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子心灰意冷后》 第1页 《他曾经爱我/小瞎子心灰意冷后》作者：溪棠【完结】 简介： 【高岭之花隐忍受x先深情后变心渣攻】 改名了，原名《他曾经爱我》，宝贝们不要走错哦~ — 秋矜是个beta，却在大学时期被alpha杨琛热烈追求。 所有人都说杨琛迟早会爱上别的omega，可是他们在一起的大学三年里，杨琛却为他拒绝了所有暧昧，宠他宠到了骨子里。 后来秋矜出了车祸，导致双目失明。 杨琛捧着他的脸，深情地对他说：「小秋，别怕，我会一直照顾你。」 杨琛不顾家里人反对，娶了失明的秋矜。 秋矜虽然看不见了，但他觉得，这大概就是爱情最好的模样。 他以为，他和杨琛会有未来。 可是没有信息素的beta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单纯的爱意留不住alpha的心，更不能感受到alpha从外面匆匆赶回来陪他过纪念日的时候，身上还沾染着其他omega的信息素。 杨琛的小情人听说秋矜是个瞎子，故意上门羞辱，毫不知情的秋矜却只能无措地蹲在地上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跟他道歉。 然后，他摸到了满手的碎瓷。 第七年，秋矜的眼睛恶化了，他慌张地拿着报告单回家，想求得丈夫的安慰，却在家里的鞋架上摸到了一双不属于他和杨琛的鞋。 秋矜久久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丈夫对那个曾经上门的「客人」温声哄道：「他就跟块木头一样，我释放再多信息素他都感受不到，哪里有你知趣。」 怀中的omgea娇嗔道：「那你跟那个瞎子离婚，我给你生宝宝好不好？」 秋矜颤抖着撕碎了报告单，转身离去…… * 1.杨琛最近发现秋矜变了，他好像对很多事都变得无所谓，不再关心他是否晚归，也不再关心他出差多久，更不在意他跟谁在一起。 杨琛莫名感到心慌，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小秋，我这次.......」 秋矜推开他，淡淡道：「你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可是等他回来，屋子里早已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 2.杨琛跪在大雨中声泪俱下，只为祈求他的小秋能看他一眼，能跟他回家。 「小秋，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次没有别人了，我只爱你一个人，求你跟我回去家好不好……」 秋矜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可我嫌脏。」 -我要如何爱你？ 爱情最好的模样，和最不堪的模样，都在你身上。 雷萌自鉴: *ab恋／七年之痒／非双洁 *背景架空／私设如山 *受出场即失明，大概率不会好 *巨巨巨狗血／不喜左拐、谢绝指写、阅读愉快mua~ 已完结《原来我只是蚊子血》、 《失去我后渣a他疯了》 第1章 他的承诺，重若千钧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秋矜缓缓放下手机，揣进怀里。 他坐在餐桌前，摸着餐桌上的盘子，菜已经凉了。 今天是他和丈夫杨琛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秋矜从下午就开始在厨房忙活，做了一大桌子菜，想给丈夫一个惊喜。 但是他打了一晚上电话，丈夫那边也没有接听。 秋矜凭着肌肉记忆摸到手机上的报时器，机械语音播报，已经快十二点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 秋矜垂下眸子，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 秋矜是个瞎子，他的眼盲源于两年前的一场意外车祸，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却伤到了眼睛，导致双目失明。 丈夫杨琛是他大学同学，和秋矜这个普通的beta不同，杨琛是个拥有信息素的alpha，曾经凭藉优越的长相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秋矜也不知道为什么杨琛会在那么多人里偏偏注意到他这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甚至一开始，也是杨琛先追求的他。 秋矜的朋友曾经告诉他，杨琛这种长相的alpha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说不定追求他只为了一时好玩。 要是有一天杨琛遇上了和自己契合度高的omega，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移情别恋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身边明明不乏漂亮可爱的omega跟他表白，他却从来没有接受过。 甚至在他跟杨琛在一起之后，也有omega找到秋矜，让他离开杨琛，omega说：「我和杨琛有93%的契合度，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他的，ab恋向来没有什么好结果，你一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迟早是留不住他的。」 秋矜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向来不喜与人争抢。 而且在他看来，omega说的也不无道理，他那时候才和杨琛在一起没多久，感情并不稳固，他对这段感情其实并没有信心。 但也就是那时候，杨琛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坚定地牵着他的手，对那个omega说：「不好意思，我想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杨琛喜欢一个人，跟性别无关，跟契合度无关，他是beta，那我就只喜欢beta。」 秋矜这才知道，原来这个omega之前就被杨琛拒绝过，见杨琛那里行不通，所以这才来找秋矜挑拨。 omega气得脸色涨红，他说：「杨琛，话别说得太早了，我就不信你可以喜欢他一辈子！」 一辈子对于秋矜来说实在太长了，在遇见杨琛之前，他从来不敢奢望能跟谁过一辈子，也没跟谁许诺过一辈子。 第2页 但是杨琛却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秋矜想，他大概会记一辈子。 当时他们正好在操场，杨琛直接拉着秋矜跑到前面的主席台上，朝着操场上一堆不认识的陌生人大声宣布： 「各位下午好，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叫杨琛，身边这位我的男朋友秋矜，是要和我结婚，要好一辈子的男朋友，希望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秋矜张了张口，看着操场上那一群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哑然失语。 而后一贯清冷淡漠的脸上突然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他低头看着杨琛紧握住他的手。 很奇怪，明明那么多人在看热闹、在议论，他却一句也听不见，他只知道那天的阳光很明媚，alpha的眼底是纯粹的真诚，那只手臂很有力量感，肌肉线条流畅利落，凸起的青筋延伸到手腕，手指线条修长明晰，坚定和他相扣。 他那时觉得，这个alpha的承诺，重如千钧。 幸运的是，杨琛没有食言。 即使在两年前那场车祸发生后，在他双目失明，崩溃绝望的时候，杨琛也依旧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小秋，以后我来照顾你，让我做你的眼睛。」 秋矜自厌自弃道：「我会拖累你的......」 杨琛却说：「怎么能算拖累，我巴不得照顾你一辈子。」 他感觉手指似乎触碰到了某个冰凉的物体，而后被套上了他的左手无名指。 「我是说，小秋，我们结婚吧。」 杨琛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娶了秋矜。 一个家世还不错，长相优越的alpha，却娶了没有生育能力的beta，而这个beta还是一个瞎子，可想而知，秋矜在杨琛家里会受到多少白眼。 不过虽然这些年杨琛的母亲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但丈夫杨琛依旧一心一意待他好，在丈夫的照顾下，秋矜从来没觉得自己受过什么委屈。 最近丈夫的公司刚有些起色，杨琛也越来越忙，经常加班到很晚。 秋矜因为眼盲，很多事情做起来并不方便，因此他一直没有工作，有时候还需要杨琛下班回来照顾他，秋矜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对杨琛抱有亏欠，因此即使是丈夫最近加班到深夜，甚至偶尔不回家，他也没有多问。 但是今天是他们的纪念日，秋矜本以为至少杨琛会因为这个提早回家的。 秋矜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秋先生？」电话那头声音里带着些睏倦。 秋矜微愣，「抱歉，小王，我不知道你已经睡了。」 那头打了个哈欠，声音清醒了几分，「啊，没事没事，请问有什么事吗？」 秋矜抿了抿唇，问：「杨琛今晚还没回家，电话也一直关机，我原本是想问问你，他是不是还在加班？」 「呃，秋先生，不好意思，我其实半年前就已经辞职了，琛哥没有告诉你吗？」 秋矜有些意外，小王是杨琛以前的助理，因为杨琛怕自己忙工作错过秋矜电话，就主动把自己助理的电话给了他，以便秋矜联繫不上杨琛的时候可以通过助理找人。 但是秋矜不爱麻烦别人，因此很少跟小王有联繫，但是没想到小王已经辞职这么久了，他却不知道。 秋矜想了想，自己平时跟他们公司也没什么联繫的必要，杨琛......可能最近太忙，也没时间跟他说工作上的事，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只是对于自己没能及时关心杨琛身边的事感到有一点失落。 「他最近忙工作，可能忘了跟我说了，」秋矜语带歉疚道，「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嗐，真没事儿，不过你也别担心，琛哥可能只是太忙了恰好碰上手机没电了，」小王有些感慨地说道，「毕竟咱公司上下谁不知道琛哥有多念家。」 听说杨琛加班这么晚没回家，手机还关机，其实小王还挺意外的。毕竟他从前跟了杨琛一年多，也知道秋矜的事。 杨琛从来都会刻意保持手机有电量开机，因为家里有个看不见的老婆，要是秋矜遇上了什么麻烦，可以随时联繫他。 杨琛甚至让自己也存了秋矜的电话号码，不过自己倒是很少接到秋矜的电话，毕竟杨琛很少会错过秋矜的电话，事后看见了也会立刻回。 他和秋矜少有的几次通话里，对面的声音都是清清冷冷，客气而疏离的。 小王觉得或许杨琛家里头这位性子可能不太好相处，不过杨琛很稀罕他这位beta妻子就是了。 从前的杨琛也基本上不加班，一下班就恨不得马上回家。 公司里的老员工还调侃，杨琛这是想老婆了，捨不得把人搁家里太久呢。 当时小王还一度将杨琛作为好丈夫榜样，想着自己要是以后结婚，也一定要对妻子这么温柔体贴。 不过他离职已经半年了，也不知道杨琛最近的工作状况如何，他和秋矜关系也淡淡，但他知道秋矜都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肯定是没有办法了，出于好心，他还是安慰了几句。 秋矜道了谢挂断了电话，揉揉有些睏倦的眉心，一晚上他等得又饿又困，对纪念日的满心期待和喜悦已经完全被冲散，只剩担忧，他现在只盼着杨琛能尽早回家，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而此时在一栋单身公寓内，散发着甜橙味信息素的omega坐在床上看着起身穿衣服的alpha，柔弱无骨的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第3页 许容长相乖巧精緻，是十分惹人怜爱的那一款小男生，他身上还带着暧昧的红痕，光熘熘的身子贴在alpha的后背，依恋地嗅着alpha身上的鸢尾花香的信息素。 他抱着杨琛撒娇，「琛哥，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许容把脑袋抻到杨琛面前，仰头看他，眸中闪动着期许的目光，是一副顺从温驯的姿态，他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这张脸作出什么样的神态去讨得旁人的怜惜。 果然，杨琛很吃他这套，他勾起许容的脸，嗓音低沉喑哑，「刚才谁说不要了？」 许容脸色微红，嗔道：「琛哥真坏，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嘛，你从来都没在我这里过过夜。」 杨琛握住他的手，缓缓推开，不置可否，「我最近来你这儿还少？」 许容这人温柔小意，很会伺候人，还是个跟他契合度不错的omega，自从跟了他之后，杨琛来他这里的次数可不少。 但是秋矜看不见，晚上一个人睡觉很没有安全感，他不放心把秋矜留在家。 许容微微撇嘴，想问他是不是怕被家里那个发现。 但是他跟在杨琛身边几个月，也多少知道他的性子。 平日里虽宠着纵着他，但是一提到秋矜，他就会毫不留情翻脸。 杨琛一边捡起地上掉落的手机，一边哄着他，「好了，下次出差带你......」 杨琛话语微顿，脸色登时就变了。 许容听他说要带自己出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杨琛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许容也不敢闹了，轻拉住他的衣角，柔声唤他，「琛哥......」 杨琛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你把我手机关机了？！」 许容吓得一颤，攥着被子小声解释道：「我、我是怕有人打扰我们，对不起琛哥......」 以往只要他撒娇服软，说两句好听的，杨琛都不会太苛责他，但是这次杨琛却没有回应他。 杨琛盯着手机屏幕，看着秋矜给他打的十几通未接来电，心头就是一紧。 许容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轻声唤道：「琛哥，你怎么——」 杨琛瞪了他一眼，「我说过别动我的东西，没有下次！」 许容被他凶得有些委屈，但杨琛没有耐心哄他，急忙换了鞋离开了。 第2章 贪欢 秋矜又一次打开了报时器，还有几分钟就十二点了。 秋矜是个，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对于各种节日和纪念日的仪式感没有那么强，离开福利院以后，很多节日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在他看来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杨琛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遇上这些特殊的日子，他总是记得很清楚，会给秋矜提前准备好礼物，也会特意抽出时间陪他。 因此一向不过节的秋矜，受了杨琛的影响，也开始学着为一些特殊的日子提前做准备。 但是这次明显跟他预想的不一样，秋矜再一次站了起来，尽管他看不见，但杨琛这么晚不回来，他实在不放心，准备打车去杨琛的公司找他。 刚一起身，秋矜就听见门开锁的声音。 「小秋，抱歉，我回来晚了。」杨琛一开门看到他，连鞋都来不及换，匆匆上前抱住他，心疼解释道，「最近公司事情太多了，我走不开，没注意手机没电关机了，等很久了吧？」 秋矜听到丈夫的解释，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抓着杨琛的胳膊，「没事，你吃饭了吗？」 「还没......」杨琛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他一下班就去了许容那里，哪里想得起吃饭的事，这会儿秋矜一问，他才察觉肚子有些饿。 不过秋矜看不到他的神情，听到丈夫没吃饭，半是关心半是责备道：「再忙也得吃饭，桌上还有饭菜，我去给你热热。」 杨琛心头一软，他将秋矜牵去沙发上坐着，「你不方便，还是歇着吧，我来就好。」 秋矜也不跟他争，在沙发上安静坐好。 杨琛去餐桌上拿菜，看到一桌子菜，都是他爱吃的，一时间有些怔愣。 他随手把几样菜放微波炉里打热，而后走过来挽住秋矜的肩，想说点话活跃一下气氛，「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怎么做那么多菜？」 秋矜转头「看」他，声音有些轻，「今天是，三月九号......」 杨琛愣了几秒，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到现在还没吃？」 秋矜没有说话。 杨琛不用他回答，心里已经后悔了。 他也不是全然欺骗了秋矜，最近公司正准备上市，上下都比较忙，上司又器重他，交给他的任务都很重要，杨琛高兴的同时，压力也有些大。 但是他又不愿让秋矜担心，许容是他的助理，对公司的事更为了解，因此很多时候他更愿意跟许容商量。 因为许容这两天遇上发情期，黏人的紧，作为一个正常的alpha，遇上omega发情，他很难拒绝。 他是alpha，正值年轻时候，无论是易感期的信息素安抚还是在床上的契合度，有一个可心的omega陪伴显然很重要。 虽然他爱的人是秋矜，但无奈秋矜只是个beta，有些生理上的问题，并不能很好得到解决。 而许容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自己一时贪欢，竟然忘了结婚纪念日这么重要的日子。 第4页 第3章 别人的信息素 他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通，随后将秋矜抱住，歉疚道：「对不起，我最近忙昏了头，忘了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秋矜没说什么，手指不小心划过手机的报时器，突兀的机械音响起：「现在是东区时间2022年3月10日00：07分。」 秋矜手指微微一松，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点到的，但是却在听到播报时间的那一刻，心里突然堵得慌。 本来想解释的话出口就成了一句带着赌气成分的话，「没事，反正已经过了。」 杨琛没想到纪念日已经过了，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握住他的手，态度诚恳道：「这次都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会记住，一定早点回家陪你好不好？」 「小秋，你再等等，等我们公司稳定下来，老闆说会给我升职加薪，你不是一直说想要去海边吗？到时候我请个长假带你出去玩好吗？」 秋矜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丈夫忙工作赚钱养家，照顾他一个瞎子，已经很辛苦了。 虽然等了一晚上，也错过了纪念日，心里难免会失落。 但是杨琛也不是故意忘记纪念日，还愿意这么耐心哄着他，秋矜心里那点气也很快消散了。 秋矜点点头，他一向不擅长说甜言蜜语，只能说点其他缓和气氛，「我有些饿了，我们吃饭吧。」 杨琛见他没生气，面色一喜，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下次不用等我，别饿坏了自己知道吗？」 他拉着秋矜去餐桌前，刚一起身，秋矜就问：「你用了香水吗？」 「嗯？」 秋矜嗅了嗅，有些不确定道：「有点果香味，好像是橙子的味道。」 秋矜只觉得握住他的手似乎僵滞留一瞬，他没有看到的是，杨琛脸色也有些僵硬，笑容勉强道：「啊，可能是同事身上的香水味，今天说过两句话，身上沾了点味道。」 秋矜点点头，对丈夫十分信任的他并没有丝毫怀疑。 他是个beta，没有信息素，一般情况下也闻不到ao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只有在他们情绪激动信息素分泌过于浓烈的时候，他才会闻到很淡的气息。 因此他完全不知道，他所闻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同事的香水味，而是丈夫在外面偷腥，身上留下了其他omega信息素的味道。 吃过饭，杨琛将碗放进洗碗机里，催秋矜去睡觉，自己则拿着睡衣往浴室去，将身上沾有甜橙味的衣服脱了丢进洗衣机里一併洗了。 秋矜刚吃过饭，坐在床上有些睡不着，他听着洗衣机启动的声音，心中微微诧异，杨琛并不算一个在生活上特别勤奋的人，譬如洗衣服这种事，他通常会先把脏衣服丢在洗衣娄里囤着。 突然听见手机振动的声音。 秋矜摸了摸床头，摸到的却不是自己的手机，他正准备放下，手机又振动了几下。 秋矜没有想要窥探丈夫隐私，而且他也看不见消息，只是有些好奇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一直给他发消息。 突然觉得手中一空，手机被杨琛抽走，耳边传来丈夫的声音，「哦，之前有点工作没有交接好，同事明天急着用点资料，问我放在哪儿了。」 第4章 礼物 秋矜看不见，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一向很信任杨琛，更是没有想过其他情况，只是今晚杨琛的反应和说辞，却让他心里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捏。 杨琛的手机不是没电关机了吗？ 可刚刚拿起他手机的时候，手机明显是有电的，也并没有在充电。 当然可以解释为他是后来发现没电了找同事借充电器或者在车上充了电。 但是......以往杨琛怕自己联繫不到他，手机是从来不会关机的。 而他手机开机之后，看到他打的那么多未接来电，第一反应不应该是给他回电话问问吗？ 「小秋？」 「嗯？」 杨琛看他回神，问道：「你怎么了？」 秋矜摇摇头，随口问了一句：「手机要充电吗？」 杨琛笑了笑，「没事，我手机还有......」 说完，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笑意微微收敛，「回来的时候在车上充了一会儿，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还是充满比较好。」 秋矜听着他窸窸窣窣找数据线的声音，随后又安静下来。 杨琛掀开被子上床，从背后抱住他，是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姿势，「怎么还不睡？」 因为那场意外，他的世界成了漆黑一片，特别是对于曾经见过光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加上秋矜整日待在家中，这会让他时常有一种被世界隔绝的孤独感。 而丈夫就几乎成了他与外界接通的唯一渠道，秋矜嘴上不说，其实很心里依赖杨琛，也只有丈夫在身边的时候，秋矜才会感到心安。 他虽然闻不到鸢尾花信息素的味道，但是每次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就会不自觉放松下来。 他抛开那些恼人的情绪，心想自己可能是因为最近丈夫陪伴少了，在家闷坏了，所以才开始胡思乱想。 他微微起身在床头的柜子上摸索了一阵，摸到一个盒子，递给杨琛。 杨琛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秋矜说：「纪念日礼物。」 杨琛惊喜不已，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块黑色的机械手錶，很适合平时的商务活动中佩戴。 第5页 杨琛拿起表，仔细抚摸着那块表，心里很是愧疚，他最近被许容迷昏了头，连他们的纪念日都忘了，更忘了为秋矜准备礼物。 他发觉自己最近对秋矜的确是忽略了许多，想着最近还是应该少跟许容鬼混，多回来陪陪秋矜才好。 杨琛低头亲了亲秋矜的脸，「谢谢老婆，很好看。」 他有些尴尬道：「我忘了准备礼物，之后补给你好吗？」 「没关系。」 秋矜不是很在意礼物，比起这个他更想杨琛工作不要那么辛苦，也能有时间早点回家多陪陪他。 「这次错过咱们的纪念日是我不对，但往后我们还有好多纪念日，我答应你，以后的几十年，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秋矜不会说情话，但是他很喜欢听杨琛对他说这些，在心里默默畅想着他们的未来，一想到能和心爱的人白头到老，秋矜嘴角也扬起了笑意，「嗯，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杨琛拉住他的手，轻轻掰开他的小拇指，「咱们拉钩，以后的每个纪念日，我们都要好好过，直到我们都过不动的那天。」 秋矜微微一笑，和他拉钩。 杨琛见他被哄好了，喜滋滋地戴上秋矜送他的表，下意识问他一句，「好不好看？」 却又想起秋矜看不见，连忙住了嘴。 秋矜没有看过这块表，是托眼光好的朋友给买的，但是他早早就买好了，等着纪念日这一天送给杨琛。 秋矜一点也不介意，他伸手摸到杨琛的手腕，细细用指腹去触摸感知那块表，朋友说，表侧还有一个很小的月亮的凹痕，这是那家钟錶店的一个小新意。 秋矜朝那边一摸，果然摸到了弯弯的凹痕。想像着这块表配着丈夫帅气的模样，秋矜感到由衷的满足。 他笑着说：「好看的。」 杨琛有些心疼他，伸手捧住他的脸，拇指在他眼睛周边轻轻拂过。 时至今日，他仍旧记得当初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这是一双多么清冽干净的眼睛，仿若山颠最纯洁的一抹雪色，冷然纯澈。 要不是因为那场车祸...... 秋矜脑袋微微一偏，疑惑道：「怎么了？」 杨琛抬手关掉了灯，「没事，很晚了，睡吧。」 第5章 安分 翌日，杨琛被秋矜唤醒，他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迷迷煳煳地伸手揽过秋矜，「都说了，早上不用这么早起做早餐，我去公司楼下买点也一样的，而且你昨晚睡那么晚，应该多休息。」 秋矜这两年也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生活环境，因为家里的摆放东西的位置都比较固定，平时也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和家务。 丈夫在外辛苦养家，他不能帮上什么忙，只能在这些地方多照顾些。 秋矜被他揽着，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我就起来做这一会儿，等你走了我一整天都在休息。」 「快起来吧，一会儿晚了就来不及吃早餐了。」 杨琛低低地嗯了一声，在他的颈间依恋地蹭了蹭。 吃过早饭，秋矜给他系上领带，手指在他颈间抚摸，检查有没有抻平。 杨琛抬起他的手，亲吻了一下，「好了，没问题了，你在家乖乖的，我上班去了。」 秋矜点点头，「路上小心。」 杨琛走进办公室，就看到许容已经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替他整理文件，一旁是为他泡好的咖啡。 杨琛想起昨晚许容害得他错过和秋矜的纪念日的事，存心想要晾晾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一言不发。 许容看他进来，连忙露出一个讨好又小心的笑容，「琛哥......」 杨琛看也没看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起来。 许容又上前两步，将咖啡推过来，半是委屈半是抱怨道：「哥，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昨晚给你发消息你都没理我。」 杨琛合上文件，拿文件夹轻拍着他的小脸，似笑非笑道。 「怎么，在我身边待久了，不知道『安分』两个字怎么写了？「 冰冷的塑料质感打在他的脸上，许容对上他眼底的冷漠，有些心虚垂眸道：」琛哥，您、您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明白。「 杨琛不留情面道：」你平日里偶尔使些小性子我也不计较，但你要是敢在我的私事上动这些小心思——」 他话没说完，里面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alpha身上本就自带一股压迫感，加上杨琛现在心情不太好，挑起的眉眼却看不到半分笑意，让人感到莫名胆寒，仿佛昨夜还在床上跟人柔情蜜意的不是他。 许容面色有些僵硬，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杨琛虽生气，但也没有追究，他事后只要道个歉，说自己是无心之失，再说两句软话，这事就能揭过去了。 却没想到杨琛早就看穿了。 他当然知道杨琛手机不关机的习惯，也知道他是为了谁。 至于杨琛和秋矜的纪念日，也是之前听杨琛无意间说起过，所以昨天他也的确是故意想方设法把杨琛留下的。 却没想到，在杨琛心里，那个人始终是他不能挑衅的存在。 许容咬着唇，心里纵有一万个不甘，却也只能老实认错，「对不起琛哥。」 杨琛挥了挥手，「回你自己的办公室待着去，今天没事就不用进来了。」 许容还想说什么，但也知道杨琛的脾气，不敢轻易违背，诺诺地走开了。 第6页 临走之前，他瞥见了杨琛手上的新手錶。 * 秋矜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杨琛走后他就开始打扫卫生，他也不知哪里脏，只好按照习惯把自己能照顾的区域都打扫一遍。 秋矜想起洗衣机里还有丈夫昨晚丢进去洗的衣服，他摸索着走过去捞起已经洗好的衣服。 衣服上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是秋矜很喜欢的洗衣液味道。 他莫名就想起昨晚在丈夫身上嗅到的甜橙味，带着果香的甘甜，又有些青涩的味道。 一般ao都自带信息素，如果不是自己的信息素太难闻，基本上都不太用香水，所以会用这种甜味香水的，多半是个年轻的beta小姐。 秋矜发觉自己想的有点多，回过神来，赶紧把衣服拿去晾了。 晾好衣服，秋矜打开自己的盲文板，戴上耳机开始听读。 他的眼睛因为那场车祸，伤到了眼球，基本没有医好的可能，虽然杨琛承诺过一定会想尽办法治好他的眼睛，但是秋矜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有数，他知道，这不过是丈夫的安慰罢了。 而未来的几十年，他可能都要这样度过，对于他来说，学习盲文是很有必要的事。 秋矜学得有点投入，加上戴着耳机，等他注意到门外的敲门声的时候，门外的人已经不耐烦了。 本着安全着想，秋矜没有着急开门，而是走到门背后问：「请问，是谁？」 门外响起了女人有些恼怒的声音，「你说我是谁？」 秋矜顿了顿，打开门侧身，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易觉察的紧张，「妈......」 第6章 苛待 蒋春云轻车熟路地走进门，瞥了他一眼，有些讥诮道：「敢情你还认得我呢，怎么我在外面喊了半天都没捨得开门？」 秋矜蹲下身，打开鞋柜摸索着替蒋春云拿干净的拖鞋，轻声解释道：「抱歉，我刚刚在做其他的，没听见您敲门声。」 「不会是这么晚了还在睡觉吧？」蒋春云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有点冒火，「琛儿每天那么早去上班，你在家倒是——」 「没有睡觉，我在学盲文，刚刚戴着耳机。」秋矜打断她的话，冷静解释道。 蒋春云脸色变了变，将信将疑地闭上了嘴。 她换上鞋子，在客厅环视一圈，倒是没看到什么脏乱的地方，看到桌上果然摆放着盲文板和一副耳机，知道秋矜没这个胆子骗她。 蒋春云将自己带来的蔬菜和肉放进冰箱里，秋矜已经习以为常，蒋春云只是不喜欢她，但是对自己这个儿子真的很好。 这么说似乎有点奇怪，毕竟谁家父母不对孩子好？ 但是秋矜私心里其实真的很羡慕。 蒋春云放好蔬菜和肉，跟他说好哪层放了什么东西，以便他拿的时候方便。 「我带了些自己包的饺子，琛儿喜欢我包的饺子，他有时候下班回来晚了想吃，你给他煮点。」 「还有下面两层都是我一大早去市场买的肉，你又看不见，买的肉谁知道新不新鲜，可比不上我亲自挑的，琛儿工作辛苦，你也别一天天没事人一样闲着，多学几道菜，让他吃点好的，没肉了就跟我说一声。」 这话秋矜听得很不是滋味，似乎在蒋春云眼里，这两年他一直在苛待杨琛。 但他知道蒋春云做这些都是为了儿子，也只是点点头，有些拘谨道：「谢谢妈。」 随即只听蒋春云嘆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还是在自己抱怨，「怪就怪我那不省心的儿子，人谁家娶个老婆回去不是健健康康的，一家人相互扶持过得好好的。 也就是我，没那个福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时不时来给儿子送肉送菜，生怕娶个老婆还把自己饿死了，这辈子啊，怕是死了也抱不上个孙子咯。」 厨房似乎有些狭小，秋矜站在里面，感到心口一阵憋闷，即使他看不见，也能感受到那道深深扎进他皮肉里的目光。 他向来不擅应对这些，面对蒋春云指桑骂槐的话，也只能当没听见。 蒋春云拎了菜走大老远，也有些累了，顺便就坐沙发上休息，秋矜给她倒了杯热水，递到她面前。 蒋春云看了看桌上的盲文板，又看他藉助一些工具做事倒也没多大问题，她问秋矜，「你平时一个人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秋矜对着声源的方向，如实回答道：「做一些家务，学盲文。」 这倒是跟蒋春云想的差不多，她又问：「你在家里待了两年，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就没想过去找个什么工作？」 她倒不是对家里一人主外一人主内有什么意见。 但蒋春云打小就疼她这个儿子，家里条件虽说不上多富裕，但也算得上小资家庭，她从来都捨不得让儿子做什么重活，就是怕他辛苦累着，现在倒好，结了婚整个家的重担就落到他一个人身上不说，还要照顾一个瞎眼的beta，蒋春云怎么想怎么来气。 她知道盲人生活不便，平时也对这类人抱有同情。 但要是自己家里嫁进来个残疾的，不能给家里帮什么忙不说，还要拖累人，换做谁都不乐意。 要是秋矜是个omega还好，身子娇弱些，在家做做家务也不是不行，以后能生孩子，他们杨家还能有个盼头。 可他是个男性beta，不能生养，又好手好脚的，却不出去做事，难不成还要让自己儿子养他一辈子？ 第7页 作为一个心疼儿子的母亲，对于秋矜，也不自觉多了几分怨念。 秋矜听懂了她的意思，蒋春云这是嫌他在家无所事事，要他出去找工作。 其实他之前也跟杨琛提过想要出去工作的事，但是杨琛说他眼睛不方便，平时出去买菜都要拄着盲杖，要是上下班遇上高峰期，杨琛又不能来接他，怕他被人挤着容易出事。 杨琛说自己在公司上班足够养活两个人，家里平时也需要人打理，再说他也不想秋矜那么辛苦，最终在种种缘由之下，秋矜被说服了，他怕自己逞能反而会给杨琛惹麻烦，因此这两年一直待在家中。 第7章 解围 但他绝不能将这些给蒋春云说，后者要是听了也只会觉得他在推脱。 秋矜想了想，只好说：「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蒋春云不满道：「找工作当然是要出去找，谁像你一样天天在家待着，那工作就能自己找上来了？就算是你看不见，但社会上也有残疾人能做的工作吧，总不可能别人能做就你不能做吧？」 「残疾人」三个字在秋矜的心里微微刺了一下，他咬咬牙，没吭声。 「怎么？觉得我说重了？」 蒋春云不喜欢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秋矜这人性子孤僻得很的，平时话也少，也不会说两句好听的讨人欢心，跟个闷葫芦似的，也不知道自己儿子怎么就看上他了。 「你也别觉得自个儿多委屈，虽说琛儿跟我说你是在去接他的路上出了车祸眼睛才受伤的，但开车的可是你自己，说到底，这事儿能怨琛儿吗？我们琛儿发发善心娶了你，但你也不能、不能这样拖累他一辈子啊！」 蒋春云说上头了，越说越是理直气壮。 秋矜张了张口，其他的他无法反驳，但她说杨琛是因为他眼盲才跟他结婚的，这让秋矜不由得感到憋屈和愤怒。 他冷着声说：「妈，我知道您一直对我不满，可纵使我有千般不好，我和杨琛也是从大学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的，我们结婚是因为感情，并没有掺杂其他。」 蒋春云看他还学会顶嘴了，气得腾一下站起来，「你——」 咔嚓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本该远在公司的杨琛此时却出现在了门口。 杨琛看到两人之间气氛紧张，走过来将秋矜挡在身后，对蒋春云笑道：「妈，您来啦，怎么站着，快坐着歇会儿。」 蒋春云看到儿子回来，倒是一时顾不上对秋矜发火，有些诧异道：「琛儿，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秋矜听到杨琛的声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自觉往杨琛那边挪了挪。 杨琛不动声色地牵着秋矜坐下，转头对母亲回道：「有点文件落家里了，我回来拿一下。」 蒋春云忙说：「那你快去拿，一会儿回去晚了免得耽误你上班。」 说着又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秋矜，「倒是难为你一天到晚这么忙，还要抽空自己回来拿文件，家里其他人又帮不上什么忙......」 杨琛知道蒋春云一向不喜欢秋矜，笑了笑替他开脱道：「没事，今天公司难得没什么事儿。」 秋矜感觉手上的热度被抽走，身边的人起身，秋矜下意识想伸手拉住他黑暗中唯一的依靠，但他忍住了，手指只是微微蜷了一下。 杨琛走过去替蒋春云捏捏肩，「我这不是知道妈要来，想回来看看您，陪您老人家说说话嘛。」 蒋春云被他哄得高兴，气也消了不少，笑骂道：「你这孩子，妈就是来给你送送菜，待一会儿就走。」 杨琛见蒋春云脸色好点了，又对秋矜说：「小秋，你去房间里帮我找一下文件吧，就是昨晚我放桌上的。」 他当然没有什么文件要拿，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帮秋矜开脱，秋矜如释重负，说了声好，摸索着回了房间。 蒋春云看到门关上，忍不住对杨琛说：「我说儿子，你就是心肠太好了，你看他那样，一天天的什么也不干，你难不成真要养他一辈子？」 杨琛笑了笑，「妈，您这话说的，小秋眼睛看不见，是我要他别做事的，再说了，我跟他都结婚了，就是养他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而且您也不用这么大老远特地来送菜，小秋平时也会出去买菜的。」 「他出去买菜？他都看不见，还不是人家给他什么他买什么，特别是那肉，我跟你说，最近不是流行什么猪瘟吗？万一他被人坑骗了，买到有问题的肉，把我儿子吃出毛病了怎么办？」 杨琛无奈，「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我都吃了两年小秋做的饭也没事啊。」 蒋春云撇撇嘴，「你就护着他吧，我当初跟你介绍过那么多脾气好样貌也出挑的omega，他倒好，自己出了场车祸把眼睛弄瞎了还赖上你......」 第8章 难道都是他的错觉吗？ 「妈，」杨琛喊住她，朝房间门那边看了一眼，不贊同地说道，「我都跟您说过了，小秋的眼睛受伤我有很大责任，也不是他赖上我，是我主动跟他求婚的，这话您以后就别再提了。」 蒋春云明显不太相信，在她看来，秋矜这人就是故作清高，实际上人精着呢，要不然也不能瞎了双眼还能嫁给自己儿子。 当初一定是秋矜拿车祸的事博同情，求着他儿子娶他，她这个儿子也是傻，被秋矜骗得心软了，如今还处处护着他。 第8页 蒋春云生气归生气，但也知道杨琛不高兴了，不想跟他正面冲突，只委屈地说：「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不乐意听就算了，说多了反倒惹人嫌，哎，儿子长大了，心都向着外人了，要是你爸人还在，我也不至于说什么都没人听。」 说着，蒋春云眼圈就是一红。 「妈，小秋他不是外......」杨琛揉揉眉心，秋矜和他妈都是最爱他的人，他一个都不想伤害，只能从中调和，眼看着蒋春云红了眼，杨琛也不忍，说到底，他妈并没有什么恶意。 杨琛顿了顿，到底没有说完那句话，怕刺激到他妈，只是声音软了下来，「好了好了，对不起，妈，是我说错话了，您和小秋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只是不想看你们之间有误解。」 蒋春云抹抹眼角的泪渍，哽咽道：「我哪敢对他有误解！我只是心疼我儿子，你不知道自打你娶了他，我们那边的街坊邻居都怎么笑话我呢？我们隔壁张姨比我还小几岁，人家去年都抱上孙子了，我到现在还是孤苦伶仃一个老婆子，你说我容易吗我？」 杨琛沉默了，的确，他知道母亲对孩子的事有多看重，而秋矜却不能生...... 他也知道街坊邻居都在议论他娶了一个盲人beta的事，害得他母亲心里难受。 杨琛低声说：「妈，是我对不起您，让您受累了。」 蒋春云心疼地看着他，「我倒是没什么，就是看你这样，我这当妈的心疼啊。」 房间里，秋矜听着外头母子俩的对话，靠在门背后没有吭声，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掌心的肉里掐出几道指甲印。 他知道今天如果不是丈夫护着他，他还会遭受更多指责和数落，但每次听到蒋春云说出那样刺耳的话，最后又是一番哭诉惹得杨琛心软，这样的戏码他已经看腻了，却还是觉得很心累。 他也想将蒋春云当成家人，一开始他和杨琛结婚的时候，他也是有过期待的，以为自己能有一个家，以为自己也能有一个母亲了。 但经过这两年来的相处，他逐渐明白，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就像小时候在孤儿院，就像现在的蒋春云，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所以无论他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他们都有理由对他指指点点。 如果是换做是别人，秋矜根本不在乎。 可是蒋春云是杨琛的亲妈，也是他的婆婆，他们是名义上的一家人。 即使蒋春云心中并不想承认他，他也受不了蒋春云那些难以入耳的苛责。 可是为了杨琛，他可以忍受，他也知道自己的确不讨人喜欢，所以他可以当作没听见。 但是蒋春云不同，她一直有意无意在让杨琛站队，在杨琛面前挑拨他们的感情，逼杨琛在自己和母亲之间做出选择，让他迁就她。 秋矜无意去跟她争什么，也并不想让丈夫为难。 可是每次听到杨琛和蒋春云一番母子情深的对话，就像蒋春云说的，自己是外人，是这个家格格不入的外人，还是个影响他们母子关系的恶人，他心里就像针刺一般难受。 秋矜其实搞不懂这位婆婆的想法。 他和杨琛既然已经结婚了，以后几十年，他和这位婆婆还要一直相处下去，如果他有什么做的不对，蒋春云大可给他指出来。 明明有更加温和的解决方法，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难堪？ 今天好在有丈夫帮他解围，可杨琛总有无法调和的一天，难不成以后几十年，他们都要在这样窒息压抑的环境下相处？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响起，大门合上，秋矜才从门后退开，坐回床上。 杨琛送走了母亲，回来看到他安静坐在床上，说道：「抱歉小秋，我忘了跟你说今天妈会过来。」 「她刚刚要是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咱妈没有坏心眼的。」 秋矜默然。 杨琛对他纵使再好，可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依旧会选择让他容忍让步。 蒋春云对杨琛当然没有什么坏心眼，可是对他呢？那些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不留情面的侮辱，难道，都是他的错觉吗？ 第9章 他还会这么爱他吗？ 可是秋矜只是摇摇头，朝他伸手。 杨琛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坐在他身边。 秋矜不想跟他讨论蒋春云对自己有没有恶意的问题，他不想让丈夫为难，只有握住丈夫的手，他才能在冰冷的黑暗中感受到温暖和慰藉。 秋矜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杨琛，谢谢你回来。」 在他最需要的时候。 杨琛心头勐地一颤。 秋矜的眼里依旧没有任何神采，但是这样的温驯中带着依恋的动作，却让杨琛感觉到，秋矜很爱他、也很依赖他。 杨琛想起自己和许容的事，心里升起点点愧疚感，这让他感到有些心慌，要是秋矜知道了许容的存在，他还会这么爱他吗？ 杨琛的指腹轻柔地拂过他的眼角，心想，他是爱秋矜无疑的，他可以照顾这样的秋矜一辈子，愿意在母亲面前维护他，甚至在床上也捨不得对他太狠。 只是没有omega信息素安抚，易感期只能靠抑制剂度过，这对一个正值青年的alpha来说真的很难捱。 许容只是他调剂生活，解决生理需要的一个小玩意儿，他给足了秋矜爱，却不会分给许容半分。 第9页 秋矜在他心里，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小秋这么爱他，应该能理解他吧？ 「杨琛？」 「嗯，啊？」杨琛回神道，「你刚刚说什么，我走神了，没听到。」 秋矜微微蹙眉，问：「你最近好像总是走神，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杨琛啊了一声，勉强笑道：「没，可能是没休息好吧，对了，我——」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杨琛低头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刚想挂掉，秋矜就问：「电话响了，怎么不接？」 「同事打来的，应该是催我回去了。」 「那你还是接一下吧，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 杨琛怕秋矜起疑心，说：「好，那我就先回公司了，你有事记得跟我打电话。」 秋矜放开了他的手，点点头，「快去吧，路上小心。」 「好。」 秋矜感觉到丈夫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卧室门被打开，伴随着电话里一道软哝的年轻男音，「琛哥，你不在公司吗？」 「咔嚓——」 后面的内容他听不清，那道年轻而陌生的声音已经被隔绝在了门外。 秋矜微微一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个人的声音里，似乎透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屋子里又恢復了寂静一片，他独自地坐在床边，阳光透过窗帘暗沉沉地照进来，没什么温度，也没有一丝亮光。 秋矜无意识地用手捻了捻被子，总觉得有点发闷。 杨琛说那是同事打来的，丈夫当然没必要骗他，而且刚才电话里那个人也的确是问他在不在公司，没有说别的。 说不定有些人的声音就是那个样子的...... 意识到思维已经开始往不太好的地方延伸，秋矜不禁问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 他和杨琛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对自己的忠诚度，而且他自认自己并不是个爱吃醋小心眼的人，或许是因为杨琛真的对他很好，给足了他想要的安全感，所以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几乎从不会有这种失落、惶然和不安的感觉。 除了在刚刚得知眼睛看不见那几个月里，他每天都生活在以后要面对一个废物一样的自己的恐惧之中，害怕黑暗、害怕眼瞎了无法正常自己，害怕杨琛会嫌弃他，害怕他对自己说分手，又害怕拖累他。 可是这两年来，在杨琛的细心开导和爱意的包容下，他明明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僵着脸，有些茫然，同时也对自己感到深深的厌恶。 是因为丈夫最近总是加班到很晚，还是因为蒋春云说的那些话影响了他的心情，让他感到不安？ 可无论如何，秋矜都有点无法接受自己现在这样小心眼又善妒的样子，丈夫在外面辛苦赚钱养家，他竟然还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疑神疑鬼。 