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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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打平手》作者：秋日橙【完结】


    本书简介: 十七岁的陆宁在几个月内遭遇未婚先孕，寄予厚望的学习之路难以为继， 她最后选择沉默地接受这一切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命运却又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摆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随波逐流，窝在小城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或者拼一把，活出自我。前进的道路总会充满艰辛，好在曾有不同的人在身边停留，最后能与她同行的人会是谁？陆宁不奢望胜天半子，只求与命运打个平手。


    第1章 01没什么不同


    2009年的夏天温度持续升高，窗外蝉鸣声让人更加烦躁，即使是课间，操场上没几个人，学生们都躲在教室里吵吵闹闹。


    眼前这个班里却很安静，同学们各自忙着，眼睛却忍不住往那个穿着土黄色短袖的中年男人看。陆宁站在她的书桌前，看着陆中华把她的书一股脑地塞进书包，她手指无措地搓了搓，实在没忍住，语气带着心疼，「爸，你轻点，这些书我以后还要看的。」


    陆中华抬头看了她一眼，陆宁不敢再说话了，只看着他把自己当成宝贝的那些书团成一团，拉上书包拉链，随手塞进陆宁手里。「走吧。」陆中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洗得发白的牛仔蓝书包带子有点硌手，陆宁抿着嘴角，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陆中华后面，走出教室门口，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跟她年纪相仿的同学都朝她这边看，她顿时有点想哭，怕被人笑话，转头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二楼，在转角处看到徐老师，徐老师以前是乡里初中的优秀教师，前几年被调到县里高中当老师，正好教陆宁语文，平时徐老师对这个懂事话不多的女学生很是照顾。


    徐老师年近五旬，花白的头髮隐藏在黑丝中，陆宁虽然还没成年，个子已经比她高出许多，见到老师的第一反应，还是微微弯腰，叫了声：「徐老师。」


    徐老师簇起的眼角都是皱纹，「手续办好了？」


    陆宁点头，「办了休学。」


    徐老师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扫了一眼，转而看向陆中华，「陆宁这个年纪，说到底还是太小了点，家里不再考虑考虑？」


    陆中华嘴上叼了根烟，闻言一摆手，满不在乎，「我们都决定好了，再说了，他们感情不错，多难得！」


    徐老师笑了笑，声音慢慢的，「我知道你们家里有自己的考虑，可陆宁明年就高考了，这个时间……她都没成年，站在老师的角度，我实在为她觉得可惜。」


    陆中华偏了下头，一脸的不耐烦，倒是陆宁，看着她，眼睛瞬间就红了。


    这可是全班学习成绩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徐老师不忍心，顶着陆中华忍耐的表情，继续说：「我以前教书的初中，条件比你们差多了，教室都是歪歪扭扭的泥土房，就算那样，还有学生一直不放弃，一步步地小山沟里走出来。我以前教过一个女学生，孟家庄的，条件比你们这些县城里的孩子差多了，但她特别能吃苦，最后去省城读大学了，听说一路读到研究生，现在过得特别好，陆宁，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放弃，恋爱结婚都不是你这个年纪该考虑的事。」


    闻言，陆宁的头更低了。


    陆中华「啧」了声，终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老师，我再说一遍，我们两家都是商量好了。」


    徐老师忍着他的白眼，还想为陆宁争取，温声道：「他们这个年纪连结婚证都领不了，商量又有什么用？不如等她安安稳稳考完大学以后再说，又不急于这一两年，希望你们家长可以慎重考虑，这是一个孩子的未来，我实在……」


    「等不了，一年都等不了。」陆中华终于忍不住打断她，转而看了陆宁一眼，「你没告诉她？」


    陆宁紧紧揪着衣服下摆，头恨不得低到领子里，耳朵都红了。


    陆中华不耐烦道：「陆宁怀孕了，还等什么等，再等孩子都生下来了。」


    徐老师顿时语塞，她看了眼陆宁，难以置信道：「这是真的？」


    陆宁脸憋得通红，她抬起头，蚊子般地对徐老师说了句：「老师，对不起。」说完她拎着书包，快步走了。


    陆中华随后跟上，只剩下徐老师停在原地，望着陆宁纤细的背影，她瘦得像根竹竿，长长的马尾垂在后背，嵴背弓着，步子很慢，背上的书包远远看去，像个束缚她的沉重的壳。


    陆宁跟着陆中华转了两道公交车，回到自己城郊的家，这是个不发达的县城，城郊个连楼房都没有，坐落着一大片平房，家里有闲钱的都推了重建，陆宁家里也是，新盖的砖瓦房前后两间，在这里不算特别气派，也能算上小康人家。


    两人前后脚刚进屋，陈凤霞就叫陆中华去看店，陆中华忙不迭地走了，后院只剩下陆宁自己。


    她扶着腰慢慢坐在书桌前，垂头看摊在桌子上的课本，心里五味杂陈，不明白自己的生活怎么在一个月内变成这样。


    一个月前，王成杰哄着她发生了关系，第一次很疼很疼，陆宁为了他也忍了，性教育的缺失，让他们根本不懂得避孕的重要性，就这一次，陆宁怀孕了，她惊慌失措地去找王成杰，本意是想跟他凑些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他们都是未成年，更何况陆宁明年还要考大学，她就算再无知也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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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把这个消息告诉王成杰后，事情的发展就完全地脱离了她的设想，王家父母集体出动，直接找陆中华和陈凤霞来谈他们的婚事，当时陆宁还在上学，据王成杰说两家父母商谈甚欢，很快达成一致：彩礼一万八千八，先办婚礼，生孩子，等到了年龄再领结婚证。


    当然，陆宁的学是别想上了。


    陆宁知道后，当时就哭了，她央求陆中华，说自己很想上学，和王成杰的事是她做错了，她说这个孩子不能要，陆中华刚开始还劝她，后来见她不松口，最后恼羞成怒，痛骂她一顿，说她自己干出这种丢人的事，不跟王成杰结婚，名声都败坏了，以后不会再有别的男人要她，连带着全家都跟她抬不起头来。


    双方僵持几天，最后还是陆宁妥协了，她心里清楚，比起面子，陆中华其实更看重王家答应的那一万八千八的彩礼钱，对陆家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虽然他家前院开了个小超市，条件算不上多好，但也不愁吃穿，可谁会嫌钱多呢，更何况陈凤霞作为后妈，还给陆中华生了个儿子，陆宁的家庭地位可想而知。


    陆宁慢慢收拾好书桌上的东西，放在箱子里，她和王成杰说的是，等生了孩子，她想继续考大学，王成杰当时正在网吧打游戏，烟味一阵阵地喷出鼻子，他眼睛盯着屏幕，嘴里「嗯嗯啊啊」地答应，其实完全没往心里去。


    陆宁也不是为了让他表态，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她才17岁，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都无比恐惧，除了想继续学习，她甚至想不到别的给自己打气。


    陆宁坐在床边发呆，陆家宗背着书包从外面跑进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大声叫她：「姐，妈让你辅导我写作业。」


    陆宁起身摸了摸他的头，让他拿出本子开始教他写作业，虽然陈凤霞完全符合课本上对后妈的所有描述，陆宁对这个小了她七岁的弟弟，却算得上尽心尽力，毕竟他是无辜的，陆家宗也很喜欢她，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写完作业，陆宁帮陆家宗收拾书包，陆家宗个子刚过书桌，突然用手摸上陆宁的肚子， 仰着脸看她：「姐，听妈说你肚子有孩子了，是真的吗？」


    陆宁的动作顿了顿，末了才点头，「是啊，姐姐有孩子了。」


    陆家宗把书本一扔，扑过来抱着陆宁的腰，高兴道：「太好了，以后有人陪我一起玩了！」


    面对他的童言童语，陆宁却没什么高兴的神色，只淡淡道：「好，等生出来陪你玩。」


    晚上全家一起吃饭，陈凤霞全程给陆家宗夹菜，温声叮嘱他多吃点，陆宁面对桌上重油的菜，一点胃口都没有，用筷子戳着米饭，神色恹恹。


    陆中华看了她一眼，「既然想生下来就好好的，成天摆脸色给谁看？」


    对面陈凤霞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什么都没说，继续哄陆家宗吃饭，她嫁给陆中华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对陆宁的事情毫不关心，要不就不跟她说话，开口就没好听的。她没生陆家宗之前眼里只有陆中华，生了孩子后，眼里只剩下陆家宗。


    陆宁想了想，吃了口菜，马上放下筷子，捂着嘴跑向厕所。


    陆家宗看着姐姐的背影，「爸你别说我姐了，她是因为有了孩子才这样的。」


    「不关你t?的事，吃你的饭。」陈凤霞打断他的话。


    陆宁晚上勉强喝了碗粥，饭后洗碗，收拾厨房，家里人一个个洗漱，等她进去热水已经被用光了，夏天天热，陆宁没办法，只能用毛巾打湿了准备擦擦身体。


    脱下衣服，陆宁看着镜子，镜子的人四肢纤细，脸庞稚嫩，很难想像这样一具还没发育完全的身体里，竟然孕育着另一个生命。


    她侧过身，看着依旧平平的肚子，心里百感交集，事情发展到现在， 她甚至都有点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被推着走到这一步了，明明很想继续上学，想考大学，想走出这个小县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怎么会搞成这样？就这样被两家父母推着休了学，结婚仪式就在一个月后，可她才十七岁啊。


    陆宁的手支着水池边，弓着背，难受得想哭，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果她还在，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想起早逝的母亲，陆宁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等她收拾好出来，就看到陆中华和王成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见她出来，陆中华熄了烟，站起来，「看看人家小杰多关心你，还给你送饭，你也别天天拉着脸了，看着让人心情不好。」


    陆中华一走，王成杰赶紧过来拉陆宁的手，「怎么不高兴了？你不高兴会影响我们孩子的发育。」


    陆宁拨开他的手，坐到桌边，低着头：「我今天去办休学了。」


    王成杰把带来的饭盒打开，无所谓道：「休就休呗，这有什么的，来，你尝尝这个，我让店里的厨师特意给你做的，特别有营养。」


    陆宁只扫了饭盒一眼，「成杰，之前我就说过，我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还要上学的。」


    王成杰撇了下嘴，「生了小孩后，你怎么也要把他带到五六岁吧，哪还有时间上学？」


    「当时你们家和我爸可不是这么说，你妈说会帮忙带孩子，不会因为孩子就把我拴在家里，怎么现在出尔反尔呢？」陆宁一下子急了，白净的脸上开始发红。


    「当时不都是随口一说么。」王成杰把筷子塞进陆宁手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都是这样过的，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生了孩子就好好待在家里，又不会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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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看着王成杰，总觉得心里发慌，她抿着嘴角，「他们想怎么过那是他们的事，我跟他们不一样。」


    王成杰抬眼看她，漫不经心道：「小宁，我没觉得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别想那么多了，没用的。」


    第2章 02就这样吧


    陆宁和王成杰是，小时候一群小孩天天在街头巷尾乱跑。王成杰是里面那个子最高，脑子最灵活的孩子王，每天有想不完的鬼点子，只是他这些鬼点子从来不用到陆宁身上，对她很是照顾。


    陆宁小学毕业那年，母亲过世，她跪在棺木前面守灵，夜已经很深了，王成杰瞒着家里人翻墙过来陪她跪着，两个小小的身躯靠在一起，陆宁流着眼泪，庆幸自己身边还有这样的朋友。


    后来两人越走越近，等到陆宁初中毕业，他们正式走到了一起。这在当地并不是什么大新闻，很多十五六的孩子都懵懂地开始早恋，陆中华甚至鼓励她好好和王成杰处，原因很简单，王成杰家里是附近唯一能盖得起二层小楼的人家，他爸在县里有两家饭店还有五金店，家底殷实，能跟他结亲家，大家都觉得是陆宁的运气。


    当时陆宁哪懂那个，她母亲去世得早，陈凤霞进门后，陆宁很快成为家里多余的那个，没人关注她，更不会有人悉心教导她，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她吓得要死，还是王成杰给她买了卫生巾。


    她对什么叫「处对象」更没概念，以为就像电视剧演的那样，两人牵牵小手、没人的角落里搂下肩膀就是极限了，所以当王成杰神神秘秘地把她带到房间里，解开她的衣服时，她下意识地捂着胸口，「你想干什么？」


    当时王成杰眯着眼睛笑，伸手摸她的头，看起来很帅气，「放心，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即使陆宁不知道他要对自己做什么，本能的直觉还是让她感到害怕，她不松手，只是摇头，「我不想。」


    王成杰劝她：「和对象睡觉，是很正常的事，小牛和大强他们都和对象睡过了。」


    陆宁脑子飞快转动，想要从书本上获得答案，可惜没有，她只能磕磕绊绊地回答：「我怕怀孕。」


    「怀了就生，反正我已经认定你了。」王成杰亲她的侧脸，陆宁脑子里嗡地一声，连思考都不能继续，「可我们现在太小了，过几年吧。」


    「那就过几年再生，都听你的。现在，先让我爽爽。」王成杰手又开始不老实，陆宁心乱如麻，不再说话，手却丝毫不放松。


    压着耐心哄了半天，王成杰没了耐心，皱着眉，语气不太好，「你就这么不愿意，难道不喜欢我吗？」看他开始生气，陆宁心马上慌了，赶紧拉他的手，着急解释：「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都很小，想以后再考虑……」


    王成杰拨开她的手，表情不太好看：「反正我们肯定会结婚的，早点做些让大家都开心的事有什么不行？我们那圈人，都跟对象做过了，我不能比他们差。」


    陆宁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太懵懂了，平时两人相处，都是王成杰照顾她多，不和他做好像说不过去。咬了咬下嘴唇，沉默了几秒，她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那好吧。」


    王成杰马上高兴起来，凑过来亲了她一口，欺身压过来……


    躺在并不柔软的床上，天花板在陆宁眼前摇晃，17岁的她感到撕裂的疼痛却不敢出声，怕王成杰扫兴，她只能咬着牙忍耐，她第一次感到看不清前路的茫然，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只是此刻，她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宁年纪太小的原因，她的妊娠反应出现得特别早，噁心、头晕、乏力、腰疼一个都没放过她。陆宁一夜没睡好，早上起得晚了点，出了房间就看到陈凤霞在厨房里狠狠地把白菜掼在菜板上，「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


    陆中华坐在旁边低头捲菸，「肯定是身体不舒服，让她睡吧。」


    陈凤霞瞥了撇嘴，「我怀家宗八个月了也没落下干活，怎么到她这就不行了？哪个女人没生过？就她娇气？」


    陆中华用粗糙的手指拿起菸捲，舔了下外面的纸，包好后送进嘴里，「仪式结束后她就去王家住了，就剩这么些日子，你就别抱怨了。」


    「彩礼钱是仪式当天给没错吧？」说起订婚，陈凤霞很快想起另件更重要的事，「你把钱拿回来赶紧存到银行去，别乱花，都给家宗留着娶媳妇。」


    陆宁靠着一扇薄薄的墙，把陆中华和陈凤霞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低头想了想，先是咳嗽了一声，等说话声停了，才走进厨房，接过陈凤霞手里的菜，「陈姨，我来做吧。」


    陈凤霞马上换了个脸，「不用你干，快找地方休息。」


    陆宁没听她的，拿过菜刀，娴熟地开始切菜，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陈凤霞听到，「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手脚不能动，哪有那么娇气。」


    陈凤霞马上闭嘴，看向陆中华，男人充耳不闻，叼着菸捲已经走出去了。


    吃过饭，陆宁去店里守着，他家店铺不大，入口处是一个雪糕冰柜，往里走两排货架连着天花板上都挂满了东西，对面还有两部公共电话，陆宁坐在小小的柜檯后面，手里拿着一本英语书。


    今天周末，陈凤霞带着陆家宗去县里新开的公园玩，陆中华吃过饭就出去了，家里仅靠一个小超市维持不了生计，他在空闲时间就跟着县里的工人四处打零工，装修、盖楼、修路，农忙的时候还去乡下帮人做农活，赚来的钱维持这个四口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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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门口探出个脑袋，陆宁探身一看，马上笑了起来，「晶晶？快进来！」


    王晶晶和她从小一起玩到大，初中毕业后，她就嫁人了，如今孩子已经一岁多了，她抱着孩子，坐在旁边公用电话前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陆宁，「学校的事都办完了？」


    陆宁嘴角僵了僵，点头，「办完了。」


    「要我说，你直接退学得了，还办什么休学，以后去註销学籍还要再跑一趟。」


    陆宁无意识地摸了摸英语书的封皮，声音小了点，「留着吧，以后我还想去上学呢。」


    王晶晶把怀里的孩子换了个姿势，点着孩子的脸蛋，「你是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有多磨人，有了他，你就算被拴牢了，还想上学？别想了。」


    听了这话，陆宁心里顿时不舒服，可她还是扯了扯嘴角，伸手逗了逗孩子，「长得很像你。」t?


    王晶晶表情颇为骄傲，「儿子长得都像妈。」她看向陆宁的肚子，神秘兮兮道：「你们肯定也想要个男孩吧。」


    「我无所谓，男孩女孩都一样，成杰也是这么说的。」


    「哎呀，小宁，我说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现在谁不想要儿子啊，只是这些话不能当你的面说而已，要不万一你以后生了个丫头怎么办。」王晶晶一脸恨铁不成钢。


    「不能吧，成杰他也没必要骗我。」陆宁看着王晶晶儿子柔嫩的脸蛋，想到自己以后也会有个这样的的孩子，心下软了软。


    「他那是顺着你呢。」王晶晶看向她，眼里的羡慕显而易见，「小宁，你算命好的了，长得漂亮，找的对象家里在咱这都算数一数二的，你们感情还不错，等过几年成杰把家里的店一接手，你就在家照顾孩子，多好的福气啊！」


    陆宁：「我和成杰说好了的，等孩子大一点，再去参加高考，到时候他和孩子都跟我走。」


    「小宁，我说你点什么好呢。」王晶晶笑出声来，「你也不想想，到时候你都多大了，还带着个孩子，和同学老师的关系能融洽吗？」


    陆宁小声反驳，「我是去上学的，管他们怎么想。」


    「你啊读书都读傻了,把孩子生下来，好好跟成杰过日子才是真的,别异想天开了，我是过来人，你听我的没错。」王晶晶和她同岁，和陆宁同样稚嫩的脸上却已经有了生活的痕迹，说起这种话再配上动作，陆宁觉得她和街上那些带着孩子的妇女没什么区别，她心头一惊，当下有点接受不了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却什么话都没说，只能笑了笑。


    晚上吃过饭，王成杰来找她，两人坐在陆宁的铁架床上，陆宁还在看那本英语书，王成杰则在摆弄刚买的手机。他现在名义上在家里帮忙，实际每天都在外面跟那群朋友玩，一天能交流的机会很少，陆宁隐约觉得这样不太好，却又不知道要结婚的夫妻究竟怎样的相处才是对的，说白了就是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


    不过好在王成杰不是那种会沾花惹草的性格，这让陆宁放心不少。


    王成杰低头按手机，「对了，明天你跟我去饭店看看结婚当天的装饰，不行还可以改。」


    陆宁眼睛还停在书上，「明天要帮家里看店。」


    王成杰不太满意，「看店比我们结婚重要吗？」


    陆宁想了想， 「那就下午去吧。」


    手上的书被王成杰拿走，他看了眼封皮，放到一边，「都退学了还看这个干什么，我听他们说，现在有那种专门给孕妇看的书，等明天我给你买两本。」


    说完，他过来摸陆宁的肚子，脸上的表情柔和很多，「我王成杰的儿子也要接受胎教，以后考大学，挣大钱，给王家光宗耀祖。」


    「我那是休学，不是退学。」陆宁忍不住纠正他，又说，「你不是跟我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吗，这要是个女儿呢？」


    王成杰看了陆宁一眼，摸摸头，「我确实觉得男孩女孩都一样，女儿我也喜欢，不过那就得再生一个了，家里还是要有个男孩才行。」


    「你这都什么思想？」陆宁不满道。


    「是我爸妈想要个男孩，我拗不过他们。」王成杰说，「再说了，生两个又不是养不起，你就只负责生，我妈就等着帮忙带孩子呢，放心吧，保证让你满意。」


    他看上去认真又温和，这一个多月来，陆宁第一次对肚子里的孩子的到来感到愉悦，她脸上也缓和了些，「就会说好听的。」


    王成杰痞痞地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转眼到了结婚的那天，陆宁起大早穿上早就准备好的白色婚纱，嘴唇涂了口红，头上还插了朵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太别扭了，但拗不过大家都说好看，没一会王成杰到了，几个伴娘和伴郎七手八脚地玩了几个游戏，王成杰就把陆宁背出门，一行人开着车，绕着城郊不大的街道转了一圈，到了饭店，陆宁才仔细看了看王成杰，他今天像模像样地穿着西装，头髮向后梳着，两人互相对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司仪在前面慷慨激昂地说着祝福词，王成杰在后台拉着陆宁的手，「小宁你快捏捏我的手。」


    陆宁从小到大还没从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正在发愁一会上台要是出糗怎么办，闻言不太明白地看王成杰，只见王成杰神情激动，抬起两人相握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要不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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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顿时放松不少，笑着拍他，「说什么傻话。」


    台上，陆宁和王成杰相对而立，司仪中间口若悬河，看着王成杰：「王成杰，你愿意娶陆宁为妻，从此一生保护她，爱护她吗？」


    王成杰大声回答：「我愿意！」


    「陆宁，你愿意嫁给王成杰为妻，为他生儿育女，跟他组建幸福家庭吗？」


    陆宁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心脏砰砰地跳，她知道此时自己还不明白婚姻意味着什么，可对面的人让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动，如今肚子里还有了他的孩子，那么就这样吧，就像这周围大多数人一样，就这样过吧。


    她尽力控制自己声音的颤抖，「我愿意！」


    第3章 03出事


    宴席结束后，陆宁站在饭店门口迎送客人，她这边的亲戚不多，来的大多数是王家的亲戚和朋生意上的朋友，陆宁被王家父母夹在中间，僵着微笑跟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人打招唿，等终于送走那些人，陆中华和陈凤霞带着陆家宗走到她面前，陈凤霞朝她点头，拉着陆家宗，「跟姐姐打招唿，我们要走了。」


    陆家宗看装扮得陌生的姐姐，刚开始有点不太敢说话，最后怯怯道：「姐，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陈凤霞把他往后拉，笑着说：「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姐嫁人了，以后就是王家的人，跟陆家没关系了。」


    陆宁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摸了摸陆家宗的头，「等姐姐过几天回去看你。」


    陈凤霞没再说什么，拉着孩子走了。


    陆中华一直插着口袋站在后面，这会往前走了两步。他今天穿了件带领子的短袖衬衫，下身是条洗得有些褪色的西装裤，陆宁上次见他穿这身还是在他和陈凤霞的婚礼上。


    此时陆宁穿着喜庆的红色裙子，父女彼此间一直话都不多，此时只是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开口。


    「那个，我们先走了。」最后还是陆中华开口，摸了摸头髮，似乎很不适应说这种话，「你跟成杰好好过日子，有空打电话回家。」


    陆宁眼眶发热，她点头，声音很小，「我知道了。」


    陆中华似乎还有话要说，正好陈凤霞叫他，他最后只是小声嘆了口气，向陆宁摆摆手，走了。


    看着陆中华的背影，陆宁觉得他这几年好像老了很多，记忆里高大的嵴背如今也弯了下去，陆宁突然想起王晶晶说过，她结婚那天，她爸还特意把新郎叫出去，告诉她不能欺负王晶晶，不然叫他好看。


    这种电视剧里的情节当时让陆宁和王晶晶笑成一团，笑过之后陆宁心头涌起苦涩，她知道陆中华是绝对不会跟王成杰说这种话的。


    她目送陆中华走到陈凤霞身边，看他拉起陆家宗的另一只手，背影看上去如同街上随处可见的一家人，爸爸、妈妈、儿子，完整的三口之家，却没了陆宁的位置。


    陆宁鼻子一酸，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肩膀上却多了只手，王成杰喝得脸发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里明白了几分，手上用力把陆宁拉进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以后我们和孩子就是一家人了。」


    陆宁看着婚服下隐约开始有了曲线的肚子，用力点头。


    是啊，她马上要有自己的小家了，完全属于她的家，她会好好和王成杰在一起，也会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这样的生活最初不是她所设想的未来，却也能在此时此刻，给她带来巨大的心理安慰。


    想到这里，陆宁擦了擦眼睛，牵着王成杰的手，面对即将西沉的落日，终于露出微笑。


    的日子比陆宁想得平淡，他们住进了王家的二楼房间，平时饮食起居都和王家父母一起，陆宁需要帮忙做饭、做家务，每天闲暇时间很少，再加上孕反，她已经很久没有翻过书本了，回到学校继续读书，好像离她越来越远，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王成杰倒还像婚前一样，每天在几家店里转转，有需要帮忙的就做些，没有的话就开着车和那些朋友们继续网吧打游戏或者喝酒到很晚才回来，陆宁为此和他吵过，看到她生气，王成杰道歉比谁都快，赶紧道歉并保证以后一定注意，没几天又固态復发，陆宁气不过和王晶t?晶抱怨。


    王晶晶劝她，「成杰还不到二十岁，这个年纪的男生哪有不爱玩的，我老公比我大七岁，还不是一样天天喝酒？等他到了三十岁就懂得顾家了。」


    陆宁不理解，「我和他年纪一样大，怎么我都开始为当妈做准备了，他还是那副潇洒的样子，一点都没长大。」


    王晶晶：「谁让男人不用怀孕呢，不切身体会，他永远不会理解你的感受。」


    陆宁嘟囔：「这个世界对女人也太不公平了。有时候吵架我都觉得后悔，怎么找了个这么不懂得体贴人的。」


    王晶晶马上往楼下看，没听到动静才松了口气，赶紧示意她小声点：「作为女人就是要多付出些，大家都是这么过的，你也别抱怨了，被他父母听到了，要对你有意见了。」


    「这也怕那也怕，有时候真不知道，结这个婚到底有什么意思。」陆宁手上叠着为小孩准备的衣服，忍不住小声说。


    「当然有意思了，女人都是要结婚的，过日子没男人怎么行？」


    陆宁张嘴要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悻悻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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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冬天来之前，陆宁怀孕已经超过五个月，肚子像吹气球般大了起来，这天王成杰陪她去产检，b超医生指着屏幕上的黑白图像，「孩子很活泼，很健康。」


    王成杰赶紧凑过去看，指着图像很兴奋地说：「动了动了，小宁你感觉到了吗？」


    陆宁躺在床上，点头了，「感觉到了。」


    「这么好动，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王成杰说。


    陆宁笑着和他闹了几句。


    医生毕业于大城市的医学院，今年刚回到老家医院入职，此时看了王成杰一眼，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孕妇，她肚子很大，四肢却纤细，眼神水灵灵的，脸庞带着青涩的稚嫩，再看b超单上的年龄才17岁，不由得心里嘆气。如果在大城市里，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大多数都还在上学，怎么可能怀孕，可在这样的县城里，未成年怀孕是很常见的事，女孩们甚至都不知道做母亲到底意味着什么就这样匆忙迈入人生新的阶段。


    算了，别人的选择，不管她的事，医生把报告递给王成杰，后者往门口看了一眼，凑过来低声说：「医生，你能看得出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国家不允许看性别。」


    王成杰做了个掏钱的举动，「我可以给你钱。」


    医生心里厌烦，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冷声说：「这违反医院规定。」


    王成杰撇了撇嘴，刚要说话，陆宁坐起来，拉了王成杰的袖子，摇头，「算了，你别难为人家。」


    王成杰帮她把外套穿上，拉着陆宁的手往外走，边走边抱怨：「摆什么高姿态，没事，等回家让我妈给找别的医生看。」


    陆宁一时没说话，最后还是忍不住，「其实不看也行，男孩女孩都一样，到时候还能给我们个惊喜。」


    「那怎么行，我家都在等着抱孙子呢。」王成杰拿出手机，准备给他妈打电话。


    闻言陆宁停住脚步，手扶着肚子，「你家里重男轻女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这样，真是的。」


    王成杰拿着手机，回头看陆宁抿着嘴角，一脸的不愿意，他赶紧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哄道：「男孩女孩对我来说真的都一样，那就不看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陆宁被哄得马上消了气，推了推他的胸膛，「你早这么想就好了。」


    两人手拉手回了家，但王家父母可不会轻易放弃，王成杰他妈到底还是花钱找了个能给看性别的小诊所，连拉带骗地让陆宁做了个b超，陆宁不想因为这种事跟她惹她不高兴，只能躺在床上，敞着肚皮。


    医生把冰凉的耦合剂涂上去，操纵探头，说：「是个丫头。」


    王成杰他妈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不死心，赶紧问：「准吗？会不会看错？」


    医生笑了，「男孩女孩差别在哪你还不知道？没有的东西怎么可能看得出来，是女孩没错。」


    王成杰他妈脸上乌云密布，不满地看了陆宁一眼，最后竟然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医生把陆宁扶起来，无奈摇头，「你这婆婆有点厉害，估计你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陆宁慢吞吞地系裤子，勉强挤出个微笑，「没关系，女孩贴心，我喜欢就行。」


    「你这么想就对了，结婚了自己得有主心骨，可不能因为年轻就被人欺负。」


    陆宁点头，跟医生道谢，慢慢往家走，果然，到家后王成杰父母坐在一楼，脸色都不好看， 看她进屋，都像没看到一样，陆宁去厨房绕了一圈，她容易饿，每天这时候都会加餐，本来都是她婆婆给准备的，以后看来是没这待遇了，她熟练地给自己下了面条，就着早上的剩菜吃了。


    晚上王成杰回家，他妈跟他一顿抱怨，说他找了个不入流的媳妇，这是想让王家断子绝孙，她的声音很大，陆宁在二楼听得一清二楚，她靠在床上，用手摸着肚子，胎动很明显，她觉得这孩子以后一定是个活泼的小丫头。


    陆宁低声对着肚子说：「不管别人说什么，妈妈都会好好爱你。」


    怀孕接近晚期，她终于有点能接受自己马上要当妈妈的身份了，不像之前潜意识还觉得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被问到什么时候生都不好意思。


    等楼下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王成杰上楼了，他关上门，面露尴尬地拉着陆宁的手，「我妈就是老思想，等我再劝劝她就好了。」


    陆宁没说话，王成杰抱着她，又劝道：「等这个生完了，我们俩努努力给妈生个大胖小子。」


    陆宁拨开他的手，不满道：「你怎么还想这个？国家不让生二胎。」


    「不就是罚钱么，你老公付得起。」王成杰摸陆宁的头，「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你给我生一个女孩一个男孩，我们四个好好过日子，怎么样？」


    陆宁把头埋在他怀里，没回答，却偷偷地笑了，王成杰虽然不成熟还爱玩，但对她的照顾却一直很细心，比起王晶晶她们的老公强多了，这样已经很好了，青梅竹马的爱人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子，陆宁心想，反正周围人都是这样的，她这辈子也就守着这个小县城，守着眼前人这样过吧。


    从那天后，王家父母对陆宁冷落了很多，好在王成杰从中调和，关系还算看得过去，转眼到了年底，很多生意上的人在王家来来去去，陆宁本来没在意，有天去突然见到双方吵了起来，看起来都很激动。她私下陆宁问王成杰家里是不是有事，王成杰安慰她没事，做生意就是这样，三教九流都有，让她以后遇到这种事别下楼，省得被吓到会影响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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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嘴上答应，心里却疑惑，从此以后就留了神观察他们，终于有次无意间听到王成杰和他爸妈商量欠款的事，具体的她听不清，等王成杰回到房间，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王成杰先是一愣，后来用力地挠了挠头髮，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才跟陆宁坦白，原来王家的饭店今年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欠了上游供应商很多钱，临近年底，他们纷纷上门要债，不过他也安慰陆宁，外面也有人欠他们的钱，他准备和他爸出门去要钱，等钱拿回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陆宁只是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她不懂这些，听了马上慌得不行，赶紧问：「钱能要回来吗？」


    其实王成杰早就跟那边打过电话，就是因为要不回来才要亲自去，可这话不能跟陆宁说，他挤出个笑容，「能要回来。」


    临出发前一天下了大雪，院子里的雪都没过脚脖子了，陆宁扶着腰站在院子里，对着正在热车的王成杰说：「今天路上一定很滑，要不你和爸过几天再去吧。」


    王成杰刚要说话，他爸语气硬邦邦地甩出一句，「都急得火烧眉毛了，还等几天？一天都不能等了！」


    陆宁被吼得不敢说话，王成杰赶紧从车里出来拉她的手，笑着说：「没事，我和爸换着开，最迟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陆宁拉着他的手不想放，「那你小心点。」


    王成杰伸手搂了下她的肩膀，「又不是没去过，这条路我都跑了多少遍了，放心吧。」


    松开陆宁的手，王成杰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乖女儿，等爸爸回来。」


    车很快开走，陆宁站在院子里很久，才依依不捨地回到房间。


    当天晚上她在楼下看电视，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她以为是王成杰打来的，支着身体想去接电话，婆婆从厨房出来，先她一步接起电话，陆宁走到她身边，面露期待地看着她。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只听婆婆突然提高音量，脸色一片灰白，「什么时候的事？」


    陆宁心下一沉，赶紧追问：「怎么t?了？」


    婆婆全身发抖，半天才从嘴边挤出一句话，「快去医院，小杰他们出事了！」


    第4章 04巨变


    脑子瞬间「嗡「地一声，脚软得站都站不稳，陆宁扶着墙半晌才缓过口气，声音急到变了形：「妈！到底怎么了！」


    王成杰他妈跑进屋里，又踉跄着跑出来，「你爸和成杰！你爸和成杰！」


    「他们到底怎么了？」陆宁急得不行，眼泪含在眼圈里，「您倒是说啊，他们到底怎么了？」


    「车子打滑，栽进沟里了！被路过的人看到送进医院了！」她本来想去找钱的，这会慌得手足无措，空着手出来，捂着嘴巴忍不住哭了起来。


    陆宁一手扶着墙，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一黑，胸口发闷，差点坐到地上。她大口地唿吸几下，面对六神无主的婆婆，她先恢復了理智，赶紧拉着婆婆把翻出家里的存摺和压在箱底的现金，随后给平时有过交情的司机打电话，送她们去医院。


    坐在车里的时候，陆宁虽然心里慌得不行但是安慰一直在哭的婆婆，「他们肯定没事的，可能就是个骨折而已，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等陆宁她们相互搀扶着走进陌生的医院的急诊室里，陆宁一眼就看到两个警察在里面，拉住人一问，其中一个女警察看了眼她的肚子，扶着她坐下，「王成杰和王国强的汽车在路面打滑，掉进冰面，那冰面下面是条活水的河。」


    陆宁紧紧地抓着外套的下摆，心里却一点点沉下去，她听不进去这些，只问：「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两位警察互相看了眼，那位女警察说：「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们被送到医院前，就已经过世了。」


    身后的婆婆发出一声悽惨的哭声，陆宁张大嘴巴，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世界像是突然变成黑白色，对面的警察还在说着什么，陆宁却像失去听力一样，什么都听不到。她像是人夺走了唿吸一样，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地动来动去，之后她眼前一黑，「咚」 地一声栽向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宁终于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婆婆坐在旁边抹着眼泪。陆宁支起身体，抓着婆婆的手，「妈，小杰没事对吗？我只是在做梦对不对？妈你说话啊！」


    婆婆顿时放声大哭，边哭边叫，「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的老头和儿子，都没了！这个家以后要怎么办啊！」


    陆宁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砸在雪白的被子上，她掀开被子下床，「不行，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找小杰，我要去找他……」


    这时正好护士进来，赶紧拦住她，「你不能动，快回去躺着，你有先兆流产的症状，要是还想要孩子就赶紧回去躺着！」


    陆宁摸着肚子，感受着明显弱了很多的胎动，忍不住绝望地哭出声，「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最后在她强烈的要求下，医院还是同意她去看王成杰。冰冷的太平间，陆宁从进去就开始发抖，等掀开那层白布，看到王成杰的脸，那张平时能说会道，表情生动的脸，现在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的青色，即使陆宁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成杰！成杰！你看看我啊！你走了让我和孩子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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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人员不忍心再听下去，劝慰了几句，就把王成杰推了回去，而陆宁则早已哭成了泪人。之之后陆宁生了场大病，高烧一星期不退，因为怀孕没办法吃药，只能每天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等她终于清醒过来，王成杰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家里四处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唿吸声。


    陆宁用手扶着肚子，沿着楼梯往下走到一楼，屋子凌乱不堪，婆婆背对着她，坐在门口。她走过去，看着院子的积雪，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末了陆宁嘆了口气，她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说话声音很轻，「妈，以后家里就剩我们相依为命了，您要保重身体，等我生完孩子，就去店里帮忙，我们俩也能把日子过起来，不让爸和成杰担心，您相信我……」


    婆婆慢慢地回头，不过几天的功夫，她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嘴唇干得起皮，她浑浊的眼球盯着陆宁，声音沙哑着：「店已经盘出去抵债了，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陆宁大惊，「所有的店都抵债了？这是您同意的？」


    婆婆苦笑，「不同意有什么办法，家里一下子没了两个男人，只剩下两个扛不了事的女人，谁见了都想过来睬你一脚。」


    陆宁扶着后腰，「不行，这事不能忍，我去打电话报警，欠了多少总要有依据……」说着她转身要走，被婆婆叫住。「算了，就算店留下来，也维持不了多久，这样清了帐起码没负担了。」


    「您不能这么说，家里不是还有我吗？没有谁是一出生就会做生意的，这跟家里有没有男人没关系，现在这个时代早就不需要事事都依靠男人了，您信我……」


    婆婆摆了摆手，看着陆宁，表情犹豫，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不说那些了，你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不知道你和小杰攒了多少私房钱，不过你都可以拿走。」


    「您这是什么意思？」


    婆婆扭过头，不看陆宁，「你回你父母那吧，从此以后就和王家没关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王家没关系了。」


    陆宁简直难以置信，「您这是要把我从王家赶出去？」


    「我也没办法，我现在自己生活都勉强，顾不上你，更照顾不了孩子。」


    「我有手有脚哪里用得上您照顾，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出去找份工作，您在家帮我照顾孩子就行，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强。」陆宁急急地解释，生怕说晚了让婆婆以为她只是个干吃不做的废物。


    婆婆终于扭头却没看她，看向她的肚子，语气里满是遗憾，「这要是个男孩就好了，也算是成杰跟我们王家留个念想，算了，不说了，你还是早点上楼收拾东西吧。」


    陆宁的心一点点凉下去，原来不管她多积极地想证明自己可以为这个家做贡献都没用，她没法给王家留下个孙子才是重点。


    婆婆说完就走了，只剩下陆宁站在门口，一阵寒风吹来穿透她单薄的睡衣，陆宁打了个寒战，从心里往外地冷。


    陆宁没再犹豫，快速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住了半年的家，临走前，她想了想，还是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压在茶几下面，随后拎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就这样，陆宁6挺着大肚子，厚着脸皮回到娘家，陆中华对她态度一般，父女俩一天到头连两句话都说不上，陈凤霞对她更是没好脸色，陆家宗看她倒是很亲近，经常来她房间跟她说话，还吵着要和姐姐肚子里的孩子说话，陆宁知道自己被退回娘家的事，已经在街头巷尾传遍了，在民风保守的当地，陆宁的名声已经完全毁了。为了不惹陈凤霞，陆宁连门都不出，主动包揽了家务，每天扶着腰在厨房给全家做三餐，还要负责给陆家宗辅导功课，只希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求可以给自己和马上要出生的孩子留下一片屋檐、一顿热饭。


    眼看着她的预产期越来越临近，陈凤霞的脸上阴沉得能滴下水来，陆宁就当看不见，只是睡不着的时候会把仅有的一些钱数来数去，这些钱都是她和王成杰攒的，不算多，应该能够她生孩子和坐月子的花费，其他的，恐怕就要她自己想办法了。


    这天陈凤霞从外面回来，难得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拉着陆中华在房间里聊了好久，陆宁无意打探他们的隐私，便慢慢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现在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不适合久站，可为了做饭没办法，陆宁就只能斜靠在台子前，一顿饭下来，胯骨都硌得又疼又麻，却只能自己忍着。


    吃完晚饭，陈凤霞把陆家宗打发到外面玩，对正准备收拾碗筷的陆宁说：「等下再收拾吧，我们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陆宁看了看陆中华，又看向陈凤霞，「怎么了？」


    陈凤霞难得有了笑脸， 给她拿了个板凳，「坐下说。」


    陆宁费力地坐下，就看到陈凤霞推了推陆中华，「你说还是我说？」


    陆中华手里捏着捲菸，看了陆宁一眼，没点燃，只是扭着头看着另一个方向，「你说吧。」


    陈凤霞：「小宁，我知道你马上要生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影响你的心情，只是这事等不了。」说着她还突然对陆宁笑了笑，这还是陆宁回来这么久，她第一次用这么友好的态度对陆宁说话，陆宁还以为这段时间自己的谨小慎微感动了他们，忙t?也摆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陈姨，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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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凤霞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的：「我家里有个远房亲戚，结婚多年都要不上孩子，想找人帮忙抱养一个，我一听，这不正好解了咱家的燃眉之急。」


    陆宁眼睛挣得老大，她甚至没第一时间理解陈凤霞说的意思，半晌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要我把孩子送人？」


    陈凤霞看表情就知道这个消息对陆宁来说难以承受，难得解释道：「你放心，我今天和人家见面了，两口子都是老师，工作体面，家里不缺钱，人家还保证会对孩子好，男孩女孩一样疼，你尽管放心。」


    陆宁挣扎着站起来，板凳被带倒，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她扶着肚子，脸涨得通红，声音难得提高，「这是我的孩子，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孩子送给别人。」


    陈凤霞看她的态度，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把孩子送人，难道你养得活吗？」


    陆宁把手放在肚子上，耳朵脖子红成一片， 她据理力争，「我会出去打工的。」


    陈凤霞冷笑一声，「你又没学歷又没经验，打工能挣几个钱？再说了，你带个孩子，还想不想再嫁人了？」


    陆宁罕见地坚持，「那就不嫁，我自己带着孩子过，我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能饿死吗？」


    陈凤霞恨不得抬手给她一巴掌，她的声音愈发尖酸：「你说得好听，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养孩子要多少钱吗？到时候没钱怎么办？还不是要靠我和你爸！」


    她越想越生气，索性一股脑地把个心里想法都说了出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传你的？说你克夫剋死了王成杰！再带个拖油瓶丫头，你还想嫁人！就等着烂在家里吧！」


    陆宁心脏恨不得跳出嗓子，她扶着墙，用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你放心，这个孩子是我的责任，跟你们没关系，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把孩子送人。」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你现在保证这些有什么用？到时候你带着孩子来要钱，我不给，不就成了无情无义的后妈？还怎么在街坊面前抬起头来？你母爱泛滥要养孩子，把你爸和你弟弟通通拉下水，陆宁，你这丫头可真恶毒！」


    陆宁刚要反驳，突然感觉下身涌起一阵暖流，一股陌生的感觉，仿佛某个水闸开了，她往下看，发现裤子地上已经湿了一片，随即肚子上传来一阵剧痛。


    她知道，预产期提前了，这个不受人欢迎的小傢伙，已经等不及来到这个世界了。


    第5章 05女儿


    陆中华从板凳上站起来，大吼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吵？」


    陈凤霞马上住嘴，看着地上的水渍，嫌弃地后退一步，「我不过说了你两句，至于这么激动吗？」


    陆宁的脸一瞬间从通红转为苍白，肚子像是被无数双手用力挤压一样，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要去医院，帮我叫车。」她气若游丝地说。


    陆中华赶紧上前扶着她往外走，陆宁临走前抓着陈凤霞的手：「麻烦你去我的房间，把门口的行李袋拿出来，那里面有我准备好的检查单和待产衣服。」


    陈凤霞不耐烦：「让你爸去拿。」


    陆中华瞪了她一眼：「你针对她也要看看时候！搞不懂轻重缓急吗！」


    他很少跟陈凤霞这样，陈凤霞马上闭嘴，缩了缩脖子，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我又是没生过，哪有这么疼，矫情！」


    忍着越来越密集的阵痛，陆宁终于到了医院，医生一检查，发现她宫口已经开了，直接就推进了产房，尚且稚嫩的女孩，经过一天的阵痛，终于顺产生下了一个女孩。


    陆宁躺在产床上满头大汗，精力衰竭，却还是拼命抬头，想看看女儿的脸，望过去，却只看到几个医生围在一起，不停地拍打新生儿后背，陆宁很焦急地等待，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才传来一声羸弱的哭声。


    还没等她放下心来，一个医生走过来跟她说，孩子是早产儿，体质太弱了，要送去保温箱观察，就这样，陆宁都没来记得看一眼，就看着医生把那个裹着自己女儿的小包裹抱走了。


    陆宁被推回病房继续观察，生孩子花费了她太多精力，几乎是被转移到病床上，她就体力不支地睡了过去，迷煳间，能听到有人走到她床前，接着一个陌生的女声问：「这就是陆宁？」


    「对，就是她。」


    「你觉得她能同意吗？」


    「这回恐怕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宁终于悠悠转醒，费力地想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陆中华站在她床边，陆宁挣扎着想坐起来，嗓子沙哑：「爸，孩子、孩子怎么样？」


    陆中华把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她，「唿吸不太好， 可能有点炎症，医生说最少观察一星期，情况稳定才能出来。」


    陆宁掀开身上的被子，「我去看看她。」


    「不着急，你先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陆中华往前走了两步，又看了看病房里的其他病人，见没人注意他们，才俯下身低声说：「听医生说，在保温箱里的费用不便宜，那个钱……」


    仿佛一下猜中他的想法，陆宁赶紧说：「我自己准备了钱，在行李袋里，有三千多。」


    陆中华摆了下手，「医生最少要准备八千，三千哪里够？而且出院还要把你生孩子的钱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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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顿时忧愁起来，八千，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陆家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还没等她想出方法，陆中华又说，「你也别太愁，医药费已经交上了。」


    「交了多少？」陆宁赶紧问。


    「交了五千。」陆中华看着她，「是李家来交的。」


    李家？陆宁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什么李家，她疑惑地看着陆中华，后者却躲开她的目光，电光火石间，陆宁突然反应过来所谓的李家就是陈凤霞介绍，来要带走孩子的！


    陆宁一下子急了，「怎么能用他们的钱？」她心特别慌，想赶紧下床，「不行，我得去看看孩子。」


    「别看了。」陆中华拦住她，「看了就捨不得了，等过两天你出院，孩子就留在医院随他们照顾吧。」


    「不行！我不同意！」陆宁想都没想，「我不同意！」


    陆宁连鞋都不穿就要往外跑，陆中华拉着她的胳膊，两人正在撕扯，病房的门被推开，陈凤霞和一个齐耳短髮的女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呢？小宁怎么不穿鞋？快回床上躺着，你这是坐月子呢，小心落下病根！」也许是有外人在，陈凤霞语气热情又熟络，对那女人说：「她醒了。」


    那女人年纪三十多岁，看上去很和气，笑着对陆宁点头，「你好，我是李伟的妻子，我叫陈丽，和你陈姨是远房亲戚，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姐。」


    陆宁费力地甩开陆中华的手，胸口不断起伏，她看着李丽，脸涨得通红，「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会把孩子给你。」


    陈丽脸色一变，还没等她说话，陈凤霞抢在前面，「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人家可是把医药费都交了，还说了，不管以后还需要多少钱，都会坚持把孩子治好，你要自己养，你拿什么养？」


    陆宁：「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把孩子送人。」她着急地看着陆中华，「爸，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借我些钱？等我以后打工一定还你。」


    陈凤霞伸手隔空点陆宁的头，面上挂不住：「这几个月你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怎么有脸跟我们借钱？你弟弟不上学了？我们的日子不过了？难道以后不光要养你，还要养你的孩子吗？」


    陆宁不听陈凤霞的，她知道陆中华发话，陈凤霞怎么着也会给他面子，她拉着陆中华的袖子，央求道：「爸，你能不能借我钱？我一定会还你的，爸，你说话啊。」


    陆中华使劲咽了咽口水，都不敢看她一眼，就抚开她的手，直接走出病房。


    陆宁的心一下子沉到底，她知道，恐怕没人能帮得了自己了，想到那未曾谋面的女儿，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陈凤霞憋着口气还想说什么，被陈丽拦住。陈丽坐到陆宁床边，温声跟她说：「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现实，可你也要为孩子想想，就算你借到钱，把她治好了带回家，你才多大？怎么养活她？」


    「我会努力打工的，怎么都能把她带大。」陆宁的下身又痛又麻，这会又哭着，全身都不舒服，她巴不得陈丽快点走，「你交的钱就当我欠你的，以后我一定还你，可我不能把孩子给你。」


    陆宁太年轻了，甚至比陈丽的学生大不了几岁，陈丽拿出教师谆谆善诱的劲头，又劝她，「养孩子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别的人家都是爸妈两t?个甚至加上双方父母才能养大一个孩子，只靠你自己怎么可能？她会消耗掉你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那你自己呢？年纪轻轻带个孩子四处打零工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了？」


    说到这里，陈丽抬起手摸了摸陆宁的头，「我听说你学习成绩很好，以后就没想过继续读书吗？带着个孩子，你怎么完成自己的梦想？」


    听到这里，陆宁的哭声小了很多，陈丽知道，自己这话算是说到她心里了，边继续道：「你把孩子交给我养，我保证会待她视如己出，你就有时间回到学校继续上学，等以后有空了，你也可以来看她，陪她玩，只要我们都对她的身世守口如瓶，你觉得怎么样？」


    陆宁紧紧地抓着被单，细瘦的手背凸出青色的血管，她做梦都想继续上学，带着孩子或许这辈子都没法重返了，可是……可是……与她血脉相连九个月的骨肉，她怎么能轻易捨弃？


    陆宁觉得生活把自己逼到了一个死角，她站在角落里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只剩下无助地哭泣，她摇头，声音又低又轻，「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了，你先好好休息。」陈丽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饭盒放到床头柜上，「给你熬了点鸡汤补补身体，坐月子是大事，别以为自己年轻就折腾身体。」


    说完她跟陈凤霞使了个眼色，就走了，陈凤霞去送她，病房里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不好再继续看热闹，随即各忙各的去了，只留下陆宁低着头，捂着脸，不时抽泣一声。


    晚上病房里的人都睡了，陆宁一直睡不着，悄悄穿上鞋，走出病房，一路走一路问值班的护士，才找到儿科监护病房，跟护士打过招唿，陆宁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在一排小婴儿中，凭第一直觉，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小婴儿浑身通红，长度跟陆宁的小手臂差不多，五官小小的，正闭着眼睛酣睡，她的手上挂着腕带，上面写着「陆宁之女」。


    看到这行字，陆宁又忍不住地哭出来，这里面是她的孩子啊，她甚至都没摸过她的小手，没抱过她一次，怎么忍心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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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捂着嘴在保温箱前看了又看，终于在护士的催促下，走出病房。


    此后的两天，陆宁每天晚上都悄悄去看女儿，白天的时候就躺在床上想女儿皱巴巴的小脸，又过了一天，陆宁出院了，陆中华和陈凤霞把她送回家，陆家宗知道陆宁是去生小孩了，忙跑过来围着她问小孩在哪，要看小孩。


    陈凤霞瞪了她一眼，让他自己去一边玩，陆宁只是木然地看着前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刚到家的第一个晚上，陈凤霞接了个医院打来的电话，急匆匆地说了两句就挂了，陆宁跟在她后面追问怎么了，陈凤霞说是孩子今天炎症加重，要家长过去一下，听到这里，陆宁心都要提到嗓子眼，「我也去。」


    陈凤霞白了她一眼，「你去干什么？」


    陆宁穿上羽绒服，「我是她亲妈，当然要去。」


    陈凤霞没再说什么，她们赶紧赶到了医院，医生的意思是前几天的药不好用，准备换药，通知他们帐上没钱了，让他们尽快交钱。


    陆宁赶紧问道：「需要多少钱？」


    医生看着她，「最少四千。」


    陆宁手里的钱除了这两天住院也没剩下多少，她用求救的目光看着陆中华，陆中华嘆了口气，问陈凤霞：「家里还有多少，先拿出来救急吧。」


    陈凤霞嘴一瘪，「家里没钱。」


    陆宁都要急哭了，不停地叫着「陈姨你帮帮忙。」陈凤霞不松口，问就是没钱。


    陆中华气得脸色发青，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叫陆宁给陈丽打电话，这是什么意思，陆宁心里清楚。


    手指摩挲着小灵通的按键，陆宁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她茫然地四处看，不切合实际地幻想此时能有位天神能下凡，帮她解决难题，哪怕没有天神，只要把王成杰还给她也行，可惜没有，她身边只有做不了主的陆中华、等着看她笑话的陈凤霞还有催她交钱的医生，还有在儿科病房等着救命的女儿。


    陆宁的手抖得比以往都厉害，她长长地嘆了口气，一个键一个键用力地按下去，对面单调的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一个温和的声音问她：「餵？是小宁吗？」


    泪水瞬间模煳了她的视线。


    陆宁咬着牙，对着电话说：「陈老师，您能帮帮我女儿吗？」


    她用力制止声音的颤抖，「只要你保证以后好好对她，出院以后，就把她抱走吧。」


    第6章 06失去


    陈丽李伟夫妇很快赶到医院，交完钱，一堆人堵在儿科病房的门口面面相觑，陈凤霞给陈丽使了个眼色，陈丽走过去把手搭在陆宁的肩膀上， 陆宁脸色灰白，脸颊深深地凹了进去，显得眼睛更大，身体单薄到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医院这边我们盯着，你先回去休息吧。」陈丽温声劝她。


    陆宁下意识地摇头。「我想等进去看她一眼。」


    「不用你，你还在坐月子呢，不能吹风，快回去休息吧。」陈丽的手微微施力，只能感受到她肩膀上的一把骨头，陈丽加重语气，「这里有我们呢。」


    这句话提醒了陆宁，就在不到一小时前，她已经亲口答应把孩子给了陈丽。


    陆宁眼睛一下子红了，心口抽痛却无能为力，只能站起来，慢慢地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乐意着呢。」陈丽赶紧说。


    陆宁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紧闭的病房里面隐约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可她却不知道哪道声音是属于自己女儿的。


    她甚至没抱过她。


    一阵巨大的悲伤击倒了陆宁，她弯着腰，忍受无法抑制的心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陈凤霞赶紧上前，拉着她的胳膊，用力地往前扯，「我们回去吧。」


    王成杰的意外离世和忍痛放弃女儿的打击终彻底击倒陆宁，回家后，她发起了高烧，没人提过要带她去看病，她只能每天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睡睡醒醒，有时候醒来会看到床边放碗小米粥，床边趴着陆家宗的小脑袋，见她醒了，仰着脸兴奋地大叫：「姐姐！姐姐！」


    陆宁费力地伸长胳膊摸摸他的头， 陆家宗就把饭碗颤巍巍地端过来，凑到她嘴边，「姐，你吃一点。」


    陆宁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她希望自己能尽快好起来，她还想去看看医院的女儿。她接过饭碗，费力地抬起脑袋，把粥一口气喝完，陆家宗会拿卫生纸帮她擦嘴，她再昏昏沉沉地躺回去。


    等她彻底清醒已经是两星期以后的事了，她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拉开门，其他人正在吃饭，见她出来，陆家宗高兴地跑过来，「姐，你好了吗？」


    陆宁笑了笑， 点头，「我好了。」


    陈凤霞摸了摸鼻子，大声说：「还站在干什么？还不去洗洗，身上一股味！」


    陆宁用手搓了搓衣服，尴尬道：「我这就去。」


    等她终于梳洗干净，坐在饭桌边，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孩子，现在怎么样？」


    陈凤霞：「十天前就出院了。」


    陆宁赶紧问：「那她现在在哪呢？」


    陈凤霞白了她一眼，「还能在哪。」


    陆宁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又暗了几分，她小声说：「我想去看看她。」


    「陈丽对这个孩子可好了，买的都是进口奶粉，你还去看什么看？」陈凤霞喝了口粥，「有这时间不如趁早出去找个地方打工，这么大的人了，天天在家好吃懒做真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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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少说两句。」陆中华给陆宁夹了块肉，对她说：「不着急打工，等你身体恢復了再说。」


    陆宁没再说话，她嘴里嚼着肉，用力地压下去眼里的酸意，不想让别人看到眼泪。


    数九寒天，万物萧条，凛冽的风吹得人头疼，陆宁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一家接一家店问老闆需不需要人，她不能在家里待下去，只要一个人独处，她就会想起孩子，想得自己抓心挠肝的，她必须得做点事才行。沿路问了几家无果后，终于一家服装店的老闆见她模样身材不错，留了她在店里当销售员。


    陆宁感激万分，连连道谢，每天去得比规定时间要早得多，开捲帘门、打扫卫生、理货、记帐、帮客人试穿衣服，她没几天就把这些流程做得井井有条，老闆是个胖胖的中年人，酷爱打麻将，观察她几天后，就把店交给她，自己悠哉去了。


    外面天气冷，街上没几个人，店里没客人的时候，陆宁就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看高中课本，偶尔抬头看看外面，想想自己的心事。


    这天店里走进一对母女，穿着打扮入时，女儿看上去比陆宁更小一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跟她说话t?也不理。陆宁赶紧站起来招待，母亲拿了好几件衣服让女儿去试，自己则站在试衣间门口跟陆宁聊天，聊天中得知，她女儿上初三，上学期考试成绩很差，心情不好，当妈的拉她出来买衣服换换心情。


    当妈的一脸的心疼：「我早跟她说过，随便考考就好，考不上就自费，家里钱都准备好了，她根本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


    陆宁笑了笑，「您女儿有这样的妈妈，真是幸运。」


    母亲中气十足，打量陆宁一眼，「你还年轻，等你有孩子以后就懂了，孩子是妈妈的心头肉，为她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正在叠衣服的手顿了顿，一丝苦涩涌上陆宁心头，她尴尬地点头，「您说得对。」


    这时试衣间的女儿出来了，母亲马上迎了上去，夸她衣服好看，还使眼色让陆宁跟她一起夸。


    陆宁赶紧上前说了些好听的恭维话，女孩的脸色才慢慢好了起来，最后母女俩买了好几件衣服，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宁把她们送到门口，看着女儿依靠母亲的背影，心里又酸又苦，她恐怕是没有机会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也没能力为她提供好的生活条件。如果母亲保护孩子本能，是天底下最毋庸置疑的真理，那她这种抛弃亲生女儿的人呢？还配当个母亲吗？还配当个人吗？


    这些天，她不是没找过陈丽，打电话，一直没人接通，她去陈丽所在的学校问过，门卫给陈丽的办公室打电话，才知道陈丽休了长假，她又去问陈凤霞，陈凤霞守口如瓶，陆宁就知道，陈丽一家肯定在躲着自己，可能怕她过去闹事，什么「以后你要是想孩子，随时可以看她」的承诺都是假的。


    陆宁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她甚至不敢深想，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她的骨肉血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点点长大，而她的人生，却跟自己毫无关联，她就陷入深不见的情绪黑洞，抓心挠肝地想念女儿。


    工作极大地沖淡了陆宁焦躁的心情，给她贫瘠的世界带了一抹亮色，陆宁的精神逐渐好了起来，就在这时，她突然自己竟然有了奶水。


    胸前的衣服很快湿了一小块，幸好是冬天，穿的衣服厚，要不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后来为了不污染内衣，陆宁就每天在内衣里放卫生纸，感觉不对就赶紧换，又过了几天，奶突然变少，胸前像挂着两块石头一样，根本连碰都碰不得。


    其实产妇在生产后的几天就会开始分泌奶水，是陆宁之前又是生病情绪又不好，才一直没有奶。十几岁的女孩又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趁下班时间去网吧查了查才知道， 她这种情况应该是乳腺里的奶水无法充分排除，堵着发炎了，可她平时在店里工作，没时间也不方便吸奶，临近年底，服装店里人多活多，她不敢请假，只能用消炎药吊着。


    后来实在疼得受不了，陆宁去县里的大超市买了个便宜的吸奶器，每天躲在货架后面把奶吸出来。


    这天趁着店里没人，陆宁又躲在货架下面刚把衣服撩上去，门口传来动静，她赶紧把衣服放下，站起来，习惯性地笑着说：「欢迎光临，想看什么样的衣服……」


    后半截话堵在嘴里，陆宁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陈丽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陆宁，一下子也慌了手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想马上离开这里。


    她是和同事一起出来逛街的，同事还在专心地挑衣服，陈丽找不到理由，只能站在一边，没一会，她同事挑了几件衣服去了试衣间，偌大的只剩下她和陆宁。


    陆宁走到她面前，红着眼睛看她，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孩子还好吗？你不是说我可以随时去看孩子吗？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同事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你小声点。」陈丽看了眼试衣间的方向，低声道：「孩子挺好的，能吃能睡，你放心吧。」


    陆宁急切道：「那我能去看看她吗？」


    陈丽马上摇头，随后觉得自己的拒绝有点太快了，又说：「我看你也开始新生活了你就没没必要看她，看了你反而放不下。」说完她就要走，陆宁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央求道：「你让我看她一眼，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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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丽：「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手！」


    陆宁的声音提高了些：「求求你，能不能让我看看她？」


    这时陈丽同事从试衣间出来，陈丽无奈，只能点头低声说了句：「你等我电话。」陆宁这才松了手。


    经过焦急的几天等待，陆宁终于接到了电话，她特意换了件体面的衣服，还去超市买了奶粉，下班后直接奔向陈丽的家。


    陈丽住在教师的家属楼，房间不大，阳台上挂着各种婴儿的衣服。


    陆宁不敢坐沙发，只是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那间关着的卧室门。


    没一会，陈丽抱着孩子走出来，陆宁赶紧走过去，看到一张沉睡的小脸被严严实实地裹在包被里，她睡得很熟，小小的鼻翼扇动，别提有多可爱了。


    陆宁把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陈丽：「我可以抱抱她吗？」


    陈丽看了老公李伟一眼，后者无所谓道：「想抱就抱吧。」


    陆宁小心地把孩子接过来，放在自己臂弯，胳膊上顿时多了些沉甸甸的重量，她忍不住轻轻地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蛋，软软的、嫩嫩的，带着奶香味。陆宁的心一下就被融化了，她抱着孩子，学着电视里做母亲的样子，轻轻摇晃她，眼里终于带了些笑意。


    目光从孩子的头顶一寸寸地往下，扫过她眉毛、眼睛、长长的睫毛、最后小巧的鼻子和嘴唇。这么小的孩子，根本看不出五官，可陆宁真的觉得孩子的嘴巴长得很像王成杰。


    陆宁不释手地抱着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心里软了又软，第一次神奇地感觉到那种名叫母爱的感情，从她心里生出丝丝缕缕的藤蔓，把她和孩子包围在内。


    在那个小小的世界，只有她们俩。


    第7章 07离开


    「行了，给我吧。」陈丽朝她伸出手，陆宁依依不捨地把孩子还给她，眼睛却还落在她脸上，她搓搓手，小声问：「以后，我还能来看她吗？」


    陈丽看了李伟一眼，后者翘着二郎腿，没抬头：「想看就看吧，反正只是个丫头片子。」说完就进屋去了。


    陆宁拿不准他的态度，问陈丽：「他这是怎么了？」


    陈丽小心地把孩子放在沙发上，嘆了口气，「他不太想要女孩。」


    陆宁一听着急了，「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是个女孩，陈姨跟我说，你们对这这个孩子可期待了，我才同意的，这不是骗人吗？」


    陈丽惨澹地笑了笑：「她没骗你，只是对抱养孩子积极的人，一直只有我，我丈夫对这种方式很排斥，只是我一直坚持，他总觉得别人的孩子养不熟，又是个女孩，天天喝奶粉花的钱，比我们预估的要多，就更不愿意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准备要她了？」陆宁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准备去抱孩子，脱口而出：「把她还给我！」


    陈丽感赶紧拦住她的手,皱着眉，「你别激动，我没说不要她。我们现在不也好好地养着她嘛。」


    陆宁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摸了摸马尾辫，「不行我还是把孩子带走吧，你们如果是这种态度，我不放心孩子跟着你。」


    陈丽有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就算把她带回去，你养得起她吗？」


    一听这话，陆宁马上沉默了，她现在每个月看店的工资只有几百块，养一个婴儿都不知道够不够，更别提她以后还想回学校继续上学，实在是捉襟见肘。见她不说话， 陈丽语气缓和了下，「你放心，我们就这一个孩子，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陆宁沉默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如果真的把孩子带回去，也根本照顾不了她，她只能稚嫩地装出一副强悍的模样，「那就好，你们都是那么大的人，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陈丽对陆宁的印象一直不错，也可怜她的身世，知道她个性单纯，说这种话也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女儿，所以并不生气，听到她这种孩子气的发言，笑了笑，「你放心吧，他不喜欢也没用，家里的奶粉钱也都是我用工资付的。」


    这时胸口传来一阵熟悉的酸痛，陆宁心思一转，问陈丽可不可以把自己的奶送给孩子，这样可以为陈丽省好多钱，陈丽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在陆宁的不断央求下，才同意，她用吸奶器把奶水吸出来，放在冰箱里冻好，几天一次送过来，陆宁马上答应了，只要能让她时不时看到女儿，她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陆宁开心地去摸孩子的软软的小手，「你给t?她起名字了吗？」


    「还没呢。」


    陆宁大着胆子，「那我能为她取个小名吗？」


    陈丽迟疑着，最后看到陆宁充满期待的眼神，她不太忍心拒绝，最后心一横，「行，大名我们起，小名你来吧。」


    其实陆宁早在怀孕时就想好了女儿的名字，如今终于得到机会，她脱口而出，「就叫程程吧。」


    前程远大的程，也和王成杰的「成」同音。


    王成杰还没机会看一眼看看自己的孩子，陆宁希望他的名字可以陪着女儿。


    「程程？」 陈丽重复了一遍，感觉还不错，便去叫还在睡觉的孩子，「以后你就叫程程了。」


    陆宁笑到红了眼， 她看着熟睡中的女儿，心里悄悄对她说：「程程，我是妈妈呀？。」她又坐了会，李伟进出房间好几次，态度不太好地叫陈丽去做饭，陆宁知道这是要赶人了，只能站起来，跟陈丽怀里的孩子告别，当她刚靠近孩子，孩子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黑黑的眼珠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陆宁，陆宁觉得自己在她纯真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中瞬间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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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侧过头，逃也似地走了。


    见了一次，心里就像长了草，想第二次、第三次……，陆宁忍耐着，最后还是在年前借着送奶的机会又去了一次，正好碰上孩子醒着，陆宁把手指伸过去，被她柔嫩的手指抓住，肌肤相贴的瞬间陆宁差点哭出来，为了不让陈丽讨厌她，只能用力把眼泪压下去，可每次离开，看到陈丽抱着自己的孩子，陆宁都有想把她抢过来的冲动。


    她想不到解决办法，现在的工资每个月要给陈凤霞交家用，还要三不五时给陆家宗买些玩具，再加上每次去看孩子，都想给她奶粉和衣服，剩下的勉强都不够自己生活，别说李家没可能放人，就算她能把孩子带回来，又靠什么养活她呢？


    算来算去，陆宁只剩下绝望地嘆气。


    二月的一天，陆宁照例在店里守着，王晶晶和另一个女孩走了进来，见她正在认真看书，王晶晶走过来探头一看，大叫一声：「你怎么还在看这些教科书啊？」


    陆宁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她，才放松下来，站起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在家带孩子了？」


    王晶晶大喇喇地坐下，「家里人多，不用我带，我就赶紧跑出来了，每年就只能这两天，我可不能浪费。」


    她指着身边的女孩，「这是我表姐，叫王晓媛，你也应该叫她姐姐。」


    王晓媛赶紧摆手，「叫我名字，不爱听别人叫我姐，把我都叫老了。」


    「那行，我就叫你晓媛吧。」陆宁点头，笑着跟她打招唿，「你还在上学吗？」王晓媛看起来也不是个任生的，马上回答：「上什么学，我几年前就开始打工了。」


    「我表姐在南方打工，挣得可多了，那里人都可有钱了。」王晶晶语气夸张，「姐你跟她好好讲讲。」


    王晓媛个子比陆宁矮，穿着时髦的长款羽绒服，五官不算精緻，但脸上妆倒是很浓，看着确实比她们这种县城姑娘洋气很多。她笑了笑，「一个车间女工有什么可讲的，你们去你们也能做，挣得肯定比这里多很多。」她说话的时候涂了唇彩的嘴唇亮晶晶的。


    王晶晶连连摇头，「挣再多我也不去，我老公儿子都在这里呢。」她指着陆宁，「小宁你不想去吗？在这里卖衣服能有什么前途。」


    陆宁轻轻笑了笑，「我还想继续上学。」


    王晓媛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这身材这脸蛋，做模特也绰绰有余。」


    陆宁赶紧摆了下手，「可别看我玩笑了。」


    王晶晶调侃她：「还上什么学啊，你这么捨不得孩子，等你高考再读完大学，她都可以上小学了，到时候真认不出你了。」


    「要不也没打算让她认我。」陆宁敛了笑，孩子这个话题她每次提起心里都不好受，「只要那家人能好好对她，我就知足了，毕竟我这个亲妈，实在是没能力给她稳定的生活。」


    王晓媛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王晶晶几句话给她讲了，王晓媛也不吃惊，她的家住在比这里还要偏僻的乡下，一大半同学都在十六七岁就结婚了，她甚至被父母许给村里快三十岁的光棍，王晓媛不从，索性直接跑去了南方，这才算逃脱。


    「晶晶的情况跟你不一样，她离不开这里我能理解，我觉得你可以真的可以考虑跟我去南方。」她突然提议道。


    王晶晶恍然大悟，「小宁，我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现在大学生满地都是，你还上什么大学，再说了，上大学你的学费怎么办？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连给你女儿买点零食的钱都没有，到时候你不失落吗？」


    这话算是说到陆宁心坎里了，她垂下头，轻声地嘆了口气，她从没想过要放弃上学，也执着地以为考大学是她们这种人唯一的出路，可也不得不承认，王晶晶说的也有道理。


    她有点迟疑，「可如果没有学歷，不是要做一辈子女工吗？」


    王晓媛差点嗤笑出来，「现在大学生不值钱了，没什么稀奇的，再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成绩这么好，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陆宁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没看不起工人的意思。」


    王媛媛看起来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等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那边挣得多，机会也多。」说着就挑了几件衣服，去试衣间。


    见她走远，陆宁悄悄问王晶晶：「你这个亲戚不会是骗子吧？」


    王晶晶摆手，「肯定不会，她这次回家给家里买了好多东西，我感觉是真挣到钱了。」


    陆宁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试衣间的门。


    她把这件事来回地琢磨了几天，一边觉得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考大学，才能会找到好工作，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有点可惜，可另一反面，她又真的很嚮往可以多挣钱的工作，就算不为了自己，她也想给女儿好一点的生活，就这么翻来覆去地想，等到年过完了，王媛媛准备回老家了，她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王媛媛也没为难她，只和她交换了手机号，告诉她改变主意了就给自己打电话。


    过完了年，天气开始变暖，这天陆宁拿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场里给女儿买春天可以穿的外套，几家对比，陆宁最后挑了个红彤彤的，看着很喜庆，她转了两趟公交车去陈丽家，在门口敲了很久都没人开，陆宁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陆宁把耳朵门上，突然听到里面有争吵声，正当她不知道该走还是留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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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丽头髮凌乱，眼睛发红，陆宁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们吵架了？」


    陈丽看见是她，没什么好气：「你怎么又来了？」


    白眼看多了，陆宁都习惯性忽略了，她举起装衣服的小袋子和装奶的密封袋，「我来看看孩子。」


    陈丽一把拿过袋子，把衣服从里面拿出来，前后看看，又摸摸料子，撇了撇嘴，「这着衣料太粗糙了，怎么给孩子穿啊？穷酸死了，我们不要！」


    说着把衣服扔了出来，陆宁赶紧接住，解释道：「不扎人的，我在家都洗过晾干了，你收下吧。」


    「不要，你拿走吧。」陈丽说着就要关门，想了想又说：「以后我们的奶也不用你的了，别送这些破东西过来，还有以后你少来见她，以后她长大了，怎么跟她解释你的存在？」


    陆宁赶紧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就说我是远房的阿姨，我不会告诉她我的身份的。」


    陈丽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格外没耐心，也懒得跟她礼貌了，「阿姨？什么穷酸阿姨买礼物只能买三十多块钱的衣服？我们家不需要，你走吧。」


