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楼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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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诡楼管理员》作者：吴常【完结】


    简介


    爱冒险的安佳佳闯入麒麟大厦后，身边的人开始接二连三的消失。


    为了拯救昔日恋人，奇峰在经歷了一连串诡异事件后，迫不得已成为了大厦的管理员。


    然而故事才刚刚开始……


    它是将死之人的避风港，也是好奇之人的葬身地。


    靠近它的人，终将难逃一劫。


    第一章 诡楼（1）


    电梯在嘈杂的机械声中缓缓上升。


    安佳佳解开了衬衫上的一颗纽扣，唿吸顿时顺畅了许多。六个人挤在如此狭小的里，让原本患有幽闭恐惧症的她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幸好电梯里面一切正常，安佳佳暗自庆幸，并祈祷电梯能够尽快到达目的地。


    如今的世道，流量就是王道。如果不是为了挣钱，她根本不会选择做一个探险主播。谁不愿意坐在空调房内，唱唱歌，跳跳舞，哪怕打打擦边球就能挣到一般白领永远不可触及的财富呢？不过即便安佳佳长得并不难看，身材也不差，但年过三十的她，在那些美女如云的直播间里，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主播罢了。


    还好除了「食色性也」之外，恐惧同样能刺激人们的肾上腺素，让他们贡献出自己宝贵的流量。


    就这样，探险成为了安佳佳人生中新的转机。


    这份工作总的来并说不算难，无非就是在那些传说中闹鬼的地方走一圈，然后回到工作室，把录下来的视频剪辑一下发到网上，就能获得不错的流量，钱自然也就来了。有的时候为了节目效果，团队还会设计出一些小的「惊喜」，以填补整个过程中那些无聊的黑暗画面。


    安佳佳的胆子并不小，只是受不了如此拥挤的电梯罢了。


    「摄像机开了吗？」


    说话的是赵浩，他是安佳佳的项目负责人，虽然年龄小了一点，不过俨然已经有了一副领导者的模样。说话铿锵有力，做事毫不犹豫。


    「开了。」一个小伙子答道。


    「麦克风呢？别再像上次似的，录完了才发现没音频。这次再出问题就滚蛋！」


    「也开了。」一个女生低声答道。


    「你没问题吧？」赵浩看向安佳佳，眼神颇为担心。


    「没问题，放心吧，」安佳佳说道，「对了，现在几点了？」


    赵浩看了眼手机：「马上 12 点。」


    「摄像机给一个时间的镜头。」安佳佳说道，她知道观众们最爱看深夜 12 点录制出的视频。


    叮！电梯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安佳佳抬起头，头顶的屏幕上显示着数字 14。电梯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不过眼前并没有出现他们预想中的黑暗走廊，也没有七扭八拐的复杂迷宫。14 层仅仅是一间空旷的大厅，两边全是硕大的落地窗。大厅看上去格外简陋，找不到任何装修过的痕迹。


    「你确定是这里？」赵浩问道，他对于拍摄内容的期待值瞬间降到了最低。


    「是这里没错，14 层。」安佳佳说。


    「这里连个老鼠都没有，咱们怎么拍？在电梯口给大厅拍个装修设计图？」


    「你看那里。」安佳佳用手电筒发出的光束指向大厅中央——一副桌椅映入众人眼帘，桌子上似乎还摆着一盏檯灯。


    「摄像，给个镜头。」赵浩命令道。


    「这里看上去像是有人的样子。」安佳佳低声说道。


    「可是这里看上去并不像是人能待的样子。」赵浩看了眼脚下的毛坯地面。


    「所以才有的拍，不是么？」安佳佳朝赵浩眨了眨眼。


    「希望能拍点东西吧。」赵浩嘆了口气，挥挥手说道，「佳佳走第一个，其余人跟在后面，麦克风再检查一遍开没开。」


    「开了。」拿着麦克风的女生再次小声说道。


    安佳佳一人拿着手电筒，带领着其他人慢慢朝大厅中央走去，窸窣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内显得格外清晰。


    「佳佳姐，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啊。」举着摄像机的男生小声说道。


    「怎么了？」


    「这个大厅……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太大了？什么意思？」赵浩问道。


    「赵总，刚才咱们在楼下的时候，我大概估算了一下 ，整个大厦的宽度也就二十米左右，你看现在的这个大厅，两边的宽度看上去得有三十米了。」


    「你是不是转向了？把长度当成宽度了。」


    「那不能啊，这个大厅的长度更长，得有五十米了吧。」


    这时安佳佳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四周。


    「的确有点不对劲呢……」安佳佳呢喃道，不过对于已经去过很多闹鬼地的她来说，这个错觉有太多种可以解释的方式了。


    眼睛从来不会告诉人们真相。


    「两个机位赶紧把周围环境扫一下，注意突出距离感。」赵浩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兴奋。


    「佳佳姐，咱们对面的那栋楼是不是财富大厦啊？」拿着麦克风的女生突然问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嗯，怎么了？」


    「你看。」女生伸手指向对面的大楼，此时大楼内部灯火通明。财富大厦是这个区域的标志性建筑，许多科技公司和网际网路公司都在这里办公，所以即便是在凌晨三四点钟也有不少公司还在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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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安佳佳没明白女生的意思。


    「这个大厦的高度……好像有点奇怪。」


    安佳佳再次顺着女生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到片刻，寒意便顺着她的嵴背直冲而上。女生手指的财富大厦总共三十层，高度是他们这栋楼的一倍还多。而她现在却看到了对面大厦的顶层平台。


    「太他妈奇怪了。」赵浩也盯着对面的大厦喃喃自语，「咱们不可能看到对面的平台吧……对么？」


    「赵总，佳佳姐，要不咱们走吧……」女生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这个大厦好像有点邪门……」


    「慌什么！」赵浩低声呵斥道，「人眼的错觉太常见了，别屁事儿没有就要尿裤子！」接着他又望向对面的大厦，虽然嘴上说是错觉，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的这番景象。


    「继续拍摄，别忘了把对面大楼的画面也拍下来。」赵浩扭头看向安佳佳，「佳佳，你有问题么？」


    安佳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问题，继续吧。」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安佳佳前进的步伐却慢下来许多。不光是她一个人，其余五个人的脚步也都跟着慢了下来。他们全都觉得这栋大厦和他们之前去过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样。


    为了不让自己过于紧张，安佳佳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大厅中央的那副桌椅上。桌椅的样式看起来很復古，像是建国初期的产物。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也看清了檯灯的样子——那是一盏有着绿色长条灯罩的檯灯。


    安佳佳伸手按了一下开关，没想到檯灯竟然发出了微弱的黄光。


    短短不到十米的距离，安佳佳觉得像是走了一个世纪之久。在檯灯亮起的一瞬间，她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赵总，这里真的有点不对劲啊！」一个摄像师开口说道，「周围怎么全黑了？」


    安佳佳看向四周，不知在什么时候，对面大楼的灯光已经全部熄灭。不，应该是消失了。现在除了桌椅四周被檯灯照亮之外，目所能及之处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就连身边同事的模样似乎也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她抬起手，发现手电筒的光束此时也无法照到大厅的边缘。


    「连窗户都看不见了。」手拿麦克风的女生带着哭腔说道。


    「别慌！」赵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四周，突然指向前方，「前面有路！」


    众人顺着赵浩手指的方向看去，十米开外出现了一段向上延伸的楼梯，不过楼梯的尽头也被黑暗笼罩着。


    「刚才有这段楼梯吗？」安佳佳问道。


    「我……我没看见啊。怎么感觉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我……我也没注意。」


    「咱们还是往回走吧，这里太邪门了。」


    一时间，众人似乎都想赶紧离开这里。


    「闭嘴！」赵浩低吼一声，「都给我安静！」


    瞬间，大厅再度变得安静起来。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赵浩自言自语道，一串汗珠顺着他的脖子慢慢滑落。他不想放弃这么绝佳的拍摄机会，但这栋大厦确实也让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


    「我们还是先走吧……」安佳佳突然说道。


    「佳佳？你……」赵浩一脸惊讶地看向安佳佳，在他心中，安佳佳是最不可能说撤退的那个人。


    安佳佳看到赵浩无动于衷，便把嘴唇贴近他的耳边，用接近央求的声音小声说道。


    「快走吧，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


    第一章 诡楼（2）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奇峰的美梦。


    睡梦中，他梦见自己正坐在酒吧里，身边簇拥着数不尽的美女。他和她们推杯换盏，聊得不亦乐乎。正当他考虑下一步要进行什么项目时，便被这恼人的声音从天堂拽回了地狱。


    「谁啊……」奇峰在床上胡乱地抓着头髮，心想如果是什么上门推销的，肯定要狠狠给他一个大逼斗。


    不过敲门的人似乎并没有打算停止，反而越来越用力。


    「别砸了！」奇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刚下床就踩到了地上的空啤酒瓶，又重重地摔了一跤。


    「大早上的就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吗？」奇峰再度爬起来，怒气沖沖地朝门口走去，丝毫没有顾忌现在身上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也许是昨天的酒劲儿还没消失，他觉得自己的脚踩在地板上还是轻飘飘的。


    奇峰勐地打开门，眼前的人却让他愣住了。


    「王九鼎？你小子大早上砸我门干嘛？」


    王九鼎是奇峰的大学同学，身材和名字一样胖。他大学毕业后进了自家的食品加工厂，准备未来接手这个「家族产业」。不过就现阶段而言，他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


    王九鼎瞪着眼睛，嘴里喘着粗气说道：「安……安……」


    「来给我请安？」奇峰强忍怒火说道，「我这才几年没回来，老家规矩就这么多了？」


    「不是，不是……」


    「那怎么了？」


    「安佳佳，」王九鼎终于倒上来一口气，「安佳佳她疯了！」


    「疯了？」奇峰愣了一下，「咱们前天聚会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么？」


    奇峰口中的聚会，指的是他们大学同学毕业十周年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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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方便照顾家里年迈的姥姥和姥爷，奇峰高中毕业后选择了就读本地大学，也陪两位老人走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大学毕业后，奇峰一路向北成为了众多北漂中的一员。


    之所以北漂，一是为了出去见见世面，二是不想回忆起那段痛苦的往事。


    在北京的前几年，奇峰的事业顺风顺水。他和朋友合伙开了家传媒公司，几来，除了女人外，车子房子都有了。可就在最近的两三年里，他不知是走了什么背字，做什么赔什么，以至于最后连之前的积蓄都快要赔干净了。走投无路之下，他想起家里还有老人留下的房子，这才提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垂头丧气地回了老家。


    就在回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王九鼎联繫上了奇峰。说是大伙要搞一个毕业十周年的聚会，问奇峰有没有时间参加。奇峰本想拒绝，他知道这种聚会无非都是混的好的同学要在众人面前显摆一下而特意创造出的机会，但听到安佳佳也会去，他考虑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奇峰心中，安佳佳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看着站在门口的王九鼎，奇峰忍着宿醉后的眩晕感，尝试着回忆起前几天聚会时的场景。


    聚会是在周五的晚上，组织者把地点定在了一个高档饭店的二楼大厅，奇峰已经想不起来组织者的名字了，只是隐约记得王九鼎说过这个人近几年混的还不错，做了地产公司的老闆，手里有不少的楼盘。


    他不在乎这些。毕竟，他参加聚会只是为了能见安佳佳一面。


    不过直到聚会过半，安佳佳始终没有出现。而奇峰看着酒桌上的那些同学，勾肩搭背地给对方冠上「张总」、「李总」的称唿，心里更是觉得一阵噁心，便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自己肚子里灌酒。


    「你少喝点吧。」王九鼎夺过奇峰手中的酒杯，「峰子，你这几年没见，怎么变得这么孤僻了？就自己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奇峰撇了撇嘴，一只手按在王九鼎肥硕的肚子上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忽悠我呢，说什么安佳佳会来，她人呢？」


    「这我哪知道？」王九鼎一脸的无辜，「我专门给她打电话确认过，她说肯定来。也许是路上堵车耽误了吧。」


    「堵车？」奇峰眯着眼睛看了看手錶，「咱们这晚上九点还堵车呢？」


    就在这时，他感觉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你看我说吧，人肯定到！」王九鼎咯咯地笑了起来。


    奇峰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安佳佳。


    不过还不等奇峰说话，酒桌上的同学纷纷站起来欢唿。


    「这不是我们的校花安佳佳嘛！现在又漂亮了！」


    「佳佳，你怎么保养的这么好呀，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安美女，迟到了赶紧自罚一杯吧！」


    直到与众人熟络了一圈后，安佳佳才在奇峰的旁边坐了下来。而此时奇峰的酒也已经醒了大半。


    「你来了。」奇峰说。


    「嗯啊，今天公司事情有点多，所以来晚了。好久不见了呀！」安佳佳笑道。


    「是……好久不见了。」奇峰有些害羞地说道。


    「你最近怎么样？听说你毕业后去北京了，北京是不是比这里有意思多了？」


    「就那样吧，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感觉你好像老了很多，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还好吧……」奇峰不想谈起自己失败的工作，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呢？现在在做什么？我记着你大学的时候说想毕业了留校当老师。」


    「哎呀，当老师哪有那么容易。」安佳佳笑道，「我现在在做主播。」


    「主播？」一旁的王九鼎来了兴趣，眉飞色舞道，「哪种主播？帐号多少？我关注一下，到时候给你刷礼物。」


    「不用刷礼物，」安佳佳笑道，「我不做直播，是探险主播，都是剪完了视频再发到自己的帐号上。」


    奇峰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探险主播？这跟你毕业时候的设想差距还挺大的。」


    「还是挣钱最重要呀，」安佳佳说道，「没有钱，什么都干不了，对吧？」


    奇峰默默点了点头，十年不见，现在的安佳佳对他来说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了。他再度打量起安佳佳，一头飘逸的中分长发，修身的皮夹克和牛仔裤，脚上虽然穿的还是她上大学时最喜欢的匡威，但身上确实没有了十年前的那种单纯，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更为精明、干练。


    忽然，奇峰注意到安佳佳的手上还带着自己送她的戒指，只不过是戴在了中指上。


    「你还戴着这个呢？」


    「这个啊？」安佳佳看向手上的戒指，「还戴着呢，我还挺喜欢这个戒指的，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


    安佳佳伸手在脖子上一拽，一条挂着心形吊坠的项鍊露了出来。这条项鍊也是奇峰送的，和戒指是一对，吊坠背面和戒指内侧都刻着 ajj 三个字母。


    「这个……」


    「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奇峰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急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


    「对了，你这次回来待几天啊？」安佳佳问道。


    「我这次不走了。」


    「真的？」安佳佳惊唿道，「决定回来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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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算是吧，不过还没决定好要做什么。」奇峰苦笑道，他根本还没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回来的这一个月时间里，他每天只是用酒精麻痹自己，好让自己不再想起那些失败的日子。


    「那你要不要明天跟我们一块去探险？」


    「探险？」


    「对啊，就是去一些传说中闹鬼的地方，也不用做什么，就是转悠一圈而已。」安佳佳做了个鬼脸，「我记着你之前不是很喜欢看那些恐怖小说和电影么，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就咱俩？」


    「当然不是啊，还有我们团队的人， 五六个呢，不用害怕。」


    「哦，那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


    「本来就是些虚构的东西罢了。」


    「切，明明害怕了，还嘴硬。」安佳佳说道。


    不等奇峰解释，王九鼎又开口问道：「你们这次要去哪啊？」


    「麒麟大厦。」安佳佳说。


    「麒麟大厦？」王九鼎思索片刻说道，「我知道那个大厦，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过那里闹鬼……」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那里有问题。」安佳佳一副自豪的样子说道，「据说，但凡是进入过麒麟大厦 14 层的人，都会被诅咒的。」


    「诅咒？什么样的诅咒？」奇峰问道。


    「凭空消失！」


    「切！」奇峰摇摇头，「这种最不可信了，要是去了那的人都会消失，计划生育都省了。」


    「观众喜欢看不就好了，」安佳佳撇撇嘴，又问王九鼎，「怎么样，奇峰不敢去，你要不要一快来啊？明天晚上十一点半在麒麟大厦集合。」


    王九鼎看看奇峰，又看看安佳佳，小声说道：「我考虑考虑吧，明天可能还有事情……」


    「切，两个胆小鬼。」安佳佳无奈地摇了摇头，「怪不得你俩上大学的时候是好兄弟，都怂到一块去了。」


    说完话，安佳佳举起酒杯，和两人碰杯后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接着又与酒桌上其他的同学熟络地聊起天来。


    不知为什么，奇峰感觉安佳佳似乎很是期待明天的探险。


    但如果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阻止安佳佳进入那栋大厦。


    第一章 诡楼（3）


    虽然奇峰想立刻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去脉，不过考虑到自己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还是决定先把王九鼎请进屋里再说。


    「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安佳佳疯了？怎么回事？」奇峰???从卧室拿了一件 t 恤，一边穿一边问道。


    王九鼎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上凌乱摆放的啤酒瓶，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踩在上面，他这个体重，摔一跤就会像没了半条命一样。


    「我也不知道，昨天大半夜的，安佳佳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我根本听不懂。还问我什么有几个人之类的问题，把我也搞蒙了。」他坐在沙发上连唿带喘地解释道。


    「然后呢？」


    「我就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让她慢慢解释给我听。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直接对我破口大骂，骂的别提多难听了。还说什么我要是和别人合起伙来搞她的话，一定要让我好看，然后她就把电话挂了。」王九鼎双手一摊，「我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大姐了。」


    「然后你又给她打电话了吗？」


    「打了，不过电话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所以我这不赶紧来找你了么。你说安佳佳这是怎么了？」说完话，王九鼎站起身，自顾自地走到厨房，拉开了冰箱门，「峰子，你这最近过得是什么生活，怎么冰箱里除了啤酒就没别的东西了……有可乐吗？」


    「喝完了。」奇峰一边穿裤子一边说道：「咱们那天聚会后，你又跟她联繫了么？」


    「没有啊，前天晚上咱们聚会的时候我也喝多了，睡醒之后就是下午了。」说完话，王九鼎关上冰箱门，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奇峰觉得他有可能还是处于宿醉的状态，于是便从桌子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扔了过去。


    「然后半夜就接到她的电话了？」


    王九鼎一边喝水一边点头。


    奇峰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聚会的时候，安佳佳是不是说准备昨天夜里去探险？我记着是十一点半吧？」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王九鼎拍手说道。


    「她昨天是几点给你打的电话？」


    王九鼎看了眼手机通讯录：「确切地说……是今天凌晨两点半。」


    「两点半……这么说的话，她应该是探险之后给你打的电话。」


    奇峰拿出手机，拨通了安佳佳的号码。


    「怎么样，能打通吗？」王九鼎问道。


    奇峰摇摇头，说道：「通了，但是没人接电话。」


    「那咱们怎么着啊？安佳佳不会出什么事吧？」王九鼎说道，他看起来似乎比奇峰更担心安佳佳的安危。


    「只能是去找安佳佳问问了。」奇峰说道。


    「你知道她住哪？」


    「嗯……」奇峰犹豫了一下，「聚会的时候我问她来着，她说她现在住在一个青年公寓里。」


    「你小子还挺有心眼，」王九鼎翻了个白眼，「一顿饭的功夫连人家住哪都知道了。」


    「就是恰巧聊天聊到那了。」奇峰有些尴尬地说道，接着他取下了挂在门上的外套，催促着王九鼎赶紧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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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才信。」王九鼎撇撇嘴，站起身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咚咚咚。


    奇峰敲响了安佳佳公寓的房门。不过屋内并没有人回应。


    「你确定是这里吗？」王九鼎小声问道，「安佳佳会不会是逗你玩呢？」


    「应该不会吧，她也没必要骗我……」奇峰说道，接着又连敲三下房门，「安佳佳，你在家呢吗？」


    「这可说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哪知道你是不是从当年的一届书生摇身一变成流氓了。」


    「你少说几句废话吧。」奇峰现在根本没兴趣和王九鼎逗闷子。


    「要不咱们问问管理员去吧。」


    「嘘！」奇峰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听到屋内响起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有人，安佳佳在里面。」


    奇峰冲着防盗门喊道：「安佳佳！开门！是我，奇峰！」


    不一会，门内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接着，防盗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门缝之中。


    是安佳佳，奇峰有些吃惊，他觉得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是我，奇峰。」奇峰尽可能温柔地说道。


    安佳佳没有说话，通红的双眼随之消失在门缝后面。


    「我进来了……」奇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了屋中。安佳佳住的是间一居室，屋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整间屋子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所有东西全都凌乱地散落在地上。而她此时正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奇峰一边问，一边靠近安佳佳，「九鼎跟我说你的状态不太好。」


    听到王九鼎的名字，安佳佳瞬间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当她看到奇峰身后的王九鼎时，不禁发出了嘶哑的叫声：「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王九鼎被安佳佳的尖叫吓得一哆嗦，赶忙停下脚步，「祖宗，你别喊你别喊，我不过去。」他说道。


    「你出去！」安佳佳接着叫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接近崩溃。


    「我出去，我出去，你别激动。」王九鼎慢慢后退到了门口。又给奇峰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还是你来吧」。


    奇峰慢慢走向安佳佳，「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他俯下身子，单膝跪在安佳佳面前，轻声问道。


    「不该去的，我们不该去的……。」安佳佳嘴里呢喃着，眼睛却始终盯着地面。


    「不该去哪？麒麟大厦吗？」


    「如果不去的话，就不会有事了，就不会有事了……」


    「出什么事了？谁出事了？」


    「它一直在盯着我……我被它盯上了……」


    「盯上了？被谁盯上了？」安佳佳的话让奇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站起身，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安佳佳的公寓坐落在一条主干道旁，街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街对面是一片商业区，以二层建筑为主，视线范围内根本没有能监视这间屋子的地点。


    「拉上窗帘！拉上窗帘！」安佳佳绝望地喊道，「它就在外面！」


    奇峰赶忙合上窗帘，又跪在安佳佳的面前问道：「谁在外面？是不是有人在跟踪你？」


    「不该去的，我们都不该去的……」安佳佳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话，似乎根本没想回答奇峰的问题。


    奇峰看到安佳佳这副模样，感觉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就在他思考该怎么和安佳佳沟通时，王九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招唿奇峰赶紧过去看一眼。


    「你看这个。」王九鼎递给奇峰一张名片。


    「赵浩，项目运营经理……」奇峰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从哪找到的？」


    「就在门口的地上，」王九鼎说，「看起来有可能是安佳佳团队里的人。」


    「嗯，有可能。」


    「要不咱们找这个人问问？没准他能知道些什么。」王九鼎说，「安佳佳现在的状态，估计咱们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事情。」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奇峰盯着手上的名片自言自语道。


    离开房间时，奇峰最后看了一眼安佳佳，此时她仍旧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第一章 诡楼（4）


    奇峰看着眼前的男人，很难把他和「项目运营经理」这个词联繫到一块。


    赵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面色蜡黄，即便坐在舒适的牛皮沙发上，眼睛仍旧不停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他的眼神和安佳佳一样充满恐惧，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某个正在喝咖啡的客人暗杀一般。


    刚拨通电话时，赵浩果断拒绝了奇峰见面的请求。直到奇峰说出了安佳佳现在糟糕的状态后，赵浩才勉强答应了和他见一面，而见面地点就是这间位于闹市区的咖啡厅。


    「您好，我是奇峰，旁边的是——」


    「走吧。」


    见面后，还不等奇峰做完介绍，赵浩便带着他和王九鼎找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咖啡厅内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


    看到赵浩同样糟糕的状态后，奇峰便开门见山地问起了昨天去麒麟大厦探险的事情——他生怕再等一会赵浩也会像安佳佳一样发起疯来。


    赵浩磕磕巴巴地讲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把昨天五分钟里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这么说的话，你们进入大厦的时候是六个人，但是在 14 楼的时候却变成了七个人？」奇峰说话的同时感到浑身的汗毛都已经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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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赵浩咬着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你看到多出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奇峰问。


    「没有，看不清，当时周围太黑了……」赵浩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我数了一下，真的多了一个人！」


    「会不会是谁的影子呢？」


    「不可能！」赵浩瞪大眼睛，「我当时仔细确认过，不是影子，真的是多出来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除了你和安佳佳以外，还有别人发现多出来的这个人了吗？」奇峰又问道。


    「应该是没有，」赵浩说道，「我也没敢和别人说，他们已经够害怕了，如果这时候告诉他们多了一个???人的话，恐怕我们根本走不出大厦了。」


    「你们进了电梯后人数就恢復正常了？」


    赵浩点了点头：「而且我最后还看了一眼大厅，整个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你刚才不是还说周围太黑了吗？」奇峰问道。


    「当我们退到电梯口的时候，周围就恢復正常了。」赵浩颤巍巍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事实真的就是这样！」他似乎是怕奇峰不相信，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坚定。


    奇峰听后用手抹了把脸，靠在了沙发上。


    「峰子，这事儿听着有点邪门啊……」一旁的王九鼎小声说道，「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在恶作剧？」


    「不会的！」赵浩听到了王九鼎的窃窃私语，急忙解释道，「那个大厅非常安静，不可能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再消失！」


    「好吧好吧。」王九鼎赶忙举起手来，表示同意。他又看了一眼奇峰，尝试用眼神告诉他「这小子八成是脑子出问题了……」


    不过奇峰并没有理会王九鼎，他继续问道：「我听安佳佳说，你们在探险的过程中都会录制视频，然后回了公司再进行剪辑。你们昨天的录像有吗？我想看看。」


    赵浩摇了摇头，说道：「所有的视频，都没录上。」


    「没录上？」


    「什么都没录上！」赵浩的唿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在电梯里我就提醒过他们开摄像机，在 14 楼的时候我又提醒了他们一次，而且还专门让他们录制了几段特写镜头。结果事后却发现储存卡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会不会是你们忘开了？」王九鼎问。


    「你觉得两个机位全程都忘开机的机率有多大？」赵浩几乎就要吼了出来。


    奇峰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而且我们除了录制视频，还会有一个同事专门负责录音。」赵浩接着说道，「她上次录节目的时候就忘开麦克风了，之后我把她骂了一顿，跟她说如果再犯这种低级错误的话就直接滚蛋。昨天我特意提醒过她打开麦克风，而且我也看到她打开麦克风了。结果回到公司后，她的音频文件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这又该怎么解释？」


    「会不会是有什么强磁场之类的东西，让你们的设备集体出现故障了？」一旁的王九鼎说道。


    「我检查过，所有设备一切正常，而且 14 楼根本没有什么强磁场。」赵浩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别忘了，我们是做灵异节目的，磁场探测仪是我们必备的道具之一。虽然不敢说能靠这东西捉到鬼，但我确定那天探测仪的所有指标都没问题！」


    说到这里，赵浩懊恼地低下头：「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大厦不想让我们带出去任何关于它的资料……」


    听到这里，奇峰的脑袋里已经是一团乱麻——安佳佳他们进入大厦的这段时间里，有太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首先是 14 层的面积问题。从外面看，大厦的宽度只有二十米左右，而安佳佳他们进入 14 层后，发现大厅的宽度变成了三十米——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十米。虽然人眼可能会产生错觉，但是错觉真的会造成这么大的误差吗？


    第二就是大厦的高度。安佳佳一行人在麒麟大厦的 14 层竟然能看到对面大厦 30 层的顶层平台。就算麒麟大厦的层高再高，这也已经违背了科学常识，用「错觉」更是解释不了的。


    还有大厅中央的老式桌椅和檯灯，出现得未免太过突兀。


    不过整个过程中最难以解释的，就是黑暗之中多出来的第七个人。


    他是谁？为什么要混进安佳佳的队伍中，难道仅仅是想通过吓唬别人来获得快感？而他又是怎么混进队伍中的？赵浩说大厦的 14 层非常安静，一个陌生人想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人不知鬼不觉地混进队伍再凭空消失，的确不亚于是天方夜谭。而让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的是，所有能追溯当晚事件发生过程的资料竟然都不见了。如果说某一台机器发生故障确实可以理解，但是所有的设备同时出现故障，恐怕要比中彩票还难了。


    想到这里，奇峰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多出来的第七个「人」……它究竟是什么？


    「那你们走出大厦后，安佳佳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比如害怕或者……快要发疯之类的。」奇峰试探着问道。


    赵浩想了想，说：「安佳佳当时的状态还好，虽然可以看出来有点紧张，但是问题不大。她是我们所有人里面胆子最大的。」


    「出了大厦之后，安佳佳去哪了？」奇峰问道。


    「她朋友把她送回家了。」赵浩说，「不过我跟那个人不熟，也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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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的女的？」奇峰追问道。


    「男的，也跟我们一块去了 14 楼。」


    「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赵浩想了想：「他们见面的时候我听到安佳佳叫他名字来着，好像是叫……王九鼎。」


    听到这里，奇峰勐地看向王九鼎，而王九鼎此时也是一脸的惊讶。


    奇峰急忙问赵浩：「王九鼎？你确定是这个名字吗？」


    「确……确定啊。」赵浩有些疑惑，「我当时还觉得这个名字挺特别的，谁没事儿会叫九鼎啊。」


    王九鼎重重咳嗽了一声，盯着赵浩说道：「我就是王九鼎，而且昨天——我根本没去麒麟大厦。」


    正准备喝咖啡的赵浩听到这句话后，手腕一颤，杯子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第一章 诡楼（5）


    「你说什么？」虽然咖啡杯掉到了地上，赵浩的手依然在颤抖，「你……你就是王九鼎？」他瞪大眼睛，身体不断向后靠去，整个人几乎都要陷进了沙发里。


    王九鼎点了点头。


    「你们……你们没骗我吧？」


    「这种事儿骗你有意思吗？」王九鼎说道，「安佳佳都这样了，我们还拿你逗闷子？」


    「他的确是王九鼎，」奇峰盯着赵浩问道，「你确定昨天见到他了？」


    「我……我不确定。」赵浩低下头，开始胡乱抓起自己的头髮，「我想不起来昨天见到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嘶……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不应该想不起来的啊……」


    「身材和他一样吗？也是他这么胖？」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赵浩突然抬起头，脸上竟然挂着两行泪水，「我的记忆——好像找不到了。」


    奇峰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就忘了。难道赵浩患有阿尔兹海默症？


    「不着急，咱们先不聊这个了。」奇峰觉得此时应该先缓和一下赵浩紧张的情绪，于是又让服务员重新端上了一杯咖啡。


    「你平时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我指的是……记忆方面的问题。」奇峰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过。」赵浩抿了一口咖啡，轻柔的焦糖香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我们做项目运营的，工作中会碰到很多琐碎的事情，如果记忆力有问题是干不了这行的。这就好比一个视力有问题的人是註定当不了裁判的。我不敢说我的记忆力是最好的，但绝对要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好。」


    「连长相和身材都记不住，还吹什么牛逼。」王九鼎低着头嘟囔道。


    「那家族遗传这方面呢？比如……」奇峰停顿了一下，他思考着如何才能比较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你是想说阿尔兹海默症吧？」赵浩毫不犹豫地说道。他的眼神看起来比刚才正常了许多。


    「我只是觉得在没喝酒的情况下，这种突然的失忆似乎不太正常……」奇峰尴尬地说道，「而且，丢失的仅仅是某一段记忆。」


    「我们家没有这方面的遗传病。不过你说对了，事情确实不太正常，或者说是太不正常了。自从我们进入了麒麟大厦后，所有的事情就变得古怪起来了……」赵浩握着咖啡杯的手再度颤抖起来，「你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关于那个『王九鼎』的记忆丢失了以外，其他的事情你还能想起来吗？」奇峰试探性地问道。


    「我不知道……应该是可以吧。」赵浩说。


    「安佳佳见到那个『王九鼎』时是什么反应你还有印象吗？比如她有没有什么异常，又或者他们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之类的。」


    「他们……他们就是正常打招唿而已。」赵浩努力地回忆着，「我记着安佳佳当时还跟他寒暄了几句，好像是说什么『还是你胆子大』之类的……对了，我记着安佳佳还提起过另一个人……对，就是你！」赵浩指着奇峰说道，「她还问奇峰怎么没来，不过那个人回了句什么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听到这里，奇峰一脸狐疑地看向王九鼎，问道???：「你确定你昨天没去找安佳佳？」


    王九立刻鼎竖起三根手指说道：「我对天发誓我昨天真的没有去找安佳佳啊！」


    「那为什么安佳佳见到那个人之后，就跟见到你本人的反应一样？而且还提起了我？」


    「我特么也想知道啊！」王九鼎被问得直跳脚，突然他靠近奇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不觉得这个赵浩都快疯了吗？那个王九……那个人长什么样他都记不住了，偏偏就记住了安佳佳和那个人说的这两句话，你不觉得奇怪吗？还说什么自己的记忆力比大多数人都要好，这不是吹牛逼是什么？」


    奇峰嘆了口气，今天听到的所有事情，没有一件是不奇怪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起码能解释为什么安佳佳凌晨两三点会给你打电话了。」奇峰若有所思道。


    「你说的有道理……」王九鼎摸着下巴说道，「怪不得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问我什么几个人的问题，搞得我一头雾水……合着她以为我昨天和她一块去麒麟大厦了。」


    奇峰点点头，说道：「当她发现你根本没明白她说的事情的时候，她就以为你是在跟她恶作剧，所以才和你发火的。」


    王九鼎点了点头，又盯着赵浩问道：「你给老子说清楚了，昨天安佳佳见到的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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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赵浩似乎并没有听到王九鼎的质问，嘴里反而一直念叨着和安佳佳相同的话——「不该去的，我们都不该去的……」


    看到赵浩又变成了这副模样，奇峰心头一紧，急忙伸手晃了晃他，「醒醒！醒醒！」奇峰说道，他可不想赵浩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起疯来。


    谁知赵浩突然瞪大眼睛盯着奇峰说道：「全完了，我们全完了，那个诅咒，一定是真的！」


    「诅咒？」奇峰问道，他想起了聚会时安佳佳好像也提到过关于诅咒的事情。


    「凡是去过麒麟大厦 14 层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消失。」赵浩说道，「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人间蒸发……奇峰听到这个词后，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赵浩激动地说道，「一定是先从记忆开始！解释通了，所有的事情都解释通了。」


    「解释通了？你解释什么了？」王九鼎问道。


    「一定是先从我们的记忆开始，等我们的记忆都消失后，人也就跟着消失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还有别人的记忆出问题了吗？」奇峰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过我能感觉到，我们都逃不了……」赵浩再度扫视起四周，「从大厦出来后，我就觉得总是有人在盯着我，他们一定也有这种感觉……我们……我们全都逃不掉的！」


    说完话，赵浩突然站起身来，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在注视着某个东西一样。紧接着，他浑身发出剧烈的颤抖，发疯似的跑出了咖啡厅。


    等到奇峰和王九鼎追出去后，赵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马路上。


    「峰子……这人，是不是彻底疯掉了？」王九鼎问道。


    「安佳佳也说过，她被盯上了……」奇峰对着空无一人的大街说道。


    第一章 诡楼（6）


    奇峰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呦，峰子，今儿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接电话的是丁勇，奇峰的髮小，现在的刑警队支队长。两人儿时住在同一个小区，从小就是很要好的玩伴。即便是奇峰上了大学后，丁勇也会时不时的来找他喝顿酒。以至于丁勇和奇峰的大学同学也都比较熟络，尤其是和王九鼎的关系最为要好。大学时，他们三人常常一顿酒喝到天亮。


    奇峰认为，如果麒麟大厦真有问题的话，身为刑警的丁勇一定会知道一些内幕，哪怕是小道消息也好。


    一段简单的寒暄过后，奇峰直入正题：「老丁，有个事儿问你一下。」


    「嗯？你小子找我这个刑警能问什么事儿？你不会是犯事儿了吧？」


    「少扯没用的，」奇峰说道，「你听说过麒麟大厦吗？」


    「麒麟大厦？」丁勇想了想，「我知道啊，那栋大厦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那栋大厦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异常的地方？」丁勇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你指的是什么样的异常？」


    「比如说闹鬼……或者诅咒什么的。」


    丁勇突然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才重新说道：「峰子啊峰子，你是不是真疯了？怎么这种事儿你都信呢？闹鬼？还诅咒？咱们现在是唯物主义社会，哪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儿。」


    「你从来没听说过那里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吗？」奇峰还不死心，「哪怕小道消息也行。」


    「小道消息……」丁勇思索了一下，反问道，「峰子，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我倒是没什么事儿，不过安佳佳就不好说了……她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安佳佳？你的那个老相好？」


    「别说没用的，跟你聊正事儿呢。」


    「好吧好吧，安佳佳怎么了？」


    「安佳佳前几天去了一次麒麟大厦，回来之后就不太正常了，老说有人在盯着她。我听她同事说，他们当时在麒麟大厦里碰到了不少的怪事儿。」接着，奇峰简要地说了一下「多出来的第七个人」这件事。


    丁勇听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接着说道：「你这么一说的话，我突然想起来了，去年我还见过安佳佳，不过是在派出所。」


    「去年？在派出所？这和麒麟大厦有什么关系？不对，安佳佳为什么会去派出所？」奇峰一脑门的问号。


    「去年我办案的时候，正好要去辖区派出所取点材料，就碰见安佳佳了。你猜她当时在干嘛？」


    「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奇峰催促道。


    「民警在给她办拘留手续。」


    「拘留手续？」


    「嗯，我当时问了一下，民警说是安佳佳和几个人为了拍摄探险视频，大半夜私闯民宅。那间房子平时没人住，但不凑巧，那天夜里业主恰巧从外地回来了，把安佳佳他们抓了个正着，接着就报警了。」


    「可这跟麒麟大厦有什么关系？」


    「我看过当时的笔录，民警问安佳佳同行的一共有几个人，她说有同事也有朋友，具体几个人记不清了，而且她一开始就没数过人数。」


    「可这跟我说的情况不太一样吧。我说的是安佳佳在拍摄过程中发现多了一个人，等他们进了电梯后人数又正常了。」


    「这更说明没什么问题了。」丁勇说道，「人在紧张的情况下，错把人影当成真人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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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另一个人也看到了。」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奇峰瞬间没了说辞，「其他人应该是没有看到。」


    「这不就得了，六个人里面，两个人看到多出来一个人，其他四个人都没看到。你自己说说问题更可能出现在谁的身上？」


    「可是……」


    「别可是了，峰子。」丁勇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你关心安佳佳，如果她真是被吓到了，你正好用这段时间多陪陪她嘛，反正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儿。」


    「但是……」


    「如果麒麟大厦真的有问题，根本用不着你跟我说，早有人报案了，我们也早就处理了，你说对不对？就算真像你说的，有什么灵异事件是我们警察处理不了的，那我也没必要瞒着你吧？咱俩这关系你还不放心么。」


    丁勇几句话就把奇峰说得哑口无言。


    是不是自己真的过于敏感了？奇峰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力——也许正是因为对安佳佳的关心，才导致他把什么事情都往最坏的方面想。


    可是安佳佳见到冒牌王九鼎的事该怎么解释？奇峰犹豫了一下，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丁勇知道王九鼎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即便和他说了，他也一定会把这件事归咎于恶作剧。


    挂断了电话后，奇峰想给安佳佳打个电话安慰一下她，顺便问一下关于见到王九鼎的事。可安佳佳在电话那头刚听到奇峰的声音，便瞬间挂断了电话。


    看来还是先不要在安佳佳的面前提起王九鼎了，奇峰心想，如果她知道了那晚见到的是假的王九鼎，恐怕真的会彻底疯掉。比起搞清楚冒牌王九鼎是谁，他更在乎安佳佳的精神状态。


    奇峰看了眼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平时这个时间，他已经沉浸在了酒精带来的「多巴胺愉悦」中。想到这里，他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随手抓了瓶啤酒。


    「如果她真是被吓到了，你正好用这段时间多陪陪她嘛，反正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儿。」——他突然想起了丁勇的话，握着啤酒瓶的手也跟着缩了回去。


    明天还是去公寓找她当面聊一聊吧，???一早就去。奇峰关上冰箱门。如果还是聊不通的话，哪怕再把丁勇拽过来一块安慰她也行。毕竟，丁勇刑警的身份也许比自己更有说服力。


    第二天，奇峰一大早便出了门，拦了辆计程车直奔安佳佳的公寓。


    不过事情的发展似乎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站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安佳佳的屋内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是还没起床？奇峰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接着，他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一边敲一边叫着安佳佳的名字。可是屋内仍然没人回应。


    难道她出事了？奇峰顿时紧张起来，他想起了大厦的诅咒。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报警时，旁边邻居的门突然打开了。


    「大早上的敲什么敲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眯着眼睛，气哄哄地说道——不用想也知道，奇峰刚刚敲碎了他的美梦。


    「不好意思，我是来找朋友的，」奇峰有些尴尬地说道。


    「人都走了，到哪听你敲门去。」


    「走了？」奇峰一惊，「我昨天还来找过她。」


    「昨天大半夜拎着个行李箱就走了。」


    「您看见了？」


    「看见了啊，我到家开门的时候她正好出来。」小伙子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去哪了您知道么？」


    「这我到哪知道去？」小伙子一脸嫌弃地说道，「问管理员去吧，真是有病！」说完话，他便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提着行李箱走了？难道是昨天他和王九鼎离开后，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安佳佳不得不连夜搬到了别的地方？看来情况比想像的更糟，奇峰突然有点后悔昨天没有留下来陪着安佳佳。


    顾不得再多想，奇峰急忙向楼下跑去，他要找公寓的管理员问清楚——他必须要知道安佳佳的去向。


    等他跑到一楼大厅时，一个身材臃肿，身穿暗红色制服的中年秃头男人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一边刷着短视频一边咧嘴直笑，嘴角还挂着些许的食物残渣。


    「您好，昨天晚上是有一个叫安佳佳的人搬走了吗？」奇峰焦急地问道。


    管理员好像没有听见奇峰的问题，眼睛仍然盯着手机，嘴里发出难以掩饰的笑声。


    奇峰用力敲了敲桌子，大声问道：「请问昨天晚上是有一个叫安佳佳的租户搬走了吗？」


    被扫了兴的管理员一脸不悦地看向奇峰，接着他拿起桌上的茶缸，缓缓喝了口茶，又朝缸子里吐了口茶叶沫，「没听说过这个人。」他说。


    「她是你们公寓的租户。」


    「不认识。」说完话，管理员再度把目光移向手机。


    「你们公寓的租户，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呢？你不是管理员吗？」奇峰有些生气地说道。


    不过管理员似乎比奇峰更生气，「这个公寓的租户多了去了，我哪能记得都有谁啊！」他盯着奇峰说道。


    「她住在 312 房间。」奇峰克制着怒火说道。


    「我不管她住哪个房间，我们不能透露租户的信息。」管理员没好气地说道，「她要是真搬走了，你就自己打电话联繫她去，跟我这儿问什么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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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说话呢！」奇峰突然一把抓住管理员的衣领，「我再问你一遍，昨天是不是有个叫安佳佳的搬走了！」


    管理员被奇峰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边的茶缸也被打翻，掉落在地上。


    「小伙子，小伙子！」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奇峰扭头看到一个身穿制服的中年妇女正朝他这边跑过来，「小伙子，别动手。」女人跑到奇峰跟前，握住了他抓着衣领的手。


    「你说的安佳佳我知道，昨天是我值夜班。」女人说道，「我和安佳佳熟得很，我俩经常聊天的。」


    奇峰看了看女人，又瞪了一眼秃头男人，这才松开了手。而秃头男人此时就像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完全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这臭脾气。而且他是今天早班，昨天的事儿不知道。」女人解释道，接着她把奇峰叫到了一边，细语轻声地说道：「昨天安佳佳提着个行李箱来找我，我还以为她是要退租的。你知道，公寓退租都是要至少提前一个月打招唿的，所以我问她退租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然后她跟我说她不是办退租的，房间还留着，只是最近要出去住一阵，找我主要是想让我帮忙捎个口信。」


    「什么口信？」奇峰皱起眉头问道。


    「我想应该是给你的口信吧。」


    「给我的口信？您认识我？」


    「我当然不认识你了。」女人摆手笑道，「不过安佳佳说，如果有人来找她，就告诉那个人，她去了麒麟大厦。」


    第一章 诡楼（7）


    在麒麟大厦不远处的一间麦当劳内，王九鼎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聚精会神地听奇峰讲述早上发生的事情。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三个汉堡空盒，以及一份仅剩下几根的大薯条。虽然是早尖峰时段，但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显得格外冷清。


    听完奇峰的讲述，王九鼎差点把嘴里的可乐从鼻孔喷出来。他急忙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嘴。


    「峰子，你确定没听错？安佳佳去了麒麟大厦？」王九鼎用手指拨了拨奇峰的耳垂，想看看这只耳朵是不是用胶水粘上的，「这手感倒不像假的……」他嘟囔道。


    「公寓的管理员是这么说的。」奇峰拨开耳边的手指——他觉得王九鼎的这个动作简直猥琐到家了。


    「你说会不会因为那俩管理员是夫妻，老婆看见你欺负人家老公，就拿你开涮呢？」


    「那你觉得管理员是怎么知道麒麟大厦的？」


    「这我也说不好。」王九鼎一摊手，接着说道，「不过安佳佳去麒麟大厦？这根本讲不通啊。以她现在的情况，巴不得谁能一把火烧掉麒麟大厦呢。」他说到这里突然浑身一颤，「峰子，你说她该不会真的想去火烧大厦吧？那行李箱里装的会不会是燃烧弹啊？」


    听到王九鼎的猜测，奇峰的脑仁都快要炸了：「燃烧弹？火烧麒麟大厦？你打游戏打多了吧？」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摊上了个猪队友。


    「我这不是动脑子呢么……」王九鼎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猜测不靠谱，声音明显小了许多，「那你说咱们怎么办？」


    「去趟麒麟大厦吧。既然安佳佳留了口信，大概率是真的去了那儿。」


    「真的要去麒麟大厦啊？」王九鼎有些犹豫，「你别忘了安佳佳就是因为去了那儿才变成现这个样子的。你要不先给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打过了，不在服务区。」


    「要不然咱们还是先报警？」


    「怎么跟警察说？安佳佳不见了，但是她给我留了口信，告诉我她在麒麟大厦，现在需要警察帮忙去确认一下？」


    「好像是有点说不通，」王九鼎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哎！对了，你发小不是当警察呢么，就是那个丁勇。要不你跟他说一声，让他帮帮忙呗。」


    奇峰摇了摇头，说道：「他是刑警，不是片儿警。而且我昨天也跟他通过电话了，他说安佳佳只不过是被自己吓到了。」


    王九鼎撇撇嘴，似乎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走吧。」奇峰站起身说道。


    「真去啊？」


    「安佳佳说的是麒麟大厦 14 层有问题，其余的楼层我觉得问题不大。」奇峰看了眼窗外冷清的街道，用力拍了拍王九鼎的肩膀，「总得去看了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奇峰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麒麟大厦的样子——大厦一定是灰色的，也许墙上会布满大面积、如同水垢一样的污渍。大厦的门前大概率会是一片凋零和破败，杂草丛生。行人站在外面，就算想进去，说不定也会被它带来的压迫感劝退……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眼前的麒麟大厦竟然会是如此的——普通。


