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第1章 新娘是九指 五月九号,黄道吉日,万里无云。 沈舒娆穿着一袭洁白婚纱,站在红毯的一端,红漆描金花的面具掩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露出一双乌黑水眸,静静的、忐忑的等候着。 “麻麻,为什么她们都带着面具,是长得不好看吗?” 寂静人群中,一声稚嫩嗓音显得突兀。 无人回答她,小女童接着发扬好奇精神,再追问了一声:“为什么有这么多新娘,昀哥哥娶这么多嫂嫂吗?” 与沈舒娆站在一起的,还有九个跟她穿着一模一样的婚纱,头戴面具,身形与她相似的新娘。 红毯两侧的宾客中,有人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男人带着幸灾乐祸的语调道:“啊,你昀哥哥的桃花多,不过啊,今儿他要摘的桃花……有点特别。” 男人说到后面,声音都带着颤抖的笑了,小女孩一脸懵的看着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正在这时,穿着银色燕尾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略低头掖了掖西服两侧,抬头,勾唇一笑,尽显风流倜傥。那双桃花眼往刚才说话的男人那一瞥,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 他道:“陈少三年三老婆,人家三生三世,你三年就体验完了,回回赠送大别墅百万赡养费,比起陈少,我已经很低调了,是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那十个黏贴复制似的新娘,眼色微冷。 若是仔细看他的话,可能会看到他额角的青筋都快鼓出来了。 明知道他要娶的是个断指,还搞这种场面,这是存心要看他的笑话! 司仪已经准备多时,见着新郎终于出来了,忙堆上笑容,举着话筒开腔。 “请各位新娘伸出左手——” 司仪嗓音洪亮,左臂抬起指向那一排的新娘,腿肚子却有些打颤,余光瞥着年冠昀。 这位爷可是北城有名的纨绔,说翻脸就翻脸,他要是不高兴,随时掀了这酒店屋顶都有可能! 沈舒娆听着司仪清晰的口令,面具下的脸勾起几分苦笑,将台下那些人的面孔都收在眼底。 有人嬉笑,有人嘲弄,有人羞耻,没有一个是祝福的。 她微低头,摸了摸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淡淡一笑,将手伸了出来。 只见十个新娘,整齐划一的抬起了左手,每只左手上都戴着白色的丝绒手套。 司仪再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新郎,闭了闭眼,这安排可不关他的事啊,都是那些公子哥们要求的…… 睁眼时,他看到主婚位上低眉慈目的中年女人,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只静静望着他。 司仪的心安静了下来,扬声道:“下面有请我们的新郎,从这十位新娘中,找到你的真命天女,并为她戴上戒指——” 下面观礼的人,听着“真命天女”四个字时,一半的人抱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另一半的人则是脸色铁青,一脸写着赶紧结束这丢人的婚礼。 年冠昀的脸色更加黑沉,听着周围的笑声,握紧了拳头,好像随时就要把司仪的脑袋给拧下来。 但在看到那个中年女人时,他还是松了拳头,抬脚走向那些新娘们。 他笑得漫不经心,一只只的手捏了过去,细的、肉的,还有人偷偷往手套塞了东西,意图诱惑他的。 沈舒娆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那双棕色的皮鞋印入眼帘。 “哒”的一声,脚步在她面前停住,沈舒娆的心便抽紧了,在层层叠加的紧张中,她的手被男人拿捏在手里,温暖有力。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愤怒,在他捏到她无名指的时候。 纵然在应下这门婚事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此时,沈舒娆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 她抬起眼皮,小心的看向男人。 他捏她手指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愤怒,沈舒娆相信,他已经认出了她。 只是此时看他的脸,英俊的笑脸带着几分邪肆,她看到那双桃花眼中一片沉寂墨色,有种桃花落尽的苍凉,但更多的是不甘与愤怒。 年冠昀看着面具下,那双波光潋滟的眼,有那么几分含羞带怯的意思。 他勾唇嗤笑了声,又捏了捏她的无名指,看到女人的眼里闪过悲愤,飞快的垂下了眼皮。 她倒是知羞耻。 年冠昀一撇眼,拉着女人的手往前走去。 沈舒娆跟着他的脚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狂跳,直到上了台阶,走到台前。 他们站在正中央的位置,对着台下所有的宾客,年冠昀抬起了她的手,语调里有着几分散漫。 “这位,肯定就是我的新娘。” 台下,立即响起了哄笑声。 沈舒娆在这一时刻,却平静了下来。 “摸手认新娘”的环节,不就是等待着这一刻吗? 那些女人,与她身形一致又如何,戴上了面具又如何,所有人都知道,她沈舒娆的左手无名指是断了的。 接下来,她看着戒指缓缓的套入那根指套上,然后,男人的大手揭下了她戴着的面具,邪肆的笑说道: “你好,我的年太太,请多指教。” 于是从这场荒诞的婚礼之后,她沈舒娆,就成了年冠昀的太太,年家的三少奶奶。 哦,对了,年家,是北城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她嫁的这个男人,以前只见过几面。 他们,彼此不相爱,没有半分感情。 长达几个小时的婚礼结束,婚车将新人送回了年家老宅。 年冠昀新婚,暂时未还让他搬出去住。 前面的宅院里,聚满了从酒店过来话家常的亲戚们,沈舒娆跟年冠昀回了后面的一栋小楼。 这是年冠昀跟寡母罗新韵一起住的地方。 小楼贴满了喜字,门口摆了一对挂着灯笼的发财树,看着喜庆,但也俗气,而与之这热烈颜色形成对比的是,小楼显得很冷清,除了老佣人陈妈便没别人了。 年冠昀的父亲是长子,但英年早逝,罗新韵母子便成了在年家大树下乘凉的人,谈不上地位,也就谈不上被人巴结,所以在新婚这一天冷冷清清,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只是小夫妻俩还未踏入小楼门槛,就见年冠昀将脱下的西服外套随意的塞到陈妈手里,方向一转往车库走去,扯领带挽袖子,一看就是要出门。 沈舒娆在车上时,听年冠昀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给他的那帮兄弟们,说是要收拾那些个让他当众出丑的公子哥们,另一通,是打给他的老相好的。 第2章 红颜 陈妈抱着衣服,见年冠昀不回婚房,也不是去前院,忙急得问道:“少爷,您要去哪儿?” 年冠昀拉开了车门,脸上挂着几分不耐烦,却丢下了两个字:“红颜。” 话音落下,陈妈脸色一变,忐忑的看了眼沈舒娆。 “红颜”是一家娱乐会所,会所的老板娘梁红绮,是北城顶顶有名的美人,也是年冠昀迷恋的女人,这连陈妈都知道,更不要说外面的那些人了。 年家的人都知道,罗新韵强迫年冠昀娶了这位沈家小姐,便是要他断了跟梁红绮的关系。 可就这么当着少奶奶的面说要去那种地方……今天,可是他们结婚的日子,这都没洞房呢! 陈妈捏了捏手里的衣服,有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急,她往沈舒娆那边瞥了眼,暗示年冠昀,半哄半劝的叫了声“少爷”。 年冠昀随意的向沈舒娆,斜倚着车门,桃花眼中散漫至极。他朝着沈舒娆抬了抬下巴,脸上挂起了恶劣笑意,看起来十分的桀骜不驯。 “喂,该不是以为当上了年太太,就想能管着我了?” 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在车上打电话了。 沈舒娆不指望自己嫁的这个人,只过了这短短一天便与她相知相守,互相尊重,婚姻和睦。 他是被罗新韵逼着娶了她的。 她轻轻的笑了下:“当然不是。” 年冠昀扯了下嘴唇,算她识相。 他钻入车子,正要踩下油门时,车窗敲了两下。 年冠昀摇下车窗,用眼神对外面的女人道:想干嘛? 沈舒娆微微拧了下眉毛,但还是把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 “年冠昀,我以为你今天会在婚礼上给我难堪的,为什么没有逃婚呢?” 她不是他想娶的女人,年冠昀纨绔桀骜的名声在外,谁能想到他今天这么配合。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今天做个弃妇新娘,被人嘲笑的心理准备。 年冠昀看了她一眼,冷笑着道:“别当我可怜你,我只是……”他拖了拖尾音,脸上又露出十足恶劣的笑意,“给我母亲面子罢了。” 罗新韵寡妇做了十几年,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在这天把她给气死了。 说完,他伸手对外摆了摆手,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陈妈没想到在这一天,少爷就这么把新娘落下了,尴尬的看了一眼沈舒娆安慰:“少夫人,少爷玩心重,您别放在心上。” 沈舒娆淡笑了下:“我没放在心上。” 此时,天幕已黑,四周亮堂的灯火映照在她的脸上,陈妈看着这张脸柔柔弱弱的,不禁为她的将来有些担心。 沈小姐也是挺可怜的,受家里影响,学不能上了,手指也被人砍断。年家的三少爷,谁都知道是个纨绔子弟,没什么出息的。 女人的下半辈子,恐怕…… 沈舒娆穿着高跟鞋站了一天,已经很是疲惫,她对这位长辈笑了笑:“你是陈妈吧?” 她递过去一个红包。 三个月前,她跟罗新韵定下婚约,这小院她是第一次进来。 就算家道中落,沈家只有她一人,该有的礼数她还是要做到。 陈妈接了红包道谢,说道:“少夫人,我已经放好洗澡水,您先去泡个澡舒服一下?” 沈舒娆点点头,道了声谢,往小楼内走进去。 当跨过那道门槛,她右手摸了摸左手无名指指套上的钻戒,淡淡的苦笑了下。 这根手指是假的,婚姻哪里能好? …… 舒服的泡了个澡,沈舒娆穿上丽居的睡衣,坐在梳妆镜前擦护肤品。 卧室的门被人骤然推开,罗新韵走了进来,沈舒娆立即站了起来,恭敬的打招呼:“妈。” 罗新韵点了点头,目光不动声色的在房间内扫了一圈,相邻的洗手间门开着,一眼就能将房内事物尽收眼底。 “冠昀人呢?”罗新韵的口吻和蔼,但那双婉柔的眼中透着凌厉。 沈舒娆低头回道:“出去了。” 罗新韵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自己儿子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握住了沈舒娆的手,蔼声道:“舒娆,你跟冠昀结了婚,就是他的妻子了。冠昀年轻还收不住心,作为他的妻子,应该做什么,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沈舒娆的呼吸微微一顿,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是。” “那就去把他找回来吧。”罗新韵满意的点了下头,拍了拍她的手,松开。 沈舒娆换了衣服,坐在车上,看着前面路灯照亮的马路,轻轻的吁了口气,只觉肩膀上沉甸甸的。 新婚第一天就要去抓人,怎么都觉得是场烂戏。她本想放年冠昀一马,给以后的夫妻和平生活制造一个良好开端,想来是不能够了。 这才是开始…… 红颜娱乐会所。 沈舒娆望着敞开的大门,灯火通明深处金光灿灿,仿佛天堂一般漂亮,神秘,引人神往。 一个个穿着昂贵的男人们往里进去,像是登入极乐,脸上就差写着“老子今晚要开心”几个大字。 但也有人停下脚步,好奇的看向沈舒娆。 沈舒娆深吸了口气,捏了下手指,抬脚走上台阶。 门口的女招待似乎认识沈舒娆,从她出现在这里开始,便警惕的瞪着她,见她要进来,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沈小姐,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沈舒娆左右瞧了瞧着两个女招待,看来是真的认得她。 她微微一笑道:“我的丈夫在这里,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两个女人没挪步,皱着眉头想应对之词,沈舒娆不等她们,抬脚就要进去。 那两女人又挡在了她的面前,其中一个板着脸道:“沈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不欢迎你。” 沈舒娆扬起一道眉毛,笑着道:“打开门做生意,还能挑客人?还是说,你们会所,只是不欢迎太太们?” 女招待的脸色沉了下来,担心沈舒娆跟那些贵妇们一样,在大门口撒泼。 “让开!”沈舒娆一声厉喝,但她无权无势,两个女招待并不怕她,站着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身后一道低沉的男音传来:“舒娆,你怎么在这里?” 沈舒娆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站在她两步远的地方。 第3章 你不空虚寂寞冷吗? 年冠霆,年冠昀的堂哥,年家新一代的继承人,也是……她的前男友。 年冠霆看了眼沈舒娆,再看了看会所,似乎明白了什么,眼色沉了下来。 他冷声道:“年冠昀在里面?” 年冠昀放浪形骸,声名在外,可结婚这天还跑这种地方来,实在过分! 沈舒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淡漠道:“不关你的事。” 那态度,拒他千里之外。 年冠霆皱了下眉,但有别人在场,两人也不好在这争吵起来。 这里是富贵名流们花天酒地的地方,沈舒娆不想惹人注意,趁着那两个女人愣神的时候走了进去。 “诶,你不可以进去——”女招待还算反应机灵,见沈舒娆要强行闯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牢牢抓住沈舒娆,指甲掐入肌肤内,像是鬼爪似的,掐得沈舒娆眉心皱了起来。 不等沈舒娆反抗,便有男人的大手一把抓住那女人手腕,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女人叫唤了起来。 “放手,好疼啊!” 她这一疼,就松开了抓着沈舒娆的手,饶是这短短的时间,沈舒娆的手臂上便露出了五个鲜红的手印,指甲抓过的地方渗出了血丝。 她这一声叫,也引来了几个人驻足观看,另一个女招待不敢把事情闹大,尤其不想得罪了年冠霆,给那女人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道歉,然后对着年冠霆笑着圆场道:“怎敢脏了年先生的手。” 沈舒娆看了眼手臂,抹去血迹,对那女人的道歉好像没听到一样。 好狠的手劲,要么真是为了阻止她进去下意识的手重,要么便是得了什么人的指示,趁机寻私仇。 但无论哪种,她都没必要接受她的道歉。 年冠霆一看沈舒娆手臂上出了血,眼色更冷了几分,脸色极为难看。那女招待看了害怕,吞了口口水,先抢白道:“是沈小姐不守规矩,而且……而且我已经道歉了。” 年冠霆冷笑一声道:“你这有什么规矩?门口写了牌子,沈小姐不得入内?” 在这种高级娱乐会所混,别说里面那些公关们,哪怕是只狗,先学会的第一条是看人,第二条,看形势。 