    说完就把门「啪」地关上，陆宁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她低着头，手指摩挲着衣料，最后想了想，忍着眼泪走了。


    当天晚上，陆宁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直在看的教科书，眼睛却在看窗外，手边的小灵通响了一声，她拿过来一看，是徐老师发简讯问她什么时候来学校办理復学。


    陆宁走出房间去跟陆中华商量復学的事，需要家长出面去学校签知情书，陆中华还没说话，陈凤霞倚在床上，说话了，「你这都生过孩子的人了，还回去上学，不嫌害臊吗？」


    陆宁脸一下红了，「我是回去学习的，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你要真不在乎就不会脸红了。」陈凤霞白了她一眼，「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没钱给你上学，你要是有钱就自己去交费。」


    徐老师跟陆宁说过，学费不够可以去学校贷款，陆宁脸憋得通红，「我只要你们的签字就行。」


    「签字也没有。」陈凤霞打断她的话，推了推陆中华的肩t?膀，「你倒是说句话啊。」


    陆中华没上过几天学，不懂怎样才能贷款上学，他是真的拿不出钱供陆宁读高中、上大学了。


    可陆宁毕竟是他亲女儿，让她像自己这样一辈子窝在小县城里，陆中华开不了口。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嘆了口气。


    陆宁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陆宁转身走出房间，平生第一次摔了门，把自己关在里面，放声大哭。


    她在哭自己从来没有过选择的权利，只是一步步地被命运推着往前走，先是失去了青梅竹马的伴侣，而后又失去了亲生女儿。


    她在哭自己受尽折磨的命运，也在哭自己终于失去的机会。


    那个上大学的机会。


    如果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那陆宁觉得，离开学校，或许就是她为太早这件事付出的代价。


    她退出和徐老师的简讯界面，转而给王媛媛发了简讯。


    「你能带我去打工吗？」


    第8章 08下一程


    陈丽抱着程程站在门口，看着陆宁的背影消失。


    二月底，冰雪消融，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陆宁收拾好行李，临走前再一次提着礼物来到陈丽家里，陈丽这段时间总在和李伟吵架，心情差得很，起先还是不想给她开门，陆宁把手放在门上，哀求道：「我马上要去南方了，很久都不会回来，你就让我再看她一眼吧。」


    门里很久没动静，过了好一会，陈丽还是把门打开了，陆宁赶紧擦擦眼睛，笑着对陈丽说谢谢。


    五个月的小孩已经会坐了，此时正坐在地上的垫子上，听到门口有动静，侧着头睁着大眼睛看陆宁。


    陆宁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击中了，赶紧把满手的礼物递给陈丽，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程程刚开始没什么表情，在陆宁的手碰到自己的一刻，她突然笑了，这一笑更是跟陆宁一模一样。


    不怪陈丽不让她见，程程现在眉眼出落着很像陆宁，下半张脸则像王成杰，跟陈丽和李伟更是没半点相似。


    陆宁手一抖，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清了清嗓子，问陈丽：「她平时爱哭吗？」


    陈丽满是慈爱地看着地上乱爬的孩子，摇头，「吃饱了不哭也不闹，很乖。」


    「那就好、那就好。」陆宁摸摸程程的头，程程也不躲，目光追着她的手，嘴里嘟囔着没意义的单音节，看上去又机灵又可爱。


    「怎么突然要去南方？不是说要继续上学吗？」陈丽问她。


    「上不了了，我父母不同意。」陆宁笑着说，眼睛却勐然地酸了。


    陈丽是个老师，县城里这种情况多得是，大概能猜到陆宁家里是怎么一副鸡飞狗跳的样子，她心里不忍，「你们高中也有我认识的老师，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可以……」


    陆宁摇头，轻声说：「不用了，我也想多赚些钱，以后程程大了，需要钱的地方会很多。」


    「程程的事不用你操心。」陈丽看着这个面容稚嫩的女孩，心顿时软了，「她是我女儿，我会负责她的一切，你是个好姑娘，离开这里，去开始新的生活，就别回头了。」


    陆宁轻轻拉着程程的细嫩的小手，有点想哭，「陈丽姐，我放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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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不下，就常回来看看。」陈丽温声道。


    两人久违地能坐在一起好好说话，程程爬来爬去，最后爬到陆宁眼前， 是试探地抬起小手拍了怕陆宁的膝盖，见她沖自己笑，又把另只手放上去，扶着想爬到她怀里。


    陆宁托着她的腋下，赶紧把她抱进怀里，柔软的小身体靠着她的胸口，传来轻轻的唿吸声。陆宁闻着她身上的奶味，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


    临走前，陆宁摸了摸程程的小手，「我先走了，你乖乖的。」


    程程本来还一直笑着，此时却像听懂话了一样，皱着小眉毛，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陆宁纵使心里以后千万个不舍，最后还是走了。


    晚上李伟回来，两人吃饭，陈丽感慨道：「你是没见到程程那样子，恨不得粘在陆宁身上，亲母女的感情真的不一样。」


    李伟无所谓地吃饭，「那就把孩子还给她。」


    「你这是什么话？」陈丽拧着眉毛，「程程是我们的孩子，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


    李伟哼了声，「这回去医院查出来你的不孕症是可以治的，说不定吃完这些药过几个月就怀上了，那这个孩子怎么办？你跟陆宁说过吗？」


    陈丽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闷声重复了一次：」程程是我的孩子。」


    李伟不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埋怨道：「我当初就跟你说过不要去搞什么抱养，你非不听，现在有了感情一副难捨难分的样子，我的底线是不可能养两个孩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丽刚要说些什么，围栏里的程程突然哭了起来，她赶紧放下筷子跑过去，抱起孩子安慰起来，等她终于不哭了，陈丽贴了贴她的小脸，长长地嘆了口气。


    陆宁的车票是早上七点，五点多她就爬起来最后整理了一遍行李，打开房间门的时候，陆中华正在外面抽菸，听到动静回头看她，咳嗽两声，「走吧，我送你。」


    他帮陆宁拉箱子，两人沉默地往大门口走，背后突然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陆家宗从后面跑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姐，你要走了吗？」


    陆宁摸了摸他的头，「你在家好好听话，好好学习，知道了吗？」


    陆家宗捨不得她，抱着她的腰，「你要多给我打电话呀。」


    陆宁搂了他后背一把：「知道了，外面冷，快回去吧。」


    随后她狠着心，把陆家宗往后一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赶着最早的一班公交车去火车站，下车后，陆宁刚要叫陆中华跟车回去，没想到陆中华也跟着下车，去站台买了张站台票，直接把她送到了站台上。


    两人挤在等车的人群中，陆中华突然说：「我知道，你妈走后的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直有疏忽，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陆宁穿着厚外套，把头埋在衣领里，听到这话，心头一颤。


    「这段日子我看着你被王家赶回来，看你早出晚归地打工，我心里实在后悔，要是当初不为了那些彩礼钱，痛快地让你把孩子打了，你现在该是什么样？肯定还在上学吧，也不用背井离乡地到那么远的地方。」陆中华嘆了口气，继续说：「你变成这样，以后我下去都没跟你妈交代。」


    陆宁颤抖着声音：「爸你别说了。」


    陆中华摇头，浑浊的眼球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也有苦衷，你以为我没想过离婚吗？我离婚了，受到别人的嘲笑不说，你弟弟怎么办？你的家已经破碎了，也要让你弟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里长大吗？」


    陆中华解开洗得发白的外套，从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千块钱，递给陆宁，陆宁往后退了一步，摆手，「我不要。」


    陆中华把钱往她手里一塞，「你陈姨不知道，拿着吧，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陆宁刚要说话，王晓媛在前面跟她招手，「陆宁，我来了！」


    陆中华跟陆宁摆了摆手，转身顺着人流走了。


    陆宁攥着手里的钱，目送陆中华挤在人群中慢慢移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中高大的父亲，后背竟然驼成这样了。


    陆宁抬起手，对着陆中华的背影挥了挥，心中暗下决心，这回一定要好好打工，争取多挣些钱，让她爸爸和弟弟过得好一点。


    从陆宁家到王媛媛工作的工厂，需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中间还要倒车。陆宁第一次出远门，刚开始还饶有兴趣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从她老家光秃秃的山和农田再到景色逐渐变绿，她兴奋地叫王晓媛来看，王晓媛连头都不抬，手指咔咔地在手机键盘上按。


    几个小时过去，陆宁被硬座折磨得坐立难安，就算火车带着他们穿越到大海深处，她也提不起兴趣去看了。


    车厢里人头攒动，封闭空间瀰漫着难以言说的味道，一排硬座上坐着三个人，王媛媛靠窗，然后是陆宁，她旁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两条腿岔得大大的，挤压着陆宁本来就不多的空间。


    陆宁有点晕车，就趴在小桌板上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感觉到大腿上有些异样的感觉，睁开眼睛一看，旁边那个男人正一点点地把手指放在她大腿，陆宁心跳加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假装无意间动了动身体，果然那男人马上把手缩了回去。


    这下陆宁不敢睡了，只能坐得直直的，看着前方发呆，没过一会，她的腿上竟然又出现了同样的触感，陆宁看了那男人一样，那男的竟然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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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一时间惊得不知道改怎么办才好，她想用力推那男人一把，让他离自己远一点，或者大喊一声，可无t?论哪种，她都不敢。


    她只会呆坐在座位上，连动都不敢动。


    那男人或许是看出她心里的懦弱，胆子更大了些，最后甚至把整个手掌放在陆宁大腿上，还动了动。


    陆宁颤抖着手推了推王晓媛，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王晓媛还没听完，眉头一皱，使劲地把手机掼在小桌子上，站起来，指着那男人直接开骂：「你这个变态，臭流氓！还敢摸人家大腿！你要不要脸了！」


    长途火车上死气沉沉的人群， 顿时骚动起来，大家都往他们这看。


    那男人面上挂不住，也站起来，反唇相讥：「谁跟你说我摸她了？血口喷人！」


    「你还不承认！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我朋友说你摸她了你就肯定是摸她了！不要脸的玩意儿！」


    陆宁万万没想到王晓媛会当场开骂，吓得不行，赶紧拉着她，「晓媛，你别说了，大家都看我们呢。」


    「让他们看！反正丢脸的人又不是我们！正好让他们都看看变态长什么样！」王晓媛气势不减，一声比一声高，车厢里的人正愁没东西解闷呢，闻言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那男人看起来是个老手，可没想到会遇到王晓媛这样泼辣的，自知理亏，跟她对骂了几句，在车厢里其他乘客的嘘声中，灰熘熘地去别的车厢了。陆宁满脸通红地坐下，恨不得把头钻进桌子下面，她小声抱怨王晓媛，「晓媛，你跟他对骂做什么？搞得全车厢都知道了，多不好意思。」


    「他摸你，应该不好意思的人是他，你有理你怕什么？」王晓媛少年老成地嘆了口气，「陆宁，我可提前给你打预防针，等真进了车间，狗屁倒灶的事多了，那里的人，黑的都能跟你说成白的，你要是还这么要面子，小心被人欺负。」


    「啊？」听她这么一说，陆宁顿时忧愁起来，那她可怎么办啊？


    王晓媛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帮你的。」


    陆宁心里顿时轻松不少，真诚道：「谢谢你，晓媛。」


    「谢什么。」王晓媛摆手，「谁让是我把你带过去的呢。放心吧，我这人很好相处的，只要你不跟我耍心眼，我就当你是最好的朋友。」


    陆宁感激地看了王晓媛一眼，用力点了点头。


    火车不停，把懵懂的女孩带入人生的下一程。


    第9章 09初遇


    绿皮火车晃荡着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到站，陆宁跟王晓媛刚出车站就被热气扑了一脸，这里空气湿润温暖，路边树木郁郁葱葱，跟她老家的县城相比，好像身处在不同季节。


    在出站口，陆宁赶紧把外套塞进随身行李中，穿着清爽的长袖t恤，王晓媛帮拎着她的行李，在旁边等她，笑道：「早跟你说过，这里很热的。」


    陆宁撸起袖口，惊奇道：「我没想到会这么热。」


    「是不是觉得这里还不错？」王晓媛边走边跟她说话。


    「何止是不错，这里也太繁华了！」陆宁跟在王晓媛身后好奇地看着四周。


    这里好多好多的高楼，整洁宽大的马路上跑着各种陆宁认不出牌子的汽车，路上的男男女女穿大多穿着简单却有质感的衣服，陆宁一双眼睛看来看去，心中感慨，怪不得大家都想来大城市呢，这里环境也太漂亮了。


    王晓媛没嘲笑陆宁没见过世面，还带她去街边的面馆吃了碗面，陆宁拿着筷子吃了两口，觉得口味很一般，远比不上老家的面馆味道好，不过她没说，结帐的时候，王晓媛说这是给她接风的饭，应该由她来请，陆宁没争过她，只能让她付了钱。


    等服务员结帐的时候，陆宁吃惊地发现，就这么味道不太好的两碗面，竟然七块钱一碗！陆宁心想，看来这个漂亮的城市还是有着致命的缺点的，物价太贵了！


    吃过饭，王晓媛带陆宁去坐公交车，陆宁看着窗外路过的繁华市中心，不禁开始对自己的打工生活多了些幻想，希望自己可以在这座发达的城市多赚些钱， 以后可以给程程和陆家宗买好多好东西，想着想着不知不自觉睡着了，等被王晓媛叫起来，迷迷煳煳地跟着她下车，陆宁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王晓媛嘴里的「服装村」。


    这里比不上繁华的市中心，路边稀稀拉拉地种着几棵树，旁边几排三四层楼高的楼房，高低错落地矗立在眼前，王晓媛带着她七拐八拐地走进一扇大门，门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飞皇服装厂。


    王晓媛找车间主任给陆宁办了入职手续，说是手续，其实就是复印了下身份证，拍了张照片， 填了个表格。办完这些，车间主任就让王媛带着她去宿舍放东西了。


    宿舍是厂房后面的几间平房，狭小的走廊横七竖八地拉着晾衣服绳子，墙边还立着洗脸盆，陆宁拎着行李箱，小心地绕过这些东西，走到宿舍里面。


    一间宿舍上下铺算起来能住十六人，此时大家都在上工，里面没人，各个床位都横七竖八地堆着被子，地中间放了张长桌子， 上面放着各种零食和饭盒。


    「小宁，你就住这吧，旁边就是我，还能有个照应。」王晓媛指着一个空的床位，对陆宁说。


    陆宁点头， 「好。」


    她把床简单收拾了下，王晓媛就催她赶紧去车间，晚了主任会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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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间很大，密密麻麻地摆着各种机器，每台机器前都有人正低头忙着干活，王晓媛是车版工，就是根据厂里「版师」的要求剪裁衣服，据她说，这个工作还是她干了好几年才争取到的，王晓媛进了车间就去版房了，陆宁跟着车间主任，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什么工位上。


    车间主任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操着一口南方口音，熟练地带着陆宁在各种机器中间穿梭，最后停在一张桌子前，拿过一个比家用的大很多的熨斗，递给陆宁：「以后你是大烫工，负责成衣整烫。」


    陆宁什么都不懂，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懵懂地接过熨斗。


    车间主任以为她不乐意，便指着她旁边的女生，低声严厉道：「不爱干这活？我告诉你，新进来的人都要从包装工做起，那个工资更低，这已经是看在晓媛的面子上才让你做烫工！」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宁赶紧表态，「我只是不明白，麻烦你教我怎么用这个。」


    见她态度还可以，主任语气也好了不少，拿过熨斗，「我只说一遍，你认真听，大烫是成衣整烫，把衣服上起皱的地方熨烫平整，你看我的操作……」


    车间主任草草给陆宁讲了一遍就走了，陆宁学她的样子试着把衣服铺在檯面上，抬起沉重的熨斗小心地烫了起来，心里还默念，「领子衣袖不用烫，不然会反光……」熨斗的温度很高，加上陆宁心里紧张，一件衣服烫下来，她已经开始出汗了。


    烫好的衣服要放在推车上，运到包装工那里，进行最后的包装，陆宁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这样仓促开始上岗，一件件地烫衣服，没一会胳膊开始酸疼，她把熨斗竖着放好，手扶着台面，想休息一下。


    还没等她这口气喘匀，远处的主任突然大喝一声，「谁让你歇着了？快点干，没看到衣服都堆那么多了吗？做不完别想收工了！」


    陆宁浑身激灵一下，赶紧拿起熨斗，继续烫衣服。


    就这样一件接一件，陆宁连头不敢抬，只是机械地做着工，即使这样，到晚上七点钟， 她还有一堆衣服没烫完，其他工人都勾肩搭背地去食堂吃饭了，她还埋着头继续工作，蒸汽扑了她满头满脸，脸上都是汗，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王晓媛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小跑着过来，叫陆宁去吃饭。


    陆宁摇头，「我这还有这么多没烫呢。」


    王晓媛见她一脸一头的汗水，凑过来拉她的衣服，小声说：「你傻啊，这么一大堆，等烫完天都亮了，反正这几天领导和老闆都出去谈业务了，你干得那么勐干嘛，你要记住，工厂里的活是没有尽头的，你越能干，他们就会让你干得更多，所以要学会偷懒。」


    还没等陆宁回答，王晓媛又递了张纸给她，「快擦擦汗吧。」


    陆宁接过去，感动得无以復加，她拉着王晓媛的手，「晓媛，幸好有你，要不我什么都不懂。」


    王晓媛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摆手，道：「别说这些了，我把你带到这里，你要是有什么事，晶晶不得骂死我。」


    陆宁先去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跟着王晓媛去食堂吃饭，工厂的食堂每顿提供三个菜，两素一荤，旁边还有大塑料桶里面装着紫菜鸡蛋汤，陆宁累了一天，闻到饭菜香味，即使饭菜不太适合她的口味，陆宁还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揉脖子，一直低着头，脖子t?都要抬不起来了。


    王晓媛见她这样，给她餐盘里加了块肉，「慢点吃。」


    陆宁嘴里嚼着饭，只能抬头看对王晓媛笑了笑。


    王晓媛比陆宁大三岁，陆宁在老家那些事王晶晶跟她说过，如今看陆宁笑起来的样子，分明还是个青春的女孩，真难想像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是如何挺过那些艰难的时刻的。


    吃过饭，两人回到宿舍，这回大家差不多都回来了，王晓媛把陆宁介绍给大家，宿舍里女工的年纪都不大，天南地北的都有，大家用带着各地口音的普通话说笑几句，关系拉近不少。


    女生们闹了一会就各自瘫在床上，吃零食或者三两个凑到一张床上聊八卦，王晓媛过年刚买了个新的手机，据说功能特别多，这会正躺在床上摆弄，陆宁见地上很脏，就拿来门背后的扫帚扫了扫，之后又没什么事可干了，聊八卦她也插不进去嘴，想了想，又惦记自己没干完活，便又往车间走。


    床上的王晓媛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你真是劳碌命。」


    去车间的路上，陆宁看到树影下好几对男男女女站在一起，还有直接拥抱在一起，隐隐绰绰的，不时传来女孩的笑声。厂区的环境很封闭，很多女工会和同车间的男工谈恋爱，这都是王晓媛告诉他的。


    陆宁脸皮薄，不好意思仔细看他们，快步走进车间，里面衣料成堆，她小心地迈过去，走回自己的操作台，机器都停下的时候车间安静得有点空旷，她不太敢回头，只能专注地打开熨斗，继续烫衣服。


    陆宁边烫边想，火车上王晓媛给她讲，车间里除了主任，工资最高的就是版师，然后就是她们车版工，接下来是缝纫工，之后才能轮到烫工，挣得最少就是包装，陆宁这样算下来，她的工资怎么都能过两千了吧？


    虽然比不上王晓媛，可陆宁也很满意了，毕竟她在老家每个月也就几百块钱，2000块钱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多钱了，她现在可以吃住在厂里，每个月努力攒攒，还可以给程程买很多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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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她，陆宁就有动力，她越想越开心，手上的动作都麻利很多。她这边正烫着衣服，突然车间的大铁门传出动静，她赶紧回头一看，门口的阴影处竟然站着一个人，看不清脸，只觉得浑身黑压压的。


    陆宁手一抖，熨斗碰到她手背，烫得她「呀」了一声，赶紧缩回手。


    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是个看上去差不多二十三四岁的男人，个子挺高，穿着一件带领子的黑色t恤，五官端正，他看着陆宁，眉毛皱了起来，「你是新来的？」


    陆宁用手搓刚被烫的那处，疼得直抽气，没心情跟他说话。


    那男人没什么耐心，提高声音：「问你话呢。」


    陆宁看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普通工人，害怕是厂里的领导，还是回答，「我是王晓媛介绍来的烫工，叫陆宁。」


    那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神落在她烫红的手背上，声音和气了点：「自己在加班？刚才我吓到你了？手没事吧？」


    「没事。」陆宁点头，用手指用力地搓手背上烫红的地方。


    那人看着她动作，还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小冯，你怎么躲酒躲到这里了？」


    男人赶紧回头，「黄厂长，我刚上卫生间，听到车间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一个个子很矮，大腹便便的男人走过来，刚才被叫做小冯的人指着陆宁，「原来是新来的工人在加班。」


    他又看向陆宁，「这就是我们黄厂长，我是订单部的负责人冯清河。」


    陆宁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厂长，吓得差点要给厂长鞠躬，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厂、厂长你好，冯经理你好。」


    黄厂长喝得晕乎乎的，他懒得看一个普通女工，随意地点了头，去搂冯清河的肩膀，「走，这回谈了大单，你是大功臣，我去敬你一杯！」


    冯清河看起来很谦虚，「那我陪您不醉不归。」


    两人勾肩搭背地要走，冯清河突然回头，看着陆宁，声音很温和，「太晚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哦，好，我知道了。」陆宁看向冯清河，对他笑了笑，「谢谢冯经理。」


    冯清河被推着往前走，回头看到那个不知名的女工站在那里，喝过酒的大脑很迟钝，可还是能记住她带着怯意的眼睛。


    第10章 10涨工资


    第二天，厂里召开员工大会，会议室里椅子被撤掉，几十号工人站在中间，前面留了一排桌子，正中间坐着的是黄厂长，周围坐着厂里的大小领导，陆宁和王晓媛站在人群中间，王晓媛小声在陆宁耳边给她讲这些人都是谁。


    大家私底下都叫黄厂长「老黄」，老黄不是本地人，年轻时来本市闯荡，入赘了老婆家，老婆家里很有钱，不光有工厂还有渔船，老黄开始接手工厂后，工厂效益比过去差很多，老黄在老婆家族里抬不起头来，工厂以前是主做男装的，为了赚钱，现在男装、女装、校服……统统都做，苍蝇再小也是肉。


    陆宁边听边点头，只见王晓媛突然声音一变，比刚才更低了些，语气听上去别别扭扭的，老黄旁边的那位叫冯清河，是订单部的经理，今年二十四岁，是重点大学毕业的，能力很强，给厂里谈了不少订单，是老黄身边的大红人。」


    陆宁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冯清河，他换了件蓝色的衬衫，头髮理得很短，戴着眼镜，手里握着钢笔，正襟危坐地看着台下。


    王晓媛回头看她，脸上带着笑，「怎么样，是不是长得挺帅的？」


    陆宁刚要说话，前面的秘书宣布，大会正式开始，她们赶紧闭嘴。黄厂长对前几个月的工作进行总结，他说话不光带着浓重的口音，内容还絮絮叨叨越扯越远，陆宁都要站不住了，他还没讲完，陆宁悄悄看四周，大家没几个人在听他说话，觉得好笑又不敢笑。


    陆宁东看西看，视线飘到老黄身边的冯清河身上，只见他后背挺直地坐在那里，手里握着笔，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他的气质倒是和台上的那些人很不一样，陆宁心想，还是大学生有气质，随后又想起自己难以为继的学业，不禁心中一堵。


    黄厂长终于结束髮言，随后就是冯清河，他总结了订单部这段时间的工作，黄厂长边听边点头，看起来对他很是满意。


    其实这些战略性的内容，对车间工人毫无吸引力，毕竟这他们的工作只是眼前那方操作台而已，每月能多发些钱，少加几个小时班对他们来说才是实际问题，工人们不时挪动身体，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王晓媛刚才还在抠指甲，这会看着冯清河，表情非常认真，陆宁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王晓媛注意到她的目光，赶紧收回目光，对她笑笑。


    中午老黄大赦天下，让食堂准备了四菜一汤，陆宁来了胃口，低头吃饭，王晓媛却往冯清河的位置看了好几眼。


    「晓媛， 你在看什么，怎么不吃啊？」陆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小心和冯清河的眼神对视上了，对方对她笑了笑，陆宁不太好意思，赶紧转过身。


    王晓媛却以为冯清河是在看自己，忙对他招了好几次手，可惜冯清河毫无反应，直接低了头。


    她心里嘆了口气，却不觉得失落，以后再继续努力。


    吃过午饭，工人们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多人都选择回宿舍，或者去外面散步消食，陆宁哪都没去，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和脸又回到车间，不到一天的时间，熨烫的流程她已经很熟悉，就是离熨斗太近，烤得她浑身水分都要蒸发了，实在难受，陆宁刚洗完脸特意没擦，觉得脸上拍点水一会能舒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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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操作台前，拎起熨斗继续干活，刚把一件连衣裙叠好，就听到后面有人说话，「怎么不抓紧时间休息？」


    陆宁回头，看到冯清河就站在她身后。


    放下熨斗，陆宁抹了把脸，笑笑，「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做。」


    冯清河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陆宁脸上的汗水顺着白皙的脸往下流，一双大眼睛乌熘熘地看着他，他从兜里拿出两张纸巾，递过去，「擦擦汗。」


    陆宁赶紧接过来，「谢谢冯经理。」


    冯清河点头，「你今年多大？」


    「十八岁。」陆宁抬手用纸擦干脸上的水。


    「你的手，没事了？」


    见冯清河指着自己的手背，陆宁也跟着看了看，才想起自己昨天被烫的那下，她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冯清河还记得，笑容更大了点，「早好了，我都没当回事。」


    冯清河也笑了笑，随后拨了拨操作台上的烫到一半的衣服，「烫工可不是计件工资，做多也不会给你多发钱。」


    「我知道，就是看着衣服多，我怕影响出货。」t?刚开始说话还有点紧张，这会陆宁放松不少，声音清亮亮的。


    冯清河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走到车间门口，又回头，看到陆宁又开始干活，眼神很专注地看着操作台， 手上的动作已经看不出青涩，白净的脸边松松垂下来几绺头髮。


    陆宁上手很快，手起熨斗落，一两分钟就能烫好一件衣服，每天一站就是十个小时也从不喊累，更不会像其他工人那样没事就找机会偷懒，很快就在车间出名，大家都知道，车间里来了干活利索的「北婆」，王晓媛听了叉着腰，皱着眉毛，「叫谁北婆呢？你们说话放尊重点！」


    工友们嘻嘻哈哈，「这是夸你老乡厉害呢！搞不好她很快就能被调走了。」


    「就是，我上次听到车间主任说让她当烫工屈才了！」


    王晓媛看起来很高兴，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宁，陆宁拿起操作台上的干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我听说当缝纫工每个月的工资3000多呢。」


    王晓媛见旁边没人， 凑到她身边， 压低声音，」你傻呀，缝纫工天天低着头，每天十个小时下来眼都看花了，干几年视力下降得特别快。」


    「这样吗？」陆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顿时忧愁起来，「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主任真要把你调走，你就说自己想学车衣服，这样你来跟我学，车版工没那么累，挣得还多。」王晓媛给她出主意。


    「好，我听你的。」陆宁马上点头，她有点感慨地拉着王晓媛的手，「晓媛你真的对我太好了。」


    王晓媛摆手，还是那套说辞，「是我把你带过来的，多关照你也是应该的。」


    陆宁用力点头，「谢谢你。」


    王晓媛笑得很开心，「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跟我不用说这些。」


    没过多久，车间主任果然找到陆宁，要把她调到缝纫台，陆宁说自己想去当车版工，车间主任果然很惊讶，马上拒绝了她，说车版工必须要有两年以上经验才行，她这种的肯定不行。陆宁按照王晓媛说法说了，车间主任沉默了好一会，才勉强答应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跟不上进度的话，马上把她调回烫工。


    陆宁很高兴，回去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晓媛，说什么都要请她去厂区外面的小饭馆吃饭庆祝下，晚上下工后，两人点了几个菜，还点了瓶啤酒，陆宁举起酒杯，脸色兴奋得发红，「主任说，以后我的工资就涨到3000了！」


    王晓媛是资深车版工，她的工资都4000了，可还是为陆宁高兴，她也笑：「恭喜你。」


    陆宁开心地跟她碰杯，喝了一大口马上呛得直皱眉，可还是止不住地开心，「当初跟你来这里真是赌对了，留在老家我怎么都不可能赚这么多钱，以后我每个月都可以给程程买很多东西了！」


    王晓媛不止一次地陪她去给女儿寄东西，她吃了口菜，「小宁，不是我扫你的兴，那个孩子已经被别人养了，你再怎么对她好，她甚至都不知道你才是她亲妈，这么做，你觉得不吃亏吗？」


    陆宁敛了笑，放下酒杯，眼里有水光点点，过了好几秒，她又抬头，「她不认我也没关系，我会永远把她当自己女儿就够了。」


    王晓媛嘆气摇头，她没孩子，确实理解不了这种感情，不过只要陆宁愿意就好。


    两人怕浪费，都吃得饱饱的撑得不行，互相搀扶着往厂区走，刚拐进大门，王晓媛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赶紧回头，果然是冯清河。


    只见他拿着公文包，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王晓媛拉住陆宁，陆宁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方向看，要是放平时她肯定不敢主动和冯清河打招唿，这会酒劲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声音清脆地叫了声：「冯经理！」


    王晓媛赶紧捏她的手，小声说：「你叫他干什么？」


    冯清河刚挂断电话， 应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陆宁，只见她脸红红的，嘴角还带着笑意，脚步顿了顿，走过去，「陆宁？是吧？」


    陆宁点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你活干得不错，我们都知道你。」冯清河笑着回应，看了她旁边的王晓媛一眼，王晓媛就感觉自己的脸「腾」地开始发热了，她揪着衣角，声音小小的，「冯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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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页

    「晓媛，没记错的话，你们是老乡？」


    「对对，我们都是北方人。」王晓媛赶紧回答。


    「我知道，我老家也在北方，离你们那里不算远。」冯清河温和地笑，「怎么你们晚上喝酒了？」


    陆宁比王晓媛高很多，她勾着王晓媛的肩膀，眼睛很亮，「我要转去车版工了，想庆祝一下。」


    冯清河笑着点头，也说了句：「恭喜。」


    三人又聊了几句，冯清河走了，陆宁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冯经理这人还挺好，我还以为他这种经理会不爱和女工说话呢。」


    王晓媛也看着他的背影，她默默点头，「他确实挺好的。」


    陆宁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只是拉着王晓媛的手，「我们也走吧。」


    「好。」最后又依依不捨地看了那道模煳的背影一眼，王晓媛跟着她走了。


    第11章 11不想永远当女工


    陆宁搬进只有版师和车版工的「版房」，操作台挨着王晓媛的，车版工是个技术活，不光要懂产品工艺还要了解设计师的思路，王晓媛是在车间做了好几年才得到这个机会，陆宁进厂才一个多月，除了烫衣服什么都不会，要在一个月内完全掌握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陆宁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她每天观察王晓媛是怎么操作衣车的，她还学着看设计图纸，常常是板房里人都走光了，她还在加班，一方面陆宁是不想再回去烫衣服，另一方面，她确实对服装打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把设计师的图纸变成摸得着，可以穿上去的衣服，这个过程让她觉得特别神奇。


    陆宁像一只海绵，不断地吸收各种服装打版的知识，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待在版房。


    天气越来越热，版房里立着一个大功率的电风扇，孜孜不倦地吹着热风，陆宁今天又自己留在版房加班，她一边擦汗，一边感嘆：果然是南方，才几月份就这么热了，要是真到了夏天，不知道会热成什么样。


    她有点想老家了，也想程程，她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过她了。前几次陆宁给陈丽打电话，在她一再要求下，陈丽把程程抱过来，让她听了听程程的声音，只是几声没什么含义的小奶音，足以让陆宁心软得一塌煳涂，她当时抓着电话，恨不得顺着电话线去抱住程程的小身体。


    陆宁有点走神地想着孩子，没注意手指已经离机器的针头很近，几秒种后，她惊得从板凳上跳起来，举起受伤的手指头，看到上面已经鲜血淋漓。


    她抓过旁边废弃的衣料，捂住伤口，没一会鲜血就浸透了布料。陆宁抿着嘴唇，忍痛打开一看，右手食指侧面被飞速的机器蹭掉一大块肉，鲜血正争先口后地从伤口流下来，整个手指血肉模煳，看起来很吓人。


    陆宁举着手指，快步往外走，想去卫生间沖沖手，她闷头快走，险些撞到前面的人，赶紧低头说了句「不好意思」。


    「陆宁？」


    陆宁闻声抬头，看到冯清河站在他眼前，惊讶地看着她包着布的手指，「你受伤了？」


    陆宁把手指往后移了移，勉强笑了笑，「一点小伤，我去沖沖水。」


    「受伤还冲什么水？你跟我来，我办公室有创可贴。」冯清河转身，感觉身后没动静，回头看陆宁还在原地，他声音提高了点，「还愣着干什么？血都要滴到地上了。」


    陆宁如梦方醒般低头看了看，「哦」了一声，抬脚跟上冯清河。


    冯清河办公室不大，一张深红色办公桌上放着公文包和一个相机，后面立着文件柜，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书和资料，


    他让陆宁坐在椅子上，自己则低头在柜子里翻找很久，拿出一个药箱。


    「把手松开。」


    陆宁看着冯清河向她伸出手，另只手拿着涂了碘酒的棉棒。


    她放开一直紧握着伤口的手，冯清河马上托着她的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陆宁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胳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别动，让我看看。」


    陆宁就不敢动了，后背挺得直直的，看着冯清河抖开布料，盯着自己血肉模煳的伤口。


    「怎么弄成这样？」他微微皱着眉，不知道是不是陆宁多想了，感觉他语气中带着责点责备。


    「机器蹭了下。」陆宁尽量用放松的语气，「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我以前又不是没受过伤。」


    「怎么可能不疼，这块布上都是血。」冯清河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先用碘酒帮你消毒，这t?伤口太大了，需要用纱布包一下。」


    他举起棉棒，「消毒可能有点疼，忍一下。」


    陆宁心头一跳，随后点头。


    冯清河细緻地把伤口消了毒，陆宁全程一动不动，要不是她胳膊随着动作会不自觉地抖动，他甚至以为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把棉棒扔进垃圾桶，冯清河帮她包扎，边包边跟她聊天，语气轻松：「一声不吭，挺能忍啊。」


    陆宁感觉额头有些出汗，她抬起另只手擦了擦，「从小开始干活，都不记得受过多少伤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那你挺厉害，换成别的小姑娘，估计会哭吧。」


    陆宁盯着冯清河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中指处有坚硬的茧子。意识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地方，她把目光收回，笑了笑，「身体上的伤口有什么可哭的，反正早晚都会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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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么说？难道你还有什么心灵上的伤口？」冯清河本意是想开个玩笑，却看到陆宁脸色马上变得惨白，马上改口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陆宁摇头，摸了摸包扎整齐的手指，站起来，恭敬地往前倾了倾身体，「谢谢冯经理。」


    还没等他说话，她转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冯清河跟到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叮嘱道：「今天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没关系，我再去加会班。」陆宁回身，抬起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指，跟他挥了挥，转身走了。


    冯清河没再说什么，也没动，一直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进了车间，过了好一会才回到办公室。


    陆宁加班到深夜，推开宿舍门，其他人都睡着了，不知道谁还发出轻轻的鼾声，她轻手轻脚地拿起脸盆准备去洗漱，包扎过的手指不太好使，脸盆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上铺有人探出头，见是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句，「艹！天天回来这么晚，能不能有点公德心！你不睡别人还要睡觉呢！」


    陆宁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赶紧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一定注意。」


    王晓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没好气地说：「声音那么大干什么？不就是掉了个脸盆，又不是故意的，至于吗？」


    刚才说话的人叫李燕，进厂五六年了，宿舍里数她年纪最大，跟车间主任关系不错，平时就喜欢对刚来的吆五喝六，她此时更生气，大嗓门毫不掩饰，「这不是第一次了，天天在车间待到那么晚，不就是想加班给老闆看吗？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装什么啊！」


    王晓媛掀开被子站起来，指着李燕的脸，「你说什么屁话呢？陆宁是想上进，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天就知道拍主任的马屁？」


    李燕一听，火气更大，从床上跳下来就要抓王晓媛的领子，「你他妈说谁呢？」


    王晓媛才不怕她，躲开她的手，反唇相讥，「就说你呢，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


    陆宁赶紧去拉，「晓媛你别跟她吵了，今天是我不对。」


    「你听她放屁，她就是看不上你故意找事的！」王晓媛指着李燕，「陆宁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以后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宿舍里其他人都被吵醒，纷纷下床，围着两人劝架，「别吵了，都是一个车间的……」


    「对啊，就这点小事，不至于不至于……」


    事情闹成这样，李燕自然不好再发作，只是狠狠地瞪了王晓媛一眼，转身上床了。


    其他人都回到床上，陆宁把王晓媛拉到卫生间，她拉着王晓媛的手，很是不好意思，「你看你为了我，把和李燕的关系都弄僵了。」


    王晓媛不在乎地一挥手，「闹僵就闹僵，反正我以前就看她不顺眼，仗着自己有点关系，天天狗眼看人低！」


    陆宁让她消消气，王晓媛见她又把手弄伤了，又开始转移话题说她没必要这么认真，车版工的活干久了，自然能上手，根本没必要这么努力。


    陆宁费力地用一只手洗完了脸，「我又不可能一辈子做这个，当然是越快熟悉越好。」


    这话王晓媛倒是第一次听她说，她笑着逗她：「怎么？你还有别的远大理想？」


    「就算没有远大理想，也不可能一辈子做女工，在剪裁那些布料的时候，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有一天，我做的是我自己品牌的衣服就好了。」说起梦想，陆宁的眼睛更亮了，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低头，「晓媛，你不会笑话我吧？」


    「当然不会。」王晓媛帮她挤牙膏，「如果有那一天，你可千万别忘了我。」


    陆宁郑重地点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她们的笑容把那间又脏又破的卫生间照亮了许多。


    被调到版房不到半个月，陆宁就能根据设计师的图纸，完整地做出样品，王晓媛觉得她进步反非常快，平时总在主任面前夸她，车间主任认真观察了陆宁几天，确认她各个流程都能上手了，就没再提把她调回烫工，陆宁做车版工算是稳了。


    工种改变，工资上调，陆宁第一个月拿到3400块的工资，简直兴奋得不行，这可是她打工以来，挣得最多的一笔。周末的时候，她拉着王晓媛坐公交车去了市内，第一次走进大商场，打算给远在老家的程程买玩具和衣服。


    很久没见面，陆宁打电话过去，问陈丽现在孩子穿什么尺码的。


    陈丽接通电话，把尺码告诉她，陆宁忙着要去给孩子买衣服，说完就要挂电话，陈丽却突然叫住她。


    陆宁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孩子这两天不舒服。陈丽说没有，之后沉默了几秒钟，「陆宁，我怀孕了。」


    第12章 12我有难处


    陆宁怔住，一时竟然没听懂， 她抓着电话，「陈丽姐，你说什么？」


    陈丽一字一顿地说：「陆宁，我怀孕了，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跟你说一声，我……」


    「那程程怎么办？」陆宁忍不住打断陈丽的话，她的心里乱糟糟的，「那我女儿怎么办？」


    陈丽：「这个你放心，我和我老公商量过了，程程还是跟着我们一起生活，我们会像以前那样对她，这个不会改变，陆宁，我养了她快九个月了，她也是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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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反应，只是紧紧地握着电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拜託你，陈丽姐，好好对程程，我、我拜託你了。」


    面对陆宁，陈丽多少有点理亏，她嘆了口气，低声劝她：「陆宁，我就是怕你多想，才不想告诉你的，我会好好对她。」


    「好好。」陆宁语无论次地应了两声，挂了电话。


    站在繁华的商场中央，陆宁突然没了购物的兴致，王晓媛走过来拍她的肩膀，陆宁把事情跟她说了，王晓媛听完还安慰她，「既然她都跟你保证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不会有事的。」


    陆宁摇头，她担心的不是陈丽，而是李伟，她去看过程程好几次，李伟的态度始终很冷淡，她甚至都没见过他抱过程程，这样的一个男人，以后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他会怎么对程程呢？


    那程程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陆宁越想越着急，恨不得赶紧飞回老家，亲耳听到李伟说保证会视如己出才罢休。可笑的是，她身上的钱，甚至不够飞回老家一个来回的。


    或者把程程接到自己身边来？这个念头一出现，陆宁自己都觉得可笑，接过来自己怎么养？把她放在集体宿舍吗？


    她苦笑一声，心里嘆了口气，说到底，都是她不够优秀，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没法留在身边。


    从那天以后，陆宁更加拼命地加班，努力学习各种车衣知识，李燕又明里暗里损过她几次，陆宁沉默应对，她只有一个目的，好好干活，希望可以表现得更出色些，引起主任或者厂里领导的注意，好看在自己勤奋努力的份上为自己涨点工资。


    她太需要钱了。


    陆宁晚上开始睡不好，除了上班，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想程程，想她有没有学会扶着走？该会说话了吧？人生发出的第一个字是什么呢？在充满此起彼伏的唿噜声中，她经常睁着眼睛，借着窗户缝隙透过来的月光，看天花板上斑驳的污渍，盯着入神。


    实在睡不着，陆宁就会悄悄起床，去外面透透气。


    这天晚上十一点，陆宁一个人走在厂房外的小路上，这个城市已经彻底进入夏天，气温很高，风吹在身体上带来一阵燥热。


    陆宁走到她常去的花坛边，坐在边沿上，抬头看没几个星星的天空。


    她正出神地看着，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陆宁警惕地一回头，竟然是冯清河。她赶紧想站起来，惊讶地问：「冯经理，你怎么在这？」


    天气热，陆宁穿着短t?袖短裤，两条大长腿露在外面，她有些不自在地揪了揪短裤的下摆。


    冯清河跟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起来，自己提了下裤腿，也坐在花坛边缘，左右动了动脖子，嘆了口气，「我刚加完班，准备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你在这。」


    冯清河也住在厂区里，只不过他的宿舍是单人间。


    「你这么忙啊。」虽然两人之间隔了半个人的位置，陆宁还是觉得不自在，干巴巴地接了句。


    「你不也经常加班么。」冯清河随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


    「厂里的人都知道，新来的车版工工作特别拼，活干得快又不出错。」冯清河温和地笑，「你的名字，领导们都知道。」


    「是吗？」陆宁意外地张了张嘴，心里有点高兴，可面对他，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冯清河看她的脸慢慢变红，觉得很有意思，便逗她：「怎么？想升职？想从车间里调出来？」


    陆宁赶紧摆手，冯清河虽然不直接管她，好歹也算厂里的领导之一，她本能地觉得两人之间档次不对等，「我没那么想过，我只是，只是想如果能加点工资就好了。」


    冯清河脸上笑容更大，「缺钱用？」


    陆宁心思比较单纯，闻言勐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不好意思起来，看着冯清河。冯清河表情都没变，还是那副带着笑容的样子，贊同道：「也是，谁不希望钱越多越好呢。」


    他抬头指着天上的星星，「我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我老家的晚上，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自从来到大城市，很少能看到记忆中那么多的星星了，可能是被这里的高楼挡住了，也可能是自己的心境变了，注意不到这些了。」


    他顿了顿，声音越来越低，「有时候我也不知道留在这里做一份看不到未来的工作，天天东忙西跑，赚来的钱也没办法改善家里的环境，到底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陆宁从他的语气中听出点失落的意思，忙说：「你可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以后一定会很有前途和发展的。」


    冯清河低头，笑了笑，「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人人都想当老闆挣大钱，最后能出人头地的又有几个呢？留在这种工厂里，恐怕永远都等不来那一天了。」


    陆宁想了想，说道：「以前我看过一本书，里面写如果你觉得生活不如意，不如看看那些还不如你的人，也许你的大学学歷，都是很多人所羡慕却无法拥有的。」


    「那你呢，你也羡慕吗？」冯清河看着她，陆宁梳着马尾辫，尖下巴，大眼睛在昏暗路灯的衬托下水灵灵的。


    「当然羡慕啦，我做梦都想上大学呢。」提起这个陆宁来了兴趣，她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想显摆，「我当时连续好多次都能考全年级第一呢。」


    「这么厉害？」冯清河加班到深夜的疲倦和不耐烦，在陆宁略显天真的语气中烟消云散，他笑了笑，「那怎么没上大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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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眼神暗了下去，她扯了扯嘴角，「我有难处。」


    冯清河敛了笑容，看着陆宁的脸，知道自己失言，戳中了人家的痛处，一时也沉默了。两人并肩坐着，任凭带着热气的风吹过身体，天高星稀，周围安谧，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又过了很久，冯清河抬腕看了看表，站起来，半开玩笑道：「只要你帮我把今晚抱怨工作的事情保密，以后工厂里有适合你的、可以赚点外快的工作，我可以介绍给你，怎么样？把你的qq号给我。」


    陆宁抿嘴笑了笑，也站起来，她个子很高，比冯清河矮不了多少，她摆手，「就算你不帮忙，我也不会到处乱说的。」


    冯清河打开手机，抬眼看了看她，又笑了，「非要我说，我想加你，这样没事可以聊聊天吗？」


    「哦哦，可以的。」陆宁赶紧拿出手机，报出一串号码，冯清河输入后，说：「你同意一下就好。」


    陆宁摆弄了好一会才登上手机qq，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手机是晓媛给我的，比我之前那个功能多很多，我还不太会用。」


    「王晓媛？你们关系这么好啊。」


    「对啊，就是她告诉我，你是重点大学毕业的。」陆宁低头摆弄了好一会，抬头看冯清河，「加上了。」


    冯清河看了她一眼，对她摆了摆手，走了。


    从那之后，冯清河经常在qq上跟陆宁说话，陆宁在车间，平时上工不能拿手机，只有空闲休息的时候才会看一眼，经常都过了好久才看到他的信息，赶紧回两句，之后就又要开工，即使这样，冯清河也不在意，有点把她这里当成了留言板了，有事没事都会发条信息。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起来，彼此的了解也多了许多，比如陆宁知道冯清河出生在很偏僻的农村，家里两个姐姐，只有他一个男孩，父母从小就把改变家族命运的任务交给他，为了供他上学，两个姐姐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可惜，大山里的家庭总会把山外的生活想像得太美好，以为家里有男丁，还是个大学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却不知道，冯清河在外面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打工人。


    陆宁也会跟他讲自己家里的事，包括王成杰，只是关于程程，她没有和冯清河提过，说不清为什么。


    两人的关系越聊越近，平时在食堂遇到，也会彼此点头打个招唿，倒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陆宁怕对冯清河的影响不好。


    这天，陆宁正在版房干活，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手上的东西放不下，就让旁边的王晓媛帮她把手机拿出来，王晓媛一看手机屏幕，上面备註着「冯经理」。


    「冯经理给你打电话？」王晓媛差点惊讶得合不上嘴，「你怎么有他的手机号？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陆宁怕冯清河找她有事，赶紧拿过手机，对王晓媛说：「我先接电话，等会和你说。」


    说话间手机那头已经传来冯清河的声音，「厂里的一个客户要找模特试样衣，你有兴趣吗？」


    「我？当模特？」板房里机器声音嘈杂，陆宁捂着另一边耳朵，声音听起来很惊讶，「我能行吗？」


    「你有一米七吧？」冯清河问她。


    「高中体检时量的是一米七二。」陆宁回答。


    「那就行，这批衣服正适合你，你现在过来试试吧。」


    陆宁满心疑惑地答应了下来，心里有点没底，把事情跟王晓媛说了，一听可以去做试衣模特，王晓媛来了兴致，「我也可以去吗？」


    陆宁摸摸头髮，「我不知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王晓媛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拿出挎包里的化妆品开始化妆，陆宁问她这是在干嘛，她抓紧时间往脸上补粉，「化妆啊，做模特哪有不看脸的。」


    陆宁不想化，她只是拿湿巾擦了擦手上的污渍，就坐着等王晓媛。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呢，怎么会有冯经理的电话。」


    「哦，那个啊。」陆宁看着王晓媛开始画眼线，「我们有时候会在qq上聊天，今天可能比较急吧，他就给我打了电话。」


    「你和冯经理在qq上聊天？」王晓媛拿着眼线笔，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熟的？」


    「没有多久，只是偶尔聊聊而已。」陆宁怕冯清河那边等久了着急，催王晓媛，「晓媛，那些都不重要，你快点化妆，我们好出发。」


    王晓媛狐疑地看了陆宁一眼，陆宁一脸坦荡，看不出撒谎的痕迹，她便转过头去继续化妆，陆宁正在担心冯清河会不会等着急了，也就没意识到，王晓媛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加他好友那么久，从来不敢找他聊天，你们才认识几天啊。」


    第13章 13模特小宁


    王晓媛平时在宿舍一化妆就是半小时以上，陆宁怕冯清河那边等急了，便第一次催了她。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化妆，而是在补妆，很快的。」王晓媛最后抹上口红，让陆宁看，「怎么样？」


    陆宁觉得她的妆有点太浓了，不想打击她，最后说：「不错。」


    两人手挽着手走到冯清河说的会议室，推门一看，只有冯清河和一堆衣服在里面，见到王晓媛，他很意外，刚要问，王晓媛主动解释道：「小宁跟我说你们要找模特，我是毛遂自荐来的。」


    冯清河：「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模特，是客户的要求，这批样衣做好后，要厂里找人穿上拍些照片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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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王晓媛，笑了笑，「既然你也来了，那你们都试试，看最后谁的效果好就留谁。」


    王晓媛用力地点头，笑得很灿烂，「谢谢冯经理。」


    她们在会议室等了会，又有几个办公室工作的女人进来，帮着冯清河七手八脚地把几件样衣递给陆宁和王晓媛。


    冯清河熟练地跟她们打招唿t?，女人们笑着抱怨：「也不知道客户为什么有这样的要求。」


    「不管客户怎么想的，我们照做就行了，毕竟拿下后续的订单才是最重要的。」


    「哎呦，还是我们冯经理觉悟高，这个订单要是能拿下，你是不是又能赚很多提成了？」


    冯清河摆手，「你天天做工资的还不知道我吗？哪有很多。」


    女人笑：「对你这种学歷来说确实不多，要想赚大钱的话只有自己做老闆啦，不是有那句话吗，宁可睡地板，也要做老闆啦！」


    冯清河求饶，「姐，这话别让厂长听到，会给我穿小鞋的。」


    几人旁若无人地聊天，陆宁就站在一旁，心里有点小感慨，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一天可以像冯清河他们一样，不用去闷热拥挤的车间，坐在舒服的办公室里工作。


    王晓媛没空关注这个，她看到会议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突然明白过来，要是自己不跟陆宁过来，陆宁哪里还有竞争对手，那今天的模特肯定就归她了啊！


    想到这，王晓媛心里发酸，陆宁可从没跟她说过和冯清河这么熟。她看了看身边的陆宁，陆宁也看过来，小声问她：「晓媛，你说他们几个都是大学生吗？没上过大学的话，以后能不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呢？」


    王晓媛本来心里是有气的，可对陆宁又发不出来，只能不太耐烦地回了句，「这种工作当然都要大学毕业才行。」


    眼看陆宁神色黯了黯，她又有点后悔，只能生硬地把头转过去。


    冯清河他们把几件衣服递给陆宁和王晓媛，让她们去隔壁会议室换上再回来，陆宁走到另一间会议室，转身叫王晓媛，却看到王晓媛迳自往前走，去了卫生间。


    十几个女生平时都在宿舍换衣服，谁没见过谁呢，陆宁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只好一个人进了会议室。


    换好衣服，再回到冯清河那屋，冯清河靠在桌子边，抱着手臂，看陆宁和王晓媛。


    只看一眼，其实就高下立见了，这是条斑点长裙，裙长得超过110了，陆宁的身高正好能撑得起来，而且她又瘦，配上尖下巴和大眼睛，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王晓媛比她矮很多，身材又丰满，这种衣服根本不适合她。


    王晓媛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使劲地把裙子往上提，可再怎么提都改变不了身体的基础条件。


    两人的对比，实在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冯清河不想当这么多人的面让王晓媛下不台，便提议，给她们各自照几张照片，等看看效果再说。


    陆宁束手束脚地站在墙边，冯清河从取景框里看她，声音不禁低了低，「侧身一点」「看镜头」「笑一笑。」


    陆宁还没从拍过这样的照片，她紧张极了，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旁边的几个女人都笑了，她们的年纪都比陆宁大很多，看陆宁就像逗妹妹似的，劝她：「你别紧张，放松，我们冯经理可是资深摄影爱好者，肯定把你的小脸蛋拍得好靓的。」


    陆宁一听，噗嗤笑了，冯清河趁机拍了好几张。


    轮到王晓媛，冯清河就正经很多，中规中矩地指导了她几句，很快照片就拍完了。


    「这样，陆宁你再去把这几件裙子穿上，我们再拍几张，晓媛，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冯清河手握着相机，对王晓媛说。


    王晓媛知道这是自己被淘汰了的意思，顿时觉得尴尬又羞辱，再看陆宁被其他人围在里面，正拿着衣服听别人说话，都没往自己这边看，她又生气又觉得自己失了脸面，什么都没说，扭头就走了。


    陆宁生平第一次做了模特，才知道这行也不容易，一套接一套地试，还要摆动作，几套衣服下来，她已经累得只想坐着。


    其他几个看热闹的人都回去工作了，冯清河站在陆宁面前，回看刚拍的照片，「挺不错的，感觉这些衣服都比之前上档次了。」


    「真的吗？」这时陆宁也不觉得累了，赶紧站起来，走过去，也想看照片，冯清河调出来给她看递给她，镜头里的陆宁个子很高，笑容青涩腼腆。


    听刚才那些人说，冯清河用的相机是他自己买的，很贵，样子更是陆宁没见过前面还带着圆圆的镜头，她怕给摔了，看了两张就还给他，笑得很开心，「能帮到厂里就好。」


    冯清河收好相机，表情很温和，「当时看到这些衣服，心里第一个人选就是你，你的身高体重长相都适合，所以就没找别人。」


    听他这么说，陆宁突然想起王晓媛，她顾不上和冯清河再寒暄，说了句「我还要回去上工，先走了！」


    「以后有这种活我再叫你可以吗？」冯清河看着她细瘦的背影。


    女孩回头，留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可以。」


    陆宁回到版房，王晓媛正在低头干活，她进来也没抬头。陆宁坐到她身边，伸了个懒腰，「晓媛，以前看模特可以穿漂亮裙子，我还挺羡慕的，等到自己做，才发现真的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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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晓媛闷头没说话， 陆宁刚帮冯清河了大忙，此时心情不错，便凑到她身边，刚叫了声「晓媛」，只见王晓媛把手里的衣服使劲掼在台板上，大声道：「我听到了！不用再跟我炫耀了！」


    她的声音很大，盖过机器的声音，版房里其他工人都往她们的方向看，陆宁被吓了一跳，赶紧说：「我没有在炫耀，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王晓媛情绪有点激动，肩膀都在抖，她低着头，把凳子往后推，站起来直接走了，陆宁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王晓媛一直走到厂房外面才停住，陆宁一直跟在后面，此刻小心翼翼地问：「晓媛，你到底怎么了？」


    此时正式上工时间，厂房周围没人，只有炙热的太阳烤着大地，王晓媛抹了把眼睛，转身看陆宁，「陆宁，我问你，你和冯经理很熟吗？」


    陆宁回想了下她和冯清河相处的过程，好像不能算太熟，可比起别的她连人脸和名字都对不上的领导们来说，又亲近很多。


    「还行吧。」陆宁说完又加了句，「他帮我包过手指的伤口，我们有时会在qq上聊天。」


    「你的手指是他帮你包的？」王晓媛大为吃惊，「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陆宁摸不到头脑，「这种小事有必要和你说吗？」


    王晓媛闻言叉着腰，胸口一起一伏的，她摸了把头髮，「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可是什么话都告诉你的，这种、这种事你也应该和我说。」


    陆宁还是不太明白这件事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可她也不是特别迟钝的那种人，便试探地问道：「晓媛，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冯经理吗？」


    「当然没有！」王晓媛毫不犹豫地回答，脸却顿时红了，她又重复了一次，「我怎么会喜欢他？」


    她像在掩饰什么似的，转移了话题，「我今天这么急切地想过去帮忙，只拍了几张照片，他就让我回来了，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陆宁舒了口气，过去挽王晓媛的手，「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裙子都那么长，厂里年轻点的女工只有我最高，所以才叫我过去，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王晓媛脾气来得急，走得也急，听了陆宁的解释，她心里舒服不少，「真的吗？不是冯经理给你开后门？」


    陆宁挺直后背，抿着嘴笑了，「不用靠冯经理，我是靠这一米七二的身高。」


    「别逗了。」王晓媛笑着拍陆宁的胳膊，她把陆宁当最好的朋友，刚才就是一时着急了，反应过来自然不会跟她生气，两人说笑几句，勾肩搭背地往厂房方向走，继续去上工了。


    晚上女工们照常在宿舍里打闹，王晓媛躺在床上，打开手机qq，看着冯清河的头像亮着，她赶紧点进去，犹豫了好久，才发过去一句， 「冯经理，你在线呀？」后面还加了个自带的表情，想让自己的话看起来可爱一点。


    等了几分钟，冯清河的头像都没有个晃动起来，王晓媛发出的消息只孤零零地留在消息列表中，此时她才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不管不顾地告白，是不是彻底把她和冯清河推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这边正胡思乱想着，耳朵却敏感地听到陆宁那边手机响个不停，她探头过去，「小宁，你用qq聊天呢？」


    「嗯，冯经理跟我约下次拍照的时间。」陆宁回答，眼睛却看着那个小小的手机屏幕，嘴角还带着笑意。


    王晓媛看着生气，可她又明白，这事不能怪陆宁，她重新躺回去，把手机扔到一边，看到陆宁搭在床边那截又细又长的小腿，又看了看自己胖胖的腿，暗下决心，她要从明天开始减肥，等她和陆宁一样瘦了，也许冯清河就愿意和她多聊聊了。


    第14章 14淘宝初体验t?


    过了一星期，冯清河找陆宁出来，这回他没发qq，而是直接去了版房，站在门口，叫正埋头干活的陆宁，声音很大，「陆宁！」


    陆宁抬头，见是他，赶紧跑过去，「冯经理，你怎么来了？」


    冯清河看上去心情不错，向外侧了侧头，「里面声音太大，我们去外面说？」


    陆宁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外面的花坛边，上次两人就是坐在这里吹晚风聊天。


    「客户那边对样衣很感兴趣，单子谈成了。」冯清河从裤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辛苦你帮忙拍了那么多照片，听说回去还被车间主任骂了，这是一点辛苦费。」


    陆宁赶紧推脱；「能帮厂里做点事，我挺愿意的，而且我从小到大，还没机会穿那么漂亮的衣服呢，我不要钱。」


    「你拿着。」冯清河把信封塞进她手里，「单子谈成了，我有奖金的，而且厂长也很认可这种方式，你不收钱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找你帮忙？」


    「这样啊。」陆宁手里拿着信封，心里安定不少，她也不扭捏，笑着说：「那谢谢冯经理了。」


    太阳照在冯清河的身上，给他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边，他笑着摆手：「不用谢，没人的时候叫叫我清河哥就可以，有机会我们多合作。」


    「好，清河哥。」陆宁声音清脆，冯清河手动了动，伸手做了个向前的动作，又收回手，转身走了。


    留下陆宁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见人走远了，陆宁喜滋滋地打开信封，里面竟然是三百块钱！她兴奋得差点叫出来，赶紧捂住嘴巴，把钱塞回去，可以穿漂亮衣服，还有钱拿，做模特也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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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心里暗搓搓地想，希望以后冯清河多多找自己拍照！


    晚上陆宁心情很好，下工后又去附近的商场给程程买了几件小衣服，寄了回去，想了想，又给陆家宗买了几本参考书，给陆中华和陈凤霞各买了件衣服寄了回去。


    这样东花花西花花，刚到手的三百块钱没什么剩余了，她则什么都没买，即使这样，陆宁心里也高兴，只要自己在意的那几个人生活得好，比她给自己买东西还高兴。


    陆宁就是这样的人，不怎么记仇，不喜欢计较，生性比较单纯，王晓媛曾经劝过她很多次，不要给程程买东西，那是养在别人家，管别的女人叫妈妈的孩子，就算对她再好，她也不会领情。如果王晓媛是她，就凭陆中华和陈凤霞当初那么对她，王晓媛理都不会理的，更别提买什么东西了。


    陆宁听王晓媛替她抱不平，只是笑，大眼睛弯了弯，「算啦，他们应该不是故意那么对我的，都是一家人，我现在能赚钱了，多帮衬一些是应该的。」


    每到这时候王晓媛就会很铁不成钢，「你呀你，就是心太软，捨不得这个，捨不得那个，早晚被他们拖后腿。」


    王晓媛话虽这么说，却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跟陆宁这样要好，其实也是看中了她懂得感恩，不爱计较的个性，现在的社会太看重利益了，就像她们这个车间多少天天同吃同住的人，因为几件衣服算到谁头上都能吵起来，像陆宁这样人，实在太少了。


    陆宁就这样开始帮冯清河拍照赚外快， 为了能让自己的肢体没那么僵硬，她还特意花了很贵的价钱买了两本《昕薇》杂志，专门学怎么人家怎么摆姿势，还在王晓媛的指导下，第一次接触化妆，当王晓媛教她画眼线时候，她握着笔，只要一靠近眼睛，眼皮就抖得不行，王晓媛也不帮她，只在一边哈哈大笑。


    渐渐地，陆宁的姿势专业了许多，上了妆的脸虽然多了几分成熟，但五官精緻了许多，小县城出身独有的那种别扭逐渐消失，她的神情比以前要大气舒展很多。


    冯清河看着取景框里的照片，不住地赞嘆，「你越来越有模特的样子了。」


    陆宁跑过去，就着他的手看过去，抿着嘴笑了，「跟专业的还差很远呢。」


    她忙着看照片，没注意两人的距离，直到冯清河身上独属于男人气息传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半个身子已经贴到冯清河的胳膊上了。


    陆宁赶紧移开身体，抬头，正好看到冯清河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脸，眼神里有些她搞不懂的东西。陆宁只觉得脸上一热，她胡乱说了句，「清河哥，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说完就跑了。


    冯清河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没等他收好相机，黄厂长的电话就过来了，他刚才还沉浸在和陆宁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氛中，嘴角的笑容还没收好就接起电话，刚听了两句，神色就变了，「厂长，您先别生气，我马上回办公室。」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陆宁从冯清何那里出来，先回宿舍洗了把脸，宿舍里没人，大家都趁这时候去逛街、约会。王晓媛给她发信息，说自己在工厂旁边的网吧，陆宁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她。


    「服装村」周围最多的当属网吧了，毕竟这群工厂小青年身上没太多钱，没办法天天逛街买东西，更不可能天天下馆子，只有网吧，交几块钱就能待大半天，不管是打游戏还是看电视剧，对他们来说，是消磨时间的最好途径。


    陆宁走进王晓媛常去的那家网吧，进门被浓厚的烟味呛得咳嗽了几声，她在密密麻麻的电脑中找到王晓媛，让老闆给开了她旁边的机子。


    王晓媛在看一个青春偶像剧，见她过来，摘下耳机，打了声招唿，就继续去看电视了。


    说实话，陆宁也挺爱上网的，那是个她从没见识过的巨大的世界，与手机上挂qq不同，电脑上能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可以随意搜索自己感兴趣的一切东西。陆宁甚至在网上搜到了当年的高考试卷，还拿着纸笔津津有味地算了半天。


    陆宁开机挂上qq，这是她身边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可以加速qq等级，陆宁还差几天就能有太阳了，然后她开始漫无目的地逛贴吧，看别人水帖子，为了锻鍊自己的打字速度，她在化妆贴吧里发过帖子，问别人有没有人知道去哪里可以买到不会辣眼睛的眼线笔。


    这次开机后显示有人回復了她的帖子，陆宁点进去看，「去淘宝上的店铺看看，很多种类，可以挨个试试，总有不刺激的眼线笔。」


    淘宝？陆宁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这个淘宝是什么东西，她去问王晓媛，王晓媛摘掉耳机，瞪大眼睛看她，「我之前让你去陪我拿快递，不是跟你说了那是淘宝上买的么？」


    陆宁回忆了一下，「当时你说是个xx女装，不是淘宝呀！」


    王晓媛被气笑了，她点了点陆宁的额头，无奈道：「那个女装店就是在淘宝上的。」见她还是没明白的样子，王晓媛快速在她键盘上输入「淘宝」两个字，点进去，随便搜索了个眼线笔，页面上顿时出现密密麻麻的各种店铺。


    「淘宝上有趁成千上万的店铺，买什么都有，你慢慢玩吧。」说完她就转回身继续看电视剧了。


    陆宁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滑鼠点来点去的，看了整整一下午，这个淘宝也太奇妙了，真的像王晓媛说的那样，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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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火速註册了帐号，还和王晓媛约好，让她带自己去银行开通优盾，准备过一把网上购物的瘾，


    註册好帐号后，陆宁随机点进去几家买女装的店铺，想看看有没便宜的裙子。


    「小宁，就你的身高还是别在淘宝上买衣服了，不合适退了更麻烦。」王晓媛说，「目前这些衣服都是小尺码的比较多，毕竟这边人身高都不高嘛！」


    还有这种说法？陆宁真的去翻了好多家，要不是没有一米七以上的尺码， 要不就是模特图拍得不怎么好看，她真心觉得都不如冯清河拍得好。


    看了几家陆宁失了兴趣，正好冯清河在qq上找她，问她在哪里。


    陆宁现在打字的速度快了很多，回復他说自己在网吧。


    片刻后，冯清河问她有没有时间，想请她吃个饭。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上午那一出，陆宁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冯清河，正在犹豫呢，冯清河的头像又晃动了。


    他说，陆宁，我心情不太好。


    陆宁二话没说准备下机，王晓媛问她去哪，她实话实说，跟她打了声招唿准备走了。


    王晓媛犹豫了几次，都想问问自己能不能也去，最后还是说不出口，她毕竟没有参与到陆宁和冯清河的「事业」中，提这种要求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陆宁找到地方，冯清河已经在里面等她了，见她进来，便招唿服务员上菜。


    「怎么想起请我吃饭？」陆宁笑盈盈的。


    「没怎么，想起你帮我拍了那么多照片，我还没谢谢你呢t?。」


    陆宁摆手：「是我谢谢你才对，因为这，我还赚了不少钱呢。」


    冯清河勾了下嘴角，却没什么笑意，给陆宁眼前的杯子倒上水，「以后没这机会了。」


    「什么叫以后没这机会了？」陆宁惊得差点坐不住，这几百块钱是她唯一的外快，她还想着可以长久的做下去呢。


    「上次让你拍的那几件衣服客户不喜欢，单子吹了，今天上午拍完照片后我想再发给客户，最后再争取一把，没想到厂长说我不务正业，不专心工作，就知道搞这些，把我臭骂了一顿！」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白净的脸马上红了，「给别人打工，真他妈难！」


    陆宁不明白：「可你也是为了谈单啊，怎么就叫不务正业了呢？」


    冯清河哼了一声，「谈成了当然怎样都好，谈不成火自然要发到员工身上！」


    他情绪很不好，一直闷头喝酒，间或和陆宁抱怨工作不受重视，工资低，后来絮絮叨叨地说他全家都在农村指望自己出人头地呢，可他们不知道就靠在服装厂这些工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本地站稳脚跟。


    陆宁试图劝他，后来一想算了，不如给他这个发泄的机会吧，便只坐着静静耐心地听他诉苦。


    冯清河边喝酒边说，终于累了，陆宁为了活跃气氛，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在网吧上淘宝的经歷，便对冯清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如我们也在淘宝上开店，我做模特，你做摄影师怎么样？」


    冯清河喝得眼睛都直了，连说了几声」好，好，我们开店。」


    「真的吗？」陆宁赶紧追问，却见冯清河的头慢慢滑下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陆宁无奈地笑笑，看了他一会，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趁店里没人注意他们，伸手轻轻摸了摸冯清河的头。


    冯清河的发质粗硬，摸起来有点扎手。


    陆宁摸了两下就收回手，看他发红的侧脸，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声。


    扶着冯清河回到宿舍，陆宁问他钥匙在哪，冯清河歪着头，粗重的唿吸声喷在她耳边，陆宁侧了侧头，红着脸从他裤袋里拿出钥匙，试了几次，才打开门。


    他屋里倒很干净，四处都放着书，还有几张洗出来的风景照，看上去像是他拍的，被珍惜地放在窗台上。


    冯清河进屋就直奔床而去，把自己扔上去后就一动不动，陆宁找了一圈保温壶，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冯清河睡得很熟，嘴唇不自觉地撅着，脸色发红，看上去倒比平时年轻几岁，陆宁凑过去看了两眼，轻轻笑了笑。


    回到宿舍后，陆宁拿出压在枕头下的照片，照片是她和王成杰婚礼当天拍的，两个面孔稚嫩的年轻人穿着礼服，紧紧靠在一起，对镜头露出害羞却开心的微笑。


    她摸了摸王成杰的笑脸，把照片放在胸口，接着鼻子一酸，久违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成杰，我从没忘记过你，但我想往前走了。


    第15章 15敢想敢做


    第二天陆宁本来想去找冯清河，订单部的人说他跟老黄去市内见客户了，陆宁只好悻悻而归，连着几天她都没看到冯清河，陆宁下工后，就每天泡在网吧，王晓媛还以为她染上了什么网瘾，跟她来过几次，才发现陆宁上网不聊qq，不水贴吧，只翻来覆去地在淘宝上找适合二十来岁女生的女装。


    陆宁指着一条裤子，问王晓媛，「你觉得它怎么样？」


    王晓媛看了一眼，纯白的紧身裤，被微胖的模特穿得像两节莲藕，她摇头，「反正我不会买，看起来好土啊，竟然敢卖80块钱，怎么不去抢！」


    陆宁眼睛盯着屏幕，想了好久，才说：「这样的图片都能上淘宝，那我觉得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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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确实比模特身材好。」王晓媛笑道：「你去贴吧上问问有没有招兼职模特的，没事可以赚个外快。」


    陆宁看着屏幕，「光做模特赚不了多少钱，我想直接开店卖女装。」


    王晓媛惊讶地看着陆宁，她以为陆宁去搞个兼职顶天了，哪里想到这小妮子梦想还挺远大，「在淘宝上开店可不容易，需要保证金，你真想开啊，要是不赚钱怎么办？再说了，我们每天上工八九个小时，哪有时间搞这个。」


    陆宁莞尔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她向来想好了就去做，说完就去查开淘宝店需要什么手续，王晓媛担忧地看着她，「小宁，开淘宝店不是小事，你真的想好了吗？虽然厂里没说不让工人搞兼职，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估计在厂里做不下去了。」


    这话确实对陆宁起到了劝阻的作用， 不说别的，在整个服装村，老黄这里算得上对工人不错的地方，周围好几个工厂据说每天工作时间都超过十小时，紧急生产的时候一天干十二小时都是常事。


    可陆宁并不甘心这辈子就只能做个女工，像王晓媛那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月赚三四千就心满意足了，她要为程程考虑，如果以后陈丽没办法供程程读书，她希望自己可以站出来，让程程接受良好的教育，不想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陆宁拍了拍王晓媛的手，「晓媛，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不管怎样我都想试试。」


    冯清河找到陆宁的时候，距离他们那天吃饭已经过去快一星期了，他对陆宁笑了笑，整个人如沐春风，重新变回成熟干练的冯经理。


    「陆宁，那天我失态了，麻烦你给我送回宿舍，还替我结帐，那天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说着他就要拿钱包。


    陆宁连连摆手，「冯经理不用客气，如果不是你找我穿样衣，我也不会有挣外快的机会，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不行，怎么能让女孩付钱呢，多少钱？我给你。」冯清河不依，非要给她塞钱，陆宁不收，两人在版房门口拉扯了一番，此时王晓媛正好从水房打水回来，见他们这样，嘴角「啧」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呢？」