    大厦伫立在一条主干道旁，路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一眼看上去，大厦和其他的写字楼没有任何区别，干净透亮的玻璃幕墙，笔直的稜角和简约的线条，就好像不盖成这样就不配叫写字楼一样。


    不过与其他大厦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即便今天是工作日，麒麟大厦的门口却一个人都没有。


    奇峰站在原地，估算了一下大厦的宽度，大约二十米左右。他又抬起头，数了数大厦的层数，大约是十来层的样子。接着他望向对面，果然，麒麟大厦的高度只有街对面财富大厦的一半左右。看到这里，奇峰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也许赵浩的话并非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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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峰推了一下身旁的王九鼎，说道：「进去吧。」


    大厦一层是接待大厅，和大多数写字楼一样，大厅的地面和墙面被米白色的大理石瓷砖覆盖，清晨的阳光照到瓷砖???上，光线再被反射出去，使整个区域都显得格外明亮。离门口最近的墙角处摆放着一排崭新的棕色牛皮沙发。


    奇峰注意到接待大厅的面积看上去要比大厦的实际占地面积小了不少，不过他觉得这也正常，大多数写字楼的一层都会有一部分和接待大厅分离的办公区域。


    大厅正前方是电梯，不过只有一个电梯间，这在其他写字楼中并不常见。左手边则是一张接待台，接待台的后面是一扇紧闭的白色大门。而此时，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眼神略带阴郁的男人，正直愣愣地站在接待台旁，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男人收起惊讶，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问道。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眼角微微耷拉，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我们来这里找人。」奇峰说道。


    「不是大厦的人不能进。」


    「我们是来找朋友的，不是贴小gg的。」王九鼎解释道。


    「不是大厦的人不能进。」男人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奇峰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一次碰见有这种规矩的写字楼。


    「是我朋友让我们来这里找她的，」奇峰耐心解释道，「她应该是昨天晚上过来的。」


    男人没有说话，似乎是懒得和二人解释了。


    奇峰最受不了这种带着轻蔑的沉默了。他扭头走向电梯，倒要看看男人准备怎么阻止他。不过男人似乎并不想要做什么，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紧接着，奇峰便明白了男人如此淡定的原因——无论他怎么按电梯按钮，电梯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是不是坏了？」王九鼎在一旁小声问道。


    奇峰看了眼男人，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还就不信了……」奇峰嘟囔了一声，他看向接待台后面紧闭的白色大门——那里八成是消防通道，电梯用不了，大不了爬楼梯。奇峰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需要以多快的速度冲过去才能不被男人拦下来。。


    就在他准备调动起全身的肌肉时，身后的电梯突然发出了一声「叮」的提示音，接着电梯门被缓缓打开。


    一个身穿卡其色上衣，白色休闲裤的老人缓缓从电梯里走出来。老人的头髮已经花白，不过眼睛却炯炯有神。他看到奇峰和王九鼎后先是一愣，接着又望向站在接待台旁的男人。


    「来找人的。」男人说道。


    「哦？」老人似乎是来了兴趣，接着又打量起眼前的二人。


    「您是？」


    「哦，我是大厦的经理。」老人笑眯眯道。


    奇峰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已经步入退休生活的老人竟然会是大厦的经理。他沖老人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们的朋友昨天来大厦了，今天我们想来看看她。」


    「哦……」老人若有所思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安佳佳。」


    「安佳佳……」老人重复道，「我帮你看看。」接着，他走向接待台，不急不慢地操作起桌子上的桌上型电脑。


    「你们不要怪他，」老人一边点击滑鼠一边说道，他指的是身穿西服的男人。「我们大厦是禁止外人入内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规矩的写字楼。」奇峰说道。


    「你可能不了解，这个大厦是用来住人的，不是办公的，所以我们也要尽可能地保护好客人的隐私和安全。」


    「这里是酒店？」奇峰问道。


    「算是吧。」老人盯着电脑屏幕说道，「安佳佳……没错，是有这个人，昨天晚上住进来的。」


    听到老人的答覆后，奇峰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算落了地，他急忙说道：「那麻烦您带我们去找她吧，我们真的是朋友，或者您也可以给她房间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我叫奇峰。」


    「奇峰……」老人微微皱了一下眉，不过马上又恢復了笑容，「不用这么麻烦，我能看出来你不是坏人。」接着，他对身旁的男人说道，「给这个小伙子开一下电梯吧。」


    男人有些吃惊地盯着老人，不过见老人没有反悔的意思，也只能悻悻地低着头向电梯走去。


    「哦对了，」老人指了指王九鼎，「他不能上去。」


    「我不能上去？为什么？我看着不像好人？」王九鼎问道。


    「那倒不是。」老人依旧笑眯眯地说道，「大厦的规章制度很严格，今天已经破例了，就不要太多人上去了吧。如果让别的住户看到了，恐怕我们会接到投诉的。」


    奇峰想了想，对王九鼎说道：「没事，也别难为他们了。我自己去就行。」


    「那要是有什么事儿的话，就及时给我打电话。」王九鼎小声说道，「我就是沖也能冲上去，这俩人拦不住我的。」


    奇峰点点头，他觉得王九鼎似乎是有点小题大做了。起码到现在，这栋大厦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穿西服的男人在奇峰的注视下，用手里的门禁卡在电梯按钮处刷了一下，又按下向上的箭头，这时电梯门才缓缓打开。


    原来要用门禁才行，奇峰心想，他隐约间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开始说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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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上了电梯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安佳佳住在几楼。就在这时，老人跟着奇峰上了电梯，不过他似乎并不打算直接按下楼层按钮。


    「安佳佳在七层，712 房间。」老人淡淡地说道，「除了七层，麻烦不要去其他的楼层。」老人笑了笑，「主要是为了避免被其他客人投诉。」


    「好。」奇峰点点头。大多数情况下，他并不是那种会胡来的人。


    接着老人缓缓向后退出了电梯。穿西服的男人此时也站在电梯口，一脸严肃地盯着奇峰。奇峰被看得极不舒服，赶忙按下了关门按钮。


    直到电梯门彻底关上的一剎那，奇峰这才放松了下来。刚才男人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那目光看上去冰冷至极，但仔细回想，似乎又有一丝怜悯夹杂在其中。


    奇峰摇了摇头，停止了胡思乱想。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大厦十四层的按钮就位于自己视线的正前方——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周六晚上安佳佳他们按下了这颗按钮导致的。


    第二章 人间蒸发（1）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走廊里迴荡。


    奇峰走出电梯后，周围是明亮的灯光和一张悬挂在墙壁上的平面图。


    从图上可以看到，整个七层是由一间大厅和左右两道走廊构成。每道走廊的一侧各有 12 间客房，安佳佳的房间正好位于右侧走廊的尽头。


    奇峰把耳朵靠近木门，仔细探听着屋里的声音。


    咚咚咚。他又敲了三下。


    这时，屋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房门缓缓打开，安佳佳出现在门的后面。


    「你真的在这啊！」奇峰松了口气，他觉得安佳佳的气色看起来恢復了不少，「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担心死我了。」


    「哦，这里手机没有信号。」说完话，安佳佳转身走进房间，奇峰也立刻跟了进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搬到这了？」奇峰一边问一遍打量着房间。房间的布局和大部分快捷宾馆类似，一张床，一个独立卫生间，以及一些简单的家具，不过这间屋子里没有电视，看来大厦的管理者并没有为住户提供娱乐设施的打算。也许是他们认为现在看电视的人越来越少了吧，奇峰心想。


    「是真的……」安佳佳坐在椅子上盯着奇峰说道。


    「真的？你是说……」


    「诅咒。」


    听到诅咒这两个字，奇峰原本放松的心情再度紧张起来。


    「你是说……有人消失了？」


    安佳佳拿起桌子上的手机，递给了奇峰。「从周日开始看吧。」她说。


    奇峰接过手机，屏幕上是安佳佳的群聊记录……


    星期日 凌晨 1:33


    赵浩：小杜，你刚才是不是忘开机了？怎么什么都没录上？


    小杜：不可能吧赵总，我明明开机了啊……


    赵浩：那怎么什么都没有？储存卡是空的！


    郭燃：小杜，你是真不长记性啊……等着挨赵总收拾吧！赵总，你手下留情，小朋友不懂事。


    小杜：不应该啊……会不会是储存卡坏了？


    小杜：赵总，我真的开机了，我还专门检查过机器，一直都是录制状态。


    赵浩：郭子，你的储存卡里怎么也是空的？你和小杜怎么回事？


    郭燃：啊？？？开什么玩笑呢？


    赵浩：你俩明天白天来公司找我。


    赵浩：今天！周日！


    星期日 凌晨 3:14


    赵浩：真见鬼了，怎么什么资料都没有？周一上班全体开会！


    星期日 上午 8:36


    小雅：你们有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小雅：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一宿都没睡好 o(╥﹏╥)o 咱们昨天会不会是碰见什么脏东西了？


    郭燃：虽然那个大厦是有点怪，但你不至于吧，咱们也去了不少地方了……是不???是昨天被赵总吓到了？哈哈哈，赵总说开除你是逗你玩呢！


    小雅：佳佳姐，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郭燃：别没事儿老打扰你佳姐，人家现在是网红，忙着呢！


    星期日 上午 10:00


    赵浩：郭子、小杜，你俩明天再来公司吧，今天休息。


    郭燃：谢谢老闆！


    郭燃：@小杜 还不赶紧叩谢！


    星期日 中午 12:10


    小雅：我真的感觉不对劲……那个大厦的诅咒不会是真的吧？


    郭燃：别瞎想了，哪有什么诅咒。要不晚上我带你去喝两杯，酒壮怂人胆。


    小雅：@小杜 你感觉怎么样？


    星期日 下午 14:40


    小雅：@小杜 人呢？


    郭燃：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我刚才听见有人叫我名字呢，可我家现在根本没人啊！


    郭燃：赵总，你说麒麟大厦的事儿不会是真的吧？


    小雅：小杜怎么还没回信？他……不会是消失了吧？


    小雅：@小杜 @小杜 @小杜


    小雅：@赵浩 赵总，你在吗？小杜电话打不通了。


    郭燃：@赵浩 麒麟大厦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回復！


    星期日 下午 17:10


    赵浩：我下午见了两个人，真是见鬼了……我们完蛋了……


    郭燃：什么情况？你没事儿吧？


    星期日 下午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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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燃：人呢？？？到底什么情况！@赵浩 你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了？看到回復！


    星期日 晚上 21：00


    小雅：你们还好吗？我害怕……


    小雅：@赵浩 赵总，我明天想请假……


    小雅：@赵浩 赵总，你在吗？


    小雅：@郭燃 郭哥，你在吗？


    郭燃：等一下，好像又有人在叫我，我得去看看这孙子是谁，妈的……


    小雅：注意安全啊！小心点！！！


    星期日 晚上 22:00


    小雅：@郭燃 怎么样了？刚才是谁？


    星期日 晚上 22:10


    小雅：@郭燃 你还在吗？


    小雅：你们都在哪啊？怎么没人说话啊？


    小雅：你们倒是说句话啊！我该怎么办啊……


    星期日 晚上 22:30


    小雅：谁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看着手机屏幕上最后的留言，奇峰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唿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已经张开，正在拼命地唿吸着屋子里的空气。


    「他们……都消失了？」过了许久，奇峰才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话来。


    安佳佳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昨天晚上我看到信息后，给他们打过电话，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不通了。」说完话，她捂住嘴，似乎是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


    奇峰深吸一口气，浑身瘫软地坐在了床上。


    大厦的诅咒，竟然是真的……奇峰用手捂住脑袋，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相信安佳佳。


    除了安佳佳以外，所有进入大厦 14 层的人竟然都消失了……等等！


    「你昨天为什么会来麒麟大厦？」奇峰突然抬起头问道，让安佳佳来大厦的人一定知道关于诅咒的事情。


    安佳佳看了眼奇峰，说道：「我听见有人在跟我说话……他告诉我要想保命的话，就必须赶紧搬进麒麟大厦。」


    「听见有人跟你说话？」奇峰皱起眉头，「你指的是……幻觉？」


    「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在跟我说话。」安佳佳瞪大眼睛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听见了，是真的听见了！」


    「就因为脑袋里有个声音告诉你要来麒麟大厦，然后你就过来了？为什么就不能事先给我打个电话呢？」奇峰有些生气地质问道，他想起了当初安佳佳在提分手时也是没有一丁点的徵兆。


    「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到这里，安佳佳突然大哭起来，「我真的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奇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上前抱住安佳佳，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不会有事的……我……我也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直到安佳佳止住了哭泣，奇峰这才松开了她的肩膀。


    「来到这里后，你还觉得有人在监视你吗？」奇峰问道。


    安佳佳摇了摇头，说：「自从来了大厦后，感觉一切都正常了。」


    听到安佳佳这么说，奇峰稍稍放下心来。「先不管是谁让你来的了，看来这栋大厦确实能保护你。」他说道。


    安佳佳点了点头。


    「那你这几天先好好在这儿待着，我会帮你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奇峰握住安佳佳的手，看着她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也包括那个诅咒，奇峰心想。


    「那你准备怎么办？」安佳佳问道。


    奇峰皱了皱眉，他站起身，望向窗外。


    他发现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大厦的诅咒？人间蒸发？除了在电影和小说里，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事情。


    「也许……」奇峰想了想说道，「我应该先搞清楚那些消失的人究竟去哪了。」


    第二章 人间蒸发（2）


    奇峰从安佳佳的口中得知了赵浩的住处后，便马上和王九鼎赶了过去。两人站在门口，敲了足足有三分钟的门，不过房间内始终没有回应，也没人开门，唯独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不会是真的出事儿了吧……」王九鼎嘟囔道，「人间蒸发我还是第一次碰见。」


    「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奇峰说。


    就在这时，赵浩房间对面的防盗门突然发出一阵声响，接着，一个头戴捲髮棒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小伙子，你们是租房吗？」女人问道。


    「不租房，我们是来找人的。」奇峰迴答。


    「找人？找谁啊？」女人一脸疑惑。


    「赵浩，您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你们找他干嘛来这儿啊？」


    一旁的王九鼎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也许是因为……他就住这里？」


    「不可能的。」女人摇了摇头，「这里都半年没人住了。」


    「半年没人住了？」奇峰和王九鼎异口同声道。


    「对啊，都大半年了。」


    「您确定么？」奇峰追问道，「刚才我朋友亲口跟我说他就住这里的。」


    「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我就是房东！」女人不耐烦地说道，「快走吧，都跟你们说了没人了。」


    奇峰见女人要关门，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挡住了防盗门，说道：「等等，我们需要确认一下才行。」


    女人被奇峰的动作吓了一跳，大声嚷道：「你干嘛！手给我松开！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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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大姐，有话好好说，您别生气！」王九鼎急忙拉开奇峰，不过手里仍然拽着防盗门的把手，「大姐，这样好不好，您当我们是来租房的，麻烦能不能帮我们打开对面的门，让我们看看里面。」


    「你们有病吧？」女人白了王九鼎一眼，「刚才说来找人，现在又说来租房，搞什么搞！」说完话她便又要关门。


    「大姐大姐……」王九鼎急忙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如果对面屋子好的话，我们就租下来。就算最后没租……这些钱也给您，就当是辛苦您开一下门了。」


    女人看见红彤彤的钞票后，态度顿时缓和了不少，她一边点着钞票一边说道：「五百块钱？就开一下门？」


    王九鼎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点了点头。


    「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你们等会，我拿钥匙去……」说完话，女人关上门回了屋里。


    「五百块？上大学的时候怎么看不出来你这么大方。」奇峰说道。


    「老子这不是没时间点钱吗！」王九鼎不甘心地说道。


    没一会，女人拿着一串钥匙走了出来，领着二人朝对面的房间走去，一边开门一边说道：「都跟你们说了这里没人住了，你们还不信，不过看在你们诚意足够的面子上，我就……」说道一半，女人突然没了声音——她眼前的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


    奇峰拨开女人走进房间，眼睛不断地打量着四周。整个房间看起来就像是昨天还有人住过一样。开着的电脑，凌乱的被褥，还有堆在墙角的拍摄器材。


    看来这里的确是赵浩的房间没错。不过为什么房东会说这里已经半年都没人住了？想到这里，奇峰不禁皱起了眉头。


    「您确定这个房间空了半年了？」


    「我……我确实没把它租出去啊……」女人小声说道，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错愕中恢復过来。


    「那这些东西都是谁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


    「您有几把钥匙？」


    「就两把啊，」女人晃动着手中的钥匙，「都在我这呢。」


    奇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走向桌上的电脑，动了动滑鼠，屏保消失后出现了登录界面，提示需要输入密码。


    犹豫片刻后，奇峰弯下腰把安佳佳的生日输了进去。虽然提示密码错误，不过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沮丧。


    「你知道密码？」一???旁的王九鼎疑惑地问道。


    「不……不知道，就是瞎试试。」奇峰直起身子，把目光投向别处，「还是看看别的地方有什么线索吧。」他说道。


    奇峰和王九鼎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尝试着寻找一些有价值的线索，火车票，机票，欠条，哪怕是一封不知名的恐吓信也好，这样起码能说明赵浩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选择不辞而别。不过这些东西他们都没找到。


    而他们身后的女人此时也没闲着，她已经开始计算起这一屋子的东西究竟能卖多少钱了。


    「你说赵浩这小子，外表看着人五人六的，住的这地儿怎么这么乱。」王九鼎一边翻柜子一边说道。


    奇峰没说话，他觉得自己的房间没比这儿好到哪里去。


    「你那地儿也没比这儿好到哪里去。」王九鼎自言自语道。


    「少说点废话，赶紧找东西。」奇峰说道。


    「别找了！都赶紧出去！」女人在两人身后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前一阵我家亲戚的孩子在这住来着，正好这几天他出去旅游了，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你们都赶紧出去！屋子里的东西都别动！」


    「不是……大姐，刚才你还说这屋子半年没人租了。」王九鼎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年纪大了，记不住事儿了，不行啊？」


    「我刚才还给了你五百块钱呢。」


    「那五百是让我给你开门的，现在门开了，你们也看了，这里根本没你们说的那个人！」女人瞪大眼睛，「就算有，他也是非法入室！我不找他要这半年的房租就不错了，只要我报警，警察就得把他抓走！」


    「大姐，你才说了是你家亲戚的孩子住在这的。」王九鼎又气又想笑。


    「我……我要你管啊！」女人喊道，「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走我就喊人了！一看你们就不是好人！」


    王九鼎被女人的话气得直跺脚，跟着大喊道：「你还我五百块钱！」


    「我就不给！」女人跳起来喊道，「你们再不出去，我现在就报警了！」


    眼看事情就要闹大，奇峰急忙又塞给女人两百块钱，告诉女人他们说几句话马上就走，女人这才安静下来，不过再次警告他们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准拿走。


    奇峰把王九鼎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别把事情搞大，安佳佳现在还在大厦里等着咱们救她呢，咱们要是进去了，就更没人能帮她了。」


    王九鼎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并没有反驳。


    「咱们今天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确认赵浩是不是真的失踪了，」奇峰说，「先不管这个女人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赵浩看起来好像确实是消失了。」


    「你怎么确定的？」王九鼎惊讶道。


    奇峰指了指鞋柜，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间屋子里的东西虽然很乱，但是所有的鞋都是干干净净的，而且摆放得非常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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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九鼎顺着奇峰手指的方向看去，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说明这间屋子的主人对于鞋子有某种特殊的洁癖或者归纳癖，」奇峰说，「我在大厦里问过安佳佳关于赵浩的事情，比如爱好、生活习惯什么的。因为我觉得只有足够了解赵浩，才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消失了。安佳佳跟我说赵浩是个对于鞋子特别在意的人，如果鞋子上有一丁点的污渍，他恨不得能擦半个小时。再加上房间里的这些摄像器材，现在基本上能确定，这里就是赵浩住过的房间了。」


    「原来如此……」王九鼎摸了摸下巴，「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消失了？」


    奇峰接着指向了电脑桌的下方。


    「椅子？」


    「椅子的下面。」


    「拖鞋？拖鞋怎么了？」王九鼎看着随意摆放在地上的灰色拖鞋，不禁皱起了眉头。


    「假设赵浩没有消失，而是自行离开的。」奇峰说，「你觉得一个对鞋子有归纳癖的人，会在离开家的时候就让鞋子这样摆放在地上吗？」


    「你这么一说的话，确实有点奇怪……」王九鼎思索着，「不过那也就是一双拖鞋而已，说不定他就不在意拖鞋呢……而且就算他不会乱丢拖鞋，又能说明什么？」


    「最关键的地方不是他会不会乱丢拖鞋。」奇峰说，「你再看看拖鞋摆放的位置，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古怪？」王九鼎盯着地上的拖鞋陷入沉思，「你是说左右脚的位置不一样？」


    「没错！」奇峰说，「地面上的拖鞋，右脚的鞋被放在了左边，而左脚的鞋在右边，这显然违反了常理。」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赵浩喜欢反穿拖鞋？」王九鼎不解。


    「你再看一下两只拖鞋的位置。」奇峰引导着王九鼎的目光，「如果以椅子为中心的话，左脚的鞋正好在椅子中央偏左的位置上，人坐在椅子上时，左脚会自然地放在那里，这个没什么问题。但你看右脚的鞋……」


    「右脚的鞋……在更左边啊……」


    「你想想在什么情况下两只鞋才会这样放……」


    王九鼎思索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他重重地咽下了一口吐沫。


    奇峰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如果赵浩在消失的前一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话，拖鞋落下后就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第二章 人间蒸发（3）


    从赵浩家出来后，奇峰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又带着王九鼎去了一趟安佳佳的公司——果然不出所料，迎接他们的又是一扇紧闭的大门。


    走出办公大楼后，已经是下午三点。两人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川菜馆填补肚子，顺便也梳理一下从早上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


    「看样子他们确实是消失了……」奇峰一边夹菜一边说道，「今天是周一，公司没理由一个人都没有的。」


    「集体消失……这事儿可太大了。要不咱们赶紧报警吧？」王九鼎嘴里嚼着米饭说道，几粒大米随着他的话一块喷了出来。


    「你说话喷饭的毛病还没改呢？」奇峰用手弹走落在桌子上的米粒，顿时没了胃口，「我现在还不确定咱们该不该报警。」他放下筷子说道。


    「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有事儿找警察这不是常识么。」王九鼎想了想，又说，「你是不是担心报了警之后，警察会先把咱们当成犯罪嫌疑人，影响咱们救安佳佳？不过他们是消失，又不是遇害，和咱们扯不上关系吧……咱们怎么也得是算见义勇为、提供线索这一块的。而且说不定警察还能帮咱们想办法怎么救安佳佳呢。」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奇峰阴沉着脸说道，「我觉得警察根本帮不上忙。」


    「为什么？」王九鼎问道。


    「首先的一个问题就是，咱们怎么跟警察说那些人消失的原因？被诅咒了？还是因为去过麒麟大厦的 14 层？你觉得警察会相信吗？」


    王九鼎听到奇峰的话后，沉默地摇了摇头，原本挺直的后背也弯了下来。


    「而且安佳佳他们本来就是个小公司，说是工作室也不为过，消失的还都是成年人。站在警察的角度来看，这种小公司的员工集体消失有太多种可能性了——公司倒闭、老闆卷钱跑路、员工集体出差旅游等等，如果没有相关利益人去报案的话，警察恐怕都不会正式立案。」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王九鼎皱着眉说道。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是最重要的。」奇峰说，「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件事远比咱们想像的要复杂得多，恐怕已经不仅仅是集体消失这么简单了……」


    「除了集体消失，还有别的事儿？」王九鼎听到这里，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还记得赵浩的房东吗？」


    「嗯，拿了我五百，贪了你二百。」


    奇峰急忙摇了摇头，说：「我是说她不认识赵浩这件事儿。」


    「嗯……这件事儿是挺奇怪的。」王九鼎晃了晃身体，「不过你说会不会是她故意骗咱们的？一开始是不想开门才说不认识赵浩，看我给了她五百块钱之后，她见钱眼开这才同意开门。然后又不能再说自己认识赵浩，只能再找个别的理由把咱们赶了出来。」


    「她的样子不像是在骗咱们，」奇峰说，「她之所以赶咱们出去，大概率是想看看房间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然为什么咱们出来的时候她没跟着出来呢？如果她真的知道那间屋子有人住，肯定会跟着咱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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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有道理，」王九鼎摸着下巴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你还记得赵浩临走时说过的一句话吗？」奇峰说。


    「什么话？」


    「一定是先从记忆开始。」


    「一定是先从记忆开始……」王九鼎小声重复着，「那不是他当时给自己脑袋不好使找的藉口呢么。」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奇峰说，「不过今天遇见那个房东后，赵浩的这句话突然提醒我了。」他眯起眼睛，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也许赵浩和房东的失忆，都和大厦脱不了干系。」


    「你的意思是……大厦让他们失忆了？」


    「赵浩的事儿我说不准，不过那个女房东——她的失忆一定和大厦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你等下……」王九鼎突然来了兴致，又让服务员端上一罐啤酒。「你说吧。」他喝了一口啤酒，让奇峰继续说下去。


    「我之前给丁勇打电话的时候，跟他说了安佳佳遇到的怪事儿，还问他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麒麟大厦诅咒的事情。他当时觉得是我疯了，还说如果麒麟大厦有什么异常情况的话，肯定会有人找警察报案，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如果麒麟大厦能让人的记忆消失，就像那个女房东一样……「奇峰又用力地敲了两下桌子，「那么警察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关于麒麟大厦的事情！因为根本没人会记得那些消失的人曾经存在过，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找警察报案！」


    王九鼎听后，本能地用手抹了一把脸，说道：「峰子啊峰子，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你说的这事儿……是不是有点过于玄乎了？」


    「可是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到别的更好的解释吗？」奇峰盯着王九鼎说道，「而且咱们这两天遇见的这些事儿，哪件是正常的？」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王九鼎嘟囔道，「不过为什么咱们还没有失忆？照你这样说的话，赵浩的女房东都失忆了，咱们也应该失忆了才对吧。」


    奇峰摇了摇头，「这点我也想不明白……也许……」他想了想接着说道，「说不定是因为我们是安佳佳的朋友，所以赵浩的消失才不会让我们失忆。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就解释通了……」说到这里，奇峰突然愣了一下，接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王九鼎看着一言不发的奇峰，嘴角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安佳佳消失了，我们也会忘了她？」


    奇峰面色凝重地盯着王九鼎，缓缓地点了点头。


    「峰子，我问你件事儿，你得跟我说实话。」王九鼎扭了扭身子说道。


    「嗯？什么事？」


    「你现在对安佳佳是不是还有意思？」


    「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就问你是不是！」王九鼎一脸严肃地说道。


    看王九鼎不像在开玩笑，奇峰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结结巴巴地答道：「我……也许吧……我……我也说不清。」


    「你不会让安佳佳出事儿的吧？」王九鼎又问。


    「那肯定不会的啊！」奇峰提高了嗓门，转而又疑惑起来，「你到底想干嘛？」他问。


    王九鼎没说话，易拉罐在他的手中开始逐渐变形。


    「我也不会让安佳佳出事的。」他低声说道。


    第二章 人间蒸发（4）


    「什么？你昨天晚上去了麒麟大厦？」


    奇峰感到脑袋一阵眩晕，急忙扶住了门框。他的双腿有些颤抖和发软，身子却无比的僵硬。他吃力地挪动着双腿，费了好大劲儿才慢慢走回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今天一大早，奇峰就被王九鼎的敲门声吵醒。刚开门还没来得及问缘由，王九鼎便说出了自己昨晚去了麒麟大厦的事情。不过他说自己在 14 层的时候并没有碰见什么奇怪的现象，那里只不过是一间空旷的大厅而已。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奇峰盯着王九鼎问道。


    「其实……」王九鼎有些犹豫，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一直挺喜欢安佳佳的。」。


    「你……喜欢安佳佳？」奇峰一脸诧异。


    「不好意思，一直没跟你提过这件事。」王九鼎尴尬地笑了笑，眼里却尽是悲伤，「大学的时候我就挺喜欢她的，不过那时候她是你女朋友，所以我也没办法开口和你说这件事……」他突然睁大眼睛，「不过你放心，我从来没跟安佳佳提过这件事。而且我也从来没做过任何影响你们之间关系的事情。即便是你们分开后，我也没有——」


    「我知道，」奇峰打断了王九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了解你，也相信你。」


    王九鼎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过即便是这样，你也没必要去麒麟大厦的啊。」奇峰说。


    「我想救安佳佳。」王九鼎说，「现在只有这一种方法能救她。」


    奇峰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麒麟大厦的诅咒是假的，那我肯定不会有事，咱们就再想别的办法救安佳佳。如果诅咒是真的……」王九鼎扭了扭身子，眼睛盯着奇峰，「你一直都比我聪明，我相信你能搞清楚我身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比如我是怎么消失的……这样说不定就能想出来救安佳佳的办法，」他突然用力抓住奇峰的肩膀，「——就当是用我做实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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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有件事恐怕还得麻烦你，」王九鼎松开奇峰的肩膀说道，「这几天我能不能住你这儿，只有这样你才能了解事情发生的全部经过。」


    「这不是实验，这是自杀！」奇峰愤怒道，「你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我是不想让安佳佳消失，可我就想让你消失吗？」说到这，奇峰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拽住王九鼎，「跟我去麒麟大厦，你也住进去。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但大厦能保护安佳佳，一定也能保护你！」


    可王九鼎似乎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他盯着奇峰说道：「你确定那个大厦能保护她？她就是因为去了麒麟大厦才变成这样的！」


    奇峰一时间被王九鼎问得哑口无言——为什么其他去过麒麟大厦的人全都消失了，而大厦又为何会保护安佳佳？这一切都说不通，甚至是自相矛盾的。


    「我已经决定了。」王九鼎笑了笑，伸了个懒腰靠在沙发上，「别愣在那了，赶紧给我拿罐可乐。就冲着你鼎爷我这种乐于奉献的精神，你小子这几天就得把我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他盯着奇峰，眼睛有些湿润，轻轻嘆了口气说道，「峰子，这回真的就得靠你了。」


    奇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觉得王九鼎的行为太过鲁莽了。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就在他准备打开冰箱门拿可乐时，却突然停住了动作，「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他看着王九鼎说道。


    「怎么了？」


    「昨天你去麒麟大厦的时候，有碰见管理员吗？」


    「没有，大厅里没人。」王九鼎说。


    「然后你就直接坐电梯上 14 楼了？」


    「对啊，怎么了？」


    「哦……」奇峰皱了皱眉，「没什么，就是问问。」


    明明在白天需要刷卡才能进入的大厦，晚上却可以自由地出入，奇峰觉得这件事有些说不通。不过由于最近说不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个问题没一会儿便被他抛到了脑后。


    接下来的时间里，奇峰和王九鼎一同制定了一个详细而周密的「观察计划」。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未来几天，奇峰和王九鼎两人需要时时刻刻待在一块，不能分开。即便是一人一屋的情况也要尽量避免，要做到视线之内就能看到对方。如果碰到特殊情况，比如洗澡或者上卫生间，王九鼎也要不断地制造出一些声音，比如唱歌、自言自语等，确保奇峰能知道他依然在这间屋子里。


    观察期间，王九鼎如果有任何奇怪的感觉或者想法，必须第一时间和奇峰沟通，由奇峰进行记录——奇峰想要看看王九鼎会不会同样出现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由于两人不能分开，所以未来几天的吃饭问题只能靠外卖来解决。他们也怀疑过会不会有人突然冲进房间，掳走王九鼎。所以奇峰在门口接外卖时，王九鼎需要拿着扳手躲在客厅的拐角处以防万一。


    「峰子，你说如果真的有人要绑架我，咱俩能干过他们吗？」王九鼎看着手里的扳手问道。


    「这得看对方有多少人了。」奇峰拍了拍王九鼎圆滚滚的肚子，「但他们要是来人少的话，肯定是抬不动你。」


    两人经过商量后，觉得还是有必要用摄像头把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以便将来必要时可以把视频作为证据交给警方或者记者。不过考虑到出门购买摄像头会存在一定的风险，所以两人最终还是通过网络平台购买了三颗摄像头，只不过要明天早上才能收到货。


    晚上，两人一边吃着外卖，一边重新梳理白天制定的「观察计划」，直至每个细节都没有明显的纰漏后，他们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峰子，我觉得咱们现在好像是在干一件大事儿。」王九鼎喝下一口可???乐说道，「从小到大，我考虑事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周全过，就算咱俩准备抢银行也不过如此了吧？。」说完话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过奇峰并没有心情开玩笑，比起安佳佳，他现在更担心王九鼎的安全。


    「嘿，跟你说话呢。」王九鼎看奇峰不说话，用力拍了下他的大腿。


    「哦哦……我听见了。」奇峰心不在焉地回道，接着心里又是一阵打鼓，「应该没什么纰漏了吧？」他自言自语道。


    「放心吧，咱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了。」王九鼎笑道，「就算我消失了，你肯定也能把安佳佳救出来的。」


    「胡说八道，」奇峰有些不高兴，「你和安佳佳都不能出事儿。」


    「出不了事儿，放心吧。」王九鼎说，「现在你家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我肯定消失不了。」


    「你现在有没有被人监视的感觉？」奇峰问道。


    王九鼎想了想，又看了看四周，说道：「没有，一切正常。」


    「你确定？」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有没有事儿我还不知道么？」


    「没事就好……」奇峰稍稍松了口气。


    王九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吃完饭就犯困，看来该睡觉了……」


    「这才九点你就睡了？」


    「睡觉不是想睡就睡么？」说完话，王九鼎起身就要往卧室走去。奇峰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干嘛？」王九鼎诧异道。


    「你不是说睡觉吗？」奇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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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跟你一块睡！」王九鼎向后退了两步，「峰子，你在北京没学什么不该学的吧？」


    奇峰愣了一下，这才反过味来，他张口骂道：「学你奶奶个腿儿！咱俩白天说好了必须待在一个屋子里！」他打开卧室灯，从柜子里拿出铺盖扔到地上，「你睡床，我睡地上！」


    「这多不好意思……」王九鼎一边说，一边躺到了床上。


    铺好地铺后，床上的王九鼎已经发出了微弱的鼾声。奇峰平躺在铺盖上，再次梳理起白天制定的计划——虽然细节已经讨论了无数遍，但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掉了某个最重要的地方，不过想了半天，他始终没找到任何的问题。


    今天唯一一点不完美的就是没买到摄像头，等明天一早收到货后，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会被详细记录下来。就算出现最坏的结果——虽然这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结果，他也可以把王九鼎消失的视频交给当地的警方和记者。这样，麒麟大厦的事情就会在社会上引起关注，安佳佳也会获得更多的帮助，说不定事情就会出现转机。想到这里，奇峰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也许是白天用脑过度，没过多久，困意便如海啸般袭来，奇峰也在不知不觉中沉入了梦乡。


    不过他确实忽略掉了最重要的一点——时间的宝贵。


    等他第二天醒来时，床上的王九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第二章 人间蒸发（5）


    奇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想给丁勇打电话，可抖动的手指却根本不听使唤，无论如何也按不出正确的锁屏密码。他气得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一罐啤酒，费了半天劲才把拉环拽下来，接着便一股脑地往嘴里灌下去。


    王九鼎就这样没有任何徵兆地消失了。


    奇峰张大嘴巴，想要怒吼，想要大声唿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只能任由恐惧在身体里肆无忌惮地蔓延。


    直到喝完三罐啤酒后，他的颤抖才有所缓和。他拿起手机，再次尝试拨通丁勇的电话。


    「喂，峰子……怎么大早上的打电话啊……」电话那头的丁勇似乎还没睡醒，哈欠连天地说道。


    「王九鼎……消失了。」奇峰用尽浑身力气，才勉强地说出了每一个字。


    「谁？」丁勇又打了个哈欠。


    「王九鼎！」奇峰怒吼道。他心中积攒的压抑在一瞬间爆发——如果丁勇之前能相信自己，愿意帮一帮安佳佳的话，王九鼎现在根本不会消失。都是他，都是因为他！


    电话那头的丁勇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沉默了许久才接着说道：「峰子，你没事吧？怎么发这么大火？」


    「我他妈说王九鼎消失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奇峰破口大骂，「就是他妈因为你，王九鼎才消失的！」


    「峰子，你这说的都哪跟哪啊，我怎么听不懂了。」丁勇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疑惑，「而且——你说的王九鼎是谁啊？」


    还不等丁勇继续问下去，奇峰便匆忙挂断了电话。


    难道关于王九鼎的记忆也消失了？


    他又拿起手机，接连给几个大学时比较要好的朋友去了电话。可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说自己对「王九鼎」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也记不得班里曾经有过哪个姓王的胖子。


    挂了电话后，奇峰蜷缩到沙发的角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门口的防盗门一动不动。他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害怕——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夜之间就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寂静。奇峰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


    「餵……」奇峰接起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喂，是奇峰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


    「哎呀，峰子！可算联繫上你了！我是大春！」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激动。


    「……」


    「大春啊！咱们小时候经常一块玩呢！你忘啦？」


    「哦……」奇峰根本想不起来大春的模样，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想挂掉电话，但是出于礼貌，又只能继续听着。


    「我早就想联繫你了，不过一直找不到你的联繫方式。这不，问了不知道多少人，这才联繫上你。」


    「嗯。」


    「你最近怎么样啊？听说你之前去了北京，现在回来了么？」


    「……」


    「……餵？峰子，你还在听吗？」


    「你说。」奇峰闭上眼睛。


    「怎么听你无精打采的啊，是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你有什么事吗？」奇峰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这么多年没见了，当然是想你了啊！」电话那头的大春继续说着，「算一算，咱们也二十多年没见了呢。你现在还住在原先的小区吗？」


    「嗯。」


    「那可太好了！这两天我正好有时间，到时候我去找你坐坐吧，咱俩叙叙旧。」


    「对不起，这几天我不方便。」


    失去耐心的奇峰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现在根本没心情和什么大春或者大秋叙旧。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搞清楚发生在王九鼎和安佳佳身上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还不等他细想，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刚才的那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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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没心情叙旧。」奇峰接起电话后直接说道。


    「等等！」大春似乎很怕通话再度中断，「峰子，我知道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太好。」


    奇峰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是谁？」他问。


    「我真是大春！」电话那头说道，「是丁勇把你的电话给了我，小时候咱们仨经常在一块玩呢，你忘啦？小时候我特别瘦，老被人欺负，你和丁勇当时还为我打过架呢。」


    「哦……」


    「丁勇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状态不是太好，所以让我给你去个电话问问情况，他说你好像挺生气的。」


    「我没事。」奇峰说，「刚才是我没控制住情绪，才跟他发火的，帮我跟他道个歉吧。」


    「没问题，这个包在我身上。」大春停了一下，又说道，「刚才丁勇说你提到了一个名字，叫王九鼎。」


    「你认识他？」奇峰急忙问道。


    「我不认识，你别着急。」大春说，「你和这个王九鼎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大学同学。」奇峰说。


    「这样啊……」电话那边的大春似乎是在思考，「那你们在大学时有共同的朋友吗？」


    「有，」奇峰说，「不过他们好像都不记得他了……」


    「不记得？你指的不记得是什么意思？是记不清这个人了？还是……」


    「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奇峰说，「他们对王九鼎没有任何印象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接着问道：「那你呢？」


    「我？」


    「你对王九鼎的印象足够深吗？」


    「你是什么意思？」奇峰顿时警觉起来。


    「你别多想，我没什么意思。」大春说。


    「你有话就直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说道：「峰子，我现在在市医院的精神科上班，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要过来找我聊聊，咱们就当是聊天叙旧了，也许我能帮——」


    「去你妈的！」还不等大春说完，奇峰便吼了起来。


    「峰子……」


    「别他妈叫我疯子！我他妈不是疯子！」奇峰勐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告诉丁勇，我他妈根本没疯，疯???的是你们！」说完话，他勐地将手机向地面砸去，把它摔成了两半。


    「我没疯，我没疯……疯的不是我，是你们……」奇峰嘴里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话，心里却开始怀疑起王九鼎和赵浩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物。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觉？安佳佳也是幻觉？她真的存在吗？想到这里，奇峰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爆炸了。


    名片！赵浩的名片！他记得自己当时从安佳佳的公寓里拿走了赵浩的名片——只要找到了赵浩的名片，他就能证明自己没疯，证明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想到这里，奇峰开始发疯般的在屋子里一通乱翻。


    可是直到他筋疲力尽，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时——他依旧没有找到赵浩的那张名片。


    第三章 第一次接触（1）


    还不等穿西服的男人开口，奇峰便冲上去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


    「别废话，给我开电梯。」奇峰恶狠狠地说道，「自己开，还是让我逼你开，想清楚。」


    男人涨红着脸点了点头，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奇峰看到男人同意，这才松开了手。


    男人弯下腰，重重咳嗽了两声，接着直起身走向电梯，用门禁卡刷开了电梯门。


    奇峰走进电梯，按亮了七楼的按钮。电梯关门前，他兇狠的目光一刻也未从男人身上离开过，而男人同样注视着他，只不过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


    直到再次看见安佳佳的身影后，奇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确定这几天经歷的事情不是幻觉了。王九鼎不是自己的臆想，赵浩不是，麒麟大厦的诅咒也不是。


    他和安佳佳说了王九鼎消失的事情，沉默地坐在一旁观察着她的反应——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更多的绝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安佳佳问。


    「他说……」奇峰犹豫了一下，「他说他想救你。」


    接着，泪水溢出了安佳佳的眼眶。


    「是我害了他……」安佳佳抽泣道，「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真的从没想过……」


    奇峰握住安佳佳的手，「我知道，」他说，「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安佳佳看向奇峰，她的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奇峰没说话，摇了摇头。接着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你走吧。」安佳佳缩回被奇峰握着的手，「王九鼎已经消失了，我不想再连累你。」


    「我不会走的，」奇峰看着安佳佳，「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没人能救得了我。」


    「你别瞎说……」


    「我没有瞎说！」安佳佳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一切都晚了……」她瞪大眼睛盯着奇峰，「王九鼎救不了我， 你也救不了我，没人能救我的！」说完话，她捂着脸大哭起来。


    正当奇峰思考该如何安慰安佳佳时，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奇峰打开门，发现身穿西服的管理员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经理找你有事。」男人说。


    「经理？」奇峰想到了那个头髮花白的老头，「他找我干什么？」他问——难道是因为刚才硬闯大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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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走。」男人说完话便转身离开。


    奇峰看了眼屋内正在抽泣的安佳佳，又望向男人即将消失的背影，眼神不由的一亮——也许那个老头知道关于麒麟大厦诅咒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轻轻关上房门，小跑几步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回到一楼大厅时，老人正坐在靠近门口的牛皮沙发上，一脸微笑地望着奇峰。


    奇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眼神中充满警惕，「你找我干什么？」他问。


    老人保持着微笑，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上次你问我麒麟大厦是不是酒店，我跟你说『算是吧』，」老人看着外面的街景缓缓说道，「如果更准确一点的话，这里其实是一栋避风港。」


    「避风港？」


    「对，避风港。」老人转过身，表情中略带神秘，「大厦里住的都是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保护的，」老人又笑了起来，「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得到大厦的保护。」


    「你的意思是……」奇峰皱了皱眉，「大厦可以救安佳佳？」


    老人似乎并不急于回答奇峰的问题，「每个住进大厦的人，都会被保护起来，这栋大厦可以让他们暂时远离危险。」他说。


    「暂时？」


    老人点点头：「如果想要彻底摆脱危险，每个人都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


    「我刚才说过，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得到大厦的保护——大厦只对那些能够付出代价的人有兴趣。」老人答非所问道，「虽然这听起来挺无情的，还有些残酷，但毕竟大厦也保护了一些人，你说对吧？」


    奇峰木讷地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不是，我刚才是问，大厦能保护安佳佳？」


    「你觉得呢？」老人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我不知道……」


    「我相信你已经感觉到了，」老人说，「大厦的确在保护安佳佳。」


    「可安佳佳她是因为……」奇峰突然停住，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安佳佳曾经进入过大厦 14 层的事情。


    「你是想说安佳佳是因为进入了大厦 14 层才变成这样的吗？」


    奇峰听后一惊，他没料到老头竟然知道这件事，接着又问道：「大厦的 14 层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厦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它的理由。」老人再次答非所问地说道，「它要保护安佳佳，自然有它的道理。」


    「我没觉得这有什么道理，」奇峰说，「想让安佳佳消失的是大厦，现在保护她的还是大厦，这有什么道理？而且其他人的消失也全是因为大厦！」


    「但毕竟安佳佳现在还安然无恙地待在楼上，不是吗？」老人说，「至于那些人……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对吗？」


    「你们想要安佳佳付出什么代价？」奇峰攥紧拳头问道。


    老人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奇峰。


    奇峰接过名片，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和地址，问道：「谢无忌？」


    「他是大厦的后勤人员，专门负责处理一些大厦的外围事务。」老人说，「你现在去找他。」


    「找他干什么？」


    「这是大厦的安排，」老人说，「到了地方，你自然会知道的。」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奇峰有些生气地质问道，「我又不认识这个人，干嘛找他？大厦的事儿你还没跟我说清楚，今天不说清楚，咱们谁都别想出去！」说完话，奇峰后退两步站在了大厦门口，做出一副「谁也别想离开这」的样子。


    老人笑了笑，站起身子，晃晃悠悠的朝着他走了过去。奇峰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他接连后退两步，指着老人喊道：「你别过来！」——如果警察来的时候看到这里躺着个老人，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心想。


    不过老人似乎并不想接近奇峰，他停下脚步，「你如果真的想救安佳佳，就按照大厦的安排去做。」说完话，他转身走向电梯间，脸上的笑容一併消失。


    「现在只有大厦可以保护安佳佳。」他说道。


    第三章 第一次接触（2）


    奇峰在一片破旧的居民区内找到了名片上的地址。


    「无忌侦探社……」奇峰站在楼下，看着二楼窗户上的红色贴纸，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不是后勤人员吗？怎么会是侦探社？


    不过来都来了，他也顾不得多想，只能迈步走进单元门，顺着昏暗的楼梯向上走去。


    来到二楼，侦探社敞开着大门，房间内传来了嘈杂的电视机声。奇峰探头望向屋内，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头髮凌乱，身材消瘦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奇峰轻轻敲了三下房门。