女人知道年冠霆的身份,见他要为沈舒娆出头,抿了抿嘴唇不敢再吭声。 另一个见年冠霆已然动怒,忙道:“小倩新来的,还没经过培训,就请年先生不要计较。” 说着,她又看了眼沈舒娆,一脸为难道:“只是……对于沈小姐,上面有交代,也请年先生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混口饭吃。” 沈舒娆低垂着眼,心道:上面? 梁红绮吗? 沈舒娆知道梁红绮是这儿的老板,她跟年冠昀结了婚,梁红绮不恨死她才怪。 只是,年冠昀新婚当日就跑来她这里,梁红绮不是该趁机向她炫耀一下的吗? 她抬起眼,看了眼那女人,冷声道:“那么这不懂规矩的弄伤了我,就请你家上面的人,来给个说法?” 沈舒娆到底顶着年家少夫人的名头,弄伤了她,就是看不起年家,尤其年冠霆还在一边看着。 女招待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拧了拧眉毛,还是乖乖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沈舒娆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年冠霆瞧着沈舒娆挺直的背影,眉毛微拧了下,没把两个女招待放在眼里,抬脚走了进去。 两个小喽啰而已,狗咬人,得找主子要说法。 沈舒娆不知道年冠昀在哪里,走到大厅时,脚步慢了下来。 大厅是公众区,人多眼杂,她总不能就这么一个个的找过去,把年冠昀找出来。 她身上所承担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做。 而这种纸醉金迷地方,骤然有个人以圈外人的姿态巡视他们,察觉到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年冠昀的婚礼大部分人都知道,有的还参加了今天的这场婚礼,见到沈舒娆,不免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位沈舒娆的身份,可不止是年冠昀的新婚太太。 北城的名媛,沈家的千金小姐,不过沈家在半年前惹了事儿,事情闹得挺大,所以沈舒娆本身的名气也挺大,不过是负面的。 废物配残废,天生一对。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沈舒娆是来干什么的。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了过来,拿沈舒娆寻开心。那人抬起苍白细长的手,就要抹上沈舒娆的脸,沈舒娆皱眉,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怒气。 “滚开!” “哟,脾气挺大。” 男人反而觉得沈舒娆有意思,那手又缠了上来:“来找年三少?” 年家人多,年冠昀在年家子孙辈中排行第三,故而大家叫他一声年三少。 那手触碰在肌肤上,冷冰冰滑腻腻的,沈舒娆忍住心中的恶心跟恐惧,兀自镇定。她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冷冷一瞥:“皮肤无血色,脉弦细,一看就是肾虚。” 然后,一把甩开了男人的手。 这里的公子哥,哪个不是贫嘴惯了的,男人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我是不是肾虚,你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三少有美人陪着,你不空虚寂寞冷吗?” 有些事情,说穿了,就是直接揭开了遮羞布。 沈舒娆目光微晃了下,咬唇忍住难堪。 “啪”的一记耳光,响亮的抽在男人的脸上。年冠霆表情冰冷,语气更冷:“年家的人,你敢碰?” 那人畏惧于年冠霆的权势,捂着脸不敢闹,灰溜溜的跑了。 年冠霆看向沈舒娆:“我知道冠昀在哪,跟我走。” 他进来时,随便找了个服务员就问到了年冠昀的所在地方,以他的身份,人家不敢不说。 三楼的包间,走廊灯光昏暗。 沈舒娆拧开门把往里一推,富有冲击性的一幕撞入眼帘。 里面的男女衣衫不整的黏在一块儿,女人瘫软在男人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似愉悦似痛苦的声声叫唤着…… “啊!”女人像是发现了沈舒娆,惊慌的拢起衣服,推了推男人。 年冠昀兴致被扰,抬起眉眼,见到门口站着的人,不紧不慢的从女人衣服下摆抽回手,也不收拾一下散开的衬衣,就这么慵懒的靠坐床头,唇角扬起讽刺的笑。 “这是唱的哪出啊,带前男友来抓老公的奸?” 第4章 抓根棍子棒打这对狗男女 男人敞开的衬衣露出结实蜜色的胸膛,英俊的脸上带了几块淤青,看起来不那么狰狞可怖,也说不上是颓唐还是狠戾。 沈舒娆记得,年冠昀说过要去收拾那几个看他笑话的人,想来是已经结束战斗,在这里享受情人的安慰。 而他身上那件带红色边纹的白衬衣,银色的西装裤,尽管已经褶皱,沈舒娆认得出来,是婚礼上穿的那套礼服。 他穿着跟她结婚时的衣服,跟别的女人滚床单…… 沈舒娆只觉得自己的心跟胃都在翻腾,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若是别人,她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可这个在别的女人床上的男人,不是别人,是她的丈夫啊! 哪怕他们没有感情,但他在他们新婚第一天,就搞出这种事情,他把她置于何地! 年冠昀见沈舒娆一直盯着自己的胸膛,低头随意的看了眼,扯起一抹自恋的笑:“好看吗?” 沈舒娆气得浑身颤抖,索性别过脑袋眼不见为净,她捏紧了拳头,深呼吸降火。 她怕她一时控制不住,会跟电视里一样,抓根棍子棒打这对狗男女。 年冠昀见沈舒娆那一副受到莫大伤害的表情,嗤笑了一声,收起环着女人的手臂,不紧不慢的系起纽扣,不管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带着那么几分漫不经心。 他迈起长腿,下了床,径直走到沈舒娆的面前,低头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眼年冠霆,嗤笑了声。 那笑意中,含着无尽的嘲讽。 讽刺年冠霆不要的女人,成了他的妻。 也讽刺他们居然敢一起出现来找他。 年冠昀道:“大哥,来这儿放松没什么,只是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跟她一起,名声还要不要了?” 年冠霆是年家二房所生,但他生的早,是子孙辈的长子,是继承人,便是受人瞩目的存在,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跟堂弟的老婆一起出现在娱乐会所,不知要怎么洗干净呢。 年冠霆这人啊,像是拿尺子衡量自己似的,不容半点差错,很是注重自己的名声。沈家风光时,他跟人谈婚论嫁,沈家出事了,唰一下就把人给甩了。 在年冠昀的眼里,年冠霆就是个伪君子,什么成熟稳重,都是狗屁。 年冠昀也为自己母亲的非常行为所惊,为了逼迫他跟梁红绮分开,居然强迫他娶了这个女人。 他再看向沈舒娆,笑她像个白痴:“你呢?跟他一起进会所,你是来搞笑的吧?” 沈舒娆忍受着来自年冠昀的奚落,强自咽下那口气,平静说道:“我跟年冠霆只是恰好遇到。” 说着,她亮出被抓伤的手臂,再看向已经收拾好了仪容的梁红绮:“有人下了命令想收拾我,年冠霆作为年家的人,总不能看着我被人欺负了吧?” “而作为你今天才娶进门的女人,是你公告天下的年太太,我被人欺负,你脸上有光?” 年冠昀扫了眼沈舒娆的手臂,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沈舒娆是不是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梁红绮不声不响的走到年冠昀的身侧,眉眼一抬,笑说道:“沈小姐,你这是在说我吗?” 她丝毫不为刚才被人撞破的事情感到羞耻,身上也没有盛气凌人的嚣张,反而笑得温柔。 “沈小姐进我的地方便是客人,既然是客人,我怎么会欺负人?” “除非,沈小姐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我的人以为她们受到了冒犯。她们不想被领班责罚,做的是分内之事,若说有什么错的话,应该怪我没有做好培训工作。” “沈小姐若有什么误会,我给你赔礼道歉。” 沈舒娆以前跟这位在交际圈赫赫有名的梁红绮没什么交集,今晚算是第一次领教了这女人的厉害。 进退有度,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得势的嚣张,也没刻意卖惨,没指控被人冤枉,又加上那么一张足够让男人为其神魂颠倒的脸,难怪年冠昀对她着迷。 沈舒娆微扯了下嘴唇,走近一步道:“我觉得在赔礼道歉之前,你应该先改正对我的称呼,不然,你的道歉就没有丝毫意义了。” “梁老板开着这么大的场子,应该很会看人,很知情识趣的,是不是?” 梁红绮暗自捏了下手指,当正宫娘娘,就是有这么一点好,哪怕她没有男人的宠爱,没有男人的忠诚,可说话就是理直气壮! 梁红绮因为沈舒娆当上了年冠昀的妻子,夺了她的位子,已经恨得牙痒痒。她算计到沈舒娆会找来,特意安排了人堵在外面,也算计到沈舒娆会不顾一切的闯进来,还主动勾引了年冠昀跟她上、床,可这样的结果,是她不能接受的。 年太太? 让她说出这三个字,比让她死还难受! 梁红绮脸上的笑越来越僵硬,越生气越想不出怎么反击回去,额头汗都快冒出来。 年冠昀淡淡的打量着沈舒娆,这算是他真正的第一次拿正眼瞧这个女人。 几秒过后,他唇角一弯,瞥了眼不发一言的年冠霆,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红绮,今儿的事情怎么处理,你应该知道。我不希望过些时间,传出什么对我们年家不好的声音来。” 说完,他双手抄在裤袋里,就这么走了。 梁红绮应了声,心里却怄的要死,她看了眼沈舒娆,故意叫住年冠昀。 “三少,你不在这里过夜了吗?” 年冠昀顿住脚步,回头瞥了她一眼,目光再往沈舒娆身上扫过:“留?你没看出来,我要是留下,我的这位新婚太太,就要给我脑袋上扣帽子了。” 梁红绮眼睁睁的看着年冠昀就这么走了,看向沈舒娆的目光恨不得绞碎了她。 年冠昀新婚夜在她这里过,本来可以让她扳回一城的,却被沈舒娆给破坏了! 而且,让她更加难受的是,年冠昀听起来像是维护年家的声誉,顺道讽刺一下年冠霆,可站在女人的角度,他这是维护了沈舒娆! 要知道,“沈舒娆跟年冠霆同入会所”,只这几个字,便可以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想。沈舒娆本就因为沈家声名狼藉,再加上一个行为不端,勾引大伯的罪名,年家还能容得下她吗? 沈舒娆瞧着梁红绮那就绝美的脸忍耐到极限的表情,暗自淡淡一笑,心里的憋闷没那么难受了。 她对自己手臂上的伤没再计较,年冠昀一走,她也就没再留在这里的必要,转身也走了。 年冠霆却没立即离开,他淡淡的扫了眼梁红绮,开口道:“你刚才说,门口的那两只狗弄伤沈舒娆,是误会?” 第5章 为什么要嫁给他 梁红绮看向年冠霆,瞳孔微缩了下。 她沉住气,弯唇笑道:“大少,您这是要帮沈舒娆出头吗?” “可是刚才,三少都不计较了,您以什么身份呢?” 她走上前,柔软白皙的小手在年冠霆黑色的西服领子上滑过,眼波流转,媚态十足。 年冠霆面容冷峻,对于梁红绮的挑逗不以为意,抬手就将她那手给掸了下去,仿佛掸灰尘似的弹了两下。 他淡漠道:“年冠昀怎么处理,与我无关。但沈舒娆是年家的人,你打了她,便是打了年家的脸面。” “作为年家的现任继承人,我便要做这个主。不然,说出去还以为年家的人好欺负?” 梁红绮踢了铁板,面色微冷,撂下话道:“只怕是大少私心要做这个主吧?” 她冷笑了下:“怎么,心疼?” 仿佛非要证明自己什么,不等年冠霆说话,她自顾自的说下去:“三少可说了,让我给您做公关遮羞呢。您非要出这个头,我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年冠霆并不受她的威胁,不紧不慢,面无表情的道:“梁老板,年冠昀给了你梯子,你真以为自己能上天?都说梁老板擅长看人眼色,你这会儿是瞧不上年家,还是瞧不起我?” 梁红绮心中一震,脸色变了变,清醒过来。年家是顶上的名流,而那种大家族里能够拿到继承人位置的,又怎么可能是个软脚虾。 区区桃色绯闻,以年冠霆的能耐,还能处理不好吗? 这种事情,也就吓一吓沈舒娆而已。 年冠昀让她处理这件事,其实是给她台阶下,让她别得罪了年冠霆。 她真是给气晕了! 梁红绮暗自吞了口口水。她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不然也不会经营这么大的娱乐会所了。 当下,她便把门口的那两个女招待叫来,当场就把两人给开除了。 “大少,这下,您满意了?” 年冠霆眉眼淡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抬脚走了。 停车场,沈舒娆站在车子旁边。 年冠霆出来时,便见沈舒娆低头看着手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走了过去。 “你没走?”他往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到年冠昀的车子。他以为,她跟年冠昀一起走了。 他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小欢喜,她这是在等他? 沈舒娆看了他一眼,将手机放回包内。她刚才叫了滴滴,一会儿就会有车过来。 她淡漠道:“车子坏了。” 想来,是她进去时,又有什么人为了在梁红绮面前表现,故意弄坏了她的车。 而她出来时,只来得及看到年冠昀那辆保时捷的车屁股。 她破坏了他跟别的女人共度春宵,讨厌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想跟她同一辆车。 年冠霆眉毛微蹙了下,看了眼沈舒娆身后的那辆车,然后视线又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昏暗的光线,依然掩不住那血色的指甲印,可见那个女人下手多狠。 他不该就这么放过她们的! “走,我带你去医院。”年冠霆按捺不住,一把拉住沈舒娆的手腕,想将她往自己的车那边带。 沈舒娆挥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 她道:“我没事。” 年冠霆瞧着她对自己的疏远冷漠,喉咙翻滚了下,目光幽深。 她的眼睛里总是水润明亮,却有着波澜不惊的淡然,仿佛他们之间的一切,都了无痕迹。 相对于眼前人的平淡,年冠霆呼吸紧绷着,眼睛紧紧的锁着她,瞳孔中微见火光。 他终于问了出来:“为什么要嫁给他?” “有人求亲,我就嫁了。” “沈舒娆!”年冠霆握紧了拳头,极力的忍耐着怒火,“你嫁给谁不好,嫁给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吗?” 沈舒娆微侧头,墨色的眼黯淡无光,她慢慢的抚着无名指上的钻戒,低低一声:“知道啊……” 北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成天吃喝玩乐,打架生事,时不时的爆出跟网红女星的绯闻,更有红颜会所的真红颜相伴。要不是投胎技术好,早就被人打死在街头。 跟这样的人生活,未来是怎样,还需要想象吗? 年冠霆的视线落在那枚闪烁着光芒的戒指上,像是刺痛了他的眼,他眸中露出痛色:“即使知道,他不会对你好,你还嫁给他,你是疯了吗?” 沈舒娆笑了起来,眼中隐隐闪烁破碎泪光。