    冯清河趁机把钱塞到陆宁手里，「我先回办公室了。」


    「冯经理，你等下。」陆宁追上来，正好没看到王晓媛意味深长的目光。


    「那天我们聊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冯清河挠了挠头髮，这星期他忙着跟老黄到处跑，一星期之前的事他早就想不起来了，茫然问道：「什么事啊？」


    陆宁左右看看，她怕别人听到，特意凑到冯清河身边，「我说我们可以合伙开个淘宝店，你同意了。」


    「那个啊。」冯清河恍然大悟，其实那天早上清醒过来后，他挺后悔对陆宁抱怨工作，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还痛骂了老黄，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其他同事听到。


    身处职场，谨言慎行是关键。


    「那天我喝多了，说话没谱，你别太在意。」冯清河如此解释道。陆宁一听，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所以你说要和我一起开店，是假的？」


    见她情绪有点激动，冯清河一面觉得陆宁真是单纯得可爱，男人醉酒时踌躇满志到恨不得下一个世界首富就是自己。醒来后还不是该上班上班，也就她会当真，另一方面他怕陆宁生气，便耐心解释道：「我现在的工作虽然挣得少了点，但挺稳定的，除了客户难搞之外，没别的缺点，我还不想离职，也没时间开店。」


    陆宁这下才明白原来冯清河那些抱怨只不过是在发泄情绪而已，酒醒后，冯清河还想继续当飞皇服装厂的冯经理。


    「我这两天仔细想了想，你看我当车版工，对服装的版型和设计都还算了解，而且我们这里服装厂这么多，旁边就有个那么大的批发市场，我们工厂也经常给那里供货，市内很多人都来买的，比大商场要便宜很多，质量也不错，这样的条件开网店，我真的觉得会很有前途的。」陆宁还不死心，又急急地说了几句。


    冯清河电话响了，他没空再听陆宁伟大的开店计划，对她做了个手势，「我还有事，我们之后再说。」说着接起电话走远了。


    陆宁明白冯清河的态度，这就是变相的拒绝，可她也没气馁，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说做就做的人，不然也不敢放弃还有希望的学业来到遥远的南方。


    她利用休息的时间去考察了那家大型服装市场，市场里密密麻麻地堆着各种种类服装的摊位，周末的时候经常有市内工作的年轻人来淘货，摊主都是上了年纪的阿爷阿婆，手里拿着蒲扇，货买多买少无所谓，只要有时间可以喝茶。


    陆宁从头走到尾，觉得这里的衣服虽然质量比不上商场里面的，但胜在款式多，价格也便宜，三四十一条的裤子，五六十的连衣裙，已经看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看了一圈，心里有了底，陆宁回去就开始申请淘宝店铺，先是拿身份证去银行t?开通了网银功能，申请优盾，然后去网吧绑定支付宝，再把银行卡里的钱转支付宝的余额中……陆宁紧盯着电脑屏幕，生怕哪个步骤不对了，把钱弄丢，弄完这些，接着需要填写店铺的信息，看到空白的店铺名称一栏，陆宁想了想，最后打出四个字。


    小宁衣柜。


    交完保证金，提交完所有申请资料后的一个星期后，正在版房挥汗如雨地车衣服的陆宁，手机上收到一条简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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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开屏幕一看，「恭喜您已经成功开通淘宝店铺『小宁衣柜』，请尽快上传宝贝……」


    刚看到第一句，陆宁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吓了王晓媛一跳，「小宁，你干什么？」


    陆宁左右看了看，凑到王晓媛耳边，「晓媛，我真的要开始开网店啦！」


    「你小声点，别被其他人听到。」王晓媛说，「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就行。」


    「好！没问题！」


    陆宁又去了服装市场，拿自己的积蓄，试水般地买了十几件衣服，因为没有别的模特，她只能按照自己的尺码买，回来后趁夜深人静，拉着王晓媛去闲置的宿舍拍照。


    为了能拍出清晰的照片，陆宁还斥巨资，在隔壁厂的工友那里买了台二手数位相机，付钱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冯清河，忍不住觉得遗憾，要是他答应入伙，这相机钱是不是就能省下了？


    不是没想过让他帮忙为自己拍照，可冯清河已经明确不想开店，陆宁最后还是选择不去打扰他。


    这个店铺到底能不能成行，陆宁心里也没底，如果真的亏了钱，那就让她一个人亏吧。


    她和王晓媛摆弄了好一会才明白怎么照相，陆宁换上衣服，直接以白墙为背景，咔咔拍了几张，然后换下一件衣服，如今陆宁面对镜头已经少了很多紧张感，还知道不是抬个手，托个腮来变换姿势。


    王晓媛提议拍两件要换个髮型，这样能给人新鲜感，两个姑娘边拍照边商量，等十几件衣服拍完，两人已经要累瘫了，尤其是陆宁，她刚开始还能对镜头保持微笑，到后来完全是一张扑克脸，实在笑不出来了。


    弄完这些，陆宁第二天下工后，又去了网吧，把拍的照片，导进电脑，准备传到网店里，等待传照片的空隙，她又开始搜索女装品类，想看看其他的店铺都是怎么做的，翻着他们的图片，陆宁发现一个问题，有的店家的图片看起来像是调了颜色，模特的脸也很朦胧，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搜了一圈才知道有个词叫修图，说是可以让衣服颜色更鲜艷，模特的脸更漂亮。


    陆宁看了下修图的步骤，需要购买软体，还要学习怎么修图，她看得头大，身体又累，最后还是放弃了，准备相机直出图片，如果效果不好的话，再找时间专门学习修图。


    上传图片，描述详情，这个过程看着容易，其实非常繁琐，陆宁从收工就开始弄，弄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弄完，最后在填写价格的时候，她想第一次做应该保守点，就把进价再加二十到三十元就好了。


    如果价格设置太高，她怕没人买。


    做完这些，陆宁下了机，拖着劳累过度的身体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进入梦乡，她悄悄打开门，又轻手轻脚地去洗漱，回来躺到床上，旁边的王晓媛突然开口，「小宁，你紧张不紧张？」


    比起紧张，陆宁更多的感觉是累，在电脑前紧盯着屏幕几个小时，她甚至觉得这比在工厂干一天的活还累。


    「不紧张，只是特别累。」陆宁有气无力地回答。


    王晓媛此时有点庆幸，这么累，还不一定能赚钱的活，她才不去做，她虽然性格看起来比陆宁强势，可骨子里说到底还是个随遇而安，没什么远大志向的人，如果几年后能混上车间主任，王晓媛觉得就很不错了。


    第二天，陆宁照例收工后去网吧，昨天刚把衣服挂上， 她要去看看有没有人询价之类的。


    登上帐号，打开旺旺的间隙，陆宁手撑在油腻的桌面上，打了个哈欠，还没等她嘴合上，眼前就出现一连串的旺旺信息。


    「这件裙子170，110斤能穿吗？」


    「老闆，这个宝贝还在吗？」


    「你们发什么快递？」


    「这个宝贝我拍了，请尽快发货。」


    ……


    消息还在不断往外弹，闪烁的电脑屏幕上，映出陆宁又惊又喜的脸。


    第16章 16心动也无用


    竟然有这么多人发来信息？


    陆宁简直惊呆了，她赶紧抓过键盘一条条回復，同时处理已经被拍下来的衣服，把他们下架。


    随后更多的信息进来，「这件宝贝怎么下架了？」


    「快回答我啊，170 110斤到底能不能穿？」


    陆宁回覆：「不好意思，只有一件，被拍了就没有了。」


    「您放心，可以穿的，我本人172穿着不会太短，裙子有弹力的，正适合我们这种身高比较高的人。」


    发出去后，她想起什么又加了句，「我就是模特，你可以看看我穿起来的效果。」


    过了会，对方回覆：「看着不错，拍了。」


    陆宁轻舒口气，又点开另一个对话， 「开玩笑呢吗？每个宝贝只有一件？那你还做什么生意啊。真是的」


    陆宁赶紧道歉，「等下次我再去进货，到时候你再关注下。」


    「那条裙子是我先看好的，优盾里没钱没付款而已，就没了，扫兴，不买了，886。」


    说完不会买的客户，转手就把这个连结加到收藏里，陆宁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


    当然也有难缠的，陆宁解释自己只有晚上能上网，看到就会第一时间回覆信息，对方对她一阵国骂，陆宁道歉也没用，最后客户还是没留住。


    一顿手忙脚乱之后，陆宁惊讶地发现，昨天上架的十几件衣服，一天的时间都被拍出去了，虽然钱暂时还不能到她的手里，那对她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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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这么容易？陆宁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把后台打开仔细看了一遍，是真的！都被拍了！


    陆宁别提多高兴了，赶紧下机，小跑着回到宿舍，把藏在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到车间，趁车间没人，用熨斗把衣服烫整齐，还捡了厂里的包装袋，把衣服整理好。好在她做这种工作是相当熟练，弄完这一切，她还要去外面的快递点，趁他们没收工，把快递发出去。


    买衣服的钱还没收到手里，邮费又付出小一百块，陆宁觉得肉疼，只能暗自祈祷客户收到衣服时非常满意，早点确认收货。


    第一次真实地收到阿里巴巴打来的货款的时候，陆宁兴奋得想在网吧尖叫，她把正在看剧的王晓媛拉过来，让她看页面上的数字，乐滋滋的，「这些钱已经在我的支付宝里了。」


    第一次一共才卖了十几件衣服，总共没多少钱，再减掉邮费、去进货的来迴路费等人工，陆宁也就能赚个辛苦钱，更不用提她购买二手数位相机的钱离赚回来还差的远。


    王晓媛心里觉得这么折腾根本不值得，可面对陆宁兴奋的神情，她实在说不出扫兴的话，只能说：「挺好的。」


    「等后天休息的时候，我再去市场进货，上次卖得好，谘询人数多的衣服，我多进几件，然后看看冬天的外套有没有好看的，虽然这边天气热用不上，但北方还是有需求的。」


    陆宁坐在电脑前，掰着手指头盘算自己这小小的网店，王晓媛终于忍不住了，「小宁，你是不是忘了，这个月你已经因为回宿舍太晚被扣了50块钱了？」


    陆宁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面对王晓媛，郑重其事地说：「晓媛，如果网店情况好的话，我可能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你很快就要走吗？」


    陆宁：「也没那么快，我现在还没攒够房租呢，厂里供吃供住，可以省很多钱，不过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王晓媛觉得很难以置信，「你真要为了那个前途未卜的网店放弃这里吗？难道你是因为女工说出去不够上档次吗？可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是凭手艺吃饭的，不比别人卑贱。」


    「你想到哪去了。」陆宁急忙说，「我连高中都没毕业，哪敢看不起做女工的。我只是、总觉得这不是个长久之计，我也不想把自己有限的青春，浪费在版房和车间里，不想每次月末都要因为样衣的具体数量跑去跟财务掰扯，晓媛，我总觉得人的一生这么长，应该试试别的可能性，你懂吗？」


    「你说的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每个月能发4000多的工资，买买化妆品，没事的时候上网吧聊天看剧，比在老家被催着相亲好多了，这样的日子挺好的。」王晓媛说完，对陆宁露出个微笑，「不过，如果你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吧。」


    陆宁趁机说道：「那如t?果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专心地开网店，你愿意吗？」


    王晓媛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陆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拍拍她的胳膊，转身回去继续看屏幕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陆宁第二天在市场待到闭店才出来，这回她精挑细选了很多衣服，一个大号行李箱勉强才能放下，行李箱很重，陆宁弓着背，用尽力气才能拖得动。


    转公交再回到服装厂，天色已经黑了，这个时候工人们正在休息，为了不碰上他们，陆宁选择去旁边的面馆吃碗面等她们都回宿舍了再回去。


    这家面馆在附近很火，饭点来的话经常需要等位，幸好这时候已经过了晚饭高峰，店里十几张桌子大部分都是空的，陆宁点好面，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把行李箱放在过道边，无意识地往周围看，总觉得前面的男人背影看起来很熟悉，她侧了下头，看清了男人的侧脸。


    竟然是冯清河，他对面还坐着一个女生，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冯清河。


    两人的关系一目了然，陆宁赶紧收回目光，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后悔选了这家店，要不是钱都付了，她甚至可能会拖着箱子马上离开。


    这时，服务员把面端过来，陆宁低着头缩在角落里，食不知味地开始吃面。


    「陆宁？」


    陆宁抬头，冯清河正站在桌子边，身后跟着那个女生。「你今天没在食堂吃饭吗？」冯清河看到那个大号的行李箱，「你这是去干什么了？」


    「哦，我出去买行李箱了。」陆宁急中生智道。


    「可这看起来不是新的啊。」冯清河推了推行李箱，脸色变了变，没有拆穿她，「行，那你慢慢吃，我、我们先走了。」


    「好的。」陆宁看着他们走到门口，冯清河还帮那个女生掀门帘，随后两人身影消失。


    她回过头，用筷子戳了戳面碗，顿时没了食慾。


    吃完面，陆宁又在面馆待了会，没事干就拿出手机玩，她办的套餐每月流量很少，所以平时都会把qq退出登录，想上的时候再挂上。


    刚上qq，陆宁就收到了冯清河十分钟前的留言，「箱子那么重，里面到底是装了什么东西？」


    冯清河和另一个女声并肩的背影有点刺痛陆宁，她抿了抿嘴角，没回復，继续看手机里存的小说。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到了工人们回宿舍的时间，陆宁吃力地拉着行李箱往厂房里走，走到宿舍的平房门口，抬头就看到冯清河站在花坛边，手插着裤袋，正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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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来了倔脾气，继续闷头拉行李箱，不想看他一眼。


    冯清河只能出声叫她：「陆宁。」


    陆宁停住脚步，看他，「有事吗？」


    冯清河走到她身边，伸手，「我帮你拉吧。」


    「不用，马上就到宿舍了。」陆宁往后退了一步，客气道：「冯经理，你怎么在这？」


    闻言，冯清河笑了，「怎么这么久没联繫，也不回復我qq消息,见面还这么疏远了呢。」


    陆宁低头不说话。


    冯清河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在面馆你看到的那个女生，是朋友介绍的相亲对象，我们才见了两面而已。」


    果然是这样，陆宁顿时觉得心里又酸又涩，还要装出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她咬牙笑了笑，「挺好的，你们俩看起来很般配。」


    「你真的这么想？」冯清河突然靠近陆宁，陆宁躲避不及，眼前出现他放大的五官。


    坦白说，冯清河虽然气质有些文气，五官属实不错，再加上有北方人的身高加持，整体上是个帅哥，不然陆宁也不会对他动心，可惜没用，人家已经在相亲了，能和那个女生见过两次，说明彼此印象不错，变成男女朋友只是时间问题。


    陆宁往后侧了下头，赌气道：「对，很般配，行了吧？」


    冯清河突然笑了，他突然伸手弹了下陆宁的头，陆宁捂着脑门，不满道：「你干什么啊？」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等人散了才敢拉箱子进来，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冯清河伸手推了推沉重的行李箱，「这里面是衣服？」


    见她没说话，冯清河做惊讶状，「这不会是厂里的衣服吧？」


    「当然不是！」陆宁马上反驳，她见四周没人，小声说：「这是我从批发市场买来的。」


    「买来干做什么？」


    陆宁此时也顾不得要和冯清河保持距离了，两人头凑头靠得很近，把开店的事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


    「小宁衣柜？」冯清河很意外，「你真的开了家网店？」


    「对啊，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淘宝上搜，我已经卖出快二十件衣服了。」


    陆宁没有学会成年人的喜怒不形于色，她高兴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青春的一张脸更显得神采飞扬，冯清河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他也笑了笑，「拍照也是自己来？」


    「对，发货、拍照、烫衣服、发快递、回答旺旺问题，都是我自己来。」


    「行。」冯清河替她把行李箱拖起来，真的非常重，也不知道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是怎么从批发市场拖回来的。


    他看向陆宁，「以后拍照由我来负责。」


    「你说什么？」


    「我说以后网店的照片，我来帮你拍，而且我也懂一点ps，可以帮你修图。」


    「真的吗？」陆宁意外极了，冯清河不是明确拒绝过她吗？


    陆宁问他，冯清河嘴上说自己的摄影技巧不用也是浪费，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他确实对开什么网店没兴趣，其实是看不得陆宁这么辛苦。


    冯清河看向陆宁开心的侧脸，也跟着笑了笑。可这话没必要和陆宁说，最起码现在还不能说。


    第17章 17暴露


    半夜十一点，陆宁悄悄从床上坐起来，拉着行李箱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过了十分钟，王晓媛也起床，拿着自己的化妆包，走了出去。


    等她走进那间闲置的宿舍，冯清河已经开始指导陆宁一会要站在哪里光线比较好，王晓媛走过去，和冯清河打了声招唿，冯清河看了他一眼，笑道：「晓媛，晚上不卸妆，对皮肤不好。」


    一句话把王晓媛说得脸通红，她是为了要见冯清河才化妆的！没得到夸奖就算了，还这么说她。王晓媛没搭理冯清河，转头就去帮陆宁化妆。


    王晓媛弄好陆宁的妆容和衣服后，陆宁拿着自己买的那个二手数位相机，问冯清河：「真的不用这个吗？我觉得还挺清晰的的。」


    「用不着，我这是单反，没有比这个更清晰的相机了。」冯清河拍了拍手里的相机，「快去站好。」


    陆宁走到墙边，做出不同的的动作，王晓媛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一会要帮陆宁换的衣服，眼睛却一直看着冯清河。


    他脖子上挂着相机带子，微微弓着身体的姿势，看起来真的很专业，也挺帅的。


    王晓媛抿着嘴笑了。


    不得不说，冯清河的加入，大大加快了陆宁的拍照速度，他会找角度，还会帮忙引导陆宁做动作，拍出来的照片陆宁觉得不修图也挺好看，她本意是为冯清河减轻压力，可冯清河却说修图可以增加客户的购买意愿，该修还是要修的，不差这点时间。


    陆宁勐点头，直唿：「你懂的真多。」


    冯清河：「刚有淘宝的时候我就在上面买过东西。」说到这个，陆宁只能摸摸头，承认自己见识短，「五年前我才十三岁，还只在电视上见过电脑呢。」


    冯清河表情温和地看着她，「没关系，你已经不在老家了，以后会见识到更多的东西，更大的世面。」


    王晓媛咳嗽一声，冯清河的眼神才从陆宁身上收回来，他拿着相机要走，陆宁又叫住他，又伸手拉住王晓媛的手，做保证状，「你们放心，我不会白让你们帮忙的，等这批货赚到钱了，我给你们发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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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王晓媛和冯清河都笑了，王晓媛帮她算帐：「一件进价70块的衣服，卖100，陆老闆耳根子软，被砍价也不懂拒绝，最后成交价还不一定多少呢。」


    三人都笑了，冯清河晃晃手中的相机，「等陆老闆有钱了再说吧，可以记帐上，就当你欠我的人情。」


    陆宁点头如捣蒜，「没问题！」


    冯清河走了，陆宁回去收拾衣服，王晓媛却一直看着冯清河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带着点羞涩的表情，「小宁，你有没有觉得，冯经理什么都懂，为人很温和，做事规规矩矩的，长得也挺帅的？「


    陆宁收拾衣服的工作顿了顿，她装作随意道：「那是，厂里可就这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大学生，不过，我上次碰到他和相亲对象在一起，女孩看起来跟他挺般配的。」


    什么？」王晓媛几步走到她面前，「他有相亲对象？」


    「t?他今年都二十四了，相亲也很正常吧。」陆宁勉强笑笑，合上行李箱，「晓媛，你先回去，十分钟后我再回宿舍，免得被李燕看到。」


    王晓媛此时像被雨打蔫了的白菜一样，垂着头，应下来，慢吞吞地往回走，她这边还没鼓起勇气跟冯清河表白呢，他怎么就有对象了？


    真是的！王晓媛懊恼地一跺脚，快步走了。过了一会，陆宁轻手轻脚推开宿舍门，把行李箱塞回床底，她自以为动作小心翼翼，却不知道对面的李燕已经睁开了眼睛。


    「小宁衣柜」第二次上新，陆宁不管是从选款式方面还是做模特拍照，甚至她的打字速度都提高了很多，这次进的衣服又很快卖完了，陆宁跑前跑后地忙着发货，上次的货款也终于到了收货的日子，陆宁总算见到回头钱了，虽然只有几百块钱，她也高兴得不行，给王晓媛买了支韩国口红，给冯清河买了本厚厚的《摄影技术大全》。


    王晓媛收到礼物赶紧推辞，陆宁这几百块钱赚的多不容易，只有她知道，每次看到陆宁在她旁边手忙脚乱地回復买家的旺旺消息，还时不时会遇到刁难，她都想拿过键盘帮她怼回去。


    陆宁笑盈盈的，直接把口红塞到王晓媛怀里，「每次拍照你都全程陪着我，帮我化妆做头髮，我现在还没赚很多钱，只能买得起这个，你先拿着，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是真的很感谢王晓媛，说到这里她甚至有点哽咽，王晓媛眼里也亮光闪闪，她拿起口红，攥在手心里，「干嘛突然这么肉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帮你谁帮你？」


    陆宁拼命点头，两个女孩对视着，最后都笑了，在她们心里，这一笑，能胜过千言万语。


    为了不让厂里其他人看到，陆宁特意没去冯清河的办公室，而是等在他宿舍门口，冯清河从外面吃完饭回来，就看到陆宁坐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袋子，闭着眼睛，看着很疲惫。


    「陆宁？」


    陆宁缓缓睁开双眼，赶紧站起来，双手提着袋子，举到冯清河眼前，「清河哥，这次你帮我拍照，我把那些衣服上架后，很快就卖光了，正好我收到货款，想买点东西，感谢你帮忙拍照还花时间帮我修图。」她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给你买个镜头的，可我没想到竟然那么贵，我买不起，只能买本摄影书送你了。」


    她这些天东奔西跑，白天留在厂里上工，网店的大事小事都要在下工后和休息时间做，很明显地瘦了一大圈，冯清河看她乱糟糟的头髮，心里一软，笑道：「我帮你又不是为了得到好处，别跟我客气。」


    「不是客气。」陆宁故技重施，直接把东西塞进冯清河手里，「我没别的意思，只想谢谢你，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不懂感恩的人。」说玩她就要走，冯清河赶紧叫住她，拿出钥匙开门，「进来喝点水再走吧。」


    陆宁不是扭捏的人，人家既然邀请她，她就真的抬脚准备进去，刚迈进去一只脚，又听冯清河说：「正好我家里有橙汁，一会让你尝尝，你们女生不都喜欢这种么……」


    电光火石间，陆宁突然想起来冯清河是有相亲对象的，他这几天都不在食堂吃饭，估计是陪人家去了，再加上宿舍里备着橙汁，估计已经把人带回来过，她心里涌起一阵酸楚，默默地把脚收回来，规矩地站在门口，「我还要去网吧，就不进去了。」她不等冯清河开口，转头走了。


    冯清河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笑着摇摇头。


    陆宁坐在电脑前，手指机械地在键盘上打字，心里却还想着冯清河，坦白说，她确实对冯清河很动心，他不管是外在条件还是内在，都比陆宁高几个档次，再加上他那么帮自己，任谁都不可能不动心。不过陆宁也想得很明白，既然冯清河有了相亲对象，那她那点内心戏，就没必要再提了，毕竟她是有原则的人，可绝对不会介入别人的感情中。


    陆宁拿起桌边的水瓶，喝了一大口，让自己清醒清醒，还是专心好好地弄自己的淘宝店吧，只要她好好努力，以后脱离工厂这个环境，肯定不愁找不到和自己心灵相通的另一半。


    陆宁很快把自己劝好，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突然椅子被人撞了下，她还以为是自己椅子占了太多位置，把椅子往前拉了拉，低头的瞬间，她感觉到有人路过她的电脑，好像还看了一眼，等她抬头，只看到门口闪过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身影。


    陆宁心里咯噔一声，因为那个背影看起来很像李燕，她倒不怕李燕看到自己在网吧干什么，也并不打算这样一直一根蜡烛两头烧，她觉得卖服装挺有前途的，以后肯定离开工厂的，可不是现在。她现在还需要工厂这样包吃住的环境减轻生活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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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陆宁起身下机，快步走回宿舍，宿舍里还跟往常一样，女工们有的在跟对象打电话，有的则专心按手机，李燕斜靠在床上，见陆宁进来，抬头看了她一眼。


    还没等陆宁说话，李燕先对她笑了笑，还告诉她桌上有零食，让她自己去拿。陆宁点头说谢谢，心里松了口气，就算那个背影是李燕，估计她会放下以前两人那点不值得一起的小矛盾，替自己保守秘密吧。


    即使是这样，陆宁还是把本来定在今天的拍照计划往后推迟了两天，为此王晓媛还笑她胆子小，陆宁为自己辩解，她是为了节省房租做事谨慎而已。


    两天后，陆宁和王晓媛像往常一样，拉着行李箱，来到那间闲置的房间，冯清河在qq上说他一会就到，让她们先准备着，王晓媛把会用到的化妆品摆在桌子上，陆宁还没拉开行李箱的拉链，突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在外面敲门：「开门！」


    肯定是厂里的人发现了，陆宁和王晓媛交换了个眼神，赶紧收拾东西，可门外的人不给她们时间，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陆宁！王晓媛！知道是你们两个，快点开门！」


    第18章 18逼自己一把


    「快收拾！」陆宁和王晓媛都心里一惊，交换了个眼神，王晓媛把桌上的化妆品一股脑倒进行李箱，陆宁把箱子扣上，推到墙边，稳定了下情绪，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是站着车间主任和李燕，她们身后还站着几个匆忙起床来看热闹的女工。


    李燕连睡衣都没换，似乎就等着抓他们的包，此时站在主任后面，指着陆宁，「主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们就是用这间房间来拍照！」


    王晓媛冲过来，也指着李燕的鼻子，「李燕，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成天眼睛就只盯着我们了吧？」


    李燕叉着腰冷笑，「王晓媛，你们违背厂里的规定，自己搞什么卖衣服的副业，你还有理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搞副业了？」王晓媛也叉腰，「就你每天净想着找别人的茬，还能好好上工吗？怪不得你干了六七年年还是个普通女工呢！」


    「你！」李燕又要开口，被车间主任打断，她估计是被李燕从睡梦中吵醒的，脸上都是没睡好的睏倦，「别吵了，李燕，你说她们在背着厂里卖衣服，有证据吗？」


    「当然有，我亲眼看到陆宁在网吧给别人回信息！」


    「回信息又能代表什么？她利用空闲时间做客服赚钱不行吗？你真是管得宽！」王晓媛又呛她。


    「你是不是当我们傻啊， 做客户需要大半夜的拉着行李箱，鬼鬼祟祟地来这里吗？」李燕踢了踢立在墙边的行李箱，斜着眼睛看陆宁，「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敢不敢打开让大家看看？」


    陆宁垂在身边手攥紧又松开，心里明白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去的，不如一次性了结了， 她蹲下来，拉开行李箱的拉链，王晓媛赶紧制止她，「她让你打开你就打开啊，她算老几？」


    一直没说话的车间主任此时却开口说道：「打开，让我们大家都见识见识，你大半夜拖着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陆宁心一狠，直接把箱子摊开，放在地上。没收拾好的衣服散落出来。


    众人纷纷围上去窃窃私语，李燕兴奋地叫了声：「你看我说还说什么来着，都是衣服！这你还你承认在开什么淘宝店吗？」


    其余人纷纷蹲下用手扒拉箱子里的衣服，陆宁急得涨红了脸，阻止道：「你们别碰我的衣服！」


    哪有人听她的，就连车间主任都用一双胖乎乎的手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


    「这些都是你们俩买的？」


    怕牵连到王晓媛，陆宁赶忙回答：「衣服都是我的，淘宝也是我开的，晓媛只是帮我的忙，她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


    车间主任笑了，听不出褒贬道：t?「你还挺讲义气。」


    「你这让我怎么说呢。」她手指挑起一个浅蓝色短袖上衣，看着陆宁，却叫李燕，「燕子，我记得我们上次打的版里是不是就有这种衣服？」


    还没等陆宁反应过来，李燕马上明白了车间主任的意思，赶紧说：「对！跟这个特别像，难道这就是我们厂的？」


    听到这里陆宁明白了，主任和李燕这是在相互配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她脸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在批发市场进的货，跟厂里的衣服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燕撇嘴：「刚才王晓媛可还说你们没做淘宝呢，现在不是啪啪打脸？你们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


    车间主任仿佛那些衣服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拍拍手，站起来，对陆宁说：「你也算老员工了，知道工厂里最忌讳的就是偷盗，这要是成了风气，厂子以后就没法管理了。涉及到厂里货物安全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这样吧，衣服我先拿走，等明天保安科的人上班后，我们再商量要怎么办。」


    这怎么行，陆宁一听就急了，「这都是我自己花钱买来的！」


    王晓媛直接按住车间主任拉箱子的手，大声嚷：「你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想冤枉好人是不是？」


    车间主任做出很和善的表情，「晓媛，这事涉及厂里货物安全，我也是没办法啊。」


    这时候，冯清河从外面挤进来，他在宿舍外面就听到她们吵闹的声音，知道肯定是陆宁她们被发现了，就回去把相机放好，这才又折返过来，装作被吵醒的样子，王晓媛见他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张嘴就是：「冯经理，她们说我们偷衣服，你帮我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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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看了王晓媛一眼，打断她的话，「冯经理，我敢保证这些衣服都是我自己买的，根本不是偷的。」


    王晓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差点把冯清河供出来，马上闭了嘴。


    冯清河到底比他们年长几岁，从只言片语中大概了解事情经过，他镇定道：「今天先让主任把衣服带回去，等明天一起去保安科查查厂房里的监控。」他看着陆宁的眼睛，通过语言安慰她：「放心，只要你没偷东西，自然有办法还你清白。」


    两人隔空对视，陆宁点了点头。


    一众人闹到后半夜，第二天一早，陆宁和王晓媛就到保安科看监控，他们一起查了过去两个月的录像资料，陆宁的身影在里面每天出现，可她都是两手空空，什么都不拿，虽然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这里天气还是很热，陆宁穿着短袖裙子，身上连个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冯清河大早上就过来，此时打圆场对车间主任说：「主任，看来这是一场误会，要不您看就把衣服还给她们，让她们做个保证，以后就算做什么副业，也不能影响工作，更不能利用闲置的房间，您看这样行吗？」


    车间主任和李燕的关系匪浅，她经常收到李燕给的小恩小惠，李燕跟她抱怨过很多次，陆宁和王晓媛之间的争执，尤其是当陆宁也被调到版房，她更觉得不公平，就想让主任帮她出出气，挤走她们，李燕就能进版房了。


    车间主任笑了笑，意有所指：「没想到冯经理不光管订单部，现在连保安科的事也管。」


    冯清河神情自然，「陆宁还不到二十岁，这要是被人冤枉当了小偷，估计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心理阴影，您说是吧。」


    「摄像头总有死角，我不信她没机会往外拿衣服，因为我从她的行李箱里翻到了这个。」车间主任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条黑色短裙，「没人比我更清楚车间做过什么款式，这就是我们厂做的，你怎么解释？」


    陆宁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裙子，仔细看，颜色和长短和她新货里的一条确实很像，可仔细看花纹根本不一样，她大声道：「这件根本不在我的行李箱里！是你昨晚放进去的对不对！」


    「我那么做能有什么好处呢。」车间主任笑着看看她，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她极尽嘲讽地瞪了陆宁一眼，又去看冯清河，「既然冯经理愿意管这件事，不如你来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报告给厂长？」


    「你这是在替李燕报復她对不对？」王晓媛受不了了，她拿出手机，半威胁那个胖女人，「我报警，让警察还陆宁一个清白！」


    这就是栽赃！陷害！陆宁心里很清楚，可现在的情况，就算她浑身长满了嘴，也没办法洗刷身上的冤屈了，想到这里，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冯清河往她身边靠了靠，他实在没想到车间主任平时挺和蔼的一个人，怎么这回就非要跟陆宁过不去？


    「主任，您别怪我拉偏架，只是陆宁和我还算熟悉，她绝对不可能偷厂里的东西，这肯定是误会，这件事我们自己解决，还是不要惊动厂长吧？」


    「什么事不要惊动我啊？」黄厂长走进保安室，「哎呦，这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


    冯清河把事情经过简单对他说了，黄厂长双手背着，胖胖的肚子向前伸着，他看着陆宁，其实在办公室经常听到有人提起她，说这个女工干活利索，不怕吃苦，很要强，以后说不定能在车间做出一番成绩来。


    黄厂长听完前因后果，基本上就明白来去脉了，他用手指头提起那条黑色的短裙，问了陆宁：「你到底偷没偷衣服？」


    陆宁的眼泪随摇头的动作流下来，「厂长，我在开淘宝店卖衣服是真的，可我从来没拿过厂里的任何一件衣服，刚才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请您一定相信我。」


    黄厂长放下裙子，他也不相信平时口碑这么好的一个人会为了几件裙子当小偷，想了想对车间主任说：「她要真想偷也不会就偷一件，冒那么大风险，就为了一条不超过五十块钱的裙子，不值得，算了，这事就这么过了吧，都回去干活。」


    陆宁和冯清河都没想到黄厂长竟然会这么说。陆宁微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冯清河伸手推推她，小声提醒：「快谢谢厂长。」


    陆宁如梦方醒，赶紧说：「谢谢厂长。」


    黄厂长笑眯眯地看着她：「不客气，快回去上工吧。」


    陆宁看了看那边脸色发沉的车间主任，又看冯清河和王晓媛，一想到以后要承受李燕这种人对她的冷嘲热讽，还要兼顾开店和上工，最后很可能两样都做不好，她就突然对这里的环境产生无法控制的厌烦，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停不下来，她想了几秒钟，最后开口道：「厂长，发生这种事，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车间我不回去了，可晓媛还要继续工作的，希望主任以后不要用异样眼光看她。」


    她这话一出，冯清河和王晓媛都非常吃惊，王晓媛拉她的袖子，小声说：「小宁，你干什么啊，你那个店能维持多久还不一定呢，好歹留条后路。」


    冯清河也往她这边走，他不方便说话，只是用眼神告诉她别冲动。


    如果不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或许陆宁还真的会把这里当成后路，贪图这里能提供吃住的条件。可她现在想逼自己一把， 看看靠自己，到底能走多远。王晓媛急得不行，可陆宁一直沉默地看着黄厂长，黄厂长说：「那你去找人事办手续吧，其他人回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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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厂长。」陆宁恭敬地给他鞠了个躬，冯清河和王晓媛没法再留，只能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她又低头看散落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心里茫然却期待，以后的路真的要一个人走了。


    第19章 19能省则省


    陆宁很快找人事办好手续，结清了工资，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宿舍里的女工都在旁边看她，有平时和她关系不错的跟她开玩笑。


    「以后就是陆老闆了。」


    「陆老闆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们啊。」


    听到这些，陆宁友好地笑笑， 随意地回几句。


    「陆老闆，你的网店可别很快就倒闭了啊。」李燕抱着双臂，靠在上铺的床架边，她这段时间费劲精力讨好主任，本来想借这件事好好给陆宁和王晓媛一个教训，谁知道厂长突然出现，大事化了，不光没拖累陆宁，反倒把自己拉下水，她当然觉得气不过。


    王晓媛想回嘴，陆宁拉住她，对她摇头。以后根本不会再见面的人，又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陆宁很快收拾好行李，一个白色带红条的大塑料包和一个行李箱，就是她全部的家当。王晓媛帮她拉着行李箱送她到厂门口，夕阳照在两人身上，地上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等你安顿下来，一定要告诉我地址，我休息的时候就去找你，还帮你化妆。」王晓媛眼角有点点亮光，陆宁抬手帮她擦擦，「哭什t?么啊，没几天就能见到的。」


    王晓媛拉着陆宁，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习惯做什么都有陆宁陪着，这回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心里实在难受。


    「没事的，等以后我真的成了陆老闆，你过来帮我，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陆宁安慰她。


    王晓媛勉强笑笑，目送她上了公交车，一直看到公交车驶出视线，才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擦眼睛。


    陆宁心里也不舒服，可她没时间沉溺在那种伤感的情绪里，眼下她要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了，首先她要找个住处，太贵的住不起，可太小的，又担心放不衣服，她背着塑料大包，手里拖着行李箱，跟在从电线桿上找来的房东后面，爬到六楼看房，房子倒不错，可月房租要1000，她租不起。


    房东是本地阿婆，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 走路的时候钥匙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噹的声音。阿婆已经带她看了四套房了，已经没什么耐心，用蹩脚的普通话问她到底要找多少钱的房子，陆宁抿抿嘴角，举起一只手。


    「五百？」阿婆震惊，五百块的房子，还要干净的，还不能接受和别人合租，这个女仔简直异想天开，她直觉自己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临走前个要刺她几句。


    可看着面前的租客，年纪轻轻，背上沉重的行李几乎把她的嵴背压弯，脸上的汗浸湿鬓角，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透露着疲惫。


    阿婆自己的孩子都比她大了，心有不忍，最后嘆了口气，做了个手势，「跟我来吧。」


    她带陆宁左拐又拐，经过破旧城中村外面裸露的密密麻麻的电线，走到一处偏僻的楼房， 打开一楼的房门，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阿婆拍开灯，对陆宁介绍，「这间房里什么都有，可以洗澡，也可以做饭，墙都是新刷的。」她话头一转，「缺点你也看到了，这里没有窗户，因为以前是半地下室。」


    陆宁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进来后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仔细一看，整间房只有一条窄窄的玻璃条，阿婆走到所谓的窗边，推开，陆宁只看到一条还没她手掌宽的所谓的「窗户」。


    「要是你能接受，五百块一个月，不能接受的话，就没办法了。」阿婆说，「不光我这里没有，整个批发市场附近都没有能符合你要求的了。」


    陆宁看着四周雪白的墙壁，她咬咬牙，点头。「谢谢，我现在交钱。」


    住处定下后，陆宁随意收拾了下床铺，本来只想休息半小时就起来整理衣服，没想到竟然闭上眼睛就睡着了，还是锲而不捨的手机铃声把她叫醒的。


    陆宁捂着额角，从床上坐起来，接起电话，「餵？」


    「陆宁，你现在在哪里？」


    是冯清河！陆宁顿时清醒过来，「清河哥，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耳边传来冯清河低低的笑声，「我不光有空给你打电话，我还有空找你，你告诉你的住址。」


    陆宁赶紧从床上起来，站在一片凌乱中，她结结巴巴地问：「现在吗？可是我还没收拾好。」


    「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嫌弃你吗？」


    陆宁一想，也对，随后大方地把地址告诉他。挂了电话，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清爽一点。


    又简单地收拾了下房间，门外响起敲门声，陆宁过去把门打开，冯清河站在门口，笑着看她，「这里真的很难找，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楼房，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这。」


    陆宁抿嘴笑了，侧身让开，「清河哥，快进来吧。」


    冯清河走到屋内，左右看看，一脸的欲言又止，即使她不说，陆宁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便说：「虽然没有窗户，但是很干净，离批发市场很近，周围有好几家网吧，以后上网也方便。」


    冯清河轻轻嘆了口气，举起手里带来的饭菜，「不说这个了，我还没吃饭，陪我吃一点吧。」


    陆宁把房东留下的桌子擦了擦，两人坐在桌边吃饭。陆宁这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此时闻到饭菜的香味，食指大动，低头吃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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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清河吃饭的样子却很斯文，他看着陆宁嘴里塞得鼓囊囊的，忍不住出声劝她：「慢点吃。」


    陆宁点头，含煳道：「我实在太饿了。」


    冯清河温柔的眼神落在陆宁头顶，拿筷子给陆宁夹了块肉。陆宁抬头，嘿嘿地笑，「谢谢清河哥。」


    吃过饭，冯清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相机，让陆宁换衣服，陆宁正擦桌子，闻言不解地看他：「现在吗？」


    冯清河低头调相机的数据，「我们要抓紧时间拍，不然的话我回去就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车了。」


    「好！我马上！」陆宁把抹布一甩，闪身进了卫生间。


    随后的一个多小时，房间里只有「咔嚓」的闪光灯声音和冯清河间或指导陆宁动作的声音。


    两人认识到现在也算建立了默契，速度很快地拍完了十几套衣服，冯清河检查回放，感觉还不错，告诉陆宁自己会尽快把图修好，发她邮箱里。


    陆宁叫住冯清河，追他到门口，冯清河把背包斜背到肩上，低头看她，「怎么了？」


    「清河哥，你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帮我拍照吗？」


    冯清河歪头看她：「对啊，当然了，我也想看看你安顿得怎么样了，这里环境虽然不如想的好，也勉强凑合。」


    陆宁抬头和她对视，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她清清嗓子，「我以为离开工厂后，你就不会再和我来往了，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还愿意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我们都认识多久了，你怎么还对我这么没信心。」冯清河抬手揉了揉陆宁的头，笑道，「别总对我谢来谢去的，那么见外。帮你是我自愿的，我觉得你是个很聪明、很要强的女孩、很有勇气的女孩。」


    看着冯清河俊朗的脸，陆宁很想追问一句，她对冯清河来说，只是工厂里随处可见的女工之一，他到底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帮自己？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要强、聪明？他对自己感情中，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超过友情的东西？


    陆宁情绪上头的瞬间，这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想起那天在面馆，冯清河和那个女孩并肩的背影，迅速冷却下来。


    只差一点，她在心里嘲笑自己，幸好没说出口，不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会变得多尴尬。


    「清河哥，路上小心。」最后她这么说。


    晚上陆宁洗漱完，躺在床上和王晓媛发了几条简讯，便伸手关了灯，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只有靠近天花板位置的那条小小的窗户，有一点微弱的光。


    也许是从没自己生活过，陆宁有点失眠，翻了几次身后，她毫不意外地想起了程程，这些天她忙着自己这摊事，已经很久没给陈丽打电话了，算算时间，程程过了这个月，就要满一周岁了， 一周岁的她是什么样呢，应该可以到处走了，也可能会说话了，陆宁在脑海中幻想程程现在的样子，想着想着鼻子又开始发酸。


    她决定如果这次上新顺利的话，拿到钱一定要给程程多买点好看的衣服，就算永远不能相认，也要好好对她。


    思绪开始昏沉，陆宁的身体开始进入睡眠状态，脑子里突然出现冯清河的脸，梦里冯清河和一个女生手牵手走过来，陆宁吓得想赶紧躲起来，她还没找到能躲的地方，冯清河就像不认识她一样，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从她身边走了。


    此时梦里和现实突然交汇，陆宁委屈得想哭，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她坐在床上好一会，才从那种伤感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下床快速洗漱完，出门去批发市场逛，物色自己下一期要上新的服装，为了能给这些阿公阿婆留下好印象，她还买了些便宜的水果，给他们分了分，自己则坐在人群中间陪他们聊天。


    晚上回到出租屋的路上，她只买了两个馒头，回家就热水吃了下去，没办法，她现在花钱的地方太多，能省则省。


    第20章 20「小骗子」


    第二天早上，陆宁还没起床，冯清河就给她发信息，说已经把修好的照片发她邮箱了，陆宁赶紧起床，随意洗漱下，去了附近的网吧，上了邮箱，她打开冯清河发来的附件，发现他竟然还帮她把照片按照衣服款式重命名，方便她查找，再看邮件发送的时间，竟然是凌晨一点多。


    陆宁握着滑鼠的手指轻轻抖了抖，她的心像被温水泡过了一样，有种温热而涨涨的感觉，冯清河竟然对她这么好，冯清河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陆宁脑海中，她却不敢深想。最后手机拿在手里转了了几圈，陆宁给冯清河打了个电话，没说别的，只是亲口对他说了声谢谢。


    冯清t?河的声音听起来很困顿，他低低地笑了声，「那天见面不是跟你说过么，别天天谢来谢去的，听着生分。」


    陆宁紧紧握着手机，想说的话不知道怎样才嫩说出口，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地答了句，「以后不会了。」


    「这才对嘛，先不说了，我这边有点忙。」


    「好。」


    挂了电话，陆宁把视线放回到屏幕上，更加认真地填写新品详情，冯清河这么帮她，她更要好好地经营店铺，丝毫不能出差错才行。一整天，她都在电脑前勤奋地敲敲打打，中午只吃了袋泡面，她还提前从家里带了塑料饭盒，这样可以不用买碗面，省下两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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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口吃完面，陆宁短暂地休息了几分钟，又开始守店铺，她这次上新正好赶上工作日，不管是加购物车还是谘询的客户都不算太多，陆宁渐渐琢磨出门道，或许她下次可以找个周末的上新，还可以在首页上添加个图片，做个预告之类。


    也是幸好活不多，陆宁开始搜索如何设计字体，怎么加图片，甚至她也开始看怎么使用ps……她想自己要是会修图，以后就不用再让冯清河帮忙了。


    网上各种信息太多，陆宁选了看起来比较靠谱的帖子，一步步按照步骤准备自己做个图片，她正认真看着，椅子被后面的人使劲撞了下。陆宁身体往前倾，胸口直接撞到桌子上，她忍不住皱了下眉。


    她摘下耳机，往后一看，这才发现身后突然聚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男人，正在挥拳头使劲揍地上躺的人。


    「让你装逼！小屁孩！打死你！」


    而挨打那人刚开始还在使劲咒骂，几拳打下去，就没了声息，只剩下轻微的呻吟声。


    这个时间能在网吧都是没学上的无业青年，或者逃学的十几岁小孩，一言不合打架属于正常操作，大家都看热闹不怕事大，围在周围为那两人加油。陆宁看网吧老闆坐在前台稳如泰山，只要不出人命，他才懒得管。


    再去看打架那两人，一直被压在下面打的那个，突然腰腹用力，一个翻身，扭转逆势，把身上的人翻到下面，一拳打在那人面门上，那人顿时哀嚎一声，捂着脸痛苦地扭动身体。


    现在占上风的那位一看就是个小孩，胳膊腿儿都细长，脸被血煳的都看不清样貌，打起人来却毫不手软，只动手，不说话。


    周围的人还在起闹，陆宁却觉得搞不好这小孩真会把人打死，她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那男孩的拳头，男孩回头看她，眼里的狠厉还没消散，「少管闲事！」


    陆宁不放手，「算了，我们都知道你厉害，再打下去，他估计就要送医院了，到时候警察会找你家长的。」


    说完陆宁就静静地看着他，她有弟弟，知道找家长对这种男孩来说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果然男孩停下手，从地上站起来，指着那人说：「老子叫罗辰阳，不服就来找我！」


    这种中二气质满满的威胁话，陆宁听了简直想笑，可她又不能笑，只能憋回去。


    网吧见闹得差不多了，过来赶人让他们各回各位，刚才放狠话的男孩趁乱往卫生间方向走。陆宁想了想，抬脚跟上。


    网吧的卫生间门口有个洗手池，那男孩打开水龙头，直接把头放进去沖，沖了好一会，他抬起头，撸了把头髮， 露出一张很帅气的脸，可惜这张帅脸现在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很狼狈。


    陆宁把手里的卫生纸递过去，男孩接过去，从镜子里看她，没好气道：「不是告诉你别管闲事吗？」


    陆宁纠正他：「你该说谢谢。」


    男孩斜眼睛看她一眼，最后不情不愿地说了句：「谢谢。」


    「这才对嘛，你今年多大了？我没听错的话，你叫罗辰阳？」


    罗辰阳不回答，用卫生纸擦脸，遇到伤处脸都皱成一团，陆宁看他这样，不由得笑出来，罗从辰阳瞪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到你让我想起我弟弟了，他过了年该十二岁了，我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他了。」


    罗辰阳把湿发往后撸了一把，露出饱满的额头，闻言他撇撇嘴，「我今年十六岁，比你弟弟大多了。」


    「真的吗？」陆宁故意逗他，「我比你大三岁，比你高好多啊。」


    罗辰阳一听急了，赶紧挺腰杆，为自己辩解，「我还能长呢！」


    「行行，不逗你了，看你没被人打出脑震盪我就放心了。」陆宁笑着看了看他，回到自己机子前，继续干活。


    没一会，她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抬头一看，竟然是罗辰阳，男孩熟练地开机，别别扭扭地说：「我懒得跟他们坐在一起。」


    陆宁：「那我感谢你看得起我。」


    身边随后传来罗辰阳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还有他不时喷队友的声音，陆宁实在被吵得没法集中注意力，便探头过去，「罗辰阳，刚才是不是因为你太吵了才挨揍的？」


    「才不是！」罗辰阳摘下一半耳机，急急为自己辩解，「他说我这帐号是偷来的，这就是我的帐号，我花了好几万才把等级升到这么高！」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闷声闷气道：「我知道了。」


    之后的声音确实小了很多，陆宁笑这小孩还算懂事，随后继续干自己的活，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愉快安静的下午。


    晚上五点多，网吧里该走的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打算包夜的，大家陆续去网吧里面的小卖部买晚饭，没一会大厅里飘来各种米饭和泡面的香味。


    陆宁还是挑了最便宜的袋装泡面做晚饭，等她打完热水回来，看到罗辰阳还坐在电脑前，板着小脸，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脑屏幕，喉咙却不自然地上下动了动。


    虽然罗辰阳和陆家宗年龄长相都对不上，性格更是千差万别，可陆宁毕竟是个姐姐，她看不得这种小男孩在外受苦，想了想，又站起来，去小卖部给他买了个四块钱的碗面，撕开后加了热水和调料包，端回来放到罗辰阳桌子上。


    罗辰阳被吓了一跳，白净的脸马上红了，接着结结巴巴地说：「我有钱，我不吃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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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点头，「我知道你有钱。」


    罗辰阳急了，半个身体都侧过来，脖子梗得直直的，「我家里很有钱的，我只是不想被他们管才跑出来，你看我身上的衣服，700多一件呢！」


    陆宁还是点头，「再有钱也要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也许是真的饿了，罗辰阳想了想，缩回自己的椅子，打开面碗上面的盒子，拿起不太方便的塑料叉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陆宁摇头，憋着笑也开始吃面。


    两人很快吃了晚饭，吃饱后罗辰阳变得懂事了一点，拿着两人吃剩的面汤倒了，还去水池边帮陆宁洗碗。


    从陆宁的角度正好看到水池，好几个人在排队，罗辰阳排在队尾，他站有站像，后背挺得直直的，头髮不是像大多数十几岁少年那样随便剃的，能看出精心修剪的痕迹，身高虽然不高，但腿确实很长。


    陆宁打量他，心想，说不定以后他真能长成大高个。


    想到这里，她在键盘上按照罗辰阳衣服上的logo，在搜索框上打出几个字，一条条翻下去，她直接惊呆，身边工友能穿个阿迪或者耐克都恨不得把logo露出来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穿了名牌。罗辰阳的衣服竟然是个外国的牌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读，不过罗辰阳说一件衣服700多，如果是真的的话，应该是保守了。


    也不怪陆宁，这个牌子贵到她不敢相信罗辰阳会穿真的。这个小屁孩，才十几岁就穿假名牌，到底什么家庭教出会这么虚荣的孩子？


    陆宁频频摇头，直觉以后要和他保持距离，搞不好是个小骗子。


    「小骗子」拿着陆宁的饭盒回来，陆宁一顿泡面收买了罗辰阳，他紧绷的小脸缓和许多，探过身来，非拉着陆宁说话：「我爸是大老闆，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名字，网上都有他的信息，我天天打游戏，他就打我，我妈不敢管，我就跑啦！为了不让他们找到，我把手机卖了，那个手机买的时候好几千呢，只卖了几百块钱，我觉得我被骗了。但是没办法，我没经验，离家出走的时候忘带钱了。我都走了好几个网吧了，钱、花得差不多了。」


    罗辰阳的声音越来越低，看起来真的有点忧愁。


    编，接着编。陆宁分出一只耳朵去听他的事，听到这里，打起精神，如果他开口跟自己借钱，那他确定无疑是个小骗子，她就要告诉网吧老闆或者直接报警。


    没想到「小骗子」说着说着开始跑题，他看到陆宁屏幕上的旺旺界面，惊讶道：「你是开淘宝店的？」


    「怎么你懂？」陆宁看他。


    「没开过还没在网上买过东西么？」他接t?着去看，还点评道：「你的店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陆宁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网吧的烟燻得失了智，才会问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屁孩。


    「你卖的太便宜了！这几十一百多的衣服，赚得太少啦。」说完罗辰阳还补充道：「加价最起码翻倍，我爸就是做生意的，这都是他教我的。」


    他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敲出几个字，让陆宁来看，「你看罗庆生就是我爸，本市着名企业家，旗下有……「


    陆宁连看都没看完，她实在不会相信连泡面都吃不起的人，竟然会是企业家的儿子，她觉得自己对罗辰阳的判断有误差，罗辰阳应该不是骗子，他是脑子不正常。


    第21章 21收留小罗


    陆宁把罗辰阳的身体推回去，自己则专心弄店铺的事，期间罗辰阳几次想帮她回復旺旺消息，陆宁都拒绝了，她现在是奠定基础的关键时期，要是被罗辰阳这样的小屁孩口无遮拦把客户气跑了可不行。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陆宁终于准备回家，她摘下耳机，活动了下脖子，旁边的罗辰阳机子已经关了，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睛，正窝在座椅里打盹，此时听到动静，却一个激灵坐直身体。


    陆宁站起来，看着他：「我要回家了。」


    罗辰阳用很清亮的眼睛看她，陆宁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估计是包不起夜了，等下网吧老闆来巡查，他续不上钱，很快会被赶出去。


    可陆宁也不可能把一个只比自己小三岁的少年带回家，更何况这个少年还是个来歷不明的。


    她狠狠心，不去看罗辰阳的眼睛，拿起装面碗的袋子往外走，边走边庆幸，幸好罗辰阳没有开口求她，也没说任何会让她心软的话。


    不过也好理解，十六七岁的男生正是自尊心爆棚的时候，以他的性格，估计让他开口求人都做不到吧。


    只走了两步，陆宁还是停住脚步，回头，罗辰阳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低头揉眼睛，乌黑的发顶微微炸毛，让陆宁想起某种小动物，她停住脚步，嘆了口气，折返回去，拿出十块钱，递过去，「这你拿着，去前台再开个机子。」


    罗辰阳只看他，不说话，也不接钱，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不用了。」


    「那你一会有地方去吗？」


    罗辰阳抿抿嘴，「我刚才出去，看到旁边有个楼道，挺干净，我可以靠着墙坐着。」


    陆宁知道他没有在装可怜，他是真的打算这么过一晚，陆宁沉默了好一会，她想狠狠心转身回家，双脚却像被钉子订住一样，一步都挪动不了。


    陆宁承认自己心软了。


    「你说你可以帮我，是不是真的？」陆宁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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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辰阳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重重点头，「我没骗你，体力活、上网打字……我都可以，我还可以帮你弄店铺，我玩电脑好几年了，这些我都会的。」


    他像个想要推销自己的小贩，明明很急切，却又因为自己的自尊，不想表现得过于谄媚，看起来别别扭扭又有点可爱。


    「那你跟我走吧。」陆宁只犹豫了一瞬，见罗辰阳开心地跳下椅子，又说：「家里只有一张床，你得睡在地上。」


    「没问题。」


    「早上不许睡懒觉！」


    「 行。」


    当晚，陆宁拿了唯一的被子铺在地上，让罗辰阳睡在上面，自己则只盖了一条毛毯。关灯后，室内一片安静，谁都没说话。两道唿吸声交织在一起。


    陆宁闭着眼睛，耳朵却听着四周的动静，罗辰阳再怎么看起来人畜无害，也是个正在青春期的男孩，她不能不提防。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周围一片安静，慢慢的，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进入梦乡。


    地上的罗辰阳突然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陆宁一下子惊醒，她下意识伸手摸枕头底下，临睡前，她趁罗辰阳没注意，往枕头底放了把小小的水果刀，此时正攥在她手里。


    一阵动静后，传来罗辰阳的声音，「你睡了吗？」


    陆宁：「没有。你怎么还没睡？」


    罗辰阳蹭过来，把头搭在陆宁床边，陆宁只能依稀看到他毛茸茸的头髮。


    他说：「谢谢你收留我，我一定好好帮你干活。」


    罗辰阳正在经歷变声期，声音沙沙的不算好听，却足够真诚，「我离家出走快一个月了，从来没遇到像你这么好的人，给我买泡面，还让我住你家，真的谢谢你。」


    攥紧的手慢慢松开，陆宁整个人放松下来，「玩够了就早点回去吧，别让你父母担心。」


    「不要！我才不要！我爸就知道挣钱，回家就骂我，我妈天天美容，我爸骂我她只知道哭，我才不要回去，我就留在你这里。」罗辰阳翻了个身，背对她，似乎生气了。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小孩。陆宁淡淡笑了笑，也闭上眼睛，终于安心睡去。


    从那天，罗辰阳真的如他所说的，留在陆宁身边帮她，陪陆宁去批发市场进货，瘦弱的身体拉起大包，就算走得再艰难也不需要她帮忙。不进货的日子就帮她回復店铺信息，罗辰阳心情好的时候是个嘴很甜的男孩，对着买家「哥哥姐姐」叫个不停，哄得对方心情舒畅，陆宁的「小宁衣柜」有了稳定的进货周期，再也不担心断货，生意逐步平稳发展。


    有次罗辰阳跟陆宁批发市场回来，一路拉扯装衣服的大包，两人身上都出了很多汗，到家后他就跑到卫生间沖冷水澡，任凭陆宁外面拍门让他小心着凉也不管用，果然晚上就开始发烧，陆宁大半夜出去给他买药，罗辰阳烧得迷迷煳煳的，连话都说不出，只是抓着陆宁的手不停发抖，看着陆宁揪心。


    精心照顾他两天后，罗辰阳才逐渐好起来，在那之后陆宁每天都给他买袋牛奶，嘱咐他一定要喝了，罗辰阳当时大病初癒，看着懵懵懂懂的，手抓着牛奶袋子，表情像是收到什么珍贵礼物，哑着嗓子说：「谢谢。」


    陆宁笑着拍拍他的头。「不客气，小阳，快点好起来。」


    时间一长，陆宁甚至有点庆幸那天把罗辰阳带回家，因为他实在太好养活了。罗辰阳不怕吃苦，表现安分，对陆宁从没逾距，甚至都没要过一分钱工资。唯一的要求是让他每天能保证打三个小时的游戏。


    有了他的帮忙，陆宁有更多时间研究时下女装的流行趋势，对进货也开始有自己的见解，开始懂得分析和揣测买家的偏好。


    这天陆宁收到又一批货款，特意从外面的饭店叫了几个好菜，和罗辰阳边吃边聊天。


    「我这几天在看买过店铺衣服的收货地址，发现有好多都是北方人，而且买的最好的尺码都是我穿着拍照的l码，你说这代表什么？」


    罗辰阳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你穿的衣服都很适合高个子，而北方高个子女生比较多，能直观地用你的模特照做参考，所以很受她们的欢迎。」


    陆宁本来只是随意和他聊天，没想到两人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和，这让她感到惊讶，这个小屁孩，还挺有想法的，再看他吃饭正襟危坐、慢条斯理的样子，搞不好他真的是哪家的公子哥。


    陆宁接着问他：「那你觉得，接下来我进货应该怎么安排？」


    「这很简单。」罗辰阳拿起纸擦了擦嘴，「北方的冬天很冷，应该进厚重的冬天外套。」


    陆宁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身高还是衣服的款式问题，本地的买家很少买店铺的衣服，看来是时候把重点放在北方的买家身上。


    陆宁频频点头，把一个鸡腿放进罗辰阳碗里，开玩笑道：「你这么懂生意，我开始相信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富二代了！」


    「我本来就是。」罗辰阳嘟囔一句，筷子却伸向那个大鸡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罗辰阳马上放下筷子，「我去开门。」


    冯清河看着站在面前的罗辰阳，心里一顿，警惕道：「你是谁？」


    罗辰阳感受到他的情绪，马上变身那天在网吧狠揍人的混蛋小罗，也皱着眉，「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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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赶过来，抬手推了推罗辰阳的肩膀，低声道：「这是我朋友，你应该叫清河哥。」


    罗辰阳撇嘴，不出声，陆宁觉得有点尴尬，对冯清河说：「清河哥，你别见怪，他也不跟我叫姐，快进来吧。」


    冯清河把带来的水果递给她，「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跟进一个大单，前几天终于拿下才有空过来，不过晓媛一直在车间加班，特意让我告诉你一声，等她有空来看你。」


    「她给我发qq了，我没关系的，你们想来随时都可以来。」陆宁接过水果，递给罗辰阳，罗辰阳不情愿地接过去，去那个小小的厨房洗水果。


    「这孩子哪来的？」冯清河忍不住问。


    陆宁把前因后果给他讲了，末了t?说：「他帮我很多忙，像个小助理似的。」


    冯清河却越听眉头越紧，摇头：「他一直留在你这里算怎么回事？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天天同进同出的，让外人看到会怎么想？况且他还是个未成年，得尽快让他走。」


    陆宁看着厨房里罗辰阳的背影，道理她都懂，罗辰阳要是真的如他所说说是企业家的儿子，现在家里不知道会怎么担心呢，她点头收回目光，「我会找时间跟他说的。」


    这话正好让罗辰阳听到了，他把装水果的盆子用力放在饭桌上，斜了冯清河一眼，没好气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说完，他继续坐下去啃自己碗里的那只大鸡腿去了。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冯清河马上要站起来跟他理论，陆宁赶紧拉住他，「可能是跟你不熟，等熟悉就好了。」


    冯清河坐回去，手支在膝盖上，对陆宁小声道：「还是赶紧让他走吧。」


    陆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冯清河这次来是继续帮陆宁拍照的，等陆宁从卫生间换完衣服出来，见罗辰阳又和冯清河槓上了，他指着冯清河手里的单反，表情张扬：「你这相机款式太老了，我没猜错的话只有1000万像素？」


    冯清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罗辰阳那种幼稚的胜负欲又上来了，他无不得意道：「佳能55d，知道吗？去年刚出的款式，1800万像素，不过你知道也没用，你又买不起。」


    「罗辰阳！」陆宁听不下去了，她走过来，看着罗辰阳，「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快和清河哥道歉。」


    「我不！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个相机，他确实买不起啊。」罗辰阳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看冯清河不顺眼，他梗着脖子瞪冯清河。


    「你说的相机，不光他买不起，我也买不起，我们可比不起富二代，你这样看不起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我家里？」陆宁真生气了，冯清河对她来说不光是朋友，罗辰阳这样说他，跟说自己没什么区别。


    罗辰阳住在陆宁家里快半个月了，从没见过她对自己这么生气，尤其是在别人面前毫不留情地指责他更让他觉得没面子，罗辰阳气不过，穿上鞋，一甩手，走了。


    陆宁看着被关上的房门，不好意思地对冯清河说：「他年纪小，你别跟他计较。」


    「我不在乎他怎么说，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尽快让他走，不然迟早给你惹麻烦。」冯清河到底比她年长几岁，情绪要稳定得多，陆宁暗暗想，以后如果谈恋爱，一定要照冯清河这样的找。


    两人拍完照片，冯清河收拾好东西，陆宁送他出城中村，两人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并肩走，不小心手就碰到一起，陆宁赶紧收回手，心却砰砰地跳。


    冯清河倒面不改色，对她挥手，让她快回去，昏暗的路灯为他的笑容加上一层黄晕。


    陆宁依依不捨地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就看到罗辰阳打量她，「他是你男朋友？」


    「如果是的话，我怎么会让你住我这里？」陆宁觉得好笑， 回了他一句。


    「那你喜欢他？」罗辰阳又问。


    「关你什么事？」陆宁用手推他。


    「最好没有，你们俩不合适。」罗辰阳少年老成地点评道。


    第22章 22蓝色耐克运动服


    两人走回到门口，陆宁拿出钥匙，故意逗罗辰阳，「我以为你跑走不回来了。」


    罗辰阳自知理亏，低着头，小声说：「我没地方去。」


    「不回家住大别墅去？」


    「这里就是我家。」他说完还抬头看了眼陆宁，观察她的神色。


    陆宁笑了，「富二代住这种地方，多委屈你。」


    「不委屈，我觉得特别好。」罗辰阳赶紧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没有你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可能嫌弃这里。」


    「那你为什么对我朋友那么没礼貌？」


    罗辰阳低头抠手指，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说冯清河，他就是觉得看到陆宁和冯清河在一起说说笑笑，自己却插不进，很着急，也很心烦。而且陆宁对冯清河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比对自己还要温柔，这也让他受不了。


    这些话，罗辰阳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好在陆宁没多为难他，侧了下头，罗辰阳赶紧跳进屋，陆宁被他的速度惊呆，之后失笑，这小孩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她还真就不捨得让他走了。


    晚上两人照例床上一个地上一个，陆宁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黑漆漆的天花板，「小阳？」


    地上的人翻了个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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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枕着胳膊，侧身看地上那条细长的影子，「离家出走这么久了，你就没想过回家吗？」


    罗辰阳：「怎么又提这件事？我没想过，我现在挺好的。」


    陆宁被逗笑了，「你这样哪里好了？连个床都没有，天天帮我去批发市场进货扛大包，吃的不是盒饭就是泡面。」


    「反正我觉得挺好的。」罗辰阳闷声闷气地回，「帮你干活，你也给我零花钱了，而且我还可以玩游戏，你还天天给我买牛奶喝，你自己都捨不得喝。」


    「小傻子，几瓶牛奶就把你收买了？让你喝牛奶是因为你还在长身体，没营养小心长不高。」陆宁笑着回了句。


    罗辰阳也笑了，「反正我觉得你对我真的挺好的，我父母都不会关心我能不能长高。」


    陆宁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酸，她看得出，罗辰阳的原生家庭肯定有问题，才让这么小的男孩说出宁愿过这样的苦日子，也不想回家的话，可是，她真的不能久留他。


    她慢慢收了笑容，声音轻轻地说：「罗辰阳，你回家吧。」


    「你说什么？」罗辰阳马上翻身坐起来，难以置信道：「你赶我？」


    「对，我这里不留你了。」陆宁试图跟他讲道理，「马上过年了，你父母肯定特别担心你，赶紧回去吧，跟他们认个错，一家人好好过年……」


    「不！」罗辰阳对着陆宁喊，他心脏砰砰地跳，「我不走！我就要留在这里！」


    陆宁也坐了起来，她无奈道：「那你以后怎么办？不上学了？你才多大？以后就靠帮我干活生活了？」


    「我不管！反正不走！」罗辰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用手背擦了擦，声音都变了，「我不走！」


    两人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生活在一起，陆宁又不是对他没感情，她心里也不好受，可她仍然板着脸：「你胡闹也该有个期限，听我的话，回家去吧。」


    「不要！」罗辰阳拼命摇头，他甚至站起来，急得在被子上跳脚，重复着：「我不走我不走……」


    他跳了几下，又扑通一声跪在被子上，幼稚地张开嘴哭了起来，「我能不能不走？」


    陆宁心里更加难受，再也说不出别的，嘆气道：「你别哭，我不说了，不说了。」


    她不知道罗辰阳平时看起来小大人似的，怎么还是个小孩脾气，趴在她床边哭起来就没完，陆宁只能探身过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又安抚地拍了拍，「别哭了。」


    「那你以后别再提让我走的事了。」罗辰阳抹眼泪，趁机提条件。


    陆宁：「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能一直……」


    罗辰阳马上又开始哭，陆宁算是怕了他，投降道：「我不说了，别哭了。」


    「好。」


    哄完孩子的陆宁心力交瘁地躺回床上，不久就睡着了，她不知道的是，罗辰阳把脸垫在手背上，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她床边，在只有一丝光亮的简陋房间里，出神地看了她很久。


    马上临近春节，陆宁和罗辰阳趁快递还没停，把最后一批衣服发出去，之后「小宁衣柜」年前就不会再上新了，毕竟批发市场也马上要放假，这两天陆宁拿着计算器，一直在算帐，自从开店后经过这几次上新、垫付的货款、自己和罗辰阳的生活费、房租、快递费……加来减去，陆宁惊讶地看着计算器上的数字，不算最后一批压在淘宝的货款，她竟然赚了一万多块钱！


    这对之前每个月都对3000多块钱工资省吃俭用的陆宁来说，绝对是笔巨款！她赶紧叫来罗辰阳，罗辰阳看了眼那串数字，下意识地开口：「忙了这么久才赚这么点，真是的……」可当看到陆的脸色后，马上乖巧改口，「竟然能赚这么多！真是太好了！」


    陆宁也笑，拼命点头，伸手捏罗辰阳的脸，「马上要过年了，给你买身新衣服怎么样？」


    罗辰阳拼命躲避她的手，最后还是被捏了个正着，龇牙咧嘴地说：「不要，我穿这个挺好的。」


    「你不是说之前从来不穿这种市场货吗？」这么长时间，陆宁只给罗辰阳在批发市场买过两套衣服，加起来不超过150块，被这小孩嫌弃了很久。


    「人帅穿便宜货也好看。」罗辰阳又开始装酷，「我t?穿这个就挺好的，你还是把钱省着吧，不如换个地方住，我天天睡地上腰都疼了。」


    「房子等到期再说，眼下最着急的给你买新衣服，我们老家的小孩过年都要穿新衣服的，快走吧。」陆宁往外推罗辰阳，罗辰阳手插裤袋，嘴里念念有词，「我才不是小孩，以后不许再叫我小孩。」


    陆宁全当没听见，硬是把他拖到商场里给他买了身耐克的深蓝色运动服，罗辰阳很瘦，四肢细长，头又小，穿上运动服看上去青春洋溢，颇有点像电视剧演过的那种，学校里很惹人注意的男主角。


    罗辰阳好久都没穿稍微好点的衣服了，这回不装酷了，也不说嫌弃耐克不够档次的话，在镜子前照了几圈，表情喜滋滋的。


    陆宁又给陆家宗挑了件衣服，一起结了帐，带罗辰阳去了楼上的儿童玩具区，罗辰阳跟在她后面提袋子，问她：「你家里除了弟弟还有妹妹吗？」


    陆宁正左右手各拿一个芭比娃娃在对比，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只有一个弟弟，怎么会这么问？」


    罗辰阳指指她的手，「那这个娃娃你要买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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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啊。」陆宁的表情瞬间不太自然，她不太想把程程的事告诉罗辰阳。未成年生女，再加上她复杂的过去，解释起来实在有些费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淡淡道：「是我亲戚家的小孩，现在一岁多了。」


    「那就选这个吧。」罗辰阳指了指她手中那个粉色的娃娃，「这个看起来比较可爱。」


    陆宁低头看了看，点头，「行，那就听你的。」


    两人买完东西，差不多到了中午，陆宁问罗辰阳想吃什么，罗辰阳说想吃麦当劳，陆宁还从没去过这种流行的快餐店，进去之后她不知道该点什么，也分不清各种汉堡的区别，罗辰阳让她先去找地方坐，自己则站在柜檯前熟练地点餐。


    陆宁先给陆家宗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过年不回家了，陆家宗很想她，难免流露出失望的语气，陆宁又哄他说自己给他买了名牌衣服，陆家宗又开心起来。


    打完电话，陆宁见罗辰阳一时不会过来，便拨通了陈丽的电话，陈丽已经到了孕晚期，随时都可能生，鑑于她是大龄孕妇，为了怕出意外，她早早请假回家保胎，两人在电话里聊了聊近况，陆宁说自己已经不在工厂做，自己开了个淘宝店，生意还不错，过年也不回去了，陈丽一直默默听，过了几分钟，她突然说：「陆宁，我去打过b超了，是个男孩。」


    陆宁握着手机，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最担心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早在陈丽告诉她自己怀孕的时候，陆宁心里就默默祈祷，希望陈丽肚子里的是个女孩，这样即使以后孩子生下来，程程也不会丧失太多宠爱，还能寄希望拥有一个相对健康的童年，因为按照她老家的风气，只要家里有男孩，那么家里所有资源都会向他倾斜，这点没人比陆宁体会更深的了。


    只是上天应该没听到陆宁的祈祷，陈丽还是要生下一个男孩，一个註定会夺走程程一切资源的男孩。


    陆宁无声嘆气，问陈丽：「那关于程程……」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程程还是留在我身边。」


    「陈丽姐，你们能保证好好对程程吗？」陆宁又问了这个问题，而陈丽的回答却不像在刚怀孕时那样果断，她想了想，过了好几秒才回答：「程程在我家已经习惯了，我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女儿。」