    男人望向门口，「来了？」他说。


    「我是……」


    不等奇峰介绍自己，男人便伸出手招唿他进来：「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


    奇峰走进门，看了半天，发现除了办公桌、电视和茶几外，房间里只有面前的这张沙发可以坐人，于是他便坐在了沙发一角的空位上，下意识的和谢无忌保持了一定距离。


    谢无忌并没有搭理奇峰，仍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电视上播放的是一档真人秀栏目，此时女嘉宾因为回答了错误的答案而掉入水中，引得他发出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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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


    「奇峰是吧？」谢无忌盯着电视说道。


    「你认识我？」


    「大厦让你过来的？」


    「嗯，」奇峰点点头，「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无忌扭头看向奇峰，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你认识我？」他问。


    奇峰摇了摇头。


    「那我找你能有什么事？」


    奇峰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为什么大厦的人说话都这么欠揍？这个叫谢无忌的人和那个老头的说话方式简直不要太像，都是有话绕着说，从来不让人一次听明白。


    「开个玩笑！」谢无忌突然大笑起来，一只手搭在了奇峰的肩膀上，「今天来，主要是大厦想让你见一见世面。」


    「见一见世面？什么世面？」奇峰问道。


    「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谢无忌故作神秘，「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奇峰也懒得和谢无忌较劲，于是说道：「那就走吧。」


    「现在还不到时间，等会再说。」


    「等到什么时候？」奇峰问，他还想着一会回大厦看看安佳佳的情况。


    「等到咱们该出发的时候。」说完话，谢无忌再度把目光转移到电视上，咧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奇峰刚想发火，突然想起了老人最后的话——「现在只有大厦可以保护安佳佳」。于是他也只能松开拳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视节目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从未如此厌恶过屏幕上那个正在搔首弄姿的女嘉宾。


    直到深夜十一点，谢无忌才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旁边睡着的奇峰，说道：「走吧，时间到了。」


    谢无忌开着一辆破旧的黑色桑塔纳，带着奇峰直接上了环城高速。油门踩到底的桑塔纳虽然速度没多快，声音听起来却像快要散架一样。奇峰紧紧抓着车窗上的把手，生怕下一刻整辆车就会解体。


    半个小时后，车子从一个不知名的出口下了高速，接着又在省道上开了十来分钟，右转驶入了一条荒僻的土路。土路两旁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加上路况不好，车子只能以非常低的速度缓慢行驶。


    奇峰看了眼手机，马上就到午夜十二点了。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出门前没问清目的地。这里简直就是兇杀现场的最佳选择——如果有人被埋到这里，恐怕短时间内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说不定腐烂的尸体还会变成肥料……想到这里，奇峰悄悄把手伸进口袋，握住钥匙，让钥匙尖固定在食指和中指的缝隙中，变成了一个简易的「刺钉」。


    「快要到了。」谢无忌突然说道。


    「到……到了？」奇峰迴过神来，看向四周，「我们要去哪？」


    「一会别管看到什么，不要慌。」谢无忌叮嘱道，眼睛仍旧盯着前方。


    「会看到什么？」奇峰小声问道，却没得到任何的答案。


    就在奇峰纳闷他们会看到什么时，前方的路边突然出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他眯起眼睛，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不过下一秒，他浑身便起满了鸡皮疙瘩——那是一个身穿白色婚纱女人的背影。


    奇峰立刻屏住唿吸，咬紧牙关。随着车子越开越近，他注意到女人身上的婚纱沾满了泥土，显得非常破旧，裙摆上还有几处被撕裂的痕迹。由于裙摆太长，他看不到女人的双脚，不过看起来她似乎是在缓缓向前移动。


    车子经过女人时，女人没有任何的反应。奇峰看向后视镜，但是由于周围环境太暗，他没看清女人的长相。


    「刚……刚才……你看到了吗？」奇峰结结巴巴地问道，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这荒郊野岭的，不太对劲吧？」


    谢无忌点了点头，不过表情看起来并不紧张。


    「见……见鬼了？」


    谢无忌没说话。车子仍旧继续向前行驶。


    「咱们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奇峰盯着谢无忌问道。


    「嘘……」谢无忌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皱起了眉头。


    奇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又一次地屏住了唿吸——他看到刚才那个身穿婚纱的女人再度出现在了车子的前方，依旧是背对着他们，缓缓地向前移动。


    「操……」奇峰咬着牙骂出了声。


    车子再次经过女人时，奇峰鼓足勇气想要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人是鬼，可还不等他转身，谢无忌便一把将他按在了座位上。


    「别看。」谢无忌命令道。


    「为……为什么？」


    「你想让她坐进来吗？」


    奇峰听后不禁哆嗦了一下，连连摇头，「不……不想……」他说。


    「那就别看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打墙。」谢无忌说。


    听到这三个字，奇峰脑袋里嗡的一声，接着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起来——他没想到故事中的桥段竟然真的出现在了现实世界中。


    可还不等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女人的婚纱再次出现在了前方。


    「咱们该怎么办？」奇峰不敢再看女人，只能扭头盯着谢无忌，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谢无忌没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再度从女人的身边经过。


    就这样，两人在沉默中重复着相同的过程——看见女人，从女人身边经过，再到女人消失……原本紧张到极点的奇峰此时也逐渐冷静下来——只要不看女人，似乎就不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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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现在他们遇到了一个新问题——如何才能摆脱鬼打墙？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奇峰说，「好像走不出去了。」


    谢无忌点点头，「是有点麻烦，」他说，「没想到她会整这么一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奇峰再次问道，「咱们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你想出去吗？」


    这不是废话吗？奇峰心想。不过他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谢无忌突然一脚剎车，把车子停在了路中央。


    「下车。」谢无忌说。


    「下……下车？！」奇峰愣了一下，转身望向车后方，「咱俩在这下车不是找死吗？多少得再往前开一开啊！」他记得从上次经过女人身边到现在，也就过了一分钟而已。


    「是你下车。」谢无忌说。


    「我？」奇峰抓紧安全带，「你没开玩笑吧？让我在这下车？那东西就在咱们后面呢！」


    「只有你下车了，我才能破了鬼打墙，然后再回来救你。」谢无忌说，「否则照这样下去，咱们只能一直在这兜圈子，直到车开没油了，咱们一块完蛋。」


    「没别的办法了吗？」奇峰问道。


    谢无忌摇了摇头。


    正当奇峰犹豫时，谢无忌突然把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放心吧，有我呢，肯定没事儿。」


    「你确定能行？」奇峰问。


    谢无忌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坚定。


    奇峰深吸一口气，「行，这次我信你。」说完话，他开门下了车。


    「我该怎么做？」奇峰看着坐在车里的谢无忌问道。


    「跑！别被她抓住！」


    说完话，谢无忌一脚油门，车子直接沖了出去。


    片刻不到的功夫，桑塔纳的车尾灯便消失在了奇峰的视线中。


    第三章 第一次接触（3）


    直到奇峰迴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黑暗吞没。


    乌云笼罩的天空看不见繁星，也没有月亮。在这里，睁眼和闭眼看到的都是同一种黑色。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奇峰嘴里念叨着细碎的脏话，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刚想按照谢无忌说的跑起来，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哪里是前？哪里是后？他在纯粹的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如果没搞清应该往哪跑的话，万一和那个东西撞个脸对脸，就算没被吓死，恐怕也会变成神经病了。


    正当他踌躇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不像是脚步声，倒像是什么东西在和地面不断地摩擦。


    对了！手机！奇峰一拍脑袋，竟然忘了手机这回事。摄像头的闪光灯是他现在唯一可用的光源。


    奇峰哆嗦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了闪光灯——就在灯光点亮的一剎那，一团白色的东西映入眼帘。奇峰下意识的朝反方向飞奔起来——虽然没看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他敢肯定，它就是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


    奇峰疯一般地举着手机狂奔，灯光随着脚步胡乱摇摆。刚跑了没多久，一个可怕的想法再度涌上心头——如果是鬼打墙的话，自己这么没头没脑地跑下去，会不会又在前面碰见那个东西？


    想到这里，奇峰勐地停住脚步，用闪光灯向后照去——那个东西还没跟上来。他又向前照了照——前面也没有任何的异常。此时，周围再度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唯独他胸腔中剧烈的心跳声显得格外清晰。


    还好那个东西的速度不快，奇峰心想。如果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的话，他只需要和那个东西保持一定的距离便好——不要让它从后面追上来，也不要在前面碰见它。


    奇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才发现浑身已经湿透。谢无忌这个王八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破掉鬼打墙？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突然间，远处再度传来了声音。不过这次并不是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而是一连串急促而有力的脚步！


    奇峰立刻用摄像头照向后方，不禁???差点叫出了声——身穿婚纱的女人此时正提着裙摆，摇摇晃晃地朝自己奔跑过来！他这回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却只能看到两个黢黑的窟窿。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奇峰一边狂奔，一边不停地骂着。他感到脸上有些湿漉漉的，不过已经来不及搞清楚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了。


    随着奔跑的距离越来越长，奇峰感觉心脏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可身后的脚步声仍旧紧追不捨，不仅没有被甩掉，反而越来越近。


    就在他的体力即将到达极限，心想不如索性死在这里时，旁边的玉米地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唿喊。


    「奇峰！这里！」


    是谢无忌的声音！


    奇峰用闪光灯照向玉米地，看到满脸是血的谢无忌正躲在几棵玉米杆后面朝他挥手。「快过来！关上手机！」谢无忌小声喊道。


    奇峰顾不得多想，勐地一头扎进玉米地，躲在了谢无忌的身旁。就在刚关上闪光灯的瞬间，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与二人擦肩而过，又顺着道路向前跑去。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奇峰才敢再次打开闪光灯。


    「你这是怎么搞的？」奇峰看着满脸是血的谢无忌问道。


    「别提了，」谢无忌喘着粗气说道，「本来想破鬼打墙呢，没想到开得太快，路况又不好，车子直接爆胎翻到地里了。」他抹了一把头上的血，「还好命大，不然就交代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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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条路太危险了，咱们先往地里跑，」说着话，谢无忌便把奇峰拉了起来，「动作快点，要不然那东西一会又回来了。」


    奇峰吃力地站起身，他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没了知觉。「这样胡乱跑的话，咱们会迷路的。」他说。


    「不会的，」谢无忌指向地面，「咱们脚下是水渠，顺着水渠跑就不会迷路了。」


    「然后怎么办？」他问。


    「不知道，先活下去再说。」说完话，谢无忌拨开面前的玉米杆，沿着水渠向田地深处跑去。


    奇峰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在路边一直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便跟上了谢无忌的脚步——如果能在玉米地里坚持到天亮，说不定也可以躲过一劫。


    两人沿着水渠跑了五分钟左右，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是一摞一人多高的秸秆堆。


    谢无忌看了看四周，跑到空地中央，把秸秆堆掏出了一个能容纳一人的洞口。


    「你先躲进去。」谢无忌对奇峰说。


    「那你呢？」


    「我得想办法结束这件事。」


    「怎么结束？」


    「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说完话，谢无忌让奇峰坐进秸秆堆中，又用空地上的秸秆遮住了洞口，「我完事儿之后会来找你，在这之前，千万不要出去。」他又强调了一遍，「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听见没有！」


    奇峰听后连连点头。就算谢无忌不说，他也不想踏出秸秆堆半步。


    「关上闪光灯。」谢无忌说。


    「你到底准备怎么结束这件事？」奇峰追问道，不过这次却没有得到谢无忌的回应。


    就这样，奇峰独自坐在秸秆堆中，等待着谢无忌胜利凯旋的消息。周围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微风吹过时，秸秆上的叶子才会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今天来，主要是大厦想让你见一见世面」——奇峰现在终于明白谢无忌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唿它——鬼？丧尸？还是某种只存在于高维空间的生物？可是高维空间的生物又怎么会被自己看到？奇峰想不明白。他觉得至今为止，关于大厦的一切事情仍旧是一团迷雾。赵浩和王九鼎难道也是被这种东西抓走的？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开始担心起安佳佳的安危。


    而且大厦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见这种「世面」？奇峰摇了摇头，他想不出答案。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奇峰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他急忙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了谢无忌的声音。


    「你在哪呢？还活着呢吗？」


    奇峰看了眼手机上的陌生号码，对着话筒小声问道：「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大厦给我的，」谢无忌说，「你现在在哪呢？」


    「我还在秸秆堆里呢，你那完事儿了吗？」


    「再坚持一下，马上了。」谢无忌说，接着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对了，你躲秸秆堆里干嘛？我不是让你一直跑呢吗？」


    奇峰听后一愣，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让我躲在这的啊……」


    「我？」电话那头的谢无忌明显有些吃惊，「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


    「你他妈别跟我开玩笑啊！」奇峰骂道，「明明是你说翻车了，才带我跑到这，让我躲起来的。」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翻车了？你看到我的车了？」谢无忌问。


    「我……」奇峰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见到那个「谢无忌」的时候，周围根本没有车祸的痕迹。


    「赶紧跑！」谢无忌突然吼道，「你刚才碰到的根本不是我！」


    就在奇峰犹豫该如何是好时，周围的光线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他放下电话，从秸秆堆的缝隙中向外看去——外面竟然出现了一只燃烧着的火把。


    以及一双黢黑的眼洞。


    ——那个东西正趴在秸秆堆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奇峰。


    第三章 第一次接触（4）


    奇峰再度醒来时，整个人已经躺在了秸秆堆旁边的空地上。此时天色已经微亮，田地里响起了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


    「醒了？」


    奇峰艰难地坐起身，发现谢无忌正站在一旁盯着自己，嘴角还挂着若隐若现的笑容。


    「我……我这是怎么了？」奇峰揉了揉太阳穴，剧烈的头痛让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事儿，就是被吓到了。」谢无忌说。


    「吓到了？」奇峰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看到的一幕，「昨天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谢无忌点点头，「还好我及时完事儿，要不然你就交代在这了。」他指了指旁边已经熄灭的火把，「那个东西把你骗进秸秆堆就是想一把火烧死你，给你来个火葬。」


    听到这里，奇峰隐约间像是闻到了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煳味，不由得干呕了两下。


    「昨天我下车后，你去做什么了？」奇峰问。


    「也没什么，」谢无忌说，「我找到了那个东西被埋的地方，把它送走了。还好有你帮我拖延时间，如果没你的话，昨天的事儿还真有点难办。」


    「把它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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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当是把它超度了吧。」


    「超度？」


    谢无忌摆了摆手：「说太详细你也听不明白，反正那个东西再也不会出现了。」


    奇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接着问道：「对了，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被害者的游魂。」


    「被害者的游魂？」奇峰一愣，「被谁害死的？」


    「大厦的住户。」谢无忌冷冷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个杀人兇手就住在大厦里？」


    「你可以这么理解。」谢无忌说，「那个东西也许死得有些冤枉，所以一直在追杀兇手，直到兇手住进大厦变成了住户后，这才逃过一劫。而我只有把那个东西送走，他才可以彻底脱离危险。」


    「你是说大厦在保护杀人兇手？」


    谢无忌点了点头。


    「为什么？」奇峰有些生气地质问道。


    「大厦会保护每一个住户，这你知道吧？」


    「我知道，但是是非对错总得分清楚吧？哪有保护杀人兇手的道理？」


    谢无忌嘆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在大厦的眼里，是非对错不重要，一个人值不值得被保护，只看他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那这个兇手会付出什么代价？」


    「他最宝贵的东西。」谢无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沖奇峰挥手道，「走吧，事情办完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去哪？」


    「送你回大厦。」谢无忌说。


    回去的路上，奇峰又问了谢无忌很多关于大厦的问题，但谢无忌似乎并不想回答他，一路上只是沉默不语，专注开车。把奇峰送到大厦门口后，他便独自开车回了侦探社。


    奇峰刚踏进大厦，就看到老头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脸笑眯眯的模样盯着他，似乎是正在等他回来。


    「回来了？」老人笑呵呵道。


    奇峰皱了皱眉，没有接话茬。


    「昨天感觉怎么样？」老人又问。


    「你昨天让我找谢无忌到底是为了什么？」奇峰质问道。


    「让你见见世面。」老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见见世面？」奇峰听后气不打一处来，他走到老人跟前，恶狠狠地说道，「我昨天差点被活活???烧死！」


    「但你现在不是还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呢吗？」


    「那是我命大！」奇峰说，「再晚一步我就没命了！」


    老人没说话，脸上仍旧保持着标志性的微笑。


    「还有，这个大厦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杀人兇手都要保护？」


    「你都知道了？」


    「我在问你话呢！」奇峰就快要吼了出来。


    「别激动，你先坐下。」老人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别整些没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奇峰仍旧站在原地，并不打算坐下来。


    「我跟你说过，大厦会保护住在这里的每一位住户。」


    「就算他是杀人犯？」


    「只要他能付出代价。」


    「你们这是在包庇犯罪！」奇峰说道，「连杀人犯都保护，那谁保护受害者？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大厦是避风港，明明就是犯罪者的天堂！照这样下去，全世界的杀人犯都住进来不就好了，还要警察干什么？还要法律干什么？」


    「你好像没听明白说我的话。」老人慢悠悠地说道。


    「我知道——代价！你说的不就是代价吗？」奇峰感到胃里一阵翻滚，「都杀人了，付出点代价又算什么？杀了人应该偿命才对！」


    「不是每个人都资格付出代价的。」老人说，「而且——大厦要的代价，比生命宝贵得多。」


    「比……比生命宝贵？」奇峰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人的笑容里浮现出一丝神秘：「这里的住户是得到了大厦的保护不假，但你以为想离开大厦就那么容易？」


    「……」


    「在他们付出代价前，出去只有死路一条。」老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那……那一直住在这里不就好了。」


    「拒绝付出代价的，仍旧是死路一条。」老人说，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了任何笑容。


    「那……那安佳佳的代价……是什么？」奇峰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笑容再度出现在老人的脸上， 他盯着奇峰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厦自有它的安排。」


    「我想见安佳佳。」奇峰说。


    「你暂时见不到她。」


    「为什么？」奇峰瞪大眼睛。


    老人笑而不语。


    「我要见安佳佳。」奇峰咬着牙说道。


    「我说过，你暂时见不到她。」老人说。「不过你放心，她很安全。」


    「给我开电梯！」


    「没用的。」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奇峰攥住了拳头。


    老人见奇峰态度坚决，只能轻轻嘆了口气，看向接待台旁边身穿西服的男人，用眼神示意他打开电梯。男人刚用门禁卡刷开电梯门，奇峰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电梯，按亮了七层的按钮。


    老人刚想跟进去，却被奇峰阻拦在了电梯外。


    「用不着你跟着，我看完安佳佳就下来。」奇峰说道。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该如何帮安佳佳从这栋大厦逃出去。


    想到安佳佳和杀人犯住在同一栋大厦里，奇峰的心便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连唿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王九鼎说得对，这栋大厦根本无法保证安佳佳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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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退出了电梯，慢悠悠地对奇峰说道：「年轻人有脾气很正常，不过你要记住——真相永远不是通过眼睛和耳朵得到的。」


    奇峰虽然没明白老人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却知道了他刚才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电梯上了七楼后，他发现 712 房间里早已没了安佳佳的身影，就连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跟着一併消失了——整个房间的东西都被归置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就像是在等待着新房客的入住一样。


    奇峰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后，顿时慌了神，一边打开厕所、衣柜的门，一边不停地唿喊着安佳佳的名字。他甚至希望安佳佳只不过是和他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而已。不过在房间内找了一圈后，他仍然没见到她的身影。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老人的声音：「我和你说过，你暂时见不到他。」


    奇峰勐地回头，冲上去一把揪住老人的领子质问道：「安佳佳到底在哪？」如果老头不说实话，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心想。


    「15 楼。」老人笑眯眯地说道。


    奇峰瞪了一眼老人，推开他向电梯走去。可就在还有两步到达电梯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紧闭的电梯门，紧接着皱起了眉头。


    他记得清清楚楚，麒麟大厦明明只有十四层……


    ??第四章 临时管理员（1）


    「十五层？」奇峰盯着老人问道。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麒麟大厦不是只有十四层吗？」


    老人又点了点头。


    看来是得从十四层走上去了，奇峰心想。就在他手触碰到电梯按钮的前一秒，老人再度说话。「不要去十四层。」他说，「十四层没有通向上面的楼梯，而且，你也不会像安佳佳那样幸运。」


    奇峰的手指悬在半空，犹豫了片刻，他缩回手指问道：「那我该怎么去十五层？」


    「只有大厦的员工才可以进入十五层。」老人说。


    「那……」


    「如果你想见到安佳佳的话，只能先成为大厦的员工，」老人咳嗽了一声，「也就是实习管理员，这样你才能获得进入十五层的权限。」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并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老人说，「如果你不是大厦员工，就算进入了十四层，也是到不了十五层的。而且，这样做你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到时候就没人能救安佳佳了。」


    奇峰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笑了笑，说道：「人与人之间是需要信任的，我知道咱们之间现在还谈不上什么信任，不过你可以回想一下，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有对你撒过谎吗？」


    奇峰木讷地摇了摇头，虽然这个老头说话喜欢云山雾罩，但确实没撒过什么谎。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说过，安佳佳暂时是安全的，所以你也不用太着急给我答覆。」


    「我同意。」奇峰立刻说道。


    「你考虑好了？」老人似乎有些吃惊，「实习管理员可是——」


    「考虑好了，」奇峰打断老人的话，「我必须把安佳佳救出来。」


    「还是年轻好啊，」老人一边感嘆一边走到电梯前，按亮了下行按钮，「有冲劲儿，敢闯敢拼。不过以后碰见事了，还是要冷静一些，考虑清楚再行动，这样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电梯门打开后，老人招唿奇峰一块走进电梯。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安佳佳？」奇峰问。


    「明天九点来报导，给你办完入职手续，你就能见到她了。」


    「今天不行吗？」


    「现在你还不算是大厦的员工。」老人说。


    电梯门再度打开后，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层的大厅。身穿西服的男人仍旧一脸严肃地站在接待台旁，奇峰有些好奇他是不是整天都要站在同一个地方。


    「记得明天不要迟到。」老人叮嘱道。


    奇峰刚准备走出大厦，又站定了脚步：「对了，你刚才说实习管理员可是什么？」


    「实习管理员可是没有工资的。」老人笑着说道。


    第二天九点，奇峰准时来到了麒麟大厦。


    刚推开门，他便看到老人正站在接待台旁，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盯着他。奇峰皱了皱眉，老头每次微笑时，他都会觉得对方有着深不可测的城府。


    「来了。」老人笑呵呵地说道，「还挺准时的。」


    「帮我办理入职吧。」奇峰迫不及待地说道。


    老人点点头，走到接待台的电脑前，用滑鼠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昨天我已经把你的基本信息录入进了，所以今天的入职会比较简单，」老人说，「我先简单跟你讲一下工作内容。」


    老人拉开接待台的一张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蓝色卡片，递到了奇峰的面前。


    电梯门禁卡，奇峰认得这张卡片。之前大厦的管理员也是用这张卡片给自己刷开的电梯门。


    「之前我和你说过一些关于大厦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避风港的那些事情？」


    老人点点头，说道：「麒麟大厦是那些将死之人的避风港，他们住进大厦后，会得到大厦暂时的保护，而如果想彻底摆脱危险，他们需要付出特定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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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你可能对于大厦的这种做法并不贊成，」老人说，「不过，我觉得观点上的分歧应该不会影响你对待这份工作的态度，没错吧？」


    奇峰没接茬，又问道：「我的工作是什么？」


    「实习管理员的唯一工作就是看住电梯大门。」老人看了眼电梯间，「除了大厦的住户外，任何外人都不能进入大厦。」


    「可我怎么能知道谁是大厦住户，除了安佳佳外，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这个不难，只要是让你帮忙开电梯门的，都不是大厦的???住户。」老人说，「大厦的住户都有属于自己的门禁卡，当然，这个门禁卡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他们只有在来大厦的那天和离开大厦的那天才会用到门禁卡。平日里，他们大多数都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毕竟，没人想要走出大厦自寻死路你说是吧……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老人看奇峰紧皱着眉头，于是又说道，「总之，你的工作就是看好电梯，不要给任何人开电梯门，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就这一件事？」奇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哦对了，还有就是给新住户发放门禁卡，回收老住户的门禁卡。」老人笑了笑，「年纪一大，记性也不好了，总是丢三落四的，说起话来还没完没了的，你不要介意。」


    「我怎么分辨谁是新住户？」奇峰问。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老人笑道。


    该说的永远不说，奇峰心想，不过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老头的这种说话方式。


    「对了，还忘了一件事儿，我这记性啊，」老人拍拍脑袋，走到接待台后面的白色大门前，「这里面有一间宿舍，」老人拉开门，门后出现了一条昏暗的走廊，宿舍位于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


    「你的这份工作只需要上白班，晚上是不用值班的，不过大厦还是为你准备了员工宿舍。」老人一边说一边打开宿舍门，奇峰注意到屋子里的布置和安佳佳七楼的房间一模一样，「如果你没地方住，或者什么时候懒得回家了，就可以在宿舍凑合一宿，虽然有点简陋，但睡个觉还是没问题的。」


    奇峰点点头，又看向走廊尽头的一扇大门。「那扇大门是通往哪的？」


    老人好像是没听到奇峰的问题，径直走回了大厅。吃了憋的奇峰也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关于这份工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老人站在接待台旁问道。


    「如果大厦之外的人进入大厦会怎么样？」奇峰试探着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老人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是说……」


    「如果进入的是其他楼层，就算死不了，也会厄运缠身。」老人像是猜透了奇峰的心思，「所以，看好电梯门，不仅是你的工作，也是为了其他人的安全着想。」


    「那我上白班，晚上是谁值班？」奇峰又问。


    「晚上没人值班，」老人说，「一般情况下，晚上是不会有人进出大厦的。如果有特殊情况需要加班我会提前和你说。」


    奇峰皱了皱眉，心中觉得有些古怪——安佳佳一行人和王九鼎都是晚上进入大厦的，而且从没听他们说过关于门禁卡的事情。所以，他们究竟是怎么进入电梯到达十四层的？


    「对了，那个人呢？」奇峰迴过神来。他指的是那个身穿西服的男人，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见到男人的身影。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这里的正式管理员。


    「哦，他啊……」老人有些欲言又止，「他工作上有些失误，所以被辞退了。」


    「失误？是因为他没看住安佳佳，让他们进入大厦的事儿吗？」


    老人看了眼奇峰，缓缓说道：「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其他的事情不要问太多。」


    「他也消失了吗？」奇峰问道。


    老人咳嗽了一声，说道：「你未来在大厦工作，会碰到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遇见这些事情后，最好的办法不是去一探究竟，而是耐心等待答案的出现。」他拍了拍奇峰的肩膀，「大厦做的所有事情都有它的道理，以后你会明白的。」


    「还有，虽然你已经是大厦的临时管理员了，十四层也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不要私自进入那里，这不是建议，而是警告，明白吗？」


    奇峰点了点头。


    老人笑了笑，缓缓说道：「入职手续已经办完了，你要是想看安佳佳的话，现在就可以上去了。」


    ??第四章 临时管理员（2）


    「怎么上十五楼？」奇峰问老人。


    「直接上去就好。」


    「从电梯？」奇峰有些疑惑，他印象里电梯最高只能通往十四层。


    老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奇峰半信半疑地走向电梯间，用门禁卡刷开了电梯门。刚踏入轿厢，他便瞪大了眼睛——十五层的按钮此时赫然出现在了十四层按钮的上方。可他十分确定，之前进入电梯的时候，十五层的按钮是绝对不存在的！


    奇峰看向电梯外，发现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于是他只能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按亮了十五层的按钮，等待着电梯门的关闭。


    电梯门再度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铺着红色地毯的明亮走廊。走廊两侧是雪白的墙面和明晃晃的白炽灯。而走廊的尽头，是两扇紧闭的棕色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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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佳佳……就在大门后面？奇峰迈步走出电梯。


    他沿着走廊缓慢向前走去，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一丁点的声音。走到一半时，他发现这条走廊没有任何的岔口。难道整个十五层只有一个房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门后的空间恐怕会非常大了。


    奇峰在木门前站定脚步，先是用力推了推门，发现它纹丝不动。接着他轻轻地敲响了木门，敲门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没过一会，木门打开了。门后站着的人正是安佳佳。


    「你真的在这！」奇峰见到安佳佳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还不等奇峰再说话，安佳佳便一把抱住了他。


    「佳佳，你——」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嘛。」奇峰拍着安佳佳的后背安慰道，「我不会丢下你的，放心吧。」


    听到奇峰这么说，安佳佳紧抱着的双手才慢慢放松下来。等两人分开后，奇峰看到安佳佳的眼睛已经通红。


    「你怎么到十五楼了？」奇峰问。


    「我也不知道。」安佳佳说，「一觉醒来就在这了。」


    「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了？」奇峰感到一阵诧异。


    安佳佳点点头，「进来说吧，」说完话，她转身向屋里走去，奇峰也跟着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后，奇峰发现安佳佳住的竟然是套间，而且整个套间的装饰也比之前七楼的房间豪华很多。硕大的客厅，真皮的沙发，还有各式各样的高档家具，卧室也从之前的单人床升级到了双人床。唯一遗憾的是这间屋子里仍旧没有电视或其他任何的娱乐设施。


    让奇峰有些困惑的是，如果十五层只有这一个房间的话，那么这层的使用面积和实际面积差了简直不是一星半点。不过奇峰在房间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能通往其他地方的机关或是暗道。


    「他们这是给你升级到总统套房了？」看完房间的布置后，奇峰本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却看到安佳佳仍旧是一副紧张的模样，于是他又说道，「对了，我现在是大厦的临时管理员了，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你。」


    「临时管理员？」安佳佳有些疑惑，「你在这个大厦上班了？」


    「嗯，阴差阳错的。」奇峰说道。接着，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安佳佳……


    「这么说的话，你是为了救我才当的管理员，」安佳佳眼神中充满感动，轻声说道，「谢谢你。」


    「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奇峰感到脸颊一阵发烫，「我说过，我会救你的。虽然现在我还没搞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说到做到！」


    一滴眼泪顺着安佳佳的眼角滑落，「大学的时候，是我对不起你。」她说，「当时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根本没时间和你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其实——」


    「没事的，」奇峰急忙打断了安佳佳，他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烫，于是深吸一口气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安佳佳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你这几天吃饭是怎么解决的？」奇峰换了个话题问道。


    「吃饭的时候，外面会有人敲门。」


    「是谁？」


    安佳佳摇摇头，「不知道，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奇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安佳佳说，「每次开门，外面只有一辆餐车。哪怕外面刚敲门我就开门，也见不到人。」


    奇峰听后皱紧了眉头。


    「对了，你是怎么上来的？」安佳佳问。


    「我？」奇峰没明白安佳佳的意思，「我就是坐电梯上来的。」


    「电梯？！」安佳佳瞪大眼睛，「电梯在哪呢？」


    「电梯……电梯就在对面啊，怎么了？」


    「不可能的！」安佳佳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这层根本没有电梯。」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奇峰也跟着起身走到门口，「我就是坐电梯上来的，你看……」


    话刚说到???一半，他便彻底愣住了——此时走廊的尽头，竟然是一堵白墙。


    「电……电梯……怎么不见了？」奇峰磕磕巴巴地说道，「电梯明明就在对面的。」说完话，他快步朝走廊尽头走去。可到了那里，面对着他的仍旧是一堵白墙。奇峰把手放在墙上，胡乱地摸索着什么，一会敲敲墙面，一会又把耳朵贴在墙上，可鼓捣了半天，他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面前只是一堵普普通通的白墙，没有机关，也没有暗格。


    奇峰扭头看向安佳佳，发现她此时已经扭头往房间走去。


    「佳佳，我真的没骗你，我刚才就是坐电梯上来的。」


    安佳佳没有说话，径直走回了屋里。


    奇峰感到无比委屈，又扭头向后看了一眼，接着大叫了起来。


    「电梯！电梯就在那！」


    走廊对面，电梯间赫然在目。奇峰激动地手舞足蹈：「佳佳！你看我没骗你！电梯就在那！你快出来！」


    可即便奇峰喊破了喉咙，屋里的安佳佳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奇峰觉得有些奇怪，便走进房间，这才发现安佳佳正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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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佳……你……」


    「我知道你没有骗我，」安佳佳抽泣道，「……是我被大厦困在这里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奇峰不停地摇头，就算这栋大厦再邪门，自己能看到的电梯，安佳佳没理由看不到的。他走到安佳佳身前，一把拽住她，「你跟我过来。」他说道。


    五分钟后，奇峰浑身颤抖地坐在了沙发上。


    他刚才拽着安佳佳做了一系列的实验，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要安佳佳不在自己的房间内，原本电梯间的位置就会是一堵白墙。而只有安佳佳关上门待在房间内，电梯才会再度出现。


    更诡异的是，即便是安佳佳站在走廊里，等着奇峰坐电梯上来，电梯只会在她视线之外的地方随机出现。而如果奇峰不走出电梯，无论安佳佳在走廊里如何寻找，两人始终都不会看到对方。


    这间电梯，似乎是两个不同空间的「中转站」。


    奇峰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拳头——安佳佳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四章 临时管理员（3）


    奇峰从十五层下来后，独自一人坐在大厅，望着门口发起了呆。


    大厦的诅咒、路边的新娘、突然出现的十五层以及被困在那里的安佳佳。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次又一次地摧毁了他对这个世界的固有认知。


    而现在最棘手的问题仍然毫无头绪——他究竟如何才能让安佳佳摆脱危险。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开始在他的身体里悄然蔓延。


    忽然，奇峰注意到一个手提行李箱，身穿黑色风衣，梳着背头的男人出现在大厦的门外。男人看起来显得有些紧张，在门外窥探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朝着接待台走了过来。等男人走近后，奇峰注意到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异常——一块若隐若现的暗灰色阴影，似乎正隐藏在他的印堂深处。


    「这里是麒麟大厦吗？」男人问道。


    「嗯……」奇峰迴答。


    「我要入住。」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望去，似乎是怕被什么人看见似的。


    「入住……」奇峰忽然想起自己还不清楚办理入住的流程。就在这时，他面前的电脑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一张男人的照片，旁边还有三个数字。奇峰认出了照片上的人就是眼前的男人。


    「门禁在抽屉里。」老人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卧槽！」奇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看到老人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大爷，你能不能别这么突然在我背后来一声，会吓死人的！」


    老人笑了笑，伸手指着电梯说道：「是你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到我下来。」


    「你一直在楼上？」奇峰问。


    「门禁在抽屉里，」老人说，「房间号就是照片旁边的数字。」


    「哦，」奇峰应了一声，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张门禁卡。他把门禁卡递给男人，「503 房间。」


    男人拿过门禁后，什么也没说便匆忙地上了电梯。


    「新住户的照片和房间号都会被发送到这台电脑上，」老人说，「你只需要把门禁给新住户，再告诉他们房间号就好。」


    奇峰点点头，心想这简直就是退休大爷大妈最爱的工作。


    「刚才看到安佳佳了？」老人问。


    「嗯。」奇峰说，「她是……被困在十五层了吗？」


    「大厦是在保护她的安全。」老人说。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时间到了，自然就可以了。」


    跟没说一样，奇峰撇撇嘴。不过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老人的云山雾罩。


    就在这时，电梯门再度打开，一个身穿紧身牛仔裤的长髮女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我要退房，310。」女人走到接待台前，扔出了一张门禁卡。


    奇峰看着女人通红的双眼，眼角还有明显的泪痕，应该是刚刚大哭过一场。而此时电脑屏幕上也出现了女人的照片，旁边还有一个批註是「退房」。


    「您现在可以离开了。」老人笑着说道。


    女人听后，抹着眼泪快步走出了大厦。


    「她是得救了吗？」奇峰有些纳闷，「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我说过，有的代价比生命还宝贵。」老人笑了笑，「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奇峰除了每天去十五层安慰安佳佳外，就是在大厅里接待新的住户，以及回收老住户的门禁卡。这份工作确实简单，但同样也有些无聊。有时候，接连两三天都不会有人入住或离开大厦。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某一天接待了十来个新住户，那只能证明外面的世界就要乱套了。


    奇峰发现，办理退房手续的住户里，有哭得泣不成声的；有愤怒地撂下狠话，说要把大厦夷为平地的；也有像是没了魂似的，需要搀扶着才能勉强走路的。无一例外的是，没有一个人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他们似乎都没有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感到高兴。


    每次想到这里，奇峰便会再度担心起安佳佳——她究竟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离开这栋大厦？


    下班后，奇峰如果不想回家，便会在接待台后面的员工宿舍凑合一宿。虽然老人说这间宿舍有点简陋，但在奇峰看来，这里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员工宿舍舒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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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所在的走廊里，还有一些其他的房间，不过所有的房门全被上了锁，无法打开，也包括走廊尽头的那扇大门。最终，奇峰不得不放弃了探索这条走廊的想法。


    他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麒麟大厦里并没有配备消防通道。也就是说，电梯是进出大厦内部的唯一途径。这对于一个写字楼来说，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一天晚上，奇峰提着自己刚买回来的麻辣小龙虾上了十五层。他还记得，上大学时安佳佳最爱吃的就是大学城旁边的那家麻辣小龙虾。为了这口吃的，他打车就花了将近一百块的路费。


    安佳佳看到小龙虾后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他心想。


    不过，事情的结果和他的设想似乎有些出入。


    「进来吧。」安佳佳看了眼奇峰手里的小龙虾，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屋。


    奇峰把小龙虾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一边解着塑胶袋一边说：「快来吃吧，这是从大学城买的，你最爱吃的那家店。」


    「你先吃吧，我没胃口。」安佳佳说。


    「出什么事了吗？」奇峰问道。


    「没什么……」安佳佳嘆了一口气。


    奇峰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到安佳佳身旁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他知道，每次安佳佳不开心的时候，都会说自己没胃口。


    安佳佳的手不停揉搓着衣角，她咬了咬嘴唇，盯着奇峰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报警？」


    「报警？」奇峰有些诧异。


    「嗯，」安佳佳点点头，「我不想再在这待着了，在这里就像是坐牢一样，我想出去。」


    「报警没用的。」奇峰嘆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之前想过报警的事，可是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警察根本不会相信。而且，已经消失的那些人——赵浩、王九鼎……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们了，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这些事情根本没办法和警察说，他们只会以为是我疯了。」


    「你不是还有那个发小吗？」安佳佳瞪大眼睛，「我记得他是叫赵勇吧？你跟他说说，他一定会相信你的！」


    「我之前和他说过，他也觉得是我疯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如果带他进入大厦的话，恐怕下一个遭遇不测的就会是他了。」奇峰说，「到现在为止，进入了大厦还能安然无恙的人???，除了你，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听到这里，安佳佳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奇峰愣了一下，没明白安佳佳的意思。


    「你也进了大厦，不过反而变成了实习管理员，」安佳佳说，「奇峰，你实话告诉我，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和谁？大厦？」


    安佳佳没有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奇峰。


    「佳佳，你开玩笑呢吧？」奇峰感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僵硬，「我……我怎么可能和他们是一伙的，我是想救你出去啊！」


    「那你为什么连报警都不愿意？」安佳佳质问道，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我……我是觉得报警不是个好办法。」


    「不是个好办法？那什么是好办法？难道就要让我一直在这里待到死吗？我这样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安佳佳突然大吼道。


    「不是，佳佳，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佳佳——」


    「滚——！」安佳佳浑身颤抖地怒吼道。


    ??第五章 不存在的男人（1）


    晚上六点半，已经下班的奇峰仍旧坐在一楼大厅里，眼神呆滞地望着大厦门口。外面偶尔会经过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不过他们似乎都对大厦不感兴趣，甚至不会多看它一眼，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奇峰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困在了这栋大厦里。


    更让他苦恼的是，最近两天，无论他怎么敲门，安佳佳始终都不肯开门。大多数时间里，她会保持沉默，而他的敲门声往往会在她的一阵尖叫声后戛然而止。


    安佳佳现在对他充满了敌意。


    就在奇峰愣神时，老人再度出现在他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想事情呢？」


    奇峰看了眼老人，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年纪轻轻的，怎么成天愁眉苦脸的？」老人笑道。


    奇峰站起身，盯着老人说道：「大厦到底要把安佳佳关到什么时候？她现在还以为是我故意把她关起来的。」


    「我相信她慢慢会理解你的。」老人脸上保持着笑容，递给奇峰一张纸条，「今天有点事情需要你加个班，帮忙去接个人。」


    「接人？」


    「嗯，去这个地址。」


    奇峰接过纸条，皱了皱眉，问道：「我不是只用在这看门就好了吗？」


    「今天情况特殊，」老人说，「这件事原本应该是谢无忌去做，不过他现在有点忙，所以只能让你来做了。」


    「现在？」奇峰望向门外，「现在天都快黑了。」


    「对，必须现在去。」


    奇峰忽然想起了上次和谢无忌外出时遇到的事情，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这次的事……不会和上次一样吧？」


    「那倒不会，」老人笑道，「这次没有那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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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那么危险……」奇峰咽了咽口水，「那就是说还是有危险的？」


    「赶紧去吧，早去早回。」


    「我不去。」奇峰说，他再也不想碰到和上回同样的事情了，「我当管理员是为了安佳佳，不是给你接什么人。要去你自己去。」


    「这是你的工作，」老人说，「如果你还想继续当这个管理员，还想能见到安佳佳的话，那么就必须完成这份工作。」


    「我……」


    「你自己考虑一下吧，」老人转身走向电梯，「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把人接回来。」


    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奇峰咬了咬牙，把手中的纸条塞到兜里，走出了大厦。


    为了节省时间，奇峰直接拦下一辆计程车，让司机快马加鞭的向纸条上的地址驶去。


    等计程车再度停稳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奇峰这才发现目的地竟然是片即将拆迁的居民区。小区门口的白墙上写着两个暗红色的「拆」字，站在门口向里面望去，每栋楼里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亮着灯。


    看到眼前的这番景象，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把老头一块拽过来。


    咚，咚，咚。


    奇峰屏住唿吸敲响了面前的防盗门，接着又侧起耳朵，探听着屋里的声音。


    不一会，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在门的另一侧响起。


    「谁？」


    「我……」奇峰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只能说道，「我是来接你的。」


    防盗门内传出了开锁的声音，接着，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表情中带着恐惧与慌张。


    「你是大厦的人？」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


    奇峰点了点头。


    「进来。」说完话，男人稍稍敞开门，让奇峰侧身进入了屋内。


    刚进屋，奇峰便捂住了鼻子——整间屋子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他形容不出来这种味道，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吐了出来。


    他强忍着呕吐的反应，扫视了一遍屋子。这里看起来还算整洁，只不过有所的窗户都紧闭着。想到屋子里令人作呕的味道，奇峰觉得这些窗户应该已经很久没开过了。


    眼前的地上摆着一个敞开的行李箱，男人正蹲在箱子旁边收拾着行李。


    「这屋子里什么味儿啊？」奇峰问道。


    男人没理会奇峰，仍然自顾自地收拾着行李。


    奇峰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男人的年龄大约是五十岁左右，浑身邋里邋遢的，头髮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洗过，头顶的头皮屑清晰可见，厚重的头油让髮丝黏在一起，一绺一绺地贴在了头皮上。


    男人身穿一件白色衬衫，不过领口已经明显发黄，胸前还挂着斑斑点点的暗黄色污渍。


    这个人到底是多久没洗过澡了。想到这里，奇峰又是一阵干呕。


    不过他总觉得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们之前见过吗？」奇峰问道。


    男人默不作声。


    「我看你有点眼熟，咱们是不是之前在哪见过？」奇峰又问道。


    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奇峰：「你认识我？」


    奇峰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哦。」男人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收拾行李，「我们应该没见过，我对你没印象。」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奇峰问道，「我知道要去麒麟大厦的人，都是遇到了一些特殊的事情。」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男人说。


    「大厦是怎么联繫你的？」


    「你可能不信，」男人说，「脑袋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让我搬到麒麟大厦。」


    奇峰听后不禁皱起眉头，安佳佳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你就决定要搬过去？」奇峰问。


    「我还有别的办法吗？而且你不是来接我了么……」说到这里，男人突然站起身，接连后退两步，一脸狐疑地盯着奇峰，「你真是大厦派来接我的？」


    「没错，我……我是大厦的管理员。」


    「管理员？」男人皱了皱眉，「那你为什么问我大厦的事情？」


    「我是实习管理员……」奇峰解释道，「我刚上班没两天，很多事情还不清楚，也想尽快搞清楚大厦的情况。」


    男人仍旧站在原地，似乎是不相信他的话。


    「我叫奇峰。」


    男人等了一会，重重嘆了一口气，「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要是真想害我，我也就认命了。」他说，「我叫安平。」


    安平……


    奇峰又想起了刚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认识安佳佳吗？」他问道。


    话音刚落，男人愣了一下，突然站起身沖向奇峰，一把将他按在墙上，用胳膊肘死死地顶住他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男人瞪大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女儿！」


    奇峰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在得知男人姓安后，他才意识到男人看起来竟和安佳佳有几分神似。


    「我……我是安佳佳的同学，」奇峰艰难地说道。


    「同学？什么同学！」安平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大学同学。」奇峰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安佳佳也在麒麟大厦。」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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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安平突然松了手，他后退两步，神情里尽是慌张。


    「她为什么会在大厦？」


    「一句两句说不清……」奇峰一边咳嗽一边说，「不过我真的没有骗你。」


    安平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安佳佳和你一样，也是被脑袋里莫名其妙的声音叫到了麒麟大厦。」奇峰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而且，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麒麟大厦，还要让我来接你？」


    安平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中的绝望倾泻而出。


    「我也想自己去，可是……」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我根本走不出这栋楼。」


    ??第五章 不存在的男人（2）


    「走不出这栋楼？」奇峰皱起眉头，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坐在地上的安平点了点头。


    「鬼打墙？」


    「不是。」安平???说。


    奇峰松了一口气。


    「我倒巴不得是鬼打墙。」安平又说。


    奇峰暗自骂了句脏话，他就知道好事永远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什么意思？」他问。


    「有个东西……它不让我出去。」安平哆嗦着说道。


    「我没太明白。」


    「每次我下楼的时候，都会有个人从楼下上来——虽然它看起来是人，但我知道它……那个东西不一定是人，起码不是它看起来的那样……」安平语无伦次地说道。


    奇峰有些不解：「楼上楼下的，出门难免会碰到邻居，是你太紧张了吧？」


    「不是的，你不明白！」安平突然瞪大眼睛，「这个小区马上就拆迁了，该搬走的早就搬走了。这栋楼里，早就没人住了！」


    听到安平这么说，奇峰这才回想起刚才在楼下的时候，确实只看到安平这一户亮着灯。


    「那你见过那个人长什么样吗？」奇峰问。


    安平摇摇头，「我还不想死……每次我看到它在楼下的时候，我心里就会有种说不出的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但我就是害怕……」他的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奇峰试图安慰安平，顺便也安慰一下自己：「会不会是你记错了，万一这栋楼里有别的住户呢？」