她道:“年冠霆,不能因为你不能娶我,就让我一辈子都不嫁人吧?” “再说了,年家来提亲的时候,你也没阻止啊?” 第6章 她还有退路吗? 望着那张隐忍淡笑的脸孔,年冠霆的下颔收紧了。 他无可辩驳。 婚事是罗新韵订下的。她是长房大太太,是年冠昀的母亲,也是他的长辈,即便他是“冠”字辈的长子,也没立场阻拦。 跟沈舒娆相恋五年,因为遭到家里反对而分手,他没有坚守两人的感情,这是他永远欠了她的。 他还记得分手时,她什么话也没说,不吵不闹,就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舒娆……”一声唤,年冠霆低沉的嗓音中藏着痛苦与遗憾,愧疚。他想好好弥补的,可没想到,她一转眼就跟年冠昀结了婚。 什么都来不及。 沈舒娆望着男人,他说不能跟她再继续下去,她完全可以理解。 相恋五年,走到分道扬镳,只能说他们爱的不够深。 也或许,对于年冠霆来说,爱情与亲情,事业相比较,是可以放弃的。 她也不会站在道德高点,指责他什么,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她微微笑说道:“嫁给谁不是嫁,更何况,他是年家的三少,还是说,因为他是你的堂弟,你就觉得我不可以?” “舒娆,我希望你是幸福的。”年冠霆打断了她,这才是关键的。 年冠昀是个浪荡子,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新婚第一天,他便出来跟别的女人上床,丝毫不顾她的感受,她的幸福在哪儿? 沈舒娆的笑凝结在脸上,过了几秒,她缓缓开口道:“我也曾以为,你会给我幸福。事实证明,五年的感情,一个风浪就打没了。” 她的话平静,听不出指控或者讽刺,只是平静的说了一个事实。 起码,年冠昀完成了那场婚礼。 …… 回到年家老宅。 此时夜已深沉,安静的只听得到来人脚步声。 凉风习习,小楼屋檐下的红灯笼随风摇晃,喜字在灯光幽火下,反而多了几分鬼魅气息。 沈舒娆初来乍到,走在这尚属陌生的地方,心中不免惴惴。 忽然,一颗红色火焰从她眼前闪过,沈舒娆吓得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缩起脖子闭上了眼睛,缓过劲儿睁眼一看,地上的那红色火焰还亮着,只是一颗烟头。 沈舒娆皱眉,四下看了圈,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斜倚着棵桃花树站着。 四下黑漆漆的,男人在阴影中,但这个时候在这小院里的,除了年冠昀不会再有别人了。 “年冠昀?”沈舒娆还是出声询问了一声,“是你吗?” 嗒嗒的脚步声响起,年冠昀从树底下走出来。 月色下,那一张英俊的脸出现在眼前的一刻,沈舒娆有种谪仙出世的感觉,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了几分。但很快的,那心跳就恢复了正常。 她兀自愣神,不明白年冠昀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进去。 难道在等她? 可既然等她,为何在会所就直接离开,难道是不想被梁红绮看到? 年冠昀走到沈舒娆跟前,凉凉道:“呵,原来你也会怕。沈舒娆,你不是学医的吗?” 沈舒娆皱眉看着他,这么大年纪了,还玩小孩子的这套把戏,幼稚不幼稚。 她面无表情的道:“对于突然出现的东西,这是本能反应,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想了想,斜了他一眼问道:“既然早就回来了,怎么没进去,等我吗?” 年冠昀那双满是风情的桃花眼中满是嘲弄,嗤笑道:“你当自己是谁呢?” 说着,他朝着前方那红灯笼下方,两扇关闭的雕花木门抬了抬下巴,看向沈舒娆:“看那,什么感觉?” 沈舒娆朝着门口看了眼,不知道年冠昀什么意思,不过还是道:“阴森森。” 这种老宅,年代久远,可以说历史价值浓厚,但也让人觉得沉重,有种不可窥探的神秘感。 年冠昀双手抄在裤袋里,微仰头看着那俩灯笼,感慨似的道:“是啊,怪吓人的。” “我刚才回来时,看着这大门,忽然就不敢进去了。” 沈舒娆听着他话里有话,眉毛越皱越紧:“年冠昀,你想说什么?” 年冠昀却没再说话,突然走了过去。 沈舒娆跟上。 两人前后脚,相隔不远,前面传来门板推开时发出的轻响,年冠昀忽然脚步一停,沈舒娆差点一头撞上去,幸好及时的刹住了脚。 四目相对,头顶上是幽幽的灯火,眼前是白皙清秀的脸孔,那双碧波秋水似的眼中藏着点儿惊慌。年冠昀扯了下薄唇:“这算什么,投怀送抱?” 沈舒娆耳根微红,往后退了一步,力持镇定。“是你突然停下了。” 年冠昀冷笑了声,转身便进去了,留下句话:“我劝你在进门之前,再考虑清楚。” 他腿长,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楼梯上。 沈舒娆站在门口,抬脚便可跨入那门槛,她望着头顶摇晃的灯这时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庭院深深,他想说的是,吓人的不是灯笼,而是这段婚姻,是她这个人。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接受,他们结婚了的事实。 沈舒娆自嘲的扯了扯嘴唇,她还有退路吗? 当年冠昀洗完澡出来时,看到弯腰在那收拾床铺的女人,微微的愣了下。 他以为她不敢进来的。 眼中划过一道恶趣味,他上前,从沈舒娆背后抱住了她,下巴贴在她的脖颈,嘴唇轻轻游移。 沈舒娆吓了一跳,脑中一片空白,浑身都僵硬了,她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拂在她的肌肤上,被他吻过的地方起火了似的。 第7章 低估了年冠昀的混账程度 年冠昀本来只是想吓她一吓,可圈着她的腰,方知她的腰竟然这么细,一条胳膊就能圈起来。 而且,她的皮肤很好,丝滑如乳酪,还有种淡淡的茉莉花香,很上口。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张嘴咬了一口。 “啊!”沈舒娆惊呼了一声,脑中浮起他跟另一个女人亲吻抚摸的画面,顿时恶心感涌了上来。 “年冠昀,你刚碰过别的女人,别来惹我!” 她虽然嫁给了他,可实在忍受不了这份屈辱与恶心,挣扎了开来,使劲儿的抹脖子。 年冠昀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条浴袍,看她擦得像是抹病毒似的,眯了眯眼睛,倏地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沈舒娆被迫对他仰视,四目相对时,她的眼睛里藏不住的厌恶。 年冠昀勾起唇角,只剩冷酷。他道:“沈舒娆,我警告过你,是你自己要进来的,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而且,你打扰了我的好事,作为妻子,不是应该履行义务的吗?” 沈舒娆抿紧了嘴唇,视线微微下垂,过了会儿,她认命了似的,放松了身体,主动把双手环在他的腰上,闭上了眼睛。 他说的没错,从她答应罗新韵开始,这场交易就开始了。 她明知道他是什么人,还是完成了那场婚礼,那么此时,又有什么不能忍的? 年冠昀瞧着那张清淡寡水的脸,像是让她赴死似的决绝,眉毛皱了下。 这是什么表情,好像他强了她似的。 他嫌弃的甩开她的下巴,拆开她的手臂,一把将她给推开了。 沈舒娆后面便是床铺,他一推,她的后腿抵在床边,一下坐了下去。 年冠昀居高临下,冷笑了一声道:“沈舒娆,还以为自己是矜贵的沈家大小姐呢?你们沈家已经落魄了,装什么清高。” “那红颜里,像你一样,云端落下来的千金小姐不知道有多少,还不是照样摆低了姿态,逢人便笑,想上就上?” “你嫌我不干净,我还嫌你不清不楚呢。” 沈舒娆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脖子耳朵全红了。 沈家落魄这半年来,她什么冷嘲热讽都听过了,可这样直白的诛心之言,让她差点气晕过去。 可她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沈舒娆一直觉得,这场婚姻,是自己跟罗新韵的一场公平交易。 她帮她的儿子浪子回头,年家给她喘息容身的地方,可从年冠昀的嘴里说出来,她跟那些为了生存,阿谀卖笑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这么一想,是啊,有什么区别呢? 她不也一样,把自己给卖了? 她的骄傲、尊严,随着那场祸事,早就没了…… 沈舒娆的喉咙翻滚了下,忍住眼底的泪意,抬头看向男人。 她站了起来,开始一件件的脱下自己的衣服。 年冠昀看着层层叠叠落在地上的衣服,皱起了眉毛,奇怪的看她道:“沈舒娆,你在干嘛?” 沈舒娆将贴身的打底衫脱下,身上只剩了内衣。她走过去,年冠昀瞪大了眼睛,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沈舒娆!” 沈舒娆站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踮起脚尖,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年冠昀愣愣的看她,眼前是她粉嫩的红唇,明媚的眼。 她在勾引他? 就见女人张开了唇瓣,缓缓的道:“年冠昀,我跟他只是交往过,别的什么都没,你大可不必介怀。” “我嫁的人是你,今晚本就是我们的新婚夜。很晚了,你……” 沈舒娆已经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情,可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的颤抖,她也没办法说出邀请的话,“你”字后面的话,便卡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了。 年冠昀可以感觉到她的紧张,那微微颤抖的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跟红颜那些经验老道的女人们根本没法比,可还是该死的让他浑身热了起来。 尤其那一口软糯的江南口音,带了钩子似的,弄得他骨头都快酥麻。 这女人,跟年冠霆是怎么交往的,年冠霆竟然没碰过她? 不过,很快的,年冠昀便冷静了下来。 虽然新鲜,可他还是拎得清的,这女人是罗女士的人,而且,这种一看就是良家妇女,少惹为妙。 年冠昀跟沈舒娆领了证,也举行了婚礼,可从没把她当成自己的老婆,并不想沾上她。 他一把摘下沈舒娆的手臂,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手盖在了沈舒娆的脑袋上,淡漠的道:“态度改变得不错,不过,即使你扒光了自己,小爷我对你还是没兴趣。” 沈舒娆被衣服挡住了眼睛,眼前顿时暗了下来,只看得到脚下棕色的木头地板。 地板上,她光着的脚趾勾了起来,难堪的很想掀开地板钻进去,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年冠昀的混蛋程度。 她的婚姻路,这才只是个开始,就感觉前面一片黑暗。这样的男人,她要怎样才能让他浪子回头? 第8章 这人怎么突然撒娇起来了? “……要怪,就怪你那有本事的老爸沈致!”男人狰狞粗暴的声音就在耳边,手起刀落,手指尖锐的疼痛直蹿四肢百骸,疼得她差点晕过去,又如此清醒。 她看到自己的手指就这么被切下,鲜血染红了桌面……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沈舒娆腾的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眼前是满眼的红色,惊得她立即跳下了床,一脸惊恐。 喜被上大朵的富贵牡丹将她从恐怖的梦境中缓缓拉回现实。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修长的手指,唯独左手无名指是空荡荡的。 才过去了半年,时间还太短,记忆犹新,令她尚且无法摆脱噩梦。 年冠昀睡得好好的,被突然惊醒,睁眼一看就见床边站着一个披头散发,一张惨白脸的女人,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待看清楚是自己刚娶的女人,顿时抬手揉了把心口,吐了口气,咒骂:“我靠……” 他转头看向女人,生气道:“你有毛病啊,大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 沈舒娆不说话,只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年冠昀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她的手指,心中某个地方像是被拨弄了下。 到底是个女人,装得再无所谓,再淡然,睡梦中是无法装坚强的。 年冠昀撑着床垫坐了起来:“做噩梦了?” 沈舒娆立即右手盖住了左手,不让他看到她的手指。 年冠昀看着她的动作,难堪与痛苦都写在脸上,咬着嘴唇故作坚强。 那一刻,年冠昀做了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行为。 他过来搂着她的肩膀随意拍了拍,道:“你连真实都经历过,梦有什么可怕的。” 他这个人向来说不出什么好话,更不会安慰人,搂着她便躺下了。 “你就这样睡,别的不要想了。别以为我在可怜你,小爷我很累了,只想睡个安稳觉。” 男人打着哈欠说完话,眼皮一合就睡,心里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喝了酒不太清醒。 沈舒娆却久久不能入睡。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搂着睡觉,也是在那件事后,第一次,有人在噩梦以后安慰她。 耳边是温热的呼吸,身侧贴着他光滑的皮肤,沈舒娆很快就别的感官转移了注意力。 这样的年冠昀,让她无法与那个混蛋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她也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悄悄的想挪身,身上的手臂一搂,带着鼻音的男声不满道:“别动,别影响我睡觉。” 沈舒娆没再敢动,脑袋轻轻的缩了缩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这个不太靠谱的男人,此时给了她一种特别的安全感,说不上感动,但起码让她没再想那个噩梦。 翌日清晨。 沈舒娆近天亮时才睡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她的脸,她微微睁开眼一看,一张毛茸茸的脸,冲着她甜腻腻的“喵”了一声。 是一只金渐层英短,柔软蓬松的毛金灿灿的,长了一双圆溜溜瓦蓝瓦蓝的眼。 沈舒娆被这漂亮的猫一下子吸引了,即刻清醒了过来。她将猫咪搂在怀里,撸了两把:“小东西,你怎么进来的?” 浴室的门打开,年冠昀走了过来,看到沈舒娆怀里的猫,一把捞了出来,沉着脸道:“你别碰,它不是你的。” 沈舒娆见他不悦的脸色,悻悻的收回手。她看了一眼那猫,道:“是梁小姐的猫?” 年冠昀没回答,抱着猫走了出去。 沈舒娆瞧着他出门,那猫像是孩子似的,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一双瓦蓝的眼在看她,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想不到年冠昀会对一只猫如此宠溺。