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山》 第1页 [现代情感] 《窥山》作者:崑山【完结】 简介 颓废纪录片女导演x前富二代青年男演员: 「她抽菸,纹身,喝酒,还骂人,但斐之远还是爱她。」 陷入事业低潮期的斐之远忍痛拒绝递过来的流量本子,参加了一个低成本且小众的旅行纪录片拍摄,认识了脾气不好的女导演叶陶。 海拔四千二百米的高原上,明明缺氧却还是点燃了一根香菸的女人侧脸落寞,趁得她身后的星空更加辽阔动人。 一口烟雾氤氲吐出,斐之远的那颗青年男人的心,不争气地动了动。 一:脾气不好的女导演 开春,成华的气温还是偏低,凌晨五点还在下的毛毛细雨叫人心烦。 斐之远拖着行李,他的助理撑着伞,跟他一起走出酒店门口。沈清向来是个唠叨的性格,从酒店到停车场,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成华市内的拍摄算是小儿科了,今儿开始的路就不如前几天那么舒服了,我先给你讲讲接下来十天的安排,我们会沿着国道 317 一路进藏北,平均海拔基本在 3800 以上,最高点在 4800 左右,你随时观测下自己的身体情况,有不舒服及时提出。这次随行的嘉宾共有两位,一位是研究宗教的老教授,另一位是研究歷史的学者,两位都是专业人士,你要是有什么话题接不上,就装得谦虚乖巧一点,把话语权给到这两位嘉宾,稳住你言少行动多的人设。另外,友情提示,这部旅行类纪录片的金主是世界知名的纪实频道,受众都是些高知人士,你私底下那些流里流气的习性给我收一收,别放镜头前面啊。」 在停车场上了车,沈助理还在唠叨:「你说你,那么容易火的流量本子不接,非得接这个其他演员碰都不肯碰的旅行纪录片当花瓶......呃,常驻嘉宾。跟那些学识渊博的教授对话,一不小心很容易暴露咱们贫瘠的文化水平的知道吗?」 沈清唠叨完那么长的一串话,难为他还能中气十足地往车里吼了一声:「师傅,开下后备箱。」 司机听到他的声音,打开了后备箱门。 斐之远拉开后备箱,把自己和沈清的行李塞进去,平静地反驳道:「我正儿八经重点大学的编导系毕业,文化水平并不贫瘠。」 这副谦虚的模样一露,看得出来,他不仅演技好,进入人设的速度还挺快。 沈清翻了个白眼,啪地一声关上了后备箱门,说:「编导系毕业的你当什么演员!明明可以靠才华却偏选择靠脸吃饭!」 斐之远拉开车门钻进了后座,沈清紧跟在其后,两人都坐好系好安全带后,车子这才缓缓启动,驶出停车场。 「我们先去高速路口的服务区,跟导演和制片团队还有另外两位嘉宾汇合。今天行程都在路上,不会有很多的镜头,藏北这一段路的拍摄会由另一位女导演掌机,她叫叶陶,是业内小有名气的纪录片导演。这是她的资料,你可以稍微看两眼。路途的拍摄还是跟踪拍摄,你按拍摄提纲来走就行,如果有导演组那边有改动我会提前通知你。」 沈清解释着,递给斐之远一个 ipad,上面就有那位女导演的资料,斐之远接过,翻了翻那几页 pdf 格式的个人简介,目光停留在了她个人的肖像照上。 这位女导演在写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是漫不经心地选了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作照。 照片中,她随意地坐在片场供人休息的椅子上,脸上不施脂粉,一头黑色长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目视前方。 「怎么?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除了波老师和苍老师,我还真的很少见你盯着哪个女导演或者女制片人的简歷看这么久。」 「我见过她,一个月之前的蓬遥青年电影节上。」斐之远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纠正沈清,「还有,请注意,除了波老师和苍老师,最近还新增一位上原亚衣老师。」 沈清立刻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我才跟你说了让改一改这流里流气的习性!」 斐之远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眼罩带上补眠:「改不了的,等死吧。」 一个小时后。 清晨六点出头,天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然而恼人的浠沥沥小雨还没褪去,叶陶冒着细雨,在后备箱里清点设备,清点到相机监视器的数目时,蹭地一声肝火就上来了。 「老何!」 她往隔壁车的摄影组喊了一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还没等老何说话,叶陶就指着后备箱,冷冷地说:「摄像组两套机位、两组摄影、每组摄影带一个徒弟,导演组一个总导两个副导,加上监制杂七杂八一堆人,你给我带五个相机监视器,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在这一行干了三年了,这种低级的错误还在犯吗?!」 说到后面,她几乎是怒吼了。 「叶导,咱们以前也.....」老何有点委屈道。 「那是因为在大城市里!无论线上还是线上,只要你有预算半天之内就能租到任何你要的器材并且送到你手上!我们这回要上的是高原!高原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一旦进了藏北,方圆十里你都找不到一家能送外卖的饭店,就更别说器材租赁了!」 老何几乎要原地跳起来,马上认错:「叶叶叶导我错了!我立马跟组员想办法补充设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叶陶原地深唿吸三下,这才勉强把涌到太阳穴的火压到肚子里:「不仅相机监视器,所有的器材都给我清点一下数量,顺带着再检查一遍是不是都能用,额外的耗材也准备多一些,否则没地方找补。我们今天还在路上也在成华市内行路,明天就要开始正式进入 317 国道的拍摄了,我不管你用飞机还是火箭给我送器材,要是开拍的时候再出现这种问题.......」 叶陶磨了磨牙,「我回头就把你给埋了,你的胶捲也在你坟头上烧了,给那边的你送过去。」 假摄影?真胶佬老何瑟瑟发抖,即刻拍着胸脯跟叶陶打包票,然后熘回车上找商务商量解决方案去了。 叶陶留在原地嘆了口气,她踩了下地面上薄薄的一层水,小声嘀咕了句,「这雨,真烦。」 她随意地掀起卫衣帽子往头上一扣,挡住恼人的雨丝,紧接着把器材箱和后备箱都关好,钻回了车里。 车内,沈清用手机打着游戏,瞥了下一直在车内往外看戏的斐之远,说:「我就说吧,这女导演脾气不太好是不是?」 斐之远认真想了想,回答:「还行,以前跟组遇到过脾气不好的导演多了去了。」 「所以是怎么知道她的?」 被沈清问及这问题,斐之远晃了晃神。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蓬遥青年电影节。 作为出席嘉宾,免不了跟其他圈内的「电影节评委」虚与委蛇,然而斐之远对这种场合能躲就躲,评委发言环节一过,他就悄悄离了席到外边的空中花园透气去了。 电影节选在了个五星级酒店举办,酒店的空中花园建得很漂亮,盆景错落有致,还有个小小的喷泉池。那时斐之远手里还拿着杯香槟,他喝了几口,靠在花园的门上,打量了周围的环境一圈,视线最后定格在对面喷泉池旁的一个吊椅处:那里躺着个女人,似乎是在打瞌睡。 她穿着一身黑色吊带长裙,身量纤长,一头黑髮如瀑,没有任何的修饰,妆面也是淡淡的,不像外头的几个「圈内人」那样烈焰红唇长眼线。 女人的样貌丢在明星中显然只能算中等,但是身上气质却别具一格,仅仅是坐在那,就把里面喧嚣的世界割裂开来一样。 她自成一体。 倏然,在他打量她的时候,女人睁开了眼睛,跟他的视线正正对上。 「哎,她刚是看了你一眼吗?」 沈清往他这儿凑了半个头,说。 斐之远收回看向窗外的,恰巧与叶陶再次对上的视线,嗯了声,「一面之缘,她认得我不奇怪吧。」 「嘶,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像是在说,我长得那么帅,她不记得我才怪。」 「沈助,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看人光看脸,」斐之远好整以暇地拉下眼罩,躺回了椅背上,准备休息了也不忘踩高捧低:「也有我这样特殊的。」 沈清对他知根知底,冷笑一声:「你不仅看脸,你还看身材。」 二:飞来横祸 石岐羌寨。 斐之远端着一副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听着两位学者专家边在阴暗的碉楼里穿梭,边介绍着这座寨子,他表现得非常礼貌,偶尔快步走上前去,替两位学者掀起房间与房间之间用作分隔的帘子。 这部片子出来的时候,沈清估计又要花钱买好几篇营销通稿,吹什么#论一位青年男演员的素质#了,斐之远漫无目的地想着。 在他神游的片刻,他们迈出了长串阴暗的房间,来到口字型长廊上。 两位学者绕着看了一圈,其中那位名为吴苏的歷史学者为了不冷场,转头看向斐之远,cue 到了他:「小斐知道我们现在站在哪一层吗?」 二组的其中一个移动机位对着他一转。 「在最顶层.......」还没等他说完,场外沈清的「禁止划水」的眼刀就循着找来了,斐之远微微一笑,接着补充说:「话说回来,我???知道羌族建筑的规划都是讲究一定习俗的。比如说这座古民居,又名『庄房』,呈方形,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看到口字状的迴廊,『庄房』一般有三层,底层圈养牲畜,中间住人,最高一层垒小塔,用来供奉神,这种建筑结构体现了羌族『人在畜上、神在人上』的宗教理念,对吗郝教授?」 话题和镜头自然而然地又转到了那位宗教学者的身上。 斐之远下意识往叶陶所在方向看了眼,那位女导演正在全神贯注地跟着主机位走动,眼睛不离手上的监视器。 自打拍摄开始,他就没跟这位叶导有什么实质性的交流——导演组和嘉宾组是分开的,中间有任何需求都是经过制片组去确认和沟通,所以即使今天的拍摄快收尾了,他跟总导演之间也很难有双向沟通的机会。 今天的工作还算是,走完一圈石岐羌寨,拍摄就到此结束了,收工的时候才下午四点半多一点儿。沈清帮斐之远挡下了制片组请客吃饭的邀约,两人一路跟车回了住的地方,今天的行程就暂告一段落。 民宿内,沈清拉上了窗帘,又四处检查一遍角落位,发现没有异常,这才作罢。 斐之远见他忙里忙外,抱着枕头嘆气,说:「沈助理,这地方的人日常除了诵经就是朝拜,不像城市人天天吃精神鸦片,基本没几个人认识我,乖,咱不用防私生防到这儿来哈。」 「虽然煳,但你能不能有点作为男明星的自觉?」沈清痛心疾首地说道,「快饭点了,吃点什么吗?我下去给你打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斐之远回想了一下导演组的车停在的民宿好像就离他住的这儿不远,楼下还有一个饭店,于是从床上弹起找鞋穿。 「不打包,我想吃汤锅,出去吃,我请客,走。」 公路旁。 叶陶努力打了好几次打火机才点着嘴里的烟。 她的身后,摄影组的老何吃完饭,从饭店走出来站在她隔壁,灰熘熘地笑道:「叶导,今天拍摄还行吧?」 「还行。」叶陶三两下把烟抽完,扔地上碾灭,「明天进山里,你提醒下摄影组那几个弟兄们别抽菸也别点火,有菸瘾的用电子菸代替哈。」 她抬头看了眼灰濛濛的天,「幸好今天不下雨,不然今天的拍摄也没那么早能收工。」 老何嗨了一声,说:「那还不是因为昨天路上休息的时候我垒了个许愿堆,向白石神请愿,保佑我们这一路上拍摄顺顺利利,不用补拍不用返工。」 「你还挺入乡随俗......」 老何眼角一撇,看到不远处走来两个熟悉的人影,激动地拍了下叶陶,「叶导,这不是今天那个明星嘉宾吗?他好像在向我们走过来!」 叶陶顺着老何那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迎面朝他们走来的斐之远和沈清。 「说真的,明星和普通人真的有壁,叶导你看看那位斐老师的颜值和身材......多少少女心中的梦啊!」 「嗯嗯嗯是是是,既然如此你明儿可以给这位大明星多拍两个特写机位,满足以下我们这些少女的梦吧。」 叶陶敷衍地把老何打发,转了个身,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唉叶导你去哪儿?」 「随便逛逛,你回去记得把今天的素材备份。」 「帅哥你都不看,叶导你该不会真的立地成佛了吧.....」 藏北的空气清凉,叶陶的身边偶尔跑过几个小孩——大部分是附近民宿或者饭店老闆的小孩,他们大马路上追逐打闹,当中还有一个直挺挺地撞在了她腿上,慌忙道了个歉就跑开了。 叶陶被撞得膝盖生疼,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裹在长裤里的腿,低声骂道:「嘶......小屁孩,跑大马路上也不怕被车撞。」 话音还没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前方拐角处勐然窜出来一台改装过的山地车,直直地就这样朝着马路中间,刚把叶陶给撞了的小孩儿冲去! 叶陶立马沖他喊道:「赶紧闪开!」 那小孩儿仿佛是被引擎的轰鸣声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山地车已经近在咫尺,速度还丝毫不减,不知道车主本人是不是也没有反应过来——叶陶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往那小孩扑过去。 「叶导!」 「叶陶!」 「小心!」 她的耳边听到好几个喊她的声音。 叶陶跑到马路对面的速度极快,那车的速度也极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将那小孩抱起来,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扑,她就这样抱着那吓傻了的孩子,齐齐扑倒在地,滚了几圈落在了马路另一边。 而那辆唿啸的山地车与她的衣角擦过,掀起阵风,一下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逃之夭夭了。 叶陶感到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她渗出了一身冷汗,心脏快得几乎要跳出喉咙了,根本不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直到手臂上的刺痛促使她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去看自己手臂,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拿着一件衣服,正在往她在滚落的时候,被马路上沙石擦伤的伤口上按,叶陶沿着那只手看过去,斐之远那张跟普通人有壁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老何一手抱着那回过神来哇哇直哭的孩子,一边从斐之远身后探出头来查看叶陶的情况:「卧槽卧槽卧槽叶导你没事吧,你刚真的吓死人了,要不要上附近医院看看啊.....」 小孩的哭声,还有闻讯跑来的父母叫喊声和斥责声络绎不绝。 叶陶被吵得心烦,当下跟老何说:「你,去安抚下那孩儿父母。」 老何搂着那小孩,哦了一声,心惊胆战地看了眼叶陶的手臂:「那要......要报警吗?」 要放在平时,答案当然是了,但现在他们是在差旅期间,而叶陶又是整个导演组的主心骨,她摇摇头:「这条路一看就没有监控,报了也是白搭。你先带小孩和父母回去,别跟其他同事说这件事情。」 她接过那件衣服,朝那个一直帮他按着伤口的男演员低声说了句谢谢,刚要抬脚跟在老何和小孩父母身后离开,身后却传来斐之远的声音。 「叶导不是钢铁侠,不报警,至少去附近诊所处理下伤口,检查检查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吧。」 她刚想说自己脑袋没磕着,自我感觉良好,不用这么麻烦,斐之远却拉住了她:「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个诊所,过去十来分钟,不远,不会耽误时间。」 老何的眼神往叶陶和斐之远俩人身上打了好几转,将那哭着的小孩往他父母那边一推,附和道:「对对对,检查一下比较好,免得叶导明天有个胳膊脑袋疼的耽误工作进度,那就麻烦斐老师和沈助理帮忙看一下了。」 说完,他生怕自己多留意秒都是个电灯泡一样,脚底抹油一熘,跟着孩子和他爹妈就往马路对面的饭店去了。 叶陶抽了抽唇角。 「沈清,麻烦你把车开过来。」斐之远扭头跟沈清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哦.....好。」 沈清看了他们一眼,大步往不远处他们住的地方走去。 虽然还没正式入到山区,但这里海拔也有个近三千,方才叶陶那一套动作下来耗氧量极大,使得她出现了轻微的高反症状,唿吸都变得急促。 但她忍着不适,沖斐之远笑了下:「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斐老师了,其实我喊我助理来帮忙送......」 「没事,我今天也不忙,你的同事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让他们休息下吧?我这来回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没关系。」 叶陶含煳应了下来,垂头稍稍拿开斐之远替他止血的衣服,看了眼伤势,当下松了口气:还好伤得不深。 「其实这点伤.....我回房间上个酒精,包扎一下就可以.....」叶陶继续尝试拒绝。 话音刚落,沈清的车就从对面开过来,停在他们面前了。 「上车吧。」斐之远替她拉开后座车门。 叶陶终于没有理由拒绝,一手按住伤口,就这样上了传说中「禁慾系老干部」男明星的车。 三:酒后的吻 诊所的医生简单地给叶陶的伤口消了毒,绑了绷带,顺带着还给叶陶做了个检查,她身上除了手臂上那伤,还有就是因为磕碰淤青了几块皮,基本没什么大碍。 从诊所出来,上车回程的时候,外边天色已经发黑了。 叶陶将卫衣袖子撸下来盖住绷带,手里抓着斐之远那件衬衫,犹豫半晌,才跟坐在副驾驶座那位大明星说:「斐老师,您看这衣服......」 斐之远微微一笑,「衣服意义特殊,辛苦叶导拍摄结束后拿去干洗后还我了。」 开车的沈清顿时觉得斐之远不对劲。 要搁平常,一件衣服没了就没了,因为商务工作需要,斐之远这类型的衣服多了去了???,丢了也不心疼,而今天,他竟然破天荒的要回了一件衣服! 下一刻,斐之远继续文质彬彬地开口:「方便加一下您的微信吧?改天换衣服的时候你可以直接联繫我。」 叶陶掏出手机,客套地说:「当然方便,我扫您。」 叶陶扫码成功那一声「叮」,成功激起了沈清当场就想做危机公关管理的心! 「那什么,其实叶导也可以现在把衣服给我,我可以直接送去干洗......」 「沈助最近要处理工作这么多,」斐之远慢悠悠地开口,彻底堵死的沈清的话,「我又不是没手没脚,生活上的事情怎么能让沈助来处理呢?」 老妈子沈清深唿吸一口,堪堪忍住想要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把他副驾驶座那见色卖友这孙子撞死算了的冲动。 沈清得体地笑了下,在业内知名纪录片导演面前帮忙维持斐之远有礼貌有教养的人设,说:「叶导别见怪,斐老师就是这样,呵呵。」 叶陶低头,见斐之远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于是向坐在前面的两个人都露出个客套的微笑,十分捧场:「斐老师果然跟网上说的一样平易近人呢。」 小诊所回到民宿不远,沈助还体贴地先把车停在了叶陶住的地方门口,等她下了车进了民宿,这才将车开回他跟斐之远住的地方楼下停好。 「我说,斐老师,人家导演显然没有想潜规则你的心思,你那衣服不要就不要了,没必要多此一举加好友吧。」 「什么潜规则?你话能不呢说好听点?」斐之远刚才在车上装出来的文质彬彬如同没入沙漠的一滴水,瞬间蒸发得干干净净,他回答沈清的话理直气壮的,「我虽然长了张容易被潜规则的脸,但我是那种会被潜规则的人吗?要是我真的喜欢被潜,我那 120 平米的小平层早换成三层的独栋大别墅了!」 「你可闭嘴吧你!你别忘了自己好不容易吸了一批原生女友粉,正常人都是抓紧时间搞后援会和多拍点图营业,谁像你这样半年憋不出来一个作品的?你就等着煳成咸鱼,从此以后时尚大牌的商务与你无缘,到时候只能沦落到接那种快消日化的小gg了!」 斐之远义正词严地反驳沈清:「老子宁愿接那种快消日化的小gg了也不愿意穿着镂空西装给那些消费品牌方卖肉!」 「不卖肉你他妈出来当什么演员演什么戏!」 沈清忍无可忍了。 见证过斐之远半年前拍完那部戏火到机场粉丝接机堵路的盛况的经纪人,此刻心里头正憋着一股无名火,斐之远大言不惭态度一下子激怒了他,使得他开始较真了:「你以为在这个娱乐圈里真有多少人靠演技靠才华上去的?每年电影学院毕业的、星探发掘的、从网红跻身进来的有才华有演技的人这么多,你觉得你自己凭什么能在半年前小火一把?恰巧有点运气而已!多少没运气的人现在都在横店跑套,就只为了等一个十八线小配角的试镜?或者等一个被潜规则机会?」 斐之远的唇角绷紧了,他的声音低哑,别过脸去,「我只想认认真真地拍戏。」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沈清彻底哑了火。 斐之远不再说话,打开车门下车。 叶陶回到自己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掏手机出来去查斐之远那件衣服价格。 这件薄外套在经过一番折腾后已经皱得不成样了,上面还沾着暗红色血渍。 她把往外套铺开,心惊胆战地拍照搜同款,最后发现这衣服是 p 字开头,某知名男装品牌的春夏新款,价格是......一万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叶陶倒吸一口冷气: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救那熊孩子!这可是她一个月的工资! 她不敢耽误,急匆匆地在网上联繫了成华市内品质好的干洗店要了地址付了定金,拿了个纸袋把衣服包好,又出了门找到民宿的前台,给了点小费让前台等明天快递员来的时候把衣服给干洗店寄过去。 做好这一切,她碰上了下楼抽菸的老何。 老哥见她面貌和精神状态良好,就知道叶陶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他八卦的心思上来了,连忙拉着叶陶出去抽菸,给她点了根烟后,追着问跟那大明星的后续。 「后续?能有什么后续?」叶陶丝毫没有自己是个伤员的意识,将医生戒菸戒酒戒荤油的叮嘱抛之脑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后续就是要是那衣服上的血渍洗不掉,我就要赔一个月工资给人家,懂吗?」 说完,她用食指弹了下菸灰。 老何嘿嘿一笑,道,「那叶导你可以试试用美人计嘛,万一人家好你这样野性难驯的那一口呢?到时候连人带衣服,还不都是你的?」 叶陶被他噎了噎,训他:「你嫂子文学看多了吧?」 说完,她把菸头扔在地上碾灭,大摇大摆地走了。 老何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说:「这不是我们组上下见您平时都跟我这群糙老爷们呆一起,也没见你身边有个青年才俊的,这不为您终身大事发愁嘛?」 「滚滚滚,一边去。」 叶陶按下了电梯。 「您说您,幻想一下都不行吗?真是的......」 电梯到了,叶陶面无表情地进了电梯门,甚至没有等外面的老何,直接楼层键关门。 「哎哎哎我就随口一说......」 关上的电梯门把老何的声音隔绝在外,电梯上升时带来轻微的失重感,耳朵也跟被什么堵住一样,密闭的内,什么都不太真切,使得叶陶有些恍惚。 一个月前,蓬遥青年电影节。 酒后的脑子并不灵活,叶陶半晌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陌生男人是哪儿冒出来的。 就像是书中走出来一样,与世隔绝,修长的身形一立在那儿,就有种孤寂萧索的味道。 她扶着吊椅,想站起来,却没想到吊椅之所以是吊椅,是因为......它会晃。在抓上吊椅站起来的那一刻,叶陶的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地晃了起来。 眼看着失重感就要将她扑倒在地,那边的陌生男人朝她跑过来,还喊了一句「小心」。 他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拉住了她的手。 叶陶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行走在悬崖边上的人,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她掉下了悬崖,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拉住她的手。 而在这个瞬间,她失去理智的大脑真的有一刻把这个陌生的男人误认为了那个幻想中并不存在的人。 一瞬间,陡然加快的心跳裹挟着酒精齐齐涌上了叶陶的大脑,在她仅存的一丝理智丧失之后,她抓着那个陌生但好看男人的衣领,偏头吻了上去。 「七层,到了。」 伴随着提示音,电梯门缓缓打开,她随之回到现实。 叶陶深唿吸一口,把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的画面甩掉,走出了电梯门。 「开什么嫂子玩笑......」她小声 diss 着老何的话,「我巴不得离他远点,要是他真认出了我,连带着追究一个月前我那酒后丧失理智的脑残行为,我这算猥亵,要行政拘留的!」 四、刺探敌军情报 斐之远以为有了叶陶受伤这个契机,他在接下来的几天能有跟她说上话的机会。 一开始他是这样想的,自己好歹算是被粉丝团号称内娱排得上号的「妈生脸美人」,有着「不自知的苏感」,并且他长年累月保持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体型,随随便便都是个衣架子,再喷个古龙水,别说是片场的小妹妹了,就算是路过的临时清洁工阿姨,都得多看他两眼。 然而,现实是叶导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过监视器,就算是抽身出来勘察现场情况,她的目光都没有停留在他身上多一秒。 一秒都没有。 往常不会对自己的美貌和魅力有半分怀疑的斐之远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思:难道是他陷入了信息茧房里? 他们今天上午去的地方是个寺庙。 寺庙不算很大,因为内部不允许拍摄的缘故,导演组并没有跟嘉宾组进去,而是留在外面等嘉宾参观完出来后,在去下一个地方的路上再补拍他们的参观感想。 于是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斐之远拉来了沈清。 「等会寺庙内不允许拍摄,你在外头,帮我深入敌军刺探情报。」 沈清瞪大了眼睛看他:「你该不会来真的吧?你们之前也就见过一面,这几天又没什么交集,你怎么就对人家感兴趣了?据我所知你是那种不看脸喜欢人才华的人吗?是吗?」 斐之远哪里会跟他说他被酒醉的叶陶强吻过的事情,含煳道:「就是想了解一下。」 「你想了解什么?」 「简歷上没有的信息。」 「比如哪些简歷上没有的信息?」 斐之远心虚地移开目光,「比如说有没有男朋友、前任是哪种类型、理想型又是哪种类型之类的。」 沈清眼???神里的怀疑丝毫不减:「你这可不是了解一下啊。」 「帮我,回去以后,以一个月为期限,你让我接什么商务我就接什么商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啧,牺牲真大啊斐之远,你这样我都以为你是不是要放弃手机里的波多野结衣和苍井空老师了。」 不过为了沖一冲作为个体户经纪人的 kpi,沈助理还是答应了。 等嘉宾组的间隙,沈清借着探讨拍摄提纲为由,打算曲线救国,先不直接打入地方内部,于是乎看了一圈,找到了制片组留守在外面的商务小张。 小张作为制片组的外交官,对片场的每个人都熟悉得很,就连临时清洁工阿姨的来自哪儿都一清二楚。沈清以矿泉水代酒跟他推杯换盏几轮后,小张终于开始吐露情报了。 「您说那位叶导啊......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 沈清来了兴趣:「怎么说?」 「您别看她平时往导演组那群男人堆里一扎,跟他们抽菸喝酒打骂好像混得很开关系很好似的,但其实大傢伙都觉得她这个人很有界限感,除了工作和团建,其他时间一律不会出现在其他同事面前。大家只知道她跟前任分手有个三年多了,其他有关于她个人私生活的信息,一概不清楚。」 「那性格呢?」 「就是咱们看到的那样呀,平时什么事情都抓得很紧,对现场的把控欲很强,是个十足的完美主义者。」 「哎好嘞,谢谢你啊。」 沈清说着,口袋里拿出一盒好烟就递了过去,没想到小张连连摆手,「叶导交代过,最近藏北处在禁菸期,上了山一概不准点明火抽菸,我们兄弟几个这几天都抽电子菸呢。」 「哦,这样,是我考虑不周了。」沈清笑了下,「对了,今儿找你打听的事情.......」 都是业内人了,哪个明星导演看对眼想睡一觉的事情比比皆是,小张给沈清递了给我懂的眼神,说:「今天你没找我打听任何事。」 然而事实上,沈清是头一回替斐之远干这事儿。但不知为什么,小张那种懂得都懂的眼神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甚至令他有点理解了斐之远死活不肯接受潜规则的坚强意志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他拍拍小张的肩膀,转头回自己地盘了。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往叶陶那边看了眼。 导演组那边都坐在苹果箱上摆弄着器材,为下午格措湖的参观做准备,叶陶一个人独占了一个苹果箱,手里拿着个拍摄提纲写写画画,神色认真专注。 手机里存不下几十部苍老师、波老师以及亚衣老师佳作的斐之远难道真的是个智性恋? 见了鬼了,沈清想道。 另一边。 叶陶又过完了一遍拍摄大纲,她抬头,朝远处的商务小张喊了一嘴,小张就朝她跑来,问:「叶导,怎么了?」 「高原上不能随意跑跳,这个常识不知道吗?悠着点。」叶陶踢了踢坐她隔壁箱子的老何,「你下去,给人小张让个位。」 「宠妻灭妾行为不可取!」扔下一句狠话,老何哼唧唧地找别地儿去了。 「下午海拔升到 3800 了,随行嘉宾两位都上了年纪,你们氧气瓶这些耗材和医护人员都没问题吧?」 「都提前确认过了,没问题。」小张一屁股坐在箱子上,笑了下,「执行的事情你都跟那么紧啊,您这导演身兼多职。」 叶陶收起提纲,跟着小张闲聊:「怕你们一个疏忽,没个兜底的,毕竟这种大组作业,意外很多。」 「您就放心吧,您这个组搁我以往跟过的相比,不算大。」 叶陶眉毛一扬,问:「怎么,是我们这群拍纪录片的穷到你了?」 「也不是,就是为你们感到不值。」小张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其他制片人都在寺庙里头,于是低声跟叶陶说,「别的拍电视剧拍电影的组,那投资方没十个都有八个,别说请明星花出去的片酬了,就单说片场每日的耗材和人工,日均五位数起步。咱们这组……说句老实话,比起来那是真穷」 「那别的组可真的是.......财大气粗啊。」 叶陶嘆笑——毕竟自己平均月薪两万都不到。 「要不是我们老闆想跟那世界级的平台谈进一步的合作,这个又穷又苦的单子,我们估计都不愿意接的,所以咱们制片组的真的很佩服你们这群做纪录片的,能抗事儿,还能在这一行干那么久。」 叶陶勾唇,浅浅一笑,没有过多回应。 「哎,他们出来了,不说了,我这会子准备去给嘉宾和明星们嘘寒问暖了。」 小张从苹果箱上站起来,小步紧赶慢赶跟制片组汇合去了。 叶陶也跟着站起来,打发导演组和摄影组的同事们收拾收拾,准备起来跟拍。她眼角余光一瞥,发现那位大明星好像正朝她走过来。 叶陶当即眼皮子一跳。 当着导演组的面,斐之远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递给她:「水。」 叶陶:? 「哦,就是问问你手上的伤还好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叶陶身上,叶陶顶着数双眼睛探究的目光,从斐之远手里接过水,礼貌微笑道:「没有问题,不会影响工作,谢谢斐老师关心。」 即使做了这么惹人注意的举动,斐之远也没有从叶陶面上看到半分慌乱,他转眼,指了指垫在苹果箱上的一堆拍摄提纲:「哦,我就是来要一份这个,我助理那儿没有了,刚又没找到制片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哦,来找提纲的呀。 众人投在叶陶身上宛如吃瓜群众的目光这才纷纷撤去。 今儿斐之远穿得轻薄,蓝灰色长袖衬衫扎在修身西裤里,外面套一件短装夹克,脚下一双马丁靴,主打一个轻熟风,说他三十也行,二十来岁也行,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型移动的衣架子。 然而面对着这么一个美男子送的水,叶陶拧开瓶盖的动作都不带犹豫半秒的。 斐之远在她那儿吃了瘪,客套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唿,手里拿着几份提纲意图离去,却不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叶陶低声叫住了他。 有戏? 斐之远立马转身,调整了下面部表情,一双发亮的眼睛看向叶陶,欲语还休的分寸拿捏住了。 「斐老师,高原傍晚风大,建议您下午多带件厚外套,毕竟......」面对着对面这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男明星,叶陶咽了口唾沫,试图努力填平这个剧组在自己职业生涯里挖的每一个坑,委婉提醒道,「在高原感冒了容易引发肺水肿,这里医疗条件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出事影响拍摄进度。 方才还彬彬有礼的男明星把面上的笑意往回一收,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谢谢叶导提醒。」 五:高原星空 自打寺庙外吃过一次瘪后,斐之远就没有自作多情继续接近叶陶了。 俩人的关系回到第一天车祸没发生之前那样,变成了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所有的需求和沟通都经由制片团队来对接。 一行人的 suv 在路上晃悠了整整一个星期,就连两个老人家都适应了高原的海拔后,终于抵达这次行程目的地:平均海拔为 4200 米的明达佛学院。 到达明达的当天,他们在距离佛学院 20 公里开外的小镇落脚。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能歇下脚来,斐之远和沈清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人躺在酒店的双人间里,沈清还在看他那个 ipad,给斐之远讲解行程安排,然而语气已经不像个把星期前,也就是刚出发那会那么铿锵有力了。 「明天,休整一天。后天开始,连续三天都要在明达佛学院内拍摄,第一天是参观天葬台,第二天要跟当地僧人体验他们一天的生活,第三天是高原夜聊会。另外,再次友情提示,上佛学院之前先在酒店卸货,我打听了下,上边的厕所是最原始的沟渠,连水都不带沖的那种——据说是人要把人的排泄物收集起来发酵作为肥料,那里面的味道会让你怀疑人生。」 斐之远闭上眼睛,想到这一路上,头两三天被高反折磨,尾两三天被高原恶劣的食宿条件折磨:即使他们再有钱,也住不了五星级酒店,因为这儿根本没有,于是木然道:「老子从出道以来就没遭过这样的罪。」 提起这个,沈清立马来劲儿了:「我老早说了!五万块钱你就把自己卖出去了,你自己想想,以往那些棚拍的商务不比这个舒服?你知道隔壁俩老教授出场费多少么?二十二万一个人!跟你拿的五万块钱一比,要不是制片组给你包了机酒食宿,你这趟就是来挨白嫖的。」 「这才是合理的。」 「你说什么?」 「我说,」斐之远的声音淡淡,没有波澜,「像我们这种???给社会创造奶头乐的人拿五万,其他传递知识火种的人拿二十万才是合理的。」 「......」沈清沉默了会,轻哼了声,「你这人不应该进内娱,而应该搁成华那尊大佛像上坐着。」 斐之远懒得理他,翻了个身,拿出蓝牙耳机塞耳朵里,打开手机看起了纪录片。 是叶陶的作品。 与此同时。 导演组所在的民宿内。 经过一番折腾后,叶陶终于把电脑投影到电视机上,原本就不大的房间内乌泱泱围了一堆导演组、摄制组外加制片组的人。 叶陶深唿吸,抄起手边沖好的速溶咖啡一饮而尽,老何心惊胆战地看着叶陶这一举动,颤巍巍地说:「叶导......咱不用那么拼吧,高、高原悠着点儿。」 「没事,我今晚还有个片子要剪,不喝点咖啡撑不住。」 导演兼任统筹的叶陶清了下嗓子,「各位,我把后天开始的 ppm 投影出来了,因为从后日开始的三天时间,都是我们这次行程的拍摄重点,我们花点时间再梳理下这个 ppm,把工作的颗粒度细化到每个人头上,如果这个过程有什么疑问及时提出来,能内部解决的我们内部解决,如果涉及到需要外部的配合和确认的事项及时提出,由制片组统一对外交涉......」 个把小时过去,这场内部会议终于结束了,叶陶的房间里人走光后,她才将电视投影熄掉,踩着一次性棉拖迈入了淋浴间。 她脱下卫衣和打底衫,只穿着内衣站在洗手台前边,一圈圈解开手臂上伤口的绷带。伤口不深,已经结出深褐色的痂,边缘还有些组织液渗了出来,她熟练的用碘伏消毒伤口,然后上药,换成纱布贴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拧开水龙头,兜起一捧冷水洗了个脸。 抬起头来的时候,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消瘦、苍白的脸,那双眼睛是空洞的,没什么神采。 像一朵已经枯萎,快要掉落枝头的花。 她颤抖着手,在洗手台的边缘摩梭着,将电子菸叼进嘴里,但没有开抽。 咖啡因带来加快的心率和亢奋的精神,她一把抄起洗手台上换下来的绷带扔进垃圾桶,走出淋浴间,回到了电脑面前继续她的工作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翌日。 可能是老何第一天出发时许的愿真的灵验了,经过一晚上的復盘,第二日那些事项都被有条不紊地推进,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各组的人都稍微有了点时间能够自由活动。 斐之远那边经过头一天的休整,体力和精神状态都恢復了,在第二天快傍晚的时候准备驱车去佛学院,看一看传闻中的夜景。 原本他打算把沈清也叫上,但这人临时接了个商务沟通,死活抽不出时间,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自己出发。 趁着天光未收,他来到佛学院脚下停好了车,带上围巾和厚衣服,套上帽子,借着山边落下的太阳光,登上了步行要半个小时阶梯,穿越过一层层红色的房子,登上佛学院的海拔最高点。 此刻,天边还剩些夕阳的余晖未收,但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去,已经有不少的房子亮起了灯。 斐之远心念一动:这里的夜景那么美,不少游客都慕名前来,他们导演组的人会趁这时间来看吗? 重点是叶陶她也会来吗? 爬了半个小时阶梯,斐之远又出现了轻微的高反,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后脑勺隐约的神经痛袭来,稍微让他放下了前一次的吃瘪,然后,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这里的夕阳,直接就发给了叶陶——这是他俩加上微信以来第一次聊天。 「这里的日落很美。」 没过几秒,叶陶竟然回復了他,她给他发来一张相似的风景照,不过构图更加精巧,角度也有所不同。 斐之远本来就快的心率直接往上飙了一个阶梯。 他点开大图,头脑发昏地四处游荡,寻找着跟叶陶发给他相似的景物和角度,没过多久,就叫他在隔壁山坡上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 晚风中,她穿了件厚厚的羽绒,围巾将她大半张脸都挡住了,她站在一台相机面前,凝神看着山下。斐之远顺着她的方向看去,见阶梯蜿蜒,一路彼伏、分立长阶两侧的数千间褐红色的木屋透出温暖色的灯光。 是人间的万家灯火。 他站在这一片万家灯火之上,内心怀着某种隐秘的期待走近那名女子。 斐之远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散在夜风里。 「叶导,好巧。」 叶陶偶一抬头,转眼就看到了站在她隔壁的斐之远。 「真巧啊斐老师,你也来看夜景?」 「是,这样看起来,这一带的夜景名不虚传。」 也许是因为不在工作场合,此时此刻的叶陶似乎没有白天里那样难以接近。她闻言,笑了笑,说,「这还不是最值得看的。」 「嗯?那最值得看的是什么?」 咔擦——叶陶的相机设置了延时摄影,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动拍下一张照片。 她先是从口袋里摸出根电子菸抽了一口,烟雾从她嘴里吐出,是清凉的薄荷味,然后开口回答。 「你抬头看看。」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勾人的尾音,引得斐之远首先向着她那个方向看去。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女人的侧脸在白色的烟雾中被模煳,带着几分寂寥,而她眼睛所看向的地方——斐之远忍不住循着她的目光循去,橙色的灯光沿着长阶铺就,一路蜿蜒没入他们对面的山头。 巨大的山脉横贯在他们眼前,变成了行车的路障,在往上看,没了人造的灯光,山脉变成了个黑影,而这个黑色轮廓以没有任何遮挡的星空作为背景,挂在天上的星子点连成片,片连成串,静谧地在群山之间闪烁着。 「这才是......最值得看的。」 斐之远的目光勐然被身旁女子拉回来,她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那,这长阶和灯火落在她眼里,仿佛是明灭不熄的星子。 「嗯,果然名不虚传。」 他轻声应道。 六:怕回不去 还没等斐之远好好回味跟叶陶看的那一晚夜景,接下来三天的拍摄行程接踵而至,把整个片场的人干了个人仰马翻。 以至于这三日繁忙的拍摄快结束了,斐之远累得都不太记得自己看到的天葬台、看到佛学院究竟是啥样了,唯一在他因为高原反应而一直嗡嗡作响并神经痛的脑袋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这里各种各样的味道。 比如佛学院厕所沟渠的味道、天葬台的腐尸味道。 还有......叶陶在经过斐之远身边的时候,身上的淡淡薄荷味。 这提示着他,那一晚他们在海拔 4200 米高度的地方共同看到的长阶灯火和星空都不是一场幻觉。 第三日出发拍摄前,当沈清跟他说,今天的拍摄完了以后,嘉宾组这边的任务就算完结了,接下来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的时候,斐之远下意识追问了句「那导演组那边呢?」 「你还担心别人行程呢?先担心担心一下你自己会不会在接下来的忙碌的商务活动中猝死好不好。等我们回到成华市区后,还有个跟成华市政府合作的,为期两天的城市旅游宣传片拍摄......拍完后休息一天,我们就返回西京市,准备下昨天给你看的那几个本子的试镜,虽然通过的概率都不大,但有总比没有好。」 斐之远面无表情地听着,发现自己的行程还真的是找不出来任何一点能跟叶陶那边重合的时间段。 说完接下来的安排,沈清把 ipad 翻面一盖,说:「帮你打听过了,他们回去的路上还会停留多几天,补拍一些风景素材,但叶陶因为后边还有个放映会要出席要提前离开,所以她会跟我们同一天回到成华,理论上,回到成华之后的那天,你还是有空闲的时间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斐之远立马亲昵地搂住沈清脖子:「你可真是我的金牌助理啊沈助,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沈助。」 「死开点,别表现得跟个基佬一样......」沈清一把推开他,调整了下唿吸,说,「那么问题来了,需不需要提前在成华市区内给你开好隐私性极强,保证没有狗仔跟踪的圆床套间呢?」 斐之远一脸正直地拒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沈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真想谈恋爱啊?」 斐之远不耐烦地说:「我都单那么久了还不能谈个么?」 对他行程了如指掌的沈清感觉更加不可思议了:「你连打炮的时间都没有你谈什么恋爱???」 另一边。 而对摄制团队来说,这一场艰苦拍摄的旅途终止于今晚的高原夜聊会,每个人都鼓足最后一口气,准备打赢这场高原拍摄的攻坚战。 制片组今天忙翻了天——因为两位老学究昨晚看了一遍台本提纲,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于是现场发挥,又改了一遍台本。 虽然组里都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可涉及到改动,就必然意味着摄影组和导演组那边都需要根据更改的台本来重新确认分镜和走位,于是片场的人留下了对接嘉宾的同事,其他人都提前去了拍摄现场重新走位,筹备布景。 等一切准备就绪,刚好接到制片组的商务消息,说嘉宾已经到山脚了,跟拍的同事也已经就位。 山上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确认好片场所有东西无误,离开拍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这次的拍摄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顺风顺水了。 「还得是你啊老何。」 「对啊要不是你垒的那个许愿堆,说不定咱们这次拍摄都没那么顺利。」 老何在一声声夸赞之中迷失了自我,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趁着组内同事插科打诨,嘉宾还在上山的这段时间,叶陶找了个人少的地儿抽菸,打算躲会懒,没想到她团队内的商务跟甩不掉的小尾巴似的,见她一有空,马上就凑了上来。 她团队的商务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在国际 4a 的公关公司实习了半年,在公关公司严苛到几乎变态的环境下出来的人,同比其他应届生,在商务这块的专业能力还算过硬——起码从她见缝插针给叶陶汇报工作所选的每一个时机来看,就挺好的。 「您之前给陈导写的那剧本敲了,投资方基本上也定了,目前进入选角阶段,陈导让我问问您有没有合适的男主角人选推荐。」 「他拍的是剧情片,又不是纪录片,我哪有那个资源。」叶陶脑子里过了一圈,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几个演员,嘆了口气,说:「就陈十三那点子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预算......嘶,难搞。」 商务的小姑娘面露难色,说:「主要是陈导本身也是拍独立纪录片出身的,他认识的演员可能还不如您多。我知道您认识那几位可能只是都打了个照面合作过的关系,但剧本是您辛辛苦苦磨了半年的,要是在选角这关就出问题......」 「我知道,给我两分钟思考下。」 叶陶抽了口电子菸,缓缓吐出一圈白雾,回顾了下自己写了半年多的剧本主角,脑子里模模煳煳出现了个人影,一个想法从心底里冒出。 这一刻,叶陶再次确认了自己是一个以目标为导向的人。 正巧,小姑娘也想出来个解决方案:「不然这样,您跟我说几个觉得还算是比较熟悉的人,我用您工作号挨个联繫下他们,让他们帮咱们问问圈里人?」 