「『群星归位之时』原来实际上是指青木精神抵达极限的倒计时……」太宰治眉头微蹙。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您知道为什么「全知之眼」会将这个计划命名为「阿撒托斯之梦」吗?」 他似乎并不需要对方回答,口中溢出一声轻嘆,「他们在得知海底沉睡着『拉莱耶』时,曾潜入寻找过,但怎么样都寻找不到那个神的国度,而『试验品』所带来的影响又如此清晰地告诉着他们『拉莱耶』是存在的,只是他们没能寻找到,因此,他们想到了一位至高存在——『阿撒托斯』。他们认为宇宙中的一切都自『阿撒托斯』的梦中诞生,当然,此刻他们连『拉莱耶』都寻找不到,更别提『阿撒托斯』了,但现在青木出现了,他的异能能够与试验品完全兼容,甚至创造出不存于世的东西,如同一个低配的『阿撒托斯之梦』,他们商讨许久,决定利用青木的异能创造出『拉莱耶』,像是模仿他们认知中的『阿撒托斯』和『拉莱耶』之间的关系那样,他们将这个计划命名为「阿撒托斯之梦」。」 太宰治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既然这个『阿撒托斯之梦』是假的,那从『阿撒托斯之梦』里诞生的『拉莱耶』会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也许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没有人见过『拉莱耶』。」费奥多尔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青木通过『试验品』创造出的造物是能够降临到现实的,同样也是会噬主的。」 噬主就意味着它们跟异能不同,哪怕创造者死了,它们也极有可能能够继续存在。 这样一来,确认真假的界限是什么呢?如果是能否进入现实、能否脱离创造者存在,那么答案很显然,「拉莱耶」是真的。 太宰治轻轻扯了扯嘴角,「你三年前还跟我说,如果想要解决造物,只需要除掉创造者就好了。」 「是的,可惜您最后也没有杀掉青木,不然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 费奥多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注意到了对方眼中的嘲讽,他坦诚了一些,「好吧,虽然当时我确实不太了解,也有想要误导您的原因在,但是您怎么能确定我骗了您呢?万一当时那个解决方法确实可行,只不过在您使用了「书」之后被更改了呢?」 比如说之前造物无法拥有独立生命需要创造者提供,而在太宰治使用「书」填充了内容之后,它们可以独立储存生命,自然也不需要创造者了。 说到这里,他又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哦,不好意思,我忘记您那个时候已经用了「书」,这样看来这个问题最初的真实答案或许只有青木知道了。」 太宰治知道对方还没说完,这种话术会在贬低了他人之后,继续抬高自己,以求达到激怒对方失去理智的效果,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会变得十分好骗,看起来对方有什么需要瞒着自己的事情。 果不其然,只听对方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 「幸好这一次的『试验品』是最初版,能够创造出导致他异能失控的特异点,让『拉莱耶』完全脱离,不然现在肯定已经重蹈覆辙了吧。」 太宰治配合地转移了话题,「既然如此,『拉莱耶』现在肯定已经占领空无一人的现实了吧。」 青木如果想要避免被『拉莱耶』影响同化,那就只能藉助连接世界的时候将它分离出去,剩下的、能够供「拉莱耶」出现的地方只有现实。 「难怪你会抱着触怒阿加莎的风险隐瞒真相。」太宰治松开手指,仍由手中被揉捏得七零八碎的树叶坠地,他语气感嘆,「如果让阿加莎知道了这件事,那她肯定能从世界是虚假的基础上,猜到『拉莱耶』已经处于现实的事实,这样一来,以她对国家和女王的重视程度,绝对会不顾一切掀翻『棋盘』夺得「书」改变这一切。」 第240页 当然阿加莎也可能对此已经有所猜测,只不过终究不确定全貌,再加上这件事牵扯太多,所以对费奥多尔睁只眼闭只眼。 但现在无论对方知不知道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了,一周时间足够解决一切。 或者说,青木最多只能坚持一周,一周之后无论是什么情况,这件事都会迎来结束。 虽然从「阿撒托斯之梦」中诞生的「拉莱耶」被分离了出去,但已经被「试验品」污染成「阿撒托斯之梦」的失控异能同样具有能够让人坠入疯狂的危险。 这一点或许在青木的抑制下表现的并不直观,但他们都清楚能够抗衡「拉莱耶」、将对方驱逐出境的,只有与它本质相同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阿撒托斯之梦」已经隐约有了那些人口中真正的阿撒托斯之梦的雏形,那个被影响了的、在死前念叨着世界是一场梦境的灰袍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样看来,其实青木已经到强弩之末呢,虽然避免了你设下的两个死亡结局,但是这么做的希望似乎也并不大……」太宰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但费奥多尔善解人意地帮对方说了,「嗯,除非「钟楼怪人」在这一周时间里帮对方抢回了「书」,不过,从阿加莎刚刚给我们听的对话来看,他们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们拿到「书」的话,肯定会写下让青木復活的文字,从而使得所有内容失效吧,唔……不对,就算知道,以他们的护短程度肯定也不会在意横滨的存亡,对于他们来说,青木才是第一位。」 这是相当明显的提醒了。 提醒太宰治,青木不可能跟他合作。 但对方越是这么说,太宰治就越是在意对方所隐瞒的事情,他对最关键的一个信息提出了怀疑,「青木真的没办法干预外界吗?」 「您在犹豫什么?」费奥多尔不解地微微皱眉,「污染成『阿撒托斯之梦』的异能不受青木控制,它能够连接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能力也只是因为异能主人身体死亡时精神与异能融合造成的冲击,虽然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其实不算死亡,只要他能够维持清醒,那么即使不要「书」,雨果也能够为他再弄一个身体,让他重新復活。」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维持不了清醒也是毋庸置疑的,暂且不提『阿撒托斯之梦』是在主导者的梦里建立的,只要主导者清醒,梦就会消失。如果他有意识的话,为什么不告诉雨果他们该怎么做呢?」 费奥多尔嗓音温吞,把所有问题都剖析了一遍,无论从他所下病毒异能,还是世界之间的相连与「钟楼怪人」的一无所知,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着青木身体的死亡与精神的沉睡。 太宰治沉吟片刻,最终抬起头,做出了妥协,「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青木做了什么吧?」 这是想要让费奥多尔使用「书」的意思了。 「在没有验证前,这一切只能说是猜测?」费奥多尔浅笑着摇头,「如果想要验证,可能需要太宰君您的配合。」 「如果你不使用「书」,那我怎么拿得出「书页」?这里是他构建的虚假世界不是吗?」太宰治没有被绷带缠住的那只鸢色眼眸中流露出质疑。 费奥多尔轻轻嘆了口气,戳穿了对方的伪装,「您真的很不信任我呢,青木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自救而如此轻易的交出「书」赴死,我很了解他的性格,也很清楚他的疯狂,如果只是为了这个,他在死之前肯定会不择手段给我制造麻烦,又或者是提前让果戈里去告知雨果该怎么做,从而更快的达成目的。他会选择如此迂迴的方式,肯定是为了「书页」,他想同时拿到「书」和「书页」。」 「希望您没忘记,在这之前,他有过一段『全知全能』的状态,能够探知我们的思维,或许那个时候,他已经得知了「书页」的位置在您、或者是您信任之人身上。」他抬起眼帘,露出那双漂亮又神秘的紫罗兰色眼眸,「您明白了吗?他其实希望看见您跟我合作——在我面前拿出「书页」的。」 ——这就是他的疯狂之处。 费奥多尔不介意让对方得到个教训重新收敛这副狂妄的态度。 「如果是这样,那他到底有什么手段可以一举得到「书」和「书页」,仅仅只是靠一无所知的「钟楼怪人」吗?」 太宰治觉得矛盾之处更多了,他甚至觉得这更像是一个陷阱,毕竟如果只是为了骗过他们的话,也完全可以让果戈里告知「钟楼怪人」完整计划,他不相信那些人会完全察觉不到阿加莎的小动作、会没有一丝一毫的演技。 不,不对。 为什么他会认为刚刚听见的那些对话,不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呢? 太宰治下意识看向费奥多尔,后者眼眸里是与他想法相同的怀疑,这份怀疑出现的恰到好处,以至于有些似误导般的模稜两可。 费奥多尔无奈地说道:「所以我才会希望您能拿出「书页」用于验证,验证青木到底有什么样的后手——是『早有准备』的「钟楼怪人」,还是其他我们未曾察觉的细微之处。」 太宰治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题,许久他缓缓开口,「「书页」不在我身上,我把它留在了横滨。」 费奥多尔对对方的决策有些意外,但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第241页 意外是因为太宰治居然能够将决定横滨存亡的「书页」交给别人,而认为这在情理之中则是因为以港口mafia的力量来参加这场宴会确实有守不住「书页」的风险,所以对方这么做也可以理解。 「在谁身上?」费奥多尔很快得出了答案,「魏尔伦?」 