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 年家老宅的人虽然住在一处,但前后院是相对独立的,罗新韵平常与儿子在后院,很少去前院。现在年冠昀新婚,一家子都要去前院一起吃早饭。 新婚夫妇给长辈行过礼,以老爷子年凤英为首,其余按照辈分依次坐下,长房罗新韵一家在左侧,二房年世诚一家在右侧,沈舒娆这个新媳妇挨着年冠昀,对面坐着的是年冠霆。 沈舒娆坐下时,看到面前的年冠霆微怔了下,身侧年冠昀鼻腔发出短促的一声嗤笑,嘲弄着什么。 在座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变,就怕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在老爷子面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沈舒娆也怕年冠昀找茬,看了眼桌上备着的早点,拿了碟子装了只虾饺,侧头问他:“你吃吗?” 年冠昀瞧了眼年冠霆,眼眸微微一动,转头对着沈舒娆笑得温柔:“吃啊,虾饺我喜欢。” 就在沈舒娆的碟子就要放下时,男人又添了一句:“如果老婆亲手喂我吃,我就更喜欢了。”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子落进来,他那双桃花眼晃得人眼前一花,沈舒娆微微愣神,这人怎么突然撒娇起来了? 肉麻的很,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这么多人在,他不觉得尴尬吗? 感觉到对面看过来的视线,沈舒娆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见到年冠霆冷漠的脸,她明白过来,年冠昀是要做戏。 她跟年冠霆的关系,在座的人都知道,他这么做,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不自在。 满座都是安静的,沈舒娆红着脸,浑身僵硬着,都不敢去看别人的脸色。 “老婆?” 年冠昀瞧着沈舒娆的尴尬,她不是大方得体,端庄贤淑的么?男人的眼里划过恶趣味,看了眼对面的年冠霆。 第9章 秀恩爱啊 年冠霆微拧着眉,薄唇微抿,这时,华婉珍开口道:“冠昀,你母亲让你结婚,就是希望你能成熟一点儿。怎么现在还是小孩子脾气,大早晨的胡闹什么呢。” 年冠昀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他手臂一张,搂着沈舒娆道:“秀恩爱啊。”说着,他挑衅的看向年冠霆。 华婉珍气息沉下,眼底露出厌恶,这小兔崽子。 她看了眼罗新韵,也不知道大嫂什么意思,居然相中了沈舒娆,让她当了长房儿媳,恶心谁呢? 年家是大族,可婚嫁之事是长房私事,尤其年世伦早逝,罗新韵一个人养大儿子,老爷子念她劳苦功高,即便对沈舒娆不满,也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过,年冠昀娶媳妇是注定要成笑话的,老爷子压根就没去婚礼现场,说明了老爷子只不插手长房娶亲,但不代表他会给长房撑面子。 想到此,华婉珍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年冠昀丝毫没把华婉珍放在眼里,执拗的要沈舒娆给他喂吃虾饺,沈舒娆余光瞥了眼四周,心里微叹了口气。 年冠昀要争这口气,就让他争了吧。 她捏起筷子,将虾饺送到他嘴里。 “好吃。”年冠昀得意的看了眼年冠霆,轻浮道,“老婆喂的,滋味都不一样了。” 华婉珍沉不住气,当着沈舒娆的面对着罗新韵道:“大嫂,虽说我们冠昀说不上什么青年才俊,可长得出众,又有年家在,要说配个名门千金绰绰有余,你怎么让冠昀娶了沈舒娆呢?” 沈舒娆的手微顿了下,跟华婉珍做不成婆媳,可这么当面踩她……她心中自嘲笑了下,要不是沈家变故,何至于此。 可,这不是她强出头的时候。 她微垂的眼睫下,余光瞥了眼罗新韵。 罗新韵端着小碗喝粥,从头到尾都安静坐着。她穿着一件青色唐装,手腕上戴着一串蜜蜡手串,儿子这么闹她都没什么反应,相当佛系了。 她放下碗,看向华婉珍,淡然笑了下,道:“沈家虽然没落了,可舒娆是个好姑娘,北城众多名媛里有她的名。而冠昀从小就被我宠着养大,他不是什么青年才俊,我也不指望他做什么大事,配上那些千金小姐干什么。” “舒娆沉稳不娇气,能拴住我家的这头野马,他们两个在一起,我觉得很相配。” 言下之意,没落的沈家小姐,嫁给大家族中无权无势的年三少,不碍着谁的眼,也不挡着谁的路。 华婉珍抿了抿嘴唇,暗道这不是拐着弯说她势力眼,不看人品看家世。 她没趣的笑了下道:“大嫂想的挺多。” 旁边,年世诚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看了眼老爷子,示意她少说话。 这么多年,大家都在老宅住着相安无事,但随着沈舒娆进门,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平静的湖水,怕是要起波澜了。 年世诚扫了眼沈舒娆,安静吃饭。 罗新韵吃得差不多了,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唇。本该离去的她这时看向了年凤英,开口道:“爸,有件事我想跟您说一下。” 年凤英也吃完了,正拿着热毛巾擦拭手。他抬眼看过来:“什么事啊?” 罗新韵侧头看了眼小两口,道:“年家规矩,只有掌权人或者有资格成为掌权人的才能在老宅里头住着。世伦在的时候,我们住在这儿。世伦去了,您可怜我们母子,没让我们出去。” “现在,冠昀结婚成家了,他们小两口,应该有他们自己的世界,跟我再一起住着就不合适了。我想把泰翔的那套公寓送给他们。爸,您觉得怎么样?” 年凤英看了眼年冠昀,沉默着不说话。 华婉珍低垂着眼皮,慢吞吞的搅着碗里的麦片粥。 年家老宅,只有想住进来的,没有愿意搬出去的。罗新韵仗着长房遗孀的身份在老宅住了这么多年,到了这时候居然让自己儿子搬出去? 而且,还如此识趣,没让老爷子送一套,而是给了自己名下的物业。她想什么呢? 这时,年冠昀却突然站了起来,吊儿郎当的站着道:“爷爷,我是这年轻一辈里第一个结婚的,而且是我爸唯一的儿子,我结婚,您没出席婚礼也就算了,这都要搬出去住了,您也不给点面子,还让我妈出房呢?” 年凤英想到了英年早逝的大儿子,想到罗新韵一人抚养儿子的功劳,这时候还要让她出让自己的房产,岂不是被人笑话年家刻薄?而且,年冠昀再不着调,总归是年家的子孙,出了门代表的是年家的脸面。 老爷子沉了口气,对着罗新韵道:“你的那点东西,就自己留着吧。年家还不至于苛待你们长房。”他在此处顿了下,再看向年冠昀:“桃源居,那套别墅就归你了,搬出去后就给我消停点。结婚了,就该稳重了。” 年冠昀得了别墅,对老爷子的警告充耳不闻,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道谢:“谢谢爷爷,爷爷我吃完了。” 说着,便懒洋洋的摇摆着身子离开了餐桌。 这一幕,从罗新韵提出让他们搬出去独居,到年冠昀伸手要房,让沈舒娆看得有些惊愕,看到年冠昀出去了,她也跟着起身告辞。 老爷子以一套别墅打发了年冠昀,华婉珍气得不轻。早饭结束后就跟自己老公抱怨:“这些年,冠昀对年家做什么贡献了,天天游手好闲,我们冠霆辛辛苦苦反而什么都没有。结个婚就平白套了间别墅,他要多结几次婚,年家还不全给他套去了。” 年世诚瞪了她一眼,不悦道:“瞎说什么呢。” 他往后看了眼,幸好大嫂没听到。 他那个大嫂,平日里没什么声音,但不代表她真是吃素的。老大去世那么久,她手上也就老大留下的那点东西,若她没本事的话,早就被年冠昀挥霍空了。 华婉珍自知嘴太快,瘪了瘪嘴不吭声了。她送丈夫去上班,夫妻俩并排着走出门。 年世诚咳了两声,又道:“冠霆结婚,还能少了他的吗?再说了,你拿冠霆跟他比,你贬低谁呢?” 华婉珍一想到年冠霆的优秀,顿时笑了起来,道:“是啊,冠霆从来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年世诚嗯了声,打开车门,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临上车前问:“他跟叶茴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第10章 别爱上我 华婉珍刚高兴起来,顿时心情又低落下去。“冠霆跟那女人才分手,我看他现在没什么心思……不过沈舒娆跟冠昀结婚,他就可以彻底死心了。我再盯着他一些,让他跟叶茴尽早成事儿。” “嗯。”年世诚咳了两声,低头坐上车,吩咐司机开车。 华婉珍送走丈夫,一回头看到罗新韵出了餐厅往后院走,翻了白眼嘀咕:“生了个废物,也只配找个九指婚配。就算生了儿子,也一样没希望,哼。” 华婉珍心中也有气,要不是自己丈夫身体不好,早就成真正的执掌人,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个二把手。不过好在年冠霆争气,这位子,终究是他们二房家的。 …… 后院小楼。 年冠昀一离开前院范围,就往自己车库走,对身侧的沈舒娆看都没看一眼。 沈舒娆并不在意,只是有些奇怪年冠昀早餐时的那场戏,她又不好惹他,于是找了句话装作不在意的开口:“想不到你挺孝顺的。” 年冠昀在车前停下脚步,扭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他道:“别说得那么好听,你真以为我妈会把公寓给我?” “沈大小姐,做我妈的儿媳妇,你得明白什么是配合搭戏。”说着,他的眼神像是看无知小朋友,“老爷子不肯出席婚礼,年家什么表示都没,扫了我妈的面子,我妈能咽下这口气?” “还有,我肯跟你结婚,是因为如果我拒绝的话,我会被罗女士赶出家门。” 他哂笑一声,手臂搭在车门上,手指敲了敲闪亮的车顶,道:“我可以不是年家的孙子,但必须是罗家的外孙,懂么?” 沈舒娆愕然,愣愣的看着他,回味着他的话。 罗新韵的娘家,有颜色背景……年家地位再高,只是商场上的地位。而且年冠昀在年家不受宠,他惹是生非,年凤英严肃老派,对年冠昀更为不喜,那么真正庇护他的……是罗家? 罗新韵寡居多年,老爷子照顾她,不只看在已故长子的份上,更重要的,看的是年家的面子。 难怪罗新韵有底气想争一把……沈舒娆回过味,直直的看着年冠昀。 这位少爷要是争气点儿,也不至于让罗新韵如此筹谋了。 年冠昀见沈舒娆直勾勾的盯着他,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又想到抱了她一夜的蠢事,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看什么看,我跟你说,别爱上我,我有女人。” 沈舒娆淡笑了下,她也像是哄孩子的道:“好,不爱上你。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爽利的答应搬出去吗?” 身在老宅中,就还是老宅的人,多少沾着光,年冠昀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离开老宅,意味着什么。 年冠昀的手臂搭在车门上,勾唇一笑。 清晨的阳光和煦,在他乌黑的眼眸中闪亮,那笑容张狂肆意,不羁如野马。 “不在我妈眼皮子底下,我彻夜不归也没事,你也不用被迫半夜出来找老公,这么好的事情,你不高兴?” 说完,他坐进车内,踩了油门扬长而去,沈舒娆的笑僵在脸上。 原来,他是想摆脱罗新韵的控制,他这么痛快的结婚,痛快的搬出去,是闻到自由的味道了? …… 桃源居是一栋两层楼带地下室的独栋别墅,有前后院,无论是面积大小还是格调底蕴,都没法跟年家老宅相比,但在这寸土寸金的北城,处于市中心的别墅也算天价了。 也不知是对于未出席婚礼的愧疚,还是对冠字辈第一个成婚的奖励,年老爷子送出这套别墅,也算是给长房面子了。 沈舒娆的行动力很强,用了两天时间就安置好了居家物品,请家政公司过来打扫干净,接下来,就是通知她的丈夫,今晚就可以住进来了。 沈舒娆看了下时间。 沈家已经七零八落,她结婚时,娘家的亲戚没有出席,母亲还在医院未醒,父亲在牢房蹲着,都不知道她已经成家……沈舒娆的眸光暗了暗,看了眼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桌上拿了车钥匙出去。 本该是回门的日子,而她在这天,一个人去偏远监狱,告诉父亲这个消息。 监狱。 沈致出现的那一刻,沈舒娆差点掉下泪来。 他瘦了很多,脸颊完全凹陷了进去,左侧颧骨青了一块。 不等沈致坐下来,沈舒娆着急问道:“他们欺负你了?” 沈致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淤青,勉强笑了笑道:“没有的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 说着,他仔细的看了看沈舒娆,见她精神还算好,心中微松了口气。 女儿是被宠爱着长大的,沈家那么大的变故,他很怕她承受不住打击。入狱这么长的时间不见她过来,他既希望她永远不要来,又想看看她是不是熬过去了,过得好不好。 挣扎良久,他语气沉沉的道:“舒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你别来了。” 沈舒娆知道父亲不希望她担心,吸了吸鼻子,努力漾出笑,她道:“爸,我来,就是告诉你,我结婚了。” 第11章 探监 沈致一愣,视线下意识的往沈舒娆身后看了眼,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好事啊……”他感叹了声,搓了下手,想到了什么脸上又露出几分无措来。 “你结婚……”他愧疚的垂下眼,余光里看到身上那青灰色的囚服,头更低了低,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哽咽颤音,“爸爸都没有给你送嫁……” 沈舒娆心里也不好受。 沈家好的时候,她是名媛,众星捧月,要说出嫁,绝对是风光无限。沈家倒了,树倒猢狲散,一想到前几日的婚礼,她心中不由酸涩。 那算不得什么婚礼,只是一场笑话…… 沈舒娆也垂下了视线,话说出口,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 他还在坐牢,而她闪电结婚嫁人,听上去怎么都像自己急于摆脱沈家阴影,另寻安乐窝。 这时,沈致抬起头来,他心情平复了些许,脸上带着欣慰,说道:“挺好的……年冠霆不嫌弃我们家,还能继续对你好,我在这里也就放心了。” 直到此时,她紧绷的心房骤然一松,指甲掐入了掌心,一股锐痛袭来,密密麻麻的,如蚂蚁啃噬。 这段时间,其实她是麻木的。 沈家的天塌了,她的手指被砍……学业无法继续……她无处容身,连年冠霆也离开了她……一桩桩的事情接踵而来,她连感觉疼痛的缓和时间都没有,只能硬挺着熬下去。 她一直维持着自己的骄傲,不让自己弱于人前,可在最熟悉的人面前,她竖起来的坚硬的盔甲忍不住要卸下。 很想像以前一样,受了委屈可以有人安慰,可以抱着父亲痛哭一场。 相恋了五年的恋人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她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能不恨吗? 用自己的婚姻换取苟安,嫁给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男人,她心里能不慌吗? 而现在,她什么也不能做,面对父亲欣慰的目光……难道要让他在牢房里面为她担心吗? 沈舒娆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指甲再次狠狠的掐了下掌心。 她跟年冠霆分手的事情,父亲根本不知道,而她嫁给完全不熟悉的年冠昀,这话都不知如何开口。