「先不用,我忽然想起了个人,你回头把组讯和最新的剧本都发我。」 「好。」 话音刚落,小张就往她这边吼了一嗓子:「叶导,嘉宾快到了,准备开工!」 叶陶迎着日渐落下的昏黄晚霞站起来,往支起灯光的拍摄场地走过去。嘉宾组的人已经就位,她越过两位学者,目光停在了斐之远身上,刚好见他把视线转向她这边。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隐晦的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叶陶一改常态,沖斐之远轻轻地勾起了唇角,笑了笑。 可能是前十天叶陶对他的反应实在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此刻她一闪而逝的笑容掀翻了斐之远所有「她对他不感兴趣」的猜测,使得他轰地一声,脑子炸开了花。 拍摄结束当天夜晚,回到住宿地方之后,斐之远就让沈清去订了个隐私性极强,保证没有狗仔跟踪的圆床套间。 沈清被他反覆无常的态度激得炸了毛:「你不是说谈恋爱吗?怎么,现在发现自己只能挤出来打炮的时间所以改主意了?」 「万一对方对我也有意思然后我跟她干柴烈火迅速确认关系直奔重心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对这种速度要习以为常!」 「呵,果然男人是一种动下半身更多于上半身的物种。」 斐之远不管他,自顾自地塞上耳机。 沈清见斐之远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带上蓝牙耳机,合衣躺下,一脸看淡生死的模样,顿时觉得不对,「你这几天一有时间就看手机,不会上了高原你还惦记着手机里缓存那十来部片子吧?强撸灰飞烟灭啊同志。」 「没有的事,我已经对几位老师的佳作不感兴趣了。」斐之远双手拿着手机,把手机页面往沈清那个方向展示了下,以证清白:「我最近在观瞻叶导私下拍的片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沈清好奇地凑近了些:「哦?她都拍了什么?」 「城管、吸毒的人、髮廊小哥......都有,都是些城市的边缘人。」 沈清沉默了下,说:「我以为你家破产那几年,这种事情你看多了。」 「因为早年看多了,所以现在陷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娱乐圈里,分不太清哪个环境才是真实的。」 房间内陷入了寂静,一时间只能听到空调往外喷热气的嗡嗡声。 过了好一会,斐之远又说:「沈清,我这半年不是对戏本子挑三拣四,而是.....我怕我接了那些流量的本子,演了那些跟真实生活根本没有几把关系的戏,我就跟其他人一样,彻底陷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圈里,回不去了。」 半晌,沈清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早说过,你应该搁成华那尊大佛像上坐着,混什么内娱吶您。」 斐之远嘆了口气。 他退出片子的页面,打开微信的对话框,脑海里回放了半晌叶陶今天对他露出来的那个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鼓起勇气,向她发出邀约。 「叶导,明天回程,后天有兴趣出来喝一杯吗?」 看字句,仿佛是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叶陶过了十分钟才回的信息,她答应了这场邀约:「可以,地方我定,后天发你。」 斐之远想起沈清从制片组给他打听过的情报——叶陶其人,确实是控制欲很强,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抓在手里的性子。 七:去我那坐坐 叶陶跟他约了晚上的时间,下午才将定位发给了斐之远。 选的酒吧是个深巷内的,工作日几乎没什么人会光顾,安静且难以窥探。 叶陶向来喜欢提前十五分钟到场,到场后她找了个靠窗位,自己坐在了正对着窗的位置,把背对着窗的位置留出来给斐之远。 这是她对别人难得显露出来的一面——正常来讲,只要剧组的人围着叶陶的意识来转的份儿,没有叶陶考虑一个男明星坐哪儿不容易被路人认出或者被狗仔拍到的份儿。 今天是破天荒。 她翻了翻用哑粉纸精装列印出来的剧本,觉得还算满意,然后把剧本压在了酒水单下方。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斐之远就从酒吧外推门而入。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放在人群中还是有些扎眼,但幸好今天酒吧并没有人什么来。 斐之远今天穿的衣服是进藏北前的那套,除此以外还带了个黑色口罩和鸭舌帽,勉强减少了被路人认出来的可能性。 当他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叶陶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她微微挑了下眉。 是北国雪松,闻起来有茉莉和檀木的香气,中调,大约是刚喷不久,再过一会,花香慢慢消失,剩下来就是木香了。 女人向来冷淡的眉眼倏然露出点儿笑意,若是说先前的叶陶像是只有黑白二色,浓淡两调的山水画的话,她这点笑意被酒吧里朦胧的灯一映,宛如在这两色的山水画里泼上了一抹朱红,颜色刺眼,却不艷丽。 斐之远愣了下,不知道她为什么而笑。 「斐老师,点单吧,今晚我请客。」 叶陶压着那张手写的酒单,连带着下边的剧本一起推给了斐之远。 斐之远又愣了: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晚上单独跟异性出来喝酒,没什么意外的话,一般都是成人世界里进入一段关系前的试探——无论是恋爱还是暧昧,甚至一夜情。 对方对他有意思,两杯酒下肚,该坦白的心思都坦白了,保守点的下回再约,大胆点的直奔主题,而没有意思的,一般就是不了了之,没有后续。 斐之远平日极少跟女性朋友单独外出喝酒,一来是怕被狗仔拍到,二是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谈恋爱的需求,而在很久远以前,他还在恋爱或者暧昧的阶段的时候,为数不多跟异性第一次出来喝酒,往往都是他先请客,算是把主动权给到女生。 眼下的情况是,叶陶忽如其来的一出,把他给整懵了。 昏暗的灯光中,他完全没有留意酒单下边还压着一份东西。 见他没有说话,叶陶问:「怎么?斐老师是喝不惯精酿?」 「哦,没有。」 斐之远回过神来,草草地在酒单上扫了一眼,指了杯接骨木。 叶陶抬手,招来酒吧的老闆下单。 这时候,斐之远才发现酒单下面还压着一样东西,趁着叶陶点单,他拿开了压在那上面的???酒单,看到了份精装的剧本,封皮赫然印着几个大字:《髮廊》,written by tao ye。 她的剧本? 斐之远不确定是不是叶陶不小心压在这下面的,他没有动。 老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远去后,斐之远听到了叶陶的声音缓缓在他耳边响起:「有个剧本想跟斐老师谈谈,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斐之远迎来了今晚的第三次发愣。 他花了半分钟时间,艰难地从「她到底是对我感兴趣所以接受我的邀约」还是「她是不是想潜规则我」这两个想法之中挣扎出来,堪堪维持住自己有礼貌、有界限的人设,问:「叶导答应出来,是想跟找我聊这个本吗?」 可也不对,路上那么多的机会,她完全可以把本子递给沈清。 「不急着聊,你可以先看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斐之远注意到今晚叶陶对他并没有用敬语。 沉吟了三秒,斐之远决定翻开那个剧本看看。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没有说话,他们之间只听到裴之远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他读剧本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没过多久就看完了整个故事框架。末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片刻前那些旖旎的心思全然消失不见,斐之远面对着叶陶,低声问:「叶导这个本子......定男主了么?」 「说来惭愧,这个本子是另外一个拍纪录片的朋友跟我一起合作的,他最近开始尝试拍剧情长片,剧本、招商、发行多方的工作都做好了,就是投资方那边在选角上卡得很紧,而我那位朋友几乎不认识什么能上大荧幕的演员,所以......」 斐之远大概读懂了叶陶的意思,她其实就是很隐晦地说请演员这件事情上预算不够。 「这个本子我很喜欢。」斐之远抽走了那个剧本,放在自己膝盖上,「如果叶导也有合作意向的话,我能不能把这个本子拿回去跟我的助理好好研究下?」 叶陶笑了笑:「因为我朋友那边还没有正式启动选角,没有列印出来的版本,这一份还是我特意去找列印店列印的。」 说罢,她又补充了句:「小成本文艺片,不是什么大制作,斐老师不嫌弃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聊了几句,斐之远发现叶陶好像又回到了白天工作的状态。 他有心要在今晚试探下叶陶对她的态度,那些刚被剧本分走的旖旎心思重新涌了上来,他不欲在今天继续跟叶陶讨论剧本的事情,所以没有跟她继续客套,话题一转,聊回了日常生活:「看到这个角色,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自己半年前也接过一个类似的,总感觉内核很像,不过先前演过的角色结局或许要更加童话一些。」 「您说的是《人间》?我记得那部剧好像是耽改吧?耽改和文艺片,二者听起来好像没有关系。」 「虽然是耽改,但剧本和题材都是上佳,两个生活在底层的少年彼此扶持,却因为感情不容于世俗被迫分离最后重聚,这个本子和人设都让我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不是一味塑造主角的伟光正,当中对人性幽微之处的刻画,比很多所谓的偶像剧都要好。当然了,像叶导这种专注于文艺创作的人,可能对这种剧本有点嗤之以鼻,我这样说,有点见笑了。」 「怎么会呢?」叶陶坐在他的对面,翘起二郎腿,斐之远从她面上露出个奇异的微笑,「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小说嗤之以鼻?」 「自己......自己的小说。」 「嗯啊,《人间》这本小说,」叶陶指了指自己,「不才,我是原作者,参与了剧本的部分改编。」 「......」斐之远听到自己的干笑:「那叶导可谓是,多才多艺。」 叶陶嘆了口气:「全职做纪录片养不活自己,更养不活团队的人,生活所迫,所以下海写网文了,让你见笑了才是。」 「我以为到叶导这个水平,收入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如果我不拍想拍的片子的话,那确实够。」叶陶面上的笑意稍微淡了点,「我看到斐老师这半年都没有新的作品......应该也是在挑剧本吧,这种感觉,我猜斐老师也是感同身受的。」 斐之远忽然想起来他在网上看的叶陶的履歷和片子,其实她偶尔才接一些像藏北之行那种纪录片,这种纪录片往往有很成熟的商业模式,版权分销给流媒体平台,标准得像是高考的模板作文,这样的商业模式所带来的收入自然稳定。 可叶陶并非靠这些片子混出名气的。 真正让她在业界崭露头角的,是那部早在七年前,她在某个南方城市一个不起眼的小髮廊里拍摄的片子,她把镜头对准了那些靠出卖身体为生的「站街女」。那时她用的设备还是手持 dv,无论从拍摄、剪辑还是配乐,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粗糙。 可就是这样一部片子,让叶陶这个名字在独立青年纪录片导演的名单中,冒出了个小小的芽。 后面在聊什么,斐之远已经记不太清楚了,直到走出酒吧,他感到自己被酒精支配的那颗脑袋还有点儿发晕。 叶陶站在酒吧门前,没有急着走,而是掏出烟盒翻开,问:「抽吗?」 斐之远摇摇头,「谢谢,但我不抽。」 叶陶拿起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含混道:「挺好的,抽完这包我准备戒了。」 「怎么忽然想戒?」 「烟会成瘾,我不喜欢让人上瘾的东西。」她淡淡地说。 酒吧廊前的灯光是暧昧的暖色,斐之远笑了下,假装不经意地问:「那叶导男朋友能接受你抽菸么?」 叶陶侧头,看了斐之远一眼,唇角倏然扬起一个弧度,「我没有男朋友,上一任男友是刑警,他自己也抽。」 停顿了两秒,她又问:「裴老师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有固定的女友吧。当然,要是我这个问题冒犯了隐私,可以不用回答,只是一些人民群众对明星私生活的八卦。」 两个各怀鬼胎的成年人喝完酒,不但没有走,反而还分立在酒吧门口两侧,点燃的香菸在他们不过半臂远的距离间氲出若有若无的烟雾,宛如他们刚才对彼此隐秘的试探和拉扯。 斐之远手里还抓着叶陶给他的那份剧本,没有回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叶陶也不急着说,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抽着烟。 正当她手上的香菸只剩下一个菸头后,斐之远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叶陶将菸头从嘴边取下来,准备开口,结束掉这一场酒局。 「我上一任女朋友就是五年前,狗仔曝光了,后来却分手的那位,」斐之远慢悠悠地说,「虽然已经老大不小了,但却是没有固定女友。」 「所以,叶导今晚有兴趣上我那坐一坐么?」他问。 叶陶将菸头扔在地上,橙色的星火四溅,倏尔熄灭,她碾灭剩下的那点火星子,抬头对上斐之远的眼,勾唇一笑。 「可以啊,只要斐老师不认为我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导演在潜规则你的话。」 八:不归人 「所以你是被睡了?」 沈清听斐之远说完他昨晚的经歷,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宛如鹅叫。 斐之远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 手机上面,叶陶跟他的对话还停留在一大早,他还没醒的那会:「我有放映会,赶飞机,先走了。」 发消息的时间停留在早上六点半。 一夜春宵,斐之远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还可以给睡在隔壁的女人一个抱满怀的早安吻,没想到手臂摸到隔壁的枕头,却扑了个空。 斐之远瞬间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身旁已经空了的床位:被子是凉的,整整齐齐地摊好了,要不是斐之远在枕头上找到几根长发,他都要疑心昨晚颠鸾倒凤的记忆是不是他戒色戒太久而做的一个春梦。 然后他打开手机想联繫叶陶,就看到这么一条信息。 「嗯,确实是被睡了。」沈清抖了抖斐之远拿回来给他的剧本,「而且对方顺带着还给你画了个饼,可以啊斐老师,我都是听哪哪个流量睡粉,向你这种被别人骗色的明星,我还是第一次见。」 斐之远有点坐立不安:「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清把剧本扔到车后座的公文包上,拉下手剎,启动车的引擎,慢慢地说:「人家没怎么想,可能就是想单纯跟你睡一觉。」 「可.......」 想到什么,斐之远接下来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可要是只为了性,昨晚对方不同寻常的紧张、不熟悉的回应又是从哪来的?显然叶陶跟斐之远一样,也很久没有这种生活了,要是她真的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不会跟他一样,稍稍被撩拨一下就缴械投降吧? 但沈清是男人,一个男人最忌讳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说自己不行——尽管只是上半夜,所以斐之???远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沈清把车开出停车场,他们朝着明天合作方给他们定的酒店而去,等红绿灯的间隙,他跟斐之远说道:「你要是不确定,就再试探下她态度呗。这种事儿成年人都知道拿捏分寸,你总不该连这个不会吧。」 「不是不会,是不想。」斐之远低声说。 「瞧你这倔驴脾气,」沈清啧了声,道,「可是我评估这位叶导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哦,而且掌控欲又强,这种人一般在感情里面不喜欢对方来掌握进度,你要是用力过勐,不懂得迴旋,小心把对方吓跑。」 斐之远拿出手机,翻来覆去地在他跟叶陶的对话框看了半晌,到底还是听进去了沈清的话。 于是他给叶陶留言:「我的衣服什么时候可以送回来?」 叶陶是凌晨才回他消息的:「不好意思,干洗店给我寄过去西京了,你在成华拍摄完以后有回西京的计划吗?如有,我拿过去给你,如果没有,留个地址给我,我寄给你。」 斐之远立马从床上弹起,直接给沈清打了个电话问成华拍摄完后面的其他商务安排。 沈清被他大半夜打扰清梦,火大地说:「没有,就你那破名气还想无缝衔接工作呢?后面你给我回西京老老实实地待着准备试镜,其他的等我先去给你拉几天通告再说......」 后面沈清唠叨什么,斐之远已经没有听进去了,他草草安抚了下沈清,挂掉电话后就给叶陶回復消息:「在,到时候我去找你。」 叶陶:「好。」 斐之远琢磨了下叶陶这个行为——确实如沈清所说,她对他应该是有那么点意思,所以一直都在掌握着推进关系的节奏。不过她是到底真的想发展,还是还想继续睡觉,要等下一次见面才知道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缠绕在斐之远的心中,挠得人痒痒的,睡不着觉。 斐之远转头看向床头柔和的灯光,悲催地发现,他的情绪被一个女人牵着走了。 夜深了,外面街头巷尾的车流都少了许多,在一片寂静的房间里,他又想起昨晚的叶陶。 一些食髓知味的记忆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跟冷清的外壳不一样,叶陶在床上分外地主动,他吻她,她会反客为主,用柔软的唇舌和四肢勾着他在她的身体上不断起伏、沉沦。 她享受高潮余韵时候微微阖起的双目,溢出动人喘息的唇,还有他从背后进入时,看见的她瘦削肩膀上飞鸟纹身的纹理......一切都是这么清晰。 想着想着,斐之远发现自己某位小兄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精神奕奕了。 他烦躁的抓了把头髮,匆匆下床,去了淋浴间沖冷水澡去。 西京。 北方的春夏之交比南方来得更晚些,路边的积雪尚未消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晚上的车并不好打,叶陶拿起手机回復了斐之远的消息后,足足等了十五分钟,都没看到有滴滴车接单。 她用手机查了下地图,发现走回住的地方也就差不多一个小时,所以当即决定步行。 手机揣进兜里,叶陶准备从影院里离开。 「叶导!稍等!」 身后,发行方的负责人尹安杰叫住了她。 叶陶愕然,回头看过去,见这位负责人匆匆赶来,礼貌问了句:「还有什么事情吗?」 尹安杰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了些客套话:「没什么,这次深夜观影马拉松的反响都很好,大家对您《深山》这部片子的评价蛮高的,也表达了希望在西京多做两场放映的意愿,所以我们公司想问问接下来您的行程安排。」 「我工作室那边有一部片子还在北河拍摄,我这段时间可能还是会留守西京,这样过去换班比较方便。至于《深山》这部片子,后续如果你们跟其他艺文场所合作放映,需要增设映后交流会的话,可以提前联繫我。」 「那敢情好。北河那部片子的拍摄我也听说过,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有点唐突,就是我听说这片子在前期筹备资金的时候出了点问题?这事儿解决了吗?」 叶陶笑了下,她知道接下来尹安杰有话要说,于是顺着这茬聊了下去:「我自己掏了点钱进去垫着,现在还在找投资方,但是片子涉及到童工僱佣,题材敏感,不一定能上院线,找到金主的概率也不大了。」 「哎,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我这边有认识些人脉,之前跟他们提了一嘴这个事情,就他们那边有个投资人,是青少年公益基金会的,想着给宣传一下这个基金会,然后派了他们品宣的人出面跟我交涉,说是想要通过跟知名纪录片导演联名的形式拍一部有关于青少年公益的微纪录片,我这不想到了您吗?您看看您有意向么?」 又是接不完的商务。 叶陶在心里嘆了口气。 可她没有办法,工作室自己拍的片子投资少得可怜,她只能靠些商务或者外部合作的片子来给团队发工资和拍自己的片,才不至于让大家都饿死,所以小几万的报酬常常还没捂热,就从叶陶的左口袋进右口袋出了。 可怜叶导,年芳二十八,刨去早些年自己在老家买的一套房子,固定存款常年处于动态清零的状态。 所以这会,即使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已经算是比较满了,叶陶却还是要装出一副很乐意接受这种资源交换的笑脸,跟尹安杰稍微聊了聊接下来的安排。 尹安杰从她这儿得到了一个比较明确的回覆,欢欢喜喜地送她到外面去,还给她打了个车。 坐上车的叶陶疲惫地嘆了口气,第一反应想的是:「挺好,车费不用自己出钱了。」 西京深夜的路况比白天要好,司机没有路怒症,车喇叭声也不会叭叭叭地此起彼伏,计程车一路顺畅的朝着目的地行驶。 计程车穿过深夜的 cbd,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加完班,从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中里出来,一脸倦容的白领,他们形容颓唐,跟叶陶没什么两样。 然后车子驶入住宅区的街道。 春寒料峭,有冒着寒风在凌晨支起摊子的夫妇,给深夜不归的人做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滚烫的汤水在锅里翻涌着,冒出花白的蒸汽,四散开来。 叶陶看着那个摊子,隔着车窗似乎都能闻到那碗面的香气,她忽然觉得有点饿了。 于是原本往青年公寓驶去的计程车停在了路边。 叶陶一下车就点了根烟。 菸草的味道被吸入肺中,驱散了些许的疲惫,她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到那个摊子前,叼着烟含混不清地要了碗面,然后在摊子边坐了下来。 摊主是对热情的中年夫妻,妻子面容和善,给她上面条的时候,忍不住问多了一嘴:「妹子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叶陶看着面前那晚热腾腾的面半晌,升腾而起的整齐模煳了她的脸庞,人间的烟火气没有将她清冷的面容熏得柔软,反而令她看起来跟身边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叶陶勉强勾唇一笑,低声说:「我没家。」 「啥咧?」老闆娘没听清楚,下意识问了句。 叶陶回过神来,说:「哦,我是说,今天加班了。」 「这样啊.....」老闆娘许是见过太多这样的年轻人,被她这话勾得叨叨絮絮地打开了话匣子,「你们这代年轻人啊,确实太苦了,天天早十晚十的,这个点儿我这摊子算是少人了,再往前两个钟头,下班了来吃东西的人多了去,都是你这个年纪的,一个个脸色白得哟........」 叶陶就这样听她说,偶尔应和几声,再问问老闆娘的生意,一眨眼的时间,面碗就已经见底了。 「哎哟你瞧我,聊着聊着都忘记时间了,你还要再来一碗不,我给你续上。」 叶陶摇摇头,用手机扫桌上的二维码付了钱,「谢谢,但不用了,我吃饱了。生意兴隆。」 她起身,带上了卫衣帽子挡住外面吹来的寒风,不消多时又点了根烟,香菸夹在她手里,在昏暗的夜里明灭,而后随着主人一起,没入了孤独、寂静的街道中。 九:放映会 叶陶开启了西京北河两边跑的生活。 企业的效率很快,前后不过一周的时间,拍摄提纲和脚本都敲定了下来,还顺带着确认了前采时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青少年公益微纪录片合作的定金刚打给叶陶,叶陶后脚就给商务转了过去,用来垫付工作室纪录片的拍摄。 前采结束那天,《深山》发行方这边来了消息来问叶陶后天的档期。 受西京当地纪录片节的邀请,发行方准备和纪录片节联合做一场路演放映,前提是西京纪录片节那边要求导演出席映后交流。 官方的节展的邀请对纪录片导演来说,是个很好的背书机会,所以这场映后交流,叶陶还真的非去不可——因为她目前投入资金做的这条片???子,正准备投年底的西京纪录片节。 与此同时,斐之远也给她发了消息:「我回西京了,你什么时候方便?」 彼时叶陶正在北河某个不知名小山村的民宿内收拾自己的器材和行李。 前采结束,品宣那边会去看素材,等他们那边修改和最终确认拍摄提纲应该要一周左右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叶陶都是有空的。 只不过……叶陶在结束后天的放映会后,还需要抽点时间去北河的另一边看看工作室那条片子拍得怎样。 所以在行程上,除了明天和后天,似乎没有其他可以抽出来的时间了。 但明天她又不是很想出门......只想好好在住处睡一觉。 叶陶叼着最后一根烟,犹豫了半晌,才给斐之远回了消息:「抱歉,最近时间有点紧张,抽不开身。后天我有个放映会,你要不要来?来的话顺便把衣服就给你了。」 斐之远立即回覆:「来。地址和时间给我。」 叶陶把邀请函发给了他。 要是老何在这亲眼目睹两人之间的交流,必定会惊掉下巴:他那三年没有男朋友,快要立地成佛的叶导撩拨起来男人竟然还有一套! 只可惜叶导不是个会把私生活展示给同事看的人。 西京。 当斐之远告知沈清,他要去叶陶的放映会的时候,沈清是不太乐意的。 「你好歹算个公众人物吧,放映会人那么多,不怕被认出来?」 「被认出来了也没事,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给我拍几张照片,要是被人认出来了,当晚立马发通告和炒话题,tag 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什么#当代青年演员的业余爱好#,您瞧瞧,这不是个绝佳的营销话题?别的明星业余打高尔夫、滑雪,享受小资生活的乐趣,而本人,」斐之远神情严肃,指了指自己俊美的脸蛋,「看纪录片。一个多么高山流水的爱好是不是?我简直就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 他这番话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走沈清的路,让沈清无路可走。 被抢白了台词的沈清:「.......」 沈清假模假样地笑,问:「怎么,还需要给你们订一间私密性强,没有狗仔的圆床套间吗?」 斐之远再一次严肃地拒绝了,并且表达了自己不是个急色的正人君子。 沈清冷笑:「你要是在上一次就这样做到,我还能勉强信你一回。」 「上一次是我方对敌方军情的判断偏颇,才有了提前缴械投降的错误,这次不会了!我要走的是攻心路线!」 沈清对这个二百五简直没有意见。 希望叶陶发现斐老师的真正人设并不是礼貌有教养的老干部而是个十足二货之后,还能对他保持热烈的兴趣吧。沈清如此想道。 正当他准备再给斐之远好好做下公关危机管理,列举要是他被狗仔拍到跟什么女人共处一室会有多么严重的塌房后果时,手机来消息了。 沈清低头一看,发现有一个名叫陈十三的人加了他的好友,让他浑身一激灵:那不是前几天斐之远拿回来的小成本文艺片剧本《髮廊》的导演吗? 「叶导开的好像还真不是空头支票......」他通过陈十三的好友申请,朝斐之远喃喃道,「斐老师,你这下从被白嫖正式变为被潜规则了。」 斐之远:「......」 放映会当日,离放映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发行方开始打电话来催的时候,叶陶才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好精神。 她没有穿往日宽松休闲为主的卫衣和运动裤,而是换了套偏通勤风的衣服,灰蓝色长袖衬衫打底,穿一条宽松的小西裤,外套长款米白薄风衣,还涂了个口红。 衣服要是套在模特身上,妥妥的职场丽人,而穿在她身上,不知道为何少了几分女性的风韵,却多了几丝模煳性别边界的中性感,让她看起来像个落魄不羁的艺术家。 出门去坐地铁的路上,叶陶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掏烟,没想到却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前天已经抽完了最后一包烟,现在她处在戒菸期了。 她砸吧砸吧嘴,觉得嘴里没有往日的菸草味有点不太习惯,于是路边买了盒口香糖,放了两粒进嘴里嚼,好安慰下有瘾的嘴巴。 西京通往 cbd 的地铁不分时间段地是人山人海,她一边努力地把昂贵的衣服和装衣服的袋子护在胸前,一边腾出手给尹安杰发消息,麻烦他要是签到的时候有一个姓斐、拿邀请函的年轻男子,就单独在映前映后把他安排到自己的休息室内。 给尹安杰发完消息,她又给斐之远发了消息,简单地说了下她的安排。 接到叶陶消息的时候,斐之远刚下计程车,他看了眼自己手里提着的全麦面包,顺手问叶陶:「吃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叶陶:「没吃。」 没想到对方这么实诚,斐之远不好意思地看了下手里提来给自己当晚餐的全麦面包,又抬头四处张望了下这附近,终于在这个偏僻的电影产业园里找到唯一一家还卖热食的店,一头扎了进去。 斐之远:「有忌口吗?我刚好饿了,打算去吃东西,你还没到吧,顺便给你带份?」 叶陶:「辣的不吃,内脏不吃,其他都行。」 于是礼貌近人的斐老师左手拎着一袋全麦面包,右手拎着一碗打包好的滷肉面,带着墨镜和口罩,迈进了园区。 开场半个小时后,叶导才姗姗来迟。 她轻车熟路地谢绝了尹安杰一起先到外面用个餐,等片子快结束了再回来做映后交流的邀请,直接奔着导演休息室去了。 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物业的办公室,叶陶一推门,就看到啃着面包的斐之远。 两个人的视线双双对上,现在还是青天白日,没了酒精的加持,叶陶脑子清醒且理智得很,双手抱着个牛皮纸袋,一时之间脑子转了几回,都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才好。 更加尴尬的是,办公室的门自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他们所在的休息室就从一个半开放的空间变成一个完全私密的空间。 最后斐之远先说话打破了沉默:「你的面。」 他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滷肉面。 「哦,好,谢谢。」 叶陶坐在斐之远的对面,第一件事情不是先吃面,而是先把纸袋给他。 斐之远看了眼放在自己身侧的袋子,眼里露出些许笑意:叶陶恐怕是故意拖了半个月才把这件衣服给他的吧?要不是这件衣服,他们也不会有下一次名正言顺的见面机会。 叶陶拆开外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斐之远,看他表情正常,这才把悬在半空七上八下的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终于保住了自己这一个月的工资了。 两个人的脑迴路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叶陶吸熘了两口面,问:「怎么不去看放映?」 「事实上,这部片子我看过了,在网上找的,无删减的。这次放映会的版本应该是重新剪辑的吧?」 他还对自己的片子有点了解啊?叶陶想道。 「嗯,剪掉了些不能过审的。」叶陶两三口吞掉嘴里的面,接着说,「那你是特意来拿衣服的?还真是抱歉啊......我实在没想到这段之间这么忙.......」 「是想来见见你。」 斐之远这句话堵得叶陶变结巴了。 很显然,叶导是个单直线的人,她还在工作状态的时候是没什么旖旎的心思的,自然而然地她好像也没想起来两人其实已经睡过了一回。 于是乎被斐之远这句话堵得发懵的她吐出了个单音节的词:「啊?」 斐之远:「?」 是他会错意了? 两个人再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十:十丈软红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那晚的记忆轰得一声,排山倒海般涌来。 叶陶的动盪不休的魂魄好像这才落回躯壳里——实在是不怪她提起裤子就跑,而是生计所迫,这段时间叶陶如同被安了永不停歇的发条,马不停蹄地奔波,日均睡眠 4 个小时,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下,别说跟斐之远睡一觉这事,她能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方都算不错了。 然而高强度疲劳的脑子并不支持她快速思考两人的关系如何处理。 尤其是酒后乱性这件事。 而斐之远自从说出那句「是想来见见你」之后,就含着笑意看她不语了。直到见她发愣,斐之远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 叶陶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她的脑子并没有转过弯,嘴却先开瓢了:「啊,那晚的事情,我想了一下.......」 于是这个标准的官方话语被门外的敲门声打破。 「叶导吗?你可以准备一下映后交流了。」尹安杰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来。 叶陶当即热泪盈眶:小尹你真的救我狗命啊。 她看向斐之远。 斐老师善解人意地沖她点头,一笑:「你???先忙。」 「我映后交流结束后来找你。」 叶陶低声扔下这句话,便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十分钟后。 觉睡得少,是会出问题的。 在台上的时候,叶陶察觉到自己在不间断地走神,并且持续性地 emo 后这样想。 片子结束了放映后,电影院的灯光亮了,叶陶站在台上,听到主持人问出来她早就回答过无数遍的问题。 其实大家来来去去都是那些问题:拍摄主题是如何被敲定的、拍摄过程中令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怎么克服拍摄过程遇到的困难,影片播出后被摄对象的生活是否有改变....... 这些问题就如同那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一样,放映会交流的问题总是相似的,不相似的只有公众的脸庞。 可是没有办法。 没有几个做深度报导的记者愿意大老远跑过来,特意为一部排片率仅有 0.1%的纪录片做一次採访,最然后揣着一个塞了小几百车马费的红包回去,耗费个几天整理採访素材,又熬几个通宵改出一篇深度稿件。 在场只有两三个电影自媒体号的记录员,他们要叶陶给出直击核心、快狠准、能迅速被公众感知和记住的「金句」,收集公众尖锐的评价,这样才能给这部片子产出更有噱头的传播稿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可叶陶却觉得,这样的宣发方式跟纪录片的特质完全相悖——明明他们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才拍完,花了三个月时间才剪辑好的片子,除了被压缩成一条半个小时的影片本身,竟然还可以被压缩成几句金句、一篇 800 字不到的工业流水线文章。 每一场路演都是陌生的面孔,她跟无数张陌生的面孔分享着相似的答案,却不知道这些答案,和这部片子究竟在公众心里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有些导演可能会说,只要被看见就可以;也有些导演会在意公众的评论、片子在大众中的传播度。而叶陶属于那种,希望听到回声、希望看到脚步停留的——不仅仅是为片子本身,还是为拍这条片子的人。 也许自己是个自恋的创作者,叶陶曾无数次这样想。 可事实却是,在这个话语权被能「吃苦耐劳」的男性垄断的导演行业里,她的名字微不足道。 她跟导演、摄制乃至制片组的人一起抽菸、喝酒、打骂,扛着器材上山下地风吹日晒雨淋,做着跟任何一个男纪录片导演都无二的事情,可她要付出双倍的努力,才能打破女性导演只能拍女性困境的刻板印象,然后让自己的名字在业内冒出个尖儿。 可到最后,大家提起来她的时候,又给她冠上「男友力」诸如此类这样充满着男性特质的标籤。 多么操蛋的世界啊,她的声音无人问津,那些隐在幕后的创作人员声音也无人问津。 所以此时此刻,叶陶在走神,她看似在认真回答着观众的问题,可实际上问题的答案她早就倒背如流,她的视线看似是在平等地分享给每一个观众,可实际上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直到她看到最后一排观众席:那人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却露出一双温柔、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沖她笑了笑,好似他就是特意为她来的。 其实她向来觉得这些场路演有点「软红十丈中,尘福易易,恐践此约大难」的意思,公众和导演、公众和影片、导演和主持人......关系只比陌生人深了一丢丢,左右不过萍水相逢。 而她也未必不明白与那位斐之远只是一时失了分寸和理智的情动,可能是某种同类之间的相互吸引,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可在此时此刻,叶陶飘荡的心,忽然被这个不太能看得见的笑容拉回了这软红十丈里。 她真切地听进去了最后一个公众提出来的问题:「叶导对这部影片有着怎样的期待呢?」 叶陶拿起话筒,说出了记录员希望看到的「金句」:「无论是《深山》,还是其他的片子,我都希望这个片子在结尾呈现出来的创作人员名字,能在公众心里留下痕迹,或许来日再次遇见,能听到迴响。」 放映会结束之后,叶陶眼尖地看到斐之远回到了休息室内。她耐心地等现场公众都走后,跟着也进了休息室。 刚打开休息室的门,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就扯过她,把她按在门板上。 大门咔嚓一声,在她身后关闭。 「叶导,不知道你对我什么态度,我现在是觉得你在台上的样子会发光,有点心动,请问我可以吻你吗?」 叶陶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分明记得斐之远是个温柔有礼话不多的角色。 哦,除了在床上的时候。 斐之远双手撑在门板上,垂头看着叶陶,非常有耐心,好像她不答应,他就不会动。 叶陶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 斐之远见她不回答,轻声问:「还是说,你只想做回合作伙伴?比如导演和演员,或者编剧和演员?」 「不是。」叶陶立马否认,她微微皱眉,说,「我只是在思考......怎么把我接下来要问你的问题说得不那么唐突,但怎么无论我怎么包装,怎么都觉得唐突。」 斐之远一愣:「什么问题?」 向来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的叶导仰起脸,神色严肃:「斐之远,不如我们谈个恋爱吧?」 斐之远垂眸,望进叶陶的眼底,然后轻轻俯首,吻上她的唇。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十一:面摊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火速确定了关系,然后你在送叶导回住处的时候,简单地在车上互换了些关于你们个人的基本资料,并且相互交换了最近的档期,约定了下一次碰面的时间?」 沈清不可思议地看着斐之远,问。 「是这样。」斐之远郑重地点点头。 「你们这算什么?相亲都不带这样玩的吧?你当你们这是对对碰,点两下就能碰上呢?」 「我们彼此吸引。」 「你说的是不是床上那种吸引啊你这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下贱男人!」 「不是。」斐之远破天荒地没有因沈清的冒犯而恼怒,「我跟她有某种相似之处,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能感觉到。」 「不懂你们这些艺术家的世界。」沈清有些绝望地说,「我以为你自从大学家里破产出去街头打工后,你这种艺术家的毛病就不再犯了,古人诚不欺我,果真是饱暖思淫慾。让你吃饱饭了你丫又开始矫情了。」 斐之远懒得理他,低头研究起了《髮廊》的剧本:「艺术家现在要开始沉迷艺术世界了,这个本怎么安排的,你赶紧说。」 「现在月中,说是月底会安排试镜,试镜通过了下个月初安排剧本围读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斐之远听完沈清的话,立马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叶陶:「叶导,《髮廊》能给我走个后门嘛?」 叶陶:「?」 斐之远发了个委屈的表情过去:「睡都睡了,这都不行吗?」 叶陶回了他一个流汗表情:「放心吧,小破剧组,没有人跟你一个大明星竞争。」 斐之远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跟沈清一起把《髮廊》的剧本看了。 翌日。 刚跟大明星确认了关系的叶陶,第二日就翻山越岭去到了北河的拍摄地。北河紧挨着西京,却远不如西京这个一线城市发达,什么新兴的网际网路产业、金融业.....这些高新行业跟这个穷山僻壤没有半毛钱关系。 众所周知,北河只有两个着名景点:一是进行军事化管理,甚至为了防止学生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跳楼,而在阳台焊上铁窗的燕水中学。二是工作时间朝十晚十,用铁皮和平装版拼凑成连点成片的工厂厂房。 二者都是流水线生产,不过前者流水线生产一个个背书好学习好成绩好的「三好学生」,而后者流水线生产无文化无背景无未来的「三无青年」,其中不乏一些原本应该在铁窗里读书的未成年人,却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到后一个流水生产线上,成为了一名做流水生产的工人。 说得难听点......叫童工。 这一次,叶陶工作室的镜头对准了这一批人,而且这个选题还是叶陶力排众议敲定的:大家否定这个选题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这个题材敏感,註定在市面上「过不了审」。 最后这部片子也上不了院线,没办法分销给其他流媒体平台,只能在一些艺文场所做私人的放映。 可对叶陶来说,「过不了审」不是一个选择不拍的理由。 厂房区内的空气浑浊,连天空都是灰色的,分外压抑。 老何跟她看完一遍最近拍的素材,抽了口烟,有点担忧地跟她说:「昨天我跟商务沟通了下,咱们这次的费用,最多???只够我们再拍个半个月,下一个阶段如果我们去曲靖取材,预算估计够呛。」 叶陶闻到熟悉的烟味,喉咙动了动,「嗯」了一声,「我会想办法,先把这一阶段拍完。」 老何嘆了口气:「叶导,您知道我说的不是预算的问题,这部片子,你拿到任何一个正规点的官方纪录片节,都不会有奖项的,我建议是你拍完这个阶段,见好就收,不要再折腾了。」 「曲靖是最后一个地方了,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功尽弃。」叶陶皱了皱眉,「费用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解决。」 过了很久,老何才慢慢地说:「小陈说做完这个阶段,辞职了,有个影视公司高薪请他当美术。」 小陈是老何的得力助手,入职一年半,算是团队里扛把子的存在。 叶陶默了默,说:「好,知道了,他在我们这确实是有点委屈,离职手续你回头让他跟商务对接就行,离职那天我请客,大家一起吃个饭。」 老何没有说话了。 半晌,叶陶屈起手肘捅了下他:「给我一根烟。」 老何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没有?」 「想戒,抽完最后一包就没有买新的了。」叶陶回答得言简意赅。 「那怎么现在又要抽?」 叶陶不耐烦了:「你给还是不给?」 「给给给。」 老何无奈,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给她。 叶陶熟练地点燃香菸,深深地抽了一大口。 心中有事情但没法说的人,是戒不了烟的。叶陶这样想。 后面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了。 厂房的机器发出嗡嗡嗡的响声,按照叶陶对这个厂子的了解,厂房里面起码有百来号人,但这么多的人,这个工作的时间段,园区里居然没有一点嘈杂的人声。 难道里面的人也跟她一样麻木,不爱说话吗? 叶陶朝灰濛濛的天空吐出一口烟雾。 在北河厂房待了个三天,叶陶根据实际情况稍微调整了下未来半个月的拍摄方向,然后回到了西京,回到西京时已经是深夜了。 短暂休整一天过后,后天她又得到北河的一个小山村里拍那条青少年公益的微纪录片,而这条纪录片拍完,很快她就要进入《髮廊》的选角筹备,以及参与到藏北之行的纪录片剪辑指导里。 繁重的行程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站在西京深夜的街头,叶陶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周末了。 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所谓的周末。 她没有回到自己的青年公寓,而是留了个信息给斐之远,问他睡了没有。 斐之远没睡,反而给她打了个电话。 「在哪?」 「街边。」叶陶含煳地说。 「发个定位,我来找你。」 「嗯。」叶陶抬头一看,马路对面就是她上次吃过那个面摊,「出来吃点宵夜?」 「好。」 挂掉电话,叶陶把定位发给了斐之远,半个小时后,斐之远来到了叶陶面前。 仔细算算,叶陶已经三年没有谈过恋爱了,所以当斐之远以「男朋友」这个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给她披上他风衣的时候,叶陶是有点恍惚的。 「去哪吃宵夜?」斐之远笑吟吟地看着她,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叶陶回过神来,朝对面那个摊位颔首:「路边摊,我请客。」 斐之远朝她伸出手,笑道:「传出去怕不是大家都会觉得叶导养了个小白脸。」 「叶导一穷二白,可没有多余的钱养小白脸。」叶陶勾唇,把自己的手塞进斐之远的手里。 斐之远回过头看她:「最近缺钱?」 「没有,顺口开个玩笑。我藏北拍片拿的钱可比给你的报酬要多。」叶陶打趣道。 斐之远眼睛弯了弯,拉着她走到面摊前说道:「那这顿宵夜就劳烦叶导请客了。」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夜晚的街灯柔和,星星点点的灯光糅杂着面摊前的往外冒的热气,映得他浅色的眸子里盪满了温柔。 叶陶朝老闆娘朗声喊道:「老闆娘,两碗面。」 「哎,小姑娘带男朋友过来啦?」老闆娘眉开眼笑,「你们找个位子坐哈,我给你们做面。」 