魏尔伦当初在「书」上书写过内容,对「书」也有着一些理解,更重要的是魏尔伦很强,甚至跟「钟塔侍从」和「钟楼怪人」都有些许渊源,只是…… 「他居然会同意帮你守住「书页」?」 费奥多尔本来以为以魏尔伦能够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呆在港口mafia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以至于不想再掺和外界的纷争,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他猜错了。 没等费奥多尔重新权衡局势,太宰治轻笑一声否认了对方的猜想。 「如果是直接告诉他,那他当然会不愿意,但如果他不知道呢?」 「书页」说到底只是一张纸,能够供一张纸掩人耳目的方法可太多了。 「原来如此。」费奥多尔没有继续询问什么,他转移了话题,「我在伦敦等您,希望您能够尽快将「书页」带来。」 「嗯?」太宰治有些诧异,「我以为以你对完整「书」的渴望会迫不及待跟我一起去。」 「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很遗憾,我还有其他事情想要去验证。」费奥多尔表情看不出破绽,他别有深意地提醒道:「我只会等您三天。」 太宰治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好心的提醒,相反,这是满怀恶意的威胁,威胁他如果三天内没有把「书页」带来伦敦,对方就会抹消「书」上的内容。 他抗议道:「三天时间未免也太少了,青木能够坚持的时间都有一周呢!三天连一半的时间都不到!」 「很抱歉,毕竟这一周里会发生很多变故,所以三天已经是我能够给出的最长期限了。」费奥多尔仍旧维持着从容不迫的优雅腔调,显得语气里的歉意十分真诚。 太宰治发出一声轻嗤,似乎是在不屑对方这种惺惺作态的态度。 他随意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如果对你来说真的这么危险,那真希望三天后你还能像现在一样活蹦乱跳。」 费奥多尔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最终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酒店。 脸上用于伪装与误导的表情尽数收起,他眼底流露出真实的疑虑,那番说辞只能误导一下对「全知之眼」了解并不多的太宰治,虽然他并没有欺骗对方什么,但也同样隐瞒了一些内容,就像是太宰治明明已经确定想要跟他合作,却总给他一种虚假的伪装感。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毕竟这种情况如果真的有人会坦诚相待的跟原本是敌对的那方合作反而是一种愚蠢。 「如果「钟楼怪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们现在大概在准备黎明时分带青木的尸体回法国吧……」 他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头微微仰起,看向毫无破晓预兆的夜空。 「如果黎明会到来的话。」 在他们发现黎明不会到来时,哪怕原本真的一无所知也会开始犹疑起什么了吧。 身形清瘦的青年慢吞吞地坐在了路边的椅子上,从斗篷里拿出「书」,又不知道从哪抽出了一只钢笔。 哪怕是近乎已经明白了青木做了什么,费奥多尔也仍旧有些奇怪。 奇怪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举动,也奇怪为什么对方会将无比在意的「钟楼怪人」拉入这个危险又不稳定的世界。 更何况对方似乎还有着某种能够预知到未来某一个节点的手段,而且这份预知没有时间限制。 虽然不知道这份预知产生的原因是雨果的异能还是「试验品」,又或者是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与「试验品」叠加的结果,但无论如何在有这种能力的情况下,对方都不该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是他猜测错了,还是对方有其他后手? 想要验证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就像是「书」在谁手上谁就拥有绝对优势一样。 虽然他是真的想跟太宰治合作,但是这个时候也需要看对方的运气了。 他一向不喜欢坐以待毙,也不喜欢事情超脱掌控的感觉。 明亮的星辉洒在雪白的书页上,在最新那页的上方,青木所留下的笔迹变得无比清晰。 哪怕再看一次内容,也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手中的「书」被放在膝头摊开,新的墨迹自「书」的上一任主人字迹后晕染。 夜风吹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寂静无比的街道近乎能够听见笔尖落在纸上的摩擦声,坐在长椅旁、路灯下的青年恍若中世纪的吟游诗人般,优雅而又不拘小节。 书页翻过一页又一页,直到费奥多尔按照构想填充了所有内容,将「书」中的时间线拉到了现在,前面的内容也没有消失。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缓缓眨了眨眼睛,「他的运气出乎意料的好呢……」 既然时间线已经填充到了现在,那接下来的发展就可以按照他的想法来了。 就像是三年前太宰治将欧洲研究部队抵达的时间修改成他会动手的那一刻一样…… 他现在也可以将太宰治回来的时间修改到「钟楼怪人」动手的那一刻。 然后……彻底奠定青木的失败与死亡。 第242页 第112章 印象中的晨曦没有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天边绽放, 天空仍旧是一片星光璀璨的模样,一条绚丽的银河取代晨曦挂在天际。 对于一直处于伦敦的人来说,他们已经习惯天空是夜晚的模样了, 甚至隐约有了这才是常态的错觉。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 这种情况异常无比, 如果本该出现的白昼没有出现, 那么其他地方呢?那些与这里有着时差的地区呢?他们的白昼是否也会伴随时间的推移而彻底消失?这种异常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范围有多大? 近乎是发觉天空异常的一瞬间, 所有没有迎来白昼的地区都组织起了调查团。 伦敦城市的普通市民时不时地抬起头看向星河, 又在眼帘映入星空的那一刻习以为常地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是偶尔某个瞬间, 他们嘴里会无意识地发出近乎是呓语的声音。 ——「世界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一名站在窗边拥有着深褐色头髮的男人无意识地低喃, 他目光望向天空,星辉落在雪白的长外套上,光影的交界线影影绰绰地浮现出七彩光晕,像是有色彩自混沌的黑中分离。 房间里原本因天空异像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回过头看向对方。 「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其中一人走到了对方身边, 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霍尔巴赫?你还好吗?」 不大不小的力道刚好让霍尔巴赫从失神中清醒, 他眼中的恍惚与绝望逐渐溶解,取代而之的是彻底的明悟。 「我很好, 我当然很好!」 霍尔巴赫回身看向房间里或站或坐的同伴,他兴奋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小青木没死!这里是他藉助梦境构建出的世界!」 「没死?」 「梦境?」 这一句话下去所有人的表情都不由得发生了变化,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床上那名失去了生命特徵的青年脸上, 后者表情宁静淡然,像是在做一场永不甦醒的梦。 没有人质疑霍尔巴赫的结论,这是他们共事多年对彼此的了解与信任。 既然对方会这么说, 那一定是有了确切的证据。 在场的人都不愚钝,在这之前他们都从霍尔巴赫和戈蒂耶口中明白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再加上他们对青木的了解与熟悉,很快,大部分脸上都露出了瞭然的神色。 「原来如此。」雨果唇边流露出无奈的笑容,「没想到他会把那些画用在这里,我原本以为他会在最后利用这个来胁迫那些达官贵人一同除掉费奥多尔或者「全知之眼」。」 毕竟只要能够控制住那些在金字塔顶尖手握权利的人,就相当于控制住了整个金字塔。 只不过虽然这么做是最为迅速省力的,但同时也很容易被反噬成为众矢之的存在,哪怕处理的再好、能够达成某种共识合作也一样,那些人一向傲慢无比。 「也有可能是因为变故太多了,比如说「书」的存在,又比如说「阿撒托斯之梦」对他的影响。」 戈蒂耶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忧虑,自从得到青木的死讯后他一直都有些摇摆不定,时而认为自己应该相信青木,时而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信赖对方以至于演变成忽视了。 「但无论怎么说,只要知道小青木没死就够了,而且现在这种情况……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明白创造『现实』的最关键因素了。」倚靠在墙边的伏尔泰语气含笑。 早在三年前,雨果曾告诉过他们青木想让异能靠拢的方向是能够影响现实,虽然这是异能中最为普遍的方向,但对于青木来说这个方向却是一条极为困难的道路。 