至于她跟罗新韵的协议,那就更别提了。 “丫头,怎么了?”沈致见沈舒娆迟迟不说话,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心又提了起来。 沈舒娆舔了舔嘴唇,努力挤出笑意,缓缓开口道:“爸,我嫁的不是年冠霆……我,我嫁给了年冠昀。” “什、什么?!”沈致仿佛没有听清楚,愣在当场。从年冠霆到年冠昀,只差了一个字,但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一起去。 这两个人,一个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一个纨绔浪荡,游手好闲,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望着父亲的震惊脸,沈舒娆努力维持着笑意,说道:“爸,你没听错。三天前,我跟他在文澜酒店办的婚礼,挺盛大的。” 沈致的脸色露出几分复杂,目光深深的看着沈舒娆。所谓盛大的婚礼,以沈家的境况,年冠昀的人品,他可以想象的到,那是怎样的情形。 他的手指握了起来,隔了几秒钟才开口道:“你老实跟我说,怎么嫁了年冠昀,年冠霆那小子呢?” 他了解他的女儿。她跟年冠霆谈了五年的恋爱,没道理另投怀抱。 他的声音严厉了起来:“那小子,是不是嫌弃你?” 沈舒娆的喉咙滚动了下,一直撑着笑,脸上的肌肉都快发僵。她道:“爸,我们家这个情况,何必呢……” 她自嘲的笑了下,再道:“年冠昀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虽然看着不可靠,但挺孝顺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就好了。” 这是她的心里话,也是对未来的乐观期望。 沈致一直看着她,不打算让她混过去:“你跟年冠霆分手,为什么这么急着结婚?” 沈舒娆低头,右手转着左手指上的戒指,她低声道:“爸,我们家没了,现在我有个新家,你该为我高兴的。” 沈致呼吸一窒,胸口憋着的气忽然间散了。 是啊,他是个犯人,沈家没了,沈舒娆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他再也不能保护她。他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不论如何,年家树大根深,尚可依靠。 他道:“你跟年冠昀,怎么走到一起了?”沈家出事,也就半年时间。年冠霆跟她分手,想来是家里反对,怎么罗新韵那房反而同意了? 沈舒娆笑了笑,只简单道:“罗新韵管不住她儿子,想让我来管。” 闻言,沈致一愣,还有这操作?他怎么都觉得奇怪,正要再问些什么,狱警提醒探视时间结束,沈致只能抓住最后的时间,让沈舒娆好好照顾自己。 “我的事情你别插手,我不打算上诉,好好过你的生活……” 沈舒娆看着沈致决然离开的背影,鼻子一阵酸涩。 好歹,自己结婚的这件事交代过去了,也算是另类的“回门”了吧。她甚至有点儿庆幸,这短短的时间,让父亲没有来得及问到母亲。 若是知道母亲成了植物人,又该是多大的打击…… 从监狱离开,雨还未停下。沈舒娆心情不好,车子开得很慢,回到桃园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一切都还是她出门前的样子,显然年冠昀不在家。 沈舒娆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火。不管如何,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应该所有事情都一起分担的。搬家是她一个人忙里忙外也就算了,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她去探监,他也应该去看一下他的老丈人的! 沈舒娆抓起手机便拨打了出去。 第12章 他还没碰过你吧? 电话响了很久,但没人接。 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接。 沈舒娆听了许久的嘟嘟声,最后还是自个儿挂了电话。 跟年冠昀较真闹脾气,她有资格吗? 而且,监狱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也只会让年冠昀更瞧不起她。 偌大的别墅,安静的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沈舒娆扫了一眼客厅陈设,只觉得眼前景物熟悉。 墙上的画,桌上的花,角落放置的盆栽,置物架上摆着的装饰品……跟沈宅陈设几乎一样。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竟按照沈宅的布置,把桃源居装饰了一遍。 可这到底不是沈宅…… 她心里憋闷的难受,抓起手机再次出了门。 沈宅距离桃源居有些距离,开车半个小时。淅淅沥沥的雨未停止过,落在车窗上,灯光透过水珠折射出光怪陆离的世界。 沈舒娆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沈宅,过了会儿,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站在门口,心绪起伏不停,手指轻轻的搭在那扇大门上,憋了许久的眼泪落了下来。 回门,她该回的,是这里的家啊,可是,一道封条贴在门口,她甚至不能走进去。 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蚕啃桑叶,她压抑的哭声,在这沙沙声中几乎听不见,只肩膀抖得厉害。 她没打雨伞,很快的,雨水打湿她的衣服。 沈舒娆哭了会儿,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黑色雨伞遮在她的头顶。 她转头看过去,就见年冠霆站在她的身后,静默幽深的眼,如海一样平静,一如从前。 四目相对,沈舒娆又好像从他眼中看到了几分波澜,她怔了几秒,再看他那么仔细干什么。她学医,精修的还是眼科,可还不是看走了眼。 她忍住心中悲愤酸涩,立即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往后退了一步,撇头看向马路的另一侧。 年冠霆看她这一退,目光黯了下。他抿了下嘴唇,试着开口:“……我想你应该会回来。” 显然,他知道她今天一定会过来,也知道她为什么回来。 “呵……”沈舒娆讽刺的笑了声,看了眼四周,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嫁的是年家大少。回门日子,你还是别出现在这里比较好,对外说不清的。” 她说完,就往自己的车子那边走,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经过他身边时,手臂被人握住,阻止了她的脚步。她低头,看着臂上的那只大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别,在这潇潇雨夜,衬得他的皮肤苍白。 年冠霆低头看着她,胸腔心脏鼓动,他张了张嘴,重重话语挤到嘴边,反而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舒娆……”他低低的唤她,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沈舒娆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接触,他的掌心温度让她恶心难受。她挣开了手臂,头也不回的走了。 年冠霆浑身一僵,转身看着她坐上车子,疾驰而去。 雨点敲打在伞面上,年冠霆看着空落落的掌心好一会儿,直到冷风将她留下的温度吹散,只余一手的冰凉。 就这么站着好一会儿,他看着面前的沈家,心里空得厉害。 车上,沈舒娆一口气开出很远,直到看不到后面的人影了,她才减慢了车速,停在红绿灯前。 刚才,他看到了她的悲痛,她的无助,还有她的眼泪,她无法再装着说不怪他,说自己对他没有怨愤。 如果跟她结婚的人是年冠霆,那么今天陪着她回沈家是天经地义。可不是的,那他出现在沈家门前干什么,装什么假惺惺! 再次回到桃源居,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显然年冠昀还未回来。 沈舒娆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看着墙上挂钟的指针一点一点的转过去。 正如年冠昀说过的,离开年家老宅,就意味着没有了罗新韵的盯视,他夜不归宿也没人管,她也不用被人逼着深更半夜出去找人。 沈舒娆瞧着指针滑到十一点的位置,起身往楼上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跟罗新韵是有协议的。让他们搬出来,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此自由,可以为所欲为了。 罗新韵是想给他们两人的磨合创造机会,也是试炼她的契约精神。 嫁给年冠昀,并不代表着她就真的找到安乐窝,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若她无法让年冠昀有任何的改变,那么罗新韵就会换下一个可以驾驭她儿子的人。 而对年冠昀来说,这个妻子的位置,是沈舒娆坐着,还是王舒娆坐着,没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此,沈舒娆深吸了口气,认命的出门找人。 梁红绮一直记恨着沈舒娆把年冠昀从她床上带走的事情,再加上年冠霆逼着她解雇了两个手下,再次见到沈舒娆,要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点都不为过。 “沈舒娆,你看,倦鸟归巢,在他心里,这里是他的家。我,是他的女人。而你呢,你觉得现在自己像个什么东西?” 梁红绮的眼中,没有丝毫隐藏,赤裸裸的嘲讽着她。 沈舒娆微微笑着,低眸瞧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语调不轻不重:“我能是什么,年太太呗。” 她抬眸,气质端庄淑雅,衬得梁红绮更不入流了。 梁红绮顿时有种奋力一击,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脖子都涨得粗了一圈。 “何必在我面前强调年太太这个身份。年冠昀若是把你当回事,你也就不需要大半夜的来这里找人了!” 年冠昀这段时间照常来红颜,并未因为结婚而有什么改变。这只说明了,年冠昀根本没把沈舒娆当回事儿。 一想到此,梁红绮觉得自己还是高了沈舒娆一头。她眼珠子一转,忽然笑得得意又暧昧。 “沈小姐,你跟年冠昀一张床上躺两个晚上,他还没碰过你吧?” 她鼻腔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走了。 沈舒娆的笑容僵在脸上。 虽然不爱年冠昀,可身为女人,身为有夫之妇,沈舒娆心里还是扎了一下的。 第13章 借酒行凶 今晚年冠昀一直跟季扬与叶峥嵘等几个狐朋狗友打牌,玩累了才一身酒气的往红颜续摊。 他从没打算睡到桃源居去。 对着一个不够风情,也不顶漂亮的女人,也没什么人气儿的屋子,有什么值得惦念的? 红颜会所这里有温香软玉,一帮人哄着他,他自然跑来这里过夜。 季扬看到梁红绮来了,就把年冠昀交给了她,说道:“他没喝多少,摆这脸给我们看干什么……” 话说到一半,就见沈舒娆从后面慢慢走了过来。 季扬一愣,看了看年冠昀,有些不知所措,他朝身后的叶峥嵘看了眼,两人用目光交流:什么情况,沈舒娆在这里找乐子? 叶峥嵘也觉得奇怪,他认为沈舒娆在这里堵年冠昀的可能性更大,不过,她怎么知道年冠昀一定会来这里? 周围寂静无声,只见沈舒娆慢慢的走到年冠昀面前。 梁红绮扶在年冠昀腰侧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她紧紧的盯着沈舒娆,随即莞尔一笑,道:“你看到了,三少就算喝醉了也来我这里。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可不是我让他过来的。” 潜台词就是:年冠昀把这里当做家,而不是她沈舒娆在的地方就是家了。 长了鼻子的都闻到了硝烟味道,季扬与叶峥嵘凑到了一起,季扬的胳膊肘碰了碰叶峥嵘,给他使了个眼色:看到没,这是开始斗法了? 叶峥嵘也挺好奇的。听说这两人新婚那天就闹得很难看,年冠霆都出面了,季扬几次试探年冠昀的口风,都被骂成了狗。 眼下有机会亲眼目睹一番,可真的处在暴风眼中,又觉得浑身都透着凉气。 两个女人,看样子都不怎么好对付啊…… 他看了眼年冠昀,他醉得正歪靠在梁红绮身上,没骨头似的。 叶峥嵘又看了眼沈舒娆。 男人们在外逢场作戏,家里的女人大度一些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肚子里能撑船,小气的女人,撒泼使手段的都有。年冠昀才结婚三天,夜夜在外笙箫,还当着面躺别的女人怀里,千金小姐的气量能忍到什么程度? “那个……”季扬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紧张气氛,沈舒娆却先走到了年冠昀的身边,双手扶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道:“冠昀,你忘记了,没有你抱着我,我晚上睡不好觉……” 四周很安静,她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梁红绮等人听到。话音落下,梁红绮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小心掐了年冠昀一把。年冠昀迷迷糊糊的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沈舒娆,皱眉道:“你……你又睡不好了?” 沈舒娆点头,柔声道:“是啊,你要跟我回家吗?” “回家?”年冠昀站直了身体,眉毛皱得更紧了些,似乎在思索到底留下还是跟她走。 形势忽然就变了风向,季扬一脸懵的看向叶峥嵘,又看了眼梁红绮,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不是说,年冠昀对沈舒娆没半分好感?他能抱着沈舒娆睡觉? 气氛正诡异时,一个肥头大耳,阔少模样的男人踉跄着脚步走进来,衣襟上还挂着一些呕吐物,一看就是喝多吐过了。 男人错过了开场,泛着红血丝的眼看了看杵在大厅的几个人,当目光落在沈舒娆跟梁红绮身上时,笑得猥琐了起来。 他指着沈舒娆,肥硕的身体晃了晃,笑得更加猥琐:“三少,还是你会玩,把老婆都叫过来了。” 后面又进来几个人,听到男人的说话,嘎嘎怪笑了起来。 “……你跟季少,叶少平时好得穿一条裤子……这个沈舒娆……沈舒娆就给我玩玩呗……” 男人喝得舌头都大了,说话磕磕巴巴,那香肠似的手指就要摸上沈舒娆的脸,试图借酒行凶。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脚狠狠的踹在了男人的肚子上,“砰”的一声,那肥硕的男人犹如踹翻的癞蛤蟆仰面躺在地上,翻了半天没起身。 这一脚,也把男人瞬间踹醒了。 男人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咆哮着吼道:“年冠昀,你踢我!” 沈舒娆愣愣的看着年冠昀,没想到他这一脚踢得这么快,她都没反应过来。 “没打掉你的牙,我还轻了呢。”年冠昀丝毫不以为意,伸手弹了弹裤腿,好像弄脏了他裤子似的。 “我的东西你也敢碰,找死!” 