秋矜走到窗边，勐地拉开窗帘，似乎想要让阳光碟机散自己内心不干净的阴暗面，他对着窗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第10章 ao才是最契合的存在 傍晚，杨琛难得早点回家，这让已经快要接受他日常加班的作息的秋矜感到有些意外。 秋矜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差点以为家里进贼了，还好杨琛一进来就道：「小秋，我回来了。」 话里的喜悦藏不住，并没有以往的那种疲惫和敷衍。 秋矜一时间有些恍惚，还以为回到了几个月之前，那时候的杨琛几乎从不加班，回来的时候即使再疲惫，他也能听出杨琛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发自内心的喜悦心情。 杨琛不知道秋矜心里的想法，他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秋矜。 秋矜先是闻到了淡淡的香味，然后只觉得手里一软，两只手都被塞满了。 秋矜记得这个味道，是鸢尾花。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花？还有这个......」秋矜捏了捏另一只手上软软绒绒的东西，感觉像是一个毛绒玩偶。 杨琛说：「我之前不是错过了我们的纪念日吗？我说过要补一份礼物给你的。」 「我记得你不是喜欢鸢尾花么？这个花和我的信息素一样，这样也相当于能闻到我的信息素了。」 「还有这个，摸摸看是什么？」 杨琛将花拿过来，好让秋矜更好地触摸那个毛绒绒的玩偶。 秋矜其实并没有很喜欢的花，要说起来，其实他更喜欢小时候在孤儿院的花坛里看到的那一簇簇野蛮盛开的小雏菊。 但是因为鸢尾花是丈夫信息素的味道，作为beta的他闻不到，这让他难免有些失落。 记得在秋矜眼睛还能看得见的时候，某次他们路过花店，秋矜心血来潮，问杨琛哪个是鸢尾花，杨琛就指给他看。 秋矜走过去闻了闻，杨琛以为他喜欢鸢尾花，就给他买了几支，秋矜看他这么殷勤，也就欣然接受了。 不过无论丈夫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不过他对那个玩偶更感兴趣，他一摸到就有些脱不开手，因为质地实在很舒服，软绵绵的一团毛绒，让人感觉很温暖。 但是他还是没能猜出那是什么动物，只摸到它两只角。 杨琛笑道：「是一只帅气的白色小羊先生，它的脖子上有一个黑色领结。」 秋矜心头酸软一片，杨琛的确是一个很懂浪漫的人，也能明白他需要什么，只要他想，他就能让秋矜感到很幸福。 第10页 比起那些名贵首饰或是好看的衣服，秋矜想要的意外简单，他只想要丈夫更多的关心和陪伴，这种渴望在他长期身处黑暗，与世界隔了一道屏障之后更加强烈。 谁能想到像秋矜这样冷冰冰的人，会被一只软绵绵的玩偶轻易俘获呢？ 秋矜伸手在杨琛的头上摸了一下。 杨琛不解，「怎么了？」 秋矜低低地笑了下，「小杨先生，你的角呢？」 杨琛也笑了，他低头在秋矜脸上亲了亲，「怕吓着你，藏起来了。」 秋矜感觉自己和杨琛又回到了从前，两人亲密无间，没有任何矛盾和隔阂的时候，这让他很快就抛开了那些恼人的想法，低头靠在杨琛肩膀上，只觉得很幸福。 杨琛说：「以后我出差，就让它陪你睡觉，这样你会不会安心一点？」 秋矜顿了顿，沉默地点点头。 因为杨琛回来得早，秋矜还没来得及做饭，今天两人之间氛围不错，杨琛也体贴到位，自请去厨房做饭。 难得杨琛回来陪他吃晚饭，秋矜心里轻飘飘的，感觉很放松。 吃完饭，他想跟杨琛商量一下去找工作的事，白天蒋春云的话犹言在耳，他自己也有些想法，正打算跟杨琛好好谈谈。 「杨琛。」 「嗯？」杨琛从后面抱住他，温热的手探进秋矜的衣摆，声音有些低沉。 秋矜顿了顿，感觉现在说这些会搅了丈夫的兴致。 果然，下一刻杨琛就咬着他的耳朵说：「老婆，我们是不是好久没做了？」 最近杨琛回来得都很晚，而且总是很疲惫，秋矜在这些事情上比较害臊，基本上没有主动提过。 但是此刻面对丈夫的索求，他很难拒绝。 秋矜红着耳朵，轻声道：「先洗澡。」 杨琛的手停顿了一下。 自从有了许容之后，他不止一次感觉到跟omega做确实比beta方便许多。 omega无论是事前清理还是前戏都用不了多久，还不用怎么扩.张，因为他们的身体天生就适合承受，而且他们和alpha之间还有信息素影响，只要alpha释放足够的信息素，他们很容易就会沉沦在情慾中，在床上也更放得开。 比起beta，alpha往往更享受于看到omega被自己的信息素迷得七荤八素，臣服于alpha身下时的媚态，这会让他们的征服欲和掌控欲得到极大的满足。 更何况omega只要不标记，不进入生殖腔，就不会怀孕，不用怕留下什么隐患。 不得不说，ao两性在生理上，才是最契合的存在。 至于秋矜，他向来都是清冷内敛的，很少向外表露自己的情绪，也不会对alpha的信息素有任何反应，实在忍不了的时候，也只会发出隐忍的几声轻哼，杨琛在他这里感受不到太多征服的快感。 如果不是秋矜在床上的反应太过寡淡，他也不至于被许容那小妖精勾引。 杨琛放开了他，声音里的情绪明显比刚才要冷却许多，「嗯，好。」 第11章 七年之痒 秋矜察觉到丈夫的情绪变化，心里不禁一沉。 「你先去吧。」他说。 杨琛洗澡很快，等他出来秋矜才进去。 浴室里还有残留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秋矜走进去打开淋浴器，摸出柜子里的清洗液，微微发愣。 他不是不能感觉到丈夫在这种事情上对他淡了许多。 因为他需要清理干净，耗费时间往往比较长，以前他清洗的时候，杨琛会急不可耐地在外面走来走去，甚至有时候忍不住了，会直接闯进来帮他。 秋矜虽然很害臊，但那时候，起码他能感觉到杨琛对他很有耐心。 秋矜跟他在一起六年了，这种事情上倒也不是什么单纯小男生，也没有矫情到要事事让杨琛代劳的地步。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杨琛的肢体语言，或是偶尔一两句指代不明的话中，秋矜能明显感觉到，杨琛对于和他做*，早已经没了多少激动和期待，倒是渐渐多了几分扫兴和不耐烦。 秋矜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似乎还跟从前一样，却又好像苍老了许多。 他从前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外貌，但是现在他却总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也变丑了？他的眼睛现在看起来是否让人感到反胃？身材是不是走样了，杨琛是不是......已经腻了？ 他想要照镜子，可他什么都看不见，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无从得知。 秋矜强忍内心的失落和不安，怕杨琛久等，用不太温柔的手法给自己清理完，这才走出浴室。 没有听到杨琛的声音，他轻轻唤了一声。 杨琛坐在床边刷着手机，原本等秋矜等得都没什么性致了。 但是看到秋矜裹着浴袍走出来，身上氤氲着薄雾暖香，清冷冷的脸上染上几分朦胧姝色，发上还滴着几滴水珠，许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他一手撑在浴室门边，一手攥着衣角，茫然地站在原地。 杨琛有些心动，他起身走过去。 还不等秋矜说话，就把人抵在浴室门上，低头吻住他，手臂下意识抬起他的腿。 秋矜被杨琛上来就这么直接的大动作吓到了，他们快半个月没做，秋矜有些害怕。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秋矜就咬着唇痛哼了一声，双手无助地攥紧了杨琛的衣服，身子因为疼痛而轻颤。 第11页 杨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停下了动作，他看着秋矜痛苦的脸，几分心疼和不耐交杂，忍了忍，杨琛还是把他抱到床上，「对不起，我太着急，弄疼你了。」 秋矜摇摇头，抱着杨琛缓解了下疼痛，「慢一点，好吗？」 杨琛嗯了一声，耐着性子继续。 只是两个人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杨琛后面有点公事公办的感觉，再看到秋矜没有神采的眼睛，顿觉索然无味。 以前起码他那双眼睛很漂亮，染上水雾的时候，也有一番动人的春色，但是现在...... 杨琛心头烦闷，忍不住开始想念许容的滋味了。 一场并不激烈的性.事草草结束，秋矜忍着疼，小心摸索着走到浴室。 等他清理干净回来，听到了杨琛平静的唿吸声。 秋矜没有说话，摸索着关了灯，掀开了被子，从后面抱住了背对着他的杨琛。 杨琛感觉到秋矜的靠近，迷迷煳煳地翻身揽住他，又陷入了沉睡。 秋矜没有睡，被丈夫抱在怀里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下意识动作，却并没有让他感到温暖几分。 以前杨琛不管再困都会问自己会不会疼，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话，等到确认他的确没事之后，才会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抱着他入睡。 记得刚在一起那年，杨琛曾问过他，「七年后的这个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秋矜不懂他的意思，他那时也没有想到那么远，但是那一刻他开始思考，如果他和杨琛能走到第七年，那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再分开了吧。 杨琛说，一对恋人在相爱七年后，往往会进入到一段危险期。 因为太过熟悉对方，生活的各种不顺或许已经磨灭了两人之间的激情，到了第七年，双方或许都会觉得爱对方会感到很疲惫，甚至会开始思考这段感情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人们往往把这段时间叫做——七年之痒。 杨琛那时候对他说：「如果到了第七年，你不再那么爱我，也请你再坚持一下好吗？」 秋矜反问：「那你呢？」 杨琛信誓旦旦道：「我当然会爱你如初，并且会努力去维持这段感情，直到我们一起度过那段危险期。」 然而，他和杨琛在一起的第六年，他对杨琛的感情没有变，反倒是杨琛，对他不如从前耐心了。 秋矜将手轻轻贴在杨琛的胸口，这颗心或许早已没有了当初那般炙热...... 可是没关系，他想，大概是感情都会经歷这么一段过程。 以前上学的时候身边见的多的是那种才相处几个月就因为没有新鲜感分开的小情侣，而他和杨琛已经走过了六年，这已经很难得了。 至少到现在，杨琛都还是爱自己的，或许他只是太忙了，就像他说的，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秋矜这么安慰自己。 第12章 我没想过跟他争 「琛哥，下午四点您和铭丰的总监有个饭局。」 杨琛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表，说：「提前一小时再跟我说一声。」 许容小心瞥了他一眼，挪过身子靠过来，身上散发出香甜诱人的橙子味信息素，杨琛没有拒绝。 许容见状一喜，双手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软着声说：「哥，还生气呢？」 杨琛眉头一挑，靠坐在老闆椅上，将他顺势拉进怀里。 许容身子一软，轻咛一声，顺势倒在他怀里揽住他的肩，仰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杨琛很喜欢许容的主动和懂事，他从来不需要跟许容解释什么，也不用怕他不开心，不用照顾他的情绪，只需要享受被伺候的感觉就好了。 因此跟他相处，杨琛从来不会觉得累。 特别是当身娇体弱的omega靠在他怀中，看他的眼神中满是仰慕和痴恋，这更让杨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嗅着许容身上的青涩甜美的信息素，有些心猿意马地掐了一把许容的腰，「知道错了？」 许容红着脸点点头。 杨琛唇角微勾，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皮带扣上，「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下午三点，杨琛带着许容出去和铭丰的总监吃饭，铭丰是一家知名传媒公司，旗下业务广泛，近来许多年轻人有了爱听广播习惯，铭丰的老闆打算趁分蛋糕的人还不多的时候抓住这个先机，将广播这一版块重新拾起。 铭丰这回就是打算跟杨琛他们公司合作推广，于是让负责这一板块的总监过来先接触一下。 因此这顿饭虽说谈不上正式合作，但也是为以后合作打下基础，铭丰可是大公司，如果现在能接下这一板块的推广业务，以后无论杨琛还是整个公司，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 杨琛捯饬好自己，把车钥匙给许容，让他去车库里开车。 许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杨琛手腕上的表，迟疑道：「琛哥，您要不，还是换一块表？」 杨琛想到这是秋矜送的手錶，下意识问：「怎么了？」 许容笑了笑，真诚地建议道：「哥，可别怪我实话实说，虽说心意不论价钱，但到底几百块的表，要是拿出去谈生意，这种质地难免有些上不得台面，您现在可是跟铭丰这样的大企业谈合作......」 许容聪明地留了几分余地，杨琛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第12页 虽说合作成败跟一块表倒是没什么关系，但他戴着太廉价的表去谈生意，一是容易显掉价，二是对方大有来头，生意场上难免会比较讲究，如果行头没打理好，多少会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尊重合作方。 杨琛想了想，觉得许容说得很有道理，只是他平时也不爱戴表，现在再买其他表换上也来不及了。 谁知许容却像是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不丁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块崭新的手錶，「这个可以吗？」 「你怎么......」杨琛看着那块精緻贵气的手錶，有些惊讶，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许容主动说道：「我其实之前就想送你这块表的，好容易攒够了钱，」他顿了顿，苦笑道，「但没想到已经有人先送了，我再送你，倒是显得我自不量力了。」 他看着杨琛，目光真诚道：「哥，我真的没想跟他争，我只要能默默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这块表，你要是不喜欢，你之后扔了都行，但是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我想看你......戴一次。」 许容刚大学毕业出来就进了公司实习，他为人机灵，学东西也快，在公司人缘很好，恰好进来没多久，上面的人事就有了一次大变动，许容被提拔上去做实习助理，后来被杨琛看中，也就一直留在他身边了。 他年纪不大，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三岁。容貌年轻，还带几分大学生的稚气和单纯，看向人的时候，眼底十分纯粹，好似没有任何私心，一心只为了眼前的男人好。 杨琛被他这一番体贴的话哄得心软，捏了捏许容的脸，「傻瓜，难为你一番心意，我怎么会不要呢？」 杨琛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錶，之前觉得这是秋矜送的，他戴着也喜欢，可现在和许容送的一对比，就有些不够看了。 等这单生意谈成了，他在公司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谈生意、出差的场合也会多起来，老戴着这么一块廉价手錶，多跌份？ 杨琛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把秋矜送他的表取下，换上了许容送的新表。 心里不禁生出点埋怨情绪，他平时给秋矜的钱也不少，怎么都捨不得送他块好表？要不是许容想得周全，他今天差点就要丢人了。 许容心头欢喜，忍不住夸赞道：「哥，你戴上这个表，感觉比以前更帅了。」 杨琛思绪被拉回，笑了笑，「行了，就你嘴甜。」 许容抿嘴一笑，朝他抛了一个媚眼，「我嘴甜不甜你还不知道吗？」 杨琛意会，也不吝于给他点甜头，「过几天出差，你都准备好了？」 杨琛不出差的时候每天都要回家陪那个瞎子，只有在出差那几天，才能彻底属于他，而眼前的alpha一向玩得比较大，他们在外面酒店的时候，更是无所顾忌。 许容想起自己早早放在行李箱里的那些东西，脸色禁不住一红，「都、都准备好了。」 * 铭丰的总监比想像中年轻，是个三十左右的男性alpha，气度沉稳，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优雅从容。 杨琛心说不愧是铭丰这种大企业，一个分部总监都这么气度不凡，这也更坚定了他想要攀上这条线的心思，但他同时也知道，眼前的alpha并不简单。 杨琛上前和他握手，「俞总监，幸会幸会，路上有点堵车，我没迟到吧？」 俞航漠起身，伸手和他握了一下，腕间露出一块价值不菲的石英表，「杨总，久仰。」 第13章 体面 「是我来早了，坐下说吧。」 杨琛没有忽略俞航漠腕上名贵的手錶，心里不由得再次庆幸自己没有戴秋矜送他的表，不然初次交锋，他就捉襟见肘了。 杨琛顺带给俞航漠介绍了下许容，「俞总监，这是我的助理小许，我带他来跟俞总监学学，长长见识。」 谈生意带助理来倒是不奇怪，出于礼貌，俞航漠的视线往许容那边看了一眼。 随后，他眸光微顿，余光轻瞥了一眼杨琛手上的婚戒，嘴角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杨总说笑了，年纪轻轻就能在杨总身边做事的人，想来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说完，俞航漠也不管这两人怎么想，打开菜单递到杨琛面前，「不知道杨总喜欢吃什么，您请自便。」 杨琛总觉得俞航漠刚刚那一番话别有深意，特别是他手上还戴着婚戒，是个人都知道他结婚了。 他有些担心俞航漠这人精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但对方表情特别自然，也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跟俞航漠是代表公司谈生意，对方倒不至于管到他的私事。 杨琛稍稍放下心来，和俞航漠客套了一番，又谈起了其他。 和俞航漠初步接触谈得很顺利，对方似乎也有继续跟他合作的意思，双方加了联繫方式，并说下次再约一起吃个饭。 等到下次，基本上就是商量合同的事了。 达成这样的效果，杨琛感到很高兴，特别是刚刚在饭桌上许容的表现也不错，挺会来事，可给他挣脸面了。 杨琛也有心多提拔他，说：「下次谈合同你也跟我一起。」 许容笑意盈盈地凑近他耳边，撒娇道：「琛哥，那今晚去我那儿吗？」 杨琛刚想答应，但又想起今早出门前秋矜说等他回去跟他商量点事，想了想，杨琛拍了拍他的背，「下次吧，下次有时间再说。」 第13页 许容撇撇嘴，心里有些不甘愿，但还是没敢太强求。 杨琛看他不太高兴，想着今天许容的表现不错，低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惹得许容红了脸，杨琛这才放开他。 那晚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再提起，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错过纪念日让他感到心虚，杨琛这阵子都回来得挺早，倒是让秋矜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晚上，秋矜跟他提起自己想要去找工作的事。 杨琛立刻想到了那天蒋春云说的话，问：「是不是因为那天妈说了你，小秋，我都说了，工作的事情不重要，你现在......」 「不是，」秋矜说，「是我自己最近有这个打算。」 或许和蒋春云是有些关系，但是蒋春云的话也提醒了他，他不能一辈子就这样靠杨琛养着，什么都跟杨琛要。 再者一直待在家，获取信息的来源就更狭窄了，这样很容易和社会脱节。 杨琛有些错愕，「可是你的眼睛不方便，出去能做什么？」 「总有我能做的事的，我总不能一辈子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 「你怎么没有做事？你每天都把家务做得很好，我下班回来能有一口热的饭菜吃，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秋矜打断他。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杨琛不理解，他抓住秋矜的手臂，耐着性子说道：「我知道，我现在没能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小秋，我今天接触了一个大客户，老闆说了，只要这单做成了，不仅是我，我们整个公司都会上一个台阶，你再等等我好吗？」 秋矜摇摇头，「杨琛，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现在能自己正常生活，我不想因为眼睛看不见就影响我的价值，我也想有份体面的工作......」 杨琛劝说他半天劝不动，又想起那块表的事，语气中不自觉带着几分愠意，「什么叫体面？你是觉得在家里伺候我没面子？还是觉得我现在的工作不够不体面？」 秋矜愣了愣，没想到杨琛会说这种话。 他没有跟杨琛吵架，而是问：「你，怎么了？」 杨琛也后知后觉自己话说得太重了，他有些懊恼地扶额，还觉得不够，又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对不起小秋，我不是要凶你，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怕你在外面不安全，我不在你身边看着你，怕你出什么事我不能及时赶到。」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杨琛很少有说话这么重的时候，因为秋矜不是个爱争论的人，自从和杨琛在一起后，重要的事他都会和杨琛商量，杨琛不想他做的事，秋矜很多时候都会顺着他，但是这次秋矜觉得自己不能再妥协了。 秋矜摇摇头，耐心解释道：「我没有觉得你不体面，也没有看不起在家做家务，只是我觉得我可以有更多选择，我现在找点事情做，至于你说的安全问题，我这么大个人了，会自己注意的，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杨琛握住他的手，声音软下了许多，「可是你要是上班了，我回家就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你，也不能吃到你做的饭菜了。」 「可是你上班的时候，我一整天都是一个人在家啊，」秋矜说，「我跟你说这件事就是想让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我以后可以尽量早点回来给你做饭，实在不行周末给你做也行。」 杨琛嘆了口气，失笑，「你要是真的上班去了，我还能让你天天辛苦做饭啊？」 他私心里是不愿意秋矜出去工作的，他想让秋矜这辈子就只围着自己转，而工作会分掉秋矜的心思，但是他也知道秋矜平时都很好说话，但是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再改变了。 杨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好吧，不过这事也不急，我帮你留意着就行了，要是不喜欢，你随时可以回家。」 秋矜结也没什么相熟的朋友，找别人也不放心，就是想着杨琛在外面工作这么多年，和社会打交道多些，能帮他留意一下，他们两人都会安心些。 但现在听杨琛这不情不愿的语气，察觉出他并不是很上心，秋矜心中微嘆，至少丈夫同意让他工作就好，至于找工作的事情，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又双叒叕通知一下 是的，你们没看错，我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 因为个人也很喜欢这本，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努力把它完结吧算是给大家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是，目前因为三次比较忙，还有数据太差的原因有点写不下去，所以我至少得先把三次的事情先忙完调整好自己再来写。 如果愿意等这本的宝贝可以等我回来，不过归期不定，可能有点久就是啦，感谢喜欢，见谅见谅。orz 康康还有人没有 宝子们还有人看这个吗？ 有的话打算五月多復更(**) 嘤，要是没人我就再等等叭 （水一百字。。。。。。。。。。。。。。。。。。。。。。。。。。。。。。。。。。。。。。。。。。。。。。。。。。。） 第14章 都是我的错 「喂，是小秋啊。」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略显粗犷豪迈的男音。 听着对面熟稔的语气，秋矜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天哥，你现在忙吗？」 「嗐，不忙，我巴不得你多找我聊聊天呢，话说上次那块表送给他了吧，那小子怎么说？」 第14页 秋矜微微一笑，「他说他很喜欢，多亏了天哥帮忙。」 「你跟哥客气啥？」高彦天轻哼一声，「要是真觉得麻烦我了就多跟我联繫，你瞅瞅你，自打结婚之后，半年都想不起给哥打个电话，在家都快待自闭了吧。」 提起这个，秋矜不禁有些羞愧。 高天彦是北方人，也是个beta，高个子、性格爽朗大气，大学时候和秋矜关系很好，两人之前还说过以后毕业了要开一家兄弟店铺来着。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秋矜偏偏遇到了杨琛。 毕业后杨琛就劝他一起去自己老家的城市打拼，近年来周边发展也在兴起，在那边定居和工作都比较便利。 杨琛说这些都是为以后结婚做准备的，他不想和秋矜异地恋。 秋矜自己是孤儿，搬去哪儿都无所谓，杨琛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秋矜怀着和男朋友一起拼搏上进的愿景，来到了南方这座城市。 而高彦天毕业后因为家里有急事要赶回去，秋矜也跟杨琛去了南方，两人大学时的约定就一直落了空，但两人都还是时常保有联繫，关系也不曾疏远。 可谁知两年前秋矜却因为一场车祸导致眼睛失明，高彦天丢下自己在北方的工作，连夜坐火车赶来看他，当得知他出车祸和杨琛有关，气得把杨琛拎着揍了一顿。 起因是那天晚上杨琛陪客户喝酒喝醉了。 杨琛那时候还没有练出千杯不倒的本事，几杯酒下肚后，便有了醉意。 醉意朦胧间，他给秋矜打了电话，让秋矜去接他。 秋矜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很是担心，立马开车过去。 谁知半路渐渐起了雾，秋矜有些看不清路，这时正好侧边有一辆大卡驶过，秋矜的车直接被撞飞。 高彦天红着眼，抓起杨琛的衣领狠狠往门上撞，怒道：「你他妈还能想到给小秋打电话，就不知道自己打车？！三更半夜那么冷的天，你还让他来接你？医生说小秋的眼睛可能再也好不了了，杨琛，你拿什么来赔？！」 因为秋矜性子比较冷清的缘故，即使在大学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甚至被身边人有意无意孤立。 高彦天也是和他接触过之后才慢慢知道，秋矜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亲人，也不太会与人相处，因此外人都觉得他格外冷漠，但其实他心地很好，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 他们都是男性beta，没有信息素之间相互影响的烦恼，高彦天身材魁梧，而在他眼里，秋矜就是个小可怜，还是很小只的那种。 因此他一直把秋矜当亲弟弟看待，这些年也一直很照顾他。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高彦天打心里不喜欢杨琛，他觉得这人空有一副好皮囊，整天油嘴滑舌的，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而且他还是个alpha，高彦天害怕秋矜会吃亏，曾经也冒着秋矜会不高兴的风险，劝秋矜提防一点杨琛。 在他看来，当时在学校里大受欢迎的alpha，放着一堆omega不要，却偏偏对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beta死缠烂打，着实让人怀疑。 这份感情究竟是他一时兴起图个新鲜，还是他真的被秋矜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仅是高彦天这么想，当时很多认识杨琛的人都在赌，赌杨琛对这个beta究竟什么时候会腻。 好不容易这么多年走过来，高彦天见杨琛一直都挺老实，关键是秋矜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脸上的笑容确实多了许多。 渐渐的，他也不再那么提防杨琛了。 高彦天有时也在想，或许真的是当初自己的偏见太重，毕竟秋矜那么好的人，一旦喜欢上，就很难辜负吧。 就在他以为这两人会一直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时。 却因为这场意外，让秋矜彻底失去双眼。 高彦天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坚持让秋矜跟他去北方闯荡，后悔把秋矜交给这么一个不靠谱的alpha。 即使他知道这事并不能全怪杨琛，顶多算是一场意外，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头怒火。 秋矜这么多年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他没了眼睛，那以后该怎么办？ 好在杨琛也自知理亏，没有反抗，或许是他也没有心情，他任由高彦天揍了一通，颓然地坐在地上，低声哽咽道：「都是我的错，我、我会对小秋负责的。」 秋矜刚刚得知自己眼睛失明那阵子，整个人都陷入了极端负面的情绪。 表面冷漠的人其实内心都很敏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家，连门都不敢出，怕看到高彦天，更怕看到杨琛。 后来他被送去医院接受了几个月心理治疗，这才有所好转，而后杨琛也没有食言，他跟秋矜求婚了。 或许是因为确定心爱的人真的不会放弃自己，秋矜大为感动，他开始慢慢接受自己的现状，努力适应盲人的生活，直到现在，已经基本能自己独立正常生活了。 也或许是因为结婚了，秋矜的精力有限，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努力适应新生活和照顾杨琛身上，高彦天也有自己的事业，两人之间的话就渐渐少了。 这次还是因为秋矜想要给杨琛送一块表做纪念日礼物，但自己不方便挑，这才联繫了高彦天帮忙挑选。 高彦天见秋矜没说话，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刚想找补，秋矜就说：「是啊，在家待了两年，的确有些闷。」 第15页 秋矜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道：「天哥，我最近打算出来工作，但是太久没出社会了，对外面也不太了解，想问问你现在外面有什么我能做的工作吗？」 第15章 出差 高彦天听他说要找工作，第一反应是质疑，「怎么？他敢嫌弃你在家没工作？」 秋矜失笑，「不是的，是我自己在家没什么事，想出去工作了。」 高彦天将信将疑，「真的不是他的原因？」 「真的不是。」 高彦天这才放心下来，他一向很尊重秋矜的选择，现在秋矜能走出来努力融入社会，证明他是真的比之前想开了，这也是高彦天想看到的。 秋矜怕他太为难，又补充道：「随便什么工作都可以的，工资低一点也没关系，只要我这样的不会给人添麻烦就行了......」 高彦天笑道：「我明白，这事儿包在哥身上，我一会儿就去帮你打听打听。」 * 高彦天行动很快，不过两三天，就有了消息。 高彦天给他介绍的是一个广播电台工作室。 「电台？」秋矜从没接触过这个行业，有些不自信，「是要跟人聊天吗？我不太会跟人聊天......」 「你先别急，我都跟人打听清楚了，他们这个电台呢有很多组，什么情感栏目、金融时政、热点新闻以及讲一些睡前故事什么的，而且都是提前有台本的。」 「你的声音多好听，还很有特色，讲讲故事和其他主持人随便聊聊天肯定就能收穫一大批粉丝。」 「而且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多，你也不用那么辛苦，提前记好台本，往演播室坐俩小时就可以了。」 秋矜闻言有些心动，他这副样子出去做什么都显得累赘，而且他也挺怕跟陌生人接触的，如果是去电台，丈夫大概也能放心。 「而且我听说这家电台背靠大公司，最近在接触什么广播剧准备转型，我不太懂这些，不过好像挺多年轻人喜欢的。」 「我也在网上查了一下，刚好离你们那儿不远，你可以先去适应一下，就是工资可能不高，你看你能不能接受。」 「可以是可以，但我这情况，人家会收吗？」秋矜生怕给人添了麻烦。 高彦天笑道：「没事儿，咱也是运气好，我这刚发朋友圈问没两天就有人给我介绍了，我跟那边负责人说了下你的情况，对方表示不介意这个，不过可能要先有个试音环节，可以的话，我就把他的联繫方式推给你。」 秋矜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对高彦天道谢，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天哥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宜城玩，我请你吃饭。」 高彦天爽快道：「好啊，等我这边不忙了一定过来看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不一会儿，秋矜就收到了语音提示，高彦天给他推荐了一个联繫人。 秋矜和对面聊了一下，大致了解了双方的情况，对方找了一段小诗让他录制了音频发了过去。 随后对方很快有了答覆，说对他的声音很满意，让他下周三去工作室详谈。 秋矜有些欣喜，先是给高彦天说了一下他目前的进度，随后又想跟丈夫分享。 但打开丈夫的聊天框，他又犹豫了一下。 丈夫工作那么忙，还是等稳定下来了再跟他说吧。 然而秋矜还没等到和丈夫说工作的事，就先被告知丈夫要出差了。 「明天就要走，怎么这么突然？」 「公司临时安排的，我有什么办法。」 其实公司一星期前就通知了，只是杨琛忙着其他的，又或者是渐渐跟秋矜没了什么话说，忘了告诉他而已。 他自己心虚，便以为秋矜在质问他。 秋矜听出丈夫语气不太好，忙说：「我不是想要质问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以前出差丈夫都会主动提前几天告诉他，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他倒不是要管着他，只是两个人结婚这么久，一方要出远门，报备一下行程也是很必要的。 杨琛出差的次数倒是不算多，但是一去就是好几天，这几天都要留秋矜一盲人个人在家。 杨琛说完又自己觉得刚才可能说得重了些，又说：「嗯，主要是我也知道得晚，都是看公司安排的。」 秋矜点点头，他没再说什么，像往常一样帮他打开行李箱收拾衣服。 杨琛见他摸索着帮自己折衣服的样子，样子略显笨拙，还把他一条开了线的衬衫塞进了箱子。 杨琛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你去歇着，我来吧。」 秋矜说：「没事，平时都是我帮你整理的，你自己总容易忘东西。」 杨琛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说：「那件衬衫破了个洞。」 秋矜手上一顿，连忙在那几件衬衫中翻找，但是他也不知道杨琛哪件衣服坏了，又怕杨琛觉得他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翻找得有些急。 杨琛看他这样，觉得有些烦躁。 因为这些事情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做都会比秋矜做得更好，都不至于连他衣服破了都不知道，却又在看到他无措又着急的样子时，感到几分不忍。 杨琛嘆了一口气，自己把那件衣服拿了出来，「是最底下这件。」 秋矜对于旁人的言语态度十分敏感，他听到杨琛的嘆息，感受到了这阵子一直伴随在他身边若有若无的嫌弃。 第16页 而这股嫌弃，来自于自己的丈夫。 秋矜讪讪地把手放开，低声道：「抱歉。」 像是做错了坏事的孩子，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杨琛见他这样，愈发觉得不耐烦，明明是他放错了衣服，自己也没说什么啊，他这副模样，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委屈了？ 「你看不见，以后行李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秋矜脸色有些发白，很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间。 杨琛随便塞了几件自己常穿衣服，又带了点日用品，正收拾着，许容那边就打来电话了。 杨琛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门，接通了电话。 「琛哥，人家都收拾好了，你明天过来接我吗？」 许容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欢快。 杨琛被他的情绪感染了，觉得心里都畅快了不少，不自觉笑道：「小懒蛋，几步路都要我来接你？」 第16章 不经意间的疏忽 「我就想早点见到你嘛，你来嘛，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机场，我给你带早餐。」 杨琛喜欢许容这么撒娇，直白地表达对他的喜爱和依赖，对他也耐心了些，「还有带早餐服务啊，那我可得考虑一下。」 「不只早餐，你想要什么服务都有。」许容羞涩道。 杨琛被他撩拨得有些心猿意马，逗了他两句便答应明早去接他。 许容又问：「琛哥，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杨琛道：「收拾行李。」 许容好奇道：「诶，那个......他不帮你吗？」 提起这个杨琛就有点气闷，但他还是得维护一下秋矜的面子，没有把刚才的事跟许容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好一点。」 许容那边很聪明地没问，笑道：「琛哥好惨，要是我在，肯定一早就给你收拾好了。」 杨琛心中熨贴不易，觉得许容不仅乖巧嘴甜，还很贴心，一想到秋矜那副沉闷寡淡的模样，又有点提不起兴致了。 要是......秋矜能像许容这么会讨人欢心就好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秋矜打开门，说：「饭做好了。」 杨琛对电话那头说了句，「先挂了，吃饭了。」 感觉到杨琛走过来，秋矜下意识朝他伸出手。 却感觉自己身边像是有一股淡淡的风吹过，绕过了他，不曾停留。 秋矜怔了怔，缓缓把手放下。 他没有问杨琛在跟谁打电话，他没听清他们的谈话，只听到了丈夫的笑声。 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杨琛面对外人，会比面对他要许多。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气氛有些沉闷。 秋矜不知道他们这样算是吵架了还是没吵，也不知道杨琛是不是生自己气了，也不好问。 直到吃过饭，秋矜才问他，「你大概去几天？」 杨琛过了那阵，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可能半个月左右吧。」 秋矜心里想着有点久，但是他没说什么。 「那边有点冷，你多穿点，别感冒了。」 杨琛嗯了一声，神色松缓许多，「我这次去的有点久，你在家要锁好门，注意安全。」 「我给你的小羊晚上抱着睡，别害怕，如果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秋矜闻言，朝他伸出手。 这是他在跟杨琛做下的约定，当他感到不安时、当他们吵架时，只要秋矜朝他伸手，就代表他需要他，而杨琛也要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回应和安慰。 因为这是他能在黑暗中抓住的唯一一丝温暖。 杨琛看到他伸手，无奈地笑了笑，回握住他。 秋矜感觉到丈夫掌心的温度，心里这才回暖，「早点回家。」 * 第二天杨琛起得很早，他昨天答应了要去接许容，一会儿还要去机场，他和许容家方向不同，去机场不太顺路，晚了不行。 正拿着行李箱和公文包朝外面走。 秋矜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忙擦了擦手走出来问：「这么早就要走了吗？我马上就......」 杨琛起床时都没注意身边少了个人，这会儿看到秋矜在厨房，明显有些吃惊，为了弥补自己心里那一点歉疚，他走过去在秋矜额头上亲了一下，「小秋，我有点赶时间，你做好了自己吃。」 秋矜把后面几个字咽了下去，「哦，那你记得在路上买点早餐，路上小——」 「我知道了。」 杨琛甚至都来不及听他说完话，便换了鞋，匆匆忙忙出门了。 随着门砰一声响动。 屋子里又只剩下秋矜一个人。 他呆愣了片刻，忽觉鼻间嗅到了一股煳味。 秋矜手忙脚乱，赶紧去关火，不小心碰到了锅边，烫得他嘶了一声。 他把火关了，这才把发烫的手指放到水下沖洗。 指尖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秋矜凭着记忆在柜子里拿烫伤膏，却摸了个空。 他后知后觉想起，前阵子杨琛倒水的时候被烫了一下，用了烫伤膏。 因为他的原因，家里的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比较固定，要不然秋矜会找不到，杨琛平时也会注意这点。 但是显然杨琛上次用了烫伤膏就忘了放回原位了。 不过人都会有疏忽的时候。 秋矜想。 彼时他还不明白，有时候不经意间的疏忽其实已经表明了对方或许对他不那么上心了。 第17页 他把食指放进嘴里抿了抿，企图缓解一点疼痛。 但不知为何，想起丈夫昨晚接到的那个电话，想起他今早匆匆忙忙的离去，手上的痛却仿佛传递到了心间。 有那么急么？ 秋矜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慢慢站起身，把锅里煎煳的鸡蛋倒掉，回了房间。 * 到了约定的面试时间，秋矜按照对方给的地址，拿着盲杖出门了。 他之前去的地方都不远，只在菜市场附近，这次走得有点远，心里多少有点胆怯，但是想到有机会可以工作了，心里又充满了期待。 秋矜依照手机里的导航指路，走到了马路边。 耳边充斥着热闹的人声和汽车鸣笛声，这让他有点应激。 不由得想起两年前那场车祸。 秋矜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用盲杖触摸着盲道走下去。 他知道，他必须要克服。 他拿着盲杖探路，走到一处路边，耳机里的声音播报现在是红灯，于是秋矜就站在原地等。 因为他看不见，倒是不用在意旁人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 等到语音下一次播报绿灯，他也听见了身边的路人走动的声音，这才敢走。 只是盲杖不容易感知到斑马线的位置，秋矜走得比较慢，不知不觉已经偏移到了斑马线外。 他明显感觉到身边汽车的鸣笛声，仿佛在催促着他快点走。 但是他已经找不到斑马线了，想要回到原点都做不到。 一时间惊慌和无措占据心头，他便觉得自己的行动更加迟缓。 自己这样的人，果然还是只能给人带来麻烦么。 就在他无措之际，身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那是一道年轻的男音，嗓音温暖平和，让人心生好感。 秋矜朝着声源方向点点头，「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带我过马路吗？」 那道声音又说：「我扶着你吧。」 第17章 面试 对方说罢便牵起秋矜的手臂，引导着他回到斑马线，走到对面。 「到了。」 秋矜感激地朝他鞠了一躬，「谢谢你。」 对方的话里含着几分笑意，「不客气，你要去哪儿，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秋矜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即使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无害，但秋矜在没有了解对方之前，还是无法完全放下戒心，且他也确实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他之前已经查过了路线，从家里出门，专门挑了一条过马路最少的路，这个路口过来，只要顺着街边走，然后再乘坐一段地铁，下地铁后继续走一小段，就到了他面试的地方。 虽然绕了一点路，但是相对安全一些。 对面闻言也不再勉强，和他说了再见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只是走进地铁站等地铁的时候，他却又听到了刚才那道声音。 「好巧，你也要坐这班地铁么？」 秋矜一怔，手紧握着盲杖，明显感到有些紧张。 对于这种意外的巧合，谁也说不上是真的还是刻意的。 对面却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率先开口，「你别误会，我确实是要走这条路，不过刚刚走的是左边那条路，但是那边红绿灯比较多，等红灯的时候耽搁了一下，没想到到这儿来刚好又遇见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秋矜闻言，也不知信没信，点点头算是回应。 他不是个话多的，也没主动跟人攀谈。 即使他知道自己这样看起来会显得冷漠且不近人情，但是性子使然，他也不在乎一个陌生人怎么看他。 等地铁来了，车门打开，他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下车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准备上去。 却是因为眼前看不见，没注意从车门里突然窜出一个小孩，一下子把他撞的往后退。 「小心！」 就在他要摔倒的时候，刚刚那人又拉了他一把，将他身形稳住了，还顺带帮他把撞掉的盲杖捡了起来。 那个小孩见撞了人，连忙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叔叔。」 秋矜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盲杖，摇摇头，「没关系。」 眼看车门快要关了，身边的人连忙把他扶上去。 这条铁路线平日里人就比较多，今天又是上班日，上去就更显拥挤了。 身边的人带他到了一个不容易被人撞到的角落，稍微腾出点，秋矜这才对他说：「谢谢。」 那人笑道：「没关系。」 而后秋矜又不说话，他向来不是那个能在聊天中会主动带动话题的人。 那人却说：「你是要去上班吗？」 面对连续帮了他两次的人，秋矜也不好冷脸相对，但也不愿透露太多，「差不多。」 那人啊了一声，声音里含着几分纯粹的艷羡之色，「真好啊，我今天还要去面试新工作，不知道能不能面试上呢。」 秋矜没想到他也是来面试工作的，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是干巴巴地安慰道：「加油。」 那人又说：「谢谢，不过听说电台工作时间比较闲散，去试一试也好，要是面试上了，应该会轻松些。」 秋矜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包，确信包里的简歷没有被人看到。 第18页 心里隐隐有预感，于是不动声色地问：「能问问你面试的电台叫什么吗？」 那人答：「夜雨电台，好像是这个名字。」 秋矜失语，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跟他去同一处面试的人，想到接下来的时间还会有接触，他也坦言道：「其实，我今天也是要去那个电台面试的。」 因为是对方先说的，他现在说，难免会让人怀疑。 但对方却只是惊讶，「真的？那我们还真是有缘，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同路了。」 秋矜点点头，心里虽然觉得这样巧合的事情实在不可思议，但是人家说话都是有理有据的，而且电台面试也是对方先提出来的，只能说这一切真的很巧了。 