青木的异能是空间系,能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对方是一切的造物主,因此如果想要将创造出的物品或者说某种特性与规则带到现实近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有某种外力帮助,比如说「试验品」,又比如说换一个方向,从根源去影响现实,也就是—— 定下「真实」与「虚假」概念,创造「现实」的缔造对象——人类。 如果连人类本身也分不清现实与虚假,那又凭什么认定这里是虚假世界呢? 甚至说不定他们原本生活的地方才是虚假的世界,又或者两边都是虚假。 ——都是一场虚假的梦境。 伏尔泰忽然顿住了,他似乎明白为什么霍尔巴赫会莫名冒出那句话了。 这个世界拥有着跟「试验品」相同的精神干扰,而入侵点则在「真实」与「虚假」这两个概念上。 他低低笑了一声,「如果不是黎明迟迟没有到来,他甚至把我们都骗了过去,真了不起。」 「那么新的问题出现了,青木为什么要选择如此迂迴的方式呢?」 对方明明可以直接让那个银髮异能者告诉他们的,是不信任后者……还是有其他更为隐晦的缘故? 戈蒂耶眉头微蹙,视线下意识看向跟自己一同待在青木身边的霍尔巴赫,却意外地发现对方仍旧站在窗边望着天空,这种的异常反应让他思维中断了一瞬。 「霍尔巴赫?」 霍尔巴赫再次回过神,发现房间里的众人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讨论,正看着自己。 他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讨论的内容,「或许小青木不仅仅只留下了黎明没有到来的破绽,这个世界的星空似乎会移动,让我想起了不断转动的玻璃球,这些星星就黏在玻璃壁上。」 第243页 「我以为他会更想让这个世界变得跟现实无二?」靠坐在桌沿的莫泊桑微微耸肩,「毕竟他这么大费周章,如果最后展现出的作品不趋近于完美,就有些不像他了。」 「你说的对。」雨果贊同地点头,「所以小青木肯定是想藉此达成什么目的,又或者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这么做。」 他们暂且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可能会出于的原因却很好猜,无非是精神状态上的不稳定。 比如说对方使用异能后经常会出现的人格解体,又比如说对方手里一不留神就会浸染他人精神造成崩溃的造物。 这句话提醒了戈蒂耶。 「说起来……」他有些迟疑地环视了周围一圈,「青木的造物呢?」 无论是「拉莱耶」也好,还是那个青木亲自用剩余「颜料」构建的造物也好,怎么都不见了? 如同机械缺失的那枚齿轮被拼起,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房间里异变陡生。 在星辉下浮游的银白粒子忽然浸染出大片绚丽的色彩,如同彩色的轻薄蒸汽。 但这东西的速度却和慢悠悠只能顺着气流游动的蒸汽半点不沾边,只在眨眼间,那抹色彩飞速从所有人眼前掠过。 哪怕房间里众人都及时察觉到了某种异变即将发生的预兆并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却还是失败了。 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操纵着这一幕,所有人的攻击都恰到好处地被躲开,那抹色彩也宛如气体一样在空中分散越过拦在它面前的人,最终准确无误地包裹床上的青年。 被色彩包裹的青年在短短一秒内消失,最终什么也没能留下。 ——「……在「钟楼怪人」意识到不对劲的那一刻,一直潜伏在他们周围的造物骤然出现,对于自由的渴望以及成长期的飢饿让它对床上创造者的尸体发起了袭击,跟之前暴起的反噬一样,它从不放过创造者任何虚弱的时机……」 这种看似巧合到离谱的发展让房间里的众人不免惊愕了一瞬。 「嘿!别让那东西跑了!」 「这怎么可能!小青木给我们展现的时候,它可从来没有展现过这种速度!」 「那东西把青木吃了?!」 「该死的!」 那抹色彩在吞噬掉青木后又重新消失在了房间里,说是消失,倒不如说藏匿更为合适。 它藏匿在了颜色中,也许是在窗台雪白窗帘里,也可能是原色衣柜表面,甚至有可能在漆黑不见光的床底,总之它可能与各种色彩融为一体,就像是之前让他们都没能察觉到它的存在一样。 有脾气不好的已经从箱子里翻出了炸弹和试剂,既然青木的身体不在了,他们也不用再顾及使用的手段会过于粗暴破坏对方。 伴随着保险栓被扯掉的清脆声响,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火光沖天而起,考虑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居住,稍微把控了一下爆炸波及到的区域。 巨大的气浪在这一层席捲,冲破了脆弱的玻璃。 在通往外界玻璃被沖碎的同时,一抹色彩从房间中极速游离。 霍尔巴赫在刺眼的火光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身影,咬牙切齿地追了上去。 「嘿!我看你往哪跑!居然敢吞了小青木,如果你还不回身体,我就把你研究出来做成小青木新的身体!」 原本担心对方独自一人会中陷阱而跟上去的伏尔泰听见这句话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觉得青木可能不会喜欢这种身体……吧?大概? 伏尔泰沉默了一瞬间,旋即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决定还是先跟霍尔巴赫把那个不稳定造物控制住或者消灭了再说。 雨果拦下了其他火气上头想要一同追上去的人,轻声道:「这件事就交给他们吧,相比之下,你们不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些过于巧合了吗?」 巧合的有些戏剧性了。 虽然他们从不否认现实有时确实是一场荒诞的戏剧,但他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斩断了其他可能只能通向一个结果的束缚感,让人无端联想到了「命运」,可仔细回想的话,又让人觉得这比命运给他们的感觉要生硬一点。 戈蒂耶表情微沉,「是「书」。」 「有人用了「书」希望小青木能够彻底死去,他的动作很快,像是知道很多,也知道小青木创造这个世界的用意。」雨果眼眸中倒映出房间里跳动的火光,嗓音裹挟着年长者平静的从容,「这很好,现在我们知道小青木让我们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了,只要能够为他拿回「书」,我们也能从那个人嘴里得知一切,最终无论是小青木的死亡,还是这一切对小青木精神的影响都能够被消除。」 「他很了解我们的动向,很大可能还在伦敦。」戈蒂耶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莫泊桑从桌边直起身体,「真可惜,原本想等小青木回法国再动手的。」 他转头扫了眼房间里剩下的几名同僚,「接下来我们该这么做?有确切目标吗?戈蒂耶?」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金髮青年身上。 「当然,虽然当时我们没在青木身边不清楚具体,但能够符合这些条件的只两个人,费奥多尔和阿加莎。」戈蒂耶说着微微顿了顿,「我感觉费奥多尔可能性更大一些。」 阿加莎还没有到要冒着触怒他们的风险对青木赶尽杀绝,况且对方带治癒系异能者来拜访时得到青木确实死了的答案时的意外和惊愕不像是作假。 第244页 「也有可能这两人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合作,毕竟现在所有人都在虚假世界里,不是吗?」阴影里响起了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嗓音,跳动的火光照亮了那人灰色的发梢,他有些讥诮地继续说道:「她不是最在意国家和荣耀了吗?」 「你说得对,司汤达。」雨果迟疑一瞬后做出了决定,「我和司汤达去见阿加莎,看看她的反应,戈蒂耶你们去找费奥多尔,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还在伦敦。」 聪明人都会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跑到哪里都是毫无作用的,无论跑到哪里都是青木的虚假世界,如果对方想要结束这一切,只能留在源头之地。 不过如果对方不打算拖延时间的话,就证明这个世界能否消失跟时间并没有关系,也跟青木精神是否会陷入疯狂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极有可能恰恰相反,一直拖下去反而会让这个世界更加稳固,又或者——会让所有人都陷入危险困境。 第113章 ——「……他们分成了三方, 各自追踪着跟年轻首领有关的线索……」 银白星辉未曾照亮的阴影中时不时闪过一道身影,或许是正在搜寻费奥多尔或者是造物的「钟楼怪人」,也可能是其他还未离开伦敦的其他组织。 这场血腥舞台剧还没有结束, 它以死亡拉开了另一个高潮序幕。 窗口的白纱被夜风轻轻吹起, 带着摺痕的雪白纸张上书写着不规整的字迹, 它们东一块西一块各自占据了纸张上的某个角落。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 这张纸被沿着摺痕重新折成了一只千纸鹤, 那些字迹被折进了看不见的地方。 就这样, 这只暗藏秘密的千纸鹤被放进了玻璃罐里, 与众多雪白的千纸鹤融为一体。 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掌主人随手合拢了玻璃罐盖子, 敷衍地摇晃了几下后不耐烦地往后一抛。 「拿去。」 容纳着数只千纸鹤的玻璃罐在半空中折射出雪白的反光,最终精准地掉入某个悠闲地靠坐在椅子上的青年怀中。 「呀~已经折完了吗?辛苦你了,中也。」 太宰治有些意外对方速度居然这么快,他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个漂亮的玻璃容器, 容器的外侧玻璃壁上雕刻着数朵向日葵花纹。 