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劫》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一章 初始 ”1362年冬,鲁国与嘉国战于两国交界西武谷,鲁国大将军闻人永元投敌叛国,兵败长歌,十万大军被敌国大将军破于西武谷乱葬岗,传说闻人永元葬身火海,死无全尸,成为鲁国割地赔款的罪魁祸首,遗臭万年,这段二十年前的战事史称西武万葬……” 沉闷的说书声,飘荡在淅淅沥沥的大雨中,淡淡愁丝缠绕在富元才的身边,富元才紧了紧手中的药材,低着头,一声不吭的钻入了一所破旧的窑洞中。 这是个位于平民窟的窑洞,空间不大,只有区区二十平,没有窗户,四处漏水,一张简单的床,一个破旧的柜子,简陋的几个餐具,只此而已。 富元才机警的瞧了瞧窗外,发现无人后,方才磨蹭到墙边,伸手按住了其中一块带着锈斑的墙体,一道轻微细密的机关声响起,地上板砖自动下沉,露出一道黑黝黝的洞口,富元才身子一晃便入了洞中,片刻功夫,机关闭合,屋内恢复了原样。 漆黑的地道里亮起了一道火光,富元才拿着一道火折子,揣着药材,行走在漆黑的地道里,借着火光,整个地道墙上浮现出一道道壁画,入口处的壁画上,清晰的刻录着西武万葬四个硕大的鲁国体,富元才行走在地道里,宛若立于战场中。 1362年冬,夜,大寒,宜安葬、上梁、入宅、作灶,忌动土、祭祀、沐浴、开光、嫁娶…… 十万大军潜伏在乱葬岗两边的山崖上,黑黝黝的铁甲泛着冷光,闻人永元负着宽刀弓箭俯卧在山石中,静候敌军的到来。 从鲁国密探风行卫的密报得知,嘉国大军由先锋官匡倪作为前锋,以西武谷左侧的定阳城为诱饵,左右两翼黑骑白骑作为奇兵,伪装主力绕过西武谷,直攻鲁国边城腹地平阳郡郡治之所。 而嘉国大将军风四海则亲率不到十万的兵力急速通过乱葬岗,会和各部军队,对鲁国实行致命奇袭,一举端掉平阳郡,此计策分为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掉整个鲁国南疆。 而鲁国这方高层经过商议,决定实施将计就计的策略,放弃平阳各城,独守郡治,并以闻人永元为主力竭尽全力灭掉风四海,一战功成。 “大将军,嘉国位处鲁国、唐国、苍海国三国内围之地,嘉国皇帝怎敢擅自对我国开战,虽说嘉国自从变法后,国力日渐强大远胜鲁国,但是唇亡齿寒,嘉国的强势必遭三国征讨,这个蠢货皇帝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会天真的认为鲁国受难,唐国、沧海国会坐视不管不成?” 冬季夜风寒冷,副官宏艺喝着冷气,搓着手愤愤的对着闻人永元表示着自己的不满,闻人永元鹰目神聚,死死的盯着乱葬岗山谷下方细狭的长道,默默等待风四海的到来。 闻人永元淡然的说道:“沧海国与唐国世代交好,每二十年两国必有一次联姻,这次沧海国太子迎娶唐国三公主于东海轩辕丘,遭遇敌袭,太子当场身死,三公主却被发现在我国二皇子的床上,若不是这次嘉国来袭,鲁国与沧海唐国必有一战。” 宏艺怒道:“这么简单的诡计,难道这两国皇帝是个傻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闻人永元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若是这件事被有心人推动,裹挟百姓或者反叛者,用惶惶大势逼迫着两国高层不敢出手,又不能出手,当又如何?” 宏艺怒吼道:“这怎么可能?” 闻人永元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是二皇子带着三公主叛逃鲁国,并出现在嘉国为嘉皇献上了鲁国挑拨沧海与唐的证据呢?” 宏艺一拳砸在石头上怒吼:“他是白痴吗?他怎么……怎么敢……怎么敢……” “别忘了,贤贵妃可是嘉国人,也是嘉国太后的义女,嘉国皇帝的干妹妹。” 宏艺脸上出现惨笑,低沉的说道:“四十年,一场阴谋四十年,就为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计划,值得吗?值得吗?” 此时闻人永元耳中隐约的传来了阵阵马蹄嘶吼声,直着身子,抓起了长刀愤然道:“天机隐现血隐杀,奇谋八卦无声藏,呼延奇正我若不死必定杀你。” “你怕是没机会了。” 淡淡的声音响彻在闻人永元的耳边,紧接着白刃入体的声音响起,一道混合着剧毒的惨绿色血液从闻人永元的嘴角流下,闻人永元回首一拳逼退暗杀者,身子一转面对偷袭之人,而原本埋伏在乱葬岗的鲁国士兵如同饺子般纷纷倒地,口吐绿血,气绝身亡。 闻人永元心如刀绞,气的微微颤抖,眼角崩裂大怒道:“是你,居然是你?” 地道的尽头是一座闻人永元怒目圆睁的浮雕,栩栩如生的浮雕上浮现出闻人永元惊怒的模样,浮雕下半身便是一团火焰状的雕刻,似乎预示着西武万葬的那场惊天大火。 富元才走完了地道,入了地道尽头的一道木门,门内并不大,有限的空间里,简简单单的放着一块碑、一张床外带一个火炉,但是碑上、床上、炉上的东西却绝不简单。 床上躺着一位风年残烛的老人,老人面向狰狞,脸上布满了火熏缭绕的痕迹,半裸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刀劈斧砍,在阴暗的地下室内,宛若一头随时暴起的恶鬼。 炉上点着火,炉下是一张张画纸,每张纸上都画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金缕银衫,腰上挎着文士剑的年轻公子,每张人物的衣着打扮都完全相同,相同到每一根线条,每一寸衣物的比例都完全一致,但是唯独每个人的脸很奇怪,有得狰狞如恶魔,有得贪婪如魔鬼,有得眼歪口斜,有的奴婢姿态,所有画像中唯独那对眼睛,充满了冷漠无情的寒光。 富元才不用低头也知道,画上的公子哥正是二十年前的太子,现在的鲁国皇帝裴庆。 屋子的正中央是一块顶着房梁的墓碑,墓碑上刻着斗大的两个人名,一位便是闻人永元,另一个则是一位名叫唐宛心的女子,闻人永元的名头上刻着大将军三个字,而唐宛心则刻着三公主的名头。 “你来了?” 富元才低着头,将药放在炉上,一边熟练的煎药一边回答道:“来了。” 床上的老人宏艺叹了口气道:“今天又去街头听故事去了?” 富元才嗯了一声。 宏艺缓缓的闭上眼叹了口气道:“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你还小,好好活着,才是你父母所希望看到的。” 富元才忍不住问出声:“可是…可是他们说我母亲曾经出现在二皇子的床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宏艺直了直身子,想要吃力的爬起来,却又无能为力的缩了回去,张开眼静静的看着富元才道:“闻人元才,你应该知道西武万葬的大火烧死的只是普通士卒,真正的火场才是葬送大将军和三公主的地方,至于在哪里,我不能告诉你,我不说你便不能找,你不找才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闻人家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但是你不能姓闻人,只能姓富,唯有平安富贵才是你爹你娘能给你最好的东西,闻人元才,你给我牢牢记住,你娘和你爹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三公主,就算有第二个三公主,那一定是假的。” 富元才低头沉默,继续熬药。 宏艺继续说道:“其实不需要的,武者三阶九品自知天命,今天应当是我去追随大将军的日子,也是我心愿已了的时候,记住了,不要报仇,不要怨恨,好好的活着,你叫富元才,闻人元才和宏艺在二十年前已经追随大将军和三公主去了。” 富元才喃喃低语道:“义父。” 宏艺猛地坐了起来,抬头看向屋顶,带着欢快的笑容道:“我还记得,当年我才二十岁,家里遭了强盗,若不是大将军,也就没了宏艺,做人得报恩,也得有情,情我还了,恩我报了,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只剩下一个人,悦儿,为父亏欠了你整整二十年,为父来寻你来了,悦儿,我的好悦儿。” 声断,人绝。 望着悄无声息的宏艺,富元才刚端起来的药碗碰的一下摔在地上,溅出了灰黑色的药汁,傻愣愣的坐在了地上,低声轻轻的叫道:“义父……义父……” “轰!” 惊雷震响!大雨磅礴! 窑洞外,电闪雷鸣,一道霹雳顺着雨丝劈落在富元才家的窑洞上,惨白的电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幕,露出一道道穿着白色铠甲的骑兵,每个骑兵上都刻着一个风字标识——大鲁密探风行卫。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章 围杀 风凌凌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肃杀的世界里充满了肃杀的味道,鲁国边境的定阳城贫民窟内正弥漫着萧条的味道。 大雨、惊雷、马嘶、刀剑出鞘碰撞声,预示着今晚并不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虽然对于那些衣着华丽的公子爷来说,贫民窟本就是暗藏着卑贱、杀戮、死亡的不详之地。 风行卫隶属鲁国暗部,由第一代鲁王创立,至今千余年,刺杀、探秘、拷问、渗透,那是群只有代号没有名字的人,没有名字代表着没有未来,没有未来预示着只有黑暗,而在这个世界唯有死人才属于黑暗,风行卫就是一群会喘气的死人。 风行卫分为都、部、佐、令、队五级,最低的队相当于朝堂的五品官衔,风行卫没有正副使之分,也就没有朝堂中的上下品级,因为风行卫的都便是朝堂中的一品大员,部便是二品封疆大吏,初代鲁王为了巩固皇权曾立下一道令旨,风行卫不论高低,见官高半级,于是风行卫成了鲁国开朝以来最强大的势力并延续至今,像定阳城这类的小郡城,驻守风行卫的大多是一名正式卫士,顶了天也就是队级,但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却是相当于三品大员的佐级佐领。 一个最高六品的郡尉府衙来了个三品大员,在哪都是件稀罕事,唯独风行卫佐领雷暴不这么认为。 风行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雷暴的雷预示着此人出手如同雷霆闪电,而雷暴的暴说的便是他腰上的暴刀,雷霆配上暴刀,就算是个凡人也该成了杀神,雷暴就是这种人,甚至远远比杀神更可怕,因为他来自于不折手段的风行卫。 雷暴拔出了刀往前一指,淡淡的说道:“拆。” 片刻的功夫,从风行卫的队伍中走出四个士卫,士卫骑马绕窑洞一圈,四条绳索一绕,四道低喝,窑洞立刻支离破碎,露出里面平稳的土地以及散落的残骸,几息之间,卫士回队。 当最后一位卫士归队的时候,雷暴的刀便出了鞘,轻轻在虚空中一划,一只断臂打着旋儿砸落在了地上,断臂的卫士脸色惨白的跌落马下,捂着右胳膊,怨毒的看着雷暴。 “大人。” 队长上前阴冷的看着面前的卫士,脸上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雷暴淡然看着隐藏在卫士队伍中的一个令官缓缓的说道:“沧海国的水漫九重天,虽有模拟世间任何功法的能力,却差了点味道,暴虎你治下不严,罚你降为队长,改名乳虎,你可心服。” 令官暴虎跃马人前,冷眼望着断臂正要呼救的卫士,出手一刀,断了那人的生路,而后跳下马低着头,将胸口的银色的风字撕下,露出里面蓝色的风字,随后沉闷的上马归队。 雷暴玩味的笑道:“有点意思,给我搜。” 无声无言,冰冷的没有人气,风行卫涌入窑洞中开始搜寻机关暗道,改名乳虎的暴虎也在其中之列。 队长看不出尸体的异样,疑惑的问道:“大人,真是沧海的瀚海卫?” 雷暴淡然的看着面前一点点被挖出的地道口,说道:“我说是便是,暴这个名号历来只属于强者,就他也配?” 队长一个哆嗦,低着头快步将尸体托到一旁处理干净。 电闪雷鸣中,雷暴低语狞笑道:“齐王、狂风,你们的手也太长了点,哈哈。” 地道的入口被风行卫暴力破开,雷暴带着风行卫进入地道中,此时地道的房间里,不断响起刺耳的敲击声,富元才紧了紧手中宏艺的尸体,流着眼泪默默的倒上燃油,点上了火焰,将墓碑和尸体全都付之一炬,在漫天的大火中,打开另一个密道,逃出生天。 大雨如同瀑布,从几万丈的高空落下,虽砸不死人,却也砸的让人生疼,但在富元才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命来的重要。 他并不知道风行卫的出现,却明白宏艺所设立的机关绝不是贫民窟的贫民所能破解的,鲁班遗册在当代也是一等一的机关妙术,同时富元才相当清楚,不管前来破解机关的人是谁,自己必定与这股势力结了死仇,机关有时候不仅能救命也能杀人,而且杀的人不比这世道被毒死的人少,人嘛,有了歪心,便有了寻死之路,而这世道能杀人的不仅仅只有刀剑,也有智慧。 苍茫的大雨弥漫在定阳城郊的天地中,一片朦胧,杀机慢慢的向着富元才行来,富元才停住了脚步望向了黑漆漆的旷野,一道惊雷闪过,雷暴拿着刀靠在树边,嗜血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富元才,在他的身后,铺满了一层有一层风行卫的尸体,那些尸体大多都是残缺不全,身上或有火烧或有毒痕或有烟熏或有箭伤,死法不同,却都有一个致命的伤口出现在心口。 雷暴缓缓的向富元才走来,边掂量的手中刀边说道:“一百三十卫士,三位队长,一位令官,闻人余孽,我该怎么杀掉你,油锅、火烧,差点味道,凌迟,车裂,才有点意思。” 富元才的手悄悄缩入衣袖中,淡然的回答:“人不是我杀的。” 雷暴握着长刀继续靠近,冷笑道:“我知道,因为是我杀的,就像这样,一刀毙命。” 说着话,雷暴的刀轻描淡写向前递出随后又缩回。 富元才道:“那你不该怪我,应该怪你自己,杀了他们的人是你。” 雷暴眯着眼道:“废了他们的却是你,风行卫都是活着的死人,要么准备当死人要么就是死人,千余年至今,风行卫从来没有废人,我也不例外,你知道吗,我有个习惯,死的人越多我越有想讲话的欲望,这个月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所以你也该上路了。” 雷暴人如其名,刀也如其名,五品高手的威势配合风行卫的风雷劲,于招式中大开大合却又有着一击致命的力量,刀势笼罩在富元才的方寸之间,刀刀不离富元才的胸口,却又因为富元才的奇怪步伐,咫尺中略差一线,给了富元才活的希望。 宏艺的机关妙术,闻人永元的军中武学,三公主的奇妙步法,造就了富元才现在怪胎一般的功夫,大开大合的招式硬撞雷暴,柳若无骨的步伐闪躲刀锋,时不时从袖口中飞出的道道袖箭、机关、暗弩每每在危机中打散或者挡住弥漫在暴刀中狂暴的风雷劲道,片刻的功夫,富元才全身衣物变得破烂不堪,白嫩的手臂上出现了道道伤口。 “镇狱功!” 富元才怒喝一声,一拳打在心脏,脸色立刻变得血红起来,全身的血液如同倒进了热油当中,沸腾出滚滚热气,化作白雾迷住了雷暴的眼,身体贴近将暴刀压在身侧,两只血红的手臂从雾中探出锁住了雷暴的身,奇特的血红气脉封住了雷暴的武功,而后一道惊天怒吼直直要了雷暴的命。 “还不动手!” 一人,一刀从尸堆里跃起,刀身与人影成了一道破灭黑暗的光,划过了定阳城的城郊,划碎了漆黑的旷野,带着风雷威势捅入了雷暴的身体中。 雷暴艰难的转过头,眼眶欲裂的吼道:“你,你竟敢…杀我……”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章 谜团 杀人也许最快的并不是刀,而是心。 乳虎的刀同雷暴的刀一样,充满了风雷的味道,因为他们本身都是出自风行卫,修的都是风雷劲,就像闻人永元和宏艺一样,来自军中,带走的也是军中的绝学镇狱功。 富元才曾经问过宏艺,为什么军中的武学不叫血战八方或者霸刀之类威名赫赫的武功,反而叫镇狱,这种名字哪像杀场武学,更多像是一种官府衙门牢狱中,混吃等死的下九流功夫,而宏艺却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富元才,反而让他自己寻找答案。 富元才八岁学习镇狱功,直到二十岁的这场雨夜杀机中,才真正彻底明白镇狱功的含义。 人生如同牢狱,有的人镇得住身子,有的人镇的住内心,唯有举世无双的人物才能镇的住天下,天下是什么,天下就是人心,就是人情,就是纷乱的爱恨情仇,镇狱功镇的不仅是自己同样也是别人。 别人,富元才或许不懂,但是自己,富元才必定了解,他做不到乳虎的狠辣无情,做不到风行卫的生死看淡。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若是装死,居然可以生生的割断自己最擅长的右手刀,可以事先服下休命草,并在极短的时间里将铁片塞入布帛中,裹成团,镶入胸口的肉内,营造成刀入肉中,刺穿心脏插入骨头的假象,而这些准备就为了搏取一个杀死雷暴的机会,只因为雷暴是太子安插在风行卫的人。 人心如同炼狱,可叹又可怕。 雷暴死在了乳虎的刀里,乳虎同样即将死在雷暴的刀中,雷暴的刀不仅狠辣而且狂暴,刺入的暴刀断了乳虎的心脉,废了乳虎的心脏,心脉心脏具废,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就算有着休命草短暂的供血,乳虎本人也必死无疑,因为休命草本就是剧毒的药物。 乳虎淡漠的坐在雷暴的尸体上,拄着刀,淡然的看着富元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死。” 富元才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伤药敷在自己的伤口上说道:“我从小学习机关术,旁人的机关大多大开大合,唯独我学习的机关却是小巧玲珑,越是精密的机关对于耳力和眼力的要求越高,当我十八岁那年机关术大成时,方圆百米的风吹草动、鸟语虫鸣都瞒不过我的耳朵,雷暴距离我不及百步,你同样也不及百步,虽然你藏的够隐蔽,但是微弱的心跳声还是暴露了你的存在。” 乳虎歪着头看着富元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富元才回答道:“一个六品高手若是想逃,区区五品一定拦不住,若是一个六品高手想死,就算是一品武宗也绝对拦不住,你是六品,打不过雷暴,却总能逃得掉,一个六品高手无论是在哪都会得到重用,更何况你还是风行卫的令官,你的秘密本就比武功值钱。” 乳虎嗤笑自嘲道:“是啊,有时候秘密确实比人命值钱,看来我也该死了。” 富元才疑惑的看着乳虎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算准你一定会出手?” 乳虎鄙夷的看着富元才道:“你,还没这个资格值得我下大力气杀。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同时你也帮我办一件事。” 富元才冷笑道:“凭什么?” 乳虎道:“凭有人故意告诉风行卫你这个闻人余孽的存在,凭嘉国那个三公主是个冒牌货,凭你娘并没有死而是还好好的活在鲁国帝都,凭你闻人元才根本就不是闻人永元的儿子,这些,够不够。” 富元才脸色顿时大变,盯着乳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凭什么信你。” 乳虎从怀中掏出半块刻着兑字的布帛道:“我叫宏悦。” 富元才惊愕的望着布帛,喃喃念叨:“宏…悦……” 乳虎留恋的看着布帛一把将它甩给了富元才道:“我是你的替代品,本该死于晋南王府的大火中,却被人救了出来,入了风行卫,做了影子,也因为你,快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来此的最终目的就是将这个东西交给你,至于雷暴,我不动手,他也活不过今晚,但是我也同样活不过今晚。” 富元才摸索着布帛,随后从怀里掏出宏艺唯一的遗留物另外一块布帛,两者合成一个悦字,沉默着。 乳虎喘着粗气说道:“雷暴的死是该死,他挡了二公子和狂风大人的路,东宫的人就算是条狗都该死,我也该死,因为我同样挡了别人的路。” 富元才怒道:“谁?我去杀了他。” 乳虎哈哈大笑的指着富元才道:“你!” 富元才一愣:“我?” 乳虎抓着刀的手微微颤抖,整个人就像风中烛火似乎快要熄灭一般。 乳虎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若不死,你到不了京都,你到不了京都就见不到三公主,见不到三公主你…你……” 富元才上前抓住乳虎传输了点内力急切问道:“会怎么样?” 乳虎惨笑道:“会死很多人,你,还有那些找你的兄弟们,死一个人能活许多人,你说我该不该死。” 富元才傻傻的愣在低语道:“你恨我吗?” 乳虎怅然一笑道:“二十年前若是没有你,陪在父亲身边的就是我,二十年后,若是没有你,死的也一定不是我,晋南王府的大火烧掉了我的亲人,烧掉了我的人性,更烧掉了我的命,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我一定……咳咳……” 乳虎剧烈的咳嗽,匆忙的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粗鲁的塞在了富元才的怀中催促道:“我死后,这里便再也没有人能监控你,南疆千余风行卫,一百三十二个葬在定阳城,也许这就是影子的归宿,记住,有人希望你一定要在令冬前抵达京都,令冬……” 血气上涌,乳虎猛地一把甩开富元才,拄着长刀一边挥舞着凌乱的刀法,一边嘶吼道:“生为风行卫,死为风行鬼,尔立人间惹杀戮,破乱乾坤醉梦都,金玉美人不如酒,大道仓惶刀剑铸,歌一曲,舞一道,生死梦里酒剑屠……” 富元才望着雨中矗立的尸体,突然发现自己这二十年似乎都活在别人的掌控中。 宏艺、宏悦、闻人永元、三公主、二公子、狂风、风行卫甚至是鲁王,每一个都是自己熟悉的或是压根不认识的,每一个都给了自己难以拒绝的前行道路,更为可怕的是前方的迷雾远远比现在所要见到的东西更加令人心悸,而这些只是展现在自己面前,透露在阳光中的东西,那些阴暗的,不可知的,甚至能令宏悦以及背后人所害怕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来寻找自己?而自己一个区区的将军余孽到底又能做什么?自己难道就真的这么重要? 未知永远比知道的来的可怕,生死命运不由自己的那种荒凉远远比未知还要可怕,虽然宏悦说了许多,但是富元才却牢牢记住了一样东西—晋南王府大火。 就算没有宏悦的诉说,富元才也将踏上寻找自己命运的旅途,哪怕前方有许多的危险,却也比无知更加的真实,富元才草草的埋葬了宏悦的尸体,从怀中掏出令牌仔细的看了起来,却不想这一眼惊的他浑身汉毛耸立,身子在雨中不住的打着哆嗦。 令牌—南。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四章 纪月玲 旅途代表着枯燥,也代表着新的开始。 启圣大陆并没有所谓的二十四节气,唯有四个季日,分为早春、芒夏、丰秋、令冬,而令冬就排在一年的最后一天,所以从字面上来说,十月的第一天是令冬,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同样也是令东,如今只是丰秋,对于富元才来说,时间充裕的很。 怀里揣着令牌的富元才坐着马车前往京都,富元才并不缺钱,甚至很有钱,宏艺留下的不只是武功机关,同样也有金子银子甚至铜子。 活在贫民窟的富元才不敢露白,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位定阳城首富似,会甘心情愿的住在贫民窟的破窑洞里,一住就是二十年,这本就不是正常人该做的事。 但是现在不同了,离开了定阳城,富元才已经可以毫无顾忌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宏艺的存在虽然是一种保护,同样也是一道牢笼,去了牢笼的富元才才能像放飞的鸟儿,带着对整个世界的好奇和敬畏飞翔天地之中。 定阳城是边境城市,连接着嘉国,距离鲁国帝都十分的遥远,据那些去过京都的老人说,从定阳城去帝都怎么也得坐上一个月的马车,这还不算一路上的山贼盗匪,毕竟自从西武谷一战后,整个鲁国从来没有太平过,这一战失去的不仅是土地金钱,更多的是大国尊严和民心。 为了防止被人追踪,富元才易容化妆成公子哥,坐着马车跟着商队,一路磕磕碰碰,到达京都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作为商队总是要有赚钱的买卖,所以这一路上,富元才跟着商队见识了许许多多不同的习俗和奇异的美景,这绝对比他二十多年所听所见更为奇妙。 如同瀑布般的巨树以及活在巨树上的鲁国踩果人,这群人踩的是巨树果实,卖的也是巨树的果汁,果汁如同牛奶,不仅醇美香甜还能强壮筋骨,一杯果汁便是常人一天的收入。 噜噜族活在山上,城市也建在山上,整个族地城市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矗立在山巅,远远看去就像山顶上的危石,生怕掉了下来,当地的族人喜欢驯养一种叫做噜噜的小家伙,巴掌大,可爱又卖萌,喜欢跳舞唱歌,十分受贵族子弟的喜欢,富元才也不免动了喜爱的念头,买了一个粉红色的小家伙,取了个绝妙的名字,叫平安。 平安趴在富元才的肩膀上,就像一个毛球,细长的绒毛时不时的骚动着富元才的脖子,痒痒的,软软的,在这两个月的时光里,富元才的脸上少了些阴霾多了些开朗和温暖。 今天就是富元才真正抵达都城的第一天。 鲁国的都城并不像说书人嘴里说的那么平庸和不堪,但是鲁国的帝都却是最没有特色的都城,但也是最温馨的都城。 整个城墙都是血红色,透着一股子的血腥味,每一块砖块上刻着微小的士兵名字,密密麻麻,恐怖的吓人,据富元才观察,巴掌大的砖块表面起码有着不下三四十人的名字,这一刻富元才对整个鲁国帝都产生了一种敬意,唯有尊敬士兵的国家才能得到士兵的奋不顾身。 肩头上的平安受不住城墙的血腥气早早躲进了富元才的衣襟里,随着富元才靠近城墙开始不安的扭动身子,这令想看清城墙名字的富元才无奈的离开。 四四方方的城,四四方方的门,外带四四方方的桌椅板凳立在城门口,两侧立着国都的守城卫,每一个士兵的身上气脉翻涌,最低也是入了品级的武者,在这个世道,凡是入了品级,在江湖中也算是一个人物,却不想在这偌大的京都,九品武者如同贩夫走卒一般成为了极为平凡的存在。 富元才按着规矩交了入城税,却没按照规矩入得了城门,因为他和许多准备入城的百姓一样,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场恶斗所阻挡。 圣人常说美人如玉,在富元才的眼中,白衣如雪,莲步摇晃,条条玉带伴着倩影香风而来的女子,当真是玉石中极品的美玉,自然、舒畅、余味悠长,美如果有着境界,富元才感觉面前这位以玉带化剑影的女子必是一品之上的绝品。 女子舞动着玉带,仿若一个封闭的小世界,或拉、或点、或伸、或缩,将面前这位五大三粗手拿狼牙棒的凶悍男子,控制在身周十米之内,狂野和秀美融合成一种说不出的残缺美,震撼着世人的眼球。 粗壮汉子喘着粗气,瞪着牛眼怒道:“纪月玲,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白衣女子纪月玲冷笑一声,手中玉带宛若九天瀑布,划出道道残影鞭打在粗壮汉子身周,望着粗壮汉子狼狈不堪的躲避模样,方才悠悠的说道:“毛不求,枉你为七品高手,这话,你当与被你虐杀的吴家药馆一十八口人命说。” “啪!” 玉带将毛不求打的一个踉跄,狼牙棒无力的掉在地上,毛不求半跪在地,眼中凶狠的望着纪月玲怒道:“吴家药馆贩卖假药,以次充好,这么多年来,被吴家药馆假药害死的人数不胜数,若非晋南王府余威庇佑,吴家药馆早被受苦家属夷为平地,我毛不求虽长得凶悍,却也是个恩怨两分之人,你们说这种人当不当死。” 听着毛不求的诉说,那些熟悉帝都的百姓纷纷站出来应和着毛不求的质问,此时的富元才却被毛不求口中的晋南王府四个字所吸引。 毛不求看着纷纷叫好的百姓,继续说道:“谁不知道鲁国纪府自小跟晋南王府有着婚约,而你纪月玲就是晋南王府小世子的未婚妻,怎么还没过门就开始为晋南王府出头,就连吴家药馆这种狼心狗肺的商家也要庇护,晋南王府都没了,大将军府的吃像也太难看了些。” 毛不求的话就像一道火苗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引起了众人愤怒的目光,纷纷开始指责起纪月玲,本来这世界对于美的东西,所有人都是向往和追求的,但是当美的东西自己得不到并掺入了杂质,哪怕是世间奇珍,也会被磨灭在众人的眼光中,此时的纪月玲便是那块掺入了杂质的玉石。 纪月玲身子一旋,立在了毛不求的头顶,狠狠的一脚,宛若巨石大鼓将毛不求的脑袋砸入了土中,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随手一丢砸在了毛不求的脑袋上,令牌滴溜溜的滚落下来,在金色阳光下露出铁色的缉捕二字。 “这是神捕门的缉捕令!” “嘶嘶,神捕门的人居然在我们京都出现,难道要变天了?” “大将军的女儿居然是神捕门的铁衣神捕,大将军府的水可真够深的……” 富元才竖着耳朵听着身旁百姓的话语,心中顿时了然了许多。 这个世界不单单只有七个皇朝,更有远超皇朝之上的四大势力。 第一个便是武学圣地启圣门,传闻内有武功秘术无数,是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神圣之地,据传闻八大宗师中的两位便坐镇圣门中,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自古以来入圣门的人有许多,几乎每年都有两三个,但是出圣门的人却很少,几乎每十年才出现一位,自称天下行走,武功胜不可测,上代天下行走十年前曾与秦国大宗师一战,虽未得胜却也全身而退,成就了圣门的威名,却也损害了秦国的利益,导致秦国皇室在这十年中遭受到无数次的刺杀和迫害,若不是秦国派出大宗师覆灭诸多心怀恶意的家族门派,这场纷争或许到如今还在延续。 第二个和第三个则是无声门和血隐宗,天机隐现血隐杀,奇谋八卦无声藏这段话说的便是无声门和血隐宗,一个乃是算尽天下,谋人谋国谋天谋地,号称无声无息破国灭家,这无声便指的是无声门中的谋士,而无声门的门主则被称为谋主,于此对立的便是以刺客之道霸绝天下的血隐宗,虽然血隐宗威名远播,但是在富元才看来,就像一群在江湖上蹦跶的老鼠,毕竟只要是个刺客都号称是血隐宗弟子,只要是个刺客组织都号称是血隐宗的下属机构,但是真正的血隐宗门人从来没人见过,就算真的有,也被血隐宗众多的传闻泯灭于众,两者都有一位大宗师坐镇。 第四个就是神捕门,神捕门不干涉内政,不扰乱朝纲,唯独追捕神捕门捕神榜上的穷凶极恶之徒,神捕门分为金银铜铁四级捕头,铁级最低,金级最高,门主为紫色,不入捕头行列,对于神捕门,江湖上曾有个传说,但凡神捕门所追杀的必是恶贯满盈,灭镇破家的穷凶极恶之徒,无一错漏。 若说血隐宗是暗,那么神捕门便是光,纪月玲的话便是最好的明证。 “毛不求,原名袁尖,外号千面客,身高三尺长短,体重三十公斤,修行雪山老人的踏雁功与机关术,精通下毒、易容、变声等多种绝技,1372年秋与兄弟百变盗袁峰一同从秦国雪山脚下雁鸣镇踏入江湖,八年时间,两人依靠机关术和易容术破家灭族三百余口,直到十天前被铜衣神捕发现,当场破了合击之术将袁峰击成重伤,却也侥幸逃脱,当夜便带着袁峰潜入都城吴家药馆买药治病,却因伤势太重,袁峰当场身死,气愤中虐杀吴家药馆一十八口人命外带三条狗五只鸡,袁尖你可服罪。” “放屁,就我这区区七品,怎能变成连五品高手都不敌的千面客,我毛不求堂堂八尺的汉子岂能被你这黄毛丫头所侮辱,我呸,就算是铁衣神捕,若是颠倒黑白,也得看在场诸位同不同意。” 毛不求费力将脑袋抬起,一字一句的将声音远远的传到众人耳朵中,听着纪月玲的描述,对比毛不求的身材实力,众人看向纪月玲的眼神顿时变得疑惑古怪起来。 纪月玲冷哼一声:“不到黄河心不死,看来你的骨头还很硬气。” 纪月玲素手抬起,一掌便拍向了毛不求的脑袋,恰在此时,一道去了头的袖箭冲向了纪月玲的手掌,富元才的身体起落之间便踩想毛不求……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章 杀人心 又是艳阳高照日,今日的风儿好喧嚣。 富元才曾经有个梦想,打小就认为自己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成为巨龙翱翔九天,可是当宏艺告诉富元才,池子中除了巨龙之外,还有甲鱼和王八,富元才的侠客梦便就此破碎。 但是此时的富元才不知为何,又重新有了一个梦想,这个梦很奇葩,也很诡异,却又令富元才时时刻刻在内心和身体里涌起了一种冲动—娶她。 很奇怪也很奇妙,同时也令富元才很纠结,特别是这位他想娶的女子,正端着玉带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时,那种羞愧般的冲动越发的明显。 “你是他的同伙?” 纪月玲清冷的说着话,也出了手,密闭的玉带小空间出现在富元才的身上。 富元才不是毛不求,唐国嫡传的心柳步也并不是雪峰老人的踏雁功,所以沦为战场的毛不求变成了两人的踏脚石,真正的踏脚石。 两米的身体上跳动着无数的人影,道道白练夹杂着剑气或飞、或荡、或冲、或收,总在毫厘之间近乎要去了富元才的性命,富元才的心在方寸之间,富元才的手却如同黄钟大鼓,军中的武学除了刀最强的本就是一双拳头,双拳一开一合,惨烈的战场幻象若有若无的在两人之间徘徊。 须臾也是刹那,短短的一瞬,千百次的交锋,生生将地上的毛不求撕裂成了两半,暗红色的液体飞溅而出,恰在这时,富元才猛地一掌拍出,将纪月玲打出了丈许,自己也随之退到了另一面。 “杀人了!” 一声尖叫瞬间打醒了沉浸在两人交手中的鲁国百姓,不需要语言,所有人齐刷刷的后撤三米,顿时富元才和纪月玲为中心的圆圈再度扩大了一半。 纪月玲怒瞪富元才道:“你……” 富元才好整以暇的将双手再度收入袖子中淡然的说道:“我救了你,你却想杀我,这个世界不公平。” 纪月玲微微一愣,一股刺鼻的味道冲入口鼻之间,纪月玲如玉般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了几分,眉目下巡,但见青白的石板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洞,黑洞的周围有着一种烧焦的迹象。 纪月玲的双手握住了玉带,就仿佛握住了杀父仇人一般,近乎将手中玉带撕成了两半。 平安从富元才的胸口中探出了头,可爱的对着富元才叫了叫,随后瞧了一眼纪月玲又吓得缩了回去。 富元才看着毛不求的尸体继续说道:“我记得你曾说过袁尖身高三尺,擅长机关术和易容术,恰巧我也擅长机关术,机关术自古有三种派别,一种便是如我这类的飞煌流,擅长暗器机弩等小巧之物,第二种为古冥派,这类多见与古墓宝藏等地域,大多攻心于整体构造,所以这类派系多是庞大宏伟,对了,古冥派曾有个分支流传至今,名为盗墓。” 纪月玲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富元才漫步走向毛不求的尸体继续说道:“最后一派没有具体的名称,若是硬要说名字,那就是杂学,这一派不管是飞煌流还是古冥派都有所研究,并结合两者特别制造出了机关人偶,人偶中暗器、毒药等不知凡己,若是配上顶级的易容术,便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暗杀偷袭之法。” 富元才说着话一脚便踹在了毛不求另外半截下半身,下半身碎裂,一个肉球从里面滚了出来。 肉球触地就舒展开来,不一会便成了一个不到五尺的侏儒,满脸的络腮胡,脑袋近乎等同身高。 袁尖声音如同针尖,刺耳又尖锐:“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富元才重新将手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弩箭指着袁尖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很容易紧张,一紧张手就会哆嗦,乖,把脚给我缩回去,别让我紧张,也别让我的手哆嗦。” 袁尖闻言,缩回了迈出半步的脚,富元才接着说道:“缩骨功配合傀儡机关术确实是江湖一绝,当有人识破你的易容术时,你傀儡中的毒液能杀人,当有人识破你的傀儡术时,你自断傀儡,那满是机关弩箭的上半身也会杀人,若是连上半身的暗算也被人识破,你脚底的暗器同样也可以杀人,袁尖,你不愧是顶级的江湖盗匪,你杀的不是人,而是人心习惯。” 纪月玲不禁后退了几步,一丝后怕涌上心头。 袁尖愤怒的看着富元才怒道:“三重防护,三重杀人法,我从来没跟人提起过,就算是袁峰也只是知道我藏在了下半身的机关里,你…你到底是如何得知……” 面对袁尖的质问,富有才继续说道:“我是飞煌派,对于机关我虽然不是很懂,却也看得出一些,所以我知道毛不求从来都不是个真人,神捕门虽然威名赫赫,但是神捕的能力却参差不齐……” 纪月玲狠狠的怒瞪了富有才一眼,富有才歉意的对着纪月玲笑了笑接着说道:“虽偶有失手,但是神捕门的讯息绝不会错,因为神捕门的讯息来自与无声门,无声门既是最强大的谋士组织,同样也是最强大的密报组织,若无强大准确的信息,就算是最强大的谋主也做不到真正的谋人谋国,与其说我相信神捕门的实力,不如说我更相信无声门的情报。” 此时的纪月玲就像被炸了毛的猫咪,脸色血红,浑身颤抖个不停,这纯粹就是被富有才给气的,这世道哪有如此贬低被救者的宗门来诉说事实,难道就不知道委婉些,好歹她纪月玲也是神捕门鼎鼎有名的铁衣神捕。 富有才才不去管纪月玲的想法,对于敌人,在宏艺的教导和机关术的大成下,他早已经做到了全神贯注,细微入骨。 “捕神榜说你是三尺,那必定是三尺,这点绝不会错。” 袁尖额头冒着冷汗接着问道:“那也不能说明我在下半身人偶中。” 富有才淡笑道:“不错,确实不能,但是伤口却可以。” 袁尖脸色顿时大变,纪月玲目光急忙转向伤口,愕然发现毛不求完好的上半身裂开处,伤口平滑圆润,完全不像两者交手后被撕裂的样子。 “看出来了,我的武功狂暴,身法细腻,两者配合本就不能很好的控制内力,再加上纪神捕玉带使剑,不同的武功配合不同的兵器,所营造的效果自然也不同,若是剑,我相信纪神捕能收放自如,若是玉带,难。” 袁尖脸色顿时更加难看,纪月玲再度狠狠的瞪了眼富有才。 “既然不是撕打造成的,那自然就是故意的,故意引导我们的常识,而后给我们致命一击,厉害,我说过,你杀的不是人,而是人心习惯。” 袁尖惊恐的尖叫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脚……” 话刚到一半,袁尖顿时闭上了嘴,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问这话的愚蠢,富元才是飞煌派,能看不懂他脚上的小机关。 袁尖惨然一笑道:“想我们千幻百变纵横江湖十余年,却不想落入你这个黄毛小子手中,可悲可叹。” 纪月玲举起玉带向着袁尖走去,边走边说道:“袁尖,你作恶多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铁衣神捕纪月玲将捉你归案,押上司法台。” 袁尖低着头发出阴冷的笑。 富有才脸色顿时大变,立刻向着纪月玲冲去,口中大叫道:“小心!” 袁尖抬起头,脸上布满了诡异的血管,整个人脸已经不似人脸,被条条血管分割的支离破碎。 “晚了,我还有最后一招,一起死吧,哈哈。” 富有才和纪月玲的眼中,袁尖就像血红色的烟花,整个身体突然爆炸开来,漫天的血液喷洒向众人……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章 破庙 有人就有朝堂,有朝堂就有争斗,有争斗就有江湖,有江湖死的都是人。 破庙自古以来都是个神奇的地方,和树林、山巅,号称志异小说的奇遇之地,纪月玲很不幸,也很幸运,当她从昏迷中醒来,自己便已经出现在了破旧的山神庙中。 山神庙的神像很奇怪,并不是民间寻常人家那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老奶奶,或是穿着兽皮拿着叉子的汉子,而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刻着斗大的两个字—山神。 当纪月玲醒来时,身上的毒已经被解开了,此时的富有才正坐在山神庙台阶上吃着烧鸡喝着烧酒,小绒球平安欢快的绕着地上的酒壶跳着舞蹈,用噜噜声唱着歌,这一刻纪月玲内心深处浮现出一种羡慕,那是种对自由,对快乐的期盼。 一入神捕,生死不知。 每一个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是那一根根铺满道路的白骨,踏错一步,生死两别。 日间的袁尖只是这个江湖的一个小小缩影,四重杀机也只是这个世界刚踏入层次的小手段,武者斗力,智者谋权,铁衣神捕、铜衣神捕的战争在江湖,往上却已经入了格局。 “你喜欢喝酒?” 不知道为什么,纪月玲就想问出这句话,似乎这个问题在冥冥之中变得很重要。 富元才喝干了口中酒,平安看到了醒来的纪月玲,吓得立刻跳进了富元才的胸襟中,不知道为什么,平安似乎很害怕纪月玲。 富元才站了起来回答道:“不喜欢喝,只是不知道什么能替代酒。” 纪月玲低下头沉闷的应了一声。 富元才缓缓转身看着面前的美人飒然一笑的问道:“纪神捕,你来见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再度抬起头的纪月玲已经没了神捕的风采,变成了一个彻底冷漠的冰山。 纪月玲冷冷的看着富元才,富元才将一个玉瓶扔给了纪月玲,纪月玲低下头温柔却又仔细的闻着。 富元才道:“玉瓶中装着袁尖血毒的解药,玉瓶下有着解除血毒说明和药的用法,纪月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替我中了血毒留下解药的同时还要我救你,多此一举,难道不无聊吗?” 月光如水缠绕在山神庙破旧的庙顶,富元才想起白天的事情,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 袁尖的身体爆炸,喷洒出漫天的血水,血水如同暗器,射向面前的富元才,相对于纪月玲,将自己逼入死地的富元才才是自己最痛恨的人,人心如毒蛇,就算是死,袁尖也一定要拉着富元才去死,若是带上神捕门的铁衣神捕以及城门官兵和百姓,那自然就更美好了。 这种同归于尽的杀招,别说六品实力的富元才,就算是五品的雷暴复活也绝对挡不住,但是有个人却挡在了富元才的身前并交给了富元才一个玉瓶和一张纸,这一刻富元才彻底明白,自己活的有多么可笑,四品实力的纪月玲为自己挡住了血毒,并留下了解救自己的解药,人心人性,富元才的那点自傲顿时被撕扯的支离破碎。 死人,到处都是死人,除了富元才和他怀里的纪月玲,所有人都死在毒血中,守城卫死了,铠甲上锈迹斑斑,稚嫩的脸上露出被腐蚀的几个大洞,围观的百姓、不论普通人或是武者,骨肉消融,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不远处传来了守城卫急速跑动的声音,这些声响就像一道催命符将富元才从恐怖的深渊中惊醒。 这一刻,富元才明白,若是不赶紧离开,这条命怕是真的要没了,于是他带着纪月玲离开,因为他不得不带,也不能不带。 破庙的外面是安静宁和的夜晚,偶尔响起的虫鸣鸟叫也只是给这个寂静夜色增添几分温馨祥和,破庙内却冰冷的如同地狱。 纪月玲向着富元才一步一步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富元才心头上的一个鼓点。 纪月玲冰冷的说道:“晋南王府,这是你必须要去的地方,整个都城城门口唯有你一个活人,这是第一条死路,你是闻人余孽,鲁王不会放过你,这是第二条死路,我是神捕门铁衣神捕,我的生死必须有人承担,鲁国得罪不起神捕门,因为鲁国缺少大宗师,这是第三条死路,若是我没命,神捕门不会放过,这是第四条死路,四条死路足以保护我的安全,足以逼你上绝路,你不能也不敢不救我,因为你知道天上地下没有人可以逃过两门一国的追杀。” 富元才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女人无奈的说道:“是啊,还有一个无声门,神捕无声,确实有这种力量,我想不明白,我区区一个前朝大将军的遗子,为何所有人都在逼迫我,难道闻人这个姓氏就那么重要?” 纪月玲嗤笑道:“值钱的不是闻人,而是你,而是鲁国的晋南王府小世子。” 富元才奇怪的问道:“小世子活在鲁国王都,跟我这个贫民窟的下等人有何关系。” 纪月玲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富元才的脸庞道:“没人见过晋南王府小世子,也没人见过我的未婚夫,因为晋南王府除了你没有人可以进去,鲁王要的是闻人元才,因为他可以见到三公主,我们要的是晋南王府小世子,因为他可以找到宏悦。” 富元才望着露出笑容的纪月玲,这一刻他似乎有点被这百花盛开的笑容所感染。 赶紧定了定心神,富元才继续问道:“我们?” 纪月玲道:“是的,我们,神捕门、血隐宗、启圣门、无声门,都是我们。” 富元才喃喃道:“四大圣地。” 随后一大推的问题蜂拥而至,富元才张嘴便脱口而出道:“但是这跟宏悦又有什么关系,宏悦就是乳虎,已经死在了雷暴的手中,唐国三公主就在鲁国京都,鲁王身为鲁国之主,为何见不到三公主,四大圣门为什么要找宏悦,晋南王府为什么没有人见过小世子,所有人为什么都要我去晋南王府?去见三公主?为什么宏悦告诉我我不是闻人永元的儿子?我究竟是谁?你们到底要找我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还有这块令牌,为什么会在宏悦的手中?” 富元才掏出晋南王府的令牌。 纪月玲收回了手淡然走过富元才的身边,迈入破庙门口的月光中,清冷的声音一点点在富有才的耳边响起。 “鲁王是个叛徒,他背叛了我们,其余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宏悦,风行卫的令官是宏悦,杀死袁峰的铜衣神捕是宏悦,鲁王的义子是宏悦,晋南王府的小世子,我的未婚夫也应该叫宏悦,我们四大圣门寻找的人是宏悦,三公主要见的人也是宏悦,闻人…富元才,说不定你也是宏悦。” 富元才猛地回头看着阶梯上缓缓从腰间玉带中抽出宝剑的纪月玲问道:“宏悦不就是宏艺二十年前被烧死的儿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宏悦,他到底有什么秘密,能值得你们这么多势力和人物寻找,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富元才的话音刚落,一张写着晋南王府的地图落在富元才的面前。 “跟着地图找到晋南王府,成为小世子,记住,在我们相见的这一刻,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闻人元才,也没有富元才,只有晋南王府小世子,没有名没有姓,只有一个称号。” “贼人就在山神庙中,所有人给我放火。” 此时的山神庙下传来粗狂的吼声,道道火箭从天而降,化作密集的火云射向山神庙……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章 诡异的晋南王府 星空下的夜,火焰如雨,下的不是情怀,而是命运。 漫天的火海箭枝中,一团银色光练宛若如水的月光,熄灭了宁静的夜晚,破灭了富元才所有对于美好的看法。 光团中的人很美,在火海中像个跳舞的精灵,光团中的剑很快,神捕门的惊雷、追风、断命、迫杀本就以追风剑法最为迅捷,纪月玲的剑是入了道的剑,剑锋三尺五寸,两指宽细,却将射入庙口的箭雨统统抵挡在了台阶之外,四品的高手本就不是凡间力量可以阻挡。 “纪月玲,你居然敢背叛鲁王陛下,跟我回宫面圣!” 声如金铁,一道人影宛若雄鹰扑兔,踏着火箭的箭身,瞬息而至,粗长的手臂恰如猿猴摘果,须弥间探向了银白的剑光中。 “快走!” 纪月玲的惊呼令富元才开启机关的动作越发的快捷,三个呼吸后,富元才已然开启了机关,正在此时,那道金铁声响彻在富元才的耳边。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给老子留下来吧!” 紧接着富元才便感觉一道巨力袭来,身子不由自主的跌入密道中,密道缓缓关闭,透着缝隙,富元才看见纪月玲的身子挡在了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而纪月玲整个胸膛被一双粗壮的手所贯穿,那张满是刀疤的脸上浮现着一道狰狞的笑容。 “纪月玲……” 人死了,路还得走,这不仅是生命的含义,也是一种责任。 此时的富元才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似乎多了点什么,不仅只是秘密,也许还有纪月玲死前的交代,不管怎么说纪月玲也是为了救他而死,哪怕存在着目的,自己似乎也该将她那份寻找宏悦的任务肩负过来,既然所有人都觉得他能找到宏悦,那么这条路自己就该尝试着去走一走。 似乎感受到了富元才的低落的内心,粉红色平安从怀中探出了小脑袋,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整个毛发慢慢的变成湛蓝色。 富元才吃惊抓起了平安看了看笑道:“小家伙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功能,开心是粉红色,失落是湛蓝色,要是有了喜欢的人是什么颜色?” 平安蓝嘟嘟的身子上浮现出血红的光晕,羞恼的伸出缩在自己身体中的小爪子对着富元才狠狠的就是一下,而后再度缩进了富元才的怀中。 “死平安,臭平安,看我不阉了你,啊……” 在京都的十大诡事中,京都的晋南王府一直都是排在首位的存在,因为晋南王府是个诅咒之地,不错,晋南王府便是诅咒之地,据传闻,二十年前当代晋南王酒后怒骂苍天,被上天处罚,连人带王府都被烧为灰烬,现留存在帝都的晋南王府其实就是个残骸。 上代鲁王曾经几次都想将晋南王府的遗址重新建造,但是每个接触过晋南王府的人,不管是官兵还是武者,在第二天皆都死于非命,其中便有一位达到二品半步宗师的绝世武者,因此京都虽大,却无人敢触碰晋南王府这块被诅咒的地方。 有传说必有诡异,曾经侥幸误入过晋南王府的人曾说过,在王府的正中央有着一块石碑,石碑上曾经写着晋南王小世子六个大字,为了镇压如此诡异,上任鲁王也动了心思再度邀请到启圣门那代天下行走,在天下行走闯入晋南王府回归皇宫后,已然踏入了弥留之际。 在天下行走的建议下,纪府大将军的女儿纪月玲莫名的与晋南王小世子定了婚约,没有亲家,只有纪府单方面的婚约,这便是纪月玲婚约的由来,天下行走死后,上一代鲁王也紧接着暴毙,现任鲁王继位,当时的纪大将军刚接任将军不久,生怕女儿步了后尘,便委托神捕门的好友将刚出生的纪月玲带去了神捕门,这一走便是二十年。 至于为何纪大将军府会和晋南王府缔结婚约,这本身就是一个谜团,有人说纪大将军杀人如麻,有军中煞气可以镇的住晋南王府枉死的冤魂,有得说纪家千金天煞孤星,八字命硬,可以克的住未出世的鬼王世子,但是却没人知道究竟谁才是晋南王小世子,更没人知道晋南王小世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人是鬼是魔是妖,当然这些都是鲁国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这一笑谈便是整整二十年,这晋南王遗址坐落在京都也是整整二十年。 当然,晋南王的死对于富元才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天火之类的怪诞,毕竟闻人永元和宏艺的儿子宏悦曾葬身晋南王府火海中,这些都是宏艺所说,当然,现在富元才不太敢完全信任宏艺的临终遗言,鬼知道宏艺有多少个儿子叫宏悦?鬼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叫宏悦?鬼知道为什么到处都有人找宏悦?鬼知道宏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行走江湖,想要活的下去,都得准备几手压箱底的绝活,特别是易容术,这可是保命的万金油,于是每个江湖中人对于自家的易容术都有独到之处,因而易容术不仅是江湖流传最多的技术,也同时花样最多的技术,人皮…面具、傀儡术法、粉团遮脸、石墨掩盖等等数不胜数。 富元才也不例外,他的易容术源自鲁班遗录,走的是机关技巧,有点类似袁尖的傀儡机关,唯独不同的是,富元才的易容术除了制造一张傀儡骨骼的面具外,还需在其上添加许多的东西做出皮肤血肉等效果,因此配合这张骤然变大的脑袋,富元才还得运用本门的独特功夫—增骨法。 将自身骨头皮肤拉长,令原本紧致的皮肤变得松弛,这也造成了一件无法避免的事,但凡使用这种易容术的,多是伪装成瘾君子或是药罐子,毕竟正常人的皮肤不会那么糟糕。 富元才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拄着拐杖坐在茶摊里喝着茶水,时不时还掩饰性的咳嗽几声,略一看妥妥的一个药罐子,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去轻易接触病人,这也是这个世道人类的习惯。 面摊的对面就是晋南王府遗址,此时的王府遗址门口站满了侍卫,这次的侍卫并不是普通的守城卫,而是隶属于鲁王亲卫的杀神军,每一位杀神军都是七品的高手,杀神军统领更是三品的武道强者。 富元才闭着眼睛喝着茶水,脑中回荡着地图上的解说和路线。 那是一条进入晋南王府的暗道,这条暗道直接通入晋南王府石碑所在,其余皆是漆黑一片,按照富元才分析,这条道路应当是启圣门天下行走闯入晋南王府后,踉跄逃离时所发现的一条暗道,也因此得以逃出升天。 但是在富元才经历这些事情后,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条暗道是否是有人故意引导给那位死去的天下行走,或者本身就是四大圣地的谋算,仰或是根本就是鲁王的阴谋,毕竟一个遗址在京都能留存二十年,根本就是一件不敢想象的事,若是一品宗师不行,不还有一品之上的八位大宗师,以鲁国的财力,邀请大宗师一探究竟究竟本身并不是一件难事。 想的越多,烦恼便越多,烦恼越多,脸色自然就越发的难看,富元才本就是一个药罐子的形象,随着思考问题越加深入,身上的肤色便越难看,毕竟增骨功虽说增长的是骨骼皮肤,却也全靠精气神支持,精气神不稳定,这增骨功外在的显化效果就越差。 “客官,您没事吧?这是您的面,请慢用。” “没事。” 话一出,富元才暗叫一声糟糕,由于思考的太过投入,他忘记掩饰了自己本来的声音,药罐子的声音应当绵软无力,而他的声音却中气十足,若是常人,自然是无法分清楚其中的区别,可是别忘了,这是都城禁卫杀神军,传闻中,但凡是一只蚂蚁爬过,杀神军的人也能分清楚公母。 果不其然,一位六品的杀神军小队队长似乎已经发现了富元才的异状,握着腰间的刀柄缓缓向富元才走来……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八章 杀神军 人生的每一天都是无常的一天,心若善则成就无偿,心若恶便步步地狱。 杀神军队长步步紧逼,制式的长刀缓缓的从刀鞘中逼开了半截,雪亮的刀,黝黑的甲,恶鬼的纹饰,仿佛说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尊来自地狱的恶鬼。 杀神军杀人杀鬼杀神,每一位杀神军的杀神皆是敌国战场的孤儿,生为敌国人,死却成了本国鬼,百里挑一,活着便是杀神,死了则成为了异国鬼,如果这个世界有十八层地狱,杀神军就是堕入地狱第十九层的恶鬼,训练杀神军的人当是恶鬼中的恶鬼,所以杀神军的士兵没有人性只有杀意。 富元才的心在袖子里,富元才的手也在袖子里,袖子里藏的是宏艺留给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和宏艺为何生活在贫民窟二十年的根本,不是他们不懂享受,而是为了尽可能的活下去,在隐姓埋名的同时准备足够保护自己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东西,同样毒药也是,有种毒不存于天地,不存于世间,唯独存在人心里面,没有人知道这种毒来自于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这种毒为什么存在,唯一被世人所知的是事,便是一则传闻。 传闻中七大国度本为八个,第八国度的惊惶国已经成了鬼怪的世界,那里遍地都是吃人的人,到处都有吃人的鬼,唯独没有真正的人,四大圣地中的启圣门不仅是武道圣地同时也是镇守惊惶国门户的所在,而将第八国度惊惶国变成世间炼狱的正是这种名为心毒的凡人毒药。 这种毒十分的可怕,他不杀人,却可以让中毒者成为被世人所杀之人,它不要命,却能让中毒者成为一个要人命的疯子,哪只是头发末梢的那么一丝。 而这一丝毒药就是富元才与宏艺二十年的青春,也是富元才活到现在所失去最美好的童年。 杀神军可怕的不是武功招式,也不是杀心杀意,而是它本身,杀神军的人不是人,所以命也不是命,每个杀神军的杀神都有着以生命创伤四品高手的力量,因为他们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每一丝血液都是杀人的武器,富元才面对纪月玲豁出性命可以伤、可以逃,因为纪月玲的剑跟她的玉带一样不够毒不够狠,但是面对杀神军不行,就像兔子遇到了老虎,本就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天敌,杀神军就是凡人的天敌。 富元才的手紧紧的扣着衣袖兜里手指大小的瓷瓶,这辈子,他还从来未曾这么紧张过,哪怕面对雷暴的刀也不曾紧张,但是却又不得不做好拼命的准备,杀神军杀人从来只有一刀,一刀便是生死,一刀便是阴阳,富元才不想成为那一刀下的人,更不想变成杀神军的目标,因为在鲁国,杀神军远远比神捕门更有威慑力。 富元才压低着嗓音,努力的咳嗽着,妄图更加深入的变成一个药罐子掩饰过去,但是杀神军的队长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富元才,于是人还在走,刀也在继续出鞘,距离富元才的五步,刀已然完全出鞘,一道血红色的刀光立刻冲向了富元才。 富元才的手掌几乎快将袖口的瓷瓶抓破,看着嗜血的刀光,富元才的心快速的跳动,近乎飞出了胸膛,却在下一刻再度变得平稳起来,袖子里的手也缓缓的放开,手心中的汗水顺着衣袖滴在了木质的板凳上。 这一刀擦着富元才的发髻捅入了身后人的胸口,那人身死的瞬间,小小的面摊里从老板到小二再到吃面的客官,一共九个人九道身影,八道杀向杀神军的队长,最后一道身影急速的冲向远处。 八道杀机透着八种不同的功夫布满了杀神军队长的身周,每一种功夫皆是鲁国官府朝廷出名的武功,风行卫的风雷劲、鲁国军部的镇狱功,苍龙书院的君子剑法,左武卫的巨石拳等等,八个人八种不同的功夫,八个来自鲁国各个部门的痕迹,从军部到官府,从书院到江湖,八个人八种截然不同的功夫相互交替相互配合,形成一种伶俐的杀阵,潜伏在杀神军的血刀中,就像是一场缩小版鲁国内斗的盛景,令人瞠目结舌。 富元才乘着战乱,远远的离开了角落,埋伏在阴暗处细细观察,此刻的他在逃离的同时早就将药罐子的外貌变幻成了一个瘾君子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在翻转中成了一道锦衣。 杀神军队长的刀快且狠辣,一翻一转,围攻的八人便尸首分离,身子一顿一起,瞬息间便已经出现在最后一人的身后,那人猛的一转身回手便是一刀,富元才赫然发现,这一刀与杀神军的刀如出一撤,同样的血红如玉,同样的血腥四溢,而这一刀竟然就是杀神军的密传血刀。 血刀与血刀的对杀,杀的不止是功力更是杀心杀意,同样也是用刀的人,逃离的人显然远远不如杀神军队长的人,于是他的刀自然不及队长的刀,人不如,刀不及,死的一定不是杀神军队长,所以那人死了,而且死无全尸,身体成了夹杂血水中的碎块。 战局已定,富元才立刻随着尖叫的人群离开。 风声响起,几个起落间,杀神军队长的身边便多了几个杀神军的杀神,杀神们面无表情的看向杀神军队长。 杀神军队长缓缓的收刀冷漠的说道:“水漫九重天,瀚海卫影子刺客。” 杀神们听完,轻功一展便带着各处的尸首离开。 杀神军的队长转身往晋南王府门口走去,却在片刻后脚步一顿,身子一摇,便来到富元才原先坐的位置,伸出手点了点木椅子上的汗点,放入口中轻轻品尝,狭长的双眼微微一眯。 “石膏,易容术。” “宏悦,回来。” “是。” 威严的声音出现在杀神军队长的耳边,杀神军队长低声应答后,身子一转迎着寒风消失在小小的面摊。 若是富元才在这里,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个杀戮果断的杀神军队长居然也叫—宏悦。 但是这些,富元才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没有人想要记住和看见一群死人,更不想看到那个让人死的人,所以富元才离开了面摊正计划着下一步的动作。 目标—晋南王府。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九章 大槐树 人生恨无常,有些时候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哪怕只是间隔着一道门,那也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旅程,生命有时候就像花一样的脆弱却又像花一样阳光,当所有人在面临同样一件事的时候,哪怕是娇弱的花也能放出远远比太阳更加璀璨亮丽的光芒,那是一种源自于人心人性的温暖,那是一种来自人与人之间的爱,祝福武汉,相信武汉,加油武汉,我们都在你的身边。 晋南王府的诡异有些时候并不在于天下行走的生死,哪怕他确实是一位强大的武道宗师,但是语言的力量却远比武道宗师的武功更为可怕。 富元才的一天是打探消息的一天,虽然略有波折,但是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感动,虽然生死对于一个,本就是鲁国必杀的闻人余孽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能活着,还是活的好。 真实的晋南王府除了天下行走的死和一块石碑以外,真像已经无人知道,因为你不可能指望一件二十年前的事在众人茶余饭后中还能留存事情的真实一面,舆论、谣言本身就是一种谎言。 传闻如何、谣言如何,富元才已经不想知道了,他发现若是还不能进入晋南王府,这辈子就不用再想进去了,影子刺客的出现虽然救了富元才的命,却也令富元才进入晋南王府越发的困难,因为杀神军的巡逻范围开始变大了起来,大到已经干扰到富元才想要进入的地点。 毕竟杀神军不是豆腐渣,也不吃素。 王府地图的入口,在王府大院南侧三百步远的一棵老槐树下,树根处有个暗藏着机关的地洞,同时也是上代天下行走逃脱的地方,这个地方很安全,只有几个杀神军的杀神巡逻时路过而已,这一点,白日里富元才曾花了银子,让都城的小孩子爬树摘过果子。 树上并无人,安全;树身也没有机关,安全;树周边两百步内也并没有任何异常的现象,这点,富元才相信自己的眼力,绝不会有问题。 都城的月亮并不比其他地方来的高贵,月光也并不明亮,富元才低着身子,潜伏到了大槐树旁,按着地图所描述的方法开启了机关,一阵机括转动的声音响起,密密麻麻的树根从结实的土地中突然窜出,露出里面一个黑漆漆的甬道和台阶,富元才转过头看了看四周,正要迈入甬道中,脸色顿时大变,身子一折一顿便后撤了三四步,抬头向大槐树的树顶看去。 杀神军杀神小队长宏悦抱着刀站在树丫上俯视着树下的富元才,黑漆漆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平静,如同冬日的湖水,冰冷宁静,带着一丝心悸。 富元才脸色难看的问道:“你跟踪我?” 宏悦道:“不,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富元才一把将怀中的地图仍在地上怒道:“纪月玲!” 杀神军宏悦脚下的树枝自动裂开,身子笔直的落到地上,依旧平静的说道:“她没有骗你,只是她忘了这是鲁国的帝都,是第一代鲁王亲手打下的土地,天下行走虽然留了个心眼私藏了路线地图,但是他却忘了一件事。” 富元才道:“风行卫。” 杀神军宏悦突然笑了起来,但是口中语气却丝毫没有半点变化。 “不,是杀神军,整个京都是杀神军的天下,在这里,左武卫不行,守城卫不行,风行卫更不行,这群跳梁小丑也就配活在阴沟地道中。” 富元才叹了口气道:“确实,你们只是不知道机关开启的方法,并不代表不知道机关的所在,是我大意了。” 杀神军宏悦道:“你很谨慎,但是你忘了,杀神军所到的地方,不管小孩还是商贩,不管是官员还是走卒,皆是杀神军的人,难道你真的以为杀神军身为帝都的禁军,靠的仅仅是手中的刀吗?” 虽说是疑问,但是露出的却是肯定和自信的口吻,对于每个杀神军的杀神来说,杀神军三个名字的确有着令人自傲的本钱。 富元才再度叹气道:“为什么和我说那么多,杀神军的敌人死人吗?,你习惯和死人说废话?” 杀神军宏悦道:“我死之前你不会死,用我宏悦的名字保证。” 富元才吃惊的看着宏悦道:“你也叫宏悦?” 杀神军宏悦道:“纪月玲的话虽然有真有假,却有一点是真的,这个世界上叫宏悦的人确实很多,因为他们不管出生在哪里,在做什么,以后是生是死,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便已经有了名字,叫做宏悦。” 富元才道:“为什么会这样?宏悦不应该只是一个副官的孩子吗?难道这个名字有着什么魔力?” 杀神军宏悦转身向着甬道走去,边走边说道:“这也是四大圣门和七大皇朝最想寻找的秘密,也是我们这群共用一个名字的可怜虫所想寻找的秘密,宏艺只是个巧合而已,但是宏艺的儿子确实没死在那场大火中,死在雷暴刀下的乳虎宏悦并不是宏艺的儿子,那只是个被人算计在仇恨中的替身而已,至于你,紧紧的跟着我,若是能活着出来,去面见鲁王。” 富元才伸出手慢慢的捡起地上的地图藏在胸口,胸口的平安不安的扭动了几下而后安静起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若是不死,你一定死不了,我若是死了,你也必定活不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上面要你进入晋南王府,并放出那些可笑的算计,但是对于我来说,只要你能安全的从里面出来就行,其他并不重要。” “难道你的命也不重要?” “蠢货,杀神军素来都只有客死异乡的命,这是命运也是归宿,对于我来说,宏悦是谁不重要,你是不是余孽也不重要,我只需要保证死在你的前头就够了,死或者入,三息时间。” “你……” 此时晋南王府大槐树外,隐隐出现了数道黑影,无声无息,就像一尊尊雕塑立在那里,但是惨烈的战场杀意却紧紧锁住了富元才,令富元才感觉自己就像一张入了网的鱼,在越来越狭小的空间中不断折腾,直到窒息。 富元才叹了口气,默默的跟着宏悦跨入了甬道中,消失在黑暗里,随着两人的进入,甬道悄然关闭起来,狂风乱作,飞沙走石,斗大的雨水从天而降,瓢泼大雨转瞬即至,那群黑影却依旧如同雕像一般,在电闪雷鸣中矗立着,很久很久……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十章 石武士 未知来源于无知,恐怖却来源于知识。 甬道开始很狭窄,越往里走缺越宽敞,壁洞有些潮湿,阴冷的风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富元才和宏悦走的并不是一个甬道,而是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宏悦点起了火折子,火焰就像是一名顽强的战士在寒风中努力的站立起来,但是在富元才看来,更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缓缓的渡过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这一路,两人并没过多的言语,一个本来话就不多,令一个则是有着自己的心事,所以这段路虽然沉闷,却也过的飞快。 甬道的出口在院子里,晋南王作为京都四位藩王之首,府邸自然是极大的,单单一个院子占地便足足有了京都郊外一个村子的规模,可是在富元才看来,原本应该鲜花似锦,园林茂盛的院子此时就是一堆废土残骸,满是烧焦的迹象。 进了院子,宏悦却停住了脚步,偌大的院子里诡异的竖立着一块块巨大的武士石块,略微一数,足足有四五十块之多,富元才话不多,却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宏悦的刀已经缓缓的从刀鞘中拔了出来。 对于杀神军来说,拔刀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杀人,一个是危机,宏悦的刀便是一种危机的信号。 刀不长却有杀神军独家的血色真气覆盖,刀不大却给人一种无比厚实的感觉,对于富元才来说,能让一位杀神积蓄着内力准备施展杀招,那一定是天塌地陷的危机。 院子寂静无声,石头武士却瑟瑟作响,两人抵达院子的那一刻起,细小密集的石头便已经开始从巨大的石块上滚落下来。 “鬼武士的传说?” 富元才面对诡异的一幕叫出了声,而宏悦却摇了摇头。 宏悦慎重的将刀抵在胸口道:“不是鬼武士,而是活死人。” “活死人?” “不错,被西南蛊国用特殊的尸蛊所控制的活人,凡俗虫子作茧自缚,羽化飞天,而蛊国的虫子以人做茧,用石做衣,杀人嗜血。” “你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你以为杀神军是什么?你真以为闯入晋南王府的只有天下行走吗?你错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一百个进入晋南王府的都是杀神,但是一个都没出来,出来的只有一张纸,五个字。” “哪五个字?” “尸蛊、鬼影、血。” “什么意思?” 宏悦并没有回答富元才的提问,因为此时五十多尊活死人已经完全解除了石头的束缚,挥舞着拳头冲了过来。 “记住,尸蛊杀不死,因为尸体本就是死的,尸蛊砍不碎,因为每一块血肉都被蛊虫控制,想杀尸蛊只能让尸虫受伤,唯有受伤,尸蛊才能吸收活死人的尸体疗伤,越是吸收,活死人便越小,最后露出的便是尸蛊的本体,这样方可杀死。” 富有才晃着身子躲开了活死人的爪子,回想着宏悦的描述随后问道:“那蛊国不是无敌了吗?” 宏悦长刀所向,一刀便将活死人劈成两半,果然,两半的活死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笼罩,两具尸体很快便聚合在一起,但是聚合在一起的尸体却徒然小了一圈。 宏悦一脚踹在小了一圈的活死人身上,刷刷几刀,将活死人砍成了手掌大小,此时的活死人早就没了人样,而是变成了一只无鼻无口,浑身满是触角的怪物,怪物的鸣叫似在惊恐,但是转瞬间便被宏悦一刀砍死,化作两半,再也无法愈合。 “武者三品,天地想通,衍生自然伟力,或风,或火,或雷,或电,别说是尸虫,就是尸虫王也要被杀的一干二净。” “可是我们并不是三品,而是区区六品。” “所以别废话,杀!” 在宏悦怒吼中,一道血光闪现将所有的活死人斩成两半,富元才脚踏心柳步,化成道道残影穿梭在活死人的尸体中,手中的袖箭、飞煌石、柳叶刀等诸多暗器,如雨般扎在了活死人的身体上。 肉眼可见,五十来具活死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逐渐变小,最后化作尸蛊被宏悦活活劈死在刀下。 富元才喘着粗气问道:“呼…呼……不是说你们杀神军曾经进来过吗?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尸蛊。” 宏悦拄着刀运气平息起伏的胸膛,淡淡的说道:“我是刀客,不是博士,不过依据检察院的那帮废物猜测,晋南王府的地下当是一处尸蛊的虫穴。” 富元才讽刺道:“虫穴就在帝都地下,你们京都人的心可真够大的,就不怕尸虫跑出来祸害京都。” 宏悦瞥了眼富元才,拄着刀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道:“有钦天鉴这帮神棍,京都不会出事,在朝廷的控制下,虫穴的规模也只能如此。” “为什么?” “没有血肉组成的养料,人若没了粮食会饿死,虫也是一样,不过蛊虫远比人类来的强,饿不死却可以休眠,休息完了,那就走吧。” 富元才回过头看了眼血肉模糊的尸蛊道:“那些尸体……” 话刚过了一半,便断了后续的言语,因为在花园的地下开始冒出五十多个土堆,土堆里中伸出一条条长长的触手,触手“嗖”的一下把地上的虫尸拉了进去,肉眼可见,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石块慢慢的从土里探了出来。 “这个世界有王便有将,将的存在便是为了保护王不受伤害,只要王还在,死去的将总会有人替代,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每个人都渴望自由平等,但是宏悦的背影却只有萧条,并不是这个世界不公平,而是他入了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地方,所以自由和平等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只能是个梦想,永元渴望不到。 尸蛊已经见识过了,鬼影的存在令富元才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蛇、黄鼠狼或者是什么速度快的动物,鸟或者虫子都有可能,只要够快,必定会在这个世界留下轨迹,而这个轨迹也许就是个影子。 新的事物出现必有新的看法和问题的产生,富元才现在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晋南王府放了一把大火烧死了晋南王一家? 究竟是谁令本该死于西武万葬火海中的闻人永元和宏艺到了晋南王府?究竟是谁将西南的尸蛊带入了晋南王府? 是不是鲁王或者说当年差点害死宏艺和闻人永利的太子?那么纪月玲口中的叛徒鲁王倒地背叛了什么? 他究竟在这个一团乱麻的世界里扮演什么角色?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十一章 世界 人生漫长,大道千万,能走的路并不多,晃个圆,绕个圈,走到了终点,才愕然发现人生的尽头,并不是你所期盼的那种美好,因为你只是芸芸大众的一份子。 这是个昏暗的世界,没有风、没有阳光,也没有味道,置身在交错混乱的气流中,富元才的脑袋显得昏昏沉沉,走出院子的瞬间,富元才便陷入了片刻的恍惚,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身前的宏悦早已没了踪迹,就连胸口处的平安似乎也没了动静,这可是个爱闹腾的小家伙。 人若小船,在昏暗的世界中起起伏伏,远方的天空似乎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唢呐声,富元才定睛望去,一抹红色的小点带着欢快的乐章慢慢的从远方飘来。 白衣白马,胸口别着红花。马上青年意气风发,身后十四个壮汉分列两旁,举着迎亲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威武、新科字样。 男人的身后是两个脸上抹了红腮的吹鼓手,欢快的唢呐曲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 八人大轿子抬着新娘行走在队伍后,两边的花童扯着篮子中的白花四处泼撒,白花贴着娇子顶硕大的红绣球落下,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张张随风飘荡的纸花,害羞的新娘似乎耐不住寂寞,偷偷的掀开了喜帘的一角,富元才透着帘子,看到的却是一张空洞的双眼,就像是一张镌刻在墓碑上的人像,显得十分的苍白。 队伍继续前行,周边慢慢的出现了观众的虚影,或鼓掌叫好,或翘首以盼,或张目结舌,或缅怀过去,人间种种在这区区数息时间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只红袖球打着滚儿,落在了白马的前头,马嘶蹄动,白马踩住了的红绣球,嬉笑间,两个相互追逐的孩童,莫名的就出现在了球前,短短的小胖手往前一探,抓住了球,却都丢了命,接亲队伍笔直走过,地上已经多了两滩血肉模糊的血块。 孩童的出现到死亡,白马似乎没有看见,马上青年似乎也没有看见,吹鼓手、抬轿子的人、看热闹的观众似乎都没有看见,马踏着血肉,人踩着血肉,街边的狗嗅着血肉,那一滩的血肉仿佛并不是刚才两个活生生的孩童,而只是街边摊子上掉下的猪羊肉。 队伍一路的行走,便有一路的事情发生,棺材店的大火,火中棺材铺里的三个老头正谈笑风生的喝着酒,火熄,三块焦黑的木炭依旧端着黑乎乎的瓷碗开心的聊着天。 丝绸店的大门被人踹开,门内的壮汉一手抱着满是钱财的包裹,一手拿着牌九正喜笑颜开的往外走,腿上挂着一位血肉模糊的女人,长长的头发带着一条血路随着壮汉的走动,铺满了整整一路。 如同窑洞般的土房里,两道惨叫声响起,破旧的窑洞中走出一个抱着孩子的凶人,凶人将手中的孩子交给了路边的人换取了一袋金子,狞笑的背后却是年轻夫妻死不瞑目的尸体。 凄惨、黑暗、绝望、孤独,就像幻灯片一样在富元才的眼前一一浮现,小女孩的哭泣,人心做的药引,贪婪的双手,冰冷空洞的眼睛,这些丝毫不能令富元才动容,唯独最后一个地下室的出现,终于让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了异样。 地下室中,一个年轻人将火油浇在了墓碑上、床上、尸体上、画上,甚至是火炉上,一道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整个房间瞬间变成了一道火海炼狱,炼狱的的门被火焰烧开,一尊尊满身都是剪枝毒药、胸口绣着风字的铠甲武士正面目呆滞的向着密室走来。 火焰的爆裂声混合着武士的脚步声在长长的甬道中回响,炽热的火焰照亮了西武万葬的壁画,也将最后那道将军雕像照活了过来。 将军仰天长啸,血液从双眼中流出,将军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了富元才的所在。 富元才的瞳孔猛的一缩,身子止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密密麻麻的白毛汉遍布了身周,将柔软的丝绸长袍浸染的都是汗水。 壁画上的将军,脸上顶的居然是一张和富元才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此时正缓缓的注视着富元才。 所有的人和事在这一刻仿若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所影响,不论是街边的轿子还是观看的人,不论是杀人的人还是被杀的人,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缓缓的转头看向富元才,每一个都顶着富元才的脸,每一个的身上都有富元才的影子,男女老幼、壮汉弱女,每一个都是不同形态的富元才,这何止是人间,分明就是鬼蜮。 “滴答、滴答、滴答……” 地下室大火燃烧的床上,一具干尸缓缓的爬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着富元才走去,明明浑身燃烧着火焰,身体却不断的流着血水,干尸走到了富元才的身前,一模一样的脸上突然咧开了一张口子,似乎在笑,又似乎对着富元才说你来了。 这一刻,富元才那只藏在衣袖中,握着机关暗器的手却仿佛没了任何知觉,一动都不能动。 最为可怕的是,除了心还在动,除了脑子还在想,除了身体内的血液还在流,除了身上的白毛汗依旧在流淌,富元才就像个木偶再也不能有任何动作,哪怕是动一动手指。 干尸伸出手抓向了富元才,黝黑干燥的手指牢牢的抓住了富元才的脖子,而后慢慢的走向轿子…… “地滴答滴滴、地滴答滴滴……” 唢呐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娶亲曲却成了一种送宾的哀乐。 别着红花的人、吹着唢呐的人、抬着轿子的人、开心的人、愤怒的人、快乐的人、哀愁的人、每一个人都穿着一件惨白色的丧衣,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哭泣的哀嚎。 漫天的百花变成了真正的纸花,纸花中的轿子喜帘缓缓的打开,酷似纪月玲装扮却又顶着富元才脸的女子,正用手中的玉带将一口巨大的棺材缓缓的从轿子里拖了出来。 女子打开了棺材,里面本就躺着一个七窍流血的却断去右臂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身边放着一把染血的刀,富元才看的十分眼熟,这把刀和这个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还不能他仔细的回想,干尸已经来到了棺材的面前。 干尸伸手将富元才抓在了棺材的上方,而后手一松,富元才顿时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落入了棺材,却又向落入了无尽的黑洞中,身子一直掉落下来……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十二章 往事 人生若是有轮回,恶者必入地狱,善者直入天堂,人间若是有轮回,必定逃不过生死轮转,这个凡间的道理便是官府。 富元才的经历就是一场噩梦,在这个无止境的甬道中不断的坠落,每一次坠落便会重新出现在那个混沌的世界,每一次重新出现在混沌的世界,富元才便会再次经历干尸、轿子、火海,每一次经历这些,富元才的脑子里便会多了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叫做回忆。 第一个记忆是那位骑着白马的人,他是七年前的新科状元,白马白衣,貌若潘安,意气奋发,在定阳城的历史这位可是定阳城百年以为第一位状元,就像千年前的古董,对于定阳城来说,实在是太稀罕了。 就是这样一位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被定阳城所有人称为定阳城之光的男人,在片刻后死在马上,一道袖箭夺走了这道光的璀璨,也夺走了定阳城的骄傲。 富元才还记得,状元死的那一刻,整个定阳城乱做了一团,无数的定阳城百姓纷纷跪在地上哭泣,就连定阳城的父母官也惊骇的昏迷在现场,而富元才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收起了冒着绿光的毒箭,那年他13岁,至于为什么杀状元,他已经不记得了。 第二个记忆是棺材铺里的大火,富元才记得很清楚,火油加上棉布等引燃物,别说是一座小小的棺材铺,若是量足够多,整个定阳城都将成为一座巨大的焦炭,那一夜,三个老头喝多了,死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对于富元才来说,这三位算是他看过走的最安详的人,棺材铺的大火,距离新科状元的死并没有几天,富元才还记得棺材铺的纸花卖脱了销,棺材铺也发了财,当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漫天的银钞跟着纸钱飞舞,实在是太壮观了。 第三个记忆是个女人,那是个可怜的女人,开了家绸缎庄,丈夫是个烂赌鬼,将家产输的一干二净,为了孩子为了家,这个女人做了暗娼,在一次出卖身体的时候,被准备许久的丈夫抓了现行,狠狠的敲诈了那位可怜的嫖客,为此女人的名声响彻了周边的街道邻里,成了这片地域茶余话后的笑话。 对于一般的人来说,面对这种事,常人早该活不下去了,女人也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却在关键时刻下不了手,这让路过的富元才难得的好心了一把,不仅送这女人上了路,还让他的丈夫、孩子、嫖客以及那些语言最恶毒的亲朋好友通通都陪了这个女人,而这件事也成了定阳城的一件大案,为此,无能的父母官在期限到来时,为了不丢掉脑袋,诬陷了住在绸缎庄隔壁猪肉店的老板,谁让这老板有把好的杀猪刀,富元才想了想,似乎这是他十四岁的事。 第四个记忆便是那个坐花轿的女人,这个女人实在是命不好,脑子也不好,明明就是个丫鬟,非要讲什么报恩,结果小姐和人私奔,自己做了替罪羊,不仅被当做小姐给嫁了出去,还在被嫁之后被毒死在了破枯井中。 理由自然是家丑不可外扬,下手的不是夫家的人,而是丫鬟娘家的人,更为神奇的是,夫家的人对丫鬟还不错,甚至一直认为丫鬟就是那位温柔贤淑的小姐,为此丫鬟死后,夫家人还大张旗鼓的追查凶手,那位丈夫也立下了三年不娶的誓言,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有结果,毕竟对于娘家人来说丫鬟就是丑闻,影响儿子的仕途。 富元才自认为是个大善人,于是在十五岁的那年,不仅杀光了两家人马,更是寻找到千里之外的小姐和与她一起私奔的人,当时的两人过的还不错,一起磨豆腐,一起耕作,还有两个小家伙,小姐不像个小姐,反而像个山野村妇,一家人男耕女织,虽然穷苦,过的却也逍遥。 在这个世道,小姐既然都不是小姐,丫鬟既然都不是丫鬟,那就坏了祖宗留下的规矩,坏了规矩的人就一定要死,至于是同情丫鬟还是痛恨小姐,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家都给了钱,钱够多,给的银子够足,富元才就十分乐意送这两家人上路,所以杀死了小姐后,富元才便将小姐的尸骨带进了夫家的坟墓中,这一刻富元才有些羡慕夫家的那位丈夫,又平白多了个媳妇。 可惜的是那个两个小家伙,虽然没死在富元才的手中,但是几年后,因为乞讨挡了守城卫的路,被活活踩死在马蹄下,哎,真的好可怜。 无数的记忆纷纷飞入了富元才的脑袋里,每一份记忆都带着血腥味,每一份都有着富元才难以启齿的龌蹉,富元才感觉到那些封存的记忆中,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自己的童年从十三岁开始便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毕竟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只要有了银子,好人坏人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一条贱命。 记忆很多,也很乱,随着记忆的复苏,最后一个记忆出现在了富元才的脑子里。 雨夜中,富元才看着眼前破旧的窑洞,他将手中的暴刀取出,杀死了刚拆完窑洞的最后一位风行卫。 他是太子的人,从他成为风行卫佐领,取名雷暴之后,他便打上了太子党的印记。 对于太子党的人来说,二公子、四公子的人都是一群带宰的羔羊,别问羔羊生命意义这种愚蠢的问题,因为羔羊的意义不是被杀就是被吃,至于它想什么,想干什么,都不重要。 身为风行卫的佐领,虽然是太子党的人,但是鲁王的命令更重要,于是他带着一百三十一位风行卫卫士出现在了这里。 这里是前大将军闻人余孽的所在地,同时也是他所要杀之人的所在地,于是富元才带着众多侍卫走入漆黑的窑洞。 窑洞中很黑也很湿,但是这些远没有机关暗器重要,一百三十一位风行卫的人只活下来五十二位,其中还有个白痴自己砍断了右臂,在富元才看来,砍断了右臂和毒死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早死晚死罢了,人死也就死了,人本来就要死,但是被人戏耍的感觉,却令富元才感到十分的愤怒。 所以富元才带着活下来的五十一位风行卫将自己同袍的尸体全部带到了小树林中,而自己也亲手将剩下的五十一位风行卫通通杀死,风行卫不要废物,除了最后一个断了右臂的,富元才这一刻有点欣赏这个被自己改名为乳虎的令官,虽然他是二公子的人,但是谁让他的胸骨够硬,砍起来也特别带劲。 风声、雨声、江湖杀戮声,富元才小心翼翼的擦着手中的暴刀,默默的等待着闻人余孽的到来,阴暗的天空下,出现了一道迅速奔跑的黑影,黑影在风雨中跳动,就像一个黑暗中的舞者,富元才狰狞的舔了舔嘴唇,咧开了嘴角……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十三章 苏醒 每一个房间中都会有一张床,床上的人也许是熟悉的人,也许只是陌生人,但是一定是和你有关系的人,这其实就是一句废话,但是人生却充满了废话。 富元才被锁住了肩膀,也被锁住了身子,六品的功夫在五品的富元才眼中,本就是个笑话,如今却被笑话再次打脸,富元才自认为是个有脸面的人,但是同一天却被同一个人打了两次脸,这绝对是自己这辈子受过最为严重的耻辱,耻辱当然要用血来偿还,哪怕是付出偌大的代价。 富元才了解闻人余孽使用的功夫,这是军部嫡传的镇狱功,这种功夫说的玄奥,本身却不值一提,因为这其实就是一门高深的外家功夫,外家功夫再高强怎能比得上内家来的强大,起码八大宗师没有一位是用外家功夫成就大宗师之位,自然外家功夫就是个垃圾。 垃圾的功夫,没有人会在意,没想到自己却被生生锁住了气脉血肉,虽然只有十息的功夫,这也是富元才这辈子偌大的耻辱,但令富元才没有想到的是,闻人余孽的一句话,配上死人堆里的一把刀,却成了富元才致命的危机。 十息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躲不开就是躲不开,哪怕只是慢了一息的功夫,死亡便突然降临了。 所以富元才死在了这把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刀下,刀带着风雷劲,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果然,使刀者必死与刀下,也许武者的宿命就是曾经倒在刀下的那群人。 这一刻,骑白马的状元、棺材铺的老者、冤死的丫鬟、当暗娼的女人等等,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在弥留之际的富元才脑中。 富元才不禁叹息一声:“也许自己真当该死。” 官府不收,天来收,做了总是要还的,也许自己这辈子就得下地狱吧。 富元才努力的睁开眼,想看看最后这位让自己受尽委屈的闻人余孽,哪怕是死,也想将仇人的脸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这是他一直杀人的习惯,也是一种不让自己害怕的方法,毕竟自己杀人太多,如果这世道真有鬼,自己怕是会成为那个连鬼都做不成的家伙。 “原来他长成这样……” 晕眩开始入侵富元才的大脑,黑暗中,失明的富元才感觉自己如同大风中的火烛,随时都有被吹散的危机,此时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张脸,一张巨大的脸,一张和富元才长得一模一样,名为闻人余孽的脸。 那张脸表情淡漠、那张脸殷红如血、那张脸保持着喘气的模样,那张脸的眉角似乎有颗小小的红色梅花…… 富元才记得那道红色梅花似乎是一个叫做义父的人,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点上的,那时候的自己似乎受了伤,似乎从什么地方摔了下来,又似乎是被什么挂到,反正具体的东西已经记不清楚了,富元才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一个叫做义父的东西似乎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了什么…… 他是谁?他想干嘛?他给我留下了什么? 这个名为义父的诸多问题在富元才的脑子中回转,将本已陷入黑暗的富元才一点一点从黑暗中被拉了回来。 远处的黑暗中隐隐响起了一道莫名歌声,富元才侧耳倾听。 “噜噜噜…噜噜……” 虽然听不懂歌词里面讲什么?但是富元才的心里却莫名的充满了快乐。 在歌声中,富元才的思维越发的清楚,关于名为义父物种的来历也逐渐化作水流在富元才的脑子中不断流淌。 “义父宏艺,对,宏艺,就是宏艺。” “宏艺!宏艺!宏艺!” 富元才的口中开始出现宏艺的名字,越喊宏艺的名字,富元才的声音便越坚定,声音越坚定,整张闻人余孽的大脸便越加的扭曲。 “咔嚓!” 闻人余孽的脸顿时碎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片,这一刻富元才突然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1375年丰秋,富元才十三岁。 定阳城秋闱,寒门卢子星高中状元,因不屑与定阳城豪门子弟为伍,并妄言一朝得势必当扫除天下鼠蚁,为自保,定阳城豪门联手雇佣鲁国刺客当街暗杀卢子星于定阳城三封大街南段,当时的卢子星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一年后,定阳城参与此事的满城贵族通通死于左武卫的长刀下。 1375年令冬,同年。 城西的棺材铺因为卢子星的遇害发了笔横财,当夜,店主老刘头和两个棺材师傅痛快的喝酒吃肉,被眼红的贼人闯入店中,店主及两位棺材师傅当场被杀死,整个棺材铺当夜烧成了一堆废墟,在城主的调查下,吸食五石散成瘾的猪肉铺老板成了凶手,因为当天夜里有人看到猪肉铺老板拿着刀,摇摇晃晃的向着棺材铺的方向走去,而当夜的棺材铺便着了火,第二年丰秋,猪肉铺老板在菜市口被斩杀。 1376年早春,富元才十四岁。 绸缎庄的老板娘和女儿被烂赌鬼丈夫卖入了青楼,第二天便传来老板娘和女儿悬梁自尽的消息,这件事在定阳城传的沸沸扬扬,当夜,众多的武林好汉闯入赌场,将烂赌鬼和所有赌客以及赌场老板杀的干干净净,从此,定阳城便成了鲁国一百三十二座郡县当中唯一一座没有赌场的城市,至今定阳城的城头上还有个血淋淋的杀字,这个杀字是当年江湖侠客撤退时与守城军厮杀所留。 1377年芒夏。 定阳城新晋两家豪门杜家与方家,因为方家丫鬟替代小姐嫁入杜家的消息被方家门房不小心泄露出去,迫于压力,杜家当场便于方家开战,两家打的你死我活,最后两败俱伤,随即便被另外稍弱两家实力的柳家所吞并,自此定阳城柳家独大,三年后,有人在城郊的树林中发现了柳家小姐的尸骨,据说是遭了盗贼。 所有的记忆复苏,真正的富元才回来了,他不再是没有人性的死士,不再是喜怒无常的侠客,不再是冷酷无情的杀手,不再是见钱眼开的强盗,更不是风行卫那臭名昭著的雷暴,他是富元才,前大将军闻人永元的儿子闻人元才。 富元才的苏醒便代表着关于鬼影的踪迹已经破灭。 富元才睁开眼,花园依旧是那个花园,但是脚下却有了一滩血水,想起自己所经历的种种,一股后怕涌上心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自己陷入了诡异的梦里,若是没有那道歌声没有那最后一眼,怕是自己真的就要死去。 “噜噜…噜噜……” 平安好奇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对着富元才开心的乱叫一顿,随后又缩了回去。 富元才顿时明白了那道歌声来源,不就是平安的叫声,富元才感激的摸了摸胸口的平安,正要抬脚,却被粘稠的液体粘住,富元才不禁低下头看着眼前怪异的液体。 液体就像个有生命的动物一般,不断往外冒出紫红色体液,长长的液体伸向了远方,富元才顺着液体的踪迹看到了宏悦,却也被宏悦现在的样子吓的近乎魂飞魄散……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十四章 无 但凡走过必有痕迹,但凡爬过必有楼梯,人生其实就是座悬崖,当你不小心掉下来的那刻,你会发现,你的人生也就那么回事,当你站在顶峰看着下面攀爬的人,你也会发现,原来在你的头顶还有座山,这座山叫做欲望。 宏悦穿着杀神铠甲,拿着刀,像个雕塑,一动也不动的悬空在花园的小道上,一道道水流般的玩意,从小道两边的湖中攀爬而出,覆盖在宏悦的脑袋上、铠甲上、刀柄上,直至没过了发丝,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一团,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尊晶莹剔透的琥珀,透过琥珀看着起伏的胸膛,才显得有些人气。 这样的琥珀很多,足足有三十座,加上宏悦这一座,便是三十一座,三十一座琥珀悬立在小道的两边,颇为壮观。 三十一座琥珀,三十一个人,除了宏悦还活着,其他被关在琥珀中的人都早已死去,行卧坐立都有,面目表情却各有不同,有得张嘴似要呐喊,有得痛哭流涕,有得面带微笑,有得满脸欲望,众生百态,一个人便是一个故事,一个故事中必有内心最不愿面对的东西,而每一个人,都有着杀神铠甲,都有着一把血刀,都曾是杀神军的杀神。 生是敌国人,死为本国鬼,杀神军的杀神,本就是天下最卑微的人,也是最有欲望的人。 富元才可以肯定一件事。 这些水一样的东西必定就是宏悦所提到的鬼影,他曾经猜测了许多,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鬼影并不存在与现实,而是存在内心当中。 唯一与鬼影沾边的,便是它的出现,当真如同鬼影,令人防不胜防,不管是他,还是宏悦或是前面三十位琥珀中的人,都逃不过鬼影的杀机,更逃不过自己的内心。 想到这里,富元才瞳孔便微微一缩,一股冷气从脚底直窜向头顶,身子骨一阵的酥麻。 富元才从地上捡起一把锈迹斑斑的刀,挥了挥手,恰好合身,镇狱功自带的军部刀法将锈刀团成一团,一刀便将托起宏悦的琥珀砍断。 琥珀的断口处流出紫红色的液体,而后像活物一般缓缓的缩回了湖水中。 “啪” “呼呼……” 宏悦握着刀柄摔在了地上,触地的刹那,双眼猛的睁开,身子微微一顿,笔直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鹰目环顾,见四周无可杀之人,方才慢条斯理的掏出手巾擦拭脸上的液体。 “这是什么鬼东西?” 富元才扔掉手中的刀,从内衣领口上撕下一块布条,也开始擦拭自己脸上和手上的液体,他倒不是真想知道答案,毕竟他明白若是宏悦知道这些玩意,自己就不会中招,而百位杀神军杀神也不会一个都没逃出来。 可惜富元才只是个人,并不是神,他所想所看的也只能是他自己,代表不了宏悦。 “这是无。” “无?” “从虚无中来,归于虚无,是杀神军牢狱拷问犯人专用的玩意,说是无不如说是蛊。” “蛊?” “就像尸蛊,但是因为无这种蛊虫太细小,集成一团如同流水,单个蛊虫细小的如同虚无,肉眼根本就看不见,所以称它为无,而这两池的无,远比杀神军牢狱里的,数量更多,力量更强。” “你知道,又为何会中招?” “因为我并不知道无会在这里,我只知道杀神军的前辈曾使用过无,无很奇妙,有母体个体之分,母体在,则个体数量再多也不会出现母体,母体不再,则诸多个体中又会产生新的母体,这玩意其实没什么用,就是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欲望,放大、篡改、取代,最后死在内心欲望中。” “所以说……” “善者更善、恶者更恶,仅此而已。” 富元才想了想,眼神看向宏悦已经充满了警惕和杀机,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没有询问出来。 宏悦瞥了眼富元才,露出耻笑的神色。 “别紧张,这并不是我们杀神军所设的局,对付你,一把刀就够了,不用这么复杂。” “那……” “杀神军用了无,只有两个作用,一个是逃不掉的时候留下尸体,第二个则是镇压。” “镇压?” “不错,这玩意对人来说只是简单的勾动欲望,但是对于没有智慧或者简单智慧的东西来说,就是镇压,镇压在野性的世界中,无法…轮回无法逃脱,直到饿死、渴死。” “所以说……” “这里一定有杀神军都对付不了怪物,而你刚才那一刀,却令无受了伤,受了伤的无,就像破渔网中的鱼。” “会怎么样?” “就像小孩子,会害怕的躲起来。” 宏悦话音刚落,两池的湖水如同被热油烫过一般,剧烈的抖动起来,在富元才的面前,就像一个膨胀到极大的气球,缩了气一般,迅速的变小,成为手掌大的一块。 富元才惊讶的看着巴掌大的一块无,喃喃自语道:“好神奇的玩意!” 失去了无的支持,三十具杀神军的尸体纷纷掉了下来,宏悦上前一一检查尸体,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特制的袋子,将无装了进去后扔给了富元才。 富元才疑惑的看向宏悦。 “若是我还有命,你再还给我,若是我没命了,这玩意在谁手里都一样。” “为什么不放在你那里。” “因为我要全力以赴。” 宏悦松开刀,开始将身上的铠甲,腿上的匕首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玩意统统仍在地上,而后掏出最后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打开,并将里面绿色的液体一点一点涂抹在刀上。 “根据无的母体反馈,二十年前杀神军用过无,那么被无镇压过的东西,必定是一种没有智慧或者只有简单智慧的玩意,在钦天鉴的推算下,这玩意只有三种可能,一种便是蛊虫,就像尸蛊一般,第二种便是异兽,最后一种则是机关人偶,从尸体的伤口中看,这怪物也太大了一点。” 话还未落地,整个花园小道剧烈抖动起来,如同土龙翻身,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痕出现在宏悦和富元才的脚边。 宏悦和富元才立刻身法交错,两人便踩在了临近的树枝上,低头看去,整个晋南王府的鱼池就像被人用拳头狠狠的打了一下,泥土碎石整个都飞上了天。 “昂!” 惊天的巨吼响起! 漫天的灰尘泥块中,一尊巨大的黑影缓缓的在两人面前露出了身形……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十五章 大乌龟 这世界上的生物很多,有得活在土里,有得活在水里,活在土里的,不一定比活在水里的差,而活在水里的也不一定比活在土里的强,只要活着,都是挺好的事。 庞大、巨大、强大。 长长的脖子上顶着一颗巨大的乌龟脑袋,脑袋两侧有着长长的两只角,角上沾着土,泛起一股令人作呕的土腥味。 这股味道令富元才想起了贫民窟下水沟中漂浮的剩菜剩饭,同样的腥臭无比,同样的令人作呕。 一颗脑袋就是一颗树,想想余下的身体,富元才这才明白杀神军的人为何要用无这种可怕的东西镇压,也明白为什么二十年过去了,这头巨兽还依旧活着,这玩意就算过个千百年,谁知道谁送谁。 巨龟努力的想要爬出来,轰隆隆的土块飞溅的四处都是。 “刷拉拉……” 两根一人粗的铁链死死的拽在脖子两侧,闭合的伤口裂开,浓稠腥臭的血液从伤口处流了下来,瞬间灌满了池塘,此刻的巨龟,就像是一尊游荡在血海中的怪物,叫声凄厉,面目狰狞,硕大的眼珠子里透露着实质般的凶光。 富元才看着被束缚住的巨龟,稍稍的松了口气,正要把暗器收起来,却被宏阻止。 “这里有敌人。” “敌人?” “不错,若是杀神军镇压了巨龟,那么晋南王府一定不是绝地,而是杀神军的乐园,若不是杀神军镇压巨龟,那么一百位杀神一个都没有逃出来,杀他们的是谁?锁住巨龟的又是谁?” “现在我只想知道这头巨龟怎么出现在晋南王府的,如此巨大的乌龟,被说是都城,就是三十里外,都会被人察觉吧。” “三百年前,十三世鲁王继位,敌国曾借鲁国属国之手,谨献给当时鲁王一头南海奇龟,传闻此龟巨大无比,坐卧如同一座山岳,现在看来这个传说是真的。” “作为属国,勾结敌国好大的胆子。” “所以三百年后再无属国。” “够狠。” “巨龟入京便失去了控制,大闹京都,偌大的京都无人可挡,就连宗师也不是一合之敌,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鲁王身边的一名侍卫挺身而出,用自身做饵,全身覆满毒药,跳入巨龟之口,巨龟嚎呼一日倒地,七窍流血而死,钦天鉴的人从巨龟的肚子中掏出三颗巨龟蛋,当夜便运往皇宫,却在半途遭恶人袭击,三颗巨龟蛋当场碎掉两颗,唯剩下最后一颗抵达。” “所以说,这头巨龟便是那颗蛋?” 宏悦瞥了眼富元才继续说道:“那名侍卫因为拯救了京城,又因为巨龟出自南海,为了铭记侍卫的功绩,特封为晋南王,而这晋南王府便是鲁王圈养巨龟之地。” 富元才面带讥讽的说道:“名头虽好,却不想是个花杆子烂枪头,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 宏悦不理富元才接着说道:“每一代的晋南王都为当代鲁王做一些密事,每一代晋南王都是当代鲁王的绝对心腹,一代代晋南王死去,唯独这巨龟依旧在,直到二十年前,一道天火降落,晋南王府成了废墟,上代鲁王担心巨龟逃出囚笼,便派出百名杀神入王府寻找巨龟,确保巨龟逃不出囚笼或者死在王府,却不想最后走出王府的只有这张纸。” 宏悦将纸从衣服里掏出,果然,上面写着尸蛊、鬼影、血。 “所以,尸蛊和鬼影其实你们早就知道,那么血,也真像大白了。” 富元才皱着眉头看着纸,比对着面前的血海。 宏悦皱着眉头说道:“不,如果只是巨龟的血,杀神不会用到无,而是用毒,而无如果只是单单镇压巨龟,杀神不会留有尸体,你想一想,尸蛊中的尸体有多少,现在的尸体又有多少。” 富元才回想着院子中的五十四座石像以及现在的三十座。 “八十四。” “还有十六具呢?” 富元才闻言,却是心中暗暗思索这余下的十六具尸体,脑子拼命的运转,脑海中不断浮现自己进入晋南王府所见所闻,深怕遗漏了一点细节。 “会不会喂了巨龟?” “若是喂了巨龟,巨龟必死无疑,去掉五十四座石像,和你口中喂食的十六人,应当还能活下三十人,可是现在这三十人统统死在这里。” “那你说余下人去了哪?这血若不是指眼前的血海,指的又是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宏悦转头看向富元才,眼神却并不聚焦在富元才的身上,反而有点偏移,在富元才看来,宏悦的眼神充满了空洞和呆傻。 “三百年的王府,就算是天火降临,烧掉了一些,里面的奇珍异宝也当如山如海,心动之人无数,为何我等来这,却只见到摆在明面上的杀神军尸体,却见不到其他的任何人,那些武林人士、贩夫走卒一个未见?二十年的王府遗址,觊觎之人怕是不少,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那些闯入王府之人,又去了哪里?若是都死了,尸体又在何处?” “这?王府不是被你们杀神军接管了吗?” “一人若想进一间屋子,不管是人还是神,总有挡不住的时候,更别说我们这群杀人的人,杀神军只杀人,从不查人抓人,那是风行卫和左武卫的事,杀神军的宗旨,查到者必死,而你,是唯一的一例。” 富元才这一刻想起了种种,乳虎、纪月玲、宏悦,这些跟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人,一个个都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又一个个莫名的死去,这就像一个接力棒,一个传给一个,每一个都带着一点讯息和任务,仿佛想把自己指向某处,但是每一个人所肩负的人物却都不相同,就像有好几股势力正在拼斗,但是唯一能确定的一点,他们的目标都是自己。 本就迷茫的富元才更加迷茫了。 宏悦的声音继续响彻在富元才的耳边,却又不像是跟富元才说话,令富元才在片刻的思索后,立刻提起了精神,他虽然和宏悦只见了两次面,却知道宏悦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能令宏悦做出多余事情的理由只有一个:危险。 “一百人只少了十六人,只能说明一点,这十六个人必定死无全尸,数百江湖人物入了王府却不见任何踪迹,也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必定死无全尸,既然都死无全尸,不管是巨龟和无,都没有阻拦人逃离的能力,而在这世道,能拦的住人的,只有人,结合纸上最后一个字,我想,血影宗的朋友,该给个面子了吧。” “啪啪……” 掌声响起的那一刻,一道血光从王府的花丛中中闪过,富元才瞪大了眼睛,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背着红色宝剑的人正踏着花丛飞了过来。 此时的富元才有些尴尬的说道:“宏悦,貌似你猜对了人,却没有猜对位置。” 脸色铁青的宏悦愤怒的看了富元才一眼,才缓缓转身面对来人……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十六章 血隐宗 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神,区别仅仅在于无法全知全能,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总有他所薄弱的地方,神之所以为神,就在于他早就不是人,既然不是人,自然就没有人所薄弱的地方,也许神同样也有弱点,只是人不知道而已,不要神化神,也许神只是人所看不到的人。 掌声落,踩踏声也停止,一晃眼的功夫,血红衣服的人抱着血红剑鞘,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这是个奇怪的人,红色的眉毛,红色的眼珠,红色的脸庞,红光满面,红透了半边天,就像个熟透了的烂柿子,红的令人发指。 没见过这人的人,也许会对红色,充满了向往,因为红色有时候代表着健康,但是见过这人的人,一定会对红色充满了怨恨,这就是种病态的红。 “血影宗七千五百代传人血纷飞,见过两位阁下,对于两位正常审美的人来说,初次见我这身打扮可能有些不习惯,但是不要紧,所有见过我装扮的人,最后都会爱上我,因为我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当然,如果两位阁下介意,我也可以换成别的颜色,紫色、黄色、蓝色,唯独绿色不行,那是原谅色,会被别人不原谅的……” 面对这位喋喋不休的红色男子血纷飞,这种轻浮的表情,这种奇怪的字眼,让富元才突然有种拿出暗器狠狠射死他的冲动。 富元才悄悄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宏悦,果然与自己所想的完全一样,宏悦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刀柄,整个手背红的和血无情的脸一模一样,似乎感受到了富元才的观众,宏悦的眼角微微抽搐,而后狠狠的瞥了眼富元才。 确认过眼神,这是个同道中人。 血纷飞似乎很满意面前这两位倾听者,开心的从怀中掏出三个红色的苹果,其中两个扔给了宏悦和富元才。 富元才伸手接过了苹果,宏悦却将苹果切成了八块,任由它掉在地上。 “可惜了,多好的果子,在这大冬天想找到这么红的苹果可真不容易。” 血纷飞叹息的几口吃完手中的果子,而后用衣袖擦了擦嘴。 宏悦冷冷的说道:“大鲁和血影宗无冤无仇,血影宗是想和大鲁为敌吗?” 血纷飞再次叹了口气,对于自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人的人来说,今天的叹息次数远远超过了以往,但是对于自认为好人的他来讲,解答对方便是体现自己善良最好的方式。 “鬼才想和国家打仗,吃力不讨好,打输了没命,打赢了没钱,一点意思没有,没劲。” 富元才好奇的问道:“二十年前在这里杀人的是你?” 血纷飞无奈的指了指自己说道:“瞧瞧我,再想想二十年前,你觉得我才多大,算了,实话跟你说吧,二十年前设局晋南王府的的是我师父,现在是我。” 宏悦道:“为什么?” 血纷飞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根草,一副痞子样的剃着牙垢里的苹果渣。 “打赢我,告诉你。” “好。” “打不赢,就埋在这。” “好。” “一点都不善良。” “拔剑。” 简单明了,两人一手拔刀,一手拔剑,准备战斗起来,富元才想了想,急忙打断两位的武斗。 “我觉得你这个杀手很奇怪,有点像好人。” “咦!你看出来了?” 血纷飞血红色的眼珠立刻一亮,剑也不拔了,开始手舞足蹈的说了起来。 “我跟你说,我可不是其他那些妖艳货色,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心底有多善良,平常没事的时候就扶老奶奶过马路,也帮小朋友捡玩具,当然虽然我乐于助人,可是也要吃饭的,人只有吃了饭,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帮助更多的人,所以我就收了一点点费用,你看我和其他那些妖艳贱货不同吧。” “恩,确实不一样,你收了多少。” 富元才如实的回答,现在的他一点都不希望两人打起来,没头没脑的见面,没头没脑的打架,哪怕是接话掏出讯息也成,说了半天除了知道两人,一个是莽夫,一个是智障,其他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不贵,不贵,也就是一条命,你应该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帮助了别人,就要付出代价,不然被帮助的人会内疚一辈子,我是个好人,所以讲究公平交易,我帮了他们,他们把命给我,自然就公平了。” 血纷飞的笑在阳光下极为灿烂,但在宏悦和富元才的眼中,却十分狰狞。 “如果人家不需要你帮忙呢?” 血纷飞白痴的看着富元才,眼神中充满了对提出这个问题的人的鄙视,略微思考了一会,依旧耐着性子回答:“当然是制造机会了,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绑架他的亲人,而后答应他救人。” “嘶嘶……” 富元才和宏悦顿时吸了两口凉气,面前这位浑身红透的家伙怕不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居然可以用充满阳光的笑脸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遭雷劈的话语。 宏悦自认为杀神军的人已经够凶残,因为他们每一天都在琢磨怎么杀人和怎么不被人杀,却想不到面前这个家伙的心远比杀神军的石头更为坚硬,就像是一块从地狱幽冥中爬出来的铁块,冰冷阴狠。 “你为什么这么做?” 富元才的内心充满了愤怒,胸口中酝酿着一股滔天的杀意,这是一股远超以往的杀意,若是可能,就算是生吞活剥,也在所不惜。 血纷飞眼神微微一眯,看着两人就像看两头毫无灵智的畜生,冰冷的眼神中充满了血红色的杀气。 “为什么?这得拜你们杀神军所赐,若不是杀神军的无,我的精神便不会有着残缺,虽然被师父救下了这条命,却再也看不到前面的风景,一个武者断了前路,如同杀人父母,所以我恨杀神军,更恨培养出杀神军的鲁国,我潜伏在这里二十年,用晋南王府为诱饵,不仅吊那些贪财的货色,更想吊出鲁国皇室的成员,天可怜见,总算是让我等到了,晋南王世子,当今鲁王的儿子。” 血纷飞的目光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的看着富元才,富元才内心一惊,本就迷糊的脑袋越发迷糊。 “我?” “他?” 宏悦看向富元才显得一脸错愕,富元才也有些呆愣的望着前方……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十七章 露出端倪 血纷飞的剑很快,划过空气带着残影,剑光远比声音还快,就算是杀神军的翘楚,杀神宏悦也只是勉力的抵挡,根本就腾不出手还击。 富元才没有动,因为血纷飞的嘴从来没有停过,从见面的那刻起,到现在与宏悦的搏杀,就一直未曾间断。 “所有人都以为鲁王裴庆在二十年前只是七大帝国鲁国的太子,却不知道裴庆的真实身份是血隐宗的嫡传掌门大弟子,谁能想到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的首席徒弟居然是血隐宗的大弟子,上代鲁王没有想到,七大帝国没有,其余三大圣门更没有想到。” “裴庆的狠,远远超过的他的父亲,也比血隐宗的大多数人更狠毒,谁能预料到年仅八岁的太子裴庆,居然能狠下心肠寻找替身代替自己成为太子,自己却遁入血隐宗学习血隐宗的杀道,而令他做出这个举动的原因,是被毒死在枯井中的贵妃。” “二十岁出宗,第一件事便是毒杀上代鲁王,制造晋南王府的惨案,将上代鲁王的所有势力完全覆灭。” “掌门和长老算到了所有事,唯独没算到裴庆居然会利用晋南王府的杀机毁灭血隐宗,血隐宗的大宗师被设局困死在巨龟的关押地,被巨龟一口一口咬成碎片,尸骨无存。而后裴庆更是利用杀神军的无,将巨龟镇压,连同被巨龟镇压在一起的还有我和我的师父,若不是师父临死前将所有功力传给了我,被无破灭心灵的我早就成了琥珀中的烂肉,虽然捡了一条命,但是我的心灵也在百世轮回中破灭,断了前路.“ “为了复仇,我隐姓埋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在晋南王府的废墟中,做着杀人越货的买卖,苟延残喘的活着,这种痛苦谁能理解,这种绝望若是不杀人,我早就成了疯子,不,遇到无的那一刻,我就是个疯子。“ 宏悦喘着粗气,愤力一刀撞开刺向胸口的长剑,而后跳到一旁,对着血纷飞怒吼道:“不可能,若是你真在晋南王府潜伏二十年,绝对没有人能躲过风行卫和杀神军的耳目。” “不错,若不是三大圣地的制衡,将裴庆的目光锁在三公主和宏悦的身上,就算是大宗师级的杀手也不能在鲁国都城潜伏二十年而不被发现。” 说完这句话,血纷飞轻蔑的看了眼富元才接着说道:“鲁国只是个弹丸的国度,但是裴庆这厮确实有着好手段,用唐国三公主和鲁国大将军闻人永元为筹码吸引了秦国的大宗师,而后将西武谷往西的十座城池和子民当做礼物送给了嘉国皇帝和嘉国的大将军,连同本就交好的沧海国和唐国,七大国便有四个国家站在了裴庆这边。” “不可能,沧海和唐国闹出这种丑闻,怎么可能站在鲁国身边,除非……” “除非一切都是假的,目的便是抗衡四大圣地,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四大圣地少了一位。” “这…这……” “哼,四大圣地除了覆灭的血隐宗,这一代无声门的门主呼延奇正更是嘉国二十年前的谋士,西武万葬与其说是裴庆给的,不如说是呼延奇正要的,五大国加上无声门,足以持平启圣门和神捕门,一方保我,一方杀我,晋南王府便成了我血隐宗苟延残喘的地方,你真的以为,裴庆这个混蛋不知道晋南王府里到底有什么吗?不,你错了,他什么都知道,甚至那块碑文就是他所设立的,为的只是给他不能见人的私生子,一个晋南王的名分。” “你说的是我?” “不错,裴庆认为你我相见,我便不会杀你,可惜他嘀咕了一个疯子,在疯子的世界中,所有的一切绝对没有仇恨来的更加真切。” 富元才的身子一晃,脸色顿时惨白了几分,手在颤抖,身子在颤抖,就连胸腔中那颗火热的心都在颤抖。 这一刻,富元才的脑中突然闪过破庙中纪月玲说过的一句话。 “鲁王是叛徒,他背叛了我们。” 这一刻,富元才彻底明白了身为神捕门铁衣神捕的纪月玲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是他却不明白纪月玲救了自己,并送自己去晋南王府的目的,因为纪月玲虽是鲁国大将军的女儿,更是四大圣地的人,这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 “裴庆和那个贱人在血隐宗生的孽种,不敢暴露在上代鲁王的面前,反而假借闻人永元之手寄养在晋南王府里,和闻人永元的孩子作伴,闻人永元和宏艺这两个废物确实够蠢,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白白将你这个孽种当成了自己亲生骨肉被宏艺救了出来,而自己的亲身骨肉却被烧死在了这座晋南王府中,这种偷天换日的功夫,你说可不可笑,你说有不有趣。” “放屁,你敢侮辱我的义父,我要杀了你。” 富元才听到血纷飞言语中侮辱了将自己养大二十年的宏艺,双目充血的便向血纷飞杀去。 顿时,漫天的暗器如同倾盆大雨般,化作密集的黑点射向血纷飞的身周,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血隐宗的功夫不似人间的武学,往往能在横移躲闪中做出种种不可预知和无法想象的动作。 身子一扭如同毒蛇盘踞,脚步一点化作老龟磐石,肩抖腰挪恰如一位绝世武姬凌空会客,见之则心迷,心迷则意动,意动则身死,越是奇怪,越是特别,杀气便越强,杀气越强,则招式的力量便越厉害,就像一道无止境的阶梯,层层向上,永元看不到尽头。 富元才的暗器,快、狠、准、宏悦的刀、毒、辣、疯,漫天的暗器穿梭在血红的刀光,就像一朵盛开在庭院中的花朵,娇艳却又诡异,充塞着巨龟的怒吼声,绽放在血纷飞的面前。 两种绝不似人间的杀机、杀意、杀势碰撞在一起,爆出惊人的力量,宏悦的半截刀集合三人冲撞的力道砍在了巨龟右边一处锁链上,刀上特质的毒药如同硫酸在黝黑的铁链中燃起了一股白烟,铁链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下一层,巨龟闻着味道,看了一眼锁链上的烧痕,充血的大眼珠滴溜溜一转,便带着铁链沉入了血池中。 宏悦的胸口插着一把血红的剑,富元才的胸膛上多了一只牛皮马靴,握剑的人叫血纷飞,穿着马靴的人也叫血纷飞,所以这场二对一的战斗,赢得人握着剑穿着马靴,叫做血纷飞。 “其实宏艺一直想杀的人既是你,又不是你,更为可悲的是他明明想要杀你,却又不敢杀你,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胡说。” “哈哈哈,你可知道,宏艺的亲身儿子宏悦就是被闻人永元亲手用自己的儿子替换掉的,当然这个儿子就是被换了身份的你,所有人都以为闻人永元、三公主和两人之间的孽种被烧死在了晋南王府火海中,却不知道闻人永元拼死将宏艺和你送了出来,自己的骨肉和闻人永元的亲生子全都烧死在了这里,你说宏艺恨不恨闻人永元,恨不恨你?” 富元才瞳孔猛的一缩,脑中再次浮现出地下室内,宏艺凄苦的对着闻人永元和三公主墓碑说出那段话的场景。 “我还记得,当年我才二十岁,家里遭了强盗,若不是大将军,也就没了宏艺,做人得报恩,也得有情,情我还了,恩我报了,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只剩下一个人,悦儿,为父亏欠了你整整二十年,为父来寻你来了,悦儿,我的好悦儿。” 现在想来,宏艺的表情绝对不是对于闻人永元的托付完成后的欣慰,更是一种对不起某人时候的愧疚和痛苦,当然还有恨……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十八章 真相 “二十年前,我六岁,已经是三品的绝世高手,血隐宗除了裴庆这个畜生,没有人的天分比我高,就连裴庆,也因为入宗时太晚,最后的成就必定慢我一步,从襁褓中便洗筋伐髓,每一年必定在药水中度过,刮骨刺穴,如同钢刀临身的痛楚,年复一年,如此五年,一万个孩子,唯独我熬了下来,六岁便是三品,六岁便拜入了宗师门下,如此二十年,我还是三品,这种恨,是不是足够刻骨铭心。” 血纷飞痴傻的笑着,随后猛地拉开衣襟,露出胸膛怒吼道:“睁大狗眼好好看看。” 瘦骨嶙峋,上面密密麻麻的划过道道伤痕,伤痕不短不长,大多一寸有余,最为可怕的却是胸腔中裸露的一块大洞,大洞中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与肉体血脉相连,外面包裹着一层类似无一般的琥珀液体。 “这……” 宏悦和富元才猛地吸了口气。 血纷飞缓缓的用衣服将胸膛盖住,修长的眉角高高竖起,一丝杀意在眉宇间弥漫。 “血隐宗有三门禁法,一门传功,一门保命,最后一门不仅能传功还能保命,禁法称之为禁法,是因为三门功夫都是损己利人的招数,没有人一个血隐宗的弟子能在使用禁法后活下去,三门禁法的区别其实都不大,都是死,唯独怎么死才最可怕。” 血纷飞说着话,脚便微微用力,剑也在微微颤抖,这一脚一剑,生生将宏悦和富元才震出了一口献血,献血飞溅在血纷飞的脸上,血纷飞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露出变态的笑容。 宏悦和富元才齐齐打了个冷颤。 “九死转命非宗师者不可施展,施术者用自己的心脏替换守术者的心脏,而后用秘法将心脏封存,当心脏替换完成的一刻,施法者便落入九死幻象中,受法者也当落入九死幻象,施法者的精气神化作九种命格的人,商人、乞丐、官运、强盗、帝皇、武者、将军、书生、妓…女,这九种便是人生九苦,受法者也将化作这九种人,九种与九种,交相替换。” 富元才的肩头的破洞处,平安悄悄的抱着巴掌大的袋子慢慢的向宏悦靠近,袋子中的东西宏悦认识,正是自己扔给富元才装着无的袋子,宏悦脑子一转便明了几分富元才的打算。 就像被蛇咬过的老鼠,也许它不怕狮子,不怕老虎乃至不怕自己的天敌—猫,却一定怕曾经咬过自己的蛇,这个道理对于人也是一样的。 宏悦拼命的挣扎,令血纷飞的剑将自己的胸膛割的血肉模糊,装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血纷飞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另一只脚凌空踹出,将宏悦踹倒在地,恰好挡在了平安的面前,平安身子一缩,滴溜溜的一滚,便滚到了宏悦的手边,宏悦抓住了袋子,顺带摸了摸平安毛茸茸的脑袋。 “这种痛苦,你们谁能感受到,施术者若是武官,守术者便是大将军,施术者若是皇帝,守术者便是破城灭国的绝世妖姬,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施术者耗尽心力才智,受尽九世折磨,为的就是将自身的精神武学烙印从自己的九种命格中一点一滴的转移到对方的九种命格,所以守术者的命格便是施术者的天敌,世间的天敌还有一丝反抗的机会,但是九死转命却连一丝生机都没有。” “如果我猜的没错,无的特性便是精神,九死转命的力量也是精神,以精神对抗精神,就像以毒攻毒一般,果然是好方法。” “哼,九死转命唯一的用处便是将施术者的精气神转换成生命护住受术者的生命与精神,令受术者精气神圆润如一,如同一个大铁球,摆脱任何外在力量的伤害,若是自身精气神无缺无漏,则受术者将直达宗师境界,受手术者精神受损,这九死转命便是最好的护神之法,用他人的精神弥补自身的缺陷,虽恢复了自我,却也断了前路。” “说的好听,可惜一切都是假的,你凭什么令堂堂一位宗师级的人物为你拼命?” 富元才收到了宏悦的暗号,这其实就是江湖上常用的手指写字,有时候独门的暗号虽然好用,若是遇到了一个不是同门派的人,再好的东西却也没了用处,手指凌空写字,只要眼力够强,认识字,就绝对不会出错。 所以收到了信号的富元才开始用话术来吸引血纷飞的注意力。 血纷飞弯腰捡起富元才掉下的苹果,擦了擦上面的血迹,一口咬了下去。 “他是我爹。” “血隐宗的人还有人性?” “其他人没有,他有,入宗前他是个书生,因为长的丑,明明是个状元之才却被罢用,一气之下他杀了监考官满门三十余口。” “他应该恨皇帝,但是为何要杀监考官?” “因为他杀不了皇帝,所以总要有个人成为替罪羊,很不幸,这个两袖清风为民做主的监考官是个好人,却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他该死。” “不错,所以整个朝堂和江湖都没了他立足之地,他只好入了血隐宗,成了杀手。” “这种人杀了人还成了杀手,还真是讽刺。” “闭嘴。” 血纷飞的脚狠狠的踩在了富元才的胸口,咔嚓一声,富元才明白自己的胸骨必定已经折断,那股刺痛般的感觉虽然随着血液的流失有些模糊,却也是唯一支撑自己不昏迷的力量。 “他再不好,也是我爹,他再不对,也不是你这个死人可以侮辱的。” 血纷飞随后叹了口气道:“人人都说血隐宗的人冷血无情,却不知道血隐宗的人虽然杀人,却是真性情,因为在宗内,没有人会使用阴谋诡计,更不会有人时刻在算计谁,在血隐宗,只有两个下场,活着或者死了,算计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富元才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宏悦,此时宏悦手中巴掌大的袋子已经打开,宏悦用内力破开手指的皮肤,一滴滴血红浑圆的心头精血被宏悦生生的逼入袋子中,每滴出一滴,宏悦的脸便白了一分,几个呼吸,宏悦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而布袋中的无也开始一点点往外冒出了一丝。 “我不知道该夸你们坚强还是天真,一个杀手想要活着,靠的其实并不是武功,而是脑子,二十年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太长了,所以我通常会给死人一个希望,而后一点一点的收回去,就像这样。” 血剑快速的从宏悦的胸口拔出,而后又迅速的插入了宏悦左手手掌,将整个布袋里的无连同宏悦的手掌刺穿,闷哼一声,宏悦的面皮整个扭曲起来。 血纷飞收回了剑,用脚尖将富元才点穴,而后蹲在宏悦的面前,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大白牙,牙上沾满了苹果碎末,红色的苹果皮混合着果皮外的血迹,满嘴血淋淋的笑了起来。 “杀手不是白痴,更不是你这种可以戏弄的人,所以作为代价,你可以去死了。” 话语刚落,血纷飞的手掌立刻通红如血,一掌便向宏悦的脑门打去,这一章的力道看的富元才眼眶崩裂,直欲大声尖叫……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十九章 宏悦之死(一) “吼” 血色瀑布从天而降,化作两股血龙冲向三人。 血纷飞顾不得杀死宏悦契机,头也不回的,双腿往地上一蹬,身子便直直往前冲出去几分,人在空中一扭,如同无骨的妖蛇,一折一转间,便看到一尊庞巨龟出现在了花园当中,巨龟的身后是整个晋南王府,巨龟的后腿处恰好踩着一块残破的石碑。 若是富元才没有记错的话,这块石碑正是立于正堂前那块刻着晋南王小世子的石碑,也是纪月玲提到的那块,而这块石碑距离这里足足有三百步,但是这三百步也只是巨龟前脚到后脚跟的长度。 富元才藏在宏悦的怀中,宏悦的一个公主抱,便带着富元才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富元才的脸上都是血,那是宏悦的胸口流下的。 这一刻,富元才有些后怕,若是没有巨龟,怕是宏悦会死,自己也会在宏悦死后受尽折磨而亡,本以为必死的局面,却因为一头畜生得以活下去,这点令富元才有些哭笑不得。 宏悦刀上的毒真的很毒,硬生生将人粗的铁链化了半截,加上巨龟的大力,右边锁骨处的半截铁链断口,裸露着一半焦块一半断痕。 “孽畜,连你也敢欺负我,找死。” 想杀的人没杀成,还让痛恨的人逃出升天,光是这点便足以令隐忍二十年的血纷飞暴怒,再加上父亲和门内大宗师直接和间接死在巨龟口中,这股怨气足以掩盖住血纷飞的心智,令血纷飞的刀剑够快够狠够毒。 三品绝世高手的力量这一刻在血纷飞的身上绽放的淋漓精致。 一柄通天彻地的血色长剑横立虚空,剑身上有着一张若有若无的脸,脸的眉心处却似被烙铁生生烙下一般,刻着斗大的血字。 血纷飞身化长剑,对着巨龟的脑袋狠狠的一剑,巨龟晃晃脑袋,左边锁链绷直,右边三米长的缺口带起了漫天的血水,夹杂尖锐的摩擦声,瞬息间便与血剑撞在了一起。 剑碎,人如弹丸,撞碎了数颗晋南王府花园的大树,生生将地面砸出个大洞。 “噗!” 血纷飞吐出一口献血,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恰在此时,断裂的锁链再次袭来,砸向血纷飞,血纷飞腾身而起,或跳、或跃、或跑、或躲,却再也不敢硬挡铁链。 宏悦左右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找东西,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富元才被宏悦抱着,浑身都显得不自在,宏悦闻言想了想,终究还是将富元才放在了树枝上,而后从衣襟里撕下一块布条将自己胸膛上的伤口牢牢捆住,身子一动,一个起落便跳到了自己堆放杂物的地方翻找起来。 一个类似火折子的玩意出现在宏悦的手中,随即一道火光便在空中炸开,隐约中一道杀字若有若无的出现在空中,富元才看到这个杀字,脸色顿时大变。 “你在干什么?” “求援。” “这下真完了。” 富元才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指着宏悦的手指在不断抖动。 宏悦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么大的玩意出来,难道不求援,等死吗?” 富元才苦笑道:“你若是做的隐蔽点,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全完了。” 听完富元才的话,宏悦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也变幻个不停,同时眼睛立刻紧张看向血纷飞的所在。 果然,血纷飞正抬头看向天空的杀字,就连袭击而来的锁链都没来得及顾上,一声巨响,血纷飞再度被砸入泥土中。 从泥土中爬出来的血纷飞脸色红的滴血,面目狰狞的可怕。 “杂种,我苦心积虑的将你的消息塞给了风行卫,并告诉神捕门的人,就是为了两者相互制衡将你引到这里,好一点一点的折磨你,让你在每一分每一秒的哀嚎中渡过,没想到最后终究还是功亏一篑,既然老天在二十年前断了我的路,那么二十年后我就把这条命还给老天爷。” “你……千万别做傻事……” 富元才口中的傻,并不在乎血纷飞去死,而是在乎血纷飞会做真的傻事,那是一件要死很多人的傻事。 宏悦在这一刻也彻底明白了富元才的意思,怒吼一声便冲向了血纷飞。 “杂种就是杂种,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死活,哈哈,杂种,我在地狱当中等着你,这一天不会太远的,哈哈……” 血纷飞一脚踹飞冲过来的宏悦,而后在一阵大笑中冲到了巨龟左边的锁链处,一把抱住了锁链。 “畜生,你害死了我的亲人,我也生生折磨了你二十年,去吧,去将你满腔的怨恨发泄在这个世道里,去将你这份怒火倾泻在这个荒唐的帝都,死吧,都给我去死吧。” “不!” “轰!” 惊天的爆炸声响起,血纷飞整个人化作一团血水爆炸开来,肉眼可见,左边锁住巨龟的锁链顿时被炸成两截。 “昂!” 巨龟从血池中跃出,在巨大的轰隆声里踩在了晋南王府的花园中,巨大的龟…头上,两只充血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富元才和宏悦。 富元才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紧绷的就像一张弓,随时都有被折断的可能,宏悦一个起落便跳到了富元才的身边想要解开富元才的穴道。 可惜他忘了一点,血纷飞的穴道不是常人可解,若是没有三品的实力,绝对解不开,而宏悦和富元才只有区区六品的实力,宏悦想要解开富元才的穴道,根本就是个笑话。 “走,立刻给我走,你若带着我,一定跑不掉。” “杀神军的命都在任务中,我说过,我能保证死在你的前头。” “若是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那满城的百姓怎么办。” “我只负责保护你,除非我死。” “滚,给老子滚蛋。” 富元才深吸了口凉气,杀神军的忠诚远比传说中来的更可怕,他们居然可以为了任务放弃整个都城人的命,这…这还是人吗? 巨龟大口张开,脖子微微一缩,眼看着就要发出凌厉的攻击,却猛地一顿,抬头望向前方。 “轰隆隆” 耳边响起了一连窜石头泥土爆开的声音,富元才艰难的转过头,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那原本放置石武士的方向,破开了一块巨大且深不见底的黑洞,无数的泥土石块不断的往外喷吐,随后一个巨大巢蛹般的玩意缓缓的从地底升了起来……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十章 宏悦之死(二) 巨大巢蛹缓缓的从泥土中钻出,无数巴掌大的尸蛊从巢蛹里飞了出来,发出嗡嗡的虫鸣声。 “吼!” 巨龟怒吼,大口猛的一吸,满满的血池便被巨龟吸的一干二净,龟…头一伸一缩,人体大的血球如同上了机括的暗弩,接连不断的砸向尸蛊的巢蛹。 血球的临近,令虫鸣声变得越发激烈起来,无数的尸蛊聚合在一起,化作一块厚厚的盾牌,抵挡在前方。 每当一颗血球消散,地下的血水中必定多出许多蛊虫的尸体,而凡人武者眼中的噩梦,却被巨龟如此轻描淡写的杀死。 “尸蛊不是非四品之上难以杀死吗?为何普通的血球就能轻易的杀死一片。” 富元才被这两股压抑的气势憋得几乎喘不过气,宏悦伸出手抵住富元才的胸口传过去一点内息,才稍稍令富元才好受许多。 望着逐渐消散的血球,宏悦生冷的说道:“四品以上的武者已经具备将精神力量融入武技中,一招一势往往带着武者的情感,三品开始将精神与身体合一,这种合一是指意志的合一,有时候武器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就像血纷飞的血剑,便是自身意志的体现,二品武者观想天地自然,具备从天地万物当中提取力量的能力,至于一品宗师境,我所知道的不多,大约是说领悟某种特质或者类似的东西,再往上的大宗师,据传闻,唯有开创出自己的道路,才能成就,我只是区区六品,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 富元才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此说来,巨龟的血球看似只是普通的水球,里面必然包含了某种特殊的力量,毕竟巨龟本身可比大宗师强了太多。” 宏悦摇摇头道:“巨龟的强在于身体,而不在于内在,大宗师的强在于内在,而不在于身体,两者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巨龟会被烧死毒死饿死,而大宗师只能被杀死。” 富元才疑惑的说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宏悦道:“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也许告诉我的人本身也不懂,唯有迈入那一步才能明白,毕竟大宗师本就是人类所能看到的巅峰。” 富元才若有所思的点头,恰在这时,被当成靶子的巢蛹开始了新的变化。 巢蛹前的蛊墙越来越薄,巢蛹中发出一道道急促的虫鸣声,而后一长窜近乎带着绝望的长鸣响起,整个蛊虫立刻暴动起来,一部分组成一道箭矢刺入血球中,另一部分则带着死去的尸蛊重新涌入了巢蛹。 尸蛊箭矢带着残影洞穿一个个血球,直到洞穿最后一个血球方才无力的散开,密密麻麻的尸蛊铺了一地,巨龟大嘴一吸,便将面前满地的尸蛊吸入口中,似乎味道还不错,巨龟享受般的晃了晃脑袋,而后越发贪婪的看向巨大的巢蛹。 另一边,所有的蛊虫进入巢蛹后,便没了动静,整个巢蛹安静的有些过分,巨龟迈着大步朝着巢蛹走去,距离巢蛹三十步时,整个巢蛹表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一人高的碎片层层剥落,而后一只略微比巨龟稍小些的白色尸蛊从巢蛹中爬了出来。 尸蛊的白不是表层的白,更像是一种透明的白,从尸蛊的身体中可以看到无数死去的尸蛊堆叠在一起,每一层尸蛊被吸收,身体中的养分便会被传输到白色尸蛊中心位置的母蛊,母蛊长得就像有无数触须的水母,密密麻麻连接着白色尸蛊各处,每一层养料被吸收,母蛊便大一分,母蛊每大一分,巨龟离巢蛹的距离便更近一分。 如此循环,当巨龟离母蛊还有十步的距离时,整个白色尸蛊就像一层薄薄的皮,贴着母蛊的身体滑落下来。 两个怪物相对而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发出吼叫,另一个则挥舞着触须发出嗡嗡声,确认过眼神,一定是敌人,而后一场惊天的大战由此展开。 巨龟咬住了母蛊的身体,母蛊用触须牢牢的捆绑住了巨龟,两个庞大的怪物不用神通,不用超品之上的力量,完全靠着肉搏,打的血肉横飞,汁水四溅。 富元才和宏悦远远的躲开血液和汁水,无数被腐蚀的毒水密密麻麻的遍布整个晋南王府花园,望着一处处漆黑的焦痕,富元才顿时一阵恶寒。 “刷刷刷” 道道破空声传来,数个杀神军杀神便出现在两人的身边,富元才回头一看,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心口涌出。 破庙、大火、修长的手臂、纪月玲被贯穿的胸口,这一幕幕就像一段被封尘的书籍一点点被打开。 “你……” “什么情况?” 富元才的指责还没说完,来人便打断了富元才的话,开始询问起宏悦。 宏悦将手做拳拍在胸口,忍着巨痛行了一个大鲁军礼,简单明了的说道:“统领大人,我护送晋南王小世子来此,遭遇血隐宗余孽放出巨龟,意欲祸害都城,而后苗疆尸蛊突然暴动,两兽争斗至此。” 宏悦想了想又说道:“晋南王小世子被血隐宗的余孽点了穴道,还请统领解穴。” 杀神军统领并没有答应宏悦的要求,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巨兽争斗,随后问道:“你觉得谁会获得胜利。” “尸蛊必败无疑。” “哦,为何?” “因为尸蛊的身体正在变小,当它剩下一半的时候,离死也就不远了。” 宏悦说完这句话,又停顿了片刻黯然的说道:“我也一样。” 富元才听着宏悦的话,感觉一股寒意袭来,仿佛下一刻宏悦就要死去,虽然他和宏悦接触不多,却明白宏悦不是个坏人,从他愿意为自己向统领请求解穴就可以看出,宏悦的骨子里其实是个看重感情的人。 “你……” “晋南王小世子,有时候插嘴并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与你无关的事。” “我不是晋南王小世子。” “我知道,他是。” 统领指着宏悦淡然的说道,似乎刚才从他口中说出的绝不是件正经的事,而是个笑话。 富元才顺着统领的目光看向宏悦,有些惊疑的说道:“你说谁?” “他说的是我。” 宏悦在富元才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缓缓的点头,这一刻富元才感觉自己所经历的事和所听到的话都是一场惊天的骗局……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十一章 宏悦之死(完) 宏悦坦然的面对富元才不敢相信的目光,淡淡的说着话。 “二十年前,我是晋南王最后的遗脉,当时晋南王的使命就是鲁王的忠狗,二十年后,鲁王已经不在了,晋南王便没了用处。新王上任需要一个晋南王,鲁国也需要一个能忠狗的人,这个人,不仅要与新王有密切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能办到新王想办的事,我这位上一代的晋南余孽,既然是余孽自然身份不行,做不了忠狗,既然做不了忠狗,那就只好再寻找一个新的晋南王。” “我真的裴庆的儿子?” “啪!” 富元才的脸顿时肿了一半,统领目露寒光的盯着富元才。 “不管你是谁,别让我听到你喊出王的名字,再有下次,死!” 富元才咬紧了牙关,浓稠的血水从牙龈处缓缓流下。 宏悦目光空洞,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道:“在新的晋南王没到之前,必须要有一个真的晋南王小世子,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假的,也必须得有,所以我入了杀神军,成了一名杀神,同时也继承了晋南王小世子的头衔,今天你既然来了,便是我履行晋南王职责的时候。” 富元才盯着宏悦,一字一句的问道:“什么职责?” “第一代晋南王的荣耀也是最后一代晋南王遗子的使命。” 富元才突然睁大眼睛,惊恐的说道:“难道你想……” 统领突然开口打断了富元才后续的话语,淡然的说道:“胜负已分,去吧。” 宏悦点点头,从余下的杀神手中将一罐罐毒药抹在自己的身上,整个人开始变得紫黑色。 富元才看着面露痛苦的宏悦大声的叫道:“你难道从来没想过为自己活吗?” 宏悦眼中闪过过往种种…… 五岁…… 漆黑的屋子里,年仅五岁的宏悦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站在杀神军统领的面前。 统领在桌上吃饭,也不抬头也不正视,只是慢慢的咀嚼,好一会才说道:“从今天开始你是杀神军的杀神。” 小宏悦愤怒的吼道:“我是堂堂晋南王小世子,不是你们这群肮脏玩意的奴隶。” 统领冷笑的吩咐:“拖出去,教他背熟杀神军的规则。” 黑暗中走出两位杀神拖着哭喊的宏悦走入了黑暗中…… 八岁…… 黑牢的木柱子上,宏悦浑身血淋淋的被绑在柱子上,在他左边也绑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 “宏悦哥,你说我们能活着出去吗?” “不知道,应该死不了,二子,你是哪国人啊?” “嘉国人,怎么来的这里已经记不清了,反正过了好久好久。” “你不想家吗?” “家是什么?能吃吗?” “不知道,我已经没家了。” “踏踏”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两个杀神拿着皮鞭走了进来。 “杀神军规第二百一十条。” “杀神军是王的忠狗,有我无敌,遇刺杀扑身而挡,流血护主,遇蛇咬…咬……” “啪” 一道足可见骨的鞭痕出现在宏悦的胸口,宏悦闷哼一声,愤怒的看着面前冰冷的眼眸…… 十五岁…… 蛮族战场,一把刀砍向宏悦,此时的宏悦浑身是血,已经没了半点动弹的力气,宏悦闭上眼带着一丝解脱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噗嗤” 长刀入肉的声音响起,血水溅了宏悦一脸,宏悦张开眼,二子挡在了宏悦的身上、 “为什么?杀神军没有人性只有任务,为什么不去杀敌而要救我?” “因为你就是我的任务,你活我死。” 二子反手一刀砍死了面前的蛮族,转头看向宏悦,眼中同样流露出一丝解脱。 “你……” “记住你必须活着,这是我们的任务。” “我们?” 十五岁的宏悦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并肩作战的战友挡在自己的面前,护着自己,杀着敌人,丢掉自己的命。 不知过了多久,战场已经安静下来,宏悦孤零零的跪在战场中央,寒风吹过,带起尸体上臭的血水。 脚步声响起,统领提着蛮族将军的脑袋走了过来,将脑袋仍给了宏悦。 “用石灰腌制好,放入我的地下室收藏。” “为什么?” 统领疑惑的看着面前突然爆发失控的宏悦。 “为什么要让他们救我?为什么?” “哼!因为新的晋南王小世子未到之前,作为傀儡,你必须得活着,杀神军本就该死,死在敌人刀里总比死在自己人手里强,好好活着,起码在世子来临前必须活着。” “啊!啊!啊!” 二十三岁…… 宏悦面无表情的站在统领的面前,等着统领的吩咐。 统领抬起头看着宏悦突然叹了口气道:“风行卫密报,二公子和太子的人被血隐宗的余孽引到了世子的身边,神捕门的铁衣神捕派出了你未婚妻纪大将军的女儿前去接应,并将世子引入晋南王府,得到你的身份,你快解脱了。” 宏悦继续沉默。 统领羡慕的说道:“真羡慕你啊,终于可以告别这操蛋的世道。” “为什么不直接将世子的身份给他,为什么要死那么多人。” “因为三公主,因为宏悦,因为这是鲁王五大皇朝与三大圣门的博弈,因为这是太子与二公子、四公子乃至未来晋南王世子必须面对的局面,胜者才能活在这世上,败者只能留下一世骂名,死无全尸。” “为什么跟我说那么多?” “因为我从来不跟死人撒谎。” “宏悦是谁?晋南王乃鲁王所赐国姓,为何我出身便叫宏悦?” “这是个秘密,只有下棋的人才知道,棋子不需要了解那么多,何况是个死人,下去吧。” “是……” 宏悦隐入了黑暗中。 往事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宏悦并不搭理富元才,继续抹着毒药,抹完毒药,便拿着刀子将自己的身体割出密密麻麻的伤口,让毒药慢慢的渗入肉内。 “你不是畜生,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想看的风景?想上的女人?” 宏悦放下刀子,便向啃食母蛊的巨龟走去。 “你就没有自己相见的人吗?” 宏悦停下脚步,眼神有了些许迷茫。 脑海中闪过四岁在王府花园时看到一位穿着洁白长裙的小女孩,小女孩跟着大将军踏入王府,和小宏悦在漫天的桃花树下玩耍。 再次见到小女孩时,宏悦已经入了杀神军,小女孩也入了神捕门,宏悦跟着统领,小女孩跟着大将军,两人在将军府交换了婚约,小女孩躲在大将军的身后羞怯的打量着小宏悦,宏悦第一次在晋南王府被烧后露出笑容,也是唯一的一次。 “如果有机会帮我照顾纪月玲。” “可是她已经死了,死在了你们杀神军统领的手中。” “记住,未来的晋南王,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相信自己的心,眼睛能看到的,都是一些镜花水月,唯有心看到的,才是真正的世界。” “什么意思?” 宏悦抬头看着天空上那颗炽热的太阳,眼中突然迸发出无比热烈璀璨的光芒,而后带着笑,念着诗冲向了巨龟。 “生为敌国人,死为本国鬼,异乡插茱萸,生死彼岸间……” 巨龟大口张开,一道黑影冲入了巨龟的嘴里,在尖锐的牙齿中化为一团血沫……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十二章 帝都杀机 宏悦走了,如同三百年前的祖先一样,与巨龟生死同契。 巨龟也走了,困在地底三百年,又被一个疯子折磨了二十年,而后跟她母亲一样,终究逃不过宿命,死在了晋南王一脉的手中。 这场持续了三百年的人…兽之战,结局都是死亡,三百年的时间,一个不分胜负的下场。 富元才想不明白三百年前的鲁王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留下这么一个可怕的怪物在帝都的地下,更不明白,晋南王一脉的是不是都是傻子,为什么不逃,为什么还要自己送上去,去结束这长达三百年的荣耀。 如果梦可以醒过来,富元才绝不想醒来,因为这是个无比黑暗的梦,可是梦终究只是梦,总有醒来的一天,不是自己睡醒,就是被别人打醒。 富元才坐在马车里,就像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夜扁舟,随着马车踩踏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起(起伏)伏。 杀神军,本就是这天底下最安全的保镖,可是富元才的心里却充满了寒冰,在他的眼中,杀神军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更是一群魔鬼手下最忠诚的豺犬。 王宫是整个大鲁王朝最壮丽雄伟的建筑,在寸金寸土的帝都占地三万亩,整个建筑群呈现一种灰黑之色,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头狰狞的巨龙匍匐在帝都的中心,环顾四方。 民心安定、民生幸福,这些富元才不懂,也并不清楚,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远离这股会将人生生撕碎的旋涡,这个地方既是整个大鲁的中心,同时也是整个王朝最黑暗的地方。 “吁!” 统领勒住了马,整个杀神军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停在了大街上。 富元才偷偷的掀开了帘子,偷窥着外面的风景。 这是条宽敞的大街,足以令八辆马车并排开过,若是平时,这条街就算再如何冷清,也绝对透着人气,而此时整条街除了杀神军的人,便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人影。 叫卖的小贩,没有,热闹的胭脂铺,没有,杂耍的、卖艺的,通通没有,似乎所有人的都已死绝了一般,毫无一点帝都该有的样子。 “何方宵小,居然敢在帝都阻拦杀神军的路,怕是尔等不知道死字如何写?” 统领双手互碰,擦出一丝火花,粗鲁雄厚的声音浩浩荡荡的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空盘旋。 杀神军的杀神门,一边拔出了刀,另一边将手放入袋子中,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一股凝结了所有杀神军嗜血的气势宛若喷涌的泉水,冲天而起。 “杀!” 强弩声暴起,密密麻麻的黑色箭矢从附近屋顶上蜂拥而来,刹那间,整个天空似乎都阴暗了几分。 “哼!不知死活。” 统领冷哼一声,身边所有的杀神立刻冲了上去,用手中的刀硬生生的在漫天的箭海中劈开了一条道路,而统领本身却坐镇在马车前,守护着富元才。 数十位杀神就像一群群跳蚤穿梭在箭雨中,而后遁入各个屋顶,一道道痛苦的哀嚎和闷声响起,密密麻麻的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从高空坠落,砸在飞溅的泥土中,带起一道道血浪。 片刻的功夫,剑雨消失,杀神们也回到马车旁,走之前什么样,回来依旧如此,仿佛半点都不曾移动。 那位领头冲锋的杀神手中此时正抓着一位蒙面的黑衣人来到了统领面前。 统领看了看黑衣人,正要发话,却被一声暴喝打断。 “贼子,敢杀诸位大人,找死。” 一道黑影快若闪电,一把雪白的长剑急速的刺入了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瞪大了眼神,在惊惧中死去。 紧接着,一群银色铠甲的骑士,从周围的巷道中涌出,将杀神军团团围住。 统领兜眼看着出剑的人,来人约莫四十来岁,顶着一张国字脸,满脸络腮胡,身披一件银色的铠甲,手中宝剑在握,透露出一股粗犷的武者气息,虽身在军队,却满满的一股江湖草莽的味道。 “齐王府禁位教头徐朗参见统领大人,见过各位杀神。” 徐朗上前一步对着统领就是抱拳一笑,洁白的牙齿显露出一股江湖好汉的直爽。 统领横跨一步将徐朗挡在身前,淡然的说道:“收拾干净。” “遵命。” “回宫。” 杀神军无声的护着马车缓缓前行。 统领正要离开,却被徐朗再次挡住,徐朗一边挡一边将死去的黑衣人面巾用剑挑开,露出里面一张俊美的脸。。 “大人,您就不好奇刺杀您的究竟何人,这位可是东……。” 统领转过头露出森森白牙对着徐朗就是狰狞的一笑。 “杀神军只论生死,不论其他,滚开。” 尸山血海般的气势从统领身上突然爆发,徐朗一个踉跄便吓得退到一旁,密密麻麻的冷汗从脸上流淌下来,敲打在浑浊的土地上。 身后的银骑迅速快捷的收起尸体和箭矢,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穿着不同衣服的人拿着水桶、扫把等工具涌入大街上,开始清洗大街,银骑收尸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徐朗似乎说了什么,便若无其事的再度收拾起来。 杀神军继续前行,统领却落了个身位,走在富元才马车窗户旁边,富元才看着统领的脸就想到死去的纪月玲和宏悦,心中怒气未消,脑袋一转,便关了帘子。 “你可知道想杀你的人是谁?” 统领也不管富元才的想法,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出手的是东宫,阻拦的却是二公子齐王,一个救一个护,再加上早就准备好的清场的人手,你猜杀手是哪的人?” “齐王?为什么?他不是派乳虎救了我的命,现在却要杀我?” 富元才忍不住询问了起来,一个派人救了自己的人却又设计杀自己,而且是在杀神卫面前,这其中嫁祸的意味实在太明显。 富元才不是傻子,统领也不是,用手段等位的鲁王更不是,那齐王究竟为何要将自己陷入这般的绝地。 “你还记得宏悦死之前说的话吗?” 富元才立刻不再吭声,不提宏悦还能继续聊天,提了宏悦,富元才只有满腔的怒火。 “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相信自己的心,眼睛能看到的,都是一些镜花水月,唯有心看到的,才是真正的世界。这句话说的真好啊,眼睛能看见的东西,都是可以制造的,心看见的只有直觉,就像荒野中的狮子老虎,野兽的直觉往往能救自己的命,我若是告诉你,杀你的人是太子,而顺水推舟的人也是太子,嫁祸给二公子的还是太子,最后放弃的依旧是太子,你会怎么想?” “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好好想象徐朗靠近马车时候的举动,有时候能渗透的不一定只有一方,也有可能是两者都有。” 统领的话勾起了富元才的回忆,富元才开始仔细回想徐朗的举动。 徐朗上前一步对着统领抱拳,眼神却若有若无的看向马车,身子微微紧绷,抱拳的手明明在胸口,却略低了几分,距离剑柄反而更近了一些,铠甲的裤子紧绷,不像是紧张的模样,反而更像是随时蓄力时的状态。 拳头、剑柄、蓄力,靠近,这些足以说明当时的徐朗却有想出手的准备,而这个出手的对象自然就是马车中的自己,若不是当时统领上前一步挡住了马车,再加上徐朗最后拦住统领揭开黑衣人的举动,现在看来…… 人就怕细想,因为细想往往会思考许多,再结合上述统领的所有推论,富元才明白了一件事。 有时候最好的嫁祸便是嫁祸自己,越像真的便越是假的。 徐朗必定是太子的人,而黑衣杀手也是,而这银甲军的出现也确实是二公子齐王的意思,而齐王也许是得到了消息,令徐朗带人保护自己,却被太子当枪使,而后面出现的穿着各种不同衣服清场的人结合银甲军和徐朗的反应,想来不是一路人,更像是太子匆忙中的收尾。 所以才有统领所说的杀你的人正是太子,顺水推舟的人也是太子,嫁祸给二公子的还是太子,最后放弃的依旧是太子这句话。 帝都的皇族难道都这么可怕吗? “到了,前面就是鲁王宫。” 马车停下,富元才从马车中出来,面前出现巨大的鲁王宫殿……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十三章 紫薇 鲁王宫很大,七十二殿三十九宫,仿的是传说中神话里的天宫。 整个鲁王宫是钦天鉴按照天上星辰的方位,通过紫微斗数计算而成,每一宫对应的是天上的天罡星,每一殿对应的是天上的地煞星,再加上紫薇、太阴、太阳三星,总计一百一十一个宫殿。 鲁王居住的地方称为紫薇宫,坐落与整个鲁王宫的中心位置,自古紫薇便是帝皇星辰,有群星环绕的美誉,同时紫薇也是群星之主,就好似帝皇一般,君临大地,率土皇臣。 太子则居在太阳宫,位于宫殿东方,建有太子六帅,开府建衙,而太阳代表光芒,日出东方,普照大地,因此太阳宫又被称为东宫,隐为紫薇之后的继承者。 太阴宫住的的是皇后以及一众妃子,太阴为月,滋润万物,当如皇后母仪天下,皇后身立在皇帝身后默默支援皇帝,因此太阴宫又被称为后宫,管理内廷种种。 太阴太阳相互扶持,共助鲁王执掌紫薇,控权天下。 其他诸多宫殿分为一百零八座。 天魁宫,天罡宫,天机宫,天闲宫,天勇宫,天雄宫,天猛宫,天威宫,天英宫,天贵宫,天富宫,天满宫,天孤宫,天伤宫,天玄宫,天健宫,天暗宫,天佑宫,天空宫,天速宫,天异宫,天煞宫,天微宫,天究宫,天退宫,天寿宫,天剑宫,天平宫,天罪宫,天损宫,天败宫,天牢宫,天慧宫,天暴宫,天哭宫,天巧宫。 地魁殿,地煞殿,地勇殿,地杰殿,地雄殿,地威殿,地英殿,地奇殿,地猛殿,地文殿,地正殿,地辟殿,地阖殿,地强殿,地暗殿,地辅殿,地会殿,地佐殿,地佑殿,地灵殿,地兽殿,地微殿,地慧殿,地暴殿,地默殿,地猖殿,地狂殿,地飞殿,地走殿,地巧殿,地明殿,地进殿,地退殿,地满殿,地遂殿,地周殿,地隐殿,地异殿,地理殿,地俊殿,地乐殿,地捷殿,地速殿,地镇殿,地稽殿,地魔殿,地妖殿,地幽殿,地伏殿,地僻殿,地空殿,地孤殿,地全殿,地短殿,地角殿,地囚殿,地藏殿,地平殿,地损殿,地奴殿,地察殿,地恶殿,地魂殿,地数殿,地阴殿,地刑殿,地壮殿,地劣殿,地健殿,地贼殿,地戚殿,地狗殿。 诸多宫殿除了三宫外,还有五宫四殿最为有名。 这五宫四殿便是天魁宫、天薇宫、天寿宫、天雄宫、天贵宫,四殿指的是地煞殿、地藏殿、地查殿、地囚殿。 五宫四殿以天魁宫为首,那是三省六部官员朝廷议政论事的地方,以天薇宫为辅,那是帝皇内廷,非内阁不得入内,真正的权利中心。 其余三宫,天寿宫负责设宴舞乐之地,天贵宫乃年幼皇子住所,天雄宫则是军事商讨推演之处。 四殿中的地煞殿就是皇宫内的菜市口,内有两口刀,一口曰屠蛟,一口曰杀虎,杀虎专杀贵族皇亲,屠蛟专斩皇子皇孙。 地藏殿乃是皇陵中令牌的供奉地,内多族谱和赐姓的异类王族名册,哪怕是私生子也得入册登记。 地查殿是风行卫的所部,负责各地卷宗和敌国情报分析、传递、接收。 地囚殿便是天牢,不过不像外面的官府衙门,里面大多关的是绝品的武者,每一个关押在地牢中的无不是绝世高手,甚至还有几位宗师强者。 富元才跟着统领走在前往紫薇宫的阶梯上,气势磅礴的鲁王宫着实令富元才心情激荡,自己本就一生活在边城的通缉要犯,却在这半年的时光中经历了许多,而地位也在追杀中诡异的提升,直到现在,从自己掌握的情报中分析,有三点可以值得确定。 一、自己的母亲是唐国三公主唐宛心,因为父亲的人选一直都在变幻,却没有任何人反驳母亲的位置,似乎可以确定所有人对于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的质疑,没有质疑便表示没有冲突或者可以引起冲突的地方,而唐宛心的位置必定确立,而唐宛心的手中似乎有着鲁王和四大圣地需要的东西,更为诡异的是唐宛心在鲁国王宫,鲁王居然见不到这位主,而能见的只有自己,那么是不是说明自己其实就是唐宛心和鲁王的孩子,而血纷飞曾说自己是鲁王在血隐宗和一位女子所生,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唐宛心曾经在血隐宗待过。 二、自己的身上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一点可以从定阳城遇到乳虎开始确定,从雷暴、乳虎到最后的宏悦,每个人都在围绕着自己,不对,是应该围绕着自己身后的背景或者关系在做文章,从闻人永元到鲁王,从追击要犯到晋南王小世子,自己的地位一直在变化,唯独有一点并没有变化,自己从来不认识的人,引来更多自己不认识的人在保护自己追杀自己,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杀自己的和保护自己的人绝对有着某种目的,因为乳虎曾经说过一句话,自己若是不在令冬前到达帝都会死很多人,虽然替身的话不一定能信,但是里面都蕴含着滔天的利益,因为只有利益才能引动纷争,这就是人的本能。 三、这世间上有许多人叫做宏悦,奇怪的问题就在这里,名字本就是人的一种符号而已,就像张三李四赵五,本就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可是杀神军的宏悦却说自己是从出生下来就背负着这个名字,更为奇怪的是所有人居然都认同,并没有反驳或者更改,唯独乳虎例外,但是那只是个替身,并不是背负宏悦名头的人,唯独自己很奇怪,因为纪月玲曾告诉自己,也许自己也是宏悦,如果这句话是真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并没有背负这个名字,是不是可以说明一点,自己与别人不同的地方便在这里。 走过阶梯便是廊道,偌大的鲁王宫看不到一个来回走动的侍卫或者宫女,唯独宫殿与宫殿间才有象征性的两个侍卫站立,就像一个摆设。 “你是不是在想,如此辽阔的鲁王宫为何没有宫女和禁军守卫,只有宫殿门口站了两个侍卫,还都是刚刚入了品级的货色。” 富元才转头,对上的是一双睿智的眼睛,统领的双眼与他刚猛的外表完全不是一个形象,就像是有人将智者的灵魂塞入了一头猩猩的身体里,十分的怪异。 统领边走边说道:“鲁王宫三万亩,一百一十一座宫殿,内外两座皇朝,共有左右武卫各三万人,杀神军五千,风行卫一千,御林军(仪仗队)八千,太子六帅六千人,宫女太监三千人,门下供奉五百,皇子皇孙及其他旁系一百二十六人,皇后嫔妃一百三十人,总计八万三千七百五十六人。” “为什么告诉我?” 统领无视富元才的询问继续说道:“每部守军皆有自己的职守,杀神军专职杀场斩首、暗杀重要人物,风行卫负责刺探、追查、缉捕,右武卫乃内宫皇族专属部队,专门处理皇族内部事情,附着宗人府管理,至于左武卫,使我们杀神军的对头,两个部队职责相仿,共能类同,唯一不同的在于,杀神军是王的人,而左武卫是宫内皇子嫔妃等世家宗族所建立,太子六帅只负责护卫东宫和后宫,御林军则负责皇宫外交、凯旋等接引宴请事宜,门口侍卫便是御林军的人,而负责皇宫守卫的有杀神军、风行卫、左武卫,三种部队相互监督、侦查、守护皇宫,既然是监督、侦查、守护,自然是应该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统领看着富元才欲言又止却又生生忍住方才点点头说道:“你可知道太子为何杀你?” 富元才摇摇头。 统领转头看向令一个方向突然高声说道:“因为你才是鲁王第一个儿子,虽是私生子,但是咱们大鲁的律条中写着凡是皇族血脉,皆有上位之责,而你才是最有资格威胁太子宝座的人。” “魏无忌魏大统领说笑了,本宫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声音清朗俊秀,一群人缓缓从远方走来……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十四章 三王 “你害我!” 富元才低声喝问,不用去看,也不用去猜,傻子都知道,能说出这句话的人肯定就是魏无忌口中的太子。 魏无忌淡笑道:“说笑了。” 太子穿着紫色的五爪蛟龙袍带着三个人从远处走来,皇宫入了宫门便不让骑马,除非是鲁王特批的皇宫行走,不然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坏了规矩。 在大鲁,鲁王裴庆便是天,裴庆所定的规矩就是天条,就是天规,哪怕是条狗,若是坏了天条,便只能成为饭桌上的火锅。 太子长得俊秀,眉宇间与富元才有着几分相似,本就对自己身世有所怀疑的富元才,看到太子的模样,心中其实已经信了几分。 太子上前稍稍弯着身子作揖道:“本宫见过晋南王小世子,希望未来和晋南王有更多的机会。” 虽然并没有任何高傲自满的姿态,但是富元才从太子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屑和漠视,就像再看一个家奴或者一头畜生。 富元才很想发火,指着鼻子怒骂太子,但是心气神却早已经被这几天自个儿经历给稍稍磨平了些,内心再愤怒,表面功夫也得变得圆滑,不知不觉中富元才似乎慢慢的向某些人某些事转变。 富元才正要抱拳回礼,一道无礼的声音便打断了富元才接下来的动作。 “大胆,见到太子居然还不下跪,是谁给你的狗胆,竟敢如此放肆。” 说话的是一位站在太子身后的青年才俊,人虽然年轻,但是面向却不好,吊稍眉,眯细眼,阴沟鼻子张大嘴,这世道有些事是注定的,面向不好甚至是凶险的人,往往也是第一个即将倒霉的人,所以,就算是有着太子的庇护,下一刻,该倒霉的还是得倒霉。 扑通一声,那人已经跪在了地上,脸上不知何时红肿一片,青年才俊捂着脸,愤怒的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空地。 空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人,领头者穿着黑色的蛟龙袍,手中拿着玉板,身后也跟着两个年轻人,黑色蛟龙袍的男子正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手,手掌上显露出了几分红润,显然打那位倒霉蛋下了几分力气。 “你……” “韩海,住嘴。” 太子的低声断了韩海的怒骂,太子兜着眼瞧着黑色蛟龙袍的男子,不经意间眉角多了几分厉色。 “四弟,如此动作,未免少了皇室的风范。” “太子殿下,这世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本王分管巡查御史,风闻上奏、责处宵小,本就是本王的职责,倒是堂堂东宫门下,居然出现这种无礼之徒,口出不逊之言,到底是谁给了这位敢怒骂皇亲的胆子。” “说的好,四弟有理有据,必是百官楷模,小弟齐王裴越见过大哥、太子殿下,大哥近来可好。” 紫薇宫的宫门前,突然热闹了起来,在鲁国仅次鲁王的几位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宫门口,这会儿,宁王裴越同样带着两位年轻人出现在了富元才的身侧,红色的蛟龙袍子配着宝剑,正哈哈大笑抱着拳头的对着众人行礼。 “你叫我什么?” 富元才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停顿了片刻方才询问起来。 而回答富元才的并不是齐王二皇子裴越,而是四皇子宁王裴远。 裴远自带一股文人风骨,声若铁石,掷地有声的说道:“闻人元才,生辰不详,启圣历1361年被太子裴庆交于闻人永元带回寄养在晋南王府,一年后,闻人永元叛乱鲁国,故意兵败与西武谷,毒死十万将士后,带着部将宏艺逃至晋南王府,妄图携带子女逃脱,却不料天降雷火,整个晋南王府成为一片废墟,闻人永元与晋南王府一家死于大火中,叛贼宏艺裹挟闻人元才与襁褓,不知所踪,启圣纪1382年丰秋,鲁王将闻人元才改名为裴悦入册地藏殿,亲自册封为晋南王,讯月,鲁王派遣风行卫探查裴悦下落,并责令风行卫带回,宁王裴远见过晋南王世子。” “嘶……” 富元才吸了口凉气,从自己在定阳城被追杀到现在不过两个月的时间,鲁王居然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更加可怕的是,富元才一直以为追杀自己的风行卫,是因为收到血纷飞的消息才来逮捕自己,可是他现在明白,自己完全猜错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鲁王的指掌间,更为可怕的是,鲁王不仅在利用血纷飞,就连神捕门、太子、二皇子都在利用,帝王心术,可见一般。 “诸位好口舌,晋南王世子,期待一下次见面,你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晋南王。” 太子声音中的力道侧重在了世子和名副其实上面,看似祝福,却是暗藏着杀机,身为鲁国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二皇子和四皇子打脸,这脸面怕是已经被丢的一干二净。 太子冷哼一声就要离开。 “太子,我……” “闭嘴,还不嫌丢人。” 太子身边的第三人拉起了地上的倒霉蛋,就要跟着太子入宫,入宫前,那人对着富元才张口比了三个字。 纪月玲。 富元才顿时一愣,正要上前询问,却被宁王和齐王拖住了身子。 齐王笑眯眯的说道:“大哥,小弟接驾来迟,还望赎罪,本来接到了父皇的旨意,我应该立刻动身去找你,却不想被北疆的战事拖住了脚步,对了,你见过暴虎了吧,我许久不曾见过他了,要知道他虽然是风行卫的人,也是我的人。” “他被改了名叫乳虎,死在定阳城荒野的大树下,我埋得,一起死的还有一百三十一位风行卫的人。” “在下狂风多谢晋南王的帮助,这些兄弟们走的也算安心了。” 齐王身边风行卫佐领打扮的狂风上前抱拳一步,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齐王叹了口气道:“暴虎是个好汉,本王为有这样的兄弟而感到开心,狂风,你也节哀顺变吧。” “是,二公子。” 齐王上前拍了拍富元才的肩膀道:“大哥,有时间来我府邸一聚,小弟就先入宫了。” 齐王说着话带着两人入宫,狂风路过富元才时露出了感激的微笑,齐王另一位则在路过富元才的时候,简短的报了自己的名号。 “牟新元,左武卫左协将军。” 不卑不亢,不多一句废话,三人便通过了宫闱,入了宫中。 宁王三人走到了富元才面前介绍道:“宁王裴远,钦天鉴鉴台弟子王浩,御史中丞齐明远,本王执掌检察院,望晋南王世子继承王位后,能恪尽职守,廉洁奉公,话不多少,紫薇宫见。” 另外两人面目严肃的对着富元才点点头而后跟着宁王入了宫。 原本热闹的紫薇宫门前,立刻变得空荡起来。 三个皇子三种不同的个性,若说太子是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齐王便是披着老虎皮的饿狼,而唯独宁王,富元才看不透,像史官多过皇子,但是能与太子抗衡的皇子,绝不是笨蛋,只是现在的富元才根本看不出来。 “这只是开胃的小菜,以后的你见到的远比现在多的多,时间快到了,我们也该进去了。” “为什么要故意害我?” 若不是魏无忌的高声诉说,也许太子就不会出现,太子若不出现,齐王和宁王应该也不会出现,毕竟太子的重量远比自己这个空挂着晋南王世子的人,地位要高的多。 魏无忌轻笑道:“你要去抢,你要去争,你要把所有势力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你要登上大位,俯视天下,这是王说的。” “鲁王吗……”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刚才对你比口型的那位,出自纪府。” “纪府?” “现任大将军纪府,你的未婚妻纪府,时间也快到了,入宫。” 魏无忌带着富元才走入紫薇宫宫门里……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十五章 洋葱 善谋者无赫赫之功,为名者必将狡兔死走狗烹,这个世界上,除了帝皇,功成名就者很少有好下场,功高震主,说的不仅是位主者的猜忌,更多的也是现实,赏无可赏,除了赐死也真的没什么办法。 历朝历代的大将军,不是战死杀场就是叛乱而亡,近乎没有好下场,毕竟没有任何一个皇帝喜欢身边有着掌握兵权的家伙,特别是那些在军队里有着极高声望的人。 紫薇宫是鲁王裴庆的寝宫,里面有着整个大鲁最奢华的陈设,最珍贵的宝物,最华丽的衣裳以及最好吃的食物。 富元才与鲁王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饭桌上,和太子、宁王、齐王一起,其他的随从都在偏殿,并不和几人一起。 整个巨大的餐桌上只有五个盘子,盘子里除了完整的洋葱,其他什么也没有,没有配菜,没有辅料,更没有酒。 生洋葱十分的刺鼻,那股气味很容易流泪,而紫薇宫的规矩恰恰是不允许流泪,所以富元才连同太子、宁王、齐王三人一起,都睁着通红的大眼,囫囵吞枣的将洋葱吃进了肚子。 折寿了,这就是最尊贵帝王的饮食?这明明就是煎熬。 太子三人似乎很习惯这个举动,不去看鲁王,不去看低着头沉默的内侍,反而狠狠的看了眼富元才,就算是古板的宁王也是如此,仿佛吃完洋葱的这一刻,所有人都与富元才有着不共戴天的仇。 富元才低声问过齐王,才知道,这是规矩,每个登记在地藏殿的皇子或者赐下皇族姓氏的藩王都必须和当代鲁王以及最出现的三个皇子一起吃饭,而吃的就是鲁王最喜欢的食物,这代鲁王是洋葱,上代是辣椒,再上一代听说是苦瓜,由此得出,等当上鲁王的口味也必定不同,至于为什么这么做,齐王却并没有告诉富元才,只说是规矩。 “啪啪!” 鲁王长得很像成熟版富元才,比富元才壮实、比富元才成熟,也比富元才多了一脸的络腮胡,此时吃完洋葱的他拍了拍手,将粘在手上的洋葱残渣拍掉,而后随手接过内侍递过来额毛巾擦了擦嘴。 “朕继位至今,已有二十年,享用过的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数之不清,唯独这洋葱的滋味,忘不了,诸位王子说说对于洋葱的看法,太子由你起头。” “是,父皇。” 太子站起身,鹰目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番众人的反应,随后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洋葱气味辛辣,有酸臭味,初闻如烈火冲脑,口鼻流涕,双目落泪,让人如同置身入水深火热的之中,恍如治国一般,朝臣、武军为火,百姓、士族为水,水火相容,则化泥潭……” 齐王低声的对着坐在他旁边的富元才说道:“哼,就会耍嘴皮子,下九流的门生。” 声音戏谑,带着调笑的味道,富元才忍不住露出笑脸,引来了太子和鲁王的侧目,宁王咳嗽一声,两人方才正襟危坐,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 “人若入泥潭,当如洋葱之味,置身水深火热,难以脱身,深入品味,辛辣化为甘甜,水火则成享乐,一如历经挫折后的山顶,唯有爬上去之人才得以见之风光,譬如君王临朝,只有排除万难,才能令子民得以太平安康,创造大鲁盛世,父皇这是儿臣的一点简陋的见解,请父皇指正。” 随后话头一转,便直指齐王说道:“二弟私下与晋南王有过交谈,言语中貌似透着愉快,看来与为兄有不同的看法,今日父王、四弟、晋南王都在场,二弟也说说自己的见解口否。” “你……” 鲁王点点头开口说道:“太子说的不错,齐王说说你的看法。” “是,父皇。” 齐王有些垂头丧气的站起来,抱拳道:“诸位都知道我是个军人,军人讲究以力破敌,勇往直前,百折不挠,军令下则令行禁止,军令出,则风火山林,所以在我看来,不管是辛辣还是甘甜,不管是水深还是火热,只要是父王的命令,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誓死完成。” 这话说的高明,看似是说军人,内里却在夸奖鲁王,话里话外虽带着洋葱的字眼,却在暗地里踩着太子的话,捧了自己的忠心,唯独一点不好,露了自己的锋芒,若是换个守成之主,王位之争必定已经被淘汰了,可是当今鲁王不是,这位可是硬生生灭了一个圣地,而让其他三位圣地不敢动弹的主,就局面来说,是个开国的雄主。 “莽夫就是莽夫,作为主子当有主子的气度,若是没有一丝见解,那与风行卫的奴才,杀神军的庸才又有何区别?” 众所周知,风行卫现在归于齐王名下,而杀神军虽是禁军,却是军部的体系,而齐王则挂着军部杀神军副都统的衔。 “那也比空讲大话不干实事之人强,我等武人虽不痛机敏之术,却讲的是武者风骨,婆婆妈妈,叽叽歪歪,说的都是空话、套话、假话,启圣年1377年,父皇令你巡查淮河水患,救治灾民,历时两月又三天,水患平了却激起了兵变,若不是我等庸才,太子你可得被绑在金华表上示众。” “那你呢,身为皇子,却整天流窜与烟花之地,腐朽之所,皇家的脸面丢个一干二净,武者的风骨、军人的气度,都是为了掩饰你骨子里贪花好色的借口,你说我激情兵变,你可知若不是你们这群杀才,贪污造事,黄河水患又是如何会拖延两月才平息,别说是兵变,就算是民变,若是里头也有这类贪污腐朽之人,我也必将付之一炬。” “哈哈,太子,你可是高高在上的主,当然不懂底下人之苦,边疆本就贫苦,生活不易,若不是你太子府的离府内侍假借你太子之名,威胁边军将士,大肆搜刮钱财,逼得众将士入天无门,入地无柄,为了生计只得动用贮备资源,恰逢天灾降世,你堂堂大鲁太子的内侍居然欲图自保,裹挟财务回京,却又将受苦兵丁高发,何以会令兵变发生,事态何以如此。” “莽夫就是莽夫,本宫承认却有失察之则,但是偌大的淮河边,万人边军就不知道派人上京告御状,被一个区区阉人玩弄股掌之中,这脸丢的可不只是我,还有你们军部吧。” “若非你东宫之人,何以会……”、 “够了,父皇在此,何以如此丢人。” 宁王拍案而起,太子和齐王冷哼一声,住口不再言语。 宁王怒喝道:“太子乃是储君,却如市井之徒毫无一点风范,凭空丢了东宫的颜面,齐王你乃是挂名军部的都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可像一点军人的模样,对长兄不敬,对父皇不恭,我看挂金华表的就该是你……” 富元才望着就差指着鼻子骂太子和齐王的宁王,突然有种怪异感,就像高坐王位的鲁王只是个摆设,宁王才像两人的爹,这不,原本强势的太子和齐王在宁王的怒骂中,脸色铁青却死活不张口。 想到这,富元才看向桌首的鲁王,却发现此时的鲁王似乎没听见没看见一般,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颗洋葱,细心的拨开吃了起来。 宁王怒骂完两人,上前作揖道:“父王,鉴于太子和齐王毫无风范,相互职责,破坏皇家安定和威严,儿臣弹劾太子与齐王大不敬之醉,悬挂金华表一日,以儆效尤。” “四弟,你过了……” “老四,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傻……” “准了。” “父皇!” “父皇!” “谢陛下,两人,将太子和齐王脱去华衣美服,摘去冠冕,挂于金华表一日,并宣众位皇子皇孙前去观看,以儆效尤。” 宁王朗声说道,紫薇宫宫门处走出四个侍卫,不由分手的将怒骂宁王的太子和齐王拉了出去,顿时整个紫薇宫清净下来,在场的也只剩下鲁王、宁王、富元才三人。 鲁王看着富元才和宁王,将手中吃了一半的洋葱拿了起来,缓缓的说着话……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十六章 父子答辩 “洋葱此物,外层表皮,层层叠叠,数不胜数,由浅至深,每深入一层,味道、颜色便深入一分,直到核心处,方才将所有的精华在喉舌之中爆开,直入脑髓,为人处世,当如此,不到最后一刻,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意图。” 鲁王话不多,但是内在含义却并不在核心的爆发,而在洋葱的层层保护,富元才懂了,宁王也懂了,所以宁王作揖,退出了宫殿。 宁王走后,大殿中只剩下富元才和鲁王,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半响后,富元才有些艰难的问道:“我是不是你的儿子?” “是。” “母亲是不是唐国三公主?” “是。”、 “我是不是跟闻人大将军有关系?” “是。” “那你为何还要杀他?” “杀他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 鲁王淡淡的看着富元才,仿佛在一瞬间看到那个坐在枯井旁抱着贵妃尸体的八岁小男孩,一样的冲动一样的愤怒。 “是宏艺。” “宏艺?不可能,不可能。” 鲁王轻笑道:“血纷飞死了,有一点并没有说错,我当年确实用偷天换日的手法将你易容成了闻人永元的儿子,但是有一点他也没有说对,闻人永元没有儿子,有的只有义子,还有一点,他根本猜不到,闻人永元没有儿子的原因,只因为他是个太监,宫内从小就养在父王身边的太监。” “太监…能当大将军?” “为什么不能?” 富元才沉默了,是啊,没人说太监不能当大将军,更何况还是鲁王身边的太监。 “父王从来不知道一件事,闻人永元其实是母后令人送入宫中的,原本只想放在我的身边做个侍童,却因为闻人永元太忠厚老实,根本就不像个太监,所以他成了父王秘密培养的大将军,也成了制衡世家的筹码,也因为闻人永元太老实也太忠心,自然也成为了我的筹码。” “但是义父不可能杀闻人永元。” “为什么不能?” “因为…因为……” “因为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启圣历1362年令冬,西武谷乱葬岗内,闻人永元握着插在腹部的刀子怒瞪着面前神色冰冷的宏悦。 “为什么会是你?我猜过很多人,甚至猜测到了太子,却怎么也猜不到是你,告诉我,为什么?” 闻人永元满脸的苦色,刀入了腹部,却仍然不敢相信面前这位二十年前自己凑够山贼手中救下的放牛娃,在今天居然成了想要杀死自己以及十万军队的人。 宏悦啪的一下跪在地上,不吭声也不说话,就是使劲的磕头。 闻人永元一个踉跄靠在了岩石上,双目显得无神。 “哎,我曾经跟你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 二十年前,太子站在了闻人永元的面前,嗤笑的拿着长刀。 闻人永元苦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不相信我吗?若不是贵妃,就没我闻人永元,你若是想让我死,一句话便成,何必拉着十万兄弟给我陪葬。” 太子冷笑道:“作为监军,我相信你是个忠臣,作为太子,我也相信你是个忠仆,但是作为裴庆,我却不相信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站在裴庆这边,而不是我,鲁国太子这边。” “难道说你是……” “不错,二十年前的替身,现在的太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他快要回来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太子,就是我。” “他在哪?” “晋南王府,带了一个女人和孩子回来,你明白的,晋南王府一直都是鲁王的狗,所以也是他的狗,他带着女人和孩子在晋南王府与观赏巨龟的鲁王和晋南王会面,若是他们不死,我怎么成为鲁王。宏艺是我的狗,二十年前的被屠杀前就是。” “你绝不是单纯的太子替身,你到底是谁?” “我,呼延奇正,当今太子裴庆。” “谋人谋国,你居然想取代鲁国,你不会得逞的,鲁王不是傻子,太子不是,血隐宗也不是。” “你说我若是将三公主的消息卖给血隐宗,并告诉血隐宗,长年潜伏在血隐宗和裴庆相爱生子的女人就是唐国三公主唐宛心,那会怎样?” “血隐宗必定全体出动,就连大宗师也会出手。” “若是大宗师和巨龟困在一处,若是晋南王府周边布满了火油,这时候要是放上一把火,我的大将军,你说会怎么样?” “杀神军的人,风行卫的人,都不是傻子。” “如果魏无忌是我的人,风行卫也是我的人,结果呢?” “你这个恶魔,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哈……” 火光中,太子的脸在炽热的空气中扭曲的如同厉鬼。 鲁王的话戛然而止。 富元才看着鲁王,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貌居然变得如此陌生,如此的可怕。 “后…来……怎么样?” 鲁王淡泊的看着富元才说道:“后来闻人永元赶到了晋南王府,当夜大火连绵,血隐宗和当代鲁王以及晋南王一家全死在了晋南王府,唯一活下来的只有三个人和一个孩子” “宏艺、我、宏悦以及血纷飞。” “不错,当夜巨龟受了大宗师舍身一击和烈火炙烤,本就受了重伤,血纷飞窝藏在巨龟身侧,常人不得靠近,宏艺带着你跑了出去,唯独年幼的宏悦在角落里被魏无忌发现,带回了杀神军,为了帝都的安定,我派出一百杀神军,用命释放了无镇压了巨龟,同时也将血纷飞困在了京都。” “难道血纷飞就不知道自己逃出来吗?非要令你摆布。” “可以,但是他不能。” “为什么?” “因为他所有的一切被葬在了晋南王府,这是他这辈子的噩梦,也是希望,他的执着、他的复仇、他的世界都源自这块地,这头巨龟,他不能离开也不会离开,而其余的三大圣地也不会让他离开,唯有他在,鲁国才有四大圣地的监控者,所以他必须在这里,这不仅是他的唯一也同时是他的囚笼。” “为什么宏艺会带着我逃跑,他不是你的人吗?” “不,他其实一直都是太子的人,若没有我和闻人永元的话,他一直都会认为二十年前的太子真的是太子,但是当这话他听到了,他便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他帮助闻人永元逃走,甚至最后带你离开。” 富元才皱着眉头,仔细回想,顿时感觉到一丝不对。 “不,不对,错了,完全错了,宏艺听到的是你故意说的,宏艺也是你故意放跑的,我也是你故意让他救得,但是为什么会有人告诉我,宏悦是闻人永元命令宏艺替换的我,使宏艺恨我却又不得不救我。”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就是万物存在的规律,有些事其实并不需要真的去做,而是传播一些谎言告诉一些有心人,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你也许不需要做什么,期望的目的便自然而然就达到了,最好的计谋并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看到的结果是不是和你预料中的一样,有些事并非做的越多越好,做的越多漏洞也就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 鲁王背着手走向王座,身形变得十分的深邃,就像一个泛着迷雾的黑洞。 “你到底是呼延奇正还是鲁王裴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也许我是呼延奇正,也许我是鲁王裴庆,也许当年血隐宗的那位才是替身,也许都不是,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很多不该有的念头,你、我、三公主都不例外。” “最后一个问题,三公主和宏悦到底存在什么秘密?为什么你和四大圣地的人都在寻找他们?” 鲁王看着富元才突然笑道:“真像,这性格真的一模一样,哈哈哈……”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十七章 神秘的老人 迷中有迷,就像套环,一环套着一环,却比套环更加可怕,因为套环总有数量,迷却没有。 鲁王站在王位前,伸手按在王座的机关上,王座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地道。 “跟上。” 鲁王踏入地道中,富元才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 地道蜿蜒,通向未知处,地道的通道中,布满了无数的类似钻石般的玩意,在漆黑的地道中散发出莹莹的光辉,像极夜空中的星辰。 富元才置身在地道里,仿佛就像置身在星空中,感觉不到时间、空间、距离、温度,若不是前头有着鲁王引路,富元才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所处的地方,真是大鲁紫薇宫的地下。 