而且听高彦天说他们这个电台最近在搞新项目，连他这样的都可以去面试，说不定正是缺人的时候呢？ 「对了，我叫夏朝。还不知道你的什么名字呢？」 「秋矜。」秋矜说。 夏朝笑道：「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以后我们能成为同事。」 秋矜点点头，其实内心是有些忐忑的，因为夏朝的声音也很好听，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充满着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如果他也是去电台面试，这样的人，应该比他更有竞争力吧。 因为有了夏朝的帮助，秋矜后半程走路倒是轻松许多，等到了目的地楼下，有人出来接应他们。 秋矜只听有人说：「来面试的是吧，跟我上来吧。」 夏朝道：「麻烦了。」 面试的地点在三楼，他被夏朝扶到大厅的椅子上等着。 这种全然陌生的环境夹杂着陌生的人声，让他感到有一些不安。 身边的夏朝闲聊似的跟他说：「还好还好，看起来面试的人不太多。」 秋矜看不到，也不清楚周围环境，但听夏朝这么说，心里还是稍微安定了些许。 他们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过来问：「秋矜？」 秋矜起身，朝着声源的方向点头。 那人说：「跟我进来吧。」 夏朝说：「我带你过去吧。」 接着他被夏朝扶着走了一段路，像是通过了一个走廊，而后应该是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口。 「到了，」夏朝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紧绷，小声对他说，「别紧张，我看他们这儿的环境都还挺放松的，你一定可以的。」 秋矜点点头，感激道：「好。」 秋矜走了进去，被带领的人指引到了一把椅子前坐下。 在他的面前有一张办公桌，前面坐着一个面试的hr。 带领他的人出去之后，门被轻轻关上，这时前面的人才开口。 「你好，麻烦你先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秋矜连忙把包里的简歷拿出来，小心递过去，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秋矜，今年二十六岁......」 秋矜把之前在家练习了许多遍的话一一说清楚，而后便安静等着对方提问。 第18章 歧视 来面试之前，秋矜已经做好了对方会针对他眼盲的情况提一堆问题的准备。 但是对面没有问，像是根本不在意他是否看得见。 当问到他以前做过什么工作的时候，秋矜有些赧然道：「以前在一家公司做过会计。」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工作经歷，眼睛看不见之后便一直没有去上班，且这点工作经歷看起来跟这个工作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以为对面会藉机问他一些以前工作情况的事，但是对面也没有问，只是照流程问了几个关于未来工作的规划。 秋矜一一答了。 hr跟他说了一些工作内容和薪资情况，又说：「之前介绍你来的人都跟你说了吧，我们总部准备做一些转型调整，你的音色很特别，其实很适合参与我们的新项目，不过考虑到你对这个行业不太熟悉，我们可能要对你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 「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培训期我们一併算在试用期里，按试用期的工资给你计算薪酬。」 秋矜点点头，这些他倒是没什么异议。 「这样，我们一会儿会有人带领你们去演播厅参观，你可以跟我们感受一下工作环境和氛围，再考虑一下能不能适应。」 秋矜心想不过几年没出来，现在的已经工作单位这么体贴了么？ 和hr谈过之后，他便出去换下一个人。 在大厅等了一会儿，夏朝也已经面试完了。 他主动坐到秋矜身边问：「感觉怎么样？」 秋矜不是很有自信，「不清楚，可能被录取的概率不是很大。」 他明显感觉到夏朝沉默了一下，随后说：「小秋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秋矜觉得今天最幸运的，大概就是遇见了夏朝。 不仅一路带着他走到这里，还给他鼓励，然而秋矜实在不善言辞，憋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一句，「谢谢，你也是。」这样公式化的语言。 夏朝便笑了。 秋矜问他，「笑什么？」 夏朝说：「没，就觉得你挺可、嗯，你肯定能行。」 秋矜直觉他一开始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是也没刨根问底。 等到面试全部结束之后，刚刚带着他们上楼的那个人便说：「我叫项冀，是这里的小组负责人，你们叫我项哥就好了。」 第19页 接着他便带着几人去二楼的电台演播厅参观。 秋季听到他们小声感嘆着演播厅里宽敞明亮，设计简约大方，脑海中想像出的也只有上学时候在大礼堂的模样。 但是他知道，显然不是。 这让他多少有点气馁。 大家都在认真参观听负责人讲解，秋矜也不好把盲杖弄出声响，怕干扰了他们。 于是在跟随转点的时候，他不小心绊倒了一根电线，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 索性一直站在他旁边的夏朝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地上有电线，你小心一点。」 秋矜点点头，还没说什么，就听到耳边传来几声奚落。 「一个瞎子不在家待着，来跟我们抢什么饭碗！」 「噗，你放心，我看他走路都困难，肯定选不上他的。」 秋矜脸色发白，有些小心地往后挪了几步，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秋矜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尽管这两年被蒋春云百般辱骂，却还是无法完全摒弃那些异样的声音。 之前一路上没有听到别人对他的议论，加上夏朝在他身边从来没有对他眼盲的事情做任何评价，他便有那么片刻忘记了，他跟旁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他们说的是事实，而现在又是第一天面试，他也不能跟人计较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只能当没听见。 但随后他就听到一声咒骂声，「臭小子，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秋矜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听到夏朝冷声说：「你们两个，给他道歉！」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草，快收了你的信息素，我他妈头疼！」 秋矜反应过来，是夏朝用自己的信息素压制了面前的两人，让他们感到生理不适。 他是beta，通常情况下感知不到信息素，也几乎不会受影响，只知道有些精神力很强的alpha可以通过释放信息素压迫别的ao。 在此之前，秋矜其实一直以为夏朝是跟他一样的beta，此刻也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青柠味。 秋矜虽然很感激夏朝帮他出气，但是也知道随意使用信息素压迫别人的精神力是很严重的行为，更何况要是在这里闹起来，夏朝很可能会给这里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连忙拉住夏朝，「没事的，夏朝，你收了信息素吧。」 正当此时，刚刚有事离开的项冀回来了，问道：「这是怎么了？」 夏朝收了信息素，那两个人连忙恶人先告状，「他随意使用信息素欺压我们！」 秋矜想要解释，又被夏朝拉住，他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声，「别担心。」 便对项冀说：「他们两个嘴不干净，我只是想让他们道歉。」 虽然夏朝没有说他们针对的是谁，但一个盲人就在面前，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项冀朝那两人看了一眼，声音有些凌厉，「是这样么？」 那两人有些心虚，但还是不承认自己有错，「我们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本来他就是个瞎子，还来做这种工作——」 「够了！」 项冀喝止了他们，道：「你们不用等通知了，现在我们就能告知你们结果，你们落聘了。」 其中一人不服气道：「凭什么？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你们不用我们，难道还想用这个瞎子不成？」 项冀寒声道：「就凭你们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我们铭丰可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 「你不过是铭丰旗下一个小小的电台工作室，凭什么代表整个铭丰？」 项冀似笑非笑，「你可以试试？」 那两个人一时哑然，看着项冀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发憷，心想难不成这人真的有什么背景。 「请吧二位，这里不欢迎你们。」 那两人心有忐忑，也不好再争执，只能尴尬恼怒地离开。 第19章 蹊跷 秋矜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很是愧疚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项冀脸色一缓，「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样的人招进来，也只会给我们惹麻烦。」 这事儿很快揭过去，项冀又说：「我带你们熟悉一下操作台吧。」 一套流程下来，已经是中午了，项冀将人送了出去，说道：「反正他们也走了，我们后续也不准备再招人了，你们看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秋矜一愣，他的意思是，自己面试过了？ 他还没回过神，身边的夏朝就先兴奋道：「所以我们都被录用了吗？」 得到项冀的肯定回答，秋矜和夏朝都有些激动，夏朝对他说：「小秋哥，我们通过了，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秋矜一向不喜形于色，但也被夏朝的情绪所感染，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走出来工作室，夏朝说：「小秋哥，今天多亏了你。」 秋矜疑惑，「因为我？」 夏朝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本来一个人来有些紧张的，但是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你，心里就安心许多。」 秋矜想，光凭声音判断，他并没有觉得夏朝有多紧张，反而是一直在旁边帮助和鼓励他。 他摇摇头，「是我应该跟你道谢才对，要不是你帮忙，我也不会那么顺利。」 夏朝嘿嘿一笑，「那我们都别客套了，走，我请你吃饭吧？」 第20页 「不用了，我回家做饭就行了。」 夏朝忽然问：「你家里有人等你吗？」 秋矜说：「没，家里人出去了。」 「那就没关系啊，你这回去一趟再做饭多麻烦，我们好不容易过了面试，我又交到了你这个朋友，应该值得庆祝才是。」 秋矜还想推辞，他便说：「还是说小秋哥并没有把我当朋友？」 声音里含着几分低落的情绪，让秋矜想到了被遗弃的小猫小狗，他不禁怀疑此刻夏朝是否在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他。 秋矜哑然，他本就不擅人情交际这一套，听夏朝这么说，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我跟你去就是了。」 夏朝面色一喜，「那我们走吧。」 两人来了附近的餐馆，夏朝问了他喜欢的菜，点了几个，等菜的时候便跟他聊了起来。 倒是没有过多探听他的私事，更多是在说对未来这份工作的期待。 这让秋矜紧张的心稍稍放松，只安静听他说。 这时，秋矜的电话铃声响起，他听出这是丈夫的专属铃声，连忙接了起来，夏朝也适时闭了嘴。 「小秋，吃饭了吗？」 秋矜说，「吃了。」 「最近工作忙吗？」 杨琛道：「还好，这几天家里还好吧？」 「你记得尽量少出门，晚上睡觉把门窗关好知道吗？」 「嗯，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几天吧，」正说着，杨琛那边又响起了一道声音，「琛哥，你看到我的......」 后面几个字秋矜没听清，但是这个略带娇柔的嗓音他还挺熟悉的。 秋矜顿了顿，问：「你那个同事也跟你一起出差了吗？」 杨琛啊了一声，说：「噢，那是我的新助理，这边工作有点杂，有些事情上有个人帮着整理一下能轻松点。」 秋矜咬咬唇，杨琛之前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个新助理的存在，而且这次出差，也没告诉过他是两人一起去的。 所以那天他那么急着出门，也是跟助理一起走的吗？ 他还想要问什么，但是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夏朝，又把话咽了下去。 「多注意休息，早点回来。」 跟杨琛聊完，挂了电话，对面传来了夏朝的声音，「是你丈夫？」 秋矜点头，「我丈夫出差了。」 夏朝笑道：「以为小秋哥还是单身呢，没想到结婚这么早啊。」 秋矜摇摇头，「还好。」 和夏朝吃完饭，对方又送了他一程，几乎是送到了第一次见面那个红绿灯路口，秋矜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夏朝却说：「没关系，我家也在这附近，也就是顺路的事情。」 秋矜跟夏朝道谢，告别了他，心中却仍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过于顺利，也过于巧合。 但是一整天和夏朝相处下来，他又没有发现什么蹊跷的地方。 晚上秋矜在家吃了饭，准备给杨琛打个睡前电话。 杨琛只要外出不在家，每晚都要跟秋矜通电话保证他的安全状况。 而且秋矜一个人睡觉容易失眠多梦，睡不踏实，因此睡前打电话应该成为了两个人的习惯。 因为明天要上班，秋矜决定今晚早点给丈夫打电话。 然而电话却响了好几声都没接。 秋矜想着丈夫也有可能是去洗澡了没听到，于是又等了一会儿才打过去。 这次电话依旧响了很久，对方终于接了。 「在忙吗？」 秋矜说。 「啊，刚刚有事，没听见电话。」 这和他料想的差不多，秋矜倒也不多想，只是他总觉得丈夫那边唿吸有点沉重，还有些细微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呃，我，我在健身......」 「健身？」秋矜有些狐疑，他没听说杨琛平时健身的爱好。 「是啊，唿，之前一直上班都没时间出来锻鍊，这不，趁着有时间放松放松嘛。」 秋矜无法反驳，顿了顿，又说：「杨琛，我今天......」 他想跟丈夫分享今天找到工作的事。 刚开口，对面却喘着气说：「小秋，你早点睡，我先健会儿身，就这样啊。」 说完忙不迭地挂了电话。 秋矜愣了愣，总觉得丈夫有点奇怪，又想到他今天听到的那个助理的声音。 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omega吧？ 秋矜摇摇头，告诉自己丈夫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正常的出差工作而已。 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他躺上床，准备合眼睡觉。 秋矜想不到的是，在电话的这头，杨琛正和许容在床上厮混。 许容撑住他的胸膛，听着杨琛挂在他的引诱下挂断了那个瞎子的电话，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的手缠了上去，声音娇怩动听，媚眼如丝，「嗯哼，琛哥......」 第20章 灵药 秋矜定好闹钟起床，给自己做了早餐，等解决了早餐问题，便顺手带着一袋垃圾拄着盲杖出门了。 他跟着导航上的指引，不知不觉又到了之前的那个红绿灯。 秋矜知道自己不能总是靠别人，自己得多走几次，等熟悉了这条路，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下一轮的绿灯又亮起，秋矜跟随着身边的人群往前走，走着走着，他渐渐又感知不到斑马线了。 第21页 这时候，身边却有人扶了他一把，将他的盲杖往另一边引。 秋矜用盲杖感知了一下，摸到了斑马线。 他对身边那人说着谢谢，但耳边只有来往纷乱的脚步声，他甚至不知道刚刚帮他那人是高是矮，性别为何。 秋矜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只是刚好在他的身边，顺手帮扶一把便匆匆离去，甚至秋矜都不知道他们的样子，但是他还是心怀感激。 秋矜沉下心继续走着，只是这一次他走得虽然慢了些，但是好在凭藉着盲杖对斑马线的细细感知，应该没有偏航太厉害。 最后在红灯亮起时，秋矜才险险走到对面。 他顺着昨天的路线走向地铁站，没走一会儿，就又听到夏朝的声音从后面，「小秋哥！」 秋矜停下脚步，回头，那道声音由远及近，「一起吧。」 秋矜想起夏朝说过他的家也在附近，他们又在一个地方上班，碰上也不稀奇，点点头：「嗯。」 路上依旧是夏朝主动找话题，「你吃饭了吗？」 秋矜嗯了一声，「你呢？」 夏朝说：「我在附近的早餐店吃了。」 说完又忍不住吐槽道：「那家包子铺的肉包味道似乎不怎么样，油条有点硬。」 秋矜问：「你在哪儿吃的？」 夏朝回忆了一下，「好像叫张记包子铺。」 秋矜闻言眉头微蹙，夏朝小心问道：「怎么了？」 秋矜迟疑道：「平安街那家？」 夏朝嗯了一声，不明所以。 秋矜说：「那家店味道一直不怎么样，我们这边的一般不会去那儿吃......」 夏朝神色一僵，随即讪讪一笑，「啊，我才搬过来不久，也很少去包子铺，所以对这些不太了解。」 秋矜点点头，觉得夏朝也没有骗他的理由。 两人又乘坐地铁一同去上班，项冀看到他俩一起来，打趣道：「你俩住一起？」 秋矜知道他误会了，「不是，我们只是顺路。」 夏朝也看了项冀一眼，「我只是跟小秋哥住得近。」 项冀没想到这俩人这么急着撇清，讪讪道：「哈哈，那还真是我误会了，走吧，今天带你们去办理入职手续。」 * 杨琛出差这阵子，秋矜这边倒是把工作认真熟悉了些，除了更多的东西需要用手触摸感知，以及背稿子需要费点劲儿以外，倒是还算顺利。 这天秋矜下班，和夏朝一道顺路回家，在红绿灯路口分别，又去了附近菜市场买了点菜。 回到家关上门，却听到家里有动静。 秋矜警惕地抵着门，问：「谁？」 「还能是谁？」蒋春云站起身来，白了他一眼，「别整天就知道疑神疑鬼的！」 听到蒋春云的声音，他并没有松口气，往常有丈夫护着他，他还能躲一躲，现在丈夫不在家，要是对方发难，他可招架不住。 秋矜面上神色未变，朝声音的方向点点头，「妈。」 蒋春云果然一见他就开始数落，「又出去哪儿鬼混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人？」 秋矜手心紧握，塑胶袋子在手中隐隐勒出几道红痕，「我最近找到工作了，刚下班。」 蒋春云狐疑地看他一眼，「就你这样，哪个单位敢要你，别是去做什么不正经的营生。」 秋矜深吸一口气，把菜提进厨房，忍耐道：「妈，我是去电台工作，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事。」 蒋春云也知道她这话可能有些过了，轻咳一声，又问：「工资怎么样？」 秋矜知道蒋春云肯定不会满意，含煳说了个数。 果然，蒋春云毫不掩饰地鄙夷道：「都是正经好大学毕业，怎么工资还没我儿子一半多，你那点工资，补贴家用都不够。」 说着连带着对电台也不满，「怕是看你是个瞎子故意蒙你吧。」 蒋春云总是这样，有千百种方法将他打击得一无是处。 秋矜没说话，从一开始的想要争辩之后，逐渐变得有些麻木了。 他不想跟蒋春云解释这份工作是他託了朋友好不容易找来的，也没说电台里的同事人很好，没有一个人因为他眼盲看轻他或是将他特殊对待。 至于工资，电台跟别的工作性质不一样，除去培训期间，也不会要他天天出勤，更何况，这份工作他很喜欢，他已经满足了。 但说这些都没有意义，蒋春云总能指出他各种不好。 蒋春云又在一旁暗讽一通，看秋矜不说话，她也说累了，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便又抱怨道：「我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你们操碎了心，还没人念着我的好。」 秋矜知道后面才是她的重头戏，默默听着。 蒋春云说：「我前几天去找了我们那边的神婆，让她帮我给菩萨求了一剂灵药。」 秋矜预感不妙，「什么灵药？」 蒋春云说：「当然是让你有孕的灵药啊？」 秋矜脸色一僵。 蒋春云看他面色不好，顿时不满道：「怎么？你不想要孩子？」 秋矜有些头疼，但还是试着跟她讲道理，「妈，求神拜佛这些都是封建迷信，我是beta，医学上来说几乎不可能有孩子。」 蒋春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问过神婆了，之前我们老家那边就有一户人家娶了一个beta男媳妇，也说不能生，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喝了神婆给的药，不久就有身孕了。」 第22页 秋矜明显是不信的，甚至觉得荒谬。 他觉得他这个婆婆是真的想要孩子想疯了。 这样的蒋春云，试图跟他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蒋春云喜滋滋地打开自己从神婆那里带来的药包，难得好好跟他说了两句话，「这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你啊，喝来试试，神婆说了，只要每天早晚各一道，吃上三天，再在卧室里点上三根香，每天晚上点，连续点上七天，就能应验了。」 「我们琛儿既然娶了你，我也总不好再说什么，但是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琛儿想想对不对？要是真的能怀上孩子，你也算是咱家的大功臣啊。」 秋矜：「......」 第21章 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蒋春云自顾自去厨房拿了一个碗，把带来的药包放进碗里，又倒了些水沖泡，递给秋矜，「来，现在就赶紧喝了吧，早点喝了也能早点起效。」 秋矜闻着那股味道，有些反胃，强忍着没有推开。 他蹙眉，「这药是什么做的？」 「既然是求菩萨，当然有香灰了，不过神婆说生不出孩子，肯定是前世罪孽太多，这辈子要受苦还报，但是你要是受苦，我的小孙孙就来不了了。」 「所以里面还加了一些苦瓜粉，这是要告诉菩萨，你已经吃了『苦』，以表诚心。」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加在一起听着就觉得嵴背发凉。 香灰加苦瓜粉。 秋矜怕苦，从来不吃苦瓜。 记得小时候在福利院，护工对于犯了错的孩子，其中一项惩罚就是要他们吃苦瓜。 秋矜以前也被迫吃过，因此对这种东西深恶痛绝。 他现在又怎么能吃得下磨成粉的苦瓜？ 「可以、不吃吗？」怕蒋春云误会，他又解释道，「我不能吃苦瓜。」 当然，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吃香灰。 蒋春云面色一冷，「我好心为你求来的药，你跟我说你不想喝？」 即使看不见蒋春云的脸色，但他也能想像对方自以为一片好心被自己「不识抬举」拒绝之后有多阴沉。 他张了张口，艰难道：「妈，我明天去看医生行吗？这个真的不能吃。」 声音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颤抖，就像是小时候犯了错，在护工面前苦苦哀求，他宁愿被多饿两顿，也不想吃苦瓜。 蒋春云却觉得他不识好歹。 现在明明有一个可以怀孕的法子，她可是专门找人打听才得来的方子，秋矜却百般推辞不想喝，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要孩子对不对？」蒋春云话锋尖锐，「你要是不想要孩子，就别耽搁我家琛儿，等回来就跟他离婚！」 秋矜唿吸一窒，他没想到蒋春云会因为这副药逼他离婚，嗓音低哑道：「我跟杨琛在一起之前，他也知道我是beta，他说过......」 「那是我儿子心善，他不想给你压力，但是他一个正常alpha，怎么能没有孩子？我们杨家可不能没有后！」 蒋春云说得义正词严。 秋矜心底却是一凉。 蒋春云软硬兼施，「当然，你也别说是我逼着你离婚，你作为杨琛名义上的妻子，就应该承担为他生儿育女的责任不是？」 「杨琛也跟我说过，你是孤儿院长大的，从小没有父母家教，但是你既然跟我儿子结婚了，就应该为他多想想，」蒋春云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言语却是十分刻薄，「这做人吶，不能这么自私！」 「责任」「自私」「家教」...... 这些词彙像是一道道沉重的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可是，他是个beta，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beta！ 可笑的是这个事情，众所周知。 秋矜嘴唇轻颤，「是不是只要喝了就可以了？」 蒋春云自信道：「当然。」 秋矜又问：「要是喝了之后......没有用怎么办？」 蒋春云差点脱口而出不可能。 但是秋矜才刚刚有所松动，她也明白不能逼得太紧了，缓了缓声道：「你先喝，要是喝完了还没有效，我再想办法。」 秋矜知道蒋春云还是不肯打算放过让他怀孕的想法了，就算他现在怀不了，以后她说不定也要找其他方法折磨他。 但是他拧不过蒋春云，又不能真的跟杨琛离婚，只能安慰自己这点喝完了把蒋春云应付走，等杨琛回来再让他去劝劝蒋春云。 总比他在这里僵持着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面对端到近前那个碗，秋矜却从胃里翻滚出一阵噁心感。 蒋春云见他眉头皱的死紧，又激他，「你不是爱我儿子吗，怎么连喝碗药都这么扭捏？」 秋矜知道自己是逃不了这一回了，捏着鼻子心一横，端起碗喝了起来。 只是他还没灌进去两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味道说是一言难尽已经是高看了，香灰粉末那种奇怪的味道再混着苦瓜的苦味，黏在喉腔不能下咽，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这简直比小时候单纯吃苦瓜还要折磨。 蒋春云皱了皱眉，嫌弃道：「让你喝个药跟什么似的，这碗里可不能剩，都要喝完啊。」 秋矜因为满嘴的苦味倍感难受，因为呛咳，眼睛都红了。 但是蒋春云十分看重那些药，非要监督着秋矜全部喝完。 第23页 秋矜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完的那些药了，只听到最后蒋春云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他，「一天两顿，还有香也要记得点，我会让琛儿监督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没照做，你尽管试试看！」 说是叮嘱，更像是威胁。 秋矜难受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等到蒋春云悠然离开，他这才再也忍不住朝卫生间跑去催吐，不断用水洗漱着口腔。 只是被他喝下去的香灰苦瓜水却不能完全吐出来，他胃部难受得痉挛，吐了一阵后勉强缓过点神来，靠着卫生间的地下狼狈地喘息着。 一双没有神采的眼睛蓄了泪。 秋矜光是想着那个味道，就觉得害怕，这勾起了他在孤儿院不怎么好的回忆。 他现在饭也没心思吃了，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打电话给杨琛。 电话一接通，杨琛还纳罕他怎么今天这么早就给自己打电话来了，结果听到秋矜哽咽的声音，顿时心头一紧，「你怎么了小秋？」 秋矜颤声道：「妈给我喝了、喝了香灰和苦瓜粉......」 杨琛一愣，「她给你喝这东西做什么？」 「她去听了迷信，说喝了这个就有孩子了......」 杨琛又是觉得荒唐又是心疼，「我妈怎么......哎，小秋，这事儿我会跟妈说，你别慌。」 秋矜闻言，只怕到时候蒋春云会说他在杨琛面前告状，连忙制止，「别，先别跟妈说。」 「杨琛，我、我肚子好疼......」秋矜喘着粗气，难受地说。 第22章 还不是为你好 秋矜从未觉得有如此迫切希望杨琛此刻就在他身边，一个人面对痛苦的折磨，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和恐惧感。 眼前一片漆黑，孤立无援的境地让他倍感焦躁。 杨琛少有感受到秋矜带着哭腔的无措情绪，顿时心乱了，连忙说：「你先去楼下找找附近的人送你去医院好不好？我现在订机票，今天就回来，你等等我小秋。」 挂完电话，杨琛连忙起身收拾东西，许容出门回来看到他着急忙慌的，问道：「琛哥，怎么了？」 杨琛说：「你来得正好，帮我订一下最近的航班，我今天就要回去。」 许容脸色一僵，「这么着急？不是说陪我在这边再玩一天吗？」 杨琛不耐烦道：「别废话，快订！」 许容咽了咽口水，有些委屈。 但能让杨琛发那么大的火，一般只能是因为那个瞎子。 目前他的地位不稳，还不敢挑衅对方，即使心里再不甘也只能顺从。 秋矜一开始喝完那个「药」只觉得心理不适，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肚子疼，而他晚饭也还没吃，因此他敢肯定是吃了刚刚那个药的问题，秋矜摸索着走出卫生间，弓着身慢慢走到沙发上躺下，企图让自己缓和一点。 但是胃部那种噁心痉挛的感觉却让他疼出一身冷汗。 症状丝毫没有减轻，秋矜又是一个人在家，他这个样子，就算打车去医院都难。 秋矜也知道他不能一直待在家里，等腹痛稍微缓和一点之后，他便捂着肚子拄着盲杖，按照杨琛说的打开门下楼去找人求助。 还好平时秋矜也会下楼买菜，周围也有人认识他，看到他脸色发白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有好心的水果店店老闆走上前去询问他的情况。 秋矜声音虚弱道：「可以请你帮我拦一辆计程车吗？我、我可能要去一趟医院。」 店老闆赶紧去外面拦了计程车，又扶着秋矜上车。 想到秋矜什么都看不到，这个样子一个人去医院只怕很艰难，秉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他跟家里人交代了一下，便陪着秋矜一起去了医院。 秋矜感觉腹部绞痛，疼得站不起来，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差点人都要疼晕过去了。 在店老闆的帮助下，他顺利挂了号问诊。 当医生问他是不是吃坏了什么的时候，秋矜咬着牙，小声答道：「喝了带香灰和苦瓜粉的水。」 医生和店老闆对此都十分震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喝这种东西，想想那个味道都觉得反胃。 因为有外人在，秋矜也不好说是蒋春云为了要他怀孩子想出的荒唐法子。 好在医生也没继续逼问，秋矜被带去做了检查，又挂了药水，这才对店老闆感激道谢。 看着天色也晚了，店老闆家里也打电话来问，秋矜便说：「麻烦你了，要是家里有事的话，先回去吧，我挂完水就能回家了。」 店老闆也不能一直陪着他，交代完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秋矜又给杨琛发消息，说了自己在医院挂水的事。 杨琛立马打电话过来，「在哪家医院？你一个人吗？小秋，你等等，我马上上飞机了。」 秋矜跟他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并且让杨琛别着急。 杨琛出差的城市并不远，坐飞机也用不了多久。 等到稍晚些的时候，他匆匆赶往医院，秋矜已经在床上睡了一觉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才睁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安慰，「杨琛。」 他伸出手。 杨琛赶紧过来握住他的手，自责道：「对不起小秋，你好点没有？」 秋矜摇摇头，脑袋朝他靠过去，哑声说：「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后天才能回来吗？」 第24页 杨琛面上闪过一抹心虚，出差工作其实今天就做完了，只是之前答应陪许容在外面玩一天，才这么说的。 他轻抚着秋矜苍白的脸，温声说：「傻瓜，你需要我我怎么能不回来？」 秋矜不知道他在外面做那些荒唐事，闻言十分感动。 在杨琛的询问下，又跟他说了今天的前因后果。 杨琛得知母亲竟然听信偏方想让秋矜一个beta生孩子，害得秋矜吃坏了肚子进医院，一时间也是气得不轻，忙说：「妈这次的确是过分了，我一会儿就跟她说。」 听到丈夫的维护，他微微松了口气。 医生对杨琛叮嘱了一番，又给秋矜开了点药，杨琛这才把秋矜接回家。 看到客厅桌上摆放的几包「药」，他打开看了看，香灰掺杂着绿色的苦瓜粉，不仅颜色看起来怪异，味道也是令人避之不及。 一开始还以为秋矜说的有点夸张了，没想到一点儿也不夸张，想到秋矜居然喝了这种东西，只是肚子疼已经算轻的了。 他又看到一旁摆放的香，问秋矜，「这个香是做什么用的？」 秋矜把蒋春云的话同他转述了，杨琛对秋矜感到很是愧疚。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杨琛抱住了他。 秋矜靠在他的肩头，汲取他身上久违的温暖，直到这时，他觉得从前那个万般在意他的杨琛，好像又回来了。 杨琛让秋矜进去休息，自己给蒋春云打电话。 「妈，你是不是让小秋吃香灰了？」 蒋春云见儿子给她打电话，原本还挺高兴的，却不想开头就是儿子的质问，她一时委屈，又嫉恨秋矜在儿子面前告状。 「是我让他吃的又怎么样，我又不会害他，怎么一会儿就跟你告上状了！」 杨琛语气中带着愠怒之色，「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乱吃的？小秋不能吃苦瓜，而且香灰里也有很多细菌，小秋他吃完就肚子疼，还呕吐，刚刚才从医院里输完液回来，医生说他是肠道细菌感染！」 蒋春云显然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但是被儿子这么一凶，也很是委屈，「我、我哪儿想得到他身体这么弱？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好？还不是想你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杨琛揉揉眉心，「可是你也不能让小秋吃那种东西啊？他一个人在家，又看不见，做什么都不方便，万一吃出点问题来，你让我怎么办？」 第23章 懦夫 少有被儿子用这种态度对待，蒋春云一时间有些发懵。 杨琛一向很孝顺，对她也少有忤逆的时候，上一次对她态度这么强硬还是在要娶那个瞎子的时候，而这一次又是为了他。 再这样下去，她这个母亲在儿子眼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于是蒋春云也不干了，开始哭闹起来，「你这是在怪我？」 「我这也不是一片好心吗？他一个beta又生不出孩子，你也不愿意跟他离婚，我能怎么办，只能另想办法啊，我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哪儿想得到那么多？」 「再说了，他要是真的不想吃，大可以不吃，我还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吃不成？！」 「你倒好，看他吃坏了肚子，就来找我兴师问罪，我倒成了罪人了，」蒋春云哭诉，「俗话说儿大不留娘，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嫌弃我老了、不中用了？」 杨琛听母亲这番铺天盖地哭诉，一边觉得心烦，一边又在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说话太重了。 毕竟从前母亲也不是那种迷信的人，说来这事也是为了自己孩子的事情操心，难免病急乱投医，这才受了别人的矇骗，她倒也真不是想把秋矜折腾进医院，只能说阴差阳错。 而且母亲说得也有道理，母亲年纪大了难免煳涂，秋矜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不懂得拒绝，让他喝什么就喝什么，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就没点数吗？ 又安慰了母亲几句，杨琛打完电话回头，看到秋矜站在卧室门口。 杨琛走过去，「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里面休息吗？」 秋矜垂眸，「我饿了。」 杨琛把他扶到沙发上坐着，「正好我也没吃，我煮面好不好？」 秋矜点点头，没有说话。 杨琛在面里打了两个鸡蛋，一人一个，秋矜闻到鸡蛋和面的香气，飢饿感更甚。 吃饭的时候，杨琛想到母亲的话，也顺势劝了他几句。 「小秋，我已经跟妈说了，你放心，以后她不会这样对你了。」 秋矜点点头。 杨琛又说：「妈也是一片好心，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 看秋矜不说话，他继续道：「那些东西本就是不能吃的，你当时就应该拒绝，省得到头来伤得还是自己。」 秋矜蓦地抬起头「看」他，轻声问：「你的意思是，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杨琛连忙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要懂得保护自己。」 秋矜放下了筷子，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保护自己？你不是说妈是一片好心，我要是不喝那个东西，岂不是不识好歹？」 杨琛没想到性子一向孤僻寡言的秋矜竟然会说这种话，「小秋，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第25页 杨琛语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岔开话题，「你今天是怎么了？」 秋矜垂眸，唇边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自嘲，「她说要让我一个beta怀孕，给我喝那种东西，她一片好心，所以我喝了，现在我喝出问题了，你又怪我没有保护好自己......」 他不觉得这样的话说来很可笑吗？ 杨琛：「谁怪你了？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 秋矜深吸一口气，道：「那你跟妈讲道理了吗？」 杨琛被他一而再再而三激着，也有些火大，「我妈她年纪大了，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秋矜并没有和他激烈对吼，只是平静道：「她说我要是不喝，就让我跟你离婚，让别人给你生孩子。」 「杨琛，要是你，你该怎么办？」 杨琛愣了愣，含煳道：「我妈就是说的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不可能离婚的。」 秋矜没有说话。 杨琛想了想自己母亲说话确实也不太好听，便走过来，耐着性子同他道：「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你放心，她以后不会再逼你喝那种东西了。」 杨琛牵着他的手，发觉有点凉，握在手心暖了暖，柔声说：「你今天也累了，把面吃完早点上床休息好不好？」 秋矜失望地垂眸，他终于意识到——他的丈夫是个懦夫。 面对母亲不讲理的要求，面对她的奚落和刁难，他选择无视、选择避重就轻。 蒋春云听了他的话，答应不再给秋矜喝什么怀孕的「灵药」，可是她骨子里依旧觉得自己听信迷信没有错，依旧觉得秋矜不能怀孕是他的错。 蒋春云不仅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反而会责怪秋矜告状，下次见面又会是好一通冷嘲热讽。 没关系，面对儿子的质问，只要哭就好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就算老了，这一招也百试不爽。 而这些杨琛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宁愿在他和蒋春云之间和稀泥，也不愿意站出来堂堂正正维护他。 秋矜不想追究蒋春云什么过错，但是杨琛默认和纵容的行为，只会把更多的责任和压力无形中推给秋矜，于是他和蒋春云的关系又会进一步恶化。 秋矜吃了两口面，突然觉得口中寡淡无味，他再也没有胃口了。 他说：「我累了。」 秋矜不爱发脾气，表面上看着冷漠，但是大多时候很好哄，也比较容易讲道理，因此与其面对上了年纪情绪化的母亲，杨琛总不自觉会选择委屈秋矜多一些。 可他不知道，脾气再好的人，受的委屈太多，也会有撑不住的那一天。 杨琛只想着如何把秋矜哄好，也没注意他只吃了几口的面条，连忙说：「好，我扶你去洗漱。」 秋矜没说话，任由他扶着自己到洗手台，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 秋矜低着头，温热的流水覆上他的面颊。 他看不见丈夫的表情，但是他突然有点难过。 从前种种他都可以忽略，甚至为杨琛找藉口，只是有些东西虽不明缘由，却又像冥冥中早就有了端倪。 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没那么爱他了。 第24章 不解风情 次日杨琛和秋矜吃完早餐，准备出去上班，却看到秋矜已经收拾好拿着盲杖也要出门。 杨琛有些讶异，「这么早出去买菜？」 秋矜：「不是，我上班。」 杨琛面带惊愕，还有几分不易觉察的恼怒，「你找到工作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杨琛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秋矜却依旧很平静，「你出差的时候，我想跟你说的，但你每次电话都挂得很快。」 秋矜这一提醒，杨琛才想起有好几次秋矜打来的时候许容都在他床上，因为不满意他跟秋矜聊天，故意使坏干扰他，不让他继续聊下去。 许容手段勾人，杨琛当时也只顾着享乐，当然不会责怪许容，甚至丢了电话就忘了秋矜在那头跟他说了什么话了，自然也没注意这些。 杨琛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面上的愠色收敛了几分，「是、是吗，抱歉，我当时确实在忙着其他的事。」 秋矜也就是因为他问起就随口一说，并没有追究杨琛挂他电话的事，现在听他这么含煳解释，反倒觉得奇怪。 杨琛却先一步说：「你在哪里上班，要我送你吗？」 秋矜摇头，「在一个电台，我记得路，坐地铁过去就好。」 杨琛也不强求，大致查了一下地图，两人刚好在红绿灯路口分别，于是他把秋矜载到路口边，把人放下，也省得秋矜再过一次马路。 看着秋矜离开，他叮嘱道：「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 秋矜点点头，朝他淡淡一笑。 杨琛看他就这么离开，不免觉得有点无趣，以往他从许容那里离开，对方还会上来抱住他给他一个不舍的离别吻，而秋矜，似乎没有这样的浪漫细胞。 以前上学的时候总觉得秋矜这份清冷的气质是独一份的，总是吸引着他靠近，但也许是在一起太久的原因，他现在只觉得他不解风情，乏味无趣。 打开手机，是许容给他发的早安问候，还有一个飞吻的可爱表情包。 杨琛嘴角又露出几分笑意，仿佛找回了少年时期那种青涩而美好的感觉。 第26页 * 快走到地铁站的时候，听到夏朝在后面叫住他，「小秋哥，今天这么早啊？」 秋矜停顿了脚步，嗯了一声，「我丈夫今天送了我一段路。」 对面顿了顿，笑道：「你丈夫已经出差回来啦？那下班他会来接你吗？」 秋矜思索了一下，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摇摇头说：「我跟他下班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夏朝便没再问，和秋矜一起进了地铁站。 每天培训的工作倒是不算难，只是项冀说秋矜在背稿子的时候，缺乏些感情，需要多加练习。 秋矜向来对外界的事物情感反应并不强烈，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一块短板，下去又虚心请教了一番其他同事。 电台有休息室，秋矜中午吃完饭一般就在休息室休息。 用过饭约莫过了半小时，他准备吃药，走到饮水机前想接点热水。 身边的同事提醒他，「刚刚热水被其他同事接完了，你可能得等会儿哦。」 秋矜记得，这是经融小组的一个omega女同事严采采。 他微微侧身，「谢谢。」 饮水机在旁边咕噜噜烧着热水，严采采问道：「来这里还习惯吗？」 秋矜握着杯壁，点点头，「氛围挺好的，工作也轻松。」 严采采笑道：「这里的同事都挺好相处，项哥说你和夏朝都学得挺认真的，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自己上手主持了。」 秋矜知道她是在鼓励自己，朝她露出浅淡一笑，「借你吉言。」 严采采突然凑近他，小声八卦道：「你跟夏朝，是不是......」 秋矜没有听到下文，疑惑地嗯了一声。 严采采不经意间瞥见他手上的戒指，突然收了声，掩唇惊讶道：「呀，原来你都结婚啦？」 秋矜知道他们判断自己有没有结婚一般都是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但似乎每一个知道他结婚的人，都会露出些许诧异。 秋矜点头，「已经结婚两年了。」 严采采哦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惋惜，「没想到啊，这么好看的人都英年早婚了。」 秋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饮水机的烧水声慢慢停下来，严采采说：「水烧好了，你先接吧。」 秋矜也不跟她客气，毕竟自己要接的热水也不多。 他在家常年用测量工具倒水，久而久之也大概掌握了倒水的量。 又接了一些冷水混合，跟严采采道了别便离开了。 工作室没有配备单独的休息室，一般他们休息都是在演播室找个位置趴着小憩一会儿。 秋矜和夏朝是新来的，也是一起接受培训，因此演播室也分到了一起，他端着水回去，凭着记忆小心避开了地上的电线，坐到一个位置上，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药。 夏朝就在桌台的另一边趴着闭目养神，听到声音把头抬起来，看到他拿着药，问：「你生病了吗？」 秋矜说：「肠胃炎，前两天吃坏了肚子。」 夏朝是今天才看到他拿出药的，因此推测他很又可能是昨天吃坏了肚子。 「是昨天中午食堂的饭菜有问题么？」 他们这个电台虽然不大，但或许是因为背靠大公司，资金倒也充裕，员工福利还不错，有专门的小食堂，吃饭很便宜。 秋矜也不好对外人说家里的事情，便说：「晚上在家吃坏了肚子。」 夏朝微微蹙眉，想到他眼睛看不见，或许是吃了不新鲜的饭菜，便提议道：「食堂也供晚饭，你要不打包带回去，也省得回去还要做饭。」 秋矜摇头，「我跟我丈夫一起吃晚饭。」 夏朝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道：「那你以后注意点，吃坏了肚子可不是小事。」 秋矜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点点头表示自己以后会注意。 秋矜吃完了药，把水杯放在一边，给丈夫发了消息，两人聊了几句，秋矜是戴着耳机听的，夏朝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看到秋矜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和丈夫聊完了天，秋矜也有些困了，便趴在桌上睡去。 夏朝撑着脸，视线停留在原处。 秋矜的脸是对着另一边的，他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乌黑柔软的发。 夏朝静静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5章 愿望是一直和你在一起 秋矜醒来，察觉身上盖了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小毯子。 夏朝的声音在一边响起，「我看温度有点冷，找项哥拿了床毯子，你不用的时候放在储物间就好了。」 