「坐吧斐老师。」叶陶指了指他们旁边的位置,「上半夜我请客,下半夜......」 她的目光停留在斐之远饱满的下唇,暧昧一笑,「就得你做东了。」 十二:温度 叶陶把斐之远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作为一个不定时需要上下班通勤的京漂,她租的房子就在地铁站周围,不过为了方便,她选的是那种有人定时上门打扫,社区化管理的青年公寓。 斐之远上一次送她回家只是送到了门口,还没进过叶陶的住处,今天进来一看,发现这个房间并不大,三十来平米的单间。 一般白领虽然忙碌,可在有限的空余时间里,还是希望自己的家能够好看点,会往出租屋里添置很多个人的物品,可以是一瓶鲜花、一个书架、一张茶几......但叶陶租的地方截然相反。 三十来平米的单间其实本来应该算是狭小的,可在一张床、一张沙发和一张桌子的衬托下,竟然显得有些空旷。连唯一一个可以看出来女主人生活习性的地方,梳妆檯上,都没有摆多少东西:崭新的梳妆檯面,零星摆放着两支口红和一罐补水喷雾,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斐之远看了一圈,几乎没有在这里看到什么带有个人印记的物品,有的仅仅是白灰两个色调的寥寥几件家具。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家,反而像一个随走随停的酒店,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叶陶就能够打包好所有的个人物品拎着行李箱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斐之远的心忽然被这个过分清淡的房间扯了下。 叶陶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给他,似乎看出来斐之远在发愣,轻声跟他解释道:「我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差,所以没怎么花心思打理。」 「平时工作很忙吧?」 斐之远接过水,拧开,自己却没有喝,反而递给了叶陶。 叶陶喝了一口,拿着瓶子递到斐之远嘴边,应:「嗯。大部分时间都在异地取材,只有在成片剪辑的时候才会偶尔回来一下。」 斐之远就着叶陶的手喝了几口水,又仔仔细细看了遍这个小单间。 叶陶把瓶子顺手往侧面的桌子上一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斐之远,发现他很坦然,对这种平民百姓的房子没什么别的成见,于是问:「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斐之远转头看她。 叶陶勾唇一笑,「比如我们这群平头小老百姓的房子太小,床不够软什么的。」 「现在不介意。」 「嗯?那是以前介意?」 斐之远嘆了口气:「家里破产前,我那身细皮嫩肉睡不了太硬的,也睡不了太软的床垫,还认床,出去住酒店,非席梦思不睡。」 叶陶来了兴趣,「你家以前破产?」 「嗯。以前做生意的,家里有几个小钱,所以从前说我是富二代不为过,」斐之远往桌子上一靠,那副跟白日里截然不同的风流姿态倒是让叶陶相信了他以前是个富家子,「大学的时候破产了,那段时间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到外面打工赚了一段时间的学费和生活费,后来就入行演戏了,那个来钱快,过了一两年,就帮我爹妈把债给还上了。」 他的话轻描淡写,叶陶听着,眉尖微微一动。 斐之远继续说:「打工那会什么都干过,寒暑假进厂子,流水线给大学生很高报酬的,那会住的八人间,睡硬床板,夏天没有空调,只有两台电风扇,就这样把我豌豆公主的病给治好了。」 叶陶从前以为斐之远那种随和是立的人设,久而久之装的也就变成了真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层缘由。 她自己很有体会,跟着剧组天南地北的跑,她这几年因为拍片吃过的苦正如二两黄连,浓郁得化不开,想一想就觉得舌根发涩。 一个人要是真的吃过苦,对环境的耐受程度会变得很高。 藏北之行那段时间,因为剧组没有很多预算,所以订的酒店和饭菜都不算特别好,至少对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来说并不好。如果换做是别人,可能宁愿自己掏钱住地暖房也不会住只有暖气和电热毯的房间。 但斐之远都一一接受了。 当时制片团队的同事对这位不作妖也不闹的演员是感激涕零,几个组私下吃饭的时候,商务小张还扬言如果有朝一日斐之远要去参加什么综艺选秀,他必然要当这位大明星的粉头。 紧接着,斐之远幽幽一嘆:「我的跑车、名表、球鞋,还有席梦思床垫,就这样随着我的青春和我家的财产,一去不復返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他略带夸张的做作表情暴露了他真实的性格,叶陶觉得有趣,挑眉说:「那我的床应该比你住过的宿舍要软和,不会在你这身细皮嫩肉上留下什么痕迹的。」 「嗯???......」斐之远转了个身,手臂绕过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把叶陶锁在臂弯里,垂眸看她,「不过床有多软,试过才知道。」 「谁说不是呢?」 叶陶从善如流往他皮带上将手一搭,食指勾了勾,将斐之远从整个人往自己这儿扯过来,仰头吻上了他。 「这次......不关灯?」 斐之远在她耳边轻咬。 「唔,好啊。」叶陶的手从他衬衫下摆滑了进去,捏了捏斐之远的腹部,「我可以好好看看你的腹肌。」 拥吻间,叶陶的外套和裤子已经被脱下来扔到地上,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件衬衫。衬衫胸前的扣子解了一半,丝滑的布料半落不落地挂在肩膀上。 常年的奔波使得她的肌肉密度很高,所以人看起来瘦削却不瘦弱,紧实的皮肉贴在肩膀上,因为撑得起来衣服,穿衬衫的时候有种利落的好看。 斐之远刚要伸手把身上已经开了扣子的衬衫脱下,叶陶却按住了他的手,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穿着衣服,也很性感。」 叶陶的双腿正好在他微分的两腿之间,她的膝盖轻抬,有意无意地擦过斐之远的大腿内侧,勾起一阵阵火热的情潮。 「叶导,你就不怕我在你床上精尽人亡啊。」 斐之远被她勾得抽气,当即低头,看到她后肩胛骨上的飞鸟纹身一角,鸟儿的翅膀在她肩膀上蔓延,于是他用自己的唇细细描绘着这些纹路,偶尔噬咬那一块的皮肉,引得叶陶颤慄阵阵。 「男人,最忌讳说自己不行。」叶陶轻笑,松开斐之远的皮带,拉开他的裤链,微凉的手从缝隙中伸了进去,哟了一声,「还不小,裴老师,公民持枪是违法的,懂吗?」 叶陶的前男友是刑警。莫名其妙的,斐之远脑海浮现出来这个信息,他有些吃味地重重在她飞鸟纹身的翅膀尖儿上一咬,往下一探,摸了一手的水。 前富二代?现青年男演员入戏果然很快,他扬起眉毛,学着电视里那些流氓的语调,笑道,「建议把还不小这个用词换成还挺大,叶导,你不知道男人最忌讳被人说小吗?枪打不到你身上不知道疼是吧?」 叶陶舔了舔嘴唇,「器大没有用,还得好用。」 斐之远有些猴急地想要让叶导试试自己「好不好用」,两三下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回来路上买的套子,刚要撕开,却被叶陶一把夺走。 「我倒是想亲手量一下,斐老师应该允许吧?」 虽然是问句,可叶陶半分都没有徵求他意愿的意思,用牙叼着撕开了外包装,沾了一手的湿润,亲自动手量了下枪口尺寸,并且还给枪上了「保险栓」。 她红润的唇抿着那层薄薄的包装,忽然唇角一松,包装纸晃悠悠地就落在了地面上。叶陶眼睛半眯着,长发凌乱地垂在脸颊侧,她的眉峰微微上扬着,平时冷淡的表情全然消失不见,这种剧烈地反差让斐之远差点把持不住。 斐老师承认此时此刻自己就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下贱男人。 因为叶陶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野了。 斐之远将叶陶拦腰抱起扔在床上,两个人打架似的,躯体顷刻间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倏然分开,又贴合....... 欲望是一座牢笼,没有人能够逃出其中,在这座牢笼里,肉体在紧密地纠缠在一起,灵魂也在此刻伸出触角,借着身躯的负距离浅浅地触碰了一下彼此。 夜凉如水,下半夜两人没入了水中,浮浮沉沉地,直到天光乍白,这对恋人这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十三:人生如寄 北河,某小山村。 镜头外,记者温和地提问:「为什么会想要坚持踢足球呢?」 少年把臂弯里抱着的足球往地上一放,扬腿狠狠地往前一踢,足球咻地飞了出去,男孩的陈旧的球鞋溅起无数的草和泥,星星点点的溅到了镜头上。 叶陶把镜头定格在那双破旧的球鞋上。 同时,少年的镜外音也收到了耳返里。 「因为只要足够努力,说不定就可以踢平这座大山了。」 「好,卡。」叶陶关掉录制键,转头跟场记说:「我这边没问题了,你再看一遍素材,没有问题我们就杀青。」 这个片子从拍摄制作到传播,预算也是就二十来万,所以企业为了节省成本,场记和制片用的都是他们自己那边的团队,叶陶就只带了半个摄像组过来,等制片团队那边再次确认素材没有问题可以杀青的时候,叶陶转头就把第二天离开北河的车票给买了。 企业那边的品宣负责人上前走来,满脸笑容地跟叶陶握了握手,连声说辛苦了,并且问她明天有没有安排,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明天还有安排,就先行一步回西京。饭的话,等片子放出来,我再叫上小尹,我们几个好好开一场庆功宴。」叶陶转头,扬声对着自己团队的商务说:「小李,过来跟郑先生加个好友吧,后面约个档期吃饭。」 小李匆匆上前,接替叶陶处理商务上的事情,叶导本人则礼貌地跟企业的负责人握了握手,就找藉口离开了。 离开之际,她眼角余光一瞥,看场内那名少年抱着捡回来的足球,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大人,大人们都沉浸在这个星期加班加点的鬼日子终于要结束了的喜悦里,好像没有人注意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脚步硬生生在半空拐了个弯,叶陶转身朝那少年走去,伸出手去往他乱糟糟的头髮上一薅:「辛苦了小孩,要回家吗?我送你。」 少年呆呆地哦了一声,细声细气地说了声「谢谢姐姐」,然后转身就走,叶陶紧随其后。 前采的时候叶陶去过他的家,少年的家离企业筹建的希望小学有足足两公里的山路,要不是叶陶自己早就适应了这种翻山越岭的生活,换做是那个西装革履的品宣负责人郑先生,都未必能走完一半。 一大一小就这样在山路上前后脚地走着。 男孩话不多,跟在镜头面前表现的活泼开朗截然相反,离开球场后,他就只是沉默地抱着自己的球,脚步一深一浅地走着。 叶陶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分别之际,小男孩怯生生抬头问:「姐姐,你们还会来吗?」 叶陶愣了下。 其实这样的场面她遇见过很多次,不过都是在工作室自己拍的片子里。每一个被摄对象在纪录片拍完的那一天,都会问出「我们还会见面吗」、「你还会回来吗」这些问题,而叶陶给出的回答从来都是「以后有空常联繫」。 至今为止,她确实时不时都跟被摄对象保持联繫,跟进他们的生活——而跟这些人的联繫也变成了叶陶生活的一部分。 可商务单不太一样,她并不直接介入这个小男孩的生活,跟他最熟悉的是企业品宣的负责人,而不是她。 她只是作为一个中介的角色存在,说得残忍一点,商务的单子拍完了就拍完了,不会再有以后的联繫。 也许是男孩眼里的期待太过强烈,叶陶沉默了半晌,才勉强勾唇一笑:「你刚才不是说要踢平大山么?等你走出了大山,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可惜的是少年今年十一二岁,早就过了相信大人善意谎言的年纪,他听出来了叶陶的言外之意,失落的哦了一声,于是说:「再见姐姐,我回家了。」 「哎等等。」叶陶叫住他。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一百整钱,递给男孩,「给自己换双新球鞋。」 男孩有点心动,却本能地连连摆手:「爸爸妈妈说不能随便要你们的钱......」 叶陶反手在他脑子上敲了个爆栗,「让你拿就拿,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以后要还的。」 少年有些委屈地捂住了脑袋,被迫接受了这位暴躁姐姐的钱。 叶陶看着他,眼里倏然露出些笑意,「以后踢平大山了,记得出来还我,知道吗?」 「可是我怎么找你啊......」 「到时候去网上搜一搜,谁是大名鼎鼎的纪录片导演,看到我的照片就能找到了。」叶陶揉揉他乱糟糟的头髮,嗓音柔和了些,「好好读书,好好踢球。」 她推了他一把,「回家吧,再不走,这钱我拿回去了啊。」 少年攥着那张粉色的票子,原本失落的心情被她三言两语打消掉,朝叶陶挥挥手,生怕她反悔似的,一熘烟跑了。 叶陶望了眼面前道土砖瓦房,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打开了老何今早发的那条语音,他似乎还在外面忙,背景音嘈杂,他的声音也时断时续的。 「小陈明天离职.....你定明天的票回来吧.....直接来饭店就行,位置都已经订好了......」 听完语音,她的脚步停下了。 她的个人工作室成立了四年,小陈这样的摄影助手兼任美术,大概换了有三批,离职???的原因无外乎几个,想要追求更高的薪水、追求更宽阔的发展空间和平台...... 其实每一条叶陶都能接受,毕竟以她目前的能力,给不了团队的人更好的选择,除了老何和商务,工作室内的其他人基本都处于半自由职业的状态,来了又走,不是什么稀奇事。 其实她本来早就应该习惯这样的人来人往的。 可也许是今天跟那少年聊了一下天的缘故,一向无坚不摧的叶陶开始有点多愁善感了。 恰逢夕阳落山,连绵青郁的山也镀上了金黄色,她在沿着来时的山路回去,却陡然生出一丝寂寥之感。 人生忽如寄,天地远行客。她好像永远都是出远门的旅人,来来去去,没有自己的归途。 忽然,叶陶的手机响了下,她垂头一看,是斐之远给她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手机勉强只有两格信号,叶陶举着手机回了消息,等了好十几秒才把消息给顺利发出去。 叶陶:「明天,但晚上工作室有个饭局,要先去一趟。」 斐之远:「到时候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接你。」 叶陶犹豫了下。 要是在平时,这种聚会过后一般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自己一个人睡一觉,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却给斐之远回了个「好」字。 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她这样想。 趁着天边未尽的余晖,她加快了脚步下山。 十四: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小陈大名陈右青,西京某知名电影学院广电系毕业的研究生,也就是目前叶陶工作室里最高学歷的扛把子。 他话不多,但专业技术贼强,脑子灵活还能够举一反三,短短一年半时间里,在摄像组的分量几乎可以媲美老何,就连叶陶这个半路非科班出身的人都常常问他一些技术层面的问题,使得老何时常高唿叶导「宠妻灭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而现在,「小妾」要走了,老何这个「正妻」却充满了不舍。 但不舍终归是不舍。 人小陈重点大学毕业,没毕业前就在知名的电影节实习了半年,毕设拍的纪录片也获得了个西京官方纪录片节的入围奖,毕业后,出来就跟叶陶拍了好几部知名的商业纪录片,现在又被业内知名的影视大厂高价挖走,妥妥的一个叫钱途无量。 作为同僚,工作室里的同事祝福一句赛一句有文采,一个个兴高采烈得让不知情的旁人以为他们才是被打包进大厂的人。 然而与其他人的兴奋形成了强烈对比,光荣嫁进大厂的小陈本人却并没有多少喜色。向来滴酒不沾的他,不仅把同事们给他敬的酒他都喝光了,除此之外,他自己还干掉了半打啤酒。 一顿饭下来,小陈喝得是面红耳赤,双眼迷离。 俗话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同事们都有各自的家庭和生活,跟往常的送别一样,饭吃完了,酒喝得差不多了,人也就各自走了。 眼前的饭菜都已经凉透,工作室的人只剩下叶陶、老何和小陈这三个常驻人员。 小陈还拿着罐啤酒,晃悠悠地要往嘴里灌,被老何制止了。 老何心惊胆战地看着小陈通红的脸,生怕他再喝就进医院了,颤巍巍地说:「陈啊,哥几个知道你高兴,但高兴也得有个限度不是?你要入职的那家大厂是业内有名的影视民工坟场——时不时因为熬夜猝死几个摄影和后期,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你可别没进去就把自己身体给喝坏了。」 小陈手里的啤酒被夺走,他嘴里却还含着口酒,咕嘟咕嘟地说不清话:「我不.......」 老何没听清,反问:「什么?」 小陈艰难地吞下那口酒,嘴一张,哇地一声就嚎了出来:「我不高兴.......呜呜呜.......」 他头往老何肩膀一靠,嚎啕大哭起来。 老何被这一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当场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看向叶陶寻求帮助。 「可是有个屁办法啊,我女朋友说我不换工作,就挣不了钱。没钱,就没办法在西京买房,我一个外地户口要是在西京没有自己的房,就没法在西京入户,我哪有脸过她父母那一关呢?」 小陈抽抽噎噎的,鼻涕和眼泪抹了老何一脸。 「老何前辈......你说你......你是怎么解决的呀?」 老何一脸莫名其妙。 叶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了座,站在了老何和小陈的位置中间。她的手从小陈额头和老何肩膀之间的缝隙插了进去,手掌心垫在小陈的额头上,稍稍一用力,就把小陈和老何分开。 她嘆了口气,说:「老何是西京本地人,另外,他是个死宅,家里没有女朋友,只有一堆胶片和一柜子的凌波丽手办,所以他没有入户的烦恼,也没有女朋友父母不同意这桩婚事的困扰。」 老何看到自己衣服上一堆亮晶晶的鼻涕,表情惨不忍睹。 小陈张着嘴,一愣一愣地看向叶陶。 那张犹带学生气的脸庞,在理想和谋生之间写满了挣扎和迷茫,似乎是很需要一个拥有成功经验的人来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走,应该怎么选。 小陈乱成浆煳的脑袋里半晌才想起来,眼前的女领导好像是个很好的经验者:半路改行拍纪录片,从名不经传到业内小有名气的导演,还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她常常被观众的掌声簇拥,也被很多业内的媒体採访,算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了。 「那叶导呢?」他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话。 叶陶看向那张带着学生气的脸庞,记得很多年前,自己也曾经这样迷茫过。 她嘆息一声,「我不知道。」 小陈更加迷茫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对啊,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小陈的话轻轻的,却刺痛了她的心。 「我真的不知道。」叶陶的声音低了下去,「一方面,我们工作室确实拍了很多还不错的片子,获得了很好的口碑,但另一方面,我们挣钱却挣得不多。你看,我连给你们多发点工资都做不到。就连现在老何在拍的那条片子,下一阶段的资金都没有着落。我拍了五六年的片子,都还只能维持团队的温饱,你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小陈沉默了。 「什么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你要选择怎样的路途,可能得你自己去走了。」 叶陶拍了拍他脑袋,跟一旁的老何说:「你喝得不多,叫个车,把小陈送回家吧。」 「那你呢?」 「我在这待会,晚点有人来接我。」 老何嗯了声,「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拉起小陈胳膊,让小陈搭着自己的肩膀,将小陈从座位上扶了起来往外走。 小陈还在说醉话:「我也想全职拍纪录片......可现实不允许,呜呜呜......」 老何哄孩子一样安慰道:「纪录片嘛,也可以兼职拍。咱们业内鼎鼎有名的周导曾经说过,纪录片要留到 30 岁之后拍,有钱有时间有精力,乖啊,小年轻的,以后机会的是,不急在一时。」 「骗人......」小陈嘟囔着,「30 岁以后要还房贷,还要挣钱养老婆孩子,根本没钱没时间没精力......」 老何和小陈的声音渐渐远去。 叶陶对这一桌子已经凉到的剩饭剩菜发了许久的呆,她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摸烟——发现里面是空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她把头靠在椅背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随手拿起一瓶还没开的啤酒,拉开易拉环,咕咚咕咚地喝完了。 这个世界上,有人为金钱放弃理想,转身投入到马不停蹄的工作中去,自认从此以后都只能当个庸碌无为的普通人,自然也有人守着这堆可笑的理想,口袋空空两袖清风,连兼顾生活都做不到。 谁又比谁活得好呢? 在叶陶打开第三瓶酒的时候,她的电话响起,斐之远问:「我到了,你在哪个包厢?」 叶陶给他报了个房间号。 她把喝剩的那瓶啤酒放回桌面上,捂住有些发疼的胃部,看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头顶上方出现斐之远的脸。 他垂头看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问:「喝了很多?」 「没有很多,但不能开车。」 叶陶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却感到眼前一阵眩晕。 「能走吗?我背你吧。」 叶陶呆滞地看到斐之远在自己面前弯下身来,他穿了件套头长袖衫,衣服的肩膀位跟袖子的衔接极好,勾勒出他宽阔的肩,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叶陶趴在他背上的时候,他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给背起来了。 「唔,好轻。」 叶陶埋在他肩膀上低低笑出声:「比你公主抱过的女明星还轻?」 「不一样的。」 「都是女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哪不一样?」 「你的心在我这很有分量。」 「斐老师,以前你可不是这个花里胡哨的人设。」 「怎么,发现货不对板,后悔了????」 「哪有呀,我可喜欢嫂子文学了呢。」 「是吗,我看你这话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当初是谁在片场对我不理不睬的?」 叶陶自知理亏,闭上了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我挺好奇的,圈内那么多美貌的女孩你不感兴趣,怎么反而看上我了?」 斐之远面不改色地说:「因为我是个智性恋。」 「去你的。」叶陶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骂,「睡都睡过了,还搁这儿装纯情少男?」 斐之远没有说话了。 酒意上涌,叶陶觉得有点儿困,就在斐之远肩膀上打起了瞌睡。 迷迷煳煳间,他的声音响起,不太真切:「我看过你履歷,你很有勇气也很有才华。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半路改行,放弃一切东西重头再来,做一件根本没有回报的事情的。」 他的嗓音低了低,「反正......我就没有你那么有勇气了。」 叶陶还在寻思他一个社会名望和金钱都有了的演员怎么还能这么伤春悲秋的时候,斐之远又说:「你吃得不多吧?我看你才喝了那么点啤酒就醉了,胃里估计没什么东西。」 叶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嗯,都顾着陪聊了。」 斐之远有点紧张,手心甚至有点冒汗,许久,他才把心里头蓄谋已久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而且装得若无其事,好像只是顺口一提。 「去我家吗,我背你回去,离这儿不远。顺便我给你煮个面。」 叶陶没有马上就回答。 斐之远屏住了唿吸。 等待她答覆的每一秒,都是煎熬的。 他知道叶陶是个很封闭的人,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仍然看不透她。 她脸上就写着随便两个字,衣食住行没什么特殊的要求,木板床能睡,软床也能睡。除了辣的和内脏不吃,其他什么都吃。没有正式场合的时候,卫衣长裤随便穿。 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没有对斐之远提过任何的要求,也不需要斐之远给她买什么礼物鲜花,两个人在傍晚偷偷摸摸去个人少的地方散个步,能一起过夜的时候做几次爱,好像这样她就满足了。 她是个标准且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可斐之远却觉得,她给自己画了个圈,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迈不进去那个圈。 他现在就在小心翼翼地试图摸清楚那个圈是什么,怎么来的,然后谨慎地试探起来这个圈的范围——用一种叶陶感到舒服的形式。 「可以啊,如果你方便的话。」 终于,他听到她这样说。 十五:髮廊 斐之远的家是个 120 平的公寓,软装是简洁的现代风。 叶陶坐在流理台上的时候,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客厅的装潢,下了判断:家装应该花了不少钱,只不过不是那种看起来就很贵的暴发户款式,而是材质和感觉都是上佳的低调奢华款。 「冰箱只有鸡蛋和面了,我给你做个鸡蛋面简单吃一下。" 男人在锅炉前忙碌,叶陶托腮,看着他又是切菜又是下面的,问:「是平时自己不做饭?」 「自己一个人吃,没什么好做的。不过你来的话,我可以下厨,做几道菜给你。」 面三除两下就好了,叶陶看着那个白底宽口碗盛着挂了些许蛋花的清汤面,刚才面对满桌山珍海味都没有的食慾却被这碗里的淡淡香气勾起来了。 她尝了一口,面条软硬适中,是她喜欢的口感。 「你先吃,吃完碗放这里我来洗就好,我先去洗个澡。」 斐之远看到叶陶吃到嘴巴鼓起来,没工夫说话,只是唔了一声,轻轻勾唇一笑,用拇指揩去她唇角的蛋花,笑道:「别急,我家里没有别人,不会跟你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于是踩着拖鞋进房拿衣服了。 叶陶吃饭的速度很快,没两三分钟,碗里的面就见了底。她也没等斐之远洗完澡,自己端着碗洗了放到消毒柜里。 吃饱饭后,上头的醉意消去了大半,她逛了一圈客厅,最后停在了他放在电视柜下方的全家福前细细端详。 此时,斐之远正好穿着家居服从浴室里出来,他洗了个头,头髮半湿不干地搭在上,平添了几分少年气。见叶陶看着全家福,问:「怎么?」 「你爸妈真好看,你长相这么好必然是基因遗传了。」 「嗯。据我爸说,他当年跟我妈一起做生意,光靠夫妻俩的皮相都拉了不少大老闆的投资,我小的时候跟着他们出去应酬,那些大老闆看到我,一个个都说我长得漂亮,以后必然继承我家的千万资产。不过可惜后来出了点意外,资金周转不通,所以还没等我接手家族生意,这家族企业也跟着黄了。」 叶陶忍俊不禁,「长得好看跟做生意没有必然的关系,只是那些老闆说些漂亮话客套而已。」 斐之远耸耸肩,「我不管,反正我是信了。」 「那还清债务后,你爸妈还有继续做生意吗?」 「没有,他们老了,没有年轻时候的心气劲儿了,现在也只是搞些投资,做个小股东。」 「原来是这样。」 说道父母这茬,斐之远低头看叶陶,开玩笑似地问了一句:「叶导,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父母啊?」 结果话一问出口,斐之远就觉得自己心急了——他们两个甚至都还没完全摸清楚对方的习性,他一上来就要求见人家父母,对叶陶来说实在唐突。 叶陶站直,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向斐之远,「我的父母吗......我想想,你是想见我爸和他第三任老婆,还是我妈跟她的男朋友?不过他们俩个人相看生厌,你要是想见他们,估计得去不同的地方分别见一次,我是怕你觉得麻烦,不然等我们两个都没那么忙了再说吧。」 看,这就是叶陶。 不着痕迹地拒绝了他的要求,还能通过调侃的形式给了他台阶下。 斐之远勉强笑了下,应道:「也成,再看吧。」 为了转移话题,他继续说:「有空吗?帮我看点东西?《髮廊》这个片月底试镜,我想跟你聊聊人物。」 「好啊。」 「走吧,去我书房。」 那只温暖的,还带着湿润水汽的手拉着叶陶的,进了书房。 书房不算很大,两面柜子,一张书桌和一张小憩用的沙发,叶陶一进来,就看到书桌上摊着她给斐之远的剧本,剧本旁边还放了本笔记,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斐之远让她坐在书桌上,自己拿起笔记本和笔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沙发上,翻开新的一页,头也不抬地就问叶陶:「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这个剧本的灵感跟你第一部片子有关吗?」 叶陶打边打量着他书架上的书,边说:「有。你可以理解为这个剧本是我当年拍《城中村髮廊》的时候,所见所闻的一个切片,而基于这个切片,我补充了一些比较诗意的内容。」 《认识电影》、《雕刻时光》、《故事》.....好像大部分的书籍跟斐之远的本职工作沾点边,但不多。 「我以为你平时会看点像《演员的自我修养》这类的书籍......但我看你的书单好像更偏向于影像艺术?」 斐之远这才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书架。他眼里有一丝痛色一掠而过,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以前大学专业是编导,所以有看这些书的习惯。」 他这话让叶陶一愣。 所以......他原本应该是去当编剧或者当导演的。 「那我的片子和剧本拿到你的面前,岂不是献丑了?」叶陶勾唇一笑。 「哪有,我学的专业知识早就在毕业之前都还给老师了,我一个学院派出来,还没干这一行的人比不过你们这些实践派。」 斐之远拿着笔在笔记本上留了几个字,继续问:「这个剧本表面是讲了一个洗头小哥和富家女的邂逅,但最终发现大部分的感情都只存在于那个洗头小哥的幻想里,给我感觉更像是讲阶级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我有理解错吗?」 「你理解挺到位的。不过我个人觉得对这个片子的理解可以更加多元化一点,因为一开始我们就没打算拍一条逻辑性很严密的商业片。」 「明白。」斐之远快速地记下几个关键词,抬头看向叶陶,说,「说起来这个剧本.....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叶陶带着疑问看向斐之远,只见他的唇角往上轻轻提起,浅色的眼里盪着他特有的温柔笑意。 「我想我应该是在那个你第一部片子拍的那所髮廊门口见过你的,不过你那会应该没注意到我。」 叶陶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词:「嗯?」 「七年前的夏天,那时候我在附近的电商园区拍一个男装平面,拍摄结束后我路过你拍摄的髮廊,恰巧目睹了一场争执。你的拍摄对象,也是就洗头女小丽,遇到一个不给钱的嫖客,两个人在大街上起了争执,嫖客叫来好几个???帮手。髮廊里的几个女生被欺负得不敢出声,然后你.......」 叶陶想起来了。 她记得当时候放下了摄像机,在街边的大排档桌子上抄起一个酒瓶,当着那群找茬的男人的面把酒瓶往墙上一砸,敲碎了,拿着那个敲碎的瓶尖儿对准了那群男的,冷声说:「你们再敢上来试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叶陶轻轻吐出一口气,「当时候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完全不知道要是真起冲突了会有什么后果,幸好后来有警察过来调解。」 「我报的警。」斐之远轻声说,他看着叶陶,目光柔和,「那时候我就在想,可不能让这个脾气暴烈的姑娘真的得罪这群男的,因为怕你后面遭报復,所以多管了这一遭闲事。」 「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当年的样子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原来我跟你在之前就以这样的形式认识了。」叶陶捂着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有点丢脸。」 谁知道斐之远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丢脸吗?我怎么觉得蓬遥青年电影节叶导强吻我的事情更丢脸......」 「好了闭嘴吧请我们都忘掉这件尴尬的事情好吗!」叶陶恼羞成怒,脸颊浮起来阵阵红晕。 斐之远见她这样,咳了下,转移话题,问:「还没问过你,后来小丽怎么了?」 「那个髮廊被当作扫黄窝点给扫了,她回老家去了,现在据说是在村里做直播带货,偶尔还是会跟我发几条信息说说近况。」 斐之远轻轻笑了下:「那很好。」 叶陶指了指他的笔记本:「那个,给我。」 斐之远依言照做。 她在翻了一遍斐之远的笔记,用不同颜色的笔给他做了些标註,再还给他,「加了点从编剧角度的理解,希望对你有用。」 紧接着,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累了。」 斐之远放下笔记本,「我去给你拿衣服。」 「等等。」叶陶拽住他的手,望进他的眼底,倏然一笑:「谢谢你,为当年的事情。」 斐之远捏了捏她微凉的手指,随即放开,去卧室里给她找来一套家居服。 叶陶去洗了个热水澡。 连日紧绷的身心都在温暖的热水里全然放松,消退的困意重新席捲而来,她本来还想看看手机,把白天没回的几条商务信息都回了,谁想到斐之远却一手拿走了她的手机扔到客厅,把她直接捞进了卧室。 斐之远的衣服有些偏大,穿在叶陶身上松松垮垮的,挡不住任何春光。他看到她露出来的白皙脖颈,喉咙一动,却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动作,抄起松软的被子往叶陶身上一裹,说:「你今天很累了,先睡吧。」 也是。 被同事誉为工作狂的叶导头一次生出了「先睡觉吧有什么工作明天再说」的想法,在松软的被子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迷迷煳煳中,她感到身边的床微微凹陷下去,紧接着,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上了她的额头。 斐之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睡吧,晚安。」 她终于才肯安心睡去。 十六:选角会 短暂的相聚后,第二日,叶陶转身就返回了北河的工厂内,这一呆,就在厂里呆到了月底拍摄结束。 于是叶陶跟着老何他们住了小半个月的厂房。 休息的间隙,拍摄对象之一,年仅 16 岁的黄丰找拍摄团队抽菸,老何干脆架起了摄像机放一旁录着,把黄丰跟他们抽菸说话的画面一併录了进去——反正不是什么官方的片子,他们工作室的人也不搞学院派「直接电影」和「真实电影」那套说辞,一切按照最野蛮的方式来。 黄丰坐在一楼车间到二楼办公室的楼梯之间,叶陶和老何分别坐在他身侧,16 岁的小孩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包双喜软经典,分出两根给叶陶和老何,露出满口黄牙一笑:「听说你们走了,特意买的好烟,尝尝。」 叶陶垂眸看了眼那红色的盒子。 其实叶陶抽二十几一包的万宝路,老何抽的则是更贵的黄鹤楼,眼前这包软经典在他们那实属算不上是什么好烟。 老何毫不客气地叼走一根,「你叶姐最近戒菸,不抽。」 叶陶翻了个白眼,从少年手里拿走剩余的那根红双喜,「戒个屁。」 三个人坐在楼梯上吞云吐雾,黄丰眯着眼睛,装模做样地发表了一番评论:「戒菸就跟戒撸一样,都是说说而已。」 老何跟拍的黄丰的时间最长,抬手就给了他一逼兜:「再说多一句这些话,老子把你嘴给撕烂。」 黄丰谁都不服,唯独服这个老何。没别的,就冲着老何拉关系帮他找到了个愿意资助自己继续读书的企业家,就算老何说天大的歪理,他都得捏着鼻子认可。 「今年暑假一过,就该入学了吧?」叶陶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问。 黄丰慌忙不迭的点头,「我最近晚班下班了都回宿舍温书呢,没乱跑。」 「嗯。」叶陶见他手里还捏着那包烟,伸手抢走,用烟盒底敲了下他的头,「得戒菸了,还有,开学之前这头五颜六色的毛给我染回去,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重新读书的机会,别把外面流里流气的习性带回学校里。」 黄丰刚想张嘴反驳,却想到老何是自己的恩人,叶陶是恩人的上司,当场就不敢造次了,只得乖乖地答应,一副任由人揉捏的小媳妇样子。 一根烟的功夫结束,厂里上班的铃声响了,黄丰转头跟他们俩打了声招唿,小步下了楼梯跑回车间里工作了。 老何的摄影机还架在他们身后。 「这孩子挺好,听劝。」他从叶陶手里拿过那包烟,又叼了一根,含煳不清地说,「我也就看他这点好,所以托人找了关系继续资助他读书。换成是别个,哎,个个都说读书还不如在厂里挣钱好,天天下了班就搁宿舍里打电子游戏,抽菸撸管,能有什么未来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叶陶抽完最后一口烟,把菸头按在地上碾灭。 劣质菸草的味道很沖,呛得她嗓子发痒,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老何从地上抄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意有所指地说:「哎叶导,瞧您,抽不惯这烟,拒绝就好了呀。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儿......这不是糟践自己身体么?」 叶陶拧开矿泉水,往喉咙里灌了两三口,才把喉咙里的痒意压下。 她假装没有听到老何的劝告,说:「资金的事情我想好办法了,拍完这个阶段,你们照常筹备下一个阶段吧。我接下来要跟一段时间《髮廊》的选角会和剧本会,还有藏北的剪辑,过个两个月左右吧,我们去曲靖,把曲靖的拍完,抓一抓剪辑的时间,还能赶上年底前的西京国际纪录片节。」 老何缓缓吐出一口烟,望着叶陶半晌,轻哼了声,「要不是我家有钱,摊上你这么个固执的导演,我估计也不想干这一行了。」 叶陶面无表情地同他对视,慢慢地说:「你托我从海外朋友手里淘的老哈苏。」 老何立马像被捏住后颈皮肉的猫,一个五大三粗的北方汉子嘤了一声,「我错了叶导,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以下犯上吧。」 北河的拍摄结束后,叶陶就无缝衔接了《髮廊》的选角会。 选角会定在西京一个酒店会议室内,持续两天半,第一天第二天选男女主,剩下来是筛选配角。 《髮廊》的导演陈十三是业内另外一个有头有脸纪录片导演,跟叶陶这种没什么大众粉丝的导演不同的是,他因为前两年的一些小意外,在网络上攒了一大批粉丝,年纪轻轻,混成了个电影领域的腰部 kol。 至于是什么意外......简而言之就是陈导跟自己同性恋人的关系不小心被曝光了,结果因为两个人长达七年的的爱情故事以及夫夫的高颜值,网友表示磕到了,纷纷关注了陈导的个人社交帐号。 于是陈导发现曝光量的增加有助于自己片子的关注度增加,顺带着能让更多的人关注到他拍摄的群体,当下就给工作室招了两个运营,开始做起了个人号,推送些自己的片子、发一些电影的点评,偶尔暗戳戳撒一把狗粮满足观众嗑 cp 的心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攒了笔启动资金,从纪录片创作转向了文艺片创作。 选角会开始之前,陈十三跟几个制片人和投资人坐前边,叶陶则坐在他后面那一排,翻阅着今天会来面试的演员材料。 翻完了,她给陈十三发了条消息:「投资方没有作妖吧?应该没给我们塞什么内定人选?」 陈十三回覆:「资金大头是我出的,他们最多也就推两三个小流量过来露个脸,话事权还是在我这边。」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我觉得你推荐的那位从外形来说比较合适,具体表现要看试镜。」 叶陶大言不???惭地回覆:「他可以的,我帮你提前试过了。」 陈十三:「?」 叶陶翻到斐之远的简歷,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好像有小半月时间没见了吧?她心想,然后看了眼手机消息。 刚好斐之远给她发了消息:「我到了,试镜完要一起吃饭吗?」 她回了个「好」字。 《髮廊》作为一部没有那么叫好的文艺片,来试镜的演员除了那几个有颜值没演技的花拳绣腿外,其他大部分都是外形条件一般,但演技都还行的素人演员。 大半天过去了,愣是没几个人能入得了前面一排投资、制片人和陈导眼的人。 也不怪他们,本来这个剧本对男主的要求就很高,这个洗头小哥既要带点忧郁文艺气质,但又不能太多:多一分叫文艺青年,不接地气,少一分叫青春疼痛文学,过于狗血。 用叶陶作为编剧的话来说,这是一种接地气的文艺气。 所以这事儿得怪叶陶。 叶陶看了大半天,被折磨得双目无神,有气无力地跟前边的陈十三说:「陈导,你要不自己上算了......也就你那张脸能抗得住大荧幕的镜头,还能给出些乡土的忧郁气质。」 斐之远就在此刻出现的。 这位外貌气质俱佳的青年演员一出现,让前排的投资人和制片人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坐直了身体,宛如看到新鲜骨肉的饿狼那样,双眼放光地盯着他。 难为斐之远顶着十几双放光的眼睛,还能淡定地做完基础的自我介绍,然后开始表演选段。 他的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后座的叶陶,然后开始入戏。 他抬了张椅子坐下,无实物表演了一段给客人洗头的戏份。 坐下来那一刻,叶陶感到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他的袖子潦草的挽到小臂以上的位置,嵴背和肩膀微微弓着,垂下头来,好像他的面前真的坐着一个客人,他的手沾满泡沫,在客人的头部揉捏着,动作标准,偶尔低声问一句「水温合适吗」、「这个力度可以吗」诸如此类的问题。 就好像他真的在髮廊当过洗头小哥似的。 叶陶一直觉得气质是个很玄学的东西,就在上一轮的选角中,这个制片人觉得某个演员有「忧郁气」,而另外一个制片人则觉得分明是「丧气」,他们这群人很难有个统一的意见。 而这种持续了一天的分歧在斐之远这里被打破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27页 她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却没想到迷迷煳煳中按到了外放键,房产经纪人甜美的声音就随着外放听筒迴荡在密闭的车厢内:「叶小姐下午好呀,您上次托我放的盘已经有人过来想约时间看房了,您这边是需要回来一趟么,还是我这边全权给您代理......」 叶陶吓得瞬间清醒。 车子刚好在红绿灯前停下来,斐之远倏然转眼看她。 叶陶手忙脚乱地按掉外放键,把手机拿到耳边,胡乱地应付着:「哦,哦,那个你帮我全权代理就行,我这里还有点事,后面再跟你联繫.....」 然后三除两下挂掉了电话,悄悄抬眼观察了下斐之远的神色。 斐之远表情如常,面前的红灯转为绿灯,他松开手剎,继续往前开车,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最近缺钱?」 叶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不完全是。」 「为什么要卖楼?」 「早些年在老家买的一套房子,我寻思着短期内不回去了,所以打算卖掉???,还贷的压力少点,还能有一笔现金能挪一部分出来先,垫一下近期工作室片子的拍摄。」 「那其实还是缺钱。」 叶陶沉默了下,含含煳煳地应了。 斐之远抿了下唇,「钱不够用,可以跟我说。」 他声音放轻了些:「就当......我借你的。」 「你是男朋友,又不是 atm,钱的办法我自己能解决。」叶陶无奈地笑道。 「我是你男朋友,但你连让我请你吃一顿饭的机会都不给我。」或许是这些日子他跟叶陶的相处,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叶陶给自己画的那个圈里,连他都被排除在圈外,斐之远的声音冷硬了点,还夹杂着一丝恼火,「你见过这样谈恋爱的情侣吗,叶陶?」 然而他忽略了叶陶是个掌控欲强,且边界感极重的人。 这样的人通常不容许别人对自己在生活上的决策指手画脚。 「那我要怎样?开口跟你说宝贝我最近缺钱你能不能给我打个十来万解下燃眉之急?以此来印证你是我男朋友这个身份的重要性吗?」 斐之远的声音冷下来,叶陶比他更冷。 「你应该知道我跟你之间阶级的差距,我当然知道这点钱对你来说是小数目,给了就给了。」 叶陶忽然顿了下,她深唿吸几口气,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语气稍微缓和些许,「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在我们这段感情里混杂了太多别的利益纠葛。」 斐之远面无表情地把着方向盘:「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想欠我的呗。」 不然呢?欠你十几二十万,跟被包养有什么区别? 给了台阶还不下,叶陶刚被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已到达目的地——」 手机导航的声音打消了两人之间的渐浓的火药味。 斐之远停好车,揉了揉眉心,低声跟叶陶说:「抱歉,刚刚是我语气太重了,先下车吃饭吧。」 叶陶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下了车。 明明刚才还缠着他索吻,现在却看都不肯多看他一眼,斐之远的内心堵得慌,却别无他法,只好跟着下车。 ??十八:黑通稿 「叶陶,我只是想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一些支持。」 叶陶夹三文鱼的筷子在半空中一顿,她抬头,对上斐之远的视线。 「我知道。」叶陶放下筷子,双臂在桌上交叠,嘆了口气,「但这不是我能接受的方式,起码目前不可以。