他指腹摩挲着这个在他寻找容器时刚好出现在房间角落里的玻璃罐, 似自言自语般, 「你说……青木会不会刚好在我把这个罐子交给费奥多尔时醒来?」 「没准会在费奥多尔让你找出哪只千纸鹤是「书页」时醒来,毕竟你特意让我折这么多, 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所以更极限一些才能不辜负这番心意啊。」中原中也不紧不慢地把钢笔扣上笔盖,丢进了抽屉里。 他很快话音一转,收敛起了随意的口吻,「不过, 你还真是相信他。」 「与其说是相信他,倒不如说他是最好的选择吧?」太宰治若有所思地说:「虽然费奥多尔称不会利用「书」针对横滨,但他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啊……」 太宰治自然不相信对方的目标只有异能者这么简单, 这极有可能只是对方计划中的第一步。 暂且不提以费奥多尔心狠手辣的作风极有可能会在拿到「书页」后转变态度,就算对方真的信守承诺, 没有在「书」上写下什么关于横滨的内容,横滨也肯定会被对方这个范围大到全世界的理想所波及。 相比之下,青木的愿望就变得如此稳定且微不足道。 中原中也也知道这个问题,但是…… 他皱着眉,回忆了一下纸上写的内容,「这样写真的没问题吗?」 既然费奥多尔如此危险不稳定,那他们在「书页」上写的内容真的不会导致前面的内容无效吗? 「放心好了,只是模稜两可的一句话而已,我可不相信费奥多尔不会在发现黎明没有到来时不做些什么,倒不如说,就算他罕见地什么都不做,反应过来的「钟楼怪人」也不会就此放过他,如果他不想被对方控制住的话,只能使用「书」。」 他从来不认为费奥多尔不会在他交出「书页」前使用「书」。 太宰治上下抛着手中的玻璃罐,里面纸折的千纸鹤被摇晃混合在一起,彻底分不清哪个是书写着字迹的「书页」。 「所以他肯定会在「书」上写关于青木的内容,只要他写了,这句话就拥有能够成立的因果关系,嗯……这样来看「书页」还是有便捷之处的,它的内容可以插在任意两页之间。」 中原中也见对方一副悠哉的模样轻嗤了一声,「这个时候你就不担心他会把「书」和「书页」之间的联繫彻底分离了?」 「他不会的。」太宰治接住了玻璃罐,唇边的笑容令人捉摸不透,「他不可能会放任「书页」在他人手中。」 即使对方分离了两者之间的联繫,抹除了「书」前面的内容,写上了他完全不知道的新内容也没关系。 只要「书页」在他手里就够了,如果他想给对方制造麻烦,那无论对方分不分离两者之间的联繫,他都一样能够轻易做到。 想要毁灭什么可一向比创造什么要轻松得多。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是…… 他所期待的对象——青木,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太宰治知道费奥多尔瞒了他什么,也看出了对方隐藏的、有些急迫的反应,但这种急迫却没有到焦头烂额的地步,仅仅只是出自于即将达成目的前想要快些掐断猎物濒死挣扎所发出的哀鸣而已。 第245页 太宰治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像是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好看玻璃罐,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从椅子上起身走向窗边。 窗外星光灿烂,在一片银白中似乎有道身影模模煳煳地站在对面楼层的天台之上。 星辉为对方镀上了一层银边,垂落在身后的雪白斗篷被夜风轻轻扬起,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见对方抬起手,像是指了指他手里的玻璃罐,很快又张开手掌摆臂摇了摇,随后离去。 直到那道宛如幻觉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太宰治也仍旧未能收回视线。 他并不意外果戈里会出现在他附近,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对方抬起手时那一点被星光照亮的、熟悉的雾霾蓝。 那一点色彩很小,小到近乎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视网膜产生的色彩离解。 这让太宰治想起了在青木身上看见过的吊坠——那一枚与对方眼球无二的球体。 说起来他与费奥多尔都没有亲自检查青木的尸体,自然也无法判断对方身上是否少了什么饰品。 可就算那真的是青木佩戴的吊坠,为什么会出现在果戈里身上呢? 是后者发现青木死亡时拿下来用于睹物思人的,还是……青木特意交给果戈里的? 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背后蕴藏着一个重要的信息。 太宰治从为数不多跟果戈里接触过的次数里判断后者不是会做出睹物思人这种举动的人,毕竟对方是如此疯狂地追求自由,哪怕青木死了,对方出自于某种情感的驱使鬼使神差地拿了,也不可能会做到随身携带。 唯一的可能只有这是青木特意交给果戈里的。 可是为什么? 难道有什么后手计划?但青木应该知道在费奥多尔手中有「书」的情况下,这点微不足道的暗线根本没什么用,它会被费奥多尔书写下的内容彻底掩藏…… 不,不对。 还是有用的。 既然「书」能够彻底掩藏,那「书页」自然也能重新挖掘。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在催促着他尽快行动吗? 现在行动的话,该怎么对费奥多尔解释他几个小时就从横滨回伦敦的事呢?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没必要解释,费奥多尔手中有「书」,以对方小心眼的性格,说不准会比自己更加清楚为什么会他只用了几个小时就从横滨回伦敦。 太宰治没能忍住低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命运」的戏弄,也像是在嘲笑青木和费奥多尔这两人彼此仇视却又居然如此「心有灵犀」。 中原中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他狐疑地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视野里除了星空和高楼,什么人都没有。 「喂,你没事吧?」 出于首领的重要性,中原中也还是出声询问了一句。 「我没事哦,中也。」太宰治很快回神,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看似诚恳地问道:「你能帮我把罐子里千纸鹤中的「书页」找出来再加上一句话吗?」 中原中也的视线下意识看向对方手中千纸鹤完全被打乱看不出哪只是哪只的玻璃罐,又看向对方满脸笑容的模样,只觉得拳头有些硬了。 …… 「钟楼怪人」效率极高,灯火通明的庄园内阿加莎迎来了两名不速之客,星辉洒落的街道上两道身影正追逐着一抹色彩奔跑,一栋装潢华丽的圆顶楼旁悄无声息地伫立着数道身影。 除去正在跟阿加莎交流试探的雨果和司汤达,其他两边行动都不算顺利。 或者说,原本顺利,但在进度抵达到某一个节点时,局势忽然发生了变化。 虽然想要在偌大的城市里捕捉到那一抹奇异的色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霍尔巴赫曾研究过这种东西一段时间,对它有着一定的理解,因此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把对方追丢的情况。 可就在他们确认无法逼对方把青木吐出来而选择直接用武器攻击对方的一瞬间,那抹宛如彩带般漂浮的色彩忽然扩散变成一层薄纱的形态。 这种形态在扩大了体积的同时,也违反常理变得更加灵活。 丢出去的特制武器在设置好的秒数爆炸,炸裂开的光与急剧升高的热却没能伤害到那东西的一分一毫。 那抹色彩像是在躲避着攻击被迫不断升高,最终抵达一个难以触及的高度,变得像是宇宙落入人间的银河。 ——「……哪怕现在它吞噬的只有一具躯壳,也足够让它获得踏入成熟期的倒计时。对于造物来说,创造者是与众不同的,是它们服从的对象,是它们的创造者,却也是它们的枷锁。它是不应存于此世之物,它属于天空,属于宇宙,它……祂终将回去……」 霍尔巴赫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某种不对劲抬起头,一旁的伏尔泰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凝重。 「不对劲,事情变得有些奇怪了……它要飘到哪里去?」 …… 无声溶于阴影中的莫泊桑众人在确认目标仍旧在房间中刚准备行动,只听耳麦中戈蒂耶又忽然出声制止。 「等等,好像有变故。」 莫泊桑眉头微皱,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街道尽头,那里有一辆黑色的车正逐渐行驶而来,很快停在了他们面前建筑。 车上下来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男人——港口mafia首领,太宰治。 第246页 对方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玻璃罐,罐子里装满了雪白的千纸鹤。 无论是对方出现在这里的时机,还是对方手里的千纸鹤,都显得怪异无比。 让莫泊桑都忍不住说了一个地狱笑话,「真是奇怪,港口mafia首领大半夜跑来这里干什么?跟「死屋之鼠」首领一起叠千纸鹤祭奠青木吗?刽子手良心不安的深夜忏悔?」 「莫泊桑,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已经算是下午了。」 正在观测情况的戈蒂耶听见这么一句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无力,只能重新把话题转移到行动上,「先看看他想干什么,如果他真的是去找费奥多尔的,就把他们两一起控制住。」 反正这两人都有嫌疑。 莫泊桑轻哼了一声当做回答。 在那道身影走进电梯,电梯门也随之合拢时,原本站在外面与其他人一同等待时机的莫泊桑也悄然跟了上去。 