鲁王无声的走着,富元才紧紧跟着。 走着走着,鲁王突然开口问道:“你认为太子、齐王、宁王怎么样?” 富元才寻思了片刻道:“太子城府,齐王率直,宁王古板。” “你可知道太子和齐王为何有胆量在紫薇宫,在朕的面前争吵?” 富元才想了想随口说道:“难道不是互有矛盾,相互攻歼吗?”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富元才叹了口气方才说道:“在你面前表现吧,就像小孩子在大人面前,总想积极表现自己,做的好了,才有糖吃,做的差了才会挨揍,所以小孩子之间的争抢总是在无形中伤害对方。” 鲁王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可是他们并不是孩子,那么我问你宁王为何训斥却又奏请朕,将两者皆挂在金华表。” “金华表是什么?” “那是一块牌坊,唯有皇族子弟才能被挂在上面,受三十鞭,而后展览示众,遭到羞辱,非顽劣子弟不得上榜。” “这……” “太子和齐王不是顽劣子弟,或者你是不是觉得宁王是傻子?” 富元才顿时沉默,因为他确实想不通宁王为何这么做,毕竟身为皇族子弟,若是糟了这份羞辱,怕是在无形中成了生死仇敌,宁王就算掌管检察院,也不该贸然竖立当朝除了鲁王外地位最高,权利最大的两个敌人。 “你确实还太年轻,年轻到看不穿所有的事情,你可知,纪巡身在太子阵营为何会约你去找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纪月玲,不,应该说是朕和四大圣地为你订的未婚妻。” “为什么会给我定下这么荒唐的事情,牺牲一个宗师级的高手就是为了将未婚妻送到我面前,而后让我看着她被你的好亲卫统领杀死。” 鲁王继续说道:“哼!纪月玲没有死,魏无忌更没有杀人,天下行走的死是因为他早就受了重伤,命本就不太长,在临死前帮四大圣地在克制朕,纪府不是鲁国的纪府,大将军是四大圣地的大将军。” “这……” “太子是四大圣地的,齐王是贵族的,宁王是世家的,只有你才是朕的,更因为你是个筹码,所以太子、齐王、宁王都想知道朕对你的态度,你是朕第一个儿子,太子在思考东宫的位置会不会因你而改变,你是晋南王,是历代鲁王最亲近的人,同时将掌握内宫守卫的职责,齐王在思考你的出现会不会危及他在禁军中的地位,因为风行卫和杀神军都隶属禁军,至于宁王,自己好好想想,想通了,想透了,才能好好活在这个京都。” 富元才的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有齐王的,有太子的,也有宁王的,说句心里话,从见到宁王开始,史官御史的形象远比皇子来的更真实,从进入皇宫到众人离开,一点一滴,无论是话语还是做派都毫无问题,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百年的皇朝,千年的世家,世家善于伪装,宁王现在就成一个铁骨铮铮的圣人。 太子得官,齐王掌武,而宁王只有掌控天下士族才能与之抗衡,这一方请奏,奏的不仅是太子和齐王,更是拉拢自己的手段,世家的手法当真厉害。 想到此处,再联想到鲁王所说的纪巡约见自己的事情,富元才顿时将所有的一切都想通了。 纪巡约见自己除了纪月玲的事情,还有着三方之间角力,而宁王和太子之间的争吵其实就是个局,目的便是将自己摘除出去,方便自己和纪巡的见面,而宁王纯粹就是顺水推舟的人,如此一来,自己便会暴露在有心人的眼中,而这所谓的有心人,其实就是那些冲着王位或者准备站队的人,一时的荣辱去试探鲁王的立场和那些有心人,如此说来这场饭局其实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考验和试探,而这场考验从紫薇宫门前便已经开始了,若是自己冲动或者鲁莽,怕是……真可谓够狠辣。 短短的几个时辰,拉拢、打压、亲近、争斗,三位皇子简直把手段玩出了花。 “哎,京都。” “不错,还没笨到家,到了。” 听着鲁王的声音,跟着鲁王停住了脚步,富元才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了地道的尽头。 地道尽头有个人有个门,人是带着锁链的人,门是透着寒气的铁门,带着锁链的是个老人,透着寒气的也是锈迹斑斑的门,老人配锈门,绝对不是简单的人和门,必定是个强大的人和无坚不摧的门。 “你来了,人带来了?” “带来了。” “靠近点。” 老人的话透着平淡,鲁王的回答也透着平淡,就像两个聊天的人在聊着今天喝什么酒吃什么菜,而后,富元才就感觉一股大力拍在了自己的后背,身子不由自主的冲到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披头散发掩盖了面容,富元才被撞到了面前,一双枯瘦苍白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富元才的肩膀。 死寂、孤独、阴冷。 这是双原本没有任何感觉的眼睛,隐藏在惨白枯燥的头发中,却在见到富元才的一刻,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这是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就像是死寂的湖水中涌起了一股勃勃的生机,更像是枯木逢春,吹动树木,涌动着希望的力量。 一个人为何会有这种从死到生的转变,富元才不懂,却明白面前这个老人活了,在见到富元才的这一刻便活了过来。 “你来了,我等了好久好久,进去吧。” 老人的双手经脉凸出,条条经脉宛若大龙,在一呼一吸间破开,滚烫的献血喷洒在锈死的铁门锁口,而老人却像没有任何痛觉一样,连一声痛苦的闷哼声都没有发出。 富元才惊愕的看着面前的铁门锁口,此时的锁口变化完全颠覆了富元才这二十多年来所学到的机关学识。 锁口吸收着血液,肉眼可见的锈迹开始消散掉落,从锁口开始,整个铁门就像焕发出一线生机,变得厚实变得璀璨起来,漆黑色的铁门逐渐向银白色开始转变,最后定格在了亮银的色度上,就像一个微小的太阳,散发着光芒。 “这…这……” 富元才惊恐的说不出话,回头看向鲁王时,才发现鲁王的眼中也同样带着惊骇及炽热的光芒,那那绝对是一种贪婪的人才会出现的光辉。 “啊!” 富元才痛呼一声,急忙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膀上流着献血,一双枯瘦断裂暴露出骨骼的手正死死的插…在富元才的肩膀上,道道属于富元才的献血低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把钥匙的形状,而后在肉眼可见中,真的变成了一把血红色的钥匙。 这哪是凡人可以拥有的伟力,明明就是神仙手段。 血红色的钥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缓慢的插入锁孔中,本就绚丽的铁门顿时爆射出远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光芒,光芒的力量令富元才和鲁王近乎睁不开眼。 片刻后,光芒消退,富元才顿时感觉肩膀一轻,再看肩膀,愕然发现留在肩膀上的只有两只白银铸就的双爪,爪子深深的陷入肉内,与肉融为一体,再看老人,早已消失不见,就这么凭空没了踪影。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 声音从门上传来,富元才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老人的脸不知为何居然出现在了银色的大门上,就像是本就是铁门的东西,现在已经物归原主 亮银色的大门在富元才的面前缓缓打开……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十八章 心 “这……” 富元才坐在了地上,二十年的世界直接破碎,鲁王一抬脚,便踏过了富元才的身边,径直走入门内,驯如闪电的消失在了门后。 富元才张了张嘴,肩膀上的痛苦令富元才回了神,略微思考片刻,富元才便站了起来,向着神奇的门走去,走过门的时候,富元才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向门上的老人脸看去,老人脸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并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极为独特。 富元才专注的思考着,千万个问题似乎有着千万的疑问想要询问老人,却有在最后一刻汇聚在嘴边,最终只变成一句话。 “你到底是谁?人?妖?还是鬼?” “都不是,我是守护者、监察者、推动者、看管者,怎么称呼都可以,但是我还是喜欢称呼自己为追寻者。” “追寻者?追寻什么?” “战争、人、怪物、血,所有一切的一切,我们寻找起源,也回归起源,寻找未来也环顾过去,穿梭在时空,存活在天涯,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的我仅仅只是一道门而已。” “我们?” “进去吧,去看,去听,去好好思考,去苦苦挣扎,好好活下去,再去将那个东西找到,最后释放它,变成它,抗争它。” “你……” 话音未落,人便被吸入了门中,门缓缓关闭,一声叹息久久未绝…… “第十三个……” 富元才进入了门内,那是个奇怪的地方,就像一个人将世界上所有的色彩放在了同一个地方,这里到处都是色彩斑斓的东西。 银色的树,金色的河水,蓝色的太阳还有各种色彩的动物,你很难想象,在这个色彩斑斓却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从红色的草丛中,突然蹦出一只紫色的老虎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也无法想象两只绿色的兔子撞在你的脚边,用小短腿磨蹭你的裤腿是种什么体验,此时的富元才却完全体会到了,那是种舒服的感觉,奇特的视野中,各种色彩相互融合协调,却又巧妙的在眼中呈现,而耳边也传来了一道怪异的,独特的,另类的,恍如有许许多多的人混合在一起的歌音。 这种歌声没有歌词,却有着独特的韵味,深深细品,就仿佛充斥在色彩的海洋中,一股股温暖、寒冷、绝望、凄惨、痛苦、哀嚎等等涌上心间,每一种色彩仿佛变成了一种情绪,每一种情绪又似乎传递着色彩,生生不息,环环相扣,在这个绚丽的世界里,平添几分诡异。 是的,就是诡异,富元才自认为早就过了孩童的年纪,也过了抱着天真幻想的阶段,他从来不会相信鲁王寻找的人或者地方是个如此美好绚丽的世界,更不相信鲁王看重的仅仅就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若是可以,富元才更相信黑暗,毫无希望的黑暗。 富元才是这么想的,世界也在这种想法中变化。 就像一副水墨画,被一道清水洗涤,整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开始缓缓的褪下色彩,灰暗爬上了树梢,黑暗簇拥着丛林,阴暗拥抱着野兽,一个五彩斑斓的,充满梦想的世界在片刻间成了一副充斥着绝望、孤独、黑暗的鬼蜮。 阴风阵阵,歌声化为鬼泣,哀嚎遍及四野,吹动的不止是富元才的衣襟,更像一股寒风将富元才的灵魂撞在悬崖峭壁之上,就像神话传说中枉死城里无处摆放的孤魂,终日在旷野悬崖边冲撞,那种深入内心的惊寂充满了绝望感,令人有种在下一刻掏出绳索,自挂崖下的冲动。 富元才满脸惨白,身子却像喝醉酒的酒鬼般,来回摇摆,这种惊恐,深入骨髓之中,响彻胸膛之间,更像一道阴魂不散的鬼魂死死的缠绕在富元才的耳边,带着一股子阴风,轻声低吟:“彼岸花,彼岸花,花叶两不见,叶花不相依,黄泉客,黄泉客,生死入幽冥,死生做泉引,今生多寂寥,来世才逍遥,跟我同风去,归休,归休,可好,可好……” 低吟声断肠,耳闻者丧魂,富元才不过六品,既无三品武者那般神魂合一,也无宗师有着衍化元神的伟力,他无非就是身世奇特略懂功夫的普通人,而普通人一生平凡,不见神不见鬼,看到的只有方寸间的寥寥野草,算计的是乡里间的鸡毛蒜皮,富元才也就比他们强一点,不过也只是将方寸变成咫尺,乡里变成县里,对于鬼神的诡异,富元才与普通人,无任何区别。 所以富元才的身子歪了,腿也歪了,身子歪了腿也歪了,人自然就站不稳,人既然站不稳,那自然要倒在地上,凡人倒地不过就是摔个跟头,而富元才心里明白自己若是倒地,等待自己的便是死。 别问富元才如何知道,这个世道可不止是女人才有第六感,男人的第六感只在生死之间,那是种源自远古之时便铭刻在血脉中的野兽直觉,不到大恐怖大危险绝不会出现,可惜,这个世道,当男人出现这种感觉,离死也就不远了。 所以富元才逃不了,避不开,当危机感上头的那刻,身子已然控制不住,在风中摇摆,这风不吹衣衫破帽,也不吹杨柳绿枝,唯独吹人心扉,吹人灵魂,灵魂散则风散,风散则人亡,所以富元才双目无神的向地上倒去。 “啊!黄图霸业。功名尘土,皆在朕五指之间,霍乱者,杀!不孝者,杀!寡情者,杀!忘恩负义者,杀!忤逆君王者,杀!不敬天礼地者,皆杀!不服朕之金口玉言者,苍天也可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七句话,七个杀字,恍若惊天霹雳,将吹向富元才的阴风打散,更如黄钟大吕,将富元才的心神合一,富元才急忙腰部使劲,将自己勉强站立,眼睛努力睁开,见到的恰似一股冲天的皇霸之气。 鲁王!裴庆! 身着黄袍立与大地,宛若一尊金色的巨人恒立长空,乌云为之低头,狂风为之弯腰,雷霆闪电化作他双手间的玩物,诸子百家成就脚下的白骨,这不是真实的景象,却是一种令人见之便自然而现的幻想。 世人都说鲁王靠的阴谋诡计,但是在此时的富元才眼中,鲁王就是一尊堂堂正正的皇者,霸道,豪气绝部署于历史长河中的盖世帝君。 是什么令鲁王有着如此的力量?又是什么让这片鬼蜮化作了皇土?是内气?是气势?是力量? 富元才不懂,也看不明白,鲁王再强也只是人,是人就无法趋使天地自然,别说鲁王,就是大宗师也不行,若是大宗师也有这种力量,别说巨龟就是比巨龟强大十倍的怪物也只有一个下场—死。 “帝心强则人强,人强万物皆在朕的手中,唐宛心,朕等了你二十年,终究还是到了这里,朕说过,有朕在,你逃不掉,躲不开,朕不让你死,你就必须得活着,唐宛心,朕来了。” 鲁王大步踏出,面前的世界顿时消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鲁王踏入了洞中,片刻中便失去了身影。 “帝心强则人强,人强万物皆在朕的手中,帝心强则人强,人强万物皆在朕的手中,帝心强……” 富元才喃喃自语,这几个字就像一道补药,注入了富元才的内心,令富元才豁然开朗,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在这个鬼蜮中立足的根本,那是一种唯有心灵才有的力量。 心!无坚不摧!心!包容万物! 富元才明悟的一刻,整个鬼蜮立刻破碎,显露出一个地下洞窟的模样,而此时富元才肩头上的两道银色的手爪突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化作两道流光遁入富元才的胸口,顿时富元才胸口出多出了一个心形的纹身,一道记忆涌入富元才的脑海中。 心柳步,唐国绝学,鲁王不会,闻人永元不会,宏艺更不会,当世除了唐国皇族便只有一个女人会,那是被鲁王裴庆从血隐宗带出来的三公主,也是用替身入驻嘉国的唐宛心,更是引来五大皇朝和四大圣地觊觎的绝世女子,在大鲁,也只有这个女人会。 而这个女人却并没有教过富元才甚至连见过富元才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富元才却偏偏会心柳步,他的心柳步远远比唐国嫡系的心柳步更玄奥,也更精妙,因为这是富元才从出生开始便铭刻在内心中的功夫。 只有富元才明悟心的力量,两道银色的爪子才是真正开启富元才内心的钥匙,在这道内心世界里富元才见到了一个人,一个富元才这辈子做梦都想见到的却总也见不到的人,一个富元才只知道名字却总记不住容貌的人。 那是个天下绝美的女人,也是牵扯这世间大势的女人—唐宛心。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二十九章 唐宛心(一) 富元才成了婴儿。 这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成为婴儿,但是富元才确实变成了婴儿,裹在包裹里,睡在摇篮中,睁着明亮的眼睛,却咿咿呀呀的说不出一句话。 心的力量为妙为俏,时空无间,意志无垠。 “儿子,老娘告诉你,这天下漂亮的女人很多,善良的狠毒的也不少,你要是喜欢,全都娶回家,你要是不喜欢,也没没关系,好聚好散,再聚不难。” 说话的,是唐宛心,一个美的不像人的女人,美的惊心动魄,美的令人窒息,但是这一张口却完全破坏了本身自带的这种美。 唐宛心穿着得体的旗袍说着话:“儿子,老娘告诉你,老娘打小给你了定了娃娃亲,这小娘们,老娘见过,我大哥纪无双的,听说这家伙现在成了鲁国闻人大将军的副手,混的不错,那小娘们,我也见过,小嘴大眼睛,天生的美人胚子,不是老娘自夸,老娘的儿子自然要配上天下最美的女人,这小娘们长得还行,性子也够野,居然敢撒老娘一尿,老娘就看好这股子野劲,等你再长大些,老娘教你些手段,这小娘们必然乖乖的束手就擒,哈哈哈。” “唐宛心,你说的是人话吗?” 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抬脚的功夫,一名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富元才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去。 男子穿着一身白袍,看着像个玉树临风的文士。 “咋了,我咋就说的不是人话,姓呼延的,今天你把话给老娘说清楚了。” “唐宛心,你好歹也是唐国的三公主,怎么张嘴就是市井的粗鲁之语,你就不怕教坏了孩子。” 说着话,男子便抱起了富元才小声的哄着,阳光、温暖,完全就是一副初为人父的样子。 “别听你娘的,你娘这里有问题,听爹的,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功成名就,创立我呼延家的门楣,我呼延奇正的儿子定然是这天底下最盖世的英雄。” 唐宛心手一伸便将富元才从呼延奇正的怀里抢了过去,而后一脚便将呼延奇正踹到一边。 唐宛心单手抱着富元才,单手指着裴庆骂道:“孙子,你说谁是粗鲁之语,老娘确实是唐国三公主,但是唐国打小也没管过老娘,要不是才儿奶奶临终前非要我入皇宫认爹,我堂堂女侠岂会被这区区一偶之地困住,会看上你这个大白痴。” 呼延奇正突的一下跪在地上,捏着耳朵委屈的说道:“媳妇,我错了。” 这模样,啧啧,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妻管严,老娘威武,霸气。 富元才内心狂喊,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 正当三人各自说着话,好一副温情的画面时,外面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顿时,笑声停止,呼延奇正面无表情的打开门,带着唐宛心和富元才走了出去。 门外是片竹林,丰秋的天总是带着一股冬季即将到来的味道,略带阴冷的秋风吹得竹林瑟瑟作响,充满着萧条的孤寂。 “呼延奇正,答应本太子的要求,你和你的孩子可活。” 竹林下站着四个人,四人分别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绣着金色捕头刻字的神捕门金衣神捕,有穿着灰黑衣服上面秀满奇门八卦的无声门谋士,有穿着白衣玉袍佩戴金剑的启圣门的天下行走,还有一个就是裴庆。 此时的裴庆穿着血色的衣服,胸口处有着红色的隐字,此时的裴庆十分年轻,约莫二十来岁左右,没有现在满脸的络腮胡。 裴庆冷然的看着呼延奇正道:“交出三公主手中的心录,废去武功,我可以让你和你的儿子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记住,我不是和你商量,而是给你仁慈。” 唐宛心愤怒的就要上前搏命,却被呼延奇正一把拉住,呼延奇正上前一步便挡在唐宛心的面前。 呼延奇正将收在袖子中的铁制折扇拿出,目光冰冷的看着四人道:“这世间有十二道密录,分别创造了八大皇朝和四大圣地,众所周知,十二道秘录每过四百九十年便会出现在隔代之人身上,人死则秘录消散,惊惶国的毒之秘录在四百九十年前被复仇的皇子所释放,心毒将自己的国度变成了鬼蜮,而唐国的心之秘录却流落到了民间私生女的手中,裴庆,你心里应该明白,秘录若是取出只能维持短短七天,却要了秘录人的命,我不会答应,也不可能答应。” 呼延奇正将手中折扇摆正淡然的说道:“出手吧,江湖规矩,胜者活,死者亡。” 裴庆还要开口,却被身边旁边无声门的谋士拉了一把,谋士拿出一把与呼延奇正一样的扇子,轻轻的挥着扇子。 “难道你就不想看一眼秘录?” “不想。” “难道你就不想寻找宏悦?” “不想。” “竖子,我是怎么教你的,身为无声门谋士,查的是天机变化,算的是人道沧桑,谋者,统筹全局,算计天下,不以外物而扰心,不以人情而乱神,区区三年,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与师门作对,与四大圣地作对,与七大皇朝作对,你对得起我对你的栽培吗?” “对不起。” “你对的起宗门对你的期待?” “对不起。” “你对得起你手中的扇子?” 呼延奇正握紧了扇子,不吭声,而是将扇头微微向上翘起。 “你还算没笨到家,还没有傻到被为师的言语左右,而放下手中的武器,哎,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师便成全你,无声门列祖列宗在上,弟子呼延会烈在此禀告上天,将逆徒呼延奇正逐出宗门,割袍断义,从此视为仇寇。” “师父……” 呼延奇正浑身在暗暗发抖,抓着铁扇的手臂上青筋根根立起,一股苦涩的味道充斥在胸口。 “正哥!” 唐宛心将手放在了呼延奇正的背后,眼中露出决死的味道,另一只手将怀中的富元才紧紧的保住,就像留恋最后的分别。 呼延会烈举起手中的折扇,口中却淡淡的说道:“请各位给我无声门的面子,让我来清理门户。” “因由尔生,当由尔决,呼延兄,自便。” “神捕门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可。” 呼延会烈轻笑道:“呼延奇正,你的姓是由我起的,你的武功是由我教的,你的生命是由我给的,你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由我结束,那么就由我来用出鲁班遗册的禁术来终结你的一切,神门天开!” 呼延会烈浑身上下的衣物顿时炸开,密密麻麻的暗器充斥在四周,刹那间便将自己四人统统包围在里面,形成一道黑色的钢铁球体。 “呼延会烈,你敢背叛四大圣门,找死。” “无声门果然反复无常,我神捕门不会放过你们。” “杀杀杀。” 唐宛心和呼延奇正顿时看呆了,手中的折扇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铁球旋转几分顿时炸开,巨大的坑洞里,到处散布着破碎的衣物和血肉,呼延会烈浑身残缺的躺在坑洞之中。 “师父!” 呼延奇正冲向呼延会烈,抱住呼延会烈跪坐在坑洞中,泪如雨下。 “其实,我更喜欢你叫我父亲。” “师…父亲……” “痴儿,人人都说无声门的谋士只有目的没有情感,可是他们都错了,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只要有感情,就逃不过生死别离,正儿,你是我养大的,名字是我取的,功夫是我教的,谁都可以让你死,唯独我不愿意,你若要死,为师必定会死在你的前头,正儿,一晃就是二十一年,你长大了,我也老了,可惜我看不到孙子的那天。” “宛心…宛心……” 唐宛心被呼延奇正叫了过来,呼延奇正将富元才抱到了呼延会烈的面前,呼延会烈颤巍巍的将手放在了富元才的包裹上,顿时富元才感觉似乎有股阴冷的气抚摸在了自己的背部,转瞬即逝。 “好好珍惜,时间不多了。” 呼延会烈笑了笑,深深的看了呼延奇正最后一眼,而后手一软,没了声息。 “爹!” 呼延奇正痛哭流涕,声音嘶哑的怒吼,顿时天空乌云密布,道道闪电遍布天空,刹那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砸在呼延奇正的身上……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十章 唐宛心(二) 大雨连绵,富元才裹在被子里,被唐宛心抱着在雨中行走,呼延奇正神色黯然的撑着雨伞跟在唐宛心的身边。 “正哥,我们去禁地吧。” “不行,唐国的禁地到处都有人守候,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正哥,禁地其实不在唐国,而在鲁国。” “唐宛心,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作为丈夫我要保护你。” “正哥,我没有胡闹。” 唐宛心正色的看着呼延奇正,眼中并没有一丝玩笑。 “为什么你们唐国秘录,禁地会在鲁国?” “因为心。” “心?” 唐宛心点点头说道:“心的力量本就无痕无迹,时间、空间、地域、自然乃至万物都不可能束缚住心,所以心之禁地也在随着心的力量而在四处游走,世间十二秘录,唯有心之秘录从未出世过,因为心之禁地从来不在一个固有的地点,而是一直不断的游走,也唯有心录传承者才能打开秘录,所以心之秘录因此从未被打开过,因为有时候心录的传承者也感应不到心之禁地的所在,而这次恰恰存在与鲁国。” “在哪里?” “紫薇宫。” “鲁王的紫薇宫?” “是的,不过,正哥,你可要想好了,如果入了禁地,我们就永元就再也出不来了,一家三口在里面生活,再也出不来了。” “你在,我就在。” “正哥。” 深夜,鲁国王宫紫薇宫门口,纪无双一身铠甲站在了呼延奇正和唐宛心的面前。 “大哥,这次麻烦你了。” 纪无双伸手摸了摸唐宛心的头笑道:“当年我们江湖七怪同时结拜,可是名震江南,虽然每个都是怪人,却也立下同生共死的契约,今天小妹有难,做大哥的怎么可以袖手旁观,鲁王今夜去了太阴宫,三刻钟之内回不来,其他人都被我调开了,小妹快点进去吧。” “大哥,这一去怕是再无相见之日,我……” “不见便不见,你这小妞太闹腾了,哎,可惜这娃娃亲,快走,被让我看到你这丑样。” “大哥,保重。” 唐宛心抱着富元才走入宫殿里,呼延奇正抱着拳就要走。 “好好对她,我就这一个妹子。” 呼延奇正点点头,身子入了宫殿内,殿门关闭。 门外,纪无双突然脸色痛苦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四个人影出现在纪无双的面前。 “没想到神捕门还有如此厉害的药物,控制与被控制,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捕快若是若是少了手段,可审问不了犯人。哈哈,堂堂鲁国太子居然给自己老爸下春药,你可够狠。” “哼!” “他怎么办?” “留着吧,还有用,我们神捕门讲究有因有果,得失平衡,控制他做了违心的事,我会让人收他女儿为徒,算是给他点补偿吧。” “虚伪。” “别废话,走吧。” 三人也入了门。 银色的门前,唐宛心和呼延奇正站在门口,一位和富元才见过一模一样的老人挂着锁链站在门口。 “你来了?” “来了。” “进去就要背负使命,你还愿意。” “我……” 唐宛心看了眼富元才和呼延奇正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孩子交给了呼延奇正,此时富元才突然感觉到自己背上阴寒的气息此刻大部分转移到了呼延奇正的身上,而自己身上却留存了一点而后再度消失。 唐宛心深吸口气道:“开启吧,追寻者。” “如你所愿。” 不同富元才的开门方式,老人的爪子一引,唐宛心的胸口飞出一滴晶莹剔透的鲜血,献血变成了钥匙打开了老人变成的大门。 门开启的瞬间,呼延奇正突然一掌打在了唐宛心的背部,唐宛心不敢相信的撞入了门内,随后三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身影一抬脚便入了门。 呼延奇正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昏迷过去。 富元才透过门的缝隙,看到里面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三人似乎对唐宛心说了什么,唐宛心顿时散发着一股绝望愤怒的气息,胸口处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金色光芒,光芒将几人团团笼罩在了一起,而后一道强大无匹的力道透过大门,向自己袭来。 富元才感觉眼前一黑,再度可以看到画面时,已不知过了多久,银色大门开了一道缝隙,太子裴庆拿着金色书卷模样的东西被撞飞了出来砸在了地上,清冷的唐宛心站在门内,就像一尊冰雪之神,没有丝毫的感情,唯独在看到富元才和晕倒的呼延奇正时,空洞的眼神才有了一丝波动。 唐宛心想要伸手触摸富元才,但是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细小的冰块开始冻结唐宛心。 “才儿,才儿,记住好好的跟着你爹活下去,记住不要来找娘,记住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一道金光从唐宛心的手中射出,点在了太子裴庆的手中,裴庆手中金色书简化作一道光入了富元才的体内。 “不,这是我的心录,谁也不能拿走,还给我。” 裴庆状若疯狂的扑向富元才,却被及时苏醒的呼延奇正打飞出去,本就重伤的裴庆无力的躺在角落。 “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像我们一样,要让他富贵平安。” 唐宛心的声音出现在呼延奇正的耳边,呼延奇正顿时转头看去,只见冰块已经将唐宛心完全冻结,而后银色的大门顿时关闭,老人从门中跳出挂着锁链坐在门口。 “宛心,宛心,把门打开,把门打开。” 呼延奇正愤怒的抓住老人的手,逼迫着老人打开门。 “需要钥匙。” “钥匙在哪?” “在这孩子的身体里,需要他的血才能打开钥匙,不过这孩子还太小,现在取血就会要了孩子的命。” “再不打开,我就杀了你。” “你杀不死我,这里没人可以杀死我。” 老人低着头沉闷的说着,而后爪子向自己的身体里一捅,却如同幻影一般穿了过去。 “宛心……” 呼延奇正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 “还有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内你带着他来这里,成为传承者,二十五后,我将去别的地方。” “她死了吗?” “不知道,我只负责看门。”、 “好,二十五年内,我一定会回来。” 呼延奇正站了起来,富元才在这一刻,突然发现此时的呼延奇正的身上已经出现了现在鲁王的影子。 富元才眼中的鲁王是个冷酷无情,自私自利,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从他害死闻人永元、出卖鲁国疆土,设计灭杀晋南王府一家,而后用自己替代真的晋南王世子,并冷酷的送世子去见祖先,不管是手法还是手段,都冷血残酷到了极致,更为令人咋舌的是他的布局,从自己随着宏艺逃出晋南王府开始,不管是血纷飞还是太子、二公子,不管是风行卫还是杀神军,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控制在裴庆的手中,这等手段,这等算计,才是真正能左右皇朝与圣地局势的人。 但是此刻的呼延奇正,身上已经开始有了一丝鲁王的影子,但是与现在鲁王不同的地方便在与,他的身上还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那是失去妻子的仇恨,那是被四大圣地算计的仇恨,那更是一种对于自己无力抗争的仇恨,仇恨到了极致本就是对世间万物的一种冷酷,富元才一直觉得鲁王不是人,现在却已经有些理解鲁王,换做是他,也当不成人。 呼延奇正抓着太子裴庆,向着富元才走去。 富元才眼前再度一黑,再出现时已经出现在了地牢中,裴庆被困在刑具上,低着脑袋,献血一点点从身上流下,汇成一洼小水潭……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十一章 唐宛心(三) 时间从无到有,心却从有到无。 呼延奇正抱着富元才站在裴庆的面前。 “你们用什么控制了我。” “心毒,从惊惶国中提取了一点,而后融合了其他药物炼制出的毒药,虽然没有惊惶国心毒力量的万分之一,却可以暂时控制人的心智,这玩意是神捕门的产物,用来逼供的。”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知道,你想知道,哈哈,那孤就告诉你,统统告诉你。” 裴庆抬起了头,脸上已经出现了疯狂的神色,落入呼延奇正的那一刻,裴庆便已经疯了,疯子毫无顾忌,也毫无畏惧,唯一的目的便是让痛苦的人更加痛苦。 “哈哈,心录从来不曾现世,因为它是最接近宏悦真像的神物,血隐宗的秘录上曾有一条记载,心录的传承者不像其他秘录传承者一般,抽取血脉提出秘录传承便可以打开禁地在禁地传承中读取秘录上所记载的东西,而心录不同,心录传承者除了血脉之外,必须经历过绝望,才能将心录提取出来,因此我们在禁地中告诉她,这你们认识开始,这就是一个局,她大哥纪无双是我们的人,你也是,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禁地所在。” “你……” “哈哈,没想到,这个傻女人居然信了。可是我们也低估了传承者在禁地中所发挥的力量,那已经完全接近了大宗师,最后我们三人虽然取得了秘录,却也死了两个,啊,若不是这个小畜生,我就成功了,成功了,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 “鲁国太子,四大圣门,好,很好!。” “不,不好,其实你应该感谢你那可怜的师父,若不是你师父的死,你怎么可能和你的孽种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你说什么!” 呼延奇正一把扯住裴庆的衣服,双目充血的怒喝着,这一刻便是长江大河也浇灭不了心中那道愤怒的火焰。 “哈哈,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爱你的人除了唐宛心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呼延会烈这个糟老头子,他明白自己阻挡不了四大圣地的决心,为了保护你,他答应用自己的命布局演戏,一个六十岁的老头施展禁术将我们三人困在铁牢中,像个乞丐跪在我们面前,摇尾乞怜的哀求,而后一点一点将双手双腿撕扯成一块一块散落在四周,混合着我们故意撕下的衣物,将我们三人藏在了身子底下的洞中,若不是你心神激荡和老家伙的故意掩盖,我们三人若想蒙混过关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师父……” 呼延奇正的悲鸣并未阻止裴庆的畅快,所以裴庆继续说着话,并愉悦的刺激着呼延奇正,似乎想一点一点看着呼延奇正逐渐向黑色的深渊沉沦。 “老家伙在拍小杂种的那一刻,便注入了心毒,而心毒在你接过小杂种的时候便注入了你的身体里,心毒,心毒,自然心神越失守,毒性便越大,老家伙死的越惨你的心神发作的便越快,可惜这个毒药不是我血隐宗的东西,不然现在在这里的就是你,该死的神捕门这个混蛋,非要保住承诺,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师父也不会和你们演这出戏,因为他知道启圣门的天下行走不可信,血隐宗都是一群卑鄙无耻之徒,唯有神捕门才是遵守承诺的人,因为神捕门第一条铁规便是言出必诺。” “傻子,一群傻子,哈哈,一群傻子……” 此时外面牢门打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拿着刀子出现在了呼延奇正的面前。 呼延奇正恭敬的对着面具人说道;“二哥,劳烦您了。” 面具人看着呼延奇正道:“你想怎么样。” “我要他的脸。” “然后呢。” “然后我要整个鲁国匍匐在我的脚下。” “记住,我鬼手神医是为了小妹,不是你,这一生,我只帮你这一次,如果二十五年内我看不到小妹,我会找你,让你生不如死。” “没有如果,动手吧。” “好。” 面具男拿着刀一步步的向裴庆走去…… 富元才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名叫鬼手神医的面具人拿着刀子走到裴庆的面前,一点一点将他身上所有的肌肤毛发一点一点剥离,而后放在地上组成人形。 呼延奇正在裴庆的哀嚎中躺在了特质的铁床上,双手双脚被粗大的铁索捆住,脑袋边的托盘中赫然放着细密的小刀。 鬼手神医拿着刀来到呼延奇正面前说道:“若是痛了便要叫,若是死了,便没了未来。” “我挺得住。” 鬼手神医的模样就是个冰冷的面具人,唯独在施展医生的时候,却似活了过来,正要动刀子时,突然瞄了一眼富元才。 “要不把孩子抱走。” “我在,安全。” “好,你的骨头比裴庆的粗了半寸,需要用刮骨法将全身的骨头刮去一层,皮肤毛孔太粗,裴庆原本生在皇宫,后来去了血隐宗,虽然也练武,但是练的是富贵的功夫,若是长年累月相处之人,怕是一眼就能分辨你们之间肤色的不同,所以我将裴庆的皮肤剥下,用独门的秘药混合在你的皮肤中,虽然不能让你的皮肤看来和裴庆一模一样,但是色度也比现在好了很多,最艰难的问题其实在于头发。” “头发?” “对,就是头发,骨骼皮肤可以用衣物遮掩,唯独头发不行,鲁国近海,海边潮湿多雾,头发里便隐藏一股水汽,所以鲁国多秀发就是这个道理,而你,呼延奇正出生在北疆的偏远地带,那里气候干燥土地贫瘠,所以头发色泽比较枯黄,若想变成裴庆的头发,便要将头发一根一根,从根部开始拔去,而后重新植入,几十万根头发一根根拔去,这种痛苦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再加上头发存活到枯死只有区区半个时辰,所以拔去植入的工作必须在这半个时辰里完成。” 呼延奇正闭上眼,嘴中喃喃自语道:“裴庆、裴庆、裴庆……” “哎,那我就开始了。” 一种类似头盔的特制玩意裹在呼延奇正的脑门上,而后鬼手神医打开头顶机关,把头顶上的一个把手往上一把,一声痛苦的闷哼,无数的血液顺着脑门流了下来,将这个铁板床侵染的鲜红一片。 头盔从脑门上卸下,呼延奇正的脸扭曲成了一块,血淋淋的头皮被掀开,血肉模糊的粘在脑门上。 酒精混合着药水轻轻擦去呼延奇正的脑袋上的血,在药水的作用,头皮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发洞,鬼手神医抓起裴庆的头发开始一根一根的插在上面然后固定住。 插完头发便是开皮削骨,洁白的骨头在刻刀下生生被消去一层,而后将咋成肉泥的裴庆皮肤混合在绽开的皮肤血肉中,再用羊肠线缝制好,最后将呼延奇正的身子浸入药水中。 再看此时的呼延奇正痛的早就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的坐在药水里嘴中念叨着裴庆的名字,而此时的裴庆也已经进气少,出气多,流着唾沫的嘴角却依旧发出低微疯狂的笑声。 鬼手神医用木桶洗干净手,看了眼药筒中的呼延奇正,叹了口气说道:“希望你能挺过去。” 而后向富元才走来,一股血腥味扑鼻,富元才有些难受的动了动身子。 鬼手神医有些局促的将富元才抱起小心翼翼的哄着。 “小家伙乖,听二伯伯的话,当年呀,可是二伯伯带着你妈妈,偷鸡摸狗,吃喝玩乐,等你长大了,二伯伯也带你去逛青楼,去看跳舞的小妞和好喷香的鸡腿……” 富元才翻了个白眼,你有些明白唐宛心不着调的性格从哪里来,有这样的兄长,怕是没几有好素质的。 “恩!不对。” 鬼手神医脸色顿时大变,一把抓向富元才的手腕细细的诊断起来,片刻后,面具中的双眼徒然圆睁,而后颓然的坐在地上惨笑道:“心毒,居然是心毒,时也命也,哈哈,哈哈。” 面具突然打开,露出一张完全不似人的脸……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十二章 唐宛心(四) 富元才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座奇异的冰山,冰山里有个女人,红色旗袍,双眼下挂着两行冰泪,一脸的安详平静。 冰山下封印着两个男人,一个是神捕门的捕快,一个则是启圣门的天下行走,两者都被旗袍女人踩在脚下,两者的脸上都有着痛苦的神色,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神捕门的人平躺着一手抓着女人的脚,一手拿刀意欲反抗,而启圣门的天下行走却是一副双手抓地背对女子,一脸绝望毫无反抗的想要逃离的神态。 鲁王裴庆,不,应该称呼为呼延奇正。 呼延奇正站在冰山前,一拳又一拳砸在冰山上,冰山坚硬如铁,宗师级的力道砸在上面丝毫没有变化,冰山纹丝不动,再看呼延奇正的拳头,早已皮开肉绽,鲜血将冰块表面染红,偌大的冰山一角被染成了血红的琥珀色晶体。 但是此时呼延奇正似乎是一具毫无情感的傀儡机关,闷头一拳接着一拳砸在了冰块上,毫无疲惫,毫无厌倦,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冷酷无情的鲁国君王,也不是利益至上的无声门谋主,而是一个眼底满满都是妻子身影的丈夫。 “够了,你就算再残害自己也救不出娘的。” 富元才上前一把保住呼延奇正。 “滚开,老子等了二十一年,整整二十一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你想过吗?你想过吗?” 呼延奇正一把甩开保住自己的富元才,双眼通红如血,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喘着粗气,声音嘶哑。 “好好看看,她是谁?她是唐宛心,不是狗屁唐国三公主,更不是什么江湖七怪,她只是个女人,她只是属于我的女人,二十一年前我就发过誓,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会夺回来,我丢失的妻子,我一定会找回来,二十一年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呼延奇正转身一把保住冰山,泪水从脸庞上流下。 “唐宛心,唐宛心,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我是那个初入江湖就被你欺负的小白痴,我是那个一直被你喊成孙子的孬种,唐宛心,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称呼自己是老娘吗?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听到了吗?你给老子答应一声,你只要答应一声,你想老子干什么都可以。” 火山爆发过后带来的往往就是灾难和平静,有时候人的情绪其实也一样,从爆发到悲哀,往往只需要几秒而已。 当怒吼变成了悲鸣,当期待化作了绝望,当一个人的眼中,心里,脑子里都是另一个人的时候,那种炽热的、强烈、宛如火焰的般的情感在刹那间化作了寒冬时的绝望和哭泣。 呼延奇正趴在冰山上,老泪纵横,苦苦哀求着冰山中的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生命,更是他的全世界。 “唐宛心,你可知道,这二十一年我究竟是怎么过的,我有儿子,却不能跟儿子在一起,因为他中了心毒,他只能跟着别人活在贫民窟,用痛苦、哀嚎、绝望将心毒从身体里酝酿成毒药而后排出来,这一养便是整整二十年,我站在帝都看着他,我站在边疆看着他,我站在定阳城内看着他,我站在贫民窟的窗户外看着他,看着他叫别人爹,看着他亲手为别人熬药,看着他在冷漠绝情的眼神中活着,我好想接近他,触摸他,抱着他的脑袋说:才儿,别怕,爹在这里,一切有爹在,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让他变成疯子,我不能害他一辈子……” “爹……” 富元才看着面前这个完全失去尊严的男人,轻声的低吟。 “想你的第一年,我变成了太子裴庆,我站在东宫里,看着紫薇宫,我在想我若是成了鲁王,你会不会成为我的皇后,所以每天我除了应付着整个王宫之后,便是默默的想你的一点一滴,有时候我还幻想哪怕有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人陪在我的身边也好,所以我毁了鲁王和晋南王府,我要变成鲁王,我要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我不能再让我的妻儿再度遭受这种痛苦,哪怕是一丝也不行,我算计鲁王,算计闻人永元,算计晋南王,甚至算计血隐宗,将所有人都埋入了大火中,我要让所有害我们妻离子散的人都付出代价,唐宛心,你好好看看吧,血隐宗是第一个。” 呼延奇正从怀中掏出刻着隐字的血色令牌放在冰山下,眼中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富元才张了张嘴,嘴唇干裂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呼延奇正接着说道:“唐宛心,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唐国将派出三公主远嫁沧海国太子的时候,这一刻我有多么欣喜,我以为你终于逃了出来,失忆也好,使命也好,这一刻我开心极了,我以为我可以再次见到你,我像个疯子一样绕着整个皇城跑了三圈,而后瞒着鲁王兴冲冲的冲向了地道,但是换来的却是无情的绝望,没有人可以欺骗我,就算是神也不行,我一定要让那些欺骗我的人付出代价,所以我控制无声门成为谋主的第一件事,便是潜入嘉国用呼延奇正的名字挑拨嘉国和鲁国战乱,而后亲手杀死沧海国太子,并将那个冒充你的女人送到鲁王二儿子的床上,迫使鲁王二子逃离鲁国,叛逃了嘉国,如此一来,我才能用血隐宗裴庆的身份害死万闻人永元、鲁王和晋南王,因为整个鲁王宫除了鲁王二子,其余的子嗣都被我一一铲除干净,没有子嗣的鲁王只能寻回太子。” 呼延奇正宛若疯狂,将自己所有的事情当成一种荣耀一点一点的在富元才和唐宛心的面前一一展露。 “鲁王不傻,他早就知道太子去了血隐宗,甚至闻人永元的那块血隐宗令牌也是鲁王给的,二十年前的鲁王不在乎,因为他有许多的孩子可以继承皇位,但是二十年后鲁王没得选,因为裴氏一脉只剩下唯一的子嗣,但是这个子嗣他绝对想不到,那居然就是我,一个顶替了裴庆脸面的呼延奇正,这才有了我算计闻人永元和火烧晋南王府的布局,因为只有在晋南王府,真太子才能换回假太子,假太子才能消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毕竟晋南王确实是条好狗。” “别说了,别说了,你疯了你疯了。” 富元才看着越来越疯癫的呼延奇正立刻上前想要打断他的话,因为他很清楚若是再让呼延奇正说下去,他一定会疯掉,那是一种大起大落后的宣泄,更是一种心智上的回光返照。 “滚开,别妨碍老子和妻子说话。” 已经疯掉到六亲不认的呼延奇正脚上并未留力,宗师级的力量一脚将富元才踹出老远,若不是突然出现在胸口的一道金光,富元才当场便要命丧九霄。 “才儿,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富元才捂着胸口,胸口的金光在这一脚下已经黯淡的近乎看不到,就在此四,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富元才的心底响起,富元才抬起头看去,恍惚中似乎看到一道无形的丝线连接着自己和冰山。 “娘……” “我成了鲁王,三公主也未死,多好的结局,多好的故事,可是这个女人不是,哪怕再像也不是,唐宛心,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想你想的快要疯掉,我知道自己若是在陷入这种状态,一定会成为一个疯子,于是我将鲁国所有和你想象的女人接入了宫里,诞下了子嗣,可惜那些女人终究不是你,不是你……” 富元才捂着胸口咬着牙痛苦的爬起,一点一点的向呼延奇正走去,每一步都痛彻心扉,但是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一定要阻止呼延奇正,因为他已经从呼延奇正的眼睛里看到死志,帝皇霸业、二十年纵横天下的风云人物,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心生死意,更因为那是他娘,唐宛心的请求。 果然,呼延奇正眼中精芒暴涨,浑身心脉游动,一股强大的力量酝酿在身体中。 “哈哈,唐宛心,你这个绝情的女人,你让我苦等了二十一年,却又让我一切成空,你不找我,我便来找你,哈哈……” 富元才猛地一扑压在了呼延奇正的身上…… “爹!”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十三章 唐宛心(完) “啊!” 呼延奇正一脚踏在富元才的背上,右掌高高举起,一掌便要将富元才力毙掌下。 “爹!娘还活着。” 富元才保住呼延奇正的双腿苦苦劝说,呼延奇正脸上痛苦之色越发的凝重。 “爹,娘真的还活着,我感受的到。” “不…死…死……” 呼延奇正头发乱舞,状若疯狂,就像一只被触怒的狮子,眼中只有残忍和仇恨。 “滚开…滚开……” 呼延奇正一脚接着一脚踩踏在富元才的背上,片刻时间,富元才的耳鼻,口腔开始不断的流血,但是富元才咬着牙依旧死死的抱着呼延奇正,而富元才胸口裹住全身的金光越来越黯淡,近乎消失。 “不滚,就给老子死。” 呼延奇正的身上气脉涌动,一道巨大的人形法相整个裹住呼延奇正,法相面目便是呼延奇正放大百倍的脸,身形却如神话故事中的巨人,高耸巍峨,挺立在天地之间,巨人双眼泛着血煞般的红光,一只巨脚高高抬起,一脚便向富元才的身体踩了下去,恰在此时富元才身上的那道金光化作星点消散在空中。 这一脚,充斥着宗师强大的力量,这一脚隐约中带着宗师窥视天地的道,道无涯,人却又有涯,但是呼延奇正的道是充满君王威仪的霸道,是充满血肉白骨的杀道,是算无遗策的智慧之道,三种道的力量环绕在巨人的大脚下,当真有山河破碎,万物寂灭的气势。 富元才,挡不住,绝对挡不住,哪怕金光完好无缺,也绝对挡不住这一脚,一脚下去,生死立分。 富元才的脸已经被气势压的变形,身子也紧紧的陷入了坚若铁石的泥土中,在这一脚临门的关键时刻,富元才拼了命的喊出了这句话。 “呼延奇正,唐宛心还活着,你听到了吗?你的妻子还活着。” 风停雨消,巨大的脚径直停在了富元才的面门前,而后化为无形,呼延奇正跪坐在地上,双目中充斥着一丝黯然的光芒看着富元才。 富元才将胸口解开,露出里面黯淡的心字。 “我听得到,我看的到,我感觉的到,从这儿开始。” 呼延奇正伸出手掌按在富元才胸口的心形痕迹上,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富元才和呼延奇正拉入了心的世界。 心的世界里,富元才和呼延奇正漂浮在金色海洋当中,海洋正中心有座冰山,唐宛心在冰山中,也从冰山内走了出来。 “宛心!” 呼延奇正伸手想要抚摸唐宛心的脸,但是手触摸的地方却令脸部光点消失。 “白痴,老娘说过别随意摸老娘,要是妆摸化了,老娘打死你。” 唐宛心怒气冲冲的对着呼延奇正吼道。 呼延奇正虽被怒斥,却一脸温柔的看着唐宛心,不言不语的像个呆子,原本气势汹汹的唐宛心在呼延奇正的眼神中,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道呜咽似的低泣。 “你…你别哭啊…我…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宛心…宛心……” 呼延奇正立刻手忙脚乱起来,看的富元才直翻白眼。 还老夫老妻呢,就一对傻子。 看着呼延奇正的傻样,唐宛心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而后温柔的转头看向一旁的富元才。 “我感受的到,你身体里有着心录的力量,这种母子连心的感觉,你是我的孩子呼延元才,孩子……。” 唐宛心想要伸手触摸富元才的脸,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富元才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唐宛心,却如两个人同时站在两个陌生的世界,既熟悉却又远在天边。 “这里是……” “心的世界,也是我的世界,唯有在禁地,在秘录的力量下,才能将你我三人连接在一起,孩子原谅娘没有来得及照顾你,也原谅你爹,我们都爱你,一直在你的身边,默默的看着你所有所有。” “我……” 富元才低着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喉咙仿佛卡了一块骨头,心绪万千,却怎么也不能将它转换成语言,哪怕是一句爹娘都不成。 富元才恨吗?恨啊! 就算是平民窟,就算是整个定阳城最贫贱的地方,也是存在温情的世界,哪怕外面有什么滔天风雨,回到了家,你也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 富元才跟宏艺生活在一起,宏艺的世界就是他的世界,宏艺喜欢吃橘子,他也喜欢,宏艺喜欢看夜空的星星,他也喜欢,他一直认为宏艺就是这个世界自己最亲近的人,直到八岁那年,宏艺将一块顶着房梁的石碑放在地下室内,逼迫着富元才跪在石碑前磕头,宏艺告诉了富元才所谓的真像,也是在那年,富元才开始学习闻人永元的镇狱功和宏艺的鲁班遗册。 宏艺死了,有人引领着他踏上了寻找闻人永元这位名义上父亲死亡真像的旅途,入了晋南王府,学了许多,也看了许多,直到踏入紫薇宫,鲁王告诉他,自己才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一刻他坦荡的心总算是尘埃落地了,不管结局如何,富元才决定认命。 但是意外能被称之为意外,往往就在与它的不确定,每当富元才去肯定一件事的时候,总有突发的情况让他推翻了所有的解答,这次也一样。 若不是心柳步的传承世界,富元才不会明白他真正的父亲居然是呼延奇正,这个无声门的当代谋主,更想不到鲁王裴庆居然就是呼延奇正,而整个鲁国早就没有裴庆的血脉,有的,只是替代母亲的女人,所生下的同父异母的孩子们,太子是,二皇子是,四皇子也是,还有那些富元才叫不出名字的皇子皇孙,这一刻,富元才突然为那些活在锦衣玉食中的人,感到悲哀,因为他们活着连自己的爹是谁都搞不清楚。 “你的时间不多了。” 一道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富元才抬起头,整个空间上徒然出现一张巨大的老人脸。 “你未生也未死,亿万年来,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处于这种形态的人,秘录抽出,人当死亡,这本书铁则,但是心的力量却又神秘伟大,在禁地中,血脉中的共鸣居然维持住了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模样,但是心源自与人,你虽然还活着,却不能思考不能呼吸更不能说话,你已经不算是个人,而是一个像人的植物,但是这两个小家伙的进入却又莫名的引动本该陷入沉寂的情绪,情绪作为燃料又再度点燃了心,心将你们连接在了一起,让你们可以再度相见,神奇,当真神奇,可惜,可惜……。” 呼延奇正突然紧张起来,急忙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这只是无根的浮萍,既然无根必定就没有来源,一把火焰烧的再好,若是没了木柴,若是没了空气,也燃烧不了多久,除非……” 呼延奇正深深的看向老人,富元才借着老人的话头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其余十一道秘录,结合心录的力量唤醒宏悦,因为这个世界唯有宏悦才有天地反复,活死人肉白骨的力量。” “宏悦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可问,不可答,自己看,自己找,宏悦就是宏悦,非人非鬼非神非仙,他是一个名字,也是一个世界……” 声音缥缈而去,老人脸也消散开来。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时间到!” 整个新的世界突然崩裂开来,唐宛心带着笑伸出手想要抓住两人,却被一股力量吸引着,迅速消散在无形的黑暗中。 “不!” “不!” 呼延奇正怒喝的冲向黑暗,而后整个世界破碎……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十四章 秘录 心神一阵恍惚,富元才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铁门之外,呼延奇正站在铁门边,死死的盯着重新出现在门口的老头。 呼延奇正怒喝道:“你到底有何居心,从二十一年前开始,你就一直在引导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头依旧长发遮脸,不抬头不看人,不急不缓,不紧不慢的说道:“她还剩下三年三百天,禁地转移的时候便是她的死期,因为禁地的力量将重新选择宿主,这二十五年内的宿主是唐宛心,二十五年之后是这个小家伙。” 老头干巴巴的手指向富元才。 “我?” 富元才神情凝重的指着自己。 “是,现在的你,只是半把秘录的钥匙,你能打开禁地,是因为小丫头将心的力量留在记忆的传承中,当你回忆出小时候的记忆,你这把钥匙才是完整的。小丫头只要还活着一天,心录的痕迹便会在她身上存留一天,当禁地转移时,将重新吸取传承者的力量,若是传承者自身完好,那点力量只会让传承者大病一个月,但是现在的小丫头是个无根的浮萍,无根无源,没有根源就没有补充,没有补充就是死,她的时间不多了。” 富元才道:“那就让我代替娘。” “你还不是传承者,若不是小丫头的保护,毒之秘录的残余力量早就要了你的命,不急,不急,三年三百天后你才是真的你,现在你还不够格。” 呼延奇正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说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多。” “我是守护者、监察者、推动者、看管者、追寻者,现在是看门人。” “你……” “从哪来,回哪去,这里不再属于你们。” 老人抬起头,双眼中带着奇异的光芒,光芒就如同两个小太阳,刺的两人睁不开眼,当富元才能睁开眼时,已经出现在了紫薇宫里,呼延奇正坐在紫薇宫的皇座上沉思。 “我应该叫你什么?鲁王?裴庆?呼延奇正?还是……” “她没回来前,叫我鲁王吧,她回来后,你叫呼延元才。” “富贵平安,是你还是她?” “她。” 富元才闭上眼深吸口气,再度睁开眼时,眼中闪着自信的精芒。 “我是富元才,以前是,现在是,她没回来前,我就叫富元才。” “好。” “宏悦到底是什么?” 鲁王拍了怕手,一群内侍从偏殿走出,端来酒水吃食以及桌椅板凳,一方置于鲁王面前,另一方则放在富元才面前,而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富元才坐在凳子上,鲁王端起酒杯遥对富元才,两人一口喝干。 鲁王说道:“从远古至今,不知多少年月,相传有十二本秘录问世,每一本秘录都开创了一个朝代和圣地,而每一本秘录都能造就一位大宗师,这是定数。” “所以天定十二位宗师。” “不,十三位宗师,启圣门可以造就两位。” “为何?” “因为启圣门的阴阳秘录可以成就两位最弱的宗师,但是宗师就是宗师,哪怕最弱的两位,层次到了,数量就成了最致命的问题,所以当世启圣门最强。” “那为何只有八位,不对是七位。” 鲁王给自己倒了杯酒继续说道:“秘录是种神奇的东西,它无法保存也无法存在,秘录只存在与传承者当中,所以历朝历代每隔四百五十年必有一传承者现世,而凡人区区百年,唯有大宗师方能获寿数五百,因此秘录其实就是为了传承大宗师之道而存在,四圣八朝十三宗师,这是天定的,凡人打破不了天,就只能遵循天意,十二秘录中最为神奇的便是唐国的心之秘录,这本秘录传承以来便从未被开启过,自然也没有大宗师的存在,而唐国便是四圣八朝最弱的国家,穷则变,变则通,弱久了便要改变,这是做人的原则也是国家存在的世道,因此这个国家为了维持国度的存在不得不用联姻的方式永存香火,我原本以为唐国皇室开不启秘录是因为无能,却不想是无奈。” 富元才想了想禁地老头说的话,点点头,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唐国确实很无奈,遇到个会跑的禁地,换谁都没办法。 鲁王继续说道:“毒之秘录存在与惊惶国,可惜三百年前毒之秘录传承者,那位举世大宗师专研毒之一道成了疯子,用毒之秘录研制出的心毒,毁了惊惶国和自己,其他国度的人为了给惊惶国残余国民一个体面,便谎称惊惶国的二皇子乃奴婢所生,为了复仇用心毒毁了国家。” “这真是个笑话。” “不,这绝对不是笑话,每位大宗师都想打破天人之隔,寿命屏障,这是人间巅峰的追求,不止是惊惶大宗师如此,鲁国大宗师、沧海国的大宗师、嘉国大宗师乃至其余的大宗师都是如此。” “所以十三大宗师缺的便是唐国、惊惶国、鲁国和沧海国、嘉国这五位,若加上血隐宗的那位,便是六位。” “不错,确实是六位。” 鲁王喝口酒,只有他才知道大宗师是如何的难对付,若不是心之秘录太神秘,再加上自己的蛊惑,坐镇宗门的大宗师绝不会出手乃至身死,这本就不是凡人可以对抗的存在。 鲁王继续说道:“从皇室记载,四百九十六年前,嘉国与沧海国两位大宗师曾在鲁国大宗师的邀请下,入启圣大陆十大禁地中的太平玄涧去寻找上古之物,妄图打破天人寿隔,却不想一个月后,鲁国大宗师和沧海国大宗师供奉在宗祠的命牌破碎,传承之光从太平玄涧遁出飞入各自的国度,唯有嘉国大宗师的命牌毫发无损,但是人却毫无音讯,再也没有出来。” “这难道就是嘉国和鲁国世代为敌的原因?” “不错,嘉国大宗师若是身死也算是件好事,可是嘉国大宗师若是不死,那么传承之光流落何处却无人可知,嘉国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国度都是件不可知的事情,没有秘录的国度是没有未来的国度,二十年前,我能轻易动摇嘉国攻打鲁国,便是因为鲁国还有秘录传承,而五百年的时间将临,嘉国也将奋力一搏,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四大圣地和其余几大皇朝阻止。” “那为何其他皇朝没有动嘉国?” “因为大宗师未死,便无人敢动,哪怕是失踪,没有人希望看到最后一刻大宗师出现,更不知道嘉国的秘录最后会不会回到嘉国造出新的大宗师,圣地不知道,皇朝更不知道。” “大宗师多强?” “一拳破帝都。” 从鲁王的话中,富元才明白,大宗师真的不是人,看那心之世界当中鲁王那宗师法相,再想想大宗师一拳破帝都的幻想,恐怖如斯。 鲁王看着底下陷入沉思的富元才微微一笑,随后又有些担忧的继续说道:“十二秘录,分别是唐国的心之秘录,惊惶国的毒之秘录,鲁国的力之秘录,沧海国的水之秘录,秦国的风之秘录,嘉国的火之秘录,蛊国的虫之秘录,荒蛮国的土之秘录,血影宗的影之秘录,启圣门的阴阳秘录,神捕门的契之秘录以及无声门的天之秘录。” “心之秘录、毒之秘录、力之秘录、风之秘录、火之秘录、水之秘录、虫之秘录、土之秘录、影之秘录、阴阳秘录、天之秘录,契之秘录。” 富元才轻声念叨着,这十三道秘录除了心之秘录,其它都是自己必须寻找的,因为这关系到自己母亲唐宛心的生死存亡,富元才要将这些牢牢的记在心中。 “现在来说说宏悦。” “宏悦。” “是的,宏悦。” 鲁王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向着富元才走去……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十五章 宏悦传说 “宏悦,其实是个传说,比十二秘录还要遥远的传说。” 鲁王的手指在青铜的酒杯上绕来绕去,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位称霸鲁国的君王谈及宏悦这个名字,显得有些古怪,在富元才看来,这是一种很难解释却又想极力说明白的情况。 鲁王顿了顿,接着说道:“在无声门和血隐宗对于秘录记载的文献上,曾提到一个十分关键的字。” “什么字?” “神。” “神?” “不错,确实是神,但是很独特的神字。” 鲁王走到富元才的面前,用手指沾了点杯中的酒而后在桌上写下神这个字。 “我们常人写这个字,是这么写的,但是文献上的神却是一种符号,这是种第一眼看到便知道这是个神字,怎么写,为什么是种符号,完全不知道,那是种诡异的字符,写不出来,想不起来,只知道有个符号代表着神这个字,而符号的拆解便是宏悦这两个字,所以我们叫它宏悦。” “我记得杀神军的宏悦曾经告诉我,这个名字从他生下来便背负着,哪怕晋南王姓裴,但是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叫宏悦。” “不错,这样的人,在整个大鲁有四十九个,而且不止是大鲁,就连圣地和其他皇朝都有,每一个都存在四十九个。” “灭国的惊惶和血隐宗呢。” “也有,灭国和灭宗只能代表地域朝代改变,而不能代表没有人。” “这到底为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鲁王正色的对着富元才说道:“确实不知道,最早记载的事件是在六千年前,秦国第一位帝皇开启秘录创建整个大秦国度开始,大秦的境内便多了许多叫做宏悦的人,生在秦朝,死在秦朝,毫无特殊,却又与秘录上的符号有着关联,而后每个开启秘录的朝代都会出现四十九个叫做宏悦的人,更为奇怪的事,每当一个宏悦死去,必定会有一个新的宏悦诞生。” “大宗师就不管?” “大宗师出过手,甚至十二大宗师在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将本国所有叫宏悦的人全部抓在一起,解剖、研究、探索最后焚烧,但是第二天的新生儿中依旧会出现同样数量叫做宏悦的婴儿,皇亲国戚、贩夫走卒、宗门子弟、世家贵族,所有叫宏悦的人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八朝四圣。” 富元才想了想再度问道:“惊惶国有吗?” “有。” “不是被灭国了吗?” “惊惶国有守墓一族,活在惊惶国和启圣门交界的边境,他们是惊惶国残余国民组成的部族,都姓惊惶,既守护惊惶国,又镇压聚集跑出国界的疯鬼。” “启圣门为何会允许这等存在。” “因为惊惶国的毒之圣地并没有消失,惊惶国的四十九位宏悦也没有消失,毒之秘录必定存在,五百年之期限一过,惊惶国就会重新拥有大宗师级的人物,没人敢与未来的大宗师对立,也没人敢小看沦为鬼蜮的惊惶国。” “我娘为什么会被追杀?” “因为启圣门。” “启圣门?” “是的,启圣门约其它三圣门时,曾提到过心之秘录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秘录,虽然从唐国血脉中诞生,却可以被掠夺和转移,当然转移后,依旧会回到唐国血脉,当年也有人干过这事,这人便是启圣门的几百代前的天下行走,但是心之禁地本就缥缈难寻,启圣门那代的天下行走纵使有心也死活寻不到禁地所在,没有禁地他便只能是个宗师,宗师只能活一百五十年,寿数到了,黄土一杯。” “这么大的事,为何没人知道,难道唐国也不知道?” “因为心之秘录从来未被开启,未开启的东西便是没有用,没有用的东西便无人关注,那代天下行走做的事除了启圣门上有记载,唐国和其他国度并没有,一个是为了自保,另一个便是鸡肋。” 富元才怒道:“娘是怎么被发现为血脉传承者,唐国为什么没有庇护她。” 呼延奇正苦笑道:“当年我奉命接近宛心,当时的宛心也是个刚踏入江湖新人……。” 富元才猛地站起怒道:“你奉命,你说你奉命。” “是,当时我接近你娘是有目的,无声门传承的是天之秘录,天之秘录的大宗师算计世界万物,天文地理,星象占卜,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无声门讲究从天道窥人道,从人道看局势,这才是无声门算无遗策的立根之本,五百年时间将近,无声门新一代的传承又将开始,命不久已的大宗师曾在天机演算中算到了这次的传承中当有着心之秘录开启的迹象,恰好此时宛心回了皇宫,命牌震动。” “命牌震动?” “每个宗祠都是皇朝或者圣地的开创者所建立,几千年下来,传承者只在圣地和皇朝的血脉中诞生,就像鲁国的地藏殿,宗祠命牌连接着传承者的命数,每当传承者出现或者死亡,命牌便会有变动,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你娘入皇宫,命牌便开始震动,于是作为长老弟子的我便被派入了心之秘录传承者宛心的身边。” “所以娘就这么被你们害的生死不知。” 鲁王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人总是会变得,以前我不知道,接触了唐宛心的时候我懂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我从来没想过,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但是唐宛心做到了,她让我从一个勾心斗角的谋士变成了一个始终愿意陪在她身边的小男人,也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这是我一直以来都不敢想象的事情,都说入了江湖深似海,我们却可以相互扶持,荣辱与共,彼此之间相爱相亲,并和另外五位好朋友义结金兰,合称江湖七怪,这三年,便是我最快乐的时候,直到我师父找到我,告诉我若是再查不到地点消息,其他三圣地便会动手,当夜我带着刚怀孕的宛心逃走了,隐居山林将近一年。” “那为什么会被找到?” 鲁王叹了口气道:“因为我的心软了,其他三大圣地的人用师父威胁我并散播在江湖各处,我是师父养大的,不得不出现,谁也想不到这就是个局,因为我的自私,最后还是害了宛心。” 富元才低落的喝着闷酒,鲁王也一样,苦闷的时候,男人之间最爱做的事便是喝酒,君王如此,士族如此,贩夫走卒也如此,酒能被流传千古,唯一的作用便是能解千愁,富元才想把自己喝醉,但是鲁王却并不想他如此。 “话说尽,酒喝干,你也该离开了。” “去哪?” “大将军府,去见纪巡,去找你的未婚妻。” “纪月玲真的没死。” “有些事只有自己亲自确定才够真实,去了就知道。” “好。” 富元才站了起来,正要离开,却又停住了步子。 “下一步该怎么走。” 呼延奇正转过身一步一步向着皇座走去。 “这三天你会很忙,三天后来紫薇宫见我,记住,走出这个门,我是鲁王裴庆,你是晋南王,一个鲁王的私生子,再无其它关系。” 富元才点点头,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帮不了你许多,才儿。” 富元才一顿足,哈哈大笑的走出了紫薇宫。 鲁王坐回了皇座上幽幽叹了口气,此时皇座后面走出一个人,银色铠甲银色冠冕,若是富元才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个人,此人正是内心世界中的纪无双,唯一的不同便在于,当年的他,年轻并没有蓄发和留胡子,如今的他已经年近五十,长须及腰。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是因为他的出生,而导致命牌震动,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若不是唐宛心将传承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里,他也将背负宏悦的名字,你为什么……” “够了,我只想他好好活着,可是不能,他必须进入这个旋涡,因为宛心的守护,从出生开始他便是下一任心之秘录的继承者,我想让他变得强大,变得再也没有人可以压在他的头上。” 鲁王看着纪无双,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都太弱小,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更狠。” 纪无双幽幽的叹息:“是啊,我们实在太弱小了。”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十六章 金华表 皇宫的夜并不比外面的夜黑暗多少,月亮也并不比外面的月亮圆润许多。 富元才从门禁处接过自己零碎的东西以及小毛球平安,坐着皇宫的马车向宫门驶去. 许是许久未见富元才,平安变得十分活跃,小嘴一边发出噜噜的声音,一边使劲的往富元才的脸上磨蹭,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经过心之秘录禁地的历练,富元才掌握了一些对于心之力量的用法,多少能感受到一些善恶,若是亲密之人,在修为和心灵不高过自己的情况下,富元才可以看到他内心的痕迹,就像平安,内心荡漾着代表天真纯粹的蓝色,富元才这才明白唯有这种无暇的内心方能在晋南王府的无手中救下自己,因为天真的内心,放大十倍也是天真。 金华表作为皇宫惩罚弟子的重要景点,就树立在午门入皇宫的大门连接第一个宫殿的路上,五颗柱子矗立在大道左边的空地上,长年都有侍卫看护维修,毕竟按照鲁国的规矩,但凡犯点事都得往金华表上走一遭,课业不及格也得往金华表上走一遭,而这一上,最低也是五十鞭起,甚至鲁国历史中,还有被活活打死的皇族子弟。 路过金华表的时候,富元才特意伸出头看了眼,却发现那里燃起了一堆篝火,在篝火的照耀下,巨大的金华表上一左一右正挂着两个人—太子和齐王。 篝火下跪坐着一群华服锦衣的少年人,里面不乏幼…童,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本裴氏家训,朗声念诵,声音远远传来,传入了富元才的耳朵。 “鲁王规,上承天孝,下厚土德,有礼有法,有规有矩,一不私语妄言,不以风闻过耳,不以虚假欺人,不以欺骗为荣,为人常谦虚,为官需怀古……” “停。” “吁!” 马夫将马车停住,富元才想了想便下车向着篝火处走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里面的人远远比刚才看到的要多,篝火中心便是五个中华表牌坊,中间的两个,太子和齐王挂在上面,太子一脸阴沉,齐王嘻嘻哈哈的看着下面,一脸的没心没肺,有时候还热情的和熟人打着招呼。 柱子旁站着几个富元才眼熟的人,齐王这边站着左武卫左协将军牟新元和风行卫佐领狂风,太子这边站着曾经被齐王打过脸的年轻人和另外一位没报过名字人,富元才仔细寻找,果然如鲁王所说,纪巡不在这里。 四个人分别拿着伤药、毛巾等五品,静静的待在主子身边,外围便是各种年龄的皇子皇孙,每个皇子皇孙身后都站着御林军的士兵,士兵之外便是各宫宫女太监,一个小小的中华表因为太子和齐王的到来,带动皇宫三分之一的权贵在此,不可谓不奢华。 “让开。” 宁王的声音远远传来,人群立刻分成两边,宁王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着中华表走来,富元才细看,发现御史中丞齐明远和王浩分立两边,齐明远拿着鞭子,王浩端着水,身后各跟着一群御医。 宁王走到中华表前,古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淡淡的接过齐明远的鞭子而后放在水中说道:“挂中华表者鞭五十,尔等可服?” 太子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宁王而后闭上眼睛。 齐王怒瞪着宁王大声嚷嚷道:“老四,我可是你二哥,一母同胞,你记得下手轻着点,要是砸坏了,就没人带你去清平楼找乐子了。” 宁王瞥了眼齐王轻描淡写的说道:“舌燥。” 宁王举起鞭子,边说着话,边砸向太子:“违者受罚,余者当警戒,诵读裴氏祖训,引以为耻,太子为储君,储君者国之根本,当以身作则,第一鞭太子受着。” 这一鞭在宁王手中,不分高低贵贱,不分官僚阶级,实打实的砸在太子身上,顿时皮开肉绽,浑身衣服碎裂成一片片掉落,太子一声闷哼生生受了这一记,脸色立刻红通如血。 “不可运功,这是祖宗规矩。” 太子闻言,脸色立马由红转白,脑袋歪到一边,却是再也不去看宁王一眼。 齐王挑着眉头咧嘴笑道:“老四,太子可不像咱这大老粗,皮娇肉贵的,你可别打坏了。” 宁王冷哼一声,手腕一转,第二鞭便凶猛的砸在齐王身上,顿时齐王的上半身衣服立刻被炸裂成粉末,古铜色的皮肤上深深的陷入一条鞭痕。 “老四你个狗日的,居然运功砸我,这事我跟你没完。” 太子瞥了眼齐王,冷笑道:“谁让你这头蛮熊练得是横炼功夫,不用点力道,可砸不动你。” 随后对着宁王说道:“宁王,齐王受的,本宫便受的,一切按祖宗家法刑事,可别毁了你御史台的名声。” “这事就不劳您太子大人费心了。” 宁王手中的鞭子舞成了花,道道鞭影左右分砸,一边是脸色惨白衣衫凌乱闷哼不止的东宫之主,另一边则是被抽的活蹦乱跳却又挤眉弄眼的军部支柱,富元才看的目瞪口呆,思索了片刻一个转身就要离开,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恶意。 “大哥,你出来也不说一声,等咱三天刑满,咱带你去清平楼找个舞姬乐呵乐呵。” 齐王的大嗓门将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了富元才身上,顿时富元才的耳边传来了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 “瞧瞧,这就是父王留在外面的野种,没想到一个土鳖子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王侯,这真是沐猴而冠,可笑之极。” “十三弟说的对,听说是来自定阳城,定阳城在哪?是山野里还是海里。” “不学无术,我告诉尔等,定阳城可在京都的最北边,靠近嘉国的地盘,听跟过母上大人的统领说,那里可是穷乡僻壤出刁民的地方,这代的晋南王居然是这种货色,当真令吾等叹息,可怜,可怜。” “小公主,快捂住眼,奴才跟你说,别看这种贱命,会污了您的眼睛,您可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 “你这狗奴才说的对,拿本公主的手帕来……” 富元才挑着眼看着金华表上露出诚挚微笑的齐王,随后不经意间扫视了周围窃窃私语的人,余光中看向了那位太子身边被打脸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边暗中鼓动众人,一边冲着富元才露出挑衅的模样,富元才微微一愣,灿然一笑转身便走。 “好,三天后刑满,本王等着二皇子的邀请,现在就不打扰王爷和太子享受祖宗规矩的时候,也不打扰诸位诵读家规家风,诸位,本王先走一步。” “爽快,到时本王必定亲自送请柬过来。” 富元才钻入马车向着宫门外驶去。 马车越行越远,片刻后便化作了黑点。 望着远去的马车太子脸上越发的阴沉可怕。 齐王依旧保持着一副鬼哭狼嚎的模样,时不时还没心没肺的嘶吼几声,唯独那双眼睛却似染上了一层雾霾,黑黝黝的看的人毛骨发寒。 宁王挥舞着鞭子用余光看着离开的马车,低声轻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而后手中的鞭子挥舞的越发迅速,方才二十息的时间才打完六鞭,现在十息时间却将余下的九十四鞭通通打完,身后的御医恭恭敬敬的将伤药递给了守护金华表的侍卫,接过药侍卫纷纷爬上了金华表为两位贵人上药。 宁王吩咐左右道:“挂满三天,而后送他们回宫。” 将手中的鞭子扔给了齐明远,随后转身便朝着地藏殿的方向走去。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十七章 纪巡 大将军府离皇宫并不远,在鲁国都城东边净康坊的中心位置,鲁国四大坊,净康坊是贵族官员所住之所,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大多都住在这里。 如意坊是帝都娱乐场所,酒馆,青楼,酒楼全部处在这块,也就是才子口中流连忘返之所,烟花柳巷之地,也是帝都最有名的销金窟。 奴隶坊顾名思义,是贩卖奴隶牙行所在之处,同时也是往来商贩货物交易的地方,这里大多有着外国特色的物件、书籍甚至女人,蛮族的蛮女、沧海国的海女,嘉国的细腰女,若是口味重些,还有惊惶国的女疯鬼,当然只要是人,便充斥着各种利益,除了奴隶之外,也有许多异兽怪物出售,三百年轻的巨龟便是才这里走入帝都的,这里的利益也是盘根错节,堪称一个小皇城。 振武坊是四大坊中最大的坊市,也是帝都的居民区,坊内有四块地方,一块住着帝都的贩夫走卒平民白身,一块住着军人家属,一块住着五品下的官员和家眷,最后一块则紧靠着帝都的鸿禄寺,属于移民到鲁国的外国人部署以及家眷所住,虽然面积最小,却最干净最豪华,堪称振武坊之首。 富元才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回忆种种,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平安,平安圆滚滚的身体随着手指滚来滚去,露出一副十分舒服的表情。 金华表的一切,富元才看在眼里,想在心中,掌控心的力量,便是富元才最大的底牌,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一开始对自己怀有恶意的只有三人,一个是太子,这本身没什么好说的,皇位之争有死无生,而太子也一直想杀他,这点富元才并不愿意去多思考,因为这确实挺浪费时间。 第二股便是挑动众人的人,也是太子的跟班,这点也不需要多讲,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狗,什么样的狗其实都有一个特点,会咬人,会咬人的狗通常都会惹人憎恨,若是有机会,富元才一定会弄死他。 最后一股来自于齐王,这个粗狂的不像皇子,而像江湖侠客的家伙,整天一副没心没肺,称兄道弟的模样,若不是这股恶意满满的感觉,富元才其实并不相信这位眉粗眼大的家伙是个坏人,毕竟他太善于伪装自己。 可是当他答应齐王邀约,并连带讽刺众人时,这三股恶意便成为了四股,最后一股来自宁王,莫名其妙的出现。 太子是储君也是东宫,背后天然有着太阴宫和太阳宫的势力,太子便是后宫贵族和官员的代言人。 齐王执掌风行卫,同时也挂名军部,是皇子在军部最重要的支柱,换句话说军部也是皇子的后盾。 宁王执掌御史台,却和钦天鉴鉴台的弟子在一起,是不是可以表示宁王的身后是宗族以及士族的掌门人。 三个皇子,三个不同的势力,同样也代表三种权利争斗,真是太有趣了。 “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富元才轻笑一声,未入皇宫前他只是微不足道没有目标的小人物,但是入了皇宫他变成了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因为他除了晋南王还有另一个身份,鲁王的大儿子,是入了祖宗族谱的皇子,是最有可能取代太子的人,而且他也绝对相信大将军纪无双站在自己这边,因为江湖七怪的关系以及婚约的约定,令他天然掌控了晋南王府以及大将军府的势力。 而这两个势力代表着暗卫以及军部。 晋南王府虽然被灭,但是晋南王是鲁王留给富元才的,那么晋南王府下的产业便无人敢动,所以只是区区的药材店,纪月玲会出头被人说出袒护晋南王府,便是这个原因,富元才成了晋南王,帝都的利益链便有了他的位置,有了位置便表示参与了朝廷斗争之中,身份本身就是一种筹码,不管愿不愿意,你都逃不开躲不掉,而那些中立者,妄图平衡局势自保,自古便没有好下场,新王登基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拿左右逢源的人开刀,这便是惶惶大势。 “王爷,到了。” 马车停下,富元才下了车,车夫恭敬的说道:“我是在这等您还是先回去?” “你……” “回去吧,王爷我会送回去。” 纪巡的突然出现不仅打断了富元才的吩咐,更是准备把车夫赶走。 车夫为难的看着富元才,富元才点点头,车夫一鞠躬便架着马车远走。 纪巡打量着富元才,富元才也同样打量着他,纪巡这人长得和年轻时候的纪无双很像,眼角身形都很像,若不细看,普通人还不一定能辨别清楚,最重要的是,富元才感受不到纪巡对自己的恶意,这一点很重要。 富元才道:“纪兄,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引小弟前来,却又将小弟置身于门外,这不合大将军府的礼仪吧。” “别废话,叫大哥。” 富元才顿时无语,明明看着像个一本正经的模样,怎么一说话就是个逗比。 纪巡上前拉着富元才的手,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的说道:“我跟你说,你是小铃铛的未婚夫,便是我的大舅子,既然是大舅子,那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一样,该脱鞋子脱鞋子,该穿单衣穿单衣,别跟你大哥客气,我跟你说,你大哥若不是生在这个破将军府,那一定是在江湖中鼎鼎有名的豪侠,还是那种受万人敬仰,美女飞扑而来的风流大侠,三岁那年,我爹带我去清平楼的时候,就告诉我,你一定不是池中之物,一定是搅动风云的人,我一直都这么觉得,所以我十五岁成年独自去清平楼的时候,便闯下了偌大的名声,你知道是什么吗?” 连珠般的话就像巨石砸的富元才晕晕乎乎,他没想到大伯的儿子居然是这种人。 确认过眼神,真的是逗比。 富元才傻乎乎的回答道:“不知道。” 纪巡立刻眉飞色舞的说道:“不知道吧,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有时间去趟清平楼,问问楼内头牌清倌儿,问问她风云一哥是谁?我保管你能看到众人惊讶和赞美,我老觉得老头子不像个大将军,更像一个江湖算命的,你说怎么算的这么准,不是池中之物,说的多好。” “可是池中不一定有龙,大多是乌龟王八鳖。” 富元才的话带着连锁的魔力,两人之间热闹的氛围,顿时冷清下来,还显得有些尴尬,富元才似乎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也许义父说的不一定是对,恩,起码在现在,一定是错的。 “其实,我…我的…我的意思是……” “哈哈,这都不重要了,咦,妹妹的闺房到了,你就进去吧。” 富元才的屁股顿时一痛,包住臀部的衣料上多了一个大脚印,而后跌跌撞撞的冲入了门内。 纪巡一把关住门,眼神不屑的看了看四周,自个儿嘀咕道:“没想到我这大舅子果然不是凡人,居然能透过表象看到内在的实质,恩,池子中确实没人见过真龙,确实有很多王八乌龟,难道老头子当年骗我,就是为了掩饰自己逛青楼被娘逮到的时候有个说法,现在想象还真是,该死的糟老头子,我说当时老头子怎么抱着我信誓旦旦的对娘说自己是逼不得已的,都是这群狐朋狗友怂恿的,为了清白还抱着儿子去,奶奶的,老东西真是不是东西。” 纪巡愤愤的离开,而富元才却倒了大霉,若是可以,他必定将纪巡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你说你堂堂大将军府的公子,能不能干点人事,坑谁都好别坑自己妹子,就算坑自己妹子,也别坑自己,这一脚哪是踹门,这明明就是一脚踢开了鬼门关嘛。 富元才无语的看着面前正在木桶中洗澡的纪月玲,已经逐渐变得冰冷的眼神……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十八章 纪月玲 内力不如纪月玲,招式不如纪月玲,出手的速度力量不如纪月玲,富元才这一刻想死,因为这娘们的手绝对比自己黑。 富元才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欲哭无泪,纪月玲揍完富元才便出了趟门,而后纪巡鬼哭狼嚎的声音在整个大将军上空回荡,富元才透过窗户悄悄的看着外面的景象。 得!纪巡被纪月玲单手吊打,被剥了衣服,赤…裸…裸的挂在长长的竹竿上,瞧那副猪头模样,富元才突然感觉自己脸上的伤痛好了许多。 一阵寒风吹来,富元才立刻离开窗户,躺在地上维持自己欲生欲死的状态。 门被打来,纪月玲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将怀中的伤药砸在了富元才的身上,冷冷的说道:“抹上,起来,坐好。” “哦。” 富元才感觉自己理亏,乖乖的坐回椅子上,拿出伤药抹了抹。 片刻后,按捺不住疑问的富元才询问道:“不是死了吗?” “没有。” “不可能,山神庙那场大火,我亲眼看着你被魏无忌的大手洞穿胸膛,这种伤势,没人能活下去。” 纪月玲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在富元才面前道:“好好闻闻。” 富元才闻了闻,那瓷瓶正是当时自己从纪月玲手中拿的药,随后又救治纪月玲。 “闻出了什么?” “我不懂药理,里面似乎有着花香。” “那么现在呢?” 纪月玲说着话,整个人,不,整个世界在富元才的眼中开始倒转起来,几息的时间,富元才便坐在天花板上,头重脚轻的和纪月玲面对面。 “这…幻觉?” 纪月玲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是种海外奇花,无根无萍,一身漂浮在大海中,所以非常难以见到,此花有着致幻的效果,此花的花朵是引导幻觉的母体,叶子是致幻的药引,你闻了花,你的五感便由我掌控。” 纪月玲打个响指,富元才感觉轻微的晕眩感,整个世界便恢复了原状。 富元才有些低落的说道:“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大火,你也没死。” “不,幻觉再神奇也变成不了真的,它产生不了温度,产生不了血液,所以我没死是真的,其他都是真的,山神庙确是被烧成了灰烬,火是魏无忌放的,血是死囚的血。” “真亦假时假亦真,好手段,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个重承诺的老实人。” “我?老实人?” “是的。” 纪月玲将一张纸交给富元才,富元才低头看去,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各种事情,就连上厕所都有。 “鲁王能看着你,我们也能,虽然少了一个圣地,但是其他三大圣地依旧有翻天覆地的力量,没动你不表示不关注你,而是因为时机未到。” “时机?” “是的,从资料上看,你是个遵守承诺的人,死者唯大,这世道死人本身就是最好的承诺,你不入晋南王府便成不了晋南王,你成不了晋南王,你便见不到鲁王裴庆,你见不到裴庆,便见不到唐宛心,得不到完整的秘录开启不了圣地。” “你们相对我下手?像那一代的天下行走一样夺取我的秘录?” “是也不是,没人见过心之大宗师,如果有成为大宗师的机会,没人会放弃,可惜守护者曾说过,二十五年后的你才是心之秘录传承者,而现在你不是。” “守护者?看门的怪老头?” 纪月玲点点头。 富元才眯着眼问道:“你们也去了那里,看到了他?” “不需要,每个禁地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怪老头,就像这个世界一共有五百八十八个宏悦一样,这是常识。” “为什么不抓住我,把我关起来,岂不是更方便。” 纪月玲看着富元才说道:“每个人都渴望成为大宗师,但是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功的,十三位大宗师是天命也是人间至高,而皇朝与圣地便是两个至高的对立点,皇朝想要你,圣地也同样如此,少了惊惶国,少了鲁王、沧海国、嘉国这四位大宗师,圣地便比皇朝更强势,现在却因为裴庆而少了个血隐宗,少了一位圣地的大宗师,双方的力量便相互平衡了,这也是裴庆能抵抗圣地追杀的原因,他的强大不在自身而在身后。” “于是我成了双方势力博弈的筹码,而裴庆又是我的生父,所以我被放养在鲁国的定阳城,为的是二十五年后大宗师席位的争夺?” “不然你以为是谁给宏艺心毒提取的方法,你不会天真的认为是宏艺或者裴庆吧,就算他们想,也得有这个实力。” “难道是你们圣地?这可是毒之秘录的残余,就算圣地再强大,也破不了秘录的力量,不然当年惊惶国就不会灭国。” “确实不能。” 纪月玲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也给富元才倒了杯,而后说道:“提取不是破解,虽然不了解心毒的成分,但是此毒属于阴毒行列,恰好启圣门便有阴阳两位大宗师,对于阴之道没人可以强过这位大宗师,就算不了解毒药本身,但是只是提取利用却不是很难,我们神捕门都能利用心毒,更别说那位大宗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的心毒与别人不同,就算是大宗师也只能找到治标的方法。” “什么意思?” “别人的心毒确实只是毒,可是你的不是,你的心毒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效果,但是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从内心中诞生的阴暗毒物,而你从小便带着心毒,心毒滋生在你不健全的内心里,儿童天真无邪没有欲望,没有欲望便没了养料,没了养料心毒便会死,出于本能,心毒与你的心完全融合在一起,再加上唐宛心对你的保护,心毒便被压制下来,但是人只要成长必定会产生阴暗的欲望,而阴暗便是心毒最好的养分,阴之大宗师找到的只是将你的阴暗面提取出来,而不是根除。” “所以当秘录被转移,没有秘录的力量我变会成为疯鬼,而疯鬼若是出了惊惶国,没有守墓一族的保护,任何人都可以直接杀死,所以当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便是死期。” 纪月玲有些惊讶的看着富元才道:“没想到你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更多,看来心之禁地确实有些东西。” “那你为何能知道这么多?