或者换句话说,斐之远,我们在彼此遇见之前,其实都已经有过一定的生活阅歷了,不是么?事业上的困难,生活上的困难也好,我的应对经验都是在遇见你之前就已经积累了的,我有我自己的形式,你不能够一上来就要求我去改变。」 「叶陶,」斐之远低低地喊着她的名字,「我有时候觉得,我是在拿着一把小铲子,一点一点地想要挖开你的心门。」 叶陶一愣,反问:「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你是不是没有想过跟我有以后。」斐之远看着她,平静地说。 叶陶下意识地迴避了他的目光,她的手伸进自己卫衣的兜里,想要去摸烟,却摸了个空。 她有点恍惚。 斐之远的这句话,让她一下子就回到了三年多以前,跟前任分手的场景。 那时她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外地,回来的时候,前任约她去他们常去的饭店见面。他抽了很多烟,说话的时候,嗓音都是哑的。 他跟斐之远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叶陶,老实说,你是不是没有想过跟我有以后?」 她也是同样的回答,「我们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我曾经以为这样很好,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在这段关系里很幸福.....但,」前任拿出来一盒药,「这是你不小心落在我家的。」 那是瓶安眠药。 「我跟你在一起四年,却从来没发现你需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他的眼睛有悲伤、懊恼、还有自责,「你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是因为不信任我吗?」 「你的悲伤,难过,失落,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你藏得很好,好到我以为你是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却没想到……」 叶陶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什么话。 怎么跟他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说她一直都觉得活着没意思,说她的共情能力很低,说她无法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还是说她本来对爱情、对友情乃至亲情这些类关系天然有种不信任感? 但对面的人从小衣食无忧,长在一帆风顺的环境里,怎么可能理解呢? 她的目光落在那瓶药半晌,最终吐出了几个字,「不然,我们分手吧。」 叶陶垂眸,看着面前碟子青色的陶瓷纹路,语气很平静地回应斐之远:「我以为你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你并没有问我太多过去的经歷还有未来的打算。」 斐之远有些自嘲地说:「你是不是还觉得,反正我是个圈内人,睡一下,谈个恋爱也不吃亏。反正大家都说,当明星的,本来私生活就很混乱,露水情缘而已。」 「斐之远,」叶陶打断了他,「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不是什么露水情缘,而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你跟我在对创作的追求上,某种程度是相似的,不然你不会接受我的剧本。」 「你既然连这个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知道,我之所以不问你的过去和未来,是因为怕触碰到了你的边界,怕你觉得我在冒犯你的界限。」斐之远不怒反笑,「叶陶,我要是从第一天就问你愿不愿意就这样跟我一起过,你能不逃吗?还能跟我谈那么多天的恋爱吗?」 叶陶沉默。 斐之远的语气柔和了些,他往前倾,想靠近一些叶陶:「叶陶,我知道你心里有伤。」 「斐之远,你不是心理医生,这不是你的职责。」叶陶抬眼看他,嘆了口气。 斐之远没有说话,就这样跟她静静地对视着。 然后,一阵急促的铃响打破了两人互相对峙的气氛。 斐之远看了眼手机,叶陶别过脸去,低声说:「我上个洗手间。」 她离开座位,恰到好处给他听电话和缓冲的时间。 斐之远拿起电话听了,沈清急促的声音响起:「你现在在哪?」 斐之远从他焦急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不对劲,皱眉,问:「怎么了?」 「你上热搜,火了!」然而,望斐成龙的沈经纪人兼助理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事儿感到开心,反而还有点咬牙切齿,「跟你竞争《髮廊》角色的某个流量龟孙,买了黑你的通稿,你现在被顶上热搜了!」 「你现在哪?赶紧回来,哦不,别回你那家,怕有狗仔。你直接来我这,我现在正在联繫公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准备帮你出澄清通告,删黑通稿,再晚点你的商务和代言以及所有的甲方爸爸都要找你解约和索赔了,所以现在,无论你现在在哪个山旮旯里,立刻马上来我这跟我同步信息!」 沈清挂掉了电话。 此时,叶陶正好从洗手间回来。 斐之远下意识地看了下她的神色,见她并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你有事?」叶陶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安,问。 「哦......沈清那边有点事,但不急,我们先聊......」 「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叫个车就行。」不知道为什么,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叶陶的态度变了,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硬,「你直接回去吧。」 斐之远还想继续努力一下,没想到沈清那边又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他毫不犹豫地挂掉。 「我们的事,过两天再说,我需要一个人想一下。」叶陶的语气不容置疑。 斐之远的手机再度响起。 叶陶拍拍他的手:「开车注意安全。」 斐之远略微思索了一下,拿起衣服起身,准备离开,先处理要紧的事情。 「那你等我消息,我忙完了回头找你。」 「好,你忙完了随时联繫我。」叶陶点点头, 斐之远站在那儿不动,他犹豫了片刻,倏然转过身来,弯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叶陶,我知道你。」 然后他抓起不断震动的电话,迈着匆匆忙忙的脚步离开包厢。 那个吻的触感还停留在她的头髮上,叶陶愣了许久,面前的菜品一口没动。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回过神,打开手机锁屏,手机的页面停留在《髮廊》剧组内部群里的消息——是她刚刚在洗手间就看到的。 有投资人发了好几个热搜截图,娱乐榜上 top3 就是#耽改煳星 老赖之子#。 叶陶打开通讯录,打了个电话。 「喂,啊湘吗,嗯是我,热搜你看了吗,我这还有几个料,你要不要跟我们前同事联繫一下,问一下他们有没有跟目前的热搜.....嗯嗯,就是那个叫斐之远的。」她把玩着面前的杯子,不紧不慢的,「要没有???跟的话,我这儿有新鲜的料,说不定能让他们踩着现在的热度上去。」 「好,我给个地址你,你现在过来,我们晚点联繫。」 叶陶挂掉电话,发了个定位过去。 ??十九:上热搜 斐之远把热搜的词条看完。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转头问沈清。 「别人可能麻烦点,但你现在确实是清清白白的,做个澄清说明,讲清楚债务已经偿还完毕,你的父母被列为失信人一事纯属子虚乌有,然后给这几个带头造谣的帐号发律师函,紧接着找你的后援团.....不好意思你没有粉丝后援团,然后就是买些水号控评就够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沈清说得一气呵成,就好像他已经操作了很多回似的。 「......」 斐之远看着反覆被沈清刷新的 x 博页面,见到自己微博主页源源不断涌进来留言的帐号,忽然感觉有点荒谬可笑——这次热搜带来短短几个小时内加起来的流量,竟然还不如过去半年多。 「斐之远?」沈清皱着眉头问他,「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发个澄清通告就行,后面的事情就算了,我看热度都下去了。」 「你——」沈清倏然转眼看向他。 斐之远看他那个样子又要炸毛了,沈清这人一旦炸毛,唠叨的话能够淹死斐之远,于是他先下手为强,堵住了沈清的话头:「没必要花请律师和买水军那个钱,只要我足够煳,这些流言蜚语就追不上我。」 「你以为我是为了给你清理什么负面评论才花这个钱吗?营销懂吗,你要是趁现在发公告发律师函你就能第二次被顶上热搜的机会!黑红也是红你懂吗!」 斐之远皱眉,冷声说:「别搞这套虚的。」 「不搞虚的你哪来的流量和数据!」沈清的声音高了一度,「你以为自己那些商务和代言怎么来的?就你一副假清高的样子就能拿下来?还不是需要靠我辛辛苦苦给你刷数据引流刷出来的?你现在接了部文艺片你就开始假清高了?斐之远,你不是待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了,社会的规则,圈里的规则你能不能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 平时装得再彬彬有礼,怎么谦和都好,毕竟斐之远从小就是被优渥的家境泡出来的,即使后来被家里破产的事情折腾了一番,可骨子里到底有自己的骄傲和自负,听到沈清这样说,他当即冷笑出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叫规则吗?沈清,你他妈在读大学的时候,老子就已经跟我老子在生意场上,跟家产几十亿的人精推杯换盏了!」 喘了口气,他又接着说:「你以为老子看得起这个破圈子?个个光鲜亮丽,人模狗样,镜头前装得跟什么似的,兄弟情深闺蜜情深,镜头后恨不得把对方捅死,把对边的商务和资源居为己有,手段比生意场还脏上不少,我他妈是不想跟这群傻逼混一起!也不想把自己变成傻逼!」 沈清忍无可忍,当即摔了电脑站起来,指着斐之远吼:「那你他妈进什么圈!这么有种这么清高你他妈不要演戏啊!当什么演员?滚回你家做生意啊斐大少爷!」 「因为我已经丧失了一次追求梦想的机会!我不想连演戏这件算得上是职业的事情的都搞砸!」 斐之远这一声怒吼震得沈清都静默了。 沈清忽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松开了衬衫的头两粒扣子,紧接着松开袖子,草草将袖子挽了几道。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沈清倏然快速上前几步,左手揪住斐之远,右手勐地照着斐之远的脸就给他来了一拳! 这一拳直接让斐之远后退了几步,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沈清冷冷地看着斐之远,说:「作为你的兄弟,我很佩服你的坚持。但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头一次感到自己在你的身上看不到自己职业生涯有任何高光。」 紧接着,他狠狠朝斐之远呸了一口:「你自个儿撤热搜买水军去吧!这个破经纪人,老子不干了!」 说完,沈清抄起自己摔在地上的电脑,想推门离开,却想起来这是他的家,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家门沖斐之远吼道:「滚出老子家!」 斐之远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沈清的家,成为歷史上第一个被经纪人挥了一拳,还被扫地出门的「明星」。 真狼狈啊。 斐之远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站在大街上的时候这样想。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人群里,有刚下班的白领,低头看着手机,马不停蹄地回復着工作群的消息;有接孩子放学的父母,孩子牵着父母的手,兴高采烈给他们分享今天在学校里遇到的趣事;有饭后散步的中年夫妻,他们手挽着手,亲密无间地享受着晚风吹拂。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几乎没人注意到他。 斐之远摘下口罩,轻轻吐出一口气。 网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热搜,论坛里的粉丝撕逼、互掐......看似声势浩大,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可实际上,这些事情离真实的生活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这大街上,根本没几个人注意到他是什么公众人物,每个人都为自己的世界奔忙,明星的那些私生活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今天一个瓜,明天另一个瓜,今天这个塌房,明天那个塌方,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事儿,根本没什么新鲜的。 也就只有沈清那傻逼才整天抱着手机不放,拿这些事儿当一回事。 斐之远的手机响了,他垂头,看了眼手机,眉尖微微一动,按下了接听键。 「喂,儿子?在忙吗?」电话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没在忙。妈,怎么了?」 「哦没......我们就是看到了热搜,想来问问你怎么一回事,你还好吧?」 「哎,能有什么,冷一冷,有新的热搜上来,过去了就没事了。你和爸那边没什么奇怪的人来骚扰你们吧?」 「我们能有啥?」郑女士轻哼一声,颇为不屑,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子:「我跟你爹都不听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话,你别担心我们,咱们家欠债那几年我们挨的骂和受的白眼还少吗?我跟你爹心理承受能力可强着,就是担心你,怕你工作压力太大,又出了这档子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斐之远失笑:「妈,我没事儿。您不是从小说我缺心眼儿吗,还担心这个干嘛?」 「那行,我跟你爸就放心了。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哦,你爸知道这个消息,气得差点高血压,说你这么瓷实的一个娃,哪能这样被泼脏水,心疼得不行......」 嗯?心疼得不行? 斐之远脑海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摸了摸下巴,眼睛微微眯起:有了。 「哎,妈,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先不说了,晚些再聊。」 「哦,哎,那你自己多保重啊。」 「儿啊,有缺钱尽管跟你爹说哈!咱家不缺生活上那点钱,你好好拍戏,拍自己喜欢的戏!」 斐老爸的声音传来,令斐之远笑了笑,说:「好,知道了,我先挂了。」 郑女士从斐老爸手里抢过手机,说:「诶等等......你之前说你交了女朋友,记得抽空带给我们看看啊!」 「等她忙完了一定。先不说了,我真有事,拜拜。」 「嗯嗯拜拜。」 斐之远挂掉电话,紧接着打了个电话给叶陶。 电话拨出去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 手机提示音响了三声后,叶陶终于接了:「餵?」 「你在哪?」 斐之远压低了声音,慢吞吞地说——这样的方式说话,让他听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果然,叶陶的唿吸声一滞,轻声问:「我在家,你在外面?」 斐之远故意不说话几秒,憋着气,随即嗯了一声。 停了一下,他又说:「热搜你看了吗?」 叶陶沉默了下,才说:「看了。」 斐之远伸手碰了碰自己被沈清揍的地方,那地方传来一股尖锐的痛意,却让他满意极了:痛到这种程度,叶陶应该一眼就能看到有淤青。 「斐之远?叶陶那边见他不说话,又唤了声。 斐之远应声,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嗯。」 叶陶试探性问:「你要回家吗?或者你来我家?」 鱼儿上钩了。 斐之远勾唇一笑,可表面还是遵循着惜字如金的表演法则,吐出两个字:「等我。」 然后他挂掉了电话,重新带上口罩,抬手在路边随便截了台的士,兴沖沖地就往叶陶家里去了。 ??二十:你喜欢我 斐之远来敲门的时候,叶陶刚热好牛奶。 她就这样拿了那杯热牛奶去给斐之远开门,一开门,真真切切地受了惊——斐之远头髮凌乱地搭在额头上,右脸肿着,隐约带着淤青,没多少明星的意气风发,倒更像是只无家可???归的狗狗。 叶陶伸手碰了碰他的脸,皱眉:「怎么搞的?」 斐之远浅浅抽了口气,却没躲开,他迈开腿进来,顺带着关上房门,说:「被我那脾气暴躁的经纪人揍的。」 叶陶嘆了口气,把热牛奶往他手里一塞,说:「我去给你拿点冰,去沙发上坐着。」 斐之远美滋滋地拿着牛奶往沙发上一坐,紧跟着,叶陶拿着个毛巾裹上冰块也过来了。 「你经纪人就不怕把你给打毁容了,从此以后没法靠你脸挣钱吃饭了?」 叶陶的手劲算不上轻柔,看得出来她不常做这种事。 斐之远感受到冰凉的触感在自己脸上滑动,有几分不太自然地撇开目光,说:「他说他不干了。」 才怪。 他可太了解沈清这个白羊座的性格了,等人自己气消了,又会别别扭扭地给他擦屁股了。 兄弟俩从小就是穿开裆裤的交情,要沈经纪人真的那样功利心,老早扔下斐之远靠着自己金牌经纪的简歷进大公司了,哪还轮得到斐之远跟他瞎闹? 但这话他可没有跟叶陶说。 果然,叶陶眼里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道:「我好像没看到你们做公关,微博上也只有一些自来水粉丝帮你澄清,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情起冲突了?」 「嗯,他太在意网友的评论了。但热搜这件事情,一天能换十几轮,特别还是娱乐圈的热搜,谁会在意啊。」斐之远满不在乎地说。 「......」 斐之远抬眼去看她:「你在意吗?」 叶陶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接着把毛巾往他脸上按,说:「我在不在意对你的事业又没有影响。」 斐之远轻笑一声,别过头去,躲开叶陶的毛巾,「不愧是叶导,惜字如金。」 叶陶皱眉:「你跟我置气什么?」 斐之远不语。 冰块敷了下脸后,斐之远面部的肿胀消了一大半,但红痕依然隐约可见,他抿着唇,下巴绷着个倔强的弧度。 叶陶嘆了口气,先让了一步,「我相信自己对你的判断,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紧绷的唇角这才松了松,斐之远从叶陶手里拿走毛巾,自己给自己敷冰,低垂着头,不说话。 叶陶看他这个样子,笑了笑,伸手抓了把斐之远凌乱的头髮:「别担心,热搜的事情不会给你造成太大影响。」 斐之远懒懒地抬起眼皮,说:「我要是煳成咸鱼了,叶导那剧组还收留我吗?」 「收收收,不仅收,我们还会趁火打劫,压你的片酬。」 「这就过分了啊。」 斐之远放下毛巾,刚要伸手搂住叶陶,他的手机却不争气地响了。 「先听电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叶陶颔首,拿起桌上喝完牛奶的杯子,转身走进厨房。 斐之远拿起电话一看,是沈清的。 这货气消得这么快?他暗自疑惑着,听了电话:「怎么了?」 沈清的声音别别扭扭的:「你给花钱买通稿了?」 「什么?」斐之远被他这句话搞得一头雾水。 「现在夸你的通稿被顶上热搜了啊。」沈清见他好像并不知情,开始莫名其妙了,「还是指名道姓那种,夸你是个低调有实力的演员,爆火以后还能沉下心半年认真选本,在《苍穹》这部纪录片里跟教授对谈能言之有物,还低成本,几乎零片酬出演新锐导演的文艺片,支持新锐导演创作.......」 「什么啊......」斐之远拿开听筒,然后退出去看了眼热搜,没想到还真是如沈清说的那样,短短半个小时内,舆论形势就反转了,他重新把电话贴回耳边,说,「可是我没花钱买通稿啊,再说了,这么短的时间,我找谁写?」 「也是.....见了鬼了。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沈清挂了他的电话。 叶陶从厨房走出来,在衣柜摸出一套衣服,然后扔给斐之远,「去洗个澡吧。」 斐之远看了眼衣服,发现是套男装,怀疑道:「不是你前任的吧?」 「我没有留前任东西的习惯,那是我自己买的,几十块的地摊货,爱穿不穿。」叶陶淡淡看了他一眼,「男装码大,当睡衣穿舒服。」 跟叶陶在一起,斐之远被迫跟着降级消费——简直是空有富二代的心,却没有富二代的命。 然而这位前富二代好像还挺乐在其中,连忙应道:「穿穿穿,当然穿!」 于是他一手抓着衣服,一手抓着手机,钻进了小小的淋浴间里。 某种程度上,沈清的工作狂属性跟叶陶不相上下——他们都不把人的休息时间当休息时间,不过叶陶是不把自己的休息时间当回事,而沈清则是不把斐之远的休息时间当回事。 正当斐之远赤身裸体拿着花洒冲掉身上泡沫的时候,沈清那催命的铃声又来了。 斐之远深唿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沈清这货刚因为生气揍了他一拳,他切记不可再得罪沈清,免得对方真撂担子不干。 他调整了下状态,关掉花洒,随便围了条浴巾在腰间,拿起电话听了。 「喂,查到了吗,哪位大冤种帮我擦的屁股啊?」斐之远随口就问。 沈清沉默了下,「写通稿的人是尖果娱乐的,下边的营销号也是他们铺排的。我打了个电话问了下在尖果内部工作的朋友,他说料是他们前同事提供的,叫杜湘。」 斐之远想了下,「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不认识没关系,有人认识。」 「谁?」 「通稿的材料是谁提供的很显而易见啊斐之远,这你都猜不出来?谁能知道你既参加了纪录片《苍穹》,又参加了文艺片《髮廊》的拍摄呢?」 斐之远一时之间脑子还没拐过弯:「不就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妈。」沈清嗤笑一声,「杜湘在离职前有个直属上司,是尖果娱乐的前宣传总监,叫叶陶,就是你现任女友。」 斐之远愣了下。 「可以啊斐之远,都搭上金主了,不然我这经纪人位置外包给叶导算了,人家可比我有资源多了......」 斐之远挂掉了他的电话,沈清因余怒未消而对发出他的嘲讽顿时消失不见。 他匆匆忙忙地套上衣服,唰地一声拉开了浴室的门。 静谧的房间内,叶陶盘膝坐在床上,膝盖上架着一台手提电脑,她噼里啪啦地打着字,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斐之远汲拉着拖鞋,走到床边坐下,然后顺势一趟,拱了几下,凑到了叶陶身边。 他愣是用头挤开了叶陶黏在手提电脑上的视线,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颈间的芬芳。 「你干什么,头髮还没干呢。」叶陶把电脑放一边,伸出手来推他的头,结果发现斐之远太沉了,根本推不动。 「叶陶,你就是很喜欢我。」斐之远闷闷的声音传来,「要不然你也不会给前同事放料帮我洗黑通稿。」 叶陶的手蓦然一僵。 她的手轻轻搭在斐之远的头髮上,有一搭没一搭顺着他那头乱糟糟的毛,说:「是吗?我就是觉得不仅可以卖前同事一个人情,还能蹭一下你的热度,帮我两部片子做个预热......」 斐之远堵住了她的嘴巴,不想听她狡辩。 吻毕,他不轻不重地在她下唇咬了一口。 「不吵架了好不好,你拿我当床伴也好,情侣也好,我都依你。」 叶陶知他是说玩笑话,忍俊不禁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你要注意下。」 「什么?」斐之远抬眼看她。 「通稿里写了呀,」叶陶弯了下眼睛,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髮廊》的片子,说了你是低成本,甚至零片酬出演哦。」 斐之远:? 他又被白嫖了! ??二十一:熬大夜 网上风风雨雨,沈清那边一个接着一个的採访邀约和商务都快爆炸了,而斐之远那边岁月静好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叶陶收拾了几件衣服打包进行囊,拎着还想继续在她家赖着的斐之远扔出了家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斐之远给她按下电梯门,抱怨道:「这才回来多久,又要出去了?」 「叶导忙,叶导也很无奈啊。」叶陶摊手,无辜地耸耸肩。 电梯门开了,斐之远按住电梯,让叶陶先进去,然后自己后进去。 「这次是去哪?」他问。 「就在西京,望晋区,我去跟《苍穹》的剪辑,这几天要出来 a copy 给到平台那边审核。」 斐之远奇怪道:「就隔壁区,通勤时间不超过四十分钟,为什么要收拾衣服过去。」 叶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因为剪辑方团队已经在公司给我准备好了行军床。」 众所周知,影视行业是出了名的卷。 斐之远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注意身体。」 电梯门在他们面前徐徐打开。 叶陶走出去,嘆了口气:「谢谢关心,我会争取在下一次见到你之前不让自己猝死的。」 斐之远在路边给她截了台计程车。 叶陶上了车,从后车窗伸???出半个头,问他:「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好好准备《髮廊》这个剧本,不是快进组了吗?」 叶陶犹豫了下,才说,「尖果娱乐那可能会尝试联繫你,给你个顺水推舟的人情,推一些商务资源,你可以自己看着办。」 她没有说可以接,而是告诉斐之远看着办——就是告诉斐之远,可以不用考虑卖她的面子,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叶陶的沟通方式确实让人感到舒服。 「好。」 然后斐之远回头就把所有的商务推掉了,只留下几个有价值的採访。 而且为了避免沈清发起火来将他另一边的脸打肿,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平层公寓躲懒,每天除了研究剧本就是骚扰叶编剧和陈导演,以至于还没到进组的时间,整个剧组都已经在网络上跟他混了个脸熟。 而叶陶这边,被制片方扣在不见天日的办公楼里盯剪辑,她还没崩溃,剪辑组自己就先崩溃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叶陶出了名的细节控,一集 43 分钟的纪录片,她真的就是一个个镜头检查过去,看看有没有犯基础的错误。 第三天凌晨,最后一集剪了一半后,剪辑师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问叶陶:「叶导,后半夜另外一个剪辑师会来接手,他应该还在路上,没那么快到。您要进里间睡会不?」 叶陶刚想拒绝,话到嘴边,却看已经两天没洗脸,油光满面并且挂满青色胡茬的剪辑师,话绕了个圈,又给吞了回去。 「好,你改完这几个越轴的镜头就回家吧。」 她拍拍剪辑师的肩膀,踩着之前从各大酒店顺走的一次性拖鞋走进了里间。 她踢掉拖鞋,坐在行军床上,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第一条就是斐之远给她发的:「什么时候忙完?」 叶陶看了眼时间,说:「今天下午。」 没想到凌晨这个点了,斐之远还不睡,反而一个电话给她打了过来。 「叶导,行军床睡得舒服吗?」他闷闷的笑声夹杂着电流声,听起来很有磁性。 「还行吧。」叶陶屈起手指敲了敲床板,「没你身上睡着舒服。」 「啧,你撩起来的火,回头可得负责。什么时候能下班,我去接你?」 「去你家还是我家?」 「我家。」 叶陶唔了声,「我直接过来就好,你在家做点吃的吧,我这两天外卖吃得胃有点难受。」 「嗯,想吃什么?」 「鱼。」 「好,那你下班了跟我说声。」 「好,我先休息会,下半夜还得接着熬。」 「晚安。」 挂掉电话后,叶陶顺势躺下,草草望行军床上一躺,扯了条毯子,抓紧时间补了个觉,下半夜准点起来,再度回到剪辑师的旁边的工位上检查剪辑好的片子。 直到天微微亮,最后一集才成片出来。 新来的剪辑师舒了口气,把片子导出来后给叶陶看,自己则在工位上点了根烟。 叶陶检查片子的间隙,抽空瞄了眼他桌上用来纸杯子,杯子里装了半杯的水,水里还漂浮着几个菸头,顺口就问:「不买个菸灰缸?」 「嗨,我就一外包的,不是正式员工,偶尔他们忙不过来就来支援下,所以没必要整个菸灰缸在这。」 叶陶笑了下,「怎么想到做自由职业的?」 剪辑师缓缓吐出一口烟,道:「以前仗着年轻,没日没夜熬过一段时间.....后来体检,查出来三高,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小毛病,就没敢继续在影视公司待了。现在偶尔才接点活儿,挣点生活费,够用就算了。 「没有成家的打算?」 「成什么家呀。」剪辑师把菸头弹进水杯里,橙色的火星子刺啦一声灭了,菸头处缓缓淌出黑色的灰烬,「这夫妻双方啊,还得经济能力相当才能过得下去。我一个外地人在西京,生活费也就够自己用,还没个正经工作的,这个情况谈女朋友这不是给自己、给姑娘添堵么?」 叶陶滑了下滑鼠,继续说,「万一遇上不嫌弃你的呢?」 「现在是不嫌弃,可以后呢?万一人家哪一天还是觉得生活还是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好,而我又没法给她这样的生活,这不是耽误人家么?」 「也是。」叶陶应和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她终于看完了片子,吐出一口浊气,跟剪辑师说:「没问题了,辛苦你们全部导出来给平台那边审核吧,我先下班了。」 「得嘞,辛苦您叶导。"剪辑师连连点头。 叶陶简单收拾完东西,然后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最后把头髮一扎,背这个破背包,就这样慢悠悠地晃下了楼。 她在路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比原来预计的时间早了点,心情这才好了些,步履轻快地往地铁站走去,坐地铁去斐之远的家了。 斐之远因为昨晚太晚睡的缘故,叶陶来按门铃的时候,他才刚醒。 「怎么这么早?」 「进度比预计的快。」叶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死了,我去睡会。」 「也行,我去给你开热水器,你睡醒了就去洗个澡,我等会去买点东西回来做饭,等你睡醒了就可以吃了。」斐之远摸了摸叶陶疲惫的脸,说。 叶陶累得不想动,直接脱下背包扔在玄关上,倒头就往斐之远怀里一埋,「不想动了。」 斐之远猝不及防地连人带心被叶陶这下突然袭击撞了下,飘飘乎不知所以然。 女人身上的菸草味淡淡的钻入他的鼻间,他将叶陶打横抱起,边带她走到自己卧室,边问:「抽菸了?」 「没有,剪辑抽的。」叶陶闭着眼睛,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看她样子确实是累得都要睡着了。 斐之远把她抱到床上,扯了张被子给她盖上,然后拉紧窗帘,最后把空调往上调了两度回到床边。 他在一片昏暗中看着叶陶的睡颜半晌,然后低头在她额上一吻。 「好好睡吧,我在。」 他轻声说。 ??二十二:记录的意义 叶陶这一觉睡到了下午。 她是被饭菜的香气香醒的,于是像只游魂一样,她从床上爬起来,一路被这香气勾引到客厅,看到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后,叶陶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 「饿了?」斐之远把最后一道菜端上,「饿了就过来洗手吃饭吧。」 叶陶看了一眼,简单的三荤一素,不多不少正好是两个人的分量,她拉开椅子坐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斐之远的手艺很好,温热的饭菜落入胃里,连消带打地将叶陶这几日精神上的疲惫统统赶跑了。 叶陶吃得正欢,抬头一看,却发现斐之远的碗几乎没怎么动过,奇怪道:「你不吃吗?」 「为了让自己的身材和形象在荧幕上和叶导面前都保持竞争力,我一直处于节食状态。」斐之远给叶陶加了块肉,「所以请叶导敞开了吃,因为这些菜都是给你准备的。」 「你们也不容易.....又是节食又是跑健身房的。」叶陶感嘆道,说完,又往嘴里扒了口饭。 斐之远看见叶陶把嘴巴塞得鼓鼓的,吃得好像很香,跟今早看到的那个脸色苍白,眼里皆是遮不住的疲惫的女子相去甚远。 原来哄她开心,仅仅只需要一顿简单的饭。 一顿饭毕,叶陶薅起袖子,想要收拾碗筷,却被斐之远制止了:「热水给你放好了,先去洗个澡吧。」 叶陶低头一闻,闻到自己身上还带着烟味,略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好。 天光缓缓从钢筋水泥丛里沉了下去,夜色降临后,城市的霓虹灯亮起,朦胧的灯光笼罩着往来的行人和车辆。 洗完澡后,斐之远还在厨房忙碌着,叶陶躲了会懒,赤脚走到他家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的小区,见到晚饭后,不少住户出来散步。 有遛狗的,有带孩子的父母,有独自一个的老人。 绿化带上,干枯的柳枝不知道什么时候飙满了一树的嫩芽,等嫩芽长成翠绿的柳叶后,西京的夏天很快就要来了。 叶陶深唿吸一口清凉的空气,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三天的连轴转后,紧绷的神经陡然松了下来,她的菸瘾犯了,总想找点什么东西掐在手里。 陡然,身后有人靠近,她的手心一凉,被塞进了个什么东西。 叶陶低头一看,原来是包女士烟,等她看到牌子的时候,当即倒抽一口冷气:「沉香......贵价货啊,这就给我了?」 斐之远指了指她手里的烟,说:「先说好,烟在我这儿实行配给制,只有在家的时候才能抽,而且每次仅限一根。」 叶陶毫不客气地撕开烟盒,掏出根烟叼在嘴里,含混道:「你就是想骗我来你家对吧?」 斐之远从口袋里掏出个 zippo 的打火机,一只手拢起来,挡住外面的风,一只手握着打火机,凑近叶陶为她点燃香菸。 「是啊,那你是来还是不来呢?」斐之远慢悠悠地说。 「我工作以外???仅剩的一点时间,不都浪费在你身上了?」叶陶挑眉,道。 斐之远看了眼她叼在唇边的香菸,笑道:「这点时间,还不够我跟叶导学抽菸呢。」 紧接着,他的视线就控制不住往下滑了——叶陶没有在衣柜找到她之前穿过的那套衣服,所以是随便找了件斐之远的衬衫套上的。 衬衫宽松,正好盖到她大腿的位置。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她衬衫的纽扣也没有扣好,松松垮垮地解了两粒扣子,露出精緻好看的锁骨。 「啊,早说呀,」叶陶吸了一口,然后取下嘴边的烟,「是《髮廊》那部剧需要吧,毕竟男主角是个老烟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眼前的女人勐地凑上前来,将含在嘴里的那口烟雾吐出。 沉香这款烟的焦油含量极少,闻起来也是舒服的。 烟雾氤氲间,女子微凉的指腹贴上他的唇,微微湿润的菸头被她塞进斐之远嘴里,「来,我教你。」 斐之远下意识地用手拿住嘴边的烟。 叶陶笑了下,还想着继续调戏下动作生涩的斐之远,却不曾想男人没有掐烟的另外一只手悄悄地沿着她的臀部滑到了腰间。 「不是很想抽菸了,毕竟我对叶导的瘾更大点。」 男人暧昧的低笑在她耳边响起,叶陶转眼,看到斐之远的脸陡然凑近,顷刻间与她交换了个带着独特香气的吻。 叶陶心疼那根只抽了几口的烟,伸手就要去抢,然而这根烟却被斐之远仍地上踩熄了。 斐之远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感受着身前女子的阵阵颤慄,低声说:「不心疼,叶导在我这儿,烟管够,饭管饱。」 「那还真是诱人的条件啊。」叶陶笑嘆。 阳台上没有支撑两个人体重的地方,斐之远直接把叶陶捞回了客厅里,相拥着倒在沙发上。 斐之远的手沿着衬衫下摆往上摸,轻拢慢捻抹復挑,一系列动作都用上了,他边感受着手心这具身体皮肤的细腻,边问叶陶:「叶导,能对你做个简单採访吗?」 叶陶微微眯起眼睛,喘息着笑道:「原来你喜欢玩这一套,问吧。」 「叶导追星吗?」 斐之远的手掌心一滑,绕到了叶陶身后,顺着她分明的嵴椎一寸寸往下,然后停留在她尾椎附近徘徊。 「不追,」叶陶艰难地忍住了脱口而出的呻吟,抬起双腿圈住他的腰,「但追你。」 「那叶导喜欢哪个姿势?在上面还是下面?」 男人的手指勾住她胯骨那薄如蝉翼的布料,往下一拉,于是乎叶陶全身上下除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再也没有任何遮挡了。 「无所谓。」叶陶舔了舔嘴唇,「反正最后都是要在里面的。」 斐之远被下半身直冲的上脑的火烧得失去了理智,在这一轮的调情里败下阵来,单方面宣布自己的攻心计失效,只能再度缴械投降。 事实证明,在斐之远这里,叶导不仅烟饱饭饱,其他的也很饱。 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过后,两人躺在了床上开始聊天。 叶陶那件套在身上的衬衫被斐之远揉得皱巴巴的,纽扣还蹦了好几颗,此刻正躺在地上「挺尸」,于是她看了眼地上的衣服,懒懒地说:「这不是我的锅,不赔。」 「再弄坏十件我也付得起。」斐之远搭在她腰间的手挠了挠,笑道。 「是是是,您有钱。」 斐之远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叶陶的头髮,想起刚问她的话,说:「你真不追星啊?」 「不追,很奇怪吗?」叶陶用手支着头看他。 「不奇怪,就是觉得有点好奇。」 「追逐一个被包装出来的形象有什么意思,虚得很。」 累了快一个小时,叶陶都有点困了,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 「叶导是个实在人。」斐之远笑了笑,「那为什么想要改行拍纪录片?」 「可能是在娱乐公关公司那几年,看到了太多的聚光灯和镜头都放在了所谓的名人明星身上了吧。」 叶陶的声音慢慢笑了下去,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然后呢?」斐之远轻轻掐了下她的脸,「说完再睡。」 白皙的脸多了个红印子,叶陶的睡意被这轻微的疼痛驱散了些,她伸出手,啪地一声打掉斐之远的手,恶狠狠地警告说:「手再乱动给你砍掉去。」 「你说,说完就放你去睡觉。」 叶陶抿了下唇,轻声说,「记录也好,存档也好,总得有人要把镜头对准那些生活没有聚光灯的普通人吧。过了十年百年,好歹这网际网路上留下的不只有那些名人明星的痕迹。」 顿了顿,她又说:「不然谁知道他们活过呢?」 如果所有的镜头对对准錶演台上光鲜亮丽的人们,所有的热搜和词条都与明星和娱乐有关…… 那些徘徊在社会边缘的人,挣扎在温饱线的人,为生活烙下满面风霜的人呢? 谁会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谁又会记得有些这人存在过呢? 他们就不值得被人们,被生活所记住吗? 「睡吧。」 斐之远替她掖了下被子,没有再说什么了。 ??二十三:话剧 休息了一天后,《苍穹》的修改意见来了,叶陶重新投入到了剪辑指导的工作里。 与此同时,官方放出了一支预告和花絮,叶陶在休息的间隙,跟剪辑师用电脑完整地看了一遍预告。 预告并没有把三位嘉宾的正脸切出来,而是把所有的镜头都给了藏北的风景。 一分半的预告在最开始以车载导航的视角出发,见证了在公路上缓慢爬行的大熊猫,穿越梨花盛开的寨子,而后缓缓升空,切换到无人机的视角。 无人机的在山脉的云海中穿行,白色的雾气笼罩了镜头,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从远景倏然跳到近景,急促的动过后,是慢到极致、静到极致的意境——镜头切到细微处,阳光照耀在雪堆上,雪堆渗出一颗颗水珠。 尔后水珠落入一汪湖水——这一个镜头做的是 cg 特效,然后,湖水慢慢荡漾开,变得清晰,随着镜头缓缓往上挪动,平视变成了俯视,无缝衔接了一个倒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三位嘉宾的侧写出现在清澈见底的湖面上,那是他们在格措湖的剪影,他们的头顶是大片的蓝天,还有积着皑皑白雪的山峰。 斐之远的旁白出画:「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海也不再有了。」 然后,湖水的景色消失,人像逐渐变得清晰,湖水倒影的视角和实际的视角重合在一起,最终定格在现实中,人与天之间的空隙间,缓缓出现了一个立体片名:《苍穹》。 片名恰好卡在人与天之间,与景色完美地融为一体。 「叶导,你是有两把刷子的。」剪辑师看完后连连赞嘆,「这个转场和空镜是真的牛逼。」 叶陶笑了下:「应该夸一下你们组别的剪辑牛逼,众所周知,所有片子的效果 70%都要靠后期。」 叶陶退出页面,稍微浏览了下这个预告的话题度,竟然有些出乎意料。 沾了斐之远的光,他上热搜的热度未退,官方跟的这一波热度跟得极好,带着这部片子 tag 都被短暂地顶上了文娱榜的热搜。 虽然这个热搜上的时候,挂的还是斐之远的名字。 但有比没有好。 叶陶顺手就把官博的预告给斐之远发过去了。 斐之远很快就回了她消息:已看,并且给叶导一键三连。 叶陶给他打了个爱心发射的表情包过去,然后转过头来继续盯片了。 b copy 出得比 a copy 快,叶陶跟剪辑组的人熬了一个夜,第二天下午就把修改后的版本发给了平台。 与此同时,工作室的商务也给叶陶发来了曲靖拍摄的策划案。 叶陶过了一遍,觉得基本没什么问题,然后回了一趟工作室,跟同事开了个会,把曲靖的拍摄安排讲清楚了,这才准备下班回家。 商务小李跟她同路,与叶陶一起去地铁站的时候,还问她最近要不要接商务。 叶陶摇头,「我记得《髮廊》快进组开剧本会了对吧?这部片子跟曲靖这边几乎是同时开拍的,虽然曲靖那边有老何看着,但到时候我很大概率还是会两头跑,可能没有办法再接其他商务了。」 「也是.....小陈老师刚走,新的摄影还没找到,我们人手也够呛。」小李嘆了口气,担忧地看向叶陶,「我就是听何老师说叶导你为了凑曲靖的拍摄费用把房子都卖掉了,所以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多拉几个商务.......」 叶陶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连忙解释:「不是,没这回事,我卖房不是完全因为凑资金。」 小李奇怪道:「那为什么呀?」 叶陶默了默,说:「拍摄周转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不会回老家那边了。」 「那叶导以后是打算在西京买房定居?」小李好奇地问。 「额,暂时没这个打算。西京房价太高???了,买不起。」 「那以后要去哪安定呀?」 小李的话让叶陶走了会神。 去哪么...... 其实她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走走停停,今天在这个城市,明天在那个城市,好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当漂泊成为习惯后,她也不太清楚自己要去哪,或者可以去哪。 小李见叶陶没有回答,紧跟着又问了句:「是不打算跟父母一起住么?」 叶陶模煳地笑了下:「他们都有自己生活。」 小李还想问些什么,叶陶却在下了电梯后跟她分道扬镳:「我的地铁跟你反方向,我就先走了,拜拜啦。」 然后小李就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被下班的人山人海推搡着,挤上了敞开门的地铁。 「真奇怪啊,好像她跟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那样。」 小李嘟囔着,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叶陶今晚跟斐之远约了去看话剧。 由于斐老师兴致沖沖地表示要去鑑赏一下西京百花齐放的文化艺术成果,所以并没有选择那种票价去到好几百的,由经典名着改编的话剧,而是选择了业余爱好者的原创话剧。 业余到连剧场开在偏僻胡同的那种。 而且还是部爱情互动喜剧。 一开始,叶陶根据自己多年的编剧、写小说以及当导演的经验,她试图跟斐之远极力证明,这部剧有六成的概率是烂剧,他们还是换个正儿八经的剧比较好的时候,斐之远只用一个理由就说服了她。 他义正词严地说:「作为文艺创作者的一员,我们当然也要支持其他试图兼顾工作和生活的文艺创作者啊!你看看这海报!」 他指了指手中那张粉红色,设计极其廉价,就跟路边派发的不可言说的小卡片一样的海报,嘆了口气,继续说:「一看就知道他们请不起美工,我们不出这个钱去支持一下,还有谁能去支持?万一他们因为我们不去,导致整个剧场没人来,再也没有了创作的自信心,从此西京话剧创作的百花齐放因他们而暗淡,我们的良心难道不会感到痛吗?」 说实话,叶陶已经有点开始怀念一开始认识的那位彬彬有礼且话少的男明星了。 但最终还是随他去了——剧场还是叶陶掏的门票钱,一个人 90 块。 结果是当天的剧场非但不止他们两个,并且满员的观众还因为充斥了下三滥黄色笑话的剧情而捧腹大笑,笑足了整整一个小时。 观众的一片欢声笑语衬得叶陶和斐之远两个稍微有点鑑赏能力的人宛如玉面修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哦对了,叶导还在结尾的阶段被演员 cue 到发表感言了。 于是叶陶满含热泪地夸赞台上演员的入戏程度,并且扬言他们的爱岗敬业精神,让她想起了号称是第一部号称是中国独立纪录片新纪元的《流浪北京》里面的艺术家们:他们也跟眼前的几位演员一样,饱受生活的摧残,却坚持和热爱着自己的创作。 演员们听到有观众把自己类比为艺术家,当即发表了八百字感慨,感慨生活的不易,感慨大城市繁华却没有他们的落脚之地,顺便还感慨了下自己的怀才不遇。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流浪北京》的艺术家们要是搁现在,会被叫做杀马特,或者行为艺术家。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斐之远拉着叶陶立马就跑。 叶陶在剧场里面的用情之真切,差点让斐之远觉得是自己审美出了问题。 俩人走在深夜没什么人的胡同,斐老师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叶导:「你真觉得他们的话剧很好?」 「他们演得很好很投入,」叶陶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气,「但剧本烂得像屎。」 想起来自己还为这个烂剧本花了 180,叶陶仍不解气,接着补刀:「哦,海报的美工也烂得像屎,我工作室的实习生都比他们做得好。」 话剧是斐之远提议要看的,于是斐老师心虚地看了她一眼。 叶陶满腹的牢骚还没发完,碰到斐之远的目光,当即扬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开启了无差别攻击模式:「斐老师,您的审美还真是......