他比港口mafia更快一步抵达了费奥多尔所在的楼层,他沿着监控死角从楼梯间出来,随手抽过钉在墙上展示架里用于给客人打发时间的报纸,压低了帽檐站在墙角,与周围形形色色的客人融为一体。 「叮——」 电梯抵达指定楼层打开,太宰治带着几名下属从中走出,他视线扫过周围没能发现任何可疑的面容,但他知道「钟楼怪人」的成员一定会隐藏在这里。 太宰治垂下眼帘平静地往费奥多尔所在的房间走去,一步步穿过吵闹的大厅,皮鞋鞋底与大理石地板相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走廊中不断迴荡。 莫泊桑注视着对方一步步靠近费奥多尔所在的区域,在太宰治伸出手即将敲门的那一刻,他耳边响起戈蒂耶的行动指令。 但与行动指令一同响起的,还有身后乍响的惊唿。 莫泊桑无暇顾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在他心里目标比一切都重要,视野里被敲响的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前站着的太宰治与莫泊桑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 他无视了眼前打开的门,也无视了跟他礼貌性打招唿的费奥多尔,转而回过头看向声音来源,发现那些人都看向窗外,他们像是在看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样,怕惊扰了什么,不敢移开视线,却又在惊惧下忍不住地后退。 门里的费奥多尔顺着眼前青年的视线看去,瞭然地笑了一声。 「开始了,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快一些。」 就像他曾跟青木聊到过的——「星之彩2090」在得到足够的力量时似乎会消失,而对方当时的回答是:它像是宇宙深处的色彩,最终的消失也许是升向天空。 现在他满足了对方的愿望。 它将回归宇宙深处。 第114章 ——「……以爆炸时的轰鸣为鼓点, 以炽热的火光为灯束,舞台剧的表演一步步走向万众瞩目的高潮,在众人围观下真理之门被叩响, 祂也随之迈向成熟。 祂要去往的地方不是这个虚假的银河, 祂将一直上升, 直到打破这片梦境的天空, 去往真正的宇宙深处, 回到祂应去的地方……」 缓慢旋转着漂亮的水晶球玻璃壁蔓延出道道裂痕, 闪烁着群星的夜空轰然碎裂, 露出背后漆黑压抑一片的底色, 熟悉的庞然大物重新占据天空,幽绿色的极光绸带再次自天际落向地面。 周围的建筑像是高温融化的粘稠油彩,所有的颜色都混杂在一起,骯脏中漂浮着无数色彩的尸体, 那是艺术家未曾继续生长的幻想。 摇晃的地面, 破碎的天空, 融化的建筑。 宛如圣经中的末日宣告。 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光怪陆离,如同癫狂之人的绮丽梦境。 真实与虚假仅一线之隔。 变故发生的让他们都始料未及, 剩余的「钟楼怪人」都反应过来了问题源头,除了看似跟阿加莎周旋实则监视对方的雨果两人,其他人都从伦敦各个角落赶往莫泊桑他们所在的位置。 混乱的建筑里迴荡着恐慌的尖叫,脚下粘稠塌软的触感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不少人在慌乱之下扑倒在地挣扎着无法起身,荒诞的宛如粘鼠板上四处逃窜的老鼠。 莫泊桑很快维持住了身形,他皱着眉摁紧耳麦, 从中隐隐约约听见戈蒂耶惊愕的呢喃。 「天空裂开了,『拉莱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寥寥数语无法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塌陷的天空和所谓的「拉莱耶」也不能。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也没有比从对方口中得知真相更快的途径。 莫泊桑动作快如闪电又干脆利落,近乎是太宰治转头收回视线的同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他余光中擦过,身体本能比大脑更快察觉到危险,一股凉意直冲背嵴,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就在这道强劲的拳风在即将击中太宰治的前一秒,一只浮着红光、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出及时拦截。 红光顺着两人相触的手蔓延,重力顷刻间施加。 骤然增加的压力让莫泊桑对支撑平台的要求也随之升高,融化的地面根本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以至于小腿瞬间陷入地面。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眼前的橙发男人,后者脸上透着些许烦躁。 「不要随便对他人首领出手啊!」 第247页 莫泊桑闻言冷笑一声,陷入地面的小腿无视重力抬起,径直踢向眼前的男人,「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们。」 两人的距离被这一招拉开,又很快再次拉进距离交手,代表重力的红光时不时在一片流动的暗色中亮起。 费奥多尔从容地注视着眼前的乱象,他唇边一直噙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看起来中也先生恢復的很好。」 比他预估中的时间要快很多,这算是意料之中的发展,同时也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问题是…… 费奥多尔视线扫过太宰治手中玻璃罐,上面印刻着熟悉的花纹,他头微偏,「您是特意问果戈里借了容器来装这些用于拖延时间的千纸鹤吗?」 太宰治不意外对方能够看出自己特意折这些千纸鹤的用意,他比较在意对方口中提起的名字,「没想到你居然能够仅凭一个玻璃罐就联想到另一个人的存在,难不成这个玻璃罐是你准备的?」 说到最后,太宰治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费奥多尔脸上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疑惑,「我只是曾好心给果戈里提供过青木似乎喜欢向日葵的意见而已。」 太宰治对此不置可否,他重新看向正缠斗在一起的两方,看似认真地发问:「你觉得我们两今天还能完好无损的走出这栋建筑吗?」 这个问题没有什么价值,像是普通的闲聊,在这种情况下,太宰治想要拖延时间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但费奥多尔并不在意,甚至十分有闲心地顺着分析这个问题,「想要得到这个结果很难呢,毕竟这个世界已经不稳定了,就算只考虑莫泊桑先生,我们想要完好无损走出这栋建筑的可能都很小。」 他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动,掠过眼前的青年看向对方身后,「虽然两方现在看起来是持平的状态,但这种情况通常都是保护的一方比较劣势,因为如果莫泊桑先生抓住了漏洞朝您攻击,那么中也先生的节奏很快就会被打乱……您看,就像是这样。」 话音落下的同时,两柄闪烁寒光的匕首在间隙中被甩出,朝两人刺了过来。 中原中也瞳孔微缩,本能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甩了出去,金属的碰撞声在空气中传递,那把刺向太宰治的匕首在半空中被击飞。 然而这个举动也让他暴露出了破绽在莫泊桑眼前,后者抓住机会一记横扫将后者踢飞了出去。 周围都是融化的建筑,因此这一踢并没有给中原中也造成多大伤势,但没有了阻碍物也让他身上附着的惯性难以被一次抵消,导致距离瞬间被拉开。 莫泊桑掷出的两把匕首一把被拦截偏离了原本路线,一把仍旧朝着目标不偏不倚地刺去,所幸莫泊桑似乎并没有立即想要他们性命的想法,哪怕费奥多尔没能完全躲开,也只是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好了,先生们。」莫泊桑收回视线看向两人,「能够告诉我「书」现在在谁身上,又是谁策划了这么一出『戏剧』吗?」 太宰治正在思考中原中也为什么会被直接踢飞出去还没能立即回来,就算融化的建筑无法抵消对方身上的惯性,对方也完全可以用异能重新稳住身形,用自身的重力去抵消,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出现了什么突发事件一样。 听见对方询问的这个问题,他收回思绪,毫不犹豫地指向费奥多尔。 莫泊桑的视线随之落到了费奥多尔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四五年前还总是跟青木在一块上学的青年。 他当时其实并不知道青木身边出现了这么个危险人物,毕竟青木当时还没有想要成为首领的想法,他没过多接触青木,以防给后者带来危险,因此知道费奥多尔的存在已经是青木离国后的事了。 莫泊桑对于费奥多尔的印象好不到哪去,他语气淡淡,「好吧,这位青木曾经的同学,费奥多尔先生,我希望你能配合一些把「书」交出来。」 他像是知道费奥多尔露出无辜的表情后想要辩解些什么,提前打断道:「我听说过那些杀了你可能会发生什么糟糕情况的传闻,不过想要从一个人嘴里得知什么并留住对方性命的方法有很多,而我恰巧擅长这一点。」 费奥多尔像是真心实意在为对方考虑似的,口吻有些苦恼,「我也很想配合您,但您也看见周围建筑物融化的模样了,我原本是将「书」放在抽屉里的,现在恐怕已经被埋在那堆融化物里了吧……」 「骗人。」 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自窗户处响起,轻飘飘地揭开了费奥多尔的谎言。 循声望去,漆黑一片的窗口处探出一颗银髮脑袋,对方脸上带着看不出真实想法的笑意,一头银髮杂乱无章地在半空中乱翘,扒在窗台上的五指深陷在融化了菱角的暗色窗沿里,无端显得有些狼狈。 「啊……是您啊。」