男人瞬间就像是点燃了的炮仗,爬了起来就往年冠昀的方向冲过去,两人扭打成了一团。 都是有身份背景的人,也不怕闹事儿,当即两伙人便打了起来,直到梁红绮把保安叫过来,才结束了这场架。 从开打,到结束,沈舒娆看得目瞪口袋。 在她的人生里,一直都是中规中矩,从没打架这种事,这还是她第一次。 她记得结婚那天,年冠昀也是跟人打了架的。那时,他是为了报复那些让他在婚礼上出洋相的人,今天,他是为了她吗? 沈舒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扶起年冠昀,擦去他唇瓣上的血渍:“疼吗?” 年冠昀皱眉看了眼沈舒娆,舔了舔嘴唇:“这算什么。”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他疼不疼的。 罗女士从来不管他疼不疼,打架肯定是受罚。那些兄弟们,打架都是一起的,他们只会比较谁打的更猛,打更多的人,挨最少的拳头。至于那些女人们,她们尖叫的是男人们打架时散发的荷尔蒙。 而梁红绮,只在打架结束后,默默的给他擦药,从不多言。 年冠昀看了眼梁红绮,四周一地狼藉,他皱了皱眉,道:“今晚让你受累了,打坏的东西记在我的账上。” 说完,便往外走去。 梁红绮看到年冠昀就要离开,往前跟了两步:“三少,你还没上药呢。” 她咬着下唇,大大的眼睛里写着担忧。以前,都是她给他擦药。 季扬跟叶峥嵘都打算离开了,见到梁红绮还有挽留之意,看了眼年冠昀跟沈舒娆。 不是吧,还要继续争下去? 不说别的,这一架打完,很累了,看不动戏了。 叶峥嵘拍了拍季扬的肩膀,决定先撤了。 第14章 刚才打架的干劲呢? 年冠昀看了眼梁红绮,扯了扯嘴唇笑道:“坏了你的生意,今晚就不给你找不痛快了,下次再给你补偿。” 沈舒娆不知道看到自己的丈夫,当着她的面,说给别的女人补偿是什么感受。 或许,就像他说的,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她的感动,纯属多余。 年冠昀在车上就睡了,沈舒娆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人弄到卧室里去。 她将他往床上一丢,插着腰喘了几口气,望着床上睡得沉的男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刚才打架的干劲呢? 从监狱出来,到沈宅遇到年冠霆,再到在红颜会所被人羞辱,沈舒娆的怒气已经累积到了一个顶点,很想跟他大吵大闹一番。 她一把揪起年冠昀的衣领,看到他脸上的伤,又松了手。 在车上的时候,她已经给他上过药,但淤青没那么快就消散,一张脸白的白,青的青。 他睡着的时候,就像个闯了祸的大男孩,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视线落在男人的衣领上,她的手指随着泄下的怒气缓缓落下,解开他的衣扣。 她跟男人交往过,可并没有脱过男人的衣服,这是第一回。 随着那白皙皮肤渐渐显露出来,她的脸颊也热了起来,一颗心鼓噪着,手上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她把他带回家就行了,还需要做到这一步吗? 床上的男人大约是睡得不舒服了,又开始胡乱拉扯起衣服。 沈舒娆轻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嫁了,照顾他就是她的责任,还指望这博取一些他的好感。 她脱了他的衣服,鞋袜,拎起被子给他盖上。 正要起身的时候,忽然手腕被人握住,接着一股力道将她掀翻,男人的手臂撑在她的头顶,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漆黑眼底氤氲着一团水雾。 沈舒娆吓了一跳,瞪着悬在她头顶的男人,又要发酒疯? 她皱了皱眉想要推开他,细嫩手掌贴在他的胸口,他的体温,细腻的触感立即穿透了她的皮肤。 虽然不爱他,可那么一张俊帅的脸庞就在面前,难免心猿意马,沈舒娆心如擂鼓,胸腔像是装了只小鹿在里面蹦跶。她停顿了几秒,抿了抿唇推他,低声叫他的名字:“年冠昀……” 年冠昀冲她呵气,大掌贴在她的手背上,往自己胸口更用力的摁了摁,沈舒娆这下好像感觉到了他的心跳,顿时更加紧张,在他的酒气下简直昏头转向。 她像是烫着了似的,使劲一推他,赶紧从他身下逃离。 正要起身时,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低沉的男声传来:“不是说,没我抱着睡不着吗,怎么跑了?” 沈舒娆身子一僵,转头看过去,就见年冠昀手掌撑着脑袋侧躺着看她。 她拧眉,瞧着他青紫的脸庞,半天憋出两个字:“你丑。” 年冠昀一愣,慢吞吞的坐了起来,光滑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白光。 沈舒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撇嘴嗤笑了一声,长腿下了地。 他扫了一眼桌子,微微的蹙了下眉毛,再看向沈舒娆,冷漠的道:“我以为作为一个贤妻,你会给倒杯水呢。” 他穿了拖鞋下楼。 沈舒娆深吸了口气,跟在他身后,看他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她道:“那位梁小姐每晚都给你准备好水?” 她不知道年冠昀在打着什么主意,跟她回来,不怕那位梁小姐伤心吗? 年冠昀瞥了她一眼,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道:“我没想到你会去红颜等着,怎么,意识到自己的魅力不够,想到我不会过来?” “过来?”沈舒娆听到这个“词语”,不由怔愣了下。显然,年冠昀是真的没把这里当成家。 “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的另一个后宫?” 年冠昀微微扬起一侧眉毛,似认真的想了下,握着水杯的手翘起食指,指了她一下道:“严格说来,你确实是后宫。” 古代宫廷里,正宫娘娘不也是后宫大军的一员? 沈舒娆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讽刺道:“这么说来,还要多亏你给我这个正宫面子,没在小三那里过夜?” 年冠昀哂笑了一声,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了,杯子“咚”的一声掼在桌面上。沈舒娆瞧着那杯子时,年冠昀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别忘了,我跟梁红绮好着在前,你才是半路插道的那个。你有资格叫别人小三?” “我——”沈舒娆咬了咬嘴唇,却无从辩驳。理论上来说,梁红绮确实跟他先好上,而她只是被硬塞给他的。 这么一想,好像回门这件事,年冠霆,被梁红绮挑衅,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与年冠昀都没了关系。 她情绪低落了下来,只觉得疲惫。 但她还是要提醒他,他们已经结婚这件事。她的声音不再那么中气十足,低声道:“不管怎样,跟你结婚的人是我。而且是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头娶的我……” 沈舒娆突然低声下气了起来,让年冠昀一愣,然后揉着额角笑了起来,似乎默认了这个事实。 沈舒娆看了看他,打算中断这次不怎么友好的谈话,正要说晚安,男人却忽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彼此的呼吸都是交缠着的。 沈舒娆不由的再次红了脸,皱眉推他,年冠昀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他低头,在她耳边用气音说话,温热的呼吸随着他低沉嗓音钻入她的耳朵里。他道:“我要是不回来,我怕有人给她找麻烦。” 他的手掌在她腰间用力的捏住,似乎为了什么事情报复了她。 沈舒娆身子一僵,手抵在他的胸口忘记了反抗。 他什么意思? 他是觉得,她会给罗新韵打小报告,找梁红绮的麻烦? 他为她打的那场架,只是怕她欺负梁红绮,而不是为了维护他男人的面子? 沈舒娆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在他的心里,她俨然就是拆散有情人的那个坏女人。他这么别扭的从了她,都是在保护那个女人。 可他真是不了解她啊…… 沈舒娆抬头瞧着男人:“你是这么想我的?” 年冠昀抬手勾着沈舒娆的下巴,微微的眯起了桃花眼,仔细的打量起来。沈舒娆不属于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长相偏古典美,但没到让人见色起意的程度。 不过这皮肤触感不错,滑腻如脂,白得发光,身材也是玲珑有致,细腰一根手臂就能环抱起来。 他的拇指轻轻的在她下巴摩挲,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庞,气氛忽然变得暧昧了起来。 第15章 要你何用? 沈舒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直勾勾的看她,不说话又动手动脚的。他拇指的纹路搓出了她身上一片鸡皮疙瘩,脸颊再次红了起来。 “年冠昀……”她轻轻挣扎了下,心慌的很。他该不是以为她领了任务,必须要跟他发生点什么吧? 年冠昀忽然低头,沈舒娆吓了一跳,脑袋下意识的往后仰。 “呵……”年冠昀笑了起来,“沈舒娆,我还以为你会趁着我喝醉,把我就地正法了。” 他的大手突然贴在她的肚子上:“这里有了我的种,你这年太太的位置才能稳如泰山啊。” 男人磁性的嗓音颇有诱惑力,沈舒娆顿时面红耳赤,他不但把她想得恶毒,还觉得她跟别的那些靠孩子上位的女人一样! 她是需要年太太这个位置,可她有她的底线。 沈舒娆使劲儿推开他,生气道:“年冠昀,我知道你对于这桩婚姻不满。可我也知道,为人父母对孩子要负责。在我们没到那个程度以前,你不用担心会有孩子来牵绊你。” 说完,她便气哼哼的往楼上走了。 大约是太气愤,她脚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力气很大,咚咚的响。 年冠昀瞧了眼她的背影,她看起来不是那么有心计,也不像是那种烦人的女人,就是挺尽责的,尽责的当着罗女士的人。 嗯,还有点凶,像是踩着尾巴的猫…… 猫? 年冠昀想到了什么,转头往客厅看了一圈,然后到处看了看,没见到他的宝贝猫,也没看到任何猫用品,便抬脚往楼上走去。 打开卧室的门,不见那个女人,他眉头皱了下,转而去隔壁的次卧。 沈舒娆脱了衣服正要去洗澡,门骤然推开吓了她一跳。 她忙扯了床单盖住自己,瞪着年冠昀道:“你干什么?” 年冠昀扫了一眼房间,这间房完全是女性化布置,他想起来那间主卧是男性化的布置,只稍稍一想便明白她的安排。 她这是想分房睡? 年冠昀瞧着沈舒娆那张红了的脸,觉得她有点儿意思,动不动就脸红,想来,她说跟年冠霆没发生过什么是真的。 交往了那么久还没睡过,年冠霆该不是不行吧? 年冠昀恶劣的想着,走了进去。 沈舒娆往后退了一步,防备的看他。 年冠昀上下扫了她一眼,嗤笑道:“我可是抱着你睡觉的男人,现在才害羞,不觉得晚了点儿?” 在年家老宅的时候,因为罗新韵盯着的关系,所以他们睡在一起,到了桃源居只有他们两个人,沈舒娆觉得没必要再睡在一张床上,而且她觉得他不会再想跟她共处一个空间。 沈舒娆想起来结婚那天晚上,皱了皱眉闷声道:“我现在不做噩梦了。” 那天晚上,因为被噩梦侵扰,即便他没穿衣服,她在他怀里也没想别的,可现在不同。 年冠昀扫了她一眼:“真是过河拆桥的女人啊……”他摇了摇头,“你这种女人最不可信任。” 他无心的一句话戳到了沈舒娆,她咬了下嘴唇,说道:“听你意思,你想跟我一间房?” 年冠昀学着她,夸张的抱住自己身体道:“原来你是以退为进故意试探我?” 沈舒娆:“……” 年冠昀逗完了,看了一眼她的房间淡淡道:“我的猫呢?” 沈舒娆怔愣了下,没想到他这时候竟然为了一只猫来找他。她道:“你不是不让我碰你的猫吗?” 上次她只摸了下,他就一脸不高兴。 年冠昀皱了下眉,脸上有些不快,但他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 沈舒娆看了眼关上的门板,看来那只猫对他真的很重要。 第二天,年冠昀就去了年家老宅,接他的猫。 罗新韵看他收拾宠物用品,道:“没见你对人这么好,对一只畜生倒是仔细。” 年冠昀抱着猫,笑嘻嘻的道:“我这不是怕打扰到您。” 罗新韵不跟他计较这些,道:“你能对只猫有耐性,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能照顾好了。男人啊,果然要结了婚以后才能像个样子。” 张妈在一旁笑呵呵的应和道:“夫人说的是,三少爷比以前有责任多了。” 年冠昀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这才结婚几天,再说了,没结婚之前,这猫也是他养的,跟沈舒娆有半毛钱关系? 罗女士刚硬塞了个老婆给他,这就开始催生了。 年冠昀看了眼罗新韵,心中一动。他抚着猫毛,道:“妈,孙子您就暂时别想了。您可知道,沈舒娆都不跟我同房呢。” 话音落下,罗新韵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 年冠昀耸了下肩膀,道:“可能,她嫌我技术不好吧。” 张妈老脸一红,侧过身去。罗新韵气得拍了他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 待年冠昀走后,罗新韵便去找了沈舒娆。 咖啡馆内,沈舒娆面对沉着脸的罗新韵有些坐立不安。“妈,冠昀昨晚回来了的。” 罗新韵抬眉瞧她,目光沉静,并无咄咄逼人的严厉,那张脸甚至是慈祥的,可却能让人感觉到来自于她身上的气势。 几秒钟的安静,这时间里,沈舒娆已经把自己审视了一遍,确定自己没做错什么。于是,她的目光坦然镇定。 罗新韵终于道:“在你看来,冠昀就只要像是只鸟一样,每天晚上知道回家,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沈舒娆抿了下嘴唇,她跟年冠昀才完婚没多久,总不能这短短几天时间便让他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吧? 罗新韵扫了她一眼,道:“你对我儿子有多不满意,竟然晚上跟他分房睡。怎么,留着身子给别的什么人呢?” 一番话,沈舒娆面红耳赤,也难堪到了极点。“我没有……” 话未说完,罗新韵便打断了她。她道:“沈舒娆,你得记得,你跟我之间的交易。我给你容身的地方,给你壮大实力的机会。你嫁给了我的儿子,他要是想睡你,天经地义。” “你不履行自己的责任,难道让他找别的女人解决需求,继续胡天胡地?那我要你何用?” 第16章 你有资格说她不好吗? 沈舒娆没想到罗新韵这样的人物,说话竟然这么直白,她羞得几乎听不下去,拿起水杯掩饰,眼睛四下瞟了一眼。 罗新韵淡淡的看她,没把她的窘迫放在心上,她道:“沈舒娆,别怪我说话不中听。难听的话,往往最有效果。” 沈舒娆轻吁了口气,开口道:“妈,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跟年冠昀分房,考虑了些他的想法。” “他跟梁小姐感情看着不错,我是中途强加入他们的,我担心我做的太强势,会让他反感。我跟他之间开头就艰难,以后要做通他的工作,会更加艰难。” 罗新韵看了她一眼,低头喝了口咖啡。沈舒娆看她神色,心底松口气,她的理由被她接受了。 罗新昀抬起头来,杯子放在了桌上,眼睛直视着沈舒娆,她道:“沈舒娆,你应该知道,我信任你,所以才没有往桃源居派人,我想你也不希望我这么做。