    陆宁刚要说话，对面却传来几声小小的童音，陆宁马上问：「是程程吗？」


    「是她，我叫她来跟你说话。」几声细小的声音后，陈丽说：「程程，你说阿姨好，说呀。」


    过了好几秒，电话听筒里终于传来一声含煳不清的，「呀一好。」


    软软的、嫩嫩的声音传进陆宁的耳朵里，陆宁眼睛一下就红了，她对电话连声说：「程程真乖。」


    陈丽拿过电话，「程程现在会说很多话了，很健康，跑步也不会摔跤，一切都很好，你放心。」


    陆宁没回答，她挂了电话，痛苦地捂着脸，她知道，只要程程不在自己身边一天，她就无法放心。


    「你怎么了？」


    陆宁抬头，罗辰阳端着装得满满的餐盘，站在她面前。


    「我没事。」她努力对罗辰阳露出个笑容，「我去交钱。」


    「不用，钱已经付过了。」罗辰阳把餐盘放在桌子上。


    陆宁惊讶道：「你哪来的钱？」


    「就是你平时给我的那些，我都攒着呢。」罗辰阳把汉堡纸撕开，递给陆宁，表情很真诚地说：「以后我都在你身边，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的。」


    陆宁刚想嘲笑他长了张小孩的脸，说话怎么像大人似的，却勐地感觉到一丝异样。


    罗辰阳看她的眼神，给陆宁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第23章 23小罗回家


    最后那些麦当劳大部分都进了罗辰阳的肚子里，他嘴里塞着鼓鼓的，问陆宁：「你不喜欢吗？」


    陆宁笑着摇头，眼神却像在审视一样，在罗辰阳脸上扫来扫去。


    从那天之后，罗辰阳觉得陆宁对自己地态度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拍他的肩膀，或者摸他的头，她打电话会背着自己，甚至在用卫生间的时候，罗辰阳都会在外面听到清脆的一声，她锁上了门。


    这些事从来没发生过！陆宁对他突如其来的疏远，让罗辰阳非常心慌，他比之前更努力地表现自己，做饭、洗碗、每天都想找陆宁聊关于怎么把「小宁衣柜」发展壮大，而陆宁则在听完他或者有用或者无用的观点后，表情则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根本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就在罗辰阳以为两人的关系疏远而焦躁时，陆宁突然说要带他去郊区的一个度假村玩，罗辰阳特别高兴，「你平时这么节省，怎么捨得花钱去那种地方？」


    陆宁对他笑笑，眼神里有罗辰阳看不懂的东西，「你不是说想游泳吗？」


    「所以是专门要带我出去玩？」罗辰阳兴奋极了，决定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自己，陆宁却话锋一转，「清河哥和晓媛也和我们一起去。」


    「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为什么要带他们去呢？」罗辰阳不满地问。


    陆宁看他：「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帮过我很多忙。」


    罗辰阳撇过头，不说话了，但他还是开心地收拾自己的衣服，陆宁和罗辰阳到度假村的时候，王晓媛和冯清河已经到了，他们远远地走下山来接他们，冯清河问陆宁：「你的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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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页

    陆宁抬了下下巴，「在他那里。」


    王晓媛则打趣罗辰阳：「小帅哥，身上的耐克不错啊，看着真精神。」


    罗辰阳对女生没有敌意，听她在和自己说话，站住脚步，对王晓媛解释，「这是陆宁给我买的。」


    王晓媛接着说：「她对你那么好，你都不叫她一声姐姐吗？」


    罗辰阳抿了下嘴唇，闷声闷气道：「她不是我姐姐。」


    「那她是什么？」


    罗辰阳答不出来，紧了紧手上的包，一熘烟地走远了。


    陆宁无奈地对他们笑了一下。


    这家度假村是新开的，平时人不多，里面有大泳池有假山，还有温泉水，云雾缭绕，风景很美好。陆宁这回开了两个房间，本来想的是她和王晓媛一间，冯清河和罗辰阳一间，谁知道罗辰阳死活不同意和冯清河同住一起，他的原话是：「我宁愿在大厅的沙发上睡。」


    如果他平时这样任性，陆宁肯定会生气，可这次出乎罗辰阳的意料之外，她竟然什么都没说，去前台给罗辰阳单独订了个房间。


    罗辰阳去拿房卡的时候，就像打了胜仗的战士一样，挺直后背在冯清河面前神气十足地走了过去。


    冯清河看了陆宁一眼，陆宁对他摇头，冯清河嘆了口气，最后什么都没说。


    下午吃过饭，陆宁和冯清河还有王晓媛都换了泳衣在个温泉池子里泡着，罗辰阳喜欢游泳，在泳池那边游够了才过来，还没进池子，他就看到冯清河和陆宁挨着，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罗辰阳扑通一声下了水，直接挤到他们俩中间，嘴里说着「让一让。」身体却毫不留情地把冯清河几走，还自以为很隐蔽的样子，对陆宁说：「那边的泳池好大，你不去游泳吗？」


    陆宁摇摇头，「我不会游泳。」


    罗辰阳诧异：「怎么不会游泳呢？我很小的时候就学游泳了。」他转头问王晓媛：「你会吗？」


    王晓媛正扑腾水玩，回答：「别问了，我们三个都不会。」


    「都不会？好奇怪啊。」罗辰阳自言自语，陆宁却很快接了话，「可能因为我们和你生活条件不一样吧。」


    罗辰阳觉得很奇怪，以前他总说自己家里条件好，陆宁每次开玩笑地表示不信，还会趁机揶揄他几句，从来没承认过t?什么两人「生活条件不一样」这种话，这让罗辰阳听起来非常刺耳。


    他下意识地回了句：「和那个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王晓媛笑着说，「我们三个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你这种少爷肯定不会懂得啦。」


    罗辰阳本能还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悻悻地闭嘴。


    陆宁就像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继续绕过罗辰阳和冯清河说话，冯清河双臂展开舒服地靠在池沿边，问陆宁：「有时候想想，你的选择确实是对的，在工厂累死累活赚几千块钱，不如自己拼一把。」


    陆宁看他的侧脸，「怎么？工作不顺利？」


    冯清河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我去年做了那么多大单，年末的先进个人竟然没给我，给了个部门里新进来的小年轻，我去问老黄原因，你猜他怎么说。」冯清河睁开眼睛，看陆宁，「老黄说，小年轻不容易，虽然没谈下什么单子，给个奖鼓励一下。」


    「后来过了好几天我才知道，我们部门新来的那位，竟然是老黄老婆亲戚的孩子，老黄为了讨好老婆，决定对他重点培养。」他长长地嘆了口气，「我估计，他取代我的职位，只是时间问题了。」


    陆宁睁大眼睛，她很惊讶，「当时他没难为我就放我走了，我还以为他是个不错的领导呢。」她低头想了想，又看了正在玩水的罗辰阳一眼，对冯清河说：「清河哥，你要是实在做得不开心，不如来帮我。」


    罗辰阳马上回头看她，陆宁假装没看到他着急的眼神，接着说：「如果你来帮我，店里上新品的时间会缩短，衣服周转会更快了，我们就能赚更多的钱。」


    冯清河被说得动了心思，他在服装厂一年又一年地熬着，根本看不到希望，可让他放弃冯经理的名头，放弃保险和稳定的工资，他一时好像还下不了决心，「小宁，你容我想想。」


    「好，我等你。」陆宁和冯清河对视了下，都笑了。


    刚才他们俩说话的时候，罗辰阳在中间不停咳嗽试图引起注意，这会他终于忍不了了，使劲地拍了下水面，溅起来的水花扑了冯清河一脸，他从水里站起来，气沖沖地上岸走了。


    冯清河抹了把脸，看着他的背影，对陆宁说：「这个小男孩，对你的感情不一般。」


    王晓媛马上笑了两声，「这不是很明显吗？这一路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小宁，看到小宁穿泳装，他的脸马上红了，羞涩得很。小宁，你不会不知道吧？」


    陆宁看着罗辰阳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她抿了抿嘴，「我知道。」


    冯清河摇头，「他还是个未成年，看着又确实不像普通人家出身，还是尽快让他走吧，小心以后他家里找你麻烦。」


    陆宁一时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点了点头。


    泡完温泉，四人各自回房间，陆宁和王晓媛躺在同一张床上聊天，突然听到有人敲门，陆宁问了句：「谁呀？」


    外面传来罗辰阳的声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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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晓媛开他玩笑，小声说道：「你的小男友来找你了。」


    陆宁做了个嘘的手势：「你别乱说，我去看看。」


    她走过去开了门，随后关上，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两人站在走廊里，不时有别的客人走过，罗辰阳抠了抠手指，「你能不能别让冯清河来？」


    「他来可以帮我很多。」陆宁说。


    「我也可以帮你的，我回去买个相机，我也可以学拍照，学ps，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罗辰阳急切道，「他能做的我都能做！」


    陆宁看着罗辰阳的脸，他的脸很小，没多肉，看上去还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样子，此时脸色激动得微微发红，她嘆了口气，「小阳，你太小，过完了寒假你肯定要回去上学，不能总待在我这里。」


    「我都说了我要留在这里！你为什么总想着要把我赶走呢？」罗辰阳鼻子一酸，他用力地揉了揉，头偏到一边，胸口不断起伏。


    陆宁心里也不好受，她在时隔很多天后，再一次摸了摸罗辰阳的头，安抚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你能以后对清河哥礼貌点，我就满足了，你能做到吗？」


    她的动作很快将罗辰阳的情绪安抚下来，他沉默了几秒，最后妥协地点头。


    第二天临走前，王晓媛提议他们四个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应该照个合影，冯清河叫住工作人员，让他帮忙拍照，本来两个男生在后面，女生在前，罗辰阳动来动去，非要站在陆宁身边才高兴。


    工作人员拿着相机，让他们说「茄子」，大家都笑着看镜头，只有罗辰阳在最后时刻，看向了陆宁。


    照片就此定格，他们四个，只有罗辰阳不知道，这将是他们唯一的合影。


    四人在度假村门口分开，陆宁和罗辰阳转公交加地铁，回到他们那间半地下室，罗辰阳小孩心性，出去玩了一圈，心情很好，话也变多了，他边从行李包里拿衣服，边对陆宁唠唠叨叨：「反正赚到钱了，应该租个好点房子，这回我想要个独立的房间，我以前在家里的房间可大了，不过既然和你在一起，房间小点也没问题，我会出房租的，但是我没钱，可以拿零花钱抵吗？」


    陆宁「嗯嗯啊啊」地回了他几句，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罗辰阳不满道。


    就在这时，传来敲门声，陆宁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罗辰阳一眼。


    罗辰阳嫌弃道：「谁啊，不会又是那个冯清河吧？」


    「你去开门。」


    罗辰阳走到门口，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只看了一眼，便拔腿就往屋里跑，却被那两个男人眼疾手快地抓住。


    罗辰阳拼命挣扎，大叫道：「你们怎么来了？放开我！陆宁！救我！」


    陆宁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罗辰阳，一动不动。「小阳，你该回家了。」


    第24章 24小罗没良心


    为首的那个男人提着公文包，对陆宁微微倾了下身体，很有礼貌地叫她：「陆小姐，我是罗总的助理，辰阳离家出走后，罗总非常着急，我们四处寻找，却总能被他躲开，谢谢你给我们打电话，才让我们能顺利把辰阳接回去。」


    陆宁心口发紧，她故意不去看罗辰阳，没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罗辰阳带走。


    罗辰阳脸涨得通红，他拼命去掰禁锢住自己的手，无奈和高大的保镖不在同一个力量级别，他着急地大喊：「陆宁！陆宁！你为什么要给他们打电话？我说了我不想走！我不想走！」


    陆宁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罗辰阳，试图劝他：「小阳，你回去好好听父母的话，好好学习，知道吗？」


    「为什么非让我回去！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我想留下来！」罗辰阳撕心裂肺地唿喊，「为什么！」


    那个助理模样的人安抚他：「辰阳别闹了，罗总已经很生气了，我们也不想弄伤你，别挣扎了好不好？」


    「你滚！滚远点！」罗辰阳对抱着他的人又踢又踹，脖子上显出青筋的形状，他从脖子到脸一片通红，「放开我，我不回去，陆宁！你帮帮我！」


    他声音嘶吼到变声，急切地看着陆宁，「陆宁！我不想走！我不想回去！」


    陆宁鼻子一酸，眼眶马上红了，心口像压了大石头一样，根本喘不过气来，她马上背过身，不敢再看罗辰阳的脸，她怕看一眼就会心软。


    她的动作彻底刺激了罗辰阳，被抛弃的恐惧感席捲全身，他的声音几乎破了音，「陆宁，我求你了，我不想走，你帮帮我，我以后会很乖的！我会乖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对冯清河有礼貌，我会帮你很多忙，我会很有用的，不需要穿新衣服，睡地板可以，不打游戏也可以！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我不想走……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离开你！」


    少年小心收藏的青涩心事终于在情急之下吐露出来，罗辰阳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边哭边重复，「你想和你在一起！」


    抽泣的声音，一声接一声，仿佛敲打在陆宁的心尖，她手支在桌子上，心口抽痛，脸上早就泪流满面，可她只能紧紧咬着嘴唇，不敢让自己刚发出声音。


    只有她足够冷漠，才能让罗辰阳断了心思。


    陆宁的背影深深伤了罗辰阳的心，他见什么话都不能打动他，最后伤心到放声大哭，一直哭到没力气挣扎，被罗总助理带来的保镖抱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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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页

    那位助理跟陆宁说了声谢谢，还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陆宁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要。


    助理看她发红的眼睛，犹豫了下又问：「陆小姐，你和辰阳的关系……你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吧？」


    「没有t?。」陆宁赶忙摆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只把他当成弟弟来对待。等他回到熟悉的生活，估计过几天就会把我忘了。」她揪着衣服边，想了想又说，「那个，我听小阳说他父亲经常打他，他这次回去，麻烦你帮忙求情。小阳他、他是个特别好的男孩，很懂事，你们慢慢跟他讲道理，他会听话的，千万别打他。」


    「谢谢你，我知道了。」助理把信封收回去，对她说了声再见，关上门出去了。


    楼道里又传来一阵吵闹声，期间还夹杂着罗辰阳的咒骂声，又过了一会，彻底安静了下来。


    陆宁独自坐了一会，站起来，把罗辰阳没整理好的东西理好，电话打过去后，罗家那边其实早早就说要来接罗辰阳，是她提出希望能再给他们两天时间，让陆宁带他从度假村玩两天再走，和自己生活这么久，吃不好， 穿不好，要是就让他这样走的话，陆宁总觉得愧对他。


    所以他们到家的简讯一发出去，罗家就急不可待地上门接人了。


    即使是这样，面对情绪异常激动的罗辰阳，陆宁仍然觉得自己有没做好的地方，回忆他临走前激烈的反应，陆宁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循序渐进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可惜人已经走了，陆宁估计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她把罗辰阳的洗漱用品扔进垃圾桶，又在行李袋里发现了一条叠得整齐的蓝色耐克运动衣，今天天气热，罗辰阳只穿了同款的运动裤，走到时候什么都来不及拿，这条运动上衣自然也落下了。


    陆宁拿起那件衣服，手指在棉质的衣料上摸了摸，上面好像还残留着罗辰阳身上的味道，想了想，她最后还是没捨得扔，又叠好放进自己的衣架上。


    环顾空荡荡的四周，已然没了另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罗辰阳就像一阵风，忽然进入陆宁的生活，又轻轻地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在那之后，陆宁就再也没收到过罗辰阳的信息，她还特意上qq找到罗辰阳的号码，他一直都是离线状态，等过了几天她再去看，试探着发消息过去，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删除了。


    陆宁脱口而出一句，这个小没良心的。可没几秒钟她又释怀，估计是他回到公子哥的生活，恢復了理智，就不再想承认自己曾经哭喊着要跟她过苦日子了。


    只要他过得好就行，陆宁心酸不已，却只能这样想。


    她恢復了一个人生活，自己处理所有的事，确实很忙碌，即使这样，在很多个夜晚，陆宁还是经常会想到罗辰阳。过完年，冯清河终于下定决心，正式辞职来帮陆宁做淘宝，他们俩一商量，与其两人各自租房倒不如合租个大的，这样工作起来比较方便，这回他们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外面还有阳台和宽敞的客厅，可以用来拍照和放衣服。


    搬进去的那天，王晓媛也来帮忙，陆宁拖着最后一袋行李走进来，看着阳光从阳台透进来，洒在地面上，陆宁突然又想起了罗辰阳，有点可惜他在的时候自己太穷，只能让他睡地板，不过她马上又安慰自己，说不定小少爷现在在自家大别墅的泳池边晒太阳，过着悠哉的生活。


    陆宁自嘲地笑了笑，准备把那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挤出自己的脑袋。


    三人连搬带收拾忙活了整个下午，晚上他们在新家吃了温居饭，王晓媛端着可乐，眼神从陆宁身上滑过，落在冯清河身上，「清河哥，你以后和陆宁一起生活，可要多照顾她一点。」


    陆宁有点不好意思，她笑道：「我这么自立的一个人，用不着别人照顾。」


    冯清河打趣道：「那就你来照顾我好了。」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一幕被王晓媛看得清楚，她喝了口可乐，突然说了句，「清河哥，你和小宁合租，告诉珠珠了吗？」


    陆宁：「珠珠是谁？」


    王晓媛做惊讶状：「小宁你不知道吗？珠珠是清河哥的相亲对象，已经正式升级为女朋友了，她来厂里找过他几次，厂里的人都知道。」


    冯清河的表情一下变了，他马上看向陆宁。


    陆宁筷子没拿稳，掉到地上，冯清河站起来去厨房又帮她拿了一双新的递给她。陆宁没接，问他：「清河哥，那个珠珠真是你女朋友？」


    冯清河点头，「对，不过你不用担心，她住在宿舍里，也知道我和你合租的事。」


    「哦哦。」陆宁尴尬地笑了笑，「别让她误会就好。」


    晚饭继续，之前愉快的气氛却荡然无存，冯清河和陆宁都没了胃口，只有王晓媛看起来心情不错，一直在活跃气氛。


    吃过饭王晓媛赶着回去，她走后，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冯清河和陆宁，两人沉默地收拾厨房，谁都没和谁说话。


    等一切收拾妥当，陆宁低头说了句：「我回房间了。」


    「等下。」冯清河叫住她，陆宁站住却没回头。


    冯清河绕到她面前，搓搓手，「小宁，我知道关于珠珠的事，我没告诉你，你不高兴了。」


    「我怎么会不高兴？」陆宁抬头看他，「清河哥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我为你开心还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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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清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其实我和她，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算起来我和她是老乡，她还认识我二姐，家里人就拜託我多照顾，我当初没想最后会在一起，但她对我特别好，我找不到机会拒绝……」


    「你要是真的不同意，谁也不会逼你谈恋爱。」陆宁淡淡打断他，「既然谈了就好好相处，背后说坏话可不是好习惯。」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冯清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从裤袋拿出手机，「不信你看我们的聊天记录。」


    「我不看，清河哥，我要休息了，明天还有一堆工作要做。」陆宁绕过他，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陆宁闭上眼睛睡不着，只能睁开眼睛看窗外的夜色。


    坦白说，她当初邀请冯清河来做淘宝店，还同意和他合租，不是没有别的心思。随着交往的深入，或许以后他们的关系会更进一步，可陆宁却没想到冯清河已经有了女友，不过也幸好，她对冯清河只是一直累积的好感，谈不上深刻的感情，这时候及时剎车还来得及。


    就让这段还没萌芽的感情就止步于此吧，以后自然相处，陆宁心想，不管他们俩之后怎样，都不能影响工作。


    第二天一早，陆宁早早起床，做好了早饭，他们今天要去批发市场选下一季的新品，回来后还要去网吧处理旺旺消息，时间很赶。


    她见冯清河走出房门，笑着招唿他：「清河哥，过来吃早饭了。」


    冯清河昨晚一直没睡好，总担心自己处对象这事会给他和陆宁以后的相处带来隔阂，而且他觉得自己是有苦衷的，可惜陆宁并不想听他解释，这让他觉得很挫败。早上看到陆宁表现一如往常，他不禁喜出望外，赶紧走过去，主动说道：「小宁，关于昨天的事，我想和你详细说说……」


    陆宁只是笑，语气温柔地打断他的话，「你什么都不用和我解释，既然决定恋爱了就好好对人家，不提这个了，吃饭吧。」


    冯清河半张着嘴，最后只能讪讪道：「那好吧。」


    第25章 25拒绝


    吃过饭，他们赶到批发市场，两人边走边讨论这个春天可能会流行什么样的衣服，冯清河之前是订单部的经理，对流行趋势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陆宁频频点头，经过商量，他们选了些衣服，装袋带走，一共一大一小两个袋子，冯清河背着大的，陆宁拿小的，两人刚走出市场几步，冯清河就放下袋子，靠在门边，大口喘气，「小宁，歇一会，太重了。」


    陆宁点头，把小的袋子放到地面上，走到他身边，开玩笑道：「清河哥，你早上是不是没吃饱？怎么走几步就没力气了？之前我和小阳来的时候，他能提着袋子一直走到公交站呢。」


    冯清河脸上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小宁，你是不是很想罗辰阳？」


    陆宁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又提到了他，她摸了摸长发，站起来，「我才不想那个小没良心的。」


    「真的吗？你可提他不止一次了。」冯清河看她，陆宁抿了抿嘴唇，终于气不过似的抱怨道：「清河哥，不管怎么说，他都在我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虽然他帮了我很多，可我也照顾他了呀，他到家后怎么也要和我说一声，没事也可以聊聊天之类的，现在音信全无，这不是没良心吗？」


    冯清河笑，「他一个富二代，回家后能玩的东西太多了，可能把在这的生活都忘了吧，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别想了。」


    陆宁心里突然一阵酸楚，随t?后她点头，喃喃道：「我知道。」


    两人回到家里，又开始熨衣服，拍照，拍完照片，他们一刻不能休息，又出门去网吧，冯清河修图，陆宁回復积压的消息，第二天再这样循环往復，日子就这样一天叠一天，缓慢地带着他们走向新一个春天。


    有了冯清河的帮忙，「小宁衣柜」从之前的无规律上新再到现在可以保证每周都上新一次，回復客户的信息也比之前更加及时，冯清河还利用空闲时间专门精进了ps技术，给店铺首页进行一次全新的更新，还添加了轻快的背景音乐，这在当时淘宝女装还处在萌芽期的2011年，让「小宁衣柜」脱颖而出，他们的店铺很快累积了很多铁桿的粉丝。


    「清河哥，你看！」陆宁推冯清河的胳膊，冯清河坐在电脑前修图大半天，刚想趴着休息一下，又赶忙抬头，「看哪里？」


    陆宁高兴得脸色发红，她指了指电脑上方，然后凑到冯清河耳边，「你看这里的余额。」


    冯清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马上惊讶道：「这是淘宝的余额？这么多！」


    陆宁赶忙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这是在网吧，然后用气声说：「我们有5万块钱了！」


    两人相互对视，随后默契地笑了起来，冯清河的嘴还被陆宁捂着，温热的气息喷到她手指，对视的眼神渐渐多了些旖旎的意味，陆宁如梦方醒般把手拿下来，拉开两人的距离，靠在椅子上。


    冯清河摸了摸嘴巴，清清嗓子，转移话题道：「这段时间这么辛苦，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庆祝一下吧。」


    「好啊。」陆宁手指绞着，来回揉搓，「叫上晓媛吧，我和她都很久没见面了。」


    「好。」


    冯清河订了市内据说哥很火爆的一家火锅店，还像模像样地要了个包间，他和陆宁先到的，王晓媛姗姗来迟，落座后她先喝了一大杯水，放下水杯才开口道：「老黄最近要把我们榨干了，上星期我们每天上工超过10小时！真是没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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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清河招手让服务员上菜，闻言道：「都一样，我和小宁每天醒了就在工作，睡觉吃饭都要见缝插针。」


    王晓媛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们是为自己赚钱，我只是为老闆打工，怎么能一样？」


    她探身揽住陆宁的胳膊，笑道：「请我来这么贵的饭店，怎么最近赚大钱了？」


    「大钱算不上。」陆宁嘿嘿地笑了两声，冯清河在后面拉了下她的胳膊，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笑道，「晓媛不是别人，我们现在能赚这个数字啦！」


    王晓媛看她伸开的五指，惊讶道：「五千？五万？？」


    陆宁拼命点头，王晓媛扑过去抱着她，「恭喜恭喜！」


    「谢谢，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店铺看看，如果有喜欢的告诉我，我直接送你。」陆宁很高兴，拍着胸部保证。


    王晓媛摆手：「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我就不占便宜了。」


    三人和气融融地吃火锅，没一会都流汗了，冯清河拆开一包纸巾，先递了一张给陆宁让她擦脸，陆宁手上拿着筷子和漏勺，见纸巾递过来，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没想到冯清河直接把手伸过来，帮她擦了擦额头。


    陆宁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抬头刚好对上王晓媛的眼神，便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我手里有东西，清河哥才帮我的。」


    王晓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笑了笑，没说话。


    吃到心满意足，陆宁靠在椅子上和冯清河随意地聊天，两人从现有的库存说到上新品，越聊话题越多。


    「晓媛，你最近除了上工还做什么了？」陆宁突然想起她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便问她。


    「你还不了解我吗？」王晓媛笑笑，「除了上工就去网吧看剧，要不拿手机看小说，聊qq，没什么特别的。」


    陆宁不知道这么接，只能说：「那也挺好的，平时上工那么累，休息的时候好好放松才对。」


    王晓媛抬手揪着桌布，看着陆宁：「小宁，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跟我客气什么？」陆宁像想起什么似的，「你是不是钱不够用？我可以借你。」


    「不是，没有。」王晓媛摇头，「最近我在厂里做的不开心，正好你们网店生意也慢慢好起来了，我想、要不我也来帮你吧，帮你化妆，换衣服，打杂，我什么都能做的。」


    陆宁一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以后店铺要是越来越大，肯定用自己人比较放心，她刚要答应下来，坐在她另一边的冯清河突然开口道：「我们这里搞不好比在车间更辛苦，天天东奔西跑的。」


    「没关系，苦累都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在工厂做了，没什么意思。」王晓媛说。


    冯清河又说：「那等我和小宁回去商量商量，之后给你答覆吧。」


    陆宁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商量的，只是她不能在王晓媛面前下他的面子，便默认了。


    闻言王晓媛脸色马上变了，随后三人都没再说话，气氛沉默起来。


    临走前，陆宁和王晓媛去卫生间，王晓媛先出来，看到冯清河站在卫生间门口，手里还拿着陆宁的包。


    王晓媛走过去，没看他，「我有时候搞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清河看她没说话。


    王晓媛接着道：「如果你觉得因为我以前跟你告白过让觉得和我在一起工作尴尬，我觉得


    没必


    要，你当时就拒绝我了，之后我再也没打扰过你吧？」


    冯清河手插着裤袋，「不是因为那个。」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王晓媛声音大了起来，她突然回忆起刚才在吃饭时冯清河对陆宁的诸多照顾，她冷笑一下，「难道你怕我过去之后，天天提醒陆宁，你想脚踏两条船吗？」


    冯清河表情终于有变化，他皱了下眉，「我没有脚踏两条船！」


    「你当然有！」王晓媛表情尖锐起来，「你有名义上的女友还和陆宁搞暧昧，这是好男人会做的事吗？」


    「我不是。」冯清河反驳，「我也有苦衷，以后等机会合适，我会告诉她的。」


    「如果不是我上次戳破你有女朋友的事实，你还想骗她多久？」王晓媛顿时想到了什么，她大声说：「你在报復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冯清河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无奈道：「当然不是。


    」


    「什么当然不是？」陆宁走出卫生间，笑着看他们，「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闲聊而已。」冯清河把包递给她，「我们走吧，打车先把晓媛送回去。」


    「正好我好久都没吃到厂附近那家面条了，一会过去看看？」陆宁说。


    「晚上吃了那么多，你还能吃得下？」冯清河低声笑。


    陆宁摸摸肚子，不好意思也笑了，「那倒是，以后有机会再回去吧。」


    王晓媛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们自然亲密的交谈，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陆宁和冯清河如常聊着天，谁都没注意王晓媛发红的眼眶。


    等把王晓媛送下车后，冯清河从副驾下来坐到后座，陆宁往车门方向动了动，等车子重新启动，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他：「清河哥，你到底为什么要拒绝晓媛来帮我们的忙？」


    冯清河端正地坐着，答道：「网店的生意刚稳定，我们两个多辛苦一点，暂时还能应付得来，你把她叫来，多付的一份工资，难免以后会成为我们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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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揪自己衣服的下摆，「可是晓媛现在在厂里不开心，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应该帮她的，她又不会对我狮子大开口，就让她来吧，好不好？」


    冯清河嘆了口气，「我们暂时又不扩大规模，我真的觉得没必要。」


    陆宁知道冯清河说的有道理，可她有别的忧虑，「可那样的话，晓媛该生我的气了。」


    「如果她真把你当朋友，就不会跟你生气。」冯清河安慰她。


    陆宁烦恼地轻嘆了口气。


    第26章 26清河不纠结


    陆宁和冯清河照常忙碌地工作，两人都没再提起王晓媛的事，王晓媛也没继续说要来陆宁这里，只是在陆宁喊她出来玩的时候，总是推脱厂里忙，陆宁知道她心里应该对自己有点小别扭，试过和她聊聊，王晓媛总是不搭话，她只好算了。


    冯清河负责拍照修图和体力活，陆宁则负责挑选每次上新的衣服款式、当模特和网店的运营，两人默契越来越好，经常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意思。冯清河不光在工作上让陆宁很满意，在生活上，他也主动承担大部分的家务，陆宁每次从网吧回来，不管多晚，都能看到冯清河为她准备的饭菜。


    日子一天天的过，有时候陆宁会盯着冯清河的背影看，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他，不是以前在服装厂那时那种很朦胧的感情，而是很真切地感觉到，她想和冯清河换种身份在一起t?。


    可她心里也清楚，这不过是想想而已。


    一次两人刚忙完一次上新，在网吧做商品详情到半夜，终于做好后，他们都精疲力尽，手脚发飘地往家里走。


    陆宁侧头锤自己的肩膀，嘟囔道：「脖子好酸啊。」


    她话音还未落，冯清河伸手帮她捏了捏，他的力气比自己的大，又不会很疼，陆宁弯了弯眼睛，「谢谢清河哥。」


    冯清河低头看她，「说过多少次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怎么样？舒服点没？」


    「舒服多了。」陆宁回答。


    天上明月高挂，路边树影随风轻轻摆动，周围一片寂静，旁边就是他们租住的小区，陆宁和冯清河对视，熟悉的空气中有种安谧的气氛渐渐变了味，她突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两人已经合租这么久了，她并没听冯清河说起过女朋友，平时和她同进同出，活得跟单身没什么区别。陆宁心想，要不她试探问一句，如果冯清河已经恢復了单身，那今晚，她想勇敢点。


    手指紧紧地攥进手心，陆宁刚张口，「清河哥，我想问你……」


    背后一声清脆的女声盖过她的音量，「清河！」


    冯清河应声抬头，搭在陆宁肩膀上的手顿时拿了下去，他怔在原地，「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远处的女孩小跑过来，直接挽住冯清河的胳膊，看着陆宁，不见外地自我介绍，「你就是陆宁吧？清河跟我说过，我叫珠珠，是他女朋友。」


    刚才几近沸腾的热血顿时降温， 眼前女孩的脸与很久以前在面馆匆匆一瞥的相貌重合，陆宁点头，有点尴尬地笑笑，「你好。」


    冯清河身体僵硬地被珠珠拉着往前走，他低声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珠珠撇了下嘴，「你是我男朋友，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我没说不行，只是、只是，你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冯清河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生气，「这样不大招唿，不太好。」


    隔着几步，陆宁看向前面的两人，珠珠紧紧地贴着冯清河的身体，嘴角撅着撒娇，这才是恋人该有的样子吧，她失笑，继而又觉得庆幸，自己没把那句话问出口，不然真成了笑话了。


    珠珠走进陆宁他们的合租房，四处环顾了一眼，指着客厅摆放的衣服架子，「你们平时就在这里拍照？」


    冯清河：「对。」


    「我看那些淘宝店拍照背景都可好看了， 大白墙也太土了点。」珠珠又说。


    冯清河：「模特照只要能清楚地让买家了解服装的细节就行，我们不喜欢弄得太花哨。」


    珠珠抿了下嘴，陆宁从厨房出来，把一杯水递给珠珠，「你喝水。」


    她接过去，眼神在陆宁脸上看来看去，「我看过你们的店铺很多次，你真人比照片好看。」


    陆宁笑了笑，「谢谢。」


    珠珠话锋一转，看向冯清河，「怪不得清河工作都辞了要来帮你，还和你住同一间房。」


    陆宁感觉到不对，赶忙说：「你别误会，我和清河哥每天只聊工作，别的什么都不提的。」


    「清河哥。」珠珠重复一遍，笑起来，「叫得好亲切啊，你长得漂亮，年纪又小，真招人喜欢。」


    陆宁听出点端倪，接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误会？」珠珠紧紧盯着陆宁的脸，笑意收敛，声音尖锐，「你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吗？还叫得那么亲热！」


    冯清河挡在陆宁身前，低声呵斥道：「珠珠，你突然发什么疯？」


    「我发疯？」珠珠把水杯摔在地上，碎渣飞溅，冯清河伸出胳膊挡住身后的陆宁，珠珠看到这一幕，更生气，「冯清河你自己说，你都多久不跟我见面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成天和她混在一起，一对狗男女！」


    冯清河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都凸起了，他用力压着怒气，过来拉珠珠，「你别往陆宁身上泼脏水，我们的事出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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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说什么啊！」珠珠突然哭了起来，她指着陆宁，「你不就想跟我说你喜欢她吗？冯清河你太过分了！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家里！让你爸妈和你姐评评理！」


    说完她就大哭起来，陆宁茫然无措地看着她，冯清河一把拉住珠珠的胳膊，咬着牙说：「我们出去说，不要在这里闹！」


    随着一声关门声，陆宁脱力般地坐在椅子上，浑身只剩下疲累。


    当晚冯清河回来得很晚，陆宁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听到一阵脚步声停在房间门口，随后传来声音，「小宁，你睡了吗？」


    陆宁没说话，冯清河又问了两遍，见没人回答，只能离开。


    陆宁听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第二天陆宁本来想早早出门去网吧，没想到一打开房间门，冯清河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见她出来，他擦擦手，笑着说：「早饭马上好。」


    陆宁只能在餐桌边坐下，沉默地吃了顿早饭，吃完饭，她站起来想去洗碗，冯清河接过她手里的碗，两人的手指短暂地碰到，陆宁马上像触电一样，缩回手。


    冯清河把碗放进厨房，又走出来，站在她面前，「关于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以后她不会再来这里打扰你了，我和她……」


    「这是你和她的事，不用和我解释。」陆宁躲开他的目光，「我要去网吧，你今天好好休息吧。」说着陆宁就要走。


    冯清河却拦住她，收起笑容，黑黑的眉眼看着陆宁，罕见地坚持，「小宁，你听我说完好吗？」


    陆宁侧着头，抿着嘴角，没说话也没动。


    冯清河嘆了口气，「珠珠是我的同乡介绍的，接触之后我才知道她竟然是我二姐的同学，二姐知道后，一直说让我们好好相处，说她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工作很好，什么都好，就这样，我顶着家里的压力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们性格真的不合适，就提了分手，没想到她闹到我家里，我父母和我姐他们都觉得是我的错，非要我们继续在一起。」


    说到这里，冯清河苦笑一下，「你知道，我父母和姐姐们在我心里的地位一直很重要，他们的话我不得不听，我让步了，继续这段关系，我以为等她腻了，一切都结束了。可后来我搬来和你在一住，我就不那么想了。」


    听到这里，陆宁唿吸一滞，她看向冯清河。


    冯清河缓缓继续说：「我想和她结束，可是又不想被家里责备，所以我懦弱地选择了逃避，我不再和她见面，也不和她联繫，我以为她会放弃，但我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


    陆宁搭在腿上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房间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盯着自己的鞋，「这是你们的事，没必要对我说这些。」


    「当然有必要！」冯清河看向她，罕见地叫她的大名，「陆宁，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让你误会，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尽早解决。」


    「然后呢？」陆宁看着冯清河，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可她忍不住，她想确认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


    「然后。」冯清河很轻地笑了声，「然后，我想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陆宁的耳边「轰」地一声，全身停滞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她微张着嘴，久久没有说出来话来。


    冯清河用很温柔的眼神看她，继续说：「我保证不会让她等太久。」


    说完，他就去厨房洗碗了，哗啦啦的水声中，夹着冯清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陆宁开心又羞涩地笑了。


    冯清河是个说到就会做到的人，他很快找到珠珠，与她开诚布公地聊了聊，那天晚上陆宁又在家门口看到了珠珠，只不过这一次，冯清河没有心软，他甚至没有下楼。之后，陆宁就再也没见过珠珠。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后，不出所料地被父母和两个姐姐一顿臭骂，声音大到陆宁在他身边上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什么「珠珠有什么不好？」「别以为去了大城市自己多了不起，人家珠珠配不上你吗？」「过了年你都二十五了，快点稳定下来结婚生子才是正经事！」


    怕冯清河尴尬，陆宁只能把耳机戴上，余光看到冯清河皱着眉头，拿手机进出网吧几次，陆宁这心情也跟着七上八下。


    不知道最后冯清河用了什么方法，他老家的父母闹了一个多星期后，终于消停了。


    得知冯清河重新回归自由身，陆宁和冯清河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些变化，比如冯清河开始毫不掩饰对陆宁的关心，每天去网吧前都会给她准备水果和水，如果两人分头出门办事，中午冯清河总会给她打电话，提醒她吃午饭。晚上他会来接陆宁，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随意说着家常话，慢悠悠地走回属于他们的家。晚上洗漱后，站在各自的房t?间门口说晚安。


    有时候陆宁觉得这样也很好，可更多时候，她想两人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但冯清河一副坦荡的模样，她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一点。


    内心再怎么纠结，工作该做的一样都落不下，到了下半年，「小宁衣柜」的销量越来越多，当陆宁打开支付宝，看到里面竟然有超过十万块钱时，她赶紧叫冯清河来看，两人挤在同一个电脑屏幕前，把那一串数字数了好几遍。


    「这些是我们的钱？」冯清河怕网吧里有人偷听，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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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还会有笔货款到帐，到时候会更多！」陆宁小小声回答。


    「太好了！」冯清河大手一挥，揽过陆宁的肩膀，激动地拍了拍。


    陆宁看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哥的手，偷偷地笑了。


    第27章 27只有小宁


    陆宁和冯清河就维持这样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一直到这年的秋天，陆宁刚开始还觉得很别扭，总想说点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来试探冯清河的态度，可是工作真的太忙了，两人同吃同住，除了睡觉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一起，要是能一直这样的话，陆宁觉得也不错，什么名份不名份的，好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深秋的一个晚上，陆宁九点半才从网吧出来，她慢慢往家里走，顺便散散身上的烟味，没办法，网吧里太多人抽菸了。


    她之前给冯清河发过信息，冯清河却没有如往常那样在小区门口等她，不过这不算什么大事，最近冯清河整天整夜都在网吧修图，让他多休息休息也好。


    陆宁哼着歌走到楼下，突然停住脚步，往旁边的路灯下看去，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看不清脸，但身材和背影看起来很像珠珠。


    陆宁赶紧拿出手机给冯清河打电话，没人接，她心里顿时慌了，三步并做两步，很快走到家门口，打开门后，客厅只看了一盏小灯，冯清河正弯着腰在客厅摆弄着什么，见她突然进门，赶紧把旁边的东西用衣服罩上。


    陆宁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冯清河支吾两声，嘆口气，认命般地侧身，拉开罩在上面的衣服。


    白色的主机出现在陆宁面前，她惊讶地叫道：「你买了电脑？」


    冯清河挠了挠头髮，「网吧环境太乱了，我还好，一个女孩总去那里不安全。」


    陆宁几步走过去，抬手摸了摸电脑屏幕，「全新的？」


    「对，安装了最新款的英特尔处理器。」冯清河把电脑开机，拉陆宁过来坐下，「我已经把网线拉好了，现在就可以上网。」


    陆宁搓搓手，看着开机画面，内心激动无比，「太好了！以后终于不用去网吧了！」


    冯清河一只手支在桌面，另只手握着陆宁椅子后面，从后面看去，陆宁整个身体都被包在他胸前，他低头看她，轻声问：「喜欢吗？」


    陆宁重重点头，「喜欢！」


    冯清河笑了笑，突然就着这个姿势半蹲在她面前，这样他就比陆宁低了很多，冯清河伸手把早就准备好的花举起来，仰着脸看陆宁，眼神变得温柔。


    陆宁被他看得后背发麻，她咽了下口水，「怎么了？」


    「小宁，虽然这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很亲近，我看得懂你的眼神，知道就算这时我对你做什么你也不会反对，可是，我仍然希望我们能有个正式的开始。」冯清河眨了下眼睛，好像在克制什么情绪一样，「陆宁，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陆宁后背从椅背上抬起，身体往前倾了倾，「你是认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所以，没有珠珠？」陆宁又问道，难道她刚才看错了，那人根本不是珠珠？


    冯清河先是一愣，随后马上说：「没有珠珠，只有小宁。」


    陆宁顿时开心起来，她伸手接过花，毫不扭捏地点头，「好！」


    冯清河激动地抱住陆宁，陆宁怕压到手里的花，赶紧推了他一下，两人手忙脚乱地分开，等陆宁把花放在电脑桌上，他们才结结实实地拥抱到了一起。


    抱着冯清河的后背，陆宁终于舒心地嘆了口气，这种感觉真好啊。


    从合作伙伴到男女朋友，陆宁和冯清河的关系更近一步，很多东西也会随之改变，比如陆宁就想过要不要提高冯清河的分红，之前他们一直按照所有收入四六分，这是冯清河提出的，陆宁占六，他占四。


    冯清河拒绝，「网店本来就是你的，准确说，我也是为你打工而已，能有四成收入已经很好了。」


    「可是，我们现在又不是一般的关系，我想让你得到的多一些。」陆宁说，「我们五五分，好不好？」


    冯清河很坚持地摇头，「小宁，网店以后肯定会越做越大，你可要把持好自己，千万不要因为跟谁要好就随便把钱分给别人，对任何人都要有提防之心。」


    「连你都不能相信吗？」陆宁看起来很不安，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她可是把冯清河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冯清河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可以把陆宁整个手完整地包起来，「你当然相信我，但我却对自己没信心，我可以忍受十万块的诱惑，一百万也能把持住，可我不敢说面对一千万的时候，还可以没有私心，我觉得哪个男人都做不到，这是人性。」


    陆宁表情懵懵懂懂的，她点头，随后像陷入了沉思。冯清河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道：「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个道理，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还要一起把小宁衣柜发展壮大呢。」


    陆宁点头，「你可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冯清河抱着她，温声说：「好。」


    「小宁衣柜」的销量越来越好，积攒了一大批忠诚的回头客，为了更好地维护这些买家，陆宁提议在店铺主页放了qq群号，承诺加群的买家可以优先发货，还能体验更快的售后服务，只几天的功夫，群开了一个又一个，陆宁经常空降群里，活跃气氛，还收集了好多买家的意见，活跃的买家又反向推动了店铺的销量，「小宁衣柜」被经营得红红火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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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页

    陆宁不是个嘴甜的人，好在她对人真诚，出手又大方，每次过年过节都会给批发市场的摊主买礼物、发红包，虽然里面没多少钱，也能哄得那些做了大半辈子服装的阿婆阿公开心，不时给她传递一些小道消息，大半个批发市场的摊主见到陆宁都会亲切地叫她一声「小宁，你嚟咗呀！」


    陆宁会点头跟他们示意，礼貌地回：「我来啦，阿婆最近有没有新衫呀！」


    这天她照常去批发市场拿货，她现在需求量很多，光靠她和冯清河已经拿不完，便每次都要找搬运工人送到面包车上，让司机拉回去。


    看着面包车开走，她给搬运工人结钱，还买了瓶水递过去。


    搬运工人接过水喝了一口，跟她闲聊，「上午我也帮一个老闆扛了两大包衣服。」


    陆宁心里一动，问他知不知道是哪家。工人说不知道，只知道他应该是新来的，来了两次，每次都是带走几个大包。


    陆宁道谢后，来到跟自己相熟的摊位前，试探地问了几句，摊主是个和蔼的阿公，对她没必要隐藏什么，「好像是男老闆，跟你一样，也是开网店的，叫什么我忘了，不过听说财大气粗的嘞，店刚开没多久就敢拿这么货，也不怕卖不出去。」


    她记下关键信息之后，跟阿公道谢。


    回到家里，偌大的客厅几乎堆满了衣服，冯清河出门买新镜头去了，陆宁本来想回房间休息一会，想到今天听到的，始终没法放心下来，便打开电脑，登入帐户，边回復留言便在搜索栏，筛选搜索条件，一家家地看过去。


    批发市场当然不可能只有她在进货，这两年有多少人试图在淘宝上开店又有多少家默默关了门，陆宁记不清，不代表她没有在默默关注，毕竟「小宁衣柜」依旧很坚挺，并且销量越来越好，很难不遭同行嫉妒。她对这种信息向来很敏感。


    「小宁衣柜」的成功也有秘诀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贪心，走量不走价，每件衣服只赚微薄的利润，再加上服务好，只要不影响二次销售，买家想退还是换都可以，模特图片好看又不失真，所以深受年轻女孩尤其是北方身高较高的女孩喜欢。


    陆宁耐心地一家接一家看下去，终于被她发现一家本月才註册的「小雅衣橱」，点进去发现衣服几乎跟「小宁衣柜」一模一样，详情页上的图片用的也是她的图，只是煳上了脸，商品描述也几乎一模一样，最过分的是，这家竟然连定价都比她要便宜几块钱。


    从店名到模特，再到价格，陆宁几乎确定，这就是沖他们来的，评论里有买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店家的回覆也很直接，「反正t?衣服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批发市场就在那里，大家都能去，一样的东西，当然越便宜越好。」


    陆宁握着滑鼠，把这家店铺的所有评论都看了一遍，发现有很多买家都指出过他们的售后服务不好，退换货很费劲，客服态度也很差。


    店家当然也不会放过这条评论，回怼道：「一两百的衣服，本来就不赚钱，你要退她要换，我们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看到这里，陆宁笑了笑，做淘宝的人，这点忍耐性都没有，闭店可以说是早晚的事。


    笑容还没持续两秒，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店铺后台，把收到的评论一条条看过去，终于找到与「小雅衣橱」店家语气很像的评价，差不多有十条，不是嫌贵就是觉得衣服质量不好，陆宁曾经给他信息协商退换，但从没收到回復，现在看来，那些评论就是故意的。


    陆宁点开申诉，详细写了对方是如何通过抄袭，进行同行恶意竞争的，最后把得到的收货地址，输入进去，点了提交。


    做完这一切，陆宁仰靠在椅子上，静静思考网店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其实「小雅衣橱」说：「批发市场的衣服谁都可以买」这句话不无道理，那些衣服不是谁的独家，淘宝上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店铺在卖，陆宁能取得现在的销售业绩，靠得是占得先机，以及良好的服务。


    可这样真的能长久吗？陆宁总觉得心慌，她总感觉或许自己应该做出改变，可怎么变，她还没想好，或许等冯清河回来，他们可以好好商量下。


    第28章 28矛盾


    吃完晚饭后，陆宁跟冯清河好好地聊了聊，她把自己的担心全盘托出，冯清河听完后思考了很久，说：「我们的店铺做到现在，经歷过很多次的同行恶意竞争，我没感觉这次有什么不一样，小宁，你是不是有点太焦虑了？」


    陆宁修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她换了个姿势，看着冯清河，「我们从批发市场上拿货，放到网上卖，最多只能赚个差价，可这种模式又能走多远呢？今天被小雅衣橱抄袭，明天还有小丹、小琳、小璐，淘宝店铺越来越多，如果拿不出独特的东西，我们早晚会被取代。」


    「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打造我们自己的品牌。」这个想法，在陆宁的脑海中盘旋很久了，她一直不敢说，想来想去，是时候拿出来讨论一下了，她身体往前倾，看着冯清河，「清河哥，我想过了，我们以前都在服装厂里工作，你做了那么久的订单部经理，了解服装村几乎所有的服装厂的优缺点和价格情况，而我以前是车版工，我了解服装版型和面料，没有人比我们更有资格创建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品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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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陆宁这些话，冯清河不是没有动心，可要是真的做到那一步，要考虑的东西要比现在多太多了，「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是小宁，你这样想，如果做自己品牌的衣服，光靠你懂版型是不够的，我们首先要对市场上流行款式做预估和分析，服装设计是要领先于季节的，秋天刚开始就要做冬天的衣服，春天刚结束，秋装的设计图就需要完成，这个你我都做不到，需要雇设计师，就算我们能拿到满意的设计图，还要去找各方面都合适的工厂，而且，也是最关键的，喜现在的工厂都在做大批量外贸，像我们这种销量，工厂完全不会放在眼里，这点你我最清楚不过了。」


    他看着陆宁，伸手把陆宁的五指攥进自己手心，「我理解你的心情，可现下，我们做不到，也没有那么多的本钱。」


    冯清河说的陆宁也考虑过，但她还想坚持，「我们现在客户qq群都开到第四个了，这在现在的淘宝店中算很受欢迎的了，客户基础就是一切，不如拿出所有的钱，试一试。」


    她手上用力，似乎在给冯清河力量，「我觉得如果我们想长远发展，这就是唯一的路。」


    客厅暖暖的灯光照在陆宁的脸上，给她的五官铺上一层光晕，看上去朦胧优美，冯清河看得出了神，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陆宁侧头躲开，无奈道：「我在跟你说很重要的事。」


    「我觉得这个也很重要。」冯清河握着她下巴，嘴唇蹭过她的唇角，呢喃道：「我对现状很满意，好不容易经济不拮据了，我只希望能多一点时间来陪我女朋友，这些事以后再说好吗？」


    闻言陆宁笑了，她抬手抱住冯清河的后背，「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冯清河罕见地孩子气道：「我们每天在一起聊的最多的是工作，我想和我女朋友谈恋爱。」


    陆宁躲他的吻，笑着说：「其实你不同意我的建议对不对？想靠这个转移注意力？」


    冯清河温柔地吻她的嘴唇，把她想说的话堵回去，陆宁也不再强求，主动迎合回去，尽情地享受这一刻。


    就像冯清河说的那样，两人好不容易结束了苦日子，先享受享受再说吧。


    两人嘴唇辗转厮磨，喘息声交融，气氛被点燃，冯清河把手伸到陆宁衣服里，抚摸她光滑的腰身，哑着声音说：「今天可以吗？」


    两人在一起之后，冯清河一直很守距，最多拉拉陆宁的手，后来发展成临睡前亲一下她的脸，没有再多的动作了，陆宁比他小将近五岁，他怕吓到她，即使他知道陆宁曾经在老家和别的男人举行过婚礼，他也不想轻视她。


    他想让陆宁知道，自己很珍视她，不管她过去经歷过什么。


    可今天这个突如其来的深吻，打破他一贯的坚持，所以他试探地问：「今天可以吗？」


    陆宁伏在他肩膀上喘气，闻言在他衣服上害羞地蹭了蹭，冯清河以为她不愿意，把手从她衣服里拿出来，顺便帮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你不愿意我可以等。」


    「我没有不愿意。」陆宁揪着他的衣服，小声说。刚见冷却的血液又开始沸腾，冯清河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


    她话音刚落身体突然悬空，吓得她赶紧抱住冯清河的脖子，「你干什么？」


    冯清河抱起陆宁，大步往卧室走，随后把门关上。


    把陆宁压在床上前，他郑重地对她承诺，「小宁，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陆宁摸着他的头髮，点头，「好。」


    ……


    那天之后，陆宁没再提要自创品牌的事，她又提交了两次举报「小雅衣橱」的资料，最后经过等待，「小雅衣橱」最终被判违规，没多久就搜不到店铺了，陆宁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在那之后，她抽出更多时间和冯清河去周围逛，或者去商场尝试新的饭店，就像这大街上其他的情侣一样。陆宁马上要20岁了，这段时间几乎是她这么多年来最轻松的时光。


    到了下半年，「小宁衣柜」的销量越来越高，进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旺旺消息更是响个不停，任凭他们两个浑身长满手也忙不过来，陆宁再次提议让王晓媛过来帮他们的忙。


    冯清河沉默了一会，最后同意了。


    这大半年陆宁几乎没和她见过面，不知道王晓媛在忙什么，重新见面，才知道王晓媛早就从飞皇服装厂离职了，之后在服装村辗转，赚的越来越少，人也瘦了很多。


    陆宁心疼得不行，「你怎么不和我联繫呢？」


    王晓媛淡淡地笑，看了她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冯清河一眼，「不想麻烦你。」


    「你再这么说我要生气了。」陆宁拉她的手，「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自作主张地说：「我们马上要换房子了，这回准备换个大的，到时候给你留个房间，你过来帮我。」


    王晓媛看冯清河，嘴唇轻启，「清河哥，你同意吗？」


    「他当然欢迎你，别再考虑了，快搬过来吧。」陆宁一手拉着王晓媛，一手拉着冯清河，笑得很开心，「以后我们三个并肩作战。」


    接着她又和王晓媛说了下现在店铺的一些情况，完全没注意到，冯清河和王晓媛从始至终都没有交谈过。王晓媛直到提着行李搬进来，才知道陆宁的店铺已经做得这么好了。


    120平的左右的平层说租就租，外面还有专门放衣服的仓库，冯清河这段时间的摄影技术精进不少，房子里还专门格出一个空间来拍照，里面各种打光板也一应俱全，客厅里还并排摆着两台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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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边走边看，甚至不敢伸手摸摸房间的装饰，不远处是陆宁和冯清河正商量床头要朝向哪个方向，他们交谈的语气熟稔自然，有王晓媛无法插嘴的亲密。


    王晓媛拎着自己破旧的行李箱，深深地嘆了口气，不禁想，如果自己当时可以勇敢地跟陆宁一起走，现在是不是就不用沦落到给她打下手？想到这里，她胸口顿时涌起一阵t?酸楚。


    「晓媛，你过来看，这个位置可不可以？」远处陆宁在叫她。


    王晓媛赶紧收拾好表情，拎着行李走过去，看到房间顿时眼前一亮，的墙纸，干净的床铺，陆宁指着一张双层的架子，对王晓媛说：「知道你喜欢买化妆品，专门为你准备的，这回够放你那些宝贝了吧？」


    「谢谢你，小宁。」王晓媛喜出望外。


    「又跟我客气。」陆宁嗔怪道。


    三人的同居生活开始，为了感谢陆宁，王晓媛主动负责做饭、拍照时帮陆宁化妆，还自告奋勇地当旺旺客服，平时家里有什么家务，她也会做，为的就是给陆宁和冯清河减轻负担。


    陆宁对她也很大方，她搬进来还不到一个月，陆宁就给了她6000块，买菜的钱另算，冯清河觉得太多了，陆宁这次很坚持，她现在赚得越来越多，想让身边的人也能生活得好一点。


    冯清河拗不过她，最后只能同意，想了想，还是提醒陆宁，「晓媛将近半年的时间都不联繫你，或许你在她心里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怎么可能？」陆宁笑，「我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她了，她的为人我很了解。」


    话已至此，冯清河一个大男人，也不想纠结这种小事，无非是多出一些钱而已，他很快让步，「好，都听你的。」


    陆宁笑着捏捏他的脸，「这还差不多。」


    到了年底，陆宁听说市中心新开了一家烤肉店，味道不错，便打电话预约了位置，要带冯清河和王晓媛去尝尝。


    王晓媛白天刚熨烫了几十件衣服，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不怎么想去，陆宁推她的肩膀，「走吧，就当我们团建。」


    她不想扫兴，只好跟他们走了。


    饭桌上，陆宁和冯清河坐在同一边，王晓媛自己则坐在另一边，席间，冯清河不时帮陆宁夹菜，倒水，陆宁也拿纸巾帮他擦嘴，两人看起来其乐融融。


    王晓媛看着刺眼，只顾闷声吃饭，陆宁拿起夹子从烤肉灶上夹起一块肉，递给王晓媛，王晓媛不想吃，端起碗一躲，肉上的汤汁滴下来撒到她手背上。


    「好烫！」王晓媛叫了一声，陆宁赶紧道歉，「对不起，晓媛，我不是故意的。」她赶紧递过去一张纸巾，积攒的情绪此时到了临界点，王晓媛突然难以忍受地大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话已出口，王晓媛也不想再粉饰太平，她摸着手背上那处被烫红的小点，「我都说了我不想来，为什么非要拉着我来？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烫了几十件衣服，我已经很累了，你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非要我做观众，来看你们秀恩爱吗？」


    陆宁一下愣住了。


    王晓媛索性不管不顾，继续道：「清河哥本来是有女朋友的，辞职没几天就换成你了！这中间怎么回事，你真当我想不明白吗？」


    第29章 29我也喜欢他


    桌上烤肉冒着滋滋的热气，周围的人却一动不动，陆宁根本想不到王晓媛竟然对她有这么大的意见，她心口一阵阵发紧，脸皮又烫又红，放下手中的夹子，又跟王晓媛说了句，「对不起，我今天去批发市场了，不知道你做了那么多工作，是我考虑不周。至于我和清河哥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晓媛尖锐道：「就算你在家，也不会看到我的，现在你眼里除了这个店铺之外只顾着谈谈恋爱，哪里还顾得上我，是因为刚上位怕地位不稳，看人看得紧吗？」


    「我……」陆宁被她说得心里更加难受，只说了一个字，鼻头一酸，就说不出口了。


    冯清河看不下去，抬手拍了拍陆宁的后背，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跟任何人到道歉。」


    王晓媛懒得看他们，哼了一声，起身去卫生间了。


    她在卫生间沖了沖手背，再看那个小红点已经消失了，本来就没多疼，她只不过想找个由头爆发而已，她很清楚，说了这些话，自己和陆宁的友情可能回不到以前，即使这样，她也并不后悔，这些话她已经压抑了太久了。


    走出卫生间，王晓媛一眼就看到冯清河站在门口，她旁若无人地走过去，不出所料被叫住。


    冯清河：「我们聊两句？」


    该来的躲不掉，王晓媛深吸口气，转身跟他走。饭店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商场走廊，靠着栏杆，王晓媛看着下面走过的人群，开口道；「说吧，你准备怎么指责我？」


    冯清河勾了下嘴角，「首先，我想跟你说声抱歉，几个月前你想过来工作，是我提出不同意，跟她无关，她因此对你一直有愧疚，你也对此不太满意，你可以怪我，跟她没关系。」


    他嘆了口气，「至于原因，其实之间你已经猜到了，当时我和珠珠还在一起，我怕你过来会影响我和小宁的关系，可当时我没有承认，我不敢。」


    王晓媛抬头看他， 冯清河收插着裤袋，个子高高的，侧面看上去很帅。


    「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的劣根性我也有，我急匆匆和珠珠结束关系，就是为了能和小宁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他终于看了王晓媛一眼，「是我先喜欢她，即使被珠珠骂做渣男，即使让我家人失望，也要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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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和小宁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想骂，骂我好了，别沖小宁撒气。」


    王晓媛愣住了，她几次张嘴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最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该坦白的已经说完了，现在，我希望你能向小宁道歉。」冯清河垂着眼睛看她，「你只知道自己熨烫了几十件衣服，那你知不知道小宁以前自己熨烫、自己换衣、还要自己化妆，这些工作量有多大？所以你在她面前没资格喊累，更何况这和在工厂的工作强度根本没法比，你还拿着远超过以前的工资。」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仿佛敲在王晓媛心里，「本来我是不同意给你发这么多工资，是小宁觉得你不容易，想让你生活得好一点，你不但不感激她，反而伤她的心。」


    「我无法接受。」冯清河抬头看远处，「请你跟她道歉。」


    王晓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搭在栏杆上的双手紧紧攥住，印象中的冯清河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她从没见过冯清河如此严肃的样子，心里骇然，吓得想哭，嗫嚅道：「清河哥，对不起，我……」


    冯清河摇头，「别对我说这些。」


    即时冯清河现在和陆宁在一起，可王晓媛心里却还是对他保留着当初那份情愫，被自己在意的人这样说，她面上挂不住，还想为自己挽回些同情分，「清河哥，我会去和小宁道歉，我只希望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冯清河往旁边走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曾经拒绝过你的告白就代表我并不喜欢你，如果你不能好好和小宁相处，我只会讨厌你。」


    「王晓媛，小宁很重视你这个朋友，请你以后别再让她伤心。」冷冰冰扔下这句话后，冯清河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向店里走。


    陆宁还坐在桌边，见他进来，忙问：「你和晓媛聊什么了？」


    「没什么。」冯清河坐下，继续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给她烤肉，过了好一会，王晓媛才进来。


    她双眼通红，一看就知道肯定哭了很多，她抿着唇角，看着陆宁，「小宁，对不起。」


    陆宁握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笑了笑，「别这么说，这件事我也有错，以后需要拍照的衣服，不需要你一天烫完，我会提前多给你些时间。」


    冯清河抬眼看了看王晓媛，王晓媛马上说：「不用的，这些活加起来也没在工厂累，刚才是我乱说的，你别在意。」


    陆宁笑着点头。


    三人继续吃饭，心里却都没了品尝的心情，草草结束后，到家各回各的房间。


    陆宁枕在冯清河的胳膊上，问他：「你真的没有批评晓媛吗？我看她有点怕你。」


    冯清河紧了紧胳膊，「没有，我只是劝了劝她，仅此而已。」


    陆宁点头，转而又嘆气，「经过这次以后，我怕我和晓媛会产生隔阂。」


    「没事的，你还有我，我做你最好的朋友。」他亲陆宁的耳朵，陆宁边笑边躲，「很痒啊。」


    「痒就对了，你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好朋友之间可不能有隐瞒哦！」冯清河的吻渐渐往下，落在她的锁骨上。


    陆宁笑了两声后突然止住，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宁猜得没错，那天之后，王晓媛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折，她不再和陆宁开玩笑，每天只是中规中矩地完成交待给她的任务，陆宁要带她出去玩，她总是拒绝，每天除了工作，就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陆宁看她疏远自己的样子很难过，可又没办法，冯清河劝她算了，这种事情t?强求不来，她想了想，也只能作罢。


    临近年底，陆宁和冯清河需要跟相熟的合作商应酬，顺便给塞个大红包，饭局上冯清河从来不需要陆宁喝酒，都由他出面，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是醉着回家，不过这都是为了明年的生意能好做一点，冯清河甘之若饴。


    这天，他们和合作的快递公司负责人吃饭，席间冯清河与对方推杯换盏，气氛活跃和谐，当他喝过一轮后，转头看到身边的陆宁正低头看手机。


    他探头过去，陆宁赶紧把手机盖合上，冯清河一怔，「怎么？什么事需要背着我？」


    「没什么。」陆宁把自己装水的杯子推过去，「你喝口水润润嗓子，一股酒气。」


    冯清河喝的有点多，手滑了一下，陆宁接过杯子，递到他嘴边，餵他喝了一口。


    对面的快递公司负责人是个年轻人，指着他们，「你们可真恩爱啊。」


    「羡慕吧？」冯清河伸手搂着陆宁的肩膀，趁没人注意在她耳边说：「小宁，宝贝，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别人。」


    陆宁失笑，觉得冯清河真是醉了，她点头，「放心吧。」


    冯清河指着陆宁放在桌上的手机，耍赖道：「那你为什么要背着我看手机？谁给你发信息了？」


    「真没什么。」陆宁哄了他几句，快递公司负责人叫他喝酒，冯清河又去跟他们拼酒去了。


    几人喝到深夜，陆宁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冯清河弄回家，刚把他放在沙发上，王晓媛房间的灯亮了，她走了出来，站在离沙发旁边看他们。


    陆宁：「晓媛，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我还没睡。」王晓媛看冯清河脸颊通红地躺在沙发上，领带凌乱地扯了一半，露出胸口的皮肤，她转开目光，「我先回去了，有需要帮忙就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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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的电话此时响起来，她拿出一看，对王晓媛做了个手势，「晓媛你先别走，帮我看着他，我接个电话。」


    「什么电话要出去接？」王晓媛下意识地问了句。


    陆宁看了看醉酒的冯清河，小声对王晓媛说：「是老家的电话，程程生病了，我不放心。」


    王晓媛惊讶地长大了嘴，「清河哥还不知道程程的存在吗？」


    陆宁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可这种事怎么瞒得住呢？」王晓媛看着她，「你还是早点坦白比较好。」


    「我有点害怕他会生气，无法接受程程，甚至离开我。」陆宁弯腰摸了摸冯清河的头髮，温柔地看着他，「晓媛，我不想失去他，我很喜欢他。」


    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没等王晓媛再说话，便走出去接电话了。


    大门被轻轻合上，室内一片安静，王晓媛蹲下去，抱着膝盖，她离冯清河的脸很近，近到可以清楚听到他略微沉重的唿吸声。


    她进厂那年只有十六岁，那时冯清河大学还没毕业，在厂里实习，转眼间他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王晓媛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地接近冯清河。


    王晓媛的目光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冯清河脸上一寸寸地扫过，落在他的眼睛上，她高挺的鼻子上，饱满的嘴唇上……，最后她忍不住碰了碰他垂下沙发的手，只碰了一下，就赶紧收回去。


    她满怀情意地看着冯清河，终于把不敢让陆宁听到的话说了出来：「可是陆宁，我也很喜欢他。」


    这句在无人时被她咀嚼过无数次的话，此刻终于说出口了。


    第30章 30程程是谁


    第二天一早，王晓媛走出房间，看到冯清河在厨房里，她走过去打了声招唿，冯清河客气道：「昨晚我喝多了，没打扰你睡觉吧？」


    「没有。」王晓媛看他，「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小宁这两天念叨想吃街角那家的早餐，我总忘，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就下楼买了上来。」他问王晓媛，「一会一起吃吧，我买了三人份。」


    说着端早餐走出厨房，王晓媛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内心被微微触动，一股酸涩慢慢溢出。


    她跟着走出去，在餐桌边坐好，冯清河去叫还在睡梦中的陆宁，他们卧室的门开着，亲昵温柔的声音传到王晓媛耳中，她竖起胳膊，恨不得把耳朵关上。


    上次冯清河替陆宁出面，跟她说的那些话，不光没有熄灭王晓媛对他的感情，反倒给它加了把火，这几天王晓媛一直在想，冯清河女朋友可真好啊，好到王晓媛只觉得如果这辈子有机会能和他在一起，让她付出所有都心甘情愿。


    吃过早饭，王晓媛坐在电脑前开始回復消息，冯清河去批发市场，本来陆宁应该和她一起去的，他们不知道怎么商量的，最后冯清河自己走了。


    家里只有她们俩在，陆宁不用避讳，直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起了电话，王晓媛手上打着字，耳朵却在听陆宁那边，听到她说「太好了，我一会去银行给你转些钱，麻烦你多给她增加营养。」「好久没见她了，我争取今年过年回去。」


    打完电话，陆宁面露轻松，长长地舒了口气。


    「程程怎么样？」


    陆宁表情明亮很多，「好多了，昨晚发烧到40度，差点吓死我。」她举着手机屏幕走过来，「陈丽姐换手机后给我发了好多张她的照片，你看。」


    王晓媛看到一个梳着齐耳短髮，眼睛大大的小女孩，「这是程程？已经这么大了？」


    「快三岁了。」陆宁用手摸摸手机屏幕小女孩肥嘟嘟的脸，「陈丽姐说，她什么话都会说，特别可爱。」


    「那她弟弟……现在多大了？」


    提起这个，陆宁停住笑容，「她弟弟，也快一岁了。」


    「你不担心程程在家里会被欺负吗？」王晓媛又问。


    说起这个，陆宁收起手机，脸上闪过一丝忧虑，「怎么会不担心，可我离她这么远，能做的不多，只能尽我所能多打些钱，希望他们看在钱的份上，好好对她。」


    气氛变得沉重，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王晓媛试探道：「这件事，你准备瞒清河哥多久？」


    她突然提到冯清河，陆宁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她没多想，「能瞒多久就多久吧，主要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就算他不在意，他家里那关也会很难过。」说到这里，陆宁自嘲地笑笑，「毕竟我这种没上大学，跟别人生过孩子的女人，在他家人心里，是绝对配不上清河哥的。」


    王晓媛眼神闪了闪，随后摇头，像是在自己某个想法，她不咸不淡地安慰她：「清河哥那么喜欢你，他会站在你这边的。」


    陆宁：「你是不了解他家人对他的重要性。」她站起来，「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出去忙了。」


    「好，拜拜。」王晓媛友好地跟她再见，直到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她的嘴角才拉下来，电脑屏幕的萤光映出她明显带着怒气的眼神。


    陆宁竟然准备继续欺骗冯清河！她怎么敢！怎么能这样做！冯清河那么好的人，难道不值得一个对他毫无保留的恋人吗？


    眼前旺旺页面不断跳出信息，「滴滴」的提示音一声接一声，王晓媛把手指放在键盘上，用力地敲出几个字，随后她像发泄般，打字速度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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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页

    「最近怎么回事？销量怎么会降低这么多？」陆宁查后台的销量，本来每月出货量在六七百单左右，下个月就要过年了，这个月的销量应该有明显增加才对，可现在已经到月底了，才卖出去不到四百单，而且还多了十几个差评。


    陆宁点进每个差评，只看了几眼，脸色就变了。


    「衣服价格不贵，就是客服太没礼貌了，我只不过问一下衣服洗过起球怎么办，客服竟然说我撒谎想骗赔偿，我辩解她还怼我，真是气死我了！」


    「在小宁这里买了很多衣服了，最近这个客服确实像吃了枪药一样，要不就半天不回復，要不就冷冰冰回復几个字，我问她120斤穿起来会显胖吗，她竟然说不会自己看尺码錶吗？这叫什么态度，以后再也不来了！」


    「我看上面有人提到客服的态度，我也想说两句，客服你到更年期了吗？还是你们老闆嫌钱多了？这个态度我看你的店也开不了多久了！」


    ……


    她把正拿手机自拍的王晓媛叫过来，王晓媛看了眼电脑，面不改色解释道：「我知道这几个人，颠倒黑白有一套，我明明态度很好的，他们非说我态度差，挑衣服的毛病，不就是想要点赔偿么，不做这种人的生意也罢。」看陆宁脸色发沉，她又说：「不信，你查聊天记录。」


    她打开旺旺后台，按照这几个客户的名字搜索聊天记录， 显示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记录。


    王晓媛笑着说：「你看，我没骗你吧？我对他们很礼貌的。」


    陆宁看着那些聊天记录，没说话，王晓媛有点尴尬地在她身边站了t?一会，走了。


    陆宁滑动滑鼠，把那些聊天记录一条条仔细看过去，终于看出端倪。


    这些聊天记录前言不搭后语，看起来像是被手动删除过。


    陆宁想了想，打开qq群，qq群除了店铺上新时做宣传用，其他时间大家都在里面灌水聊天，陆宁在一大堆无关信息中，找到几条曾经提过客服态度问题的聊天记录，可能是顾忌陆宁在群里，那两个客户没表现得太激烈，只是说：「呜呜呜，被客服怼了。」


    「我也是。」


    陆宁没再犹豫，加了这两个客户，先是表明自己的身份，随后问他们能不能把跟客服的聊天记录发过来，很快她收到了截图。


    只看了两眼，陆宁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去，王晓媛回復客户：「就这么一百多块钱的衣服，还要讲价吗？不如把这些钱省下来交网费。」


    「别家便宜，建议去别家买。」


    她不光怼客服，还撒谎，「跟我说这些没用，老闆说不能赔钱，我只是个打工的，不行你去别家买吧。」


    点着滑鼠的手指有些发抖，陆宁越看心越凉，此时她除了生气，更多的是伤心，她实在想不到平时跟她以姐妹相称的王晓媛竟然背地里这么毁她的生意！


    陆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冯清河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看了电脑屏幕上打开的页面，冯清河几乎立刻就明白髮生了什么，他当下就要把王晓媛从房间叫出来当面对峙，陆宁拉住他的手，摇头，「你冷静点，我去跟她说。」


    冯清河：「再找个全职客服三千就够了，给她发那么多钱，她就这么回报你？直接让她走吧。」


    陆宁下不了这个决心，毕竟她和王晓媛以前真的很要好，她抿了抿嘴唇，「也许是她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只要她能改正，我们再给她一次机会。」