费奥多尔眼眸中闪过一丝瞭然,明白对方会如此狼狈的原因,「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再用异能比较好哦。」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个好心的提醒,一阵沉重的「吱呀」声在所有人耳畔迴响,如同某种远古存在甦醒的预兆,饱含宇宙深处的腐朽气息。 太宰治勐然看向费奥多尔,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难怪对方对于他拖延时间的举动和中原中也的伤势都毫不在意,原来对方早就已经对计划中这几处可能发生「意外」的环节进行了修补。 第248页 果戈里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只见那座神秘建筑散发的墨绿色幽光不知何时掺杂上了其他色彩,原本那扇沉重的石门上雕刻的花纹就已经足够绚丽,现在再加上这些人类光谱中还未知的色彩,一眼望去繁丽的让人头晕目眩,涌出一股生理上的反胃。 那扇石门上的花纹变化着、扭动着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连带着石门中裂开的那条缝隙都被掩盖在了艷丽色泽之下。 天空上的色彩与地面的污浊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 ——「……祂打破了虚假的天空,却被天空至高处的众神沉眠之地吸引,熟悉的唿唤让祂误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应去的地方,祂不断地朝建筑靠近,直到融入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吞噬了创造者尸体造物的到来提前唤醒了这座沉眠的城市,似而非似的气息熟悉无比,同时仅有空壳的创造者让祂总觉得缺失了什么,尚未完全甦醒的众神本能寻找着这丢失的一部分,寻找着丢失的灵魂。 虽然创造者的灵魂躲藏在与祂抗衡的梦境深处,但梦境中同样拥有着众多耀眼的灵魂。那些灵魂混杂在一起,唯有展现出的时候才会被捕捉——而异能是灵魂的至高展现,当他们使用异能的时候,就会从中脱颖而出。 祂也不知道要多少灵魂才能填补这抹空洞,但只要一直捕捉下去,总能从这个被打碎、被侵蚀的梦境里找到想要的……」 被斑驳色彩覆盖的细小门缝里溢出不详的浓雾,雾中翻涌着无数猩红的圆点,宛如眼球般对下方污浊的梦境投来注视,从中寻找着能够填补空洞的耀眼灵魂。 雾气丝丝缕缕地往外蔓延,逐渐分化为触手般的长条形自天空往下垂落。 莫泊桑耳麦中响起了信号不良的电子声,其中戈蒂耶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与模煳。 「莫泊桑,我们这里出现了点状况……你先不要用异能,该死的!我们很快赶来!」 前面的话语模煳不清,后面戈蒂耶声调骤然上扬,在险些刺破了他耳膜的同时也变清楚了不少。 莫泊桑不适地略微侧了侧头,既然已经知道费奥多尔在试图拖延时间,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毫无徵兆地忽然动手。 在同一时间,果戈里也从天空中收回视线,他握紧挂在手腕处的雾霾蓝眼球吊坠,宛如做出了什么决定。 雪白的斗篷在幽光下扬起,赶在色彩浸染纯白前,他一手抽出手枪对准太宰治手中的玻璃罐扣动扳机,一手伸进了斗篷之中。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数只雪白的千纸鹤飘散在半空。 不同于其他人,果戈里能够藉助异能清楚感知到每一只千纸鹤的细节,能够在短短半秒钟时间里判断出哪一只千纸鹤才是藏匿其中的「书页」。 他听见了费奥多尔跟太宰治的交谈,也知道太宰治想要藉助千纸鹤去拖延时间,最好能够等到青木意识从长梦中甦醒,只可惜费奥多尔不愧是费奥多尔,对方看穿了这一点,或许这就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最终真正缺少时间的反而是他们,是青木。 不过,没关系。 技术精湛的魔术师在表演时哪怕出现漏洞,也能完美圆回来。 戴着暗红色手套的手指抓住了某只自由飞舞在空中的雪白纸鹤,雪白的翅尖在暗红的缝隙中露出。 果戈里异色的金眸中倒映出一片暗红,那点雪白逐渐变成了一只躺在笼子中无法获得自由的白鸟,它静静地躺着,每一根羽毛都沾染上了赤红,既然无法打破牢笼,它就以这种方式得到自由。 这样种方式似乎也不错。 果戈里收敛思绪,他握着千纸鹤果断朝莫泊桑丢去,后者正提着费奥多尔衣领,从对方身上找到了「书」,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朝他这边飞来,他头也不回地接住了那只千纸鹤。 果戈里扒着的窗台已经完全看不出菱角,一堆融化的油彩不断蠕动着朝他身上蔓延,他的思绪忽远又忽近,灵魂变得像是被囚禁的小鸟,不断被放飞又被拽住绳子拉回囚笼,直到那根绳子彻底断开。 他彻底飞走了。 ——「……被发现的异能者轻盈的灵魂飘向神的国度,而沉重的躯壳则沉入梦境深处。……」 第115章 莫泊桑展开手掌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发现是只千纸鹤, 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没等他细想,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断靠近, 伴随着沉重的喘息,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你们来的真及时。」 莫泊桑随手松开费奥多尔的衣领, 看向门口匆匆赶来的戈蒂耶, 他侧头往对方身后看去没能看见其他人, 有些疑惑地问道:「其他人呢?」 戈蒂耶衣衫不整近乎失去了往日的优雅与风度, 显得有些狼狈, 他随意整理了一下, 说明了情况,「你应该知道从周围建筑融化开始,整个伦敦就乱了起来,为了以防出现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我让他们在下面拦住所有想要进这栋建筑的人,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异能者一用异能就会沉入融化的建筑里,我们有不少人还埋在里面没能拉出来不说, 还有人不知道为什么醒不过来。」 说到这里,戈蒂耶有些咬牙切齿,又很快化为无力,吞回了想要骂人的冲动, 「所以人手有些不够,只能由我先来看看情况。」 第249页 「原来是这样。」莫泊桑表示理解地点头,把手里的「书」丢了过去, 「这个原因或许你能从这儿找到答案。」 戈蒂耶抬手接住了「书」,短时间内发生的这么多变故让他心中越发不安, 他近乎是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内容。 这栋建筑里人都逃跑的差不多了,一片寂静无声中除去唿吸声,只留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戈蒂耶一路浏览过上面陌生或熟悉的字迹,直到停留在最后一页。 他表情逐渐变得十分难看,将那一页展现在众人面前,目光直直地看向扶着墙壁站起身整理着衣领的费奥多尔,一字一句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雪白的纸张上书写着优雅整齐的字迹,但其中的内容却让人根本无瑕去欣赏这些漂亮的字体。 墨色一直蔓延到底端,伴随着句号的出现,这一个故事也拥有了完整的结局。 ——「……天空上沉眠着众神的城市不断搜寻着能够满足祂空洞的灵魂,祂伸出手在这个被打碎的、宛如糖罐的梦境里不断寻找耀眼的灵魂,但是哪怕将这些耀眼的灵魂都吃光、哪怕找出了那些故意伪装成普通的耀眼灵魂,祂还是没能填补那抹空洞。 在哪呢?造物主的灵魂。 祂一步步浸染这个已经落败的梦境,终于在梦境深处找到了能够填补祂空洞的渴求之物。 祂从梦境深处拖拽出那点光芒咽下。 梦境在这一瞬间溃塌,没有了制衡的众神国度彻底醒来了。 祂回忆着睡梦中的味道,想要再次品尝一次美味而又耀眼的灵魂,然而却哪里都找不到。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异能者了。 在明白这一点后,祂无趣地重新漂浮回天空至高处。 祂将去其他地方寻找沉睡中品尝到的味道。 如同那些狂热信徒幻想中的那样,神只是随意地降临、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已经是对于他们的莫大恩赐。 祂离开了,这个世界被净化成了没有罪恶异能者的幸福世界。」 费奥多尔抬起眼帘,温和地询问对方的意见,「怎么样?是像童话一样的幸福结局吧?」 戈蒂耶简直要被气笑了,「你的品味糟糕至极。」 费奥多尔不以为意地嘆息一声,「是吗?真可惜。」 这本「书」可以说已经被使用完了,没有任何可以过多去书写内容更改结局的可能,如果想要改变上面的内容,或许只能在最后一页找到一个文字空隙比较大的地方,强行插入一些与现有内容矛盾的文字,从而使得前面的内容全部无效。 戈蒂耶不知道这样做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但没有比现在更糟的结局了。 他眉头紧皱,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那支他常用的钢笔。 在他下定决心落笔的瞬间,莫泊桑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戈蒂耶,等一下,或许小青木给我们安排了其他选择。」 戈蒂耶下意识看向对方,只见后者拿着一张带有摺痕的白纸走了过来。 「刚刚有个异能者趴在窗台那打碎了港口mafia首领手里的装千纸鹤的玻璃罐,冒着风险用异能从一堆千纸鹤里挑了只丢给我。」 起初莫泊桑接住千纸鹤时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看在对方没有杀意的份上也就没有随手把这只千纸鹤丢掉,在戈蒂耶展现出写满了的「书」时,他才想起这只千纸鹤的存在,继而意外地发现千纸鹤里似乎有字迹。 