独树一帜啊。」 「下次不看这种小工作室的剧了。」斐之远尴尬地摸摸鼻子,「下次我们去看大剧院的《鼓楼》。」 「不过这种感觉很好。」过了一会,叶陶又说。 「什么感觉?」 斐之远转过头去看她。 然后他发现叶陶也在看他。 看他的时候,她的眼角向上扬起,带着些细碎的、温柔的笑意。 与面对别人的时候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叶陶截然不同。 她是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这样的。 忽然,这个念头从斐之远心中升腾而起,柔软的,像一汪温水,浸泡着他那颗总是七上八下的心。 他们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是跨越身份,跨越物质,触碰到彼此的灵魂的感觉。 我知你为什么而坚持。 亦知道你为什么而热爱。 ??二十四:剧本会 叶陶稍微闲一点的时候,轮到斐之远忙起来了。 前段时间热搜一上,这段时间又有纪录片《苍穹》和即将开拍的电影《髮廊》的加持,有几个敏锐的资本已经找上门来给他餵资源了。 其中不乏很多「人情债」,都是以前或多或少给斐之远推过资源的资本方,他们不约而同地给斐之远递了本子过去。 沈清先是自己筛选了一轮。 经过热搜事件,沈助理已经彻底对斐之远抛弃了幻想,既然斐之远对爆火和流量都没有世俗的欲望,沈清干脆在自己这关就剔走了所有的流量本,然后选出了些电影的配角,还有正剧的三番位给斐之远去看。 于是乎斐之远又过上了跑各试镜、拍代言的生活,中间还得抽出空余时间准备《髮廊》的拍摄。 这一忙,他和叶陶整整半个月,都没有时间见上一面。 再次见面是在《髮廊》的剧本围读会上,而且围读会一结束,叶陶就要赶凌晨的飞机去曲靖,准备工作室片子的开拍。 导演、编剧、美术、制片方、演员组轮番发言,一整个流程盘下来,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下午将近傍晚的这段时间,陈十三终于大发慈悲,放人去休息个把小时,等晚上吃过饭了再回来讨论有疑问的事项。 叶陶私下给斐之远发了消息,说半个小时之后她要提前离场赶飞机。 在工作场合,两人也不方便做些什么卿卿我我的事情,于是斐之远假借问剧本的名义,跟叶陶搭了张椅子在室外的长廊里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今年秋季的西京国际电影节和纪录片节是紧挨着的,你知道不?」叶陶问他。 「知道,沈清那边接触过电影节的人,对方想要我以青年嘉宾的身份出席。」 「主办方提前这么多时间给你们透消息?」 「投资方广撒网的手段罢了。」斐之远不太在意地说,「你手头上拍的那部片子是什么题材?打算投这两个节展吗?国际电影节好像也有纪录片的单元。」 「拍童工,题材敏感,投了也不一定能获奖。不过我会尝试下。」 斐之远怔然,才想起来叶陶是把卖房子的钱的一部分投在了这个片子里,可以看出来她对这部纪录片的重视程度,于是多问了一句:「片子想好名字了吗?」 「还没,等曲靖的素材出来了再看名字吧。」 叶陶垂头看了眼手机,还有十来分钟她就得走了。 「为什么做这个选题?」斐之远侧头看她,问。 「因为选题夹杂了一些我强烈的个人倾向。」叶陶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神色悠远,「小学的时候有对很要好的朋友,后来她们没考上重点高中,初中毕业之后,为了维持家里的开销,进场子当工人去了。后来,其中一个人在十八岁的时候怀孕结婚。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回老家看了一眼,她今年才二十七,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丈夫酗酒、家暴,她的日子过得很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说完,叶陶瞄了他一眼,问:「你老家在西京吗?」 斐之远摇摇头,「不在,是从我这一代才开始把户口迁过来的。」 「那你以后的子女起码还能享受好的教育资源。」叶陶轻轻笑了一声。 斐之远从这句话里听出来,有关于他的「以后」,叶陶似乎是把她自己排除在外的。 他微不可察地皱眉,心里泛起酸水。 紧接着,叶陶又说:「我们上的那个小学,是镇上办的,一个年级七百人,最终只有十几个小孩考上了市办的中学。」 「剩下的,去了镇中,一个号称『垃圾中学』的学校。而那十几个小孩去的县级市中学,就跟北河那所出了名的燕水中学一样,一天 24 小时,恨不得把学生的脑袋摁在课桌前,摁够 16 个小时。孩子们在只配了一个淋浴间,两颱风扇的 12 人间宿???舍熬了六年,终于把自己熬成了一个小镇做题家,考上了大学。」 「市中学的本科率在 14%,高考成绩出来那年,学校的领导奔走相告,骄傲地在入学仪式上跟家长宣布,他们学校本科率比去年提高了 3 个百分点。」 叶陶轻轻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些什么,「而就在一江之隔,有另外一个省级市中学,也在同一天的入学仪式上宣布,他们的本科率达到了 98%。」 「14%的本科率值得他们那么骄傲。这还是寒窗苦读十二年熬出头的小孩,还有更多的小孩,那些考上了镇中,或者没考上的,你猜他们在哪?」 「就在当地建起来的一个个流水线工厂上,也有些去了一线城市的流水线,不过没有本质差别。」 斐之远听着,陷入了沉默。 「每当我跟西京本地的同事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们都一脸不敢置信,说现在都什么了,不都按学区分配学校了吗,怎么可能还有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你才会这么执着地想要把这部片子拍完。」斐之远轻声说。 叶陶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从会议室内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她眼角一瞥,看到是《髮廊》的女主。 某个演偶像剧出身的女演员,甜美可爱,妆容精緻,看起来就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女——很贴合剧本的人设。 她脸颊微红,走到斐之远身边,捎带着看了一眼叶陶,低声问:「两位老师现在方便吗,我这里有些剧本上的问题想要跟你们探讨一下。」 看姑娘脸颊绯红的样子,叶陶大概就知道了是冲着斐之远而不是自己来的。 她当即起身,抱歉地朝姑娘笑了下,说:「我还要赶飞机,恐怕没有时间,但斐老师对剧本的理解很深,你们可以慢慢聊。」 叶陶沖姑娘一颔首,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斐之远,然后提起放在手边的行李箱,快步离开。 斐之远立马站起,拿出了一副求知若渴的心态,沖面前的姑娘说:「稍等一下可以吗?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还想跟编剧讨论下。」 姑娘懵懂地点点头。 于是斐之远也跟着从她身边离开,去追叶陶了。 斐之远追上来的时候,叶陶刚上车。 但她没有急着让司机开车,而是拉下车窗,看着斐之远往她这边走来。 她勾唇一笑,手臂搭在车窗上,看着斐之远弯下腰,与她离得很近。 「怎么,不去给女主角答疑解惑,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斐之远没管她的调侃,而是认真问她:「在曲靖待多久?」 「小半个月,你们拍关键戏份的时我会去的,毕竟叶导要看好自己的场子,不想被别人给砸了,」叶陶这话意有所指,她将手腕一翻,顺势在斐之远的下巴上挠了挠,低声说,「我们新洲见。」 话音刚落,斐之远的头往前伸了下,一个浅浅的吻落在她淡色的唇上。 双唇相接不过两秒的时间,他们就分开了。 在外人看来,不过就是斐之远往车里伸了下头,听车内的人讲话,并无不妥。 斐之远朝叶陶挥挥手:「叶导说得对,这个场子可是个抢手货,得叶导亲自看着。新洲见。」 叶陶伸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朝斐之远示意,浅浅一笑,随即把车窗关上。 车子启动远去,消失在斐之远的视线里。 他转头回去,下一秒就掏出手机给叶陶发了条消息:「叶导这一走,可是把我的心也带走了吶,徒留我一具空壳来面对接下来的女主角,怎么跟她磨合出戏里的暧昧感情呢?」 叶陶贯彻了她一向简单粗暴的风格,只回了一个字。 「滚。」 ??二十五:尽力了 两周后。 云滇,曲靖。 天微微亮着。 「赶紧的老何!」 叶陶冲着民宿门口吼了一声。 民宿门口养了只公鸡,听到叶陶这声吼,瞬间找到了同伴,神采奕奕地扑棱着翅膀,鼓足气儿伸长脖颈,仰天「咯——」了一声。 整栋民宿的客人都要被这声准时准点的鸡鸣震了个醒。 「来了来了!」 老何背着器材从民宿跑出来。 他一路风风火火,北方一米八五高的汉子背了个超大行囊大步流星,宛如话本里走出的英雄好汉。 他携着这股豪迈之气,从民宿门口冲出花园,窜出大门,所到之处甚至掀起了一股小旋风——直到他跨上那台与他体型不那么匹配的小绵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豪迈之气变成了萎靡之气。 叶陶看他两条腿只能委屈地塞在小绵羊的前座,噗嗤一声笑出来:「早劝过你了,让你租一辆摩托,你非不听。」 她居高临下地看了老何一眼,帅气地戴上头盔,一手拧开钥匙,座下摩托引擎发出轰鸣。 「你这台三百来块租的载客摩托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啊喂!一看款式就是广西老表常开的好吗!」老何不满地冲着叶陶嚷嚷,「还有,我是因为没有正规学过摩托,为了路人的人身安全这才租的小绵羊!」 叶陶不管他,开着那辆陈旧的载客摩托,轰得一声开走了,愣是把这破摩托开出了跑车的气势。 「至于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的是春风呢。」 老何开着他的小绵羊,慢悠悠地跟在叶陶摩托后面,嘟囔道。 他们住的地方离工厂有好几公里,每天都要穿过这一条公路。 叶陶开着摩托,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路边是长势正好的小麦苗,葱葱郁郁,看着让人舒心。 「叶导,你是明天回去吧?」老何跟在她摩托后面,大喊。 「是啊。」 「那哥几个今晚吃顿饭?那民宿老闆对你很感兴趣啊。」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家青年旅馆,小半个月下来,他们几个拍片和这里的背包客们混得还挺熟,晚上不忙的时候时常约在一起喝酒聊天打牌,好不快活。 唯一一点尴尬的就是,正如老何所说,那位民宿老闆看上她了。 叶陶对此发表的评论是:「吃饭可以,感兴趣就算了。」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厂子停车场。 老何摘下头盔,哎了一声,凑上来劝:「别啊叶导,您考虑考虑人家呗,你们一冷一热,刚好互补。」 「我不喜欢身上有纹身的人。」叶陶面无表情地拒绝。 「啧,双标,您自个儿不也纹了一大块?」 「我喜欢我有人没有的东西,同理可得,我喜欢没有纹身的男人。」叶陶锁好车,解开捆在后座的器材箱,顺便轻轻踢了一脚老何的小绵羊,「少给我搁这儿乱点鸳鸯谱啊,赶紧收拾收拾,开工。」 老何委委屈屈地停下车,扛着器材箱子跟着叶陶走了。 云滇的日子过得很舒服。 虽然也是整天埋头拍摄,可非商业性的拍摄常常自由很多,都是老何和叶陶两个摄影即兴碰一碰,两个机位打配合捕捉素材的。 没有了拍摄脚本的限制,他们能发挥的空间很大,叶陶很喜欢这种创作的氛围,一连两周,她都沉浸在云滇慢悠悠的节奏里,乐不思蜀。 要不是收工后那一通电话打来,叶陶还能的快乐还能维持得久一点。 彼时组里两个摄影、一个收音、一个商务和民宿的几个背包客正坐在院子里吃烧烤喝酒,那位叶陶口中的「纹身男」在一边忙着给他们几个客人烤肉,在一片觥筹交错中,叶陶拿着电话走到了院子里的偏僻处。 她看了眼电话,是上次认识的那位青少年基金会负责人郑先生打来的。 叶陶清了清嗓子,然后按下接听键。 「喂,郑先生,你那边是有消息了吗?」 「是的,首先我得给您道个歉......」郑先生满怀歉意的声音传来,「跟之前我跟您沟通过的一样,因为确实童工这个群体比较特殊,青基会这边的上级怕有风险,直接就把相关扶持计划给否掉了,我确实已经尽力了。」 叶陶垂眸看向地底的石板,石板和石板的间隙处有暗绿色的苔藓滋生,不断往外蔓延。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变得十分干涩,「嗯,没事,我有心理准备,就是很不好意思,让你白费心思了,等我回西京了请你喝酒吃饭。」 「好,那等您消息。不过我也私下联繫了我的几个企业家朋友,他们是私企,有专门做慈善的部门,或许他们会对资助这群孩子读书的事情感兴趣,后续我再帮您了解一下。」 叶陶知道这是客套话,也明白对方是尽力了,所以笑了笑,说:「好,辛苦郑老师。」 「您也辛苦,」郑先生嘆息,「先不打扰您了,我们回头再联繫。」 「好,等我回头请你吃饭。」 「嗯,祝叶导拍摄顺利。」 挂了电话后,叶陶长长嘆了口气。 算了,毕竟自己尽力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失落的心情也没有因为这句自我安慰而放松,于是当晚,叶陶多喝了两杯啤酒???,以至于第二天差点错过去新洲的航班。 她头天晚上没睡好,又因为赶飞机在机场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感到非常疲累,飞机一起飞后,她直接倒在了座椅上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双脚落地的时候,还有几分不真切之感。 新洲,南方着名的一线城市。 离她的老家大同仅仅需要一个半小时车程。 这里常年气温湿热,一落地,叶陶把外套给脱掉了,只穿一件短袖 t 恤。 她昨天问了下斐之远今天在哪拍摄,斐之远只来得及给她发了个定位,甚至都没有问她几点的飞机到——叶陶亲身经歷过这种影组,想都不用想,进组拍戏生活肯定就像打仗,喝口水的时间都是奢侈。 秉持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理念,叶陶新洲机场拦了台的士,没有去落脚的酒店,而是直接往摄影基地赶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两个小时后。 花生片场。 拍完最后一个镜头,陈十三坐在监视器后跟对讲机喊卡:「好,卡,先休息吧,美术过来置景,下一场戏是女主第一次告白,大家先去做下准备。」 斐之远的情绪骤然一松。 他调整着自己的唿吸,让自己从戏里的情绪抽离出来——上一场戏是情绪比较激烈的吵架,他饰演的角色前脚被富家女甩了,后脚就因为客人投诉而被老闆剋扣工资,他心中全是被压抑着的愤怒,于是醉醺醺地拿着酒瓶子闯进髮廊楼上的老闆房间,跟老闆发生了争执,于是,他就被老闆和其他几个妒嫉他得到富家女青睐的员工一齐扫地出门。 拍完这场戏,斐之远久久没能从那种对生活和感情的无力感中抽离出来。 他在片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全喝了。 斐之远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在角落里观察着片场里来往的人,走了神。 「刚那场戏爆发力很好啊。」 忽然,他的头被轻轻敲了下。 斐之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到原本应该在云滇的叶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她的手里拿着剧本,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他好像才想起来昨天叶陶就问了他要片场地址,他只来得及给她发了个地址,也没顾得上说几句话,直接累的睡了过去。 斐之远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说:「抱歉,这几天一直都在连轴转,我忘记回你消息了。」 「嗯,没事,我知道。你休息会吧,下一场戏反差好像还挺大的,好好准备。」 叶陶弯下腰,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脚把放得稍远的椅子勾了过来,坐在斐之远隔壁。 两人在人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身边女人若有若无的香气钻进鼻间,斐之远闭了闭眼,瞬间就感到自己从戏里出来了。 「来得正好,下一场戏我有些想问的问题,叶导方便指教一下?」他沖叶陶扬了下手里的剧本。 「可以是可以,但问题是怎么报答我?」 斐之远对她勾唇一笑,笑容含了些不明意味:「今晚来你房间可以吗?」 叶导对主动送上门来的鱼表示很满意,当下颔首,说:「嗯哼,问吧。」 ??二十六:你会是个好演员 「告白的戏份,你看我过一遍戏,我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斐之远翻开手中的剧本,指了下用黄色萤光笔圈起来的段落,「这一段,女主角告白以后,男主拒绝了,但女主穷追不捨,表达自己不需要男主给她很好的物质生活,从『即使是路边五块钱的棉花糖也足够了』开始,我表演一段男主的反应。」 「你来。」叶陶颔首。 斐之远入戏入得很快,他只花了一分钟时间就调整好了身心状态,整个人的气质一变。 男人往日爱扬起的眼角此刻是往下耷拉着的,听到女主角的一番剖白,无力的眼皮一抬,似乎是有几分惊讶和不敢置信。 他伸手进衣服口袋,拿了根烟叼上。 「咱俩?算了吧。」他含混不清地说。 于是别过头去,不再看女主角。 表演完,斐之远把嘴边的烟拿下来,插回烟盒里,问叶陶:「怎样?」 「符合逻辑。」叶陶给了个很中肯的评价,「能过。」 斐之远问:「离『很好』这个水准,你觉得差了点什么?」 叶陶并没有直接解答斐之远问题,而是给他讲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还没从尖果辞职那会,假期会去别的城市拍一些记录短片。其中有一条定位在南方的某个廉价劳动力市场,在那里我遇到了短片的被拍摄对象,他从高中就开始辍学出来打零工,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说已经在城市里打了五年的工,建筑工人、快递、外卖、计程车.....什么都干过。」 斐之远耐心地听着,「然后呢?」 「他用三千块把自己的身份证卖掉了。跟其他人住在一个月 50 块钱的宿舍里,做二休一,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去网吧打打游戏,最喜欢吃宿舍楼下门口 5 块钱一顿的汤面。我问他,就这样过下去吗?」 叶陶侧头去看斐之远,「你猜他怎么回答我的?」 没等斐之远回答,她就接着说:「他说,不然呢?至少打零工还能有个休息的时间。」 叶陶停顿了下,才说,「我问,那为什么不继续找个能长期干下去的工作呢?然后他跟我说,有区别吗?他的生活一眼就能够望得到底,做二休一的零工和没有休息的体力活,都是出卖力气,对他来没有任何区别。」 「......我大概懂了。」斐之远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一段戏不够好的原因是,我刚才把男主角内心对这份感情的期待表演出来了。」 「所以啊,」叶陶笑了笑,「你觉得当男主角听到女主角那句,『即使你给我路边五块钱的棉花糖,也足够了』的时候,他心里会怎么想?」 斐之远接过她的话,说出自己的理解:「他可能不会想,女主角居然『只需要我给她路边五块钱的棉花糖』。他可以被这句话触动,但......他当时候想更多的应该是:『无论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我只能买得起五块钱的棉花糖』,因为如你所说,作为城市里的最底层,他一眼就能把自己未来几十年的生活看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从一段无果的爱情里,窥探到自己同样无果的人生。 叶陶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创作出这个剧本,这些角色的呢? 从她的文字,他好像看到了她的内心,有很多细碎的伤口。 斐之远微微一嘆息:「我还是生活经验少了啊。」 「也不能这样说。」叶陶摇摇头,「毕竟按照一个正常观众的逻辑,就是这样理解的,大部分人都会认同你刚刚的表演形式。」 「但演员不能只表演观众所理解的范围内的东西,他需要表达的内容,应该还要超出这个范围。」说完,斐之远低头,从口袋抽出笔在剧本上记了一段话。 他们刚碰完一轮剧本,陈十三那边就喊待机了。 「你们今天拍到几点?」叶陶问他。 斐之远从座位上起身,可能是因为还沉浸在戏里的状态,他不如往常那样兴致高涨,反而有点无精打采的,很符合剧本人设:「可能要到晚十,你累的话先去酒店落脚,我看你行李都没放。」 「我看完这个镜头就走。」 叶陶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保持距离走了一段,斐之远走进置景里,化妆师跟上来给他和景内的女主补妆。 叶陶晃悠到监视器旁,跟陈十三打了个招唿。 陈十三先是看了监视器里的斐之远一眼,扭头跟叶陶说:「你哪认识这么个演员,便宜还好用,下次有这样的资源多介绍过来。」 叶陶瞥了他一眼,「你猜。」 「不想说就不说,我不猜。」以高贵冷艷出名的陈导对她翻了个白眼。 斐之远微调了下表演方式后,这个镜头果然出彩很多。 出租屋里昏暗的灯光将陈旧的房子切割成两半,男主角站在阴影处,而女主角站在灯光下,一明一暗,仿佛是两个人无法逾越的鸿沟。 连一向挑剔的陈十三都忍不住为这一镜鼓掌。 叶陶在陈十三喊出「过」之后,就提着行李箱跑路了。 她这两天舟车劳顿,在入住剧组安排好的酒店之后,把房间号发给了斐之远,然后草草地洗了个澡,倒头睡了一大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而斐之远只给她回了一句 ok,然后没了下文。 看起来是还没收工。 她对双方这种聊天频率已经习以为常,干脆开了电脑,处理了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后给斐之远发了条消息:「今天《苍穹》播第一集。」 斐之远接近十点的时候才给她回的消息:「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看。」 斐之远快到十二点才敲开叶陶的房门的。 他看起来很疲惫,先是跟叶陶交???换了个吻,然后去匆匆洗了个澡,这才搂着叶陶钻进了被窝里。 斐之远把 ipad 架在膝盖上,右手环着叶陶,两个人开始看《苍穹》的第一集。 「你拍得好诗意。」他说,「之前我没想到,这样辽阔的风景还能拍出诗意。」 叶陶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事实上,我在参加剪辑的时候已经看了不止十几遍了,诗意有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看到这条片子,我的困意上来了。」 斐之远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闷笑出声:「那你睡,我得把它看完,因为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我和你的作品。」 然而他们到底还是没能一起看完第一集。 因为斐之远实在是太累了,看着看着,他的头就在不知不觉间歪到了叶陶的肩膀上,睡着了。 叶陶很少有这样近距离端详斐之远的机会。 上大荧幕的长相都不会差到哪里,眉骨、颧骨和下巴都是流畅的线条,鼻挺唇薄,整张脸都透着一种协调的美,现代装和古装都很适合。 看起来,上天确实给了他一张能靠其吃饭的脸。 而且他的共情能力和理解能力都是上佳,只需要稍稍跟他一讲,就能够把握住人物表演的精髓。 骨子里虽然是骄傲自负的人,可待人接物都是谦和有礼的,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是家境优渥,父母开明教导出来的那种孩子。 叶陶摸了摸他光滑的脸,笑了笑。 「你会是个好演员,也会有好作品的。」 她说。 ??二十七:意外造就经典 沈清跟斐之远说,在花生片场剩下来的几天时间会有站姐来拍素材,让他在片场注意点,跟叶陶保持距离。 最好晚上也保持一点距离。 斐之远有点迷茫:「我连后援团都没搞,哪来的站姐?」 「哦,人主要是拍隔壁片场的,顺道拍一下你。」沈清看见他一脸迷茫样,顿时警惕起来:「这是你这半年接过的唯一一部正儿八经的片,别搁这跟我说你不搞营销啊。」 「可是不跟女朋友贴贴会很难受哎。」 沈清忍无可忍,差点就想把剧本甩到斐之远脸上:「都说了在外面你给我收敛一点你个只会用下半身来思考的下贱男人!」 说实话,沈清确实误会斐之远了,这几天的戏拍得他精疲力尽,他连脑子都快不会思考更别说下半身了。 而叶导本人,待在酒店里的这几天除了看素材还是看素材。晚上两个人呆在一块的时候,她连脱光了只围着一条毛巾在她面前大秀身材的斐之远都没有正眼瞧过几下。 斐之远默默嘆了一口气:拍完这部电影后,他可能就要向以前那群经常一起吃饭喝酒的富二代们请教一下怎么撩拨女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尤其是带了工作狂属性的女人。 「我说的有没有听到?站姐来了,狗仔也会跟着来,所以你们这几天先避避风头,晚上各回各房间懂吗?」 「嗯,知道了。」 斐之远敷衍地应声,目光环着片场看了圈,准确捕捉到了跟陈十三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叶陶。她正拿着剧本,跟陈十三在讨论些什么,发现斐之远看过来之后,抬头,弯唇沖他一笑,算是安抚。 陈十三看到叶陶讲着讲着剧本,忽然间停了下来,下意识抬眼朝她看去,只见她沖前方一笑,陈导也就跟着叶陶的视线扫过去,看到从他这边移开视线,往置景走去的斐之远和沈清。 导演对人与人之间情绪的捕捉是很敏锐的,陈十三当下就闻到了八卦的味道,问:「你是跟斐之远有情况还是他的助理有情况....?」 叶陶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别想了不可能。」 陈十三:「可是炒 cp 能给电影增加关注度......」 叶陶翻了个白眼:「你要炒也是炒男女主角的 cp 吧?」 「戏内 cp 有什么意思!」 「戏外那叫潜规则!」 陈十三似乎从叶陶这句反驳里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震惊:「难道是那个男演员......说老实话你们该不会是在藏北的时候就勾搭上了的吧?跟明星谈恋爱?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改口味了,不行?」 「行行行......先看剧本......」 作为编剧和半个制片人,前者有编剧助理来应付片场对剧本的临时修改,后者有正儿八经投资方派的制片团队,叶陶在影组里算是最清闲的人。 她偶尔跟陈十三一起盯一下重要场合的戏份,把控一下最终剧本的质量,剩下来的时间大部分都是自己抱着电脑看老何传给他的曲靖素材,能用的挨个做标记。 童工这个题材的素材拍得差不多了,然而素材量太过于庞杂,她还没想好用一条怎样的线将整条片子串起来。 片场休息间隙,叶陶还在对着成堆的素材发愁的时候,斐之远给她发了个消息:「来化妆间。」 叶陶眉尖微微一动,放下电脑,起身看了下周围,等没有人注意到她之后,才悄悄熘去了化妆间。 他们所在的片场是个摄影基地,配置很齐全,主角们都有自己的化妆间,叶陶顺着斐之远给他的房间号找过去,刚一打开门,比棚子温度更低的冷气扑面而来。 她刚关上门,斐之远的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捞进了怀里,把她人抵在了门板上。 然后,他把头埋在了叶陶的肩膀。 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盈满鼻间,叶陶不着痕迹地深唿吸一口,压下自己不受控制狂跳的心,伸出手来抓了下斐之远的头髮。 为了贴合角色,方便化妆师做妆造,他的头髮留了一段时间没剪,质感柔滑松软。 叶陶摸上瘾了,仿佛撸猫一样,一下一下地顺着斐之远这头蓬松的毛。 「你这是撸猫呢?」斐之远轻笑。 叶陶反问:「你难道不是个大型猫科生物?」 「是吗?我感觉你像猫多一点,对我爱答不理。」 斐之远低头,隔着薄薄的衣料往她肩膀上啃了一口。 「唔,我可不像你,会咬人。而且我哪有对你爱答不理?你叫我,我不是来了吗?」叶陶的手恋恋不捨地从那头蓬松的头髮上拿开,紧接着托住了斐之远的脸,把他拉开,直视他眼睛:「找我有什么事?」 斐之远无精打采地瞥了她一眼,「沈清说接下来会有站姐和狗仔,让我注意点影响,别整天跟你厮混在一起。」 叶陶顺手用食指挠了挠他下巴,嗯了声,「确实要保持距离。那等你这边结束了再跟我说,我这段时间先把片子的框架搭好,后面等你这部戏拍完了腾点时间出来,想做什么我都跟你一块。」 会咬人的大型猫科生物这才被叶陶顺好了毛,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附带着还给了叶陶一个黏煳煳的吻。 反正叶陶喜欢掌握主动权,那就由她来安排就好了。 斐之远丝毫没有自己已经被叶陶拿捏得死死的意识,还美滋滋地想着,谈恋爱么,就是要这样你来我往才好。 过了几天,内景的戏份趋近尾声,剧组的人就开始转战难度最大的城中村外景地。 这一回,他们不再租场地,而是直接去城中村取实景。 新洲的城中村,一个被称为「贫民窟」的地方。 而在开拍这部分戏份之初,制片团队就已经跟组里的人说明,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因为在这个地方拍摄有两难。 取景难——城中村的路况复杂,他们能使用的器材非常有限,在一些巷子里甚至无法容纳摇臂和轨道,一切都需要人力解决。 疏散难——村里每天上下班的、路过採购的、摆摊的人那么多,完全封闭道路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也没有这个资金,只能做好拍戏拍一半因为车辆和行人要过路而待机的准备。 带着两难,剧组一头扎进了选定的拍摄地:棠中村,一条被誉为最具生活气息的城中村。 人们走在迷宫一样的大街小巷中,一抬头,就能在平房和电线错综交织的天空里看到不远处 cbd 的的地标。 这里横七竖八的小道路如同毛细血管,连接着城中村和 cbd。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无论是每天衣着光鲜亮丽出入 cbd 里高级写字楼的白领,还是灰头土脸往返建筑工地的打工仔,亦或者是在城中村开着四平米不到的菜摊的小贩,都住在棠中这条村里。 污水横流的农村景象和干净整洁的城市景观被同时糅杂在同一个片区,城乡之间的物理边界被打破,然而,阶级之间的差距并不随着这条边界的模煳而缩小。 斐之远靠在髮廊外的墙上,缓缓地朝远处肉眼可见的 cbd 地标,带着几分轻蔑、不屑的情绪吐出一口烟。 而这口烟过后,有个穿着白衬衫西裤的白领从他面前匆匆走过,斐之远看着他的身影,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 只见那个白领一脚跨过地上的脏污的积水,垂着脑袋穿越小巷,迈出了村子和外界不甚明显的分界线,进入了那个体面、整洁的 cbd 地界。 道路对边的执行导演低声问陈十三:「路人入画了,要喊 cut 吗?」 陈十三摇摇头,目光紧盯着监视器——他知道斐之远会有更好的发挥。 监视器里,斐之远饰演的髮廊小哥脸上的轻蔑和不屑全然消失,带着几分茫然的神色,他望着白领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丝嚮往和艷羡。 然而还没等这种情绪从他内心深处进一步浮现在脸上的时候,他手指间夹着的菸灰掉了下来,滚烫的菸灰将他的神智烫了回来。 髮廊小哥垂眸,掩住了眼里的情绪,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菸头扔在地上碾灭,随即耷拉着脑袋和肩膀,转身迈入了髮廊里。 城市之下,每个人都是蝼蚁,谁会在意住在污水边一只小小蝼蚁的鄙视呢? 蝼蚁自己知道罢了。 角色愤世嫉俗的切面,被裴之远表现得淋漓尽致。 陈十三等斐之远把这一段全都表演完了,才喊的卡。 「不着急喊 cut,因为片场的意外能够造就一个经典的场景。」 看完回放后,陈十三对执行导演如此说。 ??二十八:旧日邻居 叶陶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摘下耳机。 周遭的人啪啪啪按着键盘打游戏的声音钻进她耳中,她闭上眼睛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把眼前那股要命的眩晕感驱散。 框架终于拉好,叶陶松了口气。 若是那些低头打游戏的人抬眼看一看叶陶,可能就会想:在网吧剪片子,这女人着实是有点意思的。 叶陶把所有整理好的素材备份,剪辑的工程文件备份上传,这才拔掉硬碟,整理桌面上的物品。她把最后几口苦涩的冰美式喝光,杯子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拿起椅子的背包走了。 网吧在片场附近,她慢慢地沿着狭小的街道走着,时不时避让从她身边快速穿梭的电动车。 其实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南方温暖潮湿的气候。西京的冬天干燥、寒冷,漫长的冬天结束后,漫天飞扬的除了沙尘暴,还有杨柳絮。 哪一样拎出来都让人不好受。 可她还是在西京待了那么多年。 以至于回到南方来的时候,叶陶好像还感觉不太习惯这里的炎热。 忽然,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就这样站在前边的便利店门口等她。 斐之远看到她走过来,没有在原地继续等,而是快几步上前,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跟叶陶一前一后的穿梭在狭窄的路。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叶陶问。 「片场附近也就这家网吧,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我还没进去,你就出来了。」斐之远的手心干燥,摸上去还有点凉凉的,「你饿了吗?」 叶陶回握住他的手,问:「饿了,你收工了?」 「嗯,今天收得早,我们去吃饭?」他回头看她,口罩上露出来的眼睛弯起,显然是在笑。 「我随便,你决定就好。」叶陶也跟着笑了,「收早一次工能让你这么开心?看来今天拍摄很顺利咯?」 「是啊,拍摄顺利了,能早点过来找你,就很开心。」 叶陶的胸腔里那颗心被这句话轻轻一撞,无端生出了几分酸软。 「你呢?」斐之远没察觉到叶陶内心的动静,问,「片子的进度怎样?之前不是说不知道怎么串起来么?」 「也挺顺利的,想到了一个角度,片名也初步拟好了。」 「嗯?是什么?」 「就叫《童工》。」 斐之远沉默了好几秒,评价道:「这个名字......还真的是十分朴实无华。」 他们走到一家大排档面前坐下,店主拿来沾着油污的菜单和一次性餐具,斐之远倒一点都没有嫌弃,拎起菜单给了叶陶,「点几个你爱吃的,我跟着随便吃点就行。」 叶陶点了几个炒菜。 斐之远边给她倒水,边问:「不考虑起个更委婉的名字么?像你前一部上了院线的《深山》,实际上拍的是农村里的留守老人。」 「不考虑,因为不想遮遮掩掩。」叶陶用筷子戳着空空如也的一次性碗底,「很多东西,并不是往委婉了说,就不存在了。」 斐之远看着她,还想要说些什么,未出口的话语却陡然被横插进来的另外一个声音打断。 「小陶?」 叶陶抬头,愕然看向他们隔壁桌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隔壁桌坐了对夫妻,男人看到她,立马惊喜叫出声:「是小陶对吧?」 「郭叔?」 那位被叶陶叫做郭叔的人欣喜地说:「我跟我老婆过来附近进货,你怎么也在这,听你爸爸说你不是去了西京工作吗?」 斐之远敏锐地捕捉到叶陶听到这话的时候,翘起的唇角瞬间下去了几分。 「我是来跟组拍摄的,没想到能在这遇见您。」叶陶礼貌地笑了笑,说,「生意还好么?」 郭叔连连摆手,「也就那样,能凑合养活一家子算不错了。」 他目光触及到坐在叶陶对面的斐之远,迟疑了下,问叶陶:「这位是......」 斐之远刚要开口自我介绍,叶陶却抢先一步说:「一起出来吃饭的同事。」 紧接着,她沖斐之远说,「郭叔是我老家的邻居。」 叶陶面上的神色极为自然,就好像刚跟他亲热的不是她一样。 斐之远当下就心口一堵,却保持了礼貌,跟郭叔简单打了招唿,「郭叔好。」 「哦,哦,你好,小陶多谢你的照顾了。」郭叔点点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嘆了口气,说,「你爸常跟我们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早就该成家立业,一直想劝你回来家,顺便给你介绍几个对象......」 「我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 「工作哪有家庭重要.....你爸还说,这几年你也没往家里打过一次电话,也就逢年过节回来那么一次,其他时候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女孩子啊,哪能这样成天往外面跑呢?小陶,不是我说,父女俩哪有隔夜仇的呢?你干嘛非得跟自己过不去?」 眼见着叶陶的唇角越来越平,斐之远眉尖动了动。 说完,郭叔好像还嫌不够似的,转头看向他老婆,「你说是吧。」 他老婆是个腼腆的人,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郭叔没得到妻子的捧场,当即瞪了妻子一眼,回过头,还想跟叶陶说些什么。 正好,这个时候老闆来上菜了,叶陶连忙跟老闆说:「麻烦打包一下。」 老闆一脸莫名其妙地把端上来的菜给叶陶打包,打包好了,他把打包袋递给叶陶。 接着,叶陶转头,几乎是有点粗暴地打断了郭叔的喋喋不休,沖他点点头,「不好意思郭叔,我还有工作要忙,你们好好吃,有什么事情今年过年回家再跟你慢慢聊。」 然后,她看了斐之远一眼,示意他跟上,紧接着起身就走了。 「哎......小陶!」 斐之远连忙起身,抱歉沖郭叔笑了下:「不好意思,叶陶她工作真的很多,我们先走了。」 于是,他快步跟上叶陶。 她在他前面拎着个食盒袋走着。 斐之远感到了她的不对劲——正常来讲,叶陶不会是这么没有礼貌的人。 他先是想了下那位郭叔说的话:叶陶跟她爸爸有过节。自然而然地,他想起叶陶之前开玩笑似地跟她说她爸爸有第三任妻子的事情,当下心里就有了个谱。 叶陶应该是跟原生家庭有很多矛盾,这些矛盾让她不是很想去面对家里的人? 「叶陶?」他尝试着低声叫了下她。 叶陶转脸看他,神色好像并无异常:「嗯?」 斐之远摸不清她的态度,迟疑了下,试探性问:「刚那位......就这样放着吗?」 「我爸跟他熟,不是我跟他熟,无所谓。」 斐之远上前拉住她空出来的手,却发现叶陶的手一片冰凉,问:「怎么突然要走了?」 「没事。」叶陶神色如常地看他,「外面人太吵,我不太喜欢,回酒店吃吧。」 斐之远用了点力气,把她走得很快的脚步拽得慢了些,认真地说:「叶陶,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说。」 叶陶皱眉看他,「你干什么?」 斐之远想说的是,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跟我说。 可当他接触到叶陶的视线的时候,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两人朝夕相对而好不容易被抚平的心忽然又七上八下了。 叶陶太过平静了,平静得好像刚刚那个语言举止都有些粗暴,急着要离开的人不是她一样。 哦,原来她压根不打算跟我分享。 她的不开心,或者她的烦恼。 斐之远这样想。 他忽然就松开了叶陶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前面,淡淡地说:「没什么,注意看路。」 叶陶身体一僵,好像也发???现了斐之远忽如其来的冷淡,可她并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酒店,斐之远的房间里。 ??二十九:没有考虑未来 回到酒店的房间里,斐之远还是一声不吭。 「斐之远,你在生什么气?」叶陶拽住他的手,皱眉问。 斐之远眼皮子一耷拉,垂头看着叶陶抓住他的手:「上次吃饭的时候,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没有想过跟我有以后?」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陶松开了他的手,淡声说:「斐之远,你了解我的过去吗,就敢这样跟我谈以后?」 斐之远目光一闪,终于,才缓缓将视线移到叶陶脸上,「没了解过,只是你给过我机会了解吗?」 「你想了解?」叶陶很平静地笑了下,「好,我告诉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我亲爹是个不折不扣,爱吃软饭的渣男,他离了两次婚,每一任婚姻都以他的妻子起诉他家暴为终。直到他退休,他又找了第三任老婆。而我,」她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脸,「从小生活在压抑的家庭氛围里,被精神 pua 以及家暴,早些年性格极端,挨过几年社会毒打后才收敛了一点。」 「性格上,我控制欲强,喜欢主导一切,赌徒主义,厌世倾向,喜欢一切有风险、有危险的事情。生活上,我没有稳定的收入,赚来的钱全都投在拍片里,人近三十,除了得过几个无关痛痒的奖项,没有任何存款,哦,房子也刚卖掉了。」 叶陶直视斐之远的眼睛,目光甚至开始有些咄咄逼人。 「我不会生孩子,因为我没有一个健康的心理状态教育、引导好一个小孩。也很难结婚,因为我根本不算是世俗意义上,被称为『适合结婚』的女生,没有丰厚的家底支持,也没有稳定的工作收入,更不可能在照顾家庭。更重要的是,我并不愿意无条件地容忍和迁就一个男人。」 「我一开始以为,我们两个的感情,走到哪算哪应该是我们的共识。」 「你说你想了解我的过去,我已经帮你归纳总结出来了,所以,你还想着跟我有以后吗?斐大明星?」 斐之远定定地看着她——叶陶几乎是带着些笑意说出这些话的。 斐之远甚至没能在她的话里感受到任何她对自己原生家庭的喜恶,因为他只听到一段极具逻辑的事实性叙述。 她究竟是怎样能够做到,在那么平静地叙述完自己那段看起来好像并不美好的过去后,还若无其事地把要不要继续在一起的选择主动权交给他的? 斐之远不得不承认,叶陶是个对成年人在交往关系里一切分寸、一切界线都无比熟悉的人。 她知道别人能接受多大范围的调情,能在抛出一个引子后,根据斐之远的兴趣,有来有回地拉扯着。她不会干涉斐之远任何一件关于个人选择的事情,也不在意他因为工作忙碌而长久地忽略她的消息,更不介意两个人外出谈恋爱都要偷偷摸摸的避开狗仔。 叶陶是个非常懂得如何在相处里,让别人感到舒适的人。 但她的喜怒哀乐,斐之远他看不到。 她早就给自己划好了界限,让自己在斐之远生活里占据的位置,就跟她套空空如也的青年公寓的房间一样,只要她想,又或者说是斐之远厌倦了,她随时可以收拾行李走人,不在他的生活里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但她怎么能这样呢? 像一个蚌壳似的,紧紧地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见斐之远没有开口说话,叶陶清了下嗓子,接着说,「《童工》那套片子进入剪辑阶段了,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回一下西京的工作室跟下剪辑,所以......」 她顿了下,「你不着急给我答覆,可以把戏拍完了再说。」 斐之远看了她半晌,喉咙里滚出几声沙哑的笑:「叶导还真是体贴。」 叶陶抿唇不语——她递过去的台阶斐之远如果不接,很快他就会自己再找一个台阶下。 过了会,斐之远问她:「什么时候走?」 尽管没有订任何的车票或机票,叶陶还是眼睛眨都不眨地说:「明天。」 紧接着,斐之远冰凉的唇和灼热的身躯就已经贴了上来。 叶陶微微睁大了眼睛。 斐之远的吻跟以往都不同,粗暴、兇狠,要把她鼻腔的空气掠夺殆尽,狠狠地咬着她的唇和舌尖,无端地透露出一股愤怒和走投无路的绝望来。 他把戏里的情绪带出来了? 这是叶陶的第一反应。 叶陶按在他胸前,本该用力推开他的手,却看见他微红的眼角和受伤的眼底的时候,勐地一顿。 算了,反正有可能是最后一回了,由他吧。 是自己下的这剂药太烈了,叶陶默默在心里嘆息。 她承受着斐之远浓重的情绪还有略带粗暴的动作,他的唇齿间含了平时尝不到的烈性菸草味,薄荷的味道在人的唇齿间交缠,让人清醒着沉沦。 叶陶的手被斐之远别在墙上,他松松将她一抱,让她整个人悬空贴在墙上。 悬空感让她害怕自己掉在地上,下意识地用双腿圈住了斐之远的腰部,只见斐之远低头,狠狠在她敞开衣襟露出来那片皮肤上一咬——锁骨处传来剧痛,叶陶倒吸一口冷气,抓住了他的头髮,腿挣扎着就要往下掂。 「腿圈我腰上,不准下地,手扶着我肩膀,别等会把你颠坏了。」 斐之远罕见地露出强势那一面来,他的手松开,顺着叶陶那件旧 t 恤的缝隙滑入,不断往上,摸到她身后那块大片的纹身,他的嘴巴也没闲着,在叶陶的瘦削的肩膀,胸前,腹部埋下细密的齿痕,噬咬带来的细碎疼痛产生另外一种奇异快感。 叶陶咬唇,死死地压住溢出口的喘息。 「纹身什么时候纹的?」斐之远的嗓音低低地在她敏感的耳边流连着。 叶陶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回答:「毕业.....那年。」 「为什么是鸟?」 因为鸟代表着自由的、不受拘束的灵魂。 能够飞到天南地北,穿越雷电,跟风、跟雨、跟雷电做斗争。 最开始是她要逃,逃离原生家庭的阴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后来,是她要自由,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叶陶再也支撑不住,她无力的往后仰着,头和肩膀靠在冰凉的墙上,肩膀到腰部的这段却悬空,只留腰部以下的部位紧贴着斐之远,感受着他身体的灼热,滚烫得几乎要将她也烧着了。 「因为,它......自由......呃啊——」 叶陶的腰身被男人的手握着往下一沉,她的唿吸短暂的停了一瞬,指甲深深地嵌进斐之远肩膀的肉里,留下几道细微的划痕。 随着她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落下,飞鸟纹身露出它的全貌——它的翅膀张开着,羽翼随着主人的动作而一上一下地晃,似乎真的要振翅飞出去那样。 斐之远抓起叶陶无力滑落的手,在那道藏北里留下的浅浅白色伤疤辗转亲吻,然后在她快要攀上顶峰的时候,重重地在那道伤疤上一咬,留下一个深深的齿痕。 与此同时,他们双双紧贴着彼此,灼热的将他们所有的理智和冷静粉碎殆尽。 对付叶陶,软的不行,那就硬的。 他不是什么对生活无望的髮廊小哥,在斐之远家里最落魄潦倒的那几年,他都是低着头,心里憋着一股气,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玩命似地打工还债,凑学费凑生活费,没让自家爹妈为自己出过一分钱。 斐之远的生活没有教会他退缩和放弃。 他的字典里只有迎难而上这四个字。 拍戏是这样。 对叶陶也会是这样。 ??三十:借住你家 《髮廊》的戏份紧锣密鼓地拍摄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沈清的操持下,站姐放出了在片场拍的几张物料。 果期不然,前段时间叶陶顺水推舟卖给前公司的情报让斐之远积攒下了不少路人粉,以至于这次的物料一放出,斐之远微薄的热度暴涨。 