    冯清河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嘆气点头，「小宁你还不明白吗？王晓媛嫉妒你！」


    「嫉妒我？」


    「对！你和她起点相同，现在你是月盈利超过三万的淘宝店老闆，而她只能为你打工，你给她发工资，她心里不平衡，你对她宽容，她非但不会感恩，反而会对你充满怨气，听我的，让她走吧。」


    冯清河说的很清楚，可陆宁下不了这个决心，王晓媛以前对她很好，她说不出让她走的话。


    「再给她一次机会。」良久后，陆宁轻声道。


    冯清河捏了捏她的肩膀，嘆了口气，「我怕她以后还会做出让你伤心的事。」


    陆宁无奈笑笑，「我觉得她不会的。」


    当天晚上，冯清河找了个藉口出去了，陆宁把王晓媛叫到她面前，直接给她看客户发过来的聊天记录截图，王晓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没多说什么，赶紧道歉，说自己前段时间心情不好，工作时带了情绪，她保证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希望陆宁能再给她个机会。


    陆宁听了道歉，表情温和很多，让王晓媛给十多个表达出不满的客户一一打电话道歉，送出店铺的优惠券，还要在qq群里发道歉的信息，只要她做了这些，这件事就算过了。


    「打电话可以，在群里道歉就算了吧。」王晓媛经常跟其他客户闲聊，在群里算是个活跃人物，群里几乎都知道她是店铺的客服，还是老闆的好朋友。


    陆宁不退步。


    王晓媛没办法，只能按照她的要求，先打了电话，又在几个群里发了道歉的信息，做完这一切，她站起来，背对着陆宁，面无表情道：「做完了，我先回房间了。」


    陆宁叫住她：「晓媛，你说实话，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有意见你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看看怎么解决比较好，之前我们关系那么好，没道理现在条件越来越好，我们却有了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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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晓媛没回头，厌恶地扯了下嘴角，嘴里却说得好听：「你给我开这么高的工资，我对你怎么会有意见？」


    说完她就回房间了。


    只剩陆宁在客厅独自坐了很久，之前听冯清河说，她还没在意，现在她算是清楚地意识到，她和王晓媛是真的回不到过去了。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去后，陆宁经常会检查店里的旺旺聊天记录，王晓媛倒是没再犯之前的错误，对客户礼貌有加，她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今年春节陆宁和冯清河准备各自回老家过年，他们抽时间去商场准备买礼物带回家，冯清河对逛街没什么兴趣，速战速决后被陆宁赶回家送东西，他把满手的礼物放在客厅，刚坐下来喘口气，王晓媛从房间走出来。


    自从那次烤肉店之后，冯清河就刻意减少了和王晓媛的接触，这次聊天记录的事情发生后，他更觉得和她没什么可说的。


    见她出来，冯清河站起来，准备拿礼物回房间。


    王晓媛一直看着他的动作，终于开口道：「这些都是你们为家里人准备的？」


    冯清河含煳地「嗯」了声，从她身边走过，王晓媛徒劳地伸出手，却不敢碰冯清河。


    她低头想了想，突然说：「不知道今年小宁会给程程买什么呢？」


    「程程？」冯清河站住，转身看她，「程程是谁？」


    王晓媛故作惊讶道：「清河哥，你难道不知道吗？」


    冯清河心里狐疑丛生，他耐着性子，「知道什么？你有话直说。」


    「程程是小宁的女儿啊。」王晓媛观察冯清河脸上变幻的表情，心里有种报復的快感，「清河哥，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啊，奇怪，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瞒着你呢？」


    第31章 31坦白


    陆宁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冯清河背对她躺在床上，陆宁以为他睡了，小心地把行李箱打开，把手里的乐高盒子放进去。


    「啪」的一声，随后房间里灯光大亮，冯清河衣着整齐地坐在床边，陆宁下意识地把乐高往身后放了放。


    「我以为你睡了。」陆宁惊讶地看着他。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冯清河手放在膝盖上，眼神沉沉地看着陆宁。


    陆宁心中一慌，随后抿了抿嘴唇，「这是给我、给我……」


    面对冯清河，她不愿意说谎，却也说不出那两个字。


    「是给我女儿的。」最后她决定坦白。


    陆宁奇怪冯清河竟然一点都没表现出惊讶，还没等她开口，冯清河走到她面前，看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宁心里乱极了，她站起来，伸手去拉他的手，冯清河甩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我们每天24小时在一起，你有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陆宁的印象中，冯清河从没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过话，他们俩在一起后，连吵架都很少，愧疚的情绪一圈圈地缠上陆宁的心，她有点喘不过气来，「都是我的错，清河哥，你骂我吧，随便骂我什么都行，我隐瞒了你，对不起。」


    话说到最后，陆宁哽咽起来，她像个学生被罚站一样，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冯清河说不上现在什么感觉，在陆宁回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要分手，他没有情感洁癖，陆宁以前别的男人有过什么他觉得很正常，可是她有个孩子，有个已经三岁的孩子！她竟然瞒自己到现在！要不是王晓媛告诉自己，她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冯清河接受不了，他的选择就是分手，但是当他看到陆宁像个小孩子一样站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地道歉，本来在舌尖上的两个字，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愤怒、生气和某些意味不明的情绪，交缠在一起，冯清河觉得头都要炸了，他从衣架上扯下外套，陆宁边哭边说：「清河哥，你要去哪？」


    「跟你没关系！」冯清河穿上衣服，打开门。


    陆宁拦在他身前，眼睛红得像兔子，「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你留在家里，我走。」


    说着陆宁就要走，肩膀却被冯清河握住，他心烦意乱得很，语气不太好，「这么晚你能去哪，你老实在家待着！」


    说完他大踏步走了出去，房门被甩上，发出很大一声响。


    看着行李箱里为程程买的玩具，陆宁一阵说不出口的难受，她蹲下去，抱着膝盖，终于哭出声来。


    「小宁。」王晓媛走进她房间，坐在她身边，「你们吵架了？」


    陆宁透过泪眼看到王晓媛关切的神情，忍不住抱住她，「晓媛，清河哥不会原谅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没事的，没事的，小宁。」王晓媛面无表情地安慰她，「确实是你有错在先，不行的话就先分开一段时间，你们彼此冷静一下再说。」


    「可是我不想和他分开。」陆宁的眼泪流进脖子，「晓媛，我不想和他分开。」


    「我觉得，分开对你们都好，不然有了隔阂，以后也没办法长远。」


    陆宁的哭声更大了，王晓媛皱了皱眉，嘴上还在不停安慰她。


    第二天，陆宁捂着t?额角，从床上坐起来，她昨晚一直哭到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现在只觉头疼、眼睛疼，全身都不舒服。


    客厅传来王晓媛敲击键盘的声音，敞开的行李箱还放在地上，陆宁盯着床上另一只枕头髮呆，冯清河一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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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进卫生间，被镜子里头髮凌乱，眼睛红肿的自己吓到，赶紧用冷水扑了扑脸，手捂着眼睛的一刻，陆宁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知道，这都是她的错，是她搞砸了，冯清河对她那么好，却被她伤透了心。


    陆宁的悲伤简直到了极点，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如果冯清河真的要分手、要分家，她都会接受，毕竟做错事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这天陆宁从天亮等到天黑， 冯清河没有回来，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復，她的心沉到底，一夜未睡，看着窗外发呆。


    到了第三天，陆宁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心里再怎么伤心，该做的工作不能停，她梳洗了一番，出门去了批发市场，把准备好的红包发出去，强撑着精神对阿公阿婆们说了几句吉利话，应付完他们，陆宁沿着马路边慢慢往回走。


    正走着，她收到王晓媛的信息，说冯清河已经回来了。


    她和冯清河各自回老家的机票就在两天后，如果冯清河打定主意不想再和她见面，那陆宁至少要给他留出时间让他回去收拾东西，


    陆宁到楼下后没上去，而是在院子里找了个花坛边坐着，省着冯清河见到她生气。


    这几天严重缺少睡眠的陆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靠着树睡过去了，迷煳中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醒醒，快醒醒！」


    陆宁赶紧睁开眼睛，果然是冯清河，正皱着眉看她，「怎么在这睡觉？」


    「我、我、我。」陆宁赶紧站起来，支吾了半天，才小声说；「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冯清河看了她一眼，没接话，用手推了推她肩膀，「快点回去吧。」


    陆宁看他手上没拿行李，迟疑问他：「你不走吗？」


    冯清河愣住了，他没好气道：「这是我家，我往哪走？」


    「哦。」陆宁新心事重重地跟他上了楼。


    王晓媛见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屋，刚想上前问候两句，冯清河看着她，客气疏远地说：「我们有事要谈，能不能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


    王晓媛看看这个，又看看这个，回房间拿了包，「我出去逛逛，你们好好聊聊。」


    一声门响后，偌大的客厅只剩他们俩，陆宁有点不想面对这个时刻，她往后退了一步，身体紧贴着墙壁。


    冯清河这几天也不好过，鬍子冒出来，显得人都沧桑了很多，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问陆宁：「你喝不喝？」


    陆宁哪有心思喝水，她摇头。


    冯清河坐在沙发上，叫她：「没人罚你站，过来坐啊。」


    陆宁后背传来墙壁的冰凉，她摇头，「我站着挺好的。」


    冯清河只能随她去，他撸了把头髮，「你别误会，这几天我自己住在酒店。」


    陆宁没说话。


    冯清河只好说下去，「我想了很久，说实话，我是不能接受你有孩子的，这对我来说太突然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陆宁点头，鼻子又开始发酸，她吸了口气，「都是我的错，这么大的事，我不该瞒你的。」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冯清河是真的不明白，他们认识这么久，陆宁有无数次的机会告诉她这个孩子的事，她到底为什么不说？


    「刚开始是觉得没必要，等我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了你，就不敢说了，我真的害怕。」陆宁哭出来声来，身体一抖一抖的，「我办过婚礼，在我们老家等同于结婚，我本来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孩子的事，我不敢说，我怕你会离开我，你对我越好，我越害怕，清河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冯清河走过去，想伸手帮她擦擦眼泪，陆宁侧头躲开，「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想清楚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我会搬出去的，至于店铺，你要是想走的话，我可以给你补偿。」


    「谁说我要走了？」冯清河摸了摸陆宁的头髮，一脸的无奈，「我确实很生气，也确实想过和你分开。」


    陆宁看他，冯清河按了按她发红的眼角，「可一想到离开你，我捨不得。」


    冯清河抱着她，闭了下眼睛，「小宁，我捨不得你。」


    「小宁，给我讲讲这个孩子吧。」


    陆宁把自己17岁那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还拿出手机里程程的照片让冯清河看。


    冯清河一直没说话。


    陆宁拿不准他的态度，迟疑道：「清河哥，你是怎么想的？」


    「不分开，我们不分开。」冯清河拉着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像是为她传递力量。「不知道这些事，会生你的气，知道了，只会心疼你，受过那么多苦。」


    陆宁感到安慰，却仍然无法放心下来，「可是你家里……」


    这句话她没说完，虽然陆宁没有直接跟他家里接触过，但上次珠珠的事，冯清河家里就给了他很大压力，那是一个非常传统固执的家庭，要是被他们知道陆宁未婚先孕有个女儿，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冯清河嘆了口气，「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反正现在孩子不在你身边，我们尽量瞒一瞒，等以后我们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再告诉他们吧。」


    陆宁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她在冯清河怀里抬起头，「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和程程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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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让她在养父母那里生活吧，我们多给些钱就好了。」见陆宁脸色不对，冯清河开玩笑地颳了刮她的鼻子，亲昵道：「小宁，我可没有做好当后爸的准备，不光我，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到这点，你就别难为我了。」


    陆宁站直身体，怔怔地看着他，眼前却又出现程程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连陈丽都说，程程的眼睛最像她。


    她抿了抿嘴唇，狠狠心，面对冯清河探寻的眼神，慢慢点头。「我知道了。」


    第32章 32巍巍来客串


    回老家的那天，陆宁和冯清河在机场分开，他们闹了一场，刚享受了两天的亲昵，冯清河拉着她的手不放，一直叫她到家后每天都要给自己打电话。


    陆宁抚平冯清河衣领上的褶皱，笑着答应。


    冯清河顿了顿，「那个小女孩，你准备回去看她吗？」


    他一直叫程程为「那个小女孩。」而不是「陆宁女儿」，这让陆宁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不过两人刚和好，陆宁不想扫兴，她点头，「两年多没见了，我想去看看。」


    「其实没必要。」


    候机厅不时响起广播，陆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没必要，打电话就行，越看越捨不得。」冯清河理智地给她建议，「多给些钱就好。」


    陆宁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刚要说话，冯清河的航班开始登机了，他飞快在陆宁脸上亲了口，走向登机口。


    陆宁目送他背影消失，轻轻地嘆了口气。


    她的老家没有飞机场，需要在省会落地后，再坐火车回去，陆宁上了飞机，靠着窗户，一会想冯清河，一会想程程，理智告诉她应该听冯清河的话，别与程程有过多的接触，可她不忍心，那可是她女儿。


    「你不舒服吗？脸色很差。」


    陆宁闻声抬头，迎面撞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她旁边坐了对母女，穿着气度都不俗，那位妈妈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谢谢，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陆宁赶紧回答。


    「要注意多休息。」她指了指旁边无精打采的女孩，「这是我女儿，带他们出来旅游，水土不服病了。乐乐，来打声招唿。」


    缩在座位上的女孩看上去比陆宁小几岁，巴掌大的小脸发红，看上去很不舒服，但还是礼貌地说：「姐姐好，我叫周心乐。」


    这时前排座位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是个小男孩，看着比陆家宗大不了多少，大眼睛高鼻樑，正好奇地看陆宁。


    女乘客摸摸他的头，「这是外甥霖霖，从小一直跟我们生活，你也打声招唿。」


    小男孩乖乖的：「姐姐好，我叫周相霖。」


    「你好，我叫陆宁。」陆宁看着她妈妈，由衷地赞嘆，「你把孩子们教得真好，有什么秘诀吗？」


    「教育孩子哪有什么秘诀，最重要的是言传身教，家长做不到，就别为难孩子了。」她笑着说。


    陆宁点头，心里却更不是滋味，她不知道在那样的家庭氛围下，程程能不能得到悉心的教导。女孩可能是真的很不舒服，喝了两口水后就闭上了眼睛，女乘客一直轻声地安抚她，疼爱之情溢于言表。照顾完女孩，她又把周相霖叫过来，给他拆零食的包装， 小男孩蹭在她旁边说t?话，一脸依赖的模样。


    陆宁看了一会，忍不住说：「做您的孩子可真幸福。」


    那位女乘客摸了摸女儿的头髮，「过两年她就要出国上学了，趁还在自己身边，多疼疼她。」


    陆宁看着那个叫周心乐的女孩窝在母亲怀里，便想起了程程，她心里发酸，为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低下了头。


    那位女乘客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便转移了话题，「你是来这边上大学的？」


    「不是。」陆宁抹了下眼睛，「我没有上大学，在这边工作，您是做什么的？」


    女人回答：「我是大学教授。我爱人开了个服装厂。」


    陆宁心思一顿，见女人神态亲切，便告诉她自己是在淘宝上卖衣服的，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要她爱人的联繫方式。


    「当然可以。」女人从皮包拿出笔，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她，「我爱人叫周茂生，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他帮忙的，尽管联繫就好。」


    陆宁手里握着那张纸条，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您，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大学教授，看不起我这种学歷低的。」


    女人对她温柔地笑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陆宁看着她的眼睛，重重地点头。


    下了飞机转火车，火车之后又转大巴，等陆宁拖着大行李箱，站在老家那个熟悉的路口，天已经黑了，她刚往前走了两步，前面就传来怯怯的一声，「陆宁？」


    路边的灯，发出暗黄的灯光，陆宁费力地朝前看，迟疑叫了声：「家宗？」


    「姐姐！」陆家宗从远处跑过来，羞涩地在站在她面前，「我等你好久啦！」


    陆家宗长高了，不像之前的小胖子模样，瘦了不少，脸颊红红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


    陆宁伸手搂了下他的肩膀顺便揉揉他的头，「他们都在家？」


    「都在家等你呢。」陆家宗帮陆宁拉行李箱，两人边走边聊天，行李箱在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捲起细小的灰尘。


    到家后，陆中华和陈凤霞都出来接她，陆中华看上去老了不少，两边的鬓角白了一片，陆宁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偏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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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别站着，小宁你快去洗手，就等你了。」陈凤霞推她的后背，边说边笑。


    陆宁躲开她的手，转身进了卫生间。


    饭桌上，陈凤霞一改以前话都不愿意跟陆宁多说的风格，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这两年家里的情况，陆宁很少说话，只是「嗯嗯」地应付过去。


    陆家宗嚼着菜，问陆宁：「姐，你找对象没？」


    陆宁一愣，这不像是陆家宗会问出的话，她回答：「找了，等以后带回来让你看。」


    「哦。」陆家宗没什么兴趣地接了句，看了陈凤霞一眼。


    「对象，对你好吗？」陈凤霞试探问道。


    「挺好的，淘宝店就是我们俩一起开的，他脾气很好，我们很合得来。」


    「那就好。」一直闷不做声的陆中华突然说了句。


    听到这话，陆宁莫名有点难过，可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吃过饭后，陆宁刚要站起来收拾碗筷，陈凤霞抢过她的碗，「不用你，你坐，快坐啊。」


    说着她麻利地去厨房洗碗，陆宁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当初离开家乡，真是对的决定， 要是一直留在家里，肯定少不了和陈凤霞产生矛盾。


    陆中华还是那样沉默寡言，就静静地坐在沙发另一边，看陆宁和陆家宗聊天，时不时看她一眼，最后忍不住说了句，「你一个人在外地，要注意身体。工作别太累了。」


    陆宁点头，「你也注意身体。」


    除了这个，父女俩似乎没别的可说的了。


    晚上陆宁还是睡在自己房间，陈凤霞邀功般指着床上的被子，「知道你要回来，我特意用今年的新棉花给你做的，你试试，特别舒服。」


    看着她殷勤的神态，陆宁心里那种经年的坚硬部分，终于慢慢融化，或许她不该因为过去的事继续迁怒于陈凤霞，不管怎样，他们终究都是一家人。


    陆宁对陈凤霞笑了笑，「谢谢陈姨。」


    「不谢不谢，自家人客气什么。」陈凤霞眼角簇起皱纹，「你坐了一天的车肯定累了，快休息吧。」


    刚换床，陆宁有点睡不着，关了灯躺在床上和冯清河发信息，冯清河刚到家就被家里亲戚叫去喝酒，回信息不太及时，陆宁也不催，没信息的时候就闭眼睛酝酿睡意。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响动，陆宁睁开眼睛，随后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


    她没多想，下床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没等她打开门，突然听到陈凤霞低声说：「你问没问？」


    接着是陆家宗的声音，「我姐才刚回来，过几天再说吧。」


    「过两天钱她的钱都给她女儿花了！」陈凤霞又说：「你看你姐箱子里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给她买的，哪有你的份！这几天你表现好点，听王晶晶说，她表姐在给你姐打工，你姐现在有钱，你机灵点！」


    陆家宗：「我姐对我挺好的，我不想巴结她。」


    陈凤霞有点气急败坏，「你这榆木脑袋，和你爸一模一样！」


    「算了，这行李箱里没钱，合上吧，动作轻点，别把她吵醒了。」又是一阵细碎的动静，接着是行李箱滑动的声音。


    北方冬天的晚上寒气侵入人体的每个毛孔，陆宁就这样穿着睡衣直直地站在门后，直到整个身体都被冻得僵硬。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陆宁真的以为情况会有所变化，她真的这样想过，或许他们真的能成为一家人，事实证明她真的太天真了。


    太冷了，家里真的太冷了，陆宁身体在发抖，不对，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吗？陆宁轻轻摇头，她的家远数千公里外的南方，是那个和冯清河一起生活的地方。


    第二天陆宁给陈丽打电话，想去看看程程，陈丽说他们全家人回乡下老家了，过了年再回来，陆宁不想在家里待着，便给王晶晶打电话叫她出来聊聊。


    陆宁在县城唯一一家算得上休闲吧的地方，要了两杯果汁，等王晶晶。


    窗外是来往的人群，周围的建筑跟陆宁离开那年没什么不同，和南方日新月异的城市基建相比，时间仿佛给这个小县城按了停止键，如果陆宁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她或许会觉得再这样的地方生活也不错，可她见过了，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王晶晶姗姗来迟，她已经怀了二胎，身体有些浮肿，不过嗓门依然洪亮，人还没坐下，就拉着陆宁的胳膊，「我都听我表姐说了，你现在是大老闆了！恭喜呀！」


    「什么大老闆，不过够生活而已。」陆宁谦虚地笑笑。


    王晶晶手里握着果汁杯，抬头看她，像是在犹豫，最后开口道：「小宁，前几天我表姐深夜给我打电话，哭着说自己很委屈。」


    「晓媛？她怎么说的？」


    王晶晶不想在她和王晓媛之间当传声筒，便含煳道：「小宁，还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 你就看在我们从小玩到大，你对我表姐好一点。」


    握着杯子的手差点拿不稳，陆宁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不敢相信地看着王晶晶，「我对晓媛不好？她这么跟你说的？」


    王晶晶见她表情不对，赶紧解释道：「她可能就是这段时间压力比较大，你看她过年都不回家，就是怕被催婚，所以情绪不太好。」


    陆宁从没觉得自己有任何对不住王晓媛的地方，她站起来，看着王晶晶，「不管你信不信，我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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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33程程唿唿


    陆宁心里有了数，所以在过年后，陆家宗支支吾吾地想跟自己要钱的时候，直接问他：「是不是你妈妈让你来的？」


    陆家宗毕竟还小，不用诈就说出了实话，陆宁拿出钱包，数出五百块钱，递给他。陆家宗不敢接，陆宁塞进他怀里，「家宗，这是单独给你的，你收好，别告诉任何人。」


    陆家宗不想拿钱，嘴角瘪了瘪，终于忍不住扑进陆宁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的腰，「姐姐，不用给我钱，也不要给我妈很多钱，我不想你在外面那么辛苦。」


    陆宁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回家这么多天，她终于感到些温暖，「家宗，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你好好学习就好。」


    「我会的，以后我一定考个好大学。」陆家宗闷声闷气地保证，陆宁夸他：「真有志气。」


    陆宁天天盼，陈丽一家终于回来了，他们上午才到家，陆宁下午就拿着礼物上门了。给她开门的还是陈丽，两人互相望了望，都有点认不出对方了。


    陈丽比以前胖了好多，剪了短髮，穿着朴素的黑色外套，看上去老了好多。


    她侧身让陆宁进来，上下打量几眼：「你现在比以前漂亮好多，果然还是大城市养人啊。」


    「谢谢，陈丽姐。」陆宁走进来，印象中的客厅也大变样，并排放着两t?辆婴儿车，茶几上摆着常温壶和几罐奶粉，瓷砖地上散落着各种小汽车，把本来不大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


    陆宁左右看了看，把手里的礼物放在门口，陈丽客气道：「你看你，每次来都买这么多东西。」


    「应该的。」陆宁四下看，「程程呢？」


    「在卧室和她弟弟玩，你等着，我去叫她。」陈丽打开卧室门，陆宁伸长脖子，看过去，过了几秒钟，看到陈丽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出来。


    程程跟陈丽发的照片一样，梳着娃娃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见到客厅里有陌生人，赶紧躲到陈丽身后，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陆宁赶紧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最后只是徒劳的拉了拉下摆，弯下腰，对她招招手：「程程？」


    陈丽也叫她：「这是总给你寄东西的陆阿姨，你还给她打过电话的，记不记得？」


    或许是这两年寄过的玩具给程程留下了印象，她终于从陈丽背后走出来，两只小手绞在一起，怯怯地看着陆宁。


    「叫阿姨。」


    程程看了看陈丽，陈丽又说：「不听话是不是？」


    程程马上开口，细声细气地叫了声：「阿姨。」


    她说得很清晰，带点当地的口音。


    陆宁咽下心酸，笑着向她伸手，「让阿姨好好看看你，好不好？」


    程程犹豫了一小会，终于下定决心般迈着小腿走了过去，她上不去沙发，就靠着沙发坐垫站着，紧挨着陆宁的小腿。眼睛直看陆宁带来的礼物袋子。


    陆宁见状把玩具的包装打开，拆了个芭比娃娃给她，小姑娘马上开心地玩了起来，陆宁笑着看她，余光看到陈丽往袋子里面看了一眼。


    「给你儿子的玩具在另一个袋子里。」


    「哦哦。」陈丽不太自然地收回目光，「那我替弟弟谢谢你。」


    之后两个大人没再说话，陆宁把程程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眼神里都是依恋。


    「她上幼儿园了吗？」


    陈丽：「没上呢，她才三周岁，不着急。」


    陆宁看了她一眼，斟酌道：「要不我出钱，你帮她找个幼儿园，她这个年纪，是要开始锻鍊社交能力，总这么在家待着对她发展不好。」


    陈丽表情有点尴尬，「不是钱的问题，大人都要上班，现在又有了弟弟，没人能抽出时间来接送她。」


    陆宁下意识地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现在的身份只是程程的远房阿姨，没立场对陈丽提意见。


    她轻轻摸了摸程程的衣服，见衣服的袖口都磨得有点发白了，便问陈丽，「我记得之前给程程买过很多新衣服，怎么没让她穿呢？」


    「那些衣服看起来都挺贵的，我怕她给弄脏了，等以后再穿。」


    「不用留着，以后我再给她寄，小孩子长得快，估计明年就穿不下了。」


    陈丽连声说：「好好。」


    一直玩玩具的程程突然说话， 「衣服给姐姐、弟弟穿。」


    陆宁低头凑近程程，「程程你说什么呢？你的衣服给哪个姐姐弟弟了？」


    「之前有几件衣服她穿着太大了，我就送给亲戚家孩子了，颜色深一点的留给弟弟。」陈丽解释道：「只送出几件而已。」


    「这样啊。」陆宁摸摸程程的头髮，手心传来细软的触感，「没关系程程，以后阿姨给你寄合身的。」


    「唔。」程程含煳地应了一声，又去玩娃娃了，嘴里嘟囔着陆宁听不懂的话。


    「陆宁，衣服一共没送出几件，剩下的都在家里呢。」陈丽解释了几句，正好卧室里传来儿子的啼哭声。她赶紧起身去哄，客厅里只剩下陆宁和程程。


    「程程，你每天都做什么呀？」陆宁模仿小孩的声音和她沟通，程程短短的小胳膊举着娃娃，乌亮的大眼睛看着她。


    面对这样的纯真的眼神，陆宁的心软得像浸了水的毛巾，她试探着摸摸程程的小脸，「程程，你和我聊聊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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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站累了，程程一屁股跪坐在地上，眨巴眨巴眼睛，「聊天。」


    「对，跟阿姨聊聊天，你每天在家里都做什么呢？」陆宁也坐在地上，笑着看她，「告诉阿姨好不好？」


    程程歪头想了想，「吃饭，看电视，看弟弟。」


    「每天看多长时间的电视呀？」


    「每天看好多好多的电视。」程程头都不抬。


    陆宁看了眼关上的卧室门，「没人给你讲故事吗？」


    程程摇头，陆宁顿时心酸起来，不过陈丽现在需要照顾两个孩子，不能对她太苛责了，陆宁勉强笑笑，又问程程，「爸爸妈妈对你好吗？你可以小声告诉阿姨。」


    程程胖胖的小手摆弄娃娃的腿，她看着陆宁，好像在思考，过了好一会，才奶声奶气地回答：「好。」


    陆宁刚要松口气，程程又说：「看弟弟哭，妈妈骂我，爸爸说不要我……」


    「你说什么？」陆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拉着程程的手，「他们这么说你？」


    程程重重地点头，举起一根短短的手指头，撅着小嘴，「弟弟哭，打我一次。」


    「程程，你可别胡说啊。」陈丽抱着儿子，从卧室走出来，她看着陆宁，讪笑道：「你别听程程的，她这个年纪最喜欢胡说八道了。」


    陆宁却没法把这个当成是程程的胡话，眉毛皱起来，「她现在还小，怎么能打她呢？」


    「没打，就是她有时候淘气，我老公会说她几句，怎么可能打她呢。」如今陈丽对陆宁的态度要比两年前好很多，陆宁知道这都是看在自己汇过来的钱的面子上。


    陈丽把态度放得很低，陆宁也说不出别的来，只能点头。陈丽让她看自己的儿子，陆宁随意地看了一眼，又黑又瘦，根本比不上她的程程。


    陆宁陪程程搭积木，给娃娃换衣服，程程没刚开始那样怕她了，会主动把积木递给她，还会露出小米牙对她笑，看起来特别可爱。


    等到李伟回家，陈丽叫陆宁留下来一起吃饭，陆宁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对程程说再见。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给陆宁看，陈丽当她的面，给程程拆了包牛奶，「程程每天都喝牛奶的。」


    陆宁弯腰问程程，「程程，你每天都喝牛奶吗？」


    程程嘴里咬着吸管，没空说话。陆宁没再坚持，跟他们告辞走了，之后，她几乎每天都去陪程程一会，程程跟她熟了后，对她表现出不同寻常的亲昵，经常会拉她的手，后来就直接坐在她怀里，有一次，直接在她怀里睡着了，抱着她柔软的小身体，陆宁满足到无以復加，她拨开程程的头髮，轻轻亲了她的额头。


    三年了，她终于能抱到自己的女儿了，陆宁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知道你有顾虑，觉得有了弟弟，我们会忽视程程。」不知道什么时候陈丽坐在她身边，「你可以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陆宁点头，「只要你能对她好，程程以后上学的费用，都可以由我来出，我也会经常寄东西回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照顾她的。」她现在收入比以前好多了，说话自然有了底气，就算让陈丽现在养程程的心思不单纯，她也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只是程程过得好不好。


    果然，陈丽一听她这么说，先是表示不用，之后又说：「那我替程程和弟弟谢谢你。」


    「不用谢，她本来就是我女儿。」陆宁温柔地拍着程程的后背，眼里的不舍都要溢出来了。


    陆宁回程的机票时间在晚上，早上她收拾好行李，叮嘱了陆家宗一番，就想去和程程道个别，她事先没给陈丽打电话，打了个车就过去了。


    计程车停在陈丽所在的家属楼门口，陆宁给司机付钱，转身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李伟带着两个孩子在楼下玩。


    男孩刚会走路，程程在前面跑，他就在后面跟着，孩子们边跑边笑，清脆的声音传得很远，陆宁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他们，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突然男孩趔趄了一下，被地上的一个小土包绊倒在地，随即哇哇大哭起来，程程回头看到他哭，迈着小腿跑回去，嘴里含煳不清地喊着「弟弟。」想扶他起来，手还没碰到他，就被李伟拎着后领子，扔到一边，「滚远点！」李伟骂道，把男孩小心地从地上抱起来安抚。


    程程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可能是已经习惯了李伟对她的推搡，她没有哭，只是翻开摔痛的手掌心，自己给自己唿唿。


    「坐着干什么，爬起来回家了！」李伟一声怒吼。


    陆宁就像被人当面抽了一巴掌，紧盯着那个坐在地上的小身体看，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大步跑过去，一把把程程从地上抱起来。


    李伟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抱着儿子，尴尬地转了语气，「还以为你走了呢。」


    「幸亏我临走前来看看，要不我怎么t?知道你原来这么对她！」陆宁护着怀里的程程，狠狠地瞪着他。


    第34章 34我是妈妈


    陈丽对李伟说过很多次，要他对陆宁态度好点，毕竟陆宁这段时间寄过来的钱，大多数还是被他们一家三口花了，能花到程程身上的少之又少，而且只要程程还在他们手里，以后的钱还不是源源不断的？


    「就当看在钱的面子上。」陈丽这么安慰李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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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伟挤了个笑容：「我跟程程闹着玩呢，是吧程程？」


    程程没看他，她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陆宁，张开小胖手抱住她，「阿姨？」


    「是阿姨。」陆宁温声问她有没有摔痛，程程撅起嘴，让她看自己通红的手掌心，「痛痛。爸爸打。」


    李伟忙说：「爸爸不是故意的，程程快过来！」


    程程把头埋在陆宁胸口，又重复了一边那天说过的话，「弟弟哭，爸爸打。」


    陆宁能感觉到怒气在身体横冲直撞，她抱起程程，冷声对李伟道：「我们谈谈。」


    在陈丽家里的沙发上，陈丽和李伟坐在一边，陆宁抱着程程坐在另一边，陆宁问程程，「程程，经常有人打你吗？」


    意识到气氛不对，程程不敢说话，只低头拨弄手指头。


    「这就是个误会，我儿子还小，我老公脾气急了点，其实他可喜欢程程了，要不程程也不会跟他下去玩，你说对吧？」陈丽腰上还繫着围裙，她笑着跟程程伸出手，「别坐你阿姨怀里了，到妈妈这里来。」


    程程搞不懂几个大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幻莫测的，她只是觉得陆宁的怀里很舒服，比在陈丽怀里还舒服，她不想走。


    陆宁不抬头，甚至不看他们，只问程程，「程程都哪里挨过打？」


    这个问题程程听懂了，她先是瘪了瘪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竟然打她的脸！陆宁实在忍无可忍，她把程程抱进卧室，让她在里面跟弟弟玩，然后关上门出来。终于忍不住，「你们竟然打她的脸？」


    李伟脸上铁青，一言不发，陈丽赶紧解释，无非是小孩子闹，他们吓唬吓唬她而已，根本不疼的。


    「既然不疼，怎么不打你们的宝贝儿子呢？」陆宁冷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伟瞪她。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亏得你们还是老师，跟外面那些没上过学的人有什么区别，重男轻女！」陆宁怒气到极点，反唇相讥。


    李伟也来了劲，「你搞搞清楚，儿子是我亲生的！她是我亲生的吗？这么多年，我把她养这么大，就够仁至义尽的了！你是她亲妈！你养过她一天吗？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要不是看在那些钱的面子上，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陆宁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净，她颤抖着嘴唇，「你说什么？」


    陈丽赶紧拉住李伟，「别胡说了，我们才是程程的父母。」


    「别以为自己有点钱，就能对别人大唿小叫！你对我们不满意的话，把孩子接回去自己养啊！」李伟拨开陈丽的手，摔门而出。


    陆宁只全身血液往脑子里流，她气得胸口不停起伏，耳朵嗡嗡作响，大步走到卧室门，刚要拧开门把手，陈丽的手拦住她，低声道：「陆宁，你别冲动。」


    「我带程程走。」她牙齿咬得紧紧的。


    陈丽手掌用力，把她的手从门把上手拉了下来，低声劝慰道：「把她带走，会对你和她的生活产生多大影响，你真的想过吗？」


    陆宁没说话，她看着门上的那块玻璃，玻璃后面映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那是程程。


    陈丽接着劝她：「你看程程这样的状态，就知道她在家里没受过虐待，不过是被打了两下，挨了几句骂，我们小时候被打骂得更狠，这难道还是什么大事吗？」


    「你把她带回去，怎么照顾？上次听说你谈了很喜欢的男朋友，他能接受和程程生活在一起吗？这些你都要考虑好了。」


    想到冯清河，陆宁的身体就像脱了力一样，任由陈丽把她拉回沙发上，是啊，带程程回去，要怎么和冯清河解释呢？


    陆宁脑子乱糟糟的，她确实冲动了。


    可是，可是程程怎么办？她闪过好几种解决办法，好像哪种都不行。


    此时陈丽继续在她耳边劝她：「就算李伟他脾气不好，可我是在用心养程程，这点你放心。」


    陆宁动摇了，她揉了揉额角，陈丽抬眼看了看挂钟，催促道：「你几点的飞机？」


    陆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该走了。


    她低头走到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她只能不停地想，把程程留下，不管对程程还是自己来说，都是好事。


    即使这样想，陆宁还是感觉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根本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卧室，不知道什么时候程程把门打开了，她小小的身体站在门口，表情懵懵懂懂的，睁着大眼睛看着陆宁。门并不隔音，她或许听到了刚才陆宁和李伟的争吵，她或许听不懂那些话的意思，却已经敏感地知道自己和陆宁应该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程程没说话，只是用单纯的眼神看陆宁，那目光落在陆宁身上却犹如实质般，压得陆宁没法抬头，从这个门走出去，陆宁觉得自己又抛弃了程程一次。


    陆宁甚至没和她打招唿，打开门，直接走下楼梯，闷头走出单元门，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喘气，急急地唿吸几次才缓过来。


    继续走，陆宁，不要回头，你现在有事业有爱情，带着她你怎么照顾呢？多给些钱，多给钱就好了，对，多给些钱，程程会理解的，她那么乖，肯定会理解你的选择。


    陆宁勐地挺住脚步，胸口传来一阵酸痛，对啊，程程那么乖，自己怎么捨得把她扔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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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陆宁没再犹豫，转身又上了楼，来到陈丽家门口，使劲敲了敲门。


    陈丽打开门，疑惑问道：「陆宁，你怎么回来了？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我来接程程的。」陆宁收拾好表情，对她身后招手，「程程过来。」


    程程好像还没有明白什么意思，迈着小步子走过来，陆宁把她抱起来，陈丽拦着她，「你要干什么？」


    陆宁深吸口气：「陈丽姐，我把程程带回去了。」


    陈丽急了，「你就要这样把她带走？」


    陆宁推开她的身体，「等我回去，会给你寄些钱，就当是感谢你这么多年照顾她了。」


    这句话果然有用，陈丽没再拦着她，陆宁抱着程程走了。


    计程车上，程程紧挨着陆宁，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陆宁摸摸她的头，「程程，你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了，好不好？」


    程程揪着衣角，细声细气地问她：「你是妈妈吗？」


    陆宁点头：「我是妈妈。」


    「我以前有妈妈。」程程抿嘴，「为什么又多个妈妈？」


    「没有多个妈妈，一直只有我，只是我之前不太方便照顾你。」陆宁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等以后我好好解释给你听，你只要记住，我才是妈妈。」


    程程瘪着小嘴，不说话了。


    陆宁把程程带回家，陈凤霞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马上把电话打给了陈丽，李伟早就不想再养程程了，陈丽听他的，后来两人一商量，能减轻负担，还能拿点钱，他们就同意了，还把程程的证件和证明给送了过来。


    陈丽一家都同意，陈凤霞当然没理由拒绝了，她无法发泄心里的不满，只能在家里弄出叮噹的声响，陆宁知道她是怕自己的钱以后都给程程花，好在陆中华和陆家宗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陆家宗还逗程程，让她管自己叫舅舅。


    距离出发去机场还有点时间，陆宁拿着行李，打车带程程去了王成杰的墓地，墓碑上的王成杰依然是她记忆中的样子，短短的头髮，脸上挂着年轻张扬的微笑。


    周围环境肃穆安静，程程有点害怕地往陆宁背后躲，陆宁紧紧拉着她的小手，安慰她：「不怕，这是爸爸。」


    程程就不动了，大眼睛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大家都说她的下半张脸长得简直和王成杰一模一样，程程自己也看出来了，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巴，另只手指着墓碑。


    陆宁摸摸她的头。


    冷风吹起陆宁的衣角，也吹红了她的眼睛，「回来这么多天，我一直不敢来见你，不是想忘记你，是我把孩子给了别人，觉得没脸见你。」


    陆宁哽咽了一声， 随后把程程的小身体往前推了推，「你看，今天我把女儿带回来了，成杰，你放心，以后我会把她好好地带大。」


    陆宁把程程抱起来，程程用小手摸了摸她的脸，陆宁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把头埋进程程小小的身体，「程程，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陆宁就这样带着程程踏上了返程的路，事t?发匆忙，程程什么东西都没带，一路跟陆宁坐火车赶飞机，陆宁以为她会闹，没想到程程全程都很听话，第一次坐飞机，她有点害怕，瘪瘪嘴巴想哭，也只要陆宁安抚几句就好了，看她那乖巧的模样，陆宁的心软了一次又一次。


    这么懂事的女儿，她应该早点把她接回来才对，不过现在也不算晚，陆宁搂着她柔软的小身体，心里满满都是对女儿的责任。


    下了飞机，程程说热，陆宁帮她把衣服脱掉，程程就恢復了精神，在宽阔的机场跑来跑去，黑色的头髮一颠一颠的，陆宁一招手，她就听话地跑回来，贴着陆宁的大腿。


    陆宁一手拉着她，另只手拉着行李箱，两人走到出口，陆宁一眼就看到冯清河。


    冯清河也见到她了，跟她摆摆手，大步走过来，陆宁不太自然地说：「你不是过两天才回来吗？」


    「你给我发航班信息后，我就改签了，想早点回来给你个惊喜。」冯清河温和地笑，过来想拉她的行李，低头就看到陆宁身边的小不点，他马上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问道：「这是谁？」


    此时陆宁硬着头皮，只能介绍道：「清河哥，这是程程。程程，叫清河叔叔。」


    程程感觉不到大人之间气氛的骤变，奶声奶气地拖长音叫了声：「清河叔叔。」


    冯清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第35章 35凭什么？


    从机场到家，计程车里的大人都沉默着，只有程程满怀好奇地看着车窗外，不时问陆宁这是什么。


    陆宁耐心地给她解释，没一会，舟车劳顿的程程在她怀里睡着了，陆宁抱着程程，看着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的冯清河，心里直发慌，可再心慌也没用，该来的还是会来。


    到了家，王晓媛没在，陆宁把程程抱进房间，给她盖好被子，出去找冯清河。


    冯清河站在窗户边。


    陆宁走过去，叫他：「清河哥。」


    冯清河没回答，陆宁只能自顾自地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还告诉她，程程的户口会以陆中华的孙女之名上在他的名下，冯清河还是不看她，陆宁：「清河哥，你能不能和我说句话啊。」


    「她什么时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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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喉咙动了动，「她不会回去了。」


    「你要一直养着她？」冯清河强忍着怒气，问她。


    「我是她妈妈，她应当和我生活在一起。」陆宁没有犹豫道。


    「陆宁，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冯清河烦躁地撸了把头髮，嘴里叼着烟，刚要点燃，又拿出来，扔在地上，「你说过不会让她影响我们的生活！」


    「我是说过。」


    「那你现在连招唿都不打就把她带回来，直接让我喜当爹吗？」冯清河一直都是很成熟和温柔的，陆宁这是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她愣住了，想伸手去拉冯清河，被冯清河躲开了，「别碰我。」


    陆宁的眼泪一下掉下来，她擦了擦眼睛，「我知道你生气，清河哥，可是我真没办法了，我怎么能亲眼看她在那个环境里长大，我是她妈妈，她那么小，我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依赖了。」


    「那我呢？你想过我们的以后吗？你想过怎么能让我的家人同意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进门吗？」冯清河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陆宁，你到底还要我退步到什么地步，你才满意？你怎么不想想，这对我公平吗！」他说完，根本不听陆宁的解释，就摔门而出，「砰」地一声，咯连门框都在响。


    陆宁回头看到程程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她赶紧擦擦眼睛，抱起她，「程程怎么醒了？」


    程程抱着陆宁的脖子，把头靠在她肩膀，柔软的唿吸扑在陆宁的脖子，小姑娘问她：「不喜欢我，清河叔叔。」


    「清河叔叔没有不喜欢你，他只是需要点时间。」陆宁心酸于程程的敏感，把她抱在怀里哄了很久。


    王晓媛回来后，看到程程很惊讶，不过很快主动陪她玩了起来，本来陆宁因为她对王晶晶告状很不满意，不过看到她对程程很有耐心，她也就不想提那些小事了。


    这次一连五天，冯清河都没有回来，晚上陆宁躺在床上，听着身边程程轻微的唿吸声，她在想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想来想去，程程都是她生命中不能磨灭的存在，她是时候承担起母亲的的责任了。


    一天下午，暖暖的夕阳照进客厅，王晓媛在电脑前工作，程程在她身边看绘本，冯清河进了门，或许是感应到冯清河不想和她亲近，程程见到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躲到王晓媛身边。


    冯清河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拆开包装，拿出里面的东西，对程程招手，「送你的。」


    程程犹豫地看着闻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陆宁，陆宁鼓励她：「去拿吧，记得谢谢清河叔叔。」


    程程得到允许，开心地挺着小肚子走过去，接过冯清河手里的娃娃，开心地弯了弯眼睛，乖巧道：「谢谢清河叔叔。」


    冯清河摸摸她的头，对陆宁说：「我们聊聊？」


    卧室门被关上，没开灯，冯清河站在窗边，陆宁则坐在床边，从陆宁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他的轮廓。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冯清河摸摸鼻子，他嘆了口气，「我好像还是没办法接受我们突然之间多了小女孩，尤其是一想到我会是她的继父，我觉得、有点、无法接受。」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就这样轻轻落下，陆宁努力笑笑，「没关系的，我理解。你已经为我付出很多了。」


    冯清河挠挠头髮，「小宁，我对你是有感情的，我相信你也喜欢我，所以有没有可能，你把孩子送回你父母那里，我们可以出很多钱，给她好的生活条件。这样行吗？」


    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陆宁像不认识冯清河一样看着他：「清河哥，你知道我老家是什么样的吗？落后封建的小县城，家家都重男轻女，我就是因为继母不喜欢我，才逃出来的，那样的生活环境，我怎么忍心让程程回去？」她擦了擦眼睛，郑重道：「程程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你接受不了我理解，我们以后就回归到合作伙伴的关系吧。」


    这些话冯清河想了好几天的话，说出口的瞬间却还是觉得心痛，想再说些什么弥补一下，陆宁却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他只能把话咽回去。


    两人聊完后，冯清河便自觉地搬了出去，把房间留给陆宁和程程。过完年后，各行业都恢復工作，「小宁衣柜」也很恢復了正常的上新和发货，陆宁在附近找了幼儿园，每天早上把程程送过去，晚上再接回来，除了照顾程程，她还要工作，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失恋的反应在她身上表现得不太明显。


    倒是冯清河，白天来她这里拍照、修图的时候，每次和陆宁目光对视，他的眼神里仿佛都有千言万语要说，每到这时候，陆宁总是躲开他，她怕多看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怎么可能不难受呢？陆宁曾经把冯清河当成自己的，以为只有和他在一起，自己才会得到幸福，可没想到，她以为情比金坚的感情，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她一点都不怪冯清河，反而经常后悔在一起的时候，接受了他太多的照顾，最后还伤了他的心。


    不过生活中还是有好事发生的，程程融入环境的速度比陆宁想像的还要快，每天上学都很高兴，对她也越来越依赖，每天早上，陆宁起床，都能看到程程的小胳膊紧贴着自己的时候，陆宁都觉得自己当初一意孤行把她带来是值得的。


    之后陆宁还特意找了个时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释给程程听，程程理解能力有限，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以后还会把我送给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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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页

    「我会一直陪着你。」陆宁马上回答，「你不在身边的几年，我时常后悔，只怪那时我年纪小，没能力留下你，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程程低头想了想，或许是母女间的血缘连接，她从见到陆宁的第一面就对她很亲近，她一直没说话，陆宁紧张地看着她，突然程程站起来，走到陆宁面前，张开小手，轻轻地抱住了陆宁的脖子。


    陆宁马上回抱她，激动得眼泪马上流了下来。


    这天陆宁去接程程放学，两人手拉手回家，程程跪在地板上，从小书包里掏呀掏，兴致勃勃地拿出一个小东西，背在身后，神神秘秘地说跟她说自己手工课，做了个礼物给陆宁。


    陆宁很惊讶，「给我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翻看手机上的日历，日期下面写着三个字「母亲节」。


    陆宁睁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过这个节日的觉悟，如今还能收到礼物，顿时觉得异样的温暖。


    「做了什么？给我t?吧。」她对程程伸出手。


    程程扭捏了一阵，拿出背后的泥塑蛋，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各种颜色的条纹，陆宁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下意识地夸她：「好漂亮啊！」就要收起来。


    程程着急地伸出手指头，在蛋上点了点，「字，字。」


    「上面还有字吗？」陆宁仔细一看，顿时愣住了，蛋上用彩笔写着：「mama」。陆宁抱住程程，亲了亲她的头髮，「程程，我是妈妈吗？」


    程程来到她身边这么久，还从没叫过她妈妈，陆宁也不催，只当是她放不下陈丽，没想到今天她竟然愿意承认自己是妈妈了！


    程程拱在陆宁怀里，蹭来蹭去，羞涩地喊了声，「妈妈。」


    「真乖。」陆宁亲了亲程程柔嫩的小脸蛋，程程「咯咯」地笑出声，这一幕正好被王晓媛看到，她倚着门，抱着双臂，脸上皮笑肉不笑道：「小宁，你可真幸福。」


    她以为陆宁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和程程建立感情，没想到程程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她，还主动叫她「妈妈」。


    陆宁眯着眼睛看王晓媛，她用力点头，「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工作顺利，程程也接受了我，我很知足了。」


    王晓媛抿了抿嘴唇，转身回了房间，陆宁继续和程程闹成一团，笑声穿过薄薄的门板，落进王晓媛的耳朵里，却只惹得她反感。


    今天她第二次表达出对冯清河的关心，依然遭到了拒绝，冯清河的话比第一次更加直白，「王晓媛，别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当时她只觉得被人当头打了一巴掌，丢脸到了极致，却还是想问冯清河到底为什么。


    冯清河的回答，她记得清清楚楚。


    「我忘不了小宁。」


    又是陆宁，一个没有学歷，未婚先孕的人，明明应该生活在社会底层，凭什么她现在要事业有事业，要女儿有女儿，还有个对她一直放不下的前男友？


    她到底凭什么？！


    王晓媛攥紧了手掌，嫉妒的情绪马上要冲破理智，她决定做点什么。


    第36章 36付之东流


    「晓媛，你觉得这些衣服怎么样？」批发市场里，陆宁拉起一件衣服，问身后王晓媛的意见。


    王晓媛看了看她手里的那件，摇头，「我觉得颜色有点素。」她指了指另一件，「这种呢，颜色鲜艷，正适合夏天穿。」


    陆宁看那件衣服上大大的双c，「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标志，这是什么知名品牌吗？」


    「这叫奢侈品，非常贵的。」摊主说道，又拿出一大摞画着一样标志的衣服，「你看，各种颜色都有呢。」


    「倒是挺好看的。」她伸手摸了摸衣服料子，挺厚实，「这么大的牌子，我们能卖？」


    王晓媛人畜无害地笑着，「人家哪里有精力管我们这样的小店，就买这个吧，现在街上的年轻人穿这个的特别多，肯定特别好卖。」


    陆宁还在犹豫，王晓媛又劝了她几句，陆宁自觉没什么风险，就把这批衣服买了回来，然后给冯清河发信息，让他过来拍照。


    冯清河在陆宁的同小区租了个一室的房子，也买了电脑， 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他平时不太过来，店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陆宁负责，刚开始她还会定期给冯清河打个电话，聊聊近况，后来见冯清河有意疏远自己，联繫便越来越少。


    搭建的简易摄影棚中，陆宁换好衣服站在打光板后，看着冯清河在调相机，他们又有一个多星期没见，此时都觉得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陆宁打破沉默，「清河哥，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我报了个摄影班，每天都去上课，能学到很多新的东西。」冯清河从取景框里看陆宁，她今天穿了件粉色过膝短裙，前面是一个大大的标志，露出两条又细又长的腿。


    冯清河喉咙动了动，依开了目光，镇定自若地开始帮她拍照。


    两人合作这么久，默契自然不用再说，陆宁一直给自家店铺做模特，也练出了镜头感，闪光灯响个不停，很快就拍好了照片。


    陆宁去里面换衣服，冯清河收拾好相机，刚背上肩膀，转身就看到程程仰着脸，正忽闪着大眼睛看自己。


    对于这个直接造成自己和陆宁关系破裂的孩子，冯清河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不想跟程程有过多接触，另一方面他还控制不了地想逗逗程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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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冯清河心里百转千回的感情不同，程程就是单纯地很喜欢和冯清河，每次冯清河来拍照，她总要过来跟他说话，让他陪自己玩。陪她玩了几次，冯清河也喜欢上了这个聪明爱说话的小女孩。


    搬出去后很多个睡不着的夜里，冯清河都会想，如果自己可以接受程程，那他是不是就能和陆宁继续开心地在一起了？


    可惜他这个念头出现得太晚，陆宁现在和程程生活得很好，有他或者没有他，好像并没有区别。冯清河弯腰问程程， 「程程你好啊。」


    程程被陆宁教得很爱说话，她大声说：「清河叔叔好。」


    冯清河摸摸她的头，「清河叔叔要走了，你在家好好听妈妈的话。」


    程程站在门口，没有让开，「清河叔叔和程程一起吃饭好不好？」


    每次听到程程叫自己，冯清河就会觉得心变得软软的，他逗程程：「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妈妈的主意。」


    程程勾勾小手，冯清河意会地蹲了下去，把耳朵递过去，程程用气音在他耳边说：「是程程的主意。」


    冯清河真是被她可爱到了，他笑道：「好，那我留下来陪你吃饭。」


    等他们俩手拉手走出去，陆宁正好换完衣服出来，冯清河耸耸肩，「程程留我吃饭。」


    陆宁看了程程一眼，程程用手捂住嘴，陆宁无奈地笑了笑，「那就一起吃吧。」


    晚上冯清河久违地下了厨，做了好几个菜，还开了没带走的红酒，三人围坐在一起，大人喝红酒，程程喝牛奶，气氛其乐融融。


    两杯酒下肚，冯清河看着面容精緻的陆宁和憨态可爱的程程，那个曾经出现过无数次的想法又涌上来，如果他们是一家人，是不是也会过得特别幸福？


    吃过饭，冯清河坐在客厅的垫子上，陪程程看完了一本儿童绘本，冯清河对程程很有耐心，逗得她不时「咯咯」地笑声，陆宁则在电脑前忙碌，听身后两人的声音，她也觉得心情舒畅。王晓媛开门的声音短暂地打破了这种和谐，冯清河见她进来，很快站起来对陆宁和程程说再见，在经过王晓媛时，他甚至没看她一眼。


    王晓媛神色暗淡地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气。


    程程捏着绘本去找王晓媛，平时陆宁忙的时候，都是王晓媛陪她。可王晓媛今天心情不好，实在连装都懒得装，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程程瘪着嘴，用眼神跟陆宁告状，陆宁安慰她：「晓媛阿姨今天累了，程程自己看书吧古。」


    程程很听陆宁的话，闻言小脑袋点了点，坐下来安静地自己看书。


    上新后，陆宁和王晓媛昏天黑地地忙了几天，刚喘了口气，冯清河再次上门，说要带程程去动物园玩，程程自然高兴，自己跑去收拾小书包，塞了水杯和零食进去，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陆宁问冯清河：「你自己带得了她吗？」


    「你也一起，就当散散心了。」冯清河从裤袋里拿出三张门票，「你看，我的票都买好了。」


    王晓媛难得今天心情不错，也劝她出去放松放松，自己在家看店就够了。


    陆宁不想浪费几个人的好意，在程程的催促下出发了，临走前，她还表示了对王晓媛的歉意，说以后可以给她多补一天休息，王晓媛说自己不在意那些，让她好好玩。


    三人很快离家，王晓媛在电脑前，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发了出去。


    陆宁和冯清河如同一家人一样，带着程程看熊猫、餵大象，还摸了小浣熊的尾巴，程程开心得不得了，看着她跑得红扑扑的脸，陆宁也很高兴，中午吃饭的时候，冯清河坐在陆宁旁边，看着她的侧脸，做了好多心理准备却依然说不出口。


    几番犹豫，冯清河终于鼓起勇气，「小宁，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我觉得，我可以接受……」


    这时陆宁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不好意思对冯清河说；「清河哥，我先接个电话。」


    「好。」


    是王晓媛打来的，陆宁刚接起来叫了声「晓媛」王晓媛惊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宁， 你们快回来，我们店铺被淘宝封了！」


    陆宁马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怎么了？」冯清河见她神色不对，赶紧问道。


    陆宁挂了电话，收拾好程程的东西，「店里出事了，我们马上回去。」


    冯清河赶紧抱起程程，两人马上往回赶。


    回到家，查看店铺状态，已经处于查封的状态，店里的商品全部下架，搜索栏也t?搜不到任何信息，陆宁马上网上申诉，冯清河直接给阿里巴巴打电话，得到的回覆都是店铺被举报侵权，正在等待处理。


    「处理结果可能是要交罚款。」冯清河安稳陆宁，「只要能交钱能解决的，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陆宁勉强笑笑，「我们就先等等吧。」


    除了等，他们也确实没别的办法，度过提心弔胆的一星期，处理结果终于下来了，陆宁和冯清河、王晓媛都凑到电脑前，信息打开，白底黑字的几句话，陆宁扫了一遍，眼圈顿时一黑，差点坐不住，好在冯清河在后面支撑着她。


    ……「小宁衣柜」被举报售卖假冒商品，涉及侵权，即日起封店，店内产品全部下架……


    「侵权？我们侵什么权了？」冯清河去找衣服，陆宁跟了过去。只剩下王晓媛站在客厅，嘴上说着：「你们别着急。」，却控制不住嘴角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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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就是申诉，被驳回， 再申诉，再次被驳回……直到陆宁和冯清河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店铺没了，几年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


    陆宁关上电脑，用手捂着脸，任由泪水不停地往下流。


    此时冯清河也顾不得那些，他把陆宁从椅子上拉起来，抱进怀里，用手轻轻拍她的背。


    靠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陆宁终于哭出声来，「清河哥，我该怎么办？以后我该怎么办？」


    「没事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听到她的哭声，冯清河难受得不行，他出声安慰她，「我会一直陪着你。」


    程程看妈妈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客厅顿时哭成一片，冯清河安慰完大的，又手忙脚乱地抱起小的，正在焦头烂额呢，余光看到王晓媛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丝毫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冯清河眉头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连着一个多星期，王晓媛明显感受到家里气氛沉闷至极，连程程的笑闹声都听不见了，陆宁整天坐在电脑前，有时候和冯清河关在拍照的小房间里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一个没有星星的晚上，偌大的房间四周都静悄悄的，轻微的一声响后，王晓媛推着行李箱从房间走出来，走到陆宁的房间门口，她轻轻地嘆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摸黑走到大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客厅里灯光大亮，王晓媛抬手遮住眼睛，回头就看到陆宁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几秒的慌乱后，王晓媛镇静下来，「店铺不开了，我得为自己打算，小宁，你不会怪我吧？」


    「大难临头各奔前程，我当然不怪你。」陆宁冷静地看着她，「可我苦心经营的店铺就这么没了，你觉得我会就这么算了吗？」


    王晓媛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她努力笑了笑，「那当然，不是已经有定论了，说是商品侵权吗？」


    「对，是商品侵权。」陆宁看着她，「那些印在衣服上的国际奢侈品的标志，我不认识，但你应该认识吧，不然也不会极力推荐我一定要进那批货了，对不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晓媛抬高声音。


    「王晓媛，是你举报的吧？搞黄我的店铺，你是故意的吧？」陆宁转过看她，脸一半被灯光打得雪亮，另一半却隐藏在阴影里。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陆宁站起来，慢慢走向她。


    第37章 37和好


    王晓媛认识陆宁这么久，从没见过她这样严肃，她恍惚间往后推了一步，行李箱在地板上发尖锐的一声响。


    陆宁这才低头看王晓媛的行李箱，嘴角顿时往上勾了勾，「毁了我，就要走了？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去王晶晶哭诉我对你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王晓媛即使不想承认，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她看着陆宁，嘴角向下压，眼神却很平静，她坦然承认， 「你猜得没错，就是我举报的。对王晶晶哭诉也是我故意的。」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她的话音未落，陆宁只觉得血液飞快地往上涌，眼睛突然一黑，她用手支着沙发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晓媛，我对你那么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我讨厌你！」这句沉积在王晓媛心底的话终于说出口，她只觉得畅快。


    面对陆宁难以置信的眼神，王晓媛又说：「我讨厌看到你和程程的笑脸，讨厌你店铺越来越高的销量，别以为你给我发工资，我就会感谢你，不可能！六千块的工资就能抵消我把你从那个小县城带出来的恩情吗？如果不是我，你会有今天吗？」


    陆宁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把所有的钱都给你才是对的？王晓媛！店铺能有今天是我和冯清河共同努力的结果，跟你又有多大关系？」


    「我刚要说他， 我也讨厌看到你和冯清河在一起的样子，明明是我认识他的！是我先喜欢他的！凭什么你可以和他在一起？」王晓媛的语速越来越快，这些话她已经在心里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了， 「我以为冯清河知道你有孩子，总该放弃你了，没想到他竟然还选择和你在一起，就算现在你们分开，他看你的表情还是那样深情。」


    王晓媛看着陆宁，眼神里燃烧着嫉妒的火焰，「凭什么啊，陆宁，凭什么你要学歷没学歷，未婚生女这样的条件都可以活得春风得意，什么都不缺，我凭什么不可以？？你说啊，我凭什么不可以！」


    陆宁眼眶发红，四肢都软绵绵的，她好像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多可笑，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管是店里的销售，还是自己的私事，她从没隐瞒过王晓媛，她把她把王晓媛当做亲人一样信任。现在王晓媛连声质问她，「凭什么？」


    「看来你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冯清河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站在陆宁身边，托住陆宁的手肘，支撑住她的身体。


    看到冯清河，王晓媛脸色马上变了，她自知失言，脸马上变得通红。


    再怎么隐藏，却还是被冯清河见到自己如此丑陋的一面。


    「小宁在车间加班烫衣服的时候，你在宿舍偷懒，小宁为了学车衣服，从早到晚泡在版房，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你拿着手机聊天，她想做淘宝，在网吧一点点学习流程的时候，你在她身边看电视剧，她决定离开服装厂，去外面拼一把的时候，你根本不敢说你想跟她一起走，王晓媛，就凭这些，小宁能有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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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晓媛刚才还发红的脸，顿时变得一阵惨白。


    「至于我和她之间很简单，遇到这样好的一个女孩， 爱上她，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陆宁惊讶地看着冯清河，冯清河低头对她笑了笑，「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自从和她在一起后，我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王晓媛的心顿时落入万丈深渊，再也落不到地，千想万想，她都想不到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冯清河竟然还站出来为她说话，现在自己的样子，和跳樑小丑有什么区别。


    她哼了一声，用手擦了擦眼睛，拉着行李箱，转身就走。


    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说话的陆宁突然开口，「晓媛。」


    王晓媛紧紧地握着行李箱的把手，背对着陆宁站定，没说话。


    「其实我该谢谢你，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不然的话，我还会傻傻地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不知道还会吃多少亏。」陆宁的声音很平静，却透露出决绝的意味，「以后当个熟悉的陌生人吧，我祝你一切顺利。」


    王晓媛设想过无数次，陆宁听到自己的那些话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暴跳如雷？还是悲愤痛哭？都没有，陆宁只是用最平淡的语气，判定了两人关系的终结。


    不会是好朋友，甚至不是朋友，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王晓媛的眼泪一滴滴砸在手背，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陆宁说了句，「对不起。」


    看着王晓媛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陆宁浑身像脱了力一样，瘫坐在沙发上，冯清河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一股温热从手心流入，一直向上，极大地缓解了陆宁的情绪。


    冯清河一只腿曲起，半蹲在她面前，「小宁，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你都听见了吗？」


    陆宁的手一顿，苦笑道：「清河哥，我现在都这样了，你就别再开我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都是认真的。」冯清河抬头看她，脸上竟然闪过一丝羞涩，「这段时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放不下你，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陆宁看着他，心里一动，这么多天，她每天都会想起冯清河，摇头，「清河哥，你是不是忘了程程？」


    「程程是个可爱懂事的小朋友，我愿意和你一起抚养她。」


    陆宁还是摇头，「现在店铺被封了，t?遗留的一堆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拖累你呢？」


    「我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冯清河说，「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陆宁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又酸又麻。


    「小宁，我们一起重头再来。」看冯清河自信的样子，陆宁终于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清河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这回好好地在一起。我会让你和程程幸福的。」冯清河亲了亲她的头髮，保证道。


    店铺关了， 后续的事情却还没完，陆宁把能退款的全部退款，冯清河把仓库里剩下的衣服一一拍照，发到qq群里，比成本价更低地挂了出去，多亏客户基数庞大，那些衣服，没几天就卖光了，这给他们挽回了些损失。


    处理完这些事，陆宁提议想出去旅游换换心情，冯清河就做好计划，带着陆宁和程程去三亚看海，程程穿着小泳装，光脚踩在细腻的沙子上，兴奋得不停尖叫，直接沖向大海，刚跑了两步，就被陆宁抱住，挠她痒痒，「不许乱跑，知不知道？」


    程程扭动着胖胖的小身体，发出清脆的笑声，跟在后面的冯清河拿出相机，对准正在笑闹的母女，「看镜头！」


    程程马上收好表情，伸出两只短短的手指头，对镜头说：「茄子！」


    陆宁看着活泼的女儿，笑得弯了眼，冯清河把相机递给旁边的游客，「麻烦你帮我们拍一张。」


    说完自己跑到陆宁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我们一起拍一张。」


    拿着相机的游客说：「老婆往老公身边靠一靠啦，离那么远感情不好吗？」


    冯清河开怀大笑，程程不明所以，但只要有人笑，她也觉得开心，陆宁看着身边这两位，也开心地笑了笑，并把头轻轻地搭在冯清河的肩膀上。


    「三、二、一、茄子！」


    瞬间定格，三人的笑脸终于被印在了同一张照片上。


    晚上他们在海边的西图澜娅餐厅吃了饭，程程白天玩得太累，饭没吃完就睡着了，陆宁把她抱回房间，放在小床上。


    冯清河拨了拨她的小手，笑道：「小电灯泡终于睡着了。」


    程程翻了个身。


    他拉起正在收衣服的陆宁，捧着她的脸，「亲一口。」


    「小心别吵醒她。」陆宁没躲开冯清河的嘴，被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冯清河摸她修长的脖子，唿吸加重，「我们去另个房间。」


    「程程醒了会哭的。」


    冯清河弯腰，把陆宁抱起来，「所以我们速战速决。」说着就把陆宁抱走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宁沉沉入睡，冯清河穿着睡袍去看程程，程程睡醒了，坐在小床上揉眼睛，是要哭的架势。


    见到冯清河，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妈妈呢？」


    「你妈妈睡着了。」冯清河摸摸她睡得翘起来的小辫子，拿过床头的故事书，「我给你讲故事，听不听？」


    程程点头：「听。」


    冯清河靠在床头，给程程讲了个故事，程程把他当成一座山来探险，在上面爬来爬去，折腾累了，靠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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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知道陆宁有女儿的时候，冯清河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天天提心弔胆怕她过来跟陆宁一起生活，最后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程程刚来的时候，他甚至不愿看她一眼，内心无比责怪这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破坏了他和陆宁的感情。


    现在想想，她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个身世可怜的小女孩而已，再加上程程活泼可爱，越相处，冯清河就越喜欢她。


    程程眨巴两下眼睛，突然说：「清河叔叔，我看到你亲妈妈了，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冯清河心里回顾程程最近看的电视，里面应该没有这种情节吧，感嘆现在的小孩子真早熟，大方承认道：「对，我们是在谈恋爱。」


    「那你们会结婚吗？」程程歪着头看他。


    冯清河想了想，「会的。」


    程程在床上站起来，瞪圆了眼睛，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那我怎么办？你要把我送回去吗？」


    冯清河都二十六了，还童心未泯毫无心理负担地骗一个读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如果是的话，你会同意吗？」


    程程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垂着头，瘪着嘴，「我一直都不敢告诉妈妈，其实他们对我不好，经常骂我还打我，有好吃的只给弟弟吃，我只能在旁边看着。」


    冯清河一听心马上软了，刚要说话，只听小姑娘又开口了，「只要你对我妈妈好，那我可以回去，每年妈妈来看我一次就好了。」程程的声音越来越低，眼里含着豆大的眼泪。


    冯清河心软的一塌煳涂，赶紧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柔软的头髮，「叔叔逗你的，不会把你送回去，你会一直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你需要我叫你爸爸吗？」


    冯清河笑了：「你想叫就叫，不叫也没事。」


    「那我先不叫了。」程程伸出一只短短的手指头，「你跟我拉钩。」


    「好，一百年不许变。」冯清河勾住她的手指。


    小姑娘开心地笑了，冯清河看她的小脸蛋，心想，不就是当后爸吗？能有多难。


    第38章 38永远有多远


    从海边回来，陆宁和冯清河把家里收拾了，本来堆得满噹噹的仓库清空，看着空荡荡的，让人心里不好受。


    陆宁嘆了口气，「清河哥，以后我们做什么呢？」


    冯清河把她拉到沙发上，手环着她的腰，「你想做什么？」


    陆宁看他，「我想做什么，你都会陪我吗？」


    「当然了。」


    陆宁把玩冯清河的手指头，过了好几秒，她才说：「你记不记得之前，我想做自己服装品牌？」


    她这么一说，冯清河倒是真想起来了，他一拍脑门，此时想起来有点后悔，「当时是我不同意，才没做起来，哎，都怪我，要是真能做起来，我们也就不会被举报了。」


    「都过去的事了，哪有什么怪不怪的。」陆宁声音温温柔柔的，「就是弄成这样，有点不甘心，反正我们这几年攒了不少钱，不如试试吧。」


    「行啊，我们这回註册个公司，要做就做正规的。」冯清河比陆宁想像中快得多就同意了， 她笑着点头，「好，我们这回就是股东了。」


    「那我们的品牌叫什么名字呢？」


    冯清河捏陆宁的耳垂，陆宁被捏得心猿意马，拍他的手，「别闹，说正经事呢。」


    冯清河咳嗽两声，收回手，要怪就怪陆宁魅力太大，看到她自己就像毛头小子一样把持不住，「就叫宁清女装吧。」他说，「我们俩的名字都放进去，一辈子不分开。」


    陆宁嘻嘻笑：「那我女儿的名字呢，也加进去。」


    冯清河：「这回先不加她，等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再给孩子们创个品牌。」


    本来很轻松的气氛，突然变了调，陆宁正色道：「我们的孩子？」


    本来斜靠在沙发上的冯清河，也坐直了身体，「我们结了婚肯定要生一个的。」


    他伸手拉陆宁，却被推开，「小宁，你不会不想跟我生孩子吧？」


    陆宁：「我没想好。我怕程程吃醋。」


    「我对程程你还不放心吗？就算我们有了孩子，我照样会对她好的，我们生一个，堵住我家人的嘴，到时候事情就好办了。」冯清河又把陆宁抱到自己腿上，「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对你和程程的感情都不会变的。」


    「说得倒好听。」陆宁嘟囔了一句，一想到自己还要再生个孩子，总觉得有点对不起程程，可不生吧，又怕对不起冯清河，想想都头大，「这个以后再说，先把公司弄好吧。」


    「知道了，陆总。」


    陆宁笑了，「就知道哄我。」


    确定好名称后， 两人分头跑手续，一个去註册商标和公司，另个申请许可证，跑税务，不多时宁清女装有限责任公司正式成立，陆宁占股51%，冯清河占股49%，这下真的要叫陆宁一声陆总了。


    不过陆宁却没点陆总的架子，拿着流行杂志上的图片正满世界地找服装师设计师，他们是初创公司，能拿出来的资金有限，好的服装设计师接单很贵，陆宁找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和服装设计公司合作，他们出图， 陆宁自己负责车版，这样能省下一部分费用。


    冯清河那边也没闲着，他把样衣拿回「服装村」想找服装厂进行批量生产，果然遇到他曾经设想过的问题，当下国家外贸火热，各个工厂忙国外的订单都顾不过来，哪有心情搭理他们每款几十件上百的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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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清河碰了一天的壁，最后想了想，还是准备去自己和陆宁的老东家——飞皇服装厂，碰碰运气，厂长老黄热情地接待了他，还给他倒了杯热茶。两人谈当年，聊得还算投机，话题绕来绕去，冯清河终于把订单拿出来，老黄一看只摇头，打电话把订单部的经理叫t?来，果然是他老婆的那个亲戚，订单部经理说话很委婉，意思就是数量太小，工厂没得赚，接不了。老黄摆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冯清河只能告辞。


    老黄支走了订单部经理，又叫住他， 跟他说现在已经错过做女装最好的时机了，让他及时回头，不如回到厂里来继续帮他，只要他能回来，订单部的经理就还是冯清河。


    冯清河可不吃这种糖衣炮弹，婉拒了，老黄嘆气，「你现在是不是和那个女工在一起？」


    冯清河承认，老黄又摇头，「她走后，王晓媛把她的事跟很多人说过，听说她还有孩子？那这样的条件， 根本配不上你，小冯，你值得更好的。」


    「我们感情挺好的，就不用黄厂长费心了。」冯清河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回到家，心里却并不痛快，把衣服一扔，躺在沙发上生闷气。