    「就算是有别的住户，那也不能我每次下楼的时候都正好碰见那个人上楼吧？」安平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奇峰撇了撇嘴，这个理由确实有点牵强。


    「你每次下楼都能碰见那个人？无论白天或者晚上？」


    安平用力地点了点头。


    「妈的……」奇峰小声骂道，心想自己就不该信那个老头的话，还说没什么危险，简直是扯淡。现在倒好，来是来了，回不去了……


    安平看见奇峰凝重的表情，不禁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了？那你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么？」


    奇峰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临时管理员。」他说，「我也是被一个老头骗过来的。」


    安平听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一只手不停地拍打着地板，嘴里嘟囔道：「怎么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过来，太煳弄事了……这下算是完蛋了……」


    听到安平的抱怨，奇峰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事已至此，争论也没什么意义。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把安平从这栋楼里弄出去。


    他原本想等天亮后再走也许会安全点——起码从心理上来说是这样的。但屋子里难闻的气味实在有些上头，他的脑袋现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思来想去后，他冲着安平挥了挥手，说道：「走吧，在这待下去也没用，我们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你可以吗？」安平似乎不太相信奇峰，「要不你跟大厦说一下，让他们再派个人过来。」


    「不会有别人来了。」奇峰说，「你要不要走？」


    安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来，「你走前面。」他说。


    防盗门在漆黑的走廊里缓缓打开，奇峰和安平探出头，一前一后的从屋子里走出来。


    安平家住六楼，奇峰站在楼道里，顺着楼梯间的缝隙向下望去——下面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嘿！」奇峰大喝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你小点声！」背后的安平小声呵斥道。从屋子里走出来后，他就在不停地打冷颤。


    奇峰没有理会安平，而是仔细地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走吧，」他低声说道。


    目前看来，一切还算正常。


    安平点了点头，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抓着栏杆，跟在奇峰后面，一步一个台阶的慢慢向下移动。


    楼道里异常安静，为了避免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响，两人的动作全都不自觉得轻了起来。不过鞋子踩在地面上，仍旧可以听到清晰的脚步声。


    下到五层后，奇峰稍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他小声说道。不过安平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在身后不停地喘着粗气。


    「喂，你还好么？」奇峰扭头看向安平，才发现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我……我没事，」安平抬起胳膊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就是有点紧张。」


    奇峰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应该没什么事，跟上我。」


    这时，楼道里的声控灯集体熄灭了，四周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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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奇峰再次大喝一声，声控灯又亮了起来。


    正当他准备继续向下走时，却发现安平的一只手已经死死地拽住了自己。


    「你怎么——」还不等奇峰说完，安平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朝他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奇峰瞪大眼睛看着安平，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


    安平哆哆嗦嗦地把手伸出栏杆，小心翼翼地向下指了指，好像这个动作做大了都会发出声音似的。


    奇峰越过栏杆向下看去，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大约在二三楼之间，一只苍白干瘪的手，此时正搭在栏杆上，沿着楼梯内侧缓缓向上移动——就像是一个人正在爬楼梯一样。


    「妈的妈的妈的……」奇峰像上次一样开始碎碎念起来，他攥紧拳头，不断在脑海里搜索着遇到这种情况的解决办法。还不到三秒他便有了答案——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的情况。


    「就是它，就是它……」安平也跟着碎碎念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还是出不去，还是出不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奇峰向后退去。


    就在奇峰一筹莫展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后，他上楼前特意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


    奇峰拿出手机，发现是谢无忌的来电，于是便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忙接起电话。


    「喂，那老头是不是让你接人去了！」谢无忌在电话那头说道，奇峰觉得他应该是在外面，电话里不断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对——」奇峰用气息小声回答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大点声！」


    「我——说——对——！」奇峰尽可能地加大音量，不过依然是在用气息回答。


    「妈的，非得派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去，多等一天都不行。」谢无忌在电话那头骂道。


    不过奇峰现在根本没时间听他抱怨，他只想尽快摆脱眼前的危险。


    「你那边的情况我大概知道，」谢无忌说，「你现在是大厦的人，没什么危险，只要不被吓死，就是安全的。」


    奇峰听后差点骂出了脏话——说来说去，还是有危险。


    「你就说我该怎么办！」奇峰催促道。


    「你俩闭着眼往楼下走，让你接的那个人把双手搭在你的肩上跟着你。」谢无忌说，「记住，无论过程中发生什么事，你俩都不能睁眼，他也不能松手，一切都要等走出了楼道才算结束，听明白了吗？」


    「靠谱吗？」奇峰问。


    「听我的没错。」话音刚落，谢无忌便挂断了电话。


    奇峰心里骂着脏话，嘴里却只能复述着谢无忌说过的话。


    「这个方法靠谱吗？」安平听后问道。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安平摇了摇头，「那我的行李怎么办？」他看起来仍然在犹豫。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行李！你是不想出去了？」


    「我当然想出去啊……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把手搭在我肩上。」奇峰命令道，他看向楼下——那只手已经快到四楼了，再过一个弯，他们就能看见爬楼的「人」了，不过这也是他们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妈的，拼了！」安平骂了一声，双手搭在奇峰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再次熄灭。


    奇峰在黑暗中深吸一口气——妈的，拼了！


    接着，他也闭上了眼睛，迈步向楼下走去。


    ??第五章 不存在的男人（3）


    当人闭上眼睛，或处于纯粹的黑暗中时，他们的听觉便会变得异常敏锐。


    奇峰慢慢地移动着步伐，两步一个阶梯地向楼下走去。


    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唿吸声，安平的唿吸声；也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安平的脚步声。


    除此之外，还有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他觉得自己走得已经够慢了，可楼下的脚步比他还慢，每个脚步声之间大约都要间隔 3-4 秒钟的时间。奇峰知道，即便是年岁已高的老人，这么慢的步伐似乎也有点说不通。更何况，哪有老人会选择在深更半夜爬这栋近乎废弃的居民楼。


    突然，他停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怎么不走了？」身后的安平小声问道。


    奇峰没说话，因为他刚刚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现在他和安平是扶着楼梯向下走，而楼下的那个东西，是扶着楼梯向上走。如果继续走下去的话，他们必定会和它撞在一起。


    虽然奇峰尽力控制，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此时，楼下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那个东西便会贴在他的脸前。


    「到底怎么了？」安平再次小声问道。


    「向左，让路！」奇峰一边移动脚步一边催促，他要给那个东西让开一条路，「千万别睁眼！」


    安平顿时明白了奇峰的意思，也急忙跟着向左侧移动。


    就在奇峰刚碰到左边的墙壁时，右侧也在同一时间响起了那个东西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唿吸。


    楼道里只剩下了它的脚步声。


    过了将近半分钟——也许是更久，脚步声才从他们身边慢慢走过，接着消失在了楼道里。两人又等了十秒钟左右，确定脚步声已经彻底消失，这才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大口唿吸起来。如果再晚一点，两人恐怕都要把自己活活地憋死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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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没了……」安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是，没了……」奇峰喘着粗气回道，不过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先别挣眼，手扶好了，出了楼道再松开。」


    「好……」


    「跟着我往右移，我扶着栏杆，这样更容易往下走。」


    「好……」


    两人接着慢慢向右移动，直到右手碰到栏杆，奇峰才停下脚步。


    「继续往下走吧。」奇峰说道。


    他刚迈出去第一步，却发现安平并没有跟着他向下走，反而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干什么呢？」奇峰小声问道，「不是说了往下走吗？」


    「……」


    奇峰见安平没说话，下意识地侧过脸问道：「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安平才用极细且颤抖的声音说道：「它……它还在，手……手在我肩上。」


    听到安平的话，奇峰瞬间脑补出了此时黑暗中的画面。


    他，安平，还有它，就像是老鹰捉小鸡中的「小鸡」一样，后面的人把手搭在前一个的肩上，整整齐齐地站成一队。「老鹰」在游戏里要做的就是全力奔跑，用尽办法抓到队尾的那只「小鸡」。


    而今天的游戏有点不一样——老鹰直接站在了最后。


    「怎……怎么办……」安平双手紧紧地抓着奇峰的肩膀问道，「我感觉它在拉我……」


    「别慌，让我想想……」奇峰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里快速回想谢无忌说过的话。


    ——「只要不被吓死，就是安全的。」


    ——「记住，无论过程中发生什么事，你俩都不能睁眼，他也不能松手。」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什么也别管，继续跟我走。」他接着又强调了一遍，「别睁眼，也别松手。」


    「行……行吗……？」安平带着哭腔问道。


    「不行也得行了。」说完话，奇峰咬着牙再次向下走去。


    整个下楼的过程中，安平几乎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如果不是扶着奇峰的肩膀，他恐怕早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而奇峰也没好到哪里去——与其说是安平扶着他的肩膀，倒不如说是他用肩膀撑起了安平近乎瘫痪的身体。虽然安平不是个胖子，但一百多斤的重量完全要靠肩膀来支撑，也着实是让奇峰有些吃不消。如果不是手扶着栏杆，恐怕他早就和安平一块顺着楼梯滚下去了。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一瘸一拐，艰难而缓慢地移动着脚步。每下完一段楼梯，两人必须要站在拐角处歇上一会，等体力恢復后才能继续前进。奇峰总觉得自己歇不够，而安平总觉得奇峰歇得太久——因为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双手，始终在用力地向后拉扯着他。


    短短几层楼的距离，奇峰觉得像是走了一个世纪之久。直到手上的栏杆到了尽头，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是到一层了吗？我摸不到栏杆了。」奇峰喘着粗气说道，「离门口大概还有多远？」


    「我也不知道啊……」安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那东西还在你后面吗？」


    「我……我不知道啊。」


    「肩膀上还有感觉吗？」


    「没……没了吧……」安平说，「等等，我……我也拿不准啊……」


    奇峰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闭着眼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四周的空气变得湿润起来，脸颊上感到了阵阵的清风拂面，奇峰这才狠下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虽然太阳还没升起，但眼前的天空已经从黑色变成了深蓝色。


    「我们出来了……」奇峰激动地说道，他感觉自己下一秒也许就要哭出来。


    「出……出来了？」安平缓缓地睁开眼睛，接着扭头向后看去，「没了……那个东西也没了！」


    确定危机解除后，两人便双双瘫坐在了地上。


    「你……你可以……」安平竖起大拇指，「之前是我小看你了……。」


    奇峰尴尬地笑了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短短的六层楼，他们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才走出来。


    「一会儿……你能不能叫辆车进来接咱们。」安平仰头望着天空说道，「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奇峰点点头，打开了手机上的打车软体。


    叫单成功后，他顺势躺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计程车的到来。


    看着如深海般幽蓝的天空，奇峰心中不禁冒出了一个问题。


    ——大厦派他来接安平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五章 不存在的男人（4）


    看着伫立在眼前的麒麟大厦，奇峰恍惚间竟然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他急忙晃了晃脑袋——看来一夜没睡之后，自己的思维已经出现了混乱。


    奇峰让安平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稍事歇息，自己则走到了接待台前。果然，电脑屏幕上已经出现了安平的照片，照片旁边写着房间号码——安平的房间在十三层。这是他入职以来，第一次接待住进十三层的住户。


    奇峰嘆了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接回来的人竟然会是安佳佳的父亲。接着他拉开抽屉，一张新的门禁卡映入眼帘。


    他朝着坐在沙发上的安平挥了挥手，说道：「走吧，房间在十三层。」


    「再让我歇会吧……」安平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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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页

    「上面有床，你可以好好睡一觉。」奇峰说，其实他是想让安平赶紧上去，自己好回员工宿舍里补一觉。毕竟，再过两个小时他又要上班了。


    看奇峰催促自己上楼，安平也只好站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电梯走去。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一脸狐疑地盯着奇峰。


    「在这住的话，多少钱一天？」安平撇了撇嘴，「我可没什么钱。」


    「不知道……应该是免费吧。」


    「免费的？你确定？」安平突然乐了起来。


    奇峰摇摇头：「不太确定，但是没听说谁交过钱。」


    「那我就当是免费了，」安平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以后要钱别找我，我没钱。」


    奇峰本想告诉安平，住在这里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才能离开，但犹豫之后，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也许过段时间再说会更好，他心想。


    进入电梯后，他发现原本通向十五层的按钮此时竟然消失了——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怀疑自己的记忆，他知道，这一定是大厦搞的鬼。


    两人到达房间后，还不等奇峰说话，安平先开口抱怨了起来。


    「我就住这？」他站在房间里，语气中透露着失望，「还以为能住上什么高档酒店呢，没想到还不如个快捷宾馆……」他看看这，瞅瞅那，「除了干净，什么优点都没有，连电视都没有，这不得无聊死了？」


    「这里都是这样的，是有点简陋。」奇峰勉强地笑了笑。


    安平扭过头，语气中带着轻蔑说道：「怪不得免费呢，这种地方，给钱谁来住？你别忘了跟你们老闆说，如果他要钱，我是绝对不会给的，一分都不会！」说完话，他哼了一声，接着便躺在了床上。


    奇峰看着躺在床上的安平，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还在这呢？」安平看奇峰还站在门口，显得有些不高兴，摆摆手说道，「你也累了，赶紧回去吧，我要睡一会了。」


    「行吧，你先休息。」奇峰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刚回到一楼，他便看到老人正坐在沙发上伸懒腰，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


    「回来了啊。」老人一脸春风得意地朝奇峰打着招唿，「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没什么危险。」


    奇峰撇了眼老人，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到接待台后，靠在了椅子上。


    老人笑了笑，起身走到他面前，说道：「虽然临时管理员没有加班费，不过考虑到你也忙了一晚上，所以上午的班我来值，你可以回宿舍补补觉去。」


    奇峰抬起头，眼睛盯着老人说道：「我问你件事，你跟我说实话。」


    「什么事？」老人依旧保持着微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接的是他？」


    「谁？」


    「安平，安佳佳他爸！」奇峰怒道，「你让我把他接过来干什么？」


    「???很明显，是他遇到了危险。」老人说，「他需要大厦的保护。」


    「什么危险？」


    「你昨天不是见到了吗？」


    「我是问他为什么会被困在那栋楼里！」奇峰越说越大声，「不让他出去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老人两手一摊，双肩一耸：「我只不过是个传话的。」


    「你——！」


    就在奇峰正要发怒的时候，大厦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个身影走进了大厅。


    「丁勇？」奇峰瞪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即便多年未见，他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的男人。丁勇一头短髮，身材魁梧，面部的肌肉稜角分明，眼神中带着刑警特有的犀利和敏锐，似乎可以洞察到一切不易察觉的细节。站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皮肤白皙的青年，两人看起来有一种明显的「师徒感」。


    丁勇朝老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哦哦，你们先聊，我出去晒会太阳。」说完话，老人便笑呵呵地朝着大厦门口走去。


    待老人出了门，丁勇张开双臂，激动地说道：「好久不见了，峰子！」他用力地抱了奇峰一下，「咱们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好多年了。」奇峰突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和发烫，「得快十年了。」


    「一转眼都快十年了，」丁勇拍了拍奇峰的肩膀，「在北京过得怎么样？」


    奇峰嘆了口气，没说话。


    「没事，回来就好，」丁勇说，「家在这呢。」


    奇峰点了点头。


    「十多年没见，我刚才一进门你就认出我了？」


    奇峰露出笑容，说道：「你跟年轻那时候没什么变化，浑身一股倔劲儿。」


    「还是你懂我！哈哈！」丁勇大笑道。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奇峰有些好奇地问道。


    丁勇没说话，他扫视了一圈大厅，反问道：「你在这上班？」


    奇峰点点头，心里想着该怎么跟他解释麒麟大厦的事情。


    丁勇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是要问你点事情。」


    此时他身后的年轻人也掏出笔，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奇峰皱了皱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丁勇说，「就是想问问——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昨天晚上？」奇峰心中一惊。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透露任何有关大厦的事情。依照丁勇的性格，如果他真觉得麒麟大厦有什么问题，肯定会不顾劝阻地闯进去，那样的话……奇峰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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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页

    「去……去跟朋友喝酒了。」他强壮镇定地回答道。


    「朋友？谁？」


    奇峰愣了一下，反问道，「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丁勇的脸上没了笑容。他先是半天不说话，接着又突然来了一句：「峰子，你要跟我说实话。」


    「我……我说的是实话，」奇峰挠挠头，「昨天喝的有点大了，想不起来都有谁了。」


    「去一个马上就要拆迁的小区喝酒？」丁勇特意把「拆迁」和「喝酒」两个词说得格外响亮，似乎是在提醒奇峰注意谎话里的漏洞。


    「我……」奇峰大脑飞速旋转，「我进小区了？不可能吧……那……那也许是我喝醉了走进去了吧……」他拍拍脑袋，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老丁，我应该是喝断片了，昨天的事儿完全想不起来了。」


    丁勇冷笑一声，把脸凑到奇峰身前，用鼻子闻了闻，冷冷地说道：「都喝断片了，现在身上怎么一点酒味都没有？」


    「这……」奇峰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丁勇摇了摇头，「峰子，看来你是真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了。」他拍了拍奇峰的肩膀，「那就跟我回去一趟吧，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第五章 不存在的男人（5）


    虽然刚进入春天，刑警队的审讯室里却已经打开了空调。奇峰穿着一件单衣，在屋子里被冻得瑟瑟发抖，找不到遥控器，也始终不见任何人进来。


    丁勇把他带到这里后，只是让他坐在审讯椅上稍等一会，便又出去了。


    直到半个小时后，他才和同事再度推门进来。


    「老丁，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被拘留了？」奇峰有些生气地质问道。


    此时丁勇则换上了另一副面孔，脸上洋溢着笑容，「没有被拘留，就是找你问点事，」他说，「会议室正在开会，办公室也不方便，所以只能让你在这受些委屈了，不好意思啊。」他看了眼墙角的空调，「小张，把空调关上，这才什么时候就开空调，不怕费电啊！」


    「好的，丁队。」年轻刑警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拿出遥控器，关上了空调。


    「你先出去吧。」丁勇说。


    「丁队……这不太合规矩吧？」


    「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丁勇瞪了一眼年轻刑警，「又不是审讯，就是老朋友聊聊天，你在这待着干什么！」


    年轻刑警被训后，低着头走出了审讯室。丁勇也顺势坐在了奇峰的对面。


    「老丁，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奇峰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在审讯室里和人说话，现在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你看，想多了吧？就是跟你聊聊天，又不是审讯，你放。」丁勇笑着说道，「对了，我记着你前一阵不是还跟我说什么麒麟大厦的事情么，怎么现在就到那上班了？」


    「随便找了份工作，」奇峰说，「老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事儿。」


    「那是够巧的。」


    奇峰没说话。


    「对了，你在麒麟大厦做什么？」


    「管理员，其实就是看门的。」奇峰说。


    「那可是有点屈才啊！」


    「主要是工作轻松，不想再累着了。」


    「工资还可以？」


    奇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以后有类似的工作，也想着给我介绍介绍，」丁勇嘆了口气，说道，「我小时候就想着长大了要做刑警，觉得做刑警威风，可真等当了刑警，才发现这工作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先不说工资的事儿，天天就和那些嫌疑人、尸体打交道，感觉时间长了人的性格都变了，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跟人聊天的时候都想着对方说话是不是有漏洞，真的是太累心了。」


    「嗯。」奇峰应付了一声，「做刑警不容易。」


    「不过我觉得做刑警也有一点挺好，」丁勇说，「就是看人看得更准了。」


    奇峰的嘴角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现在跟人聊天，基本上一两句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


    「那挺厉害的。」奇峰尴尬地笑了笑，「你不会是觉得我犯了什么事儿了吧？


    丁勇摇摇头，「我能看出来你不是那种干坏事的人，」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不过我也能看出来你没说实话。」


    「……」


    「从咱们见面到现在，你的手就一直攥着，还不停地做小动作。」丁勇笑道，「你有点过于紧张了。」


    「我……」奇峰刚想解释，又被丁勇打断。


    「先不管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干什么了，」丁勇摆摆手，「对了，安佳佳怎么样了，我记着你之前还跟我说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


    「安佳佳……」奇峰皱了皱眉，丁勇的每一个问题他都难以回答，「安佳佳好像没什么事了，之前就是吓到自己了。」


    「她现在在哪？」


    「在哪？」奇峰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不在家吗，我有一阵没见她了。」


    丁勇皱了皱眉，问道：「你最近没有陪着她？」


    「没有，」奇峰摇摇头，编了个藉口，「她好像是有男朋友了，所以我就没有陪着她。」


    「交男朋友了？」丁勇一副好奇的样子，「那有点可惜了啊，我还想着你这次回来后，你俩可以旧情復燃呢。」


    奇峰笑了笑，心里却在不停地打鼓。他现在可以确定丁勇叫他过来绝对不是聊天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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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页

    「对了，你知道安佳佳现在在哪呢吗？」


    「不知道。」


    「不知道？」丁勇皱了皱眉，「有点说不通吧，峰子。」


    「这次回来后，我和她就在同学聚会上见过一次，然后就是在外面的咖啡厅见过两次，但也没问过她住在哪。毕竟我俩都分手了，问她住哪也不太礼貌。」奇峰顿了顿，反问道，「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丁勇摇摇头，说道「其实我们有些情况想找她了解，但是找不到人了。据我所知她已经从家里搬出去自己住了。」


    「这样啊……」奇峰松了一口气，看来警察还不知道安佳佳之前住过的公寓。他刚才还在担心公寓的管理员会不会说出安佳佳去了麒麟大厦的事情。


    「你认识安平吗？」


    奇峰心中一惊，嘴上却说「不认识」。


    「安佳佳的父亲，你不知道？」


    奇峰摇摇头，他努力地控制着手上的小动作，避免被丁勇发现破绽。


    「安平就住在你昨天晚上去的那个小区里。」丁勇说。


    「哦……」


    「而且他就住在你进去的那个单元。???」


    我进去的那个单元？奇峰感到背后一阵发凉。丁勇为什么会对昨天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你还是说不认识安平吗？」丁勇盯着奇峰，露出犀利的目光。


    「我……我确实不认识……」奇峰并不打算改口，他不能让丁勇知道麒麟大厦的事情。


    「峰子，我是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嘴硬。」丁勇摇了摇头，说道，「行了，你等会吧，我给你看个东西。」说完话，他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丁勇离开后，奇峰原本直挺挺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要不是双手扶着桌子，他恐怕下一秒就会摔在地上。


    ——丁勇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找到自己，又为什么会谈起安佳佳？


    更令人不解的是，他似乎是将目标锁定在了安平的身上。


    还不等奇峰琢磨，丁勇便再次回到了审讯室，手里还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奇峰也赶忙调整了坐姿，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丁勇走到奇峰跟前，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此时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打开的文件夹，上面有两段视频。


    「这是我同事拍到的。」说完话，丁勇打开了第一个视频。


    画面中，一个男人正背对镜头，站在安平家楼下，抬头朝楼上望着什么。没过一会，男人便走进了单元门中。


    「这个是你吧？」丁勇问。


    奇峰知道画面里的男人正是自己。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视频不是太清楚……而且……我真的记不清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丁勇似乎并不急于反驳他，而是移动滑鼠点开了第二个视频。


    「那你再看看这段。」他说。


    第二段视频同样是在安平家楼下拍摄的，不过画面里并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


    奇峰屏住了唿吸——他有种预感，视频拍摄的一定是他和安平走出单元门的画面。


    果然，他看到自己从单元门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与上一段视频不同，这段视频把他的正脸拍得一清二楚。


    视频中，他抬起头望向天空，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此时，审讯室里的奇峰也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瞪大眼睛，盯着屏幕，唿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看到整个画面中，只有自己一人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原本应该是安平的位置上，此时却是空无一人。


    ??第五章 不存在的男人（6）


    「还是不想说？」


    丁勇一只手扶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奇峰，如同一头勐兽盯着即将被自己享用的猎物。


    「傍晚去这栋没人的楼里待了一宿，直到凌晨才出来。」丁勇嘴角微微上翘，「峰子，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发小的话，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奇峰愣了半天，接着僵硬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记不清了。」


    丁勇皱了皱眉，似乎对于奇峰的坚持有些出乎意料，他直起身子，说道：「你觉得我信吗？」


    「我没骗你，」奇峰说，「我真的记不清了。」


    丁勇轻轻嘆了口气，走到审讯室门口，打开了门，「行吧，你可以走了。」他说。


    「可以走了？」奇峰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丁勇。


    丁勇点点头，「我说过，今天不是审讯，只是两个老朋友聊聊天，」他说，「不过你似乎并不想把我当朋友。」


    奇峰听后心中不禁有些愧疚，但他知道，如果现在对丁勇说了实话，丁勇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进入麒麟大厦，而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他慢慢站起身，向门口走去。经过丁勇身边时，他没敢看抬头，却能感觉到丁勇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对了，」丁勇叫住奇峰，「如果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希望你能及时跟我说。」


    「好。」奇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回到大厦，奇峰看见老人正坐在接待台后面的椅子上，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一副极为放松的模样。


    「安平是怎么回事！」奇峰走到他面前质问道。


    老人睁开眼，笑了笑：「回来了？」


    「我问你安平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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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怎么回事？」


    「我刚才去刑警队，他们给我看了昨天晚上在安平家楼下拍的视频——我昨天接的，到底是什么？」


    「你昨天接的是安平。」


    「那为什么视频里只有我，根本看不到安平！」


    老人一拍脑袋，嘴里发出「啧」的一声，露出一副懊悔的表情，「你看我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了跟你说了。」他说，「你现在是大厦的管理员，虽然是临时的，但出于工作需要，你可以看到它们。但在别人的眼中，或者是视频里，它们是不存在的。」


    「什么意思？」


    「麒麟大厦不光是活人的避风港，也是死人……嗯，或者说游魂更合适，大厦也是它们的避风港。你昨天接的，是安平的游魂。」


    奇峰愣了一下，瞪大眼睛：「你是说安平已经死了？」


    「大厦的十三层是游魂专用的，」老人说，「这也是为什么安平的房间在十三层。」


    「我是问你安平是不是已经死了！」


    老人看着奇峰，缓缓点了点头。


    奇峰脑袋里嗡的一声，止不住地后退了两步。


    「既然安平已经死了，大厦为什么还要让我带他回来？」


    「大厦有它的理由。」


    又是这个藉口，奇峰心中升起一阵怒火。


    「安平怎么死的？是不是被他楼里的那个东西杀死的？」


    老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


    「大厦保护住户不是需要交换代价吗？把一个死了的人接过来，一个死人能付出什么代价？」


    老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行，一问三不知。」奇峰咬牙说道。


    「你太心急了。」老人说。


    「我心急？从我来大厦的第一天，除了给住户发门禁、收门禁，其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奇峰嚷道，「到现在为止，你也没跟我说究竟怎么样才能救安佳佳，她已经把我当成绑架犯了。现在倒好，我又把她爸接过来了，而且还……还是游魂？你让我怎么跟安佳佳说？告诉她『我把你爸接到大厦了，不过别担心，你爸只不过是死了，为什么死了，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别担心，他就住在十三层，哦对了，你看我这脑子，上了岁数都记不住事儿了，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根本出不去他妈的十五楼！对了对了，我不光不知道这些，我甚至连你为什么会住在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十五楼也他妈不知道』！」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老人说，「不过有的事情，最好还是藏在心里。到时间了，你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安佳佳好。而且，你问的这些问题我确实都不知道答案，我只是转达大厦的意思。」


    「那是谁向你转达大厦的意思？」


    「大厦。」


    奇峰气得浑身颤抖起来：「跟我开玩笑呢？撒谎撒圆润点行吗？你老闆跟你联繫，然后什么都不跟你说，就是为了让你给我传个话，那你让他直接跟我联繫不就得了，还要你干什么？我看你岁数也挺大的了，要不赶紧收拾收拾东西退休，该干啥干啥去！河边钓钓鱼不比在这上班舒服么！」


    说完话，奇峰一动不动地站在接待台旁，眼睛死死地盯着老人。


    不过老人似乎并没有因为奇峰刚才的话而生气，反而是笑了笑，说道：「谁告诉你我有老闆的？」


    「你刚才自己说的，还没一分钟就忘了？」


    「我是说大厦告诉我的。」


    「对啊，那除了你老闆还能是谁？难不成这大厦还能说话？」


    老人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


    「你……你什么意思？」奇峰瞪大眼睛，身上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老人说，「大厦当然不能说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人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厦告诉我应该做什么，然后我转达给你。至于其中的原因或者来龙去脉，我和你一样，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老人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知道大厦这么做有它的理由，而且我相信它不是在害人，相反，也许它是在救人。」


    「救人？」奇峰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大厦之所以把这些住户困在这里，是为了救他们？哪怕其中还有杀人犯？」


    「我说过，眼睛和耳朵不会告诉你真相。」


    「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讨论真相，我是——」


    「只有身在其中，你才能知道真相是什么。」


    奇峰愣住了，他觉得老人似乎话里有话。


    「你现在已经身在其中了。」老人说，「所以不用着急，真相——你很快就会知道。」


    「行了，我看你也是不想睡回笼觉了，那你继续上班吧，我要上楼了。」老人站起身，朝着电梯走去。


    「对了，」他停下脚步，看着奇峰，「我知道安佳佳???对你很重要，但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大厦安排的事情，尤其是不要自作主张。否则——」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第六章 入局（1）


    第二天，奇峰原本想去见安佳佳，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尽量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她。可当他站在电梯里时，脑海中又想起了老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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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身在其中，你才能知道真相是什么。」


    「你现在已经身在其中了。所以不用着急，真相——你很快就会知道。」


    「我知道安佳佳对你很重要，但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大厦安排的事情，尤其是不要自作主张。否则——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奇峰犹豫了一下，手指离开了十五层的按钮。接着他按亮了十三层的按钮——还是先去找安平问问吧，他想，等自己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跟安佳佳说也不迟。而且，安佳佳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如果再得知了父亲的死讯，十有八九是会直接崩溃的。


    见到安平后，奇峰注意到他的状态已经恢復不少。


    如果不是老人昨天的话，他肯定不会相信眼前的安平竟然会是一个「游魂」。


    他重新打量起安平，无论是从外貌、动作、神态或者是「感觉」上来说，眼前的安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跟所谓的「魂」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原本还想摸一下安平的脸试试触感，不过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是这样做很不礼貌，二是安平曾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当时的触感很真实，并无任何异常。


    「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坐在床上的安平被奇峰盯得有些发毛，神情中充满警惕。


    「哦，没什么。」奇峰急忙收起目光，「今天您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昨天休息得还好吧？」


    「还凑合。」安平撇撇嘴，「不过我也没对这个地方抱太大期待。」


    奇峰尴尬地笑了笑。


    「对了，我问你件事。」安平盯着奇峰，「你之前说我女儿也在这个大厦？」


    奇峰点了点头。


    安平皱起眉头，又问：「怎么回事？」


    奇峰想了想，「这个我也解释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和您一样是遇到了危险，然后搬到了麒麟大厦，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也在努力搞清楚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不过进展的不是太顺利……」他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安佳佳的安全的。」


    安平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会的，」他说，「你能带我见见她吗？」


    「这个……」奇峰有些为难。


    「怎么了？」


    「您现在恐怕见不到她……」奇峰说。


    安平听后，皱了皱眉，问道：「见不到她？你是什么意思？」


    奇峰不知该如何向安平解释大厦十五楼的存在。昨天他带安平进入电梯时，十五层的按钮并没有出现。


    「有个事情我想和您说一下，」奇峰说，「这件事也许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不过——」


    「说吧。」安平不耐烦地说道。


    「昨天……警察找到我了。」


    「警察？」安平愣了一下，「他们找你干什么？」


    「他们问我前一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区里。」


    安平听后，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闪躲，「你怎么说的？」他问。


    「我什么也没说。」奇峰说，「我还不能让他们知道大厦的事情。」


    「这样啊……」安平长舒一口气，又问道，「不过警察找你和我见安佳佳有什么关系？」


    「他们给我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


    「嗯，应该是警察用手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录制的。」奇峰犹豫了一下，「视频里……我没有看到您。」


    「没看到我？」安平皱起眉头，「什么叫没看到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奇峰说，「从单元门走出来之后，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地上休息，没有您。」


    安平琢磨片刻，突然反过味儿来，瞪大眼睛问道：「那我呢？不对，我不是坐在你旁边呢吗？」


    「视频里只有我一个人。」奇峰犹豫了一下，「大厦的人告诉我……也许，您……现在已经死了。」


    「死了？」安平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你开玩笑呢吧？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你跟前，你跟我说我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视频里确实只有我一个人。」


    安平听后皱了皱眉，两只眼睛滴熘熘地乱转，突然，他死死盯住奇峰，「你在撒谎！」他站起身抓住奇峰的肩膀，「我能摸到你，」他又用力晃了晃奇峰，「我还能推动你，」接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有触觉，脸上和手上都有……」接着，他在自己身上扣扣这，掐掐那，嘴里不停念叨着「我能感觉到我自己，我怎么可能会死？死人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你骗不了我……」


    奇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您被困在楼里几天了？」


    安平停住了动作，一脸疑惑：「三四天？四五天？也可能是一个礼拜……我记不太清了。」


    「被困住的这几天里，您都吃了些什么？」


    「吃了些什么？」安平皱了皱眉，「我……我也记不清了。不过这都哪跟哪？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你别转移话题。」


    「您仔细想想，是忘记了，还是——」奇峰看着安平，一脸严肃，「还是根本没吃过东西？」


    他想起之前去接安平时，没看到屋子里有任何的食物。


    「根本没吃过东西？」安平低下头，眉头紧锁，表情逐渐纠结。片刻之后，他勐地抬起头看向奇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好像是没吃过什么东西，昨天好像也没吃，我……我根本感觉不到飢饿。」他的声音越说越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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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页

    「死人是不会感觉到飢饿的。」奇峰说。


    安平听后，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床上。「我……我真的死了？」他问道。


    奇峰撇了撇嘴，说道：「虽然不敢百分百确定，但事情肯定不对劲。」


    原本精神抖擞的安平此时已经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整个人完全没了精神。他低头坐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让人听不清楚的话语。


    奇峰看着安平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你还记得你生前……我是指，被困在小区前发生了什么吗？」奇峰问，「也许了解了之前发生的事，就能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游魂了。」


    「游魂？」安平低着头小声问道。


    「大厦的人告诉我的，说你现在是游魂。」


    安平发出一声冷笑。


    「所以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奇峰又问。


    安平抬起头，看着奇峰，说道：「我还记得。」


    「发生了什么？」


    「我见到我前妻了。」


    「安佳佳的母亲？」


    安平点点头。


    奇峰皱起眉头，问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重点不是她做了什么。」


    安平深吸一口气。


    「而是她早就死了。」


    ??第六章 入局（2）


    「兄弟，咱们去哪？」计程车司机问道。


    「无忌侦探社。」


    「哪儿？？？」


    「哦，鼎丰小区。」奇峰迴过神来说道。


    「还好你没直接跟我说人名，要不然打死我也找不到喽。」司机笑道，却看到奇峰仍旧是一脸凝重的表情。自讨没趣的司机撇了撇嘴，只得提醒乘客繫上安全带，接着便踩下油门朝目的地驶去。


    一路上，奇峰始终紧锁眉头，脑海里还在不断地回想着安平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在安平的记忆里，他被困住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前妻秦岚——而令人诧异的是，安平说秦岚在不久之前就已经死了。难道秦岚也是游魂？不过安平又不是大厦的人，他怎么能看到游魂？想到这里，奇峰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事情似乎有些说不通。


    据安平所说，前妻秦岚的死因是跳楼自杀。而正当奇峰想更进一步询问秦岚自杀的原因时，谢无忌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火急火燎地让奇峰赶紧来找自己，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必须现在见面。看安平一两句也说不清的样子，奇峰只能先从大厦出来，打车往谢无忌的侦探社赶去。


    到了侦探社，奇峰发现谢无忌已经穿戴整齐，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才来啊，真够慢的。」谢无忌看见奇峰后抱怨道。


    「路上有点堵车。」奇峰说。「你叫我过来干什么？是要出去吗？」


    「走吧，跟我去见个人。」谢无忌说完扔给奇峰一副手套和一个背包。


    奇峰看着手套有点纳闷：「见谁？咱们不是去绑架吧？」


    谢无忌嘆了口气，嘟囔道：「为什么非要让我跟你这个外行一块去……」


    「到底去见谁？」奇峰又问。


    「安平。」谢无忌说。


    半个小时后，奇峰再次站在了安平家楼下，只不过这次身边多了谢无忌。


    奇峰抬头看了看安平家的窗户???，又看看谢无忌，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跟你说了，安平在大厦呢。」奇峰说，「而且这栋楼里有脏东西。」


    「我知道。」


    「知道还来？」


    「看来还真是个外行……」谢无忌嘟囔了一声，「你要是害怕就在楼下等着，我自己上去一样。」说完话，他便走进了单元门。


    奇峰看着谢无忌消失的背影，脑海里又想起了安佳佳，于是也只能咬了咬牙，快跑几步跟了上去。


    不过两人上楼时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也没碰到什么「脏东西」。站在安平家门口，谢无忌用一张卡片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防盗门。紧接着，令人窒息的臭味再度袭来。两人同时捂住了口鼻。


    「我靠……。」奇峰微微打开嘴巴，胃里开始剧烈地翻滚，现在屋子里的味道比他上次来时更浓烈。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也不敢进去，生怕一进门便会被这股恶臭熏晕。


    「包里有毛巾，拿出来。」谢无忌说。他似乎也被这股恶臭所震慑，没有轻易踏进房间。


    奇峰打开背包，发现里面果然有两条湿漉漉的毛巾。他给了谢无忌一条，自己也拿了一条捂在了鼻子上。毛巾不知是用什么浸泡过，散发出了一种淡淡的植物清香，恶臭的气味瞬间被沖淡了许多。


    「走吧。」谢无忌说。


    进入房间后，奇峰顾不得别的，直接奔向阳台打开了窗户，迫不及待地伸出头去大口唿吸着新鲜空气。


    「上次来的时候房间里就有这味道，不过这次更浓了。」奇峰看着站在客厅的谢无忌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吗？」


    「一会不管看见了什么，别大惊小怪的。」谢无忌说。


    「一会……会看见什么？」


    谢无忌摇摇头，说：「还不确定，但肯定不是你想看的东西。」


    听了谢无忌的话，奇峰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他联想到房间里这股莫名的恶臭，脑海里不禁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谢无忌在客厅中扫视一圈，把目光锁定在了卧室的方向。他走到卧室门口，握住门把手，缓缓地推开了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 奇峰此时也站在了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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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面前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卧室。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衣柜，简简单单，毫无新意。床上的被褥整齐地叠在一起堆放在床尾，床面异常平整，看不出任何睡过人的痕迹。


    「这里什么也没有。」奇峰用毛巾捂着嘴说道。不过他隐约觉得到卧室里的臭味似乎更加刺鼻。


    谢无忌没说话，他走到双人床边，趴下身体，开始检查起床下的空间。过了一会，他又缓缓地站起身，嘴里嘟囔了两句让人听不清的话。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奇峰问。


    谢无忌摇摇头。


    「咱们要找什么？」


    谢无忌没说话，他的目光又停留在了衣柜上。「也许在这……你可以先出去。」


    「什么？我为什么——」


    还不等奇峰说完，谢无忌便一把拉开了衣柜的门。


    看着衣柜里的景象，奇峰再也控制不住胃里剧烈的反应。他长大嘴巴，污秽物直接从口中喷射而出，他的嘴里瞬间充满了苦涩和酸臭的味道。


    直到连胆汁都吐尽后，奇峰才鼓起勇气，再次看向衣柜。


    一具严重腐烂的尸体，此时正以一种蜷腿抱膝的姿态蹲坐在衣柜的格栅中。奇峰恍惚间觉得，这具尸体似乎已经「粘」在了格栅的木板上，变成了衣柜的一部分。如果此时把尸体搬出来，腐肉和木板之间的粘液恐怕会拉扯出密密麻麻的细丝。


    「这……」奇峰刚说了一个字，再度张着嘴干呕起来，他有种感觉，自己再这么吐下去的话，恐怕就会把胃吐出来。于是他赶忙退到了卧室门口，不敢再看尸体一眼。


    「这是安平。」谢无忌说道，他看着柜子里腐烂的尸体，除了唿吸稍稍加快以外，再无其他异常。「死的真是够惨的。」他说，目光中透着冰冷。


    奇峰有种感觉，谢无忌也许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


    就在他的呕吐感稍稍好转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不等他转身，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他从背后扑倒，直接把他按在了地上。奇峰感到自己的腰被死死顶住，剧烈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


    接着，他看到谢无忌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扑倒在地上。


    「都他妈别动！」一个男人的吼声在房间中响起。


    奇峰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耳熟。


    」都他妈给我老实点！「那个声音再次吼道。


    奇峰突然想到，这是丁勇的声音。


    接着，他看到丁勇从他的身上迈了过去。


    当丁勇看到柜子里的尸体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身体不知觉地颤抖了一下。这时，奇峰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干呕的声音。


    他知道，这个房间里除了谢无忌以外，所有的人都在极力遏制着呕吐的反应。


    过了将近半分钟，丁勇才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復过来。他看了看奇峰，又看了看同样被按在地上的谢无忌，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


    「通知法医。」丁勇说。


    「这俩人呢？」


    「带回去审。」丁勇说。


    他缓缓蹲下身，看着面前的奇峰，说道：「尤其是他，把他知道的都给我问出来。」


    ??第六章 入局（3）


    奇峰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还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又坐进了刑警队的审讯室。只不过今天不需要任何的藉口，而他的手腕上也多了一副闪着银光的手铐。


    空调依然开着，却没有人说费电了。


    奇峰打了一个冷颤，吸了吸鼻子。


    「还不说是吗？」坐在他对面的男刑警问道，旁边还有一个正在做笔录的女刑警。


    看奇峰不说话，男刑警用力一拍桌子：「柜子里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奇峰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在被押进审讯室的前一秒，他便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任何关于大厦的事情。这不仅是为了安佳佳，也是为了丁勇的安全。


    这时，审讯室的大门被推开，丁勇阴沉着脸走进来。


    「怎么样？」


    「嘴硬得很。除了个人信息外，什么都不说。」男刑警说。


    丁勇看看奇峰，又对男刑警说道：「行了，你先歇会去吧，我来审。」


    「好。」男刑警说完便走出了审讯室。


    不过丁勇没有直接坐下来，而是走到奇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峰子，没想到啊……」丁勇感嘆道，「前两天就是让你在这临时坐一下，没想到今天就真进来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奇峰说。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尸体？」


    奇峰摇摇头。


    「不知道是谁的尸体？」


    奇峰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又急忙摇头。


    丁勇微微一笑。


    「行吧，可能你确实是不知道。」丁勇拍了拍奇峰的肩膀，「那咱们就聊点你知道的。」他坐回到椅子上，敲了敲桌子，「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奇峰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


    「连名字都不肯跟我说？」丁勇问。


    奇峰仍旧保持沉默。


    「峰子，你的嘴确实硬啊。」丁勇长嘆一口气，「不过你知道，在我们这，嘴硬是没用的。相反，什么都不说的话，反而会让你的处境越来越困难。等我们调查清楚之后，你的量刑标准就会是最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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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页

    听到这里，奇峰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间屋子里一定有你的指纹吧。」


    奇峰浑身一颤，心跳突然加速——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指纹的事情。


    丁勇笑了笑，继续说道：「有时候啊，我也不知道现在科技发展的这么快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说它是好事吧……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手段是越来越高明，我们侦查起来是越来越困难。但你说它是坏事吧……它也帮我们破了不少放在原先根本不可能破掉的案子。」


    「给你举个例子，」丁勇重重咳嗽了两声，「现在通过技术手段，我们连指纹是什么时间留下的都能知道。不光是能精确到哪一天，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甚至能精确到具体的时间点。」他瞥了眼奇峰，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刚才技侦的同事已经收集完安平家的指纹了，如果你留下的指纹不是同一天的，那么你就变成了这起兇杀案的最大嫌疑人。」


    奇峰的心跳越来越快，连唿吸都变得困难。


    「哦对了，还没给你录指纹呢吧？」说完话，丁勇站起身，打开审讯室的大门，沖楼道里喊道：「小张，拿东西过来录个指纹，交给技侦那边比对！」


    不一会，一个年轻男刑警推门而入，把一个类似墨盒的东西和几张採样卡片放在了奇峰面前。奇峰皱了皱眉，他记得上次和丁勇一块来大厦的也是这个人。


    「手张开，」小张一???边说一边打开墨盒，「手指在这按一下，再在卡片上按一下，一个手指一张卡片。」


    奇峰看了看丁勇，问道：「真要这样吗？」


    丁勇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必须的流程。」


    奇峰看丁勇没有松口的意思，也只能按照要求把每个手指的指纹印在了卡片上。


    採集完指纹，丁勇嘱咐道：「马上送到技侦科进行比对。告诉那边，把安平家里的指纹留存时间精确到小时。」


    「好。」小张说完话便离开了审讯室。


    「峰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丁勇敲了敲桌子，虽然没有用力，但奇峰却觉得这声音异常刺耳。


    「看在咱们是髮小的份儿上，我跟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免得你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到头来还得怪我。」丁勇说，「如果你能在指纹比对结果出来前，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那么即便人是你杀的，也算是主动交代，有立功表现，检察院在量刑的时候也会酌情减刑。不过我还是相信我的直觉——人，不是你杀的。当然，如果人不是你杀的，那就更简单了。你交代完之后，我们调查确认，然后你就可以出去了」他拍了拍手，「皆大欢喜！」


    「不过——」丁勇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如果你不交代，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人是你杀的，那么量刑无疑会是最重的标准。就算人不是你杀的，检察院也会起诉你，重则是帮凶，轻则是干扰正常的侦查程序，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犯罪，不仅会吃牢饭，还会记录在案，这对你以后的生活都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丁勇嘆了口气，靠在椅子上说道：「峰子，咱们是髮小，我是真的想帮你——但你得给我这个机会才行。」


    听完丁勇的话，奇峰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他虽然想掩饰，但心里的慌张和恐惧却完全不受控制，肆意的在身体里快速蔓延。他的身体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丁勇知道奇峰已经落入圈套。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指纹比对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出结果了。你好好考虑。」说完话，他看向奇峰，一言不发。


    奇峰虽然知道自己的颤抖已经被丁勇尽收眼底，但他依旧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眼中的慌乱会让丁勇误以为他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为了救安佳佳，把自己变成兇杀案的嫌疑人，甚至最后可能会被判定为帮凶，值吗？奇峰握紧了拳头——即便这样做了，真的能救出安佳佳吗？也许……把大厦的事情告诉了丁勇，他真的能帮忙呢？只要不让他进入大厦就行了吧……