「你要看看吗?里面的内容似乎有提到青木。」 费奥多尔闻言看了眼太宰治,「您还真是喜欢青木君呢。」 太宰治像是没有办法那样微微耸肩,选择先发制人,「总要做些后手,就像是你一样,明明说好要等我回来再写的。」 「但是您根本没回横滨,「书页」明明就在您身上。」费奥多尔不甘示弱地指责回去。 太宰治似难以置信般睁大了眼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书页」为什么会在我身上吧?这不是因为你故意把我回伦敦的时间缩短的原因吗?」 两人有来有回的相互指责,说着心知肚明的藉口。 戈蒂耶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两人,他刚刚确实有注意到「书」缺少了一页,但这张纸会是「书页」吗? 戈蒂耶扫过纸上写的东一块西一块的字迹,明白了书写者的想法。 这些文字留白太多,也太模稜两可,比起是插入故事中能够带来反转的完整伏笔,更像是想要给予他人的灵感。 戈蒂耶沉思片刻,握着钢笔将这两句能够将结局反转的伏笔填充完整。 他其实也不知道填充完整后这些内容能不能将费奥多尔写下的结局反转,但他相信青木的判断,所以选择相信果戈里的举动,更何况,也不会有比这个结局更坏的发展了。 为了保险起见,戈蒂耶还是抽空朝莫泊桑确认道:「那个异能者是不是顶着一头银髮,拥有空间系异能?」 莫泊桑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你认识?」 「大概算是吧。」戈蒂耶含煳地概括了过去,「他人呢?」 莫泊桑朝窗台那望了一眼,没能看见对方的身影,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掉下去了?也有可能因为用异能被埋在下面了吧?」 戈蒂耶唿吸微窒,抬起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视线盯着莫泊桑,「你最好祈祷这一切能回归所有人都相安无事的原点。」 第250页 后者微微挑眉,「我干了什么很人神共愤的事吗?」 「人神共愤算不上。」戈蒂耶重新低下头,手中笔尖不停,「就是如果青木活了,可能会因为这件事生你的气。」 「哦——!」莫泊桑懂了,「原来是还没过新鲜劲的情人。」 「什么情人?!」戈蒂耶气急败坏地提醒,「你别把你的爱情观带给青木!」 莫泊桑无可奈何地退让,「好吧好吧,恋人,恋人总行了吧。」 戈蒂耶听见这句话还是觉得像吃了只苍蝇一样如鲠在喉,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他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对方,「快去把他挖出来。」 莫泊桑应了一声当做回答,走向已经完全看不出模样的窗台边开始寻找年轻首领的恋人。 费奥多尔注视着戈蒂耶的举动,后者即将把写好的「书页」插入「书」的最后,如果对方想要让「书页」和「书」上的内容形成通顺的故事,也只能把「书页」上的内容放在「结局」之后。 他目光看向一旁仍旧平静的太宰治,轻声问道:「您不去阻止他吗?如果「书」的内容被无效化了,其他的或许尚未可知,但横滨一定会变成荒无人烟的废墟吧。」 「你觉得我能打得过他们吗?」太宰治用近乎无语的眼神看着对方,「如果我冲上去,在窗台的那位先生就会像背后长眼睛了一样用刀把我钉在地上,啊……也有可能会被那位拿着「书」的先生直接踹开。总之我打不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虽然我不排斥死亡,但我也不想就这么草率地死在这里。」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惋惜的表情,「如果你没有这么着急想要顺便利用『拉莱耶』除掉所有异能者的话,也许现在中也还能帮我们把「书」抢回来呢。」 费奥多尔看着太宰治没有说话,对方这种近乎有恃无恐的反应让他有些奇怪,如果对方想要扭转这个既定的结局,就只能从青木能够控制造物这一方面下手。 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现在青木的身体已经被造物吞噬,而灵魂也会在不久之后被「拉莱耶」吞噬,在「结局」后姗姗来迟的、单薄的补充「设定」根本无法支撑起故事的反转,甚至弄不好会导致「书」中所有内容的失效。 那么,对方这种态度的底气来源于哪里呢? 是有什么地方被他忽视了吗? 费奥多尔眉头微皱,他下意识想要摸出通讯器去联繫在伦敦洗脑到的一次性下属,看看对方有没有可能突破「钟楼怪人」的封锁赶来这栋建筑,好让他能够在混乱中重新得到「书」。 只是他还没能把手伸进口袋,窗台处正在捞人的莫泊桑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掷出一把匕首,不偏不倚地正好擦过费奥多尔手臂钉在身后的墙上。 「请乖乖站着,先生。」 太宰治朝费奥多尔露出了一个「你看我没说错吧」的眼神,后者嘆了口气,放弃了原本的想法。 从「书」中分离出的「书页」时隔多年终于再次融为一体,这张「书页」从原本居中的位置被换到了最为关键的最后一页,雪白的光芒莹莹闪烁,上面墨色的文字宛如流动一般在莹莹白光中穿梭。 「书」仍旧生效。 「嗯?」 在窗台捞了半天人的莫泊桑似乎终于触碰到了什么,他从嗓子里发出一声诧异的气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莫泊桑半个身体都近乎埋进了融化的建筑里,从宛如沼泽的窗台里捞出了两个昏迷不醒的青年,一个是被埋进去的银髮青年,另一个则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费奥多尔在看见那名熟悉的黑髮青年时骤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从唇边溢出一声轻笑,「原来是这样。」 他知道太宰治在「书页」上写什么了,如果是利用了这一点,那确实足够支撑起整个故事的反转。 毕竟从一开始,他也是利用这一点让青木的造物去打破「阿撒托斯之梦」,继而引诱「拉莱耶」吞噬青木灵魂的。 周围不断融化的深色建筑逐渐变得透明,像是即将飘逝的幻梦。 「你输了,费奥多尔。」 一道带着笑意的熟悉嗓音响起。 费奥多尔毫不意外地在身侧看见了熟悉的青年,或者说是青木的精神体。 既然梦境即将消散,也就意味着梦境主人意识的甦醒。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呢。」费奥多尔并不在意即将到来的失败,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另一件事,「我记得您并没有跟太宰君接触过,您应该也不会告诉果戈里吊坠的秘密,您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大概是……我运气不错吧?」青木不确定地说道:「毕竟无论如何只要老师来了这里,得知了我死亡的消息,他们肯定会抢回「书」用来做各种尝试,而你的理想註定会波及到太宰想要保护的东西,所以太宰应该比我更急,他肯定不会放过任何有关于我的东西。」 「原来是某种程度上的心有灵犀吗?」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点头。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啊。」太宰治反驳道:「而且这哪里算心有灵犀了,这明明就是青木在利用「钟楼怪人」向我施压吧!」 「还有青木你,」太宰治说着看向青木眼神中露出几抹幽怨,「如果你早多带点人来,局势根本不会演变成这样吧?」 第251页 青木无辜回望,果断把锅抛给了费奥多尔,「我也没想到他会弄出这么大一个局,不仅利用了「全知之眼」,还创造出了个让我被所有欧洲组织针对的局面,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毕竟您确实很棘手。」费奥多尔似无可奈何般嘆了口气,「所以您是什么时候创造出的伪装?是雾气消散『拉莱耶』彻底出现的那个时候吗?」 既然雾是青木异能的展现形式,那么每一次雾气的爆发,都是对方的异能波动。 只不过他当时以为那次海化为雾的能量全部都用来让青木从异能中甦醒了,没想到还有余量支撑对方创造出一个新的临时容器容纳意识,并把原来的身体伪装成吊坠——就像把果戈里变成白鸟时的那样,在自己的世界中随意塑造。 青木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雨是『拉莱耶』的能量呈现,如果不是阿加莎,我说不准连甦醒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呢。」 「不过说起阿加莎,她事后一定会找我们算帐吧,要不要考虑用「全知之眼」的试验品『真相』作为最终结局来当做给她的补偿?反正她也只重视这个。」青木一脸认真地询问两人意见。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都不在意这点,只是…… 「哪怕没有阿加莎的缘故,你也想这么做吧。」太宰治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对方的伪装。 费奥多尔表示贊同地点头,「而且您从一开始就想把「书」都用完吧,以免我再对此下手。」 「这不是很好吗?最起码每个人都参与了这本「书」的书写。」青木看了眼太宰治,在后者开口反驳前补充道:「不能亲自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青木一边从戈蒂耶手中接过「书」和钢笔,一边继续说道:「要不要给这本「书」起个书名?好歹也算是我们一起写的「书」。」 「有道理……但是要起什么呢?」太宰治思考了一会儿,很快做出了决定,「就叫《死了又活》怎么样?」 青木笔尖微顿,没忍住吐槽,「这不就是诈尸吗?你品味好差!」 太宰治不甘示弱地反驳,「但是青木你本来就算是诈尸吧!」 费奥多尔这一次选择跟太宰治统一战线,「确实是这样呢。」 