实际上,站姐拍的只是夜晚里,斐之远靠在墙上抽菸的一个模煳剪影而已。但正是因为模煳,所以留给人无数遐想的空间,让人忍不住猜测这个男人经歷过什么,为什么心烦。 同一时间,《髮廊》的官博借着这个热度,顺带着官宣了电影的概念海报。 没过两天,商务和本子如雨点一样密集地朝斐之远和沈清砸过来,砸得他们是头昏脑胀。 西京,某个边缘行政区的创意园内。 虽然离秋季的纪录片节还早着,但叶陶还是打算多投几个节展,于是这个星期紧赶慢赶,终于跟工作室里的人片子剪辑好,发给同行的几个相熟的导演看。 发完给最后一个与她相熟的导演,叶陶走到工作室所楼层的阳台透气。 她现在在外面的时候几乎不抽菸了。 可现在,她有点想念那包沉香菸???的味道。 最近这个星期,她跟斐之远的联繫少之又少,两个人骤然拉开的物理距离和心理距离给了她很多思考和冷静的空间,于是叶导这才发现:分别前一天,她对斐之远的态度委实有点太狠了。 可是她没想好怎么处理。 「叶导,自己一个搁这儿干嘛呢?」 就在她想事情的时候,老何叼着根烟出来光明正大的摸鱼了。 「在伤春悲秋。」叶陶抿了口冰美式,顺口说道。 老何瞪大了眼睛,嘴里的烟差点掉了出来,「你伤春悲秋?那可真叫人大开眼界啊。怎么着,最近有情况?」 「有。」叶陶斜着眼看了看老何,「怎么,我就不能因为男人伤春悲秋了?」 「看起来你怎么都不是这种人......」老何嘀咕着。 叶陶笑了下,反问:「那我是怎样的人?」 「赌徒啊,你看你,都因为拍一部片卖掉房子了.......」 叶陶扶额,「谣言就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对吧!我都说了卖掉房子只是因为我不回老家了.......」 「那也一样。普通人能在老家有一套房,那叫一个安稳舒适,是起码大城市混不下去了也能回家的底气。可你不一样,自己的后路说断就断。」老何说着说着,就数起了叶陶的「光荣战绩」:「《深山》那部片子吧,你把自己十来万的存款搭进去做宣发了,最后的院线成绩也就勉强让我们多发了两个月工资。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你不是赌徒,谁是?而且还是开出来赔率极低的那种。」 「是是是,所以我把家底都赔了个精光。」叶陶无奈地说。 老何叼着烟,翘起二郎腿,「但你就有那股狠劲儿,没几个男人女人能比得上。所以我们都不觉得你是个会为了感情伤春悲秋的人,不就赌一把的事情吗?赢了两家欢喜,输了,也不过是重头再来。」 叶陶闻言,目光一颤。 是啊,输了也不过是重头再来。 所以她在担心什么?这么快就着急着在一开始就和斐之远划清界限了? 她发现,自己对斐之远的态度太过强硬了,不像是让他冷静思考,反倒是像她……有点应激。 老何见她不说话,坏笑着,试探问了句:「叶导,方便透露下么?」 「不方便。」叶陶慢悠悠地说,一下子掉转话头,「对了,你不是说把《童工》这个片子发给你的导师看了么,他有什么意见?」 「哦,那个。」老何把菸头掐了,嘆了口气说,「他本人的评价是很好的,就是有一点比较担心,因为他自己也是西京国际纪录片节的评委嘉宾,他会担心这部片子在学院派老一辈的评委那边卡住——毕竟你也知道,人根正苗红的,不太能接受独立纪录片这种野流派。所以他让我跟你打个招唿,最好投几个国外的节展,还能回个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叶陶嗤笑一声:「野流派,这个称唿还挺有意思。不过你的导师真正担心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老何不解地问。 「到时候投了节展不就知道了。我先下班了。」 叶陶拿起没喝完的冰美式,拍拍屁股就要走。 「哎哎哎,这么早,这可不像你啊叶导。」 「回去有事。」 老何探头八卦问:「能有啥事儿啊你?」 「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叶陶回过头,神秘一笑。 又过了小半个月。 斐之远的戏份终于杀青,遗憾的是,叶陶没有在这小半个月里再回到新洲。 但在杀青那天,斐之远收到了同城快递送过来的花。 斐之远作为一个低调行事的煳咖,收到的杀青花束屈指可数,他很清楚每一束花的来源,百合是沈清送的,香槟玫瑰混搭非洲菊是剧组的,而唯独这一束洋桔梗混搭小叶月季,没有名字。 他猜是叶陶的,所以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她发了过去——他们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昨天早上,叶陶说片子的剪辑再三天前全部推倒重来了,她熬了好几个通宵,才赶在最后一刻剪辑好,投了国外的一个节展。 原本应该在补觉的叶陶却很快给了他回覆:「杀青快乐。」 花还真是她送的。 斐之远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紧接着说:「我明天回来。」 叶陶回了个「好」字。 过了一会,她又说:「航班定了发我,等你回来,我们聊一下。」 斐之远想,他确实要跟叶陶好好聊聊他的想法。 等他跟沈清说,要定明天的机票回去的时候,沈清还挺欣慰:「我头一次看你这么有事业心啊,别急,你回去休息个三天,后面的行程我保准给你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斐之远看着自家经纪人,欲言又止。 上一次沈清揍他的那一拳还歷歷在目,斐之远到底没敢跟他说自己回去是着急着见叶陶,毕竟后边他还有试镜和商务拍摄,他还要靠自己的这张脸吃饭。 俗话说得好,脸在江山在——最近他学会潜水逛自己的超话了,还从粉丝那儿学了不少梗。 当然斐之远是不会承认,自己逛超话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粉丝到底是怎么夸他的,由此他归纳总结出自己身上到底哪一点吸引人,准备现学现用,直接回去拿叶导当小白鼠验证自己的魅力。 虽然叶陶不是一般的女人,但女人应该都有共性,还是可以琢磨透的,斐之远这样想。 从亚热带横跨回到温带,炎热的气温凉爽了不少,斐之远和沈清在机场分别,各自回家。 西京人求神拜佛送走了三月份的沙尘后,又迎来了满大街飞舞的杨柳絮。 斐之远带着墨镜和口罩,穿越小区楼下白花花、毛茸茸的「飞絮路」,坐电梯去到自家楼层,当电梯门打开那一瞬,他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叶陶就站在他家门口前,她眼角微红,鼻子也是红红的,一副刚哭过的表情。 她在等他。 斐之远又想到她之前的那副冷淡模样,与现在的样子大相迳庭,他的心不禁泛起了好多圈涟漪,想道:她到底还是捨不得他的。 于是斐之远走出电梯,拉着行李箱走到了她面前。 叶陶嘴一张,好像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斐之远温柔地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哈嚏——」 叶陶没来得及捂住自己的鼻子,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她的鼻子泛红,眼泛泪花地看着斐之远,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来的路上吸了些杨柳絮,过敏了,你家有抗过敏的药吗?」 果然,不应该对叶陶这个女人抱有太高的期待的。 斐之远默默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水渍,无奈地走到门口开密码锁:「有。上次不是告诉过你密码吗,怎么傻站在着不进去等我?」 忽然,他动作一顿——他发现门口隔壁放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行李箱挺旧了的,看款式......好像是叶陶家里那个。 他勐地转头看向叶陶。 她一手捂住鼻子,另外一只手指了指门口的行李箱,笑问:「因为进主人家前得经过他允许。斐大明星,我那公寓房东要求涨价,超预算了,所以我没继续租了,请问能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吗?」 轰地一声,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猜测、设想、不安和忐忑全都在这声问句里落了地。 斐之远回过头去,开了密码锁。门缓缓地打开,他把着门手,不动声色地说:「可以是可以,但住人家,是不是得给点报酬?」 「报酬没有,叶导是个穷光蛋。」叶陶故意顿了顿,眼里浮起一丝笑意,「以身相许你觉得怎样?我还会很多姿势哦......哈嚏!」 斐之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一手拉着还在不断打哈嚏的叶陶进了门,另一手把自己和她的行李箱挨个拉近屋子里,然后关上了门。 屋子没开灯,又拉着窗帘,显得昏沉沉的。 昏暗中,叶陶听见斐之远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先是说让我考虑考虑,现在又要以身相许了,叶陶,你玩火呢是吧?」 ??三十一:同居 叶陶从一进门开始,手就不规矩在斐之远身上乱摸,当下就回答:「是啊,是不是很刺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斐之远捉住了她的手,啪地一声开了灯,然后将叶陶拦腰抱起。 「我还不知道你喜欢玩这么刺激的.....啊!」 叶陶话都没说完,被他狠狠拍了下屁股,最后整个人被直接扔在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并没有摔疼她,叶陶双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眼见着斐之远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纸巾塞到她手里,跟她说:「擦一擦眼泪和鼻涕。」 他转身走了几步,走到了电视柜下面放着的药箱里找药,找到药之后,又跑到流理台上给叶陶倒了杯水。 「吃了。」 叶陶从他摊开的手掌心拿过药含在嘴里,接过他递来的水,咕咚几口把药吞了下去。 斐之远看她吃完了药,转身回到卧室给她找???了一套衣服,「你刚从下边路上走过来,身上都是柳絮,先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下来扔洗衣机。」 叶陶也没说什么,抓着衣服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斐之远已经把她的行李搬到了客厅里。 看她出来,斐之远顺口问:「你要住哪个卧室?」 「这个问题啊......」虽然刚吃进去的过敏药药效发作了,让叶陶有点昏沉,可她还是走到斐之远身前,手勾了勾他的西裤皮带,继续她煽风点火的事业:「看你咯,你愿意让我住哪?」 斐之远皱眉,垂头看向她:「叶陶,你住我家,这有个词语叫同居,意思就是共同生活,你不是半个月前才跟我说,让我想好要不要跟你有以后吗?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语气上是质问的,但是他忍不住回握叶陶的手却泄露了其心情。 「我一直觉得共度一生是一件很虚幻的事情,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在一起生活,要经歷大大小小的无数次摩擦,要容忍彼此的缺点长达几十年,可能这对你来说是件寻常事,可于我而言,无论我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缺乏同理心和包容心。」 叶陶看着斐之远。 她的黑髮半干不干地垂在肩膀上,湿漉漉的头髮衬着湿漉漉的眼睛,她的眼下有因为长期熬夜留下的淡青色,可这双看着斐之远的眼睛却分外明亮。 斐之远耐心地等着她说。 突然,她话锋一转,「但我本人吧......日常没有什么物质需求,夏天 t 恤、短裤和洞洞鞋的搭配也能过,冬天有件羽绒服和秋裤就行。平时吃饭,除了辣的和内脏不吃,其他一律都能接受。不用护肤品,很少用化妆品,所以开支上这块不是大头。一个月一千五我就能活,以后不需要你上交工资卡,你自己花你自己的,管我烟和饭,分个床位给我就行。」 她顿了顿,继续说:「要是你有什么应酬,我也可以稍微打扮打扮陪你出去跟别人推杯换盏,只不过不要经常就是了,毕竟我自己也有很多应付不过来。」 「资源的话.....我不是圈内人,没什么帮得了你的,但以前在娱乐公关公司呆过几年,以后你要是走红了,我相信前公司的人很乐意我卖些一手信息给他们的。买通稿、拉商务、拍图出图剪视频做艺宣,这另算工资。」 她看进斐之远的眼底,倏然勾起一抹笑意,「我让你考虑考虑,其实我也考虑清楚了,一个人这辈子难得遇见一个在精神世界这么合拍的人,不然咱俩过下去试试?」 「那你呢?」斐之远低声问。 叶陶不解。 「你可以给我那么多的东西......」斐之远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你怎么没有问我要什么东西?」 叶陶含笑,「你愿意给的话,我会尝试着接受。」 「我父母他们从前也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对生活看得很开,只要我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做什么工作,跟谁在一起,跟谁结婚,他们都不会过多干涉我的选择。而我以后要不要孩子,完全取决于伴侣的打算。」 斐之远抓起叶陶搭在肩膀上的浴巾,仔仔细细地给她擦起头髮。 「还有,我不是因为你是个『适合结婚』的女人才喜欢你,一开始对你留下深刻印象就是因为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敢拿着碎啤酒瓶跟地痞流氓对峙。」 「真的假的。」叶陶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还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斐之远拉着她,走进自己卧室,往那床上一指,「坐床上去,我给你吹头髮。」 习惯在片场颐指气使的叶陶在生活中是个极度随意的人,此刻,在斐之远的地盘上,她变成了那个被指挥的,乖乖的在斐之远床上坐下,看着他从衣柜里翻出个戴森的吹风机,插上电源,这就给她吹起了头髮。 吹风机的嗡嗡声迴荡在卧室里。斐之远的手跟吹风机的暖风一样温暖,在她发间拨弄着,熏得叶陶昏昏欲睡。 叶陶从小就看了太多的痴男怨女,有的夫妻因二两钱财反目成仇,不死不休;有如同菟丝花一样紧紧攀附着对方,试图榨取对方身上最后一点价值;也有互相纠缠,喜欢用激烈的吵架、恶狠狠的言语来刺痛对方,证明对方对自己感情的忠贞不渝。 归根结底,世间的男女结合,无非是想通过对另外一半的索取,来恆久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不让自己在这世间孤身一人。 可有的时候,她看着这世间的男男女女,尽管同在一处,身体彼此贴合,却仍然有着无尽的隔阂。 这些感情就像是虚假的繁荣,跟镜花水月一样,远远瞧着,让人心生艷羡,可凑近了看,这些美好早就是支离破碎了,只不过是被当事人挑挑拣拣,这勉强拼凑起来给外人看的繁荣假象而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可能是不愿意将就,她跟男人的关系常常是来了又去,不过是寻常。 「我不是妖精,不需要剖人心肺看个真切。」叶陶摇摇头。 头髮吹干了,斐之远把吹风机放回原位,一把搂过叶陶的腰,将她放倒在床上,叶陶拽住他的手,笑着说:「这么着急啊.....」 紧接着,她从头到脚都被柔软的被子盖了个准,她挣扎着,拨开脸上的被子露出头来,有些恼怒:「你干嘛!」 斐之远不轻不重地在被子上轻轻一拍,「过敏药吃了会困,困了就睡觉,别在这瞎拱火,免得火起来了你又不负责任地跑了。」 啧,阴阳怪气谁呢? 叶陶不满地撇嘴,攥了攥空调被。 斐之远也没闲着,安顿好了叶陶,去客厅把她行李箱拖了过来给她整理行李,他把她的衣服逐件挂进自己的衣柜,边整理还边说:「你就这几件衣服?」 叶陶轻哼:「衣服穿着舒服、够穿就行。我可不像某些生活作风奢靡的人,一件风衣一万八,差点把我一个月工资都赔没。」 斐之远不咸不淡地刺了回去:「......说实话,你之前在娱乐公司收入也不低吧?你们那儿,给我发一篇通告都得五位数起步,还不包攥写。」 「打工人,混口肉汤喝而已。是存了点钱,都给出去做首付了。现在房子卖掉了,这才把之前的存款收了点回来。」 叶陶的行李很少,斐之远三两下就收拾好了,他把行李箱放好后,自己才去匆匆洗了个澡,等斐之远钻被窝的时候,叶陶已经快睡过去了。 她其实身量瘦削,捞起来抱怀里都不过是小小的一只,任凭谁都想不到,这样纤薄的身量,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和毅力,从稳定高薪的工作环境里跳出来,数年如一日般过着餐风饮露的生活。 也很难想像......她只言片语里形容的,充满着暴力和冲突的童年、少年生活,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因为这些经歷和生活,才造就了初见的时候那个握着碎啤酒瓶,满目锋利的叶陶吗? 斐之远忽然生出了想要把这个女人眉间的摺痕抚平,见她心里那些细碎的伤口一点点缝合的心思。 然后给她一个家。 他将她抱在怀里,拇指轻轻摩梭着她的脸,轻声说:「叶陶,不如我把你名字加在房产证上?」 「不要。」叶陶的声音轻如蚊吶,「我才不要跟你一起背房贷,多遭罪。」 早就全款买房的斐之远:「......」 果然,不该对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抱太大期待的。 ??三十二:前女友 斐大明星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和女朋友的同居生活,沈清给他接的试镜和商务就跟雨点似地砸了过来。本来承诺好的要给他休息三天直接缩水到一天,明天沈清就安排了斐之远飞别的城市试镜一部正剧的三番了。 头天晚上,看完剧本的斐之远迫不及待地从叶陶手里抽走笔记本电脑,缠着就要睡觉,叶陶被他弄得不行,直接就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说:「明天要早起赶飞机,你还真不怕精尽人亡啊?」 斐之远吃痛,手臂撑在床头,让自己的上半身稍微跟叶陶分开了一点。 他的汗水从发稍滴落,滑到叶陶同样白皙的颈间,又是引来身下的人轻颤,紧接着,他恶狠狠的往前一顶,叶陶终于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 「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叶导不想我。」 叶陶不甘示弱,再度攀上他结束的肩膀,将斐之远的身体往下拉,发狠似的绞着他:「以前就没发现你怎么那么能呢?」 斐之远埋在她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发间,笑着轻喘:「发现货不对板了?晚了,我这条贼船,你只要一上,就很难下来了。」 这个时候的斐之远真的性感得要命。 叶陶被他折磨得神志不清,掐了下他精瘦的腰身,「是啊,这不就???是在上着吗?」 斐之远直接被在床事上荤素不忌,胆大热辣的叶陶惹得当即缴械投降。 完事以后,两人还搂在一起温存。 「等我忙完这个星期......回来陪你。」斐之远亲了下叶陶汗湿的髮丝。 「哟呵,别急,我还想着蹭你的头等舱机票去泰国,看一看着名的泰国男模......嘶!」 叶陶像往常一样,张口就来,却被斐之远捏住了脸。 斐之远眯起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再说一遍?刚刚没有吃饱是不是?」 叶导连忙扶住自己的腰,小幅度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就是开个玩笑。」 斐之远这才满意地松开手:「想好了再回答。」 「等你忙完,估计就轮到我忙了。」叶陶嘆了口气,「我接了另外一个读书纪录片的拍摄。」 「本地还是外地?」 「本地,不过你知道的,剧组拍摄不分日夜。」 「那我在家等你回来。」斐之远说。 察觉到斐之远的手又在乱动,叶陶立马警惕地看向他:「你又来?」 他翻身压住她,含煳道:「最后一次。」 夜,还很长。 斐之远走之后,叶陶难得多了几天清闲的时间,新项目在筹备期,还没进入执行期之前并不忙,她下班后不是看书就是看电影,偶尔跟斐之远打个语音维繫下感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就这样过了一周,斐之远终于从密集和繁重的试镜中脱身了。 与此同时,《苍穹》这部纪录片播完,收视率比预期中要好,但因为纪录片受众有限,始终没有给斐之远带来太多的热度。 他之前那次的热搜上得就跟昙花一现。 如他所说,八卦和瓜天天都有,没有多少人会记得他的事情——毕竟内娱最近局部塌房不断,不是这儿隐婚了就是那儿噼腿了,公众早就被真真假假的料餵得审美疲劳了。 一落地,斐之远就往家里赶。 但不出所料,叶陶不在:她在他上飞机之前,就跟他说自己进组了,这几天可能都不回来。 坐在自己这 120 平的公寓里,斐之远头一次觉得,这房子买大了。 日子就这样无惊无险地过了几天。 叶陶那边继续过着连轴转的拍摄生活。 《苍穹》的反响还可以,叶陶在商业纪录片里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所以这个读书纪录片的组给她的报酬还算丰厚:毕竟这个组有钱请大明星当嘉宾。 片场。 看到监视器里,知名女明星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蛋,即使是视美色如浮云的叶陶,也忍不住盯着这位美艷的女明星出了神。 这位......斐之远曾经公开过的前女友。 好巧不巧的,这位前女友就被剧组邀请作为纪录片开头的阅读者,出镜读诗。 总体来说,女明星还算是敬业,至少能老老实实地用原声把诗句念完——就是拍摄的时候有点麻烦,她本人和助理在摄影每拍一个镜头之后,都要亲自审一遍,确认没有拍到她美貌上的瑕疵,这才算是过了,如此循环往復,她这一个人就占用了棚子一个下午的时间。 以至于剧组的商务陪着笑脸送走这位女星的时候,片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够收工了。 跟在叶陶身边的自家商务小李跟叶陶说悄悄话,埋怨道:「这人好难伺候......明星都这样耍大牌的吗?」 叶陶看了眼器材,帮着片场的工人把器材卸下来收好,看了眼小李,「也有不耍大牌的吧?而且,这位傅女士好像就只是对自己的脸在意了一点?相比起其他人,已经好很多了。」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斐之远,这位女明星的前男友一样。 显然,小李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也是......又不是每个都像之前那位斐老师那样平易近人。」 收工后,叶陶本来想跟斐之远说一下这个消息,不过后面因为剧组第二天的拍摄嘉宾临时有变,她又要跟团队改分镜和连夜确认场景,一下子给忙忘了。 忙碌的半月过去后,叶陶在拍摄结束的当天,收到了两个重磅的消息。 第一个是此前投的于国外纪录片节展给他们工作室回邮件了,说恭喜他们的片子入围,组委会准备在当地进行放映,需要跟他们进一步联繫商议版权的事情。 别的不说,对于叶陶这类常年在国内吃冷板凳的纪录片导演来说,入围就是胜利。 工作室的人都为这个胜利欢唿鼓掌,期待着下一步的评选结果,要是能获奖的话,说不定还有出国团建的机会。 第二个重磅消息,来自于杜湘——叶陶的前任下属,也就是上次帮忙联繫公司放斐之远料的朋友。她跟陈十三,跟叶陶时常有专业上的交流,目前听说她还在南方某个戒毒所里拍摄新片。 远在千里的杜湘给她发了个消息提醒:「内娱最近有个关于傅田的瓜要爆了,可能会牵涉斐之远,提前跟你透个底儿。」 叶陶想了想,问:「是我们之前被压下去那个?」 杜湘回:「不是,但类型差不多。」 叶陶:「成,知道了。等你回西京请你吃饭。」 杜湘比她要晚离职,跟尖果娱乐的人联繫还很密切,她的消息比叶陶准确太多。 只不过......这个最近,近得有点突然。 瓜是在叶陶从片场离开的时候放出来的。 因为傅田被称为内娱的女顶流,所以当天傍晚,#某知名偶像剧女王背后实有金主#这个话题一出,短短几十秒就被顶上了热搜的 top 1。 这位女明星从出生到现在的经歷被娱记们翻了个底朝天,连带着歷任男友都轮流上了一次热搜。 当然,里面包含了最近刚有点小热度的斐之远。 斐之远这会刚试完一个电影配角的镜,他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所以不知道网络上又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 因为约了叶陶在酒店门口见面,于是试镜一结束,他就跟沈清步履匆匆地下了电梯,往酒店门口走去。 然而出门口那一瞬间,他和沈清被闻讯而来的娱记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闪光灯、麦克风、手机镜头、相机镜头逐一举到他面前,问他是如何看待顶流前女友被金主包养这件事情的时候,斐之远愣了几秒。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并且极为迅速地做好了面部表情管理,彬彬有礼地朝前面的记者点了下头,说:「抱歉,我今天下午都在试镜,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你们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联繫我助理,他会给你们解答。」 说完,他跟沈清打着配合,想像往常一样把绯闻冷处理,却发现,这一次行不通了。 因为傅田实在是太火了,这些记者们嗅到了流量的味道,大有不从他身上挖点对前女友只言片语的评价,都不肯让他走的架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所以,斐之远和沈清被这一群人在门口堵得七荤八素,寸步难行,就连酒店的保安被惊动了出来驱逐人群,却也都无济于事。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声骤然响起,顿时盖过了人群的喧闹。 紧跟着,一阵剧烈的剎车声在最外围的人群中炸开,随即外侧有个女孩爆发出激烈的尖叫:「啊——」 刚还挤作一团的记者们轰地一声,散开了。 ??三十三:炒绯闻 尖叫的那个女孩也是个娱记,她脸色发白,呆滞地看着停在自己不到半米的车。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副驾驶座上就下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冲着人群怒吼:「保安呢?怎么干活的?酒店门口就是车道,不能堵人不知道吗?老子还得赶时间接我老婆,你们再这样我报警了啊!」 他这一声吼,使得同样被记者堵住的车主们纷纷应和,鸣笛示意。 眼见着情况要失控,那些娱记们并不敢继续造次,只好鸟兽般作散,而斐之远和沈清趁乱,早就逃之夭夭了。 驾驶座开车的人把车挪开,一路开进了酒店停车场。 因为猜到外面的娱记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沈清和斐之远兵分两路,沈清开着斐之远那台车把外边的娱记都引开,斐之远再走。 斐之远上老何车的时候,副驾驶座的老何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过这事儿倒还真不怪他。 刚收工呢,叶陶就破天荒让老何捎她一程,她也想开开车,到了目的地再把方向盘给老何。 一开始,老何是没有异议的,毕竟把自己私人生活捂得密不透风的上司破天荒地给了他一个八卦的机会,他还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叶陶到底要去哪,跟谁见面呢。 然而没想到的是,车子一路行到了酒店门口。 正当老何想感嘆一下叶导私生活真丰富的时候,叶陶却瞬间调转平稳驾驶的态势,一脚踩住了油门。 车子勐地往前一冲,最后在闹哄哄的人群外停下,引发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动盪。 然后老何就被叶陶???推出去骂街了。 等到斐之远彻底上了车,老何才反应过来——感情这是一出美救英雄吶。 「去哪?」叶陶把着方向盘,问身后的斐之远。 斐之远嘆了口气:「回我家呗,还能去哪?我在西京就只买了这么一个小区的房子。」 「你确定你家没有狗仔蹲守?」叶陶怀疑问。 「......」斐之远摸了摸下巴,「你不是也住我家吗,没发现小区安保挺好的,应该不至于。先回去看看吧。」 老何在一边听着他俩的对话,直接瞳孔地震:这俩应该是从藏北之后才开始发展的吧?已经快进到同居了吗? 作为一个阿宅,老何理解不了,只能默默闭嘴缩在副驾驶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能够打听更多情报的同时,不做那发亮发烫的电灯泡。 然而后座的大明星没有一点明星的自觉,反而凑了半个脑袋上来,沖老何一笑:「你好,谢谢你的车。」 老何吃惊:「开车的是叶导,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车?」 「哦,」斐之远露齿一笑,笑容如同三月春风,「你这辆是 cls 四门轿跑吧,市场价六十来万,叶导应该买不起。」 叶陶:「......」 老何看了眼叶陶,连忙应道:「哎,叶导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咱们合作过,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斐之远笑着看他:「是男朋友。」 老何:「......」 这么直接不留余地的吗?! 叶陶淡淡看了老何一眼,「记得保密。不然你的胶片机......」 那一眼看的老何是一激灵,立马坐了个噤声的手势,一直到斐之远小区楼下,把两人送走了,都没有乱说什么话。 回到家里,叶陶第一件事情就把窗帘拉上,问斐之远:「你接下来还有其他工作吗?」 「等沈清脱身后再商量,但一般这种情况应该不安排了,主要得躲风头。」斐之远看了下叶陶,见她一身风尘僕僕,说,「你是一收工就赶过来了?」 「你说呢?你最近热度上来了,自个儿的经纪团队能不能有点危机公关的意识?」叶陶皱了皱眉,「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非得被记者堵住了才恍然大悟?」 原本叶陶还想多说些什么,但想到斐之远有点热度不过是最近的事情,以往他一直都是单打独斗,没有任何公司合约,这场面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也没有专人帮他处理,于是这话还是咽了回去,轻斥:「还好我来捞你了,不然你跟沈助理两个人怎么应付过来?」 「热度都只是暂时的,」斐之远嘆了口气,「傅田这些年交往过的,传出过绯闻的人不止我一个,那些记者见我没有回应,很快就会找其他热度比我高的男明星了。」 「你自己安排好就行,」叶陶低头,闻到自己染了一身来自于片场的烟味,说,「我去洗澡,这几天你就别下楼了,我待会给你去屯点物资,这几天先这样呆着吧。」 斐之远走上前来,咬了口她的唇,笑了。 「求之不得。」 沈清从狗仔那儿脱身之后,给斐之远发了条消息,说这几天他就在家里别出门了,门窗都关好,先躲一躲再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傅田的热度是真的高,就连斐之远这条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鱼都被这场火波及了。 斐之远坐在沙发上,圈着个抱枕,还在寻思着怎么给叶陶解释前女友这件事。 还没等他想到解决办法,叶陶就洗完澡出来了。她换了套家居服,抓起手机就要往外走。 斐之远连忙扔下抱枕拉住她,斟酌着开口:「那个傅田......」 「你前女友,我知道,我上周在片场见过她,是我们组的嘉宾。」叶陶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 「其实她......」斐之远神色犹豫。 叶陶看他神色犹豫,挑眉问:「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们藕断丝连吧?」 「当然没有!」 「没有就行。」叶陶抽出手,「我出去买点东西......烟呢?」 「哦,口袋里。"斐之远下意识地就回答。 「给我。」叶陶朝他摊手。 斐之远摇头,「你看你脸色白的,今天不给抽。」 叶陶握拳往他肩膀上锤了一拳,作势要走:「谁跟我说烟管够的?男人,睡完了承诺就不作数的是吧?」 「都说了实行配给制!」斐之远笑着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低头亲了上去,边亲边说,「想你了。它......也想你了。」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在燎火。 两人闹作一团,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斐之远正要把叶陶才穿好的衣服给剥下来的时候,他家门铃却响了。 叶陶深唿吸一口气,推开他,问:「你家有门禁,陌生人应该上不来吧?」 「可能是沈清来还车......我去看看。」 斐之远平息了喘,心想沈清这个不长眼的傢伙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以至于先入为主,忽略了看猫眼,等他一打开门,人傻了。 他跟门口那位美艷女子面面相觑,那位热搜事件的女明星正拿着他家的门禁卡站在门口,恰巧与斐之远视线对上。 完了。 斐之远脑子里蹦出这两个大字。 「我......」站在门口的傅田刚要说话,却被斐之远身后的声音打断。 「谁啊?」 叶陶看到斐之远愣在门口,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头。 傅田那双桃花眼瞪得大大的:「你.......不就是那个.......」 「叶陶,小导演。」叶陶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下,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斐之远,「你们先聊,我下去买东西。」 然后她垂头,跟斐之远擦身而过,斐之远看到叶陶这样,心下一慌,也顾不上傅田了,「叶陶......」 忽然,他感到自己口袋轻轻动了下,低头一看,就看到叶陶在经过他身边的,顺手就将他塞在口袋的那盒沉香摸走了。 斐之远气结:「叶陶,你干什么!不是说了今天不能抽!」 叶陶绕过傅田,而斐之远又被傅田挡着,只能看着叶陶拿着那盒烟,大摇大摆地下电梯了。 电梯门关闭前,斐之远还看到叶陶故意当着他的面,拆开烟盒,缓缓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朝他挑衅一笑。 斐之远:「......」 他把目光从紧闭的电梯门上挪回来,没什么好气地跟傅田说:「有事就在这里说,你进来我女朋友会介意。」 傅田却迳自推开他,轻车熟路地关门、越过他走进客厅的沙发,坐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斐之远一口气没上来,当下开始反思,是不是他曾经或者正在喜欢的类型都叫做「气死人不偿命」。 傅田看到斐之远坐在他对面后,才说:「有个忙找你帮一下。」 斐之远冷淡地一抬眼皮:「我就一煳咖,帮不上什么。」 傅田居高临下的语气被他堵了一堵,缓和了些:「帮我这个忙,你也有好处的。」 斐之远没说话,就是盯着她。 傅田神色坦然,说:「我手头上有一部必然会爆的 ip 改编剧,我推荐你过去当男主角。前提是,跟我炒 cp。」 ??三十四:没有偏见 「滴——」 包装过机发出声响,叶陶胆战心惊地看着机器显示的金额不断急速上升,等她把手推车里所有的物品都过完机后,她对着自助结帐机上的数字沉默了。 众目睽睽下,叶陶开始思考究竟是要忍痛付钱,失去三分之一个月的工资,还是放下所有的东西,去小区隔壁菜市场跟大爷大妈们杀价,把在这里丢的面子挣回来。 挣扎许久,她还是拿起了手机,给斐之远打了个电话:「你家楼下超市动不动就是进口太贵了我等会把帐单给你你来报销。」 生怕多停顿一秒都会折损她伸手问斐之远要钱的底气一样。 斐之远哑然失笑,没等叶陶把帐单给他,他就先转了一笔钱过去。 傅田还在喋喋不休,她试图说服他,只要跟她炒一炒疑似旧情复合的绯闻,他就能沾她的光直接走红。 「我的答案是,不。」 斐之远漫不经心地瞄着手机屏幕——叶陶付了钱之后,居然还给他退了剩下的,有零有正。 傅田看到斐之远一副神游的样子,声音终于忍不住大了点:「斐之远,你就真的甘心自己这辈子都这样煳下去?」 斐之远这才被傅田稍微的失态唤回了注意力。 他放下手机,双手抱胸地看向傅田:「傅田,咱俩都这么熟了,我不是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你是口口声声说着给我推资源,但你只是想利用我帮你挡一下你今天被爆出来的丑闻而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傅田的脸色一白,嵴背却仍挺得直直的,「是,但这对你也有好处......」 「那你怎么不选其他男朋友,或者其他跟你炒过 cp 的小鲜肉?」斐之远勾起一个带了点???嘲讽的笑容,「只不过是你觉得我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不会在事后反过来咬你一口。」 「当年咱俩从在一起到分手,整个过程都被你雇的狗仔闹得沸沸扬扬的,尤其是分手后,我没说过你一丝不好,而你却在各种节目和综艺上话里话外暗指我冷暴力你。」 「是公司需要,」傅田咬唇,「我已经跟你私下沟通过,道过歉了。」 「先斩后奏的事情不算,我不接受。」斐之远淡淡地看着她,「你的忙,我帮不了。我们五年前不是一路人,现在更不可能是,所以别白费力气了,傅小姐。」 斐之远说完这话,从沙发上起身,冷冷地看向对面那个妆容精緻的女人:「我家门禁卡还我,你可以走了。」 尽管在语言交锋上落了下风,可傅田的言行举止依然是得体的,她站起来,直视他的眼睛,倏然勾出一丝职业性笑容——从小演员一路摸爬滚打到如今的位置,没有人比她更懂得什么叫人脉和情面,这个时候跟斐之远撕破脸,没必要。 她说:「如果你改主意了,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不管是炒绯闻......还是复合。」 斐之远没理她,侧身一让:「好走,不送。」 傅田把门禁卡放下,保持着最后一丝得体的尊严,噔噔瞪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下了电梯,从楼层走到外面的时候,傅田刚好碰上提着两大袋东西回来的叶陶。 她半眯起眼睛,走到叶陶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停下来看着她。 傅田穿着高跟鞋,比叶陶高了小半个头,加上她一头捲髮红唇,气势十足,她看着面前素面朝天,左看右看都没什么特色的女人,嘲讽似地勾起唇角:「你是斐之远的现任?现在是什么小导演都想勾搭男明星了啊。」 「我说,傅小姐,」叶陶轻描淡写看了下她,神色未变,一点都没被傅田的话激怒:「你人长得漂亮,但说话和做事,好像不太衬得上你这张脸的大气吧。」 傅田刚在斐之远那儿受的一肚子气正没处发,原本她就是故意招惹叶陶的,现在对方正好也出言挑衅了,于是她也没有保持自己那大方得体的态度,当即尖酸刻薄地说:「真当自己是什么嫂子了?今天斐之远是喜欢你,可过了一段时间,男人的热度退了,你看了这娱乐圈里的莺莺燕燕往他身上贴了之后,你还坐得住吗?」 叶陶见这个女人是想要开战的意思,她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口袋摸出根烟点上,含煳道:「那就学你呗,再找一个男人不就好了。」 突然想起来什么,她把烟从嘴里取下,「哦,我忘了,你那不叫男人,而是叫金主。倒跟我和斐之远不太一样,我只是在他家蹭一段时间的饭,而不是被他包养。」 提到这茬,傅田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她冷森森地盯着叶陶,面色奇差,「我明天就可以让你在这圈里没有立足之地......」 「不好意思,原则上我不算娱乐圈的人,所以我不混圈,你奈何不了我。不过你要是想引导粉丝网暴个素人的话......我挺乐意给您提供号,毕竟我新片确实缺点热度和流量。」叶陶笑眯眯地又把烟叼上了,吞云吐雾间,她说话夹枪带棒的,「要是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的话。」 叶陶的笑容合着刚说的话,落入傅田耳朵里,让她火气更大,声音不觉尖利了些:「跟他在一起,你以为你自己多清高?」 「我不清高,我比较清贫,」叶陶似笑非笑地看着傅田,「还是说,你真正觉得清高的人是斐之远?刚在他那儿碰完壁,火气没处撒是吧。」 傅田尖尖的指甲一瞬间戳进了掌心。 她向来是个眼高于顶的人,从来只有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份儿,叶陶这种软硬不吃的人,傅田还是头一回遇到。 傅田深唿吸几下,稍微平復了下心情,冷笑出声:「怎么?你们清高,觉得我手段龌龊是吧?」 紧接着,她不怀好意地笑说,「但你的斐之远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一脚迈入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不是为名为利,说他清高,谁信吶?要不是他默许,当年我和他的恋情怎么会炒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都是他想红,想上位的手段罢了。」 「小妹妹,我看你挺年轻。不知道这圈子水有多深,也不知道这圈里的人多脏吶。」 「傅小姐,」叶陶的唇角抿平了,眼神变得有些冷淡,「适可而止。」 傅田以为叶陶被激怒,终于找回一些胜利者的场子,高高挑眉:「怎么?戳到你不肯承认的痛处了?」 叶陶把抽完的菸头随手碾灭在身边的垃圾桶上,轻轻吐出一口气:「你在斐之远家里待了十分钟不到,跟我聊天聊了大概有五分钟吧,现在我结束对话,你离开小区,蹲在小区外面的娱记能写得出你跟斐之远旧情復燃,『在男方家共度一个小时』这种东西吗?」 傅田脸色僵了僵。 叶陶慢吞吞地接着说,「你说我要是现在跟你一块儿走出去,卖给他们更劲爆的料,比如说您五六年前的金主跟今天这个不是同一个人——至少跟在你和斐之远恋爱期间的那位不是同一个,你猜你明天会不会在热搜上挂一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傅田瞳孔一缩,死死地盯着叶陶:「你怎么会知道.......」 叶陶纯良无害地一笑:「当年我还在娱乐圈的公关公司工作呢,是您给我们花钱压下这个料的呀。」 傅田那口红唇开了闭,闭了开,到底说不出什么来。 「所以,」叶陶嘆了口气,「你们所谓圈里人的手段,我什么没见过,刚才那些话,你留着跟别的跟你炒绯闻的男星女朋友说吧。」 半晌,傅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连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叶陶看她的眼神有点意外:前后不过几分钟,傅田从一开始的盛气凌人,到现在的颓然,这个差别实在是有点大。 叶陶还没回答,傅田就继续说,「你也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接受了圈里的潜规则,脏得很,是不是?」 叶陶沉默了下,回答:「我并没有这样觉得。」 她看着傅田那张完美的脸,看了好一会,直到对方被她看得有些别扭的转开视线,她才慢吞吞地说:「跟你在戏里戏外炒过绯闻的流量这么多,多少人都希望有个黑红的机会,巴不得跟你传出在一起的流言来帮你转移你背后有金主的瓜,你今天却选择了斐之远,为什么呢?」 叶陶笑了下,「因为你潜意识里,也觉得他是那个不会图你名利的人,因为你俩根本不是一路人,不然斐之远早就红了,你觉得他安全,且可靠。」 傅田浑身一僵,别过脸去。 叶陶看到傅田态度上退了一步,没有继续阴阳怪气了,「另外,我对你没有什么看法。」 「是吗?」傅田呵了一声,「像你们这种『良家妇女』,不是在网上骂我骂得风生水起吗?说我用身体换前程,甘愿被睡被潜规则......」 「我没有在网上留言骂人的习惯,只不过......这难道不是事实?」叶陶打断了她的话。 傅田脸色苍白得很,到底没说出话来。 「用美貌、用身体换钱生存也好,换前程满足自己野心也好,本质上不都是把自己明码标价了吗?自己都把自己物化了,还在意什么自尊心、真感情和网友评论呢,你说是吗?傅小姐?」 叶陶挥了挥手,把自己面前剩余的一点菸草味散尽,弯下腰来提起那两袋物资,又看了傅田一眼。 「我拍的第一部片子,主角就是站街女,傅小姐比她们要幸运许多,毕竟你是为了前程,而她们只是为了谋生。干纪录片这一行,如果我习惯性用偏见来审视别人的话,是拍不好的。所以我对你没有偏见,相反的,我对你们这种能够把手头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利用到极致的人,有几分佩服。」 「我想傅小姐接下来会很忙,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叶陶从她身侧经过的时候,停了下脚步,补充道:「傅小姐也不希望自己早年的事情被爆出来,对吧?我作为你口中所说的,斐之远短时间内的女朋友,自然也不希望他继续被这件丑闻牵扯,所以这件事上我们双方能达成共识吗?」 傅田惨澹一笑:「我知道怎么做,不需要你教。」 「那当然,我只是个平头小老百姓,跟大明星的生活沾不着边。」 叶陶笑了笑,拎着东西晃悠悠地进楼层了。 傅田站在原地,缓缓地蹲下来,她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抖着,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抬起头来。 这位以美艷照人着称的女明星从昂贵的包里掏出口红、粉底,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哭花了的妆补好,很快就恢復了高昂的斗志,颔首,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小区。 ??三十五:小假期 电梯门一开,叶陶就看到斐之远在门口等她。 他见到她回来,脸上焦灼的神色松了不少,上来就帮她提着东西进了门。 「我刚在楼下遇到傅田了。」 关了门,叶陶靠在门上,双手抱胸,看着斐之远缓缓转过身来。 他端详了下她的表情,略带夸张地把眉毛一皱:「傅田那人脾气奇差又高傲,看来是对你发脾气了?」 叶陶笑了下,饶有兴趣地说:「这位傅小姐说话带刺儿,可不大好听。」 「我这就去给报仇。」斐之远作势放下东西往外走。 叶陶嗤笑:「得了你,差不多演够了。我一般有仇当场就自己报了,还轮不到你替我强出头,先顾好你自己吧。」 斐之远拎着东西放在流理台上,叶陶跟在他身后坐到了流理台后,看着他不慌不忙地整理她买回来的东西。 「她想让我跟他她炒绯闻,转移公众视线,被我拒绝了。」他边把菜塞进冰箱里,边跟叶陶说。 「嗯。」叶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出去之前你想跟我说的什么?」 斐之远转过身来,神色有些犹豫,「是我跟傅田分手的原因,我不知道她刚才跟你说了些什么.....内娱那点事情人尽皆知,我猜你当年也吃过这个瓜,但我感觉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我跟她分手,不是像网上说的,我冷暴力她,而是她.....」 