希望你能一直值得我这么信任,不要糊弄我。” 沈舒娆笑了笑:“怎么会。” 罗新韵敲打了一番,便离开了,沈舒娆站起身将她送走,她没立即离开,回头又坐在了原位上。 她的学业已经停了,也没开始找工作,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她吃了一口刚才没动过的蛋糕,一直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谁能知道,名媛沈舒娆,其实并不善于应对这些。所谓名媛,很多时候,都不过是营销出来的。 沈家兴盛的时候,父亲希望她将来找个好人家,而那些高门的门槛哪有那么容易进去,她虽然脑子还算灵活,可不在人际关系上用心,她参加宴会,随便弹首钢琴曲,便渐渐有了名媛的称呼。 她如今装的淡定自若,都不过是明白,她的身后已经无人可依,她必须靠自己。 五月的天气已经渐热,路上行人穿着短袖薄裙走在大街上,几个女孩走路蹦蹦跳跳,笑得灿烂。沈舒娆看着那笑容,大约被女孩们的笑感染,唇角微微扬起来,羡慕的看着那群人穿过马路。 她不禁想,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年冠霆心里烦闷,很早就来到这家咖啡馆散心,沈舒娆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口的女人身上,从罗新韵与她坐在一起开始,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 她的卑微,她的顺从,还有现在落寞与羡慕的笑,都牵动着他的每一丝情绪。 明知道她不想看到他,可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在这喝咖啡吗?” 沈舒娆正发呆,没察觉有人靠近,等听到声音才转过头来。看到年冠霆,她的眉毛皱了下,脸色沉了下来。 她站起来就想走,年冠霆却坐了下来,按住她的手道:“舒娆,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舒娆冰冷的眼看着他,把手抽了出来。她道:“我从来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年冠霆道:“如果是关于你父亲呢?” 沈舒娆瞥了他一眼,面色一顿,坐了下来。“你是不是打听到什么了?” 沈家开的是古董行,但沈舒娆学医,对沈家的生意并不清楚。沈致入狱,沈舒娆觉得他是被陷害的。可她不知道该从何入手,她现在手上什么资源都没有。 年冠霆摇了摇头,沈舒娆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年冠霆见她难过,心里也不好受。他提了提精神,叫来服务员,另外点了咖啡,还有很多小蛋糕。点完以后,他对着沈舒娆笑了下:“我记得你很喜欢吃。” 沈舒娆抿着嘴唇不说话,低头慢慢的抚摸着手指上的钻戒。钻石反射着太阳光,一闪一闪,刺痛了男人的眼。 气氛僵冷,年冠霆一惯冷漠,唯独对她温文儒雅,耐心十足。他轻吐了口气,开口道:“你……去看过你父亲了?” 沈舒娆皱了下眉,年冠霆看她脸色沉下来,说道:“昨晚,你出现在沈宅,我就猜你应该去过了。” 她那样的神色,很容易就能想到。他特意在沈宅等她,可惜她不愿停留。 沈舒娆淡淡道:“做女儿的,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他不该知道吗?” 想到告知父亲她嫁给年冠昀的时候,父亲脸上的神情,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就觉得很讽刺。 年冠霆皱紧了眉毛,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起这个话头。他抿了口服务员送过来的咖啡,显出几分烦躁。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他道:“沈叔叔对你这个消息,应该不会感到高兴的。” 她嫁给谁都好,可是嫁给年冠昀那种浪荡子,谁都知道所托非人。 沈舒娆嘲讽的笑了笑,她道:“我倒是挺庆幸,嫁的人是年冠昀,起码他没逃。” 年冠霆的脸色沉了下来,喉咙滚动了下,咖啡的苦味好像在此刻才弥漫开来,他的拳头握紧了,眼睛都睁红了。 “我没逃,我只是……” 他一直想跟她好好谈谈,可自从她知道,他要跟叶家联姻,她便再也不给他接近的机会。 “你只是觉得,那个位置还不够稳,你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跟你的家族对抗的时候,你只是觉得,只要把我藏起来,做你的情人也是可以的,是么?” 沈舒娆的语气尖锐,情绪隐隐有失控的迹象。手上钻戒的光芒一闪,她冷静下来,深呼吸了几口气。 这个时候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她做了选择,宁可做年冠昀的妻子,也不会是他的情人。 她道:“刚才,我的婆婆质问我,为什么跟年冠昀分房睡,问我这身子要留给谁……” “年冠霆,你我分手,就不要再藕断丝连,我已经搬出了老宅,不需要再每天面对你,拜托你也别让我被人误会好吗?” “我已经没有家了,年冠昀再不好,起码,他给了我一个家。你能够吗?你有资格说他不好吗?” 说到这,她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跟他面对面,拿了包便站了起来,走了。 二楼位置,有人拿着一架dv机拍下视频,唇角勾起几分玩味。 叶峥嵘爱好摄影,这架新出的dv是他刚买的。本是进来凉快一会儿,顺便找个美女约海边沙滩玩,没想到先后看了两场戏。 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从楼梯上来,叶峥嵘搂住她的腰,按在自己的腿上。他问道:“听到什么了?” 第17章 她不能再来我的地盘 女人瞟了一眼楼下位置,此时,那边已经是空座,服务员在收拾桌面。她的双臂环住叶峥嵘的脖子,嗔怪道:“你都看上人家了,还找我做什么。” 叶峥嵘捏捏她的鼻子,宠道:“她能比你漂亮?” 女人这才高兴的笑了,说道:“也没什么,就是那帅哥被骂的挺惨的。我听那女人最后说什么……年冠昀比他好。应该是那女的攀上了更高的枝头吧。” 叶峥嵘听完,稀奇的睁大了眼睛,差点笑喷出来。他想到沈舒娆当着他的面抬高年冠昀的那些话,不由摇头感慨:“啧,还是第一回听到有人夸三少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女人好奇问道:“谁是年冠昀?” 叶峥嵘笑笑,推了推女人示意她起身,拍拍她屁股道:“你不认识。走,咱们沙滩拍大片去……” …… 宠物店。 年冠昀半蹲着在研究新款宠物饮水机,梁红绮陪着。她逗弄着笼子里的一只斯芬克斯猫,看了他一眼,沈舒娆说的那些话,像是刺一样的一直扎在她的心里。 她收回手指,状似不经意的道:“冠昀,你跟沈舒娆睡一起?” 年冠昀擦了擦手指,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一勾站了起来,挑了下梁红绮的下巴,漫不经心的道:“罗女士盯着我有没有跟她同房,怎么,你也盯着?” 俊男美女甚是养眼,周围有人看过来,梁红绮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我也不想盯着。奈何你那新婚妻子上门来跟我炫耀,我能怎么办,不得找你求证一下么?” 年冠昀“唔”了一声,被另一个新品吸引了注意力,没了下文。梁红绮见他一点都不在意,不由急了,上前推了推他:“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年冠昀转过头来,他的长臂搭在梁红绮的肩膀上,将她圈在怀里,“一会儿去珠宝店,你喜欢什么,尽管挑。” 他转换话题,梁红绮觉得更焦虑,她要的不是珠宝。 别的女人,她可以不在意,反正年冠昀对那些人不是真心的,可这个沈舒娆,她是真的担心。 她觉得委屈了,倚在年冠昀怀里撒娇:“可是我不想要珠宝。” 年冠昀低头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扬:“连珠宝都不要了,那你要什么?” 梁红绮不能从他嘴里套出真话来,也不敢做得太过。他宠她这么多年,便是她懂得进退。 她噘着嘴唇,闷闷不乐的道:“沈舒娆动不动就跑来我这儿,她也太瞧不起人了,你能让她别来了吗?” 年冠昀笑了起来,他道:“威风凛凛的红姐,还能怕她?”他捉起她的手在指尖捻了捻,凑在唇边亲了下,“这手可真漂亮,葱段似的。” 梁红绮瞪了他一眼,抽回手:“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反正,她不能再来我的地盘,不然你也别来了。” 说着,她又认真的道:“她是你妈给你娶的女人,可是冠昀,是你说的,我是你的女人……” 她没再说下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含委屈,楚楚可怜,勾足了男人的心。 年冠昀思索了下,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欺负了,不然还算是个男人吗? 他点头应下:“好。” 梁红绮这才笑了。她混了这么久,对于如何拿捏住一个男人的心还是有把握的。 沈舒娆成了三少奶奶又如何,可她是罗新韵的人,而且还成了个残疾,就别想得到年冠昀的心! 年冠昀付了账单,拎着东西往车上走,上了车,梁红绮看了看摆在后车座的航空箱。那只猫正窝在里面睡觉。 她的眼眸一转,道:“那只猫,放我那儿去养着吧。” 年冠昀很宝贝这只猫,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拍的照片上传朋友圈。若猫在她那里,那他肯定天天都会去她那里。 年冠昀踩了油门,双手稳扶着方向盘,过了几秒才回答:“也行,但你可得照顾好了,这是我儿子。” 梁红绮听他同意了,这才高兴的笑了。她伸手摸摸年冠昀的腿,冲他扬起红唇,眼一弯,娇俏道:“你的儿子,我一定也好好伺候的。” 年冠昀笑了笑,没再说话。梁红绮观察他的表情,余光再次瞥了眼那只猫。 不知是她太敏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感觉年冠昀对这只猫的宠爱,不只是他嘴上说的“儿子”这么简单。 这猫,是六年前年冠昀从国外带回来的,当时还是很小的一只。那时,她还只是红颜的一个女招待,见这猫可爱,喂了一点鸡肉,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看到了她。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只猫以后就会由她养着,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过了会儿,车子忽然停了下来,梁红绮回过神来,看到年冠昀将车子停在了一家珠宝店门口。 她看向年冠昀,惊喜又感动。年冠昀捏了捏她的脸,唇角扬起痞痞的笑:“不想进去?” 梁红绮娇嗔的拍开他的手:“我就当你是为了养猫的事儿给我的奖励。那件事,我可没原谅。” 她还是为他跟沈舒娆睡一起的事情生气。 年冠昀扫了她一眼,也不生气,惯着她道:“本来就是拍拍你的马屁,让你好好照顾我儿子。” 说完,他便推开了车门下车。 珠宝店内。 “……很抱歉,舒娆,我恐怕帮不到你。”陈啸一脸歉然的看着沈舒娆,看她着急,又不甘,又无奈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沈家巨变,沈舒娆做不了医生,已经决定学做珠宝,将来也好为了重振沈家做准备。可她半路出家,对珠宝这行并不太了解。陈啸是父亲收的徒弟,她想尽快进入到这一行,找老师教学是来不及了,找专业人士恶补是最快的途径。 看陈啸一脸为难,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沈舒娆明白了些什么。恐怕,是有人下了封杀令,让这些人不能帮沈家的人。 沈舒娆不能砸了别人的饭碗,勉强笑了下:“好,还是要谢谢你。” 不管怎么说,起码人家肯见她。 从咖啡馆离开后,她跑了好几家珠宝店,试图找父亲的那些徒弟,可一个个的都躲着她。 沈舒娆悻悻的转身准备离开,就见不远处的柜台,年冠昀拎着一根项链给梁红绮戴上。 第18章 将她的自尊践踏在地上 美人脖颈低垂,含羞带笑的模样更引人怜爱,年冠昀一脸挂笑,扣上了钩子在她脸上轻啄一个,标准的美人偷香。 沈舒娆本就心情低落,眼前一幕,让她的手指紧捏了起来,咬起了唇瓣。 要说心里不舒服,那是真真切切的,尤其在今天这一串打击之后。 而不久之前,她还当着年冠霆的面,言之凿凿的说,年冠昀比他好,现在呢,年冠昀公开的对她啪啪打脸! 委屈与失望瞬间涌上心头,想到自己的孤立无援,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 梁红绮低头看着精致的钻石项链贴在她的脖颈,满意的笑起来,一抬头就看到沈舒娆直直的看着他们。她愣了下,笑容微凝。 她怎么在这儿? 年冠昀察觉到梁红绮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当他看到沈舒娆,尤其是她红了的眼眶,眉毛微皱了下,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愣愣的看着她。 沈舒娆的喉咙翻滚了下,抬脚往前走去。 这是家高端珠宝店,客户群都是有钱有面子的,很多都是持卡客户,店内的员工都认得脸。陈啸知道那是年家三少,也知道红颜的梁红绮。 他也知道沈舒娆如今是年冠昀的新婚妻子。 年冠昀带着情人来店里买珠宝,而沈舒娆却在苦苦请求他的帮忙,这落差,让陈啸心中不忍。 “舒……”他伸出手想叫住她,不忍看她被羞辱,理智却及时觉醒,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丈夫带着情人出来花钱,正房前来开撕的戏码见了不知道多少回。陈啸的职务,是珠宝店的经理,他的身份不便参与顾客的私事,更何况这是关于沈舒娆的。 他快速扫了周围一圈,再看向沈舒娆时,她已经到了那两人跟前,视线落在那一根钻石项链上。 陈啸认出来,那条项链是麦砚的作品,价格够买下城郊的一套公寓。 对此,他并不意外。年冠昀一向出手大方,是店里的大客户。 他紧张的看着沈舒娆,希望她不会吃亏。 沈舒娆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那条项链,梁红绮紧张的看着她,呼吸都微微收紧了。 她们几次交手,沈舒娆都能占得上风,再次狭路相逢,她无论如何不能再输了。 梁红绮轻轻吸了口气,忽然微笑起来,手指轻轻一抹脖子上的项链,说道:“沈小姐,你也在啊,来买珠宝吗?” 说着,她看了眼年冠昀,明显的炫耀着,这项链是年冠昀给她买的。 “你看这条项链好看吗?” 沈舒娆看着她的笑,苍白无力的勾了下嘴唇:“嗯,好看。” 年冠昀怪异的看了她一眼,这不像是沈舒娆的作风。 梁红绮也察觉到了沈舒娆的异样。就在沉默中,沈舒娆突然出手,一把扯下了那条项链。 “啊!”梁红绮惊呼了一声,本能的抬手摸向脖子。 那细细的金属链子扯下来的时候,连带的扯到了她的皮肤,细嫩的脖颈瞬间露出一条细细的红痕。 项链在沈舒娆的手掌间,垂下的吊坠在半空中摇晃。 梁红绮一看那条扯断了的项链,气得身子发抖。她怎么都没料到,沈舒娆会不顾身份,上手就抢。 她怒道:“沈舒娆,你干什么!” 陈啸也是吓了一跳,但当他再看向那链子时,他想起了什么,心中咯噔一声! 麦砚是沈致的关门弟子,以前总跟在沈舒娆后面叫她小姐姐。 那条钻石项链,是他的出师作品,原本打算送给沈舒娆,作为她今年的生日礼物。 