你仅仅只是铁衣神捕而已。” “因为我既是铁衣神捕,也是大将军府的大小姐,本就脚踏皇朝和圣地,皇朝和圣地的一些秘密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是秘密,更重要的是我还有一个身份,可以让我了解许多东西。” “什么身份?” “晋南王小世子的未婚妻,未来晋南王的王府夫人。” 富元才和纪月玲相互对视,富元才哈哈大笑长身而起凑到纪月玲的面前。 温热的鼻息将纪月玲姣好的面容涂上了一层粉红色。 “不管你监视也好,看管也好,你终究是我的老婆,来老婆亲一个。” 富元才嘟着嘴向纪月玲的樱唇吻了过去。 “啊!” “啪!” “扑通!” 门被砸开,富元才惨叫的飞了出去躺在地上,本就红肿的脸越发的红肿,像个超大的馒头。 “没到成亲那天,别出现在我眼前。” 话声刚落,门再度关上。 “丝!” 富元才摸着红肿的脸,痛的吸了口冷气。 竹竿上被吊着的纪巡立刻幸灾乐祸的嘲笑道:“大舅子,小铃铛的脾气随我娘,以后你们成亲,可有的受了。” “舌燥。” 一把剑从纪月玲的窗户中飞出,生生钉在纪巡腹部下方,顿时吓得纪巡浑身冒汗,呜呜喳喳的叫个不停。 富元才抬眼瞧着,觉得纪巡其实不应该跟着太子,而是应该跟着齐王,两个没心没肺的壮汉凑到一块,这画面实在是十分的鲜艳。 正想着古怪的画面,一名侍女匆匆而来,对着地上的富元才弯腰说道:“晋南王,夫人有请,请移动后院客堂。” 富元才整了整衣服站起点点头,跟着侍女向着后院走去。 “哇啊啊啊,你们倒是来个人放我下来,爷不要面子吗?阿嚏,冻死爷了,来人啊,救命啊……”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三十九章江湖七怪(一) 纪府的花园、大堂、客厅乃至大门口都是武人的风格,却又十分的怪异,就像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产物,各方布局完全不同。 大门口两侧立着十二道戟,代表着鲁国武官中的最高功勋,勋爵一等上柱国,入了大门便是花园,花园里种的不是树而是药材,别人家的花园飘得是花香,唯独这个花园飘得是药味,池子里绝无半点鱼类,种的也是水生的药材,各种药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奇异香气。 花园过后便是第二道门栏,称之为二府门,二府门边放着两个一人高的酒坛子,门上挂着相互交错的刀剑,这布局明明就是江湖酒馆的格调,还是豪侠所去的最高规格。 过了二府门便是客厅,客厅房梁上挂着一把马鞭,四角分别有飞电、赤兔、的卢、绝影四个神像坐镇,屋檐四角挂着马蹄铁和一窜马鞍,斗大的正堂中间刻着两人多高一人多宽的马字符箓。 正堂后便是八间客房屋子分立两边,男者属左,女的属右,纪月玲的屋子便在右边,本应该在后院的她,却因为长年不回家,反而住在了客房。 八个屋子中间的空地上有个巨大的雕塑,那是一柄张开的巨大铁扇子,扇子上画着七个穿着各异的江湖侠客,扇边则铁画银钩的写着江湖七怪四个字。 富元才往里一瞧,有穿着银色盔甲的武士,有拿着折扇的谋士,提着药篮拿着药出的医生,有提着酒坛的货娘,有手拿宝剑的女侠,有端着画笔的画师,有提着鞭子的马夫。 七个怪异的人穿着七种不同的衣服,拿着七种不同的物件,却又十分融洽的站在一起,这里有三个人富元才绝不会忘记,其中两位是未曾换脸的呼延奇正和唐宛心,最后一位是纪无双,银盔银甲挎着长刀的纪无双。 院子后头是神堂,别人家的神堂都是摆放神像的地方,但是纪府的神堂却独树一帜,与其称之为神堂不如说是画室,里面挂着各种各样的画像,花鸟虫鱼,飞禽走兽,万里江山,长河落日,贩夫走卒、王公贵族,每一副画都栩栩如生,每一副都入骨三分,画人的就似成了活人,眼神灵动恰如顾盼生姿,画鸟兽的如同飞鸟腾空,百兽走地,身在画中,鸟兽却跃之欲出,最为奇妙的是那几幅山水画,细细品味,恰如山河在耳边回响,又如奔雷在长空翻跃,人在画室却如入了五彩斑斓的奇异世界,这是入了境的画、 最后头便是大将军夫人所住的后院,踏入后院的会客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把通体紫色的宝剑,这把剑富元才见过,在心之世界中,在木屋外头,唐宛心的腰身上挂着便是这把剑。 “娘……” 富元才低声轻语,似乎在剑身中看到那位张口老娘闭口孙子的绝世女子,眼睛顿时湿润了几分。 “这是你娘的传家宝,也是当年唐王送给你姥姥的定情信物,这把剑从你娘出身的时候便抱在怀里,这一抱就是二十多年,直到和你爹回到皇宫定下亲事,这把剑才入了我们纪家,小铃铛这孩子学的是剑却喜欢用丝带,我看着孩子胡闹,怕糟蹋了这把剑,便将这把剑放在客堂里,也算是有个念想。” 富元才回头,一位徐娘半老打扮成冯妇的中年女人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隐隐中似乎有些眼熟,略一回想,方才恍然大悟,中年女人的年轻模样不就是扇子上画着的那位提酒女子。 “来了就坐,你们下去吧。” 中年女子坐上主位,随口吩咐了一句,丫鬟口中应答便徐徐退下,退出了的客厅。 富元才也闻言坐下。 “好久没见过晚辈了,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叫我三姨娘,我叫穆月星。” 穆月星端着茶喝一口继续说道:“别嫌我唠叨,年纪大了都这样,年轻人喜欢干点刺激热血的事,老人就经不起折腾了,平平淡淡有时候也是种福气。” “不敢不敢,三姨娘请说。” 穆月星眯着眼看着富元才说道:“像,真像,和你娘长得十分相似,特别是这双眼睛,太像了,我记得当年见到你娘的时候,还是二十多年前,这丫头还是个被人骗光了钱的小笨蛋。” 1358年丰秋,雨,沧海国西侧情人谷。 沧海国多雨水,造就了如水的女子,如水的女子总多情,多情的人儿总想和自己爱的人一生一世,这便有了情人谷这个地方,情人谷相传乃是第一代沧海国之主与皇后相会之处,自沧海国建立以来,情人谷便成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地方。 “你不该来的。” “可是我来了。” “来了也没用,我不会爱上你。” “我可以等。” 纪无双站在情人谷的山巅与提着酒壶的穆月星四目相对。 纪无双面无表情的说道:“家里给我定了门亲事,我拒绝了。” 穆月星脸上顿时红的就像抹了层胭脂,分外的妖娆美丽。 穆月星喜滋滋的说道:“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我要去当兵,嘉国和鲁国开战在即,我要去保家卫国。” “报个屁的国,嘉国和鲁国每二十年都有一次战争,保什么家卫什么国。” “因为只有参军才可以不用再看到你。” “你……纪无双,你这个王八蛋。” 纪无双面无表情的看着穆月星,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穆月星流着泪咬牙切齿的抓紧了酒坛子,仿佛下一刻就要砸过去一般。 就在此时,一顿杂乱的脚步声和喝骂声从远方传来,随后一道紫色的身影便冲了进来撞在纪无双的身上,纪无双一个踉跄顿时从山峰上摔了下来,惊慌失措中,急忙抓住了悬挂山崖上的一棵树,顿时满脸冷汗的松了口气,而后慢慢向上爬去。 “小娘们,你跑啊,你倒是跑啊,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刀疤王老六是什么人,从来没有人敢在我的黑店吃饭不给钱,你是头一个,看你细皮嫩肉的,要不要跟我回去,保证你从今天开始顿顿有猪肉粉条吃。” 王老六满脸淫…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穆月星看着鲁莽的将纪无双撞下山崖的唐宛心,好奇的问道:“就吃了一碗猪肉炖粉条,你就被人追到这里,你可知道这里距离最近的城池可有五十里地。” “我……” 唐宛心正要回答,却被王老六打断:“她吃的可不只是猪肉炖粉条,还有四珍四鲜,八大果盘,十八道素菜,三十五道肉食外带一份全鱼宴。” 这下,穆月星更好奇了继续问道:“一家猪肉炖粉条的饭馆,怎么会有这些宫廷菜。” “就是,我就吃了一碗猪肉炖粉条,结果这群家伙拿了我所有的银子还说不够,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唐宛心愤怒的鼓着脸,拔出手中的宝剑道:“我可不是怕你们,本女侠虽然初出江湖,也不是好惹的,我只是没打过架,你们可别逼我。” 话是这么说,唐宛心拿着剑的手却在发抖,这下穆月星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挡在唐宛心的身前,询问道:“你给了他们多少?” “三百两。” “你是白痴吗?吃碗猪肉炖粉条居然给了三百两,你是不是傻。” “可是,可是他们说那碗猪肉炖粉条是用四珍四鲜,八大果盘,十八道素菜,三十五道肉食外带一份全鱼宴的精华所熬制的高汤制成的,要一千两黄金,我没那么多,就把所有钱都给了他们,可是又不够,就被追到这里来了。” “你……” 穆月星无语的看着唐宛心,气的说不出话来。 “大哥,这娘们看着也不错,要不也带回去。” 王老六身边的小弟给王老六出谋划策,王老六顿时眼睛一亮,立刻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豪气的说道:“不错,看来这娘们也是同党,一起带回去,没钱肉偿,哈哈。” “奶奶的,真当老娘好欺负,找死。” 说完话,穆月星展开手脚便冲了上去……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四十章 江湖七怪(二) 穆月星一身的功夫都在酒坛上,铁质的酒坛刷上一层红颜料配上里面数百斤的酒水,在人群中砸开了花,绿色的衣服舞这红色的酒坛,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开在了荒芜的山崖上,而且是一朵带刺的花。 所以穆月星站着,依然提着酒,而其他人统统倒地,最惨的便是领头的黄三,脑门远比刚才肿胀了半圈,细细看去简直没了个人样。 “大姐,姑奶奶,老祖宗,我错了,你放过我吧。”黄三一边喷着血水一边模糊不清的跪地求饶着,在它看来,眼前的穆月星活脱脱就是一个怪物, 穆月星眼神不善的向着几人走去,每一步都将躺地叫唤的几人吓得心肝乱颤,每一步就像重鼓狠狠的敲在众人的心里,每一步都让这群混蛋惊恐的后退一些。 穆月星提着酒坛就要下狠手,却被后面的人拉了一下,穆月星疑惑的回头,看见唐宛心一脸懦弱的拉着她的说道:“姐姐,你看他们好可怜,还是放过他们吧。” “可是他们居然敢叫我奶奶,祖宗,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老娘有这么老吗?” “小心!” 正当穆月星愤怒的对着唐宛心诉说自己的不满,刚刚爬上悬崖还不及喘气的纪无双看见穆月星的身后叫了起来。 黄三突然从怀里掏出白色的粉末,恶狠狠的向穆月星和唐宛心两人撒去,乳白色的粉末里弥漫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一看便不是善茬。 穆月星闻言就是一转头,粉末当空罩下,就在此时,一道狂风突然平地而起,这道冲向两个女人的粉末立刻转向吹回了黄三几人的身上,顿时众人被粉末腐蚀成了一滩血水,而后一道白色身影踏着清风站在了两人面前。 穿着白衣文士袍,拿着扇子的呼延奇正潇洒的立在山巅,身后一片血海。 “两位小姐,在下呼延……” “你们都在干什么,唐宛心,纪无双这个笨蛋呢?” 呼延奇正的自我介绍还未落定,另一道白色身影也踏着清风从远处的山头飘了过来,来人与呼延奇正穿着同样款式的文士袍,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手里拿的东西,呼延奇正手中的是扇子,而那人则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着宣纸,纸上还有半截画作,隐约中是一队男女对立的场面,此刻正怒气冲冲的怒瞪着穆月星。 “这位兄台,在下呼延……” “别说话,烦着呢。” 那人再次断了呼延奇正的话头,用手指着穆月星的鼻子骂道:“老三,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老三,我不就是让你和老大两人做出一副情侣模样,方便我提取素材作画吗?可是你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自己加戏就算了,还给我来个苦情戏,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得,话本看多了,加就加吧,还给我打架……” “可是老娘我见义勇为,除暴安……” “见义个屁,除暴个鸟,我看你纯粹手痒,谁不知道你酒缸穆月星酒品差,人品更差,从来不讲道理就喜欢用你装水的酒坛子砸人,就你这德行还见义勇为,除暴安良,我看是没有天理,丧心病狂……” 喋喋不休的话语令呼延奇正尴尬的站在一边,却又恰好与看过来的唐宛心对了眼,呼延奇正温暖的笑了笑,却惹来唐宛心凶恶的鬼脸,呼延奇正微微一愣,也挤眉弄眼的回敬了过去。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旁山崖边的纪无双露出半个头悄悄观察,而山巅上,一片血海,白衣画师手舞足蹈的指着穆月星在骂,穆月星提着大酒坛子脸色越来越红润,呼延奇正拿着扇子和躲在穆月星身后的唐宛心相互做着鬼脸,然后…… 然后穆月星发飙了,如同火山一般爆发。 酒坛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巨响,抓着画师就是一个背摔,狠狠的砸在地上,而后一脚踩在画师的胸膛怒喝道:“齐鲁你还有脸说我,看看人家,不是酒剑仙就是书圣画圣什么的,你看看你,这么大的江湖你就闯出个贱画师的名号,人家是剑画双绝,而你呢,就是一个贱,你刚才说老娘叫酒缸,那是尊称,尊称懂不懂,是常人对老娘的敬仰,是,老娘承认酒量是不行,可是老娘有力量,酒缸知不知道,几百斤,信不信老娘砸死你,还有你说老娘自个儿加戏,那得问问纪无双这个白痴,鬼知道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喜欢西厢记这种话本,老娘身为女人都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居然还看哭了,呸,简直丢老娘的脸,纪无双,纪无双你死了没有,没死出来吭一声,纪无双,滚出来……” 纪无双从悬崖边一跃而起,尴尬的冲几人打了招呼,而后小声解释道:“其实西厢记挺好看,除了这个我也喜欢东厢记、南厢记和北厢记,后面是西厢记的续作。” “你给老娘闭嘴。” “你给我闭嘴。” 齐鲁和穆月星一同喊道,唯一不同的,一个躺在地上捂着腰,一个踩在地上那个挥着手,不过效果差不多。 得,话也不让说了,纪无双翻了个白眼,而后打量唐宛心和呼延奇正。 纪无双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把我撞下悬崖的小丫头吧。” 唐宛心果断的缩到穆月星的身后,羞怯的说道:“我没钱了,银票都被他们拿走了,现在估计也烂了。” 穆月星狠狠的看着纪无双,一双大眼睛似乎在对纪无双说你敢让小丫头赔偿试试。 纪无双摸了摸鼻子,刻意忽略掉了穆月星的威胁和唐宛心这个人,转头看向呼延奇正,脸色顿时浓重了几分。 “在下呼延……” “无声门的?” 呼延奇正无奈的点了点头,从出现到现在总共就介绍了两次,而这两次从来没囫囵说全过,这群人是不是都有毛病,都喜欢打断人说话。 纪无双接着说道:“无声门的风雨雷电四门众,雨,润物无声负责情报,雷,雷霆万钧负责动手,电,石火电光,负责外部的一切事宜,唯有风才是主力,密不透风,号称谋主的继承者,所有的谋士皆来自风门,而风门最强大的功夫便是风变,你这式身法便是风变中和风细雨的功夫吧。” 呼延奇正好奇的打量纪无双道:“你叫纪无双,可是江湖上被称为武博士的江湖五怪之一。” “小子,有眼光。” 听到江湖五怪的名号,穆月星立刻眉飞色舞起来,这似乎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齐鲁翻个白眼怪叫道:“酒缸能不能先把脚拿开,搁着我了。” “哼,想的美。” “死老太婆。” “恩!” “痛!痛!痛!“ 纪无双没管这两个活宝,继续问道:“无声门的人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们五人似乎并没有招惹到无声门吧。” 呼延奇正回答道:“说来也巧,我刚出师历练,行走江湖,早听说沧海国情人谷风景独秀,是听风看海最好的地方,所以出师门的第一站就来了这里,就碰上了这位姑娘被人骗钱追赶的事情。” “无声门的谋士不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无利不起早可是无声门的做事风格。” “再厉害的谋士也是人,也有喜好,也有感情,人这辈子若是一直为了利益得失活着,那该多不痛快。” 纪无双点了点头道:“说的有道理,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既然你救了月星,就是好朋友,我请你喝酒。”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对了既然三位在这里,神医鬼手和马三鞭两位何在。” 齐鲁憋足了劲抬开了穆星月的脚,翻身一滚便站了起来说道:“老二去了惊惶国,说是去研究下心毒,老五,应该快到了。” “嘶嘶!” 远远地,马叫声响起,一辆马车从远处奔跑而来,马车上坐着一个敦实的男人,男人手中握着长鞭凌空挥舞了三下,三道响亮的鞭声后,骏马跑的越发的迅疾……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四十一章 江湖七怪(完) “当天我们五人喝醉了,老七的酒量很烂,三杯酒后,这丫头把城里最好的酒楼拆了,然后我们几个带着老七就跑路了。” 穆月星的脸上挂着笑,回忆着过往的种种,富元才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因为他终于明白心之世界里,唐宛心说话口气和动作到底是从哪来的,正主原来就在自己面前。 “后来呢?” 穆月星徒然叹了口气道:“后来,二哥回来了,受了重伤,武功尽失,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脸也被毁容了,若不是老七拼了命的将心录的力量注入二哥的身体中,当年也许就没有什么江湖七怪。” 富元才想了想继续问道:“是不是带着恶鬼面具的男人。” “你见过他?”穆月星随后摇摇头道:“你不可能见过他,你见到应该是他的画像吧,我记得紫薇宫里便有这幅画像,那还是无双送给鲁王和皇后的,毕竟老二虽然消失了很多年,但总是七怪的一份子,有点念想也正常。” 富元才知道穆月星一定不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事情,甚至连唐宛心嫁给的是呼延奇正而不是鲁王裴庆都不知道,那么更不会知道鲁王裴庆早已死去,坐在王位上正是呼延奇正,而出手的人便是她口中的二哥。 富元才不想解释,也没必要解释,负重者背负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人也越安全。 “哎,老二的命回来了,却也令唐国察觉到了老七的所在,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七个正在老二的药炉里喝酒聊天,那时的雨真大啊,电闪雷鸣的让人睡不着……” 富元才透过穆月星迷离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当年的一场腥风血雨…… 1360年令冬,下着小雨。 药炉的空地上,熊熊的烈火炙烤着巨大的铁盒,刺鼻的铁锈味令人隐隐作呕,老五马立身站在铁盒旁拿着大剪子,铁盒里滚动着铁水,发出滋滋的声音。 老大纪无双、老三穆月星、老四齐鲁、老六呼延奇正、老七唐宛心担忧的看着面前的老二狱缥缈。 此时的狱缥缈远没有画中的丰神俊朗,白皙的脸上有着一块块腐烂破败的皮肤,裸露的手也呈现灰黑色的模样,活像一副鬼爪。 “老二,你真的想好了,戴上了,就是一辈子?” 纪无双的话令众人越发的担心起来,纷纷开始出言安慰劝说。 狱缥缈扯着僵硬的脸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我是学医的,没人比我更懂医术,是我太贪心了,妄图去破解心毒的奥秘,一窥医毒之道,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我也算是无怨无悔,老五,拿来吧。” 马三身沉默片刻,裸着上半身,鼓起的粗壮手臂拿着一个铁剪子伸入铁水中捞出一块狰狞的恶鬼面见,而后将这块恶鬼面具狠狠的印在胸口,烧红的铁块入肉,泛起一股烤肉的烧焦味。 “老五……” 六道惊呼响起,狱缥缈身手敏捷的一把扯下铁剪子放入水中,烧的通红的面具立刻毛起了一股白烟,而后掏出治疗烧伤的药小心的抹在马三身的胸口。 “你这又是何苦,我从来不会怪你。” 马三身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二哥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神医,若不是我让你去惊惶国破解心毒,救治我的族人,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二哥,你虽然保住了命,但是武功容貌全都毁了,你这辈子因为我而毁掉了一切,我又怎么可能安心一辈子……” 铁打汉子却如作着儿女姿态,嘤嘤的抱着狱缥缈哭了起来。 狱缥缈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马三身的头笑道:“我这辈子医毒双绝,医毒成就了我,我也应该死在这上面,这是运,也是命,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家的责任,就算没有你,惊惶国我也当去一次,而结局也许会比现在更糟。” “二哥……” “老二……” 狱缥缈笑着摇摇头,将枯瘦的鬼爪伸入凉水中将面具拿起带上,而后对着唐宛心说道:“我戴上了面具,有了鬼手,从今以后我便叫神医鬼手,老七,我这辈子恩怨分明,你救了我,我这命便是你的,你可记住。” “二哥,老娘我…我……” “哈哈,老七以后少跟老三学,老三自己不学好都把小丫头带坏了。” “老二!” 众人看着带着面具的狱缥缈,悲从心来,二个女孩更是哭的稀里哗啦,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好一副感人的画面,诸位不如去唐国再聚可好。” 刷刷刷的几道声音,密密麻麻的唐国士兵将草炉包围,一位皇子打扮的人站在江湖七怪的面前。 呼延奇正眯着眼道:“唐国二皇子唐峰。” 唐峰点点头道:“不愧是无声门的高徒,好眼力,就是办事的能力差了点,到现在也没寻找到禁地的下落。” “六哥,你……” 唐宛心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身边这个自己熟悉的人,其他几人的目光也带着怀疑。 呼延奇正说道:“这里是鲁国,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我带来的。” 一道血色身影从唐峰身后走出。 呼延奇正盯着来人道:“血隐宗的?” 来人张着一口白牙笑道:“忘了自我介绍下,我叫裴庆……” 喊杀声响彻了一夜…… “当晚我们厮杀了一夜,我和无双带着老二离开了,而其他人则被唐国士兵冲散了,流落江湖后我们三人想尽了办法寻找其他几人,却没有任何音讯,但是无双和我坚信他们都还活着,并且就在鲁国,于是无双进了军队,凭着自己的武功和名号成了闻人大将军的副手,直到第二年,晋南王府被大火烧毁,闻人大将军叛国身死,鲁王登基新王并宣告天下娶了一个叫做唐宛心的女人为妃子,我们才知道原来鲁王就是裴庆,而唐宛心一直被裴庆藏在宫中,无双心急没跟我们商量,带着军部的腰牌便入了宫,出宫后没和我知会一声便和鲁王定下了晋南王世子与女儿的婚约,当夜我看到了婚书,便和无双大吵了一架,从此我没出过后院,他也没来过这里。” 穆月星平淡的喝着茶,却在平淡中将这二十年的事情慢慢的说给了自己这个外人听,这是种将绝望无力归于平淡的感觉,更是一种心死了很多的感觉。 穆月星自嘲了笑了笑说道:“后来老二也失踪了,我知道他和无双以及鲁王一定有事瞒着我,但是我却不能问,我怕会坏了他们的事,但是我不甘心,所以我找到老七,可是我发现老七变了,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哈哈,寡居十年,我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寡居二十多年,我变得开始顺应天命了,那些江湖习气也全都改了,江湖七怪的酒缸早已经死在那个药炉里。” 穆月星一定深爱着纪无双,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思念和埋怨,却没有一丁点的恨,女人的爱有时候也许比现实更加的卑微,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三姨娘,我……” “不用慌张,你是宛心的孩子应该知道你娘的一些事,我只是好久没和人聊天了,找你来只是聊聊家常,以后你将和小铃铛生活在一起,我希望你好好对她,我和无双保护不了她一辈子,能陪着她的只有你。” 富元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再多的语言面对这位女人,实在是太过于苍白,有些事根本解释不了,也没办法解释,他猜测纪无双一定知道真像,也明白了纪无双的苦,而这种苦对于穆月星本身就是最好的保护和爱。 穆月星爱纪无双,纪无双也一样,但是两人看到的和背负的都不同,这就造成这种无法说也不能说的痛苦。 穆月星站了起来,从刚才的多愁善感变成了冷漠,看着富元才道:“天色也不早了,晋南王,人也见了,事也聊了,该回了,来人送晋南王回府。” “是夫人,晋南王请,奴婢这就给您带路。” 丫鬟从门外走来,领着富元才离开,离开前富元才恭恭敬敬的对着穆月星行了个大礼,而后随着丫鬟离开了纪府。 穆月星摸着正堂中摆放的剑,突然将剑拔出,在大堂中挥舞起来……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四十二章 浴房杀机 微风送爽,好是喧嚣。 马车停在了新的晋南王府府邸,毕竟晋南王总是个王爷,是王爷就要有门面,老的不能用了,那边造个临时的,所以便有了这座缩小版的晋南王府。 王府里的人很多也很杂,既有闻人大将军府的管家丫鬟奴婢,也有老晋南王府各处产业的管事,富元才的身份有着充足的资格成为皇室和军部的代言人,这一眨眼的功夫,富元才什么都有了。 果然,这世道还是个拼爹的时代。 寂静的府邸,大门一开,呼啦啦的涌出一群人,头前的管家叫闻三,姓闻,这是闻人永元立下的规矩,除了主子可以姓闻人,其余家仆、管家等下人只能姓闻,可是偌大的府邸,也只有闻人永元这么一个主人,所以便有着这种奇怪的姓氏和习惯。 哎,谁让闻人永元是个太监,无亲无族。 闻三上前一跪,而后呼啦啦的一群人都跪了下来,齐声喊道:“奴才叩见王爷,愿王爷长寿安康,福气绵绵。” 富元才想了想,想到了说书人和话本里王爷经常对下人说的话,于是张口道:“跪安吧。” 底下人相互看了看,闻三状着胆子说道:“王爷,是不是叫我们起来。” 富元才立马点点头。 随后一群人又是呼啦啦的齐声叫道:“谢王爷。” 闻三弓着身子,一边领着富元才给他介绍这座小型王府,另一边则吩咐众人为富元才准备吃食汤水。 王府不大,但是该有的规格却一点都不能少。 凡是被叫做王府的必有严格的祖制,府门三间大门,正门,侧门,外有石狮、灯柱、拴马桩、上马石,门对面有道影壁,若是武官封王,必有刀枪剑戟,主要看主人家练的是什么,练的剑便是十二柄宝剑,练的刀便是十二柄长刀,能当异姓王爷的,爵位早已是上柱国的勋爵。 王府里头,设有大殿、花园、二府门、神殿、后院、家庙等,但凡王者大多数有宗族寺庙,唯独富元才不同,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倒也潇洒。 王爷吃饭的规格有着定制,大多是八菜一汤,四素四荤一碗药汤,这只是平时的吃食,若是遇到节日或者喜庆的日子,便没了规格,但是也不能超过三十六道,因为在大鲁,只有帝王才能享受三十六道的规格,郡王、亲王若是用了便是违制,轻则三十鞭,重则大不敬,其中的尺度,得检察院的御史说了算,那是群靠嘴巴和笔杆子说话的人。 王爷回府是个大喜的日子,所以富元才吃着二十多道菜,吃的是满嘴流油,万里乾坤、江山一统、虾兵蟹将、礼敬如来等等,名字个顶个的好听,其实就是红烧猪蹄、清蒸鲑鱼、油焖虾、佛跳墙、三杯鸡等民间常用吃食,富元才恍然大悟,原来有些事换个名字换个角度,这层次确实不一样,在高档地方叫一声小二,来份万里乾坤,局气,要是换成红烧猪蹄,土气。 富元才吃着饭,旁边围着一群人,大多是王府和将军府的管事,个个四五十岁,带着眼镜,穿着小马褂,一溜的黑袍。 “王爷,如意坊,王府有三家绸缎庄,是当年闻人大将军的产业,本被划归到纪府名下,但是纪府将其作为嫁妆又给划拨回来,这三间绸缎庄去年入帐五百三十两白眼,折合大鲁币……” “王爷,王府有四家赌馆,分别在……” “王爷,王府的共有十家医馆,三家药材铺……” “等等。” 富元才叫停药材铺和医馆的管事,他想起了初见纪月玲时,所提到的一件事,袁尖虐杀吴家一十八口人。 想到这,富元才便问道:“你认不认识卖药材的吴家?” 管事略一思考,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说的是城西的吴家药材还是城东的吴家医馆?” “是被虐杀十八口人的吴家。” 管事闻言松了口气道:“王爷说的原来是这家,小的知道,那不是王府产业,只是挂在王府名下。” “挂在王府名下?” “是的,王爷。”管事组织了下语言继续说道:“王府很大,开销也很多,但是王府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涉及各个行业,但是王府有权有势,是天然的保护…伞,所以一些有钱无势的商家便每年交些孝敬,挂在王府的名下以求自保,其实质却跟王府没有任何关系。” 管事想了想,随后又补充道:“这是帝都所有贵人都用的手法,只是借个名头,不用花钱还有钱收。” 富元才点了点,忍不住打了个哈气,一旁的闻三立刻训斥道:“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没见王爷乏了,还不赶快退下,等王爷明儿早起,再继续汇报。” “是,王爷,小的退下了。” 管事们行个礼,低头走出了门。 闻三凑到富元才身边道:“王爷可是乏了,不如先去沐浴而后美美的睡一觉。” 富元才点点头,跟着闻三便去了浴房。 宽衣解带入了温热的水池中,富元才忍不住发出一道舒服呻…吟声,闭着眼半躺在池子里。 “哗啦啦” 两道落水的声音响起,富元才睁眼看去,浓浓的雾气中,两道白皙的身体带着一股芳香游了过来,就像白蛇在浪里翻滚。 “你们?” 还未等富元才询问,滑腻的身体便缠在了富元才的身上,随后四只嫩白的胳膊顺着脊背便划到了富元才的胸口。 “奴家是教坊司舞姬叫春香。” “奴家教坊司舞姬叫秋月。” “春香秋月会让王爷感受到春秋的变化。” 一道身影入了富元才的怀中,另一道紧紧的贴着富元,四只藕臂相连,四只勾魂夺魄的媚眼直勾勾的盯着富元才,想将富元才的魂从身体里勾出来。 “春香秋月,谁让你们来的?” “闻大管家让奴婢好好伺候王爷。” 春香晃动身子,如玉脂般的肌肤紧紧贴着富元才晃动,秋月的手慢慢的向富元才的太阳穴移去,五指修长软弱无骨,奇异的热力透着指间传入富元才的身体中,令富元才有些口干舌燥,浑身发热,就连胸口的心字也红润了几分。 “闻三呢?” “闻大总管睡着呢,没人会打扰王爷和奴家,王爷您就放心吧。” “那我就放心。” 富元才满意的点点头,手掌贴在春香的后背,一道内劲顿时将春香的内脏完全破碎,春香惊骇的看着富元才而后无声死去,另一边,富元才脑袋微微一晃,便躲过了被秋月笼罩在指尖的脑袋,随后便是一掌,匆忙中,秋月双爪化作道道爪印,身子一转一旋,借着富元才的掌力迅速后退,拿了一旁富元才的衣服,匆匆穿上便站在一边。 “王爷,您这可不好,吓坏奴家了。” 秋月穿着男子的衣物,浑身湿漉漉的,手指儿在唇边打转,一副可人的媚态。 富元才慢条斯理的从水中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想杀我,光凭媚术还不够。” 秋月面色一变,浑身从软弱无骨的娇媚之态慢慢转变成凌厉的杀气。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和春香出自教坊司舞姬,名册、神态、动作绝对不会有任何破绽,只要是个男人必定躲不过我的媚术,除非你不是男人。” 秋月瞄了眼富元才的下面,富元才不动声色的微微下沉了一点。 富元才赞叹道:“能成为杀手,确实有过人之处,但是你却忽略了三点。” “哪三点?” “第一,闻三是闻人大将军府遗留的管家,也就是叛徒闻人永元的余孽,只要闻人永元的叛徒名声一天没有消失,闻三就是奴隶,试问哪家的奴隶居然敢不问主人,而私自带主人进来,闻三不傻。” “第二呢?” “第二你根本就不是舞姬,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伺候人的功夫根本就是照猫画虎,动作僵硬,不修指甲,敢问哪家的舞姬在伺候主人时,敢留下指甲将主人的皮肉划破,处子便是处子,非要装风尘女子。” 秋月一抬眼,这才发现富元才脸庞边有着细长的划痕,听着富元才的话,秋月的脸黑了一片。 富元才捂着胸口说道:“最重要的还是我娘。” 秋月疑惑的看着富元才。 富元才道:“娘曾说过这世界上美丽的女子很多,有善良的也有狠毒的,你确实很美,但是你的心肠也毒。” 富元才的手心掩盖的胸口,一道微弱的金光悄然闪过。 “找死。” 秋月愤怒的挥舞着爪子扑向富元才……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四十三章 血隐宗余孽 女人的身体本就是最强的武器,远比男人更有柔韧性,男人若是一面坚硬的盾牌,女人便是最好的长鞭。 长鞭挥舞时,可长可短,可软可硬,恍惚间,如秋风扫地,须臾中,如电闪雷鸣,若是在鞭子的身上布满倒刺,每一寸每一块都是致命的危机。 秋月的身体便是这条长满了尖刺的长鞭,她身体的每一处都是致命的攻击,柔软的像条泥鳅,坚硬时又如尖刺,碰着点命丧九霄,磕着点魂归大海,但是这些远远还不足以要富元才的命,但是富元才却在这些功夫中看到了血纷飞的影子。 血纷飞出招无痕无忌,虽然用剑,但是身形步法和秋月一模一样,那种蕴含着奇异力量的武功,不仅会令施展者越来越强大,也会令被攻击者越来越消沉,当日晋南王府一战,富元才和宏悦并不是输在内气上,而是输在战斗招式和意志中,也就是积累了二十年仇恨的血纷飞,本身就抱着猫戏老鼠的态度,不然凭他三品的力量,两个区区六品的家伙,一招的事。 但是秋月不行,也就六品的实力,内气、招式、步法、身形乃至眼界远远比不上血纷飞,更像是一个被养在家里的笼中鸟,压根就没有飞出去好好看过这个世界,若不是血隐宗功夫的奇特,富元才敢说十招之内必定拿下秋月,同样的道理,秋月若是想跑,富元才也一样拦不住,无它,速度跟不上。 眨眼睛,两人过了二十余招,宽广的浴房被打的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碎片,浴房的响动也引来了王府中人的注意,在吆喝中纷纷赶来。 “啪!” 两人对了一掌,秋月飞身站在破碎的房梁上冷冷的看着富元才。 富元才皱眉道:“血隐宗的人不是已经死干净了吗?怎么还有余孽。” 秋月怒视富元才道:“我不是血隐宗的人。” “可是你会血隐宗的武功。” “会血隐宗的武功就必须是血隐宗的人吗?” 富元才顿时无言以对,确实,会武功不一定入了宗门,入了宗门的不一定会本门功夫,这事放在平时有些荒唐,但是富元才并不觉的秋月说的荒唐,反而觉得很对,因为没有人会对一个被灭门的宗派感到欣喜。 秋月失落的说道:“血纷飞是我的师父,虽然他没有收我当过徒弟,但是我认定他是我师父,你和宏悦这两个混蛋害了我师父,这仇我一定要报。” “你打不过我。” “打不过也要报。” 秋月随后便妩媚的一笑道:“记住了,我叫血玲珑,你是第一个看过我身子的小男人,我会再来找你,可别死了哟,可爱的小男人。” 身形一闪,就要离开,富元才的话却幽幽的传到耳边。 “没服侍过男人,就不要装的自己很懂,这样很傻。” 血玲珑脚步一歪差点就要跌下屋檐,随后恨恨的看了富元才一眼,穿着一身男装就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闻三带着众人赶到,看到赤…身裸…体的富元才,急匆匆的将自己衣服脱下裹在富元才的身上。 “王爷,要不要通知守城司和巡查司,敢袭击王府者,不能轻饶。” 富元才暗暗打量闻三,这家伙的胆子确实太小了些,尽耍小聪明,旁人见到这幅场景,第一件事就是请罪,他倒好,上来便给出解决的办法,对于自己的失职却绝口不提,妄图就这样把事情转移,手段是好手段,却显露的太过明显,一饮一啄,自有分辨。 富元才就这么看着闻三,看的闻三的脸从雪白变得红润,从红润变成惨白,而后带着一身的冷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王府刺杀是小的失察之罪,求王爷开恩,饶过小的一家三口,只处罚小的一人,就是死,小的来生做牛做马也当报答王爷的恩情。” “起来吧。” 闻三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富元才道:“以后用点心打理王府,少费点心思在小聪明上,夜了,我该睡了,明儿还想洗个痛快澡。”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闻三顿时又跪在了富元才面前使劲的磕头,富元才摇摇头向外走去,不到几步又说道:“府里的防护还是弱了点,明天招些人,算了,明天贴个告示,本王亲自招人。” “是,王爷,小的一定给您办妥当。” 富元才点点头向着浴房外走去,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 人人都在追求名利,这便是掌握名利后带来的权利,指掌间,便是一条人命,呼吸中,控着生死大权,一个区区晋南王已经有着如此的威势,那么太子、鲁王乃至比鲁王更强的大宗师,又当如何。 富元才的内心隐约似乎有些明白了大宗师与天争命的举动,一方面是无人想死,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因为权利呢? 是糖是毒,是清是浊,还得看个人修行啊。 玩心大起,富元才自个儿编了首小诗,张口便唱道:“人生不过百来年,名利两山压心间,剑酒诗茶歌一曲,不如好汉望人间,哈哈哈。” 一夜无梦,富元才起了大早,吃过饭,便拿着凳子坐在王府的大门口。 大门口对面的影壁上贴着招收护卫的告示,片刻间,呼啦啦的围了一群人。 “这有什么说法?” 一壮汉走出人群看着告示问道。 闻三疑惑的说道:“你不识字?” 壮汉白了一眼闻三说道:“认识还问你干嘛?” 闻三顿时勃然大怒,嫌弃的说道:“去去去,不识字瞎凑什么热闹,一边呆着去。” 壮汉顿时怒喝道:“俺有力气,是来当护卫的,不是教书的,要识什么字,你这个鸟人是不是看俺是个粗人,欺负俺,找打。” 壮汉挥舞着拳头,眼看就要砸在闻三的脸上,一道竹签子却逼得壮汉拳头一顿,生生的转向砸在竹签子上,拳头中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力道,将竹签子砸的粉粹。 “有点意思。” 富元才眯着眼,认出了壮汉使用的功夫,随后长身而起一跃临空便冲向壮汉。 “那就尝尝我这招,镇狱功巨象压地。” “你们都欺负俺,俺也不是好惹的,镇狱功莽象翻天。” 同出一炉的功夫,一人在天,一人在地,脚掌相交之处暴起一道巨大的声浪,声浪…逼退围观之人,却又生生将影壁震碎。 富元才一个瑶子翻身落回了壮汉对面。 壮汉气呼呼的骂道:“城里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这护卫俺不当了,不当了。” 壮汉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富元才叫住。 “你当过兵?” “关你屁事。” “你被录取了。” “你们看不起俺,俺不干了。” “一个月五两银子。” “咕噜噜。” 壮汉的肚子饿的咕咕响。 富元才好笑的说道:“包吃包住。” 壮汉想了想道:“现在能吃吗?俺饿了。” 富元才对闻三说道:“去,把他带府内,让他吃好喝好洗刷干净。” “是,王爷。” 闻三转头对着壮汉道:“跟我来,饿死了可别怪我。” 说着就往前走,壮汉委屈的小声嘀咕道:“俺就吓吓你,又不会真打你,城里人真小气。” 闻三一个踉跄,没好气的怒道:“还想不想吃饭,想吃饭还不快走。” 壮汉哦了一声跟着闻三走入了府门。 富元才看着闻三的背影,神秘的轻吟道:“镇狱功,有意思,接下来又会是谁呢?” 想到这,富元才吩咐了家仆继续招募侍卫,自个人就要回府,恰在此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叫住了富元才。 “王爷,请留步,小的安阳谢毕生见过王爷……” 第一卷 鲁国风云 四十四章 谢毕生 “繁华落尽谢毕生。” “不错正是在下,王爷谬赞了。” 富元才和谢毕生落座与大堂内。 谢毕生是个喜欢穿蓝色长袍的青年文士,文士者通常都佩戴文士剑或者扇子,一者学的的君子六艺中的剑术,代表的是正统的儒家子弟,另一者则是时髦,扇子刚被发明出来,便是深受文人爱戴,最巅峰的时候,大冬天的的诗会,齐刷刷的几百号人挥舞着扇子卖弄着风采,在佳人面前展露才学,一夜过后,病了一半,这便是扇子在文人士子中的地位。 谢毕生用的是扇子中的羽扇,这类羽扇大多乃是军中谋士所用。 野外行军多歧路,风来雨打停不住,劝君备好急用物,掌中鹅羽遮阳图。 说的便是这羽扇,羽扇大多用鹅毛所制,密不透风,军中谋士大多文人,靠脑力吃饭,一把小小的羽扇虽无大用,却也能遮风挡雨,少些苦楚。 但是普通文士并不会用羽扇,因为既不好看也不实用,谢毕生使用羽扇,只有两个原因,其一便是来自军部的参谋司,其二则是崇敬古人,以某个朝代的武侯为榜样。 似乎看出了富元才的心思,谢毕生儒雅的扇着扇子,明亮的眼神中带着一股令人亲近的笑意。 “在下崇尚大秦的第三代武侯大人,晓天地,明万物。” “那你为何来我这。”富元才看着谢毕生,却半点都不相信他的话,因为谢毕生不是无名之辈,而是闻名安阳城的大才子,鲁国十大才子之首,同时也是个隐居之人。 繁华落尽说的是谢毕生的名号,这是个怪人,鲁国十大才子中九个不是新科状元就是豪门女婿,唯独这个谢毕生是个白身,经常自喻山野隐士,不考取功名也就罢了,却总流连烟花巷柳之所,如意坊的清平楼里的常客,与纪巡并称风云二侠。 纪巡是纯粹的喝醉闹事,而谢毕生则是以诗词传闻天下,繁华落尽说的是他所在之处,才子皆如繁花,片刻凋谢,其实两个人都是神经病。 谢毕生含笑道:“因为王爷现在无人可用。” 谢毕生继续说道:“武侯者多出于军中,但是真正能令万世敬仰者,必是从龙之辈,我谢毕生不才,却也不想做那攀龙附凤之人,大丈夫若要出世,必当在最险恶最困顿之时出手,方才显露我等才学,王爷看似繁花似锦,但是在谢某的眼中却是烈火烹油,危矣。” 富元才知道谢毕生说的不是危言耸听的话,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但是他不确定谢毕生知道什么,所以点点头,等着谢毕生的高见,从而盘算杀不杀此人。 谢毕生见引起富元才的兴趣,便继续侃侃而谈道:“王爷的传闻很多,大体分三种,一为闻人大将军的儿子,这一点从王爷接受闻人大将军的产业可以看出,就算是假的,王爷和闻人大将军也有着相当的联系,第二,王爷与纪府千金的联姻关系,这份传闻有两个,一者为王爷乃是纪大将军背着将军夫人所生的私生子,而纪府小姐则是领养之女,众所周知,纪府大将军与夫人早已不合二十多年,而不合的时间与王爷被人抱走有关系,而纪府小姐也长年待在神捕门,两种情况相符想和,不得不让人多想和猜疑,再加上纪府拒绝接受闻人大将军的产业,反而转赠给你这个女婿,试想纪府还有大公子在,这世界上哪有如此舍弃家业送给女婿的泰山,此三者合一,有心人便推论出王爷与大将军的关系不浅。” “还有一点呢?” “王爷是圣地之人,圣地以纪大小姐的婚约作为交换,收纪府小姐为徒,庇护纪府,那么以圣地的力量,纪大将军自然能在短短几年从一个副将成为鲁国大将军,而王爷迎娶纪府小姐,这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富元才心道这不是废话嘛,江湖七怪中的老大和老三就是自己的大伯和三姨娘,这父辈过命的交情,能不好吗?说自己是圣地的人,也没错,连鲁王都是圣地的人,不管是死的那个还是现在那个都跟圣地有着关系。 “最后一个传闻信的人不多,却最有可能,王爷是当今鲁王的私生子,也是当朝太子的大哥。” “哦,这话怎么说?” 谢毕生偷偷打量了一番富元才的神情,见富元才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满意的点点头道:“闻人大将军和纪大将军,就是再有能耐也是臣子,臣子就是臣子,不是皇族不赐国姓便封不了王,这是鲁国历朝历代的祖宗家法,王爷是唯一的例外,就凭这一点,王爷已经坐实了这个消息。” “那我为何不是晋南王府的世子,别忘了我可是凭着这个身份与纪府小姐有着婚约的。” “晋南王府早没了,就算还在,那也是鲁王身边的忠犬,王府世子地位确实高,却还不能让齐王尊称一句大哥。” “你知道的不少啊。” “一个人若是想隐世,其实很简单,找个山头盖个草炉,一个人若想出世,也很简单,总有办法寻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而后调查研究,皇宫再严密,也挡不住有心人的追查。” “为什么选择我?太子、齐王、宁王可都比我强。” “太子是东宫,高居太阳宫,是储君,储君者未来大鲁之主,自有臣子跟随,加上太子乃是皇后所生的嫡子,而后宫是皇亲贵族的自留地,东宫和后宫的力量便占据了整个大鲁朝堂的一半,若想跟着太子,你得先是个官,可惜小人不才,区区一介白身而已。” “齐王虽是嫡出,却仗着勇武在军部有很高的声望,今年五月,圣上又将风行卫交给齐王,这便代表着齐王乃是军方的代言人,若想跟着齐王,便是军方之人,自古文武不合,小人虽是散人,却是儒家一脉,纵使在崇敬武侯,以羽扇为巾,也不想更不能入军部做参谋。” “宁王素来掌管御史台,并与钦天鉴关系密切,但是风闻奏事是御史台的职责,鬼神论事又是钦天鉴的道统,两者合一非君子之道,虽说宁王素有贤王、诤王的美誉,但是我谢毕生堂堂七尺男儿,学的是圣人之言,又岂能搬弄鬼神学说,枉做是非小人。” “你说宁王是个迂腐,兴风作浪之人。” “宁王是什么样的人,本身不重要,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自古御史出世家,世家掌控言论和国子监,而宁王便是世家的代言人,谢毕生就算跟了三王,怕也是随波逐流之辈,这不是谢某所愿意的事。” “那我呢?” “自由。” “自由?” “王爷是个自由身,却又陷入不自由的禁地,在鲁国靠着晋南王府和大将军府,也只是有些钱财,却无半点权利,再加上王爷的身份,实则是三王碗里的一块肉,鲁王放在明面上的香饽饽,对于他人来说,王爷也只是锦上添花的主,可是对于王爷却是杀身之祸。”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跟着王爷我才能自由的发挥生平所学,谢某既然学了惊世才学,若是不找一个能令谢某施展才干的主子,谢某岂不埋没一生。” “哈哈,你觉得我会信。” “王爷一定会信,因为王爷本就什么都没有。” 富元才眯着眼,一股杀气遥遥锁定了谢毕生,威胁道:“我记得你还是白身吧,你不怕走不出这个门。” 谢毕生笑道:“王爷不会杀我。” 富元才不做声伸出了手,手中拿着小巧的暗弩,指着谢毕生的额头:“你不了解我。” “我不了解王爷,但是我了解晋南王。” 谢毕生凝视着富元才,面目含笑,富元才的手指勾动机括,啪嗒一声,暗箭从机括中飞出射向谢毕生的额头……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四十五章 齐王相邀 暗箭擦着谢毕生的鬓角而去,碰的一下钉在柱子上,箭羽微微打颤。 富元才高声叫道:“闻三,闻三。” 闻三拿着水瓢,浑身湿漉漉的跑过来。 “王爷,小的在。” 富元才皱着眉头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闻三立刻开始大吐苦水。 “王爷,您是不知道,哎呦喂,您招的那位傻柱,不仅饭量大,身子还脏着呢,王府八个奴才,已经躺了七个哟。” “好大的胆子,他动手打你了?” “那倒不是,是熏晕了,整整废了二十桶水,十九桶都馊了,那味实在没人受的了,也只能我自己亲自动手,这不,刚洗剥干净就被王爷您唤来了,王爷您是不知道,这傻柱有多脏,我都提到一人五两银子,可就是没人愿意干,瞧瞧,那七个现在冒着白沫躺在门外,最后一个小的看也快不成了。” “咳咳。” 富元才感受到谢毕生异样的目光,遮掩般的咳嗽几声,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吩咐道:“谢先生当面可别失了礼数,这是谢毕生谢先生,现任王府管事,你且带下去好好安顿。” 闻三闻言,眼前一亮,上前作揖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繁华落尽谢毕生谢先生,小的是王府管家闻三,早听说风云二侠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先生这边请,跟小的来。” 谢毕生起身道:“从今天起大家都是自个人,便有劳闻管家了。” 闻三可不敢受谢毕生的礼,立刻躲在一旁道:“岂敢岂敢,先生请随小的这边来。” “王爷府中多奇人,这是好事,在下就先行告辞了,晚点再来向王爷讨教。” 富元才点点头,谢毕生便随着闻三离开了大堂。 富元才想着闻三说的话,傻柱的体味倒是引起了富元才的好奇,该说一个人能臭到哪去,还真能熏死人不成,反正富元才可不信,抬脚便离开大堂向着客房而去。 还未到客房的花园,一股下水沟里漂浮三天三夜的剩菜剩饭的馊味,便飘到了富元才的口鼻间,这味道,这酸臭,闻闻,的确不是凡人所有,这一刻富元才突然响起了纪巡的话。 我岂是池中之物。 瞧瞧,这才不是池中之物。都已经漂浮了。 富元才捂着鼻子走了进来,火辣辣的太阳下在帝都的冬季显得格外的温暖,傻柱坐在躺椅上,一只手扣着脚丫子,一只手抓着烤乳猪,吃的满嘴流油,末了,还不忘训斥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几个佣人。 “不是俺说你们,瞧瞧你们这幅鸟样,也配当王府的下人,没过硬的本事你怎么替王爷办事,额,王爷多好的人,给俺好吃好喝,还给俺洗澡,俺一定为王爷粉身碎骨,万死不辞,啊,王爷您来了,您坐,您坐。” 傻柱看着粗糙,但是眼特尖,大老远就看到富元才捂着鼻子上前,立刻急匆匆的站起来,想要抱拳,却又舍不得手中的烤乳猪,于是一跺脚一咬牙,三两口便将烤乳猪吞入嘴里,一边含糊一边抱拳道:“王爷,您是来看俺的?” “我来看看你怎么折腾我的人。”富元才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傻柱讪讪一笑,用油腻的手摸着后脑勺,小声嘀咕道:“一定是闻三这个老东西打俺小报告,呸,真不是东西。” “行了,该忙你的忙你,我也就看看,明早儿一切听谢先生安排。” 富元才看了看傻柱,感觉一股油腻上了身,脚步一转就要离开。 “哦,王爷让俺听谁俺就听谁的。” 傻柱点点头接着说道:“就是跟着闻管家进来的那位年轻后生吧。” “你倒是眼尖,行了,忙你的去吧。” “哎,俺就不打搅王爷了,人死了没,人没死,俺的烤全羊怎么还没上来,饿死俺了。” 富元才摇摇头离了院子正寻思着去哪里逛逛,鲁国的帝都可是大鲁最繁华的地方,远远不是边疆小城定阳城可以比拟。既然入了京都,自然就要去京都品尝最好的美食,最有意思的玩意。 富元才心里想着这事,正要吩咐闻三,闻三便急匆匆的小跑过来,边跑边喊道:“王爷,王爷,齐王,齐王到了。” “齐王?” “呼呼”闻三小喘气,跑到富元才面前道:“齐王,对,就是齐王,门外打着齐王的牌子和马车,王爷,我们快去迎接吧,那可是二皇子。” “齐王不是被绑在金华表受祖宗家法吗?这才过了一夜,怎么会在这里。”富元才暗自嘀咕,随后点头道:“走吧,去迎接齐王。” “是,王爷,小的这就做好迎客准备。” 王府的三间门,正门只有皇帝皇后来时才能打开,这是祖制,就连王爷自己都只能走偏门,这是规矩,左边那道迎接皇子皇孙皇亲贵戚,右边那道迎接朝中三品以上大员,三品以下,还不够资格走王府正门,得走菜园子的后门,按着制式,晋南王府的左门打开,富元才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的涌了出来。 门外有辆打着齐王招牌的马车,马车旁有侍卫一十六人,富元才一出府门,马车的帘门便打开,齐王从马车一跃而下,大笑着向富元才走去。 “哈哈,大哥,小弟可是想死你了。” 齐王粗壮的手拍在富元才的肩膀,有些生疼,富元才皱着眉头道:“你不是被挂在金华表上吹风,这才过了一夜,就没人管你?” 齐王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我都不是老四这种迂腐之人,上有对策下有政策,等人散了,找个身形相仿之人蒙上脸换上衣服挂着就是,多大点事。” 随后齐王小声对富元才说道:“这事还是太子这个老阴人起的头,小时候众皇子中就我和太子两个最淘气,金华表上唱名大多都是我和太子,于是太子出了这个馊主意,叫狸猫换太子,被查到了大不了再挨顿鞭子,若是查不到,自然就无事,还别说,这方法真好用,打小十次挂金华表,有八次都成功了,所以没事没事,这不惦记着和大哥的约定,特地来寻大哥一起去清平楼玩耍玩耍。” 接着,齐王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望着富元才道:“大哥,可不会了驳了小弟的面子吧。” 富元才叹了口气,本想给自己放假独自逛京都的计划算是破碎了,正想答应齐王的要求,却在话挂嘴边时,突然想起了谢毕生,既然是酒局,又是在青楼,那正好是谢毕生最熟悉的地方,也可以好好观察谢毕生一二。 想到这,富元才便询问道:“我可否带个人一起去。” “没事,本王虽然没什么家财,但是酒管够,菜管饱,别说一人,就是百人,本王也给大哥你办的妥妥当当。” 富元才应了声便对一旁的闻三说道:“去,把谢先生请出来,就说齐王有约,一同去喝酒。” 闻三答应一声,便入了府门,片刻功夫,谢毕生一身蓝色文士服的走了出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风云二侠的繁华落尽谢毕生,熟人,熟人,大哥好手段,这位可是东宫都想招揽的绝世大才。” “齐王过奖了,小人只是在王爷手下混口饭吃。” “谢先生的大名,本王就已耳闻,若是先生在大哥处呆腻了,本王可是绝对欢迎,这下就热闹了,风云二侠一个酒痴一个诗狂,可都齐了。” 听着齐王的话,富元才心思一动问道:“纪巡也在清平楼?” 谢毕生接过富元才的话头,笑道:“王爷,您应该说纪公子有几日不在清平楼。” 富元才疑惑的看向谢毕生,谢毕生道:“清平楼本就是纪家的。” 富元才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纪巡三岁是怎么跟着纪大将军入的青楼,原来是自家的产业。 齐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上车,上车,可别错过了花魁大选的日子,听说这几日来了几个新雏,还未被人碰过,正好给大哥接风。” 说话的空当,齐王拉着富元才上了自己的马车,谢毕生跟着坐了进去,马车在马夫吆喝声中,缓缓向如意坊的方向驶去……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四十六章 清平二侠 清平楼位于如意坊的中心,四大坊市的中心地段都是值钱的买卖,特别是如意坊,一寸土地一寸金,说的便是这块地,清平楼作为如意坊的中心地带,占地三百亩,是鲁国帝都著名的销金窟,楼高六层,有着最豪华的装饰,最精美的食物,最漂亮的女人,里面设有赌场、浴房、游戏场、戏院乃至清楼,着实令纪府大赚了一笔,但是换个角度看,能在帝都开设销金窟的,也必定是鲁国最顶级的权贵。 马车徐徐停在清平楼门口,三人踏着脚蹬下了马车,齐王将随从打发便拉着富元才往门内走,高高的红灯笼照在富元才的脸上,透着一丝心虚。 贫民窟的生涯造就了富元才处事不惊和坚韧的个性,也造就了富元才没有经历大场面的格局,面对这顶级贵族的自留地,富元才的内心满是紧张,一旁的谢毕生似乎看出了富元才的异样,上前一步,在领着富元才和齐王入清平楼的同时顺带着介绍楼内的格局。 “头前入门的是赌场,里面有牌九、骰子,六博、投壶、弹棋、象棋,屋后的院子还能斗鸡、赌马、斗草、雀牌等,但凡世间赌斗的玩法和器具,这清平楼内都有,一夜暴富说的便是这个赌字。” “这里还能赌马?” “此赌马非彼赌马,而是猜马,双方备好马屁,立下赌约,找相马人从牙口、品相、外表、色泽中进行优劣对比,马好者得胜,赢取赌约。” “难道就没舞弊之事。” “宫里也占了三成股。” 富元才点点头,算是明白谢毕生的意思,清平楼说的是纪府的产业,其实也是宫里的,既然是宫里的,自然没人有胆子在上面做文章,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谢毕生打发走看管赌场的棍子,领着两人上楼,二楼满是一个个密闭的小房间,刚踏上楼梯,便有个风韵犹存的老…鸨迎了上来。 “奴家清平楼管事墨水见过齐王、诗狂和这位大人。” 看到贵客和熟客前来,墨水浓妆掩盖的眼睛顿时亮了几分,带着一股子脂粉味迎到了富元才身边,巧笑嫣然的将富元才的手抱在怀里,娇笑道:“这位大人眼生的狠,想必是第一次来清平楼,要不要奴家为大人介绍几位可人的姑娘,我们这的姑娘可水灵着呢,都能掐出水来。” 手臂被柔软包裹,富元才顿时面红耳赤,有些求救的看向谢毕生和齐王。 齐王哈哈大笑道:“妈妈倒是好眼力,这位可是贵客,新晋位的晋南王,我兄弟,今晚要是伺候不好我这位兄弟,我就砸了你的招牌。” “齐王,我……” 齐王拍着胸脯喊道:“大哥,放心,小弟包你满意。” 富元才郁闷的乖乖闭嘴,今夜看来这场春色是跑不掉了,话说内心还是有些小憧憬。 谢毕生笑道:“妈妈,王爷不是我等熟客,第一次来,总在大厅站着说话可不好,可否准备一间厢房,弄些吃食,让我等好好陪伴王爷。” “诗狂大人说的是,是奴家疏忽了,这就走,这就走。” 水墨刚想叫龟公,却被齐王拦住。 “你东家呢,本王不是约了他在此见面,人在哪?” 齐王的询问令水墨的脸上有些异样,吞吞吐吐的说道:“回禀王爷,少东家,少东家。” 齐王看着水墨这幅模样,反而有些好奇的说道:“妈妈,你可是爽快人,可别跟本王玩心眼,你应该清楚本王的性格,但凡跟本王玩过心眼的,都沉在护城河里头。” 水墨顿时吓得大惊失色,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王爷,不是奴家不想说,而是少东家吩咐不让说。” “说。” “在天字一号房。” “净是废话,一点都不爽快,大哥,跟我来,我倒要看看这酒痴玩什么花样。” 说完带着富元才和谢毕生往天字一号厢房而去,还未等水墨松口气,齐王的话轻悠悠的飘来。 “自己去领三十鞭子,本王说的。” “是…是…王爷……” 富元才回头看去,门口的老鸨水墨早已老泪纵横,摩挲着不想起身。 富元才顿时感叹一句:“这就是权势。” 谢毕生前头开门,齐王带着富元才入了厢房中,厢房内,纪巡正痛苦的塞着鸡腿,纪巡身边一名俊俏的公子哥正恶狠狠的监督着他吃东西,门一打开,纪巡便怪叫道:“好大的胆子,本少爷不是吩咐过别让外人进来打扰我,是谁给你们的狗胆,敢如此不将本少爷放在眼力,是谁。” 纪巡愤怒的站起来怒斥,手却悄悄的放在桌底下想将鸡腿扔掉,却不想俊俏的公子哥冷哼一声,顿时僵在了原地,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皱着一张苦脸。 “哈哈,纪大公子好威风,是不是也不把本王放在眼力。” 齐王说着话,便踏入了门内,齐王身后的富元才一见俊俏公子的模样,脚步一顿,便想立刻逃出厢房,却被齐王一把拉了回来。 “看看,本王叫了谁,你小舅子,本王够大气吧。” 纪巡看着富元才,富元才也看着纪巡,四目相对瞬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纪巡顿时幸灾乐祸的将身边的俊乔公子介绍给了众人。 “巧了巧了,这是胞弟纪灵,大家都是自己人好好亲近,亲近。” 说着话,上前一把拉住不断后退的富元才,一边拉着往俊俏公子哥身边走一边小声说道:“奶奶的,我都被塞了三个猪蹄,六只鸡了,也该轮到你了。” 富元才狠狠的看着纪巡道:“自己人都坑,你就不怕遭雷劈?” 纪巡嗤笑道:“那也比被撑死好。”硬是拉着富元才坐在俊俏公子哥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纪灵,这是新任的晋南王,你们好好亲近亲近。” 富元才的内心顿时叫苦,别人不认得这位公子哥,他能不认识嘛,昨天刚偷看人家纪月玲洗澡,今天逛青楼又被逮到,真是黄连入了嘴,苦的发腻。 “纪小…弟弟,其实我是第一次来,就是来看看。” 富元才准备解释点什么,齐王的大嗓门便传入了耳边:“哎呀,大哥,别客气,这地方只要是个男人都喜欢,我知道你害羞,这样吧,谢毕生,你把所有的花魁都叫过来,今晚一定要好好让我大哥物色物色。” “是,齐王大人,在下这就安排。” “谢……” “王爷客气了,不用谢,这是在下应该的。” 谢毕生微微颔首,便走出了房间去召唤花魁过来。 纪月玲一双美目带着异样的目光看着富元才,小声道:“你死定了,我说的,我爹都拦不住。” “不是你听我解释啊。”富元才急忙抓住纪月玲的手,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纪月玲虎着脸呵斥道:“松开。” “哦。” 富元才乖乖的松开手,直着身子一副目不转睛的正人君子模样端坐。 “哼,我早听闻清平楼的花魁比皇宫教坊司的舞姬更胜一筹,今儿倒要好好看看这花魁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纪月玲说完便不在理会富元才,而是低着头倒杯酒慢慢细品。 富元才悄悄一肘子过去,将纪巡口中的酒打飞出去,恶狠狠的回应纪巡投递过来疑惑的目光,吓得纪巡立刻平移了三尺,差点和齐王撞在了一块,而后悄悄的用凶恶的眼神回应回去。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时目瞪口呆傻样,令一旁的纪月玲忍不住轻笑出生声,此时厢房的门被再次打开,谢毕生走到一旁,而后七八位绝色美女穿着透明长裙走了进来……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四十七章 又见故人 美人如水,君子如玉,好色者必遭旁人蔑视,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更多体现在道德层次,因为才干在于长年累月的积累,而道德就在昙花一现间。 入了青楼的男人,不能说人品不好,只能说道德有亏,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但是那些风流才子往往都是踩在千古红颜的身体上扬名立万,而红颜也需依靠才子才能有偌大的名声成就花魁,在这个世道里,能成为才子的,必是花魁的入幕之宾,否则便是被人低看了一眼,花魁越值钱,中华门外唱名便越有名声,旁人大抵赞叹一句:看看这位仁兄是某某的入府之宾,写下千古的风流人物。 这就是世道里的矛盾,人性的光暗,一方面感叹红颜薄命,又一方面调戏风流趣事,逗着乐呢。 纪月玲一身男装坐在旁边,富元才和纪巡都不敢妄动,一个是未婚夫妇,第一次诳青楼就被抓住,十分的尴尬,另一个是妹妹常年不在家的浪荡子,三岁被父亲带入青楼的弄潮儿,本就亏欠妹妹许多,再加上打不过,不得不屈服。 但是往往不尽人意的才叫世道,富元才和纪巡越不想惹事,偏偏就越有事,闹事的主便是齐王,这位身在皇族却一股江湖游侠风气的丘八(军中脏话)。 “美,真美。” 面前八个女子,梅兰竹菊、春夏秋冬,最为关键之处,还得是着装,也不知这世界上的人脑子是怎么想的,衣服的变换居然产生了另类的美感。 看中间这位,殷桃小嘴,水汪汪的大眼配上书生装,儒雅之外透着柔软,风骨之中带着妩媚,合上折扇一把,人间一品。 左边这位,青丝垂肩,披头散发,手按着剑柄,披着铠甲,上有番茄、柠檬、西瓜等混合的汁液,斑驳在甲面上,透着一股血腥气和苍茫感,宛若在杀场中盛开的一朵鲜花,极品中的极品。 右边那位一身红色抹胸刺客装,大长腿修长圆润,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放于腰间的匕首处,野性中带着致命的诱惑,大抵这类女子才是最令男人欢喜的一位,因为神秘往往不可知,也更令人去向往追寻。 书生、武将、江湖游侠、刺客、大家闺秀、小乞儿、舞姬、道姑。 八个女子各不相同,穿着不同、手持物不同、神态不同、体型也不同,不仅都是花魁,也是勾魂夺魄的毒药,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齐王大笑道:“有赏,通通有赏。” “谢谢王爷。” 齐王对着纪巡竖起大拇指道:“纪公子可真会玩,高明,真是高明。” 一股杀气锁定了纪巡,纪巡浑身一冷,原本色眯眯的脸庞瞬息间变换,一个呼吸的功夫,便义正言辞的说道:“你胡说,我没有,不是我干的。” “男人嘛,直爽点,一点都不诚实。” 齐王鄙视的白了纪巡一眼,而后视线越过纪巡对着富元才说道:“大哥,你喜欢哪个,就跟小弟说,所有开销小弟包了。” 纪月玲的杀气转移,视线落到了富元才的身上,富元才急忙说道:“不…不用,我身子薄,还是你们选吧。” 齐王冷哼一声站起,走到富元才的身边朗声道:“尔等还不速速拜见晋南王爷。” “拜见王爷。” “既然是拜见,应当站近些,不然王爷怎么选……” “不…真不…用……” “大哥就是腼腆,男儿又何须惺惺作态,你们还不快过来。” 八女应声答应,聘婷身姿走到富元才的面前,富元才正要推辞。 头前的刺客打扮的女子突然咬着嘴唇妩媚一笑道:“王爷,可是想死奴家了。” 笑容娇艳,隐约中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没不等富元才想到什么,一股莫大的危机充斥心间。 上一刻的妩媚,下一刻便是致命的危险,刺客拿着匕首、武将拔出了剑、大家闺秀拿出暗弩、书生摇着扇子、小乞儿挥着竹棍、舞姬把玩着丝带、道姑横扫浮尘,游侠以弓为刀,八种不同的武器幻作八道致命的杀机四面八方笼罩在富元才的额头、胸口等要害位置,袭杀而来。 “好胆!” “小舅子!” “王爷!” 三种高低不同的惊呼同时响起,富元才恍神的功夫,最快捷迅疾的匕首已经距离富元才的脖子不到半寸,随后…… 血花四溅,一只白嫩的手掌抓住了这道匕首,而此时的匕首锋刃已经顶在了富元才的咽喉处,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一道红痕。 纪月玲生生的抓住匕首,血液溅了富元才一身,随后一掌避开了刺客,而后富元才就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腾云驾雾的飞到了一边,齐王在须臾间站在了富元才刚才所左之处,紧接着,其余七件武器砸在了齐王的身上,道道伤痕将齐王的长袍破碎,流出紫黑色的血液。 “啊!你们都该死!” 齐王怒吼一声,虎目圆瞪,皇族的霸道内功顿时蓬勃而出,粗壮的手臂顿时大了几分,一转一圈中,八个美若天仙的女人七个人头飞起,化作葫芦,滴溜溜的滚落一地。 唯独那位被纪月玲逼退的的刺客躲过一截,逃出升天。 片刻的功夫,纪月玲和齐王皆伤,倒在地上。 刺客冷哼一声,恨恨的看着倒地的纪月玲,而后对着富元才妩媚的一笑,随后身子一转,便破开了木墙消失在清平楼。 这道熟悉妩媚的表情令富元才顿时恍然大悟,这一刻,富元才明白那股熟悉感,来自何方,来者正是昨夜刺杀自己的血隐宗余孽,人的容貌可改,身形可改,唯独行为习惯不可改,那道媚笑便是一种习惯。 “痛杀我了。” 齐王怒吼一声,双目一暗,便昏迷过去,一旁的纪月玲同样一声闷哼,晕倒。 “该死的,有毒!” 片刻功夫,纪巡和谢毕生便出现在纪月玲和齐王的身边,一个抓住纪月玲的手,一个按在齐王的胸膛,肉眼可见的毒水从两人的伤口处冒出,一个泛着绿光,一个则透着黑紫色,竟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毒药,其心好毒,其意更毒。 “这是断九天,天网的奇毒。” 谢毕生脸色凝重的从怀里掏出一枚解毒的丹药,放入齐王的口中,丹药入口,齐王紊乱的呼吸立刻平息了不少,身上黑紫色的血液也渐渐的止住。 而另一边的纪巡则愤怒的砸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该死,该死,帝都居然还有血隐宗的血毒,这群杂碎不是都死了吗?为什么还有余孽,为什么!” 纪巡接过谢毕生递来的解毒药,急忙将药丸放入纪月玲的口中,用内气揉碎药丸,令纪月玲服下,几个呼吸后,纪月玲的脸色也红润了些许。 富元才上前看着昏迷的两人,急切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毕生凝重的说道:“他们服下的是我师门特制的百草解毒丹,这种丹药是神医百草药王所制,虽然不能针对性的毒药,但是可以暂时压制缓解当世所有的毒物的毒性,血毒和断九天都是当世奇毒,就算是白草丹的药力,也只能缓解两人的毒发时间,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压制。” 看着亲妹子惨白的脸色,纪巡心如刀割,声音有些沙哑的悔恨道:“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心软,我就不该带她来这种地方,我该死,我真真该死。” “少说废话,该死的应该是我,若不是我,两人都不会有事。” 富元才抱起纪月玲急切的催促道:“现在先把人送回纪府,我去趟皇宫,通知宫里头齐王的事,纪巡和谢毕生留在纪府照顾将齐王和纪小姐,等病情稳定再说。” 两人点头,抬起齐王,跟着富元才施展轻功匆匆的向纪府的方向跑去……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四十八章 天薇殿内议 夜色如露,透着深沉,富元才形色匆匆的闯入皇宫中,用的是齐王的令牌,大内规矩,非亲王者深夜闯宫,鞭五十、罚俸一年,若是这时候被御史参上一本,徒三千,流放千里也是有可能的。 富元才不懂规矩,也不想懂,这世道没有什么比救人更重要,况且还是救命恩人。 当夜天薇宫灯火通明,齐王和神捕门铁衣神捕中毒、晋南王爷被刺杀的事,早就传遍了三省六部,更是惊动了鲁王和皇后,阴沉沉的天薇殿内,众人静静等待晋南王世子的觐见。 “晋南王世子到。” “晋南王世子到。” “晋南王世子到。” “晋南王世……” 宫门九重,便有九响,富元才闯过一个个门禁,入了天薇殿内,还未等他参拜鲁王,左边的御史中丞的齐明远便上前朗声道:“臣参晋南王世子,保护王储和铁衣神捕不力,意欲挑拨神捕门和鲁国关系,其心险恶,其罪当诛。” 此时的富元才还并未受的晋南王的职衔,所以仍然是个世子,而齐王和王府中人口中的晋南王爷,只是一种恭维罢了,在朝廷的官员名册中,富元才仍就顶着世子头衔。 朝堂不是一人之朝堂,而是众人维系关系的地方,皇帝只是个大家长罢了,别说是顶替裴庆的呼延奇正,就算是真的裴庆在世,也不能任凭自己的喜好玩弄众人与鼓掌之中,除非鲁国当灭。 富元才看着出列陈数自己罪责之人,心中便明了,宁王开始发力了,齐明远的话狠毒,宁王之心更毒,只是他不明白宁王为何想要自己死。 略一思考,富元才顿时明了宁王的用意,不管齐王死不死,这事若是定了性质,别说是王位争夺,就是性命也难保。 鲁王高坐在王座上,身边坐着皇后,两人衣着华贵,却都阴沉着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皇后的容貌与唐宛心极度的相似,若不是富元才知道唐宛心就藏在紫薇宫的地下,还真会误认为唐宛心已经出世站在自己的面前。 皇后道:“太医署何在?” 左首文官队伍后方,一名白发苍苍的正四品官衔的老者出列道:“臣在。” “可派太医去了纪府?” “启禀皇后娘娘,已派遣太医去了纪府,不过……” “不过什么,可别吞吞吐吐的。”发话的是太子,太子位于龙椅护栏左侧,不在群臣之列,或许是心急弟弟的安危,此时的太子一副着急的模样,声色俱厉。 太医苦着脸战战兢兢的说道:“回禀太子殿下,据太医传来消息,齐王和纪大小姐……” 齐明远此时再度断了太医的话头道:“太医,这里没有纪大小姐,只有神捕门的铁衣神捕。” “是,中丞大人,齐王和铁衣神捕两位大人,前者中了天网的断九天,后者中了血隐宗的血毒,两者都是当世奇毒,虽被谢毕生用百草丹暂时压制毒性,再加上太医的救治,也只能保证七天之内毒性不在复发,七天之后……” 太子急促催促道:“七天后会如何?” “会死。” “大胆。” 太医吓得立刻跪地磕头道:“除非四大神医出手,不然这世上无人能救,臣胆小力薄,罪该万死,罪该万岁。” 说着话,太医居然隐隐哭泣起来。 “放肆,大殿前竟敢喧哗哭闹,来人,拖出去鞭三十。” 宁王位于右手护栏边,不入武将之列,出列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侍卫将太医拉了出去,以免影响朝仪。 片刻的功夫,太医便被拖了出去,经过富元才身边时,富元才清晰的看到太医长舒了口气,脸上除了泪水还隐隐带着笑容。 齐明远自次启奏道:“启禀圣上,事实确凿,臣恳请殿下处死晋南王世子。” “臣等复议。” 随后宁王一系的文官齐齐附和。 “放屁,齐王危在旦夕,你们这群软蛋不思如何救下齐王,而是成天治罪这个,治罪那个,如同吠吠恶犬,坏人心肺,文人真不是东西。” 武官中一名风行卫打扮的都统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呵斥,他身旁的魏无忌打趣道:“老韩,可以啊,骂人都不带粗,有水平。” 那人自傲道:“那是,咱风行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喝过墨水的,咱韩不同也得是天生的不同之人。” 韩不同说着话,对富元才点头微笑了一下,富元才明白这是一种善意,毕竟自己和齐王一起逛青楼,在很多人看来自己已经是军方的人。 “韩老粗,你骂御史台就骂御史台,可别连着我们。”尚书令怒喝一声,韩不同抬眼看去,果然大半的文官都怒视自己,不免讪讪的缩回脑袋。 魏无忌不屑的说道:“怂包,可耻。” 韩不同冷笑道:“有种你也说。” 魏无忌正要答话却感觉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顿时冷哼一声上前回禀道:“启禀圣上,圣人曾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臣觉得世子也是受害者,齐王和纪小姐救下了世子,这本是功德一件,若是治罪世子,岂不令齐王和纪小姐的苦心白费,况且,谢毕生是世子门下,为压制药物毒性也出了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认为不赏不罚,刚刚好。” “你这个老丘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等圣言是用在这的吗?不学无术的东西。” 国子监祭酒孔令怒喝道,作为圣人八十代孙子,他有充足的理由斥责魏无忌,魏无忌还不敢回嘴。 孔令怒气未消的说道:“启禀圣上,魏无忌侮辱圣言,当棍棒百下,以儆效尤,圣人云……” 孔令喋喋不休的说着圣人至理,头前的大将军纪无双瞥了眼魏无忌便冷哼一声,仔细打量着富元才,另一边左武卫大将军苗远怪笑的捅着魏无忌道:“哈哈,没半点文墨非要装书生,该。” 魏无忌冷哼一声,高傲的盯着天薇殿的房梁琢磨起来。 “臣认为,棍棒百下不足民愤,当以千下示警,才能令百姓对圣人有更好的敬畏之心。” “孔老头,你这就太过分了,百下老粗扛得住,千下你来试试,这是要我的命,杀人诛心,你是准备活活打死我,你个糟老头子,坏的狠。” “胡说,夫子诚善,尔等匹夫就当如此,才能不贻笑大方。” “软蛋,你骂谁是匹夫。” “丘八,想打架吗?君子六艺,老夫可不怕你。” “打就打,咱武将出身,谁怕谁,朝会后,擂台见。” “来啊……” 片刻的功夫,武官和文官吵成了一团,太子、宁王、纪无双、鲁王、皇后以及右手首位的丞相傅狄静观众人纷争。 富元才感到了几种不同的目光,皇后和与太子是恶意的目光,鲁王和纪无双是善意,唯独傅狄与宁王不善不恶,只是平静的打量,这只能说明两点,一点是他们的立场本就中立,另一点便是两人都是善于隐藏之人,隐藏的太深,连心之秘录的力量都感受不到对方的喜怒 齐明远是宁王的人,齐明远的作为有一部分代表了宁王的立场,这一刻,一道警钟在富元才的内心中敲响,富元才对于宁王的警惕又增加了几分。 “放肆。” 太监大总管黄平手拿浮尘,尖声尖气的怒斥道:“大殿岂容尔等喧哗。” “臣等有罪。” 文物百官齐齐跪下,向鲁王请罪。 鲁王神色不变的看着众人,对富元才说道:“晋南王世子,对于御史中丞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 富元才知道是生是死就在下一刻他的所作所为,于是富元才整了整衣服上前奏禀……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四十九章 人选 “启禀圣上,血隐宗身为圣地,有四大下属组织,天地人衰,天网就是血隐宗最强的一个,而四大组织中唯有天网以毒闻名,断九命与血毒齐名,如果我是刺客,都属于天网,我想问诸位大臣,我会不会用两种不同的毒药去杀一个人?” “不会,奇毒之所以能被称为奇毒,是因为能解毒的药物或者人,首屈一指,既然都能杀人,自然用不到两种。” 丞相傅狄沉吟片刻朗声说道。 富元才疑惑的看向文官队列首位的高冠男子,一旁的魏无忌提醒道:“这是丞相、左仆射兼太子太师傅狄傅大人。” “在下富元才见过傅大人。” 富元才恭敬的行礼后,继续说道:“傅大人说的对,纪府小姐中的是血隐宗独门奇毒血毒,而齐王中的是天网的断九天,两种虽同属血隐宗的序列,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毒药,自从血隐宗覆灭后,天地人衰四大组织早就脱离血隐宗独立,天改名为天网,地为地煞,人为人绝,衰为衰变,分别分布在鲁国、嘉国、秦国以及蛊国,恰好代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天网是秦国的杀手组织,而地煞才是鲁国的,在鲁国行刺我的不是地煞反而是天网,诸位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众臣点头,富元才继续说道:“依据这些讯息推测,在下是不是可以认为,想要杀我的人其实是两种人,一种便是假借天网之名或者就是天网本身,另一种则是血隐宗余孽。” “那么你又作何解释,血隐宗的人会出现在天网中,时机恰好就是在你逛青楼内。” 齐明远反驳富元才的话,若是不一棍将蛇打死,必遭蛇的反噬,这点道理他还是懂得。 富元才瞄了一眼宁王,宁王并没有任何的表示或者神态,心中便明了几分,这问题怕是齐明远自作主张的质疑自己。 想到这,富元才继续说道:“在去清平楼之前,我曾在王府遇袭,刺杀我的正是这位清平楼出现的血隐宗余孽,这一点王府的下人可以作证。” “谁知道是不是你想要洗脱嫌疑,故弄玄虚。” “咳咳。” 齐明远下意识的反驳,却被宁王的咳嗽打断,仔细回想自己的话,顿时面红耳赤。 晋南王府被刺杀的事本就瞒不住有心人,在坐的都是武道强者,从细微中推断刺客的招式手法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更何况晋南王世子第一天回归王府就被刺杀,这打的就是鲁国王室的颜面,颜面受损,首当其冲的便是风行卫这帮人,紧接着杀神军的这群杀才估计也会动一动,若是朝廷重视起来,左右武卫出动的可能性也很大,四重调查,就是一只老鼠也跑不掉,富元才说的真假根本就瞒不过探查,自己的反驳便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一个御史说的话若是苍白空洞毫无信服力,那么他在圣上和各位大臣的眼中便降下一个层次,与告老还乡可就不远了,可是他才三十岁,还远远不想断了前程。 想到此处,齐明远被一阵冷汗打湿了身子,微微低头瞄向鲁王,恰在此时鲁王的目光看了过来,冷厉无情,齐明远顿时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富元才继续说道:“在下猜测,有人收买天网或者假借天网的名义想要杀我,而血隐宗余孽恰好知道这个消息,毕竟不管是天地人衰哪一个组织,都来自于血隐宗,余孽想要知道行动,费点心思根本不难,难得是谁透露了齐王的行踪,又是谁能提前安排好诸多的事宜,这一点唯有当夜金华表看出齐王狸猫换太子的人才知道,而知道的人中定然在齐王府邸埋下了眼线,还是齐王最亲近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天网中的八人必定有一个已被替换。”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上前在大总管黄平耳边低语,黄平点点头,挥散侍卫,而后转身对着鲁王和皇后恭敬的说道:“启禀圣上和娘娘,据内卫新传消息,在清平楼的储藏室发现一名被捆绑的女子,女子被人发现后服毒自杀,不过从内卫的检查里,发现了天网的铭牌和断九天的毒药。” 黄平余光看了富元才一眼,继续说道:“与世子大人推测的毫无差别。” 黄平的话顿时引起众臣的朝议,武官这边不断支持富元才,文官这块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世子的话确实有道理,但是也不能洗清世子的嫌疑,齐王和铁衣神捕都出事,唯独世子毫发无伤,当然,本王并不是怀疑世子,而是在寻求根源。” 淮王裴允满脸笑眯眯的质问富元才,若不是绵里藏针的话,富元才还以为这是个老好人,看来太子也坐不住了。 富元才道:“王爷说的是,就因为如此,我才真的危险,试想五人当中,身份最高的两位接连出事,而当事人却毫无损伤,换做各位,各当如何认为?” “嫁祸,肯定是嫁祸,这等计量,俺这个粗人也看的出来。” “对,韩都统说的是。” “老韩,就这句像个人话。” 这是武官方的言论,富元才身系闻人和纪府两大将军的势力,这股势力代表军部新旧两股力量,再加上与齐王的亲密关系,风行卫也是武官之列,除了右武卫属于皇室宗族,左武卫属于世家贵族,军部大部分武官都站在富元才这边。 “也许只是洗清嫌疑。” “人心画皮,画骨,岂是区区表现可以看见。” “嗯,说的对,老夫官场二十余载,牛鬼蛇神见多了,任何宵小都瞒不过老夫的眼睛。” 这是文官的言论,文官体系复杂,宁王的御史台和钦天鉴,太子的皇亲贵族大都都是文官一系,相对于武官,文官体系利益复杂,派系众多,十代前的鲁国朝堂有党诤,二十代前有党派,三十代前有同乡,而这一代大体分世家、皇族、寒门,三系,世家代表宁王,皇族代表太子,唯独寒门无人理会,因为势力太过微弱,大多都是五六品的小官,无上朝议事之权,根本不值一提。 武官要保,文官要罚,文武两大派系如同双龙之争,在齐王和纪月玲的事上大动干戈,争闹不休,这一刻齐王和纪月玲的生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一方能压过另一方,得到话语权。 文官这方钦天鉴鉴台出列道:“启禀圣上,事有轻重缓急,人有贵贱之分,事发便要选择处理之法,御史台有风闻奏事之权,灵机处断之则,御史中丞齐明远刚正不阿,是查明真像的最好人选。” “臣不同意钦天鉴的说法。”武官方魏无忌站出回禀道:“启禀圣上,臣觉得专事当有专人办,风行卫有调查审问缉捕之则,又隶属齐王麾下,是不二之选。” 淮王上前道:“启禀圣上,皇弟不认同诸位的看法,皇弟认为此事关系皇族颜面,当由有大理院会同三司审问,宗人府从旁协助,一同审理,方能水落石出。” 太子、宁王、武官方,三方争议,为的就是争夺调查权,唯有调查权在手,方能有动作和打击对方的可能,同样也是三王的权利斗争,哪怕齐王中毒,生死不明。 半响,鲁王威严的声音从皇座上飘来:“晋南王世子,事由你而起,当由你而终,鲁国不养废人,朕将风行卫交给你,七天时间,朕要知道背后的真像也要看到活蹦乱跳的齐王和铁衣神捕,自己的事由自己洗脱嫌疑最好。。” “是,臣明白。” 富元才跪在地上,应下了鲁王的要求。 黄平朗声叫道:“退潮。” “圣上恭安。” 群臣跪拜,鲁王和皇后离开了小内廷天薇宫。 群臣从富元才身边走过,文官冷眼想看时不时飘出几句讽刺的话语,武官大多伸手拍下肩膀,笑呵呵的离开。 当纪无双走到富元才的身边道:“我希望看到我的女儿无事,不要让你的父亲失望。” 果然,纪无双一定知道真像,因为他并没有提到殿下而是父亲,父亲是百姓用语可不是皇家的说法。 风行卫的都统韩不同凑到富元才的面前道:“朝会后,下官必将拜访王爷,遵从皇命,七天内,全体风行卫都将以世子唯命是从。” 富元才回敬道:“那就叨扰都统大人了。” 韩不同嬉笑着离开,富元才也抬脚准备这里,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的走到富元才面前小声的说道:“世子大人,皇后娘娘有请,请随奴婢前往太阴宫。” “皇后?” 富元才微微一愣,便点点头随着小太监向着太阴宫的方向走去……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十章 皇后上官无泪 深宫大院之所以被称之为深宫大院,主要在于皇宫的占地实在是太大了,从宫门到天薇殿,过九重门禁,便要半个时辰,而从天薇殿到太阴宫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这计算的是武者的速度,若是普通人,时间还得翻番。 自古左为尊,所以太阳宫在紫薇殿的左边,太阴宫在右边,一个东一个西,将整个皇宫划分成了两半,这也预示着,在这偌大鲁国皇宫里,本就有着三股势力,帝宫、东宫、后宫。 富元才见到皇后的时候,想喊娘。 面前这个女人,太像唐宛心了,眉眼、脸蛋、一举一动宛若另一个唐宛心,只是地宫里的唐宛心多了点江湖儿女的意气,眼前这位带着尊贵和阴柔。 “臣富元才参见皇后娘娘。” 富元才按着规矩弯腰行礼,鲁国的朝堂其实没有跪拜,只是为了取悦帝皇,大臣有事没事就喜欢请个罪赞个扬什么的,好显示皇恩浩荡,这也就造成了群臣上本启奏,奏完必定说上一句谢主隆恩。 皇后垂目低看在大殿中的富元才,淡淡的说道:“我该叫你大太子还是该叫你晋南王?” 富元才低声道:“臣的父亲是闻人元才,圣上隆恩,赐臣晋南王位,臣铭感五内。不胜欣喜。” “还是该叫你儿子……” 皇后似乎并没有听到富元才的话,自顾自的说着,神情冷漠,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并不存在。 富元才想了想,恭敬的回答道:“皇后娘娘说了算。” 皇后是个怪人,起码在富元才的面前是这样,甚至有时候富元才觉得自己见不见皇后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出现在太阴宫的自己做好本分,静静聆听就可以。 “哀家自启圣历1363年春,和妹妹一起被招入宫中,服侍当时的太子,现在的鲁王,算算时间已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哀家和妹妹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成了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也算是扬眉吐气,光耀门楣了,可是哀家的心里苦,比那黄连水还要苦。” 富元才身子变得更低,他似乎可以猜到皇后后面的话语。 “有些时候,哀家在想,圣上喜欢的也许并不是哀家,不管哀家如何讨好献媚圣上,却总感觉进不了圣上的心,直到那一天,哀家突然醒悟过来。” 皇后的声音里带着愤怒、绝望、怨恨、痛苦,就像一张被撕裂的布帛,带着令人不齿的声音。 “那天下着雨,好大好大……” 启圣历,1363年早春,夜,太阳宫。 宫殿内,灯火辉煌,现在的皇后,当年的太子妃跪在大殿中低着头,默默的哭泣,旁边跪着一位同样容貌的女子,素手搭着太子妃小声安慰着什么,上首坐着太子,文武站在一旁。 “太子,不能在犹豫了,我们已经联合宰了沧海国的二皇子宰了沧海国的储君,也杀了唐国的三公主,更是灭杀了其他有皇位继承权的皇储,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走。” 年轻的纪无双远不是如今的武士铠甲,反而一身书生长袍,透着一股儒雅之气,纪无双的话刚说完,一旁的魏无忌便站了出来。 “太子,我是个大老粗,不懂什么文化,但是我知道,若是不将罪名嫁祸给二皇子,这鲁王的位置也许就不是你的,还请太子早作打算。” 傅狄出列说道:“太子,鲁王死于天火,这本就是天灾,你不在鲁国二十年,你的权利也真空了二十年,二皇子若在鲁国动手,太子的身家性命危矣。” 太子妃怒道:“难道非要用一个女人来成事,你们也是堂堂男子,难道不知羞耻二字?” 众臣相互对望,火光中,脸色顿时红润几分。 纪无双冷冷的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生死就在太子的一念间。” 太子低头看下下方跪着的二女道:“上官无情,孤…孤……” 太子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一直下不了决心。 太子妃身边的上官无情道:“小女子入宫以来,一直承蒙太子关爱,事到如今,小女子唯有一个愿望,万望太子殿下答允。” “说。” “照顾好我的姐姐无泪。” “妹妹,姐姐也可以代替你而去,你又何必冒险。” “姐姐,女人生来便软弱,生死全在男人掌心,你又何必强求。”、 “妹妹……” “孤允了,孤登上皇位,皇后便是无泪。” “谢太子殿下,小女子这便去准备。” “哎!保重。” 上官无情低垂玉面在上官无泪的额头轻吻了一下,淡淡的唇印在上官无泪的额间留下粉红的印记,随后悄然隐退宫殿中。 “啊……无情,我的妹妹……” 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在象征光明的太阳宫中久久不绝…… “那天,我哭干了眼泪,亲眼看着妹妹被送入二皇子的宫殿里,第二天,宫中便传来唐国三公主唐宛心被发现在二皇子的床榻上,当夜鲁国皇宫厮杀声不绝,竖日方才停歇,哀家带着侍女赤脚跑出了东宫,哀家还记得,那天的皇宫广场上到处都是血,红艳艳的,漂亮极了,我站在尸堆里找啊找,却没找到无情的尸体,我想哭却哭不出来,我想笑也笑不出来。” 皇后抬头注视着富元才,富元才细看,果然上官无泪的额头上有着一朵小红花,那似乎是用红花在掩盖什么东西,结合上官无泪的话,这或许就是上官无情的唇印。 “哀家一直一位哭笑不得这种成语所蕴含的意义根本就不存在,一人要么大哭要么大笑,怎么可能存在两者之间,但是直到那天哀家才明白,这是种撕心裂肺的痛。” 皇后无泪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有个唐宛心的女人跟着二皇子叛逃到了嘉国,带去了一份鲁国灭杀沧海国储君的奏章,同时哀家也明白,偌大的鲁国再也没有上官无情的容身之所,哀家更明白,无泪和无情从那天开始便是个陌生人。” “后来圣上登基,哀家成了皇后,无情不在了,哀家便是圣上最贴心的人,可是后来哀家明白,哀家和妹妹从来没有走进圣上的心里,在紫薇宫中一直有个女人存在。” 富元才顿时惊出了冷汗,暗道这皇后难道知道了地宫的事情? “哀家不知道能走进圣上的女人到底是谁,但是哀家明白自己和妹妹从来都没进入过圣上的心里,甚至还不如圣上珍藏在紫薇宫的一副画。” 富元才立刻松了口气,暗自埋怨呼延奇正办事啰嗦。 似乎说出了心里话,皇后明显放松了许多,一改刚才小女子姿态,恢复了母仪天下的危险。 “哀家叫你来。其实就想告诉你,哀家的儿子现在是鲁国的太子,将来是鲁国的王,孽种是没有资格成为王的,做人一定要明白自己的立场、处境和位置,别去想争夺不该是你的东西。” 富元才阴沉着脸躬身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明白。’ “明白了就好,明白了道理,人就会轻松很多,你轻松了,哀家也轻松了,夜沉了,哀家也乏了,下去好好办圣上交代你的事情。” “臣,这就告退。” 富元才低头慢慢的退出太阴宫,临走前深深的回望了宝座上的皇后,这是个肤浅的女人,一个女人将私生子带到皇宫中予以警告,本身就是个愚蠢的做法,这一刻富元才对于皇后的畏惧减弱了几分,想到这,富元才的脚步迅捷了不少。 皇后看着富元才离开,坐在宝座上沉默了许多,偏殿内,一位五十岁的嬷嬷端着脸盆和毛巾上前。 “娘娘该歇息了。” “嗯。” 皇后将毛巾敷在脸上,脸上的红花印记被湿润的毛巾擦掉,露出一道细长的伤疤……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十一章 四大神医 风雨夜,注定是不眠的夜晚。 鲁国纪大将军府已被重兵重重包围,齐王也并没有回皇宫,而是住在纪大将军府邸,富元才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寻思着要不要去纪府看看,却被守卫的兵卒拒绝,哪怕是以纪家小姐未婚夫的身份也不让入内,无奈之下,富元才只好打道回府。 富元才回到王府,谢毕生早已等待在中堂,看着富元才进来,为富元才倒上一杯热茶询问道:“王爷,事态如何?” “圣上命我七日内查询真相以及救下齐王和纪府小姐。”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这是大好事。” “大好事?” 面对富元才疑惑不解的样子,谢毕生解释道:“在下猜测,王爷在天薇宫中争辩,必定是遇到了三方争夺处置权的场面。” 富元才点点头。 谢毕生继续说道:“在下猜测这三方,一方应当是皇亲国戚,领头的定是淮王裴允。” 富元才嗯了一声,表示谢毕生说的对。 谢毕生道:“淮王裴允是当代鲁王的表亲,同时也是宗人府的族长,掌管皇族的生杀大权,是太子党领头人物,为人处理老道,风评不错,被称为贤王,齐王是皇族,自然归属淮王管辖,在下推断淮王一定是要求大理寺三司会审,宗人府协助办案。” 