秋矜还没有完全清醒，琥珀色的眼珠本就没有任何焦距，此刻更是显出几分迷濛，随着夏朝的说话声，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他把毯子裹起来，对夏朝道了谢，又说：「我们去找项哥吧。」 之前项冀说了，还要给他们新的培训任务。 「诶，等一下。」 秋矜「看」向他，「怎么了？」 夏朝走过来，伸手靠近他的脸，顿了顿，还是收回手，「你头髮睡乱了。」 秋矜连忙抬手摸了一下，发现自己额前的一绺发在睡觉的时候被压得向上翘起。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又问夏朝，「好了吗？」 夏朝看着他还有些微翘的髮型，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好了。」 第27页 下班之后，秋矜照常和夏朝一起走，现在秋矜已经基本能辨别出方向和斑马线的位置，夏朝就在一旁看着他，没有过多干涉，只有在他偶尔走偏的时候稍稍提醒一下，等一起走过那个路口，两人这才告别。 「明天见。」 「嗯。」 又上了一天班，秋矜没觉得多疲惫，反而有种生活步入正规的感觉。 他为自己的人生找到了一些价值，尽管不是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但经歷在家封闭两年的生活，他反倒更喜欢接触些新鲜的人和事物，这样的生活让他感到很充实。 杨琛下班比他早，又是开车，难得有杨琛等他到家的时候。 秋矜刚刚打开门，正低头准备换鞋，就被人从身后抱住，熟悉的气息只是让他微微惊了一下便平静下来，眉目间染上几分喜色。 「头一次下班回来没看到你，还有点不习惯。」杨琛在他后颈轻轻蹭了蹭。 下巴一点淡淡的胡茬刺得他后颈有些发痒。 秋矜微微一笑，「那你要提早习惯一下。」 杨琛闻言有些沮丧，「不上班不行吗？小秋，我的工资足够我们两个人生活了。」 秋矜转过身，轻轻抱了一下他以示安抚，「我挺喜欢我现在这份工作的，同事都很好，也不累。」 杨琛也知道都到了这个地步，秋矜自然不会因为他两句话就放弃工作，嘆道：「好吧，你开心就好。」 秋矜轻轻推了推他，说：「我去做饭。」 杨琛点点头，放开了他，「我跟你一起。」 秋矜微微发怔，而杨琛已经进了厨房，拿起了一个番茄，问他，「番茄炒蛋还是做汤？」 秋矜淡淡一笑，「做汤怎么样？」 「好啊。」 秋矜走进厨房，心情有点微妙的波澜，他想起了他们大学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他和杨琛还处于热恋期，又刚好遇上放寒假，人人都要回家。 秋矜十六岁就离开了孤儿院自己出来打工挣钱，靠奖学金和政府的补助上学，放假为了方便，就在当地租了一个便宜的出租房，每当放假的时候，他就会回到自己的出租房一蜷缩着，享受一个人的孤独。 那是他一个人的家，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自从跟杨琛在一起之后，他发现他其实也是会害怕孤独的，杨琛要回家，陪着母亲一起过年，秋矜心里不舍，但是也没出说要他留下陪自己的话。 杨琛的家在宜城，秋矜没去过，他去的地方很少，只知道那是一个很远的南方城市。 杨琛回去之后也不忘每天跟他聊天，经常跟他说想他、喜欢他，想他出现在自己身边。 秋矜在这头听得脸红，却也无法用同等的话回应他。 他脸皮薄，说不出来。 那时候他想，那大抵就是牵挂一个人的滋味。 即使相隔万里，依旧不忘每日的关心问候。 也正是因为每日的关心，秋矜也越发觉得想念他。 过年前几天，杨琛跟他说给他寄了东西过去。 秋矜好奇地打开包裹，发现是一袋冷冻的饺子。 只是形状很奇怪，只有几个看着模样好些。 杨琛说：「我跟我妈学包的饺子，包了一下午才包得像样些，不过也就那几个像样的。」 末了又说：「你可不能嫌弃我啊，里面还藏着惊喜呢。」 秋矜对于节日一向没什么感觉，新年的印象稍微要多些，不过也只知道小时候在孤儿院，除夕的时候会有肉吃，第二天还会吃上一顿饺子。 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收到好心人捐助的新衣服做新年礼物，虽然可能并不合身，而就连一向不喜欢他的护工，那几天也会显得温柔些。 长大了从别人口中知道春节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节日，不过因为离开了孤儿院，也没人会给他发新衣服做饺子。 秋矜经常喜欢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到家家户户贴春联放鞭炮，从街边的房屋里传来欢声笑语，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不过他没体会过，也不知这种感觉好不好。 但是看他们这么开心，应该是好的。 可是啊，他好像无法体会到这种阖家团圆的欢乐，因此也对新年没什么期待。 但是那一年，他突然觉得，有些不一样了，原本一潭死水般寂静的生活被杨琛打破，他却不讨厌，甚至想要试探性地去感知更多，感知杨琛带给他的那种温暖。 他头一次觉得，原来吃饺子也可以是那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除夕夜，他吃了杨琛寄过来的饺子，吃到了他说的惊喜——一枚硬币。 「我们这边的习俗，吃到硬币的人未来一年都会有好运，小秋，你要走大运了！」杨琛夸张地说。 秋矜笑了，他想，遇见杨琛，何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呢？ 零点爆竹声响起的时候，他一个人裹在被子里，看着窗外的烟花绚烂，听见杨琛在电话里说：「小秋，新年快乐。」 「今年的新年愿望是：一直和你在一起。」 许是那一刻的烟花太美好，让人迷了眼，又或许是耳边温柔的嗓音那么深情专注，融化了他的心。 他听见自己回应说：「我也是。」 他想，或许他以后不会再孤独了。 第26章 你敢推开我？ 后来年后没多久，杨琛便借着跟朋友出去玩的名义，大老远跑来找秋矜。 第28页 秋矜住的房间很简陋，这使得他把杨琛带进去的时候，神情稍显出几分窘迫。 但是杨琛一点也不介意，他只在意那里有没有他喜欢的人。 两人像是进入了同居生活，如愿每天都在一起，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出门约会，一起睡觉，拥抱和接吻，秋矜假期也要打工，杨琛就每天都做好饭菜之后再去接他，即使杨琛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 秋矜一开始并不习惯睡醒身边有人，但是杨琛会习惯性地抱着他，胸膛的温度暖热，令人脸红髮烫，又让人感到安心。 可是杨琛渐渐不满足于只拥抱接吻，他开始更加放肆，alpha的力道大得惊人，掌心的温度滚烫，可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却让人无法拒绝。 杨琛哑声问他，「小秋，你会拒绝我吗？」 秋矜红着脸看他，心跳如擂不知所措。 一双清冷浅淡的眸子映照出alpha的影子，他知道，他无法拒绝。 但是很疼。 秋矜不是omega，无法轻易承受住alpha的疼爱，也无法感知到alpha充满侵略性和掠夺性的信息素。 但他没有哭出声，还是杨琛后来发现了，一直抱着他道歉。 后来他们每次都会很小心，杨琛也会把力道控制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生怕他疼了一点。 其实秋矜不太怕疼，小时候在孤儿院也挨过打，对于他这种没人关心没人疼的人来说，疼痛什么的，也早已经习惯了。 可是杨琛那么心疼他，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过后便是莫大的欢喜盈满了心间，原来，这就是被人爱着的感觉么？ 杨琛对他的好，他每一点每一滴都能记得，记得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是杨琛，让他见证了爱情最美好的样子，这些记忆，足以留着让他余生去回味。 他也坚信，他和杨琛会一直如此，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创造新的美好记忆。 但是现在杨琛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他却恍然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好像年少时的那个杨琛，那个单纯炽烈满腔爱意的杨琛，会给他做饺子陪他在出租屋里安静生活的少年，又回来了。 可是，明明他一直都是杨琛啊...... 杨琛正跟他说着话，发现他在走神，问道：「怎么了小秋？」 秋矜垂眸。 他侧身，主动抱住杨琛的腰，「我很想你。」 杨琛怔了怔，对于秋矜主动对他说这种话表示有些意外，他放下手里的番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说什么傻话，我不是一直在你面前吗？」 秋矜抬手，在杨琛的脸上触碰着，指腹抚摸过他的浓深的眉眼，高挺的鼻樑......他仔仔细细，抚摸着每一寸肌理。 脑海中不断想像着现在的杨琛是什么样子，好像跟记忆中的没有变，明明没有变...... 杨琛好笑地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是记不得我的样子了吗？」 秋矜摇头，他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还是那个他，却又好像不完全是记忆中那个他了。 夜晚，杨琛伸手探进他的睡衣里，秋矜轻咬了下唇，他想到明天要上班，害怕迟到，但又怕拒绝杨琛会让他不高兴。 便轻声说：「别弄太久了。」 杨琛嗯了一声，低头吻住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熟悉的疼痛感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他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杨琛喜欢比以前更加粗暴地对待他，一开始他还会注意一些，但后来面对他的疼痛更多的是不耐烦，甚至是敷衍，仿佛自己一皱眉，便会叫他扫兴。 于是秋矜很快让自己放松下来，这点疼，他还是能忍的。 但是后来他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杨琛总在咬他的后颈，他没有腺体，体会不到那种信息素交融的美妙感觉。 他只有疼。 可是他一躲开，杨琛便会更用力地按住他，仿佛要从他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秋矜颤声道：「杨琛，我疼。」 可是杨琛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的情绪，他一边在他脖颈间轻嗅，一边小声说：「乖点，让我咬一口。」 脖颈间传来一股刺痛感，秋矜痛哼一声，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咬出血了。 「我不是omega......」 身上的人仿佛停顿了一下，将他抱起来，秋矜以为他终于清醒一点了，没想到后者却说，「老婆，我好难受，我想咬一口......」 秋矜一愣，这才注意道=到空气中似乎浮动着淡淡的鸢尾花气息。 他是beta，对信息素感知本就迟钝，如果连他都能闻到信息素，那说明对方现在的信息素释放应当是远远超过了正常的范围。 秋矜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易感期到了。」 杨琛也没否认，嗯了一声。 秋矜有点害怕，毕竟平日里alpha他就有些招架不住，要是碰上易感期「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拿抑制剂。」 杨琛却并没有放开他，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帮帮我......」 说着便向他凑过来。 秋矜心头一慌，忙不迭推开他，「你冷静一点......」 生理学上来讲，alpha最契合的伴侣的确是omega，如果换做是omega，就会在杨琛易感期的时候安抚他，也不会像秋矜这样无措。 在一起这么多年，杨琛的易感期大多都是靠着抑制剂自己熬过去的，秋矜最多只能在身边给他一个拥抱。 第29页 也有几次曾经抑制剂注入不及时，秋矜被杨琛冲动失控的蛮力伤到了身体，但那时候至少杨琛还是清醒的，但此刻他却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感受。 秋矜的推拒让杨琛神情一凛，他抓住秋矜的手，厉声质问道：「你敢推开我？」 秋矜强作镇定道：「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点，我给你拿药......」 杨琛却并不太相信，若说是从前，他还能清醒一些，但是自从和许容私底下在一起之后，omega从来都会在他易感期的时候给他身心上的安抚，无论他做什么都只会顺从讨好她，不会对他有分毫抗拒。 他享受于凌驾一切的征服感和摧毁欲，可是他居然在秋矜这里看到了几分抗拒。 第27章 难哄 这让他难以接受，易感期的发作更是放大了他的情绪。 杨琛自己出轨，不知不觉就会对秋矜在亲热这件事上表现出几分冷淡，所以易地而处，他怀疑秋矜是不是也...... 「撒谎，你在骗我！」 他扒开秋矜的衣服，在他身上翻来覆去找了个遍，秋矜虽然看不见，但也感到很屈辱，他想推开他，却因为力道不及，根本无力反抗，他有些怒了，「你做什么？」 杨琛把他身上检查了一遍，确认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看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这才放松下来。 他将秋矜抱得死紧，有些病态地低喃，「小秋，我爱你，你只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小秋。」 秋矜被他这语气吓得不轻，但是又莫名觉察到丈夫的话语中含着几分惶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奇怪的话，但他知道杨琛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杨琛，冷静一点，我在这里。」秋矜试图去抓他的手。 但是杨琛眼底的疯狂并未削减，依旧不管不顾地压着他，在他身上落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秋矜嗓音嘶哑，已经被疼哭了，「杨琛，住手......」 可是他听不见，只会一遍遍折磨他，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疯狂的行径终于停止。 秋矜脱力地瘫倒在床上，脸色发白，这样不顾他意愿，不顾他疼痛，只顾自己发洩慾望的杨琛，让他从心里感到恐惧和屈辱。 没有人喜欢被强迫，即使对方是自己最爱的人。 而杨琛似乎累了，终于睡着了。 秋矜颤抖地推开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洗手间为自己清理。 他摸到伤口处的黏腻液体，闻到了血腥味，知道自己流血了。 但是他很多地方都疼，并不知道有哪些地方流血了，又怕热水淋了伤口会感染，只能用毛巾轻轻擦拭。 清理过后，便在柜子里找药，他把触摸到伤口最明显的地方抹上药，他也不知道伤口有多大，凡是觉得疼的都抹上，药膏接触到破裂的伤口，再疼也只能忍着。 秋矜做完这些，已是疲惫不已，他想着去外面拿新的床被过来换，结果走出去稀里煳涂就在沙发上躺着睡着了。 第二日杨琛醒来，摸了摸怀里没有人，他一下子坐起身，看到床上一片狼藉，还有残留的血痕。 想到昨天晚上的行径，杨琛暗骂了自己几句，衣服都来不及穿，急急忙忙出去找秋矜。 看到秋矜躺在沙发上裹着一床小毯子蜷缩着，顿时自责不已。 他走到近前，秋矜缓缓睁开眼，他听到了杨琛的动静，想摸一下手机听听几点了。 而后只感觉自己被一个力道紧紧抱住。 秋矜愣了一下。 「对不起小秋，对不起，我昨天易感期，忘记打抑制剂了。」 秋矜身形一顿，哑声道：「你先放开我。」 杨琛轻轻放开他，想给他检查伤口，「伤口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秋矜又想起昨晚那屈辱的一幕，心里有些抗拒，他推开他，「不用了，我没事。」 杨琛怔了怔，「你是在怪我吗？」 秋矜嗓子有点哑，不太想开口，「我真的没事。」 他起身整理好衣裳，听了一下报时器，又去洗手间洗漱，「时间有点晚了，你去公司吃早饭吧。」 他身体不舒服，也不太想给他做早饭了。 杨琛跟过来，「要不你今天请个假吧。」 「不用。」 秋矜洗漱整理完，拿上自己的包和盲杖，准备出门。 杨琛见状，便不再多话，因为经常被许容捧着，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太多耐心去哄一个人。 可他却觉得秋矜现在是被他惯坏了，隔三差五就给他甩脸色，比之前更难哄了。 alpha易感期本就冲动易怒，如果不是他昨晚抗拒得那么厉害，根本不会这样，如果换做是许容，他根本不用这么费心去哄。 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是许容给他发的早安。 杨琛嘆了口气，回来这几天一直围着秋矜转，倒是对许容忽略了许多。 杨琛还是照常把他送到十字路口处，两人直到下车，也再没说过话。 秋矜拄着盲杖走了一段，本来以为今天出来得迟了些怕是碰不到夏朝了，没想到走了一段还是被叫住了。 秋矜有些惊讶，还没说什么，夏朝就先开口，「我今天睡过头了，还以为要迟到了，没想到你今天也这么晚啊。」 秋矜便不再疑惑，只嗯了一声。 第30页 两人一起走到地铁口，夏朝突然出声，「小秋哥，你的脖子......」 秋矜摸了摸脖子，「怎么了？」 夏朝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不好开口，「有伤口没有遮挡好。」 秋矜有些尴尬地捂住后颈，脸色微微发烫。 他昨晚已经用了两张创口贴把后颈处的伤口遮住了，但是由于视线盲区，还是不能完全遮挡住。 夏朝身为一个alpha，自然知道他后面脖颈处的咬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些，一向性子内敛的秋矜不免有种当着人裸奔的羞耻感。 夏朝安抚道：「没事，你等我一下。」 他把秋矜扶到一个角落里，防止路过的人撞到他，便走开了一会儿。 秋矜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但是想到自己后颈的伤，那种羞耻感几乎让他无地自容。 身边但凡有人路过，他都下意识小心遮掩，生怕被人发现了。 好在夏朝没让他等太久，只听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给你买了新的隐形贴。」 这种隐形贴其实也是一种创口贴，只是多用于omega，颜色接近肤色，贴合的面积也比较大。 有腺体的omega被alpha标记之后，后颈上会留下牙印，为了不影响出行，便贴上这种创口贴，还能遮挡一部分alpha留下的气息。 秋矜是beta，一般不会用到这些，因为之前杨琛也不会这么用力咬他，毕竟他后颈可感受不到信息素注入的快感。 秋矜记得离地铁最近的药店似乎距离也不算近，他能这么快就回来，应当是跑得很快了。 「你先休息一下吧。」 夏朝缓了两口气，又说，「你那个遮不住，我帮你重新贴一下。」 「不过可能要把你的创口贴撕了重新弄一下，可以吗？」 第28章 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夏朝这般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虽然被同事看到自己脖颈上的伤很丢人，但也好过一会儿到了地铁站、或是在单位上被更多人看到的好。 伤口处的创口贴贴的很不规整，根本没有把伤口处处理好，可见都是秋矜自己弄的。 夏朝小心给他撕开创口贴，却还是触动了伤口。 他看到原本光洁白皙的后颈处被咬出几道带血的伤口，不由得怔了怔。 秋矜可是beta，稍微疼惜点的都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秋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觉他一直没动，问道：「怎么了？」 「他总是这么对你么？」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好像疼的是他自己。 问完他又觉察到自己情绪不对，连忙说：「你别误会，我只是看着伤口好像很深，觉得你应该很疼。」 秋矜沉默了一会儿，说：「快迟到了。」 夏朝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逾矩了，赶紧帮他把创口贴撕开，虽然加快了速度，但是动作依旧很轻。 敏感的后颈触上陌生的皮肤，秋矜身体有点僵硬。 不过夏朝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帮他把新的创口贴换好。 「好了。」 夏朝又把多余的创口贴交给他，「你的伤有点严重，可能不太容易好，这里面是一点药，创口贴也记得换......」 他知道自己这些话可能有些啰嗦，但是他更知道秋矜并不是一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 而且他后颈上的伤和今天憔悴苍白的脸色，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过夏朝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他都结婚了，哪儿轮得到自己操心那么多。 因为上班去得就晚，路上还耽搁了一会儿，等再到公司时，两人果然迟到了。 项冀看着他们，问：「你们怎么回事，迟到还一起。」 秋矜和夏朝都先后说明了情况，项冀一向不会对下属苛责，只要下次这样就要扣他们全勤了。 今天本来是要验收他们之前培训的成果，但是秋矜嗓音有点哑，只能让他先做点别的。 秋矜觉得昨天的后遗症还在，浑身都有些不舒服，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便在平时待的演播厅椅子上坐了会儿，眼皮却有点发沉。 夏朝去隔壁录了一段文本，回来看到他趴在桌上，上前唤了他一句。 秋矜有些迷茫地醒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夏朝见他这样，皱眉道：「你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 秋矜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样了，昨晚他的状况就很不好，但是后来自己睡了一觉，感觉精神上已经好多了，也只是头有点晕而已。 秋矜说：「可能是没怎么睡好吧。」 夏朝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秋矜因为看不见，躲闪不及，被陌生的触感触碰到，有些惊愕地往后退。 夏朝却有些急道：「怎么这么烫？走，我带你去医院。」 秋矜自己摸了摸脸，除了感觉到出了一点冷汗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用了，我就是没睡好，坐会儿就好了。」 才刚进单位就请假，还是因为那方面的事情，他都不好意思跟项冀开这个口。 「你现在状况很差，别逞强，跟我走。」 夏朝说着，就要把他拉起来。 秋矜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执着，被他拉得往前带了几步，也不自觉起身。 他停住脚步，对夏朝说：「不用，我真的没......」 第31页 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就陷入一片昏迷。 夏朝一惊，眼疾手快扶住他，一把将人抱起来。 严采采路过，看到夏朝怀里抱了个人急匆匆往外走，立马喊住他，好奇道：「小朝，干什么去？」 夏朝神色冷峻，「秋矜发高热，我带他去医院，你跟项哥说一声。」 说完还没等严采采反应过来，他就抱着人下楼了。 秋矜再次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不过他看不见，只是疑惑自己怎么突然躺着了，正想要起来，身上却提不起任何力气，手背上还传来轻微的痛感。 秋矜摸了一下，是一根输液针，他顺着往上摸了下，知道自己这是在输液。 「有人吗？」 他问了一声。 夏朝从外面进来，正看到他醒了，赶紧走过来，「发着高烧呢，别乱动。」 秋矜听到夏朝的声音，微微偏头，「你送我来医院的？」 「嗯。」 夏朝给他倒了点热水凉着，顺势坐下来，说：「医生说你是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 秋矜想到自己身上有几处见不得人的伤，不知道夏朝知道多少，闻言有些尴尬。 夏朝轻描淡写地说：「护士帮你检查的伤口。」 这让秋矜更加无话可说。 他垂眸，「抱歉，耽误你上班了。」 「我跟项哥请了假，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秋矜觉得自己认识夏朝以来好像一直都在拖累他，有些歉疚道：「你先回去上班吧，我自己可以的。」 「与其担心会不会耽误我工作，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烧成这样，没人照看怎么行？」夏朝拿起凉了一会儿的热水，觉得温度大抵差不多了，又递到秋矜面前，把他扶起来，「来，喝点水。」 秋矜抿紧唇，想说自己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刚刚都直接晕过去了，这话说来似乎没有什么信服力。 但自己身边确实没有什么朋友，想要个人照看都不行。 他接过夏朝递过来的水，尝试了一下温度，又放心喝了两口。 夏朝笑道：「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正好我也藉机躲躲懒。」 秋矜知道夏朝这是在安慰他。 「对了，小秋哥，听你这口音，不像是宜城人啊？」 秋矜喝了水，又重新躺好，「我从小在溧安长大。」 夏朝挑眉，「好巧，我小时候也在溧安生活过。」 「那你怎么又大老远跑来宜城了？」 秋矜轻声说：「我丈夫在宜城，毕业后就跟他过来了。」 夏朝话里带了几分笑音，似是随口一问，「那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吧？」 秋矜嗯了一声，身体因为虚弱显得有些睏倦，「有六年了吧。」 为了不让夏朝尴尬，秋矜又问：「你呢？」 「嗯？」 「你说你以前在溧安，但是也跑这么远来了，是因为什么？」 夏朝看着他因为疲惫而渐渐闭上的双眼，却是没有回答。 他知道，或许秋矜也并没有想要知道那个答案的意思。 他起身给秋矜掖了掖被角，想要轻触秋矜颈后那道伤，片刻又收回手，他坐在他身边，轻声问：「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秋矜没有听见，又昏睡了过去。 第29章 不是说要陪我吗？ 杨琛本打算下班后去许容那儿一趟，不想收到了秋矜的消息，说他发高烧了。 杨琛又问了他几句，得知他已经被同事送到医院之后稍稍安心了下来。 许容给杨琛送来文件，眼睛不时往他那边看，就差没整个人跌进他怀里了。 杨琛却把他稳住，「小容，我晚上怕是不能去你那儿了。」 许容一愣，委屈道：「为什么啊？」 杨琛轻咳一声，把秋矜发烧了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我下班得回去看看他。」 许容见杨琛脸上有几分愧色，顿了顿，嘟囔道：「可是你不是医生，回去也治不了病啊。」 见杨琛有些犹豫，他拉着杨琛的胳膊，撒娇道：「琛哥，你不是说要陪我的吗？从回来以后，你都好几天没去我那儿了。」 听着许容娇软的嗓音，杨琛心都酥了半边，心也不自觉偏向一遍，他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可是小秋发着烧，就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他不是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吗？治病的事情有医生在，再不济，他同事会陪着他的，」许容眨眨眼，有些依恋地看着他，手心贴上他的胸膛，「可是我只有琛哥一个人，我晚上会很寂寞的。」 杨琛喉结动了动，觉得许容说得很有道理，秋矜在医院也出不了什么事，大不了今天晚上早点回去就是了。 他这样想着，好像觉得自己只是听了许容的话，便能减小一些心理负担。 杨琛握住他的手，哄道：「好好好，怕了你了，今晚去你那儿。」 许容被哄高兴了，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琛哥真好。」 杨琛笑道：「行了，说正事吧，铭丰那边有消息么？」 许容点点头，「铭丰的总监打算跟我们谈下一步合作的事情......」 * 秋矜挂了半天盐水，中途又昏睡过去好几次，中午的时候夏朝买了饭回来，陪他一起吃。 第32页 秋矜的手机振了两下，收到杨琛发的消息，对方说自己今天事情有点多，可能要加班，让他输了液早点回去休息，今天晚上不用等他。 夏朝看他放下手机，脸色不是很好，便问：「怎么了？」 秋矜摇摇头，随便喝了两口粥，就有些吃不下了。 夏朝也知道他现在生着病，胃口不好，但他直觉秋矜是刚刚听了什么消息，才只吃了这么点的。 他小心问：「或者你还想吃别的什么吗，我去给你买。」 秋矜摇摇头，「不用麻烦了。」 夏朝说：「不麻烦，你现在不想吃就先放着吧，一会儿想吃了再说。」 秋矜点头，觉得一直躺着也不舒服，便又坐了起来，「我大概还要输多久？」 夏朝说：「可能还有半个小时吧，一会儿医生还要进来检查一下。」 秋矜便不说话了。 夏朝问：「你跟你丈夫说了吗？他一会儿会来接你吗？」 秋矜说：「他工作有点忙。」 这就是不来的意思。 夏朝便说：「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秋矜精神状态很不好，便也没推辞。 输完了液，医生叮嘱他以后在那方面要注意一些，弄伤了又没有及时清理干净，很容易染病。 秋矜脸色有些羞红，却也没法反驳。 拿了药，夏朝便一路送他回去。 坐地铁回去很耗费时间，夏朝打了辆车，送他到了小区楼下。 「要我送你上去吗？」 秋矜摇摇头，「我可以的，谢谢你了。」 夏朝摇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便道：「那你自己当心点，不舒服就慢慢走。」 秋矜点点头，「我知道。」 秋矜拄着盲杖，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但也顺利走进了小区，夏朝便在外面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尽头。 秋矜到家后，先给丈夫发了个消息，对方让他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又收到夏朝给他发的消息，问他到没到。 秋矜回復了他：到了。 夏朝：有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秋矜听到这条回復愣了愣，半晌才回：好。 虽然输了液，但是秋矜整个人还是没什么精神，整个人提不起什么气来，渴了想去饮水机那儿接点水。 但他走路都是虚浮的，整个世界都像在他脑子里转圈，总有种下一步要踩空的错觉。 秋矜撑着墙壁缓了缓，手摸到了饮水机，拿起杯子去接水。 但是随即发现接不出水来，轻轻晃了下水桶，发现是没水了，秋矜只好给送水工人打电话送水。 等待的间隙，他有些站不稳，想着走路也困难，就顺势躺在一边的沙发上。 又昏睡了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这才醒过来。 他打开门，让送水工人进来，后者扛起水桶给他换上，秋矜把准备好的零钱递给他把人送出去，这才恍恍惚惚坐回沙发上。 他太久没喝水，现在又有点低烧，嗓子眼干得冒烟，也等不及把水烧开，先接了一点喝。 不过他也没喝太多，嗓子微微有点咳嗽，他还是等了一下，等水开了，又去接。 接热水的时候，因为身子有点晃，不小心还被烫了一下。 秋矜一下子清醒了些许，又接了点凉水中和。 这才有些迟钝地吹了一下自己被烫伤的地方。 秋矜喝了点水，也顾不上给手上上药，又摸索着去卧室休息。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觉得有点饿，但是又没什么胃口。 屋子里一片昏黑，秋矜咳嗽两声，听了下时间，虚弱地喊了一声杨琛，没有得到回应，这才想起他在公司加班。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发热，把被子微微推开，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冷，难受不已。 但是身边没有一个人，连说话都找不到人说，只能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捱过去。 意识昏昏沉沉间，脑海中闪过一抹画面，秋矜记得，是在他们刚毕业的时候。 那时候杨琛在外面找工作实习，他也同样是发烧，不过没有这么严重，想到杨琛在上班，他便没有跟杨琛说。 只是那时候杨琛一天都会给他发好几次消息或是打电话，只要是空闲时间工作之余，都会联繫他。 他的嗓音有些哑，也有点咳嗽，根本瞒不住。 杨琛便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秋矜就只好说自己吃了退烧药，过后已经好多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杨琛还是不放心，「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秋矜连忙说：「不用，你安心上班。」 但是杨琛却反问：「你还病着，我怎么能安心得了？」 第30章 要怎么样才能永远不变呢 时至今日，秋矜仍旧记得他满头大汗跑回来，紧张地给他探体温的样子。 知晓他真的没事，也没有觉得白跑一趟，反而松了口气。 嘴里一直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秋矜心里感动，表面上却说：「你就这么跑回来，工作怎么办？」 杨琛轻轻抱住他，「说什么傻话，工作哪儿有你重要？」 说完还不忘叮嘱他，「以后生病了不能自己捱着，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秋矜从前生病都是自己一个人捱的，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我生病了可以去医生，你又不是医生。」 第33页 杨琛却说：「虽然我不是医生，但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安慰你、可以照顾你，反正不会让你一个人。」 「总之啊，你有男朋友，就得好好利用。」 秋矜想，原来男朋友的用处这么大。 杨琛又问他，「虽然我不能让你马上好起来，但是我现在回来陪你，你是不是觉得比起之前要开心一点了。 秋矜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 杨琛满意地笑了，他说：「陪伴也是一种药，不过治癒的是心。」 秋矜记住了这句话，所以后来生病了便也不会再隐瞒。 因为他需要杨琛的陪伴，需要这一味药。 画面突然一转，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耳边传来冰冷的电子机械音，是ai读取的信息条，念着比机械音更让人心冷的话：抱歉小秋，我今天可能要加班，你早点回家休息好不好？我晚点才能回来。 胸腔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抽痛，像是那里缺少了点什么。 秋矜缓缓捂着胸口处，他好像，缺少了那份治癒的药。 夜晚，杨琛心满意足地回到家，还回味着omega的滋味，发现屋子里并没有开着灯，他一时间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打开客厅的灯，看着鞋架上的鞋，心想这么晚了秋矜应当是睡着了，便走进房间。 他在许容那儿已经洗过澡了，回来也懒得麻烦，直接上床躺在秋矜身边，正准备合眼，却感受到身边传来的一股热气。 杨琛一怔，这才想起来秋矜今天发烧了。 他赶紧伸手探去，发现秋矜还有些低烧。 后者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难受得哼了一声。 杨琛打开灯，看着秋矜泛红的脸颊上还有汗水，嘴唇却有些干裂苍白。 他唤了唤秋矜，后者缓缓睁开眼。 杨琛说：「怎么还在发烧？」 秋矜听着他的语气，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责怪还是在关心。 秋矜咳嗽了两声，喉咙干涩肿痛，他哑声道：「下班了？」 杨琛愣了一下，撒谎成性的他很快就自然地嗯了一声，「我去给你倒点水。」 他去客厅倒了热水，又把秋矜扶起来，秋矜刚要接过，却听到头顶传来不太好的语气，「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别的alpha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了心思更加敏感，他觉得杨琛这话更像是在审问他，他虚弱道：「不是跟你说过，我发烧晕过去了，同事送我去的医院吗，咳咳咳......」 杨琛微微有些尴尬，他最近对秋矜的很多话都没有太多耐心去听，往往听过就忘了，他把水餵给秋矜，立马关切道：「你别误会，我就是害怕你身体不便，在外面受欺负。」 秋矜嘴皮碰了一下热水，又很快拿开。 杨琛问：「怎么了？」 秋矜垂眸，「烫。」 杨琛赶紧拿开吹了吹，「抱歉，我没注意，我帮你吹一吹。」 秋矜没有说话，曾几何时，杨琛已经连合适的热水也递不上来一杯了。 杨琛一边帮他晾水，一边对他说：「我今天真的有事走不开，没想到你会这么严重。」 秋矜静静听着，也不知道信没信，恋人生病了丢开工作回来陪伴这种事情，放在陪伴的一方来做，会觉得浪漫，换做是病人自己说出口，就是矫情、不懂事。 只是杨琛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 说着说着，杨琛又提起他那个工作的事，「早跟你说了今天请假就好了，要是不舒服下次别逞强，直接请假就是了，再说你那个班也挣不了几个钱，这么拼命做什么？」 秋矜轻声说：「如果我今天请假，发烧了不会有人管。」 杨琛：「怎么没有，我不是人吗？」 秋矜问：「我发烧晕过去了你会知道吗？我在医院你会来看我吗？」 他说话向来不会咄咄逼人，此刻因为生病，说话的声音更是轻得像只平常喝水吃饭一样。 然而杨琛却被他问住了，半晌，他有些不自在道：「我这不是工作忙吗？」 那就是不会了。 秋矜抬头「看」着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却让杨琛觉得心虚。 就在杨琛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秋矜又说：「我饿了。」 他主动把话题揭过去了，杨琛心里微不可查松了口气，连忙殷勤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秋矜说：「我想喝粥。」 他现在也只能喝得下一点粥。 杨琛有些为难，「现在这个时候哪里还有粥卖？」 秋矜哦了一声，「那就算了，睡觉吧。」 杨琛紧抿着唇，看着秋矜虚弱的模样，后知后觉想起，「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问完杨琛就觉得自己在说废话，秋矜虚弱成这样，连下床都难，怎么能自己做吃的？ 心底的愧疚和怜惜被唤醒，杨琛道：「你先休息会儿，我帮你去做。」 杨琛给他熬了一份粥，看着秋矜还没睡，就将他扶起来，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然后餵给他。 柔声说：「是我不好，你生了病，我应该早点回来陪你的，就算不能，我都应该多问问你。」 秋矜一口一口喝着粥，食物温暖了肠胃，听着他这么说，也没那么难受和生气了。 喝完了粥，杨琛又抱着他轻轻哄了几句，秋矜靠在他的肩头，小声问：「杨琛，一份感情，究竟要怎样才能保持永远不变呢？」 第34页 秋矜很少主动跟他谈论起感情上的话题，想着秋矜现在身体不舒服，可能需要更多的安慰，便低头在他有些发烫的额头上亲了亲，自信说道：「我们这样不就是吗？」 第31章 愿望实现了吗？ 秋矜微怔，他想问丈夫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么？ 可是随即心里又有了更多的疑惑，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杨琛？ 是时间？还是繁忙的工作？ 又或者，其实变的不是杨琛，而是他自己？ 是不是自己因为眼盲变得太敏感，是不是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索取得太多了？ 还是说，趋于平淡、疲于应对，才是一段感情经歷岁月磨砺之后的常态。 可是他不想这样，不想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感受丈夫忽冷忽热的态度。 感觉到怀里人的沉默，杨琛又说：「小秋，不管怎么样，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你。」 秋矜顿了顿，朝他伸出手，杨琛也立即回握住他。 掌心的热度一如既往温暖，可他却不知道，这份温暖再也不只属于他一个人。 * 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秋矜和夏朝也正式转正上岗。 单位出了新的排班表，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他们一个周也上不了几天班。 秋矜的工作排班在周二周三和周五的傍晚，负责故事栏目组，偶尔会调班或是去其他组客串，总体来说工作的自由度很大。 虽然下班时间几乎都在晚上，不过对于秋矜来说，白天黑夜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之前他跟着同频道的其他主持人一起主持过，其实就是有经验的同事在旁边带着他，和他互动一下，也算是给听众做一个介绍，好让双方都有一个熟悉的过程。 而这次是他转正后的第一次主持，整个演播室只有他一个人，导播和其他工作人员则在旁边指挥室收听调度或是负责一些听众的来电。 秋矜提前熟悉了下稿子，再准备一个盲文版的稿子当做提词器。 他今天讲的是一个关于童年的故事文本，与他自己灰白乏味的童年不一样，这是一个充满童趣和诗意快乐童年。 他一开始还有点紧张，等到工作人员调好设备喊了开始。 整个世界就已经安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触摸着盲文开始讲述。 渐渐的只能听见耳机传来微微的鼓譟声响和自己发出的声音，他慢慢沉浸在了故事中，也忘了紧张的氛围。 他用手在稿子上触摸，一片黑暗的世界中，那带着起伏不平的凹痕文字仿佛有了魔力一般，生动地在他的脑海中呈现出一幅鲜艷的画卷。 他的嗓音清冽甘醇，像一股冷泉，舒缓流淌，却是在念着一个充满温情的故事，这种奇异的结合併不让人觉得出戏，反而给人以夏日拂风般的舒适感。 等到念完之后，他接收了第一位听众的来电。 秋矜跟着之前培训的话术，开口道：「下面让我们欢迎这名叫『忆江南』的听众来电，让我们一起来听听他的童年故事吧。」 忆江南实际上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她开口第一句话就十分激动：「哇真的是凉秋呀，之前在小真姐姐的广播里就听到过你的声音，你今天的故事讲得太棒了，声音真好听！」 秋矜被着一连串的夸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道 但是他也不懂该说什么好话活跃气氛，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谢谢。」 说完，又把话题拉回来，「你有什么有趣的童年趣事想要跟大家分享吗？」 忆江南嘻嘻一笑，「有啊，我小时候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镇里......」 就这样陆陆续续接听了三位听众的来点，导播在耳机里告诉他可以下播了。 秋矜感谢完听众，说了一些道别的话，便掐断了话筒。 耳里的声音掐断，他坐在位置上，长舒一口气，不太擅长与人交流的他在和听众说话的时候总显得有些侷促，但是好在他这个组主要是负责讲故事和倾听，真正需要他主动去勾起话题的很少。 耳边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秋矜知道是工作人员要来收拾线路了。 「辛苦了，喝点水吧。」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接着手中突然多了一条毛巾和一杯热水。 秋矜疑惑道：「夏朝？你不是下班了吗？」 夏朝笑道：「好歹你第一次主持，我也来听听学习一下经验。」 秋矜拿毛巾擦擦额上的汗，闻言轻笑，「项哥说你的学习能力很强。」 夏朝不置可否，「他跟谁都那么说。」 随后导播过来跟秋矜说了一下他今天主持过程中还需要改进的一些地方，秋矜认真记下，交谈一番后，便可以收工下班了。 回去的路上，已是满天繁星。 夏夜的风吹在脸上，送来徐徐凉爽。 这段路不是繁华街道，晚上的人和车便更少了。 夏朝抬头看着星空，由衷感嘆一句，「现在的星星都没有以前亮了。」 秋矜想下意识跟着抬头，却又僵住。 夏朝挠挠头，「抱歉。」 秋矜摇摇头，「城市里的星星确实很少。」 夏朝道：「小时候天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每一颗都很大、很亮，听说对着星星许愿就可以应验，我曾经向它们许过很多愿望。」 「实现了吗？」秋矜问。 第35页 夏朝笑道：「一半一半吧。」 见秋矜不解，他便说：「想要喜欢的玩具，可能很难实现，如果想挨一顿打，那倒是很容易。」 秋矜不由得微微一怔。 如果是真的，夏朝的童年过得或许也不算太好。 但随即夏朝便笑道：「开玩笑的。」 「小时候很傻，长大了才知道，能实现的愿望，靠自己就能实现，不能实现的，求谁也没用。」 许是因为今天主持的话题就是童年，秋矜也不由得多说了两句，「以大人的视角来恆量小时候未免有些不公平了，毕竟小时候的愿望真的很单纯。」 夏朝问：「那你呢？你小时候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秋矜愣了愣，嘴角微微上扬，「应该是实现了。」 夏朝定定看了他半晌，才感嘆似地道：「那就好。」 和夏朝在十字路口分别，回家的路上，秋矜一直都回想着自己小时候的那个愿望。 他小时候经常坐在福利院的房间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星星，并对着许愿。 有很多愿望他其实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愿望是：希望有爱他的爸爸妈妈，希望能有一个家。 小时候的愿望真的很单纯，却并不简单。 长大后他渐渐明白，他不会再有爸爸妈妈了，他以为这个愿望永远也不能实现了。 可是偏偏他又遇到了杨琛，杨琛给了他一个家。 所以，也算是实现了他的愿望。 他觉得自己起码是幸运的，虽然没有爸爸妈妈，却有别的人愿意爱他。 秋矜拄着盲杖回家，打开门。 他听见客厅有响动，有些意外 ，「你在啊。」 杨琛坐在沙发上，看见他回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秋矜低头熟练地从原来的位置上摸着拖鞋换上，解释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调班了吗？有时候晚上会回来的晚些。」 但是之前杨琛也回来得晚，所以他并不知道秋矜最近也是天黑了才回家。 杨琛说：「可是现在已经九点过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这么晚回来，你让我怎么放心。」 秋矜好声好气说道：「我已经是大人了，不会有事的。」 杨琛皱眉，「大晚上回家终归不安全，你要不跟你领导说说，让他们给你调白班？」 秋矜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握住他的小臂，「这个不是我想调就能调的，老闆把我调到故事分组已经是很照顾我了，我有时候晚上会跟同事走一段，大多时候都是坐地铁，不会有事的。」 杨琛听他这么说，才稍稍放心些，「那你的手机记得随时开机，要是遇到什么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杨琛又仔细问了一下他的排班，秋矜只以为杨琛是关心他，都细细给他说了。 * 许容发觉最近杨琛在他这里留的次数多了，时间也更长了，不管什么原因，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他窝在杨琛怀里，看着秋矜发来消息，问杨琛什么时候回家，杨琛却不慌不忙地跟他说自己在加班。 许容撒娇似地往他身上蹭，「琛哥最近好爱来我这里加班，连家里那位也不管了~」 杨琛轻轻颳了一下他的鼻子，有些得意道：「他最近找了份工作，下班时间晚，我拿这个说过他几次，他现在被我拿捏了，自然不敢管我什么时候回去了。」 秋矜知道杨琛不太满意他这份工作，为了避免争执，在晚回家这件事上自然放宽了条件，他自己都回家晚，哪儿还管得了杨琛是在加班还是在外面玩。 许容自然乐见其成，趁势说道：「还是琛哥有办法，那你干脆就别回去了，在这里陪我过夜呗。」 杨琛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他一个人晚上睡觉......」 许容伸手抚上他的胸膛，眼神带着几分娇意，「你出差那些日子，他不也一个人睡得好好的吗？」 他柔软的手渐渐往下滑，「而且，我知道琛哥是捨不得我都对不对？」 杨琛有些心猿意马，嗓音变得低哑，他抓住许容作乱的手，却没有用力，故作为难道：「可是我都跟他说我今天会回去了。」 许容知道杨琛的性子，自己不想做那个言而无信的人，就常常让别人出头，这样就给自己找更多开脱的理由，好像坏主意都是他出的。 不过这种事情对他没有坏处，他自然也会遂了他的愿。 他能感觉到，那个瞎子在杨琛心中的地位在一点点变轻，早晚有一天，他肯定能取代他。 许容眼尾勾起一抹魅笑，贴近他的耳边轻喃，「琛哥『加班』这么辛苦，不小心在办公室睡着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通知 这个时间点进来大家都知道我要说啥了叭 没错，这本也上架啦，虽然读者好像少了很多，但是生活不易，还是得恰饭。 很感谢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没有你们，这本我确实难以坚持／抱紧。 不过我会努力把这本写完的，再次感谢大家，祝学业有成，生活顺遂！ 第32章 他未必会为你着想 秋矜收到丈夫还在加班的回覆，顿了顿，又发消息让他早点回来，便坐回了床上。 秋矜不知道是他最近真的忙还是什么原因，好像自从他开始上晚班之后，丈夫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 第36页 杨琛那边没有再回应，秋矜拿过床头丈夫送他那只玩偶，紧紧抱在怀里，心头有些不安。 其实秋矜有一点怕黑，但又不完全是，确切来说，他害怕的是无声无息的世界里没有半点属于他的声响，像是掉进了冰冷漆黑的沼泽里，断绝了外界一切联繫。可是他又怕那些莫名的声响，周围的一切连同风吹过窗帘带起轻微的响动，都让他感到警惕。 他多希望身边能有个人握着他的手，告诉他，那是风吹动的声响，不必害怕。 但是并没有。 丈夫以前还会每晚陪伴在他身边，就算是出差，他也会跟自己打视频电话，一直跟他说着话，等到秋矜睡着了，他才会挂电话。 可那些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现在很多时候，他连睡前听到杨琛的声音都很难了。 他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小心抱着怀里的小羊，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要习惯。 秋矜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第二天也是准时起床。 他睁开眼，觉得身边有些空落落的，秋矜伸手去触摸，只摸到了冰凉的被子。 他躺在床上呆愣了好一会儿，又不死心地起来寻找。 「杨琛......」 卫生间、厨房、客厅，都没有动静，也没有听到丈夫的回应。 秋矜有些慌张，除了出差的时候，丈夫从来不会在外面过夜。 一瞬间脑子里想过很多种可能，杨琛一夜没有回来，可是自己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 秋矜心头自责不已，赶紧跑回卧室，拿起自己的手机，立马给杨琛打电话。 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喂，谁呀？」 隔着电话里听到杨琛浓浓的倦意，秋矜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疑惑。 「是我。」 清冷的音色将那边的人唤醒，对面响起了沙沙的声响，杨琛的声音带了几分难掩的惊慌，「喂，哦哦，是小秋啊，怎么了？」 秋矜愣了一下，又说：「你现在在哪儿？」 杨琛说：「我昨晚忙得太晚了，不小心在办公室睡着了。」 秋矜听到他打了个哈欠，带着睏倦的嗓音十分诚恳地说：「对不起啊老婆，我不该在外面睡着的，你昨晚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秋矜听到他这语气，哪里还能怪他，「没关系，只是睡办公室不舒服，你尽量还是回家睡吧。」 杨琛笑道：「知道啦，我如果忙得过来，肯定要回来陪你的，你昨晚一个人睡觉怕不怕？」 秋矜没有正面回答，他向来不习惯在杨琛面前示弱和撒娇，「以后如果回不来早点跟我说一声吧。」 至少别让他一个人怀着期待等那么久。 「好，一定。」 许容靠在杨琛的肩头，看着他炉火纯青的演技，不由得笑了，嗔道：「琛哥好坏哦，明明昨晚在我这里睡的，还骗人说自己在办公室。」 杨琛捏了捏他的脸，「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许容抱住他的胳膊，心头喜滋滋的，「那你今晚也不要回去嘛。」 「大清早的就想着晚上的事了？」杨琛调笑他，倒是没有怪他得寸进尺，因为在他看来，这是许容在意他的表现。 他不用对许容付出什么真情，但是他享受被人缠着讨好撒娇的感觉。 「不过不行，最近都回去得晚，再晚了他得起疑心了。」 许容不乐意地撇撇嘴，不过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有些原则和底线一旦在无形中退让和放宽，得到更多的不是感激，而是背叛。 相比起杨琛家里那个被逐渐厌弃的瞎子，他在这里跟杨琛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生活不知道有多滋润。 至于把那个瞎子赶出去，不过是早晚的事。 * 上一次因为香灰的事情，蒋春云或许是心虚，有好一阵没有过来了，这也让秋矜安心过了一段时间。 她再次来的时候是一个周末，杨琛也在家，不用秋矜去应付，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蒋春云是来找杨琛的，不知道又有什么好事，面上一直带着笑，倒是没有太过为难秋矜。 秋矜在阳台晾衣服，听到客厅里头蒋春云带着笑意的声音，「我特意去打听过，有一家机构还挺不错，价格公道，那质量也很好，咱们改天......」 秋矜晾完了衣服，端着盆进来，蒋春云看见他，便收了声。 杨琛见状也道：「小秋，辛苦了，你去里面休息会儿吧。」 秋矜垂眸，轻声说：「我出去买点菜。」 说着把盆放在洗手间，又收拾了一下，提上菜篮子拄着盲杖走到玄关处。 打开门还能听见蒋春云毫不掩饰的嫌弃，「他辛苦啥，找个工作跟玩儿似的。」 杨琛道：「妈，小秋他也干不了重活，就这样也挺好的。」 蒋春云还想说什么，看到秋矜关上了门，想到自己今天来是有正事的，也就随口说一句，「你就惯着他吧，反正累着你他又不心疼。」 接着又道：「我刚刚跟你说的怎么样？人家还是研究生呢，那基因肯定不错，虽然规定不能见面，但是听介绍的人说，长得挺好看，再说我儿子这么俊，肯定能给我生个聪明又好看的大胖孙子。」 杨琛迟疑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蒋春云嗔道：「有什么不好的，我们给钱，他们帮忙生孩子，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不好的？」 第37页 杨琛还沉默着没说话，蒋春云又说：「当初你娶秋矜的时候我就不同意，眼睛看不见不说，beta又不能生，你难不成真的要让我们老杨家绝后啊？」 杨琛嘆了一口气，「妈，我当初跟小秋在一起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他不能生也没关系，我们不会要孩子。」 蒋春云瞪着眼，「你是要气死我啊？」 「以前是以前，你们年轻，说话缺少很多顾虑，但是现在你也不小了，我也一把年纪了，还能有几年好活，看着人家孙子都满地跑了，我这孤家寡人的什么都没有。」 杨琛伸手揽住她的肩，「妈，你不还有我和小秋吗？我们都会孝顺你的。」 蒋春云翻了个白眼，「他孝顺我，不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杨琛：「小秋他性子安静，怎么会气你呢？」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挑事儿了？」 眼见蒋春云又要因为秋矜理论起来，杨琛连忙打住，「好了好了，妈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 蒋春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还不够让着他吗？他这样的我都让他进门了，这么多年就知道拖累你，我也没说过什么，现在又没逼他生，更没让你跟他离婚，」说着她又红了眼眶，「我不过就是想要个咱老杨家的孩子，希望你能留个后。」 「我就这么一个心愿，再说这事儿对大家都好，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杨琛给母亲抽了两张纸巾擦擦眼泪，想到母亲这些年带大他也不容易，他跟秋矜结婚已经很让母亲伤心了。 因为孩子的事情，秋矜也被母亲说了多次，要是有个孩子，母亲的精力也能分散些，少念叨秋矜，秋矜也不用这么辛苦。 他心里有些松动。 蒋春云见他这样，立马又说：「要是他不待见孩子，大不了以后孩子我来带，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杨琛看了看母亲，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样吧，等小秋回来，我再跟他商量一下好不好？」 蒋春云嘟囔道：「你跟他商量，他未必会为你着想。」 杨琛说：「我和小秋到底是夫妻，这么大的事情，总是要跟他说的。」 蒋春云还有些不情不愿，但是看到杨琛松口了，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便道：「好吧，那你们可得赶紧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家，人家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送走蒋春云不久，秋矜就拄着盲杖回来了。 他进门没听见蒋春云的声音，也不知道他走没有，杨琛说：「妈走了。」 秋矜暗暗松口气，把菜提进厨房。 杨琛走过来，说：「小秋，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秋矜转头，「现在？」 「嗯。」 杨琛被蒋春云这么鼓动一通，想趁着这个时候就一併说了，不然过段时间母亲又该催问了。 秋矜听他这么着急，想着应当是蒋春云又跟他说了什么，虽然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迟疑地点了下头。 两人坐到沙发上，杨琛主动过来拉住秋矜的手。 「妈刚刚过来一趟，特意来跟我说给我们找了个......代孕机构，」杨琛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她说那里他都打听好了，保密安全，而且价格也不算太贵。」 「其实家里一直就咱俩，妈也是常年一个人，有时候还挺冷清的哈哈，要是有个孩子，说不定......」 「是给我们找的，还是给你找的？」 杨琛神情微微一愣，看到秋矜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 第33章 你可以跟我离婚 杨琛有一瞬的心虚，随即又握了握他的手，「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我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吗？」 秋矜问：「你想要孩子吗？」 杨琛对于孩子倒是没有特别期待，但是母亲特别执着于想要个孙子，在他耳边念叨得时间长了，杨琛也有些烦躁，过年的时候回家看到隔壁领居家的小孩，又想着有个自己的孩子应该也不错。 「你的工作清闲，时间很多，而且还有妈在，带个孩子应该不是难事......」 「你想要孩子吗？」 秋矜却是又问他。 杨琛顿了顿，反问：「你是不喜欢孩子吗？我记得你似乎也挺喜欢小孩的。」 秋矜说：「杨琛，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我问过你的，我是beta，不能有孩子，你当初也答应了的，你忘了吗？」 杨琛轻咳一声，道：「我没忘，但是小秋，虽然你不能生，我们现在可以用其他方法得到一个孩子，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秋矜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所以你的方法就是去代孕，去走非法手段？」 杨琛眉头一拧，「你别说得这么难听，虽然上面不允许，但是这个产业有需求就会有卖家。」 「人口贩卖也有产业需求。」 杨琛一噎，「这怎么能一样，我们又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秋矜心里一沉，神情难得有些激动，「所以你把孩子当成什么，买卖的商品吗？你把那些omega当成什么？生产商品的机器吗？」 杨琛勐地站起身，「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好好跟你商量，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秋矜依旧坐在原地，微微抬头，「所以你是后悔了是吗？后悔跟我这个不能生的beta结婚。」 「你妈那么不喜欢我，那干脆你就听她的话找个omega生，还跟我商量什么？」 第38页 杨琛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后悔了要跟别人生？这只是代孕，我又不是出轨！」 秋矜胸口微微起伏，冷冷道：「那我说我不同意，这就是我的态度，你还会坚持吗？」 杨琛揉揉眉心，「我们有个孩子有什么不好的，身边热闹些，妈也不会时时念叨。」 「那是你的孩子，你跟别人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琛顿了顿，有些无奈，「你是在意这个？」 他以为秋矜是因为搞不清这个流程，所以吃醋了，稍稍冷静了一下，便解释道：「小秋，这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对方不会有任何接触，甚至我连对方的样子都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会叫你爸爸，我们一起把他养大，我们都会是他最亲的人，不会有别人插足。」 「那我们去福利院收养一个吧，福利院的孩子小的也有几岁了，比婴儿好养，我们也会是他最亲的人，他也会叫我们爸爸。」 「这怎么能一样呢？福利院的孩子都是被爹妈丢下的野孩子，谁知道爸妈是做什么的，有没有什么遗传病......」他说着，突然顿住。 他突然想起，秋矜也是福利院长大的。 只见秋矜嘴唇微微颤动，五指攥紧，要不是他看不见，现在眼里一定充满了怒火，「杨琛，你什么意思？」 杨琛慌忙解释道：「小秋，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我说错话了，」他去拉秋矜的手，「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秋矜一把推开他，声音冷淡，却掩饰不住气愤，「我从没想过这种话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他拿起一边的盲杖，拄着快步走进房间，背影虽然带着颤抖，脚下却是毫不停步，一把冲进卧室将门关上。 杨琛在原地愣了愣，轻轻抽了自己的嘴，福利院的孩子什么样，他并不在意，只是当时秋矜提到想要在福利院领养孩子，杨琛却不想，外面来歷不明的孩子，怎么能比得上自己亲生的呢？ 他为了阻止秋矜这个想法，一时间口不择言，恶意诋毁，却忘了自己的爱人也是福利院长大的。 但是秋矜跟他们不一样，在他的印象中，福利院的孩子都是脏兮兮，没人管教的小孩，但是秋矜不是。 他的小秋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很有礼貌，也很善良。 杨琛捂住脸，有些懊恼，他刚刚怎么能那么说呢？ 杨琛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着门，「小秋，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的。」 「我真的没有骂你的意思，你开开门好不好？」 「对不起，你开开门，你听我给你解释好不好？」 半晌，里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门从里面被打开。 杨琛面色一喜，随即却看到秋矜抓着门把手，就直直站在他面前。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却像是在努力去看他，眼眶还泛着红，神情显出几分委屈。 他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像是差点被杨琛气哭。 他说：「我不是野孩子，他们也不是，我们只是没有爸爸妈妈，我们也没病！」 杨琛很少看见秋矜红了眼，也很少看见他这么认真辩驳自己的话，顿时只觉心头一酸。 秋矜以前跟他讲过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知道他以前吃了很多苦，可是他刚刚怎么忘了呢？ 杨琛上前抱住他，诚恳道：「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福利院的孩子和外面的孩子一样，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对不起小秋，你别难过，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秋矜抿着唇不说话，杨琛又捧着他的脸，认真说：「我们小秋那么好，可见福利院的小孩都很可爱，我真的、真的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秋矜眼睫颤了颤，轻声说：「你以后不许再这么说。」 杨琛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只能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心口放，「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浑话了。」 秋矜这才渐渐消气。 他冷静下来后，又试图跟杨琛沟通，「杨琛，我不喜欢代孕，不是因为怕你跟别人有什么，我只是不喜欢把孕育生命这种伟大的事情当成一种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交易，你能明白吗？」 杨琛说：「可是我们不做，也会有别的人去做这种事情，那个omega也是自愿的。」 秋矜摇头，「别人我当然管不了，所以我只能管好我自己，那些omega做这个或许是因为缺钱或许是因为其他，但是无论什么原因，都无法改变omega在这个交易中处于一种丧失人权的被剥削地位。」 「如果妈真的想要一个孙子，我们可以去福利院领养一个，但是如果要代孕，我是不会同意的。」 杨琛不明白秋矜为什么执着于去替别人思考剥不剥削的事情，那些omega或许还会觉得秋矜是在阻拦他们做生意呢，受不受害也不是秋矜一个旁观者说了算。 但是杨琛因为刚刚的事情此刻对秋矜还抱有几分歉疚，也不想跟他继续争论这个事情，只好暂时先搁下这件事，「好啦，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他低头吻了吻秋矜的额头，「刚刚是我太激动了，对不起啊老婆。」 秋矜知道杨琛并没有真的听进去，只是为了避免和他争吵，但是秋矜不能让步，他冷静地说：「这个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是不会让你去代孕的。」 第39页 杨琛面色微变，「小秋，我们就先各退一步不好吗？你何必要把后路都堵死？」 秋矜说：「商量是在双方有选择余地而因为一些原因无法抉择的时候经过不断的统一意见最后选出共同方案，但是我的意见不会改变，在我这里，没有『代孕』这个选项。」 「你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呢？他们自己都不在乎，你替他们操什么心？」 秋矜摇摇头，他突然意识到他跟丈夫的分歧点是那么大，大到两方几乎难以相互理解，于是他也不打算白费口舌解释，只说：「就算我们现在不谈这个话题，之后你也会跟我谈，我们既然都无法说服对方，那就没有谈论的必要。」 杨琛有些气恼，「所以你就是不想我们有自己孩子是吧？」 秋矜语气依旧平淡，「如果你说的是血缘关系上的孩子，我以为我们在结婚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们两人，一个alpha，一个beta，在一起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这是他们选择在一起时就明确并且选择捨弃掉的权利，秋矜向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爱情，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所以即使没有孩子，也没关系。 直到今天，他依旧这么想，这是他该承担的后果。 但是显然，杨琛不是这么想的。 秋矜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跟自己结婚，但是他现在一定在为自己不能生育感到苦恼。 于是秋矜咬咬牙，狠下心说：「如果你还没有做好接受以后都不能有孩子的准备，那么我允许你重新选择。」 杨琛惊愕地朝他看过来，听见他说：「你可以跟我离婚，找个omega，和他一起生孩子。」 第34章 特殊待遇 杨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就为了这点事，你难不成想跟我离婚？」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摆明我的态度。」 「不是，」杨琛有些语无伦次，「我们不是在讨论孩子的事情吗，这个事情有那么难吗？」 秋矜毫不退让，「对于我这个beta来说，这就是个难题。」 杨琛看他语气认真，不像是在说气话，而这么多年来他们感情一直很好，在一起之后就算偶尔有拌嘴，也没有谁说过一次分手，结婚之后更是从来没有说过离婚的事情。 就算杨琛在外面跟许容再腻歪，就算蒋春云再不喜欢秋矜，他也从来没有动过想要跟秋矜离婚的念头。 可是秋矜今天居然因为要孩子的事情跟他提离婚。 杨琛薅了一把头髮，「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离婚的。」 秋矜坚决道：「所以我们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和丈夫在一起六年，他倒是不至于因为一点口角和意见不合便离婚，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杨琛，只要他跟他结婚，就不能有这个孩子。 杨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秋矜平时很少跟他这么较劲儿，这次把离婚都搬出来了，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离婚，但杨琛也明白代孕这事儿在秋矜这里是真的行不通。 「算了，」杨琛妥协道，「我回去跟妈说，让她不要操这个心了，我们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秋矜抿着唇，「真的吗？」 杨琛嘆气，「那能怎么办？」 他低头抵上秋矜的额头，在他唇上亲了亲，「我总不可能真的为了那个没影儿的孩子不要老婆吧？」 秋矜脸色微微一红，话语也软了几分，「你要是真想要，我们可以去福利院领养一个。」 杨琛道：「算了，我对孩子也没那么执着，主要是我妈那边就想要一个孩子。」 「但是我老婆为这事儿都要跟我离婚了，我哪儿能真捨得跟你离啊，只能跟我妈说不要了呗。」 秋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啊，就会往狠了拿捏我是吧？」杨琛捏了捏他的脸，「以后不许再跟我提离婚的事了，听到没有？」 秋矜也知道自己刚刚说得太重了，轻声道：「我也没真的想跟你离婚。」 「假的也不行，」杨琛搂住他，亲昵道：「我还没有和你长长久久，白头到老，你这辈子休想和我离婚。」 没有人不喜欢听情话，还是出自爱人口中的情话。 秋矜耳朵渐渐染上红晕，轻轻推了他一把，「我去做饭。」 杨琛一把将他抱起来，推开卧室门，「做什么饭，点外卖吧，我们先做点别的。」 * 因为秋矜表现出超出以往的坚决态度，杨琛也不得不跟蒋春云说了不要孩子的事情。 不过蒋春云也不是好惹的，哪儿能那么容易罢休，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把杨琛也吵得头疼。 甚至还想来家里闹。 不过这次两人倒是表现出非同一般的默契，秋矜甚至每天早早跟杨琛一起出门，去单位躲着。 单位里有时候缺人帮点忙他也去做，没有要他帮忙的，秋矜就在单位的图书阅览室待一天。 让秋矜意外的是，单位的图书阅览室居然有一部分专门的盲文图书。 要说专门给他弄的特殊待遇，也不至于，毕竟他只是个新来的小员工，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单位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但是整个工作室又只有他一个盲人员工，这点又让秋矜感到不解。 第40页 但也幸亏阅览室有他能看的书，没事的时候，他甚至能在里面待一天，不用回家面对蒋春云的冷脸。 秋矜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慢慢用手触摸。 他的盲文学得还不是很好，不过日常阅读些简单的读物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速度有些慢，这也导致他背稿子的时候，需要花更多时间去看。 但是秋矜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他觉得能在这里工作，真的很幸运。 阅览室的门被敲响。 耳边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可以听出来人很小心，不太想打扰他，但是又怕吓到他，因此也稍微放出一点声响。 秋矜也没有去注意是谁，因为阅览室偶尔也会有其他人进来找书。 「看这么认真啊。」 听到这个声音，秋矜抬起头，朝声源处「看」去，「下播了？」 「嗯，听项哥说你最近都喜欢在这里来看书，都要把单位当图书馆了。」夏朝手里拿着一个咖啡杯走过来，坐到他对面。 「项哥是不是不高兴了。」秋矜有些紧张。 夏朝愣了一下，笑道：「没有的事，其他员工调度不过来的时候还能把你抓去充当免费劳动力，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秋矜这才松了一口气，听到桌面上响起了瓷杯搁置的声音，而后那个杯子被推到了自己面前，手边萦绕着一股热气。 「喝点？」 秋矜刚要拒绝，「我不喝咖啡。」 他不喜欢苦的东西，加了糖也不行。 夏朝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解释道：「是牛奶。」 秋矜有些意外，伸手触碰杯壁，「谢谢。」 秋矜喝着牛奶，听夏朝说：「你要是想看这些书，跟项哥说一声，登记一下就可以带回去，不用每天特意跑大老远过来。」 秋矜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也不好说自己是故意在外面躲人，便说：「每天出来走走也好。」 夏朝没有戳穿他拙劣的谎言，只轻笑一声。 手机突然响起，秋矜接了个电话，夏朝便去关阅览室的门。 秋矜听声音以为他走了，也没太在意。 电话打通对面就是一顿不客气的质问，「大白天的，你怎么不在家？」 秋矜不擅长撒谎，有些心虚道：「妈，有什么事吗？我、我在上班。」 蒋春云冷哼一声，「你倒是能耐了，拿离婚威胁琛儿不想要孩子是吧？」 秋矜哽了哽，轻声道：「妈，我没有威胁他，我跟杨琛之前就说过了，我们不会有孩子的，您要是想要孙子，我们可以去福利院领养一个......」 「别跟我扯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我在机构那边都已经帮他看好了，就等着他开口同意了，你别想让我们老杨家绝后！」 蒋春云一顶帽子扣下来，秋矜顿时失语，他本就不擅争辩，此刻面对不讲理的蒋春云也只有干着急。 「我没有......」 阅览室的门把手转动了两下，把秋矜吓了一跳。 随即他便听到夏朝有些严肃的声音，「秋矜，上班时间，不许打电话，过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秋矜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蒋春云那边也沉默了一瞬。 「我叫你呢，听见没有？」 秋矜下意识道：「好，我马上来。」 他语速飞快道：「妈，我领导骂人了，我要去上班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说着便快速挂了电话，不给蒋春云反应的时间。 挂了电话之后，他才慢慢反应过来夏朝是在帮他解围，想起刚才他手忙脚乱的场景，有些尴尬又好笑。 他听到夏朝一声轻笑，也不由得笑出声。 「哈哈哈，我什么时候变领导了？」 秋矜有些羞赧地摸摸耳朵，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刚刚谢谢你了。」 「没事儿，你下回再遇到这种情况，我教你，接到了就立马跟她说你很忙，然后马上挂电话，或者干脆不接，事后给她发消息说你忙得没时间接电话。」 秋矜抿了抿唇，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道：「还是你机灵。」 笑着笑着，他又收敛了神色，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夏朝刚才可能并没有走，阅览室一直很安静，那刚才他和蒋春云的对话，对方应该也听到了。 想到这里秋矜面上带着几分窘迫。 夏朝也明显察觉到了什么，说自己没听见有些太假了，问下去又只会让他更尴尬。 便又道：「害，家里长辈就是这样，喜欢唠叨，我也是受不了他们唠叨，才跑出来的。」 秋矜面色缓和了几分，听着他孩子气的话，对于夏朝没有追问他的家事很是感激，便慢慢坐回了书桌边，手中摸到那杯牛奶，心情莫名平静下来。 「我听你声音感觉你年纪也不大，是刚毕业么？」秋矜问。 夏朝也坐了下来，「毕业有两年了，在老家那边待烦了，想出来闯荡闯荡，就来宜城了。」 秋矜想到夏朝年纪还比他小两岁，不由得冒昧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么？电台里的工作虽然轻松，但是工资也相对较少，你在宜城够生活吗？」 夏朝并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认真跟他解释，「我之前存了一笔钱，暂时还不用担心这个。」 秋矜点点头，恍惚间想起之前夏朝说过他以前也在溧安生活。 第41页 不禁有些疑惑，「可是溧安近年来发展比宜城还要好，你要闯荡的话，可以去沿海那些大城市，来宜城倒是有些亏了。」 夏朝顿了顿，又说：「不亏的。」 「嗯？」 秋矜握着杯壁，因为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只能从他的语气里猜测他话里的意思。 夏朝眉目舒展，轻而缓地笑了下，目光落在他身上，浅淡的眸光里敛着几分克制和温柔，「因为宜城，有我想看到的风景。」 第35章 他要是像你那么懂事就好了 「妈，我都跟您说了，这事儿以后别再提了，你也别再找小秋了。」 「诶，你这孩子！之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吗？现在就因为他拿离婚威胁你一通你就怕了？」蒋春云嚷嚷道，「他也就是吓吓你，他这样的条件，无父无母、眼睛又看不见，找个工作连自己都养不活，离了你他能活吗？」 杨琛揉揉眉心，「我都说了不是这个的原因，我都答应小秋了，总不能再反悔吧。」 许容站一边给他整理文件，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眸子没吭声。 「那你还答应我了呢？你现在就被他拿捏了，那以后他还不反了天了？」 杨琛有些无奈，最近因为孩子的事情，蒋春云都给他和秋矜轮番打过许多次电话了，说来说去就是想让他去代孕。 想到秋矜怎么都不同意，他还是打算尊重一下秋矜的意见。 但不得不说，他妈这战斗力果然非同一般，弄得杨琛有些头疼，甚至又有点后悔。 秋矜不至于真的跟他离婚，但是他妈是真的铁了心不死不休。 「妈，我不跟你说了啊，我马上要去开会了。」杨琛实在不想再应付母亲，便只能找藉口挂电话。 「诶！你等等，你别想岔开话题。」 「我真的有事，晚点再说啊。先挂了！」 杨琛把电话挂断，瘫在老闆椅上深吸一口气。 许容见状连忙过来给他捏肩，「琛哥，什么事儿啊，我看最近阿姨老给你打电话。」 杨琛闭着眼睛享受他的服务，有些疲惫道：「还不是我妈想要我生个孩子，但是我老婆又不能生，又不要我妈找代孕，搞得我夹在中间，一天都不安生。」 许容手下一顿，眼珠子转了转，随口说道：「代孕也没什么不好的嘛，这还不是照顾到他不能生，他怎么不同意呢？」 许容说话一向很得杨琛的心，杨琛睁开眼，想到秋矜那套说辞，有点烦躁，「他说什么不想把omega当生育机器，说什么代孕是买卖孩子，一堆大道理，我跟他说不通。」 许容双手微微向下，交叉搂住杨琛的脖子，在他耳边亲昵道：「要我说啊，其实就是怕你跟别人生了孩子，他在这个家里就成外人了吧，毕竟琛哥这么好的alpha，想要个孩子，外面多少人抢着给你生呢。」 杨琛握住他一只手，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还是你说话我爱听，他要是像你那么懂事就好了。」 许容嘴角勾起一抹笑，「我这么懂事，琛哥有什么奖励吗？」 杨琛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勾起他的下颌，明知故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许容脸色微红，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哪儿敢向琛哥要什么奖励，你只要多来陪陪我就行了。」 杨琛在他臀上掐了一把，惹得许容一声轻喘，「一个周三四天都在你那边过夜，他都要怀疑我了。」 许容不高兴地撇撇嘴，「琛哥这么厉害，还怕他么？也是，自己要一个孩子都要看人脸色......」 杨琛神色一凛，许容见势不对，立马闭嘴，「琛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琛把他从自己身上赶下去，冷声道：「去给我泡杯咖啡。」 许容垂眸，诚惶诚恐道：「是。」 随即转身离开办公室，关上门，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 秋矜今天又轮到晚班，等下了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他拄着盲杖下了地铁，夏朝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地铁的工作人员或是一些好心人给他引路，所以这一段他倒是不太担心。 就是晚上到家那一段路人比较少，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能听见身后传来一些脚步声，但是等他停下，后面的声音又没有了。 秋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次他一个人走在路边，好像又听见了后面的脚步声，秋矜放轻了动作，把耳机关掉，发现不是他的错觉。 他不确定那个人是刻意跟着自己的还是只是单纯的路人，但是因为这几天丈夫总是很晚回家或是干脆就在公司过夜，他一个人难免有些害怕。 因此走路的时候，略微有些慌张。 到了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忘了自己把耳机关了，也没听见红灯提示，就这样盲目跟着走过去。 后面的脚步声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急促，像是离他越来越近，秋矜心中有些害怕，不免走得更快了。 就在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尖锐的汽车鸣笛声。 秋矜分不清来的方向，也不知道是该往前躲还是往后躲，更重要的事，因为之前出过一次车祸，他对这种声音带着本能的畏惧，一时间心跳骤停，竟直直僵滞在了原地。 随着汽笛声唿啸而过，秋矜只觉腰上出现一道巨大的力道将他往后勐地一拽，只眨眼间，那辆车就从他眼前携风而过。 第42页 秋矜的头髮和衣摆都被吹得凌乱，但人却被紧紧箍在怀里，随着惯性滚了半圈。 秋矜听到一声痛哼，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救了，而且那人还垫在底下，让他免于直接撞上地面。 秋矜顾不得汽车司机的咒骂，身上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扶起那人，「刚刚谢谢你，你伤到哪儿了？」 秋矜一时着急，想知道救他的人伤到了哪儿，手下意识在他身上到处摸索。 当他的手不小心摸到那人的胸膛，却被一把攥住。 秋矜慌张道：「抱、抱歉，我看不见，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伤。」 身边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拉住秋矜的手轻轻摇晃。 秋矜见他不说话，又感觉自己手在摇晃，有些迟疑道：「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那人在他手上画了一笔，秋矜反应过来，那好像是个「」。 秋矜顿时更愧疚了，他扶着人的胳膊，把人拉起来，「对不起，你是不是受伤了，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那人又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 秋矜知道这是他在说自己没事。 「你真的没事吗？我刚刚好像听到......」 那人放开他的手，秋矜有些茫然。 不一会儿，他的手上多了一根盲杖。 那人把盲杖交给他，往前推了推他。 秋矜意识到他是想让他赶紧走，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因为自己看不见，也不好细细问他的情况。 他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叫秋矜，是个盲人，看不见你比手语，你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麻烦写在这上面好吗？」 面前的人顿了顿，拿过手机在上面输入一段话，秋矜把它转化成语音，听到的是：「我没事，你快回家吧，下次过马路小心一点。」 秋矜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又朝他鞠了一躬，「谢谢你，你也快回去吧。」 那人又在他手心划了一个「」。 秋矜再三确认他真的没事之后，才拄着盲杖小心走过马路回家。 等到看到秋矜走远了，夏朝才松了口气。 他疼得直接一屁股坐在马路边的花坛上，看着自己扭伤的一条腿，试着动了一下，又是嘶地一声，疼得额上直冒冷汗。 秋矜拄着盲杖走到家，还有些后怕。 刚才要不是被那个好心人救了，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被车撞了。 但是想到那人居然开口说不了话，秋矜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说不定对方是真的伤了到哪儿，但是不好意思跟自己说，他刚刚应该要一个那人的联繫方式的。 秋矜打开门，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开着灯会让他觉得安心一些。 但随即他发现开关是打开的状态，秋矜换了鞋走进门，听见浴室有水流的声音，知道这是杨琛在洗澡。 刚刚虽然被人护着没有受什么伤，但是也在地上滚了一圈，手肘上依旧不可避免的有轻微的擦伤，衣服肯定也弄脏了，身上还有汗，他便坐在客厅等着杨琛出来，慢慢平復心情。 直到浴室的门打开，杨琛出来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便问：「怎么了，身上弄得这么脏？」 秋矜怕丈夫担心，更怕丈夫知道了今晚的事情之后又会劝他辞职，便道：「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在路上摔了一跤。」 杨琛走过来，「伤哪儿了？」 秋矜抬起手肘，「就是一点擦伤，没事儿。」 杨琛看了一下，「擦破皮了，有点流血，你先去洗个澡吧，一会儿抹点药。」 秋矜嗯了一声，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杨琛已经拿出了药坐在床边，让秋矜过去。 秋矜坐过去，杨琛抬起他的手臂给他擦药。 「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走路慢一点知道了吗？」 听着丈夫的关心，秋矜心头一暖，「知道了。」 「对了小秋，」杨琛给他擦了药，说，「上次我们说那个事......」 秋矜：「什么事？」 杨琛犹豫了一下，「就是上次妈说的那个事儿，我想了一下，觉得她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天天打电话给我们，她不顺心，我们也不好过，要不我们还是别跟她争了，就遂了她的愿吧。」 第36章 不可理喻 秋矜身形一顿，「你觉得我是为了跟她争什么？」 杨琛啧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小秋，我是觉得，这个事情弄到现在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咱何不各退一步？」 秋矜反问：「为什么是我退步？」 杨琛道：「妈她年纪大了，咱别跟她一般见识对不对？凡事能让就让着点......」 秋矜却站起身，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但是我很早就说过，这个事情我不会同意。」 看着秋矜这么固执，杨琛不免又想起白天许容说的话，语气不由得一沉，「我不就是要个孩子，跟你商量是因为尊重你，但是你有尊重过我的想法吗？有想过我妈吗？我在这个家连做个主都不行，你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想我吗？！」 秋矜被他吼得一愣，「你觉得我不让你代孕是不尊重你和你妈，觉得我让你做不了主？」 没听见杨琛的回应，秋矜知道他这是默认的意思。 第43页 秋矜头一次觉得他有些可笑，他对杨琛说：「不要孩子是我们一早就说好的，代孕是你妈提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左右摇摆，其实根本没有自己的独立想法和主见。」 杨琛被他看穿心思，脸上有点挂不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秋矜却并没有停止，继续道：「如果不是我态度强硬，你就会听你妈的话，如果不是你妈天天电话轰炸，你现在已经放弃了代孕的想法。」 「你并没有自己的想法，你只是怕麻烦，权衡之下选择了一个稍微能给自己省点麻烦的方式罢了。」 「行了，你闭嘴！」杨琛斥喝道。 秋矜眸子微颤，面上神情依旧冷淡，藏在袖子下的手却微微攥紧。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僵滞状态，杨琛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了，但是看着秋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又拉不下这个脸。 他拿上外套冲出门，丢下一句：「好好跟你说你不听，简直不可理喻！」 随后只听砰的一声，卧室门被关上。 秋矜听到丈夫冲到客厅的脚步声，转身要想去拦他，但是刚刚摸上门把手，他就听见外面的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秋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慢慢松开门把手，有些疲惫地坐回床上。 他真的走了？ 他和杨琛，已经多久没有吵架了？ 记不太清了。 好像上一次还是去年某个时候，他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因为不太熟练，差点把厨房给烧了。 那次杨琛对着他吼道：「我不是说了让你点外卖吗？要不然就等我回家做饭，你逞什么能？」 「你要是伤着自己了，我又不在家，你让我怎么办？」 那个时候的杨琛虽然也很兇，但是他听得出他话里话外都是在关心他，那一句「你让我怎么办？」还有他说话时语气里的颤抖和后怕，秋矜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他们少有的吵架，却是因为杨琛太害怕失去他。 可是现在，他只会在母亲和爱人之间摇摆不定，最后说不过他，只好留下一句「不可理喻」摔门而出。 秋矜脑海里的过往的画面不断闪现，像是在放电影一般。 只是主人公前后的情绪态度差别让他觉得心口像是被针扎一般疼。 以前的杨琛就是生气顶多也是嚷嚷着要去沙发上睡，说得很大声很刻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生气了。 于是秋矜只好走过去拉他的手，杨琛一瞬间就哑火了，而后反手抱住他，说道：「既然你这么诚心给我道歉，那我就原谅你了。」 然后当没事发生一样搂着他去床上睡。 他知道杨琛从来不捨得跟他冷战太久，杨琛也知道秋矜会主动去拉住他。 所以即使是吵架，他们之间也会有一些迅速和好的小默契。 可是这一次，他没能拉住他。 他看不见杨琛在哪儿，他离他太远了，他也没有给他机会。 秋矜坐在床边，小心捂着胸口，他感觉最近这个地方疼得愈加频繁了。 过了一会儿，秋矜还是摸索出手机，给杨琛发了一条消息：你去哪儿？ 对面没有回应。 于是一直没有回应，他也一直没有回来。 * 翌日。 秋矜醒来，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 没有温度的床被告诉他那个人没有回来。 秋矜睁着眼发了会儿呆，便缓缓起身。 他穿好衣服，去洗手间洗漱，又自己做好饭，吃完便去了工作室。 等走到地铁站，地铁工作人员来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秋矜才想起，今天他又是晚班。 但是已经出了门，他也不想再回去了，便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上了地铁站。 到了公司，项冀看到他，说道：「秋矜，你来的正好，过来我办公室商量点事。」 秋矜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项冀让他坐到对面的沙发上，问道：「喝美式还是拿铁？」 秋矜摇摇头，「抱歉，我不会喝咖啡。」 项冀虽然是他们的上司，却也没有什么上下级分明的规矩，平时跟他们相处都很随和。 项冀闻言觉得有些稀奇，但也没有多问，便道：「这样啊，那我这里只有白开水了。」 秋矜点头，「谢谢项哥。」 