    这天陆宁收到一箱快递，她还以为是冯清河买的，连问都没问就签收了，打开后才发现是一箱化妆品，里面有张小纸条，是王晓媛的笔迹，她离开陆宁后，在别人的带领下开始做化妆品代购，经常去韩国，日子忙碌却充实，她还说自己反思了很多，知道陆宁不会原谅自己，但也还是想试试。


    陆宁拿着那张纸条，静静地看了一会，最后把纸条扔进垃圾桶，有些深刻在心里的伤痕不是一箱化妆品就能消除的。


    她去接程程放学，程程进门后先扑到冯清河身上，跟他腻了会才被陆宁拎进卧室写作业，出来后，冯清河还是那副样子。


    她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不顺利？」


    「嗯，意料之中，都嫌我们要的量太少了。」冯清河翻了个身，抱着陆宁的腰。


    「没事，我们再试试别的工厂。」陆宁想起那次飞机上的偶遇，「上次坐飞机我遇到一家服装厂的妻子，他们的工厂就在我老家的省会，等我问问。」


    冯清河没说话，闭着眼睛，陆宁安慰他：「知道你累了，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冯清河：「你亲我一口再走。」


    陆宁失笑，「你怎么比程程还爱撒娇？」


    「亲一口。」冯清河坚持道。


    陆宁低头亲了亲他的脸，冯清河才松手。看着陆宁纤细的身影，冯清河觉得老黄真没眼光，她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可能配不上自己，不过要是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这样想，也不挺好，那就没人和自己抢陆宁了。


    这么一想，冯清河才舒服了。


    陆宁打电话之前， 上网搜过周茂生的工厂，是她老家省会的城市里数一数二的服装厂，按照孟巍留下的电话打过去，竟然真是周茂生接的电话，对方对她很客气，陆宁虽然没报太大的希望，可还是把情况说了，周茂生说需要考虑一下，陆宁便礼貌地挂了电话。


    又过了几天，陆宁接到一个外地陌生号码的电话，接起来竟然是孟巍，两人聊了几句，陆宁不太敢问关于订单的事，最后还是孟巍自己提起来的，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面谈。


    为了谨慎起见，陆宁和冯清河马上飞回去，去茂盛服装厂去参观考察，又见了周茂生和孟巍，都觉得他们这对夫妻性格稳重，为人和善。双方相谈甚欢，说可以帮他们做，不过双方要签合同，有很多细节，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以后就算销量上去了，宁清也不能换工厂。陆宁和冯清河商量了下，觉得他们的条件可以接受，只要能找好的服装厂，就算衣服需要走物流运输，又能多花多少。当下就签了合同。


    从茂盛服装厂出来，孟巍开车送冯清河和陆宁回酒店，车上还带着周心乐和周相霖，两个孩子一见到陆宁，马上热情地打招唿，陆宁看到他们也很开心，一路上都在和他们聊天。


    等到了酒店，孟巍把孩子们留在车上，自己下车送他们。


    陆宁犹豫几次，最后还是问道：「孟巍姐，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不会有机会认识周厂长，真的很感谢你。」


    孟巍侧头看她，陆宁看了冯清河一眼，「不瞒您说，我们在南方几乎找遍了服装厂，规模太小的我们看不上，规模大的又看不上我们这点，能找到茂盛这样正规的，出货品质稳定的工厂， 是我们的幸运，当然，我们也知道，周厂长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孟巍笑了，声音慢慢的，「其实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冯清问：「您说了什么？」


    「你看他们像不像年轻时的我们？」孟巍笑着看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我和茂生哥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比你们的情况还差，可以说除了彼此，什么都没有了，后来几经起伏，才有了现在。」


    冯清河紧紧握住陆宁，他们俩都有些动容，「我们会像你们看齐的。」


    孟巍摆手，「好好工作的同时，也别忘了彼此。」


    冯清河举起和陆宁交握的手，大声说：「等我们婚礼，一定给您和周厂长发邀请函！」


    孟巍点头：「好，我们等着。」


    看着孟巍的车开走，两人都觉得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冯清河长舒一口气，「这件事总算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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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和孟巍和周茂生接触，陆宁觉得自己好像看了一部经典的爱情电视剧，又听到孟巍的那句话，更觉得感动至极，看冯清河的眼神多了几分柔情蜜意。


    「清河哥，你觉得我们以后真的能像他们那样圆满吗？」陆宁难得有这样感性的时刻，问冯清河。


    冯清河正沉浸在公司终于能开起来的喜悦中，他连想都不想，「当然，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接下来服装出货，註册新的网店、拍照、在客户群里做宣传、将服装上架、设置新品折扣……陆宁和冯清河昼夜不停地忙碌，一天陆宁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才发现，程程已经在样衣堆里睡着了。


    把程程小心地从衣服堆里抱出来，再看已经精疲力尽的冯清河，陆宁嘆口气，都没时间心酸，噶还要给自己鼓劲，再努力一点，就能给自己爱的人提供更好的生活了。


    时间一到，商品自动上架，冯清河和陆宁各自守着一台电脑，紧张地等待着，就连程程都紧紧攥着拳头，紧张地看着电脑屏幕。


    「动了！有销量了！」冯清河盯着后台，兴奋地拉着陆宁的手。


    销量在不停变化，旺旺消息不停闪烁，谘询、下单、加购物车、加收藏……


    陆宁捂着嘴巴，激动得眼泪直流，真的有人买她的衣服，太好了！


    「我就说我们一定行的！」冯清河一手抱着程程， 另只手搂着陆宁，三人笑成一团，陆宁拼命点头，眼眶激动得发热，靠在冯清河怀里，真希望此刻能永远。


    第39章 39变故


    宁清女装公司成立的第一个月的销量10万，第二个月20万，第三个月30万……之后稳定在20-30万不等，这样的销量，就算陆宁和冯清河全身长满手也忙不过来，冯清河在写字楼里租了个大办公室，里面隔成三个房间，一个房间用来办公，一个用来拍照，最后一个用来当仓库。陆宁兼职人事，在本市的招聘网上登gg，给公司招美工、财务和客服，办公室里人来人往，讨论工作的声音和键盘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陆总，陆总。」陆宁迈着长腿在走在走廊里，被身后的人叫住，回头一看，是公司的美工，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生。


    即使公司里已经有了八九个人，陆宁仍然没点当老总的觉悟，时常忘记自己的身份，此时被叫住，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这是下一期上新的设计图，您看下行不行，不行的话随时调整。」虽然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陆宁才23岁，但对她的态度依然毕恭毕敬。


    陆宁接过文件，对她笑笑，「我去和冯总商量下，一会告诉你。」


    「好的，没问题。」


    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一间独立办公室，这是她和冯清河共同的办公室，只是简单装修，一张长长的办公桌，两把椅子，再加一张沙发。员工叫她陆总，叫冯清河「副总」，就因为两人的股份差了2%。


    陆宁曾经问过冯清河会不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冯清河毫不在意，「当然不会。」


    她推门的声音惊动了沙发上正头对头一起玩玩具的冯清河和程程。


    程程高兴地喊：「妈妈！」，她蹭着沙发边下来，奔过来抱住陆宁的腿。


    陆宁抱起她：「作业做了没？」


    「做完啦，清河叔叔作证！」被小胖手指到的冯清河马上替她担保，「做完了，我保证。」


    「那还差不多。」陆宁放下程程，让她继续玩。冯清河马上张开双手，「到我了吧？」


    陆宁憋笑，俯身抱住冯清河，冯清河趁机亲了亲她的脸，程程在后面大叫，「羞不羞？」


    「这是我t?老婆，不羞。」


    陆宁红着脸拍了拍冯清河的胳膊，「在孩子面前注意点。」她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美工的图，你给审一审，我要去和摄影师定光。」


    公司的规模正在一点点扩大，找了专业的摄影师拍照，不需要冯清河出手，陆宁却还像以前那样，做模特拍照片。每期的新品最少二十件，多的则有四十件，虽然现在有专门的化妆师化妆还有助理帮忙换衣服，每期拍新品对陆宁来说仍然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冯清河曾经劝她，找些模特帮她拍，这样她也轻松点，但陆宁却觉得那些老客户最熟悉的就是自己的脸和身材，现在新店根基不稳，她还是想多拍几期再说。


    「你去吧，我带着程程。」冯清河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对程程招手，「程程过来喝牛奶了。」


    自从两人和好，冯清河对程程照顾有加，从衣食住行到辅导学习，有时候比陆宁更周到，把孩子交给他，陆宁没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程程喜滋滋的跑向冯清河，接过他手里的牛奶喝了起来，她不禁笑了笑，希望以后的日子都能像现在这样，他们三个可以开心平静地过下去。


    程程喝完牛奶，又跑去拉冯清河的手，让他陪自己玩，冯清河：「程程，叔叔在工作，过一会陪你玩。」


    「好吧，那你好好工作哦。」程程很听话地自己扯着故事书，去沙发上看了。


    冯清河看小姑娘胖胖的小背影，不由得笑了笑。


    把反馈意见交给美工，冯清河的手机响了，一看屏幕，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是他家里的电话，前段时间，他给家里打了十万块钱，本意是想孝敬下家人，却被父母追问他究竟在做什么，怎么有这么多钱。冯清河说漏了嘴，说自己在和人开服装公司，效益很不错，这下被他父母惦记上了，非要过来亲眼看看冯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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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清河怕他们见到陆宁和程程生气，以工作忙没空招待他们为由，推脱了好几次，他父母不死心，每天一个电话，比上班都准时。


    他深吸口气，接起电话，「餵？」


    电话那边竟然是他大姐，「清河，爸妈和你二姐，出发去找你啦！」


    「什么？已经出发了？」冯清河惊得站了起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他们是你父母，去看你还要你批准吗？他们已经上飞机了，我把航班信息发给你，到时候你去接机，别忘了。」


    挂了电话，冯清河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看了看时间，赶紧把程程抱起来，送到拍摄间，简单跟陆宁交待几句，便出发去机场。


    「清河哥，我和程程，需不需要迴避下？」陆宁追出来问。


    冯清河回头，看到陆宁拉着程程，两双同样漂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现在虽然不是个好时机，可他也不想再隐瞒陆宁和程程的存在，他勉强笑笑，「不用，我今天晚上就安排你们一起吃饭，到时候对他们公开我们的关系。」


    陆宁还是有点顾虑，「你父母能接受吗？」


    冯清河心里也没底，却不能表现出来，他走过去，抱了下陆宁，「放心，都交给我。」


    冯清河心事重重地等在机场出口，过了好一会，才看见他父母和二姐从里面走出来，一人拎了个行李箱，他二姐，竟然还挎了个篮子，里面满满都是鸡蛋。


    「这里又不是没有，拿它干什么？」冯清河接过去，眉头皱起来。


    他爸妈都是地道的农民，听他这么说挺不高兴，「这是正宗的农家鸡蛋，你们这里都没有卖的。」


    「只要肯花钱，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冯清河嘟囔一句，被他爸听到，「有钱尾巴也不要翘到天上，省下来，留着娶媳妇。」


    「不说这个了，先上车。」冯清河招唿他们上车，他二姐看到他的车，马上兴奋道：「我弟弟都开上汽车了！」


    冯清河载着仨人上了路，听他们一会抱怨这个城市太热，一会又说这里的楼房真漂亮，还不时问他问题，冯清河心里有事，嗯嗯啊啊地敷衍混过去。


    先把人送到酒店，冯清河本意是想让他们休息一下，谁料他爸妈非要去公司看看，冯清河他老爸脾气犟得很，冯清河没办法，只能又把人拉到公司。


    公司里员工都在忙工作，突然出现三个长相、衣着、口音都与众不同的人，自然都想看两眼，冯清河给员工们介绍了他们的身份，员工们自然笑脸相迎，这让冯清河爸妈赚够了面子，他们大摇大摆地在前面走，他二姐跟在后面，举着手机，一顿拍，说要发给村里人看。


    「这么大的公司！我儿真是有出息了！」冯清河他爸大笑。


    冯清河赶紧拉着他，「你小声点，大家都在工作呢。」


    「冯副总好。」路过的员工跟他打招唿。


    他爸憋不住，又问：「怎么你是个副总？哪个是正总？」


    冯清河推开办公室的门，让他们进去，陆宁站起来，拽拽裙子下摆，对冯清河他爸伸出手，「叔叔您好，我是陆宁。」


    冯清河：「陆总就是我老闆。」


    冯清河他爸撇了撇嘴，手都没伸，口音很浓，「还让个女的爬你头上了。」


    这话一出，冯清河和陆宁都挺尴尬，冯清河实在怕他爸在公司现眼，就提议一起去吃个饭，一行人往外走的时候，他二姐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相框，他爸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几人到了饭店，冯清河和陆宁几乎使劲浑身解数，介绍菜品，安排接下来的旅游行程，给他们讲公司的运营，对面的三人却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二姐只顾着低头吃饭，冯清河他爸脸上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最后还是他妈沉不住气，「清河，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反正也想要坦白，既然被问到，冯清河索性大方承认，他拉着陆宁的手，「我和陆宁在谈恋爱，感情很好。」


    他这话一出，得到的是出乎意料的沉默，陆宁坐在冯清河旁边，见状接着说：「叔叔阿姨，二姐，我和清河哥在一起已经有段时间了，现在一起开服装公司，彼此都是认真的，你们放心吧。」


    他爸和和他妈交换了个眼神，冯清河他妈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看陆宁，「你有孩子？」


    陆宁当下心里一顿，本来他们商量的是要循序渐进地告诉他们，为了这，陆宁特意把程程放到保姆家，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被问到了。


    见她没说话，二姐把筷子一放，「还装什么啊，那相框里，除了你们俩还有个小女孩，我们都看到了！」


    冯清河把手伸过去，拉住陆宁，「既然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就不隐瞒了，那是陆宁的孩子，现在快五岁了，我们相处得挺好的，等明天带过来让你们见见，是特别可爱懂事的小姑娘。」


    冯清河他妈一听这话，跳起来指着冯清河的鼻子，「清河！你找了二婚头？」


    「她不是二婚！」冯清河说。


    「不是二婚哪来的孩子？」


    「她没结过婚。」


    「没结婚就给人生孩子，能是好人吗？」他妈的嗓门越来越大，「冯清河，你就这么愿意给别人当后爸啊！」


    他二姐煽风点火，「弟弟，在咱老家，这种女人都叫破鞋，你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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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清河也扔了筷子，怒道：「你们说话注意点！」


    他妈隔空点他的头，「你找这样的女的，简直让我们全家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一个好好的重点大学毕业生，竟然找这样的女人！你昏头了！」


    「妈，你们能不能别用那么封建的思想看现代人？」


    「现代人就能不结婚生孩子？冯清河，她给你下药了吧？」


    ……


    身边的冯清河为陆宁跟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冯家人在陆宁面前，毫不避讳地对自己进行辱骂，仿佛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仿佛自己未婚生女，是犯了死罪，恨不得立马被拖出去浸猪笼才能解他们的恨。


    因为陆一句话都没说，她明白，就算冯清河浑身长满了嘴，也根本不可能改变他们的想法，他们从听到第一句话开始，就没想过要接受她。


    「算了。」陆宁伸手拉住冯清河，冯清河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晕，他说：「不能就这么算了，找什么样的女人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喜欢才算数！」


    冯清河他爸冲过来要打她，被二姐拦住，老头子怒吼道：「我是你老子！老子全家拼了命，让你走出农村，就是为了让你给别人当后爸的吗？你见哪个有出息的男人找二婚的？你这个叫未婚什么什么的，还不如二婚！」


    陆宁实在听不下去，转身走出房间，她径直走出饭店门口，直到被冯清河抱住，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小宁，他们没文化没素质，说话难听，这些我们之前都想到了是不是？」冯清河紧紧地抱住她，「你别往心里去t?，我替你解决，我保证。」


    陆宁靠在冯清河的怀里，泪水很快打湿他的肩膀，她曾经失去冯清河一次，她有预感，她好像又要失去他了。


    第40章 40散了


    冯家三口人在饭店闹了一通，摔坏了两个杯子，冯清河付了钱，把骂累了的三位送到酒店里，冯老头还要拉着他讲道理，被冯清河拒绝，「你让我们消停消停吧。」


    走出房间门，他都能听到他爸妈在里面大声地骂他，骂他不肖子孙，骂他被狐狸精迷惑，骂他给家族抹黑。


    冯清河越走越觉得浑身无力，他前几天还是父母嘴里可以「光耀门楣的企业家」，现在成了「家族的耻辱」了？


    就因为他爱的女人有过孩子？就因为他要给程程当继父？他就成了全天下最没种的男人？


    冯清河痛苦地抱住头。


    在楼下吹了半夜的风，冯清河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陆宁还没睡，眨着眼睛看他，「叔叔阿姨他们，心情好点了吗？」


    冯清河掀开被子，抱住陆宁纤细的身体， 「不用管他们。」


    「怎么能不管呢？他们是你的家人啊。」陆宁回抱他，「叔叔没打你吧？」


    「没有，我都这么大了。」冯清河摩挲她的细腻的脖颈，「比起他们，我更在乎你的心情，你怎么样？」


    陆宁摇头，「我没事。」


    「真没事？」


    陆宁苦笑，「其实之前想过你父母这关不会好过，可今天听到他们那些话，还是会觉得难过，未婚先孕那年，我才十七岁，就算我再有错，也不至于罪该万死吧。」


    「当然不至于。」冯清河轻声哄她，「我喜欢你和程程，就够了，至于他们的意见，我只听想听的部分，你也一样，别因为他们影响心情。」


    陆宁嘆气，「他们是你的亲人，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


    两人都身心俱疲，不再说话，各自发呆，冯清河突然说：「要不我们现在就结婚，生个孩子堵住他们的嘴。」


    「现在？」


    「对，先斩后奏，到时候即使他们有意见，看在你是儿媳妇的份上，不会再说什么。」冯清河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陆宁很为难，「之前我们不是商量过嘛，最起码要等程程再大点，再想生小孩的事，我怕对她心理发育不好。」


    冯清河觉得自己脑袋都被骂木了，他不想再说话，只想抱着心爱的女人好好睡一觉。


    冯家父母和二姐，本来只打算待几天就回去，知道冯清河的事后，他们抱着势必要把他和陆宁拆散的心，再也没提过要回去的事。


    冯清河休了几天假，带着他们把市内的景点都逛了个遍，陆宁每天在网上找好吃的饭店，预约位置陪他们吃饭，全程赔笑脸，冯家三人是景照逛，饭照吃，但人也照骂。而且说话越来越难听，好几次陆宁出了饭店就忍不住哭了，她都没告诉冯清河，只是自己默默承受。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承受多久。


    终于冯家三人提起要回老家，陆宁和冯清河都很高兴，订了包间想为他们送行，冯清河想了又想，把程程也带上了。


    看到程程这么可爱，说不定自家父母一高兴，就不再为难他们了。


    程程顶着苹果脸，头上两个小揪揪，穿着白色的吊带裙，看上去俏皮又漂亮，声音脆生生地叫冯老头，「爷爷好。」


    冯老头仔细端详她的脸，终于露出点笑容， 「你就是程程吧？真乖。」


    冯清河和陆宁对视一眼，看来今天叫程程来就是对的。


    话题都围绕程程展开，气氛轻松不少，冯清河给陆宁夹菜，陆宁看见他二姐瞪了自己好几眼，便挡开冯清河的手：「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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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程程大大方方地给他们唱了首英文歌，冯清河她妈这几天一直板着脸，这下也被逗笑了，爱不释手地把程程抱在怀里，「程程真棒。」


    冯清河二姐一直没说话，这会倒主动和程程搭话了，「你知道你爸爸是谁吗？」


    这话一出，陆宁脸色变了，「她还小，你别跟她说这些。」


    「都五六岁了，这个有什么不能聊的。」冯家二姐又问了程程一遍。


    程程看看陆宁，眨巴眨巴眼睛，说：「我爸爸去天上了。」


    「你不能这么答，你应该说清河叔叔就是你爸爸。」他二姐一脸好心地教她。


    「可他是清河叔叔，不是爸爸。」陆程程没被她的话带跑，依然坚持道。


    「你这孩子，你不早点改口，错过他，你还去哪找像你清河叔叔条件这么好的人？」她二姐瞥了下陆宁，对程程说。


    陆宁一下就明白了，她这些话是提点自己的，是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接盘的，就应该言听计从，没结婚程程就要改口叫他爸爸，或者直接把公司老总的位置给冯清河那是最好的。


    毕竟他们家第一天就说过，「怎么还让一个女的爬你头上。」


    陆宁心生不快，招手让程程过来，程程不顾冯家二姐的阻拦，吧嗒吧嗒地跑到陆宁身边，冯家二姐撇撇嘴，小声说：「还没过门呢，一句话都说不得，野种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陆宁的脸一下子变得发白，她把程程抱起来，「你说谁是野种？」


    冯家二姐：「我们光听你说她爸死了，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搞不好是外面哪个野男人的，那她不是野种是什么？」


    冯清河怒道：「二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冯家二姐：「你少教训我！当初给你介绍清清白白的珠珠你不要，非要和她在一起，我看你脑子有病！」


    「那是我的事,能不能别管我！」冯清河觉得脑袋都要炸了，事情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又被搞成这样，他要烦死了。


    陆宁抱着程程的手都在抖，这些人侮辱她，她可以看在冯清河的面子上忍受，可程程做错了什么？她想和冯清河在一起，口口声声说是为给程程能拥有健全的父爱，但陆宁心里清楚，说到底她还是为了自己更多。


    为了在这大千世界不再孤单，为了能享受正常健康的男女之情，她就要容忍对程程的侮辱吗？


    陆宁做不到，忍不了。


    她抱着程程站起来，在一片争吵声中，缓缓开口，「我和程程的亲生父亲从小自由恋爱，如果他没有意外出事，估计我们现在还在一起，我的程程也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她才不是野种，她是我的宝贝。」


    说着她抱着孩子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冯清河追上，「对不起，小宁，我代他们替你道歉。」


    冯清河这几天着急上火，人都瘦了一圈，眼下还有没休息好的青色，陆宁只看他一眼，便偏过头，「冯清河，我们散了吧。」


    冯清河一下子急了：「小宁，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道多少次歉都行，你别说气话。」


    「这不是气话，我是认真的。」陆宁眼睛里有细小的红血丝，她看着冯清河，「我不想再花时间和精力在讨好你家人身上，我的自尊不允许，我的孩子也不允许，你快回去吧，他们还在等着你。」


    冯清河不放手：「小宁，你再多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说服他们。」


    「没必要，相爱一场，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为难。」陆宁心如刀绞，伸手摸了摸冯清河的脸，「以后找个可以让你家里满意的女朋友吧。」


    她叫程程：「程程，跟你清河叔叔说再见。」


    程程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眼睛来回看他们，不说话。


    「别逼她，我们不说再见，是不是啊程程。」从陆宁的表情，冯清河知道陆宁说的都是真的，他还是强颜欢笑摸了摸程程的小手，「程程才捨不得我。」


    陆宁加重语气，「程程说再见。」


    「再见，清河叔叔。」程程终于还是对他摆了摆手。


    陆宁侧身，抱着孩子，擦过冯清河的身体，走远了。


    冯清河呆立在远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二姐过来推他，他才反应过来。


    冯清河拨开他二姐的手，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椅子，怒道：「这回你们满意了？」他不停喘气，终于把心里积攒已久的怒气发泄出来，冯老头骂他：「你怎么和家人说话？不过一个女人，没了这个还有下个，你生什么气？」


    冯清河：「闭嘴！以后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说完， 他摔门而去。


    冯清河家人走后，两人又长谈了一次，冯清河不想分手，陆宁的态度却异常坚决，和冯清河认识交往这么久，陆宁从没说过分手，她既然提了，就一定要分，她重新租了房子，很快就和程程搬出了和冯清河同居的地方，冯清河用了很多办法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清河，你好好过你的，我带着程程也会好好过我们的日子，我们还是朋友与合作伙伴。」陆宁最后为这段关系盖棺定论，t?冯清河就算再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


    陆宁带程程去新家的卧室，指着带碎花的墙纸，问她喜不喜欢，程程拍手说喜欢。


    「清河叔叔也和我们一起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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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叔叔住在自己的家里。」陆宁并没有把和冯清河的事告诉程程，但程程之前整天和他们一起生活，突然冯清河没办法给自己讲故事，也不会给自己检查作业，程程再懵懂，也多少能感受到，他和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


    「妈妈，你和清河叔叔，分手了吗？」


    陆宁一愣，随后笑了笑，「是啊，妈妈和他分手了。」


    小姑娘马上抹起了眼泪，「那我以后再也不能见他了吗？」


    「当然不是，清河叔叔还在公司里，你可以见他，也可以给他打电话，但最好不要每天都打，因为他有自己的生活。」


    程程大哭起来，「我要清河叔叔，我要清河叔叔！」


    「对不起程程，你别哭好不好？」陆宁亲亲她的额头。


    程程很听话，陆宁不让她哭她就真的不哭了，可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但她不能准确地表达出来，只能在陆宁的怀里钻来钻去，「妈妈，那你以后还会和别人谈恋爱吗？」


    陆宁：「你希望妈妈和别的男人谈恋爱吗？」


    程程的头髮软软地抵着陆宁的下巴，「我希望妈妈幸福。」


    陆宁把程程抱在怀里，亲她的小脸蛋，「妈妈有程程就很幸福了。」


    第41章 41重逢


    五年后。


    市郊创业园区新建的大厦楼上，宽敞的会议室里，陆宁刚结束一场会议，正翻看手机，程程今年十岁了，正在读小学五年级，班主任经常在群里发消息，陆宁就养成了每天时不时就拿出手机查看的习惯。


    透明的会议室玻璃门被敲了两下，冯清河拉开门探头问她：「晚上有约吗？」


    「说好了要带程程去新开的西图澜娅餐厅，怎么了？」陆宁合上手机， 看他。


    冯清河摸了摸头髮， 嘿嘿地笑了两声，带着大龄单身男子的腼腆，「我不是谈了个女朋友么，今天带过来让你和程程见见，怎么样？」


    「哎呦，难得啊。」陆宁收好手机，「是上次那个吗？还是又换人了？」


    「别乱说，我多么专一的一个人，当然还是上次那个。」冯清河说，「一会地址发你手机上，一定带程程来啊，让小丫头见见未来阿姨。」


    「怎么，这回真准备定下来了？」陆宁笑着看他。


    冯清河没说话，只是点头，又笑了两声走了。


    陆宁觉得好笑，冯清河今年都三十三了， 一提起个人问题，还像年轻时那样害羞。几年前两人分了手，之后冯清河想过很多办法想让陆宁回心转意，陆宁却铁了心要分，后来他消沉了许久，近两年才开始在父母的催促下相亲，一直都没遇到特别喜欢的，这回这个女孩据说两人特别有缘，交往过程很顺利，这不，都要带来给陆宁看了。


    陆宁边回忆这几年的事边笑，突然她收拾文件的手停住了，思绪不断翻涌，感慨从两人创业之初一直到现在，一晃竟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陆宁提前叮嘱了助理，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接程程放学，路过冯清河办公室，透过玻璃门看到他正在打电话，便对他做了个手势，冯清河一下子瞭然，对她摆了摆手。


    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一路上都有员工和她打招唿，陆宁早就不像刚创办宁清的时候那样害羞腼腆，被叫一声「陆总」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如今的宁清服装从月销售三万经营到月销售额超百万，从只租得起两间办公室到现在占了园区位置最好大楼的整两层，事业的发展，给28岁的陆宁带来自信和从容，更让她有资本掌控工作和生活。


    程程在市内一家重点小学读书，从陆宁所在的园区开过去需要四十分钟左右，路上难免无聊，陆宁就随手打开车载广播，从里面传来主持人的声音：「今天我们的节目，想要讲一位本市的纳税大户，他就是企业家罗先生，他名下不光有地产公司，还有零售超市，近年来还涉足了投资业……」


    「不过听说他近几年已经半隐退幕后了，他的公司都由职业经理人打理。」


    陆宁如今的公司规模，在本市一抓一大把，所谓的企业家圈层她是一点都不清楚，可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另一位主持人接着八卦：「他不是有儿子吗？怎么不让儿子接班？」


    第一个主持人小声道：「你说的是哪个儿子？」


    他们俩一起大笑，直唿：「不能再继续说了，再说节目估计都没了。」


    「不过，我们所了解的那个儿子好像一直在国外，最近不知道回没回来。富二代的人生，你懂的，比较随心所欲。」接着两位主持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陆宁听着两位主持人插科打诨的笑声，突然想起了被她尘封多年的那段往事。


    很久以前的那个个子不高，眼睛亮亮的少年。陆宁想起他对自己笑，也想起他最后分别时堪称撕心裂肺的哭声。


    罗辰阳。


    陆宁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随即她自嘲地笑笑，心想现在那小子过得不知道要比自己好多少倍，轮不到她操心。


    下午四点，学校电动门缓缓开启，一群活力四射的小学生奔出来，一个纤细的身影直奔陆宁的车而来，程程穿着湖蓝色的校裙，上车后，探过身先给陆宁一个拥抱。


    「妈妈！」


    陆宁抱着程程，如往常一样，亲了亲她的头顶，「程程，今天学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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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程靠回去，掰着手指头：「今天语文学了古诗，英语课老师选拔去市里参加朗诵比赛的同学，我入选啦！」


    五年前那个粉嫩嫩的小糰子，现在则成了一个尖下巴大眼睛的小姑娘，跟陆宁活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棒啊！」陆宁边开车边听程程叽叽喳喳事无巨细地跟自己汇报，程程现在越来越依赖陆宁，每当陆宁觉得是不是该培养她的独立性时，总是不忍心，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吧，让程程一辈子当「妈宝女」也不是不行。


    母女俩到了冯清河所说的西图澜娅餐厅门口，临下车前，陆宁告诉程程，「一会我们要见的是清河叔叔的女朋友，程程要有礼貌哦。」


    程程刚才还兴奋的小脸一下子委顿很多，但她还是听话地应道：「知道啦。」


    进了西图澜娅餐厅，冯清河和他女朋友已经在等着了，程程一见到冯清河就跑了过去，亲热地喊他：「清河叔叔。」


    「哎呦真乖，我们程程。」冯清河不见外地摸了摸她的头，指着对面的年轻女生，「叫阿姨。」


    「阿姨好。」


    女生笑了，也跟她打招唿，「程程你好。」


    陆宁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陆宁，是清河的好朋友和合作伙伴。」


    「你好，陆宁姐，早听过你的名字了，你叫我小渝就行。」


    互相做过介绍，冯清河把程程放下来，程程说要挨着坐，冯清河把她的椅子拉到自己身边，笑道：「这样行了吧，小公主。」


    程程满意地点头。


    陆宁对小渝说：「我和清河刚创业的时候，是合租在一起的，清河很照顾程程，程程也非常喜欢他，你别介意啊。」


    小渝摆手：「怎么会呢，这说明清河很温柔很懂得照顾小孩，这样的男人现在可是很受欢迎的。」


    陆宁笑着点头，「清河优点特别多，你和他在一起，绝对不会后悔的。」


    冯清河听得直摇头，「你把我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陆宁举起一只手，「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她又故意小声凑近小渝耳边：「你可是清河第一个带来见我的女生，他很喜欢你。」


    小渝比陆宁还小，看起来脸皮比较薄，顿时羞得脸都红了，冯清河见状给她碗里夹菜，「你们说什么了，让我听听？」


    「不让，这可是我和小渝之间的秘密。」陆宁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对吧小渝？」


    小渝点头，冯清河表示无奈，转而给程程夹菜，委屈道：「我还是和程程玩吧。」


    这下程程高兴了，「清河叔叔和我玩！」


    陆宁和小渝笑成一团，等到晚餐结束时，小渝已经彻底被陆宁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怪不得清河一直和你合作做生意，陆宁姐，你人真好，真诚又善良，我也想和你做朋友。」


    陆宁：「等你们结婚了，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四人在西图澜娅餐厅门口寒暄了一阵，陆宁拉着程程的手，「跟他们说再见。」


    程程的声音清脆悦耳，「清河叔叔、小渝阿姨再见！」


    「程程再见，等叔叔过几天带你出去玩。」


    冯清河拉着小渝的手，两人慢慢往停车场走，「怎么样？她们是不是特别好？这回不吃醋了吧？」


    小渝点头，「陆宁姐长得好漂亮啊，程程也好可爱。」


    冯清河摸她的t?头，「我们小渝长得也很漂亮。」


    小渝挽着他的胳膊，甜蜜地笑了。


    宁清服装这几年一步一个台阶，每年能分到陆宁手里的钱越来越多，她去年在市内买了房，新房小区绿化特别好，小区中间有个喷泉，每天晚上准时开始，周围栽种着长青树木，无论四季都是郁郁葱葱的。程程下车后说不想回家，陆宁就带她乘电梯去小区的喷泉边散步。


    十岁的小女孩身高已经到陆宁的腰了，拉着陆宁的手，闷头往前走，又黑又亮的马尾辩一甩一甩的。


    「刚才吃饭时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程程噘嘴，「清河叔叔会和刚才那个阿姨结婚吗？」


    陆宁想了想，「你清河叔叔很喜欢她，我想他们会结婚的。」


    程程低头，踢开人行路上的一颗小石子，抬起稚嫩的小脸，「你和清河叔叔真的没可能了吗？」


    陆宁心里一阵酸楚，但还是选择告诉她实话，「我和他很久之前就结束了，程程，我知道这几年你和清河相处得很好，等他成家之后，恐怕我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联繫了。」


    程程瘪瘪嘴巴，闷声闷气道：「好吧，我知道了。」


    她这几年见冯清河的次数只比见陆宁少一点，之前还吵闹过要陆宁和他复合，现在小姑娘长大了，知道他们俩没了可能，可心里还是不痛快，像赌气一样，松开陆宁的手，往喷泉方向跑，喷泉喷上天空，再落下，把周围的地面染湿，程程脚下一滑，身体直直地栽向水池。


    「程程小心！」陆宁心头一惊，话音没落，程程的头撞到了喷泉池的围栏，「咚」的一声，陆宁赶紧往前跑，徒劳地伸出手却只是抓住了空气。


    程程发出一声尖叫，随即趴在地上哭起来。


    就在这时，从陆宁后面冲过来一个男性的身影，他的步子要比陆宁的大很多，两步冲到喷泉边，直接抓住程程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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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程脸上和胸前的衣服上都蹭上了地上的水迹，花着一张小脸，更糟糕的是，她捂着额头，手指间有血，即使受伤了，她也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崩溃大哭，而是瘪着嘴，小声叫陆宁：「妈妈，我头好痛啊。」


    陆宁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用手顺着她后背，「没事的，程程，妈妈马上带你去医院，你忍一下。」


    把程程抱起来，陆宁不忘对刚才施以援手的男人说谢谢，男人随意地点了头，声音很好听：「我送你们去医院吧。」


    「不用，我可以开车过去，谢谢你了。」陆宁刚要转身，那男人又开口道：「陆宁，你真不认识我了吗？」


    陆宁担心程程，刚才只扫了他一眼，这会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说男人或许不太准确，他充其量是个男孩，他脸看起来很年轻，短短的头髮，墨色的眉眼，眼神很亮，肩膀很宽，穿着黑色的短袖和短裤，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岁左右。


    陆宁客气道：「不好意思，我实在……」


    话没说完，陆宁突然电光火时间想起了一个人，这一瞬间，她的唿吸仿佛停止了，抱着孩子的手都在不经意间发抖。


    把面前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某张面孔，渐渐重合，陆宁的心脏突然快速跳动起来，她既疑惑又惊喜。


    「你是，罗辰阳？」


    第42章 42别逗小孩


    男生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他慢慢地笑了起来，这个笑容让陆宁更加确定，她睁大眼睛：「你真是罗辰阳？」


    「谢谢你还记得我。」罗辰阳淡淡说，抬手指了个方向，「我的车在那里，我送你们去医院。」


    陆宁有点犹豫，低头看到程程在怀里泪水涟涟，此时也顾不上别的，只能同意，「那麻烦你了。」


    「没事。」


    罗辰阳开的是宽大的越野车，底盘很高，陆宁抱着程程上不去，罗辰阳搭了把手，扶陆宁的后背一把，陆宁躲了下没躲开，侧身看了他一眼，罗辰阳马上拿开手，后退一步：「我只是想帮忙，没别的意思。」


    陆宁抱着程程坐在后排，用罗辰阳递过来的纸巾按住程程的伤口处，她已经不哭了，只是窝在妈妈怀里，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罗辰阳。


    见她这样，陆宁放松不少，主动和罗辰阳说话，「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罗辰阳抬眼，从后视镜中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出国了？」


    「这个。」陆宁也不能说自己是听八卦广播说的，语塞了几秒，转了话题，「真是好久没见了。」


    「九年。」


    「你说什么？」


    罗辰阳：「我说我们九年没见，当年我十六岁，现在都二十五了。」


    陆宁不知道该接什么，只能笑笑，「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


    随后车里一片安静，他们很快到了医院，程程额头伤口不深，只需要消毒，用医用胶布贴住就好，不过医生见她头上撞出青紫，还是建议陆宁带她去拍个脑部ct，从急诊出来，陆宁忙着去挂号缴费，还要抱着程程，罗辰阳便伸手，「你去，我在这里陪她。」


    陆宁问程程：「程程，你和这个大哥哥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程程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她看了罗辰阳一眼，有点怯生生地回答：「好。」


    「那麻烦你了，我一会回来。」陆宁说完就走了，剩下罗辰阳和程程大眼瞪小眼地坐在椅子上。


    罗辰阳唿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用自以为最和善的语气问程程，「那个，小朋友，想不想喝水？」


    程程点头，他起身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给程程。


    「谢谢哥哥。」


    罗辰阳先是点头，后来想起什么似的，「你要叫我叔叔。」


    程程抱着水瓶子歪头看他，「可是你看起来很年轻。」


    「再年轻也是叔叔，来，叫一声我听听。」罗辰阳为了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更有亲和力，还扯着嘴笑了笑。


    程程被他诡异的表情吓了一跳，幸好这孩子天生自来熟，小时候又被陆宁带去各种场合见人，已经锻鍊出来了。


    她乖乖道：「谢谢叔叔。」


    「不用谢。」罗辰阳见远处的陆宁还排在队尾，又说：「我和你妈妈是好朋友。」


    「那我为什么从没见过你呢？」


    罗辰阳无意与她解释更多，只说：「以后你会常常见到我的。」


    「为什么？」


    罗辰阳故弄玄虚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程程很快拍了ct，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告诉陆宁回去注意别让伤口沾水就好，陆宁这才放心下来，拉着程程的手，看着罗辰阳：「我们一会打车回去，就不麻烦你了。」


    罗辰阳：「不麻烦，其实我和你住同一个小区。」


    这下陆宁更惊讶了，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不过再一想，只有这样罗辰阳在小区出现才解释得通，她只好接受这种巧合，带着程程，又坐上罗辰阳的车回了家。


    进了小区，陆宁发现罗辰阳的家就在自家楼前的那栋，两人在两栋楼中间告别，陆宁让程程说谢谢。


    程程谨记罗辰阳说过的话，对他说了声，「谢谢叔叔。」


    陆宁低头看程程，有点纳闷，还没等她多想，罗辰阳先说了不客气，接着从裤袋里拿出手机，对陆宁摇了摇，「加个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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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陆宁爽快地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添加他为好友。


    她低头摆弄手机，没看到罗辰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发顶，「你换手机号了？」


    「这些年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


    「怪不得。」


    「加好了。」陆宁抬头对罗辰阳礼貌地笑笑，「你刚才说怪不得什么？」


    「没事。」罗辰阳神色自然地对程程摆手，「叔叔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程程拖长音，「知道了，叔叔。」


    罗辰阳转身进了自己那栋楼，陆宁也拉着程程的手往自己家里走，程程问她：「妈妈，刚才在医院里，这个叔叔说你和他认识很久了，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呀？」


    「妈妈认识他的时候，你还没回到妈妈身边呢。」陆宁打开房门，让程程进去。


    「原来是这样。」程程自己去把书包放好，拿出作业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这个叔叔很喜欢看你。」


    陆宁正在厨房里准备做晚饭，闻言不走心地问了句：「他都怎么看我的？」


    程程噔噔噔跑过来，扒着厨房的玻璃门，把大眼睛眯起来，嘴角都在用力，摆出一个说不好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表情，「你在医院排队的时候，他就这样看着你，刚才也是。」


    陆宁看到她的脸，差点笑出声来，她走过去，「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他的仇人。」


    「不是仇人，是这样。」程程又摆了几个表情，觉得都不能完美再现罗辰阳看陆宁的眼神，被陆宁又逗了几句，觉得没意思，回到卧室做作业去了。


    陆宁继续做饭，无意间抬头时，正好t?能看到对面的那栋楼，一想到罗辰阳就住在里面不知道哪个房间里，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面的人，竟然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她此刻有种命运真奇妙的感觉。


    不过前面那栋楼的户型要比陆宁家的要大很多，再回忆罗辰阳开的车，知道他过得要比自己滋润，陆宁这些年时不时会惦念他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重新加上微信后，谁都没主动说话， 毕竟中间隔了那么多年，两人的生活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彼此安静地躺在朋友列表中，似乎是她和罗辰阳最好的结果，所以当她在两天后收到罗辰阳的微信，说他想看看程程的时候，她确实很意外。


    「小宁， 你怎么了？」冯清河在她对面吃饭，见她拿着手机一动不动，甚至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事。」陆宁放下手机，最后还是忍不住告诉冯清河，「还记得好多年前，我在网吧捡到过一个小男孩，他在我家里住了一个多月，每天帮我去批发市场扛大包，做客服。」


    冯清河使劲想了想，才在脑中想起那个看起来倔倔的小男孩的脸。「记得，他叫什么来着？」


    「罗辰阳。」陆宁笑着把重遇的经过告诉冯清河，冯清河听完，简直惊得连饭都吃不下了，「他现在就在你家对面住？」


    「对，不过那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不知道是不是富二代都不用早出晚归工作的。」


    「也太巧了吧。」冯清河感嘆。


    「我也觉得，不过既然再次遇到，就是缘分，他说想来看看程程，我准备答应了。」陆宁的手指轻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击。


    「这样好吗？」冯清河总觉得那里不对劲，等陆宁信息发完了他才想起来，「那小子，当年是不是喜欢你？我记得他对我总是一脸敌意。」如今他和陆宁已经完全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提起过去的事，自然没了一点醋意，只剩下有趣。


    说到这个，陆宁也笑，「他那时候正好青春期，估计现在回忆过去只会觉得尴尬，以后别当他面提。」


    「我和他哪还有见面的机会。」冯清河满不在意道。


    晚上陆宁下了班，陪程程做完作业，小姑娘就打开ipad 看动画片，没一会门铃响了，程程放下ipad，跑过去打开门.


    「叔叔你好。」


    「程程你好。」


    罗辰阳把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程程，程程没接，而是转身看跟在身后的陆宁。直到陆宁对她点头，「快说谢谢。」


    程程这才伸出双手接过礼物，「谢谢叔叔。」


    「快进来吧。」陆宁穿着合身的家居服，侧开身体。「不用换鞋。」


    门前的罗辰阳换了身颇为正式的休闲装，手插着裤袋，一脸的气定神闲，他还是脱了鞋，光脚跟在她后面走进来。


    「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咖啡吧。」


    「这么晚了， 不怕睡不着？」


    「在国外习惯了。」


    「那你去客厅等我，我给你做一杯。」说完，陆宁去了厨房，罗辰阳打量房里的装饰，白色系的装饰，客厅的茶几和窗前还摆着鲜花，看起来很温馨。


    他四处看了看，目之所及，没看到任何关于男性的生活用品， 拎了拎裤腿，坐在沙发上。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陆宁在厨房里的身影，罗辰阳的目光落在陆宁的修长的脖子上，一寸寸向下……


    「叔叔，你又在看我妈妈吗？」


    罗辰阳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小姑娘抱着他送的乐高盒子，歪着头看他。罗辰阳讪笑一下，「这个盒子打不开吗？我帮你好不好？」


    「好。」程程很快被乐高吸引住目光，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堆积木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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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程好奇地凑了过来，「这是什么？」


    罗辰阳展开说明书给她看，「这些小零件加起来，就能搭成一个漂亮的城堡。」


    程程看了两眼说明书，表情迷茫，罗辰阳便示范着帮她搭了几个，小姑娘道谢，自己琢磨去了。


    「家里的咖啡机很少用，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陆宁把杯子放在罗辰阳面前，坐在沙发旁边的软凳上。


    罗辰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放下，「挺好的。」


    「那就好。」


    随后谁都没说话，周围只有程程搭积木发出的细碎声响，这让陆宁觉得尴尬，她清了清嗓子，主动式寒暄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段时间了。」


    「现在在哪里工作？」


    罗辰阳：「在家里公司。」


    可是小道消息不是说他家里是职业经理人管理吗？难道他父亲没把位子传给他？陆宁想问，又觉得不太适合，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别的话题适合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了。


    情急之下，陆宁笑着说：「这么久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以前你还没我高呢，现在肯定超过180了吧。」她边说边比了高度，「以前也就这么高吧，你还记得吗？」


    空气中有几秒的停滞，罗辰阳以一个非常缓慢的动作转过头，看着陆宁的脸，面无表情道：「陆宁，我已经不是十六岁了，请你别用逗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第43章 43担忧


    「哦。」陆宁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小声说：「我这不是觉得没人说话会尴尬么，谁知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高冷了。」


    罗辰阳清了清嗓子，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一笑，气氛顿时轻松很多，陆宁说：「这才对嘛，我就记得你以前很爱笑。」


    她指着正搭积木的程程，「虽然你也没问过，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是我女儿，陆程程。」


    罗辰阳看起来并不意外，点头，「我知道。」


    这话听着很奇怪，陆宁探身过去，两人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她能感觉罗辰阳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她故意逗他：「你都不问问是我和谁生的孩子吗？」


    罗辰阳：「反正不是冯清河。」


    「你还记得清河？」


    「当然，那年我都十六岁了，又不是六岁，有什么记不住的。」


    陆宁笑，「你走后从来没联繫过我，我当时还骂过你小没良心的。」


    「我那是有原因的。」听到这，罗辰阳摆了一晚上的冰山酷脸终于有了松动，他赶紧说：「当时我回去后……」


    「叔叔，这个该放在哪里呀？」程程突然说话，陆宁不见外地支使他：「你去帮她看看。」


    罗辰阳话说到一半就收了回去，只能去教程程搭积木，等帮小姑娘解决了难题，陆宁终于想到几个安全的问题，无非是过得怎么样？学的是什么专业，甚至是美国的天气和食物，罗辰阳看起来明显没什么兴趣，只用简单几个字来回答，陆宁本来想和他好好叙旧的心情也没了，两人枯坐在沙发上，又恢復到不说话的状态。


    最后还是陆宁忍不住，试探问：「你晚上吃饭了吗？」


    罗辰阳摇头，「没有。」


    他来的时候都快晚上八点了，陆宁以为他早就吃过了，只能接着问：「我和程程晚上吃的打滷面，还剩了一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尝尝？」


    她话音未落，罗辰阳马上回答：「我不嫌弃。」


    陆宁给他盛了碗面，罗辰阳拉开椅子坐在餐桌边，捏着筷子慢条斯理地挑着面条。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陆宁坐在对面，胳膊搭在桌面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罗辰阳挑眉以示不解。


    「你以前吃饭就是这样，后背挺得特别直，一副公子哥的做派。」陆宁说着嘆了口气，「现在想想，当时让你这样身份的人睡地板，扛大包，确实有点对不住你。」


    「是我自愿的，和你没关系。」


    「行，果然是长大了，说话越来越有腔调。」


    「有变化吗？我以前也是这样说话的。」罗辰阳放下筷子，看着陆宁。


    陆宁顺着他的话，「好好，没变化。」


    罗辰阳还是不拿筷子，黑黑的眉眼看着陆宁， 「你真的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我们九年没见，你从外表到性格，当然都会有变化，这很正常，我也有很多变化。」


    「可是我没变。」罗辰阳一动不动，看起来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不会甘休，他这样的表情倒真的让陆宁想起那个十六岁的男孩，他们同有一副执拗的嘴角，黑亮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很专注。


    「对，你没变，快吃饭吧。」陆宁莫名觉得有点心软，出声道。


    罗辰阳这才拿起筷子，他吃完了面，还去厨房洗了碗，出来跟程程说再见，程程的积木只搭了一个底座，剩下的乱七八糟地堆在盒子里。


    「叔叔再见。」程程开心地跟他摆了摆手，罗辰阳长得帅，对程程又有耐心，程程对他印象不错，「你还会来帮我搭积木吗？」


    陆宁：「叔叔的工作很忙的。」


    罗辰阳看陆宁，随后说：「会，不会的地方等我下次来教你。」


    「好！」程程马上点头说。


    陆宁t?把人送走，又坐回到沙发上，她总觉得罗辰阳哪里怪怪的，可要让她说，她又不说不出，想了想，最后只能安慰自己，九年的时间真的太长了，她已经不太了解现在的罗辰阳，有这样的感觉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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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页

    第二天一早，陆宁照例到公司开例会，会议上几个中层一一发言，营销部门把ppt打开的瞬间，陆宁和冯清河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月的销售额，又下降了。


    「这个怎么回事？」陆宁点名让营销部门的经理髮言。


    「关于本月销售下降的主要原因有以下三点，第一点，现在淘宝女装的竞争实在太激烈，新店如雨后春笋，一茬接一茬，他们会在开始时制定非常低的折扣，这是我们做不到的。」


    「第二点，淘宝上的流量规则发生了变化，我们在女装区的排名失去优势……」


    营销经理显然有备而来，侃侃而谈好几点，陆宁的眉头却丝毫没有放松的趋势，「这些问题，上个月销售下降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了，直接说解决方案吧。」


    「提高营销的预算，在淘宝上买女装gg，在各大平台，包括公众号、微博等社媒找kol进行宣传，专注内容，多管齐下，形成营销矩阵……」


    听完营销经理的发言，陆宁沉默了好久，冯清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草草地结束了会议，让其他人出去。


    他走到陆宁身边，靠在桌子边，「小宁，你怎么了？」


    陆宁抿了下嘴唇，「上个月销售额第一次下滑，他给我的理由和今天说的一样，可这个月依然下滑，如果持续这样下去，我们的现金流没几个月就撑不住了。」


    宁清服装现在有员工30多人，每月固定工资支出和租办公楼分期付款的租金，以及要付给茂盛服装厂的货款加起来都是不小的数目。


    冯清河抱着双臂，沉思很久，「今晚我找几个做生意的朋友吃饭，听听他们的意见。」他笑着安抚陆宁，「你也别太担心，过去五年，我们的销售额不是没有起伏过，最后都正向增长了，或许挺过这一阵就好了。」


    陆宁还是很担忧，「清河，现在是2020年，外面的环境早不是我们刚创业时那样简单了，我怕一不小心……」


    「别担心，我们肯定能找到方法的。」冯清河说，「你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也要相信我。」


    陆宁勉强笑笑。


    冯清河走了，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陆宁，她来回翻开销售报告和营销策划，总觉得没法放心下来，过了很久，她合上文件，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俯瞰外面的景色。


    这几年，她见证这座城市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经济在新闻中从腾飞到缓慢平稳增长，现在经济环境很复杂，淘宝更是一天比一天难做，陆宁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多年的事业毁于一旦。


    她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一看竟然是陆宁意想不到的人打来的。她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接起来。


    晚上陆宁带着程程走进一家火锅店，她刚进门，远处有个短头髮的女人站起来，热情地迎了出来，「小宁，这边。」


    程程拉着陆宁的手，抬头看眼前这个看着面熟，却又想不起来的女人。


    陆宁晃晃程程的手，「程程，这是晓媛阿姨。」


    「晓媛阿姨好。」


    「哎，程程好。」王晓媛摸了摸程程的头。


    席间，程程很快吃饱了，拿着王晓媛带来的玩具玩得起劲，陆宁什么胃口，很快撂了筷子，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看王晓媛。


    「什么时候出来的？」


    「两个月前。」


    陆宁很意外，「怎么没联繫我呢？」


    王晓媛拢了拢齐耳的短髮，神色有点拘谨，「出来后不太好意思见以前认识的人，但我想了想， 还是想见见你，对你当面说声谢谢。」


    「生活都安顿好了吗？」


    王小媛：「安顿好了，我找了个快递分拣的工作，晚上就睡在店里。」


    陆宁点头，看着眼前举止唯唯诺诺的王晓媛，心里涌上一阵难受，她离开自己后，一直在做化妆品代购，为了节省每月飞国外的成本，王晓媛起了购买游客信息的心思，这样就可以在国内获得免税购物资格的资格。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起来，购买信息的次数和金额也越来越大，很快东窗事发，王晓媛因为偷税漏税，购买个人信息的行为涉嫌违法，她吓傻了，找到所谓的「朋友」找关系以为能摆平，最后却被骗走了大半积蓄，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王晓媛找到久未联繫的陆宁，寻求帮忙，陆宁虽然对她还有不满，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堕落成这样。


    陆宁帮她找了好的律师，几经周旋，王晓媛最后被判罚金10万和一年的刑期，陆宁帮她交了罚款，还去看过她一次。


    「工作累不累？」


    「不累。」王晓媛比以前胖了很多，看上去比陆宁大好几岁，她侷促地笑：「比里面自由太多了，一点都不觉得累。」


    「那你好好干。」


    「我一定会的，我在里面每天接受教育，出来一定会洗心革面。」王晓媛有点不太敢看对面光彩照人的陆宁，视线偏了偏。「出事后，才知道所谓的朋友根本靠不住，最后帮我忙的竟然是你，我之前竟然还那么对你，真是越想越后悔。」


    「都过去了，要不是那件事的话，我估计直到现在估计还在卖着不入流的衣服，也不会有宁清服装公司。」陆宁放松地笑了笑，「某种程度上，我该感谢你。」


    饭后，王晓媛执意要结帐，陆宁比她高，站在她身后，一眼就扫到她手机里的余额。结完帐，陆宁拉着程程往外走，王晓媛蹲下来跟程程说再见，程程好几年都没见过她，有点害羞地往后退了一步，王晓媛逗她：「你四五岁的时候，天天都是我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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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起来跟陆宁说再见，还承诺一定会尽早把钱还给她。陆宁拉着程程的手，看着王晓媛背着旧旧的帆布包，慢慢地往前走。


    「晓媛。」


    王晓媛回头。


    陆宁：「你别回快递站了，来我公司帮我吧，就做做行政工作，你肯定会做的很好。」


    王晓媛苍白浮肿的脸上，第一次焕发了神采，她赶紧走回来，手上揪着包带子，「谢谢你，小宁，不对，陆总，谢谢你。」


    她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做过那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还这么帮我，我真是羞愧。」


    陆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过去的事不提了，你以后好好的。」


    王晓媛拼命点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失望的。」


    第44章 44可怜


    自从上次例会后，陆宁就比平常更加关註销售情况，这个月，营销经理把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主攻kol推广，另一部分主做各大帐号， 一篇篇唯美且充满意境的稿子发给陆宁审阅，陆宁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映入眼帘的都是「低调、柔和、精緻、细闪、高档……」她摇头，「这些词语都太宽泛了，我们之前都是把布料的材质，纽扣的品牌，还有走线的工艺详细列出来就好。用不着这些华而不实的词语。」


    现在的营销经理是当初陆宁花大价钱从某家网红店铺挖来的，是个嗓门很大，性格强势的中年女性，她坐在陆宁对面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陆总，现在都流行这种，不信你打开淘宝搜搜，叫得上名字的店铺，十家有九家都是这样做商品详情的。」


    陆宁还是摇头，「这不是我们一直来的风格。」


    「风格是可以改的嘛，现在的大趋势就是这样的，大家都在出精緻的外景照，用华丽的语言进行宣传，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才是落伍了。」


    陆宁：「上次就是听了你们的建议，我们也组了团队出外景，每次出去，最少五个，最多要七八个人，每次的吃喝住宿，都要花掉四五万，可是业绩却连续下滑，现在又弄了这些看起来华而不实的文章，你知道，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她在工作中一直是很温和的，开公司这几年来从没对下属发过脾气，此时却用罕见的严肃语气看着比她大了快十岁的经理，「业绩的增长才是我们想看到的。」


    营销经理见陆宁这样，马上敛了笑容，神色正经起来，「陆总，我懂您的意思，我们也在不停调整措施，希望哪一条可以起作用， 您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好吗？」


    陆宁内心轻轻嘆气，合上并不符合心意的宣传文案，「好，那我就再多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好的，我知道了。」


    临下班前，陆宁跟茂盛服装厂的周厂长通了电话，说自己要寄几箱特产回去，这几年宁清和茂盛服装厂的合作进展得很顺利，不管宁清这边拿出什么样的设计图，茂盛都能交出几t?近完美的样衣。陆宁和周茂生一家也越走越近，只要她回老家，肯定会去周茂生家里拜访。


    周茂生话不多，跟她说了几句，就把电话给了孟巍，孟巍很亲切地和她聊了许久，她把目前的困境跟孟巍说了，孟巍还劝她不要心急，做生意起起伏伏很正常。


    陆宁跟周茂生从来都只聊公事，她和孟巍的关系却亲近很多，每次去周家，两人都会畅聊到很晚，当时她告诉孟巍自己和冯清河再无可能后，孟巍还很为他们俩可惜，不过后来也祝福陆宁能找到更合适的另一半。


    孟巍是大学教授，声音温柔，说话有理有据，又不会让对方觉得有压力，听了她的劝慰，陆宁心情平復了很多。


    下班后，她独自开车回家，自从王晓媛回来帮她后，就包揽了程程的接送，不管程程想出去玩还是去课外辅导班，王晓媛都会陪着，这给陆宁带来很多空闲的时间，比如现在，王晓媛在家里陪程程做作业，她就有时间在楼下沿着人行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空气闷热，夏风轻轻吹起陆宁的长髮，带来阵阵清凉，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即使心里盘算着工作的事，却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陆宁转过一个路灯灰暗的转角，突然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在说话，看影子都很高，应该都是男性，指尖有猩红的火点，其中一个声音说：「你家里都那样了，怎么还有时间想这些？」


    另个人操着浓重的京腔附和：「就是啊，兄弟，那可是白花花的钱啊，你再不争就彻底出局了，我觉得我就够想得开的，没想到你比我更想得开。」


    陆宁表示不感兴趣，转身往另一条路上走，突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虽然懒洋洋的，但她还是马上站住了脚步。


    「我自己有打算，放心吧。」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说话这人应该是罗辰阳，陆宁往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想试图看清他们的脸，不小心衣角擦过树枝，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声音在空寂的夜晚特别明显，有人警惕地回头，看着陆宁的方向。


    「谁在那？」


    陆宁又往前走了一步，彻底暴露在路灯下，和三个年轻人面对面，其中两个正在抽菸，他们穿着打扮不凡，脸上带着富二代那种很典型，不想掩饰的淡淡不耐烦。


    站在中间的罗辰阳表情僵了下，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宁，「是你啊，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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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轻笑：「出来转转。」


    「这人谁啊，辰阳你不介绍介绍？」一个男生探究地看着陆宁，声音听起来不太正经，「我叫高飞，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陆……」


    「别贫了，你们先走吧。」罗辰阳打断他的话，推着高飞和另一人的肩膀，「走吧，快走吧。」


    「那行吧。」两个男生交换了哥眼神，勾着肩膀，高飞这下表情倒很友好，还跟陆宁打招唿：「刚才抱歉，你们俩慢慢聊，我们走了。」说完笑嘻嘻地走了。


    罗辰阳表面上有一瞬间的窘迫，抬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我们去那边吧，这里都是烟味。」


    陆宁不置可否，两人并肩往回走。


    陆宁还在想刚才听到的话，想问又怕不合适，罗辰阳倒是主动提了，「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我从家里搬出来后，他们经常过来找我。」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你家里，没事吧？」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罗辰阳迁就陆宁的步子，慢悠悠地走在她身边，「就是我爸的私生子，年纪跟我差不多，我爸准备把他弄进公司里，我朋友他们都说这不是个好预兆，让我小心，你觉得呢？」


    陆宁没想到电视剧里的剧情竟然会真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她惊讶过后，快速思考了下，「也要看你和你爸爸的关系吧，万一他没那个意思呢。」


    「我跟他关系非常差。」罗辰阳说完还有心情笑，「你应该记得吧，我就是因为小时候总挨他打，才离家出走的。」


    陆宁：「那我觉得你朋友们说得对，你还是要小心点。」


    罗辰阳倒没有半点急迫的样子，语气很平静，「小心也没用，要是我爸真的准备把公司给他，我做什么都没用。」


    陆宁都替他着急，「那你也不能逆来顺受吧，毕竟你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儿子。」


    「如果我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你会觉得我没用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短，近到陆宁的肩膀，都能蹭到罗辰阳的胳膊，很硬实的感觉。


    她说：「那倒不会，我只会觉得你受委屈了。」


    罗辰阳突然站定，陆宁也停下来，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们俩中间，从陆宁的角度看过去，他俊朗的五官，一半被灯光照得很亮，另一半则隐藏在黑暗中。


    「如果我说，这些年，我受了不少委屈。」罗辰阳看着陆宁，「你会觉得我可怜吗？就像九年前你在网吧看我可怜，把我带回家，现在还会那么做吗？」


    陆宁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罗辰阳的眼神比这路灯更亮，照得她几乎无处遁形。


    她侷促地笑了笑，「别乱开玩笑，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自然用不着我可怜。」


    说着她转身要走，胳膊却被拉住，罗辰阳手很大，松松地圈着她的胳膊，手心的热度几乎瞬间传递到陆宁的脸上。


    「我是认真的，陆宁，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你能再可怜我一次吗？」罗辰阳的声音越来越低，陆宁甚至听出了哀求的意味。


    陆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脑海却闪回到九年前，当年那个后背挺得直直的，闻着别人吃饭的香味，偷偷咽口水的小男孩。画面一转，她又看到罗辰阳费力地扛着装满服装的大包，瘦弱的肩膀几乎被压成一道曲线，还有他高烧不退，难受得直哭，却攥着陆宁的手不放开的样子。


    曾经相处的画面飞速掠过，她最后想起的那个，定格在罗辰阳被带走的那天，他奋力挣扎，声音嘶吼，说出的话却让陆宁每次想起都觉得很心疼。


    他哭着说：「陆宁，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求你了，我不想走。」


    这些被梦见过好多次的画面一一在陆宁的眼前闪过，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看着眼前这个外表身高都与九年前有了翻天覆地变化的男孩。


    他的眼神倒是没变，依旧那么亮，认真看着陆宁的时候，里面有毫不掩饰的真诚。


    陆宁没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地笑了，她的笑容从嘴角溢出来，慢慢扩大，直到露出整齐的牙齿。


    罗辰阳见她这样，先是一愣，接着也跟着笑了起来，伴着陆宁的笑声，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露出重逢以来第一个不掺杂质的畅快笑容。


    「行，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帮你。」


    罗辰阳笑着点头，眼睛却捨不得离开陆宁的脸，确定九年前那短短的一个多月，也在陆宁心里留下重重的一笔，他重逢以来一直忐忑的心，在此刻终于能放下了。


    第45章 45无家可归


    经过陆宁和冯清河审核签字的营销预算下发到部门，各种营销手段如火如荼地开展，冯清河还花高价找了个老师，拉着陆宁去听课，老师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据说是某服装大厂的营销战略师，他架着金丝边的眼镜，挺个啤酒肚，把宁清的服装图册翻了一遍。


    「我觉得你们目前的营销方向是对的，除了那些之外，我还有几点建议。」


    冯清河：「您说。」


    老师看着陆宁：「听说陆总以前为店里做了很久的模特，是真的吗？」


    陆宁点头：「刚创业的时候，为了节省成本，都是我做模特，宁清走上正轨后，我们有充分的经费招了不同身材的专业模特去展示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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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听了直摇头，「这是你们的优势啊，怎么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呢？说不定有很多老客户都已经习惯了你的脸，换模特她们不适应了。」


    「可是我们从几年前就开始换模特了，那时候销售业绩非常好，这两者看起来没什么关系。」


    「这种因素的影响都是长久的，这不现在就显现出来了吗？」


    陆宁和冯清河对视一下，冯清河对她摇摇头，示意她把话听完。


    老师扶了扶眼镜，「还有，我看你们这些服装，大部分都只是适合个子高，又很瘦的女生穿，这不无意间把身材矮小，体型偏胖的客户群体推远了吗？」


    一看这个所谓的老师就没详细了解过宁清的发展史，陆宁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的身材就是比较高瘦的那种，我做模特的那几年，就吸引了很多北方地区高瘦的女生人群，即使后来换了模特，我们的客户画像还是那些身材又高t?又瘦的北方人比较多。」


    「这肯定不行，你们现在的这些衣服，虽然有小码，但小个子穿起来的效果明显没有大个子好看，还是让设计部多开发些适合不同身材的衣服吧，你们这样就相当于用一条腿跑，比起别人两条腿，迟早要落后的，你看现在后果就渐渐显现出来了吧。」


    从老师家里出来，陆宁和冯清河都沉默了，陆宁总觉得老师的话听起来不太对，可要让她具体说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冯清河也有同感，最后两人沉默片刻，冯清河说：「要不我们就照老师的建议，改一改？」


    陆宁拿不准主意，「让我重新去做模特倒没什么，可是适合高妹穿搭，是我们一直来的特色，就这么放弃了吗？」


    「也不算放弃，我们只是拿出一两期来试试，不行的话再改回去呗。」


    冯清河宽慰她，「我们好歹是月销售额超百万的店铺，没道理经不起折腾，你说对吧？」


    陆宁还是下不了决心，但她心里也抱有幻想，「改一改，万一能摆脱困境呢？」


    「行，那我们试试吧。」她最后说。


    陆宁在公司忙到深夜，到家时程程已经睡了，王晓媛在客厅等她。见她进门，站起来，「程程的作业我都检查好了，临睡前让她喝了牛奶，洗了澡，你放心吧。」


    陆宁疲惫地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王晓媛笑了笑，「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王晓媛走后，陆宁靠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发呆，脑子里想的都是工作上的事，设计部出样衣后，要先发给茂盛那边看，确定布料和细节。模特那边她要去试妆、试衣服还要和摄影师沟通拍摄的细节，还有什么来着？哦，对，房租和工资最晚明天就要签字，财务那边要走流程，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耽误员工的工资……


    还有程程，她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在睡前看到自己了，这个周末，说什么都要好好陪陪她。


    杂七杂八一大堆事，陆宁慢慢弯下腰，手指轻轻地锤太阳穴，她真的感觉有点累了，再坚持一下吧，她只能这样为自己打气。


    调了静音的手机在茶几上亮了起来，陆宁拿过来一看，是罗辰阳。


    罗辰阳：要睡觉了吗？


    自从上次两人在楼下偶遇后，罗辰阳时不时就给她发条信息，没什么重要内容，只是问候一下，聊了两句，就各自去忙。


    陆宁：还没有，刚到家。


    罗辰阳秒回：公司很忙吗？


    陆宁：事情比较多。


    罗辰阳：周末我朋友送了我几张玩具展的门票，要不要带程程去转转？


    陆宁突然想起来，最近确实有玩具巡展，据说是从国外来的，分不同主题，带来了很多馆藏品，程程曾跟她说过，她这几天太忙，给忘了。


    陆宁：太谢谢啦。如果你明天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过去拿门票吗？


    罗辰阳：你不介意的话，周末我和你们一起去，可以当你们的司机。


    陆宁觉得不太好，赶紧说不用，罗辰阳没回文字，直接发了段语音，他的声音经过电流的压缩，本来清亮的音色带了点沙沙的质感，「反正我也没事做，很久没看到程程了，蛮挂住她。」


    陆宁拿着手机，笑了一下，明明只见过程程两次，说得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


    陆宁回语音：「那好吧，明天我问问程程想不想你。」


    罗辰阳回了个ok的手势。


    陆宁洗漱完，轻手轻脚地进了程程的房间，小姑娘正躺在被子里熟睡，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投下一片阴影，粉嘟嘟的嘴唇半张着。睡姿憨态可人。


    陆宁把她落在脸上的头髮抚开，轻轻亲了亲女儿的脸，工作的烦闷顿时消散大半。


    周末一大早，陆宁还在厨房热牛奶，程程举着她的手机跑进来，「妈妈，有人给你打语音电话。」


    「谁呀？」


    程程读上面的备註，「罗辰阳。」


    陆宁笑了：「程程你接吧，说不定是找你的。」


    程程没明白陆宁的意思，但还是熟练地接起电话，还打开外放，「你好，我是程程。」


    「是程程啊？还记得我吗？」


    「记得，送我去医院的哥哥。」


    对面的罗辰阳笑了两声，「程程，我是叔叔，你今天有时间去玩具巡展吗？我听说里面有限量的芭比。还有各种毛绒玩具，我可以带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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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程程兴奋起来，歪着小脑袋小声问陆宁，「妈妈，我可以去吗？」


    陆宁还是觉得和罗辰阳一起去不太好，可程程又很期待的样子，她不好扫兴，就说：「你想去就去吧。」


    「叔叔！我妈妈同意了！」程程高兴地回答。


    「好，那一会在地库见，你认识我的车，对吧？」


    「认识的。」


    挂了电话，程程催促陆宁，「妈妈，我不想吃早饭了，我们快点出发吧。」


    「不行哦，妈妈怎么告诉你的，三餐要规律，如果你不吃早饭，那妈妈只能告诉叔叔你不能去了。」


    「好。」程程双手捧着牛奶杯，咕咚咕咚喝个精光，「现在可以走了吗？」


    陆宁就在程程一声声的催促中，快速出门，在地库看到罗辰阳的车，她松开陆宁的手，跑了过去。


    罗辰阳下车，帮程程开车门，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里面是白色短袖，下身则是干净的米色短裤，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很清爽，他拉开车门，「程程上车吧。」


    「谢谢叔叔。」程程自己爬上车。


    陆宁走过去，「其实我自己带她去就行。」


    罗辰阳笑了：「反正我也闲着。」


    「那麻烦了。」


    玩具展在会展中心的一楼，从入口处就拉了长长的立牌，上面详细讲了此次参展的各类主题玩具，程程拉着陆宁的手，仰着头，每走过一个摊位，就上前去，认真地看那些被放在玻璃罩里的玩具。


    罗辰阳则跟在母女俩身后，慢慢迈着步子，偶尔上前问程程，这个摊位展示的是哪个玩具，程程挥着短短的胳膊，仔细为他讲解。


    后来罗辰阳几乎每到一个摊位都会问，程程终于忍不住了，背着小手，仰着脸看罗辰阳，「叔叔，你怎么哪个都不认识啊？」


    她一说，一直默默观察他们的陆宁忍不住笑出声来，程程插着腰，「你还没我妈妈懂得多呢，我妈妈都知道我最喜欢的芭比是贝雅。」


    罗辰阳马上蹲下来，和程程平视，「对不起程程，我小的时候只知道变形金刚和乐高。」


    程程撅着小嘴，思考了一下，「变形金刚也很好，我也很喜欢，叔叔你很有品味。」


    「真的吗？」罗辰阳马上高兴起来，「前面就是变形金刚的展区，我们一起去看看？」


    「妈妈我可以去吗？」


    等到允许后，程程高兴地点头，「叔叔我们走吧。」


    罗辰阳向她伸出手，询问她的意见，「前面的人很多，我可以拉你的手吗？」


    「好。」程程已经和罗辰阳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她把手伸出来，罗辰阳回头看了陆宁一眼，得到默许的眼神后，拉着程程走了。


    陆宁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一大一小的背影，一时间有点眼热，在程程的成长过程中，她一直很担心缺少父爱会对她的身心健康产生不好的影响，怕她因为身边缺少异性，从而对异性排斥，或者变得敏感内向，可看到程程竟然在短短几次的接触中就大方地接纳了罗辰阳的出现，陆宁多少有些欣慰。


    这是不是能从侧面证明，这么多年，她作为一个单身妈妈，做得还算够格。


    变形金刚的展区里面人特别多，陆宁等在外面，看着人群中罗辰阳带着程程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逛，最后为了让她能看到最里面，他还把程程抱起来。两人逛了好久，程程才带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兴奋地拿着几个盒子朝陆宁跑过来。


    「妈妈！这些都是叔叔给我买的！我决定以后不喜欢芭比娃娃了，我要喜欢变形金刚！」


    「你想喜欢什么都行。」陆宁拿纸巾擦了擦程程的额头，「累不累？」


    「一点都不累！」说话间，程程又跑远了，罗辰阳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你慢慢走，我去追她。」


    罗辰阳作为主力，陪精力无限的程程东奔西走了大半天，回去的路上，程程终于耗尽了电量，在后排沉沉睡去，下车时，罗辰阳抱着程程，一直把她送进家。


    陆宁在卧室安顿好程程后，出来看到罗辰阳靠在沙发上，落地灯下拉出他长长的影子，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陆宁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罗辰阳抹了把脸，勾了下嘴角，「总跟我这么客气就太见外了。」


    陆宁见他抹了把脸，眼睛里有倦色，便说：「不早了，要不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家？」罗辰阳自嘲地笑笑，他的声音轻的像一声嘆息，「陆宁，我已经t?没有家了。」


    第46章 46算我女儿


    任谁听到这种话都不能无动于衷，陆宁赶紧坐在他身边，侧身看他，「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我不是说我爸把他私生子弄到公司去了，我本来在公司有些势力，这段时间也在努力，可他已经决定把公司大部分股权转给那人，本来支持我的人都纷纷倒戈。」说到这里，罗辰阳苦笑了一下，「我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怎么会这样呢？」陆宁替他着急，「你妈妈怎么说？她就眼睁睁看着私生子进门吗？」


    「他们早就离婚了，我妈拿了很多钱远走高飞，她才不会管我的死活。」罗辰阳的声音越来越低，「陆宁，我不想回去我爸的公司了，你、收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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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迟疑地没有回答，她公司这些工作，哪有适合罗辰阳的，她正想着，罗辰阳又说：「我可以照顾程程，也可以做你的助理，你随便使唤我，我都没关系的。」


    陆宁：「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罗辰阳见她表情有所松动，又说：「现在的我会比九年前更有用。」


    听他提这个，陆宁忍不住，笑出声来。


    罗辰阳也笑了，蹭着她的肩膀，语气带着淡淡的撒娇，「你给二十五岁的罗辰阳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吧。」


    陆宁抿嘴笑，「那你叫一声陆宁姐。」


    罗辰阳坐直身体，撇嘴，「不可能。」


    「好，那我就不给机会。」陆宁说着就要站起来，罗辰阳没多想，直接抓住她的手腕，陆宁的手腕细细的，被罗辰阳的手掌全部包上，她脸上一热，看他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叫陆总可以吗？」


    陆宁把自己的手腕拿出来，轻声说：「你可想好了，我付不了你太多钱。」


    罗辰阳露出一个阳光笑脸，「能报销油费就行。」


    陆宁：「别贫了，早点回去休息。」说完她进房间了，罗辰阳低头看刚才握着陆宁手腕的手，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二天程程要早起上课外班，王晓媛早早来接程程，敲开门后，看着门后的人，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后退一步去看墙上的门牌号。


    「你是？」王晓媛愣愣地看着眼前高大帅气的男青年，她一拍脑门，「罗辰阳？」


    跟那时候相比，长大后的罗辰阳和气很多，他笑了笑，规矩地打招唿：「晓媛姐，早啊。」


    「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王晓媛惊讶得几乎合不上嘴。


    罗辰阳对她笑笑，「这个你可以问陆宁，反正以后不用你照顾程程了，你回公司专心工作就好。程程，我们要走了。」


    程程背着小挎包从西图澜娅餐厅跑出来，嘴里嚼着食物，罗辰阳叫她吃完再出门，她就老老实实把食物咽下去，又跟王晓媛打了招唿，跟在罗辰阳后面走了。


    上了车，程程安静地坐在后排，看了会窗外的风景，转头问罗辰阳，「叔叔，以后都是你接送我了吗？」


    「对啊，叔叔还可以陪你玩，你觉得怎么样？」


    程程：「那你是我妈妈的助理吗？」


    罗辰阳：「你可以这么理解。」


    程程：「那你是不是也会听我的命令呢？」


    罗辰阳笑了，「可能不会全都听你的。」


    已经有很强自主意识的小姑娘耸耸肩，「那你不怕我向妈妈告状吗？」


    「你会吗？」


    程程认真想了想，摇头，「应该不会，我觉得你还挺好的。」说完自己嘿嘿地笑了起来，罗辰阳也被她逗笑了，这小姑娘真挺可爱的。


    程程又问了罗辰阳几个天马行空的问题，罗辰阳都耐心回答了，小姑娘又安静下来，罗辰阳猜测自己在她这里的「面试」可能算过了。


    「九年后，他就这样又重新出现了？」王晓媛抱着双臂，看正对镜子化妆的陆宁。


    「对，算起来我和他真挺有缘的。」


    王晓媛在地中间转了两圈，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小宁，罗辰阳他家里那么有钱，他怎么可能这么痛快就把家产给别人？竟然还有心思帮你带孩子，他不是骗你的吧？」


    陆宁笑了，「别人我不敢说，罗辰阳不是那种人，至于不想争家产，可能是不缺钱花，就想做点自己喜欢的吧，富二代的想法，我们不会懂的，也许过两天腻了，又回去做少爷了。」


    王晓媛也笑了，罗辰阳以前虽然不爱跟她说话，但任劳任怨，不怕苦不怕累，她对那个瘦瘦的少年印象不错，谁能想到本来以为一辈子不会见面的人，竟然又见到了，命运真有意思。


    陆宁收拾好自己，开车带王晓媛回公司，宁清实行双休制度，但客服轮班，公司全年都有人，到公司，王晓媛回到自己工位开始干活，她现在给财务打下手，做些不太重要的整理工作。


    陆宁往自己办公室走，路过冯清河的，无意看了一眼，看到冯清河竟然在里面，放平椅子，整个人躺在上面，面沖里，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她曲起手指，敲了敲玻璃门，敲了好几下，冯清河才抬头，见是她，起身过来给她开门。


    「冯总，大周末过来加班吗？」陆宁开他玩笑，「没陪女朋友约会？」


    冯清河揉了把脸，去饮水机那给她倒了杯水，陆宁见他没说话，又问：「吵架了？」


    她看冯清河的脸色，正色道：「真吵架了？为什么啊？」


    冯清河靠在办公桌边，手上摆弄桌上的相框，那里面还是程程五岁的时候，他和陆宁带去旅游拍的合影，这么多年，一直放在他这里。


    陆宁顺着他手看过去，脸色也变了，敏感道：「不会是因为我和程程吧？」


    冯清河无奈地笑，「我没把我们过去的事告诉她，但她在家里翻到了一些以前的东西，猜到我曾经有过一段深刻的感情，挺不开心的。」


    「那你跟她好好解释一下，就算再深刻毕竟也过去了，别为了过去影响你们的未来。」陆宁是真的为他着急，两人分手后，冯清河单身了很久，就在陆宁担心他父母和两个姐姐是不是又要上门骂自己耽误了他，冯清河才决定开始新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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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清河和小渝在一起后，看起来开心不少，陆宁挺为他高兴的。


    「清河，你在听我说吗？」


    冯清河：「其实我们之间不只这个问题。」他欲言又止，「算了，以后再说吧，我走了，陆总加班吧。」说完他拎着外套走了，陆宁叮嘱他好好哄哄女朋友，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高高的影子消失在门口。


    陆宁看着三人那张合影，想了想，拿到自己办公室了。


    程程小时候上过很多不同种类的兴趣班，最后大浪淘沙只剩下芭蕾和西洋棋，罗辰阳在教室门口，对着里面穿着粉色舞蹈服，正练转圈的小姑娘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陆宁。


    小姑娘有型的喔。


    陆宁很快回覆：辛苦你了。


    罗辰阳没个正经的：陆总客气。


    发完信息，他走到外面的等候区，和几个孩子家长坐在一起。等待时间比较无聊，有年轻家长跟他搭话，问他看起来这么年轻，是不是孩子的哥哥。


    罗辰阳不喜欢随便搭话，对陌生人更是冷淡，他从小就这样，现在大了好多了。他只回两个字，不是。


    那人或许真的无聊，又问了句，总不会是你女儿吧。


    罗辰阳闻言勾了下嘴角，点头，「她是我女朋友的女儿，也算我女儿吧。」


    对方难以置信地地看着罗辰阳，再回忆下他牵着那个小女孩的年纪，一瞬间脑内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


    把对方惊讶的神色尽收眼底，罗辰阳满意地站起来，迈着长腿慢悠悠地走了。


    程程上完课，穿着紧身舞蹈服走出来，罗辰阳叫她去换衣服，她嫌麻烦，不想去，罗辰阳就从包里拿出她的衣服，让她套在外面。


    「为什么穿这个，晓媛阿姨在的时候我都不穿的。」程程拿着衣服，不解地看着他。


    罗辰阳手扶着膝盖，弯腰解释：「因为路上有很多人，有的人投来的目光可能是友好的，但也有人会向你投来不友好的，甚至是恶意的目光，所以我们要懂得保护自己的身体。」


    程程毕竟还小，她不太能完整地理解罗辰阳的意思，但能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便乖乖穿上，说自己饿了，想吃麦当劳再回家。


    「你妈妈平时让你吃快餐吗？」


    程程大眼睛一转，「让的。」


    「真的吗？」罗辰阳作势要拿手机，「我打电话问问她。」


    小姑娘马上诚实道：「不要，我说实话，两个星期才能吃一次。」


    「那我们今天偷偷去，不告诉她。」罗辰阳给程程点了新出的儿童套餐，自己则随意吃了个汉堡，两人面对面各自安静地吃饭，他突然说：「当时我和你妈妈一起吃麦当劳，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点单，最后还是我点的，她那天吃得很少，剩下的都被我吃了。」t?