富元才惊讶的看着谢毕生,事实确实如同谢毕生所说,因为淮王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谢毕生接着说道:“第二方势力必定是军部,齐王是军部的人,而王爷晋了王位,自然也算,但是军部多是大老粗,除了大将军纪无双文武双全之外,便没有一个儒将,就算是负责密探的风行卫都统魏不同也认识不了几个字。” “魏不同不认识字?” “祖宗规定,太监不能认字。” “魏不同是太监?” “不然他如何能成为风行卫的统领,那是群咬人的狗。” 富元才听到这,有点佩服上代鲁王,居然能将大将军的位置送给一个太监,这魄力如果不死,必定是一代雄主。 “接着说。” “是,王爷,自古两派势不两立,太子是文官之首,淮王便是文官的牌面,文官反对的事,武官必定力保,我猜想太子一定是借这个机会要王爷的命,而武官这方必定保住王爷,两方争吵不休。” 富元才摇头道:“要我命的不是太子,而是检察院那帮御史,为首者是中丞齐明远。” “宁王的人?”谢毕生顿时大惊失色的追问道:“王爷可看到宁王给齐明远指示,或者全程中,宁王有任何举动。” 富元才想了想道:“倒是有过一丝咳嗽制止齐明远的举动,不过我想应该是为了保护齐明远。” 谢毕生顿时松了口气,喝了口茶压惊,点头道:“我原本推测的三派是鲁王、太子和军部,宁王执掌检察院御史台并且与钦天鉴过秘,本就受人苛责,自当避险,而这件事对与不对都跟宁王无关,却不想宁王终究还是插了一手,不过王爷能在三方争夺下依旧拿到调查权,这说明圣上对王爷的器重。” 富元才闻言苦着脸道:“总归只有七天,既要调查真像又要救人,难、难、难。” 谢毕生皱眉问道:“圣上可将何种权利交给王爷。” “风行卫。” 谢毕生轻笑道:“那王爷大可放心,只管让风行卫去调查真像,王爷自个儿只去寻找四大神医便可。” 富元才疑惑的问道:“这,有何说道?” 谢毕生道:“风行卫的主子是齐王,在大鲁,谁都希望齐王死,唯独风行卫不愿意,风行卫有过一个规矩,主子死了,风行卫得陪葬一半,这是四十代前风行卫叛乱后定下的规矩,就是为了防止底下人杀掉上司而后篡权,至于剩下的风行卫除了负责培训下一代风行卫,还得执行任务,不过大多活不过三年,所以对于主子的生死,不管魏不同愿不愿意,底下的人都得玩命的查清楚,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富元才沉吟片刻道:“如果查不出真像呢?” “王爷,七天内必有真像,无非是看谁占得多了,谁占得少了,风行卫不是傻子,不会拿假的蒙蔽圣听,但可以决定告诉圣上什么,掩盖什么。” “难道他们就不怕圣上责罚。” “圣上只在乎结果,只在乎一个交代。”谢毕生继续说道:“相反,王爷这才是最关键的,齐王和纪小姐的命若是救不回来,任何结果恐怕只剩下死这种可能!” “那我该怎么办?” “王爷可知道四大神医为何称之为四大神医。” 富元才摇摇头,这种名号只能说明这四位医术高绝,真要说四大神医因何成名,你就算问十个人,九个怕也不清楚,毕竟四大神医的名号从江湖中传来,而圣地和各大皇室看中还是太医。 谢毕生从右手边的袋子里掏出四张卷轴,一一展开,里面画着四个形态不同的人。 头前一位乃是光头白须的老人,手中拄着拐杖,背后背着一个大葫芦,脚下放着药篮,药篮里有着一只粉红色的兔子吃着草,下书百草药仙。 谢毕生在一旁解释道:“罗百草最早的记载与三十年前,出道与蛊国蛇哭城,出道时便是这幅模样,据推测约有九十高龄,而后每一年都出现在江湖,三十年前如此,三十年后依旧如此,许多见过他的人误认为神仙,兼之精通百家草药,曾经常上山寻找草药治愈被蛇毒虫毒咬伤的人,故被称为百草药仙,不过此人大多出没蛊国一带,王爷倒是别抱希望。” 富元才点头,看向第二幅。 第二幅画着一个中年人,手中拿着镰刀和药壶,立身在阎王殿中,周边净是一些妖魔鬼怪的玩意,每一个露出痛苦惊恐的神色,下书阎王愁风不平。 对于第二幅,谢毕生的手便轻柔许多,深怕坏了画作,略微展露便急忙受了起来,将画轴存好后,方才长舒口气道:“这可是画圣明远子的真传,当世只有一副,我这张虽是临摹,却也是出自大家之手,说起风不平此人,在下抱着十分的同情。” 富元才饶有兴趣的望着谢毕生,等着他继续说故事。 “风不平幼年凄惨,因为面丑,刚出生时被父母抛弃,后背一户好人家收养,三岁时村里遭了瘟疫,整个村就活了他一人,后被官府收养,成了县令公子的书童,五岁那年,叛军造反,屠城灭县,全县被灭个干净,唯独活了外出游学的县衙少爷和他自己,等到两人回到县衙,少爷经受不住打击,一命呜呼,风不平再次变成孤儿,就这样跌跌撞撞活到二十岁,但凡给他恩惠或者收留他的人都没有一个得以善终,所以当时风不平被江湖人称阎王,直到二十岁那年,风不平遇到一老僧,老僧为他算命,道出他的因果,说他上辈子杀人太多,这辈子五弊三缺,天煞孤星,但凡与他接触之人皆没有善终,随后风不平询问老僧破解之法,老僧怕泄露天机,执意不说,但是风不平心不甘,便一直跟着老僧,如此便是一年,老僧害了病,弥留之际留给风不平一卷医书和一句话。” 谢毕生顿了顿,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富元才想着风不平的故事,感叹,这真是个死神,用命格都能灭县的绝世强者。 “学医救人,积累阴德,于是风不平苦学医术二十年,当他出山时便已经是四十岁的模样,活人无数,但是常人对于他的命格始终畏惧,便在补钙称号的同时后面加了愁字以示尊敬,画圣明远子得知风不平的故事,欣然而往,为风不平作画,却也遭了劫数,回去归途误入黑店,成了人肉馒头,所以阎王愁既是画圣的亲笔也是绝笔,而我这副则是画圣弟子思念师父而作,也是名家风范,而且风不平此人行踪缥缈,在下不建议王爷找他。” 富元才这一刻下定决心,但凡听到阎王愁的名字,自己这辈子一定离他远远的,果然只有交错的名字,就没有交错的称号,这哪是神医,这明明就是阎王。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十二章 神医选择 “起死回生董正武是个妙人。” “妙人?” “不错,就是妙人,董正武年轻的时候是个绝顶的天才,任何东西在他手中一个月都会娴熟异与常人,优与凡俗,从来没有人在他这个年级超越他,因此凡事都是第一。” 谢毕生打开董正武的画卷,画里是年轻时候的董正武,左手毛笔右手长剑,脑门带着医生帽,身上披着蓑衣,脚上套着高筒马靴,腰上挂满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模样奇怪,外形更奇怪。 “董正武凡事必争第一,书画第一,武功第一,诗词第一乃至勾搭良家也是第一。” “勾搭良家?”富元才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这年头有名气的人都这么无聊吗,连勾搭女子都要挣个胜负。 谢毕生指着画中的挂件道:“王爷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了吗?” “这有什么讲究?” “这朵洛桑花是西原高山族姑娘的定情信物,这件情蛊玉佩是蛊国皇族的贴身之物,还有这件,幻魔饰乃是启圣门一位女弟子给的物件,王爷您说这董正武是不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我想此人必定风流倜傥,张狂无度。” 富元才觉得自己要有这本事,也当是书生意气,肆意妄为。 谢毕生叹了口气道:“但凡争夺第一之人皆都被虚名所累,不管是神仙佛祖还是帝王圣人,但凡在名利圈中,必将葬在名利圈里,董正武事事要争第一,凡事力求最好,终究是害人害已。” 富元才奇道:“难道还有风不平凄惨吗?” “两者的惨并不同,风不平是无奈,董正武是咎由自取,你若是琴棋书画、星象占卜挣个第一,世人皆道你是大才,但是你若连情都要挣个第一,这便是滥情,滥情者乃始乱终弃之人,而这世道,但凡与道德沾边之人,必有苦果,董正武的滥情终究惹怒了被他追求过的姑娘,以蛊国皇族女子为首,总共三十二人,大多都是江湖朝野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三十二个鼎鼎有名之人对付一个大才,纵使再天才也不能完全防备,于是当夜,董正武满门灭绝,本人也被中了毒蛊,每日阴阳交互的时辰,毒蛊发作必当生不如死,蛊国皇族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杀董正武也不得救董正武,要让这个奇男子痛苦一辈子。” “难道他就不会自杀?” “他太高傲了,高傲的认为自杀是这世界上最卑微愚蠢的方法,也是最为人可耻的事情,所以哪怕生不如死,他也不会用自杀的方式解决自己,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承诺都否定,这个人就不算是人了,而董正武是个人,所以再痛苦也绝不会违背承诺,这也是蛊国皇族算准了他的个性,没有囚禁他的原因。” 富元才叹息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谢毕生点头道:“是啊,有因必有果,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董正武久病成医,自己治好了自己的病,却又幡然醒悟,自个儿又将蛊毒重新放回了身体里,放弃一身才学,行走江湖,除了每日遭受身不如死的痛苦外,也救治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成了一代神医,起死回生说的不仅是他的医术,更是他有死地活成了生机,浪子回头。” 富元才叹了口气道:“最后一位呢?有什么说法。” 谢毕生打开最后一个卷轴,上面是个带着鬼面具,双手枯瘦宛若鬼爪的人,下书神医鬼手。 谢毕生继续说道:“这位身高不详,体重不详,样貌不详,只知道是中医世家出身,早年便有神医的美誉,是四大神医中医术最高的一位,后来曾去过一趟惊惶国,回来时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性格古怪,喜怒无常,行踪缥缈,与其他三位神医不同的是,想请这位出手,是需要代价的,相反也是最好请的医生。” 富元才当然知道这位是谁,却不能告诉任何人,江湖七怪的故事自从鲁王上位后,在鲁国便是禁忌,根本没几个人知道,难道他还能告诉别人,要是没有他娘,神医鬼手就只能剩下鬼手了,还是死无全尸那种。 富元才斟酌片刻道:“那我应该如何寻找神医鬼手?” 谢毕生道:“王爷你应该寻找董正武,因为这位的足迹在最近正好出现在鲁国,也就是距离帝都三百里外的紫宸山,这也是唯一一位有踪影的神医。” 富元才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询问纪无双或者鲁王,关于神医鬼手这位二伯的踪迹,再决定应该去寻找哪位神医,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于是富元才说道:“等我出门一趟,回来在做决定。” “一切听王爷安排。” 富元才想到这,便要出门,随后又想到了魏不同的拜访,便转头告诉谢毕生道:“若是魏都统过来,你应该知道怎么跟他交代吧。” 谢毕生道:“王爷放心,在下明白的。” 富元才嘱咐完,便离了王府,连马车都未坐,施展轻功,一溜烟的向着纪府跑去。 赶到纪府时,天已微微发亮,守卫纪府的侍卫正好换了一批,富元才正要上前,却又想到自己被回绝时的模样,不禁摸了摸鼻子,拿着自己的腰牌递给侍卫道:“劳烦把你家大公子叫来,就说晋南王找他。” 侍卫仔细研究了下腰牌,确认了真伪,小声对着另一边的侍卫嘱咐几句,便转身入了纪府,片刻过后,纪巡脚步匆匆的走了出来。 刚一见面,富元才正要打招呼,纪巡便双眼通红的一拳打了过来,匆忙中,富元才极力招架,仍是被这一拳打飞出去。 “王八蛋,你怎么不去死。” 纪巡怒吼的扑了上来,一副玩命的模样。 纪巡学的不是军部传承的镇狱功,而是家传绝学天罗真劲,这是纪家祖传的功夫,这门功夫十分的奇特,甚至和瀚海卫的水漫九重天有些相似,不过水漫九重天仿的是武功招式,而天罗真劲练的运气法门,想学这门功夫,你首先得将全身气脉练成八种不同劲道的力量,要知道但凡一种功夫,每个人最多练出一条气脉,哪怕是大宗师也是如此,但是纪家的这门武功却是生生将一股力量封存在奇经八脉中,而后将气劲模拟出人体要穴,令每一条气劲都变成一个缩小版的人体经络图,八条经脉便是八种不同的气脉,端的神异。 气脉八分,八种不同的力道凝聚在指掌间,如火般炽热,如水般阴柔,如风般轻盈,如刀剑般锐利,如大海般浩瀚,如魔道般诡异,如大地般厚重,如草木般坚韧。 八种功夫相互搭配,八种力量相互融合,八种不同的特性汇聚在一起,成就一股浩瀚霸道之势镇压的富元才苦不堪言,若不是此时的纪巡失了智,富元才的处境便越发的困难。 再度借着纪巡的拳劲退开半步,趁着纪巡调息的空档,富元才急促的说道:“你还想不想救小铃铛。” 话音刚落,纪巡的拳头便停在富元才的面前,纪巡眼中的红光逐渐消退的说道:“我想。” “我能救她,但是要先见过你父亲。” “你没有骗我?” “骗你,能保住我的命?” “行,那我信你。” 纪巡正要收回拳头,富元才暗自松了口气,却不想纪巡一本正经的想了想而后说道:“不行,这口气我忍不下去,不管你能不能救小铃铛,先吃我一拳。” 说完话,纪巡一拳头砸在富元才的眼眶上,顿时富元才就感觉脑海中千鸟长鸣,金光乱做,身子一晃,便倒在地上,整个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 纪巡轻蔑道:“跟我来,可别跟丢了。” 纪巡转身向着府邸走去,也不管富元才跟不跟的上。 好一会,富元才才从一阵晕眩中回转,顿时怒骂道:“纪巡,你个瘪犊子,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怒骂几声,随后站起来拍拍屁股,无奈的向着纪巡离开的方向跑去……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十三章 纪无双 纪无双一身居家的衣服,忧心忡忡的站在书房的窗户边,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功成名就的他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而现在唯独令他担忧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女儿的生死,另一件便是侄儿的生死,两种生死含义不同,但是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爹,我带这混蛋来见你了。” 纪巡带着富元才走进书房,纪无双转头看着进来的两个少年,脸上露出欣慰,一晃二十年,孩子都大了。 “见过纪大将军。” “叫大伯父。” “这……” “你娘最小,除了你爹,只要是我们七人任何一人,你都得叫伯父或者姨,他们的孩子,你都得喊世兄或者表姐,你最小,这是祖宗礼法。” 纪无双不要脸的说话,富元才只能无奈的叫一声:“大伯父。” 纪无双望了眼远处的后院,感叹道:“见过你姨娘了?” “上次来的时候便已经见到了,只是姨娘她似乎……” “恨我、怨我还有爱我。” “您都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大姨娘是一位能跟你同生共死的巾帼豪杰。” “我知道,没时间。” 富元才望着纠结的纪无双,又看了看一旁纪巡,却发现纪巡正翻着一双白眼,鄙视的看着他爹,眼睛里充满了一种看傻子的愤怒。 纪无双似乎注意到自己儿子的神情,不免感叹道:“想我纪大将军戎马一生,将自身最好的绝学传授给了你,没想到你是如此看待你爹,孽子你真没良心。” “溜鸡斗狗,吃喝嫖赌?”纪巡想了想顺嘴接道:“还有逛青楼。” 纪无双顿时恨其不争的怒斥道:“混账,爹教你下九流的功夫,是为了让你少掉许多人生烦恼,须知这世道,正经路虽然正大,却太难走,想你爹这种三年内成就大将军的盖世英雄,能有几个?你爹四十岁便位极人臣,纪府已经极尽荣光,不让你学点歪门邪道,败败产业,你还能干什么,枉费你爹的一番心意。” 纪巡冷哼一声,没搭理这个人来疯的家伙。 富元才似乎有些明白纪巡这种不靠谱的性格来自哪,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也许说的就是这对父子俩。 但是时间紧迫,富元才不愿意就这么看着纪无双喋喋不休的数落儿子,急忙开口打断纪无双的话道:“大伯父,我想询问二伯父的事情。” 空气徒然沉闷起来,纪无双沉吟片刻后说道:“纪巡,出去,看好四周。” 纪巡凝重的点头,这一刻,富元才从纪巡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浓重的铁血气质,仿佛从一个富家纨绔突然变成了久经沙场的老兵,这是本质的变化。 纪巡走出了门,将门关上,几息的时间,门外便隐晦的传来几声惨叫,富元才明白潜伏在将军府的细作已经没了。 纪无双说道:“老二啊,哎,所有人为老七吃了太多的苦,尤其是老二,当年为了救你,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等等,你女儿告诉我,救我的方法不是启圣门的阴之大宗师给的吗?怎么和二伯有关系。” 纪无双不屑的说道:“就那个老妖婆也配,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家伙。” 纪无双带着富元才回到了地牢后的一个月,那天阴云密布,却迟迟不落一点雨丝,大片的云雾挂在天边,失了阳光,0令人有些发愁…… 神医鬼手狱缥缈站在一间药房中,药房内,堆积着大量的草药,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呼延奇正泡在了药缸里,露出个脑袋,此时的呼延奇正的脸赫然便是当今鲁王的脸。 门被打开,年轻的纪无双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此时的呼延奇正,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狱缥缈扯着嘶哑的声音的说道:“别紧张,这是老六,我给他换了脸,从今天开始他是太子裴庆。” 纪无双闻言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担心道:“你们想干什么,谋朝窜位?就算老六成了太子,鲁王也有许多子嗣。” “一个月前,我已经下了慢性毒药,不到半年功夫,鲁王就只能剩下二个人选。” “可是鲁国若是断了血脉,那禁地可会有异动,宗人府这边也会有所察觉。” “所以我们除掉鲁王后,会留了二皇子,不得已只好牺牲闻人,逼迫二皇子叛逃鲁国,唯有如此,鲁国的血脉才能不断绝。” 呼延奇正接着狱缥缈的话继续说道:“可惜了闻人将军,忠心耿耿一辈子,到头来却只能成为一杯黄土还得背负骂名。” “如果二皇子生出了鲁国大宗师,该怎么办。” “我现在只想救出宛心,其他什么都管不了了。” 纪无双看着有些疯癫的呼延奇正,而后看向狱缥缈,狱缥缈淡然的说道:“我说过我的命是老六救得,如今还给她也是一个好归宿。” 纪无双深吸口凉气道:“既然你们都计划好了,通知我一声就行,何必叫我过来。” “我们现在担忧的是才儿的问题。” “才儿,他怎么了?” “他中了心毒。” 纪无双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呼延奇正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狱缥缈继续说道:“老六的师父在才儿身上下了神捕门的心毒提取物,跟下在你身上的一模一样,但是孩子始终只是孩子,他根本抵挡不住心毒的侵蚀,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效果,却已经与才儿的心脉融为一体,当今之际,唯有……” “唯有什么?”纪无双一把抓住干枯的鬼手急促的问道:“你是神医,一定有办法救下他的。” “唯有带他去这世界上最贫困最凶恶的地方,让他饱受七情六欲之苦,而后用我正在研究的转换之法,将心毒提取出来。” “这、可能吗?” “没有人比我更懂心毒,除了我,中了心毒的不是死了,就是疯了,我便是最好的可能。” 纪无双沉默片刻道:“那我去吧,只是你们要照顾好啊星和巡儿。” “不,你不行。”呼延奇正突然开口道:“我们三个谁也不行,只有一个人可以。” “谁?” “宏艺。” “宏大哥!为什么!” 纪无双变得愤怒起来,在他的认知里,宏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物,是和他这种江湖草莽出身最合拍的人,他们曾一起杀人,一起看日出,一起躺在病床上喝酒,一起逛青楼没钱被追杀,抛去江湖七怪这群生死相交的兄弟姐妹,宏艺便是他最亲近的人。 “因为你和他亲近,闻人永元必死无疑,作为闻人永元的嫡系,唯有宏艺带着才儿叛逃,才不会被人怀疑,为了躲避,他们一定会窝藏在最凶恶的地方。” “你就不怕宏艺害了才儿的性命?” “如果你保证宏艺帮他救出儿子并抚养长大,再加上闻人永元义子的身份,宏艺只会折磨才儿,却不会伤他分毫。” “我……” 狱缥缈接过呼延奇正的话道:“我知道你很为难,如果下不了手,我们不会勉强你,可惜了老七。” 片刻后,纪无双脸色从挣扎逐渐变得冰冷,长出口气道:“决定后告诉我时间地点,我有些渴,想去喝酒。” 随后纪无双走出门,跪在地上痛哭:“宏大哥,我纪某人对不起你,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纪无双有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视为己出,若有辜负,必当天雷加身,死无葬身之地。” 窗外雷霆大作,倾盆大雨落下,打在纪无双的身上,敲在纪无双的心里…… 回到了书房,看着苍老许多的纪无双,富元才叹息道:“为我一家人,大伯父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小侄深感无内。” 纪无双苦笑道:“你三姨娘,这辈子快意恩仇惯了,若是被她知道,以她的性格怕是会以死去为我赎罪,我这些年疏远她,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她,另一方面我是对不起她,宏艺是我的结拜兄弟,也是她的结拜大哥,为了一方害死一方,我纪某人注定没有好下场。” “大伯父,我……” “你不是想知道狱缥缈在哪吗?跟我来吧。” 纪无双打开密道,带着富元才走了进去……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十四章 狱缥缈 富元才跟着纪无双沿着台阶下了地道,入了地下室,地下室内有着九个棺材。 头前三个棺材,一个写着闻人永元,一个写着宏艺,一个写着狱缥缈,上有灵位,供奉着元宝蜡烛,后面六个没有灵位的分别在棺木上刻着七个名字。 纪无双、穆月星、齐鲁、马三身、呼延奇正以及唐宛心。 “才儿,跪下。” 富元才闻言跪在地上。 纪无双指着闻人永元的牌位道:“闻人永元曾是鲁国的大将军,也是我的顶头上司,虽然没有子嗣,却因为你们一家子,落得家破人亡,背负骂名,甚至还是你名义上的父亲,才儿三磕头,这位就当是你的生父吧。” 富元才感叹自己一家人确实对不起这位忠臣,闻言便当当当的磕了三个响头。 纪无双手指一转宏艺的灵位道:“这位是我结拜大哥,也是一手将你养大的义父,这个头你也得磕。” 富元才想到宏艺种种,知道这位义父口硬心软,虽然时常训斥自己,却从来不打自己,自己难过了总是远远看着自己一夜不眠,自己嘴馋了,便偷偷跑去巷口当苦力,为的就是给自己买个烧鸡,是个大好人。 富元才砰砰砰的又是三个头撞在地上。 纪无双指向狱缥缈灵位道:“你可知道,在定阳城里除了你俩,你二伯也一直待在定阳城内,你可还记得,每次你去街头游玩,总有个喜欢给你糖葫芦吃的算命老道。” “那个算命的瞎子?” “不错,这便是你二伯父,老二为你爹偷天换日,改换容貌后,独自一人到了定阳城,除了照顾你之外,还得研究转换心毒的法门,这一住便是十八年,每天翻阅医书,去险地采集药材,每一份药材的药性,都一一尝试,这十八年来,本就虚弱的身体内积压了太多的药性,头八年双目失明,后十年,味觉消失,听觉消退,最后终究是逃不过天人大劫,在弥留之际才将这道运转法门完善成功,呼延元才,我要你记住,生你的虽然是父母,养你的是义父,但是对你有着真正活命之恩的是这个人。” 富元才的膝盖早已跪下,眼泪如同磅礴大雨,落在了干硬的泥土中,狱缥缈为他付出了许多,这个头他必须磕,并且要磕的又重又狠,富元才生生的将额间的血肉磕的模糊一片。 纪无双泪眼朦胧的说道:“老二一生专研医术,无儿无女,若不是受了老五的托付,也不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老二去了,我根本就不敢告诉其他几个弟兄,特别是老五,我怕受不了这个打击,等你走出这个门,便要将今天的事情忘掉,还有这个给你。” 纪无双从怀里掏出一张写着蛊字的布帛交给富元才,继续说道:“去紫宸山将这张布帛交给董正武,就说是活死人给的,不管是多大的事,董正武必定会出手,只要他到了帝都,你便立了一大功,后续的事情自有人会替你善后。” “真像就不用查了?” “谢毕生不是按照你的吩咐交付给了魏不同,魏不同只要不是傻子,一定等做好。” 富元才疑惑的问道:“为何你会知道我和谢毕生的事情,难道……” “路,你爹为你铺好了,就看你怎么走。” 富元才沉思片刻说道:“这张布帛是?” “到了那,你自然会知道,出去后让巡儿陪着你,也该是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了。” “大伯父……” “去吧,速去速回。” 富元才应了一声,走出了门。 纪无双站在狱缥缈的面前感慨道:“老二,你活着时候为了才儿,死后又为他寻好良医,生怕他有半点闪失,我们这群老兄弟不如你啊,不如你啊。” 灵位前的烛火在轻轻的飘动,纪无双似乎在火光中看到当年那个春风得意的年轻神医…… 出了地下室,富元才擦了擦眼泪,随后寻了一块布绑在额头,遮掩着伤口,便走出书房招呼一声纪巡,拉着纪巡上了马直奔紫宸山,临走前不忘让纪府的家丁回王府说一声,也算是报个平安。 帝都到紫宸山要两天的路程,富元才和纪巡骑得马都是大将军府的好马,日夜不停下能提前半天到,但是两人皆不敢如此作为,马若是跑死了,可怎么回来,于是两人为了保持马力充足,松一阵紧一阵的赶路。 过了五道梁便是黄水渡,上了码头过了河就是紫宸山,大河涛涛八百里宽,银龙翻舞,一眼看不到边,纪巡出手大气,直接包了艘船,两人就着风浪坐着船急速赶往对岸。 船上听着水声十分的枯燥,富元才同时也是为了缓和自己和纪巡的气氛,开始没话找话起来。 “纪巡,你打我那拳,蕴含八种力道,可有什么说道?” 纪巡冷哼一声,脑袋转向一旁,不搭理富元才。 富元才想了想继续找话道:“你跟你爹打小去青楼,有什么感觉。” 纪巡掏出肉干啃了起来,令富元才碰了个壁。 富元才不要脸的凑了上去道:“闻着挺香的,让我吃一口呗。” 纪巡脑袋躲开,一身手便将肉干扔到河里,几息的功夫,肉干便沉底消失。 富元才顿时怒道:“纪巡,你别太过分,是不是想打架。” 纪巡脑袋一转,眼睛瞪的贼大,粗声粗气的说道:“来啊,老子憋了一肚子火,就是想找茬。” 富元才银牙一咬,眼睛一闭道:“打吧,是我理亏,是我害的纪月玲生死未卜,你打我,我不还手,来啊,打死我啊。” 纪巡一拳打向富元才,当触碰富元才额头时,却又悄悄的点在了富元才的额间,随后叹息道:“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只是这口气堵得我难受,算了算了,等小铃铛好了,我俩再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富元才睁开眼,看着有些落寞的纪巡道:“好,等纪月玲好了,我陪你好好打一场,谁先趴下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嗯。” 纪巡应了声,正要收回手,却被过来送茶水的艄公看到,误以为两人要打架,急忙上前劝阻道:“两位公子,你们可不能在这动手,这黄水渡浪高风急,小的船小,可经不起颠簸,若是不小心便喂了龙王爷,这一家生计可全指望着小的养活。” 说着话,艄公将茶水放在桌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纪巡冷笑道:“瞧你这点出息,本少爷还缺了你这点银子,等过了河,船资翻倍。” “那敢情好,爷,这是上好的鲁茶,味淡寡香,茶叶如水,叶叶分明,若不是两位公子大方,小的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说着话,艄公伸手将茶水倒在杯子里,顿时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 纪巡翻了个白眼,闻了闻道:“德行,不过茶确实是好茶。” 说着话,正要喝茶,桌子底下富元才突然踹了一脚,正要发怒时,却看到富元才使来的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喝茶的动作一顿,又放了回去。 艄公看到纪巡的动作,急忙问道:“公子,可是茶不好,要不小的再去更换。” 富元才接转话头道:“茶是好茶,却不忙喝,艄公,我等初来乍到,对于这里可不熟悉,你可否说说。” “这……” “放心,船资加倍。” “那我就说说?” “啰嗦,叫你说就说,本少爷不差你这点钱。” 艄公见两人没了喝茶的性子,眼珠子一转便介绍起周围的景色:“黄水渡离帝都不远,还没鲁国的时候就已经叫这个名字,相传太古时期,一条黄龙惹了天怒,被天神从天上打落凡间,坠于此地,化作这条大河,可是龙魂含冤,阴魂不散,便在这里兴风作浪,百姓苦不堪言,直到出现一位大宗师,上前降服龙魂,可是龙魂毕竟曾是天神,两者打斗三天三夜,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便相互协商,定下规矩,信众为龙魂立下龙王庙,龙魂保佑黄水渡风调雨顺,所以公子看,这黄水渡九曲十八弯,便是龙身所化,可神了。” “可是这一路我并没有见过龙王庙。” “这庙啊,在对岸不在这边。” “哦,原来如此,艄公做这行当日久了吧。” “哎呦,这算算都四十年了。” 富元才顿时笑道:没想到,四十年的风吹日晒,艄公的皮肤还如此的滑…嫩,手掌连个老茧都没有,我看艄公还年轻的很,还能再干四十年。” 艄公脸色一僵,放下手中的茶壶,阴沉沉的看向两人。 “被你们看出来……”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十五章 以命换命 “动手” 艄公与富元才双掌相对,两人各退后一步,艄公一个瑶子便钻入了水中,整个船顿时摇晃起来,船底出现了凿啃的异响。 “你看好船,我下去解决。”纪巡也不管富元才答不答应,一个猛子跳入了水中,紧接着八道水柱冲天而起,八道人影手持明晃晃的高刀,带着杀气向富元才砍来。 富元才身子一转,手中袖箭便穿过两个杀手的喉咙,头一低,便躲过四把削过顶门的钢刀,腿一缩,两道银晃晃带着水汽的刀尖不差分毫的从靴底划过,富元才身在空中,宛若一个人形陀螺,力道透过腰部急速旋转。 刹那间,天昏地暗,无数的暗器,从富元才身体的各个部位迸射出来,顷刻间便将围攻自己的余下六位杀手射成了筛子。 “砰砰砰……” 六具尸体砸在船上,血水流了一船,几息的功夫便将一艘好好的船染上了血红色。 “轰。” 水花四溅,艄公的身子从水下被打了出来,砸在了船上,富元才略一打量,四肢断裂、浑身经脉破碎,胸口处还有两道深深的拳印,紧接着纪巡浑身鲜血淋漓的从水中跳入船舱里,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 “真他娘的冻死本公子了。”纪巡从船里寻了件衣服,也不管合不合身,裹了两三层。 富元才冷笑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七品的能力,还想杀我们,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们了。” 艄公喷出口鲜血苦笑道:“终日打雁却不想被雁啄了眼,没想到我黄水帮今日栽了,栽在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 “等等,你说你们是水贼,不是杀手?” 富元才顿时大感不妙,急忙询问道:“难道你们不是来杀我们的?” 艄公怨恨的看着富元才怒骂道:“要不是你们有钱,谁有闲心找你们的茬,我恨啊,我恨啊……” 艄公话未绝,人已先死,富元才和纪巡顿时对望一眼。 “不好!” 富元才心里一紧,顿时滚滚浓烟冒起,整个船只居然无端端的燃烧起来,片刻间,大火将两人包围。 纪巡一掌打出,从大火中打出一个空洞,催促道:“若是不死,紫宸山见。” 说完话,再一掌将富元才打河里,火势随风而涨,顿时将掌劲打出的空洞重新填上,富元才踏在水中大声叫道:“兄弟,紫宸山见,我等你。” 而后被迅急的水淹没了头顶。 入了水的富元才往紫宸山的方向游去,换个气的功夫,道道杀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富元才低头入水查辨,发现自己已被数百穿着蛙人装的杀手包围,每一个杀手手中拿着鱼枪,腿上绑着匕首或者分水刺之类小型的兵器,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富元才。 “嗖嗖嗖” 数百道水箭拖着长长的绳索射向富元才,密密麻麻的如同漆黑的长蛇张着毒牙撕咬过来,性命关头,富元才从袖中向脚下射出暗器,暗器射出的瞬间,富元才的双脚便迅速的点在暗器上,而后整个人借力破开水面,一飞冲天。 “杀。” 数百道水柱暴起,蛙人杀手齐齐跃出水面,拿着匕首和分水刺向富元才杀来,水枪中的水箭时不时穿梭在人群中,竟将富元才的周围百米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杀机网。 几息的功夫,富元才全身便挂了彩,血流不止,脸色惨白的吓人,富元才出指如风,在闪避和受伤中挡住了第一波也是最危险的一波攻势,而后寻找一条收回的绳索,迅速出手抓住,借着绳索收回的力道,极度的向着外围脱离,同时在脱离中,不断将暗箭射出,组成一道漆黑的暗器网,暂时挡住了追兵的攻击。 “噗嗤。” 收回绳索的蛙人见状顿时将绳索扔掉,却被富元才乘机杀入了人群中,小巧的柳叶刀化作死神的镰刀,在横躲挪移中,悄然划过喉咙,脚踏倒下的尸体,跃向另一个蛙人,而后杀人,跃出,再杀人,再跃出,不知不觉中,富元才浑身是伤的杀出了重围,再度落入水里,水流喘急,片刻的功夫,便将昏沉的富元才推到了不知何方,流血过多,暗器消失的富元才顿时抵挡不住晕眩感,昏迷了过去…… 当富元才醒来,已经是夜晚十分,自个人被绑在一处山洞内的木桩上,身上裹着白布,伤口处有着一股清凉的感觉,显然是被人治疗过,木桩前有着一块篝火,篝火上烤着肉,肉旁有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 闻着肉香,富元才的肚子顿时饿的咕咕叫,双手使劲拉着绳索想要下来,却怎么也用不出力道,富元才暗自调息,却发现自个儿的心脉被特殊的手法封印,动不得一丝气脉。 “有人吗?有人吗?是哪位大侠救下小可,在此小可感激不敬,还望大侠现身一见,小可必有重报。” 叫喊半响,无人回答,富元才闭上了嘴,默默调息,想用引导法破开被封的气脉。 这世道,但凡有点功夫在身的人,都会点引导法,就是为了防止气脉被封的状况,大体分为三种。 第一种为吞噬法,封印气脉大多是封印十二正经,而吞噬法讲究用精神意识沟通散乱的奇经八脉中的残余气脉,而后用这股力量慢慢侵蚀吞没封印经脉的力量,这种方法主要适用于特殊属性的气功或者特殊特质的人,大多是黑暗属性的力量和毒性功夫,缺点是这类体质和功法实在太稀缺。 第二种为暴力法,这类功夫多见与外功见长的武者,外功者血气磅礴,如日中天,精神意志强大者可以沟通血液中的力量,形成一股无形的势,用势破开封印一角沟通自身的气脉。而后混合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异力强力破开封印,这类法门讲究以力破法,多见与五品左右血气磅礴者,缺点是血气不可持久,易损经伤脉。 最后一种便是同化法,也是富元才使用的法门,这种法门其实来源于提取心毒的法门中,讲究的是万物皆有灵,气脉也不意外,用精神分析解析对方的气脉力量,而后模拟其中的精神意志,成为共同体,而后谎骗精神,破开气脉,这是富元才独有的法门,缺点就是慢,别的引导法需要半天,富元才这个独门功夫就得花费多一倍的时间。 正当富元才默默沟通气脉中的精神意志时,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俏丽女子提着酒壶走了进来。 女子一身大红长裙,手腕和脚腕处挂着铃铛,走路带着风,一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脚步却出奇的快捷,富元才正要问话,女子便已经到了富元才面前,伸手捏住富元才的嘴巴,一用力,富元才吃痛张开了嘴,而后一道火辣的酒水便入了喉咙。 “咳咳!” 富元才猛烈的咳嗽几声,呛的眼泪都掉了几颗。 红衣女子端着酒大口喝了起来,随后将酒坛往旁边一放,冷漠的说道:“血玲珑,就是在王府和青楼刺杀你的人。” “是你,解药呢?” 血玲珑从怀中掏出装着解药的瓷瓶扔在地上道:“放心,你死后,我会将解药交到纪府,你的小情人不会死的。” “为什么?” “我血玲珑恩怨分明,我想杀的人是你,为的是报师仇,纪月玲跟我没仇,我不会要她的命。” “既然如此,那你动手吧。” 富元才明白今天是难逃生死劫数,气脉被封,暗器用劲,伤口未愈,若是没有救援,必死无疑,不过若是用自己的命能换纪月玲的命,也算是值了,想到这,富元才放弃了同化气脉的引导法,闭上眼睛,默默等死。 “记住你说的话,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你师父的死有我的责任,动手吧。” 富元才坦坦荡荡的等死,血玲珑抽出腰间匕首一步一步的向着富元才走去……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十六章 人格多变的血玲珑 “哼!” 一声沉闷的痛哼声在山洞里响起,富元才急忙睁开眼。 血玲珑的匕首掉在地上,痛苦的抱着脑袋,脸色惨白一片,浑身衣衫被汗水打湿,恰在此时,一道月光从洞口照射进来,富元才默默推算,正是刚过子时。 “哈哈哈哈。” 一道诡异的笑声从血玲珑的嘴里发出,富元才看着血玲珑慢慢的站起身,慢慢的抬头,顿时心脏一痛,委实慢了几拍。 如果说刚才的血玲珑是个冰冷无情的人,现在的血玲珑就是个长年不出宅院的官家大小姐,几息的功夫,如同换了个人。 此时的血玲珑含羞带俏,眉目透着青涩,嘴角带着一股子柔弱的风情。 “你……” “公子,小女子血玲珑这厢有礼了。” 血玲珑羞涩的打量了一眼富元才,而后急忙低下头,脚尖下意识的在地上画个圈圈。 富元才木然的说道:“血玲珑,你想杀便杀,又何必捉弄我,我虽是贫苦人家出生,但也是有骨气的,你若杀我,我眉头不会皱一下,你若是捉弄我,我就算拼了命也会与你同归于尽。” 富元才脸色顿时变得通红,镇狱功的禁忌功夫便是将自己的血气混合气脉,而后爆炸,这本是战士在战场最后的手段,虽然现在少了气脉的加持,威力弱了许多,但是炸塌一个山洞还是绰绰有余。 血玲珑闻言居然泪眼婆娑的哭了起来,这一下令富元才有些手足无措,不小心散了凝聚的血气。 血玲珑一边掉着眼泪一边道:“奴家虽然和公子有着杀师之仇,但是奴家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公子,哎,奴家有些故事,公子可否愿意倾听。” 富元才看着血玲珑的模样不像作假,心中的生机顿时活跃了几分,毕竟若是有了生路,便没有几个人愿意去死的,于是富元才一边暗暗默运引导法,一边口气缓和的说道:“姑娘愿讲,在下自然愿听。” “咕噜噜。” 饥饿声从富元才的肚子里响起,富元才尴尬的笑了笑,血玲珑风情万种的白了富元才一眼,而后小心的切割起篝火中的烤肉喂给富元才吃,富元才一边吃一边听着血玲珑的故事。 “小女子一家四口人,住在振武坊的边缘,虽不说大富大贵,却是个良家人,做着小生意,父母、弟弟皆健康幸福,小女子原以为这样的日子直到我出嫁而后跟家人一样,生子孝顺婆婆,这辈子平平淡淡的也就过了,可是,直到那年,小女子所拥有的一切在一夜都没了,一场大火……” 二十年前,晋南王府大火,四五岁的玲珑提着菜篮子,看着涌起的大火,火势烧透了帝都的半边天,玲珑拍掌笑道:“爹爹娘亲,好大的烟火。” 玲珑说着话便一溜烟的跑回家中,此时的玲珑家,到处都是献血,父母身首异处的躺在地上,弟弟也被摔成了一滩肉泥,地上到处布满了杀神军的尸体,一个血淋淋的男人拄着长剑披头散发的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爹、娘、弟弟……” 玲珑哭喊着冲向三具尸体。 “小心!” 男子怒喝一声,一把血色的长剑,从玲珑的头顶间穿过,重重的刺入了一名突然暴起的杀神军杀神的胸口,而后手脚一软,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 玲珑傻傻的站在原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双眼通红的砍向地上的男子道:“你们这群坏人,害了我爹娘,害死了我弟弟,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笨重的刀带着玲珑的身子刺入了男子的小腹中,一股鲜血溅了玲珑满脸,而后一只温热的手掌抚摸在玲珑的头顶,男子温柔的说道:“你累了,睡吧,等一觉醒来,所有的噩梦都会过去的……” 一阵晕眩感传来,玲珑昏迷了过去…… 当玲珑清醒过来,已经出现在后山的小木屋里,男子将散落的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此人正是富元才见过的血纷飞,不过二十年前的血纷飞本就是十几岁半大的孩子。 血纷飞端着大饼和肉粥放在玲珑的面前道:“饿了吧。” 玲珑害怕的像个小猫般蜷缩在角落,望着肉粥和大饼使劲的吞着口水,却怎么也不敢靠近血纷飞。 “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粥,这样才有力气好好活着。” 玲珑想到死去的家人,眼泪立刻止不住的掉落,血纷飞站在玲珑的面前,并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安慰,没有劝阻,也没有掏出手帕给她擦拭,他就像一个局外人,静静的看着玲珑哭泣。 玲珑哭够了也哭累了,稚嫩的身子带着沙哑声道:“杀我家人的是谁?” “杀神军。” “为什么要杀我家人。” 血纷飞沉默片刻道:“你真的想报仇。” “嗯!”玲珑用力的点头道:“我一定要报仇。” “这条路不好走,也许这辈子也报不了。” “那我就等十年,二十年,哪怕等到老死,我也要报仇。” “天真!”血纷飞看着倔强的玲珑,似乎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同样的天真,同样的倔强,同样在一夜之间什么都失去了,想到这血纷飞忍不住叹了口气。 “将你右侧后背的部位露出来。” 玲珑按照血纷飞的指示,露出后背洁白光滑的皮肤,血纷飞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的镜子扔给玲珑道:“自己好好看看,看清楚,看仔细。” 玲珑将镜子对着后背,镜子里奇异的浮现出一道纹着影字的血纹。 血纷飞痛苦的说道:“你们一家人都是血隐宗的人,杀神军想杀的人是我,你父母弟弟只是被我牵连而已,换句话说,我也是你的仇人,你想报仇,我就是你的仇人之一。” “咣当。” 镜子落在地上。 “你还想报仇吗?”血纷飞的脸贴近了玲珑的小脑袋道:“天天面对你的仇人,每一天每一个时辰甚至每一分钟,你父母血淋淋的站在你的面前哀嚎,你弟弟血肉模糊的抱着你的大腿哭泣,我在这里一天,这种噩梦便不会消失……” “啊!别说了。” 玲珑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血纷飞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吃饱喝足就离开吧。” “不,我要报仇。” 门打开了一半,血纷飞站在了那里,十来岁的年纪并不高,却透着远超常人的沉稳。 “你不害怕?” “害怕能让他们回来?” 血纷飞沉默片刻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你等等,我要跟你学功夫,我要报仇。” 玲珑挣扎的从床上下来,但是身子确实太虚弱,眨眼的功夫便从床上摔下,滚成了一个落地葫芦。 “从今天开始你叫血玲珑,血隐宗的血玲珑,记住,血玲珑,我若不死,你便不能报仇。” 门悄然关上,血玲珑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低沉的哭泣…… 富元才叹了口气,自己这一路遇到的人,都有着痛苦的故事,是人让这个世界变成了鬼蜮,还是这个世界让人变成了魍魉。 “从那天开始,小女子便跟着师父学习功夫,一晃便是一年,一年后,师父冒着大雪从外面回到了后山的木屋,全身伤痕累累,手臂处还露了骨头,小女子一边帮师父包扎,一边询问师父为何受了如此重的伤势,师父不言不语,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告诉我可以回家了,那天师父笑了,在小女子的记忆里,师父从来没有笑过,但是那天他笑的好开心,就像…就像一个孩子,好看极了。” 富元才脑海中的血纷飞似乎一直都在笑,并没有严肃的时候,就算是想要杀自己,也带着笑容,与血玲珑说的完全不同。 说到这,血玲珑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美丽的额头上竟然凭空冒出了许多冷汗。 “我和师父开心的回了家,那是一个到处被烧焦,一直弥漫着糊味的地方,我记得好清楚,刚进门的地方有五十个巨大的石雕,阴森森的可怕极了……” 富元才明白,血玲珑去的定是旧的晋南王府遗址,因为那并不是石雕而是尸蛊,看来血纷飞用了某种手段令圣地和王朝达成了协议,也是从那天起,血纷飞便待在晋南王府,一待便是二十年,将自己待成了疯子。 “从踏入那里开始,噩梦终于出现了,我至今也忘不了师父当时的眼神,是那么阴森。那么恐怖,就像一头要吃人的怪兽……”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十七章 疯子 富元才忘不了血玲珑现在惊恐的样子,绝美的脸带上透露着一直深深的恐惧,这不是见到妖魔鬼怪的惊恐,也不是见到鲜血淋淋的惶恐,而是对于未知黑暗的无助和害怕。 “当夜,我们住进了王府,王府就像鬼蜮,半夜总有古怪的声音,我害怕极了,待在床上过了许久才睡着,直到起夜之时,我才突然发现我的床边多了一个人,我永元也忘不了那双眼睛……” 王府内,血玲珑睁开眼,正准备从床上爬起如厕,小孩子吃的多喝得多,排泄自然也多,而练武的孩子更是如此,于是半夜如厕变成了一种习惯。 血玲珑爬起的瞬间,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脑子还没转动,身子已经本能的贴在了墙角,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瞪着血红色的眼睛,穿着血红色的长袍,手中握着血红色的长剑,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是种想要饮血的欲望,又是一种渴望杀人的冲动。 “师…师父……” 血玲珑懦弱的叫了一声。 “啊!” 血纷飞发出一道刻意压抑的痛呼,一只手掌握着剑柄,另一只却死死的抓住剑身,锋利的剑刃割破了血纷飞的手掌,血纷飞却像没有感觉一般,依旧瞪着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看着血玲珑。 “师父,你流血了,玲珑这就给你寻药包扎起来。” 血玲珑想要快速逃离血纷飞,因为此时的血纷飞已经不像一个人的模样,更像一个本能的野兽,于是她绕过血纷飞就想逃出屋子。 “啪啦!” 剑掉落在了地上,血纷飞抓着床缘苦苦的压抑着什么,床缘木制的材料中,深深的插入了十个手指。 看到如此痛苦的血纷飞,这一刻血玲珑心软了,思虑了片刻,方才鼓起勇气,走到药箱掏出绷带和金疮药,蹲到血纷飞的身边,为他小心的包扎伤口。 “师父,流血很痛的,痛您要叫出来,小时候,我摔断了腿,我娘给我送医馆,我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我娘跟我说叫出来就不痛了,师父你要是痛,就小声叫出来吧,这是我娘教我的,叫出来就不痛了。” 血玲珑抓住血纷飞鲜血淋淋的手指,小口吹着气,而后抹上金疮药,用绷带细细包扎起来,血纷飞开始有些挣扎,后来便逐渐平静下来。 当十个手指被包扎好,血纷飞露出僵硬的笑脸,艰难的说道:“玲珑,下次要记得锁门,明儿师父给你买个净桶,若是半夜起夜,就在房间里如厕就好。” “为什么呀,师父?” “因为这王府呀,有个吃人的妖怪,专门吃你这种皮娇柔嫩的小丫头,你要是被吃了,师父该有多伤心啊。” “嗯,玲珑听师父的话,晚上乖乖锁门,不到处乱跑。” “乖……” 听完这段故事,富元才感觉被封掉的经脉已经通了一条,心口一松突然想到血纷飞曾说过的话,便不露声色的问道:“难道是……” “不错,就是血隐宗三大禁术的九死转命诀,从那天开始,每一天师父都是另外一个人,商人、乞丐、官运、强盗、帝皇、武者、将军、书生、妓…女,九天一个轮回,无休无止,没有尽头,我虽然有一个师父,却等同有了九个。” 血玲珑的痛苦是富元才根本无法想象的,而接下来的话,更是富元才完全无法接受的。 血玲珑这张绝美的脸儿已经出现了狰狞,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商人师父利益当先,每一天你需得寻找一千两银子交给他,不管对错,不问缘由,他只给你三两,若是数目不够,便是一顿鞭打,我被打了三年,三年后我再也没被打过,因为我学会了坑蒙拐骗,只要赚钱的买卖我几乎都涉及,我也多了一种唯利是图的人格。” “乞丐师父交给了我忍辱,每一天我需得扮成乞丐,坐在街角被人辱骂践踏,有时候师父还会花钱找人辱骂我,风吹日晒,永不休息,饿了与狗争食,渴了喝破碗中的露水,其实我在想有时候我也只是个乞丐而已。” “官运师父交给我为官之道,其中有贪官、好官、清官、糊涂官、明白官等等,每一天师父都会找些含冤受屈的人,让我断案,当天如果是贪官师父,我便须得按照贪官的路子收银子,若是清官,我需得表露出刚正不阿的样子,于是我多了官运的性格,说是官运其实是五个。” “强盗师父,讲究的是狠辣,天下为公,唯我独私,这世道只有自私自利才能活下去,因为想要活过那一天,我要用尽手段,吃的、喝的、用的,每一天的生计我都要自己想办法在王府获得,不能出去,也不让出去,出去便是打断两条腿,那一年我学会了暗杀,没成为强盗,却成了刺客。” “帝皇人格,哎,师父为我易容换面,寻找了一个弱小的国度成了皇帝,第一年我将国家治理的家破人亡,为了掩盖我的痕迹,师父下毒害了满城的人,我记得我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但是师父告诉我帝皇者,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被挂在旗杆上整整一年,那一刻我明白了帝皇心无常的道理。” “武者师父,呆板枯燥,远远没有前面几个有趣,只是教我武功,但是我却最喜欢这样的师父,所以每隔九天我都十分期待这个日子的到来,没有忧愁,没有算计,只要好好练武,就能开开心心的喝水吃饭,武者师父还会给我买糖葫芦和玩偶,可惜九天才有一次。” “将军师父是个铁血冷酷的人,讲究慈不掌兵,总想让我见血,但是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从来不让我杀人,只让我杀鸡杀猪,明明这世道有那么多坏人,怎么杀也杀不光,但是他就是不让我见血,我在想也许将军师父也是个好人,那几年我学会了兵法,也偏执了许多。” “书生师父是个大才子,这辈子他唯一敬佩的人便是董正武,他时常说这辈子若是不见董正武,死也不瞑目,为了让我成为超越董正武的人,我学会琴棋书画,星象占卜,蛊医算术,但凡世面上有得书和技艺,我几乎都跟着师父学过,书生师父让我知道了很多,也许最大的优点是明白人为什么而活。” “最后一位师父,什么也没教我,我甚至都没见过。” 富元才此时通了第三条经脉,急忙好奇问道:“你没见过?” 血玲珑点头道:“最后一天,师父总是把自己缩在屋子里,不喝水不吃饭,甚至不见人,有次我好奇进去,还没见到人就被打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时被商人师父狠狠责骂了一顿,我想师父也许是为我好,不想教我这些玩意。” “是啊,也许是真的为你好。” “从那天开始,师父的衣服便越来越红,红的发亮,还有一股子血腥味,师父也开始爱笑,有时候像个疯子一样的狂笑不止,我曾经天真的以为,笑也许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可是当师父笑眯眯的摸着我的头,我突然好害怕,好害怕。” 富元才把第五道经脉打通,心里有了一些底气,开始正色面前这个悲惨的女人。 “害怕他杀了你?” “不,害怕他离开我。” “你难道不恨他?” 血玲珑手中肉块掉落,叹气道:“若是没他,又哪来的我?” “可是也因为他,你们一家子……” 说到这,富元才有些说不下去,他实在不想再将这个伤口血淋淋的撕开。 血玲珑看着富元才叹了口气道:“终究是我师父,我唯一能做的也就给他报仇了,我知道你一直在解开经脉,我也一直在给你时间,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为什么帮我?” “也许我还有些人性吧,明知道不怪你,却也不能不做,他终究是我的师父,时间到了,我该走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命。” 血玲珑推开几步,双目闭合,再次睁开时,已经成了一名冷漠无情的人,一股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朕赐你死罪。” 血玲珑面无表情的抽出匕首,一刀便刺向富元才的胸心脏所在……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十八章 逃离 “镇狱功!” 富元才怒喝一声,五道经脉中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气脉和气血,在顷刻间爆发,手腕上的绳索顿时断成了两截,一股血红色的雾气将两人团团围住。 “啊!” “哼!” 血雾中爆出两道不同的声音,片刻后,血雾散开,富元才双手从血玲珑的腋下穿过,抱着血玲珑倒在地上,那道小巧的匕首已经插在了富元才的肩胛骨,没柄而入。 “放开朕!” 血玲珑立刻咆哮起来,血隐宗的独特功法开始施展,身体宛若无骨般,在富元才的下面扭来扭曲,全身的每一处都想变成一道致命的攻击,要取富元才的狗命,为了活命,无奈之下,富元才运转镇狱功的法门,一面镇压血玲珑的气脉,另一面用身体拼命压制血玲珑的身体,生怕稍有松懈,自己便没了命。 这一面红衣似火,另一面年少气盛,这一面如胶似漆,另一面抵死纠缠,片刻功夫,两人大汗淋漓的紧紧相贴,衣衫红裙皆都湿透。 血玲珑面色一僵,脸上不露任何痕迹,但是全身的皮肤却红个通透,双目冒火的盯着富元才怒道:“想朕堂堂一国之尊,竟被尔等小人欺压…欺压……” “欺压与地上。” 富元才小声的嘀咕着,血玲珑的耳朵立刻通红,恶狠狠的说道:“朕要抄你满灭,夷九族,不,十族,哪怕是蟑螂、臭虫、番茄、西瓜,朕通通要砍掉脑袋。” “额,血玲珑,你这不是要夷九族,而是要灭世啊。” “大胆,敢称呼朕的名姓,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血玲珑怒吼半天,随后语气一转怒道:“朕不干了,爱谁来谁来。” 说着话的功夫,血玲珑双眼一闭,脸部开始不断纠结,就像走马灯一般,时而大家闺秀,时而小家碧玉,时而严肃威严,时而高贵霸气,时而贪财好色,时而楚楚可怜,时而麻木不仁等等,这是富元才见过最奇特的人,也是最具有许多神态表情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难道女人善变说的便是这种,或者指代的就是血玲珑这类精神分裂的人? 不管血玲珑如何的变幻,富元才其实明白,这个女人能活到现在并不容易,是带着血隐宗传承而活着的人,或许血纷飞没让她见血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九个人格分裂之后,总归还是一个人,也许这人的善恶不同,但是这人的本质还是一样的,或许在血纷飞的心里,只想她成为一个平平安安的人,安分守己的活着,将血隐宗传承下去…等等…传承…… 富元才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用心灵的力量深入血玲珑的体内,从定阳城出来,他就不在相信天意,更相信人为,若是他猜测无错的话,血玲珑的身体里必然有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透过薄薄的衣物,富元才顿时面红耳赤,一种柔软滑腻的感觉让他感到心脏的脉动在不断升高,为了找寻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富元才赶紧收敛心神借用心灵的力量深入到每一个细微的地方。 心之力,无边无际,无垠无涯,从表层到里层,从血管到骨髓,从心扉到大脑,富元才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在足顶涌泉穴附近寻到了一团黑漆漆的阴影,这是一道隐藏在穴道阴暗处极深极深的一块,类似小黑点的玩意,但是秘录本就一脉相承,相互之间都有着富元才并不清楚的联系,也许有更简单的方法,起码现在的富元才并不知道,不过通过这个黑点,富元才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那么血纷飞躲入了血玲珑的家,导致血玲珑全家被杀,而后收徒血玲珑这件事便值得耐人寻味了,甚至结合血玲珑自身所说,便经不起推敲。 如果血玲珑不是血隐宗影之秘录的传承者,那么血纷飞还会不会在她家中躲藏,若是不躲藏,那么杀神军又会不会灭人满门,若是没有杀神军,那么血玲珑的童年还会不会被血纷飞收徒,若是不收徒,二十年的苦楚还会不会降临,可惜没有如果,而血玲珑注定背负着影之秘录的重担,那么血纷飞在这当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是主导者还是一枚旗子,这也许是血玲珑将要面对的事情。 “你能不能先从小女子身上,圣人云,男女授受不亲。” 血玲珑一副刚才富家千金的模样,羞红了脸,声若蚊蝇,若不是努力挣扎时的异动,富元才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回过神来的富元才立刻答应,正要起身时,却不经意间看到血玲珑舔了舔嘴唇,而本想起身的富元才身子一顿,再度重重的压在血玲珑的身上。 “你,你干嘛…羞死…羞死…小女子了……” 血玲珑的小脸儿红透了半边天,双目入土秋水,泪汪汪的似要将男人的心、男人魂通通吸到眼中,好一个磨人的小妖精。 “别装了。” 富元才使劲的憋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严肃些,身下美人在怀,若是不用些心思怕是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富元才努力将自己装的很冷酷的模样说道:“别演了,我知道你是两次刺杀我的刺客。” “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不是……” “你舔嘴唇的坏习惯已经暴露了你自个,还要我再说的清楚点吗?” “哼!” 血玲珑冷哼一声,富家千金的模样立刻换成了诱惑性感的模样,并做出一副慵懒,任君采摘的表情。 富元才咕噜一声吞了口水,保住血玲珑的手越发的用力。 血玲珑下意识的舔着嘴唇道:“富元才,今天算你好运,姑奶奶就饶了你这条狗命,趁姑奶奶现在还没改变主意,赶紧给姑奶奶滚蛋。” 面对着凶巴巴的血玲珑,富元才反而有种发自肺腑的喜欢,也许这才是血玲珑真正的性格,直接,从不掩饰。 富元才伸出下巴向血玲珑的胸前拱去,顿时引来了血玲珑一声尖叫。 “啊!狗贼,你想将姑奶奶怎么样?姑奶奶告诉你,就是死,姑奶奶也不会让你得逞。” 血玲珑双目冒火的怒斥富元才,这一刻的富元才在她心里早就被谩骂了几百遍。 “无耻、淫…棍,不要脸……” “给我闭嘴。” 耳边百万蚊子一般的噪音,骂的富元才脑仁疼,收回下巴的同时怒斥道:“不点你穴道,我怎么跑?” “那你就不能用手,非要用你这个恶心的玩意。” 血玲珑怒目相对,不弱分毫的叫道:“你是猪吗?猪都比你聪明,你见过谁用下巴点穴的,你就不怕姑奶奶剁了它喂狗。” 富元才紧了紧手,血玲珑柔软的身子更是贴近了几分,血玲珑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抽了木条的火焰,越来越小,最后红着脸细不可闻。 “我也得有手才行。” “那你…那你…就不能用隔空点穴之类的功夫吗?” “哈哈!我一个小六品的武者,去哪学习五品以上的手段,血玲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血玲珑被富元才的话羞的低下头,小声说道:“那你快些,姑…我不想再看到你……” 富元才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己还不想看到她,人虽然很美,可每天都带着匕首候着自己,自己就算再年轻也承受不来,脑子里想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下巴却快捷的将血玲珑胸前几个大穴点上,随后小心翼翼的探查一番,而后站了起来,捡起血毒的解药就要离开,却在临走时想了想又转了回来。 “怎么良心发现,准备放了姑奶奶,嗯,够意气。” 富元才鄙视的看着自说自话的血玲珑,弯腰一抖手将血玲珑整个身子扛了起来。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本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放我下来,放我……” 叫的正欢的血玲珑戛然而止,因为此时的富元才已经将血玲珑绑在了木桩上,学着血玲珑的样子绳索将血玲珑紧紧捆住。 “富元才,你个乌龟王八蛋,你居然敢如此羞辱本姑奶奶,姑奶奶发誓,这辈子绝不会放过你,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富元才打量着活力满满的血玲珑,拍了拍手,满意的走出山洞,随后又寻来一块巨石将山洞掩盖,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前往紫宸山,这一刻,他的内心欢乐极了,一次简单遇居然得到了纪月玲的解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自己寻找董正武,也必定能得到答案,于是脚步也欢快了许多。 “富元才,你个鸭蛋、狗蛋、乌龟蛋,姑奶奶发誓,这辈子都跟你不死不休,啊啊啊……” 血玲珑气的火冒三丈,此时富元才的外套里,突然悉悉索索的传出一丝声音,血玲珑低头看去,一个圆滚滚湿漉漉的玩意从外套中滚了出来,血玲珑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五十九章 紫宸山 紫宸山上紫宸仙,紫宸仙人种紫花,取得二两百里外,径直换的一酒钱。 这是属于紫宸山的传说,传说中,紫宸山原来还不叫紫宸山,只是因为一名仙人,而改叫了紫宸山,原来的紫宸山上到处都是奇花异果,尤其以紫花最为有名,山里人靠山吃山,依仗八十里紫宸山也算富足了一时,许多紫宸山里因为得了紫宸山的便宜而住进了城里,于是那些没入城的人越加的疯狂了,直到如今,紫宸山已经百年没见过紫花,成了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 紫花并奇特,只是有着补缺阴阳的作用,就是这一点也足以令人疯狂,因为它补的先天之气,也就是所谓的先天病人,遗传病,中医讲究阴阳互补,遗传病在中医里大多都是阴阳失衡的表示,而紫花就是补充阴阳失衡重要的药草。 富元才向紫宸山的方向前进,一路走来,却总感觉缺了什么,仔细的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怀中的平安不见了。 平安虽然是个宠物,但是在富元才的心里,它是一个依托,一个凭证,告诉自己走进帝都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脱离了义父的庇护,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再加上晋南王府时,平安用歌声救下了自己,这道恩情无异与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行走半天的富元才又迅速的折返了回去,竭尽全力远超以往。 富元才暗暗祈祷,血玲珑没有那么快解除穴道,而自己拿了平安就走,尽量避免一场恶战,说心里话,自从富元才知道血玲珑的故事,他对血玲珑有种异样的感情,甚至下不去手,他自认这一路见过血,但是还远没到对有情有义的人出手的打算。 百般折磨还报师仇,有情,主动拿出解药不残害无辜,有义,再加上血玲珑身在棋局中却不知道自己沦为棋子,这让富元才的内心越发的可怜这个女人。 想法很多,感叹也很多,但是路途终究还有尽头,小半天的功夫,富元才已经站在了山洞的面前,此时的他心已经凉了半截,因为堵塞山洞的石头早已成了碎片齐齐整整的摆成一个蠢字散落在地上。 “平安。” 富元才担忧的叫了一声,蹭的一下越入山洞,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木桩上头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体,那团血肉还在不停的挣扎,就像一个回光返照的老人对着生命充满了诬陷无限的渴望。 “平安!” 先前如果是担心,现在就是极致的愤怒,富元才不管不顾的向着血肉冲去,却不想触动了机关,迎头而来的便是一张大网,转身扭腰的功夫蹭着边晃过了大网,还不等富元才松口气,落地的一脚便深深的陷入了泥水里,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混蛋,居然是狗屎,血玲珑,我不会放过你。” 富元才拖着一脚的狗屎扑到了血肉前,血肉中一只半残的狗头露了出来,顿时富元才松了一口气,此时的他才发现在狗头旁还有一张画着笑脸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混蛋,这小东西就借给姑奶奶玩几天喽! 富元才低着头望着狼狈的自己和一脚的狗屎,在松懈的同时恨得牙痒,他发誓若是下次见到血玲珑,一样要让她好好尝尝狗屎的滋味,嘶!好臭。 这一刻,古灵精怪的血玲珑,大家风范的血玲珑,帝王霸气的血玲珑,小乞丐般的血玲珑等等,一一浮现在富元才的脑海中,每一个血玲珑都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裙,把玩着圆滚滚的平安,笑逐颜开的呼喊着公子…… 富元才使劲的晃晃脑袋,将这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开,而后离开了山洞去修整洗刷一番。 七天的时间去掉来回的路程只剩下三天,三天内不管找不找的到董正武,富元才都必须回去,因为纪月玲的解药就在自己手中,相比齐王,富元才觉得纪月玲更重要。 紫宸山很大,郁郁葱葱,山里的夜晚特别的寒冷,常有野兽和毒虫出没,富元才不敢呆在地上扎营,而是躲在茂密的树上过夜,全身撒上避虫药也比被野狼盯上强。 纪巡生死未卜,董正武又不知道所踪,漆黑的夜晚富元才就像被丢弃的小狗,独自一人卷缩在无助的边缘,苦苦挣扎,此刻的他虽然早就习惯一个人生活,却也难免有些失落,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的人,也想到了很多的事,更想到了纪无双为你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孤独的,却不知道在他身后总有一群人在默默奉献着,狱缥缈就是这样的人,一个街头算命的瞎子,总是变着法的给自己好吃的,好玩的,富元才曾一度认为自己小时候因为太可爱而导致瞎子喜欢自己,现在才明白,这哪是可爱,这明明就是报恩。 想到这,富元才掏出那张纪无双给的布帛,上面写着一个鬼字,借着月光,富元才又想起心之世界里襁褓中自己见过的狱缥缈,那是个枯瘦的不像人样,带着鬼面具,有着鬼爪子的怪物,而这个怪物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思索了片刻,富元才不禁有些埋怨纪无双,他敢断定纪无双交给自己布帛和带话的时候一定是知道董正武的所在,但是他就是不说,而自己也因为太过担忧,匆匆赶来,并没有仔细的询问,阴差阳错下,导致自己陷入这般尴尬的地步,想到这,富元才不免暗自叹息。 淡淡的愁绪萦绕在富元才的心间,点点荧光出现在富元才的眼前。 “没想到冬天还有萤火虫,真神奇。” 富元才挥挥手想要抓住面前的荧光,却赫然发现这些荧光根本就不是虫子的光亮,而是布帛散发出的粉末状的东西,心中若有所动的富元才急忙将布帛放在眼前。 柔和的月光下,整个布帛散发出蓝色的粉末状的光点,漆黑的鬼子通体发出蓝色的光芒,富元才细细打量,整个鬼字恰好组成了一张紫宸山的山体图,每一个粗大的线条都是山势的走向,每一个转折的点就是紫宸山有名的风景区,而这些点当中,在正中心的位置上正清清楚楚的标记着斗大的红点。 “原来这就是董正武的所在,可是他们知道,为什么还要我跑一趟,难道……” 富元才首先想到的是阴谋,不管是鲁王还是纪无双,总是在对自己隐瞒着什么,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但是经历心之世界后的富元才首先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别人或许会骗他,但是和他心理想通的唐宛心绝对不会骗他,没有纯粹的内心根本感受不到心灵的伟力,阴谋算计的人也得不到心录的认可,排除这些,在结合纪无双让自己带的话,那么结果呼之欲出,自己必须来这里的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必定是与狱缥缈有关的事情,而与狱缥缈有关的无非就是心毒,心毒便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被提炼出来,可是为何狱缥缈死后还让自己来找董正武,那么真像便只有一个,自己的心毒根本就没有根除,或者依旧潜伏在身体中,狱缥缈穷尽一生的心力,也只是做到了疏导和缓解的力量。 富元才慢慢的感知自己体内的情况,越是深入脸色越难看,最后化作一道无奈的叹息,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狱缥缈究竟为自己做了什么。 “二伯,我该怎么报答你。” 富元才闭上了眼睛,睡得很香很香,一滴泪水从闭合的眼皮下流了出来,在月光下散发着湛蓝色的光辉,小小的光辉中,似乎有着一个蒙着脸的瞎眼老道士,一只手拿着龟壳,一只手拿着烧鸡,露出带着笑意的眼神……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十章 董正武 沿着布帛地图指示,半天的功夫,富元才已经到了山谷的外围,董正武就在山谷中,因为从上及下,富元才曾见到一座冒着炊烟的茅草屋,显然山谷中有人居住,根据所有得线索,而这人一定就是起死回生董正武。 远远的,富元才已经听到一阵喊杀声,喊杀声并不远,就在山谷外围附近,感到好奇的富元才凑到近处细瞧,但见山坳中,一人施展拳法大开大合,与数十人战在一起,施展拳法之人浑身染血,披头散发,状若疯狂,每一拳下去,气脉鼓动,毫无防守之态,一副搏命之象,每一拳必取人命,而每一拳后身上比多一道伤口,片刻间,身上增添无数道的伤口,而战场范围内也到处遍布尸体。 富元才本想出手相助,寻思片刻却又准备放弃,江湖仇杀司空见惯,但是引火烧身才是真的愚蠢,富元才只想找到董正武,比不想惹是生非,况且自己身上早已没了暗器,就算相助也只是以命搏命,富元才自认不是烂好人,犯不着为了别人将自己的命搭上,想到这,富元才身子一顿,便想绕过战场前往山谷内。 “天罗真劲,密不透风。” 那人杀的兴起,怒喝一声,富元才脸色顿时大变。 杀招使出的瞬间,百米方圆内密布着红色的气劲,那人身形宛若鬼魅,在血雾中穿梭,片刻间,便带走了十几道性命,最后终究因为体力不支和流血过多,无力再维持杀招的延续,偌大的身子推金倒柱般摔在地上,口中呕血不止。 二十把长刀带着呼啸之声,迎面而来,这一刻,纪巡的内心充满了苦涩的味道,想他堂堂大将军府公子,三岁便随父去了青楼,十岁闯出了风云一哥的名号,十八岁被一个不要脸的狂徒并称二侠,可惜还没开始享受美好的人生,便要死在这出荒芜之地,连立个碑、扶个棺的人都没有,若说后悔,却又不见得,为了小铃铛,就算死也无怨无悔,唯一后悔的便是还没娶个媳妇。 想到这,纪巡一时悲从中来,怒吼道:“苍天啊,若是再给本公子一个机会,本公子一定要娶个十个八个婆娘,方不负本公子的青春年少。” 刀落血飞,纪巡怒睁大眼,愣愣的看着面前死掉的杀手,这一刻本就失血过多而显得惨白的脸上顿时红润了几分,这一刻他宁可死,也不想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 富元才叼着草吊儿郎当的站在纪巡的面前,坏笑道:“本王满足你的要求。” “你大爷……” 纪巡话还未说话,便晕了过去,富元才不知道他是重伤昏迷还是太过害羞自我昏迷,但是他知道自己怕是得出力,可惜了这套刚洗干净的衣服,富元才暗叹一声,背起了纪巡往谷内走去。 长春谷,谷口立个碑,这便是山谷的名字,但凡长春二字大多都是精通医术之人所喜的名号,真人有长春,修道全真,佛家有长春,立地菩萨,医者有长春,救命圣手,所以但凡已长春为名的人或地,离成神仙也就不远了。 果然,入得谷内,扑鼻的药香随风而来,透着一股子提神醒脑的味道,跟外面的血腥气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一个血海滔滔,一个鸟语花香,透着一股子舒服味。 “有人吗?” 富元才简单的为纪巡包扎了伤口,喂了点保命的药,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他的造化,毕竟人体大量失血的情况下,能留住一口气,也算是谢天谢地了。 呼喊了半天,无人回答,富元才状着胆子打开了茅草屋的门,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床一药柜一张桌子,桌子上有着笔墨书籍以及一些药材,墙上挂着经络穴道图以及百草图,床上盘坐一位老者,老者闭目端坐,仿佛泥塑木雕,一点人气也无。 “老人家?您是董正武老先生吗?” 富元才如是三次询问,老者依旧恍若未闻,富元才上前伸手探寻鼻息,却发现老者并无呼吸,心中一惊,按住脉搏,赫然发现老者居然连一丝心跳就没有,恍惚中,富元才似乎看到了纪巡的死亡,齐王的死亡以及自己的悲惨下场。 鲁王和纪无双确实能保住富元才,但是得到什么同样意味失去什么,富元才将丢掉晋南王的头衔成为平民,那若是没了这个身份,富元才也只能依附在鲁王的羽翼下,动弹不断,毕竟任何一个皇朝都是利益交错的世界,死了一个皇子,能保住富元才的命,便是最理想的选择,就算如此,鲁王和纪无双在大鲁朝堂上也会被人牵制,无法展开下一步的行动,更何况,朝堂中有多少世家圣地的人,有未可知,就算是自己身边的谢毕生也一定不是平庸之辈。 富元才顿时感到心灰意冷,自己明明有着鲁王和纪无双的帮助和指引,却依旧出了差错,连老天都不帮助自己,娘亲逃出生天的希望又将再度渺茫,想到这里,富元才悲从中来,一时泪如雨下。 “小娃娃,哭什么?” 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富元才的耳边响起,富元才顿时一惊,随后立刻狂喜,急忙看向那位老者,却发现老者依旧如同死人一般,毫无声息,不死心的富元才上前再度检查。 “我说,你这个小娃娃老是摸着我的人偶做什么?你要喜欢,自己去做个。”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富元才顺着声响一抬头,发现一位中年人模样的人正坐在茅草屋屋顶探着头看着自己。 “您是起死回生董正武董神医?” 富元才将心提在嗓子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中年人道:“不是我。” 富元才顿时失望透顶。 中年人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不是我是谁,本人董正武。” “呼!” 富元才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将纪巡扔在床上,急促的恳求道:“神医,我这兄弟流血过多,还恳请您救治一番。” “我不救他。” “神医!” “我不救他救谁。” 董正武讲话,把富元才气的半死,总是喜欢说一半留一半,非得等别人说完再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有点像猫戏老鼠的感觉,再配上董正武贱贱的眼神,富元才认定这是个不逊色纪巡的贱人。 富元才望着董正武打趣的眼神,顿时闭嘴站在一边,董正武上前把脉翻眼皮,好一阵折腾,而后说道:“死定了。” 富元才有些琢磨透了董正武的个性,也不接话,就静静的看着。 董正武感到没趣,便从怀中掏出药丸塞进纪巡的嘴里道:“死定了,我也有药救他,行了,带上你的人,走吧。” 富元才看着董正武下了逐客令,急忙上前表明来意:“神医,在下鲁国晋南王,这次前来想请神医去帝都为二皇子解毒,您看您需要准备什么?我这就替神医预备。” “不去。” “神医,生死攸关,您再考虑考虑。” “不去。” 富元才深吸口气,看来只能用出杀手锏,从怀中掏出布帛展开,说道:“这是活死人给的。” “扑通!” 董正武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得哭道:“师父,没想到您还想着徒儿,这么多年了,徒儿每年都会在这个季节,来这里看您,您却总是不在,师父,徒儿好想你。” 董正武得哭来的太突然,富元才有些措不及防,随后董正武得举动更令富元才措不及防。 董正武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着富元才得领子,双眼红肿得说道:“师父呢,师父人呢?为什么东西在这里,人却不在,告诉我,告诉我。” “他走了。” “去了哪?” “很远很远得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 “这辈子,也许回不来了。”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过了半响,富元才方才说道:“神医,这下你该随我回帝都了吧。” 董正武突然叹了口气道:“还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里等一份药,救一个人,这是师父得心愿,也是我的……”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十一章 三个问题 董正武为了一个承诺,每年令冬都会在紫宸山中的长春谷待上一个月,不仅是守着这份承诺,更是等着紫花开放,调和阴阳的紫花二十年一开,而这一等便是十八年,十八年来,从狱缥缈得手中接过紫花以后,董正武每年得令冬必定来到这里,小心得照顾紫花,同时也在研究狱缥缈的手稿,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富元才内心中佩服这个人,因为他是个活出自己,却又遵守承诺得人,远远比现在所谓得契约精神,强了百倍。 “其实,我就是你要等的人。” 富元才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董正武,毕竟人家为了他等了十八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八年可以浪费。 “三个问题。”董正武行走江湖多年,早就过了亲信他人得年纪。 富元才道:“请说。” 董正武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片,小心的将它打开,纸片很老旧,怕是有好些年头,纸片很干净,没有一丝得污秽,显然董正武对于纸片保存得很小心。 董正武依样画葫得念叨:“第一个问题你最爱吃的食物是什么?第二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第三个问题你恨不恨你的父亲?” 董正武话因一落,轰得一声,一道封存许久的记忆在富元才的脑海中轰然炸开,这一刻他想起了那条破旧的街道上,那位蒙着脸总被人当成骗子的瞎眼道士,富元才记得很清楚,当年这位瞎眼道士也曾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那还是自己很小得时候…… 十岁的富元才蹦蹦跳跳得冲向街角的小巷子里,眼中带着欢快和雀跃,那是条混乱阴暗得小巷子,里面有着赌场、暗…娼、杀手等一些下九流的人物,当然也包含着一位蒙着脸得算命老道。 老道的摊子就开在巷子口,对面是家正经的青楼,吃这行饭的就得往人多的地方凑,人多了才有了来钱的路子,若是再将自己装扮一番,仙风道骨,白须飘飘,就算你不学无术,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可惜瞎眼老道狱缥缈并不是这种人,相反还是个龌蹉不看的人,蒙着脸,妖魔一样的双手配上一身污渍的道袍,像难民多过像算命的,外形不成功,自然也就遇不到几个冤大头,这幅装扮,总是自发的带着拒人千里的感觉,起码身上这股味道是这样,所以每天下来,几乎没人见过他给人算命,他却总是乐此不疲得出着摊子,晒着太阳。 别人也许惧怕狱缥缈的模样,但是富元才却十分喜欢亲近他,自从七岁那年,老道在贵族的马蹄下救下富元才,并为此摔断了一条胳膊后,两人变成了好朋友,富元才总是帮着老道收拾摊子整理屋子,而老道也会经常拿些好吃的给富元才,特别是烧鸡和糖葫芦。 好朋友摆摊自然有钱得捧个钱场,没钱得捧个人场,富元才的兜子比脸还干净,但是自认为够意气的他,还是决定每天来狱缥缈这里帮忙,想到这,富元才的口水便流了下来,脚步越发的快捷。 “老瞎子,今天又没客人啊?” 远远的,狱缥缈的摊子早已开了张,人还是老样子,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得喊着:“医卜星象,跌打损伤,过去未来,断人姻缘,书纸画扇,小说故事,有没有人啊,有人就来捧个场,一人三文钱,本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医卜星象,跌打损伤……” 得,就这幅半死不活得样子,鬼才过来找晦气,若不是开在定阳城最大的青楼对面,估计连个人都看不到。 狱缥缈耳朵晃了晃,显然听到了富元才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叫道:“小混球,你来了。” 富元才凑上去,东瞧瞧西摸摸,一副寻找东西得模样。 “别找了,在这呢。” 狱缥缈懒洋洋的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裹的烧鸡,扔在了桌子上,看着猴急猴急得富元才道:“慢点吃,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富元才开心的啃着烧鸡,一边吃的满嘴流油,一边含糊不清得说道:“老瞎子,每天看你出摊,又不见人来,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好东西?” 狱缥缈眼角瞄了瞄对面得青楼道:“看到那个了吧。” 富元才点点头,狱缥缈继续说道:“当年老夫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身边爱慕我的女子,比这栋楼还多,我会缺钱?笑话!” 富元才鄙夷看着狱缥缈说道:“一百多个,你吃的下吗?” “咳咳。”狱缥缈剧烈咳嗽几声,伸手在富元才的脑门上狠狠得敲打了一下,怒道:“爱慕,我说的是爱慕。” “说的好听,还不是吃软饭的。”富元才捂着头痛呼,看着狱缥缈作势还要打自己,眼珠子一转急忙转移话题说道:“老瞎子,我问你,当年你那么嚣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那叫潇洒,不叫嚣张,你家的夫子都教了你什么玩意。” 随后,狱缥缈叹了口气说道:“当年认识了一群不该认识的人,去了一处不该去的地方,现在为了恩情,做着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那老瞎子,你不想干可以不干啊,做人嘛,要开开心心的,嗯,这是街头那家屠夫女儿二妞说的,都一百五十几斤了,还没心没肺的,可讨人喜欢了。” 狱缥缈沉默片刻,突然带着一副贱贱得模样问道:“小混球,你这辈子最爱吃的食物是什么?” 富元才不假思索的举起烧鸡叫道:“糖葫芦!” 狱缥缈脸一沉怒道:“你举着烧鸡,喊什么糖葫芦。” “因为烧鸡我在吃了,糖葫芦没吃,我当然喜欢吃没吃到的东西。” “小小年纪这么贪心,小心吃多了掉牙。” “义父说了,吃的多才能长得高,别说一只烧鸡,就算再来一只,我也吃的下。” 富元才满不在乎的用油腻的手拍着肚子,发出咚咚得声音。 紧接着,狱缥缈贼兮兮得说道:“小混球,严肃点,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富元才闻言,眼神不住得向青楼方向飘去,那里有着一群青楼女子,懒洋洋得起床站在围栏上晒着太阳,看见富元才的小脑袋转过来看自己,还不忘招呼一声抛个媚眼。 “嘿嘿。” 虽然看不见,但是狱缥缈能想象出富元才现在得模样,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狱缥缈端起了一碗水就要喝下去。 “我喜欢二妞。” “噗!” 一口凉白开喷涌而出,狱缥缈震惊得问道:“张屠夫家那个又胖又傻还有雀斑的八岁小丫头?” “对啊。” “为什么?” “因为她每天都好开心,不用像我这样还要去私塾读书跟义父练武,我每次看到她都好羡慕她,吃了睡,睡了吃该有多幸福啊!” 富元才一脸的天真向往,狱缥缈气的差点抡起算命的招牌呼在富元才得脸上。 吃了睡,睡了吃,这不就是猪吗? 默念静心咒,狱缥缈将胸口翻滚的气血强行压了下去,用略微颤抖平淡的声音说道:“那你恨你的父亲吗?” 富元才一脸看白痴的看向狱缥缈回答道:“我只认识义父,父亲是什么?我没见过,打我记事以来,我只和义父相依为命,不过现在多了一个老瞎子,我喜欢你们。” “哈哈。” 狱缥缈心中顿时畅快了许多,苍老的声音欢快的在街角巷子里游荡。 富元才看着狱缥缈笑道畅快,也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而后埋下头继续啃着烧鸡。 狱缥缈听着富元才吃烧鸡起劲的声音,笑的越发畅快起来…… “所以我的回答是,糖葫芦,二妞以及我喜欢你们。” 富元才悄悄擦去眼角边的湿润,干净利落的将问题回答完,董正武点点头,而后小心的将纸片折叠好,放进胸口得位置。 “你且过来,将手给我。” 董正武招呼富元才上前,富元才心里已经明了董正武的意思,便欣然上前将手伸到了董正武的面前。 董正武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富元才得脉搏上,微微眯眼细细得探究,一道气流顺着手腕得脉搏长驱直入,直达心扉之间……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十二章 怪物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心毒与你已经融为一体,若不是你身体中还有一股力量在维持着平衡,别说襁褓时的你,就算是现在的你一样会变成疯子。” 三根手指松开富元才的脉搏,董正武表情严肃得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利用师父的手稿揣测心毒的毒性和药理,直到两年前才弄明白师父为何要培育紫花。” 说着话的功夫,董正武起身,从药架子里面翻出一本厚厚的蓝色病例分析本,富元才初略看去,怕是有半米宽,董正武翻开本子,里头净是一些记录药理药性的杂乱笔记。 “你知道紫花最大的作用吗?” 富元才想了想道:“调理阴阳。” “不,这只是一方面,它最大得作用是好吃。” 富元才闻言立刻抬起头,正好对上董正武那双诡异得眼神,圆润得眼珠子高高凸起,近半已经浮出眼眶,原本慈眉善目的帅哥脸上出现无数细密的人皮…碎片,碎片上的皮肤一点一点掉落,一张青色狰狞的脸从破碎的皮肤中露了出来。 “好吃,好吃……” 此时的董正武流着口水,身子微微弯曲,双手上指甲疯涨,片刻间便有了半米得长度,而后像一头野兽般向着富元才扑去,匆忙中富元才本能的回了一拳,拳与爪子相交间,一股大力徒然从爪子上传递过来,富元才顿时一口献血喷出,撞飞了茅草屋的墙壁,重重的砸在地上。 “四品?” 这一击势大力沉,其中蕴含的力量足足有数万斤,早已达到四品武者的力量标准,区区六品对抗四品,本就如同鸡蛋碰石头,不堪一击,所以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富元才本就受伤未愈得身体再度受创。 “噗!” 压抑不住体内的伤势,富元才再度吐出口献血,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没有暗器,重伤未愈,再加上当做杀手锏的心毒本就对这种怪物没有任何用处,这一刻富元才默驴技穷,毫无半点还手之力。 “吃,好吃的!好吃的!” 董正武低着脑袋,分泌出的口水在脚底下汇成了一个小水洼,青色脸上一双泛红的双眼中,透露着对食物的渴望和贪婪,几息的功夫,董正武的身子便再度扑了上去。 “齐天指!” 威严清朗的声音从茅草屋里爆开,原本没有心跳没有体温没有脉搏形如木雕的老人,突然活了过来,身坐床头,指如利剑,远远一指,一道无形波动后,董正武前扑的身子猛的顿在半空中,而后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勉力支撑得富元才在昏迷前看到一双青色得布鞋来到了自己得面前。 “你是谁?” 晕眩袭来,富元才再也忍受不住,晕了过去…… 一股奇诡得香气漂浮在鼻口间,一道温热的液体从喉咙处滑落胃部,暖洋洋的,全身似乎多了股力道,顺着这股力道,富元才艰难的睁开眼睛。 茅草屋还是那个茅草屋,药架还是那个药架,床依旧是那张床,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原本存在的人和事都已经改变。 茅草屋的损坏处贴着一块木板,纪巡拿着锤子和钉子正咣咣咣的敲着木板,修缮着被富元才撞出来的地方。 药架上原本的药材通通都放在地上,青色红眼的董正武正被捆绑的挂在上面,枯瘦的身子配上青色皮肤,活像一条变质得腊肠,那位木雕老者正捧着书籍默默的细看。 富元才自个躺在床上,床头边放着一道残留药渍的土碗,显然这碗里的便是灌入富元才肠胃中得药。 “你醒了?醒了就自己起来,天凉雾重,若是不运功夫便容易得风寒。” 老者头也没抬,淡淡的叮嘱着,就像一位大夫对病患的嘱托。 “先生,刚才……” “跟你一样,心毒复发而已。” “那你是?” “董神医,您看下,修的可好。” 纪巡放在锤子站起来,满意得拍了拍身上得尘土,一边说话一边转头看到苏醒的富元才,顿时眉开眼笑的说道:“大舅子,你倒是醒了,这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可担心本少爷了。” 富元才没顾得上纪巡后面的废话,而是吃惊的看着老者道:“您是神医董正武?” “如果没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那就是老夫。” “那他是?” “同父同母,同血脉的兄弟,董正文。” 董正武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一副琐事不在于心的感觉,但是富元才可以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他的痛苦,那是一种深入骨血中的痛。 “也罢,既然你已经回答了师父的三个问题,我姑且认为你就是师父让我等待的人,有些事也应该到了告诉你的时候。” 董正武说着话便放下手中的书卷,此时的纪巡反而有些忐忑的问道:‘神医,我该不该回避一下。’ “不用,过来坐好。” “哦。” 纪巡乖乖坐到富元才身边,牙齿一露,一屁股便将富元才挤到最里面,气的富元才牙痒痒的。 董正武走到怪人身边,怪人看着董正武不断的挣扎,似乎在惧怕着什么。 董正武伸手拍了拍怪人的肩膀,顿时怪人昏昏睡去。 “大家都认为董正武是个当世奇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星象医术,无所不知,但是却不知道董正武有两个,一个是大哥董正文,另一个便是我董正武,董家是个严苛的世家大族,流传千年,直到我父亲这辈开始没落,整个董家除了一屋子的书便剩下父母和我兄弟二人,后来母亲生我时难产亡故,偌大得董家就只剩下我等三人,为了董家的门楣,也为了让董家崛起,打小父亲便对我哥俩十分的严格,曾立下一个规矩,不通读家中书籍者不得踏出家门半步,大哥与我相差一岁,但是大哥打小的资质便不如我,我自小聪慧,过目不忘,短短十五年便学遍家中藏书,连父亲的学问都不如我,于是我便有了踏出董家的资格,而大哥却不行,以他的资质起码还要三年的时间才有资格踏出董家,可惜大哥被困家族太久,终究是歪了心思……” 董正武原本挺拔的身子不自觉的弯曲了几分,似乎有着对于董正文不争气的愤怒,也有对于自己的愤怒,这是种很奇怪的两种感觉,但是富元才和纪巡谁也不敢擅自打断神医的话语。 