项冀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仔细看才看到秋矜黑眼圈有些重，「你昨晚没睡好？黑眼圈这么重。」 秋矜想到昨晚的事情，心头有些乱糟糟的，但还是平静道：「昨晚熬了会儿夜。」 项冀便不再说这个，又问了一下他最近工作的适应情况。 秋矜有些紧张，试探问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项冀知道他误会了，喝了一口咖啡，说道：「你别紧张，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比如你在这个组有没有遇到些什么难处之类的？」 秋矜摇头，「同组的小真姐教了我很多，我也在努力适应，目前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困难。」 项冀十指相互交叉，「这样啊，那你平时有关注一些其他的方面吗？」 秋矜微微偏头，「其他是指？」 项冀说：「就是一些经融或是娱乐八卦之类的资讯。」 秋矜有些赧然，「抱歉，我平时没有怎么关注这些。」 第44页 项冀嘶了一声。 秋矜说：「项哥，有话你不妨直说。」 项冀嘆了一口气，「是这样的，你之前一直在情感故事组，但是最近我又想到你这样晚上回家会不会不太安全，可大家一般听故事都是在晚上，又不好改时间，就想着能不能把你调去别的组看看。」 秋矜心中有些惊异，毕竟最近晚上下班回家的确是会听到奇怪的脚步声，还有昨晚，差点被车撞了。 但是项冀又不知道这些，他也没跟别人说过，因此只能算是巧合吧。 项冀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却很关心员工，想到他晚上回家不安全的事也很正常。 要是以前，他一个beta晚上回家倒是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家里还有丈夫。 但是最近丈夫也经常加班不回家，甚至昨晚他们还闹了不愉快，秋矜又看不见，晚上回家的确不太安全。 可是听项冀有些为难的样子，他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消息闭塞，很多东西也不擅长，也不好让他为难，便道：「没关系的项哥，我回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项冀干笑道：「是、是吗？」 虽然秋矜拒绝了项冀的好意，但是后者却一直没有放下这件事。 中午去食堂的时候，经融频道的严采采招唿着他一起去。 坐在食堂凳子上，严采采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奇了怪了，怎么今天大半天都没看见夏朝呢？」 秋矜也想起，今天好像是夏朝轮班，他是上午的体育频道，一般中午都会在这里吃饭。 严采采说完，就朝着不远处招唿了一声，「项哥项哥！这里！」 项冀看见他们两人，端着餐盘走过来。 严采采见了他便问：「夏朝今天怎么没来啊？」 项冀看了秋矜一眼，道：「请假了。」 「他怎么了？」 「就，咳，好像是摔伤了腿。」 严采采哎呀一声，「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伤腿呢？严不严重啊？」 秋矜闻言也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 项冀摇头，「不太清楚，不过听他那说法应该是要休息几天了。」 严采采嘆息一声。 项冀夹了一筷子菜塞嘴里，问道：「怎么着？唉声嘆气的。」 严采采有些失落，「看不到帅哥啊，上班都少了一半的动力了。」 秋矜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他此前从未关注过周围人的外表，也是第一次从严采采口中得知，夏朝是个帅哥。 项冀也笑了，「得了吧，你俩没可能的。」 严采采撇撇嘴，「可不可能先不说，就是天天在单位看着，当个吉祥物，心情也能好很多。」 她偏头看向秋矜，有些遗憾道：「当然啦，小秋哥也长得很好看，就是跟我不是一个时间段的。」 秋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默默吃饭。 严采采看着秋矜，突然问道：「对了，小秋哥还不知道夏朝长什么样子吧？」 第37章 我不甘心 这个问题把秋矜问住了，自打他眼盲之后，经过了很长一段的恐慌和自暴自弃，后来对外界的人和事，都不再勉强于用眼睛去看见。 况且一个人再好看也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秋矜从来没有去太在意一个人的外表。 不过听严采采这么说，似乎是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 严采采凑近他，笑嘻嘻道：「我跟你讲，夏朝其实是个混血帅哥哦！我之前问过夏朝，他说他爷爷是俄国人，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 秋矜有些意外，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项冀也有些意外，「这你也知道？」 严采采有些得意，「我可是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项冀嗤了一声，都不想拆穿她。 严采采说到这个，有些激动，「虽然我的审美更偏向中式帅哥，但是你知道吗，他的头髮是金棕色的，每次在阳光下看的时候，都好像在发光，眼睛又带着点浅浅的碧色，就像宝石一样，真的很好看。」 「呜呜呜，关键是他除了这些，其他特徵都完美继承了中式帅哥的特点，眉清目秀的，我有点形容不出来，总是完全就是长在我的审美点上，要不是他不喜欢我——」 「严采采，把你的口水收一收！」项冀说。 严采採下意识擦了擦嘴角，随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有些恼怒地看着项冀，「项哥，你别打岔！」 秋矜听她的形容，只能在脑子里大致想像一下夏朝的样子，但还是有点想像不出来，只能尽量回忆着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一些混血儿的样貌。 但是严采採花痴的样子却是把他逗笑了。 秋矜说：「这么好看的话，应该有对象吧？」 严采采愣了一下，有些沮丧道：「没有啊，所以我更伤心了。」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哎，我也只能想想了......」 而此时在另一边的单身公寓里，头髮会发光的夏朝正晾着一条伤腿坐在沙发上听广播。 广播里传来了一道清冽好听的男音，「感谢这位听众的来电，今晚的广播就到这里了，我是凉秋，期待与你下次邂逅。」 刚刚听完，准备放点其他的，就听到门铃响了，夏朝对外喊了一声，「外卖麻烦放门口谢谢。」 外面静默了一会儿，夏朝的手机上多出一条消息：开门。 第45页 夏朝心头一紧，回道：我不在家。 对方：别装了，听见你的声音了。 夏朝无奈，只好支起拐杖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 他打开门，看到俞航漠冷着脸站在外面，夏朝笑道：「哟，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俞航漠手里提着一盒麻小，递到他面前。 夏朝闻到香气，连忙伸手接过，「这多不好意思......」 俞航漠收回手，眼神瞥向他那条包得严严实实的腿，嘴角噙着一抹嘲意，「本来想跟你一起吃的，既然你腿伤，那就算了吧。」 夏朝尴尬地搓了搓衣角，「项哥也是，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俞航漠拿着麻小进门，夏朝只能侧身替他让位。 「你用我的人，还想让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毫不客气地把吃的放在桌上，熟练地去洗手间洗了手，坐回沙发上戴上手套开始剥虾。 夏朝对他这个表哥是打心里有点发憷的，此刻因为心虚，只能捡着轻点说：「也没多大事儿，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香味蔓延到整间屋子，俞航漠颇有种不顾人死活的感觉，举止优雅慢条斯理地剥着虾壳。也不管弟弟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口把鲜香的虾仁吃进嘴里。 俞航漠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这才道：「你之前跟我说你想要自己学着做点事我才帮你把夜雨买下来的，却没想到我弟弟这么好心，原来是去做慈善了。」 夏朝挠挠头，「那个，我就是顺带帮一把老朋友，而且项哥也跟你说过吧，他在工作室也干得挺认真的。」 俞航漠点点头，状似随意道：「嗯，是挺认真，你也挺上心，惦记到人家一个有家室的人头上去了。」 夏朝脸色微变，「哥，我没有。」 俞航漠看他一眼，后者道：「你也知道，我小时候跟他认识，就只是多照顾了他一点。」 「照顾到经常装作偶遇，每天上下班跟在人家后面，照顾到因为被车撞了也不吭一声？你倒是痴心一片。」俞航漠眼神微眯，神色泛冷，身上带着上位者独有的睥睨之姿。 夏朝轻咳一声，「哥，你要不还是先放下小龙虾再说话？嘴上沾油了。」 俞航漠：「......」 他转过头，继续剥着手上的小龙虾，一口一口毫不停顿。 「你喜欢什么人我没意见，但他身有残疾，而且有家室，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招惹。」 夏朝皱眉，「他只是出了点意外眼睛看不见了，谁也不想的，你别这么说。」 俞航漠嗤笑，「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还护上了。」 夏朝嘆了口气，「就事论事，我知道他、他有家室，所以我没有跟他挑明身份，也没有过多去打扰他的生活，我只是想让他的生活过得舒心一点。」 俞航漠说：「可你这就已经是逾矩了，他生活过得好不好也不该由你来管。」 夏朝握紧拳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憋屈，「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找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我那时候真的很开心，可是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了......身边还有了别人。」 夏朝唿吸有些凌乱，面上露出些许挫败感，「我不敢跟他相认，也不敢问他是否还记得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尽量地减少跟他接触了，我只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照顾他一点。」 俞航漠听他说完，已经炫了一半的小龙虾，他起身去接了杯水，淡声道：「小朝，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你想想这些事情要是被爷爷他们知道了......」 他看着夏朝，又嘆了口气，「你知道的，你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夏朝不甘地别过脸去，「要是我先找到他，那个人根本没有机会，我也不会让他出事！」 「可事实是，他和别人结婚了，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夏朝沉默一阵，哑声道：「哥，我不甘心......」 俞航漠坐过来，想要拍拍他的肩，又看到自己手上的油，默默收回了手。 「有些事情，不能勉强。」 夏朝转过脸，瞥了瞥他手上的油，一脸麻木地看着他说：「之前嫂子要跟别人结婚，有人也这么劝你，你叫他滚。」 俞航漠脸色一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有些忍无可忍道：「你还敢说我，那你有本事就像我一样当初在他结婚的时候把人抢过来啊！」 夏朝苦笑一声，可能么？ 他于秋矜，算得上什么呢？ 过客，还是陌生人？ 直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罢了。 俞航漠冷冷道：「没本事就别学我，老老实实放手......」 话还没说完，俞航漠电话就响了，他听到这个熟悉的铃声，赶紧掏出手机，走到窗边，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了，「餵老婆？怎么啦？」 「孩子哭了？我马上回家，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在外面鬼混！」 「真的，我现在在小朝这里，」俞航漠着急转身看向夏朝，「你不信我让小朝跟你说句话。」 说着他把电话递过来，对夏朝挤眉弄眼，示意他说句话。 夏朝没吭声。 对面传来了一道气唿唿的男音，「好啊，俞航漠，我辛辛苦苦在家带孩子，你在外面跟人鬼混是吧，这个家我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 第46页 「冤枉，我真的没有啊！」俞航漠推了推夏朝的肩，小声急切道：「你说句话，这回的事儿我就当没看见！」 夏朝这才出声，「喂，嫂子？」 对面的声音顿了顿，柔和了几分，「哦，是小朝啊。」 夏朝在俞航漠期盼的眼神中回应道：「是我，表哥今天说过来看看我，我们聊了会儿天，不小心聊久了，耽搁他回家了。」 「没有、没有，」对面的人温声道，「我就是看你哥这么久没回来，有点担心他。」 「小朝吃饭了没有啊？」 夏朝微微一笑，话里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吃了，表哥今天给我带了麻辣小龙虾呢。」 俞航漠拿眼神威胁他，他老婆要是知道自己吃麻辣小龙虾没有带他，估计回去又得跟他闹了。 闻言，对方果然顿住了，「呵呵，你表哥倒是会享受。」 俞航漠瞪了夏朝一眼，怕他再说什么，回去得被骂死，立马把手机收回匆匆离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不是，我不带你吃不是因为你最近上火吗？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好不好？下次我带你去......」 随着门被关上，俞航漠的声音也被隔绝在门外。 夏朝嘴角还带着几分让俞航漠吃瘪的得意，但随即他转过头，看见桌上吃剩的一堆龙虾壳的时候，表情彻底僵住。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嫂子经常说俞航漠很欠了。 第38章 新搭档（3400+） 自打那天和杨琛争吵之后，双方第一次陷入了长久的冷战之中。 而杨琛回家的次数也更少了，似乎比起回来面对秋矜的冷脸，他更愿意待在空无一人的公司里。 偶尔杨琛下班也想回来看看秋矜，但他觉得秋矜也是倔脾气，能沉得住气，双方就是同在一间屋子里也并没有什么言语交流。 对方似乎是想让他先服软，但是杨琛要是答应了他，自己母亲那边又要闹腾，杨琛几次想说什么，但是又拉不下这个脸。 且他那边还有一个对他百依百顺的许容，相较之下，温柔小意更得他心。 许容虽然没有细问，但凭他的聪明，猜也猜得出来他俩吵架了，许容倒是也没明着挑拨，他只要在杨琛面前极尽温柔懂事，表示如果是自己，一定不会让他夹在中间难堪。 杨琛当然知道许容在借着这个契机想要留住他，但还是那句话，谁又不喜欢听好话，不喜欢顺从自己的人呢？ 他一开始还对秋矜抱有几分愧疚，但是在许容和自己母亲的撺掇下，渐渐地，也更加心安理得地不回家了。 秋矜在感情面前也不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是他有错，他不会吝惜于跟杨琛或是杨琛母亲道歉，但是他知道这个事情如果自己退步了，就等于底线也退步了。 不过他最近因为工作分心，倒是没有太多时间去揣度杨琛的心思。 项冀考虑到他晚上回家不安全，便给他调到了一个小说频道，大致是分享一些曾经读过的书，谈谈心得交流。 这对秋矜来说其实是有点困难的，虽然他以前读的课外书倒是不少，但是随着时间一长，很多故事情节早已模煳。 后面因为眼睛看不见了，也没有心思再去好好读书了，最近倒是在阅览室读了一些书，不过进度很慢，更何况要跟人交流什么的，也是他的一大难题。 对此，项冀是这么说的：「你别担心，这个频道是双人主持的，有前辈带你，你先去试试，如果你不适应的话到时候再调回来怎么样？」 「你放心，我们那个新项目已经在立项了，等审批通过就可以进行阶段性尝试了，到时候你去做那个，就不用担心听众互动问题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优解了，要不然其他频道小组，只怕秋矜更不好做。 秋矜也知道项冀是在照顾他，况且各小组之间人员经常变动也不太好，不容易留住老听众，因此也只是点点头应承下来。 带他的那个前辈叫童泽，主播名叫漫生。 是一个男性omega，跟他年纪差不多大，但是经验丰富，在这行还小有名气，听说是从上面调过来的。 项冀带他去给漫生认识认识。 「童泽，这是从情感故事频道转来的新人，叫秋矜，以后也是你的搭档，你也是老人了，可要多带着他点啊。」 童泽暗暗打量了他一番，看他双眼空洞无神，拄着一根盲杖，神色冷淡，像是有点目中无人的样子。 项冀又转头对秋矜说：「这是童泽，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他业务能力很强的。」 童泽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听项冀夸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项哥过誉了。」 他面上带着一抹热切的笑「您放心吧，既然是新人，我肯定会好好教的。」 项冀点点头，「你跟他讲讲这个频道主持的时候一些注意事项吧，下午带他播一回。」 送走了项冀，演播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童泽也没说话，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秋矜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怀疑童泽是不是跟项冀一起出去了。 他试探性地唤了声，「你好？」 童泽嗯了一声，「自己找个地儿坐吧。」 秋矜自从来到这个单位遇到的同事都还比较热情，还是第一次遇到性子比较冷淡的，但是他也没说什么，毕竟别人没有义务对他热情。 第47页 但是秋矜一会儿要跟他搭档，还是自我介绍了一番，而后问：「请问一会儿开播我需要做些什么？」 童泽有些烦躁，他最烦带什么新人了，偏偏项冀还那么没眼色，丢给他一个瞎眼的。 要不是知道项冀是余航漠的人，他铁定要找人换了。 「之前怎么做的怎么做就行了，一会儿多接梗，别冷场，但是也别多话。」 秋矜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间有些怔愣。 接梗？ 他好像不会，但是让他不要冷场又不要多话又是什么意思。 秋矜能感觉得到这位搭档对他没什么耐心，但是他确实没有在这个频道做过，一会儿要是出岔子可不行，秉着对工作的认真，他又说：「不好意思，请问你说的......」 「啧，你问题怎么那么多？」童泽不耐烦道，「有问题等多播几次不就知道了！」 秋矜紧抿着唇，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恶意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也总不能去跟项冀告状。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自己在网上搜索一下童泽之前做广播主持的时候是怎么聊的，到时候好配合他。 童泽对秋矜态度不好一方面是因为觉得项冀扔给他一个瞎子，故意轻看他，另一方面，则是没有达成想要的目的。 他之前是个网红主播出身，后来被签进铭丰旗下的一家直播平台，凭着自己的外表和人气，进了公司倒是得到了不少资源。 但他并不满足于此，听说俞家大少爷之前跟一个小明星结婚了，他觉得这门槛似乎没有想像中那么高，于是就想着碰碰运气。 虽说不能做正的，但要是能勾搭上俞家少爷，也能捞不少好处，结果对方是个硬茬子，啃不动不说，还怕老婆。 童泽几次勾引无果，本来已经心灰意冷了，结果又不知哪儿听说俞家还有个表少爷，虽然手里权势没余航漠那么大，但是俞家老爷子也特别宠他，关键是对方目前还是单身。 童泽曾经在余航漠带着人来视察的时候见过他两次，虽然别人可能看不出他是谁，但他消息灵通，这方面知道的可不少。 夏朝长相俊雅，又是单身，而且看起来青涩单纯，这种人相比起俞航漠更好勾搭。 于是他准备转变目标。 只是还没想好怎么接近对方，就听说俞航漠给他买了一个电台工作室让他过去接手，童泽觉得机会来了。 但他可不是一般人，知道不能表现得那么急功近利，于是自己慢慢转向了广播行业，虽然他也没读过什么名着，但是网络小说看得不少，说话又风趣，又带动了一部分粉丝去听他的电台，也给这个项目带来了一定的收益。 待到时机成熟，他便自请调过来，就是想要趁别人没下手之前牢牢抓住夏朝这条大鱼。 不然以他的名气，谁想在这种小地方待着。 可当他好不容易来这里，不仅要带一个瞎子不说，还没能见到夏朝，这让童泽心中的不悦翻倍，看秋矜便更不爽了。 秋矜不知道他所想，因为台本在童泽那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对方随便丢给了他一份纸质的，秋矜又看不见，等于这份台本没有任何用处。 他平时收到的都是电子版，可以自己转语音或者转盲文版列印出来，秋矜问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份电子档，好自己去转一下。 童泽不耐烦道：「没有，记录已经删了。」 秋矜没办法，又去听了他近期的电台，不得不说确实很有能力，说话做事十分圆滑，不过内容都是一些他不太懂的梗，也都是他没怎么看过的书。 秋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朝最近因为腿伤请假，他之前发消息问过对方，对方倒是说自己伤得不重，过几天就回来。 但是这个过几天，也差不多快一个星期了。 夏朝平时主意多，秋矜也请教过他不少问题，但是现在人不在，总不好再麻烦他，严采采今天也忙着主持，没有时间。 秋矜只好去找之前小组带他的小真帮他看看台本，得知大致主题是甜宠类的青春小说。 秋矜虽然没有怎么看过，但是知道了主题总比两眼一抹黑好，就这样熬到了下午正式开播。 童泽私下里跟人前完全是两个样，对待后台的工作人员和导播也热情地打招唿，广播一打开，就开始幽默地介绍今天的主题。 说完还不忘热情地介绍，「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凉秋，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秋矜有些惊讶于他态度的转变，但他也察觉到多半是有广大听众和导播室其他员工在的原因。 他对着耳麦，照往常一般开口，干净的嗓音如凉风拂过，轻柔却又带着点冷冽的味道，「大家好，我是凉秋，以后请多多指教。」 他不会活跃气氛，因此说完这句话就默默闭麦，把舞台交给童泽。 童泽对他的识趣还算满意，心中却也嗤笑他像块木头，面上却笑道：「好了，以后将由他来做我的搭档，大家多多支持哦~比心。」 他的频道里充满了欢笑声，说话也不刻板，让人感觉到活力满满，很有激情。 说着童泽就开始讲起今天的话题，分享一下他近期看到的一些小说书籍，而后很快迎来了第一位听众的声音。 对面应该是漫生的老粉了，进来第一句就以非常浮夸的语气说：「生生，虽然我真的很爱你，也经常看你的直播听你的电台，但是凉秋的声音真的好好听，我太爱这种干净的冷调音色了，你一会儿可以让他多说说话吗？」 第48页 童泽和秋矜神色都是一愣。 秋矜是因为对方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 童泽则是没想到秋矜就说了两句话就被人记住了。 要是往常，他也就当个笑话听听，但是他才第一天跟这个新人搭档，对方就抢他风头，还是一个他看不起的瞎子。 童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但是碍于这么多人都听着，他不能表现得太小心眼，还是十分上道地开玩笑道：「不可以，移情别恋要开除粉籍啊！」 对方显然也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毕竟以前童泽做直播的时候也经常有粉丝说要爬墙头，大家都是笑着调侃过去的。 第39章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3200+） 「我就爬墙一秒，凉秋哥哥，可以说说话吗？」粉丝显然不死心。 听众都这么说了，童泽即使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让秋矜说话。 但是秋矜对于听众的热情和喜爱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有些别扭道：「嗯，你好......」 「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害羞，凉秋是a还是o啊？」 秋矜揉了揉耳朵，礼貌地回道：「都不是，我是beta。」 beta这个性别群体不像ao那么特别，没有腺体和信息素，不如alpha那么强势，也不像omega占比那么稀少，整体来说就是普普通通无功无过。 因此很多人内心还是喜欢香香软软的omega，或是仰慕强大的alpha。 童泽嘴角微勾，不自觉有些得意，他是omega，所以他的粉丝受众群体都比较喜欢omega，性别beta虽然算不上什么雷点，但是肯定会让一部分喜欢omega的有些失望。 果然，对面愣了一下，「啊，beta啊......」 但是对方很快便道：「那我以后也喜欢beta了嘻嘻！」 秋矜微微一怔，这句话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很早以前，杨琛在他面前说过那句话：秋矜是beta,那他就只喜欢beta...... 童泽有心打断，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笑着把话扯到正题上，「好啦，凉秋已经收到你的喜欢了，这位听众，请问有什么好看的小说分享吗？」 童泽带着几分俏皮的声音丝毫没有让人觉得被打断的不满，反而顺着他的话说：「哦，对，差点忘了，我最近看了一部很好看的小说，跟你们分享一下！」 童泽主持的时候氛围一直很轻松，跟秋矜在网上找到的关于他的那些素材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一些听众说着说着，还会特地问问秋矜的想法，但是秋矜对于校园小说不太了解，只能干巴巴地说两句，但是即使这样，有些听众反而会觉得他很害羞，故意想逗他多说话。 导播也在耳机里指示他们，让秋矜多说说话，童泽心里有气，但是也无可奈何。 一场栏目主持完，两人都不太轻松。 反而是导播很高兴，「辛苦你们了。」 「童泽很会聊天，很能带动气氛，秋矜虽然有点腼腆了，但是听众反映觉得你这样很有反差感，今晚的收听率还上涨了，继续保持这个风格也挺不错。」 得到了夸赞，童泽反而不怎么开心，走出演播室之后就跟秋矜分道扬镳了。 * 因为调了班的缘故，秋矜下午五点过就到家了，天还没有黑，回家也比较安全，倒是再也没有听到过以前那种奇怪的脚步声了，虽然他至今也不知道那阵脚步声是不是沖他来的。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回去家里并不是空无一人，反而是蒋春云和杨琛都在。 蒋春云知道杨琛和秋矜因为孩子的事情吵架了，她倒也不劝，反而在杨琛面前多次道秋矜的不是。 这次则是亲自上门等着杨琛回来，准备劝说杨琛先去把事情办了，她的原话是这样的「你先哄着他，咱们先去把定金交了，等那边怀上了孩子你再告诉他，他还能让人把孩子打了不成？」 杨琛思忖一番，觉得蒋春云说的有道理。 她不关心秋矜的工作，只知道他每次下班都在晚上，因此就趁着杨琛下了班，秋矜刚好不在家的时候过来。 杨琛也不知道秋矜调班的事情，没想到秋矜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两人看到秋矜，面上都露出几分心虚。 但是秋矜看不到，他只是在回来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丈夫的说话声，进门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听见了。 难得的是，杨琛居然像是忘了他们还在冷战，下意识说道：「小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秋矜愣了一下，还是说：「我调了班。」 「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杨琛摸了摸鼻子，看了蒋春云一眼，因为两人做这个事是背着他的，有些不太光彩，因此杨琛示意蒋春云别说话，只当她不在。 「哦，没谁，刚刚在打电话。」 秋矜听着，也没多想，换了鞋准备把鞋放上鞋架，却不小心踢到了一双鞋子。 秋矜身形一顿。 蒋春云为人不太讲究，以前来这里总是不记得换鞋，秋矜在她走后总是要拖地，但是他又看不见，蒋春云有时候脚底沾了泥没有拖干净，杨琛知道后也说过她几次。 后来蒋春云倒是记得换鞋了，但是又或许没有养成习惯，换鞋总是随意放门口地上，不记得放上鞋架。 杨琛正想着怎么把秋矜哄进卧室，让蒋春云开门离开，秋矜便站起身，淡淡道：「妈也来了。」 第49页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还想着怎么煳弄过去，秋矜又问：「怎么不说话？」 蒋春云也不好再装，清了清嗓子，「怎么，这是琛儿的家，我还来不得了？」 秋矜：「......」 他和蒋春云一向没有多少共同语言，明明是他们先瞒着他在先，现在又夹枪带棒地说话，反倒搞得他不待见她似的。 但是蒋春云哪次来不是大张旗鼓，这次这么偷偷摸摸，两个人还一起瞒着他，显然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问：「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杨琛讪讪道：「没什么，我跟妈就是聊聊家常，你上班辛苦了吧，快过来坐。」 然而杨琛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这里面有鬼，要不然照他之前和杨琛的冷战情况，对方不会一下子对他这么热情。 蒋春云有些憋屈，要不是秋矜妨碍自己儿子，她早就抱上孙子了，自己不能生还管着别人也不生，现在还要偷偷摸摸的。 要不是看在儿子的份上，她早就想把人赶出去了。 秋矜知道自己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自己，但是蒋春云就算了，现在就连丈夫也有事瞒着自己，还想利用他看不见，让蒋春云熘走。 掌心不自觉握紧。 就因为他看不见，所以家里进了什么人，他都不知道。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不是蒋春云，如果杨琛带了其他人回来呢？ 是不是只要他不发现，杨琛就不会说。 杨琛有点意外，秋矜这次很好说话，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又问蒋春云，「我准备做饭了，妈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蒋春云也不想跟秋矜多待，朝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忘记刚才他们商量的事，便道：「不了，我就先走了。」 秋矜也不挽留，微微侧身让开。 等到蒋春云走后，他便去厨房洗手做饭了。 杨琛想着母亲说的，先哄着秋矜，自己私下去代孕，这样就两边都能稳住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跟秋矜又没什么好吵的了。 他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他，言语温存道：「今晚做什么菜啊？」 秋矜正拿出白菜掰成小瓣，闻言眸子微垂，眼底一片晦暗。 「杨琛，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睛瞎了，就可以随便煳弄？」 杨琛身形一顿，悻悻道：「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煳弄你了。」 秋矜心头泛起一阵酸涩，「我不知道你跟妈说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我们之间至少应该坦诚。」 杨琛缓缓放开了他，似乎对于秋矜的逼问有点恼火，「什么意思？我都说了我们刚刚真的没说什么。」 秋矜转过身，面对着他，「我看不见，杨琛。」 杨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重申这个显而易见的事。 秋矜继续道：「我看不见你们对我说话的时候带着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我回家的时候，家里有没有人，有哪些人。」 「我能做到的，大多时候只能用耳朵去听。」 「可是如果你连我的耳朵都要欺骗，我还能相信什么？」 杨琛微微一顿。 秋矜气息微颤，「你是我的丈夫，今天你可以当着我的面骗我只有你一个人，那么往后，我要怎么相信你？」 杨琛有些哑口无言。 他差点忘了，看不见东西的秋矜本身就缺乏安全感，他只能信任自己，可是自己却当着他的面把他妈「藏」起来，这对于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如果是早两年的杨琛，或许会立刻跟他认真道歉，一早保证自己下次不会这样来。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此时的杨琛，只是有些没底气道：「妈又不是别的什么人。」 言语间似乎还觉得秋矜有些小题大做。 秋矜冷笑，「是啊，妈来了你们都不告诉我，那我在这个家究竟算什么？」 杨琛握住他的肩膀，「小秋，你真的别多想，我就是不想让你和妈起冲突，想着你们能避一避......」 秋矜反问：「我哪次见了妈没有好好说话？」 要起冲突也是蒋春云先找事。 念着她到底是长辈，后半句秋矜没说。 杨琛想了下，他印象中杨琛每次见了蒋春云倒是都有好好说话。 但是他妈不喜欢秋矜，所以有时候说话是不好听了些，可他妈是长辈，说两句也没什么，而且以前的秋矜温柔体贴，也没产生过什么矛盾。 但是现在不知道怎的，好像无论他做点什么事，秋矜都能够借题发挥，因此杨琛对他也越来越没耐心了，「不是，你最近怎么总是事事跟我顶嘴，我记得你从前根本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秋矜对待可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说这些，大事都是听他安排，就是拿不定主意的，也跟他有商有量的，哪里像现在这样几天就要闹一回，而且歪理一大堆。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题大做斤斤计较了！」 第40章 他以为，他们会这样过一生 话音落下，兇狠的指责仿佛还迴荡在厨房里，一字一句往他心上刺入。 秋矜手上微微一顿，静默站在原地。 他的眼睫很长，垂落下去的时候仿佛一把小扇，落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阴影更加浓郁。 第50页 杨琛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心虚了，道：「你自从上了那个班之后性子就变得越发......」 「杨琛。」秋矜轻唤他。 「你后悔了吗？」 杨琛顿住，「我后悔什么？我是在跟你讲道理。」 秋矜却似乎有些疲惫，不想再与他争辩，他推开杨琛，摸索着走出厨房。 杨琛看着他行动不便的样子，心头又有些难掩的憋闷。 秋矜鲜少有语气激烈的时候，即使是现在被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指着鼻子说自己变了，声音依旧很冷很轻，他说：「妈应该是跟你说代孕的事吧，你要是想代孕就代，不用偷偷摸摸。」 杨琛以为他松口了，正想说什么，又听秋矜说：「我们找个时间去办理一下离婚登记。」 杨琛喉头一哽，「你现在是不是只会拿离婚来威胁我？」 秋矜紧咬牙关，一字一顿道：「我从来没有威胁你，我是在跟你商量。」 杨琛一把扯过他，「有你这么商量的吗，你！」 他的嗓音突然顿住。 因为他看到了秋矜脸上的泪水。 他的眸子依旧冷清，却因为没有焦距，像是连疼痛都无处安放，一双眸子涣散着，显出几分茫然，泪水淌过白皙的面颊，紧抿的唇是他脸上唯一能表现难过的特徵。 秋矜这个人，性子一向冷淡，外在表情也并不丰富，他的笑和哭都是不动声色的。 不太会大笑，也不怎么会哭。 他们在一起的六年里，只有某些时候在床上，杨琛没把握好力道，把秋矜疼哭了。 除此之外，就只有他出车祸眼盲后出现心理问题时，眼泪会不自觉落下。 这是第一次，秋矜被他骂哭了。 杨琛抓住他的手微微握紧，喉头滚动了几下，一把将他抱紧。 「对不起小秋、对不起，你别哭，我错了，我刚刚不该那么说。」 他把秋矜揉进怀里，感受到对方的眼泪晕湿了他胸口的布料，微微潮湿泛冷。 他的心也酸软得一沓煳涂。 秋矜仍旧自顾自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认真的。」 杨琛有些慌张，他微微低下头，嗓音低哑，「别说了，不许跟我提离婚。」 这是和他一起从大学时期就一起走过的爱人，和他经歷了六年青春，当初说好会好好照顾他的，他怎么能让他这么难过呢？ 「小秋，我以后再也不提代孕了，」他温柔地擦拭着秋矜脸上的泪水，带着无限怜惜，「我们俩好好过，不要孩子，我们不要了......」 秋矜怔怔地任由他抱在怀里，哑声说：「我能相信你吗？」 「怎么不能，」杨琛说，「我这次一定跟妈说清楚，让她以后也不要再提这个事了，我们俩好好过，一辈子不分开。」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秋矜沉默良久，缓缓朝他伸出手。 杨琛见状，立马握住放在唇边吻了吻，颤声说：「是我不好，我应该遵守承诺的，我的小秋看不见，只有我了，要是不能相信我，以后还能相信谁。」 秋矜眸子微微一颤，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恍惚间，他好像又觉得，他的少年回来了。 * 晚上杨琛做了饭，吃了后把秋矜哄去洗澡，而后独自在阳台给蒋春云打电话。 蒋春云还以为杨琛是跟她商量时间去机构，高高兴兴问道：「儿子，你想好什么时候去了吗？」 杨琛深唿吸了一下，开口，「妈，我不去了，以后你不要在我和小秋面前提代孕的事了。」 蒋春云一愣，「你这又是怎么了，是不是他又说了什么？他又拿离婚威胁你？」 「我跟你说，他是不可能跟你真的离婚的，他离开了你......」 「我不会要孩子，」杨琛说，「妈，你对我很重要，但小秋也是，我不想让他难过。」 蒋春云闻言，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不想让他难过，那你就让你妈难过，是不是在你眼里，他比我还要重要？」 「跟这些都没关系，是我不孝，不能让你抱上孙子，你要怪就怪我吧。」 「你什么意思，有了老婆连妈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你就当这次是吧，」杨琛语气严肃，「要不要孩子是我和小秋的事，我希望妈不要再插手了。」 「儿子，你、」蒋春云意识到这次她的计划可能真的要泡汤了，赶紧又开始扮起委屈，「你爸当年死得早，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以前多听话，多孝顺啊，怎么现在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伤妈的心呢......」 「有个孩子多好，你自己的亲儿子——」 「我说了我不要孩子！这不仅是小秋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杨琛难得对她发怒道。 「你什么时候也能听一下我的意见？」 蒋春云被他唬得有些怔愣。 杨琛顿了顿，又说：「妈，早些睡吧。」 他不再听母亲那些哭哭啼啼的话，也没等她回应，掐断了通话。 杨琛站在阳台上，调整了下唿吸，指节轻轻在阳台栏杆上叩响。 他十几岁父亲就意外去世，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把他送进大学让他出人头地，对于他的依靠和掌控也要比旁的母亲要强。 因此一开始他和秋矜在一起的时候，他并不敢告诉母亲，他多少能猜到母亲要是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就会怀疑他是不是想要离开他这个妈了。 第51页 但是他真的很喜欢秋矜，第一眼就很喜欢。 不管是颳风下雨，还是烈日晴空，他总能看到那个少年抱着书从操场走过。 黑髮极黑，肤色却又很白，眉目冷清而倦雅，强烈的反差称得他整个人仿佛从水墨中走出来的一般，可那双琥珀色的浅淡眸子，又好像洒进了一线阳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又多了几分生动，澄澈而空净。 他总是穿着一件白衬衫，衬衫有些旧，看起来家境不是很好，但是总是干干净净。 即使是烈日灼热下，操场上一群人热得汗水蒸腾，身上的汗味连信息素都掩不住，衣服也被汗水浸得发皱，变脏。 他从他身边走过，额角露出一滴汗水，他抬手拭去汗水，殊不知那滴汗已经沿着脸颊轮廓淌落，洇入他的衬衫里，一举一动都能勾动人的心。 他就这样和他擦身而过，风中夹杂着一阵淡淡的香味，他不曾为谁停留。 仿佛游离于人群之外，俗世之间。 杨琛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是觉得他很特别，目光总是不自觉停留在他身上。 后来一起打球的同伴说他是个beta，杨琛心想，是不是beta都这么特别。 但是他在学校里见过许多人，和他表白的人里有很多omega，也不乏beta，可杨琛都没有再见过那种宛若山间雪的清冽气质。 于是当某一天，当那个人再次从操场边匆匆路过，杨琛把手里的球往他那边一抛。 一道完美的弧线从他面前延伸出，仿佛想要去勾弄他，却又怕弄脏了他的衣服，只堪堪停在他的脚边。 那道浅长的身影微微一顿，面露几分疑惑。 杨琛朝他挥手，笑容如烈日般灼热，「喂，同学，可以帮忙把球抛过来吗？」 秋矜蹲下身，举起那个篮球，往他的面前一抛。 随后继续从操场边走过，甚至不等他道一声谢。 可他分明看清了，有过短暂的几秒，少年浅淡的目光曾落在他身上。 他那时候就在想，想要留住这道目光。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秋矜熟悉家里的陈设和家具的位置，走路不需要盲杖，但是他看不到杨琛在哪儿，只能试探着轻唤，「杨琛。」 没有听到回应，秋矜以为他是不是又出门了，有些失落地转身，却被杨琛叫住。 杨琛走上前，轻轻抱住他，嗅着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 他突然发现，比起许容身上自带的信息素，他更喜欢秋矜身上那种干净浅淡的气息。 omega身上的信息素对于alpha来说是一种引诱，是催情的烈香。 可秋矜身上的气息，却有种让人有种温暖、的感觉。 他抱着秋矜，心中感受到一片宁静，「老婆，好爱你。」 秋矜眨了眨眼，眼底是纯粹的黑，心里却仿佛透进几分光亮。 杨琛从前也喜欢这么对他说，在他们还没有结婚的时候，这种感觉很熟悉，代表杨琛现在心情很宁静，只想安静抱着他。 他把秋矜抱回卧室里，在他额上亲了亲，又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身子是暖的，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心也是暖的。 像是从前他们相伴的无数个夜晚。 那个时候杨琛没有带他见过蒋春云，后者也不知道他的存在，没有那些家长里短的纷扰。 那时候杨琛没有那么多繁重的加班工作，每天都会回家抱着他睡觉，会温柔地亲吻他，和他说晚安，他们一起依偎在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身体挨得很紧，外面的风霜雨雪无法侵袭。 那时候的杨琛，也只属于他一个人，只爱他一个人。 于是秋矜以为，他们会这样过一生。 第41章 豪门没有傻白甜（3400+） 许是那一天秋矜的眼泪唤起了杨琛被深埋许久的怜惜和柔情，他那阵子又老实了些，也没那么沉迷于和许容鬼混，这几天下班时间都比较早。 这让秋矜有些讶异，「不是说最近很忙吗？」 「暂时忙完了，」杨琛讪讪道，「我有时间多陪陪你，难道不好吗？」 但这样的说辞并没有让秋矜觉得开心。 他明显发现了丈夫的加班和忙与不忙，似乎是根据他们之间的感情状况来决定的。 两人之间相处和谐的时候，秋矜能感觉得到杨琛是爱他的，对他也特别细心，这时候，他一般都不会太「忙」。 但是这样的状态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过段时间，他或许是对自己腻了，或是两人之间有了些许矛盾，他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夜不归宿，对他也冷淡许多。 秋矜并不喜欢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会让他患得患失。 因为每当他在享受杨琛对他的好的时候，也总会担心，什么时候他又会忙碌地去「加班」了。 蒋春云后来又登门来找过杨琛两次，还是说着代孕的事情，但是杨琛这次态度很坚决，甚至蒋春云哭哭啼啼都不管用了。 蒋春云心里对秋矜很不满，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儿子的心勾走了，让他这么坚决地不要孩子。 她也知道自己再闹下去也讨不了好，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就此放弃了。 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修养，夏朝终于养好伤回来了。 本来是想第二天再来的，问了问项冀知道秋矜下午有排班，便特地过去了一趟。 第52页 他人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始工作了，他就在演播室外面等着。 直到演播室的门打开，夏朝正要走进去，就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埋怨道：「你刚刚故意的是不是？说的故事我听都没有听过，你跟听众聊得欢，有没有想过我多尴尬？」 夏朝走上前去看，导播在一边劝道：「消消气，毕竟咱们平时主持也不是完全按照台本来的嘛，啊，当然，秋矜，你下次要是说什么名着之类的，也至少先跟童泽说一声吧。」 童泽气愤道：「我又不是不要他说话，但是我都不知道他讲的什么，他还扯什么外国人名，显得自己很有文化么？」 秋矜听他说完，也没恼，只是平淡地说：「你平时分享的小说也不全是台本上的，那些小说我也没有看过，只是今天刚好有听众问我，我想到了那本小说就分享了一下，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交流过程，我并没有想要排挤你的意思。」 「呵，说得好听，现在他们都觉得你高雅，还谈什么名着，你让我以后怎么讲？」 秋矜说：「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小说，文艺作品，没有什么高雅庸俗之分，只是传达的思想不同。」 童泽冷笑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发生什么事了？」 夏朝挤进人堆，看了一眼秋矜的位置，不自觉往他身边靠去。 童泽被打断，正有些不耐烦，没想到却看到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眼前一亮，顿时收住了声，语气瞬间变得柔和万分，「哦，倒没什么大事，我跟我的搭档主持过程中出了点问题，你知道的，新人总是会出一些错，但是没关系，秋矜啊，你下次注意一点就好啦。」 童泽跟别人打听过夏朝，旁人都只知道他是一个新同事，便知道了他有意隐瞒身份，这里明面上的老闆还是项冀。 他自然也不会蠢到主动曝光夏朝的身份。 也正好，他也假装不知道，就像他看到的那些网络小说里那样，暗地里多制造些跟夏朝接触的机会，并且表达自己只追求真爱不贪图名利，这样一来说不定这位小少爷还会觉得他清高，对他另眼相看。 本以为这样说完就过了，但是秋矜却说：「没有提前跟你说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歉。」 