    「我说……」奇峰低着头小声说道。


    「什么？」


    「我说……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好，那就从你第一次去安平家说吧。」


    「能再往前说一些吗？」奇峰说。


    「再往前？」丁勇愣了一下，「你说吧。」


    正当奇峰准备开口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小张探头进来，挥手招唿丁勇过去，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丁勇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门口，低声和小张交谈起来。由于门只开了一条缝，奇峰看不到两人交谈时的表情，却能听出来他们的情绪正逐渐激动起来。


    不一会，丁勇突然爆发似地吼道：「放屁！我不同意！」


    「勇哥，」门外小张的声音充满无奈，「我跟领导说了情况，可是他说不行，必须得马上办。」


    「你告诉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不同意！」丁勇突然压低声音，「不说别的，连 48 小时还没到呢，老子他妈——」还没骂完，丁勇的声音戛然而止。


    奇峰注意到门口的丁勇此时站得异常笔直。


    「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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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别让我说第二遍！」


    交谈结束后，丁勇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垂头丧气地走到奇峰面前，既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打开了手铐，「你可以走了。」他说。


    奇峰一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可以……走了？」


    丁勇没说话。


    奇峰慢慢站起身子，向门口走了几步，发现丁勇并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他这才长舒一口气，加快脚步走向门口。


    「等等！」丁勇叫住了奇峰。


    「怎……怎么了？」奇峰停下脚步。


    丁勇走到奇峰面前，面带怒色，「我不知道你的背后是谁。」他说，「但只要你犯了事，别管你的后台有多硬——」


    「我一定跟你死磕到底！」


    ??第六章 入局（4）


    走出刑警队大楼，奇峰看到谢无忌正站在大楼台阶下面，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晒着太阳。


    奇峰微皱眉头，朝他走了过去。


    谢无忌听到脚步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你这一脑门子汗，第一次进来？」


    奇峰摇摇头，又点点头，问道：「他们把你也放出来了？」


    「废话，我要是不出来，你以为你能出来？」


    「是你……让警察放的咱们？」


    「我哪有那个本事……」谢无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跟着打了一个哈欠，招唿奇峰往外走去。


    「那是怎么回事？刚才丁勇还挺生气的。」奇峰边走边问。


    「朋友帮忙罢了，社会上混的，总得认识点朋友才好走路。对了，你认识里面的警察？」


    「哦，丁勇，是我发小。」


    「哪个人？」


    「就是在安平家抓咱们的那个，他现在是刑警队的支队长」


    谢无忌思考片刻，「他啊……」他撇撇嘴，「还挺有领导的作风，连你这个老朋友的面子都不给。」


    「不过他也是在做他分内的事。」


    「以后你要跟人家搞好关系，」谢无忌说，「和警察搞好了关系，办事儿就方便多了。」


    奇峰撇撇嘴，没有说话。丁勇的倔脾气他一清二楚。


    「你跟他说什么了吗？」谢无忌问。


    「没有。」奇峰说，「我不想让他知道大厦的事情。」


    谢无忌笑了笑，说：「你做的对，大厦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有和大厦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听到这，奇峰停住了脚步，一脸疑惑地盯着谢无忌：「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和大厦无关的人，不包括你。」谢无忌说。他拍拍奇峰的肩膀，两人继续沿着街道前行。


    「我有件事想问你。」奇峰说。


    「说吧。」谢无忌说。


    「关于安平，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死？又为什么死在柜子里？他是不是被鬼杀死的？而且，大厦让我把他的游魂接回去又是为了什么？」


    谢无忌瞥了一眼奇峰，咧嘴说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吧？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是认真的在跟你说。」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一个都不知道。」谢无忌说，「我就是个后勤人员，打杂的，办事儿的。我只管完成大厦交给我的事情，至于每件事的原因，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大厦让你做这些事的原因？」


    谢无忌突然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奇峰。「没想过。」他接着向前走去，「瞎操心没有任何好处。」


    「那咱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奇峰问。


    「做什么？你想做什么？」谢无忌一边吹口哨一边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饿了，要不然咱俩吃烤肉去，我好久没吃了。」


    听到「烤肉」两个字，奇峰瞬间想起了柜子里的尸体，胃里又开始翻滚起来。


    「我是说咱们发现了安平的尸体，难道就没别的事了？而且，咱们现在已经变成警方的嫌疑人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大厦只是让咱们去找安平，现在尸体也找到了，自然就没别的事了。」


    「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你到底去不去吃烤肉？……问你话呢，人呢？」谢无忌回过头，这才发现奇峰没了踪影。


    而此时奇峰已经跑到了路边，扶着垃圾桶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奇峰最终还是没有答应谢无忌吃烤肉的提议——现在只要提到「肉」字，他就会想起安平那具腐烂在衣柜里的尸体。而想到尸体，他仿佛又能闻见那股令人永生难忘的恶臭味。


    他独自打车回了大厦，进入电梯直奔安平住的十三层。


    「什么？你们找到了我的尸体？」听完奇峰的叙述，安平一脸震惊，他瞪大眼睛，嘴角不断地抽搐。


    奇峰点点头。


    安平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难道我真的死了……我真的死了？」


    「既然我死了，为……为什么我还会在这里？」


    奇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


    安平听后一屁股坐在床上，接连不断地嘆气???。


    「你说你最后一面见到的是秦岚，」奇峰说，「现在能想起来见到她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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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摇了摇头，没说话。


    「会不会……」话到一半，奇峰没再说下去。


    「你有什么仇人吗？」奇峰又问。


    「没有……」安平说，「如果非要说对不起谁，也就只有我前妻了……」


    「那她为什么自杀？」


    「不知道。」安平说，「我和她离婚之后再也没联繫过，所以也不清楚她为什么自杀。她自杀的事，还是警察告诉我的。」


    「警察之前找过你？」


    安平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找过，就是问了一些关于我前妻的事情，没再说别的了。」说完话，他双手抱头，陷入了沉默。


    「那今天的事情……我要不要告诉安佳佳？」奇峰问。


    「算了吧，」安平抱着头，「她不会在乎的……」


    奇峰皱起了眉头：「我不太明白，你们是父女。」


    「自从我和她妈离，她就和我断了联繫。」安平抬起头，尴尬地笑了笑，「算了，我也不瞒你了。」他深吸一口气，「我犯了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所以……她不想理我也正常，我能理解。」


    说完话，他咧开嘴，瞪着通红的双眼，挤出了最后一个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里，奇峰每天都会去找安佳佳。一是想看看她的精神状态是否有好转，二是想找个机会告诉她关于父亲的事情。虽然安平说不要把自己死亡的事情告诉安佳佳，但他觉得，无论两人之间有什么心结，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女，这种事情还是应该要让她知道。


    不过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容易——虽然没有了歇斯底里的怒吼，但安佳佳依旧不肯开门。


    「我不想见你！」安佳佳每次都会隔着门喊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每当这时，奇峰又会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他不想让安佳佳的情绪再崩溃下去。也许，只有把她救出去后，才是时候告诉她所有的事情。


    奇峰每天也会去十三楼找安平。安平完全没了精神，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坐在床边发呆，奇峰和他说话，他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似乎全世界的事情都已与他无关。


    不过考虑到安平现在的状况，奇峰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任何安慰的话语在「你已经死了」的前提下，都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


    而当他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姓名时，他的心再一次被揪起。


    「喂，这两天休息的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了谢无忌的声音。


    「还行。」奇峰说，他迫不及待地想挂掉电话，每次谢无忌打电话来，都不会有好事。


    「来找我一趟。」


    果然……


    「我不想去。」奇峰没好气地说道，「无论什么事，你自己办吧。没我这个外行在你会更顺手。」


    「没看出来啊，你还挺记仇。」谢无忌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起来。


    「我没开玩笑。」奇峰说。


    「是关于安平的事。」谢无忌说。


    奇峰皱起眉头，问道：「你不是说安平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吗？」


    「大厦要我，哦不，是要我们，」谢无忌低声说道，「——找出杀死安平的兇手。」


    ??第七章 死亡调查（1）


    「你的意思是……安平生前的记忆里，最后一面见到的是前妻秦岚，而秦岚在之前就已经跳楼自杀了？」


    谢无忌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眯着眼睛，缓缓晃动脑袋，看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这个意思。」奇峰说。


    「有点意思。」谢无忌仿佛是故意拉长声音说道。


    「所以我一直怀疑，会不会是秦岚杀死的安平。」


    「不排除这个可能，」谢无忌说，「而且照你所说，秦岚是因为安平的出轨才和他离婚的，恐怕她心里也会记恨安平，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如果仅仅是因为出轨而导致离婚，秦岚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吗……不光自杀，还要杀死自己的前夫？」


    奇峰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现在很多媒体都报导过夫妻双方因为感情问题闹出人命的新闻。如果其中一方钻进了牛角尖，再加上一些事情的刺激，就很容易自杀，或者……变成杀人兇手。」


    「照你这么说的话，秦岚两样都占上了，又是自杀者，又是杀人兇手。」谢无忌冷笑一声，「这就是我从来不看新闻的原因，太多负面情绪了。活着本来就不容易，还要天天泡在这些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破烂事儿里，不越活越憋屈才有鬼了。」


    奇峰点点头，他认同谢无忌的话。人如果活在太多的负面信息里，确实会让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消极。而现在有的媒体，为了博人眼球，抓住流量，在报导新闻事件的同时，还会刻意放大其中的负面情绪——因为负面情绪的转播往往是最迅速、最广泛的。这也从侧面加深了人们对于负面信息的感知。久而久之，人们就会对某类事产生固有的负面印象，以至于自己碰到类似的事情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想像力，任由负面情绪引导自己——而新的悲剧，往往又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度发生。


    一个恶性循环便由此诞生。


    「大厦为什么要找出杀死安平的兇手，这和大厦有关系吗？」奇峰问。


    谢无忌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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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页

    「那看来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厦会要求咱俩去找兇手吧……」


    谢无忌接着摇头。


    「行吧，当我没问。」奇峰嘆了口气，「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既然秦岚的嫌疑最大，就查查秦岚的事情。」谢无忌语气轻松地说道。


    「怎么查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奇峰皱起眉头——恐怕连警察都不知道该怎么调查嫌疑人是死人的兇杀案。


    「我的工作就是和死人打交道。」谢无忌撇撇嘴说道，「不过，调查秦岚还得找个人帮忙，只靠咱俩是行不通的。」


    「谁？」


    「你的警察朋友，叫什么来着……」谢无忌突然一拍手，「对了，丁勇。」


    「丁勇？」奇峰瞪大眼睛，「你没开玩笑吧？虽然他是我朋友，但他已经把咱俩当成嫌疑人了，现在肯定想着怎么把咱俩再拷回去呢，回去找他帮忙，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你看我像羊吗？」谢无忌说。


    「我是羊，行吧？」奇峰脑袋摆得像是拨浪鼓，「不能找他，找他全是麻烦事。你不知道，他那股轴劲儿上来的话，就算犯法也能把咱们拘了。」


    谢无忌笑了笑，「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说完话，他站起身，」走吧，去趟刑警队。」


    「真去啊？」


    「有没有枣，打一桿子才知道。」


    丁勇在自己办公室见到奇峰和谢无忌的时候，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一口喷出来。


    「你们来干嘛？」丁勇放下茶缸，目光警惕地盯着二人。


    「我们……」


    「丁队长别生气。」不等奇峰解释，谢无忌率先露出灿烂的笑容，他走到丁勇面前，把一箱酸奶放在了办公桌上。


    丁勇看着桌上的酸奶彻底蒙了。


    「这是……酸奶？」


    「没错，酸奶，牌子货。」谢无忌一边呵呵傻笑，还不忘点头哈腰，「丁队长，是这样……前几天的事情是个误会，给你添麻烦了，原本打算买五粮液呢，但突然想到喝酒对身体不好，所以才买了酸奶。想着给丁队长补补身体，还有助于消化，对胃好。我知道警察同志辛苦，尤其是刑警同志更辛苦，吃饭都没个准点，咱们丁队长，那肯定比普通刑警更忙……」


    谢无忌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丁勇和奇峰全都瞪大眼睛，长着嘴巴呆呆地听着。丁勇没搞明白谢无忌搭的是什么台，唱的是什么戏。奇峰则是被谢无忌的收放自如惊掉了下巴——谁能想到一个连鬼都不怕的人，现在正拿着一箱酸奶对着一个刑警支队长百般讨好，甚至说是阿谀奉承也毫不为过。


    「等等，等等……」丁勇终于听不下去，他打断了谢无忌，「你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我先跟你说清楚，你和奇峰现在都是案件嫌疑人，你拿这一箱——酸奶……就算是五粮液，也没用。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言重了，言重了。」谢无忌一脸谄媚，「我们当然知道咱们刑警同志肯定会秉公执法的。今天来，是有其他事情想请丁队长帮忙。」


    丁勇皱起眉头：「什么事？」


    「想问您一些关于安平前妻——也就是秦岚的事情。」


    丁勇愣了一下，目光再度警惕起来：「秦岚是案件的相关人员，她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和案件无关的事情呢？」


    「也不行，」丁勇咳嗽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不起，没什么能帮你的，请回吧。」说完话，他把???桌上的酸奶往前一推，「麻烦把酸奶也拿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老丁……」奇峰刚想说话，不料却被丁勇瞪了一眼，吓得他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请回吧。」丁勇微微低头，抬起右手，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正当奇峰纠结该怎么打破僵局时，谢无忌嘴里突然发出「哼」的一声，脸上瞬间没了笑容。


    「这个案子不是你一个小刑警能办得了的。」


    丁勇抬起头，一脸诧异：「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案子不是你一个小刑警能办得了的——没有我们的帮助，你根本破不了案。」


    「……」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不是碰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谢无忌话音刚落，丁勇便瞪大了眼睛。


    此时奇峰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谢无忌这一桿子八成是打到「枣」了。


    ??第七章 死亡调查（2）


    虽然谢无忌猜到警方办案时遇到了异常情况，但丁勇的倔脾气也没让奇峰失望。只见他思考半天后，仍旧说道：「麻烦你们请回吧，我们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


    谢无忌显然没料到丁勇会如此坚决，他皱起眉头，接着又重重嘆了口气，说道：「行吧，我跟你摊牌了——你难道不好奇我和奇峰上次是怎么安然无恙地从警局出来的吗？连 48 小时不到就出来了。」


    听到谢无忌这么说，奇峰的好奇心瞬间被揪了起来，他一直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个能力，可以把他和谢无忌从刑警队捞出去。


    「我不关心。」丁勇说，「无论你们的后台是谁，只要是做了违法的事情，都别想从我手里逃出去。请回吧！我还有事情要忙。」


    谢无忌瞥了一眼奇峰，小声嘟囔道：「真特么够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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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45页

    奇峰撇撇嘴，小声答道：「我就说吧……」


    「你们说什么？」丁勇瞪大眼睛，看起来一副马上要发火的样子。


    「没事，没事……」谢无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指了指丁勇，「你在这等着，」说完话，他抬腿向外走去。奇峰刚想跟上去，却被他拦下来，「你也在这等着！」他指着奇峰说道。


    奇峰和丁勇又一次被谢无忌整蒙了。两人站在办公室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谢无忌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而就在空气凝固到不再流动时，丁勇的手机响了起来。


    丁勇看着手机，微微皱起眉头，接通了电话。


    「嗯……嗯……对，没错……」丁勇一边听电话，一边答应着。突然，他的声调提高了八度「——什么！？您确定吗？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么做的话不合规矩，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餵……餵？」不等他说完，对面先挂断了电话。


    丁勇收起手机，一脸狐疑地盯着奇峰，一言不发。


    「怎……怎么了？」奇峰被盯得很不自在，不自觉地扭了扭身体。


    就在这时，谢无忌再度推门进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他走到丁勇面前，神色平静地说道：「怎么样，改变主意了吗？」


    丁勇嘴角微微抽搐，低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哦，忘了做自我介绍，」谢无忌伸出一只手，「谢无忌，在市里开了个侦探社。」


    「侦探社？」丁勇并没有和谢无忌握手的意思。


    「嗯，无忌侦探社。」谢无忌仍然把手举在半空。


    「算了，无所谓。」丁勇嘆了口气，迈步向门口走去，「附近有个茶馆，我们去那说。」


    去茶馆的路上，丁勇一个人在前面带路，奇峰和谢无忌在后面紧紧跟着。


    「你怎么知道丁勇他们破案遇到困难了？而且还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奇峰喘着粗气问道。他觉得丁勇走路的步伐有点太快了。


    「猜的……」谢无忌也有些微喘，「你发小是属兔子的吗，怎么走路都快飞起来了？」


    「这你也能猜中？」


    「真属兔子的？」


    「我是说案子的事。」奇峰翻了个白眼。


    「哦，」谢无忌一副想当然的表情，「跟大厦扯上关系的事情，八成有古怪。这你应该最清楚。」


    「你刚才出去干嘛了？」奇峰问，「刚才你走后，丁勇接了个电话，当时他的脸色你是没看见——别提多难看了。」


    「我当然是去运作了，要不然你以为他怎么改的主意？」


    「运作什么？」


    「人际关系。」


    「就和上次咱们被放出来一样？」


    谢无忌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难不成你认识公安局局长？」奇峰被勾起了好奇心。


    谢无忌挑起眉毛：「你脑子还挺好使——不过是原先的公安局长。」


    「退休了啊……」奇峰有些诧异，「看来这个局长还挺有威望，退休了说话还这么管用。」


    「没有退休，」谢无忌看着不远处的茶楼招牌，长舒一口气，「升厅长了。」他说。


    进入茶楼后，丁勇找了一个没人的包间，又叫来服务员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绿茶。


    谢无忌朝奇峰使了个眼色，嘟囔道：「你发小够扣的，也不点壶好点的茶……」


    奇峰瞪了一眼谢无忌，小声说道：「差不多得了，又不是让你来品茶的。」


    「说吧！」丁勇把茶水单放在桌子上，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办案中遇到了困难？」


    「这个不重要。」谢无忌换上笑脸，「丁队长，既然咱们都到这了，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还麻烦你跟我们说说，最近刑警队碰到什么怪事了，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提到「怪事」，丁勇再度皱起眉头。他缓缓张开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用多虑。」谢无忌的声音低沉下来，「魏厅长给你打过电话了，他对我是完全信任的，所以你也可以信任我——无论你碰到了什么事，即便是一些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统统可以和我说，我会相信的。而且——我还可以帮到你。」


    谢无忌愣了一下，眼睛上下打量起谢无忌：「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说过，我是个侦探。」


    「仅此而已？」


    谢无忌点点头：「仅此而已。」


    「那你恐怕帮不了我。」丁勇握紧拳头。


    「未必。」谢无忌语气坚决地说道。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服务员端着热水和茶具走进来。奇峰见状急忙挥挥手，说他们自己来就行，接着又催促服务员赶紧出去——他的好奇心现在就像茶壶里的水，马上就要溢出来。


    「老丁，我相信他，你也可以信他。」奇峰一边沏茶一边说，「他可以帮到你的。」


    「你确定？」


    奇峰把茶杯推到丁勇面前，用力点了点头：「他有这个能力。」


    丁勇看看奇峰，又看看谢无忌，接着端起茶杯，把杯中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咧嘴唿出一口热气。


    奇峰从丁勇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恐惧。


    「你们见过……凭空出现的尸体吗？」丁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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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页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47页

    「秦岚的自杀有疑点——她没有充分的自杀动机。」丁勇掐灭了香菸，「虽然有人会因为感情问题自杀，但秦岚和安平不是最近才离婚的，所以这个动机有些牵强。而且据安平的同事所说，秦岚在自杀前曾经找过安平，两人当时在安平公司楼下吵的非常厉害，期间还提到了『要杀死对方』之类的话。而两人吵完架之后没过几天，秦岚就跳楼自杀了。」


    「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吵架？」奇峰问。


    丁勇摇了摇头，「不知道，安平的同事没听清吵架的细节，我们找安平也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他说，「不过秦岚自杀后，安平就从公司消失了，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唿，所有人也都联繫不上他。」


    「所以你怀疑秦岚不是自杀，而是被安平杀死的？」


    「只是不排除这种可能，」丁勇说，「我们调查案件不会先入为主，但也不会忽视任何一种可能性。」


    「带我去看一下秦岚的尸体吧，」谢无忌突然说道，「也许看到尸体后，我能告诉你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丁勇愣了一下，似乎是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他嘆了口气，摇头道：「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火化了？不是还没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吗，怎么就火化了？」奇峰问道。


    「其实……」丁勇犹豫了一下，「秦岚的案子已经按照自杀结案了。」


    「你不是说……」


    「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丁勇重新点上一颗烟，「而且，现在安平已经死了，就算是他杀的秦岚，也问不出什么了。更何况，没有实质证据表明秦岚的自杀和安平有关系。上面考虑到办案时效问题，也只能是按照自杀结案了。」


    「所以，你是在调查一件已经结案的自杀案？」谢无忌问道。


    「嗯。」丁勇点点头，「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秦岚的自杀案没有那么简单。而且，安平的尸体被发现后，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有点意思。」谢无忌冷笑一声，又拍了拍大腿，「不过尸体都没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照片行吗？」丁勇说，「尸体火化前，我让法医拍了照片，现在保存在档案室里。」


    「行，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说完话，谢无忌站起身子，走出了房间。


    就在奇峰也准备跟出去时，丁勇突然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奇峰扭过头，发现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狡诈。


    「峰子，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查秦岚和安平的案子吗？」丁勇问道。


    「什……什么意思？」奇峰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案子有疑点……」


    「安平不只是秦岚的前夫，他还是一个人的父亲——」丁勇死死地盯着奇峰，「那个人你也认识，而她，也消失了。」


    「我……我不明白，」奇峰躲避着丁勇的目光，「你……你想说什么？」


    丁勇冷笑一声，拍了拍奇峰的肩膀。


    「你根本不会撒谎。」说完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第七章 死亡调查（4）


    回到刑警队，丁勇说需要办一些手续才能把秦岚的照片调出来，便让奇峰和谢无忌先去会议室等着。


    谢无忌坐在椅子上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看看这，瞅瞅那，似乎对刑警队的会议室颇有兴趣。而奇峰则紧皱眉头，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丁勇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看样子，丁勇已经知道了安佳佳和秦岚、安平的关系。虽然对警方来说，调查秦岚的自杀，自然也会查到她的女儿是安佳佳——不过丁勇为什么要单独和自己提起这件事？而且，丁勇说话的样子，明显是话里有话，像是在考验自己，又像是……在怀疑自己。


    更让奇峰想不通的是，丁勇明明已经知道安佳佳失踪，却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这和他所了解的丁勇完全不一样。按照丁勇以往的性格，他一定会揪着安佳佳失踪的事情追着问个没完没了，甚至还会大动干戈。毕竟，自己在事发前曾经和丁勇提到过安佳佳。


    等等！奇峰突然反应过来，难道丁勇之所以揪着秦岚的案子不放，是因为自己曾经和他提起过安佳佳和麒麟大厦的事情？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丁勇为什么从来没问起过任何关于大厦的事情？


    就在奇峰脑袋里一团乱麻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丁勇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坐在了两人的对面。他把档案袋扔到二人面前，「看看吧，里面是秦岚的验尸报告和照片。」他说，「因为是坠楼，所以有的照片你们看了可能会不舒服。」


    谢无忌拿过档案袋，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桌子上，拿起照片翻看起来。奇峰不经意间瞥到了几张难以形容的照片，胃里不禁再度翻滚起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奇峰拿起了桌子上的验尸报告。验尸报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纸，结尾处写的死因是「坠楼」，判定结果为「自杀」。他仔细查看起报告的内容，想找出里面是否有提到任何异常的地方，可通篇看下来，却没有任何发现。


    「我说过，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显示秦岚的自杀有问题。」丁勇看着奇峰说道。


    奇峰点点头，又不自觉地扭了扭身体——丁勇的眼神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就在这时，谢无忌突然皱起了眉头，他倒吸一口凉气，嘴里不断发出「啧」、「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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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页

    「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吗？」奇峰???问道。对面的丁勇也跟着紧张起来，「有什么不对劲吗？」他问。


    谢无忌没说话，只是冷笑一声，接着把一张照片拍在了桌子上。


    奇峰和丁勇同时伸头看向照片。


    那是一张尸体局部特写的照片，拍摄的是秦岚左耳后侧的部分。白皙的皮肤上，一块暗红色的印记赫然在目，类似于胎记，却又比普通的胎记更富有艺术感。


    奇峰端详起照片，发现这块印记的颜色比较深，形状颇为奇怪，就像是几滴红色墨水落在宣纸上，墨渍相互连成一片后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奇峰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案。


    「纹身吗？」奇峰问道。他觉得这个图案有可能是某个不知名的抽象艺术家的作品。


    「不是纹身，当时我检查过这个印记，颜色是自然形成的，不是颜料。」丁勇看向谢无忌，「这个胎记怎么了？」


    「这不是胎记。」谢无忌露出一副不屑的模样，「你见过这么富有艺术感的胎记吗？」


    丁勇深吸一口气，显得有些不耐烦：「虽然不常见，但你怎么肯定就不会有？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这个胎记怎么了？」


    「等等！」奇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说不定……这还真是个胎记，或者说，是某种标志。」


    「哦？」谢无忌有些惊讶，「你说说看。」


    「刚才见到这个胎记……或者说是印记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它。」


    谢无忌微微皱起眉头：「你见过？在哪？」


    奇峰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安佳佳的脖子后面，也有一块相同的印记。」


    听完奇峰的话，丁勇和谢无忌同时陷入了沉默。


    丁勇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而谢无忌则一只手拖着下巴，眼球滴熘熘地不停乱转。


    「安佳佳是谁？」谢无忌问。


    「安平和秦岚的女儿。」丁勇抬起头说道。


    谢无忌愣了一下，追问道：「她现在在哪？」


    奇峰撇了眼对面的丁勇，小声说道：「在大厦。」


    「大厦？」谢无忌突然吼了出来。


    「安佳佳在大厦？什么大厦？你之前说的那个麒麟大厦吗？」丁勇也跟着发出一连串的质问。


    奇峰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谢无忌问。


    「对，怎么回事？」丁勇跟着问道。


    「之后我单独跟你说吧，现在不方便。」奇峰用极小的声音在谢无忌耳边说着，「丁勇还在这呢……」


    「你确定安佳佳的脖子后面也有这种印记？一样吗？」谢无忌问。


    「应该是一样的吧……」奇峰说，「具体是不是这个形状我记不清了，但我之前确实见过她耳朵后面有个印记，和这个类似。」


    谢无忌听后再度陷入沉思，他靠在椅子上，两根手指轻轻拍打着下巴。突然，他站起身子招唿奇峰：「带我去大厦，我要见安佳佳。」


    「等一下，秦岚的这个印记是怎么回事你还没说。」丁勇拦住谢无忌。


    「情况有变，」谢无忌说，「我必须先确认奇峰刚才说的事情。等事情确认完后，我们再说秦岚的事。」


    丁勇嘆了口气，说道：「行吧，那走吧。」


    「你不能去。」谢无忌说。


    「我不能去？」丁勇瞪大眼睛，「为什么？我是警察！」


    「这跟你是什么身份没关系。」谢无忌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他妈——」


    「老丁！」奇峰急忙按住游走在发火边缘的丁勇，「老丁，你听我说，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丁勇挣脱开奇峰的手，「就算安佳佳不是嫌疑人，她也是受害者的家属，我是警察，凭什么不能见。」


    「跟这个没关系……」奇峰尴尬地解释道。


    「那跟什么有关系！」丁勇吼道。


    「咱们这样好吗？」


    奇峰站在大厦门口，盯着谢无忌，脸上写满了忧愁。


    「本来丁勇就对咱俩有意见，你又把公安厅长拿出来吓唬他。」


    「这不是挺好使的嘛。」谢无忌笑道。


    「这次是吓住了，以后呢？」奇峰说，「我了解丁勇，他这个人最要面子了。上次他被迫放了咱们，这次咱们又把他一个人丢在警队，你不怕他再也不帮咱们了吗？」


    「不会的，」谢无忌说，「破案对他来说比面子重要。」说完话，他推门走进了大厦。


    「安佳佳在几楼？」谢无忌一边说一边朝电梯走去。


    「十五楼。」奇峰说。他扫视一圈大厅，没看到老人的身影。


    「十五楼？」谢无忌停下脚步。


    「你等一下，我拿门禁。」奇峰向接待台走去，他出门前把门禁锁在了接待台的抽屉里。


    「你确定安佳佳在十五楼？」谢无忌又问了一遍。


    奇峰没有说话。


    「喂，跟你说话呢。」谢无忌大声说道。当他转头看向奇峰时，却发现他正趴在接待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


    突然，奇峰快步跑向电梯，疯狂地拍打着电梯按钮。而此时电梯门却像坏了一般，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你还没刷门禁。」谢无忌皱起眉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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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页

    奇峰慌忙地刷了下门禁，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剎那急忙冲进了电梯，接着他按下了十五层的按钮，又开始疯狂地拍打起关门按钮。


    「到底怎么了？」谢无忌走进电梯，一脸惊讶地问道。


    「安佳佳……她……」奇峰哽咽到说不出话，泪水浸湿了他的脸庞——他刚才在电脑屏幕上，看到安佳佳正坐在十五楼的窗户上，双腿搭在外面，似乎是要从楼上跳下去。


    ??第八章 交易中心（1）


    咚咚咚！


    「安佳佳！」奇峰一遍敲门一边大喊，「开门！」


    门后没有回声。


    「再不开门我就撞了！」奇峰接着喊道。


    仍旧是一片寂静。


    奇峰后退两步，弓起身子，「佳佳你别动，抓好窗户！」说完话，他抬起一条腿，用力踹向门锁。


    咔嚓！


    门锁发出断裂的声音，房门被重重踹开。


    安佳佳此时正坐在窗户上，后背朝外，双手扶在窗框上，一脸惊恐地看着门口。


    「你别过来！」安佳佳伸手制止奇峰，「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奇峰见状急忙停下脚步，站在门边说道：「好，好，我不过去。你小心点，手一定要抓紧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奇峰语气中带着央求，「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想不开。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


    安佳佳冷笑一声，问道：「你能让我从大厦出去吗？」


    「我……」奇峰有些为难。


    「我就知道……」泪水顺着安佳佳的脸颊流下，「你们是不会让我从大厦出去的。」说完话，她扭头向楼下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紧张。


    「你等等！」奇峰吼道，「我去跟大厦的人说！我让他们把你放出去！」


    「你们就是想把我困在这！」安佳佳跟着吼道，「你从一开始就不肯帮我！」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奇峰大喊，接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暗淡，「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你和王九鼎一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罢了。」


    安佳佳愣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


    奇峰感到双腿有些发软，他扶着墙慢慢坐下来，背靠在墙上看着对面的安佳佳。


    「王九鼎消失之后，就没人再记得他了。」奇峰说，「我联繫过我们共同的朋友，甚至也联繫过丁勇，可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混乱了，所以才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也许王九鼎一直就是我脑袋里的一个幻觉罢了……」


    「王九鼎是存在的。」安佳佳流着泪哽咽道，「我还记得他。」


    奇峰抬起头，苦笑一声：「我怕你离开大厦后，会和他们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会和他们一样，被所有人忘记。」


    「我不在乎……」安佳佳说，「我只想出去，我快疯了！哪怕消失也比被困在这里强！」


    「可是我在乎，」奇峰的语气充满平静，「我最害怕的是忘记你。」


    安佳佳瞪大眼睛盯着奇峰，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虽然咱们分开了，我也知道咱们再也没有可能了，但我不想忘记你。」奇峰说，「我想把我们共同度过的那段时光留在记忆里。」


    他的眼眶再度变得湿润起来。


    「在北京的这些年，每当我碰到困难的时候，就会把咱俩的记忆找出来，在脑海里不断地回想——从见面的第一天，到分手的最后一天。我们去过的地方，吃过的食物，度过的节日，每一天都很精彩。我甚至还能闻到你在我身上留下的香水味，能感受到你身体的温度……」


    「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但那段日子，真的很快乐，快乐到让我做梦都能笑醒。」奇峰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如果你消失了???，恐怕这些记忆也会跟着消失——它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不想失去它。」


    「对不起……」安佳佳红着眼眶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之前的事……」


    奇峰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他说，「你也一定要相信我，你现在做的这件事是错的——我知道你想出去，我会去和大厦的人说的。你先下来，好不好？」说完话，奇峰站起身，「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而且是安全的出去。」


    安佳佳没说话，眼神显得有些呆滞。


    奇峰见安佳佳没反应，于是向前迈了两步。


    「你别过来！」安佳佳制止住奇峰，不停地摇着头，「我现在脑袋很乱，我……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奇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谢无忌，又对安佳佳说：「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他，他就是大厦的人，叫谢无忌，是我的同事。」


    奇峰迴头沖谢无忌使了个眼色，问道：「我刚才说的没错吧？我跟大厦谈谈，大厦是可以让安佳佳出去的。」


    听到奇峰这么问，安佳佳也看向谢无忌，似乎是在等待他的确认。


    「真的要让我说？」谢无忌小声问奇峰。


    奇峰一边挤眉弄眼一边点头。


    「好吧。」谢无忌咳嗽两声，整理了一下衣服，挺起身子说道，「她恐怕是永远也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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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页

    「你说什么呢！」奇峰瞪大眼睛看着奇峰，「我不是让你说这个！」


    「她真的出不去了，会被永远困在这。」谢无忌满不在乎地说道。


    奇峰急忙望向安佳佳，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


    「你果然在骗我！」安佳佳带着哭腔说道，「我就知道我出不去了，我会被永远困在这……」


    「不是的！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人就是爱开玩笑！」奇峰解释道。


    「我没开玩笑。」谢无忌说，「你以为十五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他盯着安佳佳，「姑娘，接受现实吧，你会被困在这一辈子。」


    「你他妈闭嘴！」奇峰转身沖谢无忌吼道，又对安佳佳说，「你别听他的，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出去的，很快，也许今天……或者明天，最慢这周我也能让你出去，你相信我！」


    安佳佳哭着说道：「我出不去了……」


    「你可以出去的！」


    「谢谢你，奇峰。」安佳佳擦干脸上的眼泪，「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我真的不想在这待一辈子。」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别忘了我。」她说。


    说完话，安佳佳松开扶着窗户的手，身体自然向后倒去。


    奇峰快步沖向安佳佳，想要伸手抓住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指尖滑过她的肌肤和衣角。


    他张大嘴巴，望着急速下坠的安佳佳，绝望的哀嚎声从胸腔中迸发而出。


    ??第八章 交易中心（2）


    虽然身在十五层，奇峰却觉得这里至少有三十层的高度——最终，下坠的安佳佳在他眼前变得只有蚂蚁般大小。


    奇峰双手扶着窗户慢慢蹲下来，用力地吸气，唿气，仿佛是要把空气抽干——他的喉咙正在一点点锁紧，唿吸变得愈发困难。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又不敢把头伸出窗外再次确认发生的一切。只能半蹲在地上陷入无限的纠结和悔恨。


    如果平时可以多陪安佳佳一些时间，哪怕她不想说话，自己只是站在门口让她知道他就在那，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不管，或许她今天就不会有自杀的想法……如果刚才可以跑得再快一点，手可以伸得再长一点，或许她也不会掉下去……如果……


    奇峰用力抓住窗框，让自己慢慢站起来，他的双腿还在颤抖。他转过身，眼睛死死盯住谢无忌——如果不是他最后的那番话，安佳佳就不会死。


    谢无忌似乎并没有为刚才的话而感到抱歉，他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你他妈的！」奇峰发出一声怒吼，沖向谢无忌，直接将他推出房间，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墙壁随之而来发出一声闷响。撞到了脑袋的谢无忌一瞬间疼得龇牙咧嘴，嘴里不断发出「嘶哈」声。


    「都是你！」奇峰吼道，他双手用力掐住谢无忌的脖子，「是你害死了安佳佳！」


    「是她自己跳下去……跟我没关系。」谢无忌涨红着脸说道，他的表情异常痛苦，似乎就快要窒息。


    「放你妈的屁！如果不是你说那些话，她能跳下去吗！」


    「我就是想看看她的承受能力……你快放手……」谢无忌一只手抓住奇峰，「我喘不过气了……」他说。可红了眼的奇峰却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地掐紧他的脖子。


    「你害死了安佳佳，你也就跟着死吧！」奇峰吼道。


    话音刚落，奇峰便感到下体传来一阵剧痛，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谢无忌的脖子。他后退两步，捂着要害部位慢慢蹲了下来。


    「你她妈……」奇峰用尽浑身力气挤出三个字，跪在了地上。


    「下手真够狠的。」谢无忌用手摸着自己发红的脖子，「还真想弄死我啊？」


    「你杀了安佳佳……」奇峰涨红着脸，吃力地说道。


    「跟我没关系。」


    「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只想给她点希望……」


    一滴泪水落在地面上。


    「好吧……但这不是我的强项。」谢无忌说，「我只习惯叙述事实。」


    奇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盯着谢无忌说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冷血。」


    「我觉得这不是冷血，只能算诚实。」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奇峰迈着摇晃的步伐向电梯走去，「我要报警，让警察封锁大厦。」


    「进入大厦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谢无忌跟在奇峰的身后说道。


    「跟我没关系……」奇峰嘟囔着，「我不会在乎这些了，谁会有好的结果，谁会有不好的结果，跟他妈我都没关系。我要让警察把你们抓起来，是你们害死了安佳佳。」


    「万一警察不相信你呢？」谢无忌冷笑一声，「不是只有你认识警察。」


    走到电梯前的奇峰突然停住脚步，他扭头看着谢无忌，恶狠狠地说道：「那我就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灰烬，大不了和你们同归于尽！」


    谢无忌发出两声讥笑，说道：「我看你没这个胆量。」


    奇峰没理谢无忌，他按下电梯的唿叫按钮，不过电梯门并没有立刻打开。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显示屏，发现电梯正停留在十四层。


    奇峰皱了皱眉，再次按下唿叫按钮。这次，显示屏上出现了向上的箭头。电梯正在缓慢上行，电梯井内也跟着发出了嘈杂的机械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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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身影突然从电梯中跑出来，一把冲进了奇峰的怀里。


    奇峰惊讶地看着怀里的女人，鼻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安佳佳的香水味。而眼前女人的身材和穿着，也和安佳佳几乎如出一辙。


    「佳佳？」奇峰问道，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直到怀里的女人抬起头，他才确定眼前的正是安佳佳。他松开怀里的安佳佳，上下打量起她，看她是否有受伤。不过一番检查后，却看不到一点磕碰或摔伤的痕迹。


    「你……你不是掉下去了吗？」奇峰激动不已，「我，我还以为你……」


    安佳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发生什么了？」奇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安佳佳说，「刚才我掉下去后，眼前突然黑成一片，然后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四周没有一点光，也没有任何的声音，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我……再然后，我突然看到前面有光，我就朝着光跑，然后……我就到这了。」


    说到这，安佳佳回头望了一眼电梯：「我是从这齣来的？电梯里？」


    奇峰点点头，又问道：「你说你是跑出来的，可是……在电梯里怎么跑？」


    安佳佳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十五层跟大厦的其他楼层可不一样。」谢无忌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十年也不一定会有一个人住进来。所以，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在这里，连死都是奢求。」


    奇峰和安佳佳一同看向谢无忌，「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奇峰问。


    谢无忌点点头：「毕竟，我比你在这待得更久。」


    「我是说，你刚才是故意激怒她，让她跳楼的？」


    「我是要让她认清现实——她对大厦来说，是个特殊的客人。」


    「特殊的客人？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一般的人是不会出现在十五层的。」谢无忌说。


    「那我真的永远???也出不去了吗？」安佳佳捂着嘴问道。


    「那句话是骗你的。」谢无忌撇了撇嘴，「不过你也别问我怎么才能出去，我不知道。」


    说完话，谢无忌走到安佳佳身旁，用手撩起她的头髮，看向她的耳后。接着，他哼了一声，说道：「有点意思。」


    「你在干什么？」安佳佳僵硬地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一样的吗？」奇峰问。


    谢无忌点点头。


    「什么一样的？你们在说什么呢？」安佳佳问。


    谢无忌没理会安佳佳，眼神中闪烁起异样的目光。


    「看来事情比我想像的要复杂许多。」他说。


    ??第八章 交易中心（3）


    奇峰在安佳佳的房间里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房间里有任何的摄像头。他皱起眉头——刚才电脑上的画面是如何被拍摄下来的？他回想起画面的拍摄角度，觉得画面是从安佳佳房间的上方角落拍摄的。可是他抬起头，又找了一圈，依旧是一无所获。


    「耳朵后面的印记？」安佳佳坐在床上，一只手摸着耳朵，「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里有印记。」


    奇峰放弃了寻找摄像头的想法，他拿出手机——虽然手机在这里没信号，但还是可以拍照的。拍了张照片给安佳佳看。


    「还真是啊……」安佳佳盯着照片自言自语。


    「你母亲的耳朵后面也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印记，你有印象吗？」奇峰问。


    安佳佳摇了摇头，「我没注意过。」她说。


    「你确定这不是胎记吗？」


    「应该不是。」安佳佳说，「如果真的是胎记的话，从小到大，怎么从来没人跟我说过。」


    奇峰嘆了口气，转身问谢无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印记是什么？」


    谢无忌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等会再说印记的事。」他看向安佳佳，「你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安佳佳苦笑一声，「刚才跳楼没死算奇怪吗？我最近碰见的所有事情，没有一件是正常的。」


    「我说的是来大厦之前。」


    「来大厦之前……」安佳佳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那你母亲呢？」谢无忌犹豫了一下，「我们知道你母亲的事了。她生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提到秦岚，安佳佳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看向天花板：「我妈生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她那一阵的情绪非常低落，好像是碰见了什么特别不开心的事情，我问她她也不跟我说，只是嘴上说没事，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一定藏着事情。」


    「哦对了，」安佳佳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眼角，看着谢无忌说道，「她自杀前一天，跟我说了很多话——其实她平时是个话很少的人。她说我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天冷了要记着添衣服，少吃那些不健康的外卖，早点找个人成家，别再这么漂着了之类的。」安佳佳苦笑一声，「你知道吗？这些话都是她平时很少跟我说的，她不喜欢干涉我的生活，知道我有自己的想法，也尊重我的生活方式。但那天，她整整跟我说了一晚上。现在想起来，我当时还觉得她有点烦人……」说到这，安佳佳哽咽起来，「我现在真的好想她……」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涌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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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峰听到这，鼻子有些发酸，他深吸两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向肆无忌惮的谢无忌此时也知趣地闭上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再追问。


    直到安佳佳的哭泣渐渐停止后，奇峰才开口问道：「你知道你母亲自杀前，曾经和你父亲见过面吗？」


    听到奇峰的话，安佳佳勐地抬起头，「见面？」她一脸惊讶，「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以为她已经把那个人忘了。」她的眼中燃起怒火，「如果不是那个烂男人，我妈也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父母的离婚是怎么回事？」奇峰问道。


    「是我爸出轨，」安佳佳说，「而且不光是出轨，他在离婚前，天天晚上在外面喝酒，喝醉了就回家打我妈，」她的拳头越攥越紧，「用皮带抽她，还骂她……那些话，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记起来。最后我妈被逼的走投无路，彻底寒了心，才和他提出离婚。」


    「你爸同意了？」奇峰问。


    「同意了，他巴不得赶紧去找那个小三。」安佳佳冷笑一声，「不过他也受到了报应，那个小三看他离婚后什么都没捞着，转头就找别的男人去了。要我说，全是他自作自受。」


    「你说我妈自杀前见过他……」安佳佳顿了顿，站起来握住奇峰的手，「奇峰，你一定要告诉警察这件事，让警察把他抓起来，我妈的自杀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肯定是他干的！」


    「你父亲——」谢无忌刚准备说下去，突然被奇峰打断。


    「嗯……我会的，我会告诉警察的。」奇峰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谢无忌闭嘴。他觉得现在不是说告诉安佳佳真相的时候。毕竟，无论她多么恨安平，安平始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最后的亲人离世，无论多么深的恨，恐怕都无法维持下去，恨的越深，多年之后的内疚与自责也会愈发强烈。


    也许只有等安佳佳的恨意逐渐消退后，才是告诉她真相的最好时机，奇峰心想。


    奇峰看了眼谢无忌，说道：「现在可以说说印记的事了吗？」


    谢无忌缓缓站起身，走向窗边，眼睛盯着外面。


    「你入职第一天，那个老头是不是告诉你不要去十四层。」


    奇峰迴想了一下，说道：「有这么说过，怎么了？」


    「大厦除了保护住户以外，还会和外面的人做交易，而十四层，就是整个大厦的交易中心。」谢无忌转过身看着奇峰，「那里是整栋大厦最神秘的地方，无论是谁——哪怕是你，只要不是和大厦做交易的人进入十四层，必定难逃一死。」


    「每个和大厦做过交易的人，耳朵后面都会出现这种暗红色的印记，表明他们曾经和大厦进行过某种交易。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和大厦进行一次交易。」谢无忌说。


    「交易中心……」奇峰嘟囔着，「这么说来的话，秦岚和大厦做过交易？」


    谢无忌微微一笑，点点头。


    奇峰看向安佳佳，问道：「你那天去十四楼也是和大厦做交易？」


    安佳佳摇头，说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交易中心，去十四层也不是为了做什么交易，只不过是好奇才进去的。」


    「你去过十四层？」谢无忌看向安佳佳，脸上写满了错愕。


    「对，安佳佳和她的朋友去过十四层，不过她的朋友全都消失了，只有她自己搬进了大厦。」奇峰说。


    「有点意思……」谢无忌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是不是因为她去了十四层，所以现在才在这里的？」奇峰问。


    谢无忌缓慢地摇着头：「说不通……如果她去了十四层，理论上来说她应该和她的朋友们一块消失才对，我从来没听说过大厦会救哪个误入十四层的小可怜。」


    看谢无忌毫无头绪，奇峰知道事情再次走进了死胡同。


    迄今为止，他还是没能搞清楚安佳佳究竟为什么会搬进麒麟大厦，至于怎么把她救出大厦，现在看来更是遥遥无期了。


    「先不说这个了，」奇峰说，「如果照你说的，只有进入十四层和大厦做过交易的人，耳朵后面才会出现印记，那安佳佳的这个印记是怎么回事？她从来没有和大厦做过交易。」


    谢无忌瞥了一眼奇峰，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


    「这个不难解释，如果她没和大厦做过交易，那么她——就是那个被交易的人。」


    ??第八章 交易中心（4）


    麒麟大厦十三层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奇峰和谢无忌先后走出电梯。奇峰的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谢无忌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的样子。