董正武继续说道:“我得到出门资格的当天夜里,大哥便找上我,苦苦哀求了我一夜,我终究还是心软了,答应代替大哥继续待在董家欺瞒父亲大人,待过个三年五载,再寻机难倒父亲,而后出门,第二天,大哥便扮成我的样子出了门,因为我本与大哥长得一模一样,就算是父亲也休想在短短的时间里看出一丝破绽,而我也因此继续留在家中读书照顾父亲,为了避免父亲生疑,我将自己关在书房中,这一晃便是三年,直到我遇到了一个人……” 二十五年前,芒夏,烈阳如火,炙烤着大地,年轻的董正武按照惯例出门购买食物,却在离家不到一里的老槐树下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远远看去既像乞丐又像难民,但是董家所在地方本就是荒山,方圆十里之内只此一户人家,连个乡村都没有,自然不会有乞丐更不会出现难民,董正武长年没见过生人,怀着好奇心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那人虽然穿得破烂,但是衣服绝对不是寻常的麻布,而是有着精细工艺的绸缎,全身鲜血淋淋,身子和脸庞枯瘦如柴,特别是那双大手宛若鬼爪般,没有一丝血肉,披头散发得晕倒在树下。 “这是…中毒了?” 董家也有医书,虽然并不是很高明,但是区区的诊断,董正武还是会的,见到来人不是仇杀也不是被迫害,而是中毒引起,原本在救与不救中徘徊的董正武终究决定还是救下了这个长相奇怪的男人……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十三章 真假董正武 “那一天之后,我多了一个师父,叫狱缥缈,外号神医,过了几年后,改名叫神医鬼手,我想这个名字一定是师父自己取的,像他这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一定不允许自己身上会有一双这么难看的鬼手,也是从那天开始,我知道了江湖有个绝世奇才叫董正武,只是我并不明白大哥叫董正文,为何要冒充自己的名字行走江湖,名号是大哥自己闯的,我只是安安静静在家读书的书呆子罢了。” 董正武说道这,想要去倒水,被眼疾手快的纪巡先一步倒满了水,董正武笑着喝了一口茶水后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医术浩瀚无垠,我随师父学了五年,师父也用药压制了五年,直到分别前才告诉我说自己怕是压不住毒性,即将离开和一些朋友兄弟告别,而这一走便是三年,直到三年后我才重新在董家见到了师父,当时是师父带着我大哥找到了我……” 十八年前,芒夏,还是同个季节,董正武依旧按着惯例去百里外镇子去买食物和药材,除了用自己得所学为村民治病换取一些钱财,更多的还是需要将自己很多想法用于实践,而这些需要很多药材,所以这趟补给的旅程,比以往十里外的村子偏远的多,也幸好这几年随着狱缥缈学习武功,自己的脚力也快了许多。 想到这,董正武有些得意的加快了速度,但是被一里外大槐树下的两个人挡住。 树还是那颗树,人却多了一个。 头前一位带着鬼面具,拿着一个药帆子,露出两只没有血肉的手爪,手爪上拽着一条儿臂粗细的锁链,锁链的顶端是个低沉着脑袋穿着百丐服的人,杂乱满是粘稠污渍的头发里时不时的传来呜呜的嘶吼声。 “师…父?” 董正武有些迟疑的喊道,去过镇子当过医师的他自然听说过神医鬼手的外貌名声,再结合自己师父的模样,可以确定面前这位必定就是自己的恩师狱缥缈,只是不知道师父为何带个怪人出现在这里。 “小武,好久不见。” 狱缥缈的声带似乎被什么东西割坏了,有一些沙哑和刺耳的声音,远远没有自己初次见他时候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师父?真的是您?” 董正武激动的就要上前拉住狱缥缈的手,却被狱缥缈制止。 “小武,不要过来,看看这是谁?” 阻止了董正武的脚步,狱缥缈伸手将身后那人的发丝拨开,露出一张与董正武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人的肤色呈现青紫,眼中泛着红光。 “大哥!” 董正武惊呼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狱缥缈将头发放下,董正文似乎感到一丝不舒服,微微晃了晃脑袋。 狱缥缈简单的说道:“你大哥因为滥情而被蛊国皇族下了蛊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与你终究有着师徒缘分,虽然知道江湖上的董正武是顶替你名字的冒牌货,但终究是你大哥,于是我前去找你大哥,却发现你大哥体内的蛊毒中蕴含着心毒的成分,而心毒配上蛊毒的力量,成了一种让人时而清醒又时而疯狂,却又极度渴望食物的怪物,但就毒性来说,比心毒更为可怕,但是论难缠的程度,似乎因为融合了蛊虫,而减弱了几分。” “惊惶国的心毒?” “不错。”狱缥缈指着自己的面具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现在你不能靠近我,我不知道这毒会不会传染,但是每年的令冬我都会将你大哥锁在紫宸山的长春谷,你若是想去,便去那里看你大哥,我也会留下一些我的手稿和草药。” “师父,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若是有,我就不会成为鬼手,小武,好好保重,我们去了。” 转瞬间,狱缥缈带着董正文消失在了大槐树下,独留下惊惶不知所措的董正武…… 董正武说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那次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师父,往后的十八年,每年只看到师父留下得手稿和书信,那一天后,我尽力对着父亲隐瞒大哥的事,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让一个送菜的老汉告知了父亲,我被父亲整整吊了一夜,父亲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大哥的打击,病倒在床上,没熬过那年的冬天。” 富元才道:“那您为何还是行走在江湖当中,你就不怕沦落到你大哥的下场。” “是债就要还,大哥做的事不管对错,终究顶着董家的名头,父亲这辈子唯一的夙愿是光耀门楣,子孙不孝,不能光宗耀祖,也一定要保住董家的名声,守孝三年后,我便行走江湖,一方面寻找救治大哥的方法,另一方面为那些被大哥伤害过的人赎罪。” 董正武淡淡的看着富元才道:“老夫这一生无愧与天地,却终究放不下两个人和一件事,两个人中一个已经去了,另一个早就疯了,那么唯一能令老夫牵挂的就只剩下一件事,你可明白?” 富元才叹了口气道:“为了救我,你们废了几十年的心力值得吗?” 董正武道:“老夫这一身所学皆来自于恩师,现在将所学的东西还给恩师,本就是天地循环的至理,没有对不对也没有值不值得。” “大舅子,你咋了?是要死了还是中毒了?我怎么听不明白?” 反应慢半拍纪巡立刻大呼小叫的伸手摸着富元才的身体,富元才怒道:“纪巡,将你的脏手拿开,信不信我剁了他喂狗。” “凶什么凶,都是男人,害羞个什么劲。” 纪巡小声嘀咕着,慢慢缩回了手,装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正经模样。 富元才忍不住说道:“神医,我的事情不忙一时,但是齐王和纪家小姐的毒可等不得,要不先随我回帝都,等救治好他们再说。” “不行。” “为什么?” 纪巡忍不住叫了出来,别看纪月玲总是揍他,但是只要纪月玲掉了一根头发,他比谁都着急。 董正武站起身,走到窗外,看了看天色,天边大日坠落,一副黄昏日暮的景象,董正武伸出手指算了算时间。 “紫花二十年一开,开放时便在日月交汇之时,阴阳生息之刻,花开一寸三分,中有红珠罐顶,红珠便是紫花的花蕊吞吐日月而成,也是全花精华所在,我不能去,是因为我要采集紫花红珠,而紫花红珠正是师父多年以来治疗心毒最后一味药材,二十年已至,为了师父,我也不能离开。” “那紫花何时开放?” “就在今夜子时。” 听到这话,富元才和纪巡顿时松了口气,算算时间,采集紫花后立刻回到帝都简直绰绰有余。 董正武轻笑道:“你们也别开心的太早,紫花红珠采集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入药也当在一炷香的时效内,若是错过了时辰,这红珠便元气散尽,没了用处,况且,但凡天才地宝出土,必定招惹野怪异兽,所以采集紫花,就算是老夫宗师级的修为也需抱着必死的决心,最重要的一点,这份耗尽师父心血的药物,需要配置十天,所以这十天我就在这里,哪都不会去。” “那小铃铛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纪巡忍不住说道,这一刻董正武的回答真的令他有种心如刀绞之痛。 “这跟老夫无关,人生落地,本就争命,是生是死,全看她的造化。” 富元才吸了口气道:“董神医,若是不需要救我,你能否前往帝都救人。” “命只有一条,你可想好了。” 富元才点点头,纪巡忍不住说道:“大舅子,小铃铛的命是你救的,你放心的去吧,我一定会在纪家给你留个牌位,每年的忌日,我一定让小铃铛和他未来的夫君前来拜祭你,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这话气的富元才差点死过去,瞧瞧,这货的嘴里都喷出来什么玩意,自己还没死,就已经给纪月玲找好下家,这是人做的事吗? “你可要想清楚,你对得起恩师这二十年的心血吗?” “如果连救命恩人的命都放弃,我富元才又有何面目苟活人世间。” 董正武和富元才四目相对,一旁的纪巡紧张的都不敢大喘气……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十四章 骗子 “年轻人,血气方刚,过于冲动缺乏思考,这很正常,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把握住,切莫后悔。” 董正武说完便端着茶喝了起来,茶水顺着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如是三杯,富元才从纠结到平淡,纪巡也从平淡到纠结,两个人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一个从生到死,一个由死入生。 富元才松了口气道:“我富元才,这辈子都被人救着,小时候被义父救出火海,七岁被二伯从马蹄下救出,二十岁,以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却不想遭到追杀,被风行卫的乳虎救下,到了帝都,又被魏无忌所救,入了晋南王府宏悦为了我死了,青楼吃饭,纪月玲和齐王又因为救我而中毒,我曾在那天夜里发过誓,我这一生,再也不要别人救我,纪月玲已经救过我一次,现在也该轮到我还她这份命。” 说着话,一转头却发现纪巡居然急哭了,眼泪儿在眼眶中打着转,富元才笑道:“纪巡,你哭的样子可比你笑的时候漂亮多了。” “呸,滚开。”纪巡转过头,悄悄用手擦拭什么。 “恭喜你,通过了我的测试。”董正武轻笑着放下茶杯道:“师父虽让我救你,若是你品行不行,老夫也会按照师父的意愿救你,但是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造化,因为老夫曾立下誓言从不救无情无义之人,现在你过了我的测试,我必当竭尽全力完成师父的遗嘱。” “测试?” “不错,人生在世,法侣财地,这四样其实到哪都是通用的,就像和尚需要香火钱,大夫需要看诊费,这世道能视钱财如粪土的,不是有钱人就是最低贱的奴隶,一个什么都有了,一个什么都没有,这便是财的力量,你是鲁国晋南王,这点不需要考虑。” “法并非神话中的法,老夫认为乃是人法,道法,一个人若是缺了道德之法门,因果之本根,这人还算是人吗?哄抬物价、制造混乱、反对统一,这些人都失了良善,人若失了良善在老夫看来便已经不算人了,若不是人,老夫救他又能如何?你能为恩人献身,在老夫眼中是个良善人。” “侣,暂且不谈,其实跟财是一样的,在这个世道财很多时候都代表着侣,而侣便是另一种层次的势力和靠山。” “地在老夫这便是实力,万丈高楼平地起,靠的便是实力,你争也好抢也罢,是你的便都是你的地,武功是,财产是,背后的靠山同样是,能以六品挡住我大哥四品的一击,足以证明你的实力,毕竟没有阻挡四品的力量根本就无法触及紫花,老夫分身乏术,同样无法帮忙,你实力不够采不到紫花,在与不在又有何区别?” 纪巡忍不住插嘴道:“神医,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董正武道:“就算你们不愿意来,也一定会有人逼你们来,从恩师将紫花交付给我,这件事便早已注定。” 富元才沉思片刻道:“神医,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说着便要起来,却被董正武挡住,董正武问道:“两人中了何毒?” “断九天和血毒。” 纪巡心直口快的迅速说了出来,富元才想了想掏出瓷瓶放在桌上,而后说道:“这里或许是血毒的解药。” “你怎么会有?” 富元才微微一愣而后笑道:“路上朋友给的。” 董正武拿起瓷瓶打开闻了闻点头说道:“确实是血毒的解药,断九天老夫能解,唯独这血毒因药而变,这世间有多少种毒物,血毒便有多少种毒性,未见病人,老夫也没任何把握,因为老夫本想救一个丢一个,却不想你居然拿到了血毒的解药,依老夫看,纪小姐中的必是蛇类毒性的血毒,脸色泛白,呼吸无力,浑身还有毒黑色,嘴唇有些紫黑。” “神医,您说的跟亲眼看过一样,小妹确实如此。” 董正武点点头,起身从药柜中取药丸,一边取一边说道:“天网的断九天是奇毒,奇的是它是由四十九种毒药混合而成,其中阴阳各占一半,而这四十八种毒药混合在一处本就无毒,唯独最后一种添加的补药,将所有毒药互融的药力完全化开,融为一体,将原本药材中的毒性增强了一倍,这才是断九天被称为奇毒的原因,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既然已经知道了一成不变的东西,那就自有破解之法,只要解开了这道补药,断九天便成了增强功力的大补之物,无毒反而有益处,诺,这就是断九天的解药。” 董正武将一瓶装着液体的瓷瓶交给纪巡,纪巡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异兽混元雕的尿液。” “什么,这是鸟尿?这…能解毒吗?” “有时候解毒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只要找对方法便可,混元雕以金银为食,尿液中也蕴含铁石之物,是破解木属毒药的最好物品,我说过一成不变的东西是最好破解的,而那些变化多端的却是最难解开的,同属奇毒之列,断九天和血毒的差距,就是天网和血隐宗的差距,一个是附属,一个主宗。” 董正武对纪巡说道:“晋南王要留下,你可以带着解药离开了,十天后,再来这里接他。” 纪巡有些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富元才,富元才点点头让他自行离去,纪巡犹豫了片刻,而后一咬牙说道:“放心,大舅子,我救了妹妹立刻前来接你,保重。” 纪巡拿上血毒和断九天的解药,衣服也不拿,就赤裸着身子,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这急性子。” 富元才轻笑道:“纪家人还都是一脉相承,火急火燎的,不靠谱。” 董正武去门外取了个药碗,碗里装着滚烫的药水放在桌上道:“这是第二碗,在子时前你喝下第三碗我们就可以出发去寻找紫花,这份药不仅能治疗伤势更能提高功力,你速速喝下去,争取在子时前晋升五品,这样我们的把握也就大些。” “哦。” 富元才端起药喝了起来,顿时一股燥热游走在全身,如同烈火炙烤着身体,酷热难当。 “运转气脉,化开药力。” 富元才立刻运转气脉,将药力化开,顿时更加霸道的火劲游走全身,身上的衣物居然无端端的燃烧起来。 董正武看着全身通红的富元才突然说道:“其实我给不给解药,齐王都不会死。” “为什么……” 富元才挥汗如雨,艰难的问道。 “因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神医被禁锢在京城,就算没有我,齐王也会活的好好的,就是纪府小姐的生死有些困难。” “他是谁?” “罗百草。” “百草药仙罗百草。” “不错。” “他为何会在帝都。” “因为他找我报仇,被我用毒术击败。” “毒…术……” 富元才此时已被烈火烤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董正武轻笑着,在富元才的眼神中露出一抹与董正文一模一样的笑容。 “其实有些事情我并没有骗你们,比如董正武确实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号,再比如董正武的师父确实是狱缥缈,而董正文也确实中了蛊毒,可是我忘记跟你们说一点,董正文的毒是我给的。” “你……” “你是不是想问老夫为什么这么做?” 富元才普通一声倒在床上,气急攻心下,身上的火焰越发的浓郁。 董正武凑到了富元才的面前道:“江湖中有种神功叫大自在转移法,说是大自在其实一点都不自在,可这门功夫确实诡异无比,可以将患者所受的一切伤害转移给别人,毒伤、内伤甚至是经脉残疾都可以,唯一的缺点便是需要同根同源同血脉的人,这世道父母早亡,老夫只有一个大哥,老夫又不幸中了蛊毒,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 “原本狱缥缈是不用死的,可惜他发现了我的秘密,他辛苦推演的心毒解药中又几种药性相合可以达到增长寿命百毒不侵的效果,唯独缺少的是一个中了心毒的人丹。” “人…丹……” “就是将人放在炉火中炼制成丹药,谓之人丹。” “那两瓶解药?” “当然是解药,解脱升天的药,死的更快点。” “骗子,骗子!” 富元才状若疯狂怒吼一声,怒气攻心加上浑身的药力,如同将自己置身与火炉中,气到了极处,心窍中一道血箭从胸口逼出,激射向董正武的脑袋……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十五章 心魔(一) 人有七窍,耳鼻舌口目,人有五脏,心肝脾肺肾,七窍五脏主管人的精气神,精气神便是人身体中的一道阳火,阳火若熄则人死灯灭,阳火若旺则身强体壮,但是富元才感觉自己的七窍五脏都仿佛燃烧起来,就像一道滚了油脂的烈焰彻底将自己全身点燃。 “热……” 富元才燥热的在床上止不住打滚,身子所过之处,燃起了一道道火焰,片刻间,小小的茅草屋居然着了火,滚滚浓烟中,董正武冷酷无情的声音若近若远的飘荡在富元才的耳边。 “人丹,便是将人全身精华炼制成丹药,想要成就人丹,人身体中便需要有充足的精华,这类人炼制的丹药才是宝丹,而不是糟糠,富元才,你自小便心毒入体,与心毒同根同源,又有秘录力量护身,心之力量属阳,心毒为阴,阴阳互补才能得以保你周全,但是人生落地,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接触这个世界,好的滋养心灵,恶的滋润心毒,初始心之力量太过强大,阳气太盛,若是不处理,你就如同浇了油水的火把,轻轻一照便会烧掉脑子变成白痴,所以恩师将你放在平民窟,为的便是让心毒滋长,达到阴阳平衡。” 富元才此时的脑子已经被炽热烤的迷迷糊糊,若是常人必定骨肉消亡,但是富元才不同,体内本就有着心毒的力量,毒虽有害却在特定的时候也能保命,靠着心毒的阴气,富元才才勉强支撑自身,加上心中始终有股怒气在支撑着他将董正武的话听完,也因为这股怒气,富元才才没有立刻昏迷过去。 “岁月渐长,人性中的善恶自然就分明了,平民窟本就是这个世道里最容易增长恶念的地方,六年的时间,足以令你内心中的恶急速的增长,阴阳平衡,重点就在平衡这两字里,平衡被打破,如同人入水,要么窒息要么淹死,绝无第三种可能,富元才你七岁被救,本就是注定的事,就算不是七岁,那也是八岁,九岁,你以为你的命是巧合,却不知道这本就是注定的事,恩师一生才学广博,医道无涯,你真的以为他救你是为了报恩?” “你…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马三身作为江湖七怪,为了逼迫恩师去惊惶国,偷偷在酒中下了心毒,恩师无奈方才去了趟惊惶国,最后被毁了一生,你说他恨不恨,冤不冤,人若是恨了,怨了,这一辈子基本也就毁了,不是人无力抗天,而是天不让人活,神医鬼手,好大的名头,但是又有几个人愿意一辈子带着面具,看着自己慢慢的痛苦死去,二十年前,恩师只是毁了身形面貌,二十年后他变成了瞎子、聋子、哑巴,这种痛苦除非是恨到了极点,不然谁能熬得下去。” “所以……” “哈哈哈。” 董正武一把抓住富元才,也不管富元才冒火的身体,阴狠的说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制衡滋长的心毒,你吃的每一份食物里都有着大量的阳性药材增长心之力,十八年过去了,阴阳在就在你身体中平衡,所以你的身体也成了最好的宝药,人丹就是恩师研究出来的,你说他研究了整整十八年,为的是什么?” “噗!” 富元才怒极攻心,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骗局,二伯的恩情是假的,十八年的关爱是假的,就连马蹄下救人也是假的。 人生若有来生,富元才必定拿起屠刀,像个疯子一般,杀人、杀神、杀鬼,杀尽一切虚假和欺瞒。 “火候到了,丹成。” 董正武哈哈大笑,一掌打在富元才的胸口,一道磅礴阴柔的内气从董正武的手掌中遁出,沿着富元才的胸口经络处冲入心脏中。 “啊!” 富元才直直的从床上站了起来,此时的他早已陷入了昏迷之中,整个身子红的吓人,烫的吓人,如同一道人形火炬将整个空间都燃烧的扭曲起来,就算是被绑在药架上的董正文也被这道烈焰唤醒了神志。 董正文看着被汗水湿透的董正武道:“弟弟,你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 董正武淡然的脸上,似乎因为这道内气,苍老了几分,整个人远没有初次见到时那么丰神玉润,听到董正文的话,董正武轻笑道:“这不也是恩师所希望的吗?恩师没达成的心愿,我来,恩师丢掉的东西,我给,大哥,就差一点了。” 董正文沉默的低下头,眼中红光再次泛起,整个人又似乎变成了野兽,呜呜的叫个不止…… 浑浑噩噩,时间已经没了意义,这是个火的世界,火的世界里自然只有火的存在,富元才卷缩成一团,像个圆润的珠子,珠子上火焰缭绕,泛着红光。 “呜呜……” 一股股阴风莫名的出现在火的世界中,一道道黑色的声影出现在富元才的面前,富元才吃力的抬起脑袋看去,每一个漆黑的声影都是富元才所认识的人。 “宏悦、乳虎、神医鬼手、闻人永元、宏艺、纪无双、纪月玲、纪巡、裴庆、呼延奇正甚至还有唐宛心……” 乳虎低着头,残缺的身体上漏出一个巨大的空洞,阴森森的看着富元才说道:“为什么,你生下来就有那么多人护着你,爱着你,而我却要变成一个替身,顶着别人的名字为别人活着,最后还要为别人死去。” 富元才闭着嘴,无力辩解,这本就是事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便是命运,就像有的人生来富贵,有的人生来贫穷,有的人活着就是国家珍宝,有的人只能沦为毒瘤。 杀神军宏悦血肉模糊的变成了一个球,远没有富元才来的圆润,上面净是一些坑坑洼洼的凸…起,完全看不出一丝人样,唯独声音透着宏悦的影子:“我死的好惨,我死的好惨,死在了巨龟的嘴里,死在三百年的王族荣耀中,富元才,我才是真正的晋南王世子,我才是,你这个冒名顶替的小人,该死的是你,是你……” 是啊,该死的也许就是自己,自己本就是顶替别人的冒牌货,区别在于他活着,宏悦死了。 纪月玲嫌弃的对纪无双和纪巡道:“父亲、哥哥,这就是你为我找的夫婿,看看这窝囊的样子,也配成为我的丈夫。” 纪无双冷眼看着富元才道:“我和呼延奇正帮了你一辈子,你却还是这幅模样,太让我们失望了,不如化成灰烬,看的我头痛。” 纪巡道:“大舅子,不是兄弟我不帮你,你实在太没用了点,堂堂男人总是靠着别人活着,我要是你早就找棵歪脖子树吊上,自挂东南枝。” 三人的话本没错,富元才就像棋子,一直被人摆放在棋盘上,被人追杀是个局,被人救下也同样是个局,现在成了这幅模样依旧是个局,棋局里便是棋子,棋子成不了下棋人,终生活在惶恐和不安中,也许上吊真的就是一种极好的解脱。 闻人永元浑身焦透,全身黑漆漆的站在那里,宏艺低着头跪在闻人永元面前。 闻人永元道:“狗贼的儿子还是狗贼,老夫忠于鲁国一辈子,却不想死在尔等奸逆手中,老夫不甘,老夫不眠,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宏艺道:“富元才,若不是你,我怎会与悦儿分开二十年,到死都见不到亲生骨肉一眼,你要偿还我,你要偿还我,用你的命,你的心,你的肝脾肺肾,我要将你一刀刀割下,方解心头之恨。” 一个被害死的忠臣,一个被威逼的人,本就是自家人的错,也是自己承担才是最好的选择。 裴庆浑身冒血,全身血淋淋的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俊俏的脸上扭曲成了一块,恶狠狠的骂道:“狗贼,你爹夺走了我们大鲁的江山,也夺走了我的命,我现在成了鬼,所谓父债子偿,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 呼延奇正冰冷的说道:“才儿,你太让爹失望了,爹为你打下了江山,你却得不到,我呼延奇正没有你这种废物儿子。” 众人围着富元才不断谩骂,每一句如同刀子深深刺入了富元才的心里,每一句都令富元才无力辩解,他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快要化了,富元才低头看看,手脚已经成了液体,一滴滴的滴落在火海中,被煅烧成飞灰。 一道蓝光闪现,唐宛心保持着被冰封的模样,一双大眼睛透着慈爱,双手张开,温柔的说道:“才儿,来娘这里,娘这里凉快,来了就不热了,和娘亲永元在一起。” “娘……” “才儿,来娘亲这,来娘亲这……” 富元才恍惚的站了起来,无视环绕在自己身边的众人,张开手一步步的向着唐宛心走去……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十六章 心魔(二) “娘亲……” 富元才一步一步向着唐宛心走去,每一步,身上的血肉便会化作金色的液体掉落几分,每一步整个人便浓缩几分,就像一颗玉石,在精雕细琢后,去除了许多杂质,最后留下最绚丽的精华,成为隗宝。 人丹故名思意,取的便是人身的精华,一个几尺高的人化作一颗丹药,所要遭受的痛苦和折磨,必然是无法想象的,富元才每缩小一分,距离变成丹药便越靠近一分,越靠近一分离死亡也越接近一分,但是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在他的眼中,面前只有一个女人—娘亲唐宛心。 富元才每向唐宛心靠近一步,唐宛心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慈善,而身边的黑影便谩骂的越发激烈,同时富元才神志也越加的模糊,这似乎成了一种必死的循环,循环外都是人,循环内都是将死的人。 “呜呜,人丹。” 这道厉喝,瞬间将富元才从恍惚中惊醒,富元才停住脚步抬头看去,火焰的世界不知何时下起了一阵瓢泼大雨,一张雨幕组成的脸出现在空中,那张脸的主人,富元才一辈子都忘不了,正是起死回生董正武。 董正武的出现令富元才停住了脚步,富元才停住了脚步,周围的黑影似乎被什么事物所刺激变得急躁起来,口中辱骂的话语越发的急促,就连唐宛心也不住的叫唤着富元才的名字。 但是一股滔天的仇恨埋藏在富元才的心中,富元才其实并不恨董正武要将自己炼成人丹,因为这是利益,富元才也不恨董正武卑鄙的做法,因为这是手段,富元才唯一怨恨的是董正武轻易打碎了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最好的设想,也破碎了那些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情感。 人生最美好的东西叫做初衷,人生在在意的东西叫做感情,人生最值钱的东西叫做经历,初衷、感情、经历组成了一段完美的人生,活着也许是件幸福的事,但是没有人生的活着便是一件极度痛苦的煎熬,因为这是一具烙印上名字的行尸走肉而已,根本就不能被称为人。 人生破碎的富元才应该愤怒也值得愤怒,因为唯有愤怒了,他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活的是个人。 这是股穷尽五湖四海的汪洋都熄不灭的怒火,这是股来源于内心深处最为怨怒的不灭之怨,肉眼可见的黑色火焰,噌的一下从富元才的身上冒了出来。 “董正武!” 富元才死死的盯着这张脸,就是面前这张脸毁了所有的一切,而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毁了我的希望,我就毁了你的希望。” 这一刻富元才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将自己的心、自己的情绪,自己所有的所有完全融入在黑色的火焰中,火焰化作一只无比巨大的拳头,冲向天空。 “还不够,还不够,你太弱小了,这样的精华不够浓烈,来吧,将对我的痛恨,全部释放出来吧。” 董正武轻轻吹了口气,那道巨大的火焰拳头,就像漏气的气球,顷刻间烟消云散。 “你的人生被人掌控,从出生到现在,你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活着,二十年前你便注定要成为一颗人丹,二十年后的现在你即将成为一颗人丹,你就像一只懦弱无助的可怜虫,活在别人的指掌间,随别人笑而笑,随别人哭而哭,你没有未来,你的过去也是别人故意制造的。” “啊,混蛋。” 一道道巨大的黑色拳头凭空出现在富元才的身边,一拳接着一拳的轰向这张令人憎恨的大脸,却都在董正武的轻描淡写中化为虚无,董正武无奈的叹了口气。 “哎!既然不够彻底,那我就让你更加彻底一点。” 董正武淡然的说着,一只擎天巨掌从虚无的世界里出现,遥遥一握,富元才浑身的黑色火焰化作一道黑色的长剑,绕着面前乳虎的身子,就是轻轻一转,顿时一颗人头便掉在了地上,但是乳虎终究不是活物,就算是掉在地上依旧怒骂呵斥,只是声音中隐隐带着恐惧。 黑剑一出,众多黑影齐齐退了一步,就连冰山中呼喊富元才名字的唐宛心也带着一丝惧怕和颤抖。 “你!” 富元才就要上前搏命,却被董正武将雨丝化作护罩牢牢的罩在里面,富元才不甘的挥拳砸去,刚一接触,滋滋声响起,水火相容之间,一道刺骨的疼痛生生将富元才震退。 黑剑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舞中收割一个个人头,片刻的功夫,闻人永元倒下了,义父宏艺倒下了,裴庆倒下了,呼延奇正也同样倒在了地上,就连杀神军宏悦都被分成了一块块巴掌大的肉块散落在脚边。 满目的尸体血肉,满目的人头滚落一地,黑剑灭杀了纪巡和纪无双后,从纪月玲的身上飞起,发出嗡嗡的剑音,讽刺和嘲笑着富元才的无能。 富元才双眼冒着火,嘴角流着火,全身都是怒火,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个倒在剑下,却又无能为力的被困在水罩里,一股痛彻心扉的无力感将铁打的汉子化成了瘫软的泥巴。 黑剑冒着炽热的火焰停留在半空中,剑尖微微轻颤,对准了冰山中的唐宛心,而后剑身开始一寸一寸的插入冰山中,丝丝蓝色的冰水混合着唐宛心的尖叫声流淌在火世界里。 “绝望吗?无力吗?你能做什么?你什么也做不了,你只是一个蝼蚁,只要是人就可以随意践踏你,将你从云端踩入地下,把你的骄傲打的粉碎,你什么也做不了,就像现在,你爱的人,爱你的人通通死在了你的面前,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娘在这里,你也在这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一点死在剑下,而这把剑本就属于你的,你的剑杀了你最亲的人,这本就是最美妙的事情,哈哈哈哈。” 肆意疯狂的董正武像个恶魔,不断的崩溃富元才的理智,同时也不断挑起富元才的怒火,富元才静静的站在水罩中,却如同一个泥塑木雕一般,木然呆滞,对于董正武的话毫无反应。 剑身刺入唐宛心的胸口,剑上的火焰将唐宛心吞噬,一息不到的时间,偌大的冰山便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火山,火山中有着一柄剑,剑上有着一个女人,女人凄惨哀嚎,发出的却不是求救,而是才儿两字。 诡异的诡异便是麻木,麻木到了极点便是无心,富元才站在那里,却又不在那里,身体是个躯壳,灵魂却不知去了哪里,只是一味机械的念叨着每一个死在黑剑下的名字。 “乳虎、义父、裴庆、闻人永元、纪月玲……” 董正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摇摇头正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一道惊天的厉喝从低下渺小的人儿处传来。 “董正武,我搞你大爷!” 董正武一低头,恰好对上富元才火焰一般的双眼,此时富元才的眼眶中,眼珠子早已不知去向,独留两道漆黑的火焰在眼眶里燃烧,火焰以愤怒为燃料,将富元才所有的一切化作火焰,片刻间,富元才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道黑色的焰火,就连罩住富元才的水罩也化作黑火疯狂燃烧起来。 “轰!” 富元才整个人炸裂开来,密布的黑火将整个世界笼罩,整个世界顿时漆黑一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定格在了这个时空当中,所有的人都仿佛没了任何的动响,静静的呆在原地,似乎在默默的等待什么,就连董正武也是如此。 过了许久,一点渺小的光从黑暗深处绽放,顷刻间,这道光化作无形的冲击,将所有的一切完全摧毁,乳虎等人的尸体化作飞灰,唐宛心化作烟尘,董正武大笑着消融在光芒之中…… “噗!” 董正武按在富元才胸口的手掌被一股巨力谭凯,董正武压抑不住伤势,一口献血吐了出来,化作一道炽热的火劲将沾满献血的凳子烧成了木灰。 “董正武我搞你大爷。” 董正武一抬头,看到一只火焰缭绕的拳头打在了自己的眼眶上……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十七章 晋升四品 “您为了帮我,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说真的,我到现在根本就无法相信。” 富元才无奈的摊开手,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不会相信董正武所说的话,因为这本身就太过荒谬。 董正武拿着鸡蛋在自己淤青的眼眶上来回滚动,富元才这一拳可没有任何留力,甚至这一拳他自己的都无法控制,六品的境界升到了四品,和纪月玲一个层级的气脉功力,中间缺少了五品这一阶段的过度,本就很难掌握住暴涨的力量,也幸好自个儿是宗师,脸皮没那么单薄,这才将这张老脸保住。 “武者四品前练力,力到极致明心见性,衍生精神融入武道招意中,这才有了四品阶位,四品往上由虚化实,将武道意志实体化,是为三品,感悟天地,以天地增强自身化作天地…门柱,这类门柱大多体型庞大,这是初次接触天地,对于天地掌控不够,这便是二品,二品之后便是一品宗师,宗师之力已达到化繁为简,返璞归真,门柱与自身相合,一拳一掌中都带着门柱的力量,此乃人力极致,至于大宗师,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并没有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道或者是传承。” 董正武端起茶水喝了口继续说道:“六品晋升五品的关键在于力的极致,这点不算太难,难得是五品晋升四品时所产生的精神力量,一百个武者能找到精神力量的百不存一,所以这世道上底层的武者居多,强大的武者少,做主要的原因便是人永元不能很清晰的看清楚自己,既然看不清楚,便无法找到路,所以晋升不了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我为何能晋升,难道是神医您的手段太过高明?” “高明是一回事,最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 董正武大言不惭的将自己的功劳表示的清清楚楚,这幅不要脸的模样像极了纪巡,就连绑在药架上的董正文似乎都感受到了什么,忍不住翻着白眼。 “你打小就有精神力,从襁褓开始你便有,心毒和心之力本身就是另类的精神力量,你只是无法利用它们打开自己的精神力量,精神力量说白就是人的情绪达到极致时候的脱变,就像有些人面临生死时能发挥超越平时的力量,这便是精神意志与肉体融合而产生的伟力,但是因为肉体力量的不足,精神力的扎入破坏了肉体的活性,当精神力被消散时,失去活性的肉体便萎缩死亡,肉体都死了,人不就没了嘛,唯独你不同,你的肉体本就包含了恩师十几年来的药性,四品之下,力之极致对你来说本就没什么差别,你唯独缺少的是一个坚定的信念,比如生死。” “生?死?” “其实生死才是最坚定的信念,很多人都畏惧死,渴望生,很少有人畏惧生而渴望死,你就是那个唯一,你本身蕴含阴阳两道精神力量,除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其他的极致根本就抵抗不了心毒和心之力的磨合,但是心之力和心毒太过强大,任何一种情绪的存在都为令它们开始反弹,意识空间中的黑影便是心毒所化的心魔,而火焰则是心之力的阳气,不管是心魔还是火焰,目的都是侵蚀你的意志,消磨你的精神,为了让你有自保的力量,我选择了愤怒。” “愤怒?” “不错就是愤怒,七大限中唯独愤怒最容易,一个人若是被人骂了会生气,若是被人打了会气恼,若是被人骗了会痛恨,这些都是愤怒,愤怒到了极致虽然压制不了心毒和心之力,却可以用怒火保持自己的理智,起码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目标是谁,我不断用话语沟通你的心神,便是为了挑起你的愤怒,这些年我其实也在观察你,你所经历的一切,我不能说了如指掌,但是也明白几分,陷害、追杀、算计等等让你的内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而这股火气正好可以成为你晋升四品的养料。” 说到这,董正武的话语一转接着说道:“当然如果连生死都打不开你的精神意志,你这辈子也只能成就五品,达不到巅峰,既然达不到巅峰,我便会洗去你的记忆,让你成为一个平凡人,这也是鲁王所希望看到的。” 富元才闻言叹口气道:“所以这次生死磨炼,从某种意义上其实是我人生当中最后一次磨炼,成功了我便还是我,没成功我便于芸芸众生一般,碌碌无为而生活,是这么吗?” 董正武叹口气道:“其实不管是鲁王还是恩师,都想让你变成平凡人,远离那些阴谋算计,尔虞我诈,但是你身负一半的秘录传承者,本身已经入了旋涡中,如果不能登顶,你也只有三年的活头,三年后你的命和传承自然有三大圣地来取,这本身就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无奈,况且七大皇朝不会保护没用的人,就算是鲁王也护不住你,若是你登顶成了宗师,你就有资格眺望更高的境界,到时七大皇朝便是你的助力,帮你抵抗圣地,乃至压制也有可能,你明白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道好真实啊。” “不,想想你二伯,想想那些为你考虑的人,利只能代表世道的黑暗面,情才是世道的光明面,去吧,去试试你的四品力量,天色不早了,过两个时辰我们就该出发了。” “谢谢神医。” 富元才恭恭敬敬的对董正武鞠躬,而后转身出了茅草屋,演练晋升四品后自己的能力,坐在椅子上看着离开的富元才,董正武的脸顿时红潮泛起,忍不住捂嘴咳嗽数声,手一张开满满的都是献血。 董正文突然张开眼说道:“你常年试药,寿数本就不多,这道气耗费了你余下不多的寿数,你还有一年可活,弟弟,你真的连命不都要了?” 董正武轻笑道:“当年恩师为保你,也如同我一般为你打开精神力,晋升四品,可惜终究棋差一招,不能完全救好你,令你成为这等半疯癫的存在,若不是恩师出手,现在恩师或许还活着,恩师都能如此,我又有何舍不得。” 董正文叹道:“你们又何必救我,气死父亲大人,害死了神医,又令无数女子为我伤情,我本该死去,又何必救我,又何必救我……” “谁让你是我大哥,这辈子是,也许上辈子也是,是债也是缘,谁都逃不掉的……” “吼吼吼吼……” 富元才来到空地上,鼓足力量挥出一拳,这一拳用的是肉身的力量,拳出破空,打出了撕裂空气的鸣响,光是这拳的力道便不下万斤,远比六品时的自己更快更强。 而后富元才闭目存神,将意识放入意识海中,漆黑的意识世界里有着一道黑白相间的光点,富元才明白这也许就是自己的精神力量,也就是董正武所说的生死之力,富元才将这股力量调动到右拳上,一拳打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黑白气纹击打在自己身前十米外的树上,肉眼可见,整棵树在顷刻间变得诡异起来。 一半生机勃勃,树干炸裂,另一半宛若枯死,萎缩干裂,就如同时间在树上呈现了两种不同的状态,一个是万物萌芽的春,一个是万物萧条的冬,两者正如生死一般,相互临近,却又互不交融,若说这股力量是武道意志,不如说更代表着自然伟力,这已经接近四季时的变相,令人咋舌。 “四品,原来这便是四品的力量,力道外放,杀人与无形中,果然一步一登天,就算是再多的六品也不是一拳之敌。” 富元才感慨的紧了紧拳头,一股充实的力量聚满了右手拳头上,看了看漆黑的夜晚,富元才一声不吭的开始施展武技,熟悉自己的力量。 过了许久,董正武从茅草屋出来,对着富元才淡然的说道:“时辰快到了,该启程了。” 富元才点点头,身子一提便随着董正武冲向远方……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十八章 血战紫花 紫宸山的夜寒冷潮湿,因为独特的环境造就了这里都是紫色的植物和动物,紫色偏暗,在夜色下本就不容易被人发觉,所以砍柴人和采药人大多选择在白日进行,夜晚便没了人迹。 富元才和董正武需要去的地方,是位于紫宸山中心的位置,听董正武说那里有个细小的山坳,山坳不大,却长在悬崖峭壁内,又有大树遮掩,山风凌冽,再加上狱缥缈和董正武所做的防护措施,纵使鸟兽轻易间也不敢靠近,但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紫花盛开前的两个时辰,本就是花香最浓郁的时候,花香也是有药性的,对于人是大补,对于鸟兽同样如此,于是紫花盛开的百米内,早就密密麻麻的坐满了野兽。 这一路董正武变得很奇怪,一言不发的带着富元才赶路,不到半个时辰,富元才和董正武来到了紫花藏匿点附近、 “啊呜!” 一头野狼似乎发现了两个新来的生物,直着脖子吼叫一声,其他的野兽齐齐的看向富元才和董正武,富元才立刻将插在腰上一排竹签子拿在手里,药炉虽好,只有药材并无铁器,习惯使用暗器的富元才只能找些替代品作为暗器使用,虽然材料差了些,但是配上武道意志,依旧能杀人。 “不用慌张,它们不会袭击我们,耐心的待着。” 董正武的声音很奇怪,有些嘶哑,就像被利器割过一般,于是富元才忍不住问道:“神医您的喉咙?” “年纪大了,受了风寒,就成了这幅模样。” 富元才点点头,虽然有些奇怪明明就两个时辰不见,风寒就已入体,嗓子就坏了?但是医术的事自己也不懂,只能应了一声表示明白。 果然,就像董正武所说,野兽们仅仅就看了两人一眼,便转过头继续看着山顶,默默等待。 富元才此时忍不住问道:“神医,您怎么知道这些?” 董正武淡然的说道:“野兽看人就跟人看野兽一样,只在乎一点能不能吃,在野兽的眼中,人与其他的动物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行走的方式奇怪了些,所以看一件事千万不要用自己的思维贯穿全部,这是我教你的第一个道理。” 富元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董正武便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默默等着紫花的盛开。 子时,日夜交汇的一刻,一道月光从天空落下照在悬崖的一处峭壁上,顿时这股花香越发的浓郁起来,一道蒙蒙的紫色光芒透过山壁照在山麓上,远远看去就像一道璀璨的紫色焰火在半空中燃烧。 “啊呜!” “吼!” “昂!” 连绵不断的兽吼此起彼伏的回荡在山坳里,似有万千走兽的气势,董正武低着身子道:“等野兽厮杀一炷香后,你再出手。” “那你呢?” “野兽终究只是野兽,等厮杀近半,血气弥漫,闻了血的野兽将兽性大发,不管敌我,这时候便是我出手引开他们的最好时机,余下的就靠你了,记住,许多时候等待并不是为了能看到的结果,而是为了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机会,这是第二课。” 正在此时,所有的野兽都疯狂的扑杀在一起,惨烈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 董正武的话里,遗言的味道多过叮嘱,富元才心中感到有些不妙,不免着急的说道:“神医,如果有危险,我并不希望神医为了救我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董正武笑道:“想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区区野兽又能奈我何,小子,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这一刻的董正武,身上充满了一种自信自傲自负的光辉,宛若一位风度偏偏的美男子,挥手间充斥着江湖豪气,一点都没有神医所蕴含的儒雅和谦虚。 “差不多了,自己把握好时机,我去了,哈哈。” 还未等富元才说些什么,董正武一跃而起,长啸一声,身子宛若苍鹰扑地,片刻间便到了一头巨熊面前,手掌若爪,一扭一动,半身高的巨熊脑袋便被这双爪子扭在了地上,血液从无头的身躯中宛若喷泉般暴起,在天空中炸出一道血花。 “啊呜!” “吼!” 整个山坳中的野兽顿时疯狂起来,迎着漫天的血雨,红着眼睛冲向董正武。 苍鹰扑兔、猛虎下山、巨熊保树、暴猴捶胸……无数的野兽冲着董正武撕咬起来,董正武的身子如同幻影般穿梭在野兽群中,拳掌间,丢下道道尸体,渐起了朵朵血花,血花敷在董正武的身上,血腥气越发的浓郁,血腥气越是浓郁,野兽便攻击的越狠,不到片刻功夫,董正武的身上便已密布伤痕,成了个血人。 “就是现在,去!” 董正武的怒喝将富元才从惨烈的景象中唤醒,含着眼泪的富元才不再犹豫,身若利剑直入云霄中的山麓,手中的竹签化作一道道夺命的利器,不断收割着前方挡路的野兽。 “熬!” 一头斑斓巨虎从天而降,铜头铁尾沐浴在血海中,宛若不死的战神,四爪生风间,兽已到了人前,铁尾如巨棍,呼啸风声的砸向富元才。 “镇狱功,巨象翻身。” 富元才运转功力,身子在半空中猛然一翻,躲过袭击的巨尾,带着千斤之势,势如雷霆的用背部狠狠的砸在巨虎的脑袋上,顷刻间,巨虎脑浆血花飞溅,巨大的身子微微一晃,倒在地上便没了气息。 富元才刚一落地,一道黑影向脑袋袭来,匆忙中偏过袭击,血痕眨眼间便在脸上划过,富元才定睛一看,恰是一只露出半米长利爪的狐狸,狐狸双眼冒着红光,唇齿间流下臭涎,对着富元才发出呜呜的声音。 片刻的功夫,七八只狐狸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将富元才围在了一处,低伏着身子,嚎叫一声,化作八道残影冲着富元才的脑门便杀了过来。 “心柳步方寸之间。” 富元才双脚腾空,一脚将头前的狐狸脑袋踢碎,而后借力遁出,双手化作两道剑指,点在左右两侧狐狸的脑袋上,蹭蹭两下,又爆掉两颗狐狸头,而后一股剧痛突然袭来,富元才低头一看,左腿被一只狐狸咬住,紧接着右腿也被狐狸咬住,左手右手统统都被后来袭击的狐狸咬住,直到最后一只狐狸越上胸口,嘶吼一声,冲着富元才的脖子就是一嘴。 危机关头,富元才腰部一扭,身子便在空中侧翻,脸部朝下,狠狠的往地上一摔,五头狐狸顿时被砸成了肉酱,恰在此时,一道巨大的黑影挥舞着爪子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砸向富元才的背部,富元才一翻身,便化作葫芦滚到了一旁,而后一脚便将黑影踢飞了出去,黑影倒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富元才这才发现,原来是头黑熊,黑熊露着獠牙,怪叫的冲向富元才,还不等富元才反应,脑后又是一道伶俐的风声,富元才微微侧目,却是那两米长獠牙的野猪带着森寒的冷光冲刺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富元才双掌猛地往地上一拍,身子横空冲天而起,两道肉体穿刺的声音从身下传来,野猪的獠牙刺入了黑熊的体内,黑熊的巨掌将野猪的脑袋打的粉碎,成了一副两败俱伤的画面。 身在半空,富元才乘着下落的空档,双手狠狠的对着黑熊的脑袋一拍,爆掉熊头的同时,身子猛地向山坳前进了一大截,片刻的功夫便已到了紫花所藏匿的地方,伸手便将紫花采集了下来。 紫花如同一件精致的工艺品,花瓣透明宛若玉石一般,上面紫光流转,花蕊处一颗火红色的珠子发出蒙蒙的光芒,宛若一件瑰宝,就算是富元才经历了生死的定力,也不免被这多奇花吸引了片刻心神。 而就是这短短的片刻,一道黑影带着一把雪白的钢刀,露出整狰狞的笑容,出现在富元才的背后,向他当头劈来……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六十九章 人生啊! “小心!” 刀入肉三分,入的不是富元才的身体,而是董正武的身体,拿刀的人,富元才认识,却不敢相信,因为这个人本应该奉自己的命令调查齐王中毒的案件,却不想居然出现在了这里,就站在自己的背后拿着刀想要杀死自己。 “狂风!” 富元才咬牙切齿的护着被洞穿的董正武,怒视着曾跟在齐王身边的狂风。 “难道你也是太子的人?” 狂风望着质问自己的富元才,嗤笑道:“不是,你以为想你死的只有太子吗?不,你错了,只要是个皇族都不想你活着。” “为什么?我是在救齐王的命,你如果是齐王的人就不会在他生死垂危的时候对我动手,除非……” 此时的富元才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停顿片刻,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狂风。 “除非有没有你,他都能活下去。” 一身银甲的狂风一脚把刀从董正武的身上抽出来,冷笑道:“齐王受了重伤,你若死在这里,齐王和风行卫与你之间根本就不会有牵连,青楼刺杀案交到了你手中,你交给了风行卫,只要我们适当的引导,太子这边就算没有联系也必定说不清楚,更何况黄水渡这么大的阵仗又能隐瞒的了谁?晋南王爷,你告诉卑职,此时此地此刻,你当不当死。” “好狠好毒好阴险,但是为何要告诉我。” “死的明白点总比做糊涂鬼强,更何况我既然出现在你的面前,这些事早晚你都会想通,就算我不说你也会猜到,更何况,你唯一依仗的四品高手已经重伤,你还有何还手之力,哦,忘了告诉你,我也是四品。” 狂风手腕一扭,这刀再度砍向富元才,富元才从狂风刺穿董正武的那一刻起,便将自己身体中的力量积蓄起来,当狂风这一刀劈来,富元才便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晋升四品的事,果然,狂风这一刀根本就没用全力,紧紧只达到了人力极限,五品巅峰水准,于是一个有心算无心,一个毫无防备,两者刚一接触,狂风顿时被富元才含恨一击打飞了出去,深深的陷入了山壁上。 “你…你怎么会……” 狂风痛苦的喷出一口血,千算万算到头来依旧棋差一招,富元才在短短几天时间居然从六品晋升到四品,这根本就是前所未闻的事情,谁家的武道不是一步一个脚印,一点一滴苦苦修炼而成,就算是有取巧之人,也根本过不了四品界限,那是本质的不同。 富元才根本不管狂风的叫嚷,蕴含气脉一掌拍在董正武的身上,一道气脉从自身传入董正武的身体中,片刻后,富元才脸色难看的撤出手掌,因为此时的董正武,身体中所有的经脉就像被千万根细针扎过一般,密密麻麻的都是窟窿眼,自己的气脉输送进去也没有任何的用处,根本抵达不到心脉。 “不用费劲了,太阳出来便是我的死期,我想你应该猜到了我是谁。” 董正武将富元才的手轻轻按下,脸色平静的说道:“我原本一直想装下去,没想到几年的时间,我演戏的功夫终究还是退步了。” 董正武,不,董正文看着富元才道:“我可以叫你才儿吗?” 富元才难过的点点头,嘴巴苦涩的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教你第三个道理,做事先收尾,别在阴沟里翻船。” 董正文一掌拍在胸膛上,一道血剑从胸膛中飞出,将墙壁上的狂风身上几处要穴通通点住,啪啦一声,狂风刚刚扬起的刀重新低垂了下去。 “嗯嗯。” 富元才使劲的点着头,此刻的董正文气息不稳,就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随地就要撒手人寰。 “来之前,我已经服了一日丧命散,这种药是当年恩师制造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如果压制不住心毒的药性,可以服下药,从容写下遗言而后自杀,所以这种药其实是专门为心毒配置的,一日丧命散,服用者一日必死,神仙无救。” 说到这,董正文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富元才着急的叫道:“董叔,您先歇歇,您先歇歇。” 董正文轻笑道:“我这辈子风头出了,名声有了,有过爱,有过恩,就没有享受过为别人付出的滋味,没想到死到临头还有这份机缘,暖暖的,挺不错。” 董正文开心的笑了笑,笑出了几口鲜血,手一摆阻止富元才止血的动作继续说道:“其实有些事小武并不知道,最早遇见恩师的其实是我,当时的恩师已经中了心毒,为了救治恩师,我与恩师研制心毒的解药,但是效果不大,于是我送恩师去了董家庄,我知道弟弟比我聪明,也许唯有他能帮助恩师,自己在外寻找药材,为此我辜负了许多对我情深义重的女人,真快啊,这一晃就是五年,五年后,恩师找到了我,而当时的我学艺不精,被那些爱我的恨我的人找来了罗百草给我下了蛊毒,生命垂危,又是恩师出手击败了罗百草,逼迫他立誓待在鲁国不得返回蛊国,这才救了我一命,我想你应该明白恩师这么做的用意。” 富元才道:“二伯应该还是为了我,怕自己死后,我连个救治的人也没有。” 董正文轻笑着,眼中却似乎已经没了光泽,淡淡的道:“是啊,恩师是个好人,为兄弟亲身入毒,为朋友两肋插刀,这辈子,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好的人,但是好人遭天妒,永远在苦难中死去,我还记得,当年击败罗百草后的一年,恩师心毒毒性越发的厉害,每日遭受痛苦的折磨,而我为了报恩,擅自将蛊毒混入心毒中服下,妄图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而我也成了这个模样,恩师不放心我,便带我见了弟弟一面,而后将我锁在长春谷中,每日研究解药,妄图以一己之力能解除你我身上的心毒,而每年的春秋两季,他也总会去定阳城装成一个瞎子卦师,将配好的药材混入食物中为你服下,直到十八年前,假瞎子终究成了真瞎子,恩师也明白这辈子怕是看不到你好的那天,便将所有衣钵都交给了小武,自己外出游历寻找破解的契机。” “二伯。” “这一晃便是十八年,今天终于解脱了。”董正文想要抓住富元才的手,却怎么也抓不到,富元才立刻将手递上去,董正文强笑道:“不要哭,哭了就不风流了,我董正文一生不弱于人,也不想看着你弱与人。” 说着话的功夫,董正文从怀里掏出两本书交给富元才道:“这是恩师的成名武功缥缈决以及齐天指,你是恩师唯一的亲人,本该由你继承恩师的衣钵,这本是我们两兄弟结合恩师的医术撰写的药典,你好好的学,我并不希望你能学成什么,但是起码不会被下九流的毒药伤害,记住,这世道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多留些心眼,总没什么坏处。” “董叔,您别说了,您别说了。” 富元才哭成了一个泪人,他恨自己,为什么所有为他好的人都一个个在他面前死去,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那些愿意为他死的人,他富元才有什么值得让他们付出,他富元才不配享有这些。 董正武看着外面天光大亮,突然畅快的笑道:“小武啊小武,我终究还是比你快了一步去见爹爹,去见恩师,从小你什么都比我强,这次我比你强,哈哈哈哈……” 笑罢气绝身死,富元才抱着董正武呆呆的坐在地上,天空中升起了一轮巨大的太阳,太阳照在富元才的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富元才的心中却已经如同寒冰一般寒冷。 “董正文,你敢阴老夫,老夫跟你没完。” 远远的,一道长啸传来,董正武气急败坏的脚步踏空迅疾的冲了过来……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十章 人生啊!(二) 一轮红日挂在天边,用温暖滋生大地万物。 狂风被镶嵌在壁洞中,手中拿着刀,却无法挥砍到面前紧紧一步之遥的两人,富元才的一拳太狠,生死交融的力量废了狂风的经脉,董正文的血液太毒,又毁了狂风的几处大穴,此时的狂风被吊着一口气,连自杀的力量都做不到。 富元才抱着董正文呆呆的坐在那里,董正武站在两人的面前,愤怒的一拳砸在墙壁上,砸的这处山坳到处乱颤,深吸几口气,便将富元才手中的紫花拿起装入了秘制的盒子里。 “其实他并不欠二伯的,二伯也不欠他的,应该是我欠他们一人一条命。” 富元才低着头,哭到无力的声音软绵绵的说着话,这一刻董正武明白,富元才也明白,自己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表达什么,只是想在这里说点什么,只是想说说话。 所以董正武并没有接口,哪怕面前死的是他亲大哥,没有愤怒,没有哀伤,只是端着木盒盘腿坐在富元才面前,静静的聆听。 “我时常在想我的命是命,那他们的呢?他们是什么?他们是我的长辈,为什么他们死了我还活着,我应不应该活着。” “他们希望你活着,就像我一样,没人想死,但是有些东西比死更令人渴望。” “你渴望吗?” “我渴望。” “渴望什么?” 董正武抬头看着太阳笑道:“渴望活着。” 富元才抬起脑袋望着阳光中的董正武,他其实并不明白董正武想要表达什么,因为太深奥了,深奥到并不是他这个年级需要考虑和想象的。 “恩师是医家传承,从生下来便是大夫的命,我是书香门第,生下来便要科考做官,若是命运不改变,也许这才是我们最平凡的路,结果恩师还是大夫,我也成了大夫,这就是打破宿命的无常,恩师救你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心中的梦想,我救你也不是为了报恩,同样是为了梦想,我大哥同样如此。” “什么梦想?” “师父的梦想是破解天下疑难杂症,这本就是医者的夙愿,就算没有你,没有马三身,师父依旧会去惊惶国破解心毒,这本就无可避免,因为师父是个医者仁心的人,他救人不是因为谁而救,而是谁需要他救而救,所以他是在走自己的路。” “我其实是个书呆子,安贫乐道的人,所以那晚大哥想代替我,我根本没有拒绝,因为我知道我不喜欢外面的生活,我只想从书中了解这个世道的真理,天是什么?地是什么?人为何而来?功夫因为什么存在等等,书海无涯,直到师父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发现外面原来十分的精彩,精彩到可以出现一个个神奇的疑惑,而这些疑惑牵连着另一个疑惑,你在解开这个疑惑的时候会发现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等着你,无穷无尽,却又精彩纷呈,我逐渐喜欢上解开谜团的感觉,那是一种远比书上描述的那种男女滋味更美好的东西。” 董正武笑着看着富元才道:“对于我来说解开谜团的过程很重要,但是解开哪个谜团都无所谓,也许我会死,是被毒死还是累死,我都不在乎,就算不是学医,哪怕是练武,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心毒放在那里,本就是一个最大的谜团,也是我最渴望的东西,现在你就在这里,我和师父二十年的心血马上就要成功了,你说这是不是一种对于新生的渴望。” 富元才忍不住喊道:“但是那种新生不是你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人活一辈子,目标达成了,是生是死本就不重要了,很多人在老夫这个年纪却始终看不到自己的前方,这才是最可怜的。” 董正武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哥是个骄傲自负的人,跟我不一样,董家庄关不住他,他像个骄傲的孔雀不甘心留在平庸之地,其实除了读书,他什么都比我强,比我风趣,比我幽默,比我懂人情事故,我和父亲其实早就知道他会离开这里,远走天边,所以大哥走的那天,父亲在家关了整整一夜,我们都欺骗自己大哥没走,因为我们知道大哥这一走,以他的性格必定惹是生非,我和父亲都怕等到的是大哥的尸体。” 富元才低头看着死去的董正文,他泛着青色的皮肤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富元才突然想到董正文在引走野兽时的气度,那才是真正属于董正文的傲气和傲骨,因为不甘平凡,所以傲然。 董正武叹了口气道:“本来这次是我来的,但是大哥用计点了我的穴道,服下了一日丧命散,我原本有能力阻止,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富元才简直不敢相信董正武的话,亲弟弟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死去,所以富元才的心态立刻炸裂了,怒吼道:“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他,他本来不该死的。” “然后呢?像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 富元才的声音顿时断了半截,他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变成董正文,自己是不是还有勇气这么活着,不为天,不为地,就为了自己的骄傲,哪怕承受再多的苦,依旧坚持活下去。 “大哥早就有了想死的心,但是他不允许自己平庸的死去,就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这次他代替我出来,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就算不救你,他也会与野兽厮杀而死,这就是他的追求,他本就是一个不甘平凡的人。” 有些人也许看的懂,有些人也许看不懂,有些事也许看的明白,有些事也许根本不需要明白,就像董正文的骄傲,狱缥缈的坚持,董正武的固执,这本就不是富元才需要明白的东西,他们都有了自己的东西,那么自己呢?到底想要什么? 想的越多,脑子越乱,脑子越乱,心就跳的厉害,过了许久,富元才平息下脑子里的种种杂念,有些沙哑的说道:“难道你们都这么伟大吗?” “你觉得伟大,我们觉得很平凡,这难道不应该是我们该做的事吗?” 董正武并没有直接回答富元才的话,而是诉说着自己认为应该的事,然后起身道:“天色不晚了,我去草炉等你。” “难道你不将你大哥掩埋?” “大哥喜欢自由,从来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呆太久,这里他呆了十八年,呆的时间比在家里都长,就算是他的家吧,用火将他烧成灰,洒在这块土地上,算是落叶归根了。” 董正武身子一纵,便飞出了山坳,但是临走前,富元才分明看到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天空滑落,狠狠的砸在地上,溅起一朵细小的水花。 富元才走到狂风面前冰冷的说道:“如果你死了,齐王的打算便落空了,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后果?” 狂风吐着献血狞笑道:“就算你活着回去,又能怎么样,太子下杀手这是事实,你杀了太子的人也是事实,就算你们不这么想,鲁国朝堂不这么想,风行卫也会让他们这么想,晋南王,在生死大敌面前,你根本就不敢得罪齐王,因为你太清楚齐王和太子联手,你根本就没有翻身的余地,所以你只能把这件事当成一场梦,永远放在心底,晋南王,哈哈,好一个晋南王,你的亲朋好友死在你的面前,你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你只是个窝在王府里等着人赏食的可怜虫。” 富元才沉默一会,突然露齿笑道:“你说的对,我现在是对付不了齐王,但是能对付你。” “你想干什么?放手,放手。” 富元才将怪叫的狂风从墙壁里扣了出来,把他摆成一副跪在董正文面前的样子。 “富元才,你居然敢羞辱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就能你成了鬼再说。” 富元才双手一错,一道火热的气脉喷吐到狂风和董正文的身上,大火熊熊带着狂风凄惨的尖叫,剧烈的燃烧。 片刻之间,火焰燃尽,地上留下了一层灰,富元才将两人的骨灰拿起,对着太阳说道:“董叔,你风流潇洒惯了,苦了十八年,到了下边,总要个端茶递水的人,就让这小子下去好好陪陪你,陪你长伴青山,观水东流,做个无忧无虑的孔雀吧。” 手一松,骨灰漫天飞舞,散入了绵延的紫宸山脉中……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十一章 人丹,齐王 回了草炉,董正武只是简单的交代了富元才几句,便自个忙自个儿的事去了,富元才按照董正武的吩咐,吃了三天也睡了三天,当他一觉醒来,药炉的空地上早就放好了一个巨大的铜鼎,铜鼎下烧着柴火,铜鼎里浮着草药,药香弥漫,带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富元才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脱了衣服爬进去。” 董正武正眼也不瞧富元才一眼,依旧忙活着手里的药材,捣碎、取汁、倒入铜鼎中,小山一般的药材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层。 富元才一边按照董正武的吩咐脱衣服,一边询问道:“不是炼丹吗?怎么还要泡澡。” 董正武道:“就是炼丹,炼的还是人丹。” 富元才一个哆嗦,差点从铜鼎上掉下来,不过想了想还是钻入了铜鼎中,因为董正武没有理由害自己,就算害了,自己也认了。 董正武瞄了一眼富元才,眼角带着一丝笑意,嘴上却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倒是心大,也不怕老夫把你卖了,此人丹非彼人丹,不会害了你的,老夫练的是内丹,将所有药效配和朱丹融入你的体内,让你体内的心之力和心毒相互融合在一起,如此一来,你自己的身体便是心之力和心毒的融合物,到时候自己的东西又如何会伤到自己。” “所以说您和二伯两人研究了二十年,研制出来的根本就不是解药?” “解药谈何容易,秘录的力量涉及到了神的领域,我等区区一介凡人安能窥测到神的世界,这世道唯有同一层次的东西才能相互对抗,就像唯有大宗师才能对抗大宗师,不是解不了,而是根本接触不到。” 说到这,董正武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和恩师在万般无奈下,只能另辟蹊径,将解毒变为融毒,一方面除了保你性命,另一方面是想看看传说中十二秘录集齐是不是真的能寻找到宏悦这件事,老夫虽然没有十二秘录,但是你身上却有毒之秘录和心之秘录的力量,两者融合总能留下一丝痕迹。” 说到这,董正武将最后一颗药材放入鼎中,唯有紫花朱丹还握在手里,犹豫了片刻,转头看着富元才道:“这颗珠子入鼎,会发生什么,老夫也无法预料到,因为老夫与恩师的推算最多只有七成的机会,但是这个世界上药物与药物之间的药性千变万化,本就不容易推算,再加上你身体中两股不属于人间的力量还都是半成品,更是加大了推算的难度,须知医道差一丝便谬之千里,哎,富元才,老夫让你做最后一次决定,这趟生死,你自己决定,好好考虑,仔细想想。” 看着董正武关心自己的模样,一副暖流涌上心田,富元才顿时开心的笑了笑,这一刻他想了许多,前面有那么多人为了自己付出了生命,难道自己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退缩吗? 如果是这样,第一个对不起的便是自己的心,四品的晋升令富元才看透了一丝生死之道,这其实就是信念升华的外在体现,虽然富元才暂时还未完全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但是内心的世界告诉自己,这条属于自己的人生应该如何踏出第一步。 这一步便由上天注定吧! “来吧,我也很想看看最后的结果,总不能辜负二伯的苦心。” “好…好吧。” 董正武的手此刻远远没有平时来的稳健,乃至于放下朱丹的时候,还微微的颤抖,朱丹落入水池,富元才也跳了进去,顿时一股磅礴的药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薄薄一层黄色的胶质将富元才团团裹住,顷刻间,富元才就像一个巨大的蚕茧被裹在了里头,只是露出一个脑袋,但是这个蚕茧却十分的奇怪,完全就是放大版富元才的身体经络图,一条条黄色的丝线组成富元才身体内的经脉路线、丹田、心脏器官。 无数的红色光点从四面八方涌到了富元才的胸口,化作一道红色的旋涡,旋涡随着红点的不断涌入开始自发的旋转起来,而后一道黑气从富元才的眉心涌出,顺着脸部表皮遁入黄色的胶质经脉中,游走到了旋涡处,刚一接触便将旋涡的部位黑了一片,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光点从心脏内涌出也遁入旋涡内,将红色旋涡又侵染成了亮金之色。 黑气金芒就像一道讯号,将富元才身体中所有的力量完全勾动起来,刹那间,黄色胶质层里出现了数道属于富元才又不属于富元才的力量,齐齐向旋涡进发。 镇狱功练脾,脾属土,一道厚重的大地气脉涌入了旋涡中占了一席。 心柳步练肾,肾属水,蓝色的的气脉化作飞鱼瞬息间占了一角。 鲁班遗册,练的是暗器,暗器属于金,练的是肺,肺中蕴含金晶之气,化作刀剑交汇之音,牢牢把住了第五个位置。 最后一道乃是狱缥缈长年喂食富元才药材剩余的药力,药力长年积压在肝当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此刻在旋涡的吸引下,庞大的药力化作一道青龙飞腾入了旋涡。 黑金各占半边天,黄、蓝、暗金、青相互纠缠,形成三足鼎立的架势,在旋涡中急速的旋转起来。 “五行五脏,加上精神,这是二品门柱的雏形。” 董正武凑到富元才面前皱着眉头仔细的观察,身为宗师级的高手,自然清楚富元才此时的状况,四品衍生精神力,精神力融入自身化作武道招意,三品精神力与肉体融合,衍化武道法相,二品五脏化五行,用精神力沟通自然天地,掌控天地伟力加身,而宗师则是纳天地与自身,返璞归真,每一层次都分明可见,却耗尽心力难以达到。 但是这根本就不是董正武预想的场景,他需要的不是富元才拥有二品的力量,而是富元才融合一切,开创出的新道路。 “你现在什么感觉。” “暖暖的,痒痒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富元才自我感觉体内,只感觉全身的力量似乎都被旋涡吸了进去,旋涡旋转的越快,本来泾渭分明的颜色逐渐变得模糊,甚至富元才还觉得身体虚弱了几分。 “我感觉到那些力量似乎在孕育着什么?” 董正武神色凝重的上前一指,点在富元才中心的旋涡处,按照他和恩师的推算,富元才全身力量的融合本就走了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路,毕竟宗师之前的道路其实都是人体力量的极致衍化,虽然最后都化作天地…门柱存于自身,但是力量的本质依旧还是那些,只是披上了自然力量的外皮,但是富元才需要的是将所有的力量本质化为自身,成就新的道路,完全不是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表皮现象。 最重要的一点,根据两人的推算,力量的融合必定是场脱胎换骨的工程,必定要遭受千刀万剐般的疼痛,方能将全身的经脉骨骼完全适应这股新的力量,可是富元才却告诉董正武自己并没有任何感觉,这不得不令董正武感到紧张着急,因为他再也没有二十年的时间重新耽搁。 董正武的一指似乎激怒了旋涡,旋涡中一道红色的光芒射出,点在董正武的指间,董正武被震的后撤了几步,手指附在身后装作无事的说道:“老夫乏了,若是感到不适,你叫老夫一声,老夫自会出来。” 说着话,自顾自的往茅草屋内走去,却在富元才看不到的地方伸出手指,此时手指上漆黑了一片,一道红芒依旧闪烁不休,如同跗骨之锥怎么也消除不掉,董正武心中顿时发狠,一掌便断了那只手指,手指落地发出滋滋的声响,顷刻间连同指骨化为灰烬。 董正武不禁吸了口凉气,好霸道的力量! 铜鼎中的富元才并不知道董正武因为这道红芒而吃惊,反而有些无聊的环顾四周,打发时光,恰在此时,纪巡的大嗓门远远传来。 “大舅子,本少爷来看你来了,还有气没有。” 富元才闻言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快滚过来。” “来了,看看我带了谁来。” 纪巡的声音刚落,一阵细密的脚步声传来,富元才定睛一看,微微的眯了眯眼,赫然发现跟在纪巡后面的除了未婚妻纪月玲和大群侍卫之外,居然还有齐王……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十二章 反目(一) 纪巡笑嘻嘻凑到富元才面前,左瞧瞧,又看看,就是不敢伸出手指触碰,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个啥,万一带着毒,这风云二侠的可就得少了一个。 “大舅子,舒不舒服。” “舒服你个头。” “哎呦,你还挺横。” 纪巡眼珠子一转,一肚子的坏水,不知何处寻到一根木棍,在富元才脑门上不断比划。 “喂!纪巡,你想干嘛?我警告你,你悠着点,要落了,落了。” 富元才的眼睛不住的跟着棍子左右晃动,像极了被逗猫草挑逗的猫咪。 “叫大爷。” “你大爷。” “碰!” 棍子狠狠砸在富元才脑门上,随后纪巡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一般,迅速的松开木棒跳离原地,但见那根砸过富元才脑门的木棍,还未等落下,便已经烧成了灰烬。 “大舅子,你是不是有毒!我的妈嘞,吓死我了。” 纪巡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拍着胸脯怒骂道:“这事没了,本少爷跟你没完。” “你们去把东西卸下来,在外等着,本王要好好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 齐王淡淡的吩咐着,眼睛却看向纪巡和纪月玲,纪月玲担忧的看向富元才,富元才微微一笑点点头。 无奈之下,纪巡和纪月玲带着不满领着侍卫走出了院子。 齐王露出灿烂的笑容,叫喊一声大哥就想出手触碰富元才的肩膀,却又想到那根被火烧掉的木棍,于是便缩了回去。 “本王谢谢大哥的救命之嗯!” “那杀人之恩也一起谢了吧。” 富元才同样微笑的对着齐王说道,这一刻笑眯眯的两人将在外观察的纪巡和纪月玲松了口气,开始努力卸下装在马匹上的东西。 冰冷的声音将齐王努力营造的欢快气愤压抑到了最低谷。 齐王一改方才爽朗的模样,露出阴沉狠辣的神色,厉声道:“狂风死了?” “一把火烧成了灰,留在了紫宸山,到处都是。” “你!” 齐王死死的咬着牙床,牙关发出一道清晰可闻的齿骨挤压声,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吐露出来:“你居然还让他尸骨无存。” 富元才冷笑一声,抬头便回了一句,与齐王争锋相对,毫不示弱。 “想杀我,就要做好这种准备,你也不例外。” 齐王道:“你不应该杀他,就算是杀我也比杀他强。” “一个下人,何时有了这种地位?” “因为杀我,没人会给我报仇,这是宗族规矩,但是杀他,我一定会给他报仇,这是我的规矩。” “谁敢威胁我,我连骨灰都不会给他留着,这也是我的规矩。” 齐王怒目,富元才冷眼,两人之间的关系远比外表所展现的更加可怕。 齐王一收神色道:“狂风本姓风,是江湖中的游侠,一生潇洒江湖,快意恩仇,若不是本王,狂风也不会落到如此的地步,本王出身那会,格局早定,太子坐镇东宫,有后宫庇护,不可动摇,本王娘家乃是军伍出身,所以本王天然便是军部的代言人,老四乃是世家贵族,行的是谏言之道,只有老三毫无势力,娘亲乃是一个落魄的小贵族,他不早幺谁还能早幺。” “你们真狠,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王位之争,踩的本就是累累白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有威胁,自然就要将威胁早点扼杀,少了一个威胁,就多了一个希望。” 齐王阴冷的对着富元才露出阴森森的笑容,继续说道:“皇宫有太多尔虞我诈,也有太多人莫名的消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为了保护我,本王很小的时候便被娘家人安排在军营中,本王六岁习武,打熬身体,太子六岁蒙学,锦衣玉食,本王十岁开始随大军出征,血战沙场,太子十岁随王伴驾,温香软玉,晋南王,我问你,凭什么他可以享受富贵,而我却只能苟且偷生,凭什么?” “凭他是太子。” “是啊,就凭他是太子,哈哈,就凭他是太子。”齐王撕心裂肺的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止不住的掉下。 富元才不知道齐王的眼泪是为什么掉下,也许是为自己,也许是为狂风,说不清道不明,只是有种名叫心酸的玩意涌上心头。 “同时爹生娘养,只是晚生了一个时辰,天上人间,完全不同,以前的我并不明白,但是当我醒悟的时候,是在十二岁,那年南疆大捷,本王为先锋官,率领三千人,斩获五千首级,得胜回朝,马踏飞燕,意气风发,本是喜庆的事,却不想被人在半路截杀,整整一万的太子亲卫,衣甲不改,番号不换,赤(裸)裸的截杀当朝有功皇子,本王清楚的记得,当时本王身边的兄弟为了让本王活着逃出去,一个个都死在了本王面前,直到如今本王还依稀的记得每张脸,二狗子、小黑、大白……” 八年前,南疆天泣谷,一场厮杀在山谷中进行,马匹与马匹的碰撞,钢刀与钢刀的厮杀,无数的血液在天空中飞溅,无数的哀嚎在大地上翻滚。 一张斗大的画着太字的令旗下,立着一群黑黝黝的铁甲骑兵,骑兵恍若一条黑色的洪流,带着席卷天下的气势不断冲击对面只有区区不到三千的齐字大旗。 杀戮、嘶吼,这一刻仿佛真的诉说着天泣谷的由来,那是连苍天看见都会流泪的杀戮世界。 “王爷,末将为王爷开路,王爷一定要活着回去。” 齐王亲军护卫统领小黑持着钢刀,忍着左臂断裂的剧痛,拉扯着座下黑马,冲入黑甲骑兵队伍里,用鲜血生生开出一条道路,但是转瞬间,五把白晃晃的钢刀便将黑子分成了五块。 “黑子!”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令年幼的齐王几欲发狂,手中的钢刀也下意识的慢了几分,就在这愣神的片刻功夫,齐王身后一道黑影高高跃起,一道银光从天而降,直落齐王的脑门上。 “大柱子,小心!” 刀落脑门的危机时刻,先锋军小卒二狗子飞身挡在了刀前,剧烈的刀势将二狗子活活劈成了两半。 “二狗子……” 这一刻齐王还清晰的记得,刚入军营那会,自己因为跟不上训练进度,生生的累瘫在训练场没饭吃,还是二狗子偷偷将自己的口食留下一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溜到自己床边塞给自己,每当这个时候二狗子都很愉快的告诉自己,自己好像他的亲弟弟大柱子。 齐王手中的刀变得疯癫起来,十几年来苦练的招法招式通通扔到了一边,像一头疯狂的幼狮,在血网中不断冲突挣扎。 “王爷,末将再也教不了王爷了,今后的路,就靠王爷自己走了。” 先锋军校尉大白,是齐王进入军营的第一个师父,他不仅教会了齐王武功更是教会了齐王军营的规矩,吃行住立,训练虽然很苦,但是大白始终不离不弃的跟在齐王的身边,此时此地令齐王逃出生天的还是大白,没有大白便没有如今的齐王。 “哥几个帮把手。” 校尉大白,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总是喜欢露出一道洁白整齐的牙齿,牙齿好白好亮,引起许多人的羡慕,要明白在一群苦哈哈的粗人堆里,想要找出一个牙齿干净洁白的人,本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于是军营中便有了大白的名号。 大白的招呼,迎来了几个同是先锋军的军卒,几人齐齐围在齐王身边。 “你们想干什么?” 齐王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声音打着颤,变得有些哆哆嗦嗦。 “同生共死!” 大白高呼一声,此刻的他像极了一道火炬,在惨烈的战场上放尽自己的光辉。 “同生共死。” 这是种铭刻在骨血中的信仰,在火炬中的照射下,绽放出惨烈的永恒。 十只手掌齐齐的抓住齐王的身体,将齐王高高的抬起。 “不,不要……” 齐王哭喊着,尖叫着,使命挣扎着。 “王爷,末将来世再为你效力。” 五张沾满灰尘的血液脸上露出一抹蒙生死志的笑容,而后……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十三章 反目(二) “轰!轰!轰!轰!轰!” 五种镇狱功独有的血气逆反运转,密集的爆破声从大白为首的五人身上如同豆子一般噼噼啪啪的炸出许多血窟窿。 “不!” 齐王眼睁睁的看着底下五人在血肉中炸成一道飞灰,而后身子一轻,整个人一飞冲天,落在了天泣谷的谷口山巅之上。 “王爷,走好,恭送王爷。” 先锋军的士卒看着离去的王爷,齐齐朗声叫道,而后转身杀向身边的人。 “一个不留。” 领头的太子卫队黑甲首领平淡的吐出一道命令,一转头看向山谷上的齐王,身子一轻便舍了兵马,运转轻功提刀向齐王杀来。 齐王恨得牙齿流血,转身便没入了山林中。 这场追杀便是三天三夜,齐王望着面前悬空的山崖,苍凉的笑道:“今天我若不死,太子,我必定会报这三千兄弟的血仇。” “没机会了。” 黑甲统领冷冷的站在齐王的面前,缓缓的拔出刀,接着说道:“我的刀很快,因为我练的是快刀,练快刀者讲究绝情绝性,入门第一件事便是杀,杀世间可恶之人,杀世间可笑之人,杀世间至情至性之人,杀世间一切可杀之人,杀尽至亲好友,此刀便练成了,到今天,十年时间,你是第一百三十五个死在此刀之下的人,也是第九个贵族。” “你是谁?” “九幽冥土,地煞为尊。” “血隐宗的四大杀手组织地煞。” “不,现在是东宫的地煞,该上路了。” 黑甲统领的刀很快,齐王明明睁着眼睛,却怎么也躲不掉,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刀尖便已到了齐王的眼前,只要在前进一寸,刀尖便会入脑,到时不管是神仙还是圣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有些时候,生死其实真的就差那么一寸,而这一寸的距离,就好比一个渴望食物的人,吃着涂满毒药的食物,即将中毒丧命却又突然拿到了解药的感觉,黑甲统领的刀确实快的惊人,但是一只箭却比他的刀更快,刀距离齐王眉间一寸的时候,细长的箭头便已经钉在了刀上,其中蕴含的惊人力道生生将刀头打断。 一身白袍的狂风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狂风手中只有一张颤动的弓,背上挂着放置几只散乱的箭支的箭筒,挺拔的身姿在山风中不动如山,透着一股子英气。 黑甲统领收刀转头,看着狂风道:“地煞办事,天涯海角,追杀到死。” 狂风玩味的说道:“你就不问问我是谁?” “不需要,反正最后也是死人。” “够狂,我喜欢。” 黑甲统领拿着刀杀向了狂风…… 齐王的声音透着回忆,脑海中已经能想到天泣谷中血染沙场的画面,顿时不寒而栗,像这种血海深仇,越是说的平淡,越是刻骨铭心,但是研究细节,富元才却暗自琢磨这个狂风,他只见过狂风的刀,势大力沉,确实够劲道,但是齐王却说狂风用箭,而且功力不凡,不管是用弓还是用刀,能达到齐王所描述的境界,那都是穷尽一生都不能达到的地步。 想到这,富元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齐王道:“如果你不杀他,活着回来,你就算入了本王的眼,本王必定与你结成同盟,可惜你却杀了他,本王就算再渴望对付太子,却也不能将救命恩人的命置若罔闻。” 富元才闻言嗤之以鼻,齐王见后冷笑数声继续说道:“那一天,狂风救了本王便独自离开,本王也因此得命逃回了帝都,这件事的结果,说来真的好可笑,三千士卒的命居然只换来太子禁足一年的惩罚,从那刻开始,本王就想登上皇位,君临天下,唯有帝皇才能决定太子的生死,所以为了那三千兄弟,我一定要继承大统。” “勇气可嘉,但却是个懦夫。” “是,你说的很对,如果本王是游侠,舍得一身命,我也敢潜入东宫拿了太子的首级,可惜本王是皇子,身系数万人的性命,这诺大的帝有多少皇子皇孙,权臣富贵盯着本王,本王不能动也不敢动,本王出身军伍,磨炼一身血性,到头来也只能变成一个懦夫。” 富元才听出了齐王心中的不甘,自己又何尝不是和齐王一样,也许外面世界的自由对于他们两人来说真的很难。 “从那天开始,本王便学会隐藏自己,也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见过狂风,直到一次冬巡狩猎,狂风被地煞的人追杀,奄奄一息的倒在了本王的面前,是本王救了他的命也带着他回到了王府,从那时候开始,狂风为了报恩,自愿入了风行卫,成了本王的耳目,本王与狂风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你说兄弟死了,该不该报仇?” 富元才理会齐王的询问,反而询问齐王道:“他还用箭?” “什么?” 齐王没明白富元才的意思。 富元才继续问道:“我说他是不是还用箭。” “不,他用刀。” “那把弓箭呢?” “毁了,东巡猎场的时候就断了,那是他祖传的宝贝,除了这把弓,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一把弓值得他使用,于是他弃弓用刀。” 这一刻,富元才知道死在自己手中的狂风一定是假的,甚至就连齐王冬巡遇到的狂风也是假的,因为一个人相貌外表可以改变,唯独练了一辈子的武功改变不了,至于真正的狂风要么早就死了,要么还活在江湖中,根本就没在齐王身边。而假狂风阴差阳错死在了自己手中,也不算太冤。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齐王最过命的兄弟居然是别人安排的棋子,更为可怕的是,这一待就是八年,八年时间,齐王身边所有的权贵和谋士居然都没有任何察觉,能做到这一点的必定是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而在鲁国,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便是鲁王,另外一个是风行卫的统领韩不同,。 前者做这些没有意义,毕竟整个鲁国都是他的,他也犯不着花这些力气。 而后者负责的风行卫本就是擅长刺杀、潜伏、渗透,区区造假根本难不倒他,更何况狂风是风行卫的人,风行卫的人如果不是从小培养,很难混到佐领的职位,但是狂风半路加入,居然在短短几年时间和暴虎齐名,可是暴虎是太子的人,那么韩不同既然没救暴虎,就只能说明一点,韩不同不是太子的人,而当朝除了太子和齐王,唯一能与两者争斗的只剩下一个人。 宁王! 富元才止不住的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自己猜测的没错,那么宁王的手段当真恐怖,只是区区一个狂风,便将齐王玩弄在股掌之间。 “狂风死了,我俩之间必定不死不休,晋南王,做好准备吧,希望你能享受到本王的为你准备的礼物。” 齐王转身大笑道:“大哥,我把纪巡和侍卫留给你,小弟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 富元才出言叫住齐王,齐王停在原地并没转身,富元才盯着齐王的背影道:“罗百草是不是在你手上。” “不错。” “那处救我的把戏也是假的?” “不,刺杀你的人是真的,本王只是让所有人认为我中的是断九天的毒而已,就算没这一出,本王依旧会找机会做这件事,可惜没杀的了你,也没让太子陷入绝境。” “果然够狠!” “还有一件事,我连狂风都没告诉。” “什么事?” “黄水渡的人是本王的人,太子不敢在这个节骨眼里杀你,因为没有人会选择在自己最不利的情况下还依旧出手。” “好手段。” “哈哈哈!” 齐王大笑着离开,离开前和纪巡等人打了一个招呼便匆匆的走了。 富元才郁闷的几乎发狂,若不是狂风的死,富元才也许还和要自己命的人称兄道弟,最后傻乎乎的没了性命,想到这,富元才抬头再度看向齐王离去的方向,恰在此时,纪月玲伸出了脑袋,看向了自己……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十四章 突变 娇艳如花,只是脸色差了点,显得有些苍白,苗条的身姿在空旷的院子里透着一丝柔弱,看着纪月玲,富元才不知道为何脑海中总是能浮现一抹红色的倩影,那张似嗔似怒的俏丽以及被汗水湿润的身子。 “那是杀你的人,那是杀你的人。” 富元才心中俺念,想要将脑海中关于血玲珑所有的一切通通遗忘掉,但是那道影子总像一团红色的云雾笼罩在心田。 “你有心事?” “没有啊。” “你是不是想别的女人了。” “怎么可能,除了你我还能见过谁?你是怎么想的。” 富元才有些心虚的回答纪月玲,他不知道纪月玲是怎么看出自己心里想的事,就算是心之秘录,也顶多就是感受善恶,还必须不能抢过一个级别,难道纪月玲还有什么其他的特殊能力? 纪月玲想了想回答道:“直觉!” 富元才内心顿时抹了把冷汗,暗自侥幸了一番,直觉这玩意有跟没有是一样的,主要还得看信不信的人,但是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话题,富元才果断的调转话头询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嗯,服了解药,好了很多,对了,我听我哥说是你拿出的解药,你是怎么得到的?” 这话令富元才难以回答,他总不能告诉纪月玲,是一个不忍杀生的女杀手,在想杀自己的时候,将药放在自己的面前,而后阴沟里翻船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曲折程度,就算是话本小说家都不敢这么写,一方面太假,另一方面太敷衍,打小算命的二伯就在青楼边上告诫他,这世道上得罪谁也别得罪女人,因为男人生气最多生死道消,但是女人生气绝对生不如死。 这一刻富元才突然悟了,二伯说的便是董正文的事情。 “如果你不想回答,我就不问了。” 看着富元才皱着眉头的模样,想想这些年自己了解到那些关于未婚夫的消息,纪月玲的内心也如同插了一根刺般,隐隐作痛。 富元才想了想说道:“没什么不能问,这是故人所留。” 血玲珑不是坏人,只是双方立场不同,一个并没有真正杀他的心思,一个也没有反击的意思,两者在追杀与被杀之间维持着一种奇妙的状态,叫一声故人也算说的通。 “纪月玲,你爱我吗?” 对于未来,富元才没有规划,也没有打算,因为那虚无缥缈,他不忍心纪月玲为了一个名头耽误自己,就像纪月玲说的那样,就算这次自己不死,那么三年后呢,自己能不能逃过其余三大圣地的追杀都是一个未知数,如果可能,富元才将上书鲁王,解除这门亲事,女人总是要嫁人的,生死未卜的自己不愿爱别人,也不愿别人爱自己。 “那你呢?你爱我吗?” 纪月玲没有直接回答富元才的话,反而询问富元才,就像富元才想知道纪月玲的想法,纪月玲同样想知道富元才的想法,在这种事上,有些时候,女人也许比男人更加的执着。 这个问题,富元才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便略作解释的说道:“你明白的,过了今天,三年后的我究竟如何谁也不清楚,爱与不爱对于我来说,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们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 “为什么你要希望我们好好活着?为什么你不努力争取让自己好好活着?” 纪月玲的话语就像一道宝剑瞬间破开了笼罩在富元才头顶上的雾霾,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爱与不爱真的并不重要,起码现在是这样,只有努力的活下去,活的惊天动地,活的万人沉浮,到时的自己才有爱人的资格,才有被爱的资格,因为死人不需要爱人,也不需要被爱。 富元才脸上露出一抹阳光的笑容,暖洋洋的,带着一种自信的味道,这一刻,纪月玲懂了富元才的内心,那是一种从未有过且无与伦比的坚定。 “谢谢!”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这是种莫名的感觉。 就在富元才准备再说些什么,一种剧痛从全身骨骼、血管、经脉中传来,千刀万剐、烟熏火燎,似有千万种酷刑在同一时刻附加在富元才的身上,富元才想要说话,但是却发不出任何一道声音,富元才想要昏迷,脑海中三股不同的精神意念生生将他的理智保持在极度的清醒当中,顿时密集的汗水连同体内黑色的油渍从身上涌出,哗啦啦的透过黄色胶质,低落在铜鼎当中,散发出一股酸腐气味。 