「但是我和听众的交流内容符合频道和今天的主题，也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童泽脸色微变，导播也是一脸为难。 夏朝刚刚进来听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完整的经过，但是也听得七七八八了。 分享故事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根据主题随心而来，有时候突然想到了某一个契合的故事，谈论一番倒也正常。 他却转头问秋矜，「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导播轻咳两声，拿眼神对夏朝暗示，让他一个小员工不要多管闲事。 童泽是上面调下来的老员工，还是个有点名气的网红，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放着公司那么好的福利不要，偏偏来他们这个小工作室，但是他们怎么说也是开罪不起的。 而且刚才童泽态度有所缓和，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准备就这样揭过去就算了，但是现在夏朝又要问，这不是把事情又搞复杂了吗？ 夏朝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眼色，轻轻拍着秋矜的手臂，「你别怕，跟我说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秋矜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最近童泽时不时就挑他的刺，他一开始想着项冀给他调分组不容易，忍忍也就过去了。 因为平时他的话都比较少，这次却跟听众互动多了些，让童泽不高兴了，便说他针对自己，这才引得导播来劝架。 「咳咳，其实就是一场误会，」导播出来充当和事佬，笑呵呵道：「童泽是上面调下来的前辈了，看到新人有点错处指点一下也是好的，你说对吧，秋矜？」 秋矜紧抿着唇，导播这句话已经很明显了，童泽资歷比他们老，背后也有资源，跟他硬碰硬没什么好处，他倒是无所谓，但要是连累了夏朝可就不好了。 夏朝却笑道：「可我刚刚听这位......」 他看了一眼童泽，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意，「前辈？」 不知为何，童泽心里莫名有些慌。 「刚刚听这位前辈说秋矜故意让他不好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恶意欺负同事那性质确实有些恶劣，我只是个小员工，当然也做不了主，」夏朝环视了周围一圈人，「这样吧，我们去问问项哥，看看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 众人面面相觑，童泽微微有些尴尬，他算是看出来了，夏朝跟这个秋矜关系似乎还不错，想要护着他。 要是真闹到项冀那儿去了，以夏朝的背景，项冀能不偏帮着秋矜吗？ 想到这里，童泽讪讪道：「不、不用，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种小事儿就不用麻烦项哥了吧？」 夏朝皱眉，不太贊同道：「可是我刚刚听到前辈发了这么大的火，可一点都不像是小事呢？前辈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去跟项哥说，他肯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夏朝看似句句在为童泽说话，实则句句都把他往火坑里推。 童泽看明白了，这个什么俞家表少爷，表面上看着单纯，实际上也不是个善茬，两句话就能把人搞死。 果然豪门里就没有什么傻白甜，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第53页 童泽心里那叫一个后悔。 但是此刻夏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再不懂点事，可能就连饭碗都保不住了。 「不、真的不用了，」童泽朝秋矜歉意一笑，又想到他看不见，语气便又温真诚了许多，「抱歉啊，秋矜，刚刚是我声音大了点，我刚刚想了一下，觉得你说得对，这你说还是我说，不都是给听众分享快乐嘛。」 「是我有点小题大做了，不好意思啊。」 秋矜有点呆，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童泽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好说话过？还跟他道歉？ 仅仅就是因为夏朝说了两句话？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一旁的工作人员，他们没想到夏朝这么刚，丝毫不怕得罪童泽，还想把事情捅到项冀那里去。 他们一开始还觉得夏朝太天真了，毕竟童泽是谁？ 有资源有粉丝基础的网红主播。 秋矜又是谁？ 一个籍籍无名，眼睛还看不见的小员工。 项冀作为工作室的老闆，如何权衡利弊想必已经很清楚了。 然而事实却是，童泽跟秋矜道歉了。 有点离谱...... 不确定，再看看。 秋矜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虽然他也觉得童泽的态度转变有些奇怪，但还是维持了表面和气，「没事，我下次要分享什么，也会尽量先跟你说一声。」 而后导播反应过来，又笑着说了打了圆场，这事儿终于揭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秋矜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意外。 两个人沿着演播室外的长廊走出来，落地窗前，夕阳映照，将地板染上霞色。 夏朝给他递过来一杯温水润润嗓子，嘴里道：「才来不久，听说你转组了，来看看。」 秋矜微微一愣，夏朝意思是，他专程来看他的？ 夏朝见他不说话，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太妥当，又说：「哦，我是来找项哥有事，知道你在工作，顺便看看。」 秋矜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水，闻言点点头，「那你事情办完了吗？」 本来也是胡乱编的藉口，夏朝说：「办完了，一会儿准备回家，你呢？」 秋矜说：「我也是。」 「对了，刚刚，童泽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你吓着了？」 夏朝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怕项哥吧。」 其实夏朝还真的不知道童泽为什么这么快就道歉了，他还以为这事儿要让项冀出面才能解决呢。 秋矜想了想，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便也不再深究。 但是想到夏朝刚一回来就帮他解决了麻烦。 加上前几次也是，好像他遇到的看似很难解的问题，夏朝总是能轻易解决。 秋矜侧脸被烈日晒得有点灼热，他看不见，只能凭感觉往靠里边微微挪了脚步，有感而发道：「有时候觉得，你好像无所不能。」 忽然之间，秋矜好像觉得晒在自己身上的那股灼热感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夏朝的声音来源好像换了一个方向，刚刚好从太阳照射进来的那边传来。 青年半边身子浸在残阳里，替他挡住了灼人的日光，浅碧色的眼眸里含着几分温柔的笑意，像是怀旧时光里的珍宝，折射出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他好像有点开心，嘴里却说：「是吗，我其实也就是动动嘴皮子，都没帮到你什么。」 第42章 他不会回来了 「话说，你刚刚分享的小说是什么？」 秋矜想了想道：「是我以前读的一本外国小说《追风筝的人》，今天的电台的主题是。有听众问我有什么想要分享的，突然就想到了这个。」 「阿米尔的自我忏悔和救赎，还有哈桑对阿米尔让人震撼的忠诚和爱都让我很受触动。」 夏朝莞尔，「也正是因为这份纯粹的爱，才让阿米尔得到了救赎，也在面临无数个抉择的时候，走向了自我的救赎，当然，同时也是赎罪。」 「你也看过？」秋矜唇边漾起淡淡的笑意，如果他的眼睛看得见的话，此刻一定充满了光亮。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不太礼貌，只是他向来很少与人在一本书上有共同的探讨，这些年眼睛看不见后，更是有种难言的孤独，秋矜这句话语气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更多的是惊喜。 还好夏朝没有多想，温声说道：「嗯，第一次看的时候让我觉得很感动，后来时不时就翻出来看一看，发现每一次都能带给我新的感触，现在那本书还放在我的家里。」 「我还记得书中那一句最经典的台词。」 「为你，千千万万遍。」 「为你，千千万万遍。」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都忍不住笑了。 「果然，看过这本书的都会记得这句话。」秋矜说。 那一瞬间他的胸中涌动着一股奇异的感觉，就像是与人找到了同一个情感触动的共鸣点，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双方都明白对方的意思，理解这句话的分量。 因为他们看过同一本书，会因为同一句台词将记忆铺展开，形成那本书中内容的全貌，并为之震撼。 那份感动，也只有他们才知道。 秋矜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去了解去认识一个新的朋友，而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樑，是一本书。 第54页 因为和夏朝说着话，秋矜也忘了之前和童泽发生的不愉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十字路口。 两人分手道别，余晖撒下最后一捧热浪，追随着归人的影子。 * 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杨琛看了看手錶，准备收拾回家。 许容在一边给他整理文件，看他要走，便叫住他，「琛哥，今晚去我那儿吗？」 杨琛想了想，秋矜说今晚想吃他做的菜，犹豫了一下道：「不了，我得回去。」 许容撇撇嘴，走过来揽住他的胳膊，「你都好久没有去陪人家了，是不是都要把我忘了？」 许容声音里带着无限娇意，还有几分委屈，甜甜的橙香丝丝缕缕钻入他的鼻间，让人不自觉心旌荡漾。 杨琛声音哑了几分，「你乖一点，我今天还有事，明天再陪你。」 「可是没有你陪着，我晚上都睡不好，你看我，黑眼圈都重了好多？」许容晃着他的胳膊，身体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蹭，继续撒着娇。 杨琛有些心猿意马，虽然他喜欢秋矜，但是他是个alpha，尝过了omega的滋味和风情，就很难再耐得住寂寞了。 这几天一直都陪在秋矜身边，虽然和爱人相拥的感觉很好，但是在床上怎么都不尽兴，也有点憋坏了。 「好不好嘛？」许容见他被自己说动了，伸手缠上他的腰，继续鼓动道，「我买了一件新衣服，晚上你来帮我品鑑一下，怎么样？」 杨琛唿吸有些发沉，低头看了他一眼，风情眉眼，媚意横生，看着就很欠*。 杨琛捏住他的下颌，嗓音沉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衣服，能不能让我满意。」 许容眼尾轻挑，在他喉结上轻舐，引得alpha喉结滚动，信息素微微有些躁动，「包你满意~」 秋矜回到家，屋子里空无一人，他低头在鞋架上摸了摸，丈夫常穿的那双皮鞋不在，证明他还没有回来。 想到丈夫答应了他，今天会给他做他喜欢的西红柿炖牛腩，决定再等等。 他先进厨房把饭煮好，想了想，又把西红柿拿出来洗干净。 牛腩是之前就买好的，一直放在冷冻室里，早上才拿到冷藏室解冻，现在回家拿出来，结的冰已经化了，他把牛腩也洗好切块。 等丈夫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做。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秋矜给杨琛发了消息，问他还有多久回来。 对方没有回应。 秋矜估摸着天应该快黑了，去开了灯，心却一点点在下沉。 秋矜也把牛腩焯过水，一边等消息一边自己做。 他不是非要等着杨琛回来给他做饭，只是这道菜是杨琛答应他要做的。就算没有时间，也应该提前跟他说一声，他不喜欢这样毫无音讯地等着，从满心期待到心灰意冷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鼻间嗅到了牛腩炖得烂熟的香味。 秋矜才发现，自己把番茄牛腩都炖好了。 菜是他喜欢吃的，他却并没有开心的感觉。 秋矜低头去拿碗筷，拿出两个碗，而后顿了一下，又缓缓把一个碗放回去。 不问为什么，他知道杨琛不会回来了。 丈夫大概又开始「忙」起来了。 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又出了什么问题，是昨晚丈夫想要亲近他的时候，他因为今天要上班不想做太多次，还是感觉他身体太僵硬太木讷时，听到丈夫不满的轻啧一声。 他觉得他和丈夫日常的相处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因此也只能将原因归咎到那种事情上。 但那种事，他说不出口，也问不出来。 秋矜吃完了自己做的番茄炖牛腩，一个人把碗洗了，站在阳台吹了会儿夜风。 手机响了一声，他收到童泽给他发的新的台本，他正疑惑童泽为什么这次这么爽快时，就听到童泽后面发来的消息：你跟夏朝关系怎么样？ 秋矜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道：就普通同事。 那边没有再回。 秋矜也没想太多。 夏夜里的风很凉爽，小区里的树梢上能听到一些虫子的叫声，秋矜站在阳台听了一会儿，觉得胸口有点闷，便回浴室洗漱了。 他洗漱完，手机接收到杨琛发来的消息：对不起小秋，我今晚要加班，你早些睡，不用等我。 秋矜平静地接收了这条消息，回了消息让他也早些休息，便上床听了会儿音乐。 没有熄灯，他抱着杨琛送他的玩偶，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许容看着杨琛抽空在床边坐着给秋矜发了消息，娇笑一声靠在他肩上，「又查你的岗啊？」 杨琛伸手揽住他，发完消息把手机丢在一边，颳了刮他的鼻子，「还不是你，勾得我又回不了家。」 许容讨好地凑上前去亲他，「那你喜不喜欢？」 杨琛拍拍他的背，惬意地嗯了一声。 许容窝在他怀里，故作埋怨道：「衣服都被你撕烂了，你可要好好赔偿我。」 杨琛睨了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暗笑，「自然要赔你，多赔你几套，好换着穿。」 许容被戳中心思，脸色羞红，手却不正经地往他胸腹间摸索，「那琛哥可要多来陪陪我才行。」 杨琛眸色一黯，攥住了他的手，倾身又覆了上去。 第55页 许容被背过身去按住，感受到锋利的犬齿在他后颈的腺体处摩挲，轻轻咬下去，顿时觉得骨头一阵酥软，带着几分喘息和催促道：「琛哥，标记我。」 杨琛神色凛然了几分，没有如他所愿，他转过许容的脑袋和他亲吻。 许容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和不甘，却仍旧顺从地朝他迎上去。 和杨琛睡了大半年，对方大多时候都能纵着他，却不会彻底标记他，因为他不允许让许容怀上他的孩子。 其实许容对于杨琛想要代孕一事内心也是不太愿意的，因为他害怕以后要是跟杨琛在一起还要帮别人养孩子。 他倒是想怀杨琛的孩子，但是杨琛不许，就像他不许自己凌驾于秋矜头上一样。 但是他作为杨琛的情人，自然不能帮着秋矜说话，只能顺着杨琛的想法说。 不过让许容松口气的是，杨琛最终还是放弃了去代孕，可让他难受的是，杨琛放弃的原因却是秋矜。 他也得知了杨琛最近对他都比较冷淡的原因：因为要孩子的事情，让秋矜很难过，杨琛心软了，也心疼了。 忆起曾经，他觉得对秋矜心有歉疚，那几天便一直陪着他。 许容心头有些嫉妒，那个瞎子不过是仗着他跟杨琛在一起多年，杨琛捨不得他罢了。 但是随即他又觉得秋矜也是可怜，多年情爱，到最后也只能用眼泪博得alpha的一丝心疼和歉疚了。 许容了解杨琛，一次两次他可能还会吃这套，但是次数多了，杨琛迟早会厌烦。 他知道杨琛只是喜欢他的身子，但是没关系，他能用这具身子勾得杨琛出轨，也能勾得他破例留宿，早晚有一天，他也能让杨琛彻底沉迷。 他时常也有些好奇，那个瞎子究竟长什么样，能让杨琛对他这么久还放不下。但是杨琛从来不许他多问关于秋矜的事情，他也是听同事说才知道，杨琛家里那位是个瞎子。 不过很快，许容就得到了一次和秋矜见面的机会。 第43章 「你好，我是杨总的......秘书」(3600+) 杨琛上班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份重要文件不见了，他在办公桌上找了一番，想起自己之前带回家忘了拿过来了，那份文件下午会用到，正想着今天秋矜不上班，要不让他给自己送一下。 又考虑到他看不见，文件夹在书房一堆东西里面，他也找不到，且他自从眼睛看不见之后就没有来过公司了，可能都不记得路，从家里到公司这么多路口，他过来也费时间。 不由得嘆了口气，想着还是自己回去拿一趟好了。 刚刚走出办公室的门，许容就走过来告诉他一会儿有个会。 杨琛看了一下时间不太够，便对许容说：「许秘书，你帮我回去......」 说着便又顿住。 许容在公司里还是很注意分寸的，规规矩矩问道：「杨总，有什么吩咐么？」 杨琛犹豫了一下，「算了。」 让许容一个情人跟正室碰面，似乎不太好，虽然秋矜不知道，但他还是心虚，怕露出什么马脚。 这么想着，杨琛又道：「你帮我问问谁有空，回家帮我拿份文件，我现在开会。」 许容哪里不明白杨琛刚才的停顿的时候在想什么，他面上说着好，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问了杨琛家里的地址和需要拿的文件，又帮杨琛提前把会议用到的东西拿到会议室的座位上，便下去了。 杨琛以为他是去帮自己找人了，给秋矜发了个消息，说一会儿会有人回来帮忙拿文件，又去了趟洗手间整理衣服，随后便去开会。 许容下楼却并没有去找人，而是拿着杨琛给他发的地址打车去了杨琛家里。 杨琛没有给钥匙，说家里有人会开门，许容不用猜都能想到是秋矜。 他老早就想去杨琛家里看看了，也想去会一会这个能让杨琛一直无法完全放下的瞎子，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许容在路上已经想好说辞了，他这次先去看看，反正也不做什么，只要文件拿到手，杨琛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对他不满。 许容根据地址一路走到小区门口，这个小区安保并不严格，许容跟着一些小区居民就进去了。 他找到单元楼层，辗转上了电梯，走到门口时，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是那种背着正室和他的alpha在外面厮混，alpha还十分沉迷于他的身体、他的美貌那种情不自禁的优越感。 可是那个瞎子不知道，他还傻傻以为自己的丈夫是在外面辛苦加班，但其实那些时候都在他的床上，对他说着羞人的情话。 偷腥、背德、抢了别人的丈夫...... 他心里没有半分愧疚，反而更加兴奋，血液里罪恶因子在作祟，疯狂叫嚣着想要挑衅一番，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告诉秋矜，告诉他：「你在一个人孤零零的夜里独守空房的时候，你的丈夫正在和我上床。」 告诉他：「我比你年轻、比你好看，我还是个omega，我和他更般配，我还能给他生孩子，你根本配不上他！」 这样疯狂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想看看秋矜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那种震惊、失落、心痛到不能自已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 许容强忍着这样的想法，脸上维持着虚伪的笑意，按响了门铃。 第56页 里面的人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只在门铃响第二声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随后门打开。 他带着挑衅和得意的表情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几分惊愕和嫉妒。 只因为这个瞎子，比他想像中好看太多。 顷刻之间，他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那张脸，有些隐隐作痛。 他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即使没有丝毫神采，却也让人惊艷。 这就是杨琛年少时爱上的人吗？ 要是他没有眼盲...... 秋矜没有听到声音，微微偏头，疑惑道：「你好？请问你是？」 许容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种隐隐让他不爽的想法，脸上笑意已经不见，声音里显出几分咬牙切齿，「你好啊，我叫许容，是杨总的......秘书，我来帮他拿文件。」 秋矜微微一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方才这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似乎想说的是别的。 这个就是杨琛的新助理吗？ 听声音很年轻，不过却不像他曾经在杨琛电话里听到的那样带着几分娇俏之意，仿佛更冷郁许多。 秋矜掩下心底的疑惑，想到丈夫交代的事情，没有多问，「你进来吧。」 许容跟着他走进了门，礼貌地问一句：「要换鞋吗？」 秋矜摇头，「不用，我带你去书房吧。」 临时回来拿文件一定比较匆忙，秋矜不想太麻烦他。 许容便没说什么，脚下跟着秋矜一起走，目光却在看着四周，像是未来这间屋子的主人一样四处打量。 他之前听杨琛说过他有想换大房子的打算，这里应该迟早会搬走，但是也耐不住想要知道关于杨琛更多的事情。 要是他把秋矜挤出去，杨琛还没换房子，他以后也会是这里的主人。 他看着秋矜走路还算自然，并没有太多迟滞的感觉，不由得问道：「你真的看不见吗？我看你走路挺正常的啊。" 这话听起来有些冒犯，秋矜微微有些尴尬。 听他这语气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看不见，也以为是从丈夫那里听到的，觉得他也只是随口一问，便解释道：「熟悉了家里的大小和布局，就习惯了。」 意思是一出门还是困难。 这么想着，秋矜已经打开了书房的门，他摸着墙壁上的开关，打开灯，「抱歉，我看不见，只能麻烦你帮他找找了。」 许容虚伪笑道：「没事，就当提前熟悉一下了。」 「什么？」秋矜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你去忙吧，我找找。」许容也不管他怎么想，在一堆文件里开始翻找起来。 文件不多，两下就找着了，但是他却并不急着离开。 先是在书房里大量了一通，发现里面有很多盲文版的书籍，他翻开看了看。 都是一些凹凸不平的小凸起，一个字也没有，整本书只有单调的浅褐色。 瞎子的世界真是无聊死了。 许容把书随意放回去，又在书桌前坐下，想像着杨琛在这里坐着办公的情景。 空气中还残留着鸢尾花的信息素味道，想着他和杨琛待在一起的时候，还感受过他更汹涌强烈的信息素，一时间有些脸红心跳。 想到秋矜作为一个beta闻不到这种味道，觉得他有些可悲，同时心里又浮现出隐秘的欢愉，还有几分得意。 他走出房间，又在廊道里看了一下，旁边和尽头的门紧闭着，应当分别是一间卧室，对面是卫生间。 看了一下大致的房间布局，许容还算满意，房子虽然不算大，但环境还算不错。 「请问？」 突兀的声音响起，许容吓了一跳，面色不善地转过身，「做什么？」 秋矜被他凶得一愣。 许容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立马柔声说道：「抱歉，刚刚没反应过来，你是有什么事吗？」 秋矜道：「你找到了吗？」 他听到书房里半天没有动静，觉得有些疑惑。 许容面不改色地走出来，「嗯，找好了。」 秋矜点点头，大致判断他现在的位置，又把刚刚接的水递给他，「辛苦了，喝点水吧。」 许容刚想要拒绝，看到那杯握在手里微微摇晃的水，嘴角微微一勾，语气更加亲切了几分，「谢谢你，你真好。」 要是他知道他丈夫的出轨对象就站在他面前，他还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给他倒水吗？ 秋矜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就是帮忙倒个水而已就被说人好，倒是觉得这人说话有些奇怪。 但是对方没有什么恶意，他也就当这是他说话的习惯。 却不想许容接过那杯水，手上却微微一松。 「砰！」 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碎响，里面的水流了一地。 秋矜眨了眨眼，有些被吓到了。 许容捂着嘴，语气惊讶道：「哎呀，看我这笨手笨脚的，不好意思，有没有伤到你？」 现在是夏天，秋矜今天一直在家，穿的是凉拖鞋，而且许容特意把杯子往他面前扔，距离他很近。 玻璃杯碎的时候他看不到也反应不过来躲开，脚上被碎玻璃划了一下，他觉得有点痛，但是应该不算严重，他不想让人觉得太愧疚，便摇摇头，「没关系。」 许容瞥了一眼他的脚，见脚背上被划出血了，也故作没看见，嘴里十分愧疚和惊恐的模样，「真对不起，要是杨总知道我给你添乱了，肯定会骂死我的。」 第57页 毫不知情的秋矜看不见他的得意嘴脸，还十分合他意地说道：「我不会告诉他的，你快去忙吧。」 许容见他傻傻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还真把他当成了闯了祸怕老闆骂的小职员了。 他勾唇一笑，把戏演到底，用一副十分感激不尽的语气说道：「真的吗，那、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又说：「不好意思啊，本来该帮你收拾一下的，但是杨总急着要这份文件，我已经耽搁太久了，现在应该回公司了。」 秋矜听他这么说，立马道：「我来收拾就好。」 许容点点头，面上带着得逞的笑意，「我真得走了啊，希望我们有缘再见。」 秋矜似乎有点习惯了他说话不着边际，点点头，「你慢走。」 听到耳边响起的脚步声，秋矜也没多管他，去阳台找扫帚来扫一扫玻璃渣。 许容本来要出门，看他去了阳台，又偷偷倒回来，从桌上拿了个杯子去厨房接了一杯水，泼在了秋矜过来的路上。 他动作很快，声音也放得轻，没有惊动秋矜。 随后他把杯子放回了桌上，快步跑出了门。 秋矜摸到阳台上的扫帚，听到关门声还有些奇怪，那人不是刚刚就走了吗？ 不过他也想不到许容会特意逗留在他家做什么，便拿着扫帚和撮箕进来。 他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在家里行走喜欢用步数来丈量自己大致的位置，也知道刚才水杯洒落的地方在哪里。 他心里数着步数，却在还没走到那一处的时候，脚下不知为何，像是踩到了水渍，脚下毫无防备地一滑，身子勐地往前扑去。 而后，他感觉到了双手和膝盖上面都传来了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什么坚硬锋利的东西深深扎进肉里，而摔倒时下意识前倾的冲击力，更加深了这种疼痛。 他碰到了满手的碎玻璃。 尖锐的疼痛感让他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地上的水混着血液，把他的腿都染得鲜红，看起来十分可怖，但是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有些茫然地想，自己怎么会摔呢？ 可是连一点玻璃碎片都收拾不好，他好像真的很没用...... 第44章 他伤得可能不重（3200+） 会议室里，杨琛坐在椅子上听着员工汇报工作，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他开了静音，但是这份动静依旧被其他人看到了。 杨琛垂眸一看，是秋矜给他发消息。 对方说自己摔倒了，膝盖被玻璃扎伤了。 杨琛怔了怔，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会被玻璃伤到。 本来还不是很在意，如果是寻常被扎了一下，自己止血贴个创口贴就好了。 但是看到后面的内容，杨琛神色一正。 秋矜问他可不可以找人帮忙送他去医院。 如果是寻常小事，秋矜不会在上班时间麻烦他，可是现在对方需要送医院的程度，那说明他伤得有点严重。 想到秋矜现在一个人在家，可能摔伤也不好出门，杨琛心里有些着急。 他拿起手机，正要问问具体情况，对面一道声音响起，「杨总，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这一问，所有人的眼神都跟着看了过来。 杨琛咬咬牙，对面这人也是个公司股东，跟他位置差不多，平时两人就不太对付，今天的会还挺重要的，这时候自己要是在会上出去，对方肯定要给自己穿小鞋。 他现在手头可是有个大项目还没有做完，要是这个项目完成了，可是要压对方一头的，现在是关键时期，可不能被对面的人逮到错处。 至于秋矜，可能只是被扎了下，摔个跤而已，应该不至于多严重。 心里权衡了一番，杨琛还是把手机按灭，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请继续。」 秋矜发了消息之后没有收到丈夫的回覆，他的手心也被玻璃扎破了，微微一动都很疼，鲜血几乎煳满了整个手机屏幕，看起来十分骇人。 他也不想上班时间麻烦丈夫，但是他实在已经起不来了。 地板光滑又坚硬，他的膝盖摔上去已经是疼得几乎麻了，更何况还有碎玻璃。 他能感觉到玻璃扎进了肉里，用手轻轻触碰，都能引起颤慄般的疼痛，他不知道扎进去多深，也不好冒然乱动，只能祈求丈夫能看到他的消息，帮忙找人送他去医院。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对面也没有音信，秋矜只好打了电话过去。 可对方还是没有接。 秋矜无法，只好在脑子里搜寻着能够帮忙的人。 蒋春云？ 算了，上次因为杨琛拒绝代孕的事情，他这个婆婆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对他积怨已久，这会儿肯定会觉得他大惊小怪，少不得还要听她一番奚落。 且他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她花那个心思特意从老家赶来。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夏朝。 他之前说他就住在这附近，不算远，就是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排班。 但秋矜实在疼得受不了了，他怕一会儿玻璃跟肉粘在一起就更不好取出来了。 秋矜手上疼得麻痹，几乎用着气音给手机语音发指令：给夏朝发消息。 屏幕自动切换到夏朝的聊天界面。 * 此时夏朝正在老宅里陪外公说话。 第58页 外公正询问着他最近的工作状况，夏朝隐去关于秋矜的事情，都一一答了。 他知道俞航漠答应了不会跟俞老爷子告状，就不会骗他。 俞老爷子被他哄得乐呵呵的，「你倒是越来越有你爸当年的风范了，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多跟你表哥请教，虽然他早年也是个混不吝，但这些年被你嫂子管得很好，公司的事情，他也懂得不少。」 夏朝笑着应是。 俞老爷子说：「今天没有排班吧？」 夏朝摇头，嘴甜道：「没有，专程回来陪外公的。」 俞老爷子又说：「那我一会儿让梅嫂给你炖鸽子汤，中午就留在这里陪我吃饭吧。」 俞老爷子很少留人在老宅吃饭，唯独对这个外孙十分喜爱，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对他那个omega儿子的遗憾，以及夏朝小时候受的苦，他一有空就会让夏朝回来多陪陪他。 所幸俞老爷子所出不多，早年只有两个孩子，年长的alpha便是俞航漠的父亲，年幼些的omega是夏朝的爸爸，夏朝的大伯以前也很宠爱家里最小的弟弟，到了夏朝这一辈，也没有兄弟阋墙、财产纠葛那些糟心事。 对于俞老爷子对夏朝的偏爱，也就默认了。 夏朝笑着应好。 但随即手机里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夏朝低头去看了一下手机，没想到是秋矜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今天在不在家。 秋矜平时也就当他是普通同事，顶多见面聊得不错，不在上班期间如果不是有什么事，一般是不会主动找他的。 准确来说夏朝现在在老宅，并不在自己家。 于是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问对方怎么了。 秋矜随后便跟他说了自己受伤的事。 夏朝立马站起身。 俞老爷子还想拉着他说话，见他眉头紧皱的模样，不由得问：「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室那边出什么事了？」 「不是，」夏朝道，「但是外公，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离开一趟，今天可能不能陪您吃饭了。」 俞老爷子在家很有威严，虽然平时对他这个小辈挺和蔼，但夏朝听说过他年轻时候那些事，连他表哥都不太敢忤逆他，因此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俞老爷子的脸色。 俞老爷子没想到他要离开，顿了顿，也没生气，平和道：「没事，既然是私事，那就去忙吧，如果解决不了，就去找你哥。」 夏朝暗暗松了口气，点点头，「谢谢外公。」 他转身刚想冲出去，又怕俞老爷子察觉什么，便放缓了脚步，往外面走。 梅嫂看见他要走，纳罕道：「小朝怎么这就急着走，不留下陪老爷用饭么？」 夏朝按身份来说，算是俞家表少爷，但是俞老爷子宠爱他，不许人叫表少爷，只当跟俞航漠一样，算作俞家二少爷。 不过梅嫂是俞家老人了，更多时候会管这两个孩子唤小漠和小朝。 夏朝小声道：「我有点事情要离开一趟，不知道外公会不会生气，下次再来看他。」 梅嫂真心实意道：「怎么会生气呢，你能来一趟，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夏朝道：「那就好，我就先走了。」 「诶，那你慢点。」 夏朝走出别墅门口，便快步往前上车，直接给秋矜打了个电话。 「你现在怎么样？」 秋矜声音已经极力维持平稳，却还是能听到微微的颤意，「我、我在家打翻了水杯，摔了一下，起不来。」 「要不要我先给你叫救护车？」 秋矜忙说：「只是扎了点碎玻璃，主要是走不了路，不用叫救护车。」 夏朝听说他被玻璃扎了肉，急忙道：「那我马上过来找你，你尽量往旁边挪，不要再被扎到了，算了，你看不见，还是别乱动，如果手边有什么东西，可以把面前的玻璃扫开一点，我尽量快点过来。」 秋矜听他声音这么急，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把伤情描述得太夸张了，又解释道：「你别着急，我只是起不来，并没有那么严重。」 夏朝嗯了一声，手上动作却不停，一脚油门到底，往秋矜家的方向去。 夏家老宅并不在繁华区，而是在环境清幽的郊外，不过还好秋矜住的地段也不在城中，大概四十多分钟就能到。 但是夏朝怕耽误他就诊，把车开得飞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秋矜家楼下。 「你在哪个单元楼，我现在去找物业帮忙开门。」 秋矜想了一下，他一个外人找物业解释一通可能也很麻烦，便道：「7栋1302室，你直接上来，我离门不远，可以给你开门。」 秋矜已经按夏朝说的，拿扫帚扫开了面前的玻璃碎渣，即使有少许因为眼盲没扫到的也造成不了太大伤害。 他用手肘撑着地面，侧着身慢慢伏过去门口，准备给夏朝开门。 夏朝动作也很快，找到对应的单元楼坐电梯上去，找到秋矜家门口就直接按门铃。 秋矜扶着门坐起身，伸手去给他开门。 门一打开，夏朝就看到满身是血的秋矜。 其实他倒是没有流那么多血，更多的都是刚刚趴在地上前行的时候蹭的。 但是夏朝却瞬间被吓住了，他立马蹲下身，给秋矜查看伤口，却又怕弄疼他，小心执起他的手腕，轻轻在他掌心吹了吹。 第59页 「还说不严重，扎进去这么深。」 秋矜不知为何，对于夏朝这样严肃的语气有点微微不适应，手心拂过一阵凉凉的微风，轻柔得不像话，他却觉得此情此景有点尴尬，手心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 秋矜的手心扎进去几块碎玻璃，不过还好不算深，夏朝一边给他吹着伤口一边轻轻给他拈出来。 而膝盖就要严重许多，那两块地方几乎已经血肉模煳，还有几块大的玻璃碎片，看上去扎得很深，都几乎跟肉粘在一起了，就像是玻璃从肉里长出来的一样。很难想像秋矜有多疼。 夏朝小心将秋矜横抱起来，后者因为姿势的转变，疼得哼了一声。 夏朝身体有些僵硬。 秋矜因为这个姿势有些难为情，但感觉到夏朝的不自在，以为他是吓着了，也顾不上想那么多，赶忙说：「我没事，麻烦你了。」 夏朝也没解释，嗯了一声把他从门里抱出来就要关门。 但转身关门的时候，视线却在屋内扫了一下，地上有一道刮蹭出来的血迹，看得出来是秋矜过来开门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客厅中央有一堆染血的碎玻璃，而更远处，有一滩水，在阳光下显出有些晶亮的光泽，似要被蒸发干。 门随着惯性被带上，夏朝却愣了一下。 不知道他是不是看错了，总感觉那滩水的位置，好像有点奇怪，和玻璃的位置，似乎不一样...... 第45章 别怕，我陪你（3200+） 但是秋矜的伤得立马去医院看，不然时间越晚，玻璃扎进去就越难取出来。 且看样子秋矜今天应该也就自己一个人在家，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设计陷害他这种恐怖的事情发生。 兴许是他看错了？ 夏朝一心都在秋矜的伤势上，也就没有细想。 秋矜被他抱着出门，觉得有些赧然。 毕竟夏朝是个alpha，他也是一个有家室的beta，跟异性这么亲密接触，谁都会有些不自在。 特别是他的耳朵离夏朝的胸口很近，不用仔细听都能感受到夏朝过速的心跳。 听着他有些沉重的喘息声，秋矜猜测他来时应该跑得很快。 秋矜想到没有接电话的杨琛，嘴唇不自觉紧抿。 夏朝虽然因为抱着自己不敢跑，但脚下步子也一点不慢，却又走得很稳。 一路上听着旁人的惊唿声，似乎是在讨论他为什么腿上流了这么多血。 他知道夏朝是为了照顾他的伤才这样抱着他，但是近距离听着别的alpha剧烈的心跳，听着旁人的议论，依旧让他觉得冒犯。 他觉得他冒犯了夏朝。 于是微微偏头，想要远离他的胸口。 头顶却传来夏朝的声音，「小秋哥，身子别那么僵，我怕我一会抱不住你。」 秋矜愣了愣。不敢再随便乱动了。 夏朝把他抱到了自己车后座，轻轻挪动了下他的腿，为了不让他动作幅度太大流更多的血，他把人屈腿放在座位上，怕秋矜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又解释说：「你现在在我的车上，我就在前面开车，你有事就叫我。」 秋矜点点头，自然不会多话。 但是脑子里却有些疑惑，夏朝不是说自己一个人来宜城漂的吗？又是哪儿来的车，如果他有车的话，那为什么之前还要坐地铁上班？ 夏朝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引起了怀疑，路上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从后视镜往后面看，见秋矜安安静静坐在后座没说话，便主动安慰道：「没事，就快到了，只要把东西取出来好好包扎一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夏朝不管是来还是去，车速都尽量开得快些，终于等到了医院，他立马又下车来到后座，照方才那样一把抱起秋矜，冲进了医院。 有护士看到他抱着一个双腿是血的人，连忙给他引路，「你先带他去外科急诊，一会儿来替他挂号。」 夏朝道了声谢，把秋矜抱进急诊室，医生问了一下大致的情况，让他立马到里间去坐着，准备给他用碘伏消毒取玻璃片。 因为秋矜的伤口面积有点大，需要用碘伏沖洗一遍。 碘伏虽然没有酒精那么刺激，但是倒在伤口上，况且还是那么深的伤口，秋矜光是一听就觉得疼。 但这种时候也没法矫情，手也不能攥东西，只能小心伸出双手和腿，让医生帮忙消毒，他甚至不知道那些液体什么时候会淋到他的伤口上，对方又是怎么操作的。 心中的焦躁和恐慌愈发强烈，像是引颈受戮的羔羊，不知道那把屠刀会何时麾下，落下的时候，又会有多疼。 但是丈夫此刻并不在身边，他总不好让夏朝为他做点什么减轻恐惧。 倏地一双手握住他的手臂，秋矜第一次清晰感受到，那是一双骨骼瘦长的手，带着温热的力道和安抚，耳边灌入一阵微风似的低语，「别怕，我陪你说说话，忍忍就好了。」 秋矜双手被握住，不能动弹，但也知道自己如果抖得太厉害可能会耽误医生给他消毒，便没有反抗。 而当第一道碘伏倒在伤口上，依旧引起阵阵刺痛，让他感觉比之前扎进玻璃还要疼，身体上的肌肉不自觉紧绷，又像是抽搐。 秋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种剧烈的疼痛感逼出生理性的盐水，使得他眼眶里不自觉盈了些许水光。 许是真的太疼了，他的身子疼得忍不住发颤，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60页 秋矜本身什么也看不到，这种情况下所有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伤口处的疼痛上面，作为一个盲人，这是十分痛苦的，但随即他又听见夏朝在问他，「最近转组还习惯吗？搭档有没有再找你的麻烦？」 又说，「我前几天回去的时候，又看了下那本书，我发现我依旧不是那么喜欢阿米尔，他对哈桑那么坏，还诬陷他偷东西......」 夏朝的声音本就温和朗润，此刻在他耳边说起这些，像是在讲故事一般，秋矜似乎被分散了注意力，偶尔还能跟他说上两句，倒是减轻了他触觉上的敏锐度。 直到夏朝跟他又说起自己那个混不吝的哥哥和他的嫂子之间的故事时，医生终于开口，「好了，已经把玻璃都拔出来了，不过伤口有点深，我现在要帮你打麻药缝针。」 秋矜听说要缝针，心头瑟缩了一下。 但是更多的却是吃惊，他竟是听夏朝讲得入神了，连玻璃碎片什么时候拔出来的都不知道，似乎那种钻心的疼痛直接就放过了他，让他少受了一些罪。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夏朝。 要不是夏朝在一边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他肯定得疼死。 于是秋矜躺下打了麻药，虽然打了麻药之后缝针并不疼，但夏朝依旧抓住他的手臂，似乎想要跟他证明他不是孤立无援一个人。 秋矜莫名安心了许多，再加上夏朝讲着他哥和他嫂子的故事十分精彩，秋矜又听入迷了，他没有说话，但是很认真听。 直到缝针完毕，医生帮他包扎伤口，给他开了些药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和换药时间。 秋矜都一一记下了。 做完这些，医生却突然问夏朝，「所以你哥那样的是怎么娶到老婆的？」 秋矜愣了愣，反应过来是医生刚刚也听了好长时间的故事。 夏朝失笑，没有一点在背后说自己表哥坏话的愧疚感，反而认真回答，「可能是因为他脸皮异于常人吧。」 医生听完，若有所思。 夏朝又让秋矜等等，自己去给他挂号拿药，一会儿再回来接秋矜。 医生看夏朝出去了，又对秋矜说：「这找alpha呢，果然是要擦亮眼睛，我看他对你还挺好的，不像他哥哥那么混。」 秋矜意识到医生的意思，连忙说：「您别误会，我跟他只是朋友。」 「朋友？」医生细细品味了一下秋矜的话，又见他双眼无神的样子，不置可否，关心到这份上还只是朋友，他是不是当别人跟他一样看不见？ 夏朝动作很快，拿完药回来就继续抱起秋矜离开了。 因为他伤到了腿，不能走，也不能背，所以即使这个姿势再别扭，秋矜还是不得不乖乖被他抱着，有些愧疚道：「抱歉，麻烦你来一趟，还要这么抱着我。」 夏朝低头看他一眼，见他眉头紧皱，似乎觉得他抱他是一件很为难自己的事情。 夏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还是说：「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我只是选择了对你的伤最友好的方式，你不用放在心上。」 秋矜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医药费我一会儿回去转给你。」 夏朝听着他这么客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知道，他和秋矜，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今天为了安慰他，贸然去抓他的手臂，已经是逾矩了。 他把秋矜放在后座上，发现后座的坐垫上沾上了秋矜之前的血。 价格昂贵的坐垫被他轻轻一拂手丢开，把秋矜放好之后，又去副驾座拆了坐垫过来，把他挪上去。 秋矜虽然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是被他挪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垫上还是能感受到的。 但是他就是搭一下他的便车，被他这么细心照顾，心里更过意不去。 秋矜又想起他之前说的话，问道：「我有没有把你的车搞脏。」 夏朝下意识说：「没有。」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道：「这车不是我的，我哥过来宜城这齣差，我借他的车开开。」 秋矜又问：「那你因为我耽搁这么久，要是你哥要用车怎么办？」 俗话说撒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去圆回来，如果有一个谎言出了差错，那其他的话说出来也就不太可信了。 夏朝看着他，喉结微微滚动，「我哥这两天忙完了，没事做，暂时用不上车。」 秋矜垂眸，又突然道：「溧安离宜城挺远的。」 一般这种情况，来这么远出差都是直接坐飞机，开车开这么远，耗油耗时还耗力，显然不太可能。 夏朝沉默了一下，心中暗嘆自己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谎圆好。 他道：「好吧，是我当时骗了你，我小时候确实在溧安生活过，但我们家其实就在宜城。」 不等秋矜问什么，他又有点委屈道：「抱歉啊小秋哥，我当时是跟家里闹了点矛盾，一时赌气，就说自己离家出走了，其实，家门就在附近......」 秋矜听着他的语气，特别像只委屈的小狗，仿佛是装成大人的小孩被戳穿了面具。 夏朝年纪还小，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确有可能，且他也没必要特意撒谎骗自己，应该只是当时跟家里生闷气，觉得自己要是说自己一个人跑外地来找工作，谁也不依靠的样子说出去会很酷吧？ 秋矜并没有生气，反而被他这种想法逗笑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自己的家庭情况，用不着跟我解释清楚，我只是发觉不对，有点疑惑。」 第61页 夏朝知道他是信了，这才松口气，「我送你回家吧。」 秋矜也没拒绝，毕竟他这样，一会儿上楼也需要人帮忙。 刚准备离开，秋矜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秋矜认得这个铃声，是杨琛的。 第46章 爱意消减 秋矜下意识要伸手去拿他的手机，但是手才刚刚动了一下，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就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夏朝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不便，问道：「手机在哪里，我帮你接。」 秋矜有些尴尬，「左手边的裤袋里。」 夏朝也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如常道：「我来拿，你，别紧张......」 秋矜点点头，总觉得他这语气比自己还要紧张。 他一动不动，任由夏朝伸手在他裤袋里掏手机。 不过夏朝动作很小心，尽量没有触碰到他皮肤那一侧，抓住手机的一角，很快就抽出来了。 当他抽出那个手机的时候，却是不由自主愣了一下。 屏幕上被血煳得有些看不清，因为之前没有及时清理，现在血已经干了，凝固在手机屏上，看着有些心惊。 但他还是能从血迹掩盖的缝隙里，辨认出那个名字：杨琛。 