    想起和陆宁在一起的往事，罗辰阳语气温柔了很多，他边说边笑，整张脸都柔和很多。


    程程一直安静地吃着薯条，沉默了好一会，她突然放下薯条，说不吃了，罗辰阳又问她需不需要点些别的，她也说不要，绷着小脸，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送程程回家后，罗辰阳把希望程程下舞蹈课后换衣服的事跟陆宁说了，连陆宁都很惊讶，罗辰阳这么年轻又未婚的男生竟然能这么有警惕心。


    「出国后经常听到这类针对小朋友的变态，防患于未然吧。」


    「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对了，我的那杯咖啡不用放砂糖。」罗辰阳声音淡淡的，「上次你就放了，喝起来一股怪味。」


    「知道了，毛病还挺多。」陆宁嗔怪道，起身去厨房帮他做咖啡，罗辰阳就像大尾巴一样，也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他身体放松地靠着陆宁家厨房的门，表情很闲散地等陆宁给他做咖啡。


    厨房的窗户斜斜地照进一片夕阳，陆宁的心在此刻达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平静。


    两人在厨房低声说话，谁都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程程打开了门，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过了一会，门悄悄地关上了。


    第47章 47高难度


    到第二个周末的时候，罗辰阳来接她，程程躲在房间里，跟陆宁说自己不想去课外班了。


    陆宁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老师批评她了，但跟老师沟通过后发现没有这种事，程程和其他同学沟通也很融洽，陆宁坐在程程的小床边，耐心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程程罕见地表现出一种拒绝沟通的态度，这让陆宁很着急，「程程，上次跟你辰阳叔叔回来的时候，你不是很高兴吗？」


    程程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小手揪着裙子边，还是不说话。


    罗辰阳走过来，蹲下，和她平视，「程程，你不喜欢和叔叔出去吗？」


    程程像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才回答，「喜欢的。」


    罗辰阳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那今天不去课外班了，叔叔带你去玩好不好？」


    今天是宁清服装上新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全公司都在严阵以待，陆宁一会要去上班，根本没时间带她，见罗辰阳还在轻声慢语地跟她沟通，陆宁有点着急，拉起程程，「程程，辰阳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你今天跟他出去玩好不好？不想去课外班，就让他带你去学校找舅舅，好不好？」


    程程大眼睛上蒙上一层水雾，她抿了抿嘴唇，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说：「好的妈妈，我会和辰阳叔叔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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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真乖，妈妈去公司了。」陆宁亲了亲她的小脸，又叮嘱了罗辰阳几句，很快出了门。


    陆宁走后，罗辰阳又耐心地询问程程到底为什么不开心，程程的小脸上却没了和他沟通的欲望，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地板，他没办法，只能带她出门去找程程舅舅。


    陆家宗在本市一所双一流大学读计算机，今年已经大三了。他话不多，很安静也很懂事，跟陆宁和程程的关系都很好。


    罗辰阳开车带着程程去了陆家宗的学校，程程见了舅舅，情绪好了很多，不想走路，陆家宗就一路抱着她，一副很宠的样子。


    罗辰阳跟他是第一次见，两个男生没什么好聊的，一前一后地带着程程在学校里闲逛，见程程累了，陆家宗提议找个地方坐一会，他们就坐在学校里的休闲吧，一人点了杯东西，程程坐不住，在门外逗店主的猫。


    陆家宗看对面不管长相和气质都和学校格格不入的罗辰阳，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其实我姐提起过你。」


    罗辰阳一直关注程程那边，这下才收回眼神，「哦？她怎么说的？」


    那其实是陆家宗读大学的第一年，陆宁来送他开学，他们在学校里散步，看着来往的大学生，陆宁很突然地对陆家宗说起了罗辰阳。


    陆家宗记得很清楚，那是个下午，夕阳的光均匀地铺在陆宁的脸上，她的神色有点感伤又有点怀念，「算算年纪，小阳现在应该大学毕业了吧。」


    那时，罗辰阳已经离开她很久了，音信全无。即使是那样，陆宁下意识地提起他，还是叫他「小阳。」


    陆宁这些年在事业上无往不利，陆家宗从没在她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即使她提起冯清河也是波澜不惊的，所以他就多问了几句，陆宁也没瞒他，讲了好多两人相处的事情，听到最后，陆家宗渐渐瞭然，也牢牢记住了罗辰阳这个名字。


    陆家宗简单说了几句，罗辰阳淡淡地笑，脸上毫不掩饰地得意的神色。


    陆家宗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和猫咪玩得不亦乐乎的程程，突然说了句，「你是喜欢我姐姐的吧？」


    罗辰阳收了笑容，正色地看着陆家宗。「为什么这么说？」


    陆家宗很瘦很高，后背微微弓着，从小县城的重点高中来到这样的国际化的大城市，即使有陆宁在，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不太自信，除了学习，他很少表达自己的看法。「你在这么多年后重新出现在她的世界，还对程程这么好，原因不难猜吧。」


    罗辰阳勾了下嘴角，慢条斯理地拿起咖啡杯，他很坦然地承认，「我确实很喜欢她。」


    陆家宗的目光从罗辰阳势在必得的表情往下移，落在他价值不菲的衣服上，「我姐姐有孩子，你想玩，别找她。」


    「你说什么？」咖啡杯磕在玻璃桌面，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罗辰阳坐直身体，紧盯着陆家宗。


    面对气场全开的罗辰阳，陆家宗难以控制地紧张起来，他稳住心神，强迫自己看着罗辰阳的眼睛，「像你这种条件的人，想找什么样的人没有，我姐她这么多年特别不容易，程程还这么小，你别招惹她们。」


    「我招惹她们？」罗辰阳简直要气笑了，「我难道就不能真喜欢她？」


    陆家宗摇头：「我的很多同学都是本地人，家里都是做生意的，他们换女朋友的速度跟换衣服差不多，你们这种人，怎么会对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动真感情？」他越说越顺畅，「我不知道你之前的感情经歷，但我姐和冯清河分手就是因为冯清河家里不同意程程，当时程程伤心了好一阵。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玩，找别人。」


    罗辰阳恨不得一拳打在陆家宗那张笃定的脸上，他胸口急速起伏，手指紧紧握着，顾忌周围的环境，他低声道：「我喜欢她！」


    「喜欢能持续多久呢？」陆家宗丝毫没有受到他的情绪影响，很平淡地说：「你只是觉她新鲜而已。等你们真在一起了，你很快会腻。」


    「你凭什么这么揣测我！」罗辰阳被激怒，白净的脸上浮起愠色。


    陆家宗站起来，「就凭我见多了你这样表面上礼貌又有涵养，私下却看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小钱，就肆意玩弄别人感情的富二代。」


    说完他推门出去，走到程程身边，陪她一起看睡觉的猫咪，陆家宗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 程程就依赖地靠着陆家宗的大腿。


    罗辰阳看着他们，过了几秒，突然颓然地靠在椅子上。


    送程程回家的路上，罗辰阳又跟她搭了几句话，刚才还对陆家宗笑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了，无论他提起什么话题，她都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罗辰阳心里更加不痛快，把程程送回家，连门都没进，陆宁留他晚上一起吃饭，他说自己还有事，随便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程程跑进自己房间，陆宁跟着走过去，「程程，今天和辰阳叔叔去见舅舅开心吗？」


    程程来回按铅笔盒的开关，发出「啪啪」的声音，陆宁伸手按在她胖乎乎的小手上，「程程到底为什么不开心？跟妈妈说说好不好？」


    程程瘪着嘴，回身抱住陆宁，陆宁拍她的后背，「你不喜欢辰阳叔叔吗？」


    程程想了想，瓮声瓮气道：「是喜欢的。」


    「那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呢？」陆宁耐心引导她，「程程知道你可以和妈妈说任何事情，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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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程知道。」程程像小时候那样在陆宁怀里拱来拱去，「妈妈和清河叔叔真的不会在一起了吗？」


    陆宁笑了，摸摸她黑亮的马尾，「妈妈知道你很喜欢清河叔叔，但是我和他真的不会在一起了，而且清河叔叔已经有女朋友了，程程记不记得？」


    「记得。」程程闷声闷气地说，「那妈妈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程程这些情绪从何而来，陆宁还是耐心地回答：「妈妈永远和程程在一起。」


    晚上，市中心着名的酒吧街上闪过各种光怪陆离的招牌，罗辰阳躲过几个醉酒的人，推开门，穿过层层拥挤的人群，在酒吧销售的带领下，终于找到高飞和方皓。


    他坐在卡座上，等在一边的服务t?生立刻上前，罗辰阳熟练地点了瓶酒，「怎么约在这里，乱闹闹的。」


    方皓指高飞，「他准备回去做酒吧，过来观摩观摩。」


    「不是吧？你家里不逼你回家相亲？」


    高飞懒散地靠在软皮座椅上，「你以为我是皓子呢，被逼的天天伺候大小姐，哥们儿想干什么干什么，就是这么自由。」


    方皓：「别挤兑我行不行。」


    罗辰阳和高飞都大笑，「好了不说了，我们皓子挺不容易的。来来，喝酒。」


    三人的酒杯碰到一起，碰出清脆的响。


    高飞和方皓又喝完一轮，发现罗辰阳坐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们儿，想什么呢？」高飞推他。


    罗辰阳当年回家后，很快被转学到了北京的一所国际高中，在那里认识的高飞，出国后又认识了方皓，回国后，在他的介绍下，方皓和高飞也熟了起来，高飞生活环境无拘无束，经常打飞机过来找他们玩。


    罗辰阳没说话，方皓：「肯定想女孩呢。」


    高飞笑：「也许不是女孩，是女人呢？」


    罗辰阳和陆宁的事，他没避讳过，高飞和方皓他们都知道。「你和那个有女儿的那位还没进展吗？」


    罗辰阳摇头，高飞又说：「哥们儿，你要学习我的风格，女孩约出来两次要是不能上床，我就撤，你这战线拉得太长了，为了接送她女儿，连自家公司都不回，上回你爸都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我替你搪塞过去了。」


    他拍罗辰阳的肩膀，「你不会真想当后爸吧？」


    罗辰阳本来白天听了陆家宗的话就不舒服，此时更是烦闷异常，他倒了杯酒，举起来一饮而尽，「如果我说我真有这个想法呢？」


    高飞和方皓都一愣，方皓凑过来，「阿阳，你是认真的？咱大好年纪，什么样女人找不到啊。就这舞池里。」他随便指了一个露着长腿，衣着清凉的姑娘，「像这种又年轻又漂亮有得是。你非上陆宁那种高难度的吗？」


    第48章 48运动裤


    罗辰阳摇头：「你们不懂。」


    高飞和方皓对视了一眼，吊儿郎当道：「这有什么不懂的，你十六岁睡人家地板，睡出感情了，这么多年都放不下，想再续前缘，这倒没什么，可是她有个那么大的孩子，这事儿就难办了。」


    罗辰阳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高飞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继续道：「那天我看到陆宁的脸，长得倒很漂亮，身材也没得挑，确实不错，可世界上漂亮的又不止她一个，你要就是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找个没生过孩子的姐姐不有得是么。」


    方皓频频点头，「你家里现在情况那么紧急，你还是把精力放到正经地方吧，总和一个单亲妈妈混着算怎么回事。」


    「别说了，我心里有数。」罗辰阳举起酒瓶子给他们的杯子倒酒，「是朋友就陪我喝一杯。」


    高飞推他肩膀，「兄弟，哥们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你，你到底听没听进去啊？陆宁她……」


    「砰」地一声，罗辰阳把酒瓶子砸在地上，厚重的洋酒瓶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卡座周围的人都纷纷朝他们看过来，服务生跑过来，紧张地看着他。


    「我说了，我心里有数！」罗辰阳对服务生示意没事，他加重语气，脸上的愠色不能再明显，目光扫视着高飞和方皓，「如果你们还把我当朋友，以后就别再对陆宁指指点点！」


    高飞在家也是个说一不二的，看他这样，心里多少有点恼火，「我们不是为你好吗？」


    「为我好就别再提这事！」


    高飞还想说什么，被方皓制止，讪讪闭了嘴，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罗辰阳一口把剩下的酒都干了，起身，拍了拍高飞和方皓的肩膀，「先走了，回头再聚。」


    方皓见他步子还算稳当，就没去送，等他走远了，才对高飞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很喜欢陆宁，干嘛说那种话？」


    「我是让他认清现实。」高飞闷闷地说，「不识好人心。」


    「算了，随他去吧，别因为一个女人影响我们的感情。」方皓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下，「我陪你好好喝。」


    今天酒喝急了，刚出酒吧大门，罗辰阳就觉得头有点晕，他踉跄地走到自己车旁，打开门把自己扔进后排，就再也不想动。


    思考了一会要不要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他裤袋的手机响了，拿手机之前罗辰阳还幻想会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人打的，一看屏幕，浓眉立刻皱起来，按了静音，等电话那头终于放弃后，才播出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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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的声音很快传过来，「罗辰阳？」


    罗辰阳仰靠在座椅上，盯着黑漆漆的车顶，「陆宁，我喝多了，你能来接我吗？」


    他声音听起来很稳，内心却忐忑，要是陆宁让他自己找代驾的话，罗辰阳发誓，要单方面和陆宁开始冷战，而且还要一直冷战到她知道自己错了为止。


    罗辰阳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手机，没多时，就听到陆宁的回答，「你给我发个位置，我打车过去。」


    罗辰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回答：「我马上发给你。」想了想，又加了句，「不着急，你慢慢来。」


    挂了电话发了具体位置过去，罗辰阳刚才在酒吧那种烦闷的心情消失大半，或许是洋酒发了劲，他躺在后排，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陆宁接到电话就出门，在门口换鞋的时候，程程打开门，揉着眼睛问她：「妈妈要去哪里？」


    「辰阳叔叔喝醉了，妈妈去接他，程程自己在家睡一会可以吗？」


    程程：「为什么要你去接他？」


    陆宁穿好鞋子，回头看程程，「因为辰阳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间都是互相的，他接送你还陪你玩，所以妈妈也要对他好。」


    程程低头想了想，语气不太情愿道：「那好吧。」


    「乖，快回房间，妈妈一会就回来。」


    她打车到了罗辰阳发位置的地方，地上停车场停了好几辆车，灯光昏暗，陆宁一辆辆看过去，终于发现在后排睡觉的他。


    陆宁敲了好几次门，罗辰阳才把车门打开，陆宁急得脸发红，探身进去，先摸了摸罗辰阳的额头，「喝多了还是晕过去了？怎么能在车里睡觉，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罗辰阳对她一连串的诘问都无动于衷，他定定看着陆宁，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陆宁愣了一下，侧脸躲开，「车钥匙给我。」


    回家的路上，罗辰阳话很少，只是靠在后排的座椅上，安静地看着前面，陆宁开车拐上大路，不放心地从后视镜看他，「很难受吗？」


    罗辰阳先是摇头，接着点头。


    「想吐？口渴？头晕？」


    他还是不说话，也不闹，只是直直地看着陆宁，那样依赖的眼神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而陆宁则是他唯一的依靠。


    把车停在车位上，陆宁打开后排门，叫罗辰阳出来，扶着他的胳膊，往电梯方向走。


    拿指纹开了锁，陆宁扶着他往家里走，她是第一次来，罗辰阳家里很干净，东西很少，她还没得来得看两眼，罗辰阳七扭八拐地直接进了卧室，直接仰躺在床上，陆宁跟过去，又问了他难不难受，想不想吐，罗辰阳不说话，看着天花板发呆。


    陆宁没办法，想出去找厨房给他倒杯水，对这里的布局不熟悉，推开一扇门后，发现自己来到了罗辰阳的衣帽间。


    衣帽间和罗辰阳其他房间一样整洁，两排衣柜，一排是正装，另一排是休闲装，中间有个换衣凳，上面放着几件衣服。


    陆宁看了一眼转身要走，余光却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她走到换衣凳前，不可思议地盯着几件衣服下露出的那块深蓝色。


    伸出去的手指带着难以控制的抖动，陆宁抓住深蓝色的一角，慢慢地它抽了出来。


    随后她捂住了嘴巴。


    当年罗辰阳跟她一起过年，被她压着去商场买了一身深蓝色运动服，上衣在陆宁搬家的时候弄丢了，那条他被带走的时候只穿走了的运动服裤子，如今正被陆宁拿在手里。


    九年了，无论从长度还是款式，它早已不适合罗辰阳的身材，但它却被一直保存着，或许还被带着出过国。如今放在位置明显的穿衣凳上，是不是代表，即使九年后的今天，他也经常把这条裤子拿出来。


    或追忆，或怀念。


    陆宁用力闭了闭眼睛，手里捏着那条裤子又熟悉又陌生的质感，终于忍不住鼻头一酸。


    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罗辰阳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她轻声叫他：「起来喝点水。」


    罗辰阳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慢慢撑起身体，陆宁把水杯递过去，他却不接，微张着嘴，陆宁失笑，把杯子递过去，「程程都不用我喂，你这么大人了，自己喝。」


    罗辰阳不接也不说话t?，只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她，陆宁心下一软，把杯子凑到他嘴边，「张嘴。」


    罗辰阳好像渴狠了，把一杯水喝了个精光。


    「以后别喝这么多了。」陆宁见他喝完，刚把空杯子放在床头，手就被罗辰阳拉住，和前两次只抓住手腕不同，这次罗辰阳的手紧紧握住陆宁的手掌，十指相握，一个亲密的姿势。


    「放手。」陆宁下意识地挣扎，「罗辰阳，你放手。」


    罗辰阳终于出声：「小阳。」


    「你说什么？」陆宁凑近他，感受到他唿吸间淡淡的酒气。「你以前都叫我小阳，这次见到你，你都只是叫我罗辰阳，为什么？」


    陆宁的手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烘得她半个身子都开始发热，陆宁侧过头，赌气道：「九年没见，谁知道你还是不是过去的小阳了。」


    「我是啊，我当然是。」罗辰阳垂下头，在陆宁的肩膀上蹭了蹭，低声央求道：「叫我一声，好不好？」


    如果说在没看到那条运动裤之前，陆宁面对他还能强硬起来，那在看到之后，陆宁的心都快软成一汪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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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迟疑地抬起手，像过去那样，轻轻地摸了摸罗辰阳的后脑勺，「小阳。」


    罗辰阳伸手抱住陆宁的腰，一米八几的男生，弓着腰，恨不得把陆宁揉进身体里，他带着哭腔，「陆宁，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能重新出现在你身边，到底经歷了什么。」


    「经歷了什么？」陆宁问他，很久没得到回答，再看，罗辰阳靠在她肩膀，已经睡着了。


    陆宁失笑，只当他说的是醉话，费了好大的劲把他弄上床又盖好被子，她去厨房接了杯水放在床头，确定罗辰阳自己待着没事才走了。


    第二天一早，被昨晚的事弄的心神不宁的陆宁很早就到了公司，没想到冯清河比她到得更早，从走廊里把她直接拉到办公室。


    陆宁：「这么早？和女朋友吵架还没和好？」


    「那些都不重要。」冯清河把一摞文件塞给陆宁，「你看这个，销售那边新传来的数据。」


    一听惯常淡定的冯清河都稳不住了，陆宁赶紧收起所有心思，仔细看起那几张纸，越看心越凉。


    改版后的新品总销量出来了，甚至不用和去年同期相比，就算和上个月相比，都是灾难性的降低。


    第49章 49别皱眉


    几年前，陆宁和周茂生孟巍夫妇一起吃饭，席间聊起茂盛服装厂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危难的时刻，当时周茂生喝了两杯白酒，罕见地多说了几句，陆宁到现在还记得，「当然有，那时候接不到单子，每天一睁眼睛就想这个月的员工的工资要从哪里出，什么单子都接，即使知道机器一开就要亏钱，也不能让员工感到动盪，要是大家都知道工厂要完了，那工厂才是真的要完了。」


    「要是大家都知道工厂要完了，那工厂才真是要完了。」陆宁默念这句话，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嘆了口气。


    公司全速发展的时候，陆宁和冯清河都不会想到，颓势其实是个动词，一旦开始，很难停止。


    设计部设计了两期面向身材比较矮小人群的衣服，就这两期衣服，把宁清直接拉向了万丈深渊，销量一天不如一天，仓库里堆积的衣服越来越多，公司的现金流很快出现断裂，财务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提醒陆宁公司帐上没钱了。


    陆宁和冯清河尽力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可店铺销量就在淘宝页面上摆着，稍有心者随便一算，就知道销售额。再加上各个部门的经理频繁出入会议室后，脸色都不好看，公司很快流言四起。


    「你们有没有发现，陆总那个喜马拉雅，很久都没背了，不会卖了吧？」


    「说不准，她以前那块表是镶钻的，最近只戴浪琴，公司日子难过成这样了吗？」


    「这还用猜吗？每天仓库单子都是我打的，我负责任地说，确实不好，自求多福吧。」


    陆宁和冯清河站在茶水间的拐角，员工们私下闲聊的话，轻轻飘过来，却如同一个耳光，扇在他们脸上，打得他俩措手不及。


    冯清河拍了拍陆宁的肩膀，走过去。


    那几个员工赶紧止住话头，跟冯清河打了个招唿，顺着墙边熘了。


    陆宁和冯清河站在空无一人的茶水间，「卖包卖表，能有多少钱，自己留着用吧。」


    「积少成多，现在我们哪有资格嫌钱少。」陆宁没什么滋味地笑了，喝了口咖啡，都尝不出苦味了。


    「用不着你，我把房子挂到中介了。」冯清河手插着裤袋，若无其事道。


    「你要卖房？不行！」陆宁马上阻止他，「你不是要和小渝结婚吗？没房子她会怎么想。」


    「公司也是我的，危机时刻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至于结婚，等公司渡过危机再说吧。」冯清河欲言又止，「我和小渝之间还有些别的问题。」


    「什么问题？」陆宁问他。


    「没什么，大不了散了呗，反正我都单身成习惯了。」冯清河无所谓地笑笑，此时陆宁没心情追问他的感情问题，安慰了他几句，就走了。


    刚回到办公室，王晓媛敲门进来，把一张银行卡放在陆宁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


    王晓媛：「这里面是我全部的积蓄，应该只比你为我交的罚款多一点点，你全部拿去用，是我还你的。」


    「我不能用你的钱。」陆宁站起来，想把银行卡塞给王晓媛，王晓媛马上往后退了一步，「小宁，算我求你，让我为你，为公司做点什么吧，密码是我们一起坐火车从县城出来的那天，我知道你记得那个日子。」


    陆宁心口一震，她怎么可能忘，那天是她勇敢向命运说不，是她迎向美好未来的日子。


    「晓媛，其实你不用这样，如果是为了过去那件事，其实我早就不……」


    王晓媛走到门前，回头看她，陆宁清楚地看到她眼里闪过的光亮，她摇头，「小宁，你总说不怨我，可我放不下也原谅不了自己，只要我一想到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我就会寝食难安，你就当是为了我，为了让我能毫无负担地留在你身边，毫无负担地面对程程，收下吧。」


    说完她擦擦眼睛，对陆宁摆摆手，拉开门走了。


    陆宁捏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手都在颤抖，她只有拼命忍耐，才能忍住眼里的泪水。


    冯清河要卖房，王晓媛把全部积蓄给了她，陆家宗把自己给他的生活费全数退了回来，说他在做兼职，可以自己赚生活费，不用她担心。甚至程程都感受到了家里的低气压，昨天竟然主动提出不想再学芭蕾和西洋棋。陆宁忍不住想，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能遇到这么多真心为她着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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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银行卡紧紧地攥在手里，卡片尖锐的角，刺痛她的手心，正因为这样，陆宁才不能轻易认输，她要带着宁清，走出困境。


    一定要！


    陆宁下班后，把公司的一大叠资料带回家，等程程睡着后，她在书房里，一张张认真翻阅，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宁清会突然走上下坡路，又到底为什么，一连串的措施放下去，非但没有效果，反而把公司继续拖向深渊？


    她把设计部的服装图册铺了整张书桌，自己则坐在桌边冥思苦想。


    正当她苦苦寻不到思路的时候，罗辰阳给她打电话，问她在不在家，那天晚上之后，罗辰阳几乎天天约她，宁清出了这么大的事，陆宁没心情想别的，刚开始还回个拒绝，后来自动过滤掉他的信息和电话。罗辰阳后来接送程程都不进门，两人好多天连句话都没说。


    说好了陆宁给他的转帐，罗辰阳更是没收，不知道是不是在跟生气。


    陆宁回復他说自己在家，罗辰阳马上说他想过来，陆宁本来下意识又想拒绝，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就答应了。


    罗辰阳没用上五分钟就进了陆宁的家，他毫不见外，在客厅里巡视了一圈，然后一脸理直气壮地让陆宁给他做咖啡。陆宁拒绝，让他自己在客厅待着，自己则要回书房。


    罗辰阳抢先一步，拦在书房门后，他抱着双臂，宽宽的肩膀遮住门。


    「现在我来你家连杯咖啡都不给我做了吗？」


    「不给。」


    「我还每周末帮你接送程程呢。」


    「我给你转帐了，是你不要的。」陆宁推他硬邦邦的手臂，「让开，我忙着呢。」


    「怎么？因为我这段时间没找你，你不高兴了？」罗辰阳一动不动，语气带着笑，「我家里有点事要处理，估计很快结束，以后就有很多时间和你在一起了。」


    听了这话，陆宁只觉得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但还是不松口，「谁在乎你来不来？快让开！」


    「你不在乎吗？」罗辰阳低头，脸离陆宁越来越近，明亮的眼睛探究地看着她，陆宁甚至能感受到他t?的唿吸声。


    「不在乎你脸红什么？」罗辰阳又抓住陆宁的手，顺着她的手腕摸上去，陆宁身体抖了一下，「公司都要开不下去了，我真没心情跟你闹。」


    陆宁强忍着心里想要靠近他的欲望，使劲推开他，往书房里走。


    闻言，罗辰阳的脸色也变了，「公司怎么了？」他跟着走进去，「和我详细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你能帮上什么忙，别给我捣乱就很好了。」陆宁嘟囔了一句，继续去看报表了。


    「陆宁你别看不起人，好歹我也在家里公司歷练这么久。」罗辰阳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盖住文件。


    陆宁：「拿开，我真没时间跟你……」


    话没说完，罗辰阳抬手摸了摸陆宁的眉间，「陆宁，别皱眉。」


    陆宁都没发现自己眉头竟然紧紧地皱在一起，感受到罗辰阳干燥手指的触感，连日工作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心里，此时她突然感觉心里一阵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她赶紧把头侧过去。


    罗辰阳用两只手指捏着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用无比温柔的语气问她，「到底怎么了？」


    陆宁喉咙上下动了动，终于把公司的事原原本本地跟罗辰阳说了。


    罗辰阳拖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认真地把财务报表翻了一遍，想了想，「卖包卖表那点钱都不够一个月员工工资的，还是别折腾了。」


    陆宁抿嘴不说话，罗辰阳又说：「冯清河竟然想卖房，他以为房子那么好出手呢？等收到房款，宁清估计都宣布破产了。」


    「你别那么说清河，这也是他的公司，他当然想尽一切办法想渡过难关。」陆宁下意识地拍了下他的胳膊，罗辰阳表情夸张地戏嚯道，「怎么还对他余情未了啊？」


    陆宁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文件，「不说正经的就赶紧回家睡觉。」


    「好好好，我认真说。」罗辰阳收起所有表情，正色道：「陆宁，先别想原因了，先让公司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就算茂盛那边还能看在你们的关系上拖延货款，但你们的工资、房租、日常运营，都需要钱，找投资人投资吧，不然宁清活不过下个月了。」


    其实陆宁心里早就有答案，可谁又能这么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失败呢，她抿了抿嘴角，压抑着想哭的冲动，「清河那边已经在接触了，估计过几天就能找到合适的。」


    又是冯清河，罗辰阳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下意识地想揶揄他几句，话还没说出口，他想到了什么，看着陆宁，突然笑了起来。


    「傻笑什么？」陆宁搞不懂他。


    「没什么， 等冯清河找到投资人，我帮你把把关。」


    「说到这，罗辰阳，每次问你，你都说在家里公司做事，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陆宁探究地看着他，「不会只是个挂虚名的公子哥吧？」


    「当然不是，陆宁你别看不起人！」罗辰阳立马急了，「我可不是华而不实的富二代！」


    「是失去继承权的富二代。」陆宁故意气他，果然罗辰阳椅子一转，背过身不理她了。


    第50章 50才不信命


    冯清河连日在外面约人，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家都不回了，应酬完直接去洗浴城洗个澡，睡到早上再来上班，陆宁想和他一起去，没道理两人的公司，让他自己这么拼，冯清河说不用，那种场合陆宁一个女人不方便，陆宁担心他这样小渝会不高兴，问了半天，冯清河才说，他和小渝之间发生了争吵，到现在都没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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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页

    陆宁想劝劝他，冯清河却摆手表示不想提，陆宁只好作罢，专心管着公司里这一摊事，让冯清河放心在外面跑。


    即使他们把消息压得再严密，越来越多的员工已经知道了公司运营困难的消息，大家纷纷在猜测，更有人私下传言，公司帐面上的钱连本月的工资都付不出了。


    各种真真假假的新闻在两层办公楼之间传来传去，员工们人心涣散，甚至有员工开始在工作期间刷招聘软体。陆宁没办法，只能召开了一个员工大会，跟他们开诚布公地承认，公司的财务状况确实出了问题，不过这个月的工资绝对会如实发放。


    会上员工们你看我我看你，有胆子大的问：「那下个月的怎么办？」


    陆宁本来就不胖，这段时间更是消瘦不少，她站在员工中间，像根挺直的竹子，她平心静气地说：「我们正在寻找外界的投资人，目前已经有些眉目了，公司会渡过难关的。」


    「正在找？就说明还没找到？」


    「到目前为止，确实是这样的情况。」到这个节骨眼上，陆宁不想对他们撒谎。


    员工你看我我看你，很显然对现状不满意，有员工直接对陆宁发难：「我们可是跟着公司几年的老员工了，看着公司成长起来的，现在公司被你们搞成这样，我们岂不是又要重新找工作？」


    这话一出，其他人马上都看向他，说话的这位是公司的设计师，技术、资歷都没得说，可即便有底气，当面炮轰老闆，其他人也为他捏了把汗。


    被员工当面指责能力不足，陆宁自然很难过，她面上却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只微微点头，「公司经营到现在，我们管理层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现在都在尽可能地寻找解决方法，希望让公司渡过难关，所以我也希望，大家能看在共事多年，公司在各个方面都没有亏待大家的面子上，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好不好？」


    陆宁从来不是会压榨员工的老闆，也从不摆老闆架子，到底积累了些好感度，她这话一出，终于平息了员工的恐慌，见员工们脸色好转。她狠狠心，又加了句，「如果公司真的经营不下去了，我和冯总也会尽最大努力为大家提供赔偿金，该给你们的，绝对不会少。」


    这些话，陆宁一直不想说，总觉得说了会很晦气，但为了能让员工安心，她还是豁出去了，她都想好了，要是真到了那天，她也不会逃避责任，就算卖房，也要把欠茂盛的货款和员工的赔偿都结清，清清白白地关了这间公司。


    「陆总你别这么说，不是还没到最后关头吗？」


    「就是啊，我们也是为公司着急，大家一起努力，说不定就挺过去了。」


    「你别把大家的抱怨放在心上，我们当然希望公司能好起来。」


    ……


    员工们看她这样，不好再发泄自己的怨气，转而安慰起陆宁来，陆宁强忍着情绪，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陆宁边哭边想，可是还是想不出来，难道她註定不是做生意的料吗？


    她这边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冯清河那边却终于传来了进展，他告诉陆宁，有个电子厂的王总对宁清有兴趣，实力也比较雄厚，经过多方了解，他认为可以见一面聊一聊。


    陆宁答应下来，擦开眼泪，对镜子补了妆，还换了身衣服，离开公司前，她让王晓媛帮自己接下程程，王晓媛欣然应允。准备好后，陆宁就往冯清河发来的地址去。


    冯清河已经在包房里等着了，为了迎合王总的口味，他特地约了当地有名的本地菜，还从家里拿了两瓶飞天茅台，陆宁坐在他旁边，摆弄着酒瓶子，心里有点忐忑，「清河，我酒量不好的。」


    冯清河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没事，我喝。」


    陆宁看他那张也明显消瘦的脸，心里顿时一酸，「不用，我们一起喝，争取把他喝倒了，然后让他乖乖拿钱。」


    冯清河听笑了，「王总四十多岁了，还能被我们忽悠？尽人事听天命吧。」


    陆宁盯着餐桌的一角，小声说：「我才不信命。」


    这么小的声音冯清河也听到了，他接了句，「对，陆总最擅长的就是逆天改命。」


    不知道是不是要给两位年轻人来个下马威，那位王总足足迟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进包间，一走进来就打着哈哈，「厂里有事，来晚了，抱歉抱歉。」


    冯清河和陆宁赶紧站起来，冯清河：「谢谢王总百忙之中抽时间见我们。」


    王总：「哪里哪里，知道有好的项目，多忙都要见一下的嘛。」他握完冯清河的手，来到陆宁面前，他个子还没陆宁高，握着陆宁的手，用力攥了攥，「这位就是陆总吧？」


    陆宁微微弯着腰，盯着王老闆脸上的横肉，笑道：「您叫我小陆就行。」


    王老闆哈哈大笑，另只手用力摩挲陆宁的手背，「之前看过陆总拍的模特照，今天一见，果然真人更靓！」


    陆宁用了点巧劲， 把手挣脱出来，笑着说：「人靓不靓不重要，能把公司管好才重要，您说对吧？王总。」


    王总还是笑：「又上进又漂亮，陆总真是不可多得！」t?


    本来安排的是冯清河挨着王总，王总却非要挨着陆宁坐，没办法，只能把他安排在中间，冯清河和陆宁一边一个，如同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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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总上来就要陆宁敬酒，冯清河想代劳，被陆宁的眼神制止，她拧开白酒盖子，给王总倒酒，也给自己满上，冯清河：「你……」


    陆宁对他摇头示意，冯清河就闭了嘴，他们都看得出，这个长得像个红薯的王总对陆宁有意思，但现在不是拿乔的时候，陆宁要藉此机会把他哄好，拿到投资才是真的。


    「王总，我不太会喝酒，但今天为了陪您，我代表宁清，跟您单独喝一杯。」


    王总拍手：「好！陆总果然爽快！」


    冯清河把手抵在嘴旁边，紧皱着眉，看着陆宁把一小酒杯白酒喝了下去，再好的白酒入喉也是满嘴的辛辣味，陆宁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对王总亮了亮杯底。


    席间，冯清河和陆宁使劲浑身解数，把宁清大吹特吹了一番，王总是酒照喝，话也照常聊，就是不谈到底想投多少。


    眼见着两瓶茅台都见了底，陆宁已经快支撑不住，王总终于开始聊正经事，「冯总在外面为宁清找投资人的事，我其实早就听说过，我也说实话，投资女装，目前不是个好时机，我之前的投资都集中在家用电器，3c数码配件，有发展，回报快。」


    冯清河脸色阴沉，「王总，来之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要是不说对宁清感兴趣，又怎么能见到这么漂亮的陆总呢？」王总的眼神在陆宁脸上巡视，陆宁头脑昏沉，她在心里暗骂一声，差点吐出来。嘴上话却说得漂亮，「不投也没关系，就当认识个朋友。」说完她就要起身，肩膀却被王总的大手按住。


    「别着急走啊。」王总拍她的肩膀，「看在冯总在外面四处奔走的面子上，再看陆总的面子上。」他暧昧地摸了摸陆宁的肩膀，「投资也不是不行。」


    陆宁递给冯清河一个眼神，随后缓缓坐下，笑道：「王总具体说说？」


    王总伸出两个短短的手指头，「三百万，两年内我要收回本金。」陆宁和冯清河对视一眼，都激动起来。


    「我还没说完。」王总似乎很享受他们脸上突然转变的表情，他说：「我要占股。」


    这个陆宁他们都想过，陆宁并不意外，她沉住气问：「占股多少？」


    「51%」


    陆宁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在餐桌上晕过去，51%的股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以后，这个王总就要实际控制整个宁清。


    还没等她说话，那边铁青着脸的冯清河就开口了，看得出他在强忍怒火，「王总，宁清是我和陆宁的心血。」


    「我又不是让你们离开公司，只不过我想占股最多而已。」


    陆宁强颜欢笑道：「这不就相当于我们把公司给卖了么。」


    王总摊手：「现在女装市场低迷，别说你找不到人来投，就算能找到，出的条件和我都差不多的。」


    冯清河只觉得透不过气来，他拿着烟盒，「我出去一下。」


    王总看着门被带上，转身仔细看着陆宁的脸，「小陆，我是个搞电子的，对女装不懂，对管理服装公司，也不是那么感兴趣。」


    陆宁心思一顿，「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把手放在陆宁的手上，修长细腻的手指和短粗的手指对比鲜明，陆宁整条胳膊都在颤抖，「小陆，我今天就是为你而来的，如果你能给我想要的，我可以加大投资，也可以减少持股比例，这个都好商量。」


    陆宁顿觉后背一阵恶寒，她的酒几乎一瞬间就醒了。


    第51章 51宁宁


    结束后，回去的路上坐了冯清河的车，陆宁和他坐在后排，即使代驾就在前面开车，冯清河还是忍不住骂了句，「那个王八蛋，哪里配得上喝茅台，回家喝自来水吧！」


    陆宁开始感到醉意，她揉抬太阳穴，「别生那么大的气。」


    冯清河：「艹，三百万就要拿走51%的股份，他怎么不去抢银行？放在以前，三百万对我们来说算什么！」


    陆宁不说话，只是揉着额头悠悠地嘆了口气。


    冯清河：「没事，我会再去找投资人，宁清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我还真不信了，这个城市这么大，找不到合适的投资人！」


    他侧身看陆宁，「小宁，你没事吧？」


    陆宁摇头，忍耐醉酒后的眩晕，故作轻松道：「没事，就是有点喝多了。」


    「今天真晦气！」冯清河愤愤道。


    冯清河的车停在陆宁家的小区门口，她下车，对里面的冯清河摆手，冯清河叮嘱她：「今天太晚了，我不方便上去，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要是头疼的话，就别来公司了。」


    「你也是，别太着急，随时联繫。」


    陆宁看着冯清河的车开走，转身刷卡往小区里走，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一个声音：「玩够了？」


    陆宁被吓得捂住胸口，定睛一看，罗辰阳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她。


    酒怕见风，下车后陆宁醉意更浓，她没什么兴趣搭理罗辰阳，绕过他直接往前走，罗辰阳在后面亦步亦趋，「有人送我几箱热带水果，我送去给你，发现只有程程自己在家，你可真行，自己在外面玩，和别的男人喝酒，连孩子都不管。」


    陆宁不说话，罗辰阳却一直在她身后碎碎念，陆宁终于被念得心烦，回头凶他，「关你什么事！」


    空气中瀰漫沉默，陆宁暗自后悔，不该把脾气发泄在罗辰阳身上，她咬着嘴唇，转身放低声音，「不好意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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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喝多了？」罗辰阳毫不介意刚被她凶了几句，吸吸鼻子，撇嘴道：「白酒？陆宁你现在玩的花样真多。」


    「玩什么玩，我是去应酬。」陆宁见他神色如常，放下心来，继续往自己家单元楼走，罗辰阳几步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应酬？见谁？」


    他低头看陆宁绯红的脸颊，心里浮起猜想，「见投资人了？」


    陆宁闷头答：「对。」


    「聊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宁不想细说，回忆今晚的事，她只觉得憋屈，「我真的要回家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她想走，罗辰阳却不动，又黑又高的影子挡在她面前，陆宁被堵了一晚上的胸口终于气郁到极点，她忍不住爆发了，把手里的包用力扔给罗辰阳，嗓子嘶哑，「罗辰阳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扔了包还不够，陆宁用力推了罗辰阳一把，醉意上头，她鼻子一酸，肆意地宣洩心里堆积的情绪，「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辛辛苦苦做的公司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想投资却非落井下石，是不是你们都想看我失败？是不是都觉得我配不上这里，要把我赶回那个落后的老家才满意？是不是啊！」


    罗辰阳被推得向后一步，好在陆宁并没有多大的力气，他只是踉跄一下，随后接住了陆宁，陆宁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几句话反覆地说，「我告诉你们，别做梦了，我绝对不可能离开这里，你知道我为了宁清付出多少吗？我绝对不会人抢走它！谁都别想打倒我！命运也不可能！」


    「陆宁，你冷静点。」罗辰阳一手拎着她的包，另只手搂着她，轻声安慰她：「我保证没人能抢走宁清。」


    谁都没见过罗辰阳如此温柔的一面，他用手抚开陆宁脸上头髮，轻声哄她：「你信我，一起都会好起来，宁宁。」


    陆宁眼神迷乱地窝在罗辰阳的怀里，她抬头看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她的眼角留下一滴眼泪，接着用力拉着罗辰阳的衣服，把头埋在他胸前，痛哭起来。


    罗辰阳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她，心里软得一塌煳涂。


    第二天上午，陆宁忍着头疼从床上起来，她拿过手机，宿醉马上醒了，她翻身下床，光脚跑出卧室，「程程？程程起床了吗？我们迟到了！」


    她拉开程程的卧室门，里面各种物品摆放整齐，连床上程程的小被子都叠好了，程程的书包和水杯都不在。


    陆宁顿时松了口气，幸好没耽误程程，应该是王晓媛来家里送她上学了，她走回客厅，拿手机准备给王晓媛打电话确认下，号码还没拨出去，大门传来开锁声，一阵音乐后，门打开。


    陆宁惊讶地看着进来的罗辰阳，「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密码？」


    「程程告诉我的。」罗辰阳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地上，开始换鞋，他来家里次数增多，在这里甚至有自己的拖鞋。


    「你把程程送到学校了？」


    「不然呢？等你这个醉酒的妈妈醒来送她吗？」罗辰阳没好气地回答，抬头看到陆宁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立刻又心软，走过去，摸摸她乱蓬蓬的头髮，「头疼不疼？」


    陆宁坐在原地，一动都不t?敢动，罗辰阳碰到她身体的瞬间，记忆勐然回笼，她依稀想起来昨晚自己在单元楼门口，抱着罗辰阳的腰哭，但画面很模煳，她甚至分不清这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她在做梦。


    「发什么呆？」罗辰阳打开购物袋，拿出一瓶果汁，打开后递给她，陆宁接过去，忐忑地看着罗辰阳，「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来的？」


    「对啊。」


    「那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吧？」陆宁心悬着，看着罗辰阳。


    「你不记得了？」罗辰阳37度的嘴唇说出来的话，却让陆宁悬着的心彻底死了，「你抱着我，一边大哭一边吐槽，什么王总长得像红薯，他根本不配喝茅台。」


    陆宁握着果汁瓶，闻言哈哈大笑，「我还说这个了？」


    「对啊。」罗辰阳接着说，「骂完王总，你还跟我讲你艰苦的创业史，讲你当初没地方睡，就带着程程睡在衣服堆里。讲你为了省钱，自己做客服，困了就睡在电脑前，打字打到腱鞘炎发作，贴上膏药也要干活。讲你店铺被封，你看着满屋子卖不出去的衣服嚎啕大哭，觉得天都要塌了。讲程程喜欢吃的那家西图澜娅餐厅，你三个月才捨得带她去一次。讲你出差考察服装厂，为了省钱买廉航，不捨得花钱买食物，硬生生挺了四个小时，下飞机都感觉不到饿了……」


    听着听着，陆宁的笑容慢慢收起来，生活好了以后，她很少想起那些创业时的艰辛，久而久之，自己都忘了，她曾经为了宁清忍受过拮据，忍受过苦涩，甚至丧失过自尊。


    陆宁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跟罗辰阳说这个，再一想宁清如今的处境，此时笑也笑不出，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罗辰阳打量她的侧脸，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陆宁，这些年，辛苦了。」


    陆宁心头一震，这么多年单身带着孩子，经歷创业失败、恋爱分手，又重新创业，她不是没有过脆弱时候，只能自己爬起来，继续拉着程程的手往前走，她不是对男人没有过期待，只是期待最后落空，最后还是要靠自己。


    好在罗辰阳回来了，他愿意承受陆宁从没跟外人展现过的坏脾气和真性情，他体谅陆宁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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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页

    还有什么比被人理解，被人关怀更美好的吗？陆宁默默想，应该没有了。


    陆宁没抬头，却往他那边靠了靠，眼睛一红，差点又掉下泪来。


    罗辰阳低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头髮。在洒满阳光的客厅，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谁都没说话，彼此心里却清楚，即使没有浪漫的告白，他们的关系也将与过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晚上我给你介绍个投资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上次你见过的。」就在陆宁靠着罗辰阳的肩膀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他说。


    「他对投资宁清感兴趣？」陆宁从他肩膀上抬起头。


    「他做出些成绩，跟家里证明自己，只要能赚钱，他会感兴趣的。」


    陆宁思考了一会，「不是因为看在你的面子上吧？」


    罗辰阳捏陆宁的脸，「我的面子值几百万吗？」


    听他这么一说，陆宁放下心来，她笑了笑，站起来，兴沖沖地往卧室走，「我去洗澡换衣服，顺便给清河打电话，让他也去！」


    「好。」罗辰阳若有所思地看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起来。


    晚上，陆宁在停车场接到冯清河，两人往饭店走，冯清河问她这人靠不靠谱，陆宁让他放心，有罗辰阳在。


    冯清河闻言撇撇嘴，小声抱怨，「就是因为那小子，我才不放心。」


    两人进了包间，罗辰阳和高飞都站了起来，冯清河和高飞握了手，到罗辰阳的时候，冯清河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们又见面了。」


    罗辰阳看了一头雾水的陆宁一眼，笑着说；「好久不见啊，清河哥。」


    冯清河扯了扯嘴角，「可别这么叫我，我担不起。」


    第52章 52在一起


    「你们俩为什么这个表情？」陆宁看看罗辰阳，又去看冯清河，「发生什么了？」


    罗辰阳先反应过来，对冯清河友好地笑笑，看陆宁，「我小时候对清河哥不太礼貌，估计到现在还没原谅我呢。」


    「那都多久的事了。」陆宁放松下来，拉冯清河坐下，笑道：「你都三十多岁了，还跟他计较。」


    冯清河想开口，想了想，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太友好地看了罗辰阳一眼。


    席间，冯清河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吃的不多，话也少，罗辰阳也不怎么说话。基本上都是陆宁在和高飞介绍宁清的情况，她说的很详细，只因为这是罗辰阳的朋友。高飞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表示对宁清很感兴趣，准备投三百万，无需归还，只占股30%，这样就算陆宁和冯清河各拿出15%的股份，最大的股东还是陆宁，第二大股东还是冯清河。


    陆宁喜出望外，看冯清河，不住地用眼神示意他，冯清河这会脸色好了些，又问高飞他要不要参与公司运营，高飞说不用，他不想麻烦，签好分红比例，只要能确保他每年都能拿到钱就好。


    这正是陆宁和冯清河想要的，陆宁为此雀跃不已，恨不得立刻掏出合同，在饭桌上签字，冯清河想了想，把陆宁叫了出去。


    两人站在走廊的转角，「怎么了？」陆宁问他。


    小渝不喜欢烟味，冯清河正在戒菸，他无意识地催催手指，「你确定罗辰阳只是介绍高飞来投资，没做别的？」


    陆宁看着他，「清河，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清河撸了把头髮，「那我就直说了，这钱你确定不是罗辰阳投的？」


    陆宁恍然大悟般反应过来，紧接着她笑了，「怎么可能，我跟你说过吧，罗辰阳很有可能都没资格继承家里的公司，他哪来这么多钱。」


    冯清河有点抑制不住心里的烦躁，反正他就是觉得罗辰阳这人不对劲，「我不想要他的钱。」


    陆宁总觉得今天冯清河怪怪的，「你之前见过罗辰阳？」她试探地问。


    「没有。」冯清河马上回答，他摆手，表示不想再提罗辰阳。


    回到包房，陆宁又和高飞聊了几句，高飞这人正经起来，相当认真，陆宁越聊越觉得满意，就算把本市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有比高飞更省心的投资人了。


    约好第二天去宁清签合同，四人在饭店门口道别，罗辰阳跟冯清河摆了摆手，说了声「清河哥，再见。」


    冯清河挤出个笑容，也对他说了句再见，要不是陆宁和高飞就站在旁边，他绝对不想再和他说一个字。


    第二天，高飞准时到了宁清，一手签股权转让合同，一手给钱，陆宁拿着那张薄薄的支票，开心极了，宁清终于有救了，她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把茂盛的货款给结清，为了感谢周茂生和孟巍夫妇一贯的支持，她还主动多付了些，说是利息。


    没过一天就被周茂生的财务打回帐户，还给她捎话，周厂长说帮她不是为了回报，让她好好照顾公司就行。陆宁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哽咽着说了句谢谢。


    货款结清后，陆宁开始研究堆在仓库里的那些滞销货，就是这些衣服，差点把宁清拖死。


    她找冯清河商量，决定把这些货全部以非常低的折扣，卖给批发市场，腾出仓库空间和员工的精力准备下一批新货。


    「事实证明，听所谓老师的建议，设计适合各种身材人群的路走不通，反而丢失了我们的老客户群。下一次上新，我想回到我们的舒适区，继续做我们擅长的高个子服装，把我们的优势最大化。」陆宁背靠着落地窗，她看着冯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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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页

    冯清河坐在沙发上，双腿自然地伸出去，他点头，「我同意。」


    「高总，你呢？」两人的目光都看向桌子上的那部开了外放的电脑，高飞回了北京，虽然他不想参与宁清的运营，陆宁还是经常跟他开会，让他了解公司的决策。


    高飞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也同意。」


    「我也有个提议，之前跟财务一起做成本测算的时候，发现我们每次出外景的成本都非常高，而且还没达到超过成本的效果，所以我认为，之后的上新我们还是在棚里拍吧，这很适合我们目前的财务状况。」冯清河说。


    「我同意。」陆宁注意到外景成本已经有段时间了，只是之前公司销售额比较高，她知道有很多员工藉此机会出去旅游，她睁一眼闭一眼，不想多计较，可今时不同往日，冯清河算是提到她心里去了。两人默契一笑，共同看向电脑屏幕。


    久久没有声音传过来，陆宁叫了声；「高总？」


    「我也同意。」高飞的声音传过来，他应该解除了静音键，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激烈的游戏音效。


    陆宁抿抿嘴唇，「那我们今天的会t?就到这里，高总我们下次再聊。」


    挂了电话，冯清河起身把西装扣子扣上，「合同才签几天，高飞对公司的事越来越不上心，难道这个富二代真不怕我们把故意把公司弄黄，把他的三百万捲走吗？」


    陆宁：「听小阳说他家大业大，可能顾不上这里吧。」


    冯清河：「又不是在拍电视剧，再怎么家大业大，也不可能扔三百万出去打水漂。」他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住，语气不咸不淡的，「小阳，叫得还挺亲切的。」


    陆宁无语道：「我以前就这么叫他。」


    冯清河跟她摆手，无所谓道：「陆总，我晚上申请提前一小时下班，去和女朋友约会，之前一直忙工作，这回终于时间陪陪她。」


    「准了，请你好好地去约会吧。」陆宁笑着把他送走，又跟设计部研究新品样衣，忙到天黑，才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一看，罗辰阳打了好几个电话。


    陆宁给他回过去，是程程接的，她放学后就被罗辰阳带去游乐场，玩得特别开心，想打电话叫陆宁过去陪她一起玩。


    算算时间，陆宁也很长时间没好好陪程程了，她应下来，开车去游乐场找他们。


    晚上的游乐场各色彩灯闪耀，每个游乐项目上都放着音乐，空气里都是愉快的气息，陆宁在旋转木马前找到罗辰阳，他正靠在栏杆前，给程程拍照，程程坐在木马上，对他的镜头比出剪刀手。


    「妈妈！」程程看到她，心急地扭动身体，想从木马上下来。


    「程程小心。我们在出口等你。」


    「嗯！」程程坐回去，开心地随着音乐晃动小腿，罗辰阳和陆宁慢慢往出口走，两人肩并肩，刚走了几步，她的手就被罗辰阳抓住，陆宁抬头看他，没说话，只是略带羞涩地低下头。


    罗辰阳的手很大，轻松地把陆宁的整个手掌包裹在里面。陆宁站在他身边，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全感。


    「妈妈！」旋转木马结束，程程随着人流跑出来，陆宁挣脱了罗辰阳的手，蹲下去抱着程程，程程亲昵地亲了亲她的脸，「妈妈好久没陪程程出来玩了。」


    「那今天妈妈给你补上。」


    「好！」


    程程拉着陆宁玩小蜜蜂、空中飞毯，最后还想尝试海盗船，陆宁用求助的眼神看罗辰阳，罗辰阳询问程程，「叔叔跟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程程举着罗辰阳给她买的棉花糖，大眼睛微微眯起来，「好！」


    三人上了海盗船，程程靠着陆宁，她手握着安全杆，随着船舱的移动，发出开心的叫声，她没看到，身后的陆宁闭着眼睛紧紧地靠在罗辰阳胸前，罗辰阳的手搂着陆宁的肩膀，在船舱盪到最高点的时候，轻轻地在陆宁脸上留下一个吻。


    回家后，程程玩累了，草草地沖了个澡，就被陆宁塞到被子里，小姑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搂着陆宁的脖子，「妈妈，程程今天好开心啊。」


    「妈妈也开心，程程喜欢和辰阳叔叔一起玩吗？」


    程程眨眨眼睛，「喜欢的。妈妈也喜欢和辰阳叔叔一起玩吗？」


    陆宁笑了，「是呀。」


    程程噘噘嘴巴，「妈妈要最喜欢我。」


    「妈妈确实最喜欢你。」听到满意答案的程程，终于沉沉睡去，陆宁亲了亲女儿的脸，又抱了她一会，走出卧室。


    罗辰阳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支出去很远，眼睛看向她，「睡了？」


    「睡了。」陆宁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手指揪着餐桌桌布的边。


    「过来。」罗辰阳向她招手。


    安静的夜里，陆宁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慢慢变快，她知道走过去代表什么，可罗辰阳坐在昏暗灯下，一个简单的伸手动作，都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陆宁抗拒不了，也不想再克制自己的心动，她慢慢走过去，把手伸出去，接着就被拉住，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罗辰阳紧紧地抱着她，两颗心跳逐渐同频，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陆宁张开嘴，顺从地承受。唇齿交接，发出暧昧的水声，并没有意想中的不适，毕竟他们已经认识那么久。


    他把嘴唇贴到陆宁的脖子，想起过去种种，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宁宁，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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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柔软的胳膊绕着罗辰阳的脖子，她终于决定遵从内心，便温柔地笑，「是啊，我们在一起了。」


    第53章 53罗总


    罗辰阳当晚没走，他把陆宁抱到主卧，在陆宁独居了五年的大床上，温柔却霸道地占有了她，刚开始有点疼，罗辰阳停下来等她，亲吻她汗湿的鬓角，陆宁看他憋得直喘气，稳了稳心神，「你来吧。」


    「不急。」罗辰阳支起身体，调整唿吸。


    陆宁勾住他的脖子，献上自己的嘴唇，罗辰阳享受她温柔的亲吻，身体不自觉地有了反应。


    「没关系的，小阳。」


    罗辰阳只觉得脑子里那根理智的线一瞬间崩断，他抱着陆宁，恨不得把人挤进身体……


    早上，陆宁在闹钟响起的第一声就醒了，拿开罗辰阳搭在她腰上的胳膊，她起身，活动下马上要散架的身体，去叫程程起床，程程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想去拉陆宁卧室的门，被陆宁拉住，幸好程程早上时间比较紧，她没多在意又跑走了。


    陆宁松了口气，她还没准备好把罗辰阳正式介绍给程程。替程程整理完，把她送到门口，王晓媛已经在等了。


    「晓媛，麻烦你送程程上学了。」陆宁指了指卧室那边，用口型告诉王晓媛，罗辰阳在家里。


    王晓媛马上瞭然地点头，带着程程走了。


    陆宁做了简单的早餐，去卧室叫罗辰阳，罗辰阳光着上半身躺在床上，睡得很沉，陆宁从他的腹肌上移开眼睛，拿过被子给这位裸美男盖住。


    下床时，她不小心碰掉罗辰阳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手机，弯腰捡起来，按亮了屏幕，上面有几条显示了内容的微信。陆宁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好几分钟，才关了屏幕，重新放回到柜子上。


    罗辰阳一口气睡到快中午才醒，他神清气爽地从床上坐起来，拿过手机处理了工作信息，先去主卧的卫生间收拾好自己，走出去找人。


    家里很安静，他四处看了看，看到餐桌上摆着三明治和牛奶，昨夜消耗掉大部分体力的罗辰阳坐下来，几口喝光牛奶，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到厨房，才去书房找陆宁。


    陆宁正在和设计部开会，见他进来，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屏幕上，罗辰阳凑过去，看是语音会议，他 站在一旁听了会，失去兴趣，手不老实地摸陆宁的腰，被瞪了一眼，才乖乖坐下，拿手机干自己的事。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陆宁的会终于结束，罗辰阳抬眼给她个灿烂的笑容：「你今天还有事吗？我们出去约会吧。」


    陆宁收拾桌子上的文件，「我们约什么会？」


    罗辰阳吊儿郎当地笑，「我们是情侣当然要约会。」


    陆宁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领口露出平直白皙的锁骨，她栗色的头髮松松地拢起，脸边顺下几缕长发，五官精緻，看过来的眼神却没什么温度，罗辰阳心里咯噔一声，马上急了，「陆宁，我们难道不是情侣吗？昨晚把我吃干抹净了，难道不需要负责吗？」


    「你让我对你负责？」陆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话。


    罗辰阳心一狠，开始耍赖，「陆宁你不对我负责，我就去宁清闹，让你的员工都知道陆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宁抱着双臂，歪头看他，「罗总，宁清不也是你的公司吗？」


    罗辰阳坐着了身体，「你说什么？」


    「别装了，我看到高飞给你发的微信了。」陆宁面无表情地背诵早上看到的内容，「昨天陆宁又叫我一起开会，我真不想参加，他们聊的那些我又不懂，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她坦白，那三百万是你的钱，只是由我代表给宁清投资？」


    陆宁看着罗辰阳，「罗辰阳，你打算什么时候承认呢？」


    刚才炒热的气氛顿时冷了下去，周围一片安静，罗辰阳的脸色由白转红再到惨白，他 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这事瞒不过你，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陆宁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时候宁清在找投资人，我就动了这个念头，不想用自己的名义，只是不想因此影响我们的感情。」罗辰阳收起那些笑闹的表情，认真地看着她，「宁宁，我希望你可以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这三百万。我希望你爱我，而不是感谢我。」


    陆宁挺直的后背弯了弯，听到这种话，她不可能不动容，再加上面对罗辰阳，她一直都没什么办法，不然也不会任由他再次进入自己的人生。


    罗辰阳察觉到她感情的松动，继续说：「如果我表明身份，冯清河估计不会同意，他对我有偏见t?，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你们之前接触不多，他为什么对你有偏见，你又为什么对他没好感？」


    罗辰阳脑海里闪过宋渝的脸，他撇撇嘴，选择性回答，「他是你前男友，我当然对他没好感。」


    陆宁无奈道：「我和他已经分开五年多了。」罗辰阳蹲下去，抱住陆宁的腰，撒娇道：「总之你别和我生气了，我们才刚开始，不要闹不开心。」


    陆宁想了两秒，抬手摸摸他的头髮，「那你告诉我，这三百万从哪里来的？」


    罗辰阳想了想，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陆宁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么？」


    罗辰阳洋洋自得地说：「我也有在努力工作，也想给你和程程好的生活，这件事我从很早就开始计划，很快就会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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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看他年轻的脸上控制不住的张扬表情，不自觉地陷入一种茫然，她自以为了解罗辰阳，也从重逢之后就知道罗辰阳对自己还抱有感情，可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够了解他，比如这样一个看起来过于年轻，对事业一贯吊儿郎当的人，竟然很早就开始实施周密计划抢夺家里的产业，而陆宁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陆宁从来不知道罗辰阳竟然是这样一个善于掩饰的人，她曾经试图了解过分别的那九年，罗辰阳到底经歷了什么，罗辰阳每次都打哈哈，「先是去北京上学，之后出国留学，最后选择回国，没什么新鲜事的。」


    可陆宁总觉得他隐藏了很关键的细节。


    下班后，陆宁和王晓媛一起去接程程，路上她对王晓媛说了自己的困惑，觉得罗辰阳对自己有所隐瞒，并没有把真实的自己展露在她面前，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段刚开始的感情。


    王晓媛沉默地听完，突然说：「小宁，我不想评价罗辰阳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只想跟你说一件亲眼看到的事。」


    「有次我不知道他会去接程程，在西洋棋的教室门口遇到了他，他没看到我。上课之前，程程的鞋带松了，我亲眼看到他蹲下去，给程程繫鞋带。我走过去跟他打招唿，在教室外面看程程和同学比赛，每次程程走出一步好棋，罗辰阳都会为她叫好，那种开心的表情，我觉得任何人都演不出来。」


    她看着陆宁，继续说；「罗辰阳一个年纪轻轻的男生，条件又好，说他有大把的选择都不为过，他为什么会对程程这么好，这个原因不难猜吧。」


    陆宁手握着方向盘，闻言点头，「是因为我。」


    因为他喜欢陆宁，所以甚至都没有像冯清河那样纠结过就接纳了程程，甚至把她当成亲女儿来对待。


    「所以你别想太多，好好和他在一起，那小子从十六岁就喜欢你，给他个机会，也给自己个机会。」王晓媛说，「你这些年太紧绷啦，冯清河都要结婚了，你也该享受享受了。」


    陆宁笑出声来，「好，我尽量。」


    宁清新品在层层把关后，终于上架，这次陆宁手里有钱，买了淘宝首页的gg位，并加大营销预算，多平台齐发，她就是想告诉全世界，那个适合高妹的宁清女装，回来了。


    新品首发的当天，她和冯清河在一间办公室，目不转睛地盯着后台数据。


    冯清河兴奋地拍椅背，「有了有了！」


    「还在增加。」陆宁也笑盈盈的，「第一天就卖了这么多，真是个好兆头。」


    冯清河拎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走啊，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叫上小渝，正好我想告诉你件事。」


    「我知道，你要结婚了。」陆宁佯装生气，「全公司都知道了，就瞒着我？」


    冯清河不好意思地笑：「上新前你压力那么大，不好意思拿这种事烦你。」


    「这是喜事啊，我怎么会烦，备婚这段时间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到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哎呦，谢谢陆总。」冯清河手里拿着车钥匙，「去接程程一起吃饭？」