青木瞬间把矛头对准了费奥多尔,他盯着对方看了半晌,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笑容,「决定了,就叫《神明已死》。」 费奥多尔以同样的笑容回对,「这个『神明』是指对于「全知之眼」而言的神吗?」 毕竟青木写下的内容即将把「全知之眼」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那些「神」的概念全部抹消。 「谁知道呢。」青木模稜两可地回復。 在句号落下的那一刻,整本「书」记载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以某个狂热组织想要见到神而创造出的「试验品」最后却以失败告终的故事。 整个梦境世界在飞速塌陷,青木的意识体也在顺应反转到来前的结局逐渐散发出点点萤光吸引着天空中「拉莱耶」的注意。 他看向费奥多尔,脸上浮现出如学生时期的纯真笑容,「下次出现有趣的事情,你还会喊我一起合作吗?」 这句话配上现在的局势听起来像是满怀火药味的挑衅。 费奥多尔用对方之前模稜两可的态度回復道:「谁知道呢,这或许要看您的能力了。」 看青木有没有发现他计划的敏锐嗅觉。 青木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低笑一声不做评价。 伴随着无数异能者灵魂被吞噬,梦境世界也彻底塌陷。 「拉莱耶」的大门彻底打开,漆黑的雾气中有猩红的眼球在转动,自天空朝地面掀起飓风,由雾气凝聚成的触手蔓延向大地。 「拉莱耶」彻底甦醒。 ——「……祂离开了,这个世界被净化成了没有罪恶异能者的幸福世界。 是……真的吗? 祂真的吞噬了创造者的躯体和灵魂,从创造者的掌控中逃脱了吗? 在祂们的感知铺满地面时,祂们忽然察觉到了异常。 祂们……它们察觉到了创造者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呢?创造者不是已经被它们吞噬了吗? 它们仓皇地捲起地面上创造者的身体想要再次吞噬,然而来不及了。 创造者的灵魂已经被它们的甦醒所打扰,随它们一同从梦境中清醒,又恶趣味地欣赏它们自以为自由的模样,直到它们意识到不对劲。 就像是一直从未有人得知答案的问题——他究竟能不能控制造物呢?三年前男人曾做出过回答:能的,没有创造者控制不了笔下的造物。 因此,在这一刻他也能是对于眼前拉莱耶而言的阿撒托斯。 如传言中所说,在阿撒托斯甦醒的那一刻,从梦境中诞生的一切都会回归于虚无,其中也包括拉莱耶。 阿撒托斯之梦中的一切都是一场不断演化的梦。 诞生于阿撒托斯之梦的将会消散,沉睡于阿撒托斯之梦的将会甦醒。 如同「全知之眼」想要见到神的执念,最终也不过是精神系异能干扰下催生出的幻觉,他们如溺水者一样牢牢抓住这根稻草,却在梦境甦醒的那一刻才恍然察觉真相。 所谓众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祂们诞生于人类在绝望中的幻想,陨落于人类在幸福中的释然。 第252页 神明已死。」 …… 不断飞向天际边缘的白鸟被丝丝缕缕的白雾包裹,于一片纯白中睁开视线。 「果戈里。」 熟悉的嗓音自耳边响起,一双漂亮的雾霾蓝色眼眸映入眼帘。 果戈里像是还没能回过神一样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现在我们是上天堂了吗?小青木?」 青木没想到对方第一句会问他这个问题,「你相信人死后会去天堂或者地狱吗?」 「我其实不相信。」果戈里煞有介事地强调道:「因为这种传言根本就是恐怖故事!但是普通人在因为意外失去意识又甦醒后,不是都会问出这个问题吗?」 「这倒是呢。」青木贊同地点了点头。 果戈里尝试着坐起来,在起身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身体意外的轻,这种罕见的情况让他陷入了沉思,随后一如既往地拿出了他夸张又抑扬顿挫的音调。 「提问——!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呢?!诶——该不会真的像童话故事里的那样,死了以后灵魂永远在一起了吧?小青木?」 「还没死哦。」青木思考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该怎么给对方解释这种状况,「硬要说的话,这大概算是即将甦醒前的梦?」 「梦吗?」 果戈里似有所觉地看向天际,漆黑的夜幕已经褪去,万丈霞光从地平线绽放,耀眼灼热。 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恍若隔世地浮现,为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边,寂静无声中传来了似有似无的喧嚣人流。 他似乎感知到了风的存在,感知到了重力的存在。 他在晨曦中不断坠落,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夜幕被白昼取代,望着天空中漆黑不详建筑中不断从大门四溢的黑红色的雾气在黎明时变成白鸽与玫瑰。 他看清了「拉莱耶」里的东西,那里面不是如外表一样能够给人带来不详与威胁的怪异生物,而是一望无际的赤红玫瑰花海与悬挂在天空逐渐消散成纯白云朵的金属鸟笼。 鸟笼的门早已尽数打开,囚困于其中的白鸽重获自由。 它们扑棱着翅膀,唱着赞美诗飞往朝阳初升的方向,无数雪白羽毛与赤红花瓣在空中交缠着飘落,圣洁而又梦幻。 亦如三年前青木扣响的众神之门。 这一幕如同幻觉般转瞬即逝,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地面,回到了身体中。 或者说,是从梦境中甦醒了过来。 果戈里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似乎在一处空旷的天台上。 「原本打算悄悄给你准备惊喜。」青木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带着些许失落,「但是我好像不太擅长这个,被你一下子就猜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谁让魔术师最擅长的就是给观众准备惊喜呢?所以小青木没有瞒过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果戈里拖拽着嗓音,激动地伸手抱住了对方,「不过——!这依旧是个惊喜哦!因为我没想到小青木会准备什么给我~!我很意外呢!也很喜欢!我果然喜欢你,小青木~!」 他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情绪转变极快,挫败地把头埋在青木肩上,「可恶!这样的话,我岂不是离自由越来越远了吗——?!」 青木没有开口,他静静等待着对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也是对方在验证了情感后做出的决定。 只见眼前脸庞漂亮到有异国气息的青年直起了背嵴,银白色的发梢在晨曦下闪烁着微光,他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玩笑,但那双异色金眸里却流露出离别的哀伤。 「决定了~!你亲自给予我『自由』吧?小青木?」 果戈里通过这么多次确认,他清楚知道自己捨不得再杀死对方。 但他不想就此放弃自由。 「可以哦。」出乎意料的,青木答应了。 但很快对方又话音一转,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不过还没有人知道人死后究竟有没有灵魂呢,如果按照『阿撒托斯之梦』里我的情况,说不准人死后真的有灵魂,那我杀死你了之后,你要像『玫瑰』陪着『小王子』那样,一直游荡在我身边,而我却不知道,直到我死了以后才看见你、明白一切吗?」 青木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面,他笑吟吟地看向对方,「啊……这期间你甚至说不准还要看着我跟其他人在一起,然后共度余生呢。」 果戈里像是被青木的猜想吓到了,表情一片空白,旋即惊恐地叫了起来,「哇啊啊——!不要啊!那种事情也太恐怖了!我到时候一定会变成怨灵的,一定会的吧!」 果戈里把脑袋埋在膝间,像是被这个可能打击的不轻,也像是在藉此掩藏真正的情绪。 半晌,他迷茫又悲伤的嗓音从缝隙中传出,「那我要如何才能获得自由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青木伸手捧起对方的脸颊,浅浅笑道:「果戈里,你其实不用执着于我,我并不是故事里需要『小王子』寸步不离照顾牵挂的娇弱『玫瑰』,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死亡,所以果戈里,你其实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去寻求你的自由,寻找你想要的答案,然后……在某个不经意间想起我的时候,回来找我一同探讨你的自由。」 果戈里的眼眸中倒映出眼前青年苍白俊美的脸庞,后者雾霾蓝色的眼眸在晨曦下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和煦又温柔。 第253页 爱对于他们而言都太过沉重,也太过陌生,但情感本就无需定义。 他清楚地知道对方这根本就是在诡辩,但他却难以拒绝这样的提议。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小青木,你真狡猾。」果戈里似埋怨般,「这样下去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自由?」 「嗯……按照人类正常寿命的话,大概七八十年之后吧?」青木不确定地计算着,「快一百岁,或者一百多岁?」 「那也太久了——!」果戈里不满地叫了起来,「要是死了之后,灵魂真的还存在怎么办?」 青木状似深沉地点头,「那就只能到时候在想办法了。」 「怎么能这样!小青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