那时,沈家还没出事,沈舒娆见过设计图纸。只是成品才做出来,沈家出事,紧接着,沈家的璞斋被查封,那条钻石项链也在其中。 再后来,璞斋被唐氏收购,成为唐氏旗下的品牌,这家非羽珠宝店,就是唐氏的。 年冠昀看着今日戾气格外重的沈舒娆,以为她积压的怒火到了顶点,撕开了她优雅端庄的伪装,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要闹脾气,也不看看地方。 他沉声道:“沈舒娆,你要项链,大可以再挑一条,上手就抢,这是你沈家的教养吗?” 沈舒娆的眼眶更红了些,手指紧攥着,指甲直扎掌心。她冷硬道:“这是我的。” 见沈舒娆疯魔似的目光发直且狠戾,年冠昀愣了下,眉毛皱起。 她这是发什么疯,沈家以前也是风光过的,在璞斋长大的千金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用得着抢一条项链? 梁红绮看了看年冠昀,见他看着沈舒娆的眼神微妙,不由捏了下手指。 她才是年冠昀身边的女人,无论如何不能没了存在感。 她轻轻扯了下年冠昀的胳膊,一脸委屈道:“冠昀,我的脖子好痛,是不是破皮了?” 年冠昀被唤回了注意力,看了眼梁红绮的脖子,细嫩白皙的皮肤隐约可见红血丝。 他一惯喜欢她细长的天鹅颈,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他对着沈舒娆冷声道:“我警告过你,别惹她。你想摆年太太的威风,也要看你有没有资格。” 说着,他抓住沈舒娆的手,试图将项链从她手里拿出来,奈何沈舒娆手指握得死紧,年冠昀用力,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手指。 较劲中,沈舒娆左手的蕾丝手套被扯破,那根填充的指套从破洞里掉出来,同时,钻戒也摔落在地,叮叮当当的声音混在一起,刺激着人们的鼓膜。 周围瞬间寂静下来,一道道的视线看着那银色的指套在地板上弹跳了两下,滚了滚,最后才安静下来。 戒指撞上了指套,也躺平不动了。 四周寂静的好像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而年冠昀也已成功的将项链拿到手,可他的视线也停留在那截指套上,几寸远的地方,就是他亲手为沈舒娆套上的婚戒。 他的瞳孔缩了缩,忽然不敢转头去看沈舒娆的脸。 他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撕开了沈舒娆的尊严,将她的自尊践踏在地上! 他只是不小心! 年冠昀张了张嘴,身体微动了下,想去捡起那截指套时,已经有人比他更早的捡了起来。 第19章 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陈啸终是没能忍住,实在看不惯年冠昀的作风。这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么做,无异于当众打了沈舒娆一巴掌! 他迅速的将戒指套在指套上,垂着眼将之递给沈舒娆,不忍看她的脸。 “舒娆……” 沈舒娆从来不摆架子,可她一直都是被沈家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这一幕,让人心疼。 沈舒娆在指套掉落的那一刻,心里涌动过无数情绪,愤怒,屈辱,痛苦,自卑,无措……可混在了一起,竟然不知如何表达。 她的脸色从涨红化为惨白,眼神也空洞了,整个人木木呆呆的看着那一截指套,没有伸手去拿。 陈啸的手悬在半空中,那一截指套在他的掌心显得尤为刺眼。 周围还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可时间拖得越久,对沈舒娆而言,伤害越大。 因为那么多的眼睛都在看着她。 这种赤/裸裸的,无言的审视如刀如剑落在她的身上! 而年冠昀却没有任何的举动,连一句安抚道歉都没有,这可是他的妻子啊! 还是说,他觉得自己的妻子缺一根手指,很丢他的脸面? 陈啸看着年冠昀,年冠昀眉头紧皱,也瞪着他。 看来沈舒娆身边的男人不少,有老情人不算,还有一个护花使者。 梁红绮原本看到年冠昀为她亲自把项链拿回来,不惜弄伤沈舒娆感到高兴,可眼看着他的心思又被沈舒娆占据,她便沉不住气了。 她抿了下嘴唇,一脸害怕的对着年冠昀轻声催促:“冠昀,我们走吧,那条项链我不要了……” 年冠昀皱眉看了她一眼,低头看了看引起事端的项链,余光瞥了眼沈舒娆,眉心再一皱。 就像抢了小女生的东西,把人家欺负哭了,又不知该怎么收场的男孩,年冠昀走过去,将项链塞入沈舒娆的手里,低沉道:“记在我的账上。” 一抬头,对上她那双黯然无色的双眼,那里面少了那份清灵,像是被他恶意敲坏的宝石。 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微微带汗,那汗水好像黏在了他的手上,温热潮湿。 心里堵得难受,又拉不下脸道歉,情绪也就跟着恶劣起来,他的语气便带了些不耐烦,说道:“还有,红颜那儿,以后不许再去。” 低沉的嗓音过耳,沈舒娆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年冠昀看到她的眼眸微动了下,那惨白的脸色让他心情烦躁,索性转头不再看她。他走回到梁红绮身边,搂着她的后背,冷硬的道:“走了。” 两人往外走去,虽然眼前不见沈舒娆,可那张脸却印在了他的心里,脑子里挥不去的是那截指套的画面。 梁红绮经过沈舒娆身侧时,唇角微翘了下。 千金小姐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拿她不要了的东西。她今天就是要让她知道,成了有名有份的年太太又如何,只要年冠昀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就永远只是个摆设,还是个残缺的摆设,让人嫌弃。 她扫了一眼沈舒娆那根光秃秃的断指,眼底闪耀的光芒格外亮。 陈啸看得恼火无比,这个混蛋! 所幸理智还在,他掌心一收,将指套收了起来。 周围还有人在围观,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他走到沈舒娆身侧,轻扶住她的手臂往外走,在她身边低声提醒:“舒娆,你还是先回去吧。” 沈舒娆深吸了口气,过了会儿才缓过劲来。她将项链递给陈啸,道:“能帮我修好吗?” 陈啸皱眉:“这时候你还想着这个。” 沈舒娆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看着那钻石吊坠,道:“怎么也是砚台的作品。” 麦砚的绰号叫砚台,陈啸听着这称呼,心里就后悔的半死。他应该留意到,不该让这条项链流出来的。 他将项链收了起来:“好。” 沈舒娆没再多停留,往外走去。 陈啸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目光复杂。他的手抄在口袋内,指尖摩挲着那根链子。 刚才,他以为沈舒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才不惜动手将项链抢回,不惜跟年冠昀起冲突。可现在想来,她只是为了大家曾经一起拥有过的时光,这是她的情义。 反观自己,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便跟她疏远,难道他陈啸,还不如一个女人吗? 沈舒娆的脚步很沉,心里乱七八糟的,像是乱葬岗,横七竖八的埋着过去的人,过去的事,还有她的丈夫和他的情人做给她的难堪。 握着的手指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到了珠宝店门口,她的脚步一顿,摊开手,这才发觉哪里出了问题。 掌心少了那根坚硬的指套顶着。 她曾经愤恨于那冰冷的指套,每天早晨戴上时,都要先焐热。那段时间,她的手指经常会磨得红肿,甚至破皮,却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手套因为缺了无名指的填充,软软的垂下,在风中飘来飘去。路上行人经过,朝她投来怪异的眼神。 沈舒娆苦涩一笑,咽下眼泪,将那破了的手套摘了,丢进了垃圾桶。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过去了,年冠昀也没有回桃源居。 晚上,沈舒娆洗完澡,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断指。那短短的一截,像是砍了的树枝,断面已经长成了一个包圆,丑陋无比。 指套跟戒指都在陈啸那里,她忘记拿回来,于是,从抽屉里拿了一根备用的。 新的指套没有那根服帖,她用棉布沾了些油慢慢的将边缘打磨,变得光滑。 墙上挂钟的指针一格一格的跳过去,看起来年冠昀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而她今晚不想像之前那样去把年冠昀找回来,哪怕罗新韵刚找她谈完话。 今晚的她,需要好好抚平一下自己的伤。 而年冠昀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回桃源居。 沈舒娆跟年冠昀都非公众人物,可年冠昀公子哥的形象深入人心,发生在非羽珠宝店的事很快就在上层圈扩散了开来。 于是,人们都知道沈舒娆只是个不得丈夫所爱,有名无实的年太太,不及红颜会所的一个风尘女子。 真真应了那句话——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第20章 你这是静思己过?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罗新韵的耳朵里。但她没有表现的惊讶,也没有愤怒,好像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似的。 她慢慢的擦拭着那串油亮的蜜蜡,谢平看她没什么表情,谨慎问道:“夫人,外面传言那么厉害,要不要把沈舒娆叫回来询问一下?” 谢平年轻时就跟随罗新韵的丈夫年世伦,年世伦去世以后,谢平没走,留下当了一名司机。说是司机,很多事情罗新韵都交给他去做,相当于大房这边小楼的管事。 罗新韵放下棉布,将手串戴回手腕上,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瞥了他一眼,不甚在意的道:“把她叫回来做什么。” 谢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可是……”他顿了顿,“可是夫人您让冠昀娶她,不是希望她能管束冠昀的吗?现在,冠昀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沈舒娆会不会只是想把年家当成保护伞?” 罗新韵笑了笑,看向谢平道:“谢平,你没结婚,所以不懂了吧。” 谢平脸色微红,垂手站在一边。 罗新韵让他坐下,道:“夫妻相处,方式有千百种。冠昀跟沈舒娆不是因为互相喜欢而走到一起,哪能上来就恩恩爱爱的,冠昀可是匹野马。” 谢平讪讪道:“这倒是……” 罗新韵接着道:“之前我找沈舒娆谈话,是因为他们夫妻分房睡,这个决定是沈舒娆自己做的。我也知道,冠昀不喜欢她,他找我来告状,只是捉了她的把柄想趁机甩开她。” “那我要怎么做呢?沈舒娆想得到年家的好处,又不履行义务,我就要说她的不对,敲打她不要混日子。” “可这次事情,是冠昀做错。我把驯服野马的权利交到了她的手里,怎么解决,得她自己想办法。如果冠昀容易收服,我之前何必那么辛苦?” 谢平一听,点了点头,这倒是的。 “其实啊,沈舒娆在人前狠狠跌一跤,也是件好事。” “好事?”谢平诧异一愣,拎起茶壶给她续茶。 事情闹那么大,大家都在看年家大房的笑话。华婉珍还在老爷子那边说风凉话,说年冠昀的花边新闻翻了新花样,大庭广众欺负自己老婆。 罗新韵捏着茶杯,撇着上面的浮沫道:“沈家虽然败了,但沈舒娆骨子里头还端着千金小姐的清高。若不狠狠跌一跤,不跌疼了,就不会彻底的放下自己身段,狠下心来搏一把。” “对方是风尘女子,什么手段没有,她以为都是嘴巴上说几句,耍些小手段就退的小姐们?” 谢平恍然大悟,随后他皱了下眉,道:“可是夫人,现在外面传的那么难听,对冠昀的影响是不是不太好?” 以前,他是个公子哥,没结婚再玩再闹腾,都还说得过去,现在结婚了,闹起来变本加厉。他担心老爷子那边意见更大,更何况还有二房那边一直在说风凉话。 罗新韵不屑的嗤笑了声,道:“冠昀不着调,又不是一天两天,别人说几句没什么,虱子多了不怕痒。” 谢平张了张嘴巴,无语了,心道这是当妈的说的话么…… 罗新韵没留意他的表情,只继续道:“他要是突然转了性子,二房那边才要急了。” 谢平想了想,也是。罗新韵让年冠昀跟沈舒娆结婚,不就是用低等联姻让二房那边放松警惕。她若一开始就让年冠昀娶个名门世家的千金,二房那边就该坐不住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在那说风凉话。 再说了,年冠昀的性子若没收回来,给他找个世家千金也没用。哪个小姐忍得住他的这种羞辱,只怕离婚证都拿了。 他又有些忧虑,说道:“那……要是沈舒娆没办法收场呢?” 年冠昀当众扯下沈舒娆的指套,连着婚戒也一起掉了,听说沈舒娆走的时候,没收回那指套,婚戒也没拿。 “我看冠昀,对那梁红绮,是真的很上心。”谢平也觉得,年冠昀这次做得太过分。 罗新韵抿了口茶水,将杯子搁下了,一脸不在意的道:“冠昀有时候做事虽然混账,可是心还是好的。这也许反而是他们好的契机呢?” 感情需要调剂,日子过得不太平,就希望岁月静安好,日子过得太平静,就显得乏味。沈舒娆想做温柔贤妻,可男人的目光没有落在她的身上,拴不住男人的心,便是没用的人设。 这次年冠昀做了过分的事,心里对沈舒娆便会多份愧疚,有了这做打底,以后才有互动,才会有更多的交集。 …… 另一头。 年冠昀待在房间内,沙发椅靠窗,他瘫坐着,肚子上趴着他的那只猫。 年冠昀百无聊赖,一会儿捏捏猫耳朵,一会儿捏捏猫爪,偶尔拿起手机看一眼。 叶峥嵘走进来,看到年冠昀那无聊的样子,笑着道:“三少,您这是在这静思己过?” 依照年冠昀闲不下来的性子,哪天不是到处浪的,可这几日都住在红颜的套房内,也没见他去下面玩乐。 年冠昀斜了他一眼,抓起一只毛绒玩具砸过去:“过你妹!” 房间里有很多这种巴掌大的小玩具,都是年冠昀的那只猫的。 叶峥嵘准确无误的接着那只玩偶,随手一丢,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他道:“这么大脾气,是不是心虚呢?” “我心虚什么?”年冠昀哼了一声,又拿起手机看了看。 他又不是故意弄掉她的指套,谁叫她的手套质量那么差,随便一扯就破了。 那女人这几天没来红颜找人,真那么听话呢?该不是吓怕了? 连电话短信都没了,该不是觉得大庭广众丢了面子,回去上吊了吧? 为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忙将手机丢到一边,好像屏幕里会钻出个拖着长舌翻着白眼的沈舒娆来。 叶峥嵘托着下巴看他的动作跟表情,也不说话。 年冠昀扯了扯猫咪胡须,因为他的小动作太多,惹得那猫睡不下去了,往窗台挂着的悬挂架一跳,换了个地方睡觉。 年冠昀瞥了眼那猫,哼哼它没良心,转头看向叶峥嵘,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皱眉道:“看我干嘛,怎么不说话了?”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465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465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