夏朝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随后敛下神情，帮他接通了电话，凑到他耳边。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问：「小秋，怎么这么晚接电话，你现在怎么样？」 秋矜语气里听不出失望还是真的平静，「同事送我去了医院，刚刚有些不方便。」 「同事？」杨琛的话里带着几分质疑，「是不是上次送你去医院那个alpha？你不是在家吗？为什么他能送你去医院？」 秋矜有一瞬的沉默，他以为丈夫会先问问关于他受伤的事。 夏朝不自觉握紧了手机，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火。 如果不是自知身份不对，他甚至想质问杨琛一句，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爱人在家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不仅没有关心，第一句话竟是质疑他和同事的关系。 但是他还没说话，秋矜清冷的声音又响起，「我摔倒了，膝盖扎了碎玻璃起不来，打你的电话打不通，又没有认识的其他人，恰好同事住附近，我就让他帮忙送我去医院了。」 「有什么问题吗？」 秋矜全程都很冷静，语气也比较平淡，仿佛只是平铺直叙。 如果夏朝没有看到他微蹙的眉头和微微下垂的眼睑，他会以为秋矜并不难过。 对面闻言噎了一下，声音有些发虚，「小秋，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我是怕你太单纯被骗了。」 他没有再对夏朝送他去医院的事情过多纠结，终于想起来关心道：「那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医生给我缝了针。」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秋矜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些许疼意，并且那种痛随着感知更加强烈了，秋矜知道这是麻药的时间过去了，知觉开始恢復。 「这么严重你怎么都没跟我说？我下午回来看看你！」 听说都到了要缝针的地步，杨琛才知道，这玻璃可不只是是浅浅扎了一下那么简单。 秋矜抿了抿唇，似乎觉得再跟他争论不是自己没有说，而是对方没有给自己机会说这样类似的话又容易引起矛盾。 他说：「没事，同事送我回去休息就好了，你忙吧。」 杨琛心里对那个同事的存在还是有些膈应，但是想到自己刚才为了开会没有及时回应秋矜的消息才让他不得不求助别人，一时间也不好说出太过分的话。 听到秋矜这么懂事，他放柔了声音，「是我不好，小秋，我一会儿忙完就回来看你。」 「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事记得跟我打电话知道吗？」 秋矜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从前杨琛说有事给他打电话这种话，是真的很管用。 虽然秋矜倒不会有事没事就给他打电话耽误他工作，但是以前只要他打过去，对面不管再忙，都会接听。 而现在，或许他还保留了说这句承诺的习惯，却做不到了。 秋矜并不是要他二十四小时为自己待机，但是一开始是他主动承诺了要照顾他，他应该能明白照顾一个生活不便的盲人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 他告诉他有事就可以给他打电话，是他把这样的权利主动给了他，而秋矜也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自己一个人束手无策的时候，那边却因为各种原因接不到。 若说旁人，自然是没有这个义务，但是杨琛是他丈夫。 是在结婚前就已经做好准备许诺要照顾他的人，是在法律上和他有最亲密关系，要互相扶持照顾过一生的人。 可是这段时间，秋矜却时常在想。 杨琛是不是后悔了。 他是不是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又或者都不是。 只是那些耐心和细心都会随着爱意的消减而消逝...... 可是为什么，同样是一起走过六年多的爱人，爱意消减的却只有一方。 那么是不是，终于一天，杨琛对他的爱终将也会消失？ 是多久？ 是他曾经所说的......七年吗？ 无人能为他解惑。 秋矜挂断了电话，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夏朝却知道他很难过。 第62页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身份不对、场合不对。 他看得出秋矜叫他帮忙送他去医院已是迫不得已，他只是不说，但他的自尊心却受到了些许挫败感。 秋矜一直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他一定有些后悔接这个电话，让夏朝看到了他婚姻中更狼狈的一面。 夏朝最好的处理方式，其实是装聋作哑。 但是他知道，他大抵是做不到。 如果，如果当初他早一点找到他，早一点接近他，那么他有没有一点可能，会先爱上自己？ 这件事情困扰了夏朝很久，但是他得不到答案，就像无人能解答秋矜的疑惑，也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问。 他把手机放回秋矜的口袋里，柔声说：「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饭。」 秋矜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他觉得他这一天已经很麻烦夏朝了。 夏朝看得出他的心思，便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如果换做是我受伤了，你肯定也想着帮忙照顾我一下对不对？」 秋矜抬头，虽然眼神中并没有聚焦，却很认真对他说：「谢谢你，夏朝。」 夏朝开车送他回去，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越来越紧皱的眉头，知道他这是麻药完全失效，疼痛发作得厉害。 但他也只能口头安抚几句，alpha的信息素中也可以分泌镇定舒缓的成分，但是这个对于beta没有用。 车开到半路，他看到秋矜额上是疼出的汗。 他连忙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走到后面去又帮秋矜擦汗。 秋矜疼得脸色惨白，刚想说谢谢，却被夏朝制止，「你现在少说话。」 想了想，他说：「等我一下。」 夏朝关上车门离开了。 秋矜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只知道伤口上的疼像是放大了数倍，被缝合的皮肉仿佛要挣开那条线，争先恐后地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口。 过了好一会儿，夏朝终于回来。 他看到秋矜脸上又疼出汗，先是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秋矜当然不只脸上出汗，但是其他地方他也不好乱碰。 夏朝温和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有种抚慰人心的感觉，「喝点热水，你不方便，我餵你。」 秋矜的确是口渴了，之前从家里出来到医院，一路上都没喝过一口水，疼痛消耗了他很多精力，现在喉咙都像是黏着在了一起，干涩微沙。 但要让夏朝给他餵水，这样的举动，似乎真的有点逾矩了。 夏朝说：「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在照顾病人。」 秋矜想着他刚才特意离开，就是为了给自己买水，现在自己再顾虑这么多，反而有些不识好歹了。 「麻烦了。」 秋矜这么一说，代表他同意了。 于是夏朝微微箍着他的脑袋，仰头喝下水。 里面竟然是温水，还是用保温杯装的。 秋矜一时僵住了，不知道这个保温杯是不是夏朝本人的。 夏朝见他喝了一点就不喝了，问他，「怎么了？」 秋矜犹豫道：「杯子是你的吗？」 他倒不是嫌弃夏朝，只是他有丈夫了，和异性共用一个水杯这种事能避免还是避免得好。 夏朝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嘴角轻扯，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但他知道秋矜是个道德感和界限感很强的人，便耐心跟他解释，「不是，新买的，热水是刚接的，你不舒服还是喝点热的好。」 秋矜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可能有点伤人心，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换做任何别的人，他都会这么问一句，况且他今天和夏朝的诸多接触都不太妥当，这让秋矜有些负罪感，他不能仗着自己受了伤，就模煳了异性之间的界限。 夏朝餵他喝了水，直到秋矜说自己不想喝了，他才把保温杯放下拧紧，放在秋矜的身边。 耳边又响起一阵塑料摩擦的声音，秋矜偏头，有些疑惑地听着，倒是没有问。 忽觉鼻间嗅到了一点果香味，随后听到夏朝用轻柔的嗓音哄着，「张嘴。」 秋矜愕然，嘴巴却下意识跟着微张。 随后口中尝到一点香甜，随着味蕾在口腔中弥散开来。 秋矜舌头下意识轻舔了一下，舌面从口中异物上扫过，甜味瞬间绽开。 秋矜微微愣了下，他意识到夏朝给他吃了糖。 还是他喜欢的荔枝味。 第47章 愧疚感 「吃点甜的能缓解一下疼痛感。」 夏朝解释说。 秋矜含煳地点点头。 应该只是随便选的口味吧？ 对于夏朝的体贴，秋矜很是感激。 但是他也只能感激，不能往深了想，不适合，也不应该。 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夏朝把秋矜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到了小区楼下，夏朝又下车去给他买了午饭。 打包回去的路上他在想，秋矜的手就是微微一握都很难，恐怕是拿不了筷子了。 但等他把午饭提回去，想把秋矜从车里抱起来的时候，却看到车前站了一个陌生的alpha。 其实也不算陌生，夏朝见过他，不止一次。 而对面显然是不认识他，把秋矜从车里抱起来，转头看见他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 倒是秋矜先说：「先等等，我同事还没回来，我就这样回去了不太好。」 第63页 夏朝顿了顿，只好出声道：「小秋哥，我回来了。」 秋矜和杨琛都齐齐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只不过一人眼底带着几分打量，另一个人则垂着眼，只凭声音转头对着他。 秋矜被杨琛抱着，显然不如被他抱着时那么僵硬，手臂很自然地搭在杨琛的肩膀上，身体很放松，那是一种下意识的信任和依赖感。 「夏朝，这是我丈夫，他来接我了，今天麻烦你了，下次我请你吃饭，你先回去吧。」 夏朝意识到现在的秋矜已经不需要他了，手中摩挲着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要交给他，却听杨琛对秋矜道：「我给你带了午饭，你喜欢吃的酸汤肥牛。」 夏朝身子一顿，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塑胶袋，他看了一眼杨琛，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才故意这么说的，但他手中这份饭菜，应该是交不出去了。 也好，省得他还担心秋矜自己一会儿怎么吃饭。 他又从车上拿下纱布和药，交给杨琛，话却是对秋矜说的，「记得吃什么药吗？要是不清楚我一会儿给你发一下医嘱，你让你丈夫帮你看一下。」 杨琛接过手提袋，对夏朝说：「我工作有点忙，我们小秋多亏你照顾了。」 秋矜微微一愣，杨琛平时不怎么在外人面前称唿他「我们小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杨琛对夏朝这语气算不上好。 但是夏朝没说什么，语气自然道：「举手之劳，我比较闲，恰好能及时送他去医院。」 杨琛面色一凛，他这是在讽刺自己么？ 夏朝微微一笑，一副温和良善的模样，「那我走了，小秋哥，你注意多休息。」 秋矜浑然不觉他们之间的火药味，朝夏朝点头致意，「再见。」 杨琛看着他离开，眼底眸色深沉，手上微微用力，却把秋矜弄疼了。 秋矜问他，「你怎么了？」 杨琛也不好对秋矜说方才的事，只道：「他到底是alpha，你们以后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好。」 秋矜身形微僵，「我跟他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杨琛见秋矜这么乖觉，柔声道：「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只是让别人看见了总归是不好。」 秋矜眨了眨眼，没再说什么。 「好了，我们回家。」 秋矜被他抱回去，问：「不是说有事要忙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琛看着秋矜被纱布裹缠得厚厚的手和腿，眼底流露出几分心疼，「你伤得这么严重，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 事实上杨琛回来当然也不只这个原因，知道秋矜受伤严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得知秋矜身边有别的alpha在。 杨琛从秋矜身上闻到了一股青柠味的alpha信息素，和上次的一模一样，加上夏朝对待他的态度和语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是alpha之间与生俱来气场不合，这人总是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不喜欢秋矜身上带着别的alpha的味道。 因此秋矜一回去，他就准备给秋矜换身衣服。 只是在进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杨琛那些小心思便冷却了下来。 那堆碎玻璃上的血渍和地板上拖行的血迹，让他觉得后背发凉。 他这才似乎真正体会到，秋矜的伤真的很严重。 想到自己之前为了不让对家抓把柄，故意装做没看到秋矜的消息，心下不由得后悔。 秋矜感觉到他停顿了脚步，问道：「还不进去吗？」 杨琛嗯了一声，走进去把他放在沙发伤，起身时却像是忽然嗅到了什么，微微一顿。 杨琛突然问他，「今天有谁来过吗？」 秋矜想到许容之前祈求他的事情，便隐去了具体细节，只说：「公司的员工，他不是来给你拿文件吗？」 杨琛喉咙发紧，「你知道他是谁吗？」 秋矜听他声音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吗？」 这个味道他几乎每天都会闻到，甜橙味的信息素，不会有错，就是许容的。 他来做什么？不是让他找其他员工来拿文件吗？ 他有没有在秋矜面前露出马脚？ 「没，就是随口问问，怕他给你添麻烦。」杨琛极力掩饰住眼神里的心虚。 但是如果秋矜看得见，就能知道杨琛现在的神情有多紧张。 可他答应了许容不会跟杨琛说，也不知道其中隐情，便道：「他拿了文件就走了，没有给我添麻烦。」 杨琛看他神情自然，不像是对他有什么怀疑的样子，心下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只是许容那样的性子，故意瞒着他来他家一趟，真的只是单纯拿个文件么？ 为什么他一来，秋矜的腿便摔伤了，还伤得那么严重。 但是秋矜跟许容非亲非故，若是对方故意伤了他，秋矜肯定会告诉自己的吧？ 他的眼神在地板上瞥了一眼，那一滩血迹最深的，明显是秋矜摔倒膝盖扎伤流血的地方。 而在那之前，一两步的距离，他注意到，那里有有一滩半干的水。 如果从那里摔倒，很有可能直接摔到玻璃上。 杨琛微微皱眉。 他仔细过去看了那滩水痕，嘴里状似随意地问秋矜，「你是怎么摔倒的？」 秋矜说：「杯子打碎了，我准备拿扫帚扫，回头没注意，好像是踩到水了？」 第64页 他语气有些不确定，毕竟按照他的认知，他是知道那里是安全的才踩上去的，但是秋矜也摸不准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或许是自己什么时候疏忽了，不小心洒了水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秋矜有些自责，「抱歉，是我太不小心了。」 而下一刻，他却被杨琛紧紧抱住。 秋矜怔了怔，因为杨琛把他抱得很紧，他仿佛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唿吸和心跳，「对不起，小秋......」 秋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你、怎么了？」 杨琛心头满是愧疚和愤怒，眼前的一切并不复杂。 秋矜摔倒，和许容绝对逃不了干系！ 他居然借着秋矜眼盲，故意在他手底下搞这么一出，要不是自己回来闻到了他的信息素，只怕这事儿会被永远掩盖下去。 但是杨琛却不能告诉秋矜是自己外面养的情人故意害他受伤，只好紧紧抱着他，藉由愧疚感对他说：「对不起，我、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当时早点看到消息回来，要是能多照看你一些就好了。」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秋矜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杨琛了，明明他自己不小心受了伤，杨琛却能归咎到他没有照顾好自己身上。 而且听杨琛语气中满是懊悔，加之与他紧贴的体温，都在告诉他，杨琛现在说这种话并不是在哄他，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 秋矜不自觉有些感动，对于今天杨琛没有及时回来、对他和夏朝之间有所猜忌的时心头那些不快，也瞬间消散了。 他轻轻回抱住杨琛，嗓音软和了许多，「是我自己不小心，跟你没关系。」 对于毫不知情还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的秋矜，杨琛心头愧疚更甚，这个事情归根结底，跟他逃不开关系。 他轻轻牵起秋矜的手腕，看着他受伤的手，语气温和道：「我帮你换身衣服，再吃饭好不好？」 秋矜被杨琛温柔耐心的声线哄得五迷三道的，也没想过丈夫前后突变的反应有哪儿不对劲，乖乖点了点头。 由于伤口太疼，秋矜身上出了汗，杨琛也顺便帮他擦拭了下身子。 秋矜身上的粘黏的感觉消散，身体清爽了许多，但是脸色却有些泛红。 杨琛看他红了脸，觉得有些可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怎么还脸红呢。」 秋矜不好意思再谈论这个话题，讷讷道：「吃饭吧......」 杨琛回来的路上就给他打包了外卖，现在是夏天，饭菜不容易冷，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还是热的。 或许是因为受伤引起丈夫的怜惜的缘故，秋矜觉得这会儿的杨琛十分温柔，将他抱到餐桌前，亲手餵他吃饭喝水。 第48章 为什么他只是beta 可是秋矜心里并不踏实。 对于自己摔伤这件事，他除了自责自己没用，心里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毕竟他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现在连手脚都不能动，说得不好听些吃喝拉撒睡都要人帮忙。 虽然他知道他不会一辈子都动不了手脚，但是这样的情况，也将会持续好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的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废人。 秋矜在伤口传来锥心疼痛中意识到这个问题。 变成一个废物，生活不能自理，做什么都要人伺候。 作为一个自尊心强烈的人，这无疑是一项重大的打击。 他不确定现在的杨琛面对他这样一个麻烦的人，会不会对他很不耐烦。 他感受过杨琛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因此在面对这样的温柔之余，便愈发会想，他现在对他这么温柔体贴，那之后呢？ 难道要他一直伺候自己么？ 难道丈夫不会厌烦么？ 光是每天上班就已经很辛苦了，而且他晚上还经常加班。 但他也只有杨琛了。 即使会面对爱人的嫌弃和厌恶，他似乎也无法做什么...... 毕竟，他现在就连最简单的站起身都做不到。 杨琛发现他吃饭时总是紧皱着眉头，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太疼了？」 秋矜摇头，声音里带着些小心翼翼，「我可以请个护工吗？」 他知道在这边物价不便宜，请个护工需要的钱不少。 而秋矜刚上三个月的班，工资也不是很高，他请不起，只能询问丈夫。 「请护工的钱，我发了工资会还你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秋矜面上闪过一抹难堪。 其实这些年他的生活开支都是杨琛在支出，他光是治疗和学盲文就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根本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进帐，现在才突然想起要跟他算钱，似乎有些厚脸皮了。 但杨琛总不能时时照顾自己，他这样的情况，很是需要一位护工。 虽然秋矜并不喜欢和陌生人有太多接触。 杨琛身形一顿，对于秋矜提出要跟他借钱还钱之类的话有些不满，「你我之间还算这么清楚做什么？」 「不过你现在伤得这么重，我上班去了不在家，是需要人照顾，」杨琛犹豫了一下，「要不我让妈来照顾你？」 秋矜一噎，几乎以为杨琛在跟他开玩笑，没想到却真的听到杨琛盘算了起来，「请护工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想着让陌生人进咱家门似乎不太好，而且你又看不见，这样不太安全。」 第65页 「妈要是来照顾你的话，到底是一家人，我也能放心许多。」 秋矜心绪有些紊乱。 蒋春云？ 她会愿意来照顾自己么？ 以她的性子，只怕是会觉得他又在吸杨琛的血，顺带在杨琛面前上眼药，说自己种种不是之类的。 这可不是秋矜恶意揣测，而是她之前的一贯作风。 而且之前因为他反对代孕的事情，对方已经对他很不爽了，前几次来家里，明里暗里都是说得这个事儿。 就算她真的愿意来，秋矜也已经能想到之后会引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他「看」向杨琛，声音艰涩，「不用麻烦妈吧......」 「要是你不放心，我找个地方出去住一段时间也行......」 「这怎么行，养伤当然是家里最舒服，怎么能出去呢，你要是出去，我只会更放心不下。」 秋矜语塞，好半晌没有说话。 「反正家里也有客房，我把房间收拾一下给妈住，你这伤要养好一阵，只怕不能上班了，以后你们天天待在一处，多相处相处，说不定还能改善一下关系。」 秋矜垂眸，原来，杨琛也知道他和蒋春云的关系不好啊...... 「不用了，」秋矜勉强说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杨琛还想说反驳，但转念一想，有些迟疑道：「小秋，你是不是不想让妈过来？」 秋矜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他承认了，只怕会让杨琛以为他对蒋春云有偏见，但如果蒋春云愿意跟他好好相处，他也不至于...... 秋矜只说：「妈不喜欢我......还是不麻烦他了。」 杨琛皱眉，想说不是这样，但仔细一想，他妈确实不喜欢秋矜，两个人每次见面，都免不了一番争论。 到头来闹得不可开交，又是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与其寄希望于蒋春云来照顾秋矜，倒不如给他找个安分的护工，也能让自己少些麻烦。 都说婆媳之间总是有着不可避免的摩擦，但是秋矜作为一个beta，居然也还是如此。 他妈和秋矜之间的矛盾，只怕是一时难以化解了。 杨琛拍了拍秋矜的肩膀，昧着良心安慰道：「怎么会。」 但是多的他似乎也不好再说了。 「不过我刚刚想了一下，妈可能在城里住不惯，而且妈是长辈，有些方面也不方便照顾，我还是给你请个护工吧。」 秋矜没想到这次居然能这么容易说服杨琛，听到杨琛说要给他请护工，便不自觉安心了许多。 但是护工也不好请，更何况他们如果优先选择是beta男护工，就更紧俏了。 秋矜已经做好了请不到的准备，届时大不了他尽量减少动作，自己应该也能熬过去。 杨琛应该是请了半天假，下午一直没有去公司，就这么陪在他身边，这让秋矜心里宽慰许多。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能从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大概猜测到丈夫在做什么，偶尔去接杯水、翻翻书整理文件，或是跟他说说话。 秋矜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从杨琛工作升职之后，就几乎没有这样多的时间一起悠闲度过了。 杨琛在网上买了轮椅叫人送货上门，因为是同城快递，没多一会儿就寄来了。 他把秋矜抱上去，教他怎么自己推动轮椅，秋矜手动不了，只能勉强用手腕发力，即使这样，他也只能勉强将轮椅转动了几步，而且无法控制方向。 秋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额间的细汗和手臂上凸起的青筋都在彰显着他此刻有多么不甘和用力。 杨琛握住他的手腕，安慰道：「没关系，慢慢学，学不会也没关系，反正这个不会用很久，等请到护工也不用你自己费力，别把伤口挣开了。」 秋矜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 「没关系的小秋，会好的，别着急。」 杨琛轻轻抱住了他，拍着他的后背。 秋矜紧绷的神经肌肉这才缓和了几分，只是后背已然被汗湿，显得十分狼狈。 他微垂下眼，琥珀色的眸子像是质地纯粹的琉璃，明明没有任何神采，却仿佛仍能从中看出他的低落。 「都是我，没有注意路......」 他即使现在再痛苦再难受，但是一想到这些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也怨不了别人，反而心头郁结更甚。 是他本就残废，看不见路，不慎跌倒却摔得这么严重，现在连手脚都不能动了，还要丈夫撇下工作花时间来照顾他。 他有什么资格发火置气？ 杨琛深吸一口气，把他搂得更紧，「我说了小秋，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都只是一场意外，我们谁也不想的。」 「而且你不是说医生跟你说，没有伤到骨头，养养就会好的吗？」 「我陪着你，我们一起把伤养好，别怕好不好？」 秋矜眼眶有些泛酸，脑袋轻轻靠在杨琛的肩上，嗅着他身上洗衣液的香味。 他想让杨琛再将他抱紧一点，更想要努力去汲取杨琛身上的温暖，可他似乎还是有些羞于启齿，只是伸出胳膊，轻轻抱住了他。 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为什么他只是beta，闻不到杨琛身上的信息素。 听说ao之间有信息素的感应和纠缠，对方身上的味道可以让人更安心，因为有了信息素的联繫，两人个人之间的情感联繫会更深。 第66页 如果他是omega，是不是就能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牢固，杨琛可以永远像现在这么温柔，他也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鸢尾花的信息素，那种让人感到温暖和安抚的气息。 可他不是，他只是个什么味道都闻不到的beta。 直到傍晚，秋矜身上伤口的疼仿佛达到了极致，那种皮肉撕扯和针刺般的尖锐疼痛，几乎让他疼得想打滚。 杨琛轻轻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小声安慰着。 秋矜脸色惨白，只能哆嗦着在他怀里发抖。 但渐渐的，杨琛声音小了。 秋矜所担忧的并不是他多疑忧思，杨琛确实花了时间照顾了他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到现在，他已经很疲惫了，同时也被秋矜的痛哼声吵得有些烦。 但是想到秋矜这伤是怎么来的，又想到他毕竟是自己的爱人，他只好按下心头那阵郁闷和不快。 可他实在撑不住，到后半夜，秋矜还疼着，他已经睡着了。 他听到丈夫的唿吸声，知道对方今天照顾他也很辛苦，便不自觉把疼痛带起的抽气声收敛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动不了，他宁愿去外面沙发上睡。 秋矜用着仅能动的两指吗，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摸出耳机戴上。 与其一直想着疼，不如听听歌缓解一下。 只是因为伤痛，身体动一下都很艰难，他又怕吵到杨琛，不敢用语音发出指令，废了好大力气才打开音乐播放器，正准备放歌，却发现自己误触了微信。 微信早有提示消息，只是下午杨琛在他身边，秋矜心情很放松，也没想到要用手机，这会儿他打开微信，消息又提示了一遍。 秋矜听到是夏朝发的信息，时间是在下午一点左右。 夏朝把他平时生活中要注意的一些禁忌事项，吃的药、以及饮食方面的宜忌都发消息告诉了他，秋矜听着冰冷的机械音里像是在念说明书那样冗长，心里却莫名感受到温暖，仿佛未被人觉察的细节被人细心关照了。 第49章 他最疼的时候，他却睡得很安稳（3200+） 想到对方回去之后就给自己发了这么多的内容，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回应，心下有些愧疚，便挪动了下手指，打出一句：谢谢。 发出去之后他才想起，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这时候发消息，只怕会吵到对方。 秋矜自责地想着，疼到麻痹的伤口让他又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他大抵是快要疼昏了。 这么想着，耳机里又传来一道提示音，居然是夏朝回他了。 而对方的回覆也让他意外。 -伤口是不是很疼？ 秋矜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甚至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夏朝为人太过温柔细緻，还是因为丈夫对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在乎了。 秋矜睁着眼，视野里是一片漆黑，耳边能听见远处汽车驶过的声响，还有近在咫尺的，丈夫安稳的唿吸声。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而平和，只有身上的痛是剧烈的。 他其实没那么大度，没那么善解人意，也或许是他不知足，就算知道丈夫一整个下午都陪伴在他身边，可是在他伤口最疼的时候，他却睡得很安稳。 他发现自己还是会失落和委屈。 秋矜没有回应，打算继续找下音乐软体放放歌。 手机里的每一个软体他都能知道位置，对于一些简单的操作可以用手去触碰，方才按错是因为手伤有点抖，加上这两个软体比较靠近，这次他小心些，很容易就找到了。 正要听歌的时候，耳机里又响起提示音。 夏朝又给他发了消息。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抱歉，只是怕麻药过了，你晚上会疼得睡不着。 秋矜听到这两句话，又打开微信给他回：没有。 秋矜打字不方便只能尽量简短，这样的话打出去或许有些冷漠了，但是秋矜也管不上这么多，刚刚打了几个字手指已经抽痛了。 -我给你听点东西好不好？ 然而对面似乎并没有生气。 -你打字不方便，就不用回了 -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打开语音通话吗？ -你不用说话，我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希望你能好受一点 秋矜被他一大堆的消息砸得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什么夏朝这个点了还不睡觉，也还记得他可能会疼得睡不着的事情，特意跟他来说这些。 -小秋哥，我没有恶意 秋矜抿唇，他丈夫就在身边，他大半夜跟另一个alpha打电话，怎么想怎么奇怪，就算他们都没那个意思，该避嫌的还是要避一下。 秋矜想了想，最后还是只能艰难打出两个字：抱歉。 这就是表示拒绝了。 对面很快回应：没关系，我给他你发也行。 秋矜正疑惑他要给自己发什么，耳朵里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2001年12月，我成为今天的我，是在1975年某个阴云密布的寒冷冬日......」 「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秋矜听完这一长段，惊愕得说不出话。 因为这段内容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夏朝清润温和的嗓音发出的。 第67页 而他所念的内容，似乎有点耳熟...... 因为他们都曾经培训过文本故事的讲读，念起文章的时候，不会显得死板毫无感情。 夏朝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温和钻进他的耳朵里，秋矜一时间连拒绝的话都打不出来。 因为秋矜没有给他通话的缘故，夏朝就一段段地念，念好之后就发语音过来，这一段完了，下一段就会自动播放。 他甚至都不知道秋矜有没有在听，接连的语音条从未间断，也不敷衍，每一段都念得很认真。 「突然间，哈桑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为你千千万万遍。」 听到这里，久远的记忆才终于清晰起来，夏朝念的是《追风筝的人》里面的内容。 凌晨一点多，隔着一部冰冷的手机，他把他喜欢的书，从头念给他听。 夏朝的嗓音很好听，故事也动听，让人不自觉就跟着他的身线走。 秋矜因为疼得厉害，之前一直是自己在煎熬，乍然听到这么温柔的声音，其实心头是有些许安慰的。 就好像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挣扎久了，蓦然回头，发现竟然还有人陪着自己。 那种心慌不适之感渐渐褪去，神情也放松下来，即使身上的疼痛并未消减，但他却好像觉得，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秋矜慢慢闭上眼睛，重温着书里的故事，在他的声线影响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翌日，秋矜被杨琛唤醒，后者问：「你怎么睡觉还戴着耳机？」 秋矜听着耳机里的声音早已经停了，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他以为他会疼得彻夜难眠。 但他只是跟丈夫说：「昨晚失眠了，听了会儿歌。」 杨琛不疑有他，问：「今天疼痛好点了吗？」 杨琛决口不提昨晚他在自己还疼着的时候睡了过去，他明明知道，却也没问，也没发觉他失眠是因为什么，又或许都知道，但是不想问，怕麻烦。 秋矜不想显得自己矫情，也不想在丈夫面前卖惨，只嗯了一声，眉眼微垂，神色一贯冷恹，教人探不清他真实的想法。 杨琛没注意到他语气有什么不对，听秋矜说好些了，心下松了一口气，要不然他还得花时间哄。 「我昨天已经找人联繫了家政中心，护工暂时还不好找，我又多问了几家，还没有消息，」杨琛给他换好衣服，又去拿湿毛巾给他洗脸，「今早公司有个晨会，我现在要去上班，可能没时间陪你，不过我叫了一个外卖陪护，今天委屈你一下，暂时让他来照顾你好不好？ 」 秋矜乖顺地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杨琛看他这么懂事，奖励似的在他额上亲了亲，「乖，我今天会早点回来。」 秋矜坐在轮椅上，神情淡淡的，「注意安全。」 「好。」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门咔哒一声关闭，世界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中。 秋矜什么也没说，用手肘推着轮椅，缓慢地朝卫生间去。 他小心用着还能活动的手指去摸起牙刷和牙膏，因为能动的两个手指恰好是力气最小的无名指和小拇指，牙刷牙膏勉强能拿，牙杯接了水却有些拿不住。 他只能两只手腕托着牙杯去接水，轮椅会降低身高，他要把双手举起来才行。 因为看不见水龙头，手上也沾了好些水，纱布好像被自己打湿了，有些湿重感，但是秋矜却并不在意。 好不容易接好水，他又用把牙膏盒打开放在洗手台上，用手腕去挤压出牙膏。 拿起牙刷准备蘸水的时候，却突然想起，自己这样不方便吐在盥洗盆里。 昨晚是丈夫推着他吐在马桶里的。 于是他又努力挪动着自己去一边的马桶前，因为控制不好方向，还撞了两次墙。 膝盖部位首当其冲，装上坚硬的墙体，疼得他眼眶泛红。 而且他又发现自己这样根本不能把牙杯平稳运到马桶前。 正在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秋矜听到了门外的门铃声响了。 想着应该是杨琛请的临时陪护到了，一时间也顾不上伤口疼，想要去给人开门。 但是他的动作并没有为此变得顺畅，反而透露着几分焦急。 他越是焦急，就越找不到方向，他连这一间小小的卫生间都走不出去。 外面的门铃声一直接连不断地响着，一声一声都是对他的催促。 秋矜急得满头是汗，心中不禁涌起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有多痛苦，杨琛走之前那些话，一遍遍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他看不到杨琛的好，只觉得他温和的言语下满是不用心，满是不在意。 他好像被当成了个麻烦，被忽略，被随意丢给陌生人，连自己刷个牙都好像在做什么世纪难题，还因为推不动轮椅，要给别人添麻烦。 秋矜发觉一旦有了某种想法，思绪就会不断往那个方向延伸，可是最后，伤害的还是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把即将溢出的痛苦咽了回去。 开门，他还要给人开门...... 外卖陪护不是正规的陪护人员，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 他们主要职业是送外卖，来陪护只是因为客人给了足够的钱，就当自己赚了个高额外快了。 梁伟正是这样一名外卖员，上头说了，客人给了那么多钱，说是要照顾一个腿脚不便的病人，他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抢到这个美差的。 第68页 虽然没有伺候过人，但是今天一天的工资，已经能抵得上他送好几天外卖了，就是给人当回孙子也值当。 对方叫他早点来，他也早早就过来了，但是没想到他在这里按了这么久的门铃，都没有人来开门。 梁伟心中不满，这些有钱人就是屁事多，又要人早来，又不给开门，摆什么臭架子？ 他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按了半天门铃见没人来开门，心情就有些烦躁了，他忍不住拍打着门，「开门啊，我是来做陪护的。」 对面隐隐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声音，「麻烦请等一下。」 梁伟不耐烦，但是想着对方至少给了不少钱，还是忍了忍，「那行，你快点！」 不知又过了多久，门还是没开，但是他仿佛又能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梁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 明明有人，就是不开门是吧？ 就算拿了钱，也不是这么戏弄人的！ 他正要继续拍门，门咔哒一声，就从里面打开了。 第50章 你丈夫还真是惨，摊上你这个...(3200+) 梁伟本来还想表达一番不满，但是看着眼前坐着轮椅，气喘吁吁的青年，他有些说不出话了。 只见面前这人手和腿上都是被血晕开的绷带，汗湿的头髮粘在额前，短袖衬衫也被汗水浸湿了，整个人显得可怜又狼狈。 但让人觉得奇异的是，这个人身上自带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即使被血和汗浸染，也未曾让他的模样逊色分毫。 梁伟没怎么念过书，以他简单且直白的视觉感官来说，就是觉得这人长得很好看，比外面那些妖艷的omega都要极品。 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底有些不甘，妈的，长这么好看，居然只是个男beta！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里面，行动有些不方便。」 梁伟只听说病人行动不便，以为就是腿伤了要人扶一把，没想到是完全不能起身，而且不仅是腿，连手也包裹成这样。 这要他怎么伺候？岂不是吃喝拉撒都要他来帮忙？还要伺候一整天？ 梁伟想到这里，就不大痛快，也不知道这家主人怎么跟平台沟通的，人都成这样了，也不说清楚。 梁伟语气有些不太好，「知道不方便就不能提早在门口等着，或者留个门么？」 还让他等那么久。 说完，准备进门，却看到对方眼睛平视前方，并没有看他，而他这种眼神似乎没有焦距。 好像是，看不见？ 梁伟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觉得有意思，「原来你是个瞎子啊！」 秋矜微微一愣，有些难堪地把脸别过去。 梁伟并没有觉得自己说话伤人，知道他现在残成这样，眼睛又看不见，而且等半天也只有这个瞎子来开门，可见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梁伟顿时胆子也大了起来，大摇大摆走进来，打量了一番这个家，「你都这样了，你家里人倒是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 秋矜没有说话，他察觉出这个人不太好相与。 且原本就是陌生人，与其共处一室，要是对方起了什么歹心，他只有待宰的份。 但这也只是最坏的猜测，至少目前他也不知道面前这人是好是坏。 秋矜说：「可以麻烦你帮我点份早餐吗？如果你还没吃，也可以一起点，钱我之后给你报销。」 梁伟一听还有这好事，一时间觉得这瞎子还挺傻的。 他点了些平时都捨不得的贵的饭菜，反正自己也就来这里做一天，以后也见不到，又是这个瞎子自己说要报销的，不吃白不吃，吃不完大不了打包带走。 秋矜说：「麻烦帮我点一份蔬菜粥和一份水晶虾饺。」 梁伟看他一眼，「你手都这样了，还能吃东西？」 秋矜：「......」 他忍不住问：「你不是我丈夫找的临时陪护么？」 他本意是想提醒他，他作为临时陪护，照顾一下他的饮食起居是他的本职工作。 没想到梁伟啊了一声，不屑看他两眼，「哦，帮你找人的是你丈夫啊，那他还真惨，摊上你这么个......」 秋矜忍无可忍，冷声道：「这位先生，你要是不愿意做这份工作，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丈夫请你来是照顾我的，不是让你对我指指点点的。」 梁伟呿了一声，不在意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就开个玩笑，还威胁上人了。」 他点了外卖，随便在屋子里看了看，秋矜听着他往里走的脚步声，喊住他，「你做什么？」 梁伟有些心虚，但想着这瞎子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也没那么紧张了，「随便看看都不行啊，你不是坐轮椅么，不熟悉你家情况，一会儿推着你摔了怎么办？」 秋矜抿唇，没有说话，他现在身上又出了汗，很不好受，伤口的纱布还进水了，他感觉伤口被泡得有些湿痒，晚点可能会感染。 本想让临时陪护来了可以帮他换衣服和纱布的，但是他本就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有肢体接触，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他努力克服的结果。 可现在他对这个临时陪护观感很不好，更不太想让他帮忙了。 秋矜斟酌了一下，「麻烦推我去洗手间，我要刷牙。」 梁伟还想说什么，但是想到刚才对方说的话，还是闭了嘴。 第69页 他推着秋矜的轮椅进了卫生间，让梁伟顺便帮他把牙杯拿过来。 他没让梁伟继续帮他拿杯子，只是漱了一口水便让他把杯子放在一边，自己用两个指头刷牙。 虽然牵扯到的时候整个手掌还是会痛，但是这种太私密的事情，他还是不好让人帮忙，况且对方似乎也一直觉得他挺麻烦，也不愿意动手。 秋矜觉得这个临时护工并没有该有的工作态度，跟他多说两句反倒让自己心情不好，但是杨琛今天上班应该很忙，他再为这种小事折腾，怕是又要让他分心来照顾自己。 于是秋矜打消了这个念头，想着还是忍一天算了，他要说什么就当自己没听见。 其实秋矜一直不太愿意承认的还有一个原因，他怕杨琛觉得他麻烦。 秋矜刷了牙，对梁伟说：「你出去吧，我上个厕所。」 梁伟也不管他怎么上的，只知道他只要不麻烦自己就皆大欢喜了，丝毫没有自己是在工作的自觉。 秋矜听到门关了，咬了咬唇，艰难地从一旁的地上捡了一个小壶。 这是昨天他让杨琛买的小夜壶。 秋矜尽量不去想其他，疼得有些发颤的手去慢慢解开裤子拉链。 梁伟在客厅转了一圈，发现壁柜上放着一些装饰品，看起来很精緻，也很沉，就是不知道值多少钱。 眼珠子转了转，反正对方也看不见，他就是顺两个小的，也没人知道。 他顺手把一对纯金的小蟾蜍放进口袋里，尝到甜头后，心跳得有些快，但眼神也更加贪婪放肆了起来。 他又看了看，在一旁的酒架上里看到几瓶红酒，这个容易打碎，还比较大，可不好拿。 梁伟看秋矜还没出来，犹豫着要不要拿。 要是他拿了这些，回头肯定会被人追究，公司肯定也不会再要他了。 但是他拿的那对蟾蜍看样子也值几大千了，反正都拿了，现在家里只有这个瞎子，这不是天都在助他，不拿不是亏了吗？ 秋矜解了手，正冲着水，突然听见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神经突然紧张了起来。 如果是丈夫回来了，肯定会出声知会他，很显然，不是丈夫。 这个家现在只有他和一个陌生人，自己可没有让梁伟进去书房。 他想做什么？！ 秋矜急得想开口询问，但是随即却顿住。 虽然很想出去制止他，但是现在自己这样拿什么制止？ 而对方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就是满满的不屑和轻视。 对方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他要是强行制止，只怕也会有危险。 秋矜听到里面在翻东西的声音，既愤怒又害怕。 即使很难想像对方会当他不存在，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偷东西，但想到自己的伤，又有些悲凉。 他虽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正面跟人对上，得报警，得赶紧找人来。 打电话会被听到，他赶紧给杨琛发消息，说明了现在的情况，但是显然现在的杨琛忙到能看到他的消息都是十分难得的事情。 结合前几次给杨琛发的消息，他几乎确定杨琛不会立马看到。 他没办法，只好又给夏朝说了这个事情，让他帮忙报警。 几个字打完，他觉得手上似乎有一片温热流淌，应该是流血了。 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忘记，只是当时伤口疼得厉害，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今天又因为杨琛以及这个临时陪护的问题，他一个早上脑子都是晕的，也没心思去想。 只是短暂地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秋矜隐约有些感觉，夏朝并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耐心和温柔。 虽然这样利用人的行为有些可耻了，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搞不好他就会没命，除了夏朝，他真的不知道该找谁来帮忙了。 秋矜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暂时对方没注意到自己，因为没戴耳机，他也不敢开声音，也不知道