斐之远到底没能把话完全说出来,「我跟她完全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你绿了对吧。」叶陶点了点头。 斐之远:「......」 他不要面子的吗! 「没事,纯爱战士并不丢人。」叶陶伸手从袋子里摘了几颗葡萄,洗都没洗就塞进嘴里,连肉带皮吞进了肚子里,含煳不清地说,「我不介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她......是个很有野心也很有能力的人,只不过我们彼此对职业生涯的道路,有些分歧,她希望自己能获得更多的流量和资源,所以......」斐之远停顿几秒,「选择了些非常规的手段。不过她也跟我坦白了,我不能接受,所以我们分开了。」 「哦,这就是你不找圈内人谈恋爱的理由。」 斐之远笑着摇了摇头,「哪有这个圈那个圈的,都是人的地方而已。」 他把东西收好,拍掉叶陶还要抓葡萄的手,拎起那一串葡萄洗了,一粒粒用水果盘装好,推到叶陶面前。 斐之远低头一看,发现叶陶单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于是顺口就说:「怎么?瞬间觉得我形象高大了更喜欢我了?」 「当年.....帮家里还清债务后,有想过再去当编导吗?」叶陶问他。 斐之远沉默了片刻,「想过,但.....我得承认,我并不是那么一个能够豁得出去的人。这一行挣钱很容易,比当编导要容易得多了,我想不能再让我家里再落入欠债的境地,所以还是继续拍戏了。 「后来过了两三年,我回头一打听,发现有个师兄......毕业后在西京当了编剧,干了四年,一个月工资也就一万出头。相比之下,我已经很幸运了,要是真干了编导,可能我家这辈子都还不清债务。」 他抬头,望着叶陶过分明亮的眼睛,笑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你的理由,你身上有我缺乏的东西。」 叶陶看向他的眼神柔和了些,继续问:「既然拍戏来钱那么快,怎么半年前不趁着自己因为耽改剧火了,再多接一点容易火的剧本?」 「我已经把自己的梦想搞砸了,不想把本职工作也搞砸。」 「那你还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叶陶笑道。 斐之远反问:「难道你不是吗?你有想过自己不做纪录片的话,还会做什么?」 叶陶一怔,摇了摇头,「还真没想过,感觉是没什么能做了。」 斐之远给她剥了颗葡萄,餵进她嘴里,「短视频、gg导演、制片,哪一个你不能干?你只是没有想过不做纪录片这个选项。」 叶陶就着他的手,一口吞了那葡萄,舌尖不经意地在他手指上划过。 嘶—— 斐之远看到那点鲜红色在自己指腹一掠而过,全身的血液顿时沿着下腹去了。他顺势掐住叶陶的下巴,两人隔着流理台吻了起来。 葡萄的清甜和酸在两人交缠的唇舌间蔓延,斐之远绞着叶陶的舌尖,尝够了甜后,才稍稍分开些:「男朋友前任找上门来,我怎么没觉得你醋?」 叶陶挑眉,「你想看的话,我可以表演一下,不过演技没你那么好就是了。」 斐之远没说话,捏了捏她的脸,「有点瘦了,这几天待在家,我给你做饭。」 「好啊。」叶陶往前一趴,懒洋洋地说,「不过我过两天可能要外出一趟。」 「去哪?」 「《城中村髮廊》里面的被拍摄对象小丽,记得吗?」 斐之远点点头。 「他们村里最近丰收节,想邀请我过去。正好我也想拍点回访的素材,所以打算过去。」叶陶眼见着斐之远的脸就要垮,忍俊不禁道,「也就两三天,不知道斐大明星有没有这个时间跟我一起去感受下乡村地区的风土人情?」 斐之远想了下,认真问:「条件......总不会比藏北艰苦吧?」 到底还是给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叶陶看他这副纠结的样子,笑得开心,「老早通水通电通路了。」 「那我去,正好也躲一躲这些烦人的记者。」 于是这趟临时的出行就这样被敲下来。 第二天,关于傅田的另外一个热搜#美艷女星疑似跟小奶狗谈恋爱#爆了,一时间,昨天的热搜和今天的热搜叠在一起,竟分不清楚哪个真,哪个假。 不过这都跟斐之远和叶陶没什么关系——哦,跟叶陶有点关系。 毕竟还是叶陶在斐之远不知道的情况下,跟傅田交涉,给他挡了一下娱记胡乱编造的小报。 两人出发那天,西京国际纪录片节的征片公告终于发了出来。 叶陶临时回了一趟工作室,跟团队商量了下投纪录片节展的事情,然后沈清开车送斐之远来工作室下面接叶陶,再送两个人一起去机场。 路上,斐之远看到叶陶有些无精打采,问:「怎么了?」 「西京国际纪录片节的征片开始了。」叶陶的手摸索着,最终摸到了斐之远的裤兜,「组委会建议我们投《深山》这部片,入围和获奖的概率都很大,但我想投《童工》,这部片子内容敏感,需要有国内的节展背书,这样国内的艺文场所比较敢接这部片子的放映。」 斐之远抓住了她的爪子,挪开。 都是做编导出身的,斐之远即使不再干这一行了,也对「审核」线这两个字颇有微词。 线以上,什么婆媳矛盾,青春疼痛,诸如此类的狗血片子挑战人生理和心理底线的奇葩电视剧、奇葩电影给观众餵巧克力的屎,而那些歌颂同性者的爱情,审视底层人的苦难的内容,却被压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 这也是他没有勇气再做编导的理由之一:因为成为一个编导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接受那条线。 叶陶的手再度有意无意地搭上斐之远的的大腿,挠了挠,「是啊,感觉就是在打一场不可能的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斐之远忍无可忍:「虽然但是,我知道你的片子很大概率没法过关,可这也不是你三番四次想要在我口袋里摸烟的理由吧!前天你趁我没注意已经摸走了一整盒抽了三根了!」 「小气,让我抽一根又怎样。」叶陶终于收回手,轻哼一声。 「别想了,你前天多抽的那三根就是这三天的量,所以这个禁菸令持续到明天。」 驾驶座开车的沈清全程微笑,不语,老老实实当司机把这对臭情侣送到机场。 两人的航班准时起飞。 从西京到清洲,自《髮廊》杀青后,两个人又回到了南方。 此刻的南方,正值盛夏。 ??三十六:李花村 清洲市,某个距离新洲三百公里以外的三线城市,这里还没有完全的城镇化,保留了不少的村庄。 斐之远和叶陶来的村庄叫李花村。 叶导说这个小山村早就「通水通电通路」,也没有全错。就是......可能村民们还没来得及进行人畜分居,以至于斐之远在跟着叶陶一脚迈入张丽所在的平房小院时,两人的动静惊了只老母鸡,那只母鸡扑棱着翅膀,连飞带跑的一路迈进了院子的草垛里。 斐之远低头,看到自己崭新的球鞋上多了一泡新鲜滚热辣的排泄物,默然。 「我好不容易抢到的椰子 350......」他拽住了叶陶的衣袖,看样子还有点委屈。 叶陶扑哧一笑,指了指???院中唯一算得上干净的椅子,「去那儿坐下。」 斐之远亦步亦趋地跟在叶陶身后,在院子里坐下。 那张竹编的椅子在他坐下之后,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吱呀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原地散架,把坐椅子上的主人摔在算不得干净的地面上,连带着斐之远那条价值几千休闲裤都跟着他鞋子一起遭殃。 斐之远小心翼翼地稳住下盘,不让自己有太大的动作,生怕自己连人带椅一起垮掉,「我们今晚该不会住这儿......」 他眼看着叶陶蹲了下来,从包里抽出纸巾,顺手给他擦去鞋上的污渍,瞬间愣住,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叶陶扔掉纸巾,抬头看着他,微微挑眉,说:「要我说是,你是不是得连夜扛行李箱跑了?」 斐之远却难得没有在此刻跟她继续插科打诨,而是望着她那张脸出神。 寻常人谈恋爱,是你来我往,女生倾尽温柔,男生极尽庇护,斐之远很少遇见过像叶陶这样......没有性别边界感的人。 她不会因为自己是女生而刻意避免去做什么事情,甚至能像刚刚那样坦然自若地蹲下来给斐之远擦去鞋上的污渍,可要是寻常男女朋友,这样的举动应该是男生给女生做的才对。 「倒不至于,因为我对叶导的爱能战胜一切。」他笑着说。 「叶陶!」 一道陌生的女声自他们身后响起,叶陶和斐之远双双转头望去,见平房的门口不知道什么出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她一头梳得整齐的长髮扎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颅顶,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四肢丰满粗壮,充满生机和活力。 「你到了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开摩托去村口接你呀!」 「我怕你在忙村里的事情,所以直接过来了。」 「我刚忙完,最近第一批三华李结果了,大傢伙都在忙着清点呢......再过个几天就能大规模收割运输了。」 张丽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着就让人愉悦。她拽着叶陶寒暄了几句,这才注意到斐之远,立马就问:「这是你相好?」 斐之远从那晃悠悠的椅子上起来,抿唇一笑,「我是她男朋友,陪她一起过来的。」 「哦,好。」张丽看到他们放在脚下的行李,正准备撸起袖子给他们提,「来了正好,直接就住我这儿吧,还能给你们省几天的酒店钱。」 叶陶轻轻制止了她,说:「我们就是听说这里丰收节,过来转悠两天,顺道看看你,来之前就在附近的特产街订了民宿,这次就不麻烦你了。」 「也好。」张丽想了下,「我正好要去那条街上找个人,我跟你们一起过去?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带你们去转转?」 「好。」 张丽和叶陶走在前面,斐之远拿着他和叶陶的行李跟在后面,一边赏景,一边听着前面两个人谈话。 这里离城区有将近一个小时车程,沿着省道坐车过来,能看到不少的温泉点和农家乐,不过都是零零散散的,看得出来这个地方的景点应该还没有完全产业化。 前面走着的叶陶跟张丽就讨论起这件事情。 叶陶问:「你最近好像还挺忙的,在忙些什么?」 「忙着应酬呗。」张丽重重嘆了口气,「村支书这段时间做了个旅游开发的策划案,想把我们这里的温泉和农家乐结合起来,做城市周边游,吸引新洲这些一线城市的人过来旅游。策划案是过了上面的,就是资金方面,大头还得是我们自己去招商引资,最近都在往城里跟那些商人吃饭喝酒拉关系呢。」 「那有进展吗?」 「万事开头难。对了,你这里要是有相关资源,给我推荐一手也行。」 「我认识的都是穷光蛋......」想到了什么,叶陶扭头问斐之远,「你有认识想搞旅游投资的人不?」 斐之远刚用手机发了条简讯,他收起手机,露出一个微笑:「正好,我爸妈和他们一些搞投资的朋友对农家乐很感兴趣,我已经问了,有消息随时跟你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张丽眼神惊讶地打量了下斐之远,才发现有点面熟,「你是......电视上的......」 张丽常做直播带货,因此关注了很多网络红人,但可能并不太关註明星八卦,所以只是觉得斐之远面熟,但支支吾吾,说不上个所以然。 「哦,我就是一个小演员,家里爸妈是搞投资的。」斐之远谦虚一笑。 说话间,他们很快走到了特产街。 找人的张丽跟叶陶分别,叶陶和斐之远拖着行李箱就去民宿登记入住。叶陶选了个好民宿,敞亮的落地窗和干净整洁的房间——看来确实是考虑到了前富二代男青年斐之远的娇贵劲儿。 推开落地窗就是个阳台,近处是一排排楼房,青瓦褚墙,屋檐高高的翘起,远处是平缓低矮的丘陵,似乎是种植着果树:李花村顾名思义,以种植三华李而闻名。 「我大学的时候,每逢节假日,就很喜欢跑来这边小住,春有李花布满整个山头,夏天李花谢了结出三华李,秋天会有柿子,冬天嘛.....有温泉。」叶陶往远处的丘陵一指,「没想到就是因为熟悉这个村子,后来在寻找拍摄对象的时候跟张丽搭上了话,就这样有了《髮廊》这部纪录片。」 微风拂来,吹散了夏日的炎热,斐之远转过头来看她,「然后我就在那个地方遇见了你。」 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你。 那时叶陶还年轻,也许是刚步入社会,远不如现在那般老练,脸上还带着几分学生气。 她的神色冷肃,握着碎啤酒瓶的手明明是在发抖,可看向那群地痞流氓的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劲儿和疯劲儿,仿佛.......在跟什么东西做对抗。 可能是她面前的混混,可能那个带来了强烈阴影的原生家庭,又或者是.....她早年飘摇无依的命运。 斐之远不知道她详细的过往,因此无从猜测,但看得出来,叶陶不是那种可以为爱人洗手做羹汤的女子。 她的温柔,是刀口上那一点蜜糖,或许很多人会眼巴巴地看着,馋着,却很少有人愿意冒着受伤的危险上前一尝。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等那个愿意受伤的人真的靠近了,叶陶就会把那面锋利的刃朝着自己,不让它伤到任何人。 喜欢她就像是隔门窥山,若没有亲自翻越这座山的勇气,永远不知道山的全貌究竟是什么。 就这样吹了一会风,他们在阳台上看到张丽往他们招手。 「走吧,跟她去看看这个地方,我还可以给你讲讲她的故事。」 叶陶收回悠远的目光,抓着斐之远下楼。 ??三十七:人生果实 张丽十六岁的时候就从这个小村庄里出来,去到三百公里以外的新洲打工了。 她下面有一个弟弟要上学,作为姐姐,她自然而然地就放弃了就读高中,听爸妈的话,出去打工挣钱供弟弟读书——一开始,就连她自己都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村子里的每一个女孩都是这样。 那个年代,新洲的城中村比现在要更加混乱复杂。这个地方聚集了四面八方来新洲打工的人,没文化没素质没卫生,城里人见了这个地方都要捂着鼻子掉头跑。 她就在这个充斥着小偷、诈骗、甚至吸毒贩毒团伙的城中村里做起了洗头小妹:给一个客人洗头能挣五块钱。在当时,这个价格算是比较厚道了。 髮廊的老闆娘是个烫着时髦大波浪卷的中年女人,日常喜欢抹着廉价的口红,带着哐当作响的耳环和手鍊,穿着露大腿的吊带短裙,就这样站在门口摆着一副笑脸,勾引着来来往往的男客人。 张丽知道,走进这家髮廊的男人大部分都不是奔着洗头、理髮来的。老闆娘招她们几个洗头小妹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去看她们洗头剪髮的技术怎样,只给她们简单培训了几天就开始上岗。 老闆娘打量着她们几个人的时候,会流露出一种看货物一样的眼神。 她看向张丽的时候,是最满意的:张丽有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头髮乌黑茂密,身材丰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泼辣劲儿——是男人最喜欢的那款。 跟其他几个同时期进来的姑娘不一样的是,张丽是主动要去做站街女的。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做这个来钱快。给客人洗头 5 块一次,但接一次客,给老闆娘分成后,她能赚 150 块,除去给父母弟弟的钱以外,她自己能留 80 块,过个两三年,就可以给自己凑够开发廊的钱了。 反正就是做生意,别人有钱的拿钱进货买卖东西,她一个没什么钱的卖肉,都没什么区别。张丽这样想。 她很快就变得跟髮廊的老闆娘一样,烫着大波浪捲髮,涂着???廉价的口红,跟男客人上床的时候使出浑身解数。 她们这一行有个习惯,把衣服脱光以后,还会在腰上穿一根红绳——这样就代表着她们还留存着最后一丝贞洁,而不是赤条条的。 张丽对此感到不屑:都干这一行了,还要什么贞洁?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髮廊的老闆娘带着一身的病回老家了,临走前,张丽把这几年从老闆娘手里拿到的钱又都给了老闆娘,从她的手里盘下了那间髮廊。 张丽摇身一变,她变成了那个髮廊的老闆娘。 她又招了几个姑娘进来,不过跟前一任老闆娘不太一样的是,那些不愿意接活儿,只愿意给客人洗头的姑娘她也留着,让她们挣一份餬口的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时间流逝,新洲市不断地发展,城市的扫黄扫黑蔓延到城中村,她的生意越来越难做,甚至还因此进了无数次局子。 局子里的人对她这种「上有父母下有弟弟要供养」的说辞早就听腻了——几乎每个在扫黄结束后被抓回来的站街女都有这样一套说辞。 重复的次数多了,张丽就干脆不说了,反正该拘留的还是会拘留,该罚款的还是会罚款。 而在诺基亚推出歷史舞台,智慧型手机开始普及的那一年,髮廊因为经营不善,快倒闭了。 髮廊里的姑娘只剩下寥寥两三个,张丽还在艰难地维持生计。 也就是在那一年,叶陶拿着给手持 dv 机,推开了髮廊的大门。 城中村没有跟上外面城市的发展。他们这些住在城中村的人像是住在了一枚小小的核桃里,信息闭塞,人也闭塞,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陶的到来,就像是一啷锤下来,打破了这枚核桃。 她给张丽带来老家的消息,说清洲现在流行搞什么农家乐,很多当地人都开起了民宿、餐馆和特产店,能挣很多。 张丽看叶陶谈吐不俗,是个读过书的,于是多了个心眼子,于是同意了她拍摄的要求,把她留在了店里。张丽向她了解外面世界的变化,她从叶陶这里学会了很多新词,什么旅游产业、商业区、供应链、产业园......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叶陶则从她这里拍到自己想要的素材,了解到她想了解的一切故事。 她们各取所需。 被困在破旧脏污髮廊里的张丽,好像从叶陶身上看见了一丝丝的希望:脱离这个泥潭,不在男人之间卖笑,不靠取悦男人生存。 那是种作为一个人,堂堂正正生活下去的希望。 张丽是个一旦决定了什么就会去做的人。经过地痞流氓闹事之后,她的店一度被查封。张丽干脆就把店转让了出去,给店里剩余的姑娘一笔钱让她们另谋生路,而她准备回老家,看看能不能用手头上的钱盘一个铺子经营谋生。 跟叶陶分别那天,两个女人站在大门紧闭的髮廊前抽菸。 张丽把捲曲的头髮拉直了,脸上妆容洗干净,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素面朝天踏入髮廊的姑娘——只是她自己清楚,自己眼角眉梢的风尘气是洗不掉的。 叶陶问她:「以后打算结婚吗?」 这些来,她的店里什么客人都见过:老实憨厚的,西装革履的,穿着校服的少年,还有半只脚入土的,结婚的没结婚的,什么年龄、什么阶级的男人都有。 张丽闻言,摇摇头,「算了吧,这些年什么男人没见过?都那样,况且我干了这样的活儿,也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不找了,打算自己就这样过着。」 她问叶陶:「你呢?你学歷好,工作挣得又多,应该很容易找到对象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叶陶缓缓吐出一口烟,轻笑:「算了吧,说得好像人生中只有结婚这一件要紧事一样。」 于是她们没有再说话了,站在髮廊的门口,抽完那根烟之后,叶陶带着她的 dv 机离开了她断断续续拍了一年的地方,而张丽则带着她一身未尽的风尘气离开了这个自己曾经迎来送往的髮廊。 这些年,她们偶尔保持着联繫,叶陶逢年过节也会过来小住,她们之间谈不上是什么挚友,却也算是个可靠的倾诉对象。 曾经敢徒手敲碎啤酒瓶对峙流氓的叶陶如今变沉稳了,学会收起锋芒了,她的镜头比早些年更为克制冷静,依然在记录着各色各样的人生。 而岁月在张丽脸上留下了痕迹,她开始长白头髮、长皱纹,但那股泼辣劲儿还是跟当年一样,她帮着村里直播带货,还跟帮着做起了村里招商引资的生意,应酬的时候她还是大红唇,却没了当年的风尘气,活脱脱一个乡村女企业家。 大家都不似从前,可唯有这村子里的李花,数年如一日,开了败,结出一轮又一轮的果子。 张丽带着叶陶他们到果树林,青中带红的三华李高高的挂在枝头,硕果纍纍。 她从高枝上摘下几个果子,拿衣服草草一擦,递给叶陶:「来,尝一尝。」 李子汁水饱满,酸中带甜。 「好吃。」叶陶拿着那枚啃了一半的果子,说。 张丽跟她对视一眼,笑了。 「就跟人生一样。」 她说。 ??三十八:我永远爱你的灵魂 三天的行程过得飞快。 叶陶和斐之远在李花村待了两天,装了一肚子外加一箱子香甜多汁的李子回到了西京。傅田那件事情虽然还没能让当事人完全脱身,但给斐之远带来的影响已经褪了个干净,他又恢復了先前那种忙得脚不沾地的状态。 叶陶这边忙完了前一个项目之后,工作室里的活计就剩下日常的运营和普通宣发了,她本人则偶尔出席一下本地或外地的放映会,拉拉资源,或者拓展人脉。 总得来说,她跟斐之远两人目前还处于聚少离多的状态。 从清洲回来后的一个月,两个人的时间才堪堪凑到一块儿去。斐之远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叶陶帮忙录制一段给西京国际电影节征片打 call 的视频。 「咱俩还真的是......某种程度上的同行遇到同行了啊。」叶陶把相机架在三脚架上,调整了下参数,「这回我算人工费的啊,正常来讲商拍的价格要一千五一天,看在是你的份上,我收你一顿饭钱,今晚我要吃银鳕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斐之远对着镜头临时抓了把头髮,「叶导出手,你要吃大熊猫我都依你。」 「吃大熊猫犯法,我可是三好市民。」叶陶眼睛不离显示器,指挥道:「嗯,人往左站一点,然后衣领调整下,好,就这样,我开机了。」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斐之远看到叶陶镜头下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帅。看着叶陶发给他的视频,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斐之远选了一条最满意的发给沈清之后,问叶陶:「西京国际电影节的征片有纪录片单元,你投了吗?」 「投了。」 「之前纪录片节的征片结果出了吗?」斐之远转头问她。 叶陶在笔记本电脑上滑动的手指一顿:「出了,入围了......刚看到的 email。」 「那是好事。」 叶陶抿唇,摇摇头,「但没法获奖。」 「为什么?」 「组委会有认识的人给我发了些评审组的意见。」叶陶的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随即把笔记本转给斐之远看。 她的胸膛起伏着,嗓音平静,可蜷起来的手指却暴露了她的心情。 「我出去透透气。」 叶陶把电脑给了斐之远后,走出客厅去到阳台。 斐之远看了眼内部评审给出来的意见:一堆文字全是慷慨陈词,细数《童工》这部片子有多么不符合主流价值观,充斥着多么都负能量,最后一句「我听闻这部片子还投了国外的节展,这简直是在把不利于内部舆论的刀子往外面送!不可理喻!」尤为刺眼。 斐之远看完了评审意见,合上手提电脑,随手在茶几摆放的果盘里拿了几颗三华李走到阳台。 他站到叶陶身侧,朝她摊开掌心:「还好吗?」 叶陶捞了颗李子咬嘴里,嚼了几下,「我对此感到费解。」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这些我所看到的,被拍摄对象所经歷的,在他们眼里好像就不应该存在。这些事情被捂得严严实实,最好是要显示出一派没有苦难,没有贫穷的大和谐局面,好像那样才是对的。」 「其实我本来想,要是能把片子做放映,说不定可以对接上一些有意向资助孩子们继续读书的公众。」 叶陶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楼宇。 这个小区一看就知道是高档小区,楼宇的装潢也好,基础设施也好,都是上上层的。老人们有健身器材,小孩也有滑梯,大人们有配套的停车位,一切的都充斥着中产以上阶级的精緻豪华。 可.....那些破旧的、落后???的、骯脏的东西,就不配存在了吗? 她不明白。 一开始做纪录片,就是因为不明白。 继续做纪录片,也是因为不明白。 就这样抱着一丝丝执念,她只身闯入了这片完全陌生的领域,一路摸爬滚打,终于有了一片立足之地,有了自己的一点话语权。 可这还不够。 她还想要击碎阶级与阶级的信息壁垒,击碎那层......名为世俗的偏见。 夜色里,斐之远偏头看向叶陶,轻声说:「叶陶。既然如此,那就一直一直拍下去,别放弃。」 叶陶神色动容,低低地应了。 「要是哪天你拍片拍没钱了,我就也把房子卖掉,然后投钱给你拍片。」 叶陶被斐之远逗笑,「你确定?我开的赌局,赔率极低,而且还得赔到倾家荡产那种。」 「当然确定。我就在这。你要是想要精神支持,我给你拥抱。你要是想要肉体安慰,我给你陪睡。你要是想物质支援,我倾其所有。」斐之远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稍稍上扬,皱出几条细细的纹路,「只要叶导给我留下这套小平层,让咱俩有片瓦遮头就好。」 明明是双方互相开玩笑的话,斐之远看向她的神色却极为认真。 他的眸子亮得惊人,映着叶陶的影子。 叶陶一时忘记了思考,看进斐之远眼底,只觉得自己被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迷住了,三魂七魄都要被吸进去那般。 一个念头油然而生:真奇怪,这个人明明都三十出头了,为什么身上还有股少年感呢? 「你.....」 「我心甘情愿。」 叶陶听见他说。 她平静如水的心骤然掀起风浪,浪花一圈又一圈,乘风而起,几乎要将她吞没其中。叶陶静静地看着斐之远,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们在热恋,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开始。」 她想说的是,哪有数年如一日浓厚的爱情。 多少情侣在谈恋爱的时候就许下山盟海誓,爱是真的,承诺也是真的,只不过荷尔蒙和多巴胺一旦消失,面前那个人的魅力就跟风吹似的,如此轻飘飘得就散了。 「所有人都说,爱情和激情总有一天会过去,它终究会演变成亲情、友情、甚至兄弟情。」斐之远轻轻笑了一声,「可我一直都觉得,那只是人们在一段关系里为了图省事所寻找的藉口而已。」 「就好像爱情变成亲情了,就不需要去经营维持了,就没有危机感了。如果对方以新鲜感消失的藉口离开自己,还可以坦然地指责对方没有责任感。」 「可我觉得,爱情就是爱情,它可以有亲情不问缘由的付出,可以有友情无条件的支持,但它永远赤忱。」 斐之远抓着叶陶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叶陶,我爱的,是你的灵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叶陶像是被他灼热跳动着的心烫了下那般,她想缩手,却被斐之远死死地按住,使得她的手指无助地在他胸膛前蜷起。 她不再敢去看他过分明亮的眼睛,仓惶之下,却主动地凑了上去,略带粗暴地封住了男人的唇。 ??三十九:获奖 工作日。 一大清早,老何和商务小李哐当一声就推开了叶陶办公室的大门。 老何尤其兴奋,满面红光地跟叶陶说:「叶导!咱《童工》这部片子得奖了!就国外那个!国际长片竞赛单元最佳长片奖!登顶了咱这是!奖金折合人民币十四万!」 小李看起来也很激动,等老何说完,紧接着对叶陶说:「叶导!来找我约採访约商务的人都爆炸了!」 叶陶揉揉太阳穴,嘆了口气:「我知道,我收到邮件了,别着急,一个个慢慢来。」 老何兴奋地搓搓手:「国外团建有了吧?」 叶陶翻了个白眼:「一边玩去。」 她掉过头跟小李说:「先把约採访的媒体按照权威性列个 list 给我,分个类。商务可以先不着急,然后把获奖的消息同步给宣发的同事。最后,跟 hot docs 组委会的人确认下领奖是什么时候,需不需要本人过去。」 「哎,好。」 小李听完叶陶的安排,小跑着就出去了。 老何比叶陶本人还扬眉吐气,他拉开叶陶面前的办公椅,一屁股坐下来,长长嘆了口气:「哥几个,终于有出息了,不出手还好,一出手,就是王炸。我就看看西京纪录片节那几个老傢伙还会不会瞎哼唧。」 相比起老何,叶陶的反应好像更加平淡,她笑了下,跟老何说:「你帮我问问其他同事今晚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出去吃个饭吧,我请客。」 老何不说话,盯着叶陶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半晌。 「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老何摇头,啧啧称奇:「我说,叶导这三十不到,心如止水,稳如老僧,实在让吾等凡人佩服。」 叶陶受不了他那一口京腔,赶紧挥挥手,让老何请安告退。 她的电脑屏幕熄屏了,漆黑的屏面上映出来她那张没有多少喜色的脸。 叶陶抓起滑鼠晃了晃,漆黑的屏幕亮起,她也没有做什么,就只是盯着那块屏幕看,过了许久,才用手撑住隐约作疼的太阳穴:获奖本身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墙内开花墙外香......就不怎么值得让人高兴起来了。 叶陶想了会,给小李发了条信息,让她等等整理好了媒体採访的 list 时候拿进来。 等小李的间隙,她把获奖的消息发给了斐之远。 小李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再次推开了叶陶的大门。她把整理好的媒体名单发给叶陶,逐一跟她介绍媒体的採访意向。 叶陶重点圈出了几个官媒,然后外加几个垂类的电影号,最后拉到名单尾部——那是几个娱乐营销号,被小李归纳为「不需要理会」的那个范畴里。 「这个娱乐号,跟他们商务联繫一下。」叶陶指了指电脑屏幕。 小李感到奇怪:「咱们请水军的有这个需求么?」 「可能吧,先了解下。」叶陶沖她一笑,「拉宣发的同事一起进来开个会吧。」 叶陶给斐之远发获奖消息的时候,他刚从录音室走出来。 《髮廊》的后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但因为城中村那部分的拍摄收音效果不太理想,斐之远这段时间都在补录素材。 他过来录素材的时候,陈十三也在。不同于在片场时的那种合作关系,两个人随意闲聊的时间多了,一来二去,彼此趣味相投,斐之远和陈十三竟然也有了点私交。 录完台词,他跟陈十三坐在棚子外,斐之远把叶陶给他的消息也告诉了陈十三:「叶陶的片子拿奖了,国外的节展。」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之前不是还担心这部片子在国内无法入围获奖?现在有个国外的权威节展背书,国内的节展估计都会再考虑考虑。」陈十三顿了顿,问斐之远:「后续的採访和商务估计会增多,叶陶那小破工作室人那么少,她忙得过来吗?」 斐之远轻轻摇头:「不知道,她没跟我说接下来的安排。」 陈十三犹豫了会,才说:「叶陶那人......」 「嗯?」 陈十三说:「要是私下相处,大家多少都忌惮着她,倒不是说性子不好,就是她这个人跟把刀一样,有的时候行为处事,相对来说可能有些剑走偏锋。」 斐之远点头,「我知道,能看出来。」 「所以我们几个跟她相熟的导演,一直很好奇她会跟怎样的人在一起。」 斐之远问:「是我的话,会让你们失望吗?」 「一开始会。怎么看叶陶也不是那种会对好皮囊加以青睐的人,后来接触下来,才发现她跟你在一块,还挺衬的。你俩都一样的骄傲自负,不过你,」陈十三点了点斐之远,「你像水。能容得下剑走偏锋的人。」 「我发现叶陶身边的人.....多少跟她有点相似。」斐之远看向陈十三,「其实你的事情,我在网上听过一些。」 「是吗?」因为室内不允许抽菸,陈十三只是夹了根烟在手里玩,「但我猜,网络上针对我的讨论,大部分应该是我那位同性恋人的事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就跟对我的讨论,大部分都是针对前女友傅田一样。」斐之远摇头,无奈地笑笑。 陈十三呵了一声:「都那样,习惯就好。」 离开录音棚的时候,斐之远隔老远见过前来接陈十三的人一眼,也是男生,干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就跟刚从学校里出来的一样。 斐之远看到恋人们携手远去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叶陶,当即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叶陶接得倒是挺快,只不过说的话却不怎么让斐之远高兴:「今晚我应该很晚回来或者不回来了,你不用等我。」 「嗯哼,恭喜叶导贺喜叶导,」虽然叶陶不回来,但不代表斐之远不能去找她,于是他一边往大马???路边上走去,一边四处巡视,看看有没有往来路过的车辆:「是上门找叶导採访的人踏破门槛了吧?」 「嗯,接下来工作室宣发的任务会变重,所以这几天会比较忙。」 「那......」斐之远试探性地开口问,「我来你工作室找你?」 叶陶清晰可闻的唿吸声瞬间一顿,她说,「你确定?」 「我确定。」 「那你来,我保证办公室里的人对我们的事情守口如瓶——等会我就去敲打敲打他们。」 他又没有跟叶陶说过他的恋情要保密。 不过,她高兴就是。 「那你给我个定位。」 他又没有跟叶陶说过他的恋情要保密。 不过她开心就好。 斐之远抬手拦了台车,就往叶陶工作室去了。 ??四十:买水军 虽然叶陶半个小时前早跟他们说过,等等她的男友要过来,在场能看到她男友的人最好保密不然杀无赦,但斐之远踏入叶陶工作室的时候,还是狠狠地震撼了一把工作室的所有人——除了事前知情的老何。 原本还在七嘴八舌猜测叶陶的男友究竟是何方神圣的同事们,如今目一个个目瞪口呆。 摄影摄像老师心想,自己纵横商拍界多年,取景器下什么明星胶原蛋白脸没见过,可看到斐之远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嘆:这骨相,太他妈优越了,是能扛得住原相机直出的脸。 商务小李什么行程通告单没见过,可.......她依稀记得从自己眼前飘过的这位男演员,恰好就是半年前她花了一个月时间,每天晚上熬夜,为里面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嗑生嗑死的那部耽改剧的主角之一。这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新来的分镜师兼美术什么二次元美少女美少男没见过,但是头一次,他看见一个九头身的美少男缓缓地从自己面前走过。 而新来的实习生,从斐之远一进门开始,就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上的那两大袋奶茶了。 跟其他鸦雀无声,目光或多或少都停留在斐之远身上打量的同事不同,老何在斐之远朝他看过去的第一眼,就非常上道地往叶陶办公室所在的那扇门一指:「叶导在那。」 「谢谢。」这位明星没什么明星的架子,他先是转过身来,跟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笑了笑,温和有礼地说:「不好意思来打扰你们了,我给大家点了奶茶。」 紧接着,他低下头跟老何说:「我第一次来,还不太认识大家,能帮我分一下吗?」 老何是什么人,给点一个字提示就能把正确答案递到嘴边的人,立马起身接过斐之远手里的奶茶,说:「哎您客气了,叶导在里头等你好久了,赶紧去吧,我跟大傢伙儿打招唿就成。」 「谢谢。」斐之远把大尾巴狼装到了最后,又是彬彬有礼地跟同事们打了个照面,然后转身就往叶陶办公室里走。 斐之远来找她的时候,叶陶还在线上接受个语音採访。 因为双方的的声音是外放听筒的,所以斐之远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给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等我几分钟。」她用口型无声地说。 斐之远轻轻一点头,蹑手蹑脚地将叶陶办公桌前的椅子拉开坐下,全程没发出什么声音,做好以后,他把手臂晾在办公桌上,撑着头看叶陶回答问题。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便回答着电话那边提出来的问题,含着笑的视线往他的脸上上下下扫了一圈,落了实质般,有意无意地从他薄薄的唇停下来。 斐之远受不了这番骚扰,伸出手去捏了捏她放在桌面上手背。 两人一来一回地拉扯着,叶陶说完了最后一句客套话,这次採访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挂掉电话,抓着斐之远的食指,威胁性地捏一捏:「幸好你不是我工作室的同事,不然告你工作期间骚扰上司,一告一个准。怎么?《髮廊》的补录结束了?」 「差不多,这两天收个尾,大后天要去外地,进另外一个组,这次可能要走两个月,所以很捨不得叶导,只能趁你工作时间揩揩油了。」斐之远装作伤心似地嘆了口气,说。 「我这边忙完,进组看你还不成吗?」叶陶无奈地说道,「只要你在下一个组的保密工作做好。」 做个屁的保密工作。 斐之远这样想,要不是不愿意叶陶被他对家拿枪使来抹黑,谁愿意谈个恋爱都藏着掖着? 他应了声,转移话题,说:「《童工》获奖,替你感到开心。想问问,你有没有给孩子们找资助什么的......我爸妈有几个企业家朋友名下有自己的基金会,他们有资助的需要,说不定能帮你搭上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叶陶有些惊讶——她似乎记得自己没有跟斐之远说过她在给这群孩子找资助的事情。 谁想到斐之远看到她惊讶的神色,笑了:「我善解人意,猜出来的,怎么,叶导给不给我这个献殷勤的机会?」 叶陶答应得爽快:「求之不得。」 她总是在那些无关自己的事情上答应得痛快。 斐之远看着她的脸庞,微微有些出神。 两个人就这样在办公室里说了一会话,斐之远看叶陶这边手机不断地弹出消息,见时间差不多,也就准备离开了。 走之前,叶陶跟他说:「对了,这几天网上可能会有很多营销号搬运我获奖的消息。" 她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斐之远想了想,点头,说:「我很少看那些号,是要帮你留意下还是?」 「不是,」叶陶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要是那些号胡吹乱造什么东西,你不要太在意。 」 「好。」 叶陶的办公室四面是磨砂质的玻璃,外面的人无法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斐之远起身的时候,顺势弯下了腰,低头给了叶陶一个轻吻。 然而叶陶反应极快,斐之远还没来得及撤退,她的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非得撬开他的牙关,把彼此纠缠到气喘吁吁才作罢。 「过两天我就回去。」她轻声说。 她身上的淡香直钻斐之远的心底,他强压着窜上头的热意,五指没入她的发间,顺着她柔滑、毫无修饰的黑髮。 「好。」 两人这才恋恋不捨地分开。 起初,斐之远以为叶陶那句让他不要太在意营销号胡吹乱造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直到两天后,他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了文娱榜上的热搜:#纪录片女导演 言论自由#、#言论自由是真的自由吗#。他多了个心眼,点进去一看,心脏差点停跳。 热搜上指的是这个纪录片女导演好巧不巧,正好是叶陶本人。 点进去这个话题,下面是一系列配有字幕的採访截图,斐之远一行一行往下看去,大概意思就是,叶陶在媒体採访视频里面说,「在我们国家,创作者的自由是有限的,所以他们的话语权也是有限的。」 然后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被歪曲成了言论自由的话题,紧接着,在一系列文化领域、娱乐领域的大 v 搬运和炒作下,网友们纷纷加入了讨论,中立的,反对派的,支持派三方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言论自由是真的自由吗#直接被顶上了热搜榜。 他赶忙去搜这个採访的原视频,把这段长达五分钟的访谈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原本叶陶说的应该是:「在我们国家,独立纪录片发展的道路还长着。并且在未来,还有很多类似于童工僱佣、老人留守这样的话题等着我们去探讨。」 「但因为时间、金钱、精力各种原因,创作者的自由是有限的,并且独立纪录片不如商业纪录片那样有较为成熟工业制作流程和强大的技术班底加持,常常会出现片子出名而导演不出名的情况,所以大部分独立纪录片的导演受到的关注其实很少,所以他们的话语权也是有限的。」 斐之远这才明白:叶陶所说话是被断章取义了。 他进叶陶的微博,发现她本来只有寥寥几千粉丝的帐号忽然间飙至了三万,他又连忙点开叶陶最近转发的几条自己片子获奖的影讯,不出意外的,下面的评论都是闻讯而来的网友,有些是支持她的,但更多的是阴阳怪气和漫骂。 其实,本来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是见怪不怪了,圈内好几个跟他合作过的搭档,包括斐之远本人都经歷过被媒体号断章取义。 然而,这种事情发生在叶陶身上,却着实让斐之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当下就扔下收拾好的行李,一边匆匆家门口走,准备直接去找叶陶,一边用手机给申请发消息让他去处理:这种事情,沈清从前给他处理的次数多了去了。反正当务之急,先把热搜撤了再说。 斐之远刚换好鞋,抓着门把手推门而出,却在开门那一瞬间愣住了:叶陶也正好在门口。 她维持着举手正要准备开密码锁的姿势,视线一???下子就跟斐之远对上。 叶陶看见他行色匆匆,笑了下,容色平静:「我就猜到你会来找我,所以提前下班回来了。」 紧接着,她又若无其事地补充:「别担心,营销号的炒作,都是我自己请的。」 斐之远当下就僵住了。 ??四十一:她的过去 斐之远皱眉,拽着她的胳膊把叶陶拉进门内,神色多少有点无奈:「我以为你回来是要给我个惊喜,但现在看起来,这个惊喜有点惊吓啊。」 「蹭热度的权宜之计罢了,怎样,视频不错吧,我剪的。」叶陶耸耸肩,「这个营销的形式是得知获奖消息之后花了一个晚上定的,你来办公室找我的时候,我也只是刚冒出来这个想法,还没跟同事商量。」 斐之远重重地嘆了口气:「敢情你跟我说不要太在意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想好要这样做了?」 叶陶也不掩饰:「是,而且打算这件事情没做完之前,我都不打算跟你说的。」 斐之远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捏住叶陶的脸:「你承认得倒是干净利落,是不是还觉得要是跟我说了你打算做什么的话,我铁定要在你这事儿里插个手?叶陶,你是怕我阻止你呢,还是怕我帮你递刀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叶陶的脸被捏出了个微红的印子,斐之远放了手,怕捏疼了他她,又去给她揉脸,「我是没想到,作为你身边最亲密的人,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觉着我应不应该为这件事生气?」 叶陶一把抓住了他揉脸的手,偏过脸去在斐之远的掌心轻啄了一口,笑说:「我是怕你给我递了刀子,自己洗不清嫌疑了。」 斐之远唿吸瞬间一滞,声音都软了下来,「那你起码让我有个底儿,我知道有自己的处事方式,可以不用我帮什么忙,但......」 他顿了下,「看到网络上那些人这样说你,我会心疼。」 叶陶转眼看向他,「其实......无所谓的,因为我很早之前就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 斐之远敏锐地从她的语言里捕捉到些蛛丝马迹:他觉得叶陶说的应该不是网络上的评价。 疑问从他的心头绕到嘴边,但他没有马上追问。 他的指腹拂过叶陶的脸,说:「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 「很饿,今天一整天都在处理舆论的事情,所以中午没来得及吃饭。」 斐之远带着她走到流理台前,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葡萄放她面前,「先吃几颗,别吃多。」 然后他拿出来几样食材,挽起袖子就在灶台前开始切菜洗菜做饭。 叶陶垂眸,看着那堆冰镇的葡萄,她拈起一粒,皮也不剥地就放到嘴里,葡萄被咬破,甜甜的汁水在口腔里溢出,又因没有剥皮,嚼着嚼着,皮的涩也跟着甜味蔓延开来。 她望着在灶台前忙碌的斐之远,他背对着她,身影挺拔修长,那双无数次出现在平面拍摄、镜头里骨节分明的手在肉菜里穿梭,染了些烟火气。 「其实我并不在意外界是怎样评价我的,争议也好、赞誉也好、诋毁都好,如果这些内容能够为片子增加曝光率,能让更多人关注这些社会议题的话,我甚至很乐意。」叶陶缓缓开口。 斐之远的切菜的动作停滞了下,说:「我知道你心理承受能力和抗压能力都很强......可网络的流言遍地,有时候就连我们吃这碗饭的人都受不住,你....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形式,就不担心会被反噬?」 「我是个受目标驱使的人,能达到目标,我不是很在意用什么手段。」叶陶又拈起了一颗葡萄来把玩,犹带着白霜的葡萄冰凉凉的,叶陶的语气也跟这颗葡萄的温度一样,没什么起伏,「我.....常年接受定期的心理谘询,因为有些认知上面的问题。」 「你跟我相处了一段时间,大概也能看出来,我个人对自我的感知很弱,外界的人对我憎恨或者喜欢,都很难让我的心绪有太大的波澜。与此同时,我对他人的同理心、共情能力一样低,所以你可以看到,我总是很容易把自己的情绪平復下来。」 「我想要拍纪录片的原因之一,是只有用这种方式跟被拍摄对象产生交集的时候,我才确认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因为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让我不过多地涉及对方的生活的同时,也能填满自己内心的空洞。」 葡萄在她温热的手心滚来滚去,终于没那么冰凉了,叶陶这才把它塞进嘴里,一口咬爆。 呲啦—— 青菜入锅,锅里的热油遇水,发出呲里啪啦的响声,锅铲划过锅底的声音模煳了把斐之远的话切得零碎:「那你要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这样吗?」 叶陶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斐之远的背影。 过了很久,等到斐之远一盘青菜炒肉做完,再将电饭锅里的蒸水蛋拿出来,装了一碗饭放到叶陶面前的时候,她才回答斐之远的问题。 「我父亲有家暴的习惯。」 斐之远的身体蓦然一僵,倏然转眼看她。 叶陶拿起筷子吃着新鲜的饭菜。她全程都在看面前的碗碟,吃饭的速度也很快,三除两下地就把一人份量的晚饭吃完了。 斐之远不语,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给她倒一杯水,放在她手边。 叶陶放下碗筷,喝了大半杯水,紧接着轻轻放下玻璃杯,她终于抬眼看向斐之远。 「你其实说的没错,我是个习惯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因为我的童年没有教会我什么叫爱惜自己,我正在学,只不过多少学得有点慢。」 「你说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很深刻,是因为我一个人就敢跟那群流氓混混做对抗,那是你不知道,在过去,我曾这样无数次对抗我的父亲。我知道那些欺软怕硬的人的弱点是什么,他们最怕的就是看到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是一个不要命也不怕受伤的疯子——因为一个人一旦豁出了所有,那她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叶陶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她生平第一次反抗,是在十四岁那年。 