    「我不去了，晚上要带程程和罗辰阳约会。」看着冯清河惊呆的脸，陆宁憋住笑，「怎么，只许你结婚，不让我约会？」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冯清河原地转了几圈，「你和罗辰阳真的在一起了？」


    「对，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所以在一起试试，不管结果，不想留遗憾。」陆宁很直白地说。


    冯清河抬手摸自己并不存在的鬍子，「可我总觉得罗辰阳不是个简单的人，他那种条件的，家里能接受程程吗？」


    「那是他该解决的事，如果不同意，就分手喽。」陆宁沖他轻松地笑笑，「不要想太多，人会轻松许多。」


    「走了。」陆宁对他摆摆手，「对了，忘了告诉你，高飞投资的那三百万是罗辰阳的，以后见他的面，别忘了叫一声罗总。」


    「我就知道这件事有猫腻！」冯清河咆哮，「那小子身上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你知不知道他和……」


    「你说什么？」陆宁去而復返，问冯清河。


    冯清河勐然收了声，表情恢復如常，「没事了，你去约会吧。」


    晚上陆宁带着程程，和罗辰阳在新开的西图澜娅西餐厅吃了饭，席间罗辰阳教程程西餐礼仪，程程学得津津有味，气氛和谐美好。


    看到罗辰阳确实对程程很用心，陆宁从心里高兴，吃过饭后，罗辰阳又带他们去电玩城，在陆宁面前展示了一把精准的投篮技术，三人尽兴而归，程程拉着陆宁的手，向罗辰阳伸出另只手，「辰阳叔叔手拉手。」


    罗辰阳拉住她的小手，程程得意极了，两只胳膊一甩一甩的。罗辰阳笑着看她，突然余光感觉有人正在看他们，等他看过去，那人却马上走远了。


    罗辰阳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脸上褪去笑意，只有冷漠。


    晚上送陆宁和程程回家，陆宁趁程程不注意，小声问他用不用留下来，罗辰阳看程程跑去卫生间，亲了亲陆宁的脸，「不了，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好，那你先忙。」


    从陆宁家出来，罗辰阳手机响了，他看看屏幕上的名字，接起电话，叫了声「爸」。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罗辰阳懒洋洋地回答；「没错，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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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54约会


    罗辰阳的车在宽阔的主路上踩下剎车，稍等几秒，森严的大门缓缓升起，他一脚油门，车子开进院子，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


    这是本市最有名的富人区，密度低，零星散落几栋别墅，每栋都超过三层，装修更是一家比一家奢华，罗辰阳却连看都懒得看。他开门下车，手上随意地抛着车钥匙，推开门，把钥匙扔到门旁边的柜子上，连鞋都懒得换，直接走到沙发上，把身体扔上去，对对面的人说：「找我什么事？」


    罗庆生坐在对面的主位上，抬起手里的拐杖，指着罗辰阳，「你晚上去哪了？」


    「跟朋友在外面吃饭。」罗辰阳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抬眼看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罗庆生用拐杖敲实木的茶几腿，发出几声闷响，「周助理都看到你了，你身边那个女的，跟你什么关系？」


    罗辰阳：「我女朋友。」


    罗庆生：「那个小女孩呢？」


    罗辰阳最讨厌他明知故问：「你不都看到了吗？那是我女朋友的小孩。」他想了想，又加了个句，「今年十岁了。」


    「罗辰阳！」罗庆生气得唿哧唿哧喘气，「你找了个有孩子的女人？你知道那意味什么吗？」


    罗辰阳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意味我会有个十岁的继女。」


    「你个衰仔！」罗庆生气得满脸通红，他捂着胸口，「你是想气死我吗？」


    家里的保姆赶紧从后面跑出来，又给罗庆生拍胸口又顺后背，「消消气，消消气。」


    罗辰阳：「对啊，您消消气，要是再脑梗，可就不好救了。」


    「阿阳仔， 罗生身体不好，你也少说两句。」保姆在罗家工作超过二十年了，罗辰阳对这个把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保姆很尊重，他耸耸肩，「我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他面露无辜，「爸，那个小女孩懂事听话，非常可爱，以后她就给您当孙女好不好？」


    罗庆生颤巍巍站起来，直接把拐杖扔了过去，罗辰阳侧身一躲，拐杖掉在地上，他浓眉皱起来，「您这付身体就别想着跟我动手了，我可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任你打骂。」


    「罗辰阳！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就是在报復我！」罗庆生面色浮肿，剃光头髮的脑袋上有一道长长的刀口，他激动时说话都在颤抖，「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跟她分手，回到家里来，我把公司交给你。」


    罗辰阳站起来，他挺拔年轻，如同一根向着阳光生长的翠竹，低头看比同龄人要衰老得多的罗庆生，勾了勾嘴角，「爸，就算你不说，公司也是我t?的。」


    罗庆生死死地盯着他，罗辰阳笑了，接着说：「不然呢，难道要交给你那个吸大了差点死在女人床的私生子吗？」


    「你、你！」罗庆生扬起巴掌，却够不到罗辰阳的脸，「这些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您可别冤枉好人，不过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蛋。」罗辰阳看着他脸上深深的皱纹，「爸，把公司交给我，您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至于我和谁在一起，她有一个孩子还是两个孩子，用不着您操心。」


    说完他绕过罗庆生转身要走，罗庆生抖着声音，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终于从嗓子里挤出那句，「阿仔。」


    罗辰阳停住脚步，心里有种异样的悸动，在他很小的时候，罗庆生其实宠过他一段时间，带他去办公室给员工看，陪他玩幼稚的奥特曼，亲切地叫他「阿仔」，可惜后来罗庆生生意越做越大，他开始夜不归宿，后来发展到在外面有了女人和孩子，罗辰阳就再没享受过父母的爱了。


    算了，过去的不想了，罗辰阳连头都没回，只向后挥了挥手，大步往外走。


    陆宁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客服主管敲门进来，笑盈盈地看着她，「陆总，你知道新品发布后，我们收到最多的是什么吗？」


    陆宁招手让她坐，饶有兴趣地问：「是什么？」


    「好多客户跟我们说，你们总算做回这种适合高瘦身材的衣服了！你们之前出的那些衣服，就算是大码穿起来也很奇怪，这回终于可以回到你这买衣服了！」客服主管又说，「然后我们一查这些人的购买记录，果然已经在宁清刚成立的老客户！」


    「这是个好现象！说明我们的老客户在回流。」陆宁举起手里的销售报表，「数据也说明了这一点。」


    「真好，销售好了，大家都干劲十足。」客服主管站起来，「陆总，我先回去工作了。」


    陆宁：「中午我请大家喝咖啡，奶茶也行，你帮我统计下。」


    「好嘞！」客服主管开心地走了。


    陆宁走到落地窗前，往远处眺望，她还记得上次她站在这里的心情，那会宁清销售连月亏损，状况岌岌可危，她望着远处座座矗立的大楼，内心既担心又忧虑，甚至想过要是交不起房租，把公司搬离这里，估计这样好的风景就再也看不到了。


    如今短短数月，宁清竟然奇蹟般地挺过危机，虽然帐面上还是负的，最起码已经开始赚钱了，这对陆宁来说是个顶大的好消息。


    陆宁望着湛蓝的天空，终于轻轻地舒了口气，会越来越好的，她坚信。


    回到办公桌前，她想了想，打内线把王晓媛叫进来，「晚上我想和小阳单独约个会，你帮我把程程接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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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问题。」王晓媛打趣道，「程程这个小电灯泡确实需要给你们留出二人时间的时间。」


    晚上罗辰阳准备去接陆宁下班，却被告知陆宁已经到了西图澜娅餐厅，他赶到西图澜娅餐厅，一进来，就看到陆宁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侧头看外面的夜景，她长长的头髮挽在脑后，身穿一条v领的丝绸长裙，紧贴着身材的曲线，露出白皙的双臂和胸口大片的皮肤，在西图澜娅餐厅耀眼的灯光照射下，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罗辰阳咽了咽口水，有些庆幸自己临出门前换了条西裤，要不他穿着短裤看上去根本配不上陆宁。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程程呢？」


    「晓媛在家里陪她。」陆宁把菜单递过去，沖他明媚一笑，「今天只有我们俩，开不开心？」


    她这一笑，罗辰阳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大脑甚至有几秒的空白，他笑：「当然开心。」


    两人点了菜，边听着店里悠扬的旋律边聊天，陆宁从宁清的发展聊到公司发展，需要把产品细分，坚定发展自己优势，再到下一期新品的选择，她侃侃而谈，罗辰阳话很少，只偶尔附和几声。


    陆宁佯装生气，「你在想什么，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


    罗辰阳倒诚实，「在想你，想和你做点别的。」


    陆宁赶紧看向包房门口，幸好服务生听不到，「你小声点。」


    「这是我心里话，别吃了，我们走吧，这次去我家。」


    「小阳，我还没吃完，别拉我，罗辰阳！」陆宁小声惊唿，却还是被人拉着胳膊，罗辰阳快速结了帐，半拉半抱把她塞进车里，贴着限速开回家，门还没关上，罗辰阳已经忍不住抱着她，把火热的吻印在陆宁的身上。


    陆宁顺从地打开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陆宁睡了又醒，发现罗辰阳还在亲她的脖子，一下一下，像小猫一样，陆宁推他：「别闹了。」


    「我才二十五岁，正是欲求不满的年纪。」罗辰阳含煳地回答，手又伸到陆宁的裙子里。


    这句话让陆宁从旖旎暧昧中回到现实，她想起今晚约罗辰阳的正事，手上用了力气，推开罗辰阳，正色道：「你知道我和冯清河为什么分手吗？」


    罗辰阳停下动作，闻言看着陆宁，陆宁说：「他家里坚决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主要原因是程程。小阳，你考虑过我们的以后吗？」


    「我又不是冯清河，我家里和他家不一样，你别担心。」罗辰阳又伸手拉她的衣服。


    「你和冯清河确实不一样，可你家里对我这样的女人的排斥，只会多不会少。」陆宁说到这里，心口发沉，她担心不来罗辰阳承受不了压力，又担心他为了自己承受太大压力，这几天一直在纠结。


    陆宁摇头，用力推开停开他，坐起来，拢好衣服，「小阳，程程马上十一岁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她不会永远这这样乖巧可爱，她会越来越有自主意识，她会叛逆，会顶嘴，她需要我很多的关注和照顾，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你的事，更别提，你家里肯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罗辰阳罕见地沉默了几秒，就这安静的几秒中国，却让陆宁心凉到了低，果然，罗辰阳从来没考虑过这些。她从床上起来，「小阳，我很喜欢你，但如果我们认真在一起，不管从你家里还是程程那边，阻力都非常大，所以就算了吧。」


    「就算了吧？」罗辰阳重复道，「那我们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刚才是在干什么？」


    「单身男女有需求，就在一起。」陆宁拉上裙子拉链。


    「你的意思是我们是炮友？」罗辰阳伸手拉住陆宁的胳膊，陆宁用力挣扎，却动不了半分。


    他提高音量：「你说清楚！」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宁急了，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情绪在体内乱窜，「罗辰阳，重逢的第一天你就知道程程的存在了，如果你不能接受，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她挣扎推罗辰阳，却被罗辰阳直接拉进怀里，他沉稳的声音响在她头顶，「宁宁，别生气，怪我没跟你说清楚。下面的话，是我早就想好的，你先听听，看看我有没有诚意？」


    「我知道你在乎程程，我也在意她的想法，我会努力做好，争取获得她的认同。只要她不同意，我们就不结婚，只要她不同意，我们就不生孩子。我罗辰阳说到做到。」


    陆宁的心情好了很多，但还是不松口，「你家里呢？」


    罗辰阳在她嘴上亲了一口，「至于我家里，我刚说让你放心，那你就放心好了，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别人没人管得了。」


    「真的假的？」陆宁半信半疑，「不都说富二代十个有九个都不能婚姻自由吗？我都做好了你父母上门甩我支票让我离开你的准备了。」


    罗辰阳声音提高，「草包富二代才会让父母拿捏，但凡自己能做出点成绩的才不会受束缚。」


    他话一出口，发现自己无意间骂了好朋友方皓，但一想，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应该不在扫射范围内，又放心下来。


    「宁宁，我是真喜欢你，你只要相信我，这些问题都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罗辰阳顿了顿，「你能相信我吗？」


    陆宁今天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想要罗辰阳的态度，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陆宁沉默了几秒，点头，「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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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相信我？」


    「真信你。」


    第55章 55再一次抛弃


    话说开了，罗辰阳又拉着陆宁在床上腻乎了一会，陆宁不想再跟他胡闹，说自己要回家，程程还在家里等她，罗辰阳送她回去，两人手拉手进电梯，罗辰阳想在陆宁家里留宿，陆宁拒绝，她要循序渐进地告诉程程这个消息，让她慢慢接受。


    罗辰阳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两人走到陆宁家门口，陆宁让他走，罗辰阳站着不动，非要个临别吻，陆宁没办法，只能勾着他的脖子。


    进了罗辰阳的嘴，他可不会轻易放，伸手搂住陆宁的腰，两人亲得t?难捨难分。谁都没注意到门后的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开了。


    「小宁。」


    陆宁背后传来王晓媛的声音，她赶紧推开罗辰阳，转身发现王晓媛和程程站在门口，王晓媛的手还放在程程脸边，像是要捂住她的眼睛，可惜太晚了，程程什么都看到了。


    「我陪程程在客厅上网课，突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就过来看看。」王晓媛解释道。


    被自己女儿看到亲热的场面，陆宁简直尴尬到了极点，可她还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把想说点什么的罗辰阳赶走，王晓媛也识趣地走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和程程。


    「我要回房间了。」


    「跟妈妈聊聊天好吗？」程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回来坐在沙发上。


    陆宁看着低头不语的程程，温声说：「妈妈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告诉你的，既然程程看到了， 那妈妈跟你说实话，我和罗辰阳在一起了，就是在恋爱的意思。」


    程程两只小手绞在一起，「是像和清河叔叔那种吗？」


    「妈妈和冯清河六年前就结束了。」陆宁耐心解释道，「妈妈知道你喜欢清河叔叔，但他要结婚了，妈妈也有了新的感情。」


    程程抿抿嘴唇，「妈妈，你喜欢他吗？」


    陆宁没犹豫地点头，「喜欢。」


    程程抬眼看她，「妈妈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你们俩个不能比。」陆宁伸手把程程抱进怀里，「如果非要妈妈选一个的话，妈妈选程程，但如果现在程程点头，那妈妈就多了一个爱人，程程也多了个疼爱你的人。」


    「辰阳叔叔这段时间一直很照顾你，你也很喜欢他对不对？」


    程程点头，「辰阳叔叔确实对我很好，可是……」


    「可是什么？」陆宁耐心地问她。


    程程却不愿意说了，她搂住陆宁的脖子，「今晚妈妈陪我睡好吗？」


    「没问题。」陆宁抱起女儿，夸张道：「妈妈都要抱不动你了。」


    程程终于闷声闷气地笑了。


    早上陆宁醒来后，发现程程已经不在床上了，她起身去客厅叫她的名字，没人回答，陆宁推开几扇门，都没发现程程的身影，程程从来不会不打招唿离开家。


    陆宁给程程的电话手錶打电话，没人接，再一看定位竟然在家里，她没带手錶出去。这下陆宁彻底慌了，赶紧给王晓媛打电话，王晓媛也不知道程程在哪，她又联繫罗辰阳，罗辰阳接电话后马上赶了过来，抱住吓得发抖的陆宁。


    陆宁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昨晚我们明明聊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会不会有事？我们需不需要报警？」


    罗辰阳沉着道：「再等等。」他一边安慰陆宁， 另一边叫方皓准备帮忙。


    方皓一听孩子丢了，忙答应下来，他家里很有权势，可以帮忙在全市范围内找人。


    罗辰阳带她去物业办公室查监控，他们很快看到程程走出小区门，上了门外的一辆计程车。


    陆宁腿都要软了， 「程程，她从没自己做过计程车，她到底要去哪里？」


    「一定会没事的。」罗辰阳紧紧拉住她的手，仿佛要把力量通过手心传递过去，陆宁决定马上报警，就在这时，她接到冯清河的电话。


    「清河，程程丢了！」陆宁捂着嘴，声音嘶哑，「程程丢了！」


    过了好几秒，电话那头才传来冯清河冷淡的声音，「你还知道程程丢了？我以为你忙着谈姐弟恋，把我们程程都忘了！」


    陆宁愣住：「你什么意思？」


    旁边的罗辰阳拿过手机，拧着眉头，「冯清河，你要是知道程程的下落就快说，别阴阳怪气的！」


    「程程在我这里！」冯清河说完，马上挂断了电话。


    早上冯清河还在睡着，门铃响了，他披上睡衣，过去开门，程程背着书包站在外面，仰脸看他。


    「程程？」冯清河赶紧把她拉进屋来，往门后看了看，「你自己来的？」


    程程头髮应该是自己弄的，乱蓬蓬的一个马尾辫，她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尖下巴往下点了点。冯清河给她倒了杯果汁，「程程，你告诉清河叔叔，你是怎么来的？你妈妈知道吗？」


    「我打车来的，让门口的保安叔叔给我刷的卡，妈妈不知道。」小姑娘声音越说越低。


    听到动静，小渝从卧室出来，「怎么了？」


    程程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冯清河对小渝低声说：「你先回房间， 我陪她。」


    等小渝进去了，冯清河柔声问程程，「你到底怎么啦？和妈妈吵架了吗？」


    谁知道这句话却戳中了程程的痛处，她扑进冯清河怀里，直接哭了出来，「清河叔叔，妈妈和辰阳叔叔在一起了， 呜呜呜，她是不以后就不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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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页

    程程算是陆宁和冯清河一起带大的，冯清河和她感情很深，听到小姑娘哭声，他心都绞着劲，赶紧抱她，「怎么会呢，你妈妈肯定最爱你了。」


    仔细盘问下，他才明白，程程看到陆宁和罗辰阳抱在一起，吃醋了，小姑娘一晚上没睡好，把以前看到的后爸后妈的故事想了一遍，越想越害怕，一大早上就来找清河求安慰，冯清河一边心疼程程，心里对陆宁和罗辰阳不满意，电话打过去的态度堪称恶劣。


    陆宁和罗辰阳用最快速度赶到冯清河家里，陆宁见到程程就哭了，抱着女儿不放手，「程程，你吓死妈妈了，以后不能不打招唿就出门，听到没有？」


    程程抿嘴哭，「妈妈我错了，你别生气。」


    罗辰阳站在一边，看冯清河铁青的脸，「今天谢谢了。」


    冯清河「哼」了一声，「你们别光顾着自己爽，也要关心程程的心理健康，要是管不过来，就把她送我这里来，我当亲女儿疼。」


    罗辰阳本来低头看程程，听到这话，马上看他，声音冷硬，「我和宁宁可以处理好，用不着你费心，还有，下次再发生这种事，请你马上给我们打电话，不要像这次拖了一个小时，让我们着急。」


    冯清河瞪他：「你们要是能尽好家长的义务，程程也不会委屈到来找我。」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会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用不着你阴阳怪气。」罗辰阳马上反击道。这时，小渝从房间里走出来，罗辰阳看了她一眼，撇过眼睛，「你最近不是忙着准备婚礼？想要孩子自己生去，别惦记别人的孩子。」


    「你！」冯清河刚说了一个字，被陆宁打断，「你们别吵了。」她抱起程程，对罗辰阳说：「我们走吧。」


    冯清河追过去对程程说：「有空来叔叔家里玩。」


    罗辰阳经过小渝身边，小渝微微垂着头，叫了声，「罗总。」


    罗辰阳就当没听到，迈着长腿，跟着陆宁走了。


    走了一家三口，客厅又变得空落落的，冯清河收拾刚才给程程拿出来的零食和饮料，还在回味，「程程小时候跟我可亲了，看到她哭，真是心疼死我了。」


    小渝靠着柜子，默不作声了一会，突然说：「你这么喜欢程程，怎么当初不和陆宁在一起呢？」


    冯清河动作一顿，接着继续若无其事收拾东西，走过去抱住小渝：「我喜欢女儿，我们结婚后生一个自己的。」


    小渝不拆穿他转移话题的伎俩，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比你小好几岁呢，想过几年二人世界。」


    「听你的。」冯清河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下车后，罗辰阳向陆宁怀里的程程伸出手，「叔叔抱你好不好？」


    程程大眼睛看了他好几眼，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陆宁：「她现在情绪不好，我先带她进去。」


    回到家，陆宁重新跟程程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最爱程程。之后她减少了和罗辰阳的见面，每天除了上班就在陪程程，可程程还是一脸无精打采的，当罗辰阳打来电话时，她就会紧盯着陆宁，好像她会顺着手机跑到罗辰阳那边去。


    时间一长，陆宁心里开始打鼓，如果程程一直不能接受罗辰阳，那和他在一起几乎是不可能的。


    罗辰阳那边坐不住了，刚确定关系没几天，就这样不让见面怎么行，他晚上趁程程睡觉，熘进陆宁，直接把陆宁从门后抱到卧室。


    他亲了亲陆宁的额头，「宁宁，我好想你。」


    陆宁推开他乱摸的手，「小阳，我没那个心情。」


    「因为程程吗？」


    陆宁坐起来，罗辰阳呈大字型， 躺在床上。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慾影响程程的成长，如果她一直接受不我们在一起，那我们……」


    罗辰阳淡淡接道：「你要和我分手，对吗？」


    陆宁没说话。


    罗辰阳翻身起来，明亮的眼睛看陆宁，「陆宁，九年前你放弃我，九年后你又要放弃我。」


    他没发火，只是用很平淡地语气说出这句话，陆宁却仍然心头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两种情况根本不一样t?。」


    「对我来说结果是一样的，那就是你又要抛弃我。」罗辰阳非常罕见地表现出脆弱，「陆宁，我不说我为了和你在一起，付出过什么，我不想道德绑架你，我爱你，付出再多，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可你能不能，不要一遇到困难，第一个放弃的就是我？ 」


    说到最后，罗辰阳嗓子甚至带上了哭腔，「你哪怕说一句，你会坚定地和我在一起，我都会为我们扫平一切障碍。」


    「可是程程不是障碍，她是我女儿。」陆宁心里一阵绞痛，感觉自己的眼泪慢慢流了出来，她哽咽道：「小阳，她是我绝对不能捨弃的。」


    第56章 56正文完结


    罗辰阳把头埋进膝盖里，过了好一会，才抬头擦了擦眼睛，起身出去了。


    他站在阳台外面抽菸，这座城市已经进入冬天，风有点凉，但不冷，罗辰阳望着远处的天空，心里空落落的。


    「辰阳叔叔？」


    罗辰阳回头，见程程穿着睡裙，在门里面，揉着眼睛看自己。


    「程程怎么还没睡？」、


    「渴了，想喝水。」


    「好，我给你拿。」罗辰阳熄灭了烟，进来给她拿水，程程抱着水杯喝了大半杯，喝够了，也不说要回房间，只是靠在沙发上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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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页

    「怎么了？」


    程程盯着自己脚尖，小心问道：「辰阳叔叔不高兴吗？」


    罗辰阳失笑，「你怎么看出来的？」


    程程皱眉，「你的表情是这样的，妈妈的表情也是这样的，你们都不高兴。」


    罗辰阳无意和她说什么，只是笑笑。


    「是因为我吗？」程程又问。


    「不是因为你。」


    「辰阳叔叔你撒谎，我已经十岁了， 我能看出来，就是因为我。」程程把水杯放回茶几上，手扣着睡裙边，小声嘟囔道：「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其实很喜欢你的，辰阳叔叔。」


    罗辰阳摸摸她睡得乱乱的头髮，「我知道，但不是想让我当爸爸的那种喜欢，对吗？」


    程程被说中小心思，不好意思，先是看罗辰阳的脸色，见他没生气，诚实点头，又摇头，「我只是不知道，你和妈妈结婚后，还会不会对我好。」


    罗辰阳翘起手指，敲了敲程程的额头，「你这小脑袋在想什么呢？叔叔会一直喜欢你，对你好，你就像我亲女儿一样，懂吗？」


    「那你们会很快结婚吗？」


    「等你完全接受再考虑结婚。」


    「那你们会有别的孩子吗？」


    罗辰阳思考了一下，「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不会有别的孩子。」


    程程没开心多少：「辰阳叔叔，你没骗我吗？」


    「我怎么会骗十岁的小朋友？」罗辰阳觉得好笑，他伸出小手指，「不信拉钩。」


    程程也举起短短的手指头，轻轻和他的勾在一起，「一百年不许变！」


    「好，一百年不变。」


    把程程哄高兴了，罗辰阳心里却没多轻松，他还在意陆宁会放弃他这件事，是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坚定到只有彼此的爱情，陆宁始终无法给他。


    他甚至开始怀疑，陆宁真的喜欢他吗？


    罗辰阳不敢往下想，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他这么多年到底算什么？


    「程程，你觉得你妈妈喜欢我吗？」罗辰阳问程程。


    十岁已经懂得很多，程程毫不犹疑地点头：「她很喜欢你呀。」


    罗辰阳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程程把小手举起来，罗辰阳凑过去，她拢着罗辰阳的耳朵小声说：「她床头柜里有张照片，里面的人只有一个我不认识，我问她，她说是一个很久不联繫的好朋友。」


    「但你出现后，她就不再看那张照片了，而且她在接你电话的时候，表情很温柔，带着光的那种。」程程说完后捂住嘴巴，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们程程可真乖。」罗辰阳烦闷的心情被这个小姑娘的「泄密」而心情大好，他摸了摸程程的头，「快回去睡觉吧。」


    程程说了句：「辰阳叔叔，晚安。」听话地跑走了。


    罗辰阳看她进了卧室，心中感嘆，现在去哪里找这么懂事的，就算到了叛逆期，估计也是世上最乖的小孩。


    他信步走回主卧，卧室里只开了阅读灯，陆宁背对着他，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了。


    罗辰阳拉开床头柜，翻了翻，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相框，背景是几颗翠绿的大树，大树前面站着四个人。


    这是当时陆宁请他、冯清河和王晓媛去温泉度假村玩拍的合照。


    罗辰阳的记忆顿时被拉回久远的那个下午，那时罗辰阳还没陆宁高，看上去又瘦又小，他非要跟陆宁站在一起，肩膀擦着陆宁的肩膀，嘴角崩得紧紧的。


    看上去不太高兴，可罗辰阳知道，他当时都快高兴死了，一路哼着歌回家，没想到乐极生悲，刚回家就被罗庆生的人绑走了。


    知道这几年自己也在被陆宁时不时惦记着，就足够了，罗辰阳想，真的这已经足够了。


    罗辰阳拿着照片，上床隔着被子抱住陆宁，在她眼前晃晃照片，「宁宁，天天看我照片，你承认吧，你简直爱死我了。」


    陆宁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伸手去抢，「还给我！」


    「不给。」罗辰阳把照片举高，嘴上还在犯欠，「在喷泉边，你看到我第一眼，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惊嘆我怎么变得这么帅？然后马上对我重拾爱火？」


    「神经病。」陆宁被闹得无奈极了，想挣扎，罗辰阳却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地抱住她，在她后颈亲了好几口，两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罗辰阳终于变正常了：「宁宁，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我和程程谈完了，她会接受我的。以后我们好好过，只要我们在一起，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陆宁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她翻了个身，脸靠近罗辰阳的肩膀，轻轻说了个字，「好。」


    年末，宁清每天的流水最多时达到2万，月销售额达到300万，陆宁还了当时的贷款，剩下的钱给员工发年终奖，给管理层发分红，罗辰阳也收到了应得的那份。


    他掉马后，最高兴的是高飞，他终于不再装着感兴趣的样子去参加会议，也不用再浪费时间跟陆宁冯清河周旋，他忙着装修自己的酒吧，等正式开业，让罗辰阳和方皓都去，还说准备来找他们一起过年。


    罗辰阳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在校门口等程程放学，「今年过年要去陆宁家里。」


    「这都见上家长了？」高飞语气酸熘熘的，「进度挺快啊。」


    「当然，也许你酒吧没开业，我们就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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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页

    「我靠，你们且幸福着，我过年去找皓子玩。」


    「皓子正忙着陪相亲对象，可没时间陪你玩。」罗辰阳过来人似的劝他，「你也找个女朋友安稳下来，别总让家里担心。」


    「我不要，哥们儿要玩到四十岁，你们这一个两个没出息的，都是妻管严！」


    罗辰阳笑：「那你好好玩，小心腰子，不说了，程程出来了。」


    「等会，让我跟程程说句话。」高飞语气马上变了，夹着声音，「是程程吗？」


    程程对着电话：「高飞叔叔！」


    「哎呦，可真乖，有空让你辰阳叔叔带你来北京玩儿。」


    「知道啦！」


    电话又回到罗辰阳手里，高飞的语气更酸了，「你小子可真行，白捡一个这么好的闺女。」


    「没办法，哥们儿命好。」罗辰阳笑了两声，把电话挂了。看副驾驶上的程程，「我们去接妈妈？」


    「好。」


    陆宁带罗辰阳和程程回老家的事，是陆中华近两个月的头等大事，他带着陈凤霞去了好几次集市买肉，甚至还制作了每天的菜单，这些年他老了，总觉得以前亏欠了陆宁，好不容易他们回来一趟，他特意给陈凤霞开会，不管陆宁说什么，陈凤霞都不能生气。


    这些年陆宁对陆家宗的好，陈凤霞都看在眼里，她这样的人，只要儿子好，她就好，至于陆宁，她如今只有捧着的份，哪里还会像以前那样。


    陆宁带着罗辰阳和程程先回来，陆中华一看，罗辰阳器宇轩昂，衣着谈吐都不像普通人， 再加上程程活泼可爱，心里更是高兴，天天进出都笑呵呵的，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他们。


    一大家子人每天都热热闹闹的，陆中华脸上的笑容就没收起来过。


    罗辰阳来到这样落后的县城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适，还让陆家宗带他和程程去附近爬山，陆宁则和陆中华在院子里晒太阳。


    陆宁看着四周几乎没什么变化的环境，突然说：「我小时候总以为自己会像这个县城里的大部分人一样，一辈子围着这个地方生活。可没想到，一不注意，竟然走了那么远。」


    陆中华嘆了口气，嗫嚅道：「陆宁，现在你有出息了，爸爸替你高兴，可又总会想，我女儿这么多年，得吃了多少苦才能有今天啊。」


    他哽咽着，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流下来t?，「以前，你在我身边十七年，那十七年，我要是对你好一点就好了，你喜欢的衣服，喜欢看书给你买就好了，你喜欢上学，顺着你的心就好了，为什么非要逼你呢？我真后悔啊。」


    陆宁抬手擦掉眼角隐约的泪水，她看着蓝蓝的天空，「您不用后悔，如果没有小时候的那些事，我就不会有程程，也不会遇到小阳。过去的无法追回，以后的日子，让我们好好过吧。」


    过完年，他们要回去了，临走前，陆宁带罗辰阳和程程去山上墓地看了王成杰，临上去之前，她问程程想不想去，不去的话也没事，程程想了想，点头，说自己也想去。


    三人站在王成杰的墓前，陆宁把贡品摆上，默立了一会，罗辰阳跟他没什么可说的，虽然知道如果不是他出事，陆宁会完全走上一条不同的路，可看到这样年轻的生命遗憾逝去，他免不了有些感慨。


    「走吧，程程。」陆宁拉她。


    「妈妈，你和辰阳叔叔在那边等我，我想和他说几句话。」程程仰着脸看陆宁。


    陆宁还没说话，罗辰阳拉她，「好，我们去那边，你慢慢说，不着急。」


    等他们走远，程程往前一步，站在离王成杰很近的地方。


    「爸爸。」自从那年回到陆宁身边，程程就没再管别人叫过这两个字，此时有些生疏，不过开了头，后面的话就顺畅许多。


    「我是程程，你上次看到我我才三岁，现在我都十一岁了。」程程看着王成杰的照片，小声说：「这么多年，我从没梦过你，我问过妈妈，妈妈说因为你不想让我记得你。」


    「之前姥姥姥爷都说我长得很像你，今天一看，我们果然很像。」程程像上次那样，指着自己的下巴，「这里，嘴巴，一模一样。」


    「爸爸，你不要担心我，妈妈把我养得很好，好多人喜欢我，姥姥姥爷喜欢我，舅舅喜欢我，辰阳叔叔和清河叔叔都很喜欢我，就连高飞叔叔和皓子叔叔对我也很好。」小姑娘碎碎念，说着说着不好意思起来，嘿嘿地笑了两声。


    程程的声音小了点，「今天我想告诉你个秘密，回去后，我准备对辰阳叔叔叫爸爸了，希望你不要生气。」小姑娘声音哽咽，「妈妈这么多年独自带我，她非常辛苦，为了我放弃了很多东西，我能看得出，辰阳叔叔很爱她，我很爱妈妈，所以我想让他们幸福地在一起，就算他们有了别的孩子，我也不会吃醋。爸爸，我知道你也希望妈妈高兴，你会理解我的吧？」


    照片上的王成杰眉眼青涩，温柔地勾着嘴角，程程看了他几秒钟，突然眼眶一红，她先是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又伸出小手擦了擦王成杰的照片。


    「爸爸，虽然你从没来过我的梦里，你甚至都没机会抱抱我，但是妈妈说如果你还在，你也一定会很爱我，就像她爱我一样，所以我也不会忘记你，我会带着你的名字，幸福地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程程走到陆宁身边，拉起她的手，陆宁对她笑笑，罗辰阳拍拍程程的头，三人慢慢往下走，很快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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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页

    王成杰的墓碑前，轻轻吹起了风，扬起贡品的袋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此行回来，陆宁还特意抽时间去看看周茂生和孟巍，三人出了高铁站，陆宁被满街的流光溢彩的灯光，惊讶道：「几年没来省城，竟然新建了这么多的大楼。」


    虽然看上去和陆宁所在的城市还有些差距，但在北方，这里已经算发展势头很勐的城市了。


    罗辰阳也四处看了看，「确实不错。」


    孟巍见到陆宁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给了她个拥抱，「前段时间真是不容易，辛苦你了。」


    陆宁笑：「谢谢您，都过去了。」


    晚上周茂生招待他们在一家有本地特色的餐馆吃饭，几人刚坐好，从外面进来一个低头戴着耳机的男孩，进来就很有礼貌地在周茂生的介绍下，一一打招唿。


    「这是罗辰阳，罗总。」周茂生介绍道。


    罗辰阳摆手，友好地跟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男孩说：「叫哥就行。」


    「辰阳哥，你好。」


    旁边的陆宁看了他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是周相霖？」


    周相霖点头：「小宁姐。」


    「好久不见，现在大学毕业了吗？」


    周茂生回答：「快了，不过这小子成天沉迷音乐，要不就打游戏，想送他出国找心乐，他语言都过不了。」


    周相霖向孟巍告状，「舅妈你看舅舅，又说我。」


    「好了，他喜欢音乐就让他去做吧，我们做家长的要支持，不能强求。」孟巍对孩子一向护着，看着周相霖，「舅妈支持你。」


    「谢谢舅妈。」周相霖得意地看了周茂生一眼，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吃过饭后，几人一同回到周茂生和孟巍的别墅，罗辰阳四处看了看，一眼就看到柜子上摆着的合照，他拿出手机，照了一张，发给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位。


    「巧了。」


    临睡前， 周茂生和罗辰阳坐在沙发上聊工作，周相霖则带着程程楼上楼下地玩，程程被逗得不时发出笑声。屋外是北方冬天独有的冷空气，毫不留情地吹过大地，而室内则温暖如春，交谈声和笑闹声充满整个空间。


    陆宁和孟巍则端着红酒杯，站在外面的小阳台里说话， 陆宁深吸一口北方凛冽的空气，笑道：「冬天我还是习惯这个感觉，南方太热了，刚过去的时候总觉得不适应，回南天的时候被子盖在身上都湿哒哒的。」


    孟巍看她，晃晃手中酒杯，语气悠长：「能想像到，这么多年， 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都过去了， 我听徐老师提起过您，您那个时代，才叫真的吃苦，我这都没什么了。」


    「苦难不是用来比较的，只能说我们都很不容易。」


    陆宁望着天空稀疏的星星，悠悠说了句：「可是，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总是女性更多不易？」


    「我们遭遇过的很多事情，如果换个性别，那一切都会简单很多，比如我不会被逼着退学，而您也可以顺顺利利地走出大山。」


    这句话掀开了孟巍尘封已久的心事，她点头，「看新闻就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男性领导人，又有多少女性领导人，是因为女性能力不行吗？她们只是没机会崭露头角而已，性别平等是个大课题，我们作为个体只能努力向前，就算遇到困难也别退缩。 」


    「当然，我们生的可都是女儿，我们越努力，我们的后代就能享受更多资源。」


    陆宁轻轻碰了碰孟巍的杯子，「为我们的女儿加油！」


    孟巍想起遥远国度的心乐，罕见地湿了眼眶，「加油！」


    陆宁抿喝了口酒，想了想又下定决心般：「 以后我也会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女孩。」她轻声说，「就像您当时帮我一样。」


    孟巍拍拍她肩膀，欣慰地点头，「一个帮一个，一代帮一代，以后我们的路肯定会越走越宽。」


    陆宁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她和孟巍相谈甚欢，反应过来已经是深夜。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程程躺在床上睡了，罗辰阳靠在小沙发上，也闭着眼睛，陆宁轻手轻脚地亲了程程一口，又去亲罗辰阳，罗辰阳动了动身体，直接抱住陆宁的腰，滚到床上。陆宁躺在罗辰阳和程程中间，被罗辰阳紧紧抱着，手指又被程程拉着， 她看着漆黑的天花板，长长地舒了口气。


    多年来和命运赤手相搏，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想起往事种种，陆宁眼角一热，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57章 番外一程程爱妈妈


    程程四岁的时候，陆宁开始让她上钢琴课， 只因为有天程程指着电视里正在演奏的钢琴家说「要」。


    陆宁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连基本的衣食住行都勉强应付，更别提学辅导班，现在她做了妈妈，赚的钱也多了起来，自然有种要把自己的遗憾弥补到孩子身上的心理，程程说「要」，陆宁第二天就给她报了钢琴辅导班。


    程程小小的一个人儿，坐在钢琴上脚都够不到地，短短的手指头摆在黑白键上开始上课。刚开始很长时间都在枯燥地练习指法，老师要求又严厉，程程因为好动被说过几次，她很快失去了兴趣。


    陆宁却不知道。她去钢琴班旁听过两次，老师说程程很有前途，简直让陆宁自信心爆棚，大手一挥充了两万块钱，从钢琴班的门走出来，就做起了以后成为「知名钢琴家母亲」的美梦，直到程程连着两个星期都说自己肚子痛，抬不起手来，没办法上钢琴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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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的年纪在妈妈中当然算非常年轻的，但她也没有幼稚到听不出四岁小孩的谎言，她问程程为什么不想学钢琴，程程掰着胖胖的手指头，小嘴巴嘚吧嘚，「妈妈，老师就是这样弄程程的手，程t?程不高兴，不想学了。」


    陆宁知道学乐器很辛苦，很想给程程讲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大道理，可面对女儿软得像米糕一样的白嫩脸蛋，她说不出来。


    算了吧，她想，就算程程什么特长都没有，她也认了，健康开心最重要。


    程程在家痛快地歇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对玩魔方、拉小提琴以及养蚕宝宝起了兴趣，最后都没坚持住，魔方只学到三阶就不再继续，小提琴学了半年还发出的声音还像在锯木头，养的蚕宝宝吐了一大盒子丝，程程说看着害怕。最后小提琴出了闲置，无辜的蚕宝宝被陆宁送给公司下属，下属的小孩跟程程差不多大，正是对大千世界好奇的年龄，喜欢一切能吐丝的东西。


    母女俩被课外班都伤了心，决定除了上课就在家里休养生息。就在陆宁想要拥有一个有特长的女儿梦碎时，程程又对跳舞和下西洋棋起了兴趣，年轻的母亲二话不说，报班，按时上下课地接送。陆宁表面不说，心里却在计算这囡囡这回能坚持几天。


    没想到程程这两个一学就停不下来，认真到回家还在练舞蹈，更在西洋棋方面显示了一定的天赋。


    陆宁高兴得不行，又开始做梦，只觉得搞不好程程以后会成为舞蹈家或者西洋棋特级大师，那她就是能培养出舞蹈家或象棋大师的母亲。到时候多美。这姑且就是母爱吧。


    程程上小学一年级那年，正值宁清快速发展的关键时刻，陆宁抽不出时间来照顾她，就请了个保姆，每天接送，晚上哄她睡觉再走。


    这天陆宁一连几天都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她疲惫地打开门，马上被吓了一跳，程程坐在沙发上，揉眼睛，「妈妈你回来了！」


    「乖乖，你怎么没睡？」陆宁先去洗手，出来后才去抱程程。


    「程程要等妈妈。」


    「真是好宝贝，等妈妈去洗漱，回来陪你睡觉。」


    「妈妈等下。」程程从自己书包里挖啊挖，从里面拿出一个用纸包着的扁扁的东西。


    「这是什么？给妈妈的？」


    程程拼命点头，「同桌送我的，是说从国外的带回来的饼干，程程捨不得，给妈妈吃。」


    陆宁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程程把纸包凑了凑，「妈妈吃。」


    陆宁含着眼泪咬了一口，那股浓重的糖油混合物的味道直冲她的大脑，这什么鬼玩意，也太难吃了。她第一反应是赶紧去卫生间吐了，可程程还在那忽闪着眼睛看她，陆宁心一横，没嚼就咽了下去，违心道：「好吃，妈妈谢谢程程。」


    程程高兴极了，「那妈妈把这块都吃了吧。」


    陆宁也确实不想把这玩意留给程程，含泪在她的注视下，把这块不知道哪国特产的难吃饼干给全吃了，当天晚上连刷了两遍牙才把那股味压下去。


    而程程，还沉浸在给妈妈带了好吃饼干，妈妈高兴得直流泪的情境中，心满意足到难以自拔。


    程程再长大点，陆宁被人介绍相亲，她本来不想去，但介绍人是和宁清的合作伙伴，陆宁抹不开面子，最后还是去了。


    对方比陆宁大八岁，离异带了个和程程一样大的男孩，家里是本地拆迁户，有栋楼的那种。陆宁没报任何希望地去了，刚看一眼就觉得不行，对方长得还没她高，头顶锃亮，隐隐有秃头的趋势，极其爱吹牛，在他嘴里，整个城市就没有他不认识的权贵，陆宁特别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没想到对方却对陆宁入了迷，天天想约她，还送花和礼物到公司，陆宁想拒绝却又不想得罪介绍人，简直烦不胜烦。


    这天周末，陆宁陪程程在家玩，介绍人又打电话来，推销对方条件有多好，人品有多正直，是个不可多得的男人。


    陆宁听得抓心挠肝，她看到正在乖乖玩玩具的女儿，心上一计，凑到程程耳边说了几句，程程马上心领神会，大声说：「阿姨，我妈妈不要找秃头的男人！」


    介绍人愣了一下，「是程程吗？那位叔叔不是秃头，只是头髮比较少。」


    程程又说：「妈妈要和喜欢个子高高的，身材瘦瘦的，头髮多多的男人在一起，程程才会同意哦！」


    介绍人无奈了，「程程，你还小，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哦，要看内在品质的。」


    「可是他如果不是个子高高，身材瘦瘦，头髮多多。程程看不到他的品质哦。」


    介绍人讪讪道：「陆总，你女儿还蛮颜控的。」


    程程又说：「阿姨，因为我妈妈是大美女，大美女只能配大帅哥哦。」


    挂了电话，陆宁简直要笑倒在沙发上，把程程抱起来亲了又亲，程程却绷着一张小脸，她不知道陆宁为什么笑，她觉得自己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妈妈这么好，一定要和能让她幸福的人在一起才行，程程爬过去，在陆宁的怀里蹭来蹭去。


    好爱妈妈呀，程程甜甜蜜蜜地想。


    第58章 番外二陆家宗vs林然


    周末下午，某潮牌试衣间门口，陆宁拉着程程的手，「转过来，我看看。」陆家宗转过来，看着陆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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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麻烦帮我把这个黑色和白色都包起来。」


    陆家宗摆手，「姐，你开学给我买的衣服还没穿呢。」


    陆宁打开手机扫码：「就那两件哪够，你现在都上大学，该换换穿衣风格了，听我的，穿这个帅。」


    程程仰着笑脸，学话，「舅舅穿这个帅。」


    陆家宗和陆宁都笑了，他颳了刮程程的小鼻子，「好，听程程的。」


    陆宁把陆家宗送到学校门口，把装衣服的袋子递给他，「多和同学沟通，和他们约出去玩，别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过得老气横秋的。」


    陆家宗接过袋子，「知道了，程程我走了，想和舅舅玩就让妈妈送你来，好不好？」


    程程大声说：「好！」


    陆宁车开走后，陆家宗拎着袋子慢慢往宿舍走，他到这座学校读书已经快一年了， 没交到什么朋友，也依然不习惯炎热的天气，每到周末，他不是在图书馆学习，就是窝在宿舍看书，要不是陆宁三不五时带程程来找他，他可以半个月不出校门。


    平心而论，这座学校挺漂亮的，路边常年栽种着长青树木，学校里有人工湖，食堂都有五个，还有各种现代化的教学楼，可陆家宗就是觉得个很难适应，难道是因为他其实是个社恐？可高中的时候他明明很爱说话啊，怎么到了大学，就变成这样了呢？


    陆家宗边走边想，身边经过几个大声说笑的女孩，陆家宗抬头看，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他赶紧抬手想打招唿，没想到手上还拎着袋子，又手忙脚乱地换了只手，一个人弄出不小动静。


    「陆家宗？」其中一个女孩看到了他。


    陆家宗赶紧沖她笑了笑，「林然，你要出去吗？」


    身材高挑的女孩穿着短裙，长长的头髮散在背上，「对啊，我的高中同学来找我玩，你今这是去哪了？」


    「我姐姐来看我。」


    林然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齿，「你姐姐对你真好。」


    「是啊，那你快去玩吧。」


    「拜拜！」


    林然都走远了，陆家宗还在看她的背影。


    一年前大学刚开学，陆家宗刚入校，找不到开班会的教学楼，正在着急的时候，是林然把他带过去的。


    路上他感激地说：「谢谢你。」


    「这没什么。」林然指着远处的那栋，「从这里数，这是a座，b座、c座就是这个，很好找的。」


    「这样啊，不不好意思我是大一的，刚来还不熟悉。」


    林然甩甩长发，「我们俩是一个班的，报导的时候我见到你了，学校楼面图班群里发了的。」


    「这样啊。」陆家宗回忆起报到时自己愣头愣脑的样子，摸了摸头髮。


    林然拿出手机，「来，你加我微信，我给你加到班级群里，这样以后有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看到。」


    陆家宗一步一个指令，心里却懊悔，自己怎么什么都不懂。


    他不光这个不懂，晚上宿舍其他舍友聊的潮牌、游戏、说唱，他也搭不上腔，毕竟其他人都是本地小康以上家庭的孩子，从小见过的世面多，他的高中是在一座非常不发达的北方县城，整个高三 ，他每天除了复习就是考试，连电视都很少看。只因为陆中华告诉他，学费都是陆宁给他出的，他不想浪费陆宁的钱。


    有次上大课，舍友们坐在一起聊球鞋， 陆家宗坐在最外面，也探过头去听，他其实听不太懂，但也想努力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终于一个舍友想起他，「陆家宗，你不是有那双鞋吗？感觉穿起来脚感怎么样？」


    「啊？我有吗？」陆家宗蒙了，「哪双是？」


    「你现在穿的就是啊。」舍友把腿伸过来，踢了踢他穿的那双黑红配色的鞋，「不是哥们，你都不认识怎么买t?的？」他看别人一眼，「不会是a货吧？」


    陆家宗直觉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但他很少有让话题围着自己转的时候，便也笑了，前面的林然听不下去了，直接回头看陆家宗，「他们说你的鞋是假的。」


    陆家宗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摆手，「不是假的，我姐姐给我买的。」


    前排的林然翻了个白眼，「听到了吧，不是我说你们几个大男生，嘴可真够碎的。」


    舍友们谁都不至于跟一个女孩过不去，更何况林然算得上是他们班里最漂亮的女孩。他们却把这股气都记在了陆家宗头上。


    从那次之后，舍友们不约而同地孤立了他，时间一长，他也品出来了，更加沉默寡言，倒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家宗和林然的关系近了起来，每次在路上或者班级里碰到，林然总会跟他热情地打招唿，林然还推荐陆家宗去参加学校里的创新项目比赛，陆家宗做的电脑程式还得了二等奖，将金2000块钱，他给陆宁和程程买了礼物后，还剩下800块。


    陆家宗鼓起勇气越林然出去吃饭，说完话，他甚至不敢看林然的脸。


    林然还是那样落落大方，「好啊。」


    她回答得那样快，给了陆家宗一种错觉，那就是林然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他。不需要像自己喜欢她那样多，只要有一点点就行了。


    为了这个重要的时刻，陆家宗提前好几天就在网上搜索好评最多的西图澜娅餐厅，最后选了既好吃又在他能力范围的西图澜娅餐厅。


    当天林然穿了条白色的裙子，长长的头髮垂在耳边，陆家宗看她一眼，连打的草稿都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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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间气氛一直很好，林然说这里的菜很好吃，夸陆家宗会挑，陆家宗像脚踩进了云彩里，飘忽忽的忘乎所以。


    等去结帐的时候，才发现舍友和他女友也在收银台，四人互相打了招唿，舍友他们先结帐，服务生提醒他们网站上有优惠券，满一百可以减五块钱。


    舍友懒得麻烦，摆手说不用，陆家宗听到了，赶紧拿出手机，「我需要那个优惠券。」


    舍友回头看了他一眼，结完帐后就和女友站在一边，一脸意犹未尽地看服务生给陆家宗找优惠券。


    林然跟在陆家宗身后，安静地等他购买优惠卷，陆家宗问服务员：「只可以买一张吗？」


    「饮料可以用吗？」


    ……


    舍友撇撇嘴，「陆家宗，平时节省也就算了，怎么带女孩出来吃饭也弄这个，真是服了你。」


    陆家宗这才如梦方醒般，看了林然一眼，「我可以用吗？」


    「没事，你慢慢弄。」林然抱着胳膊，看不怀好意的舍友，「谁的钱是大风颳来的？能省一点当然好了。」


    舍友自讨无趣，很快带着女友离开。


    林然侧头看陆家宗低头摆弄手机的侧脸，第一次发现他其实长得挺帅的，就是总坐在角落里不说话，让人都注意不到她。


    性格也不错的样子，被人当面揶揄，也没半点要生气的样子。


    认真计算优惠券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就是那天开始，林然开始对这个憨憨的男孩产生了兴趣。


    当时她绝对想不到，这个男孩会给她带来无尽的快乐和难过。


    第59章 番外三方皓vs江开颜


    装修高雅的西图澜娅西餐厅，空气中流淌着优雅的纯音乐，江开颜手握着刀叉，百无聊赖地切盘里的牛肉，对面的男人看了她两眼，关切问道：「江小姐，牛排不合你的口味吗？可以叫服务生上个别的。」


    「不用麻烦了，我不饿。」江开颜说，「我晚上不吃肉，怕胖。」


    男人恍然，搓搓手，「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我们去吃清淡的寿司，怎么样？」


    下次？江开颜挑了下眉，随即懒洋洋道：「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喽，我不一定有空的。」


    「好，好，那等我选好西图澜娅餐厅，提前给你约时间。」


    对方姿态这么低，江开颜也不好意思再摆脸色，笑道：「好啊。」


    这时，江开颜身后突然传来不重不轻的一声，「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想相亲就别答应家里，出来又不搭理我！」


    江开颜回头，看到身后背对着自己坐着一个男人，看不到脸，头髮修剪得很整齐，穿着西装，肩膀很宽，声音慢悠悠的：「你不也是奉父母之命出来相亲而已，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


    他对面的女生，圆圆的脸被气得通红，「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有意思，你还这么说，方皓！我回去就要告诉我爸妈！」


    说完，她扔下餐巾，踩着高跟鞋走了。


    方皓被人在大庭广众下抢白了一顿，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慢条斯理地吃饭，吃好了， 才叫来服务生结帐，然后起身，迈着长腿气定神闲地走了。


    江开颜看着那男人挺直的背影和一闪而过的俊朗五官，再转过头看自己对面的男人，更觉得没胃口了。


    吃完晚饭，男人邀请江开颜去看音乐会，江开颜推说有点累，男人便殷切地想送她回家，江开颜说司机就在旁边等，男人还送她上车，跟她摆手说下次再约。


    江开颜关上车门后，脸上笑意马上消失无踪，她靠在靠背上，对跟了他们家多年的司机王师傅吐槽道：「我不想见这个男人第二次，不过这个不成，我爸还会给我安排下一个。」


    王师傅发动汽车，「江总也是为了你好，让你早点安定下来呀。」


    江开颜撇撇嘴，安定是假，把她推销给门当户对的，以求利益最大化才是真的吧。


    汽车拐上主路，回到江家在城郊的别墅，江开颜一进屋就踢掉鞋子，把整个人都扔进沙发里，开始刷手机。


    「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吃完饭要看音乐会？」江云昌从书房里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不想去。」


    江云昌看着她：「又没相中？」


    「没有。」江开颜拖长声音，这时，张文秀端着水果从厨房过来，「怎么会没相中，那男孩家境好，人品相当不错的。」


    江开颜看了张文秀一眼，没什么滋味地说：「人品好，家境好，怎么成大龄剩男了？肯定有内情，外人不知道罢了。」


    张文秀笑着点头：「也许吧，那开颜你想找什么样的？阿姨再给你物色。」


    江开颜眼前浮现西图澜娅餐厅里那人的背影，「身高超过180，体重不超过140，肩宽腿长。」


    江云昌笑：「开颜，你都27岁了，还这么看中外表。」


    「那当然了，我的前男友就很帅啊。」


    江云昌听到这里，板起了脸，「开颜，谈恋爱你找什么样的都可以，但婚姻是很严肃的事，什么爱不爱的，没那么重要，只有利益才是永恆的。」他看着江开颜，「你和之前那个，没联繫了吧？」


    江开颜刷着手机的动作一顿，她抿了下嘴唇，「没联繫了。」


    「那就好，等过几天让你张阿姨再给你物色合适的。」江云昌起身上楼，张文秀赶紧跟上，江开颜看着他们手拉手的背影，心里不舒服，大声说：「我哥都三十了，你怎么不让他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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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昌听住脚步，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你哥是男人，你们不一样。」


    江开颜把怀里的抱枕扔开，「我和他怎么就不一样了？」她看着张文秀的背影，哼了一声，「也对，我哥是你心爱女人生的，我算什么呢？前妻留下的包袱？」


    张文秀的身形一顿，江云昌提高声音：「江开颜！和你张阿姨道歉！」


    江开颜充耳不闻，蹬蹬跑上楼，使劲关上门。


    张文秀拉江云昌的手，「算了，她心情不好，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江云昌气结，「跟她妈一样的暴脾气，不懂事！」


    江开颜单方面和江云昌冷战，从家里跑了出来，去住自己的小房子，她本来想去找她哥的，可她哥这次出差时间紧任务重，估计没时间陪她玩，她就算了，自己在家看电视刷手机，过得逍遥自在。


    至于工作，她本来的工作就是在江云昌的公司做个闲职，别说迟到早退，就算直接旷工，人事部也不敢说什么。


    这天她在家里待烦了，找了几个朋友去酒吧玩，几个女孩又跳又喝，江开颜心情不好，几瓶酒下肚，喝得有点多，有点想吐，就去找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正好对面男卫生间走出一个男人，估计他也喝了酒，不小心撞到江开颜，男人道歉，江开颜说没事，想走的时候，却直接被拉住了胳膊。


    男人笑了两声，「美女加个微信？」


    「放手。」江开颜使劲挣扎，「我不认识你。」


    「加个微信就认识了。」男人不依不饶，走廊里都是人，一个个半醉不醉的，好几个看着他们，但谁都没要出手的意思。


    江开颜又气又羞，抬脚就去踢人，男人被踢了一脚更兴奋，「还是个小辣椒。」


    「让开。」江开颜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她赶紧回头，t?只见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站在他们拉扯的胳膊中间，他又说了句，「堵着干什么，让开。」


    或许是他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醉酒的男人，很快放了手，江开颜赶紧跟在那男人身后，走回舞池，在舞池门口，她说了谢谢，还问了对方的名字。


    男人浅笑，看着江开颜彩色的闪亮眼影，「问我名字干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江开颜不依不饶，他又说：「又不是演偶像剧，没必要。」


    说着他就进了舞池，江开颜也跟着进去，在他身后晃悠了好一会，才听到有人叫他「方皓」。


    方皓？江开颜回忆起西图澜娅餐厅那天，两个身影渐渐重合，可不就是他嘛！


    第三次见到方皓，是在几个新锐画家合办的美术展上，当天江开颜自己去看展，展厅里人很多，她站在一张画像前站了好久，把左下角的作者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顺着人流慢慢往外走，刚走出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正低头看手机。


    江开颜想了想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叫他的名字，「方皓。」


    方皓应声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久，才认出她，这也不怪他，酒吧那天江开颜穿着短裙，脸上画得像油菜花一样，今天她放下长发，穿了过膝的长裙，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顺眼太多。


    「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当然有方法。」江开颜往展厅里侧头，「陪朋友来的？」


    方皓点头。


    江开颜笑了，「相亲对象？」


    方皓收起手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跟踪我？」


    「我才没那么无聊。」江开颜说，「我猜，你跟她不来电吧。」


    方皓挑了挑眉毛，「怎么说？」


    「来这种美术展的男人除了专业需要就是陪女朋友的，如果是男女朋友关系， 男人怎么说都会进去陪着逛，你却独自坐在这里，既然你们是相亲对象的关系，那就说明你对她没什么兴趣。我没猜错吧？」


    方皓笑了笑，还捧场地拍了拍手，「猜的不错，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江开颜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笑着说：「既然都是相亲，跟我相吧。」


    方皓盯着江开颜的小虎牙，心里一顿，摆手：「哎呦，这、这恐怕不行。」


    「相亲嘛，讲究个门当户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江开颜说，「放心，我家里还算有钱，不会让你吃亏的，怎么样？」


    这番话彻底把方皓弄沉默了，过了十几秒，他才开口，「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试试？」


    「试试呗。」


    第60章 番外四小罗的九年


    罗辰阳在门外对拖住他的人连踢带打，「放手！别碰我！」却因为力量差距根本动不了丝毫。他扯着嗓子，脸憋得通红，「陆宁！陆宁！你帮帮我！求你了，我不想走！」


    破门根本不隔音，罗辰阳确定陆宁能听到，可他等了又等，陆宁却始终没出来，他喊累了，低头喘着粗气，听到陆宁隐约的说话声。


    「不要钱、回去你帮忙求情、别让他爸爸打他，他、很好，你好好、讲道理，他会听的。」


    「拜託了。」


    罗辰阳盯着黑漆漆的门， 他用尽力气，喊了最后一声， 「陆宁！」眼眶一热，随后眼泪跟着掉下来。


    周助理很快走出那扇门，罗辰阳被拖着走了，他梗着脖子，回头看着那扇门，心里想的是，你等我，我过几天就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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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你要等我，请你一定要等我。


    十六岁的少年介于成年和儿童之间，他们总爱把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当时罗辰阳真的以为，过几天他和陆宁就又能见面。


    回到罗家的第一天晚上，周助理把事情经过事无巨细地跟罗庆生汇报。罗庆生在这个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更不可能听什么陆宁的话，他拿出皮带狠狠地揍了罗辰阳一顿，而罗辰阳他妈，也只是像之间无数次的那样，哭着求了会情，见没用，就约朋友出去逛街了。


    临走前，她走到被抽得爬都爬不动的罗辰阳面前，「阿仔，你离家出走这么久，被打几下很正常，等好了，给你爸爸道个歉吧。」


    罗辰阳被人拖回了房间，他费力地清理了自己的身体，熟练地在伤口上药，包扎，然后忍着身体的剧痛，睡了一觉，他得抓紧时间恢復体力。


    他在家里该吃吃该睡睡，罗庆生见他还算听话，就撤了看管他的人，第三天，罗辰阳又从家里逃了出来，这次他早有准备，拿了自己从小到大攒钱的银行卡，还很有反侦察意识地先把钱取了出来。


    三十万，装了整整一个双肩包，随后他回到了陆宁租住的房子，不巧的是，陆宁当时没在家，罗辰阳不在意，反正他已经回来了，不在乎多等一会，干瘦的少年脸上被打得一片青紫，他坐在门口，抱着装满钱的书包，疲惫地靠着脏墙打盹。


    也许是他缺了点运气，当天在陆宁回家前，罗辰阳先等到了周助理，这次他带了两个退伍军人，没费什么劲就把他抓了回去。


    罗庆生勃然大怒，罗辰阳又被暴揍了一顿，被扔进房间里，门外有人日夜把守。


    不过就算没人把守，罗辰阳也跑不了了，他被打出了脑震盪，严重的时候，睁开眼睛都会想吐。


    过了几天，他伤势好了些，爬起来的一件事第一件事还想跑，刚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就被周助理请到罗庆生书房。


    罗庆生坐在宽大的老闆椅上，罕见地没有对他暴跳如雷，态度算得上友好，「想去哪？找那个叫陆宁的女仔？」


    罗辰阳神色微动，仍然不说话，罗庆生把他那个装满钱的书包扔过来，「怎么，想和她私奔？」


    「听周助理说，那女的还帮你求情，你们什么关系？」


    「你和她发生过什么？」


    罗辰阳一直不说话，罗庆生别有深意地笑了，「 儿子，她给你伺候舒服了？让你这么捨不得？放心，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又不吃亏。」


    「你嘴巴放干净！」话一出口，罗辰阳脸被扇了一巴掌，他不服，喊：「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无所谓有没有，我不在乎，但你不能再见她。」罗庆生说，「我罗庆生的儿子，不能做这么丢人的事。罗辰阳，你听好了，如果你再和她见面，我就让她身败名裂，罪名定什么呢？强制猥亵吧，就算没你的口供我也能做到，你信吗？」


    罗辰阳全身像被泼了冷水，透心地凉，他知道，罗庆生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见几句话就把人镇住，罗庆生有些得意，「虽然我没多爱你，可也不能眼看着我儿子，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女人给毁了。」


    他拍拍罗辰阳的肩膀，「你听话些，日子就好过些。」


    罗辰阳呆呆地坐在原地，好久才站起来，歪歪扭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被子的掩护下，他终于忍不住痛哭了一场。


    他之后被没收了手机和电脑，每天被人接送上下学，他表面上确实乖顺很多，希望可以再积攒些钱再去找陆宁，等到半年后，罗辰阳终于忍不住，又跑到陆宁的家。


    可开门的却不是她，房东只说陆宁已经搬走了。去批发市场，大家都说很久没见到她了，手机换号了，去网吧，罗辰阳发现自己的qq号都被註销了，淘宝上甚至连陆宁的店铺都找不到。


    罗辰阳绝望了，陆宁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命里，这让他极度暴躁，回家就把一楼的客厅砸了个稀烂，不出所料地又挨了一顿揍，罗庆生当时每天去罗辰光那里奉献父爱，实在懒得管他，大手一挥，把他远远地送到北京的一家国际学校。


    在那里他认识了高飞，高飞成天带他去各种地方玩，罗辰阳却始终提不起兴趣，他虽然不再经常提起陆宁，可他知道，自己其实从没忘记过她。


    他没事就在电脑上搜女装，各种关键词加减乘除，找了一阵，没结果，罗辰阳又觉得是不是陆宁不做这行了，可茫茫人海，要找个人谈何容易。


    转眼罗辰阳要参加高考，这时罗家发生了一件大事，罗庆生厌烦了罗辰阳的妈，拿些钱把她打发了，罗辰阳赶回去，希望他妈能把他一起带走。


    当时的画面，罗辰阳永远都不会忘。


    他妈把自己的行李装车，罗辰阳背着书包，站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妈妈，我不想再留在他，你把我带走吧，去哪我都跟着你。」


    罗辰阳他妈嘴里哼着小曲，罗庆生这些年不光打罗辰阳，打她也是常有的事，这回能分到大笔财产，她巴不得走得越远越好。她拍拍儿子的头，故作沉重，「阿阳，你爸爸有那么多钱，我要是把你带走了，可就都便宜那个罗辰光了。」


    罗辰阳拉着她妈的袖子，「我不在乎那些，妈妈，我跟你走好不好？」


    他妈懒得再装，扯开他的手，不耐烦t?道：「我都要烦死你爸了，怎么可能带着他的种，你爱去哪去哪，别耽误我开始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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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年罗辰阳迅速抽条，体重却赶不上身高，他比以前更瘦，脸颊都凹了进去，背着大大的书包，弓着身体，没再说话，只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睁睁看着他妈一步步地走出自己的视线。


    他背后就是华贵的别墅，自己浑身上下穿着名牌，却落魄得像个乞丐。


    就从那天开始，罗辰阳彻底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高中毕业那年，高飞准备留在国内上大学，罗辰阳却不想留在国内，找不到陆宁，他总觉得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他准备去美国上大学，高飞知道高中后两年，罗辰阳家里都没怎么给过他钱，就问他需不需钱。


    罗辰阳说不用，让他别担心。其实他身上的钱交了第一年学费就不剩什么了，他准备到美国后靠打工生活。


    大学开学后，罗辰阳租了个很破很小的地方，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辗转在附近的中西图澜娅餐厅和加油站打工，回家倒头就睡。


    偶尔睡不着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想学习想学费，其中想得最多的还是陆宁。想自己睡在她家的地板上，刚开始根本睡不着，后来睡得很安稳。想陆宁在他生病时，摸他额头时冰凉的手心，想她每天给自己买牛奶喝，想她每次都把大鸡腿给自己吃。


    罗辰阳满打满算才和陆宁才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每次想起那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的关心、爱护和尊重都是从陆宁那里得到的。


    这怎么能不让他怀念呢？


    陆宁你到底在哪里？罗辰阳把头埋在枕头里，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如果你在就好了，你看到我这样，肯定会很心疼我。


    到美国的第二年，罗辰阳很偶然地在打工的中西图澜娅餐厅认识了一个中国女生，女生名叫周心乐，比他大几岁，在罗辰阳的学校读研究生。


    周心乐长得很漂亮，人也随和，见罗辰阳平时没什么朋友，便热情地介绍自己的朋友给他认识，方皓就是通过她认识的，罗辰阳去跟他们玩了几次，觉得他们人不错，大家就越走越近。


    罗辰阳不知道周心乐的男朋友中文叫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叫他eric，eric是周心乐的高中同学，两人一起出国一起读研，感情很好，经常给其他人餵狗粮。


    一次他们去公园露营，前面是大片的湖泊，晚上周围很安静，大家随便玩了几个游戏就各回帐篷睡觉，罗辰阳被罗庆生的电话吵醒，罗庆生还是那样，想联繫他的时候从不算时差， 一如既往地自我。


    罗辰阳挂了电话，睡不着，就坐在湖边，看着平静的湖面。


    周心乐走过来，问他怎么不睡。


    罗辰阳：「好几年没管过自己的父亲，最近年纪大了，又想起我这个儿子，给我打钱，让我毕业就回国，他会在公司给我安排个职位。」


    「那不是很好吗？」周心乐问。


    罗辰阳摇头，「他的私生子就比我小两岁，已经在他公司有股份了，我不想见到他们，也不打算回国了。」


    「你爸那么的大公司，你真的什么都不要？」


    「不要了，我在这里找个工作，够自己生活就好，现在我可能是心态变了，觉得回国跟他们费劲心思争来争去的，特别没意思。」


    周心乐笑，「你比我还小呢，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


    罗辰阳：「可能生活中没我在乎的人吧。」


    「你？这我可不信。」周心乐撇嘴，「你从没喜欢过别人？」


    罗辰阳想起陆宁的脸，「有过，可惜现在都没联繫了，不知道她在哪。」


    「那就找啊，还等什么？」周心乐简直不能理解他，「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找个人还不简单？」


    罗辰阳被说得心里一动，没等到露营结束，回到帐篷里就拿出手机又开始搜索女装，他输入关键字「宁」，然后不抱什么希望地一个个点进去看，点到宁清女装的页面，他只觉自己好像看过这家店铺，想退出，无意间点进评论区，惊得马上坐了起来。


    有评论问：「这是不是小宁衣柜的新帐号？」有人回答，「是的，老闆说之前帐号被封了，消息属实，我是老客户，加了老闆的qq群。」


    陆宁！是陆宁！


    罗辰阳心脏差点跳出来，他第二天就订票回国，按照网上查到的公司地址，找到宁清现在的办公楼，他没有贸然上去，而是守株待兔地等在园区门口。


    终于晚上六点，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罗辰阳手指放在车扣边，想着用怎样的开场白，才能显得不刻意，没等他高兴几秒，他就看到了陆宁牵着的小女孩。


    满腔热血顿时凉了个透，罗辰阳行尸走肉般回到美国，很长时间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关于陆宁的一切，他想往前走，凭什么陆宁都有孩子了，他还活得像个苦行僧一样，也像周围人一样，用社交软体约人，跟陌生女孩吃饭喝酒，可每当对方想更进一步，罗辰阳却做不到。


    这么多年，陆宁就像一根刺，像一个执念，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他克服不了。


    罗辰阳按部就班地毕业，面临去留的抉择，方皓被家里叫回国，周心乐也分了手，两人经常一起聊天喝醉，一次两人都喝得有点多，她听了罗辰阳的事，说罗辰阳根本不爱陆宁。


    罗辰阳当然反驳。


    周心乐用酒瓶子敲桌子，嘴里含煳道：「如果你真的爱她，你怎么会连事情原委都不了解就放弃？万一那个小女孩是她捡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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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辰阳抢过她的酒瓶子，差点被她气笑了，「小女孩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就是她亲生的错不了！」


    「亲生的又怎么样？」周心乐继续跟他嚷嚷，「万一她已经离婚了呢？离婚带孩子你就不爱她了吗？」


    罗辰阳不说话了，周心乐指着他，眼睛发红，声音都变了调：「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一点小挫折就放弃，还美其名曰为你好，你知道女生要的是什么吗？是坚定的爱，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无条件站在一起的爱！」


    「生了孩子就不爱了？回国了就不爱了？真是的，男人真虚伪！」


    罗辰阳不知道周心乐是在骂他还是骂她的前男友，他把人弄上自己的床，他则坐在地上想了一晚上。


    周心乐的话给了他启发，罗辰阳把各种情况想了一遍，觉得还是放不下。


    两个星期后，罗辰阳找的机构，从国内发来信息，几张薄薄的纸满满都是字，上面印着陆宁和程程的大头照，他看了好几遍，做了个决定，回国。


    二十三岁的罗辰阳决定为自己想要的，拼一次。


    他在和陆宁分开的第七年回国，回到罗庆生的公司，顶着外人各色的眼光，给比自己还小的罗辰光打下手，罗辰光的妈小三上位后没几年就被打跑了。罗庆生玩得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在公司弄了个「后宫」，每天不重样地往外带年轻漂亮的姑娘出去过夜。


    罗辰光玩得比罗庆生还凶，全公司的员工看在钱的面子上，都敢怒不敢言，罗辰阳看不惯，一次外出应酬，罗辰光非要拉着新入职的女职工的手不放，女职工羞得满脸通红，罗辰阳出手把她救了下来，那女孩对她千恩万谢，罗辰阳也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没想到没过两天，就看到那女孩上了罗辰光的车。


    不过最后罗辰阳到底还是扳倒了罗辰光，他跟别的女人鬼混，飞过量差点死在床上，罗庆生得知消息后，急性脑梗，即使有顶级的医疗团队，他也无法回到公司工作。


    罗辰阳运筹帷幄，连升几级，最终得到了公司的管理权。


    这个结果，罗庆生不服，罗辰光也不服。罗辰阳让他们最好愿赌服输，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多久。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拼。感情方面，罗辰阳也相信这句话，公司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买了套房子，紧接着，在一个盛夏的傍晚，不急不缓地出门，跟在一对饭后散步的母女身后。


    在小女孩撞破头的瞬间，罗辰阳挺身而出。


    当时陆宁抱着程程，惊讶地看着他，「你是，罗辰阳？」


    罗辰阳淡淡回答，「谢谢你还记得我。」


    陆宁，你不用知道我为了能站在你面前，走了多远的路。你只要记得，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不管发生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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