纪月玲看着富元才面目扭曲,眼眶欲裂的痛苦模样,迅速的冲入了茅草屋内,将董正武拉了出来,半睡半醒的董正武面容枯瘦,发色黑白相见,像极了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神医您?” 纪月玲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半柱香前,董正武还是一个精神饱满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外貌,怎么一盏茶的功夫,便成了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儿。 董正武摆手轻笑道:“不坏,不坏,天人五衰罢了。” 说着话的功夫,便慢步到了富元才面前仔细的观察。 听到了纪月玲的尖叫,富元才一边忍着痛苦一边转头看向观察自己的董正武,耳边亲闻董正武亲口诉说的天人五衰,脑海急速的转动,翻找天人五衰的资料。 天人五衰乃是神话传说中对于神人临死前五个症状的描述,讲究的是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说的是衣服脏乱,头冠宝珠失色,胳膊下流汗水,身上有臭味以及厌恶自己的宝座,当然这些说的是仙神,若是换成现在的说法,便是大限将至。 启圣大陆的人死亡前有五种特征: 第一种是头发花白,干燥,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活力,那是发丝失去了活性,变得死亡,并逐渐脱发,直至光秃一片,这是指寿终正寝而不是横死。 第二种是身体上有酸臭的味道,那是肉体频临死亡的预兆,表层的皮肤已经死去,沾粘在身体上,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就像肉块放久了自然便有馊味,这是一个道理。 第三种是精神酸败,大多都是睡半日,醒半日,就算醒着依旧厌倦,疲劳,想睡觉,整日浑浑噩噩当中。 第四种为厌语,顾名思义,不喜欢说话,就像一个原本健谈的人在大限将至之时,喜欢用寥寥数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第五种是避生人,基本喜欢寡居,不合群,讨厌熟人拜访,很像上古流传的一种名为自闭的症状,世人常说的顽固老头,说的便是这个意思,而且顽固还真就在大多数的老人身上体现。 现在董正武身上已经出现了三种症状,分别是头发花白,依照董正武的宗师功力,根本就不可能像常人一般出现一丝白发,因为宗师者,纳天地自然与一身,虽然寿数不能与天地相同,却可以保持生前肉体不腐坏,这也是宗师的特别之处,若是到了大宗师,便是死去依旧留下骨骼金身,宛若神佛一般。 更别说如今的半黑半白以及寡言少语,医者最善交谈,因为望闻问切的要求,医者虽然不是话唠却也比平常人话多,更别说神医,能达到神医这个级数的,都有一个共通点—耐心。 耐心的观察、耐心询问、耐心专研,现在富元才就在董正武的面前,董正武只看却不闻不问,这点和大限将至中的厌语已经十分接近了。 这一刻富元才有些担忧董正武的状态,但是身上的剧痛确实令富元才没有精力去询问和关心董正武,一波接着一波宛若汪洋大海的剧痛向富元才一股一股的袭来,瞬间便淹没富元才剩余的力气……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十五章 融合 董正武点点头说道:“不坏,不坏,好事。” 纪月玲看着铜鼎中浑身动弹不得,只能靠脸部表现痛苦的富元才,不免担心的问道:“我看他痛苦异常,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 “等,靠自己。” 说完话,董正武便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纪月玲仔细的看着董正武的模样,询问道:“神医,要不您先回去,等出了结果,我再叫您。” 董正武晃晃昏沉的脑袋道:“不行,我还有用,等!” 纪月玲不敢忤逆董正武的意思,便耐着性子慢慢的等待着事情的结果。 富元才外层的胶质躯壳上慢慢的出现了一层白烟,颜色也从黄色转变成了淡红色,就像一只快被煮熟了大虾,通体可见的热气在不断的升腾,富元才的全身只有一个痛字,这股痛从心灵到肉体,从精神到骨髓,每一处每一寸都在沸腾,在燃烧,在变得支离破碎,就像一直布满裂痕的瓷娃娃,一碰就会彻底破碎掉。 董正武的眉头紧紧皱起,无精打采的神情在顷刻间变得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富元才,手指微微颤抖,一副随时出手的模样,但是身边的纪月玲早已伤心到了极点,因为她很清楚,董正武就像一个回光返照的老人,就连这丝精神,都是燃烧着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神医……” 一道严厉的目光扫了纪月玲一眼,纪月玲默默的闭上了嘴,这一刻的董正武就像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师,专注而又认真的准备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啊!” 富元才怒吼一声,浑身的血肉和骨头经脉仿佛融化成了一滩水,在自己的身体各处来回的流淌,每流淌一分,富元才的力量便削弱一分,那种本就痛到极致的感觉再加上空虚的错觉,令富元才直欲抓狂。 “不够,不够。” 董正武一把按在富元才的肩膀,也不管双手被这股炙热的火焰燃烧,只是一味的将自己的气脉输送到富元才的体内,在他宗师层次的精神力下,富元才的人体经络图清晰的站在在董正武的脑海中。 一点细小红色旋涡在身体中游走,旋涡内包裹着五种不同的力量外带心毒的根源,每过一处,经脉中的气脉与身体血肉中的药性便被戏附一分,而每吸附一分,五种力量在红色旋涡中便开始慢慢溶解开来,转化成与旋涡一模一样的赤红色,就像董正武和狱缥缈所预料的一样,他们成功了,新的力量确实在两种秘录的融合下诞生出来,这一刻,二十年的成果总算得到了回报。 但是董正武并不欣喜,反而有些着急,因为这旋涡的速度太慢太慢,慢的还不如一位裹脚老太太行走的速度,但是旋涡本身的吸力,却又将整个身体的气脉力量调动起来,富元才所感觉力量的空虚只是一种力量被剥离的错觉,而实质并没有改变,但是这种深入骨髓的痛,却是旋涡每改造一处,痛觉从神经末端传遍全身,这股痛便如同汪洋大海一般,一重接着一重,一重压过一重。 力量的改造可以慢慢来,但是富元才绝对承受不住这种长时间的痛苦,以董正武的推算,这种改造起码要有一年的时间,更为可怕的是因为心之力、心毒以及自己所产生的精神力量,这三股精神力盘旋在富元才的脑海中,使得富元才连昏迷都做不到,任何物理性昏迷或者催眠类的昏迷都进不了富元才的脑域,所以富元才只剩下一种选择,清醒之下活活痛死在力量融合中。 “不够,不够,快点,再快点。” 董正武不断的念叨着,就像一个陷入疯狂的人,炽热的火焰从指间覆盖到了董正武的肩膀,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插着两根火柱的人在发着神经般的胡言乱语。 纪月玲闻着一股焦臭的味道,看了看痛苦的富元才和恍若未知的董正武,樱唇亲咬间,便下了一个决定,从腰间的玉带中抽出一把细长的软剑,软剑通体洁白,就像一块剑形的白玉,在阳光下散发着白光,手腕一转,一剑便要将董正武的双臂砍下,就在此时,一只粗壮的手却从纪月玲的身后探出将剑柄按了下去。 纪月玲一回头,看见的是一双冷漠的眼神。 纪巡压着纪月玲的剑柄生生的按了回去,拉着纪月玲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想害死他们。” 纪月玲咬着牙道:“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伯的徒弟就这么死在我的面前,纪巡,神医如果这么死了,富元才这辈子是不会安心的,我既然是富元才的未婚妻,我不想他一辈子活在内疚中。” 纪月玲似乎想到了什么,带着哭腔继续说道:“这种滋味我尝试过,神捕门的神捕虽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到了需要一剑杀死自己队友的时候,就算是铁人都下不了手,纪巡,放开我,哥,我求你放开我……” “起码只有活着才叫内疚,董神医和二伯花费了二十多年的心血不能功亏一篑,二伯死了,董正文死了,就连董神医自己都只留下一年的寿命,你现在若是插手,只会令活着的人更恨你,小铃铛,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纪月玲的内心其实知道纪巡说的并没有错,所以哪怕是有四品的战力,却依旧被六品的纪巡拉着,并没有反抗,更没有回头看,她怕这一回头,就再也忍不住拔剑。 这令她想起了当年跟着队长去南疆执行任务,一队的人除了她和队长之外,所有人都被蛊魔下的傀儡蛊所操控,当时她清楚的看着队长,那位铜衣神捕,含着眼泪,一刀一剑的将所有被操控的队员统统杀死,最后与蛊魔的对峙中,虽然亲手杀了蛊魔,但是同样被蛊魔的同心蛊附体,当时队长若是不死,便等同于蛊魔再生,会成为第二个与毒蛊合为一体的人,在哀求和痛苦中,纪月玲拔出了剑,一剑捅穿了同心蛊所寄存的心脏,杀死了队长。 从那以后,纪月玲就算到了晋升的标准,也没有提出晋升,一直都保持着铁衣神捕的身份,厮杀在铜衣神捕的战场,她也一直背负着四十二条铁衣神捕的使命和责任。 当年的晋南王府,本应该是纪月玲带着富元才去的,但是纪月玲面对不了蛊国的蛊虫,私自做主用海外奇花迷惑了富元才,令他独自前往,这也让鲁国的杀神军乘机插了一手,将晋南王遗孤送到了富元才的面前,也因此,纪月玲收到另外三大圣地的惩罚,被派去缉捕比她更强的匪徒,导致她九死一生才活着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药浴治疗伤势,却遭到富元才的闯入,这便是纪月玲大白天就洗澡的缘由,只是这段沉痛的往事她并没有告诉富元才,就像富元才也没有告诉她一些重要的讯息。 两个背负责任和命运的人,却阴差阳错的成了未婚的夫妻,更令人痛苦的是,两人的立场完全不同,一个代表七大皇朝,另一个代表着三大圣地,不管生死如何,两者在未来必有一场生死对决,这便是皇朝与圣地相互抗衡的命运,他们自始至终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 纪巡知道小铃铛的事,就像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并不喜欢朝堂,渴望外面的世界一样,所以这个纪家其实只剩下纪巡一个人,妹妹是三大圣地的人,弟弟是江湖游侠,诺大的纪家只能靠纪巡自己一个人撑起,很多事他其实比谁都明白,只是他不愿表露,很多时候他可以比任何人都冷血,因为他是鲁国大将军纪无双的儿子。 有些人,可以追寻自己的梦想,而有些人,天生就活的和别人不同,因为他们注定将背负着一尘不改的命运,因为他姓纪,是个永远孤独的人……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十六章 董正武之死(一) “原…原来如此,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哈哈哈哈……” 董正武发出爽朗的笑声,此时蔓延在他手臂上的火焰已烧到了肩膀,两只修长的手臂早就成了灰烬,火焰沿着断臂处的骨渣顺着皮肉继续燃烧,发出滋滋的烤肉味,但是董正武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两只璀璨的眼珠子宛若星辰,将天空中的太阳都比了下去。 “朝闻道昔可死,富元才,你今天让老夫看到了大宗师之路,老夫便舍了这个残躯助你踏上成神的台阶,因果自有天定,因果自由天定,哈哈哈……” 董正武身子一震,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医书挺立在天地间,书页翻动之际,两条丝线从医书中遁出连接在富元才的身上。 富元才就像死掉了一般,停止了惨烈的哭嚎,木然的站在铜鼎中,一层层白光下,富元才身上的那层黄色胶质外衣宛若蜡烛遇到了明火,化作一滴滴的液体低落在铜鼎中,两道金黑色的光芒相互纠缠的飞入了医书内。 “刷刷刷……” 医书越翻越快,越快越急,最后如同狂风骤雨般,快成了道道残影,残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长得与董正武一模一样的虚影人物,虚影手中拖着一颗半金半黑的果子飞出了书本,停顿在半空中。 虚影神威入狱,气势如同惊涛骇浪,就连空气也被虚影散发的力量打出层层褶皱。 “嗯!” “嗯!” “嗯……” 连续七道疑惑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而后整个天空似乎黑暗了几分,层层惊雷闪电孕育在乌云之内,阵阵雷鸣之声震耳欲聋。 “这……” 纪月玲和纪巡惊恐的抬头看向上天,巨大的书本虚影顶上惊雷掩盖,一副毁天灭地的架势,两人身后的护卫奴仆纷纷跪地叩拜。 齐王骑马至山间,马腿一软,整个马身跪倒在地上,齐王翻身跃下,望着远处的惊天巨象,眼中露出一抹震惊,缓缓的念叨:“大宗师……” 巨大的书本内,董正武缓缓升起,升入了虚影当中,虚影渐渐由虚变实,而原本被火焰烧断的胳膊在虚幻之间变得真实了几分,与此同时,那股席卷天下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董正武抬头看着乌云中的惊雷闪电,不言不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的功夫,董正武四周的空气出现了层层的涟漪,八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董正武面前。 头前两位一男一女,男女皆穿白袍,左边额间一道日痕,右边额间一道月痕,分别代表阴阳两相。 第三位身披蛮兽皮,手拿驱兽杖,高大魁梧,一脸凶相,脚下层层厚土翻涌成巨岩状。眼睛开闭之间,似有万兽咆哮。 第四位一身黑色长衫。腰挂黑鞘长剑,剑长一尺三分,周身风声呼啸,八道细小的旋涡环绕在侧。 第五位是个老者,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手拖一枚百宝袋,脚踩一条巨大的怪兽,怪兽很奇特,蜈蚣头毒蛇尾,两只蟾蜍腿,左边一张蛤蟆嘴,右边一副毒蜂眼儿,凶兽的身子,蝎子的脊背,吞吐中似有万千毒虫攀爬的声音。 第六位一身官服马靴,佩戴血煞长刀,脸上刺着斗大的契字,左手一张缉捕榜,右手一颗活人心,背后无数的恶鬼妖怪嘶鸣,宛若阎罗鬼蜮。 第七位文士打扮,手拿罗盘纸扇,腰挂日月星辰伞,肩披众生叩拜冕,头顶万道星光,好一副神仙皮相。 第八位一身火焰缭绕,脚踏火蛇,手持火焰长枪,头戴一道火龙冠,身披一件火羽衫,呼啸中,耳鼻口舌喷吐烈焰,谈笑间七窍冒着心火。 八人到了董正武面前,董正武低头看着铜鼎中的富元才开口说道:“大宗师有三关,第一关,问心,凡是成就大宗师尊位者皆由天地之力塑造,富元才,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董正武的身体恍若一道劈开黑暗的惊雷,令富元才从混混沌沌的念想中睁开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的啥那,富元才的内心便蕴藏了这个世界上一种最大的恐惧,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形小光点,脚下踩得居然是董正武虚幻的手掌,旁边则站立着一个酷似唐宛心的金色光影。 “不慌,你还是你。” 董正武的声音稍稍消减了一些富元才内心中的恐惧,将信将疑的富元才跑到了手掌边伸出了脑袋,底下的铜鼎中赫然还存在另一个自己。 董正武眼带打趣的意味笑道:“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起码不闹腾,” 富元才黑着一张脸,突然不想搭理董正武。 “富元才,你看到了什么?” “八位大宗师。”富元才想了想,便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还有呢?” “当时存世的只有七位,那么嘉国那位一定没死,一定还活着。” “好,很好。”董正武赞许的说道:“大宗师的生死,自古以来的依据便是祖宗祠堂的牌位,而千万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大宗师是在年限未到之前晋升的,因为你,我成了一个特例,也因为你,证实了大宗师的生死还有另外一种可以查辩的方式,但是这条路,太过艰难,打破了千万年来人们的认知和常规。” “第一关问心,开!” 惶惶天威宛若巨人低语,一道白光从乌云中落下将董正武与其他八位大宗师相互勾连,顿时八道虚幻的大宗师便有了动作。 阴阳两位大宗师,一男一女,声音却出奇的同步道:“何为大宗师。” 董正武举起金黑两色的果子,果子在变幻中成为一本插着药杵和丹炉的医书,而后开口说道:“吾道。” 阴阳两位大宗师顿时烟消云散。 兽衣大宗师举着手杖敲打在脚底下的岩石上,声音宛若金石的说道:“为何成为大宗师。” “吾心有涯,天心无涯,吾以有涯成就无涯。” 兽衣大宗师也如同前两位一样,烟消云散。 黑衣大宗师手持黑鞘长剑击打在虚空中,淡淡的说道:“吾有一剑,斩天斩地斩神斩鬼,能斩尔否?” 董正武点点胸口的心脏:“不能,吾心不死,天地万物无人可斩吾。” 黑衣大宗师也化作了一道烟雾消失。 蓑衣老者不知从何时找出一个钓杆,钓竿头微微一顿,一条虚无的丝线连接在了头顶的乌云里:“吾之竿,钓日月星辰,钓海纳百川,钓万千刍狗,钓礼教叛逆,可否钓尔。” 富元才顿时感觉自己似乎飞了起来,细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董正武抬起了手。 “此乃吾之道心,可否被钓?” 蓑衣老者抚掌大笑,道了一声善,而后将手中钓竿一扔,也化成了烟雾。 官服大宗师提着刀,刀中有恶鬼三千,冤鬼三千,情鬼三千,三千三千三千,足足九千之数,官服大宗师不言不语,只是拿着刀对着董正武的眉心轻轻一挥砍,董正武的眉心徒然多了一道血红色的裂痕。 “神医……” 富元才看的心惊胆战,只能小心的叫出声,他深怕自己的鲁莽破坏了董正武的机缘,害了董正武的性命。 董正武身后的医书急速的翻动,化作一道细小的医书遁入眉心的裂痕中,刹那间白光大作,在隐约的朦胧中,富元才似乎看到了一条白龙与一条血龙在相互争斗,片刻的功夫,血龙在哀嚎中被白龙生生撕成了无数碎片,与此同时董正武的眉心也逐渐愈合,最后完好如初。 官服大宗师点点头,收刀化作了一团烟雾。 文士大宗师将手中折扇一摆,两人周边的天地翻转,一道虚幻的城市出现在两者脚下,城市中漂浮着一层绿色的雾气,雾气中无数的百姓在惨嚎中化作了血肉,血肉落地再度变成百姓承受毒物的痛苦,周而复始,连绵不绝,就如同一个永元无法被破解的轮回,出现在董正武的世界里。 文士大宗师轻轻的说道:“何解?”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十七章 董正武之死(二) 董正武站在世界之外,富元才同样站在世界之外,人虽然站在外边,但是世界中传递出来的哭泣、痛苦、绝望就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牵连着每一个注视着世界中的人,那是种不详的气息,那是种在生命里滋生绝望的味道。 董正武的手很稳甚至很坚定,大手虚握,整个世界仿佛一个全球,在董正武的握合中,化作泡沫消散在空气中,亿万人的生死挨泣竟然在董正武的指掌间化作虚无,如果这个世界是真的,董正武便是毁灭世界的极恶之徒,幸好这是个虚假的世界。 想到这,富元才不免松了口气,但是内心对于董正武毫不犹豫的毁灭还是有着一丝痛恨,起码自己确实做不到董正武的狠辣无情。 文士大宗师机械般的问道:“何解?” 那道虚幻的世界再次出现,而后再次被董正武湮灭,两人宛若两台设置好程序的木偶,在一问一答间不断重复着自己的事情,询问、湮灭、询问、涅灭…… 富元才看着两人的模样,逐渐变得厌烦,变得木然,变得从关心小世界的生死到无动于衷,千万次一模一样的历程,本就可以将一个阳光温暖的人变成一具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枯燥、厌烦乃至最后的不屑一顾,组成了人生当中绝大多数的时间。 一个人若是讨厌一件事,不管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对于他有无益处,最后终究会讨厌。 就像武者如果讨厌练武,哪怕登上了世界第一的高度,归隐山林或者自绝生路变成了他唯二的选择,富元才也同样如此,越是厌烦,便越麻木不仁,越是麻木不仁,整个人逐渐变得昏昏沉沉,而后在麻木的世界里丧失良知、丧失情感、丧失作为人所有的一切,包括触觉、听觉、视觉等等,到了最会,他就会成为一个瞎子、聋子乃至成为一个疯子,活在黑暗中的疯子。 “醒来!” 董正武威严的声音将富元才从没有希望的黑暗中唤醒,这一刻,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绽放。 鲜花的芬芳、草儿的幽香、鸟儿的鸣叫,虫儿的嚣张,就连天上密布的乌云都让富元才感觉到了可爱,那种从黑暗深渊中突然活过来的感觉,本就是一种对于生命对于世界的热爱。 也许很多时候的爱就是一种平淡的感觉。 富元才抬头看去,不知何时文士大宗师已经消失,但是董正武的脸色却可怕的吓人。 大宗师的力量不能缓解千万次精神意志的交锋,但是却可以令董正武近一步的坚定自己的追求。 “这是个陷阱。”董正武微微一顿,舒缓了下刚才衰弱的神经,继续说道:“它考验的是你自己内心最渴望的东西,我虽然学医,但是医不是我内心最渴望的,所以无论这个世界被瘟疫、剧毒、天灾怎么祸害,我都不会有医者仁心的触动,我虽然用医术成就立身之本,但是归根到底我的内心还在行走在破解谜题的道路上,若是换了大哥和恩师,这一招怕是会陷入无解的解救和被解救的轮回中无法脱身,可惜我不是。” 董正武将富元才高高举起:“好好想想,明白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才能不把路走偏走窄,才能走出自己的人生,走出一个巅峰。” 富元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董正武将目光看向最后一位道:“问心的最后一关,老夫十分期待。” 火焰大宗师身子猛的一涨,一道巨大的火焰出现在两人面前,火焰中显露出一道怪石嶙峋,山野虫鸣的奇特景像,那里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人类的预知和想象。 山在天上飘着,浮云成了大地,树木发出鸟儿的鸣叫自由飞翔,虫子却像个植物一动不动的待在浮云里,散发着光和热,太阳从地面散发着阴冷的光芒,月亮在山巅发出炙热的金光,大地白茫茫一片,天空却漆黑恍如长夜,在这个世界的正中心一道人性火焰被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困在当中。 “这是……” 董正武和富元才微微眯眼,这一刻他俩同时想到嘉国大宗师被困在十大绝地的传闻,而面前的景象不就是嘉国大宗师被困的画面。 “救…救…我……” 宛若被利器割过的声音艰难的从火焰中传来,短短的三个字却似耗费了火焰大部分的力量,片刻间,整个火焰画面支离破碎,独留一道小小的火焰,火焰微微一抖,迅速的变成了一行字而后快速消散。 “十三汇合,通神。” “这是?” 富元才望着消失掉的火焰,心中暗自琢磨,开始的救我,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将大宗师从禁地中救出来,可是禁地能被称之为禁地,便是不可度量,不可揣测,若是能救,就不会死掉两位大宗师,令其他几位不敢出手,这本就是人力难以办到的事情,这么说来,重点便在于后面的字,通神好理解,要么成神要门可以找到宏悦,毕竟这么多年,有没有这两字也都是这么做的,唯一值得推敲的只有十三汇合这四个字。 究竟是十三年内找到他汇合在一起,还是十三位大宗师汇合在一起,前者入险地,后者根本就不可能,除非自己能解开心录成就大宗师,还得集合血隐宗、鲁国、沧海国、惊惶国这四位,才能连通当世的七位大宗师以及被困在禁地的嘉国大宗师,这才是十三位大宗师聚齐的根本,可惜惊惶国被心毒所灭,自己只剩下三年的时间可以谋划,别说大宗师就是连宗师境界能不能达到,都是个未解之谜。 血隐宗的传人自己知道,血玲珑嘛,可惜有着杀师之仇,鲁国和沧海国连个影子都没有,更遑论大宗师。 想到这富元才的脑袋隐隐作痛,由黑光组成的人形也有种隐隐奔溃的迹象。 “静心,守神。”董正武手掌中散出白光,将富元才的身形牢牢稳定住,看着面前渺小的身影道:“机缘到了,自然就懂了,机缘不到,强求不得,好好看着接下来的两关,下一关乃是生死雷劫。” 话音刚落,天空乌云内雷电咆哮,狂风大作,道道银蛇乱舞,轰鸣声震耳欲聋。 “天有九重,地有九幽,因此雷当有九霄,九霄雷劫,过则生,败则死,这关搏命。” 董正武的声音恍如契合天上的神雷,雷响九声,天空中第一道劫雷化作雷龙,张牙舞爪的俯身冲来,片刻间,便已到了董正武的头顶。 “齐天指。” 指法自古并无招式,一指点出要么生要么死,指法的招在于蕴含在手指中的气脉,指出三气便名为三入地狱,指出一气便称为一柱擎天,若是呼出八道气脉,就是防御招式,八方风雨,八道气脉相连勾勒出一道无形气罩,端是当时数一数二的防御招式。 董正武的步入大宗师境界的齐天指当真与天平齐,一指点出,无数道指劲化作一根擎天巨指,牢牢将自己裹在了里头,同时道道白光从医书中遁入巨指当中,宛若一道道生机盎然的活力注入虚无之间,整个巨大的手指宛若有了肉体般,一寸一寸的血脉骨骼开始显化,当雷龙嘶吼到面前时,一根真实不虚的血肉手指竟然已经具现完毕。 雷龙咬手指,手指点雷龙,若不是两者体型确实庞大,颇有种手指打苍蝇的怪异感。 齐天指的力量在于点,这一点包含着董正武一生的武学造诣,至刚至强,化作最坚硬无比的铁柱子摧枯拉朽的将雷龙碾压成了四散的电话,而后卷动风云,一指便点向了乌云中……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十八章 董正武之死(三) “轰!” “轰!” “轰!” 连续八道爆响,整个乌云似乎被董正武的狂妄所激怒,风吹雷动之际,八道庞然的雷兽跃然在乌云之顶,张嘴咆哮,冲向点向乌云的巨指。 雷雀双翅一展,密密麻麻细小的麻雀在一挥一舞中浮现在雷雀的身周,宛若层层炸弹般轰击在手指的表层,层层白光所化的力量与小雷雀相互咬合,在轰然的爆炸中化作无形。 雷虎额间王字透体通明,就像一道被燃烧的雷电火焰,悬浮在脑门上,雷虎嘶吼,宛若虎啸山林,万兽臣服,铜铃般的大眼珠子冒着丝丝的雷光。 雷虎张开嘴巴,突然一道巨大的雷电光柱从嘴中孕育,喷射向巨指间,发出道道滋滋的电磁音。 雷凤背后五彩缤纷,礼、智、仁、义、信,五种远古篆文浮现在脊背之上,长颈舒展,五道篆文化作两只五彩斑斓的翅膀,顿时四只翅膀上下挥动,道道火雨从天而降,洒向苍茫大地。 雷暴四肢修长,匍匐在乌云之端,雷电皮毛上一道道耀眼的斑点随着雷豹晃动身子,化作一道道雷线,雷线同根同源,相互交织化作一道巨网,罩向前方。 雷象长鼻高高抬起,两只巨大的前蹄狠狠的砸在乌云之中,嘹亮的象吼带着鼻尖水流状态的液体从高空挥洒而下。 雷犼角似鹿,头似驼,耳似猫,眼似虾,嘴似驴,发似狮,颈似蛇,腹似唇,鳞片似锦鲤,前爪如鹰,后爪类虎,脑袋一晃,道道雷球化作滚地葫芦,滴溜溜的沿着密布的运道掉落下来。 雷猿眼如铜铃,人立而起,大掌探出,对着身边的雷电便是狠狠的一抓,一道巨大的雷电柱子出现在掌中,雷猿脚步疾走,在云雾中奔跑起来,待到了云端,狠狠一踩,当空跃起,对着巨指便是狠狠的一棒,一道惊天巨响将所有的兽嘶虫鸣压下,雷猿敲打着胸膛,仰天怒吼,举着棒子对着巨指,一棍接着一棍的不断敲击。 雷马越与远端,鬓毛涌动,根根长毛从身上滑落,每一根脱离身体的时候便化作一团雷电状的火焰,火焰发着紫色的光泽,生生将周围的空气燃烧的扭曲。 雷豹、雷象、雷犼、雷猿、雷马,雷凤、雷虎、雷雀,一者或洒出漫天雷雨,一者或打出惊天雷网,一者或喷出电流状恶河水,一者或聚雷成棍,一者或化作漫天雷雀,一者或喷出雷状火焰,一者或放出惊天雷柱,一者或打出遍地的雷球,八种雷兽手段齐出,将正片地域化作雷电世界,雷打电击下孕育着一股毁灭的气息。 “齐天指!” 董正武怒吼一声,富元才顿时感到身子一紧,一道无形的力量将自己与身边金光连接,而后两者体内的力量相容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巨指之内。 “轰隆!” 富元才感觉耳边似有万千雷鸣,脑中似有狂风骤雨,整个大脑顷刻间似要爆炸一般,轰的一声炸的意识失去了片刻的空白,再度回醒时,人已化作巨指间的一道能量,而他的对面恰恰就是万千雷霆,八种雷兽。 “富元才,成神之路的第一步便是感受力量,老夫将你的意识附身在老夫的意识中,老夫死则你死,老夫活则你活,这是危机也是机缘,好好珍惜这一切。” 董正武所说的成神路他不懂,甚至有些不信,因为董正武连大宗师都不是,神这个称呼对于大宗师都是一种奢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富元才的直觉中总是觉得董正武说的并没有错,相反自己现在走上的路正是内心所渴望的道路。 听着董正武的话,富元才这才感觉自己的外面似乎包裹着一层东西,细细打量,竟是一道董正武的虚影,这道虚影中白、金、黑三种颜色混杂,在巨指间凝聚成一道小小的医书,医书张开,浮现出山鸟虫鱼,飞禽走兽,医书的开篇浮现出斗大的八个大字:天下万物皆可为药。 医书徒然旋转起来,化作一道漏斗般的旋涡,旋涡口大开,漫天的雷电乌云通通被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力,吸入了旋涡中。 富元才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道光,在漫天的紫云中穿梭,紫色的雷电世界里,有山有水有花有鸟,有太阳也有着月亮,有微风同样有着海啸,富元才的意识化作了奔走的野兽,化作了飞翔的大鸟,化作了潜伏在海底中的小鱼儿,也化作了天地星辰。 这一刻富元才似乎聆听到了万物之声,那是种源自生命的律动,一粒雪花、一颗沙子,一道闪电,全都充满着灵性和活力,富元才突然明白了大宗师的本质,便是化作一道生命的律动迎合万物,在万物交泰之时开辟出一条自己的道路,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步却令富元才宛若镜中花水中月看不清楚,因为他没有道,独属于自己的道。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碗水中四亿八千万的生命,在这一刻与富元才水乳…交融,这是种源自律动的节拍,富元才甚至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伙伴之间的呼喊。 “轰!” 正当富元才想要仔细的深入品味,整个意识随着一道巨响,被轰然炸了出来,一晃神的功夫,富元才再度回到了董正武的手掌中,只见那道旋涡居然在吸收所有的山巅乌云后轰然炸开,化作一颗紫色的丹药滴溜溜的打着转。 “意识入微,雷电炼体,好,很好。” 董正武将周身法相力量一收,随手便将这颗丹药打入铜鼎内富元才的肉体中,细微的电流闪过,富元才发现自己体内的红色旋涡居然比以往快了数十倍的转动,而这颗雷电丹丸就像一颗大补的药丸,令旋涡各种力量成倍的增长,本质的增强令旋涡有了无数的滋养,吸收转化的速度超出了常人的像样。 “咳咳!” 董正武咳嗽了几声,富元才抬着脑袋看向董正武,发现经过雷劫后的董正武远比雷劫前更加的苍老:“神医您?” “他为了帮你,连上天赐予焕发肉体活力的丹药也给了你。” 说话的是纪月玲,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铜鼎边,一双妙目望着周身紫电环绕的富元才道:“神捕门的记载中,大宗师三劫,第一劫乃是问心劫,定的是自己的道,问的是自己的心,唯有心与道合方能踏上开道之路,第二劫乃生死劫,生死劫有些是雷劫,有些却是人劫,但是不管是雷劫还是人劫,只要渡过必有一颗丹丸滋养血肉,冲破宗师界限,但是这颗丹药如今却被神医给了你,怕是……” “怕是什么?” “怕是断了宗师之路。” “什么!” 一问一答间,一在天一在地,但是富元才的心却如纪月玲的话一般,从高空坠落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为什么……” 董正武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富元才的话而是再度抬头看向天空,此时的天空中徒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黑洞中人世浮尘,恍若有万千世界蕴含其中,无为碌碌,皆是人影。 “纪月玲,告诉我,这是什么?” 富元才此时也只能询问纪月玲,他生怕董正武再做出损失自己的事情。 纪月玲仔细的回想了一番门中的典籍,才有些疑惑的说道:“万千浮尘?” “什么是万千浮尘?”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一定知道,你必须要知道……” 富元才急的在董正武的手上跳脚,就像被火烧了屁股,怎么也停不下来,无心中却在责怪着纪月玲,让纪月玲倍感难受。 “行了,你也别难为她了,他确实不知道。” 董正武开口道:“天机感应,万千浮尘,一花一叶,净做黄土,这万千浮尘是踏入大宗师的最后一关,这世界上有许多痛苦和凄美的故事,故事被人们传颂崇拜,便于冥冥之中刻录与天地之间,大宗师的第三步便是踏入梦中世界寻找自我,在这期间当如凡人稚子般,勘破生死别离,还归真我,过去了精神重生,精神与肉体相合,增寿四百,踏入大宗师之境,过不去便一杯黄土,断了前路,没了念头,虽不死却寿数大减,以我的情况,减不减都是一样的,我本就只有一年可活。” “可是,如果您服了雷丹,还有再活一世的可能。” “不,恩师死前服了一日丧命散,大哥死前服了一日丧命散,我也不能例外,其实我们董家人,股子里都宁愿轰轰烈烈的死,不愿等到天人大限之时昏昏老矣,富元才可敢跟我入这万千浮尘当中,勘破生死轮转。” 董正武低头看着富元才,等待着富元才的选择……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七十九章 董正武之死(四) “我……” 富元才正要答应,却被纪月玲打断:“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入了万千浮尘,对于未达到宗师境的人来说,可是件极为凶险的事情,除了秘录传承者,没有一位宗师晋升大宗师境界,其中的原因便是这万千浮尘,连宗师都没成功过,富元才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不错,到时,老夫的意志将与你的意志合二为一,也就是说你将代替老夫做选择,若是成功,老夫与你都能踏破七情六欲,若是失败,老夫将泯灭与众,至于你……” 董正武轻笑道:“有老夫在,你不会有事。” “我……” 富元才的话依旧没有说完,纪月玲还是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千万年,为何每代只有十三位大宗师,就是因为有着秘录护持,传承者可在万千浮尘中明心见性勘破自我,这才能冲破牢笼,得尘埃明珠,但是董神医利用的是心毒和心之力触摸到了大宗师的境界,更为可怕的是,这心毒和心之力只是毒之秘录和心之秘录的万千分之一,根本就无法像秘录传承者一般保护……” “够了!” 富元才突然喝止纪月玲:“纪月玲,普通的铁衣神捕绝对不可能知道神捕门这等隐秘,你究竟是什么人?” 纪月玲沉默片刻道:“我是下一代的大宗师后补,同时也是神捕门这代的秘录传承者之一。” 富元才疑惑的问道:“不可能,神捕门收你,不是因为神捕门的铁规,不得不做补偿给大伯,你怎么可能得到秘录传承。” “因为神捕门姓纪,我和爹以及大哥本就是神捕门在五百年前分离出去的旁系血亲,不然纵使神捕门的铁规再严厉,也绝不可能冒然答应别人收下未出世的我。” “好,好算计,好算计。”富元才冷笑着,这一刻他或许明白了一些东西,血玲珑是血隐宗的传承者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纪月玲是神捕门的传承者,与自己有了婚约,那么谢毕生是不是可以代表无声门,因为谢毕生本就是一副谋士的做派,而这个世界上唯一出产谋士的便是无声门。 四大圣地中的三个出现在了自己身边,那么八大皇朝的传人还会远吗? 怒极反笑的富元才看了纪月玲一眼,这一刻,纪月玲从富元才的眼中看到了冷漠无情,柔软的身体微微一颤,一股窒息般的痛苦将心田塞得满满的,纪月玲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一刻好想哭。 富元才点头便答应了董正武的邀请,相比这些虚伪的人,为自己付出一切的董正武才是最值得自己认同的。 “好,今天老夫便带着小友一起勘破这灭杀千万宗师的万千浮尘,哈哈哈!” 董正武带着富元才连同铜鼎中的身子踏入了黑洞旋涡中,纪月玲痛苦的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嘴中念叨着:“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刷刷刷……” 纪巡落在了纪月玲的身边,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富元才和董正武两人,却看到了坐在地上痛哭的纪月玲,急忙问道:“小铃铛,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大舅子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揍他。” “哥!” 纪月玲扑到了纪巡身上哭了好久好久…… “佛前一滴泪,愿得来世永不相见,不念,不思,不见。” “佛前一滴泪,愿得来世化作庙前白雀,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青云,值得吗?” “阿莲,别忘记我。” “轰!” 天空中划过一道惊雷,斗大的雨滴撕裂长空砸落在古老的戏台庙檐上溅起阵阵水花,孙氏宗族的宗祀里,孙氏嫡系家族长子孙清云静静的跪在广场中,雨水如刀,割透了那一袭单薄的寒衫,却割不动他内心的绝望和痛苦。 “当当当,三更了,当当当,三……” 门外的打更人嘶哑的叫喊随着大雨的声音滑落在孙清云的耳边,似乎在哭泣又似乎在嘲笑,在夜半时分的宗祀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门微微半开,孙三爷提着打更锣揣着烟锅子顶着一袭蓑衣揍了进来,望着雨水中最有前途和文采的子侄,干瘦的脸上抽搐的鼓动着,满是大泡的嘴唇微微张开,一道割扯金属的嘶哑声从黑洞洞的嘴里传来:“青云,好好跟族长道歉,族长会原谅你的,毕竟你是孙氏的根,一家人从不说两家话,只要忘了她,你还是孙家的骄傲。” 夜枭般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子的温柔,带着一丝期盼响彻在连绵的大雨中。 “三爷爷,我不后悔。” 孙三爷看着倔强的孙青云微微叹口气,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佝偻的身子慢慢转动,终究是离开了这道半掩的木门。 孙青云抬头看着天空漂泊大雨,心中却想着那道并不算漂亮却令他牵肠挂肚的脸。 白雀寺的观音佛像前,密密麻麻的火把遍布了整个广场,一群山贼围聚在曾经的佛门圣地吃着简陋的干粮,整个广场除了一道道咬着干饼喝着泉水的声音,再也没有人说过一句话,头前的佛像边,一名清秀的女子痴痴的望着佛像前的七个小和尚塑像眼中透着几分神往和期盼。 火把从中推开,一位魁梧凶狠的莽汉子提着大刀走了进来。 “阿莲,你确定那个混小子会帮我们?我们可是山贼啊?” 阿莲三两口吞下手中的干饼站了起来望着来人:“三叔,我们是山贼,可是我们从来没害过人,我们只是一群打了败仗的可怜人,这些青云是清楚的,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理解我们,况且我们只是想要些粮食回家,不扰民不害人,我相信他答应我就一定会做到。” 三叔拍了拍手中的大刀突然转身大吼:“兄弟们,出发,目标萧王庙。” 窸窸窣窣半躺在地上的散兵们,仿佛像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站了起来,在阿莲看不到的地方露出道道嗜血的光芒。 三叔带着人正要离开,阿莲突然叫住了他:“三叔,我爹呢?” 三叔背着阿莲的身子微微一顿,抬头看着连绵的阴雨,低声叫骂道:“这该死的天气,将军染了风寒,在寨子里休息。” 阿莲:“那我去看看他。” 三叔:“不必了,等拿了粮食一起去吧,毕竟寨子里的人都饿坏了。” 阿莲:“可是……” 三叔打断了阿莲的话:“时间不早了,阿莲快些带路,速去速回。” 阿莲低着头:“好”。 大雨中,阿莲带着一群山贼浩浩荡荡的下了甬山。 大雨渐渐的奚落下来,雨声从狂暴慢慢转变成了低语,雨水稀稀拉拉的挂在了庙角树梢上,如同离人的分别透着几丝不舍,宗祀的木门被狠狠的踹开在了一边,两条人形的火把群从门外涌入,延伸到了祖宗的牌位前,族长带着族老们走到了青云的面前,低头静静的看着青云。 大族老从口袋中掏出一份书卷张口念道:“孙青云,六岁童声,十二岁秀才,二十岁进士及第,孙氏第十六代子孙,跪坐者孙青云,知否?” 孙青云低着头:“知。” 孙三爷站在人群的外围,偷偷的瞄了一眼当首的族长,无声的叹了口气,纵使是族长的权势,在族规面前也需得按照祖宗家法,这是孙氏存在千百年的根本,谁也不能逾越半分,大族老念的是孙青云的平生,敲打的却是族长的面皮和威望,苦心费力一辈子,到头来终究毁在竖子之手。 但是更痛苦的是父亲还需与族人一起审判这个自己教导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这是一种亲手在自己身上割肉般的痛,而这种痛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这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八十章 董正武之死(五) 大族老看了一眼族长和其他的族老继续说道:“孙氏一门族系山西乐安,唐末原哺公从东吴来此做宰而繁衍为吾孙氏一族,吾孙氏一族上体天心下效黎民,忠君爱国,诗礼传家,堪称江浙大族,今由不孝子孙氏青云,勾结山野贼寇妄图盗取氏民口中余粮,罪大恶极天理难饶,今上告祖宗,下慰神明,对孙氏青云开展问心之路,意在广开心智,以儆效尤,请祖宗允许。” 大族老带着族长和其他族老齐齐转身在祖宗牌位前一拜,随后围着孙青云开始发问。 大族老:“孙青云,忠孝仁悌的忠在何处?” 孙青云:“上体天心,下告黎民,为将者终守边疆,为臣者敢效死谏。” 二族老:“孙青云,忠孝仁悌的仁悌在哪里?” 孙青云:“吾三岁启智,四岁蒙读,六岁而童生,至今二十余年,孝顺父母,敬待兄姐,礼敬师长,效仪前辈,从不越矩,也不违法,吾自知顺逆,一生无错。” 三族老:“孙青云,忠孝仁悌的仁呢?” 孙青云:“不杀生,不偷盗,不违法犯罪,不奸…淫辱掠,闲时与下同耕,忙时与上举措,用所知所学造福万民,遗养孤老,吾不悔。” 四族老:“何为礼?偷盗余粮,从族人口中夺食是否为礼?” 孙青云低头不语。 五族老:“何为廉?身为孙氏族人用氏族之物供养山野恶徒是否为廉?” 孙青云脸色发白,薄如金纸。 六族老:“何为义?为恶徒而讲义,不顾自家族人死活,是否为义?” 孙青云眼中欺苦,一片哀鸣。 大族老带着族老回到族长身边低声说道:“族长,问心路闭,孙青云……” 大族老声音颤抖,一时间竟说不下去。 族长低着头沉默片刻:“孙青云你悔吗?“ 孙青云低下头深吸口气谈谈的说道:“我认识她是在去年的元月,那时的她像个小乞丐,浑身脏兮兮没吃没喝身上处处有着伤口,那天她就这样傻乎乎的撞在了我的怀里,想一只受惊的小鹿,让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为了她我什么都能做到,我开始照顾她,帮她敷伤药,做饭为她吃,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直到第三天,她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谢谢你,而是惊恐的让我快逃,我好奇了,就像一只猫对于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的情绪,她似乎成了一个谜团让我有了一种寻找的动力,于是我们开始相处,直到她找到了她的父亲,一个山贼,还是山贼的头头,认识的那天我愤怒了,我觉得她在欺骗我,但是她说她没有,于是我打了她,生平第一次打了女人,还是心爱的女人,这样的我被山贼吊在了树干上晒了一天,烈日下,我觉得我浑身就像长满了蛆,从骨子里到血肉都泛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当我觉得与其如此活着而埋没宗族不如一死的时候,她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没有厌恨也没有热情,只是平静的把我放了下来,带我逛遍了整个山寨,告诉我他们不是山贼只是复国失败的逃兵,现在落草为伍了,依然还有军人的气节,这一刻我相信了,因为我亲眼看到她们,那些老弱妇孺吃的是生草皮,填的是观音土,喝的是脏臭的污水,唯一的存粮是那些添了些许沙土的干饼子,这一刻我觉得我似乎应该做些什么,父亲,我不后悔。” 大族老望着脸色铁青的族长:“族长,青云还小,还不懂事,您看“ 族长挥手打断了大族老的话望着孙青云淡淡的说道:“身为孙氏族长,走的是天地浩然,看的是家法规矩,就算是我的儿子,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得受到惩罚,你……“ 族长的拳头握的死死,心口似乎堵了一块大石头,黑压压的让人喘的难受。 “青灯古佛,伴祖先牌位终……” “族长,不好了,甬山上那伙山贼下山了。“ 孙氏族人跌得撞撞的跑了进来,惶恐的向族长报告。 族长淡淡看了一眼孙青云:“你要是还是孙氏一员,还是我的孩子,就拿起你的武器为你赎罪,孙氏没有懦夫,只有战死的英雄。“ 随后族长大吼:“跟我走,杀敌。” 众人齐齐怒吼:“杀敌。” 众人齐齐向着门外走去,青灯古庙中,孙青云望着地上族长遗留的刀静静的发呆。 萧王庙前,阿莲带着三叔和一群山贼站在门口,此时迎面走来了族长和族老们。 阿莲:“族长,我们其实……。“ 族长冷冷的说道:“不用说了,不可能。” 阿莲不敢相信的说道:“为什么?可是青云答应过我.” 族长厌恶的看着阿莲:“我们孙氏永不资贼。“ 三叔:“哈哈,说的好,那就杀。“ 山贼齐齐拿出大刀冲向族长,同时族长也带人冲向山贼,双方混战起来,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瞬间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阿莲拉着三叔苦苦哀求:“别打了,都别打了,三叔你不是答应我,就算要不了粮食也不会动手,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三叔一脚踹倒阿莲狞笑道:“为什么?好侄女,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和你那被剥了皮的爹一样都活的太天真,山贼就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阿莲颤抖的问道:“剥了皮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叔拍了拍肚子:“就是这个意思。“ 阿莲疯了一般的怒吼着冲向三叔:“你个恶魔,你竟然吃了……吃了他……“ 三叔一把抓住阿莲:“没钱没粮,竟是树根草皮,不吃人我们吃什么?啧啧,这个味道可真新鲜,我好久没尝过这个滋味了,现在让我送你下去陪他,哈哈。“ 三叔一刀砍伤了阿莲,随后还想再补一刀,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孙青云击伤,孙青云看着受伤吐血的阿莲眼中充满了痛苦,随后背起阿莲连受几刀冲了出去。 迎敌中的族长看着孙青云带着阿莲逃跑,气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孙氏族人听令,从今天开始,孙青云割去祖籍,再不复孙氏名号,现在给我杀。“ 奔跑中的孙青云脸色顿时煞白,回头看着相互厮杀的族长,以及身后的阿莲,默默的低头向着甬山跑去。 白雀寺的蝙蝠洞的佛像前有着一口巨大的铜鼎,铜鼎内奄奄一息的阿莲躺在了孙青云的怀里痴痴的看着他。 阿莲昏沉的说道:“对不起。“ 孙青云黯然的苦笑道:“你现在孤苦无依,我也是孤家寡人,这回我们真的天衣无缝了。“ 阿莲挣扎的坐了起来望着孙青云:“我是不成了,青云,让我再任性一次吧,对不起。“ 阿莲拜倒在佛前,低语般的梦呓声响起:“佛前一滴泪,愿得来世永不相见,不念,不思,不见。” “佛前一滴泪,愿得来世化作庙前白雀,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阿莲,值得吗?” “青云,别忘记我。” 阿莲闭目死去,孙青云痛苦的几欲发狂,颤巍巍的拿起钢刀便要抹了脖子,了解自己的性命。就在此时,一道厉喝破开了孙青云的寻死之心。 “痴儿,醒来!” 铜鼎猛的爆发出一道白光,白光幻化成董正武的形象出现在孙青云的面前。 “神仙,是神仙,神仙求你,救救阿莲,我愿意当牛做马,哪怕是用我的命换阿莲的命也可以,只求你救救她……” 孙青云伏地哭泣,大声的乞求着着董正武。 董正武摇摇头叹道:“好厉害的万千浮尘,若不是我用你替我入劫,保持本我,现在的我怕是连救你的能力也没有,富元才,孙青云是空,阿莲是空,白雀寺更是空中空,既然是空,还不醒来。” 董正武一指点在孙青云的眉间,孙青云身子一顿,所有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从脑海的最深处涌上上来。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八十一章 董正武之死(六) 这一指春华秋实,道尽世间万千爱恨情仇,这一指风花雪月,将阿莲的一切都融化在了孙青云的骨肉中,这一指穿梭时空,将富元才与孙青云融为了一体,这一指大梦千万,破禁万法,勘破万千浮尘,踏入那至高之地。 孙青云身子漂浮,遁入铜鼎中,身体中红色旋涡出现,本就巴掌大的一块突然蔓延到了全身,五行五脏以及心之力量和心毒外带自身的精神力量通通化作养分注入旋涡中,令旋涡的旋转快的令人抓狂。而孙青云的面目慢慢的向富元才转变。 董正武松了口气,眼神不断的打量着富元才,就像看着一件绝世的艺术品,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这下总算是成了。” 董正武欣慰的点点头,正要闭门养神,这一趟虽然是富元才代替自己走过了万千浮尘,但是自己的精神意志一直都在关注着富元才,直到富元才所扮演的孙青云有了求死之志,方才来得及出手,而这一指也耗费了自己太多的精神力,这下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董正武的心刚落下,几道怪异的声音徒然出现,将他这颗落下的心徒然提到了嗓子眼。 “孙青云,忠孝仁悌的忠在何处?” 这道声音的主人本就属于孙氏宗族的大族老,可是董正武曾亲眼看着他死在三当家的长刀下,头颅和身体分裂,死的不能再死,但是他就是这么奇怪的出现了。 董正武肃然回头,一道道虚影围绕着铜鼎出现,首先出现的便是大族老,大族老捧着血糊糊的脑袋,正厉声喝问富元才。 本已转变了大半样貌的富元才脸上突然又多了一个属于孙青云的脸,面对大族老的质问,孙青云的脸艰难的回答:“上体天心,下告黎民,为将者终守边疆,为臣者敢效死谏。” “孙青云,忠孝仁悌的仁悌在哪里?” 紧接着便是二族老,二族老是被六七个杂兵偷袭砍死的,死的时候尸首不全,身体七零八落,此时的他浑身血雾蒙蒙,七八道血线连接着身体各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全身破碎器官上传来一般,带着层层叠叠的重叠音。 “吾三岁启智,四岁蒙读,六岁而童生,至今二十余年,孝顺父母,敬待兄姐,礼敬师长,效仪前辈,从不越矩,也不违法,吾自知顺逆,一生无错。” 孙青云越是回答,富元才的容貌便越是消散,本就大半的模样,在此时居然再度被孙青云占了上分,董正武看到现在的情况,心中警钟作响,暗道一句不好。 “孙青云,忠孝仁悌的仁呢?” 说话的是三族老,三族老并没有死,而是活到了最后,谁也不知道孙三爷这个敲锣打鼓的守门人,居然十分有血气的为三族老挡了一刀,而就是这一刀令三族老成了孙氏家族的唯一幸存者,所以此时的三族老依旧是一副战场打扮,浑身穿着蓑衣,手中提着血淋淋的宝剑,一副咬牙切齿,怒目相对。 孙青云木然的回答:“不杀生,不偷盗,不违法犯罪,不奸…淫辱掠,闲时与下同耕,忙时与上举措,用所知所学造福万民,遗养孤老,吾不悔。” “该死!” 董正武上身一掌打在富元才的百会穴,他确实嘀咕了万千浮尘的力量,谁也不知道这道诡异的天道印记最后还留了这么一手,甚至此时的董正武内心还有几分懊悔,若不是自己鲁莽,富元才也不会陷入这般的绝境。 董正武的一掌,将孙青云的脸庞散去了几分,却也激怒了剩余几位凝聚的虚影。 “何为礼?偷盗余粮,从族人口中夺食是否为礼?” “何为廉?身为孙氏族人用氏族之物供养山野恶徒是否为廉?” “何为义?为恶徒而讲义,不顾自家族人死活,是否为义?” 四族老缺了一个胳膊一腿,立在原地怒喝,恍若一只被激怒的猛兽。 五族老没了下半身,长长的血肠子被当做了腿生生的立在了大地上,宛若恐怖的鬼怪在怒吼中摇摇欲坠。 六族老瞎了眼,宛了心,割了喉咙,献血淋漓的胸膛上露出一个大洞,蓬勃的气血混合抽风箱般嘈杂的声音缓缓的道出自己的理念。 族长是最后出现的孙氏族人,也是孙氏当家,威严的神色透露着几分失望,笔直的身体被七八道长矛支撑,这是一个宁死都要站着死的人,就像孙氏的祖训一般,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坚持和执拗。 族长低着头:“孙青云你悔吗?” 本被董正武压制的孙青云徒然使劲的挣扎起来,这也迫使着董正武越发的用力,那道晶莹剔透的白光就像一根洁白的棍子,一棍一棍的想将孙青云口中的话打压回去。 “我认识她是在去年的元月,那时的她像个小乞丐,浑身脏兮兮没吃没喝身上处处有着伤口,那天她就这样傻乎乎的撞在了我的怀里,想一只受惊的小鹿,让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为了她我什么都能做到,我开始照顾她,帮她敷伤药,做饭为她吃,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族长的威慑终究抵挡不住董正武的力量,强大的白光生生打断了孙青云的话语,孙青云顿时沉默下来,脸型也慢慢的向富元才转变,恰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几人的耳边,董正武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佛前一滴泪,愿得来世永不相见,不念,不思,不见。云哥,你想莲儿了吗?” 阿莲嫩白的手从孙青云的身后探出,紧紧的抱着孙青云的脖子,一呼一吸间,女人独有的体香顺着蜿蜒的雾气入了孙青云的口鼻中。 “轰!” 孙青云和阿莲所有的故事和情感在这瞬间突然爆发,整个世界化作无数道细小的世界,每个世界当中都有着阿莲和孙青云的身影。 夕阳下的湖边,阿莲和孙青云漫步游湖。 街角的墙壁,阿莲饿着肚子看着摊子上的馒头吞着口水,孙青云笑眯眯的将手中的包子递给阿莲。 七个小佛子的石像前,阿莲和孙青云跪在地上,发着海誓山盟的誓约。 兵荒马乱中,阿莲和孙青云骑马狂奔在逃离的路上,身后血海滔滔,马上两人深情相对。 佛前,阿莲和孙青云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深情款款的结为夫妻。 “阿莲!” 孙青云抬起头,这一刻他的眼中是阿莲,心里是阿莲,就连身子似乎都叫唤着阿莲的名字,生命有崖,情感无崖,阿莲就是孙青云站在悬崖边看不到看不透看不开的那道悬崖。 “放肆。” 孙青云在怒吼,在挣扎,董正武同样在怒吼在压制,前者为了青,后者依旧为了情,前者爱情大过了天,任他天地反复,也阻挡不了情感的追寻,后者为了恩情,愿将自身化为柴火轰轰烈烈的燃烧。 “暴!” 董正武将体内源自与富元才的心毒和心之力爆开,同样爆开的还有凝聚自身力量的医书,三者交错,化作一道黑、白、金想兼的一本竹册。 册子很奇怪,左边是黑色的竹册,中间是白色纸册,右边却又是金色的竹册,竹册旋转在富元才的头顶化作一道虚幻的洞府牢牢将富元才的魂魄定住,而这边的孙青云则诡异的停滞在富元才的脸上,周边的阿莲以及六位族老和族长通通化作烟尘散去。 “呼呼!” 董正武此时已经疲惫的睁不开眼,虚幻的身体上居然流下了一丝丝的汗珠,而这些汗珠便是精神力溢散的标志,一位半步大宗师的人物,居然连自己的精神意志都掌控不住,这绝对不是好事。 “生或者死,选择吧。” 孙青云诡异的露出笑容,这张附着在富元才脸上的脸正冲着董正武呵呵的直笑,一道光点从眉间溢出遁入了董正武的眉心中,这一刻,庞大的讯息在董正武的脑海中炸响,这一刻董正武骇然明白了大宗师最后一步的奥妙……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八十二章 董正武之死(完) 这一刻,董正武终于明白了许多东西。 为何这个世界上只能存在十三大宗师? 为何每个宗师只有五百年的寿数? 因为这天下只有十三本能护持自身真灵的秘录。 何为真灵? 那是铭刻在天道真纹上的一道痕迹,与万千浮尘当中那些故事同根同源,既然同根同源,自然也讲究包容,所以历代大宗师候选若是没了秘录分割真灵,都会化作故事当中的人物,成为阻道者的心魔。 别人的心魔和自己的心魔交缠,看透了本我看不透别人也是无用的,看透了别人看不清自己液体同样无用,所以没有秘录的宗师终究难逃宿命,化为故事中悲剧人物,日复一日的等待着下一位大恶挑战者,破灭自己或者同化他人,况且就算逃过了一截,没有护道者依旧逃不出这方世界。 何为护道者,说的乃是上一辈的大宗师,若是没有护道者,根本就没人破的开天道痕迹,而破开天道痕迹的要求便是大宗师的感悟和力量。 大宗师之路远比想象的更加残酷,秘录的传承就像血脉的传承,总是在前辈的消亡下诞生,一命换一命,便是大宗师的传承之路,旧一代的大宗师传承了秘录死去,新一代的大宗师才能踏着前辈的尸骨接受秘录崛起,这便是大宗师的宿命,毕竟秘录只能传承一人,而死去的前辈将化作火焰烧掉这个被破坏的世界。 五百年的寿数,是天道痕迹中那些化作心魔的宗师人物的寿数相合,这也是天道痕迹对于大宗师者的奖励,这点完全出乎了董正武的预料,他一直认为冲破寿数的机缘是肉体和精神力的增涨,但是讯息告诉董正武,唯独能冲破寿数的限制在于灵魂,在于人的根本,天道痕迹的故事里有着前人的灵魂,打破了天道痕迹,便是将前人灵魂最精粹的一点赋予在自身之上,从而打破天人界限,冲破寿数之迷,可惜也只有五百之数。 天道痕迹世界的存在与灭亡,总是需要一条人命的,这便是规矩。 董正武是半步大宗师的人,燃烧自身所有的力量,完全能在短暂的时候发挥出大宗师力量,打破天道痕迹,而自身也将坠落,但是董正武和富元才的状态和其他大宗师的晋升完全不同。 其他大宗师是一脉相承的力量,也就只能沿着前人的路走到尽头,但是孙青云却给了董正武另外一种选择。 将所有的力量交给富元才,利用富元才打破天道痕迹,自己便可以借助富元才的身体重生一世。 重生! 所有一切重新开始,有着富元才二十多岁的青春生命,有着董正武大宗师级别的感悟,有着近五百年的寿数,更为可怕的是可以解除一日丧命散是限制,虽然没了所有的力量,但是完全可以自己再修炼回来,这便是孙青云给予董正武新生力量的选择。 董正武看着孙青云,就像孙青云看着董正武一样,他给了他一次选择的机会,而他在犹豫着要不要这次机会,这本就是一种你情我愿的事情。 孙青云蛊惑道:“重生!新生!” 这是种来自恶魔的诱惑,董正武不由心动的念叨。 “重生!新生!” 纵使是圣人,在如此诱惑的面前也当把持不住,因为这代表着自己理念的延续,自己无限的未来,就算是再无私的人对于新生也有着一股发自于本能的渴望。 “恩师!大哥!” 这一刻董正武想到了那个拿着算命幡子的老瞎子,想到了脸色铁青形同怪物的大哥,两者二十多年苦楚的希望都在他的一念间,是该斩破宿命成就新生,还是应该肩负希望,自我明灭。 这是道关于生死的选择题,退一步前途大好,进一步万劫不复! 董正武抬起了手掌,孙青云露出了一丝微笑,董正武的手掌慢慢的向富元才的脑袋靠近,孙青云的笑容便越发的灿烂。 千万种念头在瞬间起伏,千万条道路在心动间生灭,无穷无尽的思绪汇聚在手掌中,却在最后的关头,董正武的手掌牢牢的停在了富元才的脑袋前。 孙青云的笑容顿时凝固。 “为什么?” 这一刻董正武叹了口气,因为他想到了当年卧床不起的父亲,当时的父亲是那么的消瘦,那么的卑微,但是在兄弟两人的心中,却如同巨人一般高大,因为父亲本就是一个一言九鼎,言出必诺的人,就是死也没有做出半分对不起自己内心的事,得益于此,大哥董正文也是如此,哪怕负了万千人,受了一辈子罪,却唯独没有辜负恩师和自己。 这一刻董正武想起了自己的初衷,自己带着富元才来到这里的理由,自己服下一日丧命散的坚持,自己渴望一辈子的理念,这些也许都比生死更为重要。 “原来老夫真的是个傻子。” 董正武轻笑一声,一巴掌便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一道虚幻的白光中,董正武的灵魂与法相相合,从虚幻的躯壳里出现,没有双手的董正武看着铜鼎中的富元才笑了笑。 “你疯了!这是重生,这是新生!” 孙青云惊恐的尖叫着,他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勇气可以令一个人将即将到手的东西置之脑后,从富元才和董正武进入天道痕迹的世界里,孙青云就洞悉两人之间所有的所有,但是他不明白董正武为何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家伙放弃了自己再活一世的希望。 “因为老夫是个傻子。” 董正武肯定的回答,心思清明的他一眼便看穿了孙青云的本质,这是个千万年来死在天道痕迹中那些宗师的怨念集合的怪物,有着秘录护身的宗师自然不怕,而没有秘录护身的宗师会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怕与不怕本就没什么区别,但是这个世道却出了富元才和董正武这两个怪胎。 没有秘录却有着两种秘录残余的力量,明明没有宗师的境界,却有宗师护道,若是能引诱董正武灭杀富元才的灵魂,自己便可以借用两者灵魂交换的契机,吞噬掉董正武,从而重生,新生。 所以当董正武勘破心中迷雾的时候,便已经明白孙青云的重生新生根本说的就不是自己,而是他这个怨念的怪物,因为当天道痕迹世界被破开的刹那,这方世界便会毁灭,而寄生在这方世界的孙青云同样会被毁灭。 孙青云不想死,哪怕他是个怨念集合而成的怪物也不想死,但是在天道痕迹中,除了蛊惑和诱引,其他一切的手段都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在这个世界,能杀死自己的唯有自己。 董正武看着孙青云疯狂,看着孙青云怒吼,看着孙青云一点一点从富元才的脸上飞出,最后在空中一点一点的磨灭,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 低着头点了点眉心,又点了点富元才的眉心,将自己与恩师的希望,用虚假的方式传递给了富元才,这一刻内心坚定的董正武真正的放下了一切。 “吾本山野仙,踏破红尘渊,随风入细雨,滋润在人间,报的生死动一物,乾坤自在枕黄粱,人世最难恩与情,痴儿随我入它乡,去休,去休,富元才好好保重,老夫去也,哈哈哈。” 董正武的笑与董正文不同,董正文透着豪情万丈,董正武透着儒雅随后,这一刻的董正武化作了一只破开苍穹的箭矢,带着生命中最绚丽的光芒生生将整个天道痕迹的世界撕裂…… 第一卷 鲁国风云 第八十三章 新生 墓前一壶酒,说的是孤寂。 富元才坐在墓碑前,面前有壶酒,上好的陈年女儿红,是纪巡快马加鞭跑了六十里路从山下的镇子里买到的,只是现在的酒壶里还剩下一半,这一半是富元才留给自己喝的。 “董神医,这是上好的女儿红,喝了它,暖暖身子,地下也就不冷了。” 富元才拿起酒壶就是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其实我看的见,也听得见,我从心录里能感知到外面的一切善恶,孙青云想夺舍我,我知道,你在那一刻的犹豫我也知道,其实我已经做好了灭杀你们的准备和手段。” 富元才狠狠的喝了一口,浓烈的酒味刺激的他眼泪都落了下来:“董神医,你只看到我体内旋涡旋转的很慢,但是你不知道这些是我故意凝滞的,我甚至留了大半的力量孕育着另一个旋涡,我才是心录和心毒的承载者,没有人比我更懂它们,对不起,董神医,我骗了你。” 夜风阴凉,但是富元才感觉自己的心才是最寒冷的,眼神望向遥远的帝都,这座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城早已经化作一道漆黑的旋涡,将他所有的善良、快乐、痛苦通通吞噬殆尽,他现在已经没有所谓的爱与恨,善良和卑微,他只想活下去救出母亲,然后好好的将这个漆黑的世界看清楚,那些因为他而死去的虚幻身影,就像一根根长鞭抽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董神医,其实在问心路的时候,我便已经苏醒了,我看到了所有的一切,我原以为你会为了新生而杀了我,换做是我,同样会这么做,可是最后你终究还是放弃了,你是大丈夫,这杯酒我敬你。” 富元才又是一大口。 “从董叔死的那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这条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而是他们给我的,现在又多了您这一条,哎,人生啊!” 富元才一口喝完了酒,将酒瓶一摔,便站了起来,寒风凌冽中,富元才最后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墓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山野。 远处的大树上,纪巡和纪月玲站在了一起。 纪月玲失落的说道:“他变了。” “他早就应该变了。” “可是他现在变得无情无义。”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纪巡转过头看着纪月玲道:“从你告诉他你是神捕门的传承者,他就已经变了,不要忘记当时他看你的眼神。” 纪巡的话将纪月玲带入那天的场景,当自己告诉富元才纪家是神捕门的分支时,富元才的眼中只有寒冷,再也没有半丝温暖。 纪月玲低垂着脑袋,不言不语。 纪巡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每年爹都会带你去定阳城偷偷看他一眼,十八年了,就算是个木头也该有了感情,可是爹和圣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想要他好好活着,如果他的心不够冰冷,不够阴暗,你让他怎么去面对三年后的大劫,唯有拼命的活下去,才能更好的活下去,活的更加的长远,妹妹,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选择,你……” 纪巡突然怒骂一声:“这该死的世道,是想把所有人都变成疯子吗?王八蛋。” “哥,我明白了。” 纪巡愣愣的看着纪月玲,说不出话来,此时的纪月玲恢复了以往冰冷的模样。 “从今天开始,我会做好我自己,我是神捕门的铁衣神捕。” “妹妹……” 纪月玲脚步轻轻一点,便消失在夜空中,纪巡伸出手掌,想要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这一刻,纪巡明白,自己的小铃铛再也回不来了。 “操蛋的命运。” 纪巡一拳打在树上,身子一落,躺在了地上,漫天的树叶将他活埋掩盖,这一刻他突然好想看着月亮入睡…… 第二天大早,富元才踏上了回家的路,这次回家,没人再敢截杀他,因为该动手的机会已经过去,风行卫护送众人前往帝都,既是齐王的意思,同时也代表了鲁王的意思,而自己这趟回到帝都,也将去掉世子的头衔。 人生如同爬山,每前进一步,不管是生是死,总会有人在后面看着,登上了山峰你就是个成功者,失败了,也许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教训,但是更多的人却被埋在了冰川下,若干年后,遇到了有缘人,夸赞一句勇士,这辈子就算名传千古了。 名声有时候也许就这么简单。 这次进入都城,富元才连王府都没回去,便随着队伍入了皇宫。 会议并没有在鲁王的紫薇宫召开,也不是在天薇殿的小朝廷,而是在天魁宫,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入朝,因为天魁宫便是鲁国的大朝会,也是正式交谈和处理国家事物的地方,入了这,富元才才算真的进入了众人的视野里。 “宣晋南王世子觐见。” “宣晋南王世子觐见。” “宣晋南王世子觐见……” 如是十八响,过十八道门禁,这是皇家体制,代表着九九归一,最初的鲁王是准备设立八十一道门槛,但是门确实太多,按照皇家规矩,每道门之间必须有着一定的距离,这也就造成八十一道门槛设立完,整个皇宫一半都得是门槛,这也不符合实际的情况,于是在钦天鉴这群神棍的忽悠下,这才有了十八道门禁。 前九道为诏己门,说的是天灾人祸时,皇帝的罪己诏便是在此九道门内颁布,每一道门的宣读都是一道强过一道,显露帝皇的坦诚之心和羞愧之情,这种情况,大多在开国之初实行,千年来,由于秘录和大宗师的关系,也没见哪个皇朝破败和灭国,除了惊惶国自个儿作死,于是这九道代表皇帝贤明的门变成了摆设,直到最后则成了督促皇子大臣自悔的面壁之所。 后九道的名字很好听,叫做天视地听,意为监察天下的意思,所以这天视地听门变成了鲁国最壮观最雄伟的九道门禁,上刻鲁国的地理山河,花鸟虫鱼,人俗风情,乃至神话传说,每一道门都有一位大宗师人物的头像,每一道门的大宗师必须刻满九个方才刻入下一个,只是可笑的是事,鲁国建国也才千余年,所以门禁预留的位置多是空白,也就第一道门有着三个头像,而这第三个还是死在了禁地,根本没有保佑镇守鲁国。 富元才跟着礼官穿过了九道诏己门,又踏过九重天视地听门,入了天魁宫的大朝会,来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这也是朝堂相互攻歼的套路,若是不整出点事,不仅大臣不自在,就连帝皇都不自在。 入了朝堂,文武整齐分列两旁,站位跟天薇宫相同,只是少了皇后娘娘,这也正常,毕竟后宫不得干政,这是每个皇朝的惯例,除了蛊国,八道皇朝唯有蛊国是女皇当年,因为蛊国皇室皇女的地位远远高于皇子,董正文能被皇女惦记并加害,也算是一种值得称赞的本事。 “臣晋南王世子富元才见过吾皇,愿吾皇长寿安康,福泽绵绵。” 富元才躬身对着鲁王拜见。 这段词很怪,却是礼官特意交代的,在路上富元才多方打听才明白,其中有着说头。 鲁国国色为黑,本意为水,但是很不巧,当年各大皇朝建国,都是按照秘录来建国,于是便出现很诡异的事情,沧海国以水之秘录建国,于是用湛蓝为色,海浪为国旗,意为水,水至柔,有礼有据,进退自如,于是沧海国便开始推崇礼仪,而黑色同样也可代表水,可惜鲁国得到的是力之秘录,力这玩意总不能用拳头表示,而在先代鲁王研究的空挡,其余各大皇朝和圣地的颜色都有了主人,除了黑色,无奈下,先代鲁王做了一个坑死人不偿命的决定。 以黑为色,以云为旗帜,鲁国不信仰忠孝礼仪,而改信运道,为了区别那些以四书五经忠孝礼仪为国本的国家,鲁王便设立了这句敬语,当然那代鲁王在当时的文人大家眼里,基本也跟外面的禽兽差不多,反正不痛礼法都是野兽。 鲁王低着头看着底下的富元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旁边的侍官拿出圣旨上前宣读起来……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一章 朝堂议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晋南王世子裴氏满门忠烈,一腔热血,因外遇而惨遭灭门,如此忠君爱国之臣,乃百官之楷模,天下社稷之栋梁,遭闻噩耗,朕甚为心痛,今有遗腹子富元才屡破刺杀案,力救齐王和神捕门铁衣神捕于危难间,忠心能力具有,乃天下一等良才,特赐富元才晋南王位,赐伯爵位……” 侍官五迷三道的讲了一大堆,听得富元才昏昏欲睡,自个儿事后一总结,其实就是一句话,伯爵位,亲王衔再加个皇宫行走,等同皇子待遇,只是超乎富元才意料的,这道旨意下达,并没有任何作梗的人出现,一切都顺利的太过突然,突然到富元才所有的准备都百搭,要明白他在来之前,可是打了整整三页的腹稿,这颇有种令富元才一拳打空的感觉。 “臣遵旨。” 圣旨宣读完毕,富元才恭敬的起身,此时魏无忌在旁招了招手,富元才走到魏无忌的身边老神在在的站好,左边是魏无忌,右边是个不认识的老将军。 余下的朝会大多是一些地震啊、蝗灾之类的治理措施,富元才没有上朝的经验,却也看的出众人似乎都在等待一场重头戏的开张。 杂事完毕,侍读道了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此时左武位大将军牟大倪持着玉板上前参奏道:“臣有本启奏。” 牟大倪的出列,将众人的精神一震,富元才分明看到对面好几个文官偷偷将奏章从袖子低下掏了出来。 “臣近日得到密报,嘉国大军调动频繁,老将匡倪再度领衔先锋官陈兵定阳城边界,似有举兵袭来之态。” 牟大倪奏报完毕,便退回了武官班子中,临走前扫了一眼富元才,一股恶意深深的将富元才包围,富元才心中微动,牟大倪的奏禀对于自己怕不是一件好事。 “诸位爱卿,说说对于此事的看法。” 首先打头的是御史台的人,这是群吃肉不吐骨头的疯狗,有事无事都先拉个人寻责任,真到了军国大事从来没有一点屁用,这便是风闻奏事的能力,其实说白了就是为圣上打开一条明白外界讯息的渠道,以及成为圣上挑破大臣和睦的搅屎棍,有他不多,没他嫌少,就是一根鸡肋。 齐明远是御史中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同时也是和宁王关系最亲的人,所以宁王这方和御史台这方很多脏事都是齐明远担纲,因此御史台和宁王在外界都是贤明的主,唯有齐明远落得个奸臣误国的骂名。 齐明远上前道:“臣闻风行卫才是负责刺探边疆案情的秘密部队,而左武卫只是负责京畿守卫,如今负责情报的风行卫大将军不奏报,反而左武卫大将军越权奏禀,什么时候左武卫将风行卫也一道吞并了吗?” 这事,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风行卫是齐王的爪牙,而左武卫大将军牟大倪的儿子左协将军牟新元同样是齐王的跟班,两者的主子都是齐王,谁说都是一样,可是这事不能放在明面上讲,毕竟左武卫是左武卫,风行卫是风行卫,只要齐王一天没有登基为帝,两者的大将军就必须分属不同,宁王的人抓着这点不放,为的就是弹劾齐王的独揽专权。 富元才左右看看,并没见到韩不同,急忙询问魏无忌,毕竟这些天他一直不在帝都,就算回来也没来得及回王府,刺杀案的结果他倒是知道,无非就是替换了一些戴罪羔羊,以及对帝都的黑道进行了清洗而已,没有见到谢毕生前,他不敢妄做任何的推测,因为信息太少。 魏无忌低声道:“嘉国边境异动,身为风行卫的统领,他亲自去了一趟边疆,这则消息就是他传给牟大倪的。” “为什么不传给别人,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会惹人怀疑吗?” “这件事跟你也有关系。” “我?” 魏无忌点点头,瞧了瞧四周,极力的压低声音道:“还记得你刚来时,我护送你遇到的截杀吗?” 富元才点点头,也就是那次的截杀,他懂了许多道理,起码一个人不可以亲信,乃至一辈子的朋友,有的也不能亲信。 “听说那次事后,风行卫和左武卫便遭到了清查,这一查,还真查出了许多隐藏的间谍,其中有几个官职也不低,都是能接触机密的那种,而且都是它国的间谍,这次边疆事关重大,韩不同谁也不信,就信牟大倪。” “这是为什么?” “儿女亲家,私生子女的儿女亲家,这媒还是齐王保的。” “得,你们帝都人真会玩。” 富元才明了这件事的起因,更是为贵族的花样手段感到咋舌,谁能想到儿女亲家就儿女亲家,非要来个私生子女,没地位的私生子嗣,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香甜。 “放你娘的狗臭屁。” 富元才身边那位不认识的老将突然出列,张口便是怒骂齐明远:“我看你们御史台这群疯狗是肉骨头啃多了,闲的荒,小韩不在,就开始乱攀咬,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齐默雄,你放肆!” 老将的话炸出了一窝御史台的人,指着老将鼻子怒骂的正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祁侯,祁侯的身后是御史台稀稀拉拉的几位可以上朝听政的四品以上官员。 面对以牙尖嘴利著称的御史台数人,老将毫不畏惧,一人硬是顶着几人的谩骂,生生用脏话和胡话,将几人斗败,而后洋洋得意,趾高气昂的回了富元才的身边。 富元才顿时惊为天人,老将就一混不吝,挤眉弄眼的笑道:“小娃娃,老夫军部参谋长齐默雄,有时间不妨去老夫处喝酒,新来的舞姬,胸大腿圆,好生养。” 说完还得意洋洋的露出无耻的笑脸,魏无忌在一旁打趣道:“别理他,就一老流氓,其实是个好人,喜欢护短,我、韩不同、牟大倪当年在他军中都曾被训斥过,是整个军部年级最大、辈分最高的老混蛋。” “小魏子,老夫的杀威棍还就没开张了,就等你个小黑蛋,什么时候去老夫府邸走一遭。” 齐默雄长眼微微眯起,道道杀气冲着魏无忌而去,魏无忌嘀咕一声小心眼,浑身打个哆嗦,便站在一旁,不声不响,当个闭目养神的闲人。 “废物!”齐默雄怒骂一声,随后一巴掌拍在富元才的肩膀上笑道:“跟个黑煤球似得,老夫看着塞牙,晋南王,老夫大方的很,有时间带着纪家小丫头过来玩,现在好好看着,御史台的人又要作妖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群软骨头。” 说话的功夫,御史台这边确实如齐默雄说的一般开始作妖,以御史大夫为首的御史台数人齐齐跪在大殿中,泪流满面的哭诉齐默雄的不是:“圣上,可要给老臣做主啊,那齐狗熊欺人太甚,将我等一片赤胆忠心说成狼心狗肺,圣上,为了表明臣等清白,臣愿金瓜击顶,撞死在这天魁大殿中,以死卫道……” 富元才瞠目结舌的看着一个二品,两个三品,三个四品,六个名列朝堂高官的表演,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是不是觉得他们不要脸。” 富元才机械的点点头。 魏无忌笑道:“别看站在朝堂上的都是一些衣冠楚楚的人物,其实每个人都有自身的活法,老混蛋的混账便是最好的自保之法,御史台的无耻也同样是自保之法,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出戏,但是所有人都要给对方面子,演好这出戏,这便是政治,不是在妥协就是在妥协中,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动手,因为牵一发而动全部,这可不是玩笑。” 富元才看着魏无忌这张大黑脸,问道:“那您呢?” “我?” 魏无忌微微一愣,笑道:“这就是我的活法。” 魏无忌说完,便走出了队伍,举起黝黑的拳头冲着御史大夫祁侯的眼眶砸去……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二章 算计(一) “啧啧!魏胖子的手下的可真够黑的,悄悄这眼眶都肿了。” “谁说不是呢,也没听说祁猴子和魏胖子有仇,咋得,同牲口还有矛盾。” “你可不知道,魏胖子看上振武坊三里屯的李家寡妇,结果被祁猴子知道了,这一纸告上了九门提督府衙,九门提督才几品官,哪敢管杀神军统领的事情,这不又上报给军部,军部本想压下,谁知被御史台这帮鸟人通过宁王报给了圣上,这下魏胖子吃了一百的军棍,罚了一年的俸禄,你们知道的,魏胖子的俸禄都是给死去杀神军杀神的遗孀们,这下被扣了一年的俸禄,还不让魏胖子找祁猴子拼命,这不一来二去这仇就结下了。” “嘿,那不是八年前的事吗?” “就这事,到现在都没完,但凡有祁猴子在的地方,能动手,魏胖子从不动嘴。” “高人!” 众人议论纷纷,富元才望着魏无忌一手举着拳头,一手提溜着祁侯的模样,风光当真是一时无两,再看看那黝黑的眼眶,看上两眼都觉得生疼。 “放肆!” 丞相傅狄出列,怒道:“魏无忌,还不速速松开御史大夫,你是想造反吗?” 魏无忌手一松,祁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捂着老腰恨恨的看着魏无忌,魏无忌翻了个白眼装作无辜道:“丞相大人,下官可不敢有着心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死猴子这张脸,下官的手便不自然的抽搐,自个人摸到了他的面前,谁想他那么配合,还主动将脸凑了上来,您看,下官这也是无奈之举。” 傅狄冷哼道:“管不住,索性就别要了。” “别介啊,下官还是个光棍,这手的用处可大了,可千万不能被砍了,不然下官下辈子该怎么过。” 魏无忌刷新了富元才的眼界,富元才瞧了瞧魏无忌,又瞧了瞧身边的齐默雄,果然,一脉相承的人总是有着同样不要脸的笑容,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师承。 “牛!” 富元才和齐默雄十分默契的伸出大拇指,惊叹道,前者是懂了魏无忌的生存之道,后者是感慨亲出于蓝而胜于蓝,反正就一句话,魏无忌无耻的模样,远比齐默雄更有血性。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大太监黄平出言阻止乱成一锅粥的大臣,而后大臣纷纷跪倒:“臣有罪。” 鲁王高坐皇位,低声道:“齐默雄倚老卖老,出言不逊,罚俸一年,闭门三日,左武卫监督,魏无忌大闹朝堂,视礼法为无物,五十杀威棍,军部执行,祁爱卿遭受无妄之灾,赏赐万金,着御医好生治疗,御史中丞……” “臣在。” 齐明远小心翼翼的应答。 鲁王略微停顿后继续说道:“挑拨是非,令文武不合,脱下去,永不录用。” “圣上,臣冤枉,臣冤枉。” 齐明远脸色顿时惨白如雪,两只不大的眼睛慌张的看向宁王和御史大夫,但是两者的状态令他绝望到了极点,前者老神在在闭目不言,后者捂着眼眶却是看也不看。 到了这,富元才瞧得有几分明白,自个儿得了晋南王,就必须有人倒霉,一升一降,才是平衡之道,很不幸当日自作主张的齐明远就成了舍弃自己的棋子,若不是闹了刚才那一处,这颗被舍弃的人怕是御史大夫,若是一句管教不严再加上齐明远的反口便足以令其丢掉顶上的乌纱,而齐明远正好借着宁王的关系登上御史台的第一把手,可惜都是成年的老狐狸,谁也别说聊斋,最后一赏一罚间,倒霉的自然就是领头之人。 因为富元才恰好看到牟大倪出列时,宁王曾对齐明远使了一个眼色,而齐明远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再联想上下这一出,自然就明白齐明远为何发笑,可惜还是应了那句老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两位殿前力士上前拖走了绝望的齐明远,原本纷乱的朝堂顿时为之一清。 鲁王道:“韩不同去了边境,传了讯息给牟大倪,这事朕已经知道了,现在诸位看看面对嘉国来袭,该当如何处理。” 一句话,便为这件事定了性质,这便是帝皇的威仪,也是人人都爱权利的原因,因为权利确实可以令人迷醉。 御史台祁侯上凑道:“微臣有奏,自闰六月初旬以来,西北方连日倾盆大雨,各处山水暴注,润、凃、洪等各处水位暴涨,以致冲决堤,淹没田舍四百五十余处,令大鲁九州已有三州之地收灾,虽有朝廷救助,也损了粮草的补给来源,再加上湿地多泥泞,运输不便,若想将物资运输到前线,实则劳民伤财之举。” 钦天鉴鉴台黄秋人也上奏道:“微臣夜观天像,荧惑守星,自东方起,七杀星煞,走破军,压贪狼,孤克刑杀,数主肃杀,于庙宇无旺,于人主无益,此时若是动了刀兵,煞气冲天,地脉震动,恐有破家灭国之乱像。” “放屁,按照你们这群酸腐秀才来说,我堂堂大鲁就该不战而降?” 齐默雄怒道,军人最怕失了骨气,一旦骨气没了,这军也就亡了。 黄秋人道:“七杀星高悬,妄动刀戈确实不详,不战不是投降,而是徐徐图之,等来年风顺水利之时,一战功成。” “那何时才风顺水利?” “三年后,大运降于帝都,当风顺水利,宏福绵绵,到时……。” 魏无忌冷笑插嘴道:“哼,到时在场的诸位还是诸位,就怕圣上不是圣上。” “竖子,危言耸听。”国子监祭酒孔令怒斥魏无忌道:“不战不是投降,嘉国以孝治国,以君子大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金银暂且平息战火。” “若是道理不好用,若是金银不好用,又当如何?” “臣闻圣上有三女已到了适嫁的年纪。” 说话的是国子监这方的人,有些话孔令不能说,御史台也不能说,甚至武将军部也不能说,唯独国子监的一些书生博士可以说,孔令说了便是对祖上圣人之言大不敬,而国子监的书生说了便是忠君爱国,言论无罪,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孔令的意思,但是都只能当做一家之言,这便是话术。 齐默雄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怎么不将自己的老娘嫁出去,兴许嘉国皇帝看见你,还称呼你一声爹。” “齐狗熊,你个满嘴糟糠的破落户,安敢如此羞辱本博士,本博士今日跟你拼了。” 国子监出言的那位博士顿时双眼通红的想跟齐默雄搏命,齐默雄耻笑道:“孙子,来,爷爷让你一只手。” “都少说两句。” 纪无双开口,喝退众人,看向文臣之首的傅狄道:“丞相,你怎么看?” 傅狄叹了口气上前道:“诸位可别忘了五百年之期,嘉国大宗师未见,当如仓惶野狗,吠吠不可终日,若是期限一到,传承还未出世,嘉国当与鲁国有着生死一站,” “他敢?” “为何不敢?” “七大皇朝和圣地不会看着秘录之国破灭,这是根本。” “二皇子还在嘉国,嘉国若是立新君,谁敢言说这是破国灭家,而不是扫清寰宇,更为重要一点,二十年前鲁国秘录早已隐藏,就算是祖宗祠堂也分辨不出秘录所在,若是传承者在鲁国也就罢了,若是传承者在二皇子那里,在堂诸位怕是将被新人取代。” 傅狄一番话,说的众臣哑口无言,纷纷陷入深思,就连和亲的国子监和御史台也不再出言坚持。 纪无双道:“是否要战?” 傅狄:“要战。” “必定要战?” “必定要战。” 纪无双点头转身面向鲁王,单膝跪下道:“圣上,臣请战。” “刷!刷!刷!” 诸多武将也齐齐跪在纪无双的声后,出声道:“圣上,臣请战……”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三章 算计(二) “臣不同意。” 出言密报的是牟大倪,打断众人参战祈愿的同样是牟大倪。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唯独没有跟诸将一同跪拜请求参战也只有这位镇守京畿要地的左武卫大将军。 齐默雄看到大将军纪无双的眉头高高皱起,一把拉扯了一下身边牟大倪怒道:“小鱼儿,别闹,还不赶快向圣上请罪。” 牟大倪对着齐默雄做出一副僵硬的笑脸,继续朗声说道:“诸位臣公,我们拿什么打,二十年前西武谷一战,鲁国向嘉国割地赔款,已经被打断了脊梁,如今再战,尔等是想亡国吗?” “牟大倪,你好大的胆子。” 这次怒斥牟大倪的是大将军纪无双,除了鲁王和丞相,也唯有纪无双有这个资格能怒斥堂堂的左武卫大将军。 军部的人别看平时内斗的最凶猛,但是护短也同样有一手,纪无双抢在鲁王和傅狄面前怒斥牟大倪,一方面是不让众人这股请战的念头消散,另一方面则是牟大倪打消一些不好的想法。 能成为一国的大将军,光靠军功和武力是成不了气候的。 但是牟大倪似乎并不准备买纪无双的帐,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想要抗衡嘉国,首重连横,如果不能联合沧海国和唐国,光凭鲁国本身的国力根本抵挡不住嘉国的攻击,而这次的攻击恰好在于新老大宗师交替之时,怕是各大皇朝和圣地根本无暇顾忌鲁国的生存和灭亡,圣上,唯有派人合纵连横方能有一线生机。” 牟大倪的话如同万斤大锤重重的砸在众位大臣的心上,战是必然一战,若是没有外援,这一战也是鲁国最后的一战,国力、人口、兵卒,光这三项就绝了鲁国取胜的希望,况且这次镇守边疆的同样是嘉国名将风四海,先锋匡倪,二十年前攻破定阳城的是他们,现在依旧来犯的还是他们,只要不是傻子,就明白何为名将的威势。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鲁国若是贸然开战,二十年的耻辱生涯根本就激发不了鲁国民众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血气,因为这二十年的耻辱捐赠给嘉国的金银和钱粮土地,实在是逼反了太多的良民,也滋生了太多的马匪和山贼,如果说二十年前西武万葬之前的鲁国是一块铁板,那么二十年后的鲁国就是一盘散沙,怕是仗还未打起来,人已经先乱了方寸。 鲁国朝堂的乱像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作为鲁国朝堂的中流砥柱,在牟大倪的诉说下,一半的大臣已经窃窃私语,甚至有得露出绝望的神情,一个国家若是有一半的官员都露出沮丧的表情,可以在根本上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国家的根子已经烂了。 没人能看清鲁王的神色,鲁王就像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永远不会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听到牟大倪的话,只是淡淡的问道:“朕的左武卫大将军,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牟大倪道:“臣之长子牟新元去岁参加一年一度诸国诗会,曾与沧海国皇室二公主相识,若是能让臣子带着国书前往沧海国求娶二公主,并陈述利弊,当有再与沧海国交好的可能。” 富元才好奇的询问身边的魏无忌道:“这可是刺杀太子的大罪,沧海国能轻易罢手?” 魏无忌冷哼道:“若不是死了太子,那轮得到新王登基?” 富元才恍然大悟,怕是沧海国太子被刺杀,沧海国当年登基的二皇子才是最开心的那个,到时只要将所有的罪责推给了鲁国叛逃的二皇子,结盟自然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沧海国新王还能落个为兄报仇的美名。 “这办法好,当年鲁国能抵抗嘉国入侵,就是有沧海国和唐国协助,集合三国之力对抗强敌,听大倪这么一讲,似乎还真有可能,看不出牟大倪看着牛高马大,脑子还有点东西。” “这也只是希望,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解决了沧海国的问题,可是唐国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说的也是,唐国可是各大皇朝最喜欢联姻的,若是用普通的手段怕是没有任何作用。” “除非有个和唐国有关系的人出马,比如……” 富元才看到许多人的眼光瞄向自己,特别是齐王和宁王、太子三人,太子的眼中带着得意,齐王带着快意,唯独宁王始终让人看不透一丝想法。 牟大倪继续说道:“圣上,臣恳请圣上兵分两路,一者联系沧海国,一者联系唐国,以三国之力合攻嘉国。” “爱卿,觉得谁去唐国合适。” 鲁王不咸不淡的问道,却将牟大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纵使在就明白自己这么做的结果,但是依旧难以抵挡王的威严。 牟大倪立刻跪地说道:“晋南王爷。” 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个回答,富元才此时已经明白了几人的心思,就是借着唐国三公主的关系,将自己作为唐国外戚,缓和两国关系,这是个彻彻底底的阳谋,自己若是不去,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无胆鼠辈,大鲁被灭国前,自己必将受尽世人唾骂而死,若是自己去了,富元才断定,这三人怕是早就布好了局,等待自己。 一句空口白话的血缘关系生生逼得自己没有退路,这便是政治。 所有人都在观望鲁王,就连丞相府邸和大将军纪无双同样如此,富元才的同意与否并不重要,毕竟只是个棋子,唯独鲁王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都是宫中的老人,有些事作为当年的参与者,不管的纪无双和傅狄都清楚,也同样明白现在鲁王所要选择的东西是何等的困难,同意便是送亲生儿子走入一条不归路,而这条不归路恰好是最有希望接近众人目的的道路,不去,便保不住晋南王,而大鲁也有着亡国的危机,这同样断了救出唐宛心的希望。 鲁王看着底下跪地的富元才,不免叹了口气,作为一名父亲,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但是这不可能,为了救出唐宛心,整个天下大势都被搅动成了一锅浑水,这已经不是鲁王或者无声门可以肆意掌控的未来,毕竟唐宛心和富元才关乎着从未现世的第十三本心之秘录。 对于渴望成为大宗师的人,这块肥肉没人可以放弃,而五百年时间将至,心录若是出世,这个世界上也许会成为第一个十三大宗师同时现世的盛况,到时刻录咱预言中的一切也许将会实现。 鲁王从来没有告诉过富元才这则预言,以前的他自觉能护住他,自然没必要告诉富元才,而现在的他已经掌控不了局面,但是无论如何,鲁王都想要听一听富元才内心的回答,其实鲁王很希望富元才去。 