    「如果她没和大厦做过交易，那么她——就是那个被交易的人。」


    谢无忌刚才的话还在奇峰耳边迴荡。


    安佳佳究竟陷入了怎样的漩涡？


    安佳佳的安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奇峰心底，随着调查不断深入，这块石头越来越重，他的唿吸也变得愈发困难。


    「到了。」奇峰说。


    「愣着干什么，敲门吧。」谢无忌说。


    奇峰撇了撇嘴，敲响了安平的房门。


    不一会，房门打开。安平露出脑袋，眼神中充满警惕。


    「你怎么来了？」安平看着奇峰问道，接着他又看向谢无忌，「你是谁？」


    「麻烦先让我们进去吧，有些事情需要和您确认。」奇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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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思考片刻，后退两步，脸上写满了不情愿：「行行行，尽快说完吧，我这还睡觉呢。」


    「这都快晚上了，还睡觉???呢？」谢无忌笑道。


    安平皱了皱眉，语气不屑地说：「在这不睡觉还能干什么？我倒是想看会电视呢……连个电视都没有的破屋子。」


    谢无忌没在意安平的抱怨，直接走进了房间。


    「说吧，找我什么事。」安平一屁股坐在床上，接连打起了哈欠。奇峰甚至能从他张大的嘴巴里直接看到喉咙深处正在抖动的小舌头。


    奇峰刚想说话，却被谢无忌抢先一步。「我们刚才去见了你女儿，安佳佳。」


    话音刚落，安平突然收住打了一半的哈欠，他闭上嘴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无忌。


    「她跟我们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你猜猜是什么。」谢无忌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猜猜。」


    「我不猜！」


    谢无忌一摊手，「好吧，那就我来问吧。」他说。


    「等等，你到底是谁？」安平问，「如果你不说，也别指望我跟你说任何事。」


    「我是能救你女儿的那个人。」


    安平听后沉默片刻。「你确定能救她？」他问。


    「不能百分百确定，没什么事是百分百确定的，」谢无忌说，「不过救你女儿需要你的配合，如果你不配合，那么我也没办法救她。」


    「好吧。」安平深吸一口气，「你问吧，什么事。」


    谢无忌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安平对面，说：「秦岚自杀前，为什么会去找你？我听奇峰说，你之前告诉他，离婚后你和秦岚就断了所有的联繫。」


    安平似乎是没料到会问这件事，他支支吾吾道：「我想想……我突然有点记不清了……那么久的事情了，忘记了也很正常吧……」


    「我没问你为什么对奇峰撒谎。」谢无忌强调道，「我是问你，秦岚找你去做什么了——我要听实话。」


    「这个……」安平的眼睛开始滴流乱转，嘴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无忌重重咳嗽一声。


    安平用力一拍大腿，声音亢奋起来：「哎！不是我撒谎……其实……其实我是不愿意说！这……这种事说出去太丢人了。」


    「你为什么离婚我们也已经知道了。」谢无忌冷声说道。


    「啊……知……知道了啊……」安平迟疑片刻，又一拍大腿说道，「那我也就不瞒你们了！秦岚她找我无非是想从我身上再扒层皮！」


    「虽然婚内出轨是我的不对，但是我离婚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要啊！」安平愤愤不平说道，「而且就因为这个，我那个……哎，就因为我什么都没捞到，我刚离了婚，那个婊子就跟别的男人跑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婊字无情戏子无义！」


    「说重点，秦岚的事。」


    「我不都说了吗，她就是来找我扒皮的！」


    「你还有什么可扒的？」谢无忌眯起眼睛。


    「我……」安平有些犹豫，「虽然我什么都没捞到，但是我还有工作，也算个公司中层。秦岚她……她找我说，要让我每个月给她三千块钱生活费，说是她和女儿两个人生活开销大，需要我给补贴。」


    「你同意了吗？」


    「我能同意嘛？」安平抻着脖子说道，「秦岚自己是医生，虽然挣得没我多，那也不算少啊！对，安佳佳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但据我所知她也在挣钱，搞那个什么直播，虽然我也不懂，但是她肯定也不差钱。所以我凭什么要给秦岚生活补贴？要不是她非得跟我离婚，我现在至于落到这种下场吗……」说到最后，安平的语气里尽是委屈。


    谢无忌嘴里哼了一下，摇摇头，鄙夷地看着安平说：「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些屁话！」


    「我……」安平瞪大眼睛，「什么叫屁话！我说的都是实话！」


    「前脚刚说秦岚来找你要钱，后脚又列举了这么多她没必要找你要钱的原因，你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那……说不定她就是来那我撒气！找我要了钱，然后用这些钱去外面包小白脸！」


    「三千块钱包小白脸？你养情人三千块钱下得来吗？」


    「我……」安平顿时没了说辞，迟疑半天，他又撇着嘴说道，「那这事儿你问她去！跟我说不着！我就告诉你她是来找我要钱的，至于原因，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谢无忌笑了笑，说：「就因为这三千块钱，你就把秦岚杀了？」


    「你别瞎说昂！」安平大吼一声，他激动地站起身，颤慄不止，「她是自杀，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血口喷人！」他一只手捂住脑袋，另一只手指向门口，「我现在头疼的很，你们赶紧给我出去，我要休息！」


    「死人还会头疼呢？」谢无忌发出一阵冷笑。


    安平拿开捂在头上的手，咆哮道：「我说头疼就头疼，你要是不信，你也死一个试试！」


    谢无忌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声音却无比低沉，「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即便说实话，警察也拿你没办法，你更不会去坐牢。但如果你不说实话，秦岚和你的事解决不了，这里——」谢无忌眼睛扫视一圈房间，「就会变成你的监狱——你真想在这个没有电视，甚至还不如快捷宾馆的房间里待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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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谢无忌的话，安平激动的情绪这才逐渐消退。过了一会，他慢慢坐回到床上，低着头，两只手捂住脑袋，陷入了沉默。


    「想救自己，就跟我们说实话。」谢无忌冰冷的声音像是一块坚冰伫立在房间中央，毫无情感。


    长久的沉默过后，安平突然冷笑一声，抬起头看向谢无忌，问：「你是在调查我的死因吧？」


    谢无忌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你想知道秦岚的事，也是因为她是杀死我的最大嫌疑人，没错吧？毕竟，我最后一面见到的是她，而她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


    「……」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是谁杀死的我。」安平露出狡黠的笑容，「在这点上，我们不谋而合，」他说，「关于秦岚的事，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说实话就要被关一辈子，那就随你便吧。」说完话，他直接躺倒在床上，美美地闭上了眼睛。


    ??第九章 献身（1）


    上午十点，奇峰手里拿着笤帚，在麒麟大厦一层大厅里无所事事地闲逛，顺便将地上为数不多的灰尘扫成一堆，再用簸箕搓走。他每天都会重复这项工作，不过大部分时间里，他什么也扫不到——虽然大厦临近主干道，按理说地面上应该很容易积灰，但这里却出奇的干净，即便几天不扫地，也不会有任何明显的灰尘。奇峰甚至有种错觉，他觉得是大厦故意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灰尘拒之门外。


    而他坚持每天扫地，无非就是想找些事情做，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闲罢了。


    扫完地，奇峰坐在接待台后，打开手机看了眼日期——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没见过老头，老头也没再让他帮谢无忌处理过任何事。谢无忌和丁勇也都像消失一样，没再找过他。


    日子突然平静下来。


    大厦的工作依然单调、乏味，每天除了收发门禁，再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不过这份工作也有优点——除了报出房间号，他无需再多说一个字。当然，无论是新来的住户或是退房的住户，没人愿意和他聊天，这正合他意。


    闲下来的时间，他会拿本书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安静地晒太阳；他每天也会去找安佳佳，陪她聊天——安佳佳自从上次跳楼「未遂」后，精神状态反而好了很多，不再无精打采，健谈了许多，有时候还会露出笑容，只不过笑得不是那么灿烂而已。


    奇峰发呆似的盯着门口，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又想起了三天前的事。


    「我感觉安平没有跟我们说实话。」奇峰走出电梯，外面的天空已是一片漆黑。


    「这还用你说？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孙子在撒谎。」谢无忌有些愤愤不平，明明马上就要把秦岚的事诈出来，没想到安平竟然杀个回马枪，直接猜到了他们的目的。


    「安平什么也不愿意说，安佳佳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事情又回到原点了。」奇峰嘆了口气，「我们还是不知道安平和秦岚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


    「起码咱们知道了秦岚和大厦做过交易。」


    「对了，你说大厦的十四层是交易中心，那里会交易些什么东西？」奇峰问。


    「愿望。」


    「愿望？你是说跟大厦许愿？」


    谢无忌摇摇头，说：「不是许愿，是用代价换取愿望的实现。」


    又是代价，奇峰心头一紧。


    「如果秦岚和大厦做过交易，而交易的对象是安佳佳，那么秦岚的交易内容是什么？我觉得，交易内容也许会和秦岚的死有关系。」奇峰说。


    谢无忌皱起眉头，沉默片刻后说：「不???知道，如果想查清这件事，恐怕还得找丁勇帮忙。」


    「找他？」奇峰面露难色，「咱们不能自己能查吗？」


    「能查，就是会比较慢。丁勇两三天能查到的事儿，咱们可能一个月才能查到，你能等吗？」


    「那是有点慢，」奇峰撇撇嘴，「但他会帮咱们吗？你白天可是刚用公安厅长吓唬过他。」


    「这也是个麻烦事。」谢无忌长嘆一口气，「得了，过几天等他气消了再说吧。「


    「那这几天咱们干嘛？」


    「干嘛？咱们？你该干嘛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谢无忌留下一个白眼，推门走出了大厦。


    就在奇峰迴忆得出神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起手机，看到是谢无忌的来电。


    奇峰接通电话，「餵」了一声。


    「到刑警队门口等我。」谢无忌说完这句话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你们来干什么？」丁勇一脸不悦地说道，他看起来似乎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谢无忌清了清嗓子，说：「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都不跟我说，还让我帮忙？」丁勇哼了一声，「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丁，别生气了。」奇峰尴尬地笑了笑，厚着脸皮继续说，「我们是真的有事情需要你帮忙，而且……咱们也都是为了查清秦岚和安平的事情，不是么？」


    「秦岚的印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安佳佳和你们说什么了？」


    「这个……」奇峰支支吾吾，他想尽可能地让丁勇远离大厦的是非，「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来找你帮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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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就告诉我安佳佳和你们说了什么，这总可以吧？」


    「这……」


    丁勇撇了眼奇峰，「我的朋友从来不跟我遮遮掩掩，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他嘆息一声，「峰子，你原先可不这样，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油腻了？能不能爽快点！」


    「有的事不跟你说，也是为了保护你。」谢无忌说，「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等事情结束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他说的是实话，」奇峰目光中带着乞求，「你们不是也碰见怪事了么，你应该最清楚安平的案子和你之前查的所有案子都不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秦岚和安平的案子，早就超出了正常人能理解的逻辑，你我都解决不了——只有他能解决。」


    丁勇听后久久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


    「这次需要我帮什么忙？」丁勇看向谢无忌，「你说话要算数，等事情结束后把所有事情告诉我。」


    谢无忌点点头，说：「我需要你——希望你能帮我查一下，最近秦岚身边的人是否有发生过任何的异常事件。」


    「异常事件？」丁勇皱起眉头，「你指的异常事件是什么？」


    「比如失踪、失联或者死亡之类的。」


    「你是说，秦岚有可能是死于？」丁勇若有所思道。


    谢无忌犹豫了一下，说：「你可以这么认为。重要的是，看看她身边有谁近期遭遇不幸了……不一定非得是死亡。」


    「那查出来之后呢？」


    「告诉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如果查到那个人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还不知道，要看具体情况。」


    丁勇身体慢慢向后倾倒，靠在椅子上，他一只手抚摸下巴，「你是怎么想到要查这个的？」他问谢无忌，眼睛却一直盯着办公桌的抽屉。


    「秦岚牵扯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谢无忌顿了顿，「暂时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好吧，我暂时收起好奇心。」丁勇拉开办公桌右侧的抽屉，「虽然我不清楚你都知道些什么，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查这些，但是——也许你的方向是的对。」


    说完话，他把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扔在了桌子上。


    ??第九章 献身（2）


    「这是什么？」谢无忌看着桌上的档案袋，眼中充满诧异。一旁的奇峰也是一脸疑惑。


    「之前我已经对秦岚的社会关系进行过梳理，也是想看看除了安平之外，还有谁会有谋杀秦岚的动机。不过很可惜，所有人都没有充足的动机。」丁勇顿了顿，「起码在当时看起来是这样的。」


    丁勇用手指轻叩档案袋：「你让我调查的异常事件，也许就是这个。」他把档案袋推到谢无忌面前，「打开看看吧。」


    谢无忌拿过档案袋，慢慢解开缠绕的细绳，奇峰也凑到跟前，两人同时屏住了唿吸。


    档案袋里只有一张照片和一份个人资料。


    照片上是张陌生男人的免冠照，看起来有五六十岁，头髮有些微秃，面部皮肤有明显的皱纹。男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睛炯炯有神，与大众熟知的「知识分子」形象十分相近。


    谢无忌又翻看起手中的个人资料，得知照片上的男人叫顾明，五十九岁，单身，是个外科医生。


    两人把资料从头到尾看过一遍，除了一些个人经歷外，再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老丁，这个人怎么了？档案上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啊……」奇峰嘟囔道。


    「档案上当然看不出问题，那只是一份档案。」


    「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谢无忌问。


    「这个恐怕就是你要找的人——当然，也是我要找的人。」


    谢无忌皱了皱眉：「你找他？你刚才不是说没人有杀人动机吗？」


    「他没有杀人动机。」丁勇盯着谢无忌，意味深长地一笑，「他只不过是失踪了。」


    谢无忌没说话，表情却十分严肃。


    「她和秦岚是什么关系？」谢无忌问。


    「既是同事，又是情人。」


    「情人……」谢无忌若有所思，「你为什么说他没有杀人动机？情人间情杀的案子可不少。」


    「情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丁勇摇摇头，「经过我们调查，基本可以排除他有情杀的动机。首先，顾明在同事中的口碑很好，脾气温和，情绪稳定，做事知道分寸，从来不会做任何越界、违背道德的事情，是个标准的好男人。而且秦岚离婚前，两人一直保持着普通同事关系，没有一丁点的暧昧表现。第二，他和秦岚在谈男女朋友期间，关系一直很好，不存在任何的利益冲突或是矛盾点，他对秦岚可谓是百依百顺，基本不会和她产生争执。听他们同事说，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丁勇深吸一口气，「顾明是在秦岚自杀前失踪的。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也没人能联繫上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人间蒸发……奇峰突然想到了安佳佳的那些朋友。


    「这么说来的话，他确实没有充分的杀人动机。」奇峰呢喃道。


    「你确定他在秦岚离婚前，只是和她保持着普通同事关系？据我所知，秦岚在离婚前，和安平的感情已经出现裂痕了。她和顾明私底下说不定有着外人不知道的感情瓜葛。」谢无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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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不可思议是吧？」丁勇笑道，「不过确实是这样，我们除了询问他们共同的同事以外，也动用了别的侦查手段，虽然不方便跟你细说，但是可以确定——在秦岚离婚前，他俩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瓜葛。」


    谢无忌想了很久，又问：「你觉得他的失踪和秦岚的自杀有关系吗？」


    「也许吧……」丁勇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只是觉得顾明的失踪不正常，但又找不到任何能让我查下去的线索。」他看向谢无忌，「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谢无忌低头看向照片，微微皱起眉头。「他是怎么失踪的？」


    「据医院同事说，顾明失踪的前一天，秦岚找到他，说有事要找他商量。两人出去了很久，顾明再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丢了魂一样——这是他同事的原话。同事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顾明则解释说只是身体不舒服。」


    「这个解释不太可信。」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丁勇哼了一声，又问一遍，「所以，他是你要找的人吗？」


    谢无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声自言自语：「时间上说得通，但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时间上怎么说得通了？」奇峰的好奇心就快要溢出来，他低声在谢无忌耳边问，「他和大厦也有关系？」


    「八成有关系。」谢无忌低声回答，「平白无故地消失，不太正常。」


    「你们俩在那嘀咕什么呢！」丁勇一拍桌子，瞪大眼睛，「就烦你们这种有事儿不能大声说出来的人，我对你们知无不言，你们怎么对我的？天天在我面前跟对小情侣似的，你们哪有那么多悄悄话可说？」


    「老丁，别生气……」奇峰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对你也是知无不言……不能说的除外。」


    「以后你们要是有悄悄话就出去说，别当着我的面，磨磨唧唧的……」丁???勇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奇峰。


    「听你的，听你的……」奇峰陪笑道。


    「顾明家的地址你有吗？」谢无忌问。


    「有啊，怎么了？」丁勇梗着脖子说道。


    「我要去顾明家看看。」


    「还是你俩去，不带我？那我是不会告诉你地址的。」丁勇看了眼奇峰，「虽然我是知无不言，但不该说的除外。」


    「你可以跟我们一块去。」谢无忌说，「有你在场，说不定会更好。」


    丁勇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过需要等几天，我需要申请顾明家的搜查令。」他说。


    「还要申请搜查令？」奇峰问，「顾明失踪后你没搜查过他家？」


    「没有，没人报案，我们也就没理由立案。」丁勇说，「而且他的失踪和秦岚的自杀没有直接关系，我们不能併案侦查……更何况，秦岚的自杀就证据上来说没有任何漏洞，这我和你们说过。」


    「来不及了，」谢无忌说，「就今天，现在，立刻动身。」


    丁勇皱起眉头：「需要这么着急吗？顾明失踪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去和等两天去没什么区别吧？」


    「我这个人今日事今日毕，等不了。」谢无忌说，「你要是想跟我们一块去，就只有今天。」


    「我要是不同意呢？」


    「想知道顾明家在哪对我来说并不难，你同不同意不重要。」谢无忌面无表情地说道。


    奇峰看着丁勇，察觉到他眼中的怒火马上就要将最后一丝理智烧光。


    ??第九章 献身（3）


    「顾明家到了。」丁勇停好车，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谢无忌，「丑话说在前头，今天不准破坏任何私人财产，包括防盗门。一会你要是打不开他家门，就跟我回警队，等搜查令下来了，叫上技术同事一块来。」


    「好，听你的。」谢无忌推开门走下了车，径直朝着单元门内走去。


    站在顾明家门口，谢无忌从兜里掏出一张透明塑料薄片，将薄片插入防盗门与门框间的缝隙，在锁头附近来回试探。几秒钟后，只见他的手腕一沉，门锁发出「咔哒」的声响，大门应声而开。


    「看来顾明没有反锁的习惯。」谢无忌回头朝丁勇微微一笑，迈步走进屋里。


    奇峰扭头看向丁勇，发现他一脸愠色。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谢无忌用非法手段轻松开锁，接着大摇大摆地走进陌生人家里，而丁勇作为一个刑警，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束手无策，更讽刺的是，这一切还是在他的允许下发生的。


    三人依次查看了每个房间，没有难闻的味道，也没有顾明的身影，亦或是他的尸体。奇峰从谢无忌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没有感到意外，一切似乎仍在预料之中。


    「跟你说了这么着急来也没有用，」丁勇语气中带着轻蔑，「顾明要是这么容易被找到，那我这警察也就白干了。」


    谢无忌站在客厅里环视一圈，说：「分头找找线索，也许能有收穫。我查书房，奇峰查卧室，」他看了眼丁勇，「你查客厅。」


    丁勇重重咳嗽一声，义正言辞地说：「无论找到什么，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能带出这个房间。」


    「知道了——丁队长。」谢无忌说完话便扭头走进书房。


    奇峰走到书房旁边的卧室，缓缓拉开衣柜。虽然这里没有安平家那样恶臭的味道，但他还是认为应该确认一下为好，以免不经意间又发现里面藏着什么吓人的「东西」。值得庆幸的是，衣柜里除了一堆衣服以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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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他把目光转向床头柜，上面放着一副相框。奇峰走近，发现相框里是一张顾明和秦岚的合照。照片里，顾明搂着秦岚的腰，秦岚脑袋靠在顾明肩膀上，脸上绽放着笑容，笑得很甜。


    奇峰隐约觉得，照片里的秦岚和顾明才是真正的一对。而顾明将两人的合照放在床头柜上，也说明他已经把秦岚融入了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里，奇峰迴忆起刚才在衣柜里看到的几件女装——说不定在悲剧开始前，两人已经生活在一块了。


    奇峰扫视房间，注意到床对面的墙上还贴着十来张照片。


    他走过去，发现墙上贴的全是顾明和秦岚外出游玩时留下的合影。奇峰仔细观察着每一张照片，眉头随之微微皱起——这些照片并非是两人的自拍，而是有第三人在场拍摄。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心中渐渐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接着，他把照片从墙上小心翼翼地撕下，悄悄放进了口袋。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奇峰走进书房，发现谢无忌正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他的眼睛盯着屏幕，手上的滑鼠不断发出清脆地「哒哒」声。


    「你看看这个。」谢无忌头也没回地说道。


    奇峰走到电脑跟前，俯身看向屏幕，上面是顾明的待办事项记录。


    「在这。」谢无忌用滑鼠指在一条记录上。


    奇峰看到记录先是一阵诧异，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待办事项上的时间。「他俩准备下个月去民政局？莫非是领结婚证？」


    谢无忌点点头，「看样子丁勇的调查结果没错，顾明和秦岚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突然，他深深嘆了口气，目光中多了一分悲悯，「如果没猜错的话——顾明就是秦岚的代价。」


    「顾明是秦岚的代价？」奇峰小声问道，「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我之前和你说过，和大厦进行交易的人，都需要付出代价以获得愿望的实现。」谢无忌说，「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往往都会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


    「秦岚很可能是用自己的爱情作为代价，和大厦完成了交易。」谢无忌说。


    「可是……」奇峰有些疑惑，「她用爱情和大厦做交易，换回了什么？如果安佳佳是被交易的那个人……我有点想不通……这么说来的话，安佳佳应该是得到了些什么东西才对，可你之前也看到了，她对秦岚和大厦的交易完全不知情。」


    「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谢无忌摸着下巴呢喃道，「安佳佳在这场交易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也许它能解答你们的疑惑。」丁勇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背后响起，「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们说的是什么，但是——这个东西也许能解答你们的疑惑。」说完话，他举起手中的透明文件袋。


    「你拿的是什么？」谢无忌问。


    「刚才从客厅的抽屉里找到的。」


    「老丁，别迈关子了，快给我们看看！」奇峰说着就要伸手拿文件袋。


    「等等！」丁勇一侧身，躲过奇峰，「给你们这个东西可以，不过有件事你们必须要答应我。」


    「你说说看。」谢无忌说。


    「你们现在可以不告诉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以后无论你们去哪里，只要我想跟着去，就不能阻拦我。」


    谢无忌想了想，说：「可以，我答应你。不过有一个例外，麒麟大厦你不能进。」


    「为什么？」丁勇瞪大眼睛。


    「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谢无忌冷声说道，「不仅是你，所有人都不该去。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他接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但我相信，只要顺着顾明查下去，我终究可以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你别忘了，我也是个侦探。」谢无忌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不过等我查到了之后，案子就再也没你什么事儿了，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丁勇听到谢无忌的话，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唿吸，说：「只有麒麟大厦不能去，是吧？」


    谢无忌点点头，没有说话。


    「行，说话算话。」说完话，丁勇把文件袋递给奇峰。


    当奇峰看到文件袋里的东西时，他在心里对秦岚和大厦的交易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只不过这个猜测，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九章 献身（4）


    安佳佳靠坐在窗边的单人椅上，她喝下一口温热的咖啡，又把杯子轻轻放到桌子上，嘴角不经意间浮起一丝微笑。


    咖啡是奇峰前两天特意为她买来的。虽然是速溶款，但也已经足够了。


    上大学时，她和奇峰经常会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馆约会。她点一杯美式，他点一杯果汁，两人面对面而坐，或是安静地看书，或是小声地交谈，平静而惬意地度过几个小时的时光。安佳佳心中升起一阵暖意——没想到多年之后，他还记得她的喜好。


    想到这里，安佳佳的内心不禁又对奇峰产生了些许愧疚。


    「分手？」奇峰握紧安佳佳的手，脸上的肌肉在不断抽搐，「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今天……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不是。」安佳佳低着头，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


    「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是我哪做的不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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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你很好。」安佳佳故作镇静，「是我的问题。」


    「你是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我可以帮你的！」


    「你帮不了。」安佳佳挣脱奇峰的手，「对不起。」说完话，她头也不回地逃回了宿舍。


    之后，奇峰在宿舍楼下等过她，在教学楼里找过她，可她总能以各种办法避开他。直到某一天，他的身影消失了，她再也没见过他。


    安佳佳嘆了口气，她缓缓站起身子，打开窗户，将头探出窗外，大口唿吸起新鲜空气。


    自从来了大厦后，她被这里的无聊和烦闷搞得不知所措，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以一个放松的心态仔细观察一下外面的世界。


    站在麒麟大厦的十五层，她可以轻松地看到对面大厦三十层的顶楼平台。向下望去，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如蚂蚁一般缓慢移动。不过，她此时并不想探究大厦高度的玄机，而是缓慢闭上了眼睛，用心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感觉。


    就在她即将进入纯粹的平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安佳佳回过神，走到门口，打开门后发现是奇峰还有上次见过面的男人——她记得奇峰提起过他的名字，好像是叫谢无忌。安佳佳让两人进了屋，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两人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和她说，却又一言不发，尤其是奇峰，他看起来有些犹豫。


    过了一会，奇峰才缓缓开口说道：「佳佳，你来大厦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安佳佳皱了皱眉，说：「你指的是什么？」


    「比如意外……或者某种事故。」


    安佳佳依旧不明所以。


    「我说直白点吧……」奇峰的神情有些紧张，「你记得你之前经歷过一场车祸吗？」


    「车祸？」安佳佳想了想，「你这么一说的话，我好像是有点印象……」


    「你还记得车祸的经过吗？」奇峰坐直身体。


    「我想想……」安佳佳揉了揉脑袋，「我记着好像就是某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我正在过十字路口，然后一辆车转过弯就朝我开过来了，然后……」安佳佳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


    「然后怎么了？」


    安佳佳想了想，摇摇头，说：「后面的事情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时的车灯特别晃眼，我什么都看不清。」


    「你是被车撞倒了吗？还是什么情况？」


    安佳佳不断地摇头，嘴里呢喃着「我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奇峰深吸一口气，说：「那再之后的事情呢？这件事之后，你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沉默良久之后，安佳佳再次说道：「再之后……我就记着我站在医院门口，我妈陪我回家了。」安佳佳看向奇峰，「出车祸之后我应该是被送到医院了吧，也许是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不过我真的记不清细节了——到底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了安佳佳的话，奇峰陷入沉默。


    「你看看这个吧。」谢无忌把手中的文件袋交给安佳佳。文件袋是他经过丁勇的同意才带过来的。


    安佳佳接过文件袋，「这是什么？」她问。


    「你住院期间的病歷。」谢无忌说。


    「住院？」安佳佳嘟囔一声，打开文件袋拿出病歷，她看了眼病例后便皱起眉头，「持续性植物状态？」


    「就是植物人。」奇峰说，「从病歷上看，你应该是出车祸后陷入了重度昏迷，并且大概率会变成植物人——上面写着你的脑部受到了严重创伤。」


    安佳佳瞪大眼睛，半张着嘴巴，过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话：「你……你没开玩笑吧？」


    奇峰低着头没说话。


    「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如果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现在怎么可能站在这里，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有车祸这件事了——难不成是发生奇蹟了？」突然，安佳佳止住了话语，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奇峰的手，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奇蹟……难道你的意思是……」


    「这就是你母亲……和大厦的交易内容。」奇峰低声说，「她和大厦做了交易，让你甦醒过来。」


    安佳佳愣了一下，缓缓松开奇峰的手，眼神渐渐变得黯淡无光。接着，她的眼中溢出泪水，声音哽咽起来，「你之前告诉我，和大厦做交易需要付出代价，那她的自杀……」


    「她的自杀和你没关系，」奇峰急忙解释道，「你认识顾明吗？」


    安佳佳擦掉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认识，他人很好，是我妈的男朋友。」


    「你妈……」奇峰犹豫了一下，「也许是用顾明的生命作为代价，换回了你的甦醒。」


    安佳佳的目光有些迷离：「我不明白……为……为什么会是他……」


    「大厦要的代价，是你母亲的爱情。」谢无忌说，「——用爱情换回亲情。」


    「那顾明呢？」


    「我们也在找他，不过——他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他是个好人……」安佳佳捂住嘴巴，似乎是在阻止自己哭出来。


    「他是个好人。」谢无忌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说道，「大厦的交易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你是什么意思？」安佳佳抽泣着问道。


    「如果顾明不同意，这项交易就不会成立。」谢无忌说，「大厦不会在一个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作为代价进行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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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他同意了把自己作为交易的代价？」


    「没错，」谢无忌轻轻嘆出一口气，「虽然我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但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爱你母亲，爱到可以为她献出自己的生命。」他看向安佳佳，「你应该替你的母亲感到幸福，她找到了真爱。不过，你也应该替她感到惋惜——她为你抛弃了真爱。」


    听到这里，安佳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十章 真相渐露（1）


    直到安佳佳哭得双眼通红，再也发不出声，趴在床上渐渐睡着，奇峰才带着谢无忌退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生怕发出任何声响。


    「我是第一次见安佳佳哭的这么伤心。」奇峰发出一声嘆息，「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会告诉她真相了，你说呢？」他问谢无忌。


    谢无忌面无表情，走进电梯说：「两个人为她做出牺牲，她应该知道真相。」


    奇峰愣了一下，点点头。「我只是不想让她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他说。


    谢无忌瞥了眼奇峰，没有说话。


    电梯到达一层，两人从电梯走出来。丁勇正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打电话。这是谢无忌给他定的规矩——就算来大厦，也只能在一层等着，不准去其他楼层。


    不过奇峰其实并不担心丁勇会去别的楼层，因为门禁在自己手里，丁勇根本进入不了电梯，而且这栋大厦里也没有消防通道可以上楼。想到这里，奇峰隐约觉得，在他和谢无忌去十五层的这段时间里，丁勇说不定曾经尝试过寻找消防通道上楼。


    奇峰走到丁勇身边，发现他的表情十分严肃，他把手机贴在耳边，每隔一会便「嗯」一声，脑袋跟着微微晃动。丁勇看到奇峰走过来，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但由于还在接电话，他也只能示意奇峰先等一会。


    奇峰被丁勇颇为神秘的表情勾起了好奇心，他用眼神询问丁勇发生了什么，却只得到了一阵摇头。


    奇峰扭头看向谢无忌，小声说：「秦岚和大厦交易的事情现在算是搞清楚了，但是秦岚为什么自杀，还有杀死安平的兇手是谁，咱们现在还毫无头绪。而且现在又多出来个不算问题的问题——顾明去哪了，或者说他的尸体在哪？他会不会是人间蒸发了？我知道这件事跟咱们要查的事情关系不大，可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奇峰胡乱地抓着脑袋，「我的脑袋快炸了，怎么这么多问题……解决完一个又冒出两一个，没完没了。」


    「既然交易成功了，顾明应该是没有活着的可能性了。」谢无忌说，「不过人间蒸发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确切的说，秦岚付出的代价是爱情，不是顾明，所以大厦没有必要让他消失。」谢无忌说，「应该是秦岚用某种手段杀死了顾明，或者是说服他自杀。」


    「说服顾明自杀？」奇峰背后升起一阵寒意。


    「只是有这个可能。」谢无忌说，「可以肯定的是，顾明死了，尸体还在某个地方……」


    「顾明的尸体找到了。」丁勇的声音在两人背后。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找到了？在哪？」奇峰问，他的唿吸逐渐变得急促。刚刚才得知顾明死亡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就找到尸体了，事情的进展似乎过于顺???利了。


    丁勇眼神变得锋利，说：「之前在安平家发现的那具尸体，就是顾明。」


    「什么？」奇峰瞪大眼睛，「那具尸体是顾明的？」他看向谢无忌，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


    丁勇点点头：「尸体被发现时已经严重腐烂，辨认不出模样，只是身高看起来和安平差不多，而且又是在安平家发现的，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那就是安平的尸体。」


    「那你是怎么确认尸体是顾明的？」奇峰问。


    「法医对尸体进行了 dna 测序。」丁勇说，「检测结果证明尸体不是安平，而是顾明。」


    「可是顾明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安平家？」


    「准确的说，那里并不是安平家。」


    「不是安平家？」


    「我同事调查后发现，房子一直登记在秦岚名下，只不过离婚后秦岚就从房子里搬出去了。我估计她是念在往日的夫妻情分上，才让安平暂住在那里。」


    「这么说的话，安平不就成了杀死顾明的最大嫌疑人了？」


    丁勇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说：「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虽然安平暂住在那里，但没有一个杀人犯会让自己和一具不经任何处理的尸体住在一起。不光尸臭会引来邻居的怀疑和警方的调查，就算把所有窗户都关上，杀人犯自己也会难以忍受尸臭的气味。更何况尸体就被简单地塞在床边的柜子里，和腐烂的尸体同睡一屋——这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就算安平是变态，也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居住。这也是为什么变态杀人犯除了分尸抛尸外，还会选择烹尸或是冷冻尸体，这些方法都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产生尸臭。」


    奇峰听到这里，胃里已经开始翻滚，他强忍吐意接着问道：「那会不会是安平帮秦岚杀死了顾明后，自己从这里搬出去住了？」


    还不等丁勇开口，谢无忌在一旁说道：「你觉得安平是这种人吗？」


    奇峰愣了一下，脑海里回想起安平之前的种种表现。在他心里，安平是个自私且没有担当的人，确实很难想像他会为了前妻和女儿去杀害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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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不太会。」奇峰呢喃道。


    丁勇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又恢復自然，「我同意谢无忌说的，安平和秦岚已经离婚了，应该没必要会为了前妻和女儿去犯法。况且，杀人是重罪。」他嘆了口气，「虽然找到顾明的尸体了，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案子还是毫无进展。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问题——安平究竟去哪了！」丁勇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响亮，接着，他打量起奇峰和谢无忌，「不过我觉得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难，跟我说说你们知道的吧。」


    「我……我们知道的？」奇峰一愣，说话结巴起来。


    「对，你们知道安平现在在哪。」


    「我……我们不知道啊……我们和你一样也想知道安平在哪。」奇峰表情僵硬地说。


    「峰子，你根本不会撒谎，」丁勇摆摆手，说，「别装了，告诉我安平究竟在哪。你们连安平是个人么样的人都清楚，还能没见过他？」


    奇峰急忙看向谢无忌，却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放心，答应过你们的事我还记着，不该去的地方我不去。」丁勇说。


    奇峰又看向谢无忌，发现他微微点了点头。


    奇峰深吸一口气，说：「好吧，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不过安平的事情可能会超出你的认知，之所以之前没跟你说，也是因为——」


    「打住，」丁勇伸出手，「别磨磨叽叽的，快说。」


    奇峰无奈地嘆出一口气，说出了安平事件的来龙去脉。


    随着叙述的层层递进，丁勇的唿吸越来越急促，眼睛越挣越大，接着，他整个人突然从沙发上蹦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第十章 真相渐露（2）


    「你……你的意思是，一直以来，你们都在和安平的『灵魂』——也就是你说的『游魂』在交谈？」丁勇嘴里发出一阵嘶嘶声，「并且他的灵魂现在就在楼上？」听奇峰讲完关于安平的事情后，他过了很久才从错愕中回过神。


    奇峰微微点头。


    丁勇一把抓住奇峰的手：「峰子，给我门禁，让我上去，我肯定能问出来个一二三！」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谢无忌在一旁冷声说道，「你不能进入大厦。」


    丁勇扭头看向谢无忌，目露凶光。


    「不光是这点，」奇峰说，「就算你磨破嘴皮子，安平也不会跟你说什么——他宁可被永远困在这里，也不愿意跟我们透露关于秦岚自杀的半个字。况且，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们警察那一套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的前提下，他肯定会咬死自己和秦岚、顾明的事没关系。」


    「实质性证据……」丁勇嘆了口气，「如果有实质性证据，我就不必这么大费周折了。」


    「其实，我倒是有个想法，说不定能帮上你。」奇峰说，他心中的念头开始蠢蠢欲动。


    「什么？」丁勇有些惊讶，「你说说看。」


    「之前的一系列事情我们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部分。」奇峰接连伸出手指，「第一部分，安佳佳出车祸，被送进医院救治；第二部分，顾明死亡；第三部分，秦岚自杀；第四部分，安平被杀。」


    「现在我们已经搞清楚了第二部分——秦岚为救安佳佳，牺牲了顾明。但是第一、第三和第四部分仍旧有许多谜团。我认为，如果我们能搞清楚第一部分，说不定第三、第四部分的一些线索也会浮出水面。」奇峰顿了顿，「一件事的结果，往往也是另一件事的起因。」


    丁勇点了点头，说：「我认同你的分析。没看出来，你还有点分析能力。可是关于第一件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我们应该从安佳佳的车祸入手，」奇峰顿了顿，「我总觉得安佳佳的车祸并不寻常。」


    「安佳佳的车祸档案我问过交通队那边，表面上看应该就是一起普通的肇事逃逸案件。案发地点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证人，所以如果想从车祸入手的话，恐怕会很难。」丁勇说。


    「那如果从车祸发生地周围的监控去排查呢？看看有哪些车辆曾在车祸发生的时间段被附近监控拍下来，这样说不定能查到肇事车辆。」


    丁勇咂摸一下嘴巴，说：「这是个办法，只不过有点困难。」


    「为什么？」


    「首先，排查事故周边的所有监控，需要动用非常多的警力，这对交通队来说是一项非常繁重的任务。安佳佳的车祸现在看来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并且安佳佳也已经出院。所以，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恐怕很难让交通队那边去配合进行调查。而且，这件案子不是刑事案件，我们刑警队也帮不上忙……更大的问题是，从车祸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几周的时间。一般的摄像头不会保存这么久的影像记录，所以就算是动用所有警力去排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穫。」


    奇峰听后咬了咬牙，面露难色。难道事情真的就卡在这了吗？他不想放弃。


    「不过你为什么认为安佳佳的车祸有问题？」丁勇问。


    奇峰犹豫了一下，说：「我怀疑安佳佳的车祸和安平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怀疑？」


    「自从秦岚和安平离婚后，安佳佳和安平的关系也非常糟糕。你还记得吗，秦岚在自杀前，曾经去安平的公司找过他，两人大吵了一架。你可以查一下安佳佳出车祸的时间，我猜测，她出车祸的时间点应该是在两人发生争吵的前几天——而秦岚和安平发生争吵的原因，很可能就是秦岚知道安平和安佳佳的车祸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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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查了，我之前问过车祸发生的时间，确实是在秦岚和安平吵架之前。」丁勇摸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的意思是，安平造成了安佳佳的车祸？或者再邪门点，安平开车撞的安佳佳？」


    奇峰点点头。


    「可是逻辑不通啊，安平和秦岚离婚后，为什么要开车撞安佳佳？就算他真有离婚復仇的念头，也应该是冲着秦岚去，和安佳佳有什么关系？」丁勇皱起眉头，「我说峰子，你这个猜想是不是有点过于大胆了。完全没有任何证据，就这么生猜？」


    「我不是全靠猜测。」奇峰说。


    「你有证据？」丁勇瞪大眼睛。


    「没有。」


    丁勇嘴里喷出一串脏字，「那你跟我在这聊什么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摆手，「你别跟我说是靠直觉，直觉这东西在办案里一点用都没有。」


    「你这么拼命追查秦岚的自杀案，说白了不也是靠直觉吗？」


    「我跟你不一样，」丁勇叫道，「我靠的是经验！」


    「我的直觉也不是???凭空产生的。」


    「你别在这跟我兜圈子了，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线索。」


    奇峰缓缓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丁勇面前。


    「照片？」丁勇愣了一下，奇峰手里拿的是一张顾明和安佳佳的合照，「你这是从哪弄的？」他问。


    「在顾明家卧室发现的。」


    丁勇立刻火冒三丈，瞪着眼睛喊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顾明家的所有东西，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一律不准拿出来！你这是破坏物证！」


    「先别管这些。」奇峰不耐烦地说道，「你看看这张照片，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丁勇皱起眉头，把照片举在半空，聚精会神地瞧了半天，说：「这不就是一张普通的合影吗，有什么不对劲？」


    「你不觉得奇怪吗？」奇峰说。


    丁勇再次举起照片，看看正面，又看看背面，接着把照片放平，似乎是想用不同的视觉夹角来寻找照片里隐藏的信息。过了一会，他嘆了口气，把照片捏在手里，说：「你别卖关子了，这张照片到底有什么奇怪？」


    奇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不觉得继父和女儿单独的合照有点不常见吗？」


    「不常见吗？」丁勇似乎完全摸不到头脑。


    「安佳佳已经不是小孩了。」奇峰说，「按理说，成年人对自己的继父或者继母都有一定的距离感，合照是比较少见的。」


    「既然是少见，就不代表没有，没准安佳佳和顾明处得就不错呢？」丁勇说。


    「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奇峰说，「不过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就正常拿着看。」


    丁勇一脸不耐烦地盯着照片，「我都跟你说了，我看不出来这张照片有什么古怪，你还非让我看……非让我看……」丁勇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已经完全听不见。


    「你发现了。」奇峰微微一笑。


    「你的意思是……」丁勇瞪大眼睛。


    「就算车祸不好查，查清照片里的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是易如反掌。」奇峰胸有成竹地说道。


    ??第十章 真相渐露（3）


    安平生前最痛恨的有两件事。一是被人占便宜，二是睡觉被打扰。而他死后，第二件事常常发生。


    「谁啊！」安平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表，刚刚早上七点。不过他随即意识到，敲他门的，除了奇峰，再也不会有其他人。


    他从床上坐起身，气沖沖地走向门口，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似乎是要为责怪奇峰先进行一遍演练。这是他从事销售工作多年后养成的习惯——每次见客户前，他都会把要说的话先在嘴里过一遍，这样可以让他在之后的交谈中更加胸有成竹。任何客户只要想占到一丁点不应得的便宜，他都会用提前设计好的话术委婉拒绝。不过对奇峰，他没有任何委婉的必要。


    安平打开门，发现奇峰正一脸怒气地盯着自己。这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料，刚刚准备好的台词也卡在了嘴里。「你……你这么……这么一大早敲门干什么？」他有些结巴地说道。


    奇峰没说话，眼中的怒气不减反增。他没有徵得安平的同意便走进房间，后面跟着的谢无忌撇了一眼安平，同样没说话，径直走了进来。


    被两人当成空气的安平气得浑身哆嗦，大声嚷道：「你们这么早来找我到底干什么？我跟你们说了，秦岚的自杀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这两个年轻人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


    奇峰把手中的文件袋扔到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平一言不发。谢无忌顺势坐到床上，翘起二郎腿，做出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


    「这是什么？」安平问。


    「你自己看。」奇峰的声音从未像今天一样充满攻击性。


    安平皱起眉头，不过还是走到桌子旁，拿起了文件袋。而当他看到文件袋里的东西时，脸上原本的愤怒瞬间化为乌有，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唿吸变得急促，眼神被恐惧填满。他倒着细碎的步伐一点点后退，直到脚后跟顶到墙根，这才停下来。他浑身瘫软地靠在墙上，这才勉强稳住了自己沉重的躯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奇峰问。


    文件袋里是丁勇昨天从医院找到的鑑定报告。经他调查，安平曾经在医院做过一次亲子鑑定，而鑑定报告的结果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安平和安佳佳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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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页

    鑑定报告从安平的指缝缓缓滑落，掉在地上。


    「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安佳佳不是我女儿……」安平的声音剎那间苍老了许多，他靠着墙缓缓坐下，苦笑一声，「白白替别人养了三十年的女儿。」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安佳佳不是你亲生女儿的？」奇峰问。


    「秦岚和我离婚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安佳佳和那个狗男人的关系特别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他俩长得像，尤其是眼睛和鼻子，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奇峰没说话，他之前让丁勇看顾明和安佳佳的合照也是这个原因——照片里两人的眼睛和鼻子有很高的相似度。


    「我一想到有可能是替别人养了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安平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之后我约安佳佳出来，说是请她吃饭，想看看她，其实是为了找机会拿到她的毛髮。然后我去医院做了血缘鑑定。结果……」他抬起头看向奇峰，眼中含着泪水，「我他妈果然替别人养了三十年的闺女！亏我离婚的时候还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们，没想到她们一直在骗我……一直在骗我！他妈的一直在骗我！」安平一边怒吼，一边用拳头狠狠捶打地面，巨大的闷响一声接着一声。


    看到这一幕，奇峰原本坚定的内心竟跟着泛起一丝涟漪——安平的人性里虽然充斥着种种缺陷，却也有着无法和别人诉说的痛苦。


    奇峰晃了晃脑袋，止住胡思乱想，继续问道：「安佳佳的车祸是怎么回事？」


    「是我干的……」安平的声音柔和了许多，「那天晚上我在路口等红灯，正好碰见安佳佳过马路。看到她，我就又想起了那对狗男女……」他的声音颤抖起来，说话变得语无伦次，「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竟然不是我的……从来没人能从我这占到便宜……安佳佳是我养的闺女，他们什么也没付出过，所以现在也别想得到什么……我养的安佳佳，应该由我毁了她……我要把他们最珍贵的东西毁掉，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奇峰深吸一口凉气，说：「所以你就开车撞了她？」


    安平点点头，冷笑一声：「撞完我还觉得不过瘾，又在她的身上来回碾了几次……我知道那个地方没有摄像头。」


    奇峰听后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安平突然抬起头，看着奇峰问道：「你没骗我吧？安佳佳真的在这栋大厦里？」


    奇峰点了点头。


    「不应该的……」安平嘟囔道，「我碾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可能安然无恙的……」


    「是秦岚救了她。」奇峰压抑着怒火说，「用顾明的性命。」


    「用顾明的性命？」


    「她和大厦做了交易。」奇峰顿了顿，「顾明死了，安佳佳安然无恙。」


    「哦……」安平愣了一下，似乎还没明白整件事的经过。不过没一会，他便裂开嘴巴，露出猥琐的笑容，「无所谓，总之这个结果我喜欢，他们遭到报应了，哈！他们遭到报应了！」说完话，他突然开始放声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他趴到地上，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大叫道，「这对狗男女！活该！太好了！真他妈活该！爽！哈哈哈哈……」安平不停地大笑，像是中了彩票头奖一样兴奋不已。可是没过多久，「哈哈」的笑声变成了「啊啊」的哀嚎声，他张大嘴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角，最终和口水混在一起落在地板上，「白养了三十年，白养了三十年啊……啊啊……」他用嘶哑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奇峰闭上眼睛，心中五味杂陈。他既同情安平的遭遇，又痛恨安平的罪行。无论如何，安佳佳是无辜的。