那时候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刚满七岁,她的继母刚满二十八——明明处于盛年,可这个比她父亲还小 11 岁的女人早早地在家庭的重压下长了皱纹和白头髮,身材迅速走样,看起来跟三十五岁的人没什么分别。 可叶陶记得,跟继母宛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宛芳二十一岁。她身量纤细,头髮漆黑柔滑,即使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素面朝天也掩盖不住她像玫瑰一样的面容。 她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手指拈着一串青提,笑着看叶陶:你好啊,我是你爸爸的女朋友,你是她女儿吧,很高兴认识你,我买了水果,你要一起吃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跟其他家庭里继母和女儿敌对紧张的关系截然不同的是,宛芳将叶陶试视如己出。 这个重组的三口之家拥有过短暂的幸福时光,起码叶陶能从宛芳这里得到不少生母和父亲缺失的爱。 直到叶陶同父异母的妹妹出生。 女婴是除夕出生的,那年叶陶七岁。 所有闻讯赶来的亲朋好友都围在宛芳的病床前去看那个小小的,沉睡着的婴儿。在场的大人都在为婴孩的降生感到喜悦,没有人注意原来人群之外,还有一个静静看着他们的女孩。 叶陶站在人群外,看到宛芳满眼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婴儿。 头一次,冥冥之中,一种不安的预感笼罩了她。 ??四十二:坦白 此后的生活仿佛是要印证她的预感一样,状况急转直下。 叶建成是朋友眼中好兄弟,却唯独不是妻子眼中的好丈夫,女儿眼中的好爸爸。 叶晴的出生让宛芳不得不重新考虑家庭的经济情况,被恋爱沖昏了头脑的女人仿佛此时此刻才回过神:她发现叶建成从来没有给过家里一分钱。他挣得多,花得也多,钱如流水一样往外面花,用来请客吃饭、用来投资,还有......赌博。 然后本来还算是相敬如冰的夫妻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为叶建成从来不带钱回家的事情频频争吵。 一开始,叶建成还会耐着性子去哄新婚的妻子。后来,他没了耐性,终于指着鼻子大骂宛芳对她管教颇多,宛芳性格强硬那一面表露出来,两人寸步不让,终于,叶建成朝宛芳挥舞起拳头。 宛芳这才勐然发现,原来自己嫁的男人竟然有这样一副完全不一样的面孔——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受不了叶建成长期的精神和肉体双重暴力,匆匆丢下叶陶离开的。 那个年代没有网际网路,「家暴」这个词语还没有流行开来,许多受害于丈夫暴力的女人们也只认为这是夫妻间的寻常争吵,不过后来升级成了肢体冲突,冲突之后,日子还是要过的,毕竟两人已经有???了女儿,即使相看生厌,也还是要彼此忍受下去。 然而,这种息事宁人的想法似乎不管用,两人的争吵日渐升级。 叶陶和叶晴的房门时常是坏的——叶建成的力气大得可怕,脾气一上来就喜欢踹什么或者摔什么,在他和宛芳的争吵过后,家里几乎是没什么东西是完好无损的。 宛芳花朵一般娇艷的面容迅速地衰败下去,被叶建成的暴戾所传染,她的眼里时常充满着冰冷和防备。 除了叶晴在的时候。 每一次争吵过后,她害怕叶建成的所作所为给叶晴造成心理阴影,所以总是整宿整宿地陪伴着她。 唯独叶陶终日对着自己被摔坏的房门发呆。 很快,那个她叫了八年妈妈的人,开始在叶建成的折磨下偶尔流露出对叶陶的憎恨:在她的眼里,叶陶是叶建成带来的,她跟他是一伙的。 昔日形影不离的母女没了以往的亲密,宛芳只是顺带照着负担了叶陶的学费——用宛芳的话来说,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哪一天她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和叶建成离婚了,也会尽力把叶陶抚养到 18 岁。 叶陶顺从的接受了这个安排,在钱财以外的事情,她从来不会主动麻烦宛芳。 她开始自己一个人上下学。 试卷上需要家长签名的时候,她极力模仿着宛芳的笔记签了交上去。 在下雨天的时候,她穿过家长给其他小孩撑起的伞下,冒着雨一路淋回家里。 生病的时候,她自个儿找老师请假出去看病,看着社区护士给她挂的点滴发呆,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上到初中,她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全封闭管理的住宿学校,跟其他十一个同学挤在小小的上下铺宿舍,夏天热得翻来覆去,一天要洗两次冷水澡,吃的饭菜很差,吃到有了胃绞痛的毛病,但她还是不回家。 她独来独往,几乎没什么稳定的朋友。 叶陶充满着湿淋淋水汽的少年时代就是这样过去的。 与此同时,叶晴也慢慢长大。 然而,家庭的阴影并没有因为叶陶的远离而就此消失。她一个月才回一次家,那仅有的一次,都能撞上叶建成和宛芳的争吵。 叶晴满七岁生日那年,叶陶回家给她过生日。 在饭桌上,四个人相对而坐,沉默横亘在彼此之间,宛芳是一如以往地冷漠,没跟叶建成说过一句话。叶陶闭紧了嘴巴吃饭,而年幼的叶晴则极力装作活泼开朗的样子在两人之中周旋。 宛芳从来只回应叶晴的话,对有意和好的叶建成置之不理。 终于,在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叶建成赔着的笑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勐然把饭碗往地上一摔,指着宛芳鼻子就开始骂人,甚至开始动手去推搡她。 这样类似的事情已经在过去几年里发生过无数遍。 原本叶陶应该是把叶晴带回房里,等夫妻二人的争吵结束以后,再出来帮宛芳收拾残局,忍受她再一次沖自己而来的发泄,而这一次,叶陶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玻璃片,突然感到了厌烦。 明明是十几岁的年纪,应该是对一切都有所嚮往的年纪,可是她却在想,这个操蛋的世界,根本没什么值得期待的。 无由来的,这种厌烦在听到叶建成声色俱厉的叫骂声和夫妇俩推搡声之后,很快变成了愤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就像是她多年以来所有的忍气吞声,所有封缄在肚子里,来自叶晴的、所有来自叶建成的还有宛芳的不满,统统在这一瞬间爆发,如同卸闸的洪水,唿啸着席捲而来。 然后铺天盖地地吞没所有生物,毁灭一切看似完好无损的建筑。 她恨这个家,恨这个家里所有的人,恨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甚至......恨这个骯脏的、灰败的世界。 叶陶安置好瑟瑟发抖的叶晴,勐地拉开房门,就这样踏着一地的碎玻璃片出来。 彼时宛芳被叶建成扇了一巴掌,脸肿得高高的,满眼泪水地看向叶陶,她的眼里犹带着对叶建成的厌恶和憎恨,看向叶陶的时候,那些憎恨也转移到了少女的身上去。 叶陶全然不顾,她的脚踩在碎玻璃上是钻心的疼,从地上捡起一枚大的碎玻璃片攥在手里,她狠狠地沖向揪着宛芳衣领的叶建成,用碎玻璃片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叶建成吃痛,甩开宛芳。 而叶陶没有放开那片玻璃——那是她唯一的武器,她把尖锐的那一面对准叶建成,手心被锋利的边缘割破出了血,少女满目戾气和恨意,冰冷的双眼看向那个名为父亲的人,恶狠狠地说:「你再敢上来,我杀了你。」 「别说了。」斐之远终于忍不住说话,他握住了叶陶冰凉的手,声音低哑,「别......再想了。」 叶陶垂眸一看那只苍白的手,发现斐之远的手不知何时变得跟她一样冰凉。 「斐之远,跟我共度一生这个概念,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叶陶嘆笑,「我甚至都不算是一个心里健康的正常人,你数数,从你认识我到现在,我有多少气死人的事迹?」 笑过之后,她的神情慢慢地变得认真,「我不是个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女人,我觉得活着特别没意思,所以经常要玩些花样作点死,让自己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才知道自己在活着。所以你真的确定将来在你身边的,是这样一个人吗?」 斐之远握住她的手慢慢地收紧了。 他没有马上就回答,而是把摆在他们面前的餐具挪到远远的一边,然后抓着叶陶的手忽然用力,另外一只手也圈住了她的腰,用力往上一提,叶陶就这样被他半拎起来,脚勉强掂着,这才站稳了。 斐之远的吐息近在咫尺,他把头凑近了,冰凉的唇在叶陶唇边摩梭着,说:「这个作死包括跟骗子、站街女、吸毒者打交道观察他们的生活,还有热爱开快车,拍片就跟赌博一样把所有身家都投进去,对吧?」 叶陶低垂着眼看他,没有说话。 斐之远轻嘆一口气,「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很多遍了,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现在我跟你说最后一遍,你要是想拍片呢,我倾家荡产也会给你投钱拍——只要你愿意。开快车么,我考虑下这段时间给我那几台车上个保险,你只要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交通事故进局子就行。」 他掐了下叶陶的脸,笑了:「但是,既然你住我家,就不能只享受权利不履行义务。我的家规就是,烟一天只能一根,有任何吵架不能隔夜,还有,你不能家暴我。」 见叶陶只是直勾勾盯着他,还是不说话,斐之远直接就将她捞了起来,让她坐在了流理台上,捏着她下巴问:「我也当了叶导一段时间的煮夫了,你觉得我做的菜怎么样?」 叶陶想了想,点头:「好吃。」 斐之远偏头吻了她一下,「如果我说这辈子我都愿意给你做,百八十种菜轮流做,你愿意吃吗?」 叶陶微微一愣,随即看进斐之远的眼底。 他的眸子还是很亮,她看见他瞳孔深处映着的,自己的影子。客厅的吊灯落在他的眼里也是亮亮的,含了一股暖意,那股暖意不由分说地沿着他握住她的手,随着血液一路流淌,悄然地填满了她心脏的伤口。 就好像......她这辈子都可以坐在这个叫做「家」的地方,就这样看着这个男人一样。 ??四十三:见家长 她仰起头,圈住斐之远的脖子,牙齿就嗑上了他的唇,这个吻带着些血腥气,仿佛要融进骨血,又狠又深。 叶陶抬手,按住斐之远的胸口,感受着透过薄薄衣料,那颗胸腔里的心一下又一下强劲的跳动。 充满着生命力。 斐之远也由着她胡闹,两个人的衣服在进卧室之前就已经被扔了一路,当叶陶的嵴背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的时候,她已经不着寸缕了。 「叶陶,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纹身。」 男人灼热的汗水低落在她耳侧,虽然嘴上是在请求,可他的手却蛮横地将她身体调转。 灯光下,栩栩如生的飞鸟横贯在叶陶瘦削的嵴背上,那双翅膀张开,飞过了千山万水,才带着它的主人来到她面前。 面前的身躯带着一种魔力,引诱着他往更深、更里的地方探索。 「太深了......」叶陶咬着枕头的一角,手挣扎着想要往前,逃离身后男人的禁锢,然而,她那双骨肉分明的手却被斐之远紧随其后的手覆盖着,紧紧扣住,无法再逃半寸。 斐之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在带给叶陶疾风骤雨的同时,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弧度流畅的侧脸,攫着她微微张开的唇,看着她隐忍克制的脸庞,扣着她仰起的脖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女人修长洁白的脖子好像是无法承受那般,绷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滚烫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滚落,滴在叶陶的后颈上,将她烫得浑身一颤。 血液急速往脑袋涌去,由耳鸣产生的眩晕感让叶陶在情潮中失去了方向,因为保持着从后面进入的姿势,她看不到斐之远的脸,只能本能地往他炽热的胸膛上靠,贴近那股可以温暖她冰冷身躯的热源。 在即将爆发的时候,他忽然俯下身来,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彼此的喘息和重如擂鼓的心跳声盖住了那句话语,直到室内的喘息声渐渐平復,叶陶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他那的话。 他说的是「我爱你」。 被褥凌乱地搭在他们身上,斐之远拨开叶陶黏在脸上的头髮,一点点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叶陶其实长得很好看,额头饱满,鼻子笔直,嘴唇菱形的,上唇中央有一粒小小的唇珠,削弱了几分她自带的清冷感。 只不过旁人一眼看去,更加直观感受到的是她生人勿近的气场,而不是这张冷清好看的脸。 叶陶的手指摸上他的脸,而后五指併拢,捂住他的眼。 斐之远捉住她的手,哑然失笑,说:「干嘛蒙住我的眼睛。」 她闭上眼,懒洋洋地枕着他的手臂,「不敢看。」 斐之远没有说话,抱紧了她。 翌日。 经过叶陶在昨晚的一番剖白,斐之远差点就要把行李箱的衣物都拿出来再多留几天陪她了,叶陶苦口婆心地废了好大的唇舌功夫,答应斐之远开他的车把他和沈清都送到机场,斐之远这才打消了多留几天念头,拉着行李箱当着单身狗沈清的面儿跟叶陶依依惜别好久,直到叶导本人受不了他那黏煳劲儿,作势赶人了,方才作罢。 获奖消息公布后,hot docs 的组委会正式给叶陶发来邀请函,邀请叶陶出席国外的颁奖典礼,颁奖典礼就定在下个月初。 工作室的人听说可以出国团建,兴奋得一连几天都干劲满满。 热搜的影响未退,所幸的是叶陶此前把自己个人的隐私信息保护得都很好,除了个人的社交主页受到骚扰以外,别的都没什么影响。 借着对言论自由讨论的热度,商务小李登了她的微博号,一连发了好几条唿吁关注童工现状的微博,结果还真的有几个成功企业家闻讯找来,说要以企业的名字资助想继续读书的孩子读书。 加上斐之远那边也推了好几个基金会的资源过来,叶陶也乐意做这个中间人,让企业家和基金会牵上了线,共同成立了个 ngo,挂基金会的名义,专门用来做学生资助。 这事儿解决后,叶陶的心情畅快了许多,从繁重的行程中脱离出来,把办理出国的事情扔给了工作室的行政,自己则放小长假宅家去了。 一旦宅家,叶陶就开启了日夜颠倒的作息模式,常常是夜间写剧本、练分镜忙到半夜,第二天接近下午的时间点才起来洗漱吃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斐之远走之前把放烟的柜子锁上了,以至于叶陶根本摸不到烟抽。 抽了一段时间贵价烟,等她菸瘾犯了想要临时找点其他烟代替的时候,叶陶才发现,那些二十来块的烟她都嫌沖了。 果然由俭入奢易,有奢入俭难这句没错。 于是她干脆就都不抽了。 要是斐之远在这看见她睡到阳光灿烂都不起来的阴间作息,估计又要气得火冒三丈。 郑女士就是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到访的。 叶陶被密码锁的声音惊醒,以为是斐之远忽然间回来了,于是迷迷煳煳地的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谁想到来的人不是斐之远,而是一位衣着打扮精緻的中年妇女,她穿着修身的旗袍,髮髻挽着,手上还拎着两大袋什么东西。 这位中年妇女似乎也没想到斐之远的家里有人,看到叶陶后,略微瞪圆了眼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的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柔声说:「你是小远的女朋友对吧?」 她的样子跟全家福上面的一模一样,而且单看脸,就知道是斐之远的亲娘。 而问题是,叶陶根本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导慌了神,她那条索吻的时候灵活得跟蛇似的舌头在此刻却打了结,磕磕巴巴地说:「阿姨好......」 说完,她这才发现自己脸没洗,头髮还乱糟糟的,于是赶紧先帮郑女士把拎着的东西找个地方放下来,继续结巴说:「阿姨您等等......我昨天工作有点晚,我去洗把脸。」 郑女士笑眯眯地看着她,拍拍叶陶的手:「哎不急不急,你先收拾,我随便坐坐。」 叶陶又给郑女士倒了杯水,踩着拖鞋匆匆忙忙地拿着手机进了浴室,边刷牙洗脸边给斐之远打电话求助。 但人在片场的斐之远并没有听到她打的电话。 郑女士还在外面,叶陶不好让她久等,草草地整理好易容,这才拉开浴室门走出去,走到客厅的时候,她看到郑女士站在电视柜面前,看着那张全家福发呆。 「阿姨。」叶陶轻声唤道。 郑女士回过神来,转头看她,朝叶陶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都泛起了浅浅的梨涡,温柔得很:「小远没给你添麻烦吧?」 「哪有。他挺照顾我的,倒是我.....这段时间因为退了房子,又没找到合适的,他就让我一直在这里麻烦他。」叶陶客客气气地回答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他那死倔驴脾气我还能不知道吗?一定是他自己死皮赖脸求你过来的。」郑女士摆摆手,主动上前来拉着叶陶坐在沙发上,「我听小远说你也算是半个圈里人,应该也听说过我们家的事情吧?」 叶陶点点头,「他跟我说过一些。」 郑女士连忙补充道:「我们家的债老早就还清了,那孩子的品性我们是知道的,他不是那种乱搞的人,你别信网上那些营销号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叶陶笑了下,「阿姨,我相信他的为人。」 「那就好,那就好。」郑女士抚了下胸口,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那张全家福,不知道怎的,嘆了口气,「那几年我们家过得确实挺难的,我和老斐其实一开始没打算让小远知道这个消息,毕竟孩子才上大学,怎么着还是要把学业完成,没必要操心家里的事情......不过后来他自己查到了我们家里的流水,才来问我们家里的生意是不是垮了。」 「其实做生意嘛,起起落落很正常,可那孩子愣是觉得这个家里有他一份子,他即使不能帮家里还钱,起码不能只做个跟我们伸手要钱的人,于是从大二那个学期,他就没问过家里要生活费和学费。这件事情他也跟你讲过吗?」 「讲过,」叶陶轻声说道,「他在外面打了个两年工,毕业后没有继续干编导,而是去当了模特,后边出道当了演员,帮家里还清债务。」 郑女士沉默了会,点头,说:「一开始,他自个儿是瞒着我们的,因为我和他爹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喜欢什么库布里克呀、黑泽明呀,而且他也喜欢写东西、拍东西。原本家里边不破产的话,我们还商量着以后当他电影的投资人,谁想到......」 郑女士苦笑了下,继续道:「是他往家里打了一大笔钱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改行当演员去了。」 ??四十四:少年人 叶陶轻轻拍了拍郑女士的手,安慰道:「他跟我说过,其实他并不后悔这个选择。」 郑女士眼眶红了,朝叶陶勉强笑笑,「那几年......我们也过得很差,房子车子都卖掉了,一家三口挤在出租屋里。催债的天天打电话上门骚扰。后来还完债务的时候,催债的那个人跟我和老斐说.......他干这行这么多年了,从来只有见过父母给子女还债的,子女给父母还债的,却是屈指可数。」 叶陶沉默了下——确实是斐之远的性格。 「小远他倔性子,平时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 叶陶紧忙摇头,「没有,他其实各方面都很好。」 「那就好。」郑女士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展出不少纹路,好像此刻才看出来她上了点年纪,「他这性格能被你包容,算是他的福气。毕竟我和老斐有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受得了那孩子脾气。」 「在一起这件事情,都是相互包容,没什么的。」 「我听小远说你是拍纪录片的?」郑女士好奇问。 「啊......是,有个自己的小工作室。」 「挺好的,这一行我有听说过,也不容易,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们说。我们家虽然不如以前那样辉煌,但好歹人脉还是在的,能给你牵线搭桥。」郑女士微微嘆了口气,「我早些???年也跟着老斐打拼过,知道女人有自己的事业有多难,要守住更难。孩子,你了不起啊。」 叶陶神色有些动容,她难得露出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轻声应了,「谢谢阿姨。」 「好了,小远不在,我这个中老年人不打扰了,改天等你们两个都有空了,我跟老斐定个餐厅,咱们一块吃吃饭。」 郑女士起身告辞。 「我送送您。」叶陶连忙跟着起来。 她送郑女士一路到客厅门口,郑女士走之前,扶着门指了指她放在玄关的那两袋东西:「小远最近给我和老斐推了个什么农家乐的基地,那边正在招商照投资人,我们就顺便介绍了几个企业家朋友过去考察,这是朋友给我带的三华李,挺好吃的,你们都尝尝。你送到这儿就行了,我先走了。」 叶陶目送着单元电梯缓缓合上,然后转过身来拆开那两个包装袋。 她对着两箱满满的三华李嘆了口气——她和斐之远好不容易才吃完从李花村带回来的那一箱,然后郑女士又给他们带了两箱。 逻辑闭环了实属是。 叶陶感到牙齿发酸,觉得不能让自己一个承受这一切,所以拍了两张照片发给斐之远,留言道:「你妈妈带过来的。」 斐之远临近傍晚才给她打电话。 「下午我妈来了?」 「是啊,留我一个应付你妈是吧。」叶陶看着商务小李给她发的行程表,懒洋洋地说,「我还以为要等到正式见面才会碰上呢,没想到今天直接让你妈碰上了我衣衫不整的样子,幸好你不在,你要是在了,恐怕红颜祸水这个大帽子就得往我头上扣了。」 斐之远那边传来几声闷笑:「她其实不常来.....一般来之前都会给我发信息,但今天通告太满,我恰好没看到,抱歉,是我疏忽了。」 「没事,反正迟早都是要见的。」叶陶回了小李一个好字,接着问:「我下个月初要出国去颁奖典礼了,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去看你?」 「嗯......去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瑞士。」 「最近可能都比较忙,但下个月初没有我的戏份安排,我偷偷熘出去找你,我们异国街头相见如何?」 叶陶笑了笑,「斐老师想法很多啊。」 「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愿意,我寻思老何他们应该也很乐意看到你。」 电话的另一端,斐之远把玩着手上的红丝绒盒子,状似无意地问,「那叶导算是带家属见下属了?」 「是啊,家属愿意吗?」 他用拇指撬开那个红丝绒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素白的戒指,款式简单典雅,甚至都没有钻石——按斐之远对叶陶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喜欢太过于张扬昂贵的东西。 「当然愿意了,那我们瑞士见。」斐之远满含笑意地说。 出国之前,叶陶和工作室的制作团队准备轮流去一趟《童工》这部片子的拍摄地,再针对拍摄对象做一个后采。 一整个星期的时间,他们都在旅途上奔波,几乎跨越了大半个中国。 最后一站,他们回到了北河,陪着黄丰渡过他在厂子里的最后几天。 留在工厂的最后一天,工厂的老闆给黄丰结清了这个月的工资——其实原本这个老闆还打算以这个月以黄丰没有做满一个月为由,剋扣他三分之一的工资,然而小孩子鬼精得很,直接就把老何跟叶陶拉去了厂子老闆的办公室。 面对着个一米八五,满脸写着「不好惹」的壮汉,还有一个漫不经心拿着摄像机,同样脸上写着「我有背景」的叶陶,老闆立刻老老实实地把该给黄丰的钱一分不少地结清了。 黄丰回到宿舍收拾好了行囊,买好了过夜的大巴票,然后拿这个月的工资请老何跟叶陶在厂子附近的大排档吃饭。 少年那一头吊儿郎当的黄毛染回了黑色,烟也听话地戒了,他跟老何、叶陶坐在喧闹的大排档里的时候,跟其他正在读书上学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好好读书。读书或许不能改变命运,但起码能给你更多的选择。」 老何是个老直男,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但黄丰还是听得认真。 少年红了眼睛,拿起茶杯跟老何、叶陶依次碰了一轮,「哥,姐,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要不是没有你们......可能我这辈子都还是浑浑噩噩地在厂子里过着,根本没有再回学校的机会。」 说着说着,黄丰甚至哽咽了起来,「我妈死得早......我爸只顾着喝酒不管我,爷爷奶奶大字不识一个,村里的人要么留下来,要么进厂打工,大家都是这样过的,从小到大都没人告诉我读书有什么用,谢谢你们.......」 「如果不是你们......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另一种选择,我会用功学习的,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像你们一样帮助更多的人。」 叶陶没有说话,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无缘故透露些哀伤。 可少年毕竟太年轻,并不懂这个心思深沉的姐姐想些什么。 少年人的想法总是很简单。 黄丰想着,只要自己用功读书,以后就能挣大钱,就不用像身边的人一样,在流水线上干了大半辈子,结果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把自己也活成了流水线的一部分,随时随地都可以被替换。 他不知道阶级和阶级的差距是天生的,可能他很用功很用功,到最终只能考个还不差的大学,然后去到城市当一名领着普通薪水的白领。 他也不知道,哪怕他用尽全力......也只是比身边的人要活得好那么一点。 不过少年人不需要知道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他们只需要怀揣着一腔对未来的希望,鼓足勇气往前奔跑。 至于那些复杂的,无望的,残酷的真相,留给成年人就好。 叶陶抽出纸巾,给黄丰擦去脸上的泪。 她稍微有点笨拙地用手掌拍拍少年人的头,微微一笑,说:「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走成什么样子,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我个人希望你,不要走歪。」 「可以绕弯子,可以多走一会,走慢一点,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去哪里,就好了。」 少年似懂非懂,却睁着懵懂的泪眼,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四十五:戒指 hot docs 的颁奖典礼在一周后,这一周内,当地的节展还会做入围作品的放映,叶陶大概会花一天左右的时间出席当地的放映会。 工作室的同事,除了老何,其他人几乎没怎么出过国玩,以至于飞机上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七嘴八舌讨论下飞机到酒店安顿后第一个目的地是哪里了。 前座的同事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聊着天,后座的叶陶带着眼罩和耳塞,头搭在斐之远肩膀上睡得安然。 叶陶睡够了,这才拉开眼罩,双眼迷茫地问斐之远:「我们到哪了?」 斐之远看了下航班信息,「还有半个小时就降落了。」 老何在前座听到叶陶醒了,探出半个头来问她和斐之远:「两位家属,哥几个打算落地入住后直接去圣加仑修道图书馆,你们是要小情侣歪歪腻腻单独出行呢还是跟我们一起?」 「叶导要谈恋爱,叶导不跟你们一起。」叶陶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指了下斐之远,单方面宣布:「斐老师说大家落地后的吃喝玩乐他报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莫名被 cue 的斐之远:? 五月的瑞士还有点冷。 跟随行的同事在酒店分开后,叶陶和斐之远收拾了两天的随身物品,坐上「黄金快车」,从琉森湖畔出发,一路去到日内瓦湖畔。 只有他们两个,远离所有的熟人,远离所有手头上的事情,在异国他乡。 就像是一场浪漫的出逃。 坐在对面的斐之远看着火车外的田园和雪山,湛蓝的天空徐徐铺开,实在是赏心悦目——人赏心悦目,景也赏心悦目。 叶陶拿起手中的胶片机,咔嚓一声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斐之远听到了她这边的东西,把视线从窗外的风景挪到叶陶脸上,笑意未减:「这样的机会,很难得是不是?像是两个人私奔去了。」 叶陶揶揄道:「罗密欧和朱丽叶?这可不是个好结局。」 「威尼斯商人不好吗?」斐之远说。 叶陶耸耸肩:「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那悲剧呢?」斐之远接着问。 「......是命运吧。」 叶陶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好风景,微微眯起眼睛,好像能感受到往车后唿啸而过的风似的,看了许久的风景,她又回头来,看向貌似有点坐立不安的斐之远,说:「你这一路上,经常把手揣口袋里,是有东西想给我?」 斐之远一愣,随即淡淡笑了,「还是瞒不过你。」 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小小只的,尔后推???至叶陶面前。 「威尼斯商人里,夏洛克把指环看得比什么都重,因为那代表着他和妻子的约定、束缚。」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分外坚定,「我想了很久,何时何地给你这只戒指,到底需不需要一个有仪式感的场合,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是不需要的。」 斐之远看进叶陶的眼底,「我知道你......所以这只戒指我只买了一只而不是一对,因为我希望它的意义不是束缚和约定。」 「那是什么?」叶陶轻声问。 「我从小看电影、看剧本,绝大多数女性题材的内容,都以一个女人跟男人的相遇开始,以她跟这个男人交换戒指,夫妻结合为故事结局,好像她这一生的高光都系在这一段圆满幸福的关系上那样。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叙事形式。」斐之远的目光柔和,「所以这枚戒指,没有约束,也不是约定,而是我对你的承诺。」 「就跟我们从前说的那样,你可以一直在你所坚持的事业道路上走下去,我会是你最忠实的后援。」 最后,他轻轻地,带着一些小心翼翼地问叶陶,「你愿意接受吗?」 叶陶往后一靠,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揣进兜里。 斐之远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可下一刻,叶陶那只伸进大衣口袋里的手掏了出来,在她手上,同样有一个小小的蓝丝绒盒子。她把盒子放到斐之远面前,带着笑意,缓缓地说:「那我们......还真是巧啊。」 斐之远的视线立即粘在那个盒子上动不了了,「这......」 「你打开看看。」叶陶说完,拿起红色那个盒子打开。 斐之远先是看了一眼她,然后同样拿起蓝色盒子打开:绒布里嵌这一只小小的戒指,没有任何装饰,素白简约。 是他给叶陶选的那款一样的。 当斐之远还怔愣着的时候,叶陶已经取出戒指带上了,她根根分明,骨肉匀称的手指上多了一小圈素白的指环,看起来更显清冷。 「尺寸应该是合适的,」叶陶托腮看他,「你这样看着我,这是要我给你带的意思?」 斐之远带上了那枚戒指,笑了下,「给男人买戒指,是你的性格。」 他沖叶陶摊开手,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叶陶意会,将自己带着戒指的那只手放到他温热的掌心里。 男人抓着她的手,轻柔地在她手背烙下一吻。 「叶陶,我爱你。」 这句话轻轻的,本身不带任何分量,而落入叶陶的耳中,却勐然将她曾经筑起来的心墙统统砸碎。 曾几何时,她放弃高薪水的工作,转头去拍纪录片的时候,身边多少人对她投以不解、迷惑、失望的目光。 多少次,来自那个陌生遥远的家,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一见她,就苦口婆心地劝她早点稳定下来,早点嫁人。 无数回,她在片场没日没夜地熬着,把双眼都熬红了头髮都熬白了,可是当她拿到她该拿的奖项的时候,多少流言攻讦都集中在她身上,说女导演只能拍一些小情小感,无法拍宏大叙事。 她很早开始就学会将自己剥离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之外,学会不需要被理解,不需要被看透,也不需要被谁爱着。 她手里掌握着她认为有价值的东西——那些放在世俗评价体系里,不值一提的理想和热爱,这些东西换不来万金,却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 在她习惯了在悬崖边上行走的生活后,有一个男人用尽温柔和包容织成了张网,摊在了悬崖下面,告诉她:你尽管往前走,掉下来了,有我接着你。 怎么可能叫她不去爱呢? 叶陶没有给出正面的回应,但她的手指拢起,紧紧回握住了斐之远的手。 那双紧紧交握的手上,情人的对戒在窗外阳光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四十六:衣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叶陶工作室的同事看见俩人回来的时候,手上带着一对一模一样的戒指,八卦的目光灼灼。 不过因为大家跟斐之远都没有那么熟,不敢造次,只是纷纷朝叶陶投去一个「我懂的」的眼神,如鸟兽般作散。 坏处就是,大家以为他们私定终身了,而好处是,在接下来几天的行程里,几乎没有哪个不懂事的人用工作来骚扰叶导。 直到颁奖典礼的前一天,《童工》在节展上做放映,放映结束后工作室的人才再一次聚了首——他们得去服装店提前选好明天出席颁奖典礼的礼服。 本来上台领奖的人只有叶陶一个,她自己选套稍微好点的就行了,但同事们合计着一商量,毕竟是他们工作室的片子第一次得到国外的大奖,虽然纪录片节的节展不如电影节热度高,可他们作为叶陶的人,理应跟着捧场。 于是大家当即表示,他们也要盛装打扮出席,这样在叶陶讲获奖感言感谢自己团队,媒体的镜头切给他们的时候,同事们也的是光鲜亮丽的,不给叶导丢面子。 托斐之远的福,他们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当地可供租借的礼服店,这会子都在店里选自己喜欢的款式。 叶陶站着没动,看着老何几个大老爷们和小李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于是捅了捅斐之远胳膊,「你这一趟还真的是下重金了啊,这店看起来就很贵吧。」 「我是这家店的金卡会员,全球通用。」斐之远笑了下,「而且你们是租借,不是买,所以还好。」 「哦,」叶陶淡淡地应了,「你这明星当这么煳,收入也不低啊。」 「......」斐之远沉默了下,决定还是把真相告诉叶陶,「其实卡是我大学的时候,家里没破产之前办的。」 叶陶:「......」 斐之远难得看叶陶吃瘪,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问:「你不去挑?」 叶陶脸色纠结:「我对于挑衣服这件事情有纠结症。」 「那我帮你。」 斐之远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手,在女士礼服那几排衣架子上巡视了一圈,最后选中了一套黑色衣裙。 「我一直觉得黑色跟你很贴。」斐之远拿着衣服往叶陶身上比了比,「要去试下合不合适吗?」 叶陶扶额:「在这?算了,你相信你的眼光,麻利点打包起来吧谢谢。」 斐之远笑了笑,「那你在这等我一会。」 于是他走到前台,把那条黑色的长裙递给服务员,「上次联繫了你们定做了这款的黑色礼裙,麻烦取一下带走。」 「是斐先生吧。」服务员瞭然,从斐之远手里接过礼裙,「定制款的一周前已经送过来了,您稍等。」 叶陶坐在休息椅上,双手抱胸,少不得夸一下同事穿裙子的魅力,哄得她们是个个都选好了自己的「命定之裙」,终于结束了这场漫长的逛街。 斐之远拎着个袋子跟他们一路回到酒店,顺带着还给工作室的人约了明天一早的妆造团队。 「有个大明星随行就是好,妆造随便用。」老何摸了摸自己带着胡茬的下巴,「哥几个什么时候出席过这么隆重的场合,穿过这么昂贵的衣服?託了叶导的福,各位说是吧。」 其他同事纷纷点头附和。 老何唯恐天下不乱,叶陶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那你明儿是不是得全程收腹,可别把那么昂贵的西装穿坏了。」 老何下意识地抬头挺胸收腹,「啧,放眼望去,影视民工有几个人不是白花花肉嘟嘟?我在里面都算是苗条了!」 众人一路插科打诨回到了酒店后,夜色已然深了,于是各自四散。 斐之远跟着叶陶一回到房间,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把手中的袋子塞给叶陶,「你试试看。」 叶陶愕然,奇了怪:「这有什么好试的......今天不都选好了?」 「不一样。总之,你先去试试看。」 见斐之远这么坚持,叶陶也就随他了,拿着那个质感良好,包装精美的袋子扎进了浴室。等她真的穿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哪里不对——她不是没有穿过礼服,但斐之远给她的这一件,太合身了。 一般租借的礼服虽有码数,但也不是百分一百匹配。可这一条裙子就好像是给她量身定做的一样,肩膀位、胸位、臀位分毫不差地跟叶陶的身量贴合在一起。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拉开浴室的门,不曾想才往外踏出一步,就撞上了斐之远的胸膛。 叶陶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件衣服,你.......」 「为你量身定做的,反正是退不了,你穿着。」他含笑的目光往叶陶上下一打量,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下,脱口而出的话多少带来些低哑,「果然......很好看。」 男人暖烘烘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沿着嵴椎爬上了她光裸的背,在那片青黑色的纹身上来回游走。 黑色的衣裙,黑色的飞鸟纹身,???黑色的发,还有黑色的瞳仁。 明明是如此不起眼的颜色,放在叶陶身上,却像藏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蕴意,那些不能言说的东西组成了一个深渊,深渊底部就是这个女人,以至于这一汪深不见底的渊,无端地,都能透出一种致命的诱惑来,引诱着斐之远冒着哪怕是粉身碎骨的危险,想要纵身往里一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他的拇指挑起挂在叶陶精緻蝴蝶骨的肩带,轻轻一勾,那条长可及地的裙子就只剩下另外一边伶仃的肩带撑着。 「明天你还得穿这件衣服上台领奖,」斐之远扣住叶陶纤细的腰,吻着她的锁骨,含混不清地说:「今晚轻点,别太野了,免得磕着碰着,明天被媒体一拍,就不好解释了。」 「留不留下痕迹,不得看你吗?」 叶陶轻声一笑,顺手在自己另一边的肩上一拂,那根勉强挂在她肩头支撑衣服重量的肩带终于也寿终正寝,衣裙底下那片大好的春光被如云的黑髮和男人的身躯覆盖着,摇动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才偃旗息鼓。 ??四十七:尾声 她站在众目睽睽的领奖台上。 下方无数个镜头和摄像机对准她,而她丝毫没有怯场。 斐之远听着她提前背好的获奖感言,神色从容,语速不紧不慢。 看起来不是他熟悉的叶陶。 「斐老师,叶导今天很不一样,是不是?」他身边的老何笑着说。 斐之远往上提了提口罩,嗯了一声。 老何嗐了声,摸摸下巴:「私底下那么锋利的一个人,谁想到在大庭广众下会是这么个八面玲珑的形象呢。」 「这样......也很好。」 尖锐沉默也好,圆滑世故也好,都是叶陶。 颁奖典礼结束当晚,叶陶又短暂地上了次国内的热搜,彼时她正拈着那个小小的奖盃左看看右看看,神色严肃。 「叶导,别看你那宝贝奖盃了,你又上热搜了,是不是应该通知你们商务赶一下热度?」 斐之远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屏幕,说。 「哦,我其实就是在研究它是不是镀金的。」叶陶回过头来,做到斐之远对面,瞄了眼那个手机页面,发表了下锐评:「#言论曾引热议的女导演国外获奖#,这标题......起得那叫一个春秋笔法啊。」 她立马掏出手机,给工作室的人发消息,「我这就叫商务小李推一下《童工》这个片子,顺便把其他几条片子一起推了,好歹还能蹭一蹭热度。」 斐之远看着她,笑得温和,「这样的话,国内的纪录片节展也得给你几分薄面吧?」 「别说我了......陈十三拿《髮廊》投了国际电影节,」叶陶微微颔首,问,「请问男主角,期不期待自己的片子提个名?或者自己提个名?」 「有是最好,没有......也无所谓了。」 「甘心就这样煳下去?」叶陶笑了下,问。 「我是想着,不一定要演什么火热的剧或者电影。拍短片、拍小成本文艺片,演话剧演戏剧.....哪一样不是创作和表演呢?它的形式或者载体都不重要,就好像你拍纪录片,是直接电影还是和真实电影,选择干预或者不干预被拍摄对象的行为,有的时候其实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故事内核是不是传递给了观众。」 斐之远轻声说:「一份好的创作和表演,首先要做的就是抵达人心。所以,要是煳能让我更加专心在表演上面,那就继续煳下去咯。」 叶陶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倏然一笑,「是,创作就是要抵达人心的。」 两个人都对自己的作品做了最坏的期待,然而回国以后,《髮廊》和《童工》的结果却出人意料。 《童工》尽管没有在西京国际纪录片节获得奖项,但组委会把最佳导演奖给了叶陶,同时,《童工》这条片子被组委会组织着一连做了好几场的公开放映,效果甚佳。 至于《髮廊》,西京国际电影节那边传来消息,电影本身入围最佳长片作品奖、最佳摄影奖的角逐之余,斐之远本人还被提名为新锐演员。 横跨了好几座城市,走过了一个季节,从夏天到秋天,热搜上的词条换了不知道多少轮,唯独这群记录者们依然奔波在各个城市、各个人群中,探究和展示生活中最真实的那一面。 西京国际纪录片节颁奖典礼那天,轮到叶陶坐在嘉宾席上见证了《髮廊》这部片子一连斩获了最佳长片奖、最佳摄影奖,斐之远也因为这部片子获得了新锐演员的提名——尽管这一个起步对他来说,好像有些晚。 日子仍旧这样忙忙碌碌地过着。 生活的车轮滚滚地前进,时光毫不留情的碾过一切、带走一切,却又施捨给人们片刻的温情。 张丽因为直播带货火了,在网络上当了个小网红,有好事的公众扒出了她早年的经歷,还跑到直播下面挑衅她,张丽看到那些气人弹幕,脸色变都没变,依然极力推销着李花村的新建农家乐园。 黄丰读书去了,他经常在周末晚自习下课后给老何发信息,汇报他最近的学习进度,遇到了什么难点,他下一次定的排名目标是多少,然后有一天,他跟老何说,他以后想考师范。 小陈结婚了,给工作室的同事们发了请柬。叶陶他们去参加小陈婚礼的时候,看到半年前明明还清瘦苗条的小陈如今脸圆了好几圈,全是生活幸福的痕迹,乐呵呵的样子十足像尊弥勒佛。 叶导还是两袖清风,赤贫惯了,背着器材上山下海,在不同的地方穿梭。不过在西京的时候,倒是被家庭煮夫餵了好几个月的家常便饭,愣是餵胖了三斤。 斐之远的热度刚上来一点,终于多了很多优质的本子开始递了过来,忙钻研表演的同时,他开始尝试着捡起荒废了许久的笔,跟叶陶投资了个戏剧工作室,自己做幕后的剧本创作人之一——就是叶导说剧本烂得像屎一样的那个工作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两人相聚的时候,喜欢大街小巷地跑,又或者安安静静地窝在家里看同一部电影。分离的时候,各自为前程奔赴,偶尔一通深夜的电话,也弥足温暖。 《髮廊》选在冬天正式上映。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看起来他们这群人的脚步跑得似乎有些慢,所以收穫放在了冬天。 叶陶和斐之远去参加《髮廊》的首映礼,看完他们真正意义上同一部作品,在片尾创作人员名单弹出来的时候,斐之远看到那上面自己和叶陶的名字放在了同一排,笑了。 看完首映,西京下了它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初雪星星点点地落到来人脸上,微凉。 站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叶陶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嘆了口气:「总有天气不似预期。看了天气预报,我原来以为这是个阴天。」 斐之远握紧了她的手,把叶陶微凉的手塞到自己大衣的口袋里,「阴天也没关系。天气好和不好,反正你在,什么都可以。」 「跟我想像的有点出入,不过没关系。」叶陶微眯起眼睛,有一粒雪落到她的唇上,化开以后凉凉的,「你接下来有安排吗?」 「怎么?」斐之远给她拂去头髮上的罗旭。 叶陶半张脸都藏在羊毛围巾里,斐之远只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带了些鼻音,慢吞吞的,「我上周跟你妈聊了下天,阿姨顺便把户口本寄给了我。」 斐之远的心跳勐然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叶陶的眼底。 叶陶那双贯是清清冷冷的眼睛浮起温柔的笑意:「虽然今天天气不好,但有初雪,看起来不赖。" 顿了下,她接着说:「如果你接下来没有安排的话,我们俩顺便去把证给领了吧。」 没有求婚,没有鲜花,也没有下跪。 仿佛结婚这件事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件小事。 从出生、成长、结婚、老去......他们各自走过了漫长的路,经歷过不可言说的伤,最终在恰到好处的时间节点遇见。 是冥顽不灵的人落入一汪温水里。 是疲惫的旅人遇到可以栖息的绿洲。 斐之远抓紧了她的手,一下又一下摩梭着她手指带着的戒指,清亮的眼眸露出热烈的少年意气,他拉了一把叶陶,两个人在初雪的街头小步疾行着。 他们的未来还有无数座高山要翻阅,还有无数片海要共渡。 今天只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切片。 「走,领证去。」 一切,都刚刚好。 (end)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