不管是情还是理,不管是皇朝还是圣地,各方人马在没到最后一刻前,都不会去动富元才,别看前面打的多狠,大都是将富元才排挤出朝堂的行为,唯独三位皇子是真的想要取晋南王的命,但是多方的制衡下,也只敢偷偷派出杀手,而不敢像太子对付齐王一般出动军队。 这便是富元才的保命符。 鲁王想到这,眼神复杂的望着低下的富元才道:“晋南王,你怎么看!”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富元才的面前,傅狄、纪无双、魏无忌、祁侯、齐默雄、太子、宁王、齐王等等,善恶交杂之中,宛若一道沉闷的冬雷,压得富元才近乎喘不过气来。 富元才目光平淡的望着鲁王问道:“圣上,您认为臣,当不当去?”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四章 算计(完) “朕想你去。” “好,那臣便去。” 鲁王与富元才注视良久,方才缓缓的说道:“三日后,启程唐国,下去准备去吧。” “臣,遵旨。” 富元才转身离开,再与鲁王对视的一刻,富元才明白了鲁王的心思,这一去,自己不再平凡,不再沦为配角,而是要去做一条搅动风云的弄潮儿。 回了王府,一如既往,第一个迎接富元才回府的便是管家闻三,从闻三的絮叨中,富元才知道这几天自己不在王府,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铁柱继续吃肉锻炼身体,谢毕生早起晚睡,诵读王府中的藏书,像个书呆子,也就是风行卫都领韩不同曾入府一趟,与谢毕生交谈几句,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王府名下无端端多了几分产业,闻三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等待富元才的回归。 富元才明白这些多出来的产业,应该就是三方博弈后给自己的甜头,倒霉的必定是太子的,若是换了常人,明知道是自己用命换来的好处,怕也会老老实实的送还给太子,就因为这曾是太子的东西,但是富元才绝对不会这么做,反正都是死敌,也不妨死的更加深入些。 于是富元才吩咐闻三平常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闻三犹豫再三,几次欲言又止,到了最后终究不敢触动富元才的眉头,长吁短叹的下去匆匆处理过手的产业,另一方面富元才到了谢毕生的住处,敲了敲门,摇头晃脑的谢毕生停下手中的书籍,打开门走了出来,见到门外的富元才,微微一愣,便恭敬的作揖喊一声王爷。 富元才也不当自己是外人,抬脚便入了门,找了张桌子,美滋滋的倒了杯茶水,喝了起来。 这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呢,不过想想这里是王府,本就是人家的地盘,要算外人,自己才是,于是谢毕生瞬间释然了。 等到谢毕生坐到自己的对面,富元才才停住喝茶的举动说道:“这事太子亏了多少?” “京中三成的产业,以及十位四品以上的大员。” “可伤筋动骨?” “伤不了。” “伤不了还如此做,齐王和风行卫也就这点本事?” 打人需打痛,人若是不痛变没了效果,没效果再去做这事就是白痴,齐王和风行卫搞了这么大一出,却依旧不能令太子伤筋动骨,在外人眼中只会增长太子的地位,贬低齐王的能力,好事也许就在攻守转换间成就了敌我双方。 谢毕生摇头叹息道:“宗人府出了手,将摇摇欲坠的太子地位给保住了,是淮王裴允挑的头,这才令太子势力免去了伤筋动骨的危险。” “不,不是宗人府出的手。”富元才用手指瞧了瞧桌子道:“是皇后出了手,是太阴宫的人保下的太子。” 自半月前在太阴宫见过一次皇后,富元才便知道这位后宫之主的能力远比表面更为可怕,因为这是个喜欢借力打力的人,就像当时她对自己讲姐妹的故事,表象是在威胁富元才不要妄想争夺太子之位,但是实质却是告诉富元才,自己与嘉国密切的关系,这同样说明一个问题,就算鲁国没了,她一样可以保的太子鲁王周全。 这件事也是富元才后来在铜鼎中想通的,这几个月的经历足以令他将以前看不透的事情一点点细细琢磨、品味,最后变成自己的东西。 若不是太子在这件事上被齐王和风行卫的抓了错处,而后借刀杀人,以皇后的性格,依旧隐藏在幕后,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由此可见,当时太子的处境必定已经威胁到了自身地位。 似乎是看出富元才的想法,谢毕生继续说道:“纪巡带着解药救下齐王和纪府小姐后,风行卫的人便动了手,满城传颂着太子买凶杀弟以及陷害忠良的事情,而后几天,风行卫和左武卫四处调查、抓捕疑似人员,终于在一个杀手据点逮住了几个地煞组织的杀手,从而得到地煞组织投靠太子的事实,风行卫也趁机将天网的奇毒断九天栽赃在了地煞的身上……” “等等,栽赃?” 富元才疑惑的问道,在他看来,地煞是太子的人本就是齐王亲身经历的事情,而地煞和天网本就同属一个圣地,断九天就算是天网的奇毒,地煞若是花费点代价自然还是可以拿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天网混秦国,地煞混的才是鲁国,两个组织间根本就没有交集,自然就没有利益冲突,但是谢毕生用了栽赃这个词,而这个词本身就很有问题。 何为栽赃,说的便是一个无辜的人被人恶意的使用手段嫁接在了自己身上,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但是地煞是个无辜的人吗? 不,它是恶贯满盈的杀手组织。 “你是说……” “我们的人查出有人曾花费重金在天网买了追杀令。” “这追杀令的对象就是我?” “是。” 富元才寻思着究竟是谁想要杀死自己,可是却毫无头绪,这年头但凡姓裴的,都想要自己死,思虑万千,想的繁杂了,便不想了,反而注意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 谢毕生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一席白袍垂地,半跪在地上,低头道:“属下无声门风雨雷电之风门谋士谢毕生,奉谋主之命参见少主,从今日起,属下当竭尽全力协助少主,共创大业。” “何为大业?” 谢毕生惊讶的看着富元才的询问,顿了顿,方才说道:“以无声入有声,夺天地之机,勘破千古万载成神路。” 本来应该文静儒雅的谢毕生,此时满脸透着热忱,就像一个狂热的疯子在万千的世界中,看到了自己的终极梦想。 呼延奇正不仅是鲁国的王,更是无声门的谋主,这点富元才知道,因为呼延奇正根本就没有想要隐瞒他的打算,只是他并不知道呼延奇正是用什么手段说服无声门的大宗师,从一个无声门的叛徒成为谋主的,这一刻他或许明白了一些东西。 成神路,这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了毒药的诱饵,凡人苛求,武者苛求,大宗师一样苛求,没有人能视成神这条道路为无物,哪怕大宗师也不行,如果富元才所料不错的话,呼延奇正怕是利用唐宛心和自己心之秘录的身份与无声门的大宗师达成了交易,成为了无声门的掌控者之一,毕竟心录从未出世,没有人知道心录众究竟隐藏着什么,既然没有人知道,那自然就是最有可能蕴含成神道路的物件。 富元才望着面前透着疯狂气息的谢毕生,无声的叹了口气,别人都有着成神的崇高理想,为何自己只是区区一个一家团圆,却又这么困难,不过想归想,有些事还需问个明白。 “为何在今日向我效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即将出行唐国。” “是,少主出行的事,属下早已知晓,这件事在三天前密报刚传回的时候,谋主便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让少主去,直到今天的大朝会,有人借机想推少主入火坑,谋主才下定决心。” “这是为什么?” “这件事,恐怕需要谋主亲自告诉少主,请少主随属下来。” 谢毕生说完便站起了身子,从旁边的墙上悬挂的画轴轻轻一按,一道暗门从地下瓷砖处打开,这种打开方式富元才熟悉的很,不就是鲁班遗册上所记载的机关秘术,同时也是与定阳城贫民窟中机关如出一撤的布置手法。 谢毕生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恭敬的说道:“请少主随下属来,就在前面不远处。” 说完话,抬脚便入了暗门,富元才点点头便跟了上去,两人进去不久,暗门便缓缓关上……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五章 真像 同样味道,柏油、黑炭、弩箭上的润滑剂以及机关枢纽里细微的嘈杂声,富元才一闻一听,便明白这就是按照鲁班遗册设计的机关甬道,只是比平民窟那座更加细致精密一些,框架还是那个框架。 谢毕生走的很快,虎虎生风,一般等走出这种气势的应该是个将军,但是他却是个谋士,一个谋士走的又急又快,像个将军,说明谢毕生的脚盘功夫绝对很强,起码比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说心里话,谢毕生投靠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但是除了厅堂闲聊以及平青楼娱乐之外,富元才还真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要投靠自己的人。 就富元才看来,将谢毕生与纪巡合称风云二侠,绝对是对谢毕生的侮辱,因为纪巡是真的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但是谢毕生是个待人温润,进退有度的人,比起浪子,他更像个教书先生。 走走停停,片刻的功夫,谢毕生便站在了铁门之外,小心翼翼的通过一个细小的管道,将一张纸塞了进去,不一会儿,铁门便在两人面前徐徐打开,谢毕生恭敬的守在铁门旁说道:“少主,谋主便在里面,属下在这里等你。” 谢毕生不进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层次不够,一种是极为机密,作为下属,两者都不沾,况且富元才也明白,有些东西知道多了不一定便是好事,想到这儿,便点点头自顾自的走了进去,身体刚入了门,门便缓缓关上,整个地道顿时漆黑了下来,唯有谢毕生手中的火折子还冒着微亮的火光。 入了铁门便是新一番的天地,谁能想到一个宽广的地下居然有个庭院,庭院很大,就如同地上的王府,花鸟虫鱼,树果山河,该有的都有,甚至在头顶还有一颗由许许多多宝石汇集在一块的大太阳,富元才细细看来,中心的位置居然是几千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所汇聚而成,外部的宝石就像一道道细小的镜子,无形中将夜明珠的光芒放大到了极致。 “你来了?” 一袭白纱的中年人坐在假山前钓着鱼,手中长竿微微晃动,鱼儿便咬住了钩,微微一扯,鱼儿凌空跃起,入了身侧十步外的大水缸内,富元才探头一瞧,乖乖,都是上好的皇家龙鲤。 中年人转过头,富元才顿时吓了一跳,他明明知道呼延奇正将鲁王裴庆的骨血都化作了自己的体内,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呼延奇正这个人,但是当一个活生生的呼延奇正突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也不免打个哆嗦。 “你…你……” 富元才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中年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用手扯了扯贴近耳朵的脸皮,肉眼可见的一层胶质被扯了出来。 “人…皮…面具罢了,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你还是叫我鲁王吧。” 鲁王随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坐,咱爷俩还重来没有这么休闲的坐在一起,没事多陪陪朕钓钓鱼。” 富元才闻言坐在鲁王身边不免抱怨道:“没事带什么破人…皮面具,吓我一跳。” 鲁王叹了口气道:“人有时候也得学会做做自己,老是做成别人也会变成一个疯子,虽然现在的朕顶着裴庆的脸,但是朕知道,朕永远都是呼延奇正,成不了真正的裴庆,更何况,朕也不想成为一个失败者。” “哎,您这样太苦了。” “不苦,你娘才苦呢。” 鲁王露出一副难过的样子继续说道:“宛心这辈子没过几天好日子,小时候因为私生女而不得回国,好不如意长大了却被他娘要求回宫,这一路的江湖路,不是被骗就是在被骗的路上,原本想回了宫好歹是个三公主吧,却不想又因为心录遭人算计,冰冻了二十年,有时候我说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她却总是拿着拳头揍我,而后骄傲的叫一句老娘就是傻,哈哈。” 也只有聊到唐宛心的时候,鲁王的脸上才会有许多奇妙的色彩,不再像一件高高挂在龙椅上的衣服架子,那般阴沉,那般令人不可靠近。 “可是如果娘知道有那么多人为她而死,她一定很难过吧。” 想到了狱缥缈、想到了董正文、董正武兄弟,富元才心里就像被一张大手猛地拽在一起,有种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才儿。” 鲁王伸手摸了摸富元才的脑袋,但是眼睛依旧平静的看着前方道:“这世界哪有不死人的地方,为名者死于利,为勇者死于器,只要还活在这个牢笼里,终究逃不过一场死亡游戏,董正武和董正文两兄弟的事我听说了,他们是个好人,但是活的不是时候,卷入了这场大宗师的棋盘里,没人能护的了他们,哪怕是半步大宗师的董正文。” “大宗师的棋盘?” “才儿,你认为大宗师们会眼睁睁的看着董正文击杀你,令宗师怨灵夺舍了你?” “你怎么知道?” 这是环境中的世界,是存在天道痕迹中的故事,除了死去的董正文,富元才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鲁王眼眸依旧平静入水,没有一丝情绪,只是淡然的说道:“这个世界很大,且不说那十处连大宗师都要坠落的禁地,就算是天道痕迹的事情,若是大宗师们付出一些代价,还是可以知道某些东西的,甚至可以干预,因为……” 鲁王转头盯着富元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宗师便是立于凡人之上的神。” 说完话,从怀中掏出一颗绣着日月山海图案的小镜子,递到了富元才的手上,富元才细细看来,这枚镜子中正不断播放着董正文一掌拍向自己而后自己化为光剪的画面,而这个画面正好就是天道痕迹中的事情。 “仔细看看周围。” 得到鲁王的提点,富元才发现周围七个原本代表族长和族老的人形虚影中赫然又多出七张不同的脸,每一个都与当日大宗师拷问时候的人物有几分相似。 “这…这是大宗师?” 这完全就是异与常人的手段,董正武的能力本就令富元才感到吃惊,但是这七位怕已经是仙人手法。 “这就是大宗师,凡人之上的神。” 鲁王随即再度叹道:“哎,也就是凡人之上,终究只是凡人之上,不是神,手段再通天,也只能是凡人。” 随后眼睛一转继续看着湖面,一边钓鱼一边说道:“我本不想你去唐国,但是这件事的出现和鲁国大宗师的救援,这才让我下定决心让你去唐国,因为期限未到之前,无人胆敢动你,这便是你的护身符,也是你最快的成长之路。” “况且,你在董正文和董正武兄弟的帮助下,将老二的理念完全贯穿在了你的身上,让你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说是成神之梯也尚可,毕竟这是一条从来没有人开创过的路,这让你在心录传承的筹码上又多了一项保证,因为有几位大宗师很期望看到你的成长,更期望从你身上看到天人寿数的禁锢。” “还有一点,董正武不是不敢动手,而是不能动手,因为他不成全你,他一样活不下去,大宗师们不会让他取代你,才儿,这个世界远比你所看到的更加黑暗和残酷。” 那一幕幕的感人的画面,随着鲁王的诉说,在富元才的内心中轰然崩塌,这一刻他想到了在董正武坟头前可笑画面,但是他不相信鲁王所说的一切,甚至觉得鲁王就是在骗他。 “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世界上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看这个铜镜吗?” 富元才下意识的再度看向铜镜,此时鲁王的手在铜镜中轻轻一抹,一道虚线出现在铜镜的画面里,只见七道虚线,每一道都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连接着董正武,而当董正武一掌拍向富元才头顶的那刻,这七道虚线生生将他所有的动作完全定住,而后董正武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六章 预言 这股笑容中透着怨毒、愤怒以及无奈,此时富元才回想起来,当时的董正武的脸上充满了不甘,因为他的话他的声音语言都将不再是他所能控制,而是那七位大宗师用力量掌控了他所有的一切,控制他决绝的话语,控制他自杀的行为,甚至就连一旁的怨灵都被大宗师人为操控而湮灭。 富元才呆呆的望着重新开始新一轮播放的镜子,一拳砸在地上怒吼道:“为什么要告诉我真像,让我活在梦里不好吗?为什么要把我心里最后一点温暖通通给毁掉,呼延奇正,把我逼到黑暗中,变成冷血无情的人,你就这么开心吗?你就这么开心吗?” 望着鼻涕横流的富元才,鲁王有些失望的说道:“难道活在虚假的美好里,你就开心吗?” “我……” 富元才很想说自己很开心,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 “人总要面对现实,逃避永远最终不是目的,它可以是手段也可以是别的,才儿,你要记住,唯有透过本质才能得到你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尽管有些事情的本质很残酷。” 富元才将自己的眼泪鼻涕擦完,低落的说道:“你今天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鲁王道:“还记得嘉国大宗师的求救信号吧。” 富元才点点头,鲁王伸出手指,将气脉凝聚在了手指中,往天空中随手比划了几下,一道清晰的文字显露在富元才的眼前。 十三汇合,通神。 形体勾画,与富元才见过的大宗师手笔如出一辙,没有丝毫不同,唯独上面所凝聚的气势不同,那道火人所化的文字里蕴含着火焰的爆裂,狂躁,只需要悄悄的看上一眼,就会产生令人浑身燥热,置身火海的错觉。 而鲁王所凝聚的势,则在堂堂正正的帝王气度里蕴含着几丝阴狠,在富丽堂皇的外表下隐藏着如同毒蛇般的危机,阴谋者、帝皇者在这字里行间里显露的一清二楚。 “看字如看人,所以朕很久没有写过字,哪怕是当了这个皇帝,才儿,需知若被人抓了短处,总不是一件好事,做人做事该谨慎的时候一定需谨慎,不该谨慎的时候也当留个心眼,特别是需要戴着一辈子面具的情况下。” 鲁王乘机教导了一番富元才,继续说道:“其实据圣地和皇朝的记载,每一块秘录中都蕴含着一小段地图碎片,每一段碎片都与禁地有关系,这十大禁地与其说是十个,不如说是十二个,心录的碎片没人知道,启圣门太玄奥,至今都找不到相对应的地方。” “但是所有秘录中唯有一句预言是共同记载的。” “预言?” 鲁王再度伸手,刷刷刷几下又在天空刻下了几行字:四九合聚,乾坤倒转。 “四九合聚,乾坤倒转?”富元才自顾自的念叨,随后抬眼瞧了瞧旁边的那六个字,汇合在一起念了出来:“十三汇合,通神,四九合聚,乾坤倒转?什么意思?” “不知道。” “不知道?” “如果朕知道,朕就不是鲁王,而是神,而是你们口中的宏悦,不过,根据一些大宗师的推测,这四九也许就代表了每一国度这四十九个叫宏悦的人,但是乾坤倒转的意思却没人清楚,不过结合嘉国大宗师所给出的讯息,我们可以推测出四九和十三必定都是与宏悦有关系的人或者物,如果四九代表着四十九个以神为姓名之人,那么十三便是大宗师的意思,也就是说嘉国大宗师必定是在禁地中寻到了什么东西,才会被困在其中,也恰好董正武晋升大宗师,开启了问心关,令大宗师的意志暂时与天地相合,成就一体,也因此令嘉国大宗师能暂时逃出禁地的压制,传输这道作为资本的救命讯息。”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富元才沉默片刻,他知道鲁王不是一个无聊的人,不会做一些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他能预料到鲁王所说的事必定与自己有关,也必定与唐国这次出行有着某种联系,如果在深思细想,富元才的心中悄然间抹上了一层阴暗。 鲁王欣慰的看着富元才道:“你总算是长大了,想的事情看的地方也比以前强了很多,朕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富元才试探的问道:“让我去救嘉国的那位?” “不错。” “你想让我去死吗?” 鲁王深邃的看着富元才,富元才争锋相对,这一刻仿佛有一根细小的针狠狠的刺进了五脏六腑中,浑身都发出一股悲哀的呐喊。 鲁王叹了口气道:“其他人去了禁地必死无疑,哪怕是大宗师也是如此,唯有你不同,你去或许有着一线生机,才儿你究竟明不明白你与众人的不同之处?”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富元才喃喃自语:“如果可以,我就想变成一个贩夫走卒,什么秘录、什么大宗师、什么鬼玩意,我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而后找个心爱的女孩生个孩子,就这么一辈子。” “谁又不渴望呢。”鲁王抬着头,似乎想将眼泪倒灌往眼眶里流,四十多岁的人带着一脸的朦胧无奈的说道:“若是可以,朕不想杀裴庆,不想当鲁王,更不想和宛心以及你分开,朕只想做个默默无闻的人,带着妻子和自己的孩子一起躬耕南阳,牧马草原,可是这一切没了宛心又有什么意义,这是朕该怎么办?朕能怎么办?皇朝上面有圣地,帝王头上有着大宗师,朕只是个凡人,不是神,朕也想将那些阻碍自己的人杀死烧死,但是朕办不到啊。” 鲁王深吸了口气道:“朕不想让你去,可是朕办不到,朕想你安全的待在朕的身边,朕依旧办不到,才儿,你恨朕吗?” 富元才默默的低头,也许有怨却绝对没有恨,更多的只有失落和失望。 鲁王打了个响指,地上升起了许多镜子,每一个镜子里都有着一个人,九个镜子里,有着九个人,九个人穿着九种不同的衣服,其中有几种还是富元才在梦境世界里见过的。 金衣神捕的腰牌、无声门的白衣折扇、启圣门的双剑,另外几种除了鲁国和灭国的惊惶国,几乎有了各大皇朝的款式,大秦的金色龙纹,沧海国的蓝色水纹,蛮荒国的野兽皮衣符箓,嘉国的红底吃赤云,唐国的斑斓色花纹,蛊国的绿色虫纹,十二大国度,一口气便来了九个。 “这些都是?” “都是藏在紫薇殿的人,他们的目的除了监视心之禁地,便是逼迫朕做决定。” “他们怎么会知道心之禁地就在紫薇宫底下?” “朕告诉了他们。” “为什么?” “要先取之,必先允之,若是不给些甜头,朕怎么才能以裴庆的名义掌控整个鲁国,毕竟鲁国还有一个余孽在嘉国。” “你疯了,为了权势出卖娘。” “没有权势,朕又如何保住她,又如何保住你。” 鲁王说的是实话,但是富元才就是不愿意接受这种不择手段的行为,这跟背叛相濡以沫的爱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以前的他曾猜测,呼延奇正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令鲁国抗住几大圣地和皇朝的压力,稳稳站立二十年,现在真相终于明白了,呼延奇正的手法很简单也很实用,将所有人拖入泥潭中,那么进入泥潭的人变成了共同的一个整体,因为不齐心,几人根本就达不到同个目的。 鲁王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个利益交织勾连的世界,没有对于不对,只有你觉得值不值得,朕说过,才儿你与众不同,从出生的那一刻便背负着宏悦的名字,但是因为你娘和心毒的关系,将你从鲁国四十九个神名之中挣脱,加上老二和董氏兄弟为你创建的体系,你已经有资格走上与他人不同的道路。” “禁地之所以称之为禁地,便是里面包含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法、一切道路、一切体系,唯有完全不同这个世界力量的人,才能在禁地中寻到一丝生机,才儿,经过天道痕迹的洗礼后,你已经将心之力和心毒配合紫花朱丹,重新将你的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融为一体,别人的体内人体经络秘…穴密密麻麻变幻多端,唯有你全身上下只有用心之力、心毒配合药材塑造的十二正经,这也就意味着,你已经与常人不同,更意味着,你是有资格得到心录和毒录两种传承的人,尤为重要的一点便是,你走过了天道痕迹,灵魂和肉体中包含着大宗师的一些特质,抛开力量不谈,才儿,你已经算是一个半步大宗师且活着的人物,朕想你现在的力量应该掉落到了九品,刚入门的阶段吧。” “不,来的路上已经达到了八品。” 富元才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情况,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鲁王看着泛起涟漪的湖水道:“很多时候,人都以为走出了牢笼,却不知道自己依旧活在牢笼中,对于凡人来说,大宗师有着太多的手段可以清楚的感觉、查辨一个人,就像这些镜子,我们站在镜子外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做着自己的事情,却一点也不知道那些站在镜子外看着自己的人,若想要不被人看到,首先得学会打破这面镜子。” 鲁王轻飘飘的一掌,九面镜子齐齐碎成了一块块残渣。 “要想打破镜子,你得先有力量。” “可是为什么连无声门的人都在这里?你不就是无声门的谋主吗?” 鲁王耻笑道:“因为朕现在还是鲁王……”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七章 准备 地下的世界,有夜明珠组成的太阳,自然也有风,清风吹着湖水荡起层层涟漪,富元才和鲁王站在湖边,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地上,一高一矮望着动荡不已的湖水发着呆。 鲁王想了想说道:“太平玄涧本就在唐国的地界,这次去唐国除了争取唐国的援助,最终的目的还是入太平玄涧去寻找嘉国的大宗师,就算没有任何的讯息,也要保证平安回来,朕希望你活着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 “我还想再看一眼娘亲。” 鲁王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绢递给富元才,手绢上描绘着一身侠女装扮的唐宛心,巧笑嫣然的模样透着几分古灵精怪,手绢微微泛黄,怕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你娘亲自绣的手绢,还是你没出生的时候,别人家都是绣个鸳鸯锦帕,你娘偏要绣上一家三口,原本是朕和宛心以及你,当时绣的时候,你还没头发,你娘说了,若是个丫头,便在脑门顶上绣个两角鞭。若是个小子,便在脑袋上系上发髻,做个顽童打扮,这世间也唯有你娘才有如此精彩绝伦的想法。” “可是怎么只有一半,另一半呢?” 拿着手中的半块手帕,望着上面秀的熟悉面孔,想起心之世界里,唐宛心彪悍的模样,富元才不住的露出微笑。 “那一半在你娘那,秀的是朕当年玉树临风的模样,至于那个没脑袋的小光头……” 鲁王欲言又止,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在富元才的不断追问下,方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还记得你屁股上的那块黑斑吗?” “知道啊,那不是胎记吗?” 说到这,富元才脸色顿时大变,惊问道:“难道是?” “嗯,就是那幅画,当年兵荒马乱怕你丢了,你娘将那幅画秀在了你的屁股上,当时你才一岁还不到,上面秀的细小,小小的屁股蛋初始还挺清晰,但是随着你的年龄越来越大,就变成了黑斑。” 富元才恍若雷劈,这个世界能当娘的生物都是那么危险的吗? 纪巡他娘,自己的娘以及以往在平民窟出现的中年女子,仿佛都带着一股彪悍的煞气,起码比许多男人强很多。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纪月玲和血玲珑,若是她们也成了自己孩子他娘,会不会也是这个模样,可惜两个一个是卧底,一个有着杀师之仇,两个都是棋子。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朕不奢望你闻达诸侯,也不奢望你功成名就,朕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回来,哪怕把所有事情都搞砸,哪怕死掉很多人,你给朕记住,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呼延元才。” “我会的,我还要和娘团聚。” “去吧。” 富元才掉头便出了暗门,暗门关闭的一刻,傅狄从背后走了出来,望着平静钓鱼的鲁王道:“你这样颠倒黑白,将一心成全才儿的董正武说的那么不堪,就不怕才儿堕入黑暗,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七大宗师在场是事实,不管董正武愿不愿意,他只能走这一步,我知道董正武因为老二和董正文的关系,确实心存死志想成全才儿,将自己化作养料成为才儿的基石,但是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宗师也太可怕了,出了鲁国,我护不了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自己想明白一些事,多几分活着的把握。” 傅狄深深的看着鲁王平静的模样,难过的说道:“你变了,变得阴狠毒辣,不择手段,当年,你登上王位之时,出卖了宛心的禁锢之地,我们可以原谅你,因为当年的事态确实太过危险,为了保住宛心和才儿,我们明白你这么做的痛苦,可是你现在呢?你现在都在干什么?老二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老大站在你这边,却一直恨你,你不明白吗?现在你又将才儿赤裸裸的放在所有人的面前,呼延奇才,呼延奇才,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狄很难过,哪怕是丞相的职位依旧让他十分的难过,江湖七怪说的不是名号,而是生死与共的友情,呼延奇正是富元才的爹,是唐宛心最爱的男人,但是现在这个男人却亲手将自己的妻儿子女推到了众矢之的。 鲁王坐在那里,像个死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孤独的味道,就像一位老者在冬天的冰湖钓鱼,大雪茫茫,天地间唯独一席蓑衣遮地,寒冷的令人发颤:“我只想再次站在宛心的面前,看着她,将她抱入怀中,好好的听着她挥动拳头的声音。” “哪怕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到了险地?” “哪怕将亲生儿子推到了险地。” “老七你疯了?” “才儿若是有危险,宛心应该会很伤心的,所以我不能让才儿有危险,我们父子俩要平安的接出宛心,让她开心,让他快乐。” “呼延奇正,你真的疯了,真的疯了。” 这一刻,傅狄明白,面前的鲁王,二十年前的呼延奇正,爱一个女人,爱到了骨髓,爱的疯了魔,每时每刻每秒的算计,都是从地底的宫殿中救出被冰封的唐宛心,这一刻,傅狄的心中压抑不住的散发出滔天的杀机,不仅想杀死呼延奇正,更想杀死唐宛心。 但是仅仅短短的几息时间,傅狄便将杀气收了回来,因为此时的鲁王,正瞪着两只黝黑阴沉的眼睛看着傅狄,悠悠的说道:“我当年也是受了宛心的庇护,能看透善恶人心。” 话一落,一股滔天的煞气冲天而起,片刻的功夫,整个地下花园的花草鱼虫竟然在短短功夫,便死的干干净净,整个地下花园飘荡起一股不详的讯息。 “做好自己的事情。” 鲁王收起滔天气势,平静的拿着钓竿钓着鱼,傅狄缓缓的退出了花园,手中的袖子已然湿了一片,滴滴答答的顺着指间流了下来,傅狄退到了假山阴暗处,脸色立刻变得潮红一片,捂嘴咳嗽数声,手掌再度摊开一看,赫然发现一滩血红的血迹…… 富元才回到了书房,谢毕生也下去吩咐管家准备前往唐国的家当,吃喝用度,随行人员,这次富元才代表的是鲁国,自然应该以使臣的身份前往,这里头的门门道道,若是不清楚的人,怕是忙的云里雾里,也要落个两头大的罪名,出使一国,首先对于鸿禄寺接触,鸿禄寺本就是外国使馆,富元才得在那里备案,而后与礼部接触,用什么器具,用什么锦旗,多少人的队伍,衣服规格等等,这都是有体质的,富元才是亲王衔,自然得用亲王的规格。 在鲁国,就算是赐姓的王爷,也最多是个藩王的编制,唯独晋南王这个爵位,虽然是赐姓的异姓王,但是所用规格绝对是亲王的编制,这本就是鲁国官场的一大怪事,从第一代晋南王开始便是如此。 谢毕生是无声门的谋士,天生就擅长官场上的事情,走的也是谋人谋国的路子,自然要与多方打交代,再加上无声门本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密报组织,对于打听处理自由其非凡的手段,富元才有理由相信谢毕生能做好,而且必须能做好。 齐王教会了富元才在规则之内玩手段,太子告诉了富元才如何左右局势,宁王指导富元才玩弄人心的手段,至于鲁王只是简简单单的交给了富元才两个字:活着。 现在摆在富元才面前的是一张前所未有的大棋,也是这辈子被暗杀以来最为艰难的大棋。 富元才拿出纸笔,在纸上细细写了几个相互关联的事情。 第一件,便是说服唐国合纵连横,与鲁国、沧海国连成一片,共同抵抗嘉国的入侵,这里的难点便有两处,一处乃是富元才只是顶着唐宛心的名头,而唐宛心在唐国的地位除了心录的传承者便只有私生女的身份,最为严重的一点便在于,明面上的唐宛心是身在嘉国的叛逆皇子身边的人,实质是当今皇后的妹妹上官无情,若是嘉国令上官无情来到唐国,这出母子相见的戏码令富元才不寒而栗。 第二处更为严重,值此五百年大宗师之变革,丢失秘录传承的嘉国,就像一头染上了失心疯的疯狗,掌控也好,抓捕也好,唯有利用二皇子的身份才能保住自己的国度,毕竟秘录传承者只有一位,而竞争者却又两个,但是富元才明白,真正的秘录传承者便是那位在嘉国流亡的唯一皇子,而鲁王只是个冒名顶替的货色,只是这位皇子并没有回到宗族不知道自己身份罢了,这便是讯息的不对等,嘉国灭杀鲁国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死鲁王,这件事就连皇后上官无泪也不知道,她还天真的一直以为龙椅上的鲁王是真正的裴庆。 第二件事,十分棘手,如果做成,就可以免去嘉国和唐国之战,但是富元才知道这件事成功的程度,难比登天,毕竟就连两位大宗师都死在了禁地,而嘉国也被困住了一位大宗师,失了秘录的传承,也间接造就了嘉国鲁国二百年的恩怨。 太平玄涧! 富元才仿佛用尽了力气,在宣纸上深深的写下这四个大字,笔力透纸入木,深入几许……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八章 再遇血玲珑 人心似毒,冷暖自知。 富元才看着王府操练场中的拿着石磨炼体的铁柱,感到一阵好笑,这是个无忧无虑的人。 烈日虽大,可是还残余些冬日的寒冷,光着上半身的铁柱,憨厚的像个耕田的农夫,鼓着大腿粗的胳膊,熟练的举起半人粗的磨盘在空地上挥舞,虎虎生风的劲道将周围几个叫好的侍卫都吹到了地上,带起了好一阵尘土。 “瞧你们这群孬种的模样,要是在俺老家,早被人塞进妇人的裤腰带里了,就这么点能耐,怎么保护王爷的安全,都给俺起来,围着王府跑三百圈,若是少了半圈,嘿嘿,尝尝俺的磨盘大拳头。” 说着话的功夫,铁柱放下石磨,用力的握了握拳头,耀武扬威的展示了武力至上的道理,而后走到新招收的侍卫身边,脚一伸一勾,便将倒地的侍卫稳稳的踢了起来,随后扯着大嗓子唱道:“妹妹要是来看我,就要到那小路来,小路上的毒蛇多,不要咬到妹妹的脚……” 顶着粗犷的大脑袋,黑黝黑哟的带头冲锋,身后稀稀拉拉的几个侍卫苦着脸,带着哭腔齐声唱道:“妹妹要是来看我,就要到那小路来,小路上的流氓多,流氓头子他姓铁……” 确实过眼神,这群侍卫个个都是人才,自编自导的歌词愣是将铁柱的脸憋的通红,粗壮的大腿猛地后撤几步,退到了叫的最欢的侍卫身边,举起酒坛大的巴掌就是狠狠的一击,顿时打的侍卫鼻青脸肿,鬼哭狼嚎。 富元才望着这群欢乐的人消失在面前,心中的抑郁消减了几分,心里也快活了几分,不自觉的哼着铁柱的流氓歌曲,慢慢的往回走,回头的那一刻,眼角似乎瞄到了快速躲入假山后谢毕生的身影,不禁舔着老脸咳嗽几声,装作视而不见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这几天实在太累了,一处处劳心劳神的事一股脑儿全都丢在脑子里,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这种全思全想的心里煎熬,于是富元才打开了被套,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睡得日月无光,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穿衣起床,寻到值班的小厮,拉着守门的侍卫,也不管什么王爷风度,也不管什么贵族典范,就着清风夜雨,痛痛快快的吃了顿火锅,而后跑回房间看起了书,毕竟大半夜,也没啥地方可以溜达。 夜晚读书,红袖添香,大多都是读书人的美梦,富元才也不意外,他虽然不是书生,却也有对于美好事物的憧憬,可惜他绝对不想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这样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在戏剧话本中,大半夜,一个女人跑到男人的家里,不是情人就是女鬼,可惜富元才面前这个女人既不是情人又不是女鬼。 血玲珑穿着红色的衣服,斜躺在椅子上,双脚无所事事的耷拉在桌角,拿着一本山海志怪的小说,看的津津有味,也不管这里是不是自己的书房,也不管富元才进门有没有看到自己这幅模样,相反还很悠闲的将随身的匕首放在桌上。 这种肆无忌惮的模样差点令富元才怀疑这里究竟是自己家还是她家,进门前还疑神疑鬼的瞄了眼门房外挂着书房牌匾的屋子,仔细确认一番,方才抹了抹嘴角未擦净的红油,走了进来。 “你……” “嘘!” 话还未说,先被血玲珑打断,再看那血玲珑,拿着山海志异的小说刷刷刷的翻动起来,片刻后便将一本书看完。 “呼!” 看完书的血玲珑长舒了口气,伸手便将桌子上的茶壶拎起,对着壶嘴咚咚咚的便是猛灌,看的富元才直翻白眼,若不是知道血玲珑是个有多重人格的精神分裂者,还真以为这位大小姐没事又要做什么妖。 “猜猜我是谁?” 血玲珑挑了挑修长的眉毛,笑脸如花般的脸上露出一抹怪趣味,就仿佛逗着宠物一般逗着富元才。 富元才没好气的说道:“乞丐!” “怎么可能?”血玲珑大呼小叫道:“我会是那个可怜兮兮,整天就知道当缩头乌龟的小丫头?” 富元才冷笑道:“你若不是乞丐,岂能大半夜跑到我这里讨茶喝,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正经女人哪有大半夜跑入男子书房,瞧瞧这坐姿,啧啧!” “切!” 血玲珑不以为意的从怀里掏出几根细毛编织小球,在手中颠了颠,富元才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这小球上的毛正是平安身上的,因为平安本就不是帝都特有的物件,而是自己前来帝都时鲁国一处高山城池买的特有玩物,虽然帝都也有,却绝对没有自己的平安独特。 那是种富元才所特意准备的熟悉味道,也是宏艺留给富元才军中技艺的一种,用特种的配方制造出的香料,专门用于追踪战时的逃兵,为了防止平安丢失,富元才特地在平安的身上抹了一些,所以当血玲珑拿出毛球的时候,富元才便已经知道这绝对是平安的毛。 “你好毒,有什么冲着我来,别为难平安。” 富元才出离的愤怒,双脚一蹬,想也不想一拳便冲着血玲珑的面孔而去,什么漂亮的女人,哪有自己的平安重要。 血玲珑一抬脚,便将富元才的拳头踢到一边,富元才脸色通红蹭蹭蹭的倒退了三步,此时的他方才反应过来,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冲动下,他居然忘了自己现在只有八品的力量,不管是肉体力量还是气脉力量统统只有八品,而血玲珑是六品的实力,一品一世界并不是玩笑,反而是最大的悲哀。 血玲珑细细品味了这一脚蕴含的力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轻笑道:“原来你只有八品的实力,看来紫宸山一行,保住了纪府小姐和齐王,你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六品掉到了八品,好玩。” 血玲珑巧笑中,身子一晃,风雷电驰般的出现在富元才的面前,白嫩的玉手轻飘飘的就是一掌,速度竟比以往更快了几分,富元才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这一掌打趴在了地上。 “噗” 富元才吐了口血,他发现自从出了定阳城外,不是在吐血中,就是在被追杀到吐血的路上,自己这辈子真的太难了。 血玲珑蹲下身子,抓起富元才的头发,将他脑袋使劲的提了起来,富元才清晰的看见,这双秀目中隐隐透着一丝嗜血的红光,满头的秀发无风自动,恰如穿着一袭红衣的魔头,正要张开嗜血的欲望。 “我有要事,别妨碍我。” 血玲珑突然说道,脸色变成了方才古灵精怪的模样,转瞬间却又展露现在魔头的气场:“师仇,不共戴天,乘他现在八品实力,杀、杀、杀!” “他不能死,现在还有用。” “不行,他必须死,谁也阻挡不了我。” “血杀,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大姐头,你是我们当中第一个人格,我血杀尊重你,但是今天可就对不住了。” “血杀,别忘记了我们和他们的约定,他要死,也绝对不是现在,血杀,听大姐的话。” “大姐,我好想师父,对不起了,大姐。” “血杀,你会后悔的……” 富元才眼中的血玲珑就是个疯子,脸色不断纠结,不断自言自语,一会冷漠如冰,一会古灵精怪,声音样貌完全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在互相争执着什么。 随着血玲珑的嗜血气势越来越强大,古灵精怪的血玲珑人格逐渐被压制下去,渐渐的变得细不可闻,最后归于无声。 “师仇不共戴天,富元才你今天终于将死在我的手里,师父,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看吧,徒儿为你报仇了。” 血玲珑起身一脚踩住了富元才的背部,另一只手掌猛的拍在了桌上,顿时上好的梨花木的桌子立刻爆裂开来,桌上的纸张墨石以及血玲珑那把匕首随着冲天而起的木头碎片飞上天空,血玲珑脚步一旋,飞身上空,抄起匕首,对着富元才的脑门就是狠狠一刀扎了过去。 “啊,休伤王爷。” 洁白的墙壁顿时破开了一个大洞,碎石四处飞溅,巨大的一块石磨从破裂的墙壁里飞了进来,狠狠的砸向血玲珑的身子,血玲珑宛若一条鲶鱼,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飞溅而来的石磨,匕首依旧直勾勾的向着富元才的脑门扎去。 “噗嗤。” 一道匕首入肉的声音徒然响起,巨大的伤口被贯穿,股股鲜血溅满了富元才一脸,而那道雪白的匕首恰好停在了富元才眉心之中,但凡多出一寸,便是刀刃入脑的死局。 “大胆逆贼,敢刺杀王爷,看俺生生手撕了你。” 铁柱也不管胳膊上儿拳大小的伤口,举起胳膊顺着血玲珑的胳膊,一拳打响血玲珑的脑袋,血玲珑怒喝一声,柔软的身子如同扶柳一般,生生一个对折,不仅躲过了攻击,还沿着铁柱的拳势,狠狠的在富元才的脊背上一踏,借力抽出扎在铁柱胳膊上的匕首飘到了外头的庭院内。 “噗!” 这一脚又是饱含了力量的一击,若不是富元才的骨骼筋脉异于常人,曾被狱缥缈用混合药材的食物强化过,后又被董正武借人丹之法提炼过,怕是连续两下的狠手,足以令他去掉大半条命。 “今日事罢,晋南王爷,小女子期待下次再遇的美好时刻……” 声音犹在,人已化作一道红云飘然远去……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九章 底牌 血玲珑化作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在屋顶上游走,皎洁的月光下活似一道精灵。 迅捷的步伐、踏雪无痕的轻功,展示着血隐宗功夫独到之处,三息的时间,便足足跑出了数千米,片刻的功夫,晋南王府便没了踪影,不过也仅仅只有三息,血玲珑便停住了脚步,此时她的脚下是整个大鲁帝都最豪华奢侈的酒楼,而站在她对面的是整个大鲁最美的女人。 纪月玲喜欢白色,衣服是白的,靴子是白的,玉带是白的,就连玉带中藏的那把软剑也是白的,沐浴月华,宛若白衣的仙子,衣摆随风飘动,一股乘风归去的味道呼之欲出。 纪月玲很少发怒,所以她很少拔剑,她的剑都藏在玉带中,哪怕是围捕江洋大盗都只是用玉带对敌,不是她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是她觉得那些恶贯满盈的人不配死在她的剑下,她的剑就如同她的人,至高至洁,不容一丝污秽,不过此时她的剑已经出鞘,紧紧握在她的手中,她的对面站着红衣的女子,站着代表天下极恶的杀手圣地血隐宗的余孽。 在鲁国,甚至在整个启圣大陆,血隐宗便是一个禁忌,不管存在与否,它的名字便是一个禁忌。 今夜圆月之夜,今夜说的不是团圆,而是离别,血玲珑站在那里,纪月玲站在那里,一红一白,一个黑道魁首,一个正道领袖,两把剑就像阴阳的两面,相互遥指,又相互融洽。 “你为什么要出手?” 纪月玲的声音透着清冷,字里行间却带着寒冬的残酷,冰冷的没有味道,也没有半点活人的人气,血玲珑将血红色的匕首拔出,而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从身体各处寻到了许许多多细小如同碎片般的红色暗器,而后好整以暇的一个个拼接在一起,组成了一道血红色的长剑。 面对纪月玲的问话,血玲珑并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以对。 纪月玲空洞的眼睛望着血玲珑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血玲珑紧咬嘴唇,脸色难看了许多,此时纪月玲站在她的面前,一道冲天的气势蜂拥而来,直面纪月玲的血玲珑知道自己在这位鲁国第一美女的面前,根本就逃不掉,因为此刻的纪月玲散发的力量足有三品高手的程度。 三品高手在任何一个国家和圣地都是有名号的人物,能做一方将军活着外门的长老,就算在江湖也是开宗立派的主,纪月玲仅有十八岁,却已经达到了三品的程度,这份天资让人可敬可叹。 这让血玲珑想起了师父血纷飞,同样是如此的精彩艳艳,未满双十便是三品的高手,只是一个有着无限的未来,另一个却已断了前路,郁郁而终。 “该死的。” 血玲珑暗自怒骂一声,若是四品的纪月玲,血玲珑确有几分把握可以逃跑,但是如今三品的纪月玲,血玲珑连一分逃跑的机会也没有,想到如此严重处,手中血剑的剑尖也微微太高了几分。 “是什么让你以为可以对抗我?” 玉剑宛若月华流光,一剑之下敲击在血玲珑的血剑剑尖,细微的碰撞声,血剑宛若被毒蛇咬了七寸,剧烈的抖动了片刻便无力的垂在一边。 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剑,什么血隐宗的身法,什么血隐宗越战越强的诡异功夫,通通被这一剑破开,只是这一剑触碰的力量蔓延在血剑中的余威,便已经令血玲珑受伤,骨折。 而这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剑。 望着忍着痛楚的血玲珑,纪月玲继续说道:“这个帝都高手如云,比我强的人不知凡起,血玲珑,你只是区区的血隐宗余孽,别说是你,就算是你师父复生,也逃不过这场生死杀劫。” “闭嘴,不要提我师父!” 似乎被触及了禁忌,血玲珑浑身气势大变,静若处子的平静顿时被打破,那位隐藏在黑暗中的铁血将军似乎在这一刻苏醒,浑身血红色的气脉涌动,片刻间便到了三品强者的程度。 “你果然隐藏的很深,堂堂血隐宗的唯一传人,怎么可能只有六品的程度,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你施展的应该是配合血隐宗三大禁忌功法九死转命的隐匿诀。” 说话的功夫,纪月玲身上的三品力量也完全爆开,两种旗鼓相当的气势交织碰撞,生生将脚下的砖瓦入木一寸。 血玲珑冷笑道:“这不是隐匿诀,而是我自创的灵犀法,这门功法完全脱胎与隐匿诀,集合师父和我的力量完全推演而成,专门配合我九种人格所创立。” 似乎为了展示这门功法,血玲珑的气势浑然一边,变成了一副富家千金的气场,整个功力也降到了九品的程度。 “大家闺秀,动手动脚自然不好,当然有时候需要一点武力也是必须的,入了武者的门栏,既不会太过暴力,也会显得优雅些,小女子好喜欢呢。” 而后气势再变化作一道八品的凶狠气势,宛若一位拿着长刀满脸横肉的凶恶之徒虎视眈眈的看着前方。 “强盗可是很凶狠的,老娘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怕过什么,别说你这个臭娘们,就算比你更臭的家伙,老娘也能一刀砍死他。” 话音刚落,气势再度一变,化作吴忠诡异古怪的七品力量相互纠结融洽,仿佛在这瞬间好的、坏的、黑的、白的、贪的、链接的都汇聚一体。 “本官读圣贤书,持杀人剑,贪不义才,改天换地,岂能被尔等贼人暗害,虽有不敌,却也有反抗之力,狗贼,本官问高风亮节,与尔同日青天。” 一副铁骨铮铮的官僚相下一刻便化作了一位隐藏在黑暗中的刺客,六品力量的刺客宛若躲在阴影中的黑猫,随时露出一副狰狞的獠牙。 “杀,报仇。” 刺客话不多,但是字字透着弑杀的味道,在正经刺客的眼中,万物皆可杀,但是这股血腥味终究差了一点,远远不及现在所显露的铁血杀场的感觉,毕竟刺客总比杀场老兵多了一丝阴谋诡计的味道。 “武者两字,要么躺下要么站着。” 这是属于武人的信仰,武者一生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世间万物的不公斗,用肉身抗衡时光消磨,以肉体打破禁忌轮回,宁愿战死不愿老去,说的便是达到人体极限的五品力量,是属于人间杀戮的肉体极限。 “秋水若青眉,素手入红炉,百看不想厌,愁丝涟绵绵,奴家这么美,你舍得下手吗?” 媚眼如丝,娇艳欲滴,说的是官坊的舞姬,也是青楼的清倌儿,同是清倌儿,有得撩人心魄,有得媚眼如丝,有得武动乾坤,有得高洁雅趣,血玲珑的身上幻影重重,似乎一举一动中都有着美艳绝伦的女子在舞蹈,在吟唱,这是独属于四品精神力所构筑的幻想。 “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 铁血的味道,带着金戈铁马的快意,宛若长江大河蜂拥而至,对于一位将军来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既是宿命也是最好的死去,因为不甘所以不凡,是每个将军的夙愿,也是每个老兵的夙愿,他们可以被人杀死、毒死、害死,却绝不愿意病死、老死、昏庸而死,将军的军是一种充满不屈的信仰,此刻血玲珑的身上便有,那是种深入骨髓的信仰。 气势到了这里便噶然而止,血玲珑的气势一边,换做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凡人,眼中充满了精明和算计,悠悠的说道:“你可以谴责小女子,却不能侮辱小女子的恩师,这是会要人命的伙计。” 身上的骨头微微一颤,清脆的骨头碰撞声响起,血玲珑下垂的胳膊立刻痊愈,而此时纪月玲的眼中充满了忌惮的味道,血玲珑这份灵犀诀所隐藏的真像远远比她所预料的还要可怕的多。 纪月玲冷笑道:“就算你隐藏了实力,你依旧逃不过死亡。” “但是小女子可以拉着你一起下黄泉,咱姐妹俩说不定还能成为最好的朋友,当然是死鬼朋友。” 血玲珑知道纪月玲了解自己的底细,毕竟在诺大的鲁国帝都,一个隐藏在晋南王府的血隐宗余孽若想不被人监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如今自己展露了七种人格力量,并不是致命的目的,因为最后两种才是翻盘的手段,七种力量展现了九品到三品的过程,谁也不能保证后面两种人格是不是有二品与一品的可能,哪怕只要有一种达到二品,便足以要了纪月玲的命。 她相信纪月玲不想死,起码现在不想,因为她能感觉到纪月玲和自己一样都背负着一种使命,只是这种使命是什么她并不清楚,而她的使命只有一种,好好活着,这是她的恩师血纷飞说的遗言。 “哎!” 纪月玲突然叹了口气道:“你终究还是违背了约定,我希望你在以后能遵守这份约定,毕竟我也不想和你成为敌人,不过作为惩罚。” 说到这,本风轻云淡的血玲珑脸色顿时大变,似乎有什么极为重要的把柄被纪月玲抓在了手中。 “希望你不要怪我,三十鞭。” 纪月玲从怀中掏出一块香囊扔给了血玲珑而后飞身而去。 “好好想想你的弟弟,我想你也希望他过的很好。” “不,有什么冲我来,不要折磨他……” 悠悠的声音传到了血玲珑的耳朵边,却比这个世界任何恶毒的话语都令血玲珑感到厌恶,血玲珑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香囊,痛苦的哭泣起来……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十章 奇葩的呼雷驳 鲁国前往唐国一路坎坷,多是山谷和峻岭,只有城关与城关间有着宽广的大道,这是两国帝王之间的意思,因为只有边城才有守军,才能防范邻国大规模从山野荒道中进军,其实在启圣大陆,每个帝王都是这么做的,毕竟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没有友谊,这是帝王心术的开篇序言。 从鲁国往唐国只有一个边城关隘,名叫紫荆关。 说来鲁国的位置很奇怪,被唐国、沧海国、嘉国包围在中间,南面定阳城接洽嘉国,北面接洽沧海国,东面便是唐国,而西边则是万千大山,山的对面便是鼎鼎有名的蛊国,而蛊国则与秦国惊惶国接洽,若不是惊惶国的心毒之变,令秦国、蛊国和启圣门无暇顾忌其他皇朝和圣地,鲁国所要面对的皇朝也许还有蛊国,毕竟对于蛊国来说,万千大山便是最好的养蛊地。 柿子要找软的捏,自呼延奇正策划的定阳城一战,鲁国的实力便从中下落到了垫底,成为各大皇朝最差的国家,加上呼延奇正顶替裴庆,将整个鲁国的有着皇室血统的宗族和亲近上代鲁王的将军、王爷通通杀死,只留下一些赐的藩王,整个鲁国的实力也不会堕落到比属国藩国的实力高出一线的地步,若不是秘录的血脉特性,鲁国早就不复存在,但到了如今也是被藩国属国听掉不听宣的主。 紫荆关是鲁国和唐国的交界关隘,富元才一行走的便是这条道路,依照鲁国的规矩,富元才是藩王级,自然要有藩王的十二面锦旗和三十六人的卫队,但是考虑到使臣的威严和这一路的不太平,这个队伍被凑了整数,共是一百三十六人,领头的便是军部将军呼雷驳,这位将军出自军部,是齐默雄的亲传弟子,挂的是游骑将军的闲职。 说起军部,在鲁国是个奇葩的部门,除了大将军纪无双总领军部之外,底下所有人,哪怕是二号人物参谋长齐默雄都是闲职,没有实权,最多批改和考核下武官的晋升名册,除非战时,平时的军权都在边城守将和帝都三大禁军手中,这其实也是一群中立武官的自保之法,就像国子监,想军权的就站队,不想军权的挂散职,武官挂军部头衔,文官挂国子监博士头衔,大抵就是这种情况。 呼雷驳人如其名,黑状高大,凶神恶煞,是军部出了名的人物,别的武官出名大都是武艺高强,本领好或者指挥有方,但是呼雷驳却是因为面丑。 常人若是丑也就是五观不正,其貌不扬,呼雷驳的丑却是有打油诗做佐证的。 头大肚儿圆,脚细尾巴尖,缝眼獠牙嘴,黑毛罗圈腿。 这丑如果有境界,呼雷驳便是人间极品,况且他还比别人多了一条尾巴,黝黑黝黑却又细长盘踞在腰间的尾巴。 若不是直立行走,那便是个猿猴成精的怪物,若不是他义父是齐默雄,换了旁人,早被人打死。 呼雷驳长得凶恶,但是脾气不错,作为使节将军,第一眼看到他的人,大都都会被吓一条,所以哪怕学了一身本事的呼雷驳,至今的武官记录上也只有一次出国的记录,而这一次便是富元才这次。 富元才头一次当使臣,呼雷驳也是头一次当使节将军,两个都是第一次的新人,有些时候窝在马车里,确实有些面面相觑的意思,这不,为了这次出使,富元才将谢毕生和铁柱也带了出来,兴高采烈的铁柱非要过一把将军的瘾,生生将呼雷驳赶进了马车,大呼小叫的使唤着随行的鸿禄寺礼官以及一百三十六位侍卫外加十二位举着旗子的御林军,一时间哀鸿遍野,被铁柱折腾的够呛。 马车内,富元才与呼雷驳大眼瞪小眼相互对视,谢毕生在一旁悠闲的为两位倒茶,看到两人这幅模样,不禁低头捂嘴轻笑。 呼雷驳眼睛细小,若不是用力睁眼,不管是远近都是一条线,所以富元才若是想从呼雷驳的眼中看出好坏,简直就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 富元才有些尴尬的咳嗽几声道:“将军……” “别叫我将军,叫我老呼,老雷,老驳都行,放心,我是义父的人,中立派,不夹杂在任何王子之间,这次也是我第一次当将军,没什么经验,还得王爷多多担待。” 呼雷驳天生的大嗓门,说出的话如同敲鼓的锤,掷地有声,震的富元才和谢毕生的耳朵嗡嗡作响,不得不用气脉护住自己的耳朵。 “老呼,你……” “我知道王爷想说什么?不就是丑嘛,这点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这得怪我没见过面的爹娘,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奇怪,要么别要我,要么把我养大,没事非得扔到山野中干嘛,扔就扔呗,还非得扔到猴子窝,这不,整天喝着猴奶,吃着果子,和小猴子一块长大,就算是个正常人,也得变得与众不同,瞧瞧我,像不像退了毛的猴子。” 富元才算是看出来了,别看呼雷驳长得凶神恶煞,但是天生的话唠,这一说便停不下嘴,出于第一次见面,得适当保持点尊重,富元才强忍着耳鼓破裂的危险,听呼雷驳絮叨。 “啊呀,王爷,你是不知道我老呼的苦啊,山野里一到冬天那个冷啊,漫山遍野,白皑皑一片,别的猴崽子还有一身毛取暖,我就只得光着身子出来找东西吃,若不是遇到了义父,王爷你现在就看不到我这个二百来斤的壮汉,你说说我老呼够不够苦啊。” 富元才赶紧点点头,光是想到不穿衣服,光着身子,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更别说是冬天。 呼雷驳端着茶水一口喝干,叹了口气道:“王爷,我老呼是个大老粗,就不是看书的料,小时候,义父天天逼着我学习子曰诗云的,你说我这一个黑乎乎的一块炭,怎么可能看的进去四书五经之类娘们唧唧的玩意,这不,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义父府内种的竹林全用在了我身上,现在都是光秃秃一片,还没长齐全,我就拉着义父说,义父你也别费劲了,我老呼,那是以后征战沙场的主,怎么也得为义父挣个将军公爵之类的名头回来,也算是义子给您老人家长脸了,你猜义父怎么着。” “怎么着?” “把我剥光了吊在牌楼上打了三天三夜。” “这是为啥呀。” 呼雷驳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不能练气脉。” “什么?你没有气脉?” 富元才大吃一惊,就连一旁的谢毕生也感到奇怪,在这世界里,一个人若是没有气脉,便成不了武者,成不了武者,别说是当武官,就算是文官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启圣大陆上有明确记载的三个没有气脉的文官里,最高也只做到了二品的官位,便被人刺杀而死,更别说武官了,呼雷驳能当武官,富元才除了想到齐默雄的关系,便是觉得一定有人想害自己,为什么天下练武的人那么多,偏偏就给了自己一个没有气脉的呼雷驳。 呼雷驳笑道:“不管我有着一膀子力气,皮肉又厚实,就算没了气脉,挡个刀剑什么的,也没什么问题,哎呦,没水了,王爷,我这就给你找点水去。” 呼雷驳眼尖,看到马车里储水的器具已经空了,修长的手臂将器具拿到了手里,便一阵烟的溜下了马车,骑上马去寻找水源去了。 谢毕生轻语道:“王爷,这呼雷驳可不是凡人。” 富元才白了一眼道:“废话,就这模样也平凡不了呀。” 谢毕生啼笑皆非的道:“王爷,您知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说?” “王爷您试想,您会不会在见到陌生人的第一眼便将自己所有的底牌暴露在别人面前,哪怕是气脉这类隐秘的事情。” 富元才摇摇头道:“只要不是傻子,便没人会这么做。” “可是他却这么做了,做的还很完美,一点差错都没有,跟属下搜集的情报没有半分的差池。” “你的意思是?” “王爷,呼雷驳是个聪明人,他告诉您一切,便是为了告诉您,他对你没有任何加害的心思,并用齐默雄的关系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军部的散官本就以齐默雄为首,而呼雷驳是齐默雄的义子,自然也是天然的中立派,也就是他表明身份的方式。” “那么气脉是怎么回事?” 谢毕生轻笑道:“王爷,呼雷驳别看长得粗壮,但是胆小怕死。” 富元才想了想呼雷驳凶恶的模样,不住摇头道:“不可能,就这熊样不是山贼也是亡命徒,怎么可能怕死。” 谢毕生道:“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他告诉王爷自己没有气脉,就是为了告诉王爷遇到危险别指望他上去救你,就算他去了也是送人头,而且这个人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将意思表明,便立刻远离,绝不纠缠也不攀谈,这是外表粗鲁,但是心细如针的怪物。” 富元才结合谢毕生的话,想到了呼雷驳一言一行,果然并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简单明了的用自己的事情表明了立场。不免轻笑道:“是个聪明人。” 此时,远处打水的呼雷驳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站在河边远远的望着行进的车队……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十一章 山贼 人若是有了粮,饱暖须得思淫(欲),人若是没了粮,肚饿成了杀人犯。 这说的是帝都平民和山林贼寇的区别,两者都是人,缺的只是一口过命的吃食。 鲁国二十年前的割地赔款,被消耗了太多的元气,导致鲁国境内烽烟四起,处处都是山贼土匪,若是规模大些,鲁国的军队便派兵征讨,若是少一些,鲁国的士兵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那些诉苦的商家和良人家属,谁会闲着没事,用脑袋去换功勋。 功勋这玩意在和平的年代是封侯的象征,但是在动荡年代却是一文不值,一个土匪才值几个钱,费劲心思,用命换的功勋也就多个名号,没有一点实质的好处,傻子才干这事。 鲁国功勋二十重走的是大秦的制度,分为一级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大良造),十七驷车庶长,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 彻侯之上才是公侯伯子男的爵位,而公乘之下只有名号,公乘之上才有封地和减免的政策,功勋不比其他,只凭人头说话,那真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战绩。 可惜这世道有时候真就不公平,就算你有能力杀成了彻侯的功绩,也得防着那些豪门贵族修改记录,冒领功劳,因此在大鲁只有寒门的书生,却无寒门的武将,哪怕有了一些功绩的寒门武将也大多成了贵族的忠犬,而那些不服的,早就成了乱葬岗的孤魂,战争嘛,死个个把人,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鲁国军部的现象很奇怪,一方面将战死士兵的名字刻在城墙上缅怀亡者,另一边却永远没有底层武官的出头之日,这也让一些没有门路的士卒和武官看的透彻,与其用脑袋换取随时被冒领的功绩,不如多贪点银子打通上峰,好谋求自身晋升之路。 这便是鲁国底层士兵的现状,在这种不作为的情况下,于是便滋生了一大批规模不大不小的流寇、山贼、土匪,这类人过着杀头的买卖,为的也就是一口填饱肚子的粮食。 但凡能活下去,谁又会去触犯律法。 胡二狗便是这样的亡命之徒,做山贼之前生性凶恶的胡二狗只是一名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庄稼汉,二十岁的年级不说衣食富足,但是有妻有子,一家人虽然过的辛苦,却也幸福美满,不过,老天从来都不愿成人之美,对于胡二狗来说,一切的灾难都发生在1362年的冬天,当时发生了一场事关鲁国命运的战争—西武万葬。 那年,嘉国大军入侵,所有的入侵者就像一群红了眼的疯子,握着钢刀跨着战马,冲入了村子里。 男人,杀!孩子,杀!女人先(奸)后杀,但凡是活的,就算是只刚出生的小鸡都被拨了羽毛入了入侵者的肚子里。 胡二狗为了补贴家用,带着同乡的几人上了就近的山里砍柴打猎,那日的收成远远超过了平日所得,许多的猎物不止可以让老婆孩子有口好的吃食,更能到镇子里换了钱买二两酒喝,想到这,回村的胡二狗几人脚步便快了几分,可惜等待他的却是一场冲天的大火,因为他的家便在定阳城的附近。 胡二狗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但是却从不恨嘉国的入侵,因为他知道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没有不死人的,若是为了保护家里,胡二狗也愿意放下锄头,拿上刀剑,对抗侵略者,但是这辈子他唯独恨鲁国,恨鲁国的朝廷,恨鲁国当年的大将军闻人永元。 鲁国软弱割地赔款,朝廷无能滋养了一群废物,堂堂的大将军居然卖国求荣,这些的这些,都令胡二狗恨得吐出了血,恨的咬碎了牙,恨的跪在妻子孩子的尸体前嚎啕大哭,铁打的庄稼汉,哭干了眼泪,哭断了心肠,为的便是报复无能的鲁国。 从那一刻开始,胡二狗便改名叫做二狗,为的便是成为了一头凶猛的恶犬,咬死敌人咬死鲁国,当天晚上,胡家庄残余的庄稼汉便组成了一只山贼,入了山林,劫掠往来的商人和良人,既为了活命也为了复仇,随着实力越来越强,胡二狗也遭到了官府的追击,一同起义的五个兄弟到了如今也就剩下了自己。 这些年,官兵杀了,商人杀了,良人也杀了,胡二狗的山贼团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像条疯狗一般,穿梭在山林中,但凡闻到一丝肉味,便是蜂拥而至的撕咬,就是这股疯狂,胡二狗也遭了鲁国的狠狠清缴。 胡二狗瞎了一只眼,这只眼当年是为了救兄弟坏在了官军的手里,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令那位兄弟活下去,从那以后,胡二狗便用一只凶厉恶眼睛看待这个浑浊的世界,看待那些所有该死的人。 山寨的座椅上铺着黄色的虎皮,两旁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叫骂声,胡二狗吃着肉喝着酒,看着下方肆意撒欢的山贼们,露出一丝笑容,每逢过年,胡家庄都曾这么热闹过。 粗鲁、卑贱、任性、乃至喝骂声,组成了胡二狗的上辈子。 “报!” 山贼小头目急冲冲的闯了进来,这声叫喊立刻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因为他们知道,买卖上门了。 胡二狗兴奋的舔了舔嘴角残余的油脂,山贼当久了,总要有些特殊的嗜好,对于山贼来说,没有什么能比打家劫舍更令自己快活的事。 “说。” 胡二狗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和凶厉,这是他多年养成的气势。 山贼小头目兴奋的说道:“当家的,山下来了一群官兵,不到两百人,打着晋南王的旗号,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当家的,这票我们做还是不做。” “晋南王?” 胡二狗疑惑的问道,在他的映像里,晋南王早在二十年前便让一场大火给烧没了,什么时候鲁国又多出了一个晋南王。 “当家的,这事我知道。” 说话的那位是仅此胡二狗席位的二当家,猪脑肥肠,虎背熊腰,满脸的狞肉挂在脸上,远远看去就像一根根被挤压的腊肠。 二当家站起来拍了拍起伏的胸部道:“当家的,你是知道俺的,前两天俺去了镇里的妓院找娘们,听到那群腐儒说过,狗皇帝最近新招收了一名晋南王,是个毛也没长奇的小娃娃,作为出使唐国的使节,好像叫什么富…富什么来着…对…就叫富元才…怪名字。” “晋南王,富元才。” 胡二狗不仅沉吟了几分,若是换了寻常的官员或者兵丁,劫了也就劫了,可是若是换了使节,胡二狗也不敢保证能不能躲避的了官兵的围剿,毕竟这是打了鲁国皇室脸面的事,但凡是个皇室,脸永远比国家更重要,它也许默认你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却绝对不允许你践踏自己的尊严。 此时二当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恍然大悟的叫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些腐儒说过,这位晋南王还是当年一位大将军的遗子。” “当年大将军?” 胡二狗顿时心脏都似乎漏拍了几分,急忙追问道:“哪位大将军?” “似乎叫闻…闻……” “是不是叫闻人永元?” 得到胡二狗的提醒,二当家急忙点头说道:“对,对,就是闻人永元,怎么大当家和那位大将军还有些关系?” “呵呵,这关系可就大了去了。” 胡二狗一拍而起,狞笑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闻人永元,哈哈,闻人永元。” “爹、娘、秀儿、阿冷,我找不到闻人永元,但可以将他的孩子送去祭奠你们,我给你们报仇了。” 胡二狗的泪腺当年早就哭坏了,这次流下的血泪,是眼眶边炸裂的血痕,这股压抑了二十年的仇恨在得见天日的时候,所积蓄爆发的力量足以令天地为之动容。 “小的们,跟我下手劫掠,这次只要死的,不要活的,所有的东西本当家一律不要,全都给你们。” “大当家万岁,大当家万岁。” 胡二狗的霸气惹来了底下山贼的欢呼,唯独二当家有些犹豫的说道:“当家的,这可是晋南王爷,朝廷的使臣,我们若是动了手…你……” 二当家的话还未落,便摔在了地上,一道清晰的入肉声响起,二当家的心口已经明晃晃的插了一把长刀,胡二狗缓缓的从二当家倒地的尸体中抽出了长刀,一脚便将这道尸体踢下了台阶,冷笑道:“这辈子,谁敢阻我报仇,我要灭他九族。” “小的们,二当家的女人和财产都给你们,先到先得,去吧,去使劲的抢,去努力的夺,哈哈哈哈……” 山贼们就像打了鸡血疯狂的冲向了二当家的居所,顿时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喊声以及刀剑交织的哀嚎声,通红的火把照在了胡二狗的脸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黑影,就像一条凶厉的疯狗在无声的嘶吼…… 第二卷 唐国风云 单张,三天很忙。断更会! 嗯,就是按章标题说的。 《十万劫》第二卷 唐国风云 单张,三天很忙。断更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十万劫》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十二章 叫骂 奇诡坡,鲁国境内边城附近最险峻的崇山峻岭,相传一代兵法大家诡算子晚年临危受命,与敌军决战于此,最后遭伏,身死于此地,纵横疆场的诡算子不仅晚年成了他人的踏脚石,也成了一代笑话。 管他身前风光无限,只要一次失败,便是遗臭万年,站得越高摔得越痛,大抵如此。 山贼名字带着山,自然比任何人都熟悉山里的情况,往往打家劫舍的地方便是山路上,所以山贼这个职业大多不缺买卖,无非是敢不敢招惹的问题。 当一个人内心中充满了愤怒,自然便会失去理智,站在他面前的,不管是山还是海,总有办法填平,不能填平的原因,往往是愤怒不够,理由不足罢了。 胡二狗对闻人永元的恨足以平山填海,而作为闻人永元的代名词,富元才在他的眼中,自然也是平山填海,所以从鲁国团队进入奇诡坡的一刻,胡二狗所率领的山贼们便早早的埋伏在了山中。 火矢、弓弩、火油早已匹配完好,缺的只是即将带来的车队,整个山林中弥漫着一股油料的臭味。 胡二狗位于山贼队伍最后方,也是林子边缘靠近水源的地方,奇诡坡带着坡字却也有着竹林,而这道竹林正是当年奇诡子被埋伏之处,奇诡子是唐国人,而奇诡坡便是鲁国生生从唐国手中抢来的地方,这片竹林埋葬了唐国的一代兵法大家,现如今却用来对付鲁国新晋的晋南王爷,不得不说这本就是一种讽刺。 富元才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奇诡坡,却在竹林小道内停留,不偏不倚,恰恰停在了竹林口,坐在马车上的富元才随着马车停下探出了脑袋。 “怎么了?” “有股不好的味道。” 说话的是铁柱,作为晋南王府的侍卫队长,早就想有番大动作,却总是找不着机会,哪怕是那夜救下富元才,却遭到富元才不许声张的命令,本想四处宣传自己功绩的铁柱只能硬生生的将这件光宗耀祖的活计埋在了心底,这也让那群侍卫被有火无处发的铁柱狠狠操练了番。 铁柱是军伍出身,从他使出的镇狱功,富元才便知道,鲁国的军伍很独特,基本没有废物,除了其他几大禁军之外,大体边疆的老兵都是先从禁军选拔中淘汰下来的人选冲入,所以边军的战士都是禁军预备役,而鲁国和嘉国的紧张关系,加上鲁国本身的不太平,每一个合格的鲁国士兵都是见过血的主,能成功退下来而没有伤残的大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铁柱的功夫足有二十年的火候,因此他说不好,那一定有不好的原因。 呼雷驳神色凝重的走了过来,身边是谢毕生,两人眉头紧皱,似乎遇到了一件十分凝重的大事。 富元才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有贼人埋伏竹林中。” “你怎么知道?” “闻风听水。” “闻风听水?” 望着富元才的不解,呼雷驳解释道:“军伍这行别看粗鄙,但是也需要些技巧,就拿斥候来说,闻风听水这是最基础的本事,风中有泥土味,前方必定是泥泞之地,有咸味,前方不是靠海便是盐碱地,若是有股子臭味,大多是障气或是…额…或是……” 呼雷驳说到这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组织,表述了半天,也额不出一个屁,看的一旁的谢毕生直翻白眼,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或是赌气,也有可能是火油之类易散发的燃烧物的气味。”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谢毕生瞥了眼表达自己正确想法的呼雷驳,摇摇头继续说道:“所谓的听水,主要测得的水声距离,奇诡坡有条大河,就在竹林的尽头,并不远,按照常理来说,若是风水通透,此时应当能听到水声,但是如今却细不可闻,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东西挡住了水声传来,而能挡住水声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大物,若是大物,我等怕是能在此见到,可是却没有,第二种便是密集,而能密集在竹林的,甚至阻塞水声传递的,非人既兽,王爷,您听。” 富元才按照谢毕生的指示倾听,并无任何鸟兽的动响。 谢毕生道:“竹林无鸟兽声,自然只能存人,因此呼雷将军才会说有埋伏。” 铁柱惊讶的看着呼雷驳,一肘子拍在他的胸口道:“可以啊,丑鬼,有一套嘛。” 呼雷驳怒道:“黑鬼,就比你强点。” 铁柱顿时不服气道:“别说废话,有时间练练。” 呼雷驳冷哼:“爷爷没有气脉,黑鬼你要脸不。” 铁柱闻言气呼呼的坐到一旁,不吭声。 没有气脉就是凡人,铁柱身为武者还没有习惯对一个凡人下手。 富元才道:“可知埋伏的人是哪方人马?” 谢毕生回道:“风中并无皮革味,唯有一股锈迹斑斑的铜锈味以及火油的焦臭味,应该不是正规军,更像流民山贼一类的草寇。” “流民、山贼?居然埋伏鲁国的使节,他们有这个胆子?” 呼雷驳道:“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他们确实埋伏在竹林中,不管是埋伏谁,能让我们撞见,就一定与我们有关系。” 呼雷驳想了想,看向富元才问道:“王爷,是绕路还是冲杀故去,我听您的。” 富元才道:“绕路怎么说?冲杀怎么说?” 呼雷驳道:“绕路怕要夺走十天的路程,会误了与唐国约定的见面时间,若是冲杀,依照谢先生的看法,本将军保证王爷能安全过去,只是这一行怕是要折损三分之一以上,当然,这得王爷说了算。” 富元才深深的看了眼呼雷驳,对着一旁的铁柱吩咐道:“常言道,先礼后兵,来了主人家的地方,总要喊个话方才有些礼数,铁柱,你去叫喊一声,若是朋友,送些银两,若是敌人,杀。” “好嘞。” 铁柱顿时笑眯眯的答应一声,大粗腿跑的飞快,一晃眼的功夫,便跑进了竹林中,扯着大嗓门对着竹林喊道:“嘚,竹林里的朋友,河边的朋友,蹲在地上的朋友,俺乃晋南王府侍卫队长大人,若是朋友,俺留点银两给尔等花拆花拆,若是敌人,哼哼,少不了问问俺这双油腻乌黑大拳头,瞧瞧俺这双拳头,当年南山打过狼,西海踢过娘……” 富元才、呼雷驳、谢毕生三人呆呆看着口若悬河、挥斥方遒的铁柱。 富元才问道:“这文不文,白不白的话,你教的?” 谢毕生流着冷汗道:“王爷,您可太看的起我了,在下哪有这份本事。” 谢毕生说完便凑到富元才耳边道:“这不是要出使唐国,这憨憨为了表露自己身为晋南王府侍卫队长的气势,寻了些沙场的画本研究了好几天,总结归纳了一番,属下瞧了瞧,整整三页的宣纸,这才是个开头。” 谢毕生刚说完,铁柱便卡了壳,偷偷的从袖子里掏出纸条打开,瞄了几眼,继续说道:“当年碧海捉蛟龙,黄泉抓贼寇,大风扬起千万里,唯我铁大将军,横刀立马之间,谈笑风靡万千少女……” 有些人奶的住性子,有些人耐不住,富元才可以等,呼雷驳也可以等,甚至谢毕生也可以等,唯独胡二狗等不住,铁柱的叫喊词本就又臭又长,再加上这刺耳粗鄙的声音,令胡二狗本就怒火中烧的内心如同倒入了一碗热油,顿时烧透了半边天。 胡二狗声嘶竭力的骂道:“爷爷受不了,给我放火,烧死这个黑炭。” 话音一落,竹林中顿时火焰缭绕,漫天的火箭从天而降,向着富元才等人射来……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十三章 活埋 弓满月,马长鸣,遮天火矢累人心。 富元才这辈子三场火。 一场送走了义父宏艺以及二十年的家。 一场带走了杀神军宏悦,改变了自己的世界。 而这一场竹林中的大火,富元才并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但是内心却隐隐有种不安。 火箭如雨,从天空落入大地,将整个奇诡坡化作火焰的世界,面对这种危机,众人使出浑身解数,用尽了手段。 铁柱怒吼一声,高高鼓起的手臂慢慢化作一道漆黑之色,手掌碰撞间隐隐有金铁交鸣之声,手臂化作两道漆黑的棍子,身体宛若一道铁铸的大门,挡在了马车前,将冲向马车的火矢打落在了一旁。 呼雷驳疾步走到了自己的黑马前,双手往黑马肚子里一掏,竟摸出许多古怪细碎的铁片,双掌如风,瞬息间,一道一人高的盾牌生生在他手中完全,盾牌漆黑一片,表面流光异转,呼雷驳将盾牌往身前一置,咣当一声巨响,一道天然的盾牌便成了形。 富元才这才发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黑马,居然是个死物,在呼雷驳拿出零件后,马肚子里隐隐露出里面独特的机关构造。 “好厉害的技巧之术。” 富元才不由赞叹一声,别说他自个,就算是鲁班遗册当中也没有如此精妙的技巧。 “王爷,贼人怕是想将我们烧成一块黑炭。” 谢毕生高高跃起,手中折扇一挥,化作一道狂风,将射向马车的火箭吹到了一边,却也将整个竹林点燃,顿时汹汹火海迅速蔓延。 “刀阵,起。” 躲在盾牌后的呼雷驳高呼一声,一百三十人的侍卫队齐齐拔出了腰中长刀,围聚成圈,刀尖外显,呼喝中,刀势如雷,迅疾斩向火海,风云涌动间,一道以马车为中心的空白地带顿时成形。 杀机从来不一般,就如浪潮翻滚翻。 这世道,但凡想要害一人,必有重重后手,火矢只是最基础的一环,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道道手掌大的小木桶,数千的小木桶从远处竹林尽头升起,飞跃林海,重重砸在了火海中,火油如水,片刻间引着熊熊烈焰绵延千里。 “咻” 一道锐利的破空声响起,三只巨大的弩箭破开竹林向众人射来,所到之处,仿若刀割韭菜般,将一个个挡在马车前的侍卫洞穿,化作一团团血雾,落个尸首皆无的下场。 “军弩!” 谢毕生顿时惊怒,军弩本是对城紧器,上有专破武者气脉的特殊材料,加上本就体重粗长,非四五位训练有素之辈拉到,方能开启,因此军弩算是一等一的军备禁品,却不想竟然出现在区区乌合之众的队伍中,若是细究,整个鲁国怕是已经糜烂到了根子里。 谢毕生身子一纵,在空中使了个千斤法,就着射到脚下的军弩便是狠狠一踩,人若磐石敷在箭身里,万千力量凝聚在脚下,硬是将弩箭没入地面,但是源自弩箭的绝强反震力量震的谢毕生气血翻滚,身子止不住的被弹开十数米之遥,口中喷血的翻落一边。 呼雷驳将一脚踹在盾牌上,盾牌打着旋儿与第二只军弩撞在一处,势大力沉,弩箭穿破盾牌,速度骤减,呼雷驳看准时机,从怀中掏出指虎待在右拳上,怒吼一声,状若发狂的猿猴,身子一伏一低,冲着弩箭的侧面便是狠狠的一拳,天生神力顿时爆发,这一拳化作万斤巨锤将整个弩箭的箭头砸飞,但在反弹力道下,呼雷驳撞入了富元才的马车里,将整个马车撞成无数的碎片。 “王爷,跑!” 铁柱怒吼一声,借着呼雷驳破碎马车的瞬间,鼓起双臂,将富元才连同底下的木板高高举起,黝黑的身子一跳,人已跃然于最后一只冲向马车的军弩,借着军弩的飞行力道,铁柱带着富元才瞬间冲出了火海,而后双臂一震将富元才扔了出去,此时弩箭力道用尽,连同铁柱落入了火海边缘。 “王爷,你先走,俺铁柱为你挡着。” 铁柱站在火海边,宛若一尊黑黝黝的宝塔。火海隐隐传来喊杀声,富元才透着火海,定睛一看,一个个穿着古怪藤条铠甲的山贼手中握着长刀,自如的行走在火海里冲杀起来。 “俺道是什么?原来是一群荒野国的杂碎,几年不见血,不想今天要拿杂碎祭天,杀。” 铁柱怒吼的将两个冲出火海的山贼撕成了四半,而后双手握拳,重重的砸在地上,顿时面前土块翻涌,将土上的火油熄灭,砸出了一道无火带。 “集合!” 随着铁柱的喝叫,所有人顿时放下敌对的山贼,冲入无火带,向着铁柱跑来。 “休!” 弓簧声响起,火海顿时被劈开了两半,一只军弩从火海深处冲来,胡二狗眯着血红的眼,挎着腰间刀,静静的站在军弩的尾部,身子随着军弩的摇摆而摇摆。 军弩若是一根细长的竹签,那么那些行走在无火带的侍卫便是竹签上肉串,待到军弩抵达到铁柱面前时,无火带早已没了任何一个属于晋南王府的侍卫,熊熊的火焰再次充入无火带里,将整个林竹围在了里面。 火海里、火海外,俨然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火海内焦尸遍地,油脂纵横。 火海外,兵冷刀尖,杀机重重。 铁柱用一个翻身,将军弩踩在的脚下,胡二狗乘机跃起,长刀如雪,一刀便向铁柱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快若闪电,又恰好在铁柱新力未生,旧力消减之时,若是完好时期的铁柱,挡住自然不难,但是本就经过一番恶战,此时的铁柱早已不是这刀的对手,更别说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有心算无意,不死也去半条命。 刀落半分,却生生止在了铁柱的脑门前,因为胡二狗的刀头被一根手指顶住,指透力足,将这把上好的钢刀打出一指孔洞,胡二狗也被富元才的指力打飞了出去。 “八品?” 富元才皱着眉头,他本以为出手截杀自己的应该是个高手,却不想真的如同谢毕生说的一样,只是山贼,别看山贼的名号凶,但那都是欺负普通人的凶恶之徒罢了,对于武者来说,山贼只是会咬人的蝼蚁,但就是这群连普通士卒都比不上的家伙,居然利用天时地利将自己一百三十几人的使节团杀的一干二净。 “是谁给你的胆子。” 初学乍练的齐天指在富元才的手中玩出了花,指间亲点之际,道道气脉纵横,将胡二狗的浑身上下几处要穴点破,顿时堂堂山贼首领就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略微喘了口气的铁柱轻轻一瞥,便明白胡二狗四肢具废,下半身连个吃饭都成问题。 胡二狗吐出口血,叫道:“杂种,跟你爹一样,都是一群杂种,想要爷爷的命,就来拿,爷爷今天就在这里,爷爷做鬼也跟着你。” 胡二狗的话令富元才内心一惊,这一刻脑海中走马观花一般,想了许多许多,而最大的危机感,便是来源与自己和鲁王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已经泄露,但是胡二狗后一句话,终究还是让富元才松了口气。 “姓闻人的都是杂种,苍天啊,你好好看看吧,若不是这等狗贼父子,鲁国岂能变成如此,村子、婆娘、儿子,啊……” 这一刻报仇无望的胡二狗已经疯了,挪动着四肢向着富元才蜷缩而来,嘴巴大了的极致,周边已经裂开了几道血痕,双眼中透着几丝恶毒和怨恨,竟是想要在咬住富元才,哪怕一块肉也行。 富元才暗叹了口气,其实胡二狗有句话说的并没有错,不管是明面的闻人还是背地里的呼延,都是动)乱鲁国的祸源,而这祸源与胡二狗悲鸣一定有着联系,但是做了便是做了,再后悔也无用,人不管是活在过去还是现在,总要向着明天看去,富元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又何必为他人操心。 “埋了吧。” 富元才轻叹道,铁柱应了一声,就要伸手扭断胡二狗的脖子,此时富元才的声音再度幽幽传来:“活埋,记得多盖点土,我在前面等你们,希望少死点人。” 铁柱愣愣的看着远处的富元才,这一刻,这位新晋王爷在他眼中变得如此的冰冷,宛若冬天中的寒夜,漆黑而又无情…… 第二卷 唐国风云 第十四章 分析 喊杀声维持了半天的光景,富元才坐在树下,宛若一位老僧,闭着眼,端着心,默默的聆听着火海和杀戮交织的合奏曲。 体内的力量急速的旋转,从心脏处不断的向四肢输送金色的血液,而输送一分,富元才的力量便增强一分,从紫云山归来的九品,到入了鲁国帝都的八品,直到出使唐国,才堪堪恢复到了七品,区区十来天的功夫,距离自己的巅峰时刻也只是略有逊色而已,这不得不说董正武为富元才走出的路,是多么的神秘。 当富元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早已大暗,阴暗的月光下,一堆篝火旁,数十个残兵伤员正卷缩在火堆边覆着伤药喝着药汤,隐约中传来几声痛苦的哀嚎。 铁柱背着挖掘工具从外面走了回来,工具边缘沾着几层新鲜的泥土,掺杂着几丝血迹,铁柱有着忐忑的走到富元才面前,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富元才淡然的看了眼铁柱,而后直视火堆边为自己伤口敷药的谢毕生道:“埋了?” “埋…埋了……” 此时的铁柱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原本粗大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富元才点点头道:“那就坐,杀了一夜,也该累了。” 铁柱放下工具,正想坐下,却又想了想,本就弯下的腰又再度挺了起来。 “王爷,俺…俺……” 铁柱搓着手,显得有些扭扭捏捏。 富元才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杀了他。” 铁柱点点头。 富元才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铁柱沉默,不敢接话。 “那些无辜死去的兄弟不残忍?” 铁柱黯然的低下头。 “那些往年路过被截杀的良人不残忍?” “可…可是…活埋真的好吗?” “你是军伍出身,若是在战场上威慑敌人,你该如何?” “不择手段。” “这场截杀又何尝不是战场。” “可是杀人不过头点地,活埋总归失了道德。” 富元才闻言,拿起地上一把刀,翻动着面前杂乱拜访的山贼藤甲。 “你在杀死两个山贼时,曾骂过对方是蛮荒国的杂碎?” 铁柱想了想,答道:“因为他们穿着蛮荒国的藤甲,蛮荒国属于旱地,长年干旱,缺少水源,国内多火山,因此那里植被稀少,粮食无多,每年与众国之战便是为了夺取足够的口粮,虽然地处贫瘠,却在火山边生长了一张可以辟火的藤条,而这种铠甲便是藤条所制,为军械品,禁止流入民间,十年前的众国之战,鲁国曾有一只万人军队并入秦国大军中对抗蛮荒国,俺便侥幸入了其中,与那群杂碎厮杀过,故而认得。” 富元才道:“一方是国内的军用箭弩,一方是蛮荒国特有的藤甲,却用在了一群乌合之众的手中,铁柱,你说说谋划这些的人想要做什么?” 铁柱摸了摸脑袋试探的问道:“留下咱们?” 富元才摇摇头又点点头。 铁柱想了想无奈的说道:“王爷,您知道俺脑子不成块头成,就直说了吧。” “他们想留下一部分人。” 铁柱疑惑的看着富元才。 富元才继续解释道:“他们知道想要杀死我,八品的实力绝对做不到,而靠着天时地利也只能杀些刚踏入武道的新人和普通人,最大的一点便是我们是使节,你说,一个使节团什么最重要?” “王爷?” 富元才摇摇头。 “将军?” 富元才依旧摇摇头。 “那总不能是那两个腐儒吧。” 富元才点点头。 铁柱老是觉得队伍中吃啥啥不行,干啥啥不剩的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倔驴到底有何用处,除了一天到晚的之乎者也,性格顽固,迂腐之极,实在是看不出半点能耐,也就是顶着两个礼官的名号,说着好听罢了。 正在铁柱回想那两个深恶痛绝却又死在刀刃下的老顽固时,富元才突然高喊:“呼雷驳!” “哎!在!” 机关黑马的肚子下,呼雷驳伸出了脑袋,疑惑的问道:“王爷,您叫我?” 富元才道:“两位礼官大人的尸体可还存着。” 呼雷驳想了想回道:“烧焦了,不过尸体完好。” “在哪?” “王爷想要?” “想要。” “行,卑职这就为王爷取来。” 说着话,呼雷驳便放下手上的工具,匆匆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提溜着两具焦黑的尸体回来,仍在了富元才的面前。 “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富元才挥挥手,呼雷驳识趣的回了机关黑马肚子下继续鼓捣起来。 富元才继续叫唤道:“谢毕生!” 刚敷完伤药,端着一口热汤准备入口的谢毕生,立刻放下汤碗,走了过来。 富元才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道:“仔细看看。” “是,王爷。” 谢毕生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的打开,布包里装着许多细小工具,铁柱一看顿时,裂嘴笑道:“老谢,你还懂仵作的活,是不打算喝花酒,准备从良了吧。” 谢毕生轻笑道:“你这个憨憨,有时间取笑我,不如多想想违背王爷的意思,会受什么处罚。” 铁柱顿时浑身一震,小心的偷瞄了一眼富元才,暗自嘀咕道:“王爷怎么看,也不是小心眼的人。” 富元才道:“那可不一定。” 铁柱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发话。 谢毕生的手很灵巧,保养的也很好,嫩白修长,若不是经过一场火灾,多了些烟熏缭绕的味道和污渍,这双手怕是连歌舞坊的乐姬都比不了,双手翻动,宛若穿花蝴蝶,布包中的各式解剖工具在他这双手中玩出了新奇的高度,或点、或切、或割、或偭,片刻的功夫两具焦黑的尸体便被分割成了一堆的碎肉,紧接着,谢毕生用小勾子在碎肉中翻找,找出了两颗拇指大的小弹丸,谢毕生洗净弹丸,恭敬的递给了富元才。 富元才随手接过,一旋一转,弹丸打开,里面露出两张纸条,富元才仔细一看,上面一张写着鲁国在唐国密探机构,另一条则写着监视刺杀富元才的命令。 富元才将纸条递给谢毕生,而后对着铁柱说道:“有功赏有过罚,铁柱分发些银子给那些受伤的侍卫,并将所有侍卫的功劳记下,等回王府再论功行赏,至于死去的侍卫,回府后再另行商讨。” “是,王爷,俺代表兄弟们谢谢您。” “别急着谢,本王说了有功赏有过罚,你不是问本王为何活埋吗?本王现在便告诉你。” 富元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不管是蛮荒国还是本国的人,他们一直要的不是本王的命,因为别人不允许本王死,他们要的是礼官的命,因为礼官一者代表了鲁国的颜面,二者代表了两国结盟的条件,三者代表了一个国家的礼仪气度,死了礼官,有人是想打鲁国的脸,是想打本王的脸,活埋贼首,便是本王对于那些隐藏在阴影里老鼠们的警告和威慑,因为没有人不害怕一个丢失礼仪道德,不择手段的人。” 铁柱顿时恍然大悟。 富元才继续说道:“本王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也为你准备好了处罚。” 说着话,富元才从怀中掏出一本论语扔给了铁柱道:“罚抄一百遍,可满意。” 铁柱顿时苦着脸,带着一丝哭腔道:“要不王爷打我一百鞭子吧。” 富元才笑道:“处罚人,当然要从痛处开始,你皮糙肉厚,打你费鞭子。” 铁柱小心翼翼的问道:“能不抄吗?” “五百……” 话还未完,铁柱迈着粗腿跑的飞快,半息的功夫便没了人影。 此时富元才望向谢毕生道:“你看出了什么?” “王爷,鸿禄寺已经被军伍的人渗透了,不再是文官行列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