    她没有选择是否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却在出生的一剎那，註定要被捲入这场漩涡。


    ??第十章 真相渐露（4）


    安平缓了很久，才再次开口。


    「之后秦岚来公司找我，」安平的声音恢復了平静，「她问我，安佳佳的车祸是不是我干的。我根本没犹豫，直接承认了。」他仰起头，一脸自豪的表情，「我就想看到她被我气疯的样子，这样我心里才能痛快。」他冷笑一声，「她差点晕过去，现在想想都解气。」


    「你不怕她报警吗？」奇峰问。


    「我无所谓。」安平咧开嘴，???露出沾满黄色烟渍的牙齿，「不过她也不敢，我跟她说，如果她敢报警，我就把她所有的事情全抖出去，让她从今往后在这个城市，哪怕在这个省里，无论走到哪，都会被人戳断嵴梁骨。」


    奇峰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嘿嘿。一看你就没怎么谈过恋爱，也没经歷过什么浪漫。」安平露出猥琐的表情，坏笑道，「虽然那个婊子给我戴了绿帽子，不过没关系，我不怕她。」他摸了摸鼻子，嘴里发出「哼哧」的声音，「我们之前的感情也很好，你知道吧？就是情侣之间的那种。」


    奇峰突然感到一阵噁心。


    「所以，我们也干过一些特别刺激的事情。」安平眨眨眼，「年轻真好，年轻的时候干什么都充满激情。你不知道，秦岚她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文静，她骨子里骚得很。所以我知道，一定是她勾引了那个男人……」安平愣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偏移了话题，「我有一些和她的照片，都是年轻时候拍的。她不介意，我也乐意……嘿嘿……我和她说，如果她敢报警，我就把她的照片贴满大街小巷，还要把她勾引男人的那些脏事全都写出来附在照片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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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页

    奇峰胃里一阵翻滚，几乎就要吐出来。


    「你猜怎么着？哈哈哈哈，我当时看她的眼睛，觉得她连杀我的心都有。」安平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给我戴绿帽子？那她就披麻戴孝吧。哦，不对，安佳佳死了她用不着戴孝，白髮人送黑髮人而已……」安平咯咯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她骂我是疯子，说我是杀人兇手。不过她知道，我有能力毁了她。」安平的笑声几近癫狂，「给我戴绿帽子，是她这辈子最他妈后悔的一件事！」


    奇峰咬紧牙关，接着问：「秦岚的自杀是怎么回事？」


    「自杀？」安平的目光游离片刻，音调低沉下来，「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


    「那次见面后过了没几天，她把我约到了一个高楼的顶层。」安平眼睛盯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她跟我说，安佳佳没有死，她不会报警，还会把房子转到我名下。不过以后不准我再靠近他们半步，如果不同意的话，她就算身败名裂，也会和我同归于尽……」安平倒吸一口凉气，嘴里伴随着「嘶嘶」声，「我当时有那么一瞬间，还挺心疼她的。看她服软了，所以我也就同意了她的提议。」


    说到这，安平突然提高嗓门，「你说有的人是不是就要靠骗人才能活下去？」他瞪大眼睛盯着奇峰，「都到最后了，她还是在骗我，她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难道是看我老实就一直骗我……」他的声音逐渐变小，「她根本不是来和我讲和的，而是要和我同归于尽。」


    「还好我的反应够快，没被她扑下楼。」安平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跟着她摔下去了……妈的……」


    奇峰站在原地，浑身僵硬。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某种情感正要迸发，却在迸发的一剎那又被推进无边的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该愤怒还是悲伤，只感到心脏即将停止跳动。


    「所以你的死是怎么回事？秦岚找你復仇了？」奇峰故作镇定地问道。


    安平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没有骗你。」他说，「我所有的记忆，只停留在见到秦岚的那一瞬间。再往后的事情我全记不得了，只记着醒来之后就被困在楼里了。我和你一样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死的。」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有气无力。


    「你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秦岚的房子里吗？」奇峰问。


    「我哪有时间关心那些。」安平说，「当时我一心只想出去。」


    奇峰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安平是不是在撒谎。


    「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安平吼道。


    「你平时住在哪？」一旁的谢无忌突然发问。


    安平愣了一下，脸上再度浮现起恨意：「和秦岚离婚后，我的……我的情人——她也是个婊子，她看我什么都没捞着，转头就跟别的男人跑了。之后我就自己租了间房子，自己住。」他啐了口痰，「女人，全他妈的势利眼。有钱怎么都行，没钱……哼，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糟老头子一样。」他眯起眼睛，「早知道我怎么也得弄套房子……」接着，安平再度陷入沉思。


    奇峰嘆了口气，心中残存的同情心瞬间烟消云散。他问完安平的出租房地址后，沖谢无忌招招手，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房间。


    回到一楼大厅，还不等奇峰说话，丁勇便凑上来一通提问。谢无忌把丁勇拽到旁边，小声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然事情解决了大半，奇峰的心情却没有半点好转，反而变得更糟。他走到接待台后，身体软绵绵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他曾经以为安佳佳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爱她的男人，也许还会有一两个孩子。每当夜晚来临，一家人便会挤在沙发上，其乐融融，有说有笑地观看电视节目。但他从来没想过，生活会对她如此残酷。


    就算把她从大厦里救出来，他又能改变什么？秦岚死了，安平死了，就连顾明也死了。原本支离破碎的生活依旧支离破碎。她孤身一人而已。


    奇峰暗暗攥紧了拳头。不，她不是孤身一人。


    她还有他。


    ??第十一章 引诱（1）


    面馆里，丁勇夹起一筷子面条，用嘴象徵性地吹了口气，吞下面条，又扔进嘴里一瓣蒜，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在得知秦岚死亡的来龙去脉后，他显得异常兴奋，随即提议要请奇峰和谢无忌两人吃顿大餐，犒劳犒劳他们。


    「我说……说请我们吃饭，结果就来这？现在当警察的不至于穷酸到这个地步吧？」谢无忌扫视一圈面馆，店里没什么顾客，门口也十分冷清。如果不是丁勇带路，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走进这条偏僻的巷子，更不会走进这家面馆。


    「你们不懂，」丁勇嚼着面条说道，「真正的，都藏在这种地方。」


    谢无忌夹起一筷子面条，嘟囔道：「就算再怎么好吃，它也只是面条啊……」


    「赶紧尝尝。」丁勇催促道。他碗里的面条已经吃下去一半。


    谢无忌小心翼翼地把面条递入口中，似乎是怕惊扰到什么。接着，他发出一声惊嘆。


    「怎么样，不错吧？」丁勇面露笑容。


    「别说，有点意思。」谢无忌又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来瓣蒜。」丁勇递给他一瓣蒜，「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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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页

    谢无忌一边点头，一边把蒜放入口中，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赞嘆。


    「你怎么不吃？」谢无忌看了一眼旁边的奇峰，「这个面不错的。」


    奇峰迴过神来，他微微点头，浑身僵硬地用筷子夹起面条送到嘴里，又点点头，小声说道「还不错。」


    谢无忌抹了把嘴。「还想安平的事儿呢？」


    奇峰点点头，说：「安平说他最后一面见到的是秦岚。可如果真的是秦岚復仇杀死了安平，那大厦根本不用让我们调查安平的死因，不是吗？事情早就应该水落石出了。可是现在安佳佳依旧被困在大厦，说明杀死安平的人根本不是秦岚。」


    「你接着说吧。」谢无忌放下筷子。


    「但如果是其他人杀死的安平，为什么安平最后的记忆会停留在见到秦岚的那一面？」奇峰摇了摇头，「说不通，安平的死还是说不通。」


    「你有什么想法吗？」谢无忌问道，他的声音平静。


    「我觉得会不会是有人和秦岚联手杀死了安平？或者……」奇峰说道一半突然停下来，接着勐地摇头。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疯狂。


    丁勇放下筷子，嘴里嚼着面条秃噜道，「峰子，我说你又卖什么关子呢？」他把一瓣蒜扔进嘴里，「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没事……我没什么话要说……」奇峰悄悄撇了眼谢无忌，发现他似乎正在微笑。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死在柜子里的不是安平而是顾明，那么安平死到哪了？」奇峰故意转移话题。


    谢无忌看了眼奇峰，没说话，低头吃起了面。丁勇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奇峰看两人都不搭茬，索性也低下头，慢悠悠地晃动筷子吃起面来。


    等谢无忌吃完碗里的面，看到奇峰还剩了大半碗，他转头对丁勇说：「丁大队长，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丁勇一伸手，打断谢无忌：「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头疼。」


    谢无忌咯咯笑起来：「看来丁大队长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没问题吧？」


    奇峰看着两人打暗语似的对话，一时间摸不到头脑。「你???们说什么呢？」他问。


    丁勇看了眼奇峰，又瞧瞧谢无忌，露出一脸无奈，晃动着手臂说道：「走吧走吧，去安平的出租房。」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次不用跟领导打报告了？」谢无忌坏笑道。


    「打报告？」丁勇嘴里哼出一声，「等我报告打完，安平的门都得被你撬烂了！」说完话，他扔下五十块钱快步走出了面馆。


    三人根据安平说的地址，来到了位于市郊的一片新建小区。小区看样子刚完工不久，所有的配套设施都很新。不过这里的入住率并不高，每栋楼里只有几乎人家亮着灯。也许是这个原因，小区的路灯只亮了不到一半，且灯光略显昏暗，连照亮道路都不够。


    虽然刚过晚上九点，小区里却安静地令人发毛。


    「小心点。」谢无忌一边走一边低声说，「这个小区有点不对劲。」


    听到谢无忌这么说，奇峰后背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他明白，谢无忌口中的「不对劲」对他来说就等于「要命」。


    「这里怎么了？」奇峰小声问道。


    「没有活人的气息。」谢无忌说。


    虽然路灯无法照亮道路，奇峰却依旧能看清他略显紧张的表情。


    丁勇哼了一声，说：「大惊小怪！本来就是新小区，入住率又不高，很正常。」


    「那我要是告诉你这里全是死人的气息呢？」谢无忌阴着脸说道。


    丁勇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微微缩起脖子，不过依旧嘴硬。「如果我们警队的警犬都有你这种鼻子那就好了。」说完话，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说话间，三人走进了安平住的单元楼。电梯静静地停在一楼，似乎是在等着他们。


    安平的出租屋在九楼。电梯开门后，楼道里一片寂静。这层没有照明，只有「逃生通道」指示灯散发着幽暗的绿光。奇峰觉得谢无忌和丁勇的脸在这层绿光的笼罩下，看上去恐怖了很多。


    谢无忌从兜里掏出熟悉的卡片，插在门缝中慢慢晃动，接着，防盗门应声而开。


    「你这开锁手法到底是哪学的？」丁勇发出一声感嘆，「c 级锁让你开的跟 a 级锁一样简单。」


    「只能说现在知道出门反锁的人越来越少了。」谢无忌说完话便拉开门走进屋里。


    打开灯后，屋内的布置让几人大吃一惊。与其说这是一件出租屋，倒不如说是毛坯房。房间的地面未经处理，墙壁到处脏兮兮，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张简易的单人行军床和一张快要散架的木桌。除此之外，只有一个麻袋里面装着几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衣服。


    几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因为屋子里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这就是安平的生活？」丁勇忍不住问道，「他不是挺有钱的吗？」


    「听安平说，小三在临走前，把他所有的钱都捲走了。」奇峰嘆了一口气，「原本好好的生活，被他生生活成了这样。」


    「自作孽不可活啊！」丁勇感嘆道，他挥挥手，「走吧，这里什么都没有，看来线索又断了。」


    不过没人回应丁勇。


    「你们看什么呢？」丁勇发现奇峰和谢无忌正站在窗户前，齐齐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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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页

    他悄声走到两人身旁，视线顺着两人的目光向外望去。对面是一栋漆黑的大楼，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


    接着，他感到浑身的毛孔被瞬间打开，阴冷的空气一拥而上，快速钻入体内的每个角落。


    他看到一个人影，正站在对面的房间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第十一章 引诱（2）


    （上一章结尾略有修改，在此表示抱歉……）


    「对面的那个人是在盯着咱们吗？」奇峰感到后脖颈一阵发紧，身上的汗毛跟着竖了起来。


    视线正前方的大楼里，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人影此时正站在亮灯的房间里一动不动。从轮廓来看，对方应该是个长发女人。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奇峰觉得她应该是在盯着他们——就像他们此时也在盯着她一样。


    「不太对劲……」一旁的谢无忌小声说道，「她看上去不太协调。」


    「不太协调？」奇峰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起来。片刻之后，他倒吸一口凉气，明白了谢无忌的意思——对面女人的脑袋和身体，细看之下并不在同一条直线上。她的脖子，似乎是长在偏向一侧锁骨的位置上。除非是先天残疾，否则正常人绝对不会长成这副模样。但话说回来，真的有这样的先天残疾吗？


    「大晚上的，这人站在那干什么？」丁勇的注意力也全都集中在对面人影的身上，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女人身体上的不协调。


    「此地不宜久留。」谢无忌向后退了一步，「我看这里也没什么我们要找的东西，赶紧走吧。」


    「好……」奇峰慢慢后退，就在他刚想转身退出房间时，目光再次被对面吸引过去。他看到另一个更为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房间里。女人依旧站在窗前，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接近她。


    奇峰屏住唿吸。


    「这是在搞什么……」丁勇嘴里嘟囔道。


    突然，高大的人影快速沖向女人，从身后抱住她，一只手捂住女人的嘴，另一只手举起某个东西，用力插进她的胸膛。


    奇峰瞪大眼睛，心跳骤然加速。虽然隔着很远，他却在脑海中听到了女人绝望的求救声。


    「杀……杀人了！」奇峰惊唿。


    男人把一命呜唿的女人撂倒在地，接着，对面的房间熄灭了灯光。


    「操！」丁勇大吼一声，「峰子报警！我过去堵人！」


    奇峰本想叫住丁勇，可还不等他张嘴，丁勇便冲出了房间。奇峰拿出手机，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奇峰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深夜站在窗边的怪异女人，开着灯的兇杀现场，这一切都像是为了让他们看到而设计好了一样。


    无论如何，他决定先拦住丁勇再说。


    就在他刚想冲出房间时，却被谢无忌一把抓住胳膊。「等等。」谢无忌说，「对面的楼有问题。」


    「我他妈当然知道有问题！」奇峰甩开谢无忌的手，「我必须拦住丁勇！」接着，他不顾谢无忌的警告毅然决然地冲出了房间。


    无论如何，丁勇一定不能出事。奇峰看了眼正在下行的电梯，顺着楼梯向下跑去。


    奇峰下楼后，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路小跑到对面的居民楼，他一边跑一边唿喊丁勇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整个小区依旧如死般寂静。直到他站在电梯门前，后面跟上的谢无忌才再次拽住他。


    「小心点。」谢无忌气喘吁吁地说道，他的眼里浮现出以往少见的担忧。「这栋楼有问题。」


    「怎么了？」奇峰问道。


    「就算丁勇再快，从他跑出楼到咱们追下去，前后也就十几秒的时间。」谢无忌说，「他到这肯定还得坐电梯上去，理论上电梯现在应该停在上面。」说到这，谢无忌咳嗽几声，接连喘起粗气。


    可是电梯此时却停在一楼。奇峰明白了谢无忌的顾虑。


    「那怎么办？走上去？」奇峰问。


    谢无忌深吸一口气，面露难色，说：「来都来了，还是坐电梯吧，我没力气再爬楼梯了。」说完话，他抬腿迈入电梯，「无论在上面遇到什么事，不要冲动，一切听我指挥。」


    由于刚才一直在担心丁勇的安危，奇峰根本没来得及想太多。现在听到谢无忌的警告，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再度袭来。不过就像谢无忌说的，来都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电梯。


    「对了，刚才亮灯的房间是几楼？我忘了数楼层了。」奇峰有些尴尬地问道。


    「我数了，九层，和安平家一样。」谢无忌翻个白眼，按下楼层按键，「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会出了电梯跟在我后面，别轻举妄动。」


    随着电梯缓慢上行，奇峰的心逐渐提到嗓子眼。走出电梯后，他注意到这栋楼看起来和安平住的那栋有些许不同——虽然楼层的格局大致相同，但是这里的住户安装的都是木门，并没有居民楼里常见的防盗门。


    奇峰皱了皱眉头，却又想不明白是为何。就在他左思右想时，谢无忌带着他来到了一扇木门前。「应该就是这里。」谢无忌说，他推了推门，发现门是锁着的。


    谢无忌从兜里拿出塑料薄片，三下五除二打开了木门。


    屋内一片漆黑。


    谢无忌站在门口摸索半天，玄关上方的灯才被点亮，不过玄关尽头仍处在黑暗之中。


    「这房子的格局也太压抑了吧……」奇峰嘟囔了一声，他觉得玄关有些太过阴暗。「不过丁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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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这等着。」说完话，谢无忌迈步向屋子内走去。直到客厅的灯被点亮，他才示意奇峰进来。奇峰刚走进客厅，便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了下巴。


    客厅一侧???的墙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照片。奇峰走过去，发现照片墙上的主角竟然全都是安平。其中还有不少是安平在出租房时的日常起居照片，看起来应该是有人在这间屋子里用长焦镜头拍下来的。


    奇峰望向窗外，又回过头盯着谢无忌：「有人一直在监视安平。」


    谢无忌紧缩眉头，点点头，表示同意。


    奇峰看向四周，整间屋子里除了一墙的照片外，就只剩一张膝盖高的茶几和一个略显破旧的床垫。想必监视安平的人并没有长期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打算。


    「这么说来的话，安平的死很有可能和这个监视他的人有关系。」奇峰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走廊对面的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奇峰一惊，这才意识到他们还没找到丁勇的人。


    「是丁勇的声音！」奇峰吼道。他急忙沖向对面的房间，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让开！」谢无忌大吼一声。不等奇峰完全闪开，谢无忌便一脚踹开了对面的木门。


    门被踹开后，奇峰看到丁勇此时正躺在地上满地打滚，双手痛苦地抓着脑袋，嘴里止不住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丁勇这是怎么了？」奇峰急忙问谢无忌。


    「被上身了。」谢无忌边说边跪在丁勇身旁，嘴里一使劲，冲着他的脸上喷出一口鲜血。


    丁勇的哀嚎声戛然而止，人也渐渐镇静下来。


    「赶紧走。」谢无忌嘴角挂着鲜血催促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奇峰有些语无伦次。


    「在那。」谢无忌伸手指向客厅。他手指的方向上有一张长方形的木桌，而桌子上，正摆着两个看上去较为崭新的灵位，每个灵位前各方着一个方形骨灰盒。奇峰看不清骨灰盒上的照片，却隐约能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


    「这里是骨灰楼。」谢无忌面色紧张道，「他们是冲着丁勇来的。」


    ??第十一章 引诱（3）


    奇峰、谢无忌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仍处在昏迷中的丁勇，顺楼梯一路狂奔冲出居民楼。奇峰本想休息一下，可谢无忌说只有出了小区才算彻底安全。于是奇峰只能继续架着丁勇，继续狂奔，直到跑出小区，他才把丁勇放在地上，自己也跟着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这到底……到底是什么情况……」奇峰气喘吁吁，「骨灰楼？我记着新闻里好像提到过。」


    「就是新闻里说过的骨灰楼。」谢无忌大口唿吸着空气，脸色涨红地说道，「有的地方因为墓地太贵，所以一部分人就会选择在一些房价不高的地区买房，专门用来存放亲人的骨灰。这样不仅省钱，交通还更方便。不过这里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奇峰问。


    「原先的骨灰楼，大多是买家买完房后，自己决定房间的用途。这个小区不一样。」谢无忌停顿片刻，「整个小区，其实都是为了存放骨灰而建造的。」


    奇峰听后大吃一惊：「整……整个小区都是用来存放骨灰的？」


    谢无忌点点头，说：「这个小区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从内部的风水布局上来看，都不是给活人造的。咱们来的时候我看过地图，小区的十公里范围内再也没有任何居民区了，而且这里的交通也极为不方便，只有一条路能通到这里。」他直起身子，盯着小区半敞开的大门，轻嘆一声，「这里就像是一座孤岛。」


    「那些零星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居民，恐怕也是因为极低廉的房价才会选择这里，否则哪有正常人会住在这种四周没有任何配套设施的小区里，不说别的，离这里最近的超市也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


    「可是就算这里是骨灰楼，丁勇又是怎么回事？」奇峰问。


    谢无忌想了想，说：「刚才那两个牌位的主人，应该就是咱们在安平家时看见的一男一女。」


    「他们想干什么？」


    「要丁勇。」谢无忌发出一阵剧烈咳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起来他们是想把丁勇当做替身。」


    「替身？」


    「对，附身丁勇，然后借他的身体完成一些他们自己的事情。不过还好咱们赶到的及时，我打断了附身的过程。」谢无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如果丁勇被附身成功，就算人能救活，魂恐怕也找不到了。」


    谢无忌继续说：「我觉得咱们在安平家看到的那一幕兇杀现场，也是他们故意演给丁勇看的。丁勇是警察，碰到这种行兇的事情，不但不会像常人一样感到害怕，反而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捉拿兇手，这样也就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演了一场戏，就是为了吸引丁勇过去？」


    谢无忌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奇峰一脸疑惑，「咱们三个人，他们为什么偏偏挑中丁勇？按理说，我是咱们三个里面身体最弱的才对吧？」


    「你我都是大厦的人，他们动不了咱们。」


    奇峰一楞，问：「还有这种好事儿？」


    「是不是好事，慢慢你就知道了。」谢无忌苦笑一声，嘴里细声念叨，「你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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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奇峰问，他没听清谢无忌最后的话。


    「啊！」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丁勇突然大喊一声，勐地坐起身子。他瞪大眼睛看着奇峰和谢无忌，眼神中透露出惊恐与不解。


    「我怎么了？」他一脸茫然地问道，接着他抹了一把脸，看看手心，又把手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我脸上是什么，血吗？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奇峰蹲下身子，盯着丁勇，说：「你刚才差点被附身。」


    「附身？」丁勇迟疑了一下，接着皱起眉头，「别开玩笑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奇峰见丁勇不信，于是便把刚才事情的经过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你没开玩笑吧？」丁勇听后仍旧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不记得了。我就记着我在安平家看到了对面的兇杀案，然后就沖了出去，然后我跑到对面的楼里，然后……」他皱起眉头，「进了电梯之后的事情，我就完全没印象了。」


    「没印象很正常。」一旁的谢无忌冷声说道，「能留条命就不错了。」


    丁勇见奇峰和谢无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只能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奇峰的叙述。他再次把手上的血渍凑近鼻子闻了闻，看着谢无忌说：「我脸上的血真是你咬破舌头吐出来的？」


    谢无忌点点头，说：「怎么了？要感谢我救你一命？」


    丁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我说怎么一股大蒜味。」话音刚落，他干呕一声，差点吐出来。


    「对了，」丁勇又看向奇峰，「你刚才说有人在安平家对面监视他？」


    奇峰点点头，说：「那间屋子的墙上全是安平的照片，从起居到外出，那个人一直在跟踪安平。」说完话，他的脸上闪过一阵阴霾。


    「照片拿出来了吗？」丁勇问。


    奇峰摇摇头，「没有，我们听到你的唿喊后，就去救你了……所以忘了拿照片了。」


    丁勇裂了咧嘴，看向谢无忌：「现在是不能回去了吗？」


    「不行，现在太危险了。」谢无忌说，「等明天天亮后，你再找你的同事来取证吧。记着，你不可以跟着来，而且从今以后，你要远离这个地方。」


    「有这么严重吗？」丁勇嘟囔了一句，但没有继续反驳。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谢无忌突然盯着奇峰问道。


    「我？」奇峰一惊，目光有些躲闪，「我……我没什么要说的了，老丁今天也累了，该让他回去休息了吧，你说呢？」


    谢无忌没理会奇峰，对丁勇说：「明天你帮我查一下是谁租的这间房子，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啊……不，不难。」丁勇愣了一下，一口答应下来，「找到房东大概就能知道租客的身份了，这些都好说。」


    虽然丁勇没搞明白奇峰、谢无忌刚才那两句不合时宜的古怪对话，但此时奇峰的心中却像是被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他觉得，谢无忌仿佛已经摸透他的想法。


    他的猜测，他的担忧，他的彷徨，在谢无忌面前展露无遗。


    ??第十二章 末路（1）


    和丁勇说的一样，要找到出租房对面那间屋子的房东并不困难。天刚微亮，丁勇便安排一队同事对房间开展证物搜集工作，同时又安排人员找到开发商，轻而易举地查到了房东的身份信息。


    三人在养老院的院子里见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张有田。


    见面时，张有田正斜歪着脑袋，靠在轮椅上。他微合双眼，嘴角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一滴口水挂在嘴角，暂时还没有滴落到腿上。


    也许是因为时间较早，院子里只有零星的几个老人，不过清晨的阳光依旧短暂地驱散了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孤独与落寞。


    「您好，请问您是张伯吗？」丁勇收起以往的严肃，语气柔和地问道。


    老人没有说话。


    「请问您是张有田吗？」


    「啊……」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张有田身体微微摇晃，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回应。他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睛。那是一双被蒙上雾的眼睛——原本应该是黑色瞳孔的地方，此时却笼罩着一层薄雾。「你是来找我的吗？」他的语气听上去带着一丝兴奋。


    「张伯您好，我是市刑警队的丁勇，今天过来是想问您一些事情。」丁勇刻意把语速放慢了许多。


    「哦……」张有田继续发出嘶哑的回应，语气变得落寞，「我看不见你，不好意思……」


    奇峰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拳头。


    「您的眼睛是怎么了？」丁勇问。


    「老了，白内障。前几年还能看清点东西，现在啊……完全看不清了……」


    「现在白内障可以治疗的。」一旁的谢无忌说。


    张有田侧过头，冲着谢无忌的方向问道：「你是……」


    「哦，他……他是我同事。」丁勇说，他给谢无忌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说话。


    「这样啊……」张有田笑了笑，「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可能也就明白了，有的病……不一定要治的。看不见挺好，少了很多烦心事。人该走的时候啊，能安安静静地走了就很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张有田转向丁勇的方向，「你刚才说你是警察？」


    「嗯。」丁勇答道。


    「你来找我这个瞎老头，有什么事吗？」张有田苦笑一声，「看到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已经知道找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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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页

    「哦，不，您误会了。」丁勇说，「我们今天来，只是找您询问一些事情。」


    「询问一些事情？」张有田说话不紧不慢，「我无儿无女的，身边的朋友该走的也差不多都走光了，就剩我自己这个老不死的了，我能帮你什么忙？」


    「是关于您房子的事情。」


    「房子……」张有田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我现在只有一套房子，你说的应该就是那套房子吧。」


    「嗯。」


    「是不是开发商被抓了……」张有田语气平静，「我当时就跟老王说这件事不靠谱，但他非撺掇我用自己的房子换那套……说是人走了以后起码能落个清净。我当时就想，哪有说一栋楼里全是放骨灰的，太不靠谱了……不过我这个人喜欢清净，又无牵无挂的，所以最后还是换了一套，就当是堵一堵了……哎，算了，被抓了就被抓了吧，反正我自己一个人，埋哪都一样。」


    「不是这件事。」丁勇说，「您的房子……暂时没问题。」


    「哦？」


    「这次来找您，主要是想问一下关于您的租客的事情。」


    「哦……」张有田若有所思，「我的租客犯什么事了？」


    「不好意思，这个暂时不能透露，」丁勇说，「不过您放心，他并没在您的房子里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张有田轻轻嘆了口气，「如果在我房间里做了违法的事情，我到时候可怎么在那里住啊……」


    「您的房子，是什么时候出租给现在这个租客的？」


    「几个月前吧……大概两三个月？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是今年的事情。」


    「租您房子的人，您见过吗？」话音刚落，丁勇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您认识吗？」


    张有田摇摇头，没有在意丁勇的口误，「租房的事情，都是老王帮我料理的，他热心肠，爱管闲事，说是那套房子现在还用不到，可以租出去赚点零花钱。我就让他帮我弄了。」


    「那您能带我见见老王吗？」丁勇问。


    「他啊……」张有田的声音变得低沉，「走了，前几天刚走，心脏病……我之前就跟他说过，上了岁数就别学年轻人抽菸了。这老不死的，跟驴一样倔……倔吧，倔得最后人没了……他之前跟我说，他早就活够了，呵呵，操他妈的……」


    虽然张有田嘴里骂着难听的脏话，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老王也许是他在这里最后的朋友。


    「那您从始至终都没见过……没遇到过这个租客？」


    张有田想了想，说：「见肯定是没见过，呵呵，你们也看到我这个情况了。不过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是跟我签的，我俩算是遇见了吧……这个老王还是讲义气的，帮忙规帮忙，绝不会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租金也全给我了，我当时让他留点自己花，他一分都没要……他妈的，我该把他的那些钱也都拿过来，省得他自己瞎花，还买烟，买他妈的烟……」


    「你们当时签的合同在哪？」丁勇急忙问道。


    「合同……应该已经找不到了。我一个瞎子，留着合同没用，就给老王了。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养老院清空了，我没听他们提到过什么合同的事情，你们可以问问养老院的人。」


    丁勇点点头，又问：「那您对这个租客有什么了解？任何信息都可以。」


    「我当时只听她说了几句话，」张有田抬起头，望着太阳的方向，「是个女人，听起来还挺年轻的。」


    「还有别的吗？」丁勇在本上一边记录一边问。


    「别的……没有了。」张有田摇了摇头，「当时她也不是跟我说话，是跟老王说话，我在旁边听着。」


    「他们提到什么事情了吗？比如房间用来干什么，几个人住之类的细节。」


    张有田摇摇头，「他们只说了租金和租期，我觉得那个女人应该长得还算可以吧，估计看上去不像是会乱搞的人，所以老王也没提什么要求。况且我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也没人会关心租户会在里面干什么，有人愿意租已经不错了。那个女人一次性付了一年的租金，说是到期后就会自动搬走，不续租。然后她临走时，还跟老王说了声再见……」


    说完话，张有田低下了头。他再度闭上眼睛，嘴里碎碎念起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隐约中，奇峰听到他又骂起了脏话。


    ??第十二章 末路（2）


    离开养老院后，奇峰低着头走在三人最前面，一言不发。丁勇撇了眼谢无忌，似乎是想暗示他什么，却不料谢无忌根本不搭茬，只是自顾自地边走路边吹口哨。


    忍耐不住的丁勇只得张嘴叫住奇峰。


    「峰子！你等等！」


    奇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丁勇，目光中有落寞一闪而过。「怎么了？」他问。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丁勇深吸一口气，「刚才张有田的话，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奇峰皱了皱眉头，「我没什么想法。你看到了，他眼睛有白内障，什么都看不见，而且租房子的事全是其他人打理的，他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他犹豫了一下，「也许又进入死胡同了吧。」


    奇峰刚想转身，却被丁勇一把按住了肩膀。


    「你真是这么想的？」丁勇紧锁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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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峰低头看着脚尖，「我就是这么想的。」他说。


    「张有田说对方是个女的。」


    「这个世界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奇峰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昨天从骨灰楼出来后，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事了。」


    「我没有。」奇峰想挣脱丁勇，却没能成功。他感觉丁勇已经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肩膀。


    「当时在小区门口，谢无忌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你说没有——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想到下一步应该去查出是谁在监视安平。」


    「你现在不就在做这件事吗？」奇峰再次尝试挣脱丁勇的钳制，但仍旧没成功。


    「我是在问你，当时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奇峰感到脑袋一阵眩晕，「我当时有点害怕，脑子里没想着案子的事。」


    「你撒谎。」


    「你爱信不信。」


    「你是不是也开始怀疑了？」


    「我什么都没怀疑。」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好，那我问你。」丁勇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张有田说的那个人，你觉得会不会是她？」


    奇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恨。他勐地甩肩，成功挣脱丁勇的束缚。


    「不会是安佳佳！」


    「你别激动。」丁勇张开双手，后退两步，「我没说是安佳佳。」


    「那你说的还能是谁？」


    丁勇没说话。


    「肯定不会是安佳佳。」奇峰的脸色变得通红，「如果安佳佳是兇手，大厦就根本没必要让我和谢无忌找出杀死安平的兇手，因为兇手就住在大厦里！」他扭头看向谢无忌，「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丁勇跟着扭头看向谢无忌，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谢无忌微微点头，但并没有说话。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奇峰看向丁勇。


    「没有了。」丁勇撇撇嘴，「别激动，我只是提出一种假设罢了，职业病。」


    「你是???喜欢安佳佳吗？」


    奇峰和丁勇齐齐看向谢无忌。


    谢无忌摊开手，脸上写满无辜：「我也就是问问罢了。」


    奇峰没理会谢无忌，继续低头向前走去。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奇峰走远后，丁勇小声对谢无忌说，「峰子和安佳佳在大学的时候那是出了名的郎才女貌，两个人天天黏在一块，就连我找他喝酒，他都得把安佳佳带出来，好像不把安佳佳带出来她就会走丢似的。」


    谢无忌笑了笑，说：「小子还是个情种。」


    丁勇点点头，露出无奈的笑容。


    「那他俩最后怎么没在一起？」


    「谁知道呢！」丁勇嘆了口气，「听说是安佳佳找到奇峰，哭着跟他说的分手。我估计这小子到现在还不知道安佳佳当初为什么要跟他提分手。所以我在他面前，从来都不提他和安佳佳之前的事情——怕他伤心。」


    「怪不得我刚才问完话就感觉他的眼神不对劲了。」谢无忌说，「那你知道安佳佳为什么和他提分手吗？」


    「这我到哪知道去。」丁勇白了一眼谢无忌，「反正自从他俩分手后，我就感觉峰子心里一直压着个东西，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嗯……我也说不好，人还是那个人，但是没以前那么阳光了。」


    「那看来安佳佳在他的心里还是挺重要的。」谢无忌若有所思地说道。


    「说是最重要，我觉得也不过分。你看他现在，为安佳佳的事儿也没少付出吧？」丁勇皱了皱眉，「对了，峰子就算是为了帮安佳佳，干嘛非得当这个公寓管理员？」


    谢无忌看了眼丁勇，说：「不该问的别问。」


    「又开始故弄玄虚了。」丁勇撇撇嘴，「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倒好，半句实话都不跟我说，真够没劲的。」


    谢无忌看了眼丁勇，说：「不是他想当管理员。」


    「那是什么？」


    「也许是大厦选择了他。」


    「大厦选择了他？什么意思？」


    「你们能不能找到那个租房的女人？」谢无忌问。


    「啊？哦。」丁勇想了想，说，「如果小区里的监控可以正常工作的话，应该能拍下大部分进出小区的人员，然后再对他们的身份进行逐一筛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出嫌疑人。」


    「大概需要多久？」


    「加加班的话，一两天吧，我一会回警局就安排人去办。」丁勇犹豫了一下，「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说不定今天晚上就可以出结果了。不过……但愿是我猜错了吧。」


    「行，那这件事麻烦你了。」谢无忌说。


    丁勇点点头：「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我？」谢无忌挥了挥手里的车钥匙，「送你回警局，送奇峰迴大厦。」


    将丁勇送回警局后，谢无忌又载着奇峰向大厦驶去，一路上奇峰一直盯着窗外，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什么呢？」谢无忌眼睛盯着拥挤的车流，并没有看奇峰。


    「没什么。」


    「咱俩认识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谢无忌感慨。


    「嗯。」


    「你好像还从来没跟我说过关于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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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也一样吗？」


    「我没什么可说的，」谢无忌笑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个人，没爸没妈，在院长大的。」


    奇峰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我从小和我姥姥、姥爷一块住。」他说。


    「你爸妈呢？」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爸……」奇峰深吸一口气，咧嘴露出僵硬的笑容，「我从来没见过他。」


    谢无忌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大学期间，姥姥、姥爷相继去世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所以大学毕业后，我就去了北京，不过最终也没闯出什么名堂，这不又回来了。」奇峰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我有种感觉，好像是命运把我生生从北京拽回来似的。」


    「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相同的感觉，有些发生过的事情，即便让你从头再经歷一遍，结果可能还是会一模一样。无论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尝试，事情的结果似乎只有一种。」


    谢无忌的瞳孔逐渐放大，表情变得令人捉摸不透。「这也许就是命运吧。」他说。


    「你相信命运么？」


    谢无忌没说话。汽车驶出了拥堵路段。


    奇峰挪动了一下身体，说：「你知道么，之前还有个算命的说我活不过三十二岁。我原先觉得挺扯淡的，你说这种事儿可信么？」


    谢无忌踩下油门，似乎是想赶在红灯前冲过下一个路口。


    「明天就是我的三十二岁生日了。」奇峰说。


    信号灯变成了红色，谢无忌在路口前重重踩下剎车。


    ??第十二章 末路（3）


    红灯变绿，谢无忌重新踩下油门，汽车缓缓驶入路口。


    「那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生日快乐了？」谢无忌打趣地说道。


    「还是免了吧，。」奇峰笑了笑，「不过你怎么突然对我的事情感兴趣了？你应该不是个爱八卦的人。」


    谢无忌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你之前说安佳佳住进大厦，是因为去了大厦十四层。」


    「嗯。」奇峰点点头。


    谢无忌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接着问道：「她去大厦十四层的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有一件事是不奇怪的。」


    「比如呢？」


    奇峰看向谢无忌，没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比如……他们觉得大厦十四层的高度、面积都不对劲。」


    「大厦并不属于人类的认知范围，所以它的存在，也不需要符合人类眼中的逻辑规则。」


    「不属于人类的认知范围？」


    「从人类诞生的第一天起，大厦就在这了。」


    「你扯淡呢吧。」奇峰有些不可思议。


    「你看到的大厦只是它的外表。」谢无忌解释道，「大厦在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外表，甚至在不同的地方，也会有不同的外表，只有这样才可以自然地融入人类社会。」


    「不同的地方？」奇峰瞪大眼睛，「你是说世界上不只有一栋麒麟大厦？」


    谢无忌晃晃脑袋，说：「名字只是它的一个代号罢了，不过你说的没错，世界上不只有一栋这样的大厦。」


    「那它……我是说它们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这个我记着我和你说过，他们是为了代价。」


    「但是让那些犯了错的人付出代价又是因为什么？」奇峰问道，「让那些罪有应得的人自生自灭难道不好吗？」话音刚落，他突然想到了安佳佳，思绪再度变得焦虑起来。


    「我曾经也有过和你一样的疑问。」


    「现在呢？」


    「仍然想不明白。」谢无忌说，「不过，我知道大厦做每一件事都有它的目的，而每件事的目的都有一个相同点，就是为了让事情按照它原本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它似乎是在调整什么……你可以把大厦想像成一个修理工，一件东西出了问题，你可以选择扔掉它，或者修復它。大厦做的就是第二件事。」


    「我看不出来大厦是在修復什么，反而，我觉得它是在毁灭那些本应存在的东西。」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的，」谢无忌意味深长地说道，「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你甚至会感谢大厦今天做的所有事情。」


    「关于大厦的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奇峰问。


    「那个老头。」


    「大厦的经理？」


    谢无忌点点头。


    「他是不是在幕后操作一切的那个人？」


    谢无忌摇摇头，「大厦有它自己的想法，你甚至可以把它看做一个生命体。除了它以外，没人能操作这一切。」


    「关于大厦，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不用再问了。」谢无忌转回之前的话题，「刚才说安佳佳进入十四层的那天，还有其他奇怪的事情吗？」


    奇峰想了想，说：「他们还在十四层的中央看见了一套老旧桌椅，还有莫名其妙的黑暗，最后甚至还多出了一个人……」


    「多出了一个人？」谢无忌皱起眉头。


    「嗯，多出了一个人。其实——那天自始至终都多了一个人。」接着，奇峰把「冒牌王九鼎」的事情告诉了谢无忌。


    「你的意思是，安佳佳他们去十四层探险的那天，他们身边一直跟着个冒牌的王九鼎，而真正的王九鼎那天根本就没去。探险结束后，冒牌的王九鼎还把安佳佳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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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没错。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奇峰问。不过他马上就从谢无忌的表情中看出来，他也不知道答案。


    「会不会是他在撒谎？」谢无忌问。


    「我问过王九鼎这件事，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没有撒谎。而且，我想不出他有任何撒谎的必要。」


    「他现在在哪？」


    「他消失了。」奇峰的目光变得暗淡，回忆再次涌现，「他也去了大厦十四层。???」他说。


    「无异于自杀。」谢无忌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他是为了救安佳佳——他把自己当成试验品，想让我找出那些人消失的原因。」奇峰攥紧拳头，「可我什么都没发现，他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谢无忌没说话。


    「还有一件事我想不通。」奇峰盯着谢无忌，「大厦之外的任何人进入大厦都需要用到管理员的门禁，可安佳佳和王九鼎他们，进入大厦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障碍……」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我只是个后勤人员。大厦内部的事情我不清楚。」谢无忌没有任何迟疑地说道。


    「那你是怎么当上大厦后勤的？」


    「顺其自然。」


    「少敷衍我。」奇峰的情绪有些激动，「如果你是在招聘网站上看到了大厦的招聘gg，然后投了简歷被他们录取，这才叫顺其自然。」


    「不是我选择了大厦，是大厦选择了我。」谢无忌说，「顺其自然地选择了我，就像你顺其自然地当上了管理员一样。」


    「实习管理员。」


    「无所谓，」谢无忌说，「如果不是因为安佳佳的冒失，你根本不会当上管理员。」


    「你是因为谁的冒失？」


    谢无忌扭头看向奇峰。「我和你的事情不一样。」


    说话间，汽车已经停在了大厦门口。「你到了。」谢无忌说。


    奇峰撇撇嘴，解开安全带走下车。他已经习惯了谢无忌的神秘——而且，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担心。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谢无忌也跟着他下了车。


    「你不回去吗？」奇峰皱起眉头。


    「我有点事情要处理。」谢无忌径直朝大厦走去。


    「你要处理什么事？」奇峰追问，但没有得到回答。谢无忌走进电梯，按下了某一层的按钮，奇峰刚想跟进去，却被阻拦在外。「跟你没关系。」谢无忌说。接着，电梯门缓缓关闭，显示屏上的数字显示电梯正在上升。


    奇峰看着显示屏上，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最终，电梯停在了十四楼。


    ??第十二章 末路（4）


    奇峰站在电梯里，看着十四层的按钮，额头上不禁冒出汗珠。他记得老头说过，十四层是大厦的交易中心，一般人去了那里必死无疑，即便是奇峰自己。


    可谢无忌……奇峰微微皱起眉头。


    昨天谢无忌从十四层下来后，面色凝重，无论奇峰怎么问，他始终一个字都没说，如同陌生人般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厦。


    不知为何，他觉得谢无忌去十四楼处理的事情一定和自己有关系。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依旧还能记得笼罩在谢无忌脸上的那层阴郁。


    就在颤抖的手指即将按下十四层按钮时，兜里的手机突然传出了尖叫般的铃声。奇峰先是一惊，接着如同解脱般地快步迈出电梯，接通了手机。


    「喂，峰子。」手机对面传来了丁勇冰冷的声音。这是奇峰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没等奇峰说话，丁勇便继续说下去：「昨天我们筛查了小区内所有的监控视频，找到了监视安平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奇峰用尽浑身力气，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字：「谁？」


    「安佳佳。」


    奇峰没说话，心中却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那栋楼的门口和电梯里都有摄像头，技术科进行了比对，可以确定监视安平的人是安佳佳没错。」


    「哦。」


    「现在安佳佳是犯罪嫌疑人，我马上去找你。无论如何，你必须带我见到她！」丁勇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不过奇峰并没有在意丁勇说了什么，他木讷地收起手机，身体一阵摇晃，幸亏扶住了电梯门，这才没有摔倒。


    他再次走进电梯，手指划过十四层，按亮了十五层的按钮。


    二十分钟后，丁勇带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推门走进大厦。奇峰认出了其中一人是丁勇的同事小张，他之前和丁勇来大厦找过自己，也在审讯室里打过照面。


    「峰子，带我去十五层！」丁勇抢先说道。


    「你不能去。」奇峰拦在丁勇身前。


    「还跟我来这套是吗？」丁勇一把揪住奇峰的衣领，「我知道你对安佳佳有意思，但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就算你拦着也没用。」


    「和她没关系，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你现在应该担心你自己的安全——如果你不带我见她，但凡她被定了罪，下一个被调查的就是你。即便你不是同伙，现在的行为也是妨碍公务，」丁勇的手稍稍松了一些，「我不想咱俩再见面时隔着铁窗。」


    「……」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奇峰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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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页

    「好吧。」丁勇低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他一把推开奇峰，吼道：「拷上！」


    话音刚落，两个便衣警察勐地扑向奇峰，直接将他按倒在地。奇峰一边怒吼，一边极力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却无奈根本抵抗不住两人的压制。就在他感到双臂即将被折断的时候，手腕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手铐已经紧紧将他的双手锁死。


    奇峰随之也放弃了抵抗，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小武，」丁勇看向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女便衣，「你看着她，等我们下来。有事用对讲唿我。」


    叫小武的女便衣容貌看上去颇为年轻，身穿一身黑色运动服，留着齐耳短髮，干练中带着一分青涩。「放心吧丁队。」她蹲下身，用膝盖顶在奇峰的后背上，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严厉地提醒奇峰老实点。


    「你站住——」奇峰趴在地上沖丁勇大吼，「你不能上去！」话音刚落，他的背部便传来一阵剧痛。


    「说了让你老实点！」身后的小武再次发话。


    丁勇撇了一眼奇峰，走到他身后，从他的兜里拿出电梯门禁卡。


    「我说了，你不能上去——」奇峰的脸因怒吼而变得通红，「你，你给谢无忌打电话，叫他过来，让他跟你解释！」


    「完事儿了我们会找他谈话的，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丁勇哼了一声，转头向电梯走去。


    奇峰就这样被小武按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丁勇和其他人走进电梯。


    「你不能进去……」奇峰用嘶哑的声音唿喊丁勇，后背的疼痛和心中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撕裂。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剎那，他仿佛听到电梯里有人在问：「不是十五层吗？这里怎么只有十四层？」


    「从十四层上去吧。」——这是奇峰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当大厅就剩奇峰和小武两人时，奇峰不再挣扎，小武的膝盖也不再像刚才一样用力，两人似乎下意识地达成了某种共识。


    「你……」奇峰微微扭头，用余光瞥向小武，「你的对讲机呢？」


    小武微微皱眉，语气中充满警惕地说道：「跟你没有关系，把头转过去，老实待着！」


    「你用对讲机……用对讲机告诉丁勇，让他赶紧下来……」


    「老实点！」小武的膝盖再度发力，「用不着你担心丁队！」


    奇峰疼得呲牙咧嘴，艰难地说道：「他是我的髮小，我俩一块长大的，我不想让他出危险……」


    小武没有理会奇峰。


    「这栋大厦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奇峰吼道，「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接着，他感到后背即将被折断。


    「你见过没有消防通道的大厦吗！」奇峰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片刻之后，他感到后背上的疼痛逐渐消失了。他扭过头看向小武，发现她皱着眉在四处张望。


    「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的消防通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扇门后面是什么？」小武指向接待台后面的大门。


    「那是我的宿舍，还有一些其他锁着门的房间，但是没有消防通道……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去看，我在这也跑不了。」


    小武将信将疑地松开奇峰，提醒他不要乱动，接着便向接待台后面的大门走去。


    过了一会，小武一脸疑惑地回到大厅，眼神中充满不可思议。


    「我说的没错吧？」奇峰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小武，「这栋大厦里根本没有消防通道。」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小武问。


    「我的意思是这栋大厦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大厦！」奇峰仿佛看见了希望，「丁勇他们现在十分危险，我不要求你别的，你……你先用对讲机联繫他们，看看他们是否安全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我不能让丁勇再出事了……」


    小武看着眼含泪光的奇峰不由地有些吃惊。她缓缓从腰间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丁队，丁队。」


    过了一会，对讲机没有回应。


    小武再次按下通话键，这次她的声音中多了些许的焦急：「丁队，丁队！你们在吗？」


    对讲机里仍是一片沉寂。


    就在小武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知所错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了嘈杂的白噪音。


    小武和奇峰全都竖起耳朵，屏住了唿吸。


    他们听到了丁勇惶恐的低语——「别……说话，这里还有其他人。」


    「其……其他人？」小武自言自语道，接着看向奇峰，「丁队说的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话还没说完，奇峰突然愣住了——他想起了安佳佳当初在十四层的遭遇。


    难道丁勇在十四层也碰到了和安佳佳一样的情况，他们中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人？想到这里，奇峰的背后立刻升起一阵寒意。


    而就在他被心中的恐惧逐渐包围时，对讲机里传出了震耳欲聋的枪声。


    ??第十二章 末路（5）


    枪响过后，对讲机中再次恢復了平静。


    奇峰趴在地上，脑袋一下接一下，重重地砸向地面，「我说了，该说的我全都说了，你们谁都不听我的……谁都不听……」他勐地抬起头，涨红着脸看向女警，「你们都不信邪，都他妈不信，现在好了……」他苦笑两声，放声嚎叫「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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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3页

    女便衣武晓红根本没注意奇峰在说什么，她呆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盯着对讲机，似乎还在猜测刚才听见的究竟是不是枪声，以及丁勇在对讲机里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奇峰怒吼道。


    武晓红被奇峰的怒吼打断思绪，她扭过头，结巴地问道：「刚才……刚才怎么了……」


    奇峰红着眼睛，没有说话，嘴巴却一直在颤抖。


    武晓红突然沖向奇峰，一把揪住他的头髮。「我问你话呢，丁队到底怎么了！」


    奇峰想解释，但又觉得一切的解释已经没有必要。虽然头皮被拽得生疼，他却一言不发。


    「说话！」武晓红一边怒吼，一边拿出手机准备唿叫增援。


    「电梯……」奇峰盯着墙上的显示屏，「电梯下来了……」显示屏上的数字正在从 13 变成 12，接着又变成了 11。


    武晓红看到电梯重新启动，急忙收起手机，迅速站到电梯门口。她掏出腰间的手枪，后退两步，抬枪指向电梯门。


    虽然电梯在下行，奇峰心中却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叮！


    电梯来到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武晓红迟疑了一下，迅速收起手枪，冲进了电梯。


    奇峰趴在地上无法看到电梯内的情景，但他有预感，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果然，他看到武晓红搀着浑身瘫软的丁勇走出电梯。接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再也没有其他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那些和丁勇一同进入电梯的便衣，现在已经不知去向。


    奇峰扭头看向坐在地上的丁勇，他的眼神木讷、呆滞，毫无生气，和之前进入电梯时判若两人。武晓红半蹲在丁勇旁边，一脸焦急。


    「发生什么事情了？」奇峰问丁勇。


    丁勇扭头看向奇峰，似乎已经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老丁，到底怎么了！」奇峰怒吼，「在十四层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到十四层，丁勇的神色才稍稍恢復。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十四层……对，十四层……刚才我们到十四层了……然后，那里有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椅子……然后，周围变黑了，太黑了……有东西……有东西……」


    武晓红听到丁勇的话后微微皱起眉头。


    「你们中间是不是多了一个人！」奇峰迫不及待地问道。


    「多了一个人？」丁勇停顿片刻，抖动着嘴角说道，「对……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那个东西开始追我们，被它抓住的人都发出了惨叫……我……我太害怕了……是小张，小张救了我。但是……但是那个东西发现了我们。最后……最后只有我上了电梯。」丁勇答非所问，眼中开始溢出泪水，他看向武晓红，「小武，叫增援！」他用力抓住小武的胳膊，「小张……小张他们还在上面，要救他们——要救他们！。」


    武晓红此时一脸不知所措，说话也跟着结巴起来：「丁……丁队，你慢点说，我没明白，我们……我们要救谁？」


    听到武晓红的话，奇峰的脖子瞬间变得僵硬，他用尽浑身力气转头看向武晓红，眼中的惊恐展露无疑。丁勇没有注意到奇峰的异常，他仍在大吼大叫，催促着武晓红唿叫增援


    「等等！」武晓红大喊一声，打断了丁勇的唿喊，她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丁队，你到底在说什么！」她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还有，你说的小张到底是谁！」


    「小张……你不记得小张了？」丁勇瞪大眼睛盯着武晓红，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张志军，跟你同一天来警队的，你们都是警校毕业的。」


    武晓红摇了摇头，似乎没听明白丁勇在说什么。


    「张志军啊！」丁勇突然一声咆哮，吓得武晓红站起身子接连后退两步。


    「丁队，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而且……而且今天只有咱们两个人过来。」武晓红着双眼说道，她不明白自己曾经仰慕的丁勇今天为什么会变成了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


    丁勇愣了片刻，又看向奇峰，「峰子，小张——小张你记得吗？」


    奇峰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知道武晓红的记忆是何时被篡改的，但现在的这一幕并没有令他太过惊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经歷这种事了。赵浩的房东、王九鼎的朋友，他们的记忆也全被篡改了。


    现在看来，小张和其他便衣也像他俩一样，已经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不过奇峰还有一点想不通——丁勇为何还能记得整件事的过程。他不是大厦的人，理应被抹去记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峰子，我求求你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丁勇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泪水决堤而下。


    奇峰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他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丁勇，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就在丁勇的精神即将崩溃时，谢无忌急匆匆地推门走进大厦。当他看到被拷住的奇峰和面容痛苦的丁勇，便知道了事情的不妙。


    他走到奇峰身边，三下五除二打开了手铐。武晓红本想阻拦，下一秒却看到丁勇扑到这个陌生男人的脚边，做出一副可怜兮兮哀求的样子，完全没了刑警队长应有的威严。巨大的震惊令她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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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页

    「谢无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大厦到底是怎么回事！」丁勇用央求的声音问道。


    谢无忌没说话。他扶起奇峰，又搀起丁勇，全程面无表情。


    「你先出去一下。」谢无忌对武晓红说，「我有事要和你们丁队长说。」


    武晓红看了眼丁勇，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以往神采奕奕的丁勇，现在变成了落魄的中年男人，他佝偻着肩，身体微微摇晃，眼神一片暗淡。


    「丁队……」武晓红轻声唿唤丁勇。


    丁勇抬起胳膊，缓缓挥了挥手，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先出去吧。」


    武晓红刚走出大厦，丁勇便迫不及待地发问：「我的人都去哪了？」他上前一步抓住谢无忌的肩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们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为什么小武不记得他们了？」


    「你们去十四层了？」谢无忌问。


    丁勇木讷地点了点头。


    谢无忌嘆了口气，说：「他们回不来了，也没人会再记得他们……你就当他们从来没存在过吧。」


    「他们必须回来！」丁勇咬紧牙关，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我必须让他们回来！」


    「他们回不来了。」谢无忌又说了一遍，「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们。」


    话音刚落，丁勇突然一记重拳打在谢无忌的脸上，「我他妈必须让他们回来！」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谢无忌被打得后退两步，嘴角溢出鲜血。不过他并没有介意丁勇的动粗，反而带着轻蔑的眼神说道：「你没想过你为什么能活着出来吗？」


    丁勇眼中的愤怒变成了疑惑。


    「你以为你能活着出来是大厦的失误还是它一时间心慈手软？」谢无忌走向丁勇，气势完全占了上风，「都不是！」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大厦只不过是给你个警告，而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你的人品，也不是因为你的职业，仅仅是因为你对大厦还有用！」


    丁勇后退两步：「警告？大厦想警告我什么？」


    「只有遵守大厦的规则，才能让其他人免于受到伤害。」谢无忌缓缓说道，目光却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奇峰。


    ??第十二章 末路（6）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奇峰小声嘟囔一句，他被谢无忌古怪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


    「你昨天是不是去十五楼了。」虽然是提问，谢无忌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犹豫。


    奇峰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他转移话题道：「你昨天去十四层干什么了？???」


    谢无忌没说话，反而是丁勇扭头看向奇峰，「人是她杀的？」他冲到奇峰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峰子，你告诉我！人是不是她杀的！」


    「人……」奇峰支支吾吾，不敢看丁勇的眼睛——他觉得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对安佳佳的怨恨。


    「你告诉我！」丁勇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的人不会出事！你必须告诉我实话，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她！」


    「我——」


    「跟我说实话！」


    「是她杀的！」奇峰跟着怒吼道，接着他用力挣脱丁勇的双手，眼中充满怒气地看着他，「安平是她杀的！你满意了吧！」他扭头看向谢无忌，「对，我昨天去十五层了！怎么了？我他妈不能去十五层吗？」


    奇峰又看向丁勇，吼道：「你的人是消失了，但我他妈刚才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不让你上去，不让你上去，你听我的了吗？你但凡能听我一句话，你的人现在根本不会出事！」他望向天花板，苦笑一声，「对，你的人是不见了，安佳佳被困在大厦里多长时间了？我当初找你求救的时候你相信我了吗？」


    奇峰一把抓住丁勇的衣领，脸几乎贴住他的鼻尖，「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的人不见了？所有去过大厦十四层的人都消失了！哦，对了，还有一个叫王九鼎的，我之前问过你。你还记得他吗——是不是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了？」奇峰语调充满戏嚯，「如果他不是因为去了十四层而消失的话，也许你他妈能够记得咱们仨常常一块喝酒！」


    怒吼过后的奇峰松开丁勇的衣领，他后退两步靠在接待台上，他看着谢无忌说：「大厦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吗——安佳佳昨天亲口承认，是她杀死的安平。」


    谢无忌没说话。丁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开口。


    「安佳佳觉得是安平的出轨导致了秦岚的自杀，」奇峰低着头说道，「秦岚自杀后，她就盯上了安平。骨灰楼里的那间屋子，就是她租的。她一般都是晚上工作，所以白天有充分的时间监视他。」


    「她摸清安平上下班的规律后，便化妆成秦岚的样子，在安平下班路上对他进行报復——化妆成自己母亲的样子对她来说并不难，而且，她专门选择了一段光线不好的路段拦截安平。自然而然的，安平认为自己见到了『秦岚』，而安佳佳就是趁着他惊讶的这几秒钟时间，用电击枪电晕了他。」


    「然后呢？」丁勇低声问道。


    「然后她开车把被电晕的安平带回了骨灰楼的出租房，在那里——」奇峰停顿片刻，「在那里杀了他。」


    「现在尸体在哪？」


    「小区后面的荒地里。」奇峰有气无力地说道。「她本想把尸体埋在更远的地方，但恰巧第二天临时有个工作会议，为了避免尸体暴露，她就先把尸体埋在了那里。」奇峰苦笑一声，摇摇头，「这也许就是命吧……她的那个工作会议，是麒麟大厦探险的策划会，但她没想到去了麒麟大厦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所以尸体还一直埋在那里。按照她原先的计划，现在安平的尸体恐怕早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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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页

    奇峰最后嘆出一口气，几天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石头，此时已经被完全卸下。他缓缓走到接待台后，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谢无忌低着头一言不发，不过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仍在思考着什么。


    丁勇逐渐恢復了刑警应有的严肃神情，他拽了拽自己的衣角，拍了拍胳膊上的尘土，望向大厦门外——武晓红此时正站在大厦门外，透过玻璃门望向里面，脸上写满了担忧与不解。


    丁勇清了清嗓子，说：「我去找尸体。」


    没有人回应他。


    他向大厦门口走去，刚走两步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奇峰和谢无忌，说：「大厦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张志军的事情没完，这笔帐，我迟早会跟你们算清楚。」


    丁勇和武晓红离开大厦后，谢无忌仍旧站在大厅。他没说话，眼睛却始终盯着奇峰。


    「在骨灰楼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杀死安平的兇手是安佳佳了？」奇峰看向谢无忌。


    谢无忌点点头。


    「你昨天去十四楼也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跟我上去一趟吧。」


    「去哪？」


    「十五楼。」


    奇峰默默攥紧拳头。


    「和安佳佳再见一面。」


    「你是什么意思？」奇峰的声音颤抖起来。


    谢无忌没说话，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到达十五楼，谢无忌领着奇峰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他轻轻敲响房门，稍等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门后仍旧是一间套房，房间内的装潢和安佳佳之前住的房间别无二致。安佳佳正坐在一张木椅上，老头则坐在她对面的皮质沙发上。


    安佳佳看到奇峰的身影，眼中闪烁起泪光。


    「坐吧。」老头笑呵呵地对奇峰和谢无忌说道，「辛苦你了。」他沖谢无忌点点头。


    「没什么。」谢无忌低声说道。


    老头又看向奇峰，说：「相信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奇峰说。


    「你一直都在问我，大厦保护安佳佳的代价是什么，」老头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就是大厦要的代价。」


    奇峰没有说话。


    「看来你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老头呵呵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让安佳佳离开大厦，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那么你就要成为大厦的正式管理员，用你余生的全部时间为大厦服务。」


    「为什么是我？」


    「安佳佳不只是去了十四层这么简单，她还杀了她的亲生父亲。如果你愿意成为她的代价，帮她洗脱罪名，那么你也是罪人。」老头说，「用一个有罪的灵魂，交换另一个有罪的灵魂，这笔交易在大厦看来还是很公平的。」


    「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奇峰说，「如果你们要的是这个代价，一开始跟我说就好。」


    老头笑了笑，说：「大厦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一个岗位随随便便交给一个陌生人——调查安平的死亡，对你来说是考验，对大厦来说是筹码。」他瞥了眼安佳佳，又对奇峰说，「如果你不能亲自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就不会心甘情愿地为大厦服务。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即便你答应了这笔交易，如果中途反悔，安佳佳所得到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你愿意成为安佳佳离开这里的代价吗？」老头笑着问道。


    奇峰没有说话，他扭头看向安佳佳，才发现她的脸颊早已被泪水浸湿。


    「好，我答应你。」奇峰说。一旁的安佳佳听到奇峰的回答后，轻声抽泣起来。


    老头笑了笑，站起身对安佳佳说：「交易完成，你可以走了——你自由了。」


    十五层的电梯门缓缓打开，轿厢内的灯光异常明亮。安佳佳拽着奇峰的手，久久不肯撒开。


    「进入电梯后，你就不会再和大厦有任何瓜葛。」老头对安佳佳说，「最近的事情你全部都会忘记，大厦为你准备了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生活——也是你曾经梦想的生活。」


    「警察那边会怎么样？」奇峰开口问道。


    「大厦自有安排。」老头露出神秘的笑容。


    安佳佳在进入电梯前，紧紧抱住奇峰，轻吻了他的脸颊。


    「谢谢你。」安佳佳在奇峰耳边低声说道，


    安佳佳松开奇峰的肩膀，握住他的手。「别忘了我。」她说。


    奇峰感到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安佳佳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缓慢下行，她成功脱离了大厦和命运的束缚。


    奇峰低下头，打开手掌，手心中央是一枚略显斑驳的银色戒指。


    ??第十三章 漏洞（1）


    深夜十一点，奇峰迴到宿舍，将手里的外卖袋放在床边的茶几上，接着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他一边拆外卖袋，一边用耳朵听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晚间新闻。突然，他停住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电视屏幕。


    电视上的女主持人正在播报一桩案件的最新进展。


    「……据悉，受害人安某遇害后，尸体被埋在了我市远郊的一处空地内。而杀死安某的兇手，正是他的亲生女儿。不过，安某的女儿之所以杀死安某，其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故事。市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丁警官近期接受了我台採访，下面请看我们的详细报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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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页

    主持人简单案情介绍后，丁勇稜角分明的脸庞出现在画面中，奇峰觉得他看起来仍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节目中，丁勇详细讲述了案件的完整经过——被害人安某的出轨导致妻子秦某自杀，女儿怀恨???在心，在安某下班路途中用电击抢将其电晕，并带回住所将其杀害。丁勇没有提到大厦，这在奇峰的预料之中——他现在已经被抹去了关于大厦的所有记忆。不过丁勇也没提到安佳佳并非安平亲生女儿的这件事，奇峰猜测也许是大厦同样抹去了他的这段记忆，又或者是丁勇认为这件事和谋杀案并无直接关联，所以才没有向记者透露相关情况。


    奇峰暗自嘆了口气，他自始至终也没对安佳佳说过这件事——即便在他知道她是杀人真兇后。


    他想过，也许安佳佳知道了安平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后，她的负罪感会少一些。但阻止他说出实情的真正原因则是一个至今仍未得到确定答案的问题。


    安佳佳的亲生父亲是谁？


    每每想到顾明曾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安佳佳奇蹟般的康復，奇峰便更加坚定了保守秘密的决心——他在一开始就不相信有人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一个陌生人——除非，那个「陌生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此时电视上出现了杀人兇手的照片，即便是打着马赛克，奇峰也能轻而易举地断定，照片上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安佳佳。


    虽然不知道大厦是如何办到的，但它似乎已经成功让所有人都相信，照片上这个连自己都没见过的女孩就是安佳佳。


    看到这里，奇峰长舒一口气。所有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照片上的女孩也许是无辜的，但「兇手」已经被绳之于法，真正的安佳佳过上了新的生活，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他曾想过找安佳佳，却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安佳佳已经重获自由，他不想冒险打破这份得来不易的宁静。


    自从安佳佳逃离大厦后，安平的灵魂便消失了。老头对于这件事没做过多解释，只是说他的游魂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虽然自己成为了安佳佳离开大厦的代价，但奇峰并没有对此感到沮丧。他进出大厦没有受到限制，反而在成为正式管理员后，每周还有一天休息日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除了工作是「终身制」以外，他和其他上班族再无区别。想到这里，奇峰甚至有些暗自高兴，他的这份铁饭碗恐怕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工作。


    吃饱喝足的奇峰靠在床上，刚才的新闻已经结束，现在电视机上播放起了无聊的肥皂剧。


    奇峰对此毫无兴趣。


    第二天午饭过后，奇峰坐在接待台后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安佳佳留下的戒指独自发呆。


    戒指是奇峰大学时送给安佳佳的情人节礼物，和它配对的还有一条项鍊——说是项鍊，其实也只不过是银链上栓了一枚同款的戒指。


    奇峰有些好奇安佳佳现在是否还戴着那条项鍊。她走出电梯之后，是否会对脖子上的项鍊感到陌生？又或者大厦也为这条项鍊编好了一个全新的故事，让它的存在变得毫无破绽？


    忽然，奇峰看着手里的戒指，心情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直起身子，拿起桌子上的可乐，叼着吸管，一边吸着可乐一边环顾大厅，重新审视起周围的环境。


    前一阵的经歷，如今回想起来仍旧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过往的每件事情都存在着太多的古怪，太多的巧合，让他在不知不觉中陷进了某个漩涡，而这个漩涡的中心，就是眼前的这栋大厦。


    而且自从安佳佳离开大厦后，谢无忌再也没来过大厦。奇峰还能清晰记得，安佳佳离开的那天，谢无忌脸色铁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奇峰微微皱眉，他隐约觉得自己是被某种力量一步步推到了今天这般地步。


    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就在奇峰想得出神时，一把钥匙突然朝他飞来，吓得他浑身一颤，打翻了手中的可乐。


    一个满脸怒气的男人朝奇峰走来，瞪了他一眼，嘴里啐出一口浓痰，又骂骂咧咧地快步走出了大厦。


    奇峰一遍擦着身上的可乐一边无奈摇头——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带着怒火离开大厦的人了。每个离开大厦的人，除了愤怒便是悲伤，却没有一个是开心的。


    奇峰把手伸进裤兜里摸索纸巾，想趁着可乐还未完全浸入衣服前尽力补救一下。他在兜里摸索半天，却只掏出了一张被洗得近乎破碎的纸片。他盯着纸片看了半天，隐约看清了写在上面的两个黑体汉字——赵浩。


    奇峰深吸一口凉气——这是赵浩的名片。


    他原本以为这张名片已经随着赵浩的消失而不见，却没想到会在一条裤子里找到它。


    难道……奇峰皱起眉头，静静思考起来。赵浩消失后，其他人关于他的记忆消失了，不过能证明他存在过的证据却依然保留着。这说明大厦能控制的似乎只有人们的记忆而已，那些客观存在的东西并不会凭空消失——就像赵浩的出租屋内依然保留着他消失前的所有物品一样。


    想到这里，奇峰拿着名片的手渐渐颤抖起来——他的心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十三章 漏洞（2）


    奇峰站在防盗门前，像谢无忌一样从兜里拿出一张塑料薄片，把它缓缓插入门缝。


    虽然谢无忌开锁轻而易举，但对奇峰来说，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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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7页

    他一边在脑海里回想着谢无忌说过的开锁技巧，一边上下移动薄片寻找锁头的位置，眼睛还时不时地瞥向四周，生怕被其他人撞见。就在他忙得满头大汗即将放弃时，门缝内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奇峰松了一口气，拉开门迅速闪入屋内。


    屋子里的一切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凌乱的地面，紧闭的窗帘，奇峰还记得，安佳佳当初就蜷缩在门对面的角落里。


    他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进屋内，让屋子瞬间明亮了不少。


    之前奇峰怀疑过，安佳佳从大厦出来后是否会回到这栋公寓。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安佳佳并没有回来过。不过这样也好，没有回过这栋公寓，就说明她已经彻底忘掉了大厦的事情，奇峰心想。


    看着屋内这些原本属于安佳佳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奇峰心中百感交集。安佳佳现在也许正以一个全新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忘了大厦，忘了奇峰，忘了从前的生活，甚至忘了从前的自己。这间屋子，现在变成了奇峰和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交集。


    奇峰坐到安佳佳的梳妆檯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阵莫名其妙的陌生感突如其来。自己的记忆是真实的吗？自己的记忆是否也被大厦篡改过而自己却毫不知情？自己之前一直忽略掉的那个问题究竟是什么？


    突然间，他好像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之前丁勇一直不相信麒麟大厦有问题，是因为整个网际网路上没有任何关于麒麟大厦灵异事件的信息。如果事实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安佳佳又是如何知道麒麟大厦有灵异事件的？又或者是某个人告诉了安佳佳关于麒麟大厦的事情？但那个人又会是谁？


    想到这里，奇峰内心感到一阵不寒而慄。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心想也许能从这间屋子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他开始在房间内寻找，寻找一切可以让自己更加了解安佳佳的东西。紧接着，他在梳妆檯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硬质封皮的笔记本。他拿出笔记本，翻开前两页，发现竟是安佳佳这一年里的日记。


    奇峰感到心跳加速——问题的答案说不定就在这本日记里。


    他缓缓翻看起日记，里面记录的大多是安佳佳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有她的抱怨，也有她的快乐。同时奇峰注意到，里面并没有提到任何关于情侣之间的事情，这说明安佳佳起码近一年内没有交过男朋友。想到这里，奇峰的嘴角不知不觉中微微上扬起来。


    就在奇峰继续向后翻动日记时，一份摺叠好的 a4 纸突然出现在日记本内。奇峰皱起眉头，缓缓打开纸张，接着他犹如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身体勐地颤抖了一下。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份 dna 鑑定报告，鑑定报告的结尾显示测试样本之间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奇峰脑海中一片空白，之前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再度变得相互矛盾起来。他继续翻动日记，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提到关于这份鑑定报告的事情。


    接着，他又发现了另外一件东西，而这件东西——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那是一份流产手术的收据。手术人是安佳佳，手术日期是十多年前。


    奇峰看着手里的检测报告和手术收据，往日的一幕幕回忆再次在脑海里翻滚不息。


    难道安佳佳早已知道自己和安平并非亲生父女？可是她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她是故意瞒着奇峰的？可隐瞒这件事是为了什么？还是因为她知道了安平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才对他下如此狠手？


    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份流产手术收据。从收据的日期上看，安佳佳做流产手术的时间正好是她和奇峰提出分手后的一个月左右。这说明安佳佳在提出分手时，就已经有了身孕……


    奇峰想到这里，心如刺骨般的冰冷。


    安佳佳当时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是自己的？奇峰摇晃着思绪混乱的脑袋，他已经记不清当初他们亲密时是否每次都会做安全措施。也许是由于某一次的疏忽？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安佳佳都不跟自己说一声就打掉孩子呢？又或者……奇峰不敢继续想下去……


    又或者那个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


    奇峰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是在安佳佳离开大厦后他才发现这么多的问题？如果此时安佳佳还在大厦，他拿着这些证据去找她，说不定就能弄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虽然安佳佳承认了自己是杀人兇手，但现在看来，在她杀害安平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等等！


    奇峰突然间想到了大厦的老头。


    「我知道安佳佳对你很重要，但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大厦安排的事情，尤其是不要自作主张。否则——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当初就是因为老头不让奇峰插手大厦安排的事情，他才没有把安平住进大厦的事情告诉安佳佳。如果当初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说不定事情就会有一个全新的发展方向。


    大厦……又是大厦……奇峰紧紧握住拳头，他觉得自己就像大厦的一条宠物，他的行为和意识，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似乎都在按照大厦原本设计好的剧本去发展。


    奇峰从兜里掏出安佳佳离开时留下的那枚戒指，盯着它看了一遍又一遍。


    大厦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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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大厦做每一件事都有它的目的，而每件事的目的都有一个相同点，就是为了让事情按照它原本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


    谢无忌的话再次迴荡在奇峰耳边。


    「让事情按照它原本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奇峰自言自语。


    可事情原本的方向究竟是什么？


    奇峰看着手中的戒指陷入沉思。


    他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第十三章 漏洞（3）


    奇峰怀着忐忑的心情站在刑警队大门口，他来回走了好几圈，烟抽了一颗有一颗，却始终不敢踏进这里半步。


    「小伙子，你找人么？」门卫大爷已经没了耐心，把头探出值班室主动发问。


    「哦……」奇峰犹豫了一下，「等人，我等人。」


    「好吧。」门卫大爷撇撇嘴，又把头缩了回去。


    就在奇峰深吸一口气准备进去时，从刑警队大院走出来的丁勇却先叫住了他。


    「峰子！你在这干嘛呢？」丁勇一边挥手一边朝他走过来。


    「我……」奇峰看到丁勇后，原本准备好的话术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丁勇究竟还记得多少之前的事情。


    「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丁勇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我还说等你回来了咱们一块喝顿酒去呢，咱们也好多年没聚了。」


    奇峰松了口气，看来丁勇已经忘掉了所有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前一阵刚回来，正准备跟你说呢。」他用轻松的口气说道。


    「那今儿咱们喝点去？正好我今儿下班早，没什么事儿。」


    「今天算了吧，」奇峰尴尬地笑了笑，「我今天过来有别的事情。」


    「哦？」丁勇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刑警队大楼，「你小子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儿了吧？」


    「那没有那没有。」奇峰急忙解释，「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找我？」丁勇愣了一下，又笑道，「刚才还说不喝酒，现在又说来找我。别墨迹了，快说什么事儿。」


    奇峰从兜里掏出放在密封袋里的戒指，递给丁勇，说：「我知道你现在是刑警队长了，所以想请你帮个忙，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个戒指内圈上留存的 dna 信息，查出这枚戒指是属于谁的。」


    丁勇听后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要查这个戒指？你碰上什么事了？」


    「等结果出来后，我会告诉你的。」奇峰说，「这件事真的拜託你了，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


    「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丁勇撇了撇嘴，把戒指还给奇峰，「这是违反规定的，我要是这么做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奇峰看丁勇拒绝，重重嘆出一口气，说：「那我要是说这个戒指和你们之前办的案子有关系呢？」


    丁勇似乎没料到奇峰会这么说，他深吸一口气，问：「什么案子？」


    「安平的案子。」奇峰说，他注意到丁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也许安平案子的背后，还有一个阴谋。」


    「这枚戒指和安平有什么关系？」丁勇问。


    奇峰摇了摇头，说：「这个需要你来告诉我。」


    丁勇思考了一会，从奇峰手里拿过戒指，说：「行吧，这事儿交给我。明天早上来刑警队找我。」


    第二天一大早，奇峰早早到了刑警队。他走进办公室时，丁勇正一脸疑惑地盯着手里的文件发呆。


    「老丁，结果出来了吗？」奇峰焦急地问道。


    「出来了。」丁勇看起来有些焦躁，「检验科提取了戒指内圈的 dna 信息，在我们警方的 dna 库里进行了比对，但是结果……」


    「结果怎么了？」奇峰追问到。


    「峰子，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让我查这个到底是为什么。」


    「先告诉我结果，这枚戒指是谁的？」


    「这枚戒指主人的 dna 信息我们库里没有，不过……」丁勇缓缓说到，「它上面的 dna 信息和安平的匹配度最高。」


    「安平？」奇峰瞪大眼睛，这是他从未想到的结果，他以为这枚戒指会和顾明的 dna 信息匹配，即便不是顾明，也绝对不应该是安平。


    丁勇盯着奇峰问道：「这枚戒指你到底是从哪弄来的？你为什么会和安平的案子有牵连？」


    奇峰已经不再关心丁勇问了什么，他不顾丁勇的阻拦，冲出刑警队大楼，带着满腔的怒火直奔麒麟大厦。


    直到大厦一层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后，原本怒火中烧的奇峰才逐渐冷静下来，对于大厦的恐惧再次在他心里蔓延开来。


    他想起了老人说的话——「进入十四层的人，必死无疑。」


    他想起了安佳佳，想起了她消失的朋友，想起了王九鼎，想起了那几个刑警的遭遇。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背后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将他推入电梯。


    「上十四楼！」丁勇用胳膊顶着奇峰的后背，恶狠狠地吼道。


    「老丁，你干什么……」奇峰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丁勇掏出腰上的配枪顶在奇峰的后脑勺上，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小张他们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认为那个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女孩是安佳佳！但我知道他们抓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安佳佳，所有的事情我还记得……」他加大力量，枪口死死顶住奇峰的脑袋，「我跟他们解释过，但谁都不认真听我说话，他们以为是我疯了，把我踢出了专案组，就让我当个发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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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勇冷笑一声，「我本来是想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先找到我了。我现在更确定了，我根本没疯，疯的是他们——说！你给我的那枚戒指到底是谁的！为什么会和安平的 dna 匹配！」丁勇吼道。


    「那枚戒指是安佳佳给我的。」奇峰不敢再隐瞒，他觉得丁勇已经疯了。


    「安佳佳的？」丁勇愣了一下，「安佳佳和安平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整件事我也被蒙在鼓里。」奇峰说，「你先把枪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丁勇依旧用枪指着奇峰的后脑勺，「有什么事儿去了十四楼咱们再说。」


    说完话，丁勇按下十四层的按钮。


    奇峰注意到，这次不需要门禁卡，十四层的按钮依然亮了起来。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奇峰的大脑一片混乱时，电梯门已经关上，轿厢在一片嘈杂的机械声中朝着十四层缓缓驶去。


    ??第十四章 终章（1）


    电梯门再度打开后，出现在奇峰和丁勇面前的是一间空旷大厅，大厅两侧布满落地窗，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让整间大厅显得格外明亮。


    「就是这里了……」丁勇呢喃道，他一把将奇峰推出电梯。


    第一次来到十四层的奇峰此时心中万分紧张，腿脚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注意到空旷的大厅中央有一副样式老旧的桌椅，桌子上还摆着一个老式檯灯。整个大厅的样貌和安佳佳当初描述的如出一辙。他扭头看向窗外，发现果然可???以看到对面大厦三十层的顶部平台。


    「老丁，你看对面。」奇峰说，「我们在十四层，可以看到对面大厦三十层的楼顶。是不是不对劲。」


    丁勇向外瞥了一眼，说：「是不对劲。」接着，他的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不管怎么样，我今天必须要把张志军带回去，就算带不回去……」他犹豫了片刻，「我也要给他个交代。」


    两人开始缓缓向大厅中央移动，奇峰注意到四周的光线开始逐渐变暗。


    「妈的……又来了……」丁勇再次嘟囔道，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奇峰注意到，随着他们的脚步越接近大厅中央，四周的黑暗便愈发浓重。


    「老丁，你小心点。」奇峰提醒丁勇。丁勇点点头，没有说话。


    当两人走到大厅正中央时，黑暗已经将他们彻底包围。桌子上的檯灯此时散发出昏黄而幽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周围一米的范围。


    丁勇皱了皱眉，他注意到桌子上的老式檯灯并没有电源线。


    「咱们是几点上来的？」奇峰突然问道。


    「八点左右吧。」


    「早上？」


    「早上！」丁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然后扭头看向奇峰，「怎么了？」


    奇峰举起手机，说：「怎么现在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


    丁勇一楞，看向手机屏幕——果然，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丁勇撇嘴嘟囔了一声「妈的，爱几点就几点吧，老子又不用早睡早起。」


    「难道咱们已经在大厦里待了十六个小时了？这……这说不通。」奇峰低声说道。


    可还不等他想明白为什么，黑暗中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人在走路时衣服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奇峰可以听出来，这个声音正在缓慢移动，但奇怪的是，他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有人。」奇峰提醒丁勇。


    丁勇没说话，聚精会神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掏出腰间的手电，把枪搭在手电筒上，枪口跟着窸窣的声音缓慢移动。不过由于光束根本无法穿透眼前的黑暗，手电照到的地方依旧是一片漆黑。


    「妈的……」丁勇低声骂道，「老子这手电筒少说照十几米，现在却连个毛都看不到……」


    「我感觉……大厦好像变宽了。」奇峰说，「完全看不到边了。」


    「真他妈够邪的。」丁勇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


    「你听！」奇峰说。


    「听什么？」


    「声音没了。」


    在奇峰的提醒下，丁勇再次竖起耳朵静静听起来，果然，刚才窸窣的声音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了。丁勇把手指轻轻放在扳机上，「你站到我后面来。」他对奇峰说。


    就在奇峰刚想挪动脚步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唿喊——「老丁！」接着，窸窣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它并没有移动位置。


    奇峰觉得唿喊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听上去却十分耳熟。


    丁勇听到声音后突然瞪大了眼睛，「是张志军！」他激动地看向奇峰。


    「等等……」奇峰抓住丁勇的肩膀，「事情不对劲。」


    「老丁——」黑暗中再次响起唿喊，这次声音更大了一些，听上去也更为焦急。


    「是张志军！」丁勇似乎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奇峰拽着，他早已沖向那个声音。


    「不是张志军，不是！」


    「是张志军，我熟悉他的声音。」丁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可能是他！」奇峰有些激动，「你想想，都过了多少天了，他怎么可能还在这？」


    「肯定是那个东西抓了他，把他关在哪里了……」丁勇看向奇峰，「我就知道，小张不会消失，他们也不会消失，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消失的。」他一把挣脱奇峰，」你在这等着我，我去救小张他们，他们肯定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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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丁勇即将失控，奇峰几乎就要吼出来：「你她妈省省吧！不可能是张志军！安佳佳在十四层的时候多出来了一个人，你上次来十四层的时候也多出了一个人，你怎么知道这次不是它！」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丁勇盯着奇峰，眼眶变得湿润，「我不能把他们留在这……我要把他们救出来，让他们证明我根本没疯，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说完话，丁勇头也不回地沖向黑暗。


    就在丁勇的背影完全进入黑暗的一瞬间，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消失，丁勇的脚步声也跟着一起消失——周围再次回归了最初的平静。


    「老丁……」奇峰小声地朝黑暗中唿喊。


    没人回应。


    「老丁！」


    依旧没人回应。


    就在奇峰犹豫要不要去寻找丁勇时，黑暗中突然滚出一个东西。奇峰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东西——是丁勇刚才拿的手电筒。他迅速上前拿起手电照向黑暗，不过仍然看不到任何东西，面前仍旧是一片漆黑。


    「不用找了，他回不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奇峰身后响起。


    奇峰急忙转身，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竟出现了一条向上的楼梯。楼梯尽头是一扇打开的门，门内发出刺眼的光线。老头站在门口前，整个人融在光芒之中。


    「丁勇去哪了！」奇峰朝老头吼道。


    「我说过了，进入十四层的人必死无疑，他也不例外。」老人不慌不忙地说道。


    奇峰冷笑一声，高声吼道：「下一个死的人是不是就是我！」


    老头并没有回答奇峰的问题。「跟我来吧，我这有你感兴趣的东西。」说完话，他转身走进身后的大门，消失在刺眼的光芒中。


    奇峰有些犹豫，他举起手电，再次照向丁勇离开的方向——那里仍旧是浓墨般的黑暗。虽然不愿相信，但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丁勇消失在了十四层。


    奇峰收起手电，转身走向身后的楼梯——无论如何，他今天要不惜一切代价搞清楚这栋大厦的秘密。


    而当他走上楼梯站在门口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


    ??第十四章 终章（完结）


    奇峰从来没见过格局如此怪异的房间。


    房间的宽度大约为四米，而长度，他暂时还看不出来。


    老头坐在一张老式方桌后，桌子上有一盏老式檯灯。桌子和檯灯的样式和十四层大厅里的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桌子上还有一台老旧却一尘不染的打字机和几叠落在一起的文件。


    老头身后是三列和房顶齐高的木质书架，架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三列架子一直向前延伸，延伸到房间尽头的黑暗之中。奇峰猜测，这间屋子的长度至少要有几十米的距离。


    「坐吧。」老头指着奇峰旁边的一把椅子说道。


    奇峰刚坐下，老头便继续说道：「说说吧，你来十四层干什么。我记得我之前说过，十四层不是谁都可以上来的。你的朋友……」老头耸耸肩，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来找你。」


    「找我？」老头微微一笑，并没有感到惊讶，不过还是问道，「找我来干什么？」


    「问你大厦究竟在搞什么鬼。」


    「哦？」


    「这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吧？」奇峰说，「安平曾经和我说，安佳佳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丁勇也这么说，甚至连安佳佳的家里也有一份同样结论的检测报告，就好像这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样。」奇峰冷笑一声，「但是整件事情结束后，我用安佳佳戒指上的 dna 信息做了比对，结果却发现她和安平其实有很近的血缘关系。所以，我只能认为之前他们看到的所有检测结果都是假的。而能做到蒙蔽所有人的，除了大厦以外，我想不出来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老头没有正面回答奇峰的问题。他从桌上的角落拿起一个档案袋递给奇峰，说：「打开它看看。」


    奇峰有些困惑地接过档案袋，松开上面的封绳。


    「这是……」奇峰看着手里的一打文件，不禁皱起眉头，「这是我的档案？」


    「没错。」老头点头道，「这里有你的性格、喜好和所有的经歷，几乎就是你的人生记录——从你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人生转折点都被记录在里面。」


    奇峰翻看起文件，果然，这份文件上的信息详细到令人髮指，就连自己的姥姥和姥爷离世的日期以及自己当时魂不守舍的状态都一五一十地记录在案。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记录？」奇峰问。


    「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属于外面的世界了。」老人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不……不属于外面的世界了？」奇峰微微摇晃脑袋，他完全不明白老头的意思。


    「让我提醒你一下。」老头缓缓说道，「除了安佳佳和秦岚以外，你还在谁的身上见过那块暗红色的印记？」


    奇峰想了良久，突然瞪大眼睛，结巴地说道：「那……那个印记，我……我好像在……」


    「在你的外祖母身上见过???，对不对？」


    奇峰点点头，说：「可是……为什么？」


    「你还记得关于你母亲的事情吗？」


    「我母亲？」奇峰一愣，「我从来没见过她，听我姥姥说，她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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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老头点点头，「不过你的外祖母只告诉了你一半的真相——如果不是她，你也活不下来。」


    「你是什么意思？」


    「当年你的母亲生你时遇到了难产，是你的外祖母和大厦做了交易，这才保住了你的性命。」老头眯起眼睛，嘆出一口气，「当年大厦还只不过是个破旧的三层小楼罢了，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三十多年了……」


    「我姥姥和大厦做了交易？」奇峰惊得长大嘴巴，根本没在意老头的感慨。


    「哦对，是做了交易。」老头回过神来，「用你 32 岁以后的生命做交换——换句话说，是大厦给了你生命。」


    「可是我母亲为什么死了？」


    老头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其实你的外祖母本来是想復活你母亲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毕竟，你的外祖母和你母亲才是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不过大厦只做对它有利的交易，而你——才是大厦真正需要的。」


    「需要我成为管理员？」


    「需要你为大厦服务。」


    「可是如果他们做了交易，为什么我的耳朵后面没有红斑？」


    老人站起身，走到奇峰身后，用手机对着他的耳后拍了一张照片拿给他看——奇峰看到自己耳朵后面一块暗红色的印记赫然在目。


    「你是被交易的那个人，只有交易完成后，你的身上才会出现大厦的印记。」老头说。


    「就算我是被交易的那个人，整件事又和安佳佳有什么关系？」奇峰质问道，「如果不是大厦用假的检测报告挑拨安佳佳和安平之间的关系，所有的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安平离婚后不会开车撞安佳佳，秦岚不会意外坠楼，安佳佳也不会杀安平，更不会有那么多人牵扯到这件事里！」奇峰越说越激动，他涨红着脸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光检测报告是大厦搞的鬼，就连大厦闹鬼的传说也是你们告诉安佳佳的吧？只有这样，她才会被捲入整件事中，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这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你想让我当这个管理员，想让我为大厦服务，直接来找我啊！直接他妈告诉我不就好了！」


    最后一句话，奇峰几乎是吼出来的。他靠在椅子上，胸口不停起伏，鼻子里接连发出沉重的喘息。


    「如果没有安佳佳，你今天是不会坐到这里的。」相比于奇峰，老头的眼中充满平静，「无论是现在，还是之前，发生在你身边的所有事情，都是大厦的安排，为的就是确保你此时此刻，可以自然而然地坐在我面前。」


    「当然，其中也许有一些人在你看来是无辜的，不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所以他们不是无辜，只不过这是他们的命运罢了，你不用有太多的自责。」


    听完老头的话，奇峰心里并没有感到一丝好受，相反拳头却越攥越紧。


    老头接着说道：「上次丁勇进入十四楼之所以还能出来，不是因为他的运气，而是因为他的命运——今天如果不是他在一楼推了你一把，你仍旧不会上来。」老头沖奇峰一笑，「你虽然头脑足够聪明，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常常会犹豫。而大厦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所以才留下了丁勇，还有他的记忆——为的就是要在关键时刻推你一把。」


    「仅仅是为了让我上来，就可以又搭上一条人命？」


    「那只是他的命运。」


    「你们这么做，和杀人兇手有什么区别？」


    「很多事情，只有你经歷过，才能更好的理解。你是大厦管理员，所有关于大厦的事情——包括它的规则，都需要你来亲自体验才可以，这样你才会对它有基本的敬畏之心，这是作为管理员必备的条件，而你之前的表现，并不是那么令人满意。」


    奇峰用力点了点头，说：「我确实体验到了。」他冷笑一声，「明明是婊子，却还要立一个贞节牌坊。」


    老头的情绪并没有因奇峰的话而有任何起伏，他笑道：「听起来，你还是不能理解大厦的做法。」


    「我不想变得和你们一样冷血。」奇峰说。


    老头嘆了口气，说：「我们对于人类的理解往往都是表面的，肤浅的——以及错误的。」他盯着奇峰，「你在安佳佳的公寓里，恐怕不止发现了那份 dna 检测报告吧？」


    听老头这么一说，奇峰心中一惊——他想起了那份流产手术收据。


    「安平比你想的要恶劣很多。」老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下一口热茶继续说道：「安佳佳上大学时，曾被醉酒后的安平侮辱，怀上了他的孩子，之后她便和你提了分手。而那份流产手术的收据，她一直没有扔掉——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心中始终过不去的那一道坎。」


    「被安平侮辱后，安佳佳怕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彻底崩溃，选择了保守这个秘密。而秦岚——她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只不过为了面子，她也选择了沉默。」老头停顿了一下，脑海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虽然她在最后见到安平时后悔了自己当初的选择，想拉着他同归于尽——不过一切为时已晚，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改变了。」


    「当然，一切对大厦来说都不算晚。」说完话，老头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档案袋丢在了奇峰面前，「这是安佳佳的新身份。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随时去看她，看看大厦到底是害了她，还是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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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她已经忘记了你。」老头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如果你选择把你知道事情告诉她，让她变成原先的安佳佳，那么大厦自然也会收回它所有的恩赐。」他站起身，走到奇峰身边，「这个档案袋里也有安佳佳之前所有的过往经歷，你可以好好看看。不过看完后记得把它放在桌子上，不要带出去。」说完话，老头径直走出了房间。


    初夏清晨，阳光虽然有些刺眼，微风拂过之后却依然会留下片刻的凉意。


    奇峰面色凝重，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他几步跨上台阶，走进大楼，在幽长的走廊里快步走过，最终停在了一扇深棕色的木门前。


    他透过木门上的玻璃窗向屋内看去。


    安佳佳就站在门的另一侧——她身穿白色衬衫和一件碎花长裙，面前是一群脸上带着稚气的初中生。她的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但在奇峰的脑海里，他从未见她笑得如此开心。


    忽然，安佳佳扭头望向门外，看到了奇峰，接着微微皱起眉头。


    奇峰感到自己的心跳就要停止。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安佳佳打开门后问道。


    奇峰却紧张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您是哪位学生的家长？」


    「我……」奇峰刚想说话，突然注意到安佳佳脖子上挂着的项鍊。银链上的那枚戒指，依旧如新。


    「您是找哪位学生吗？」安佳佳又问道。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再度露出笑容，似乎是想缓解一下他的紧张情绪。


    奇峰感到眼眶有些发烫，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事，我走错教室了。」说完话，他转身离开了教室。


    直到走出教学楼，奇峰才长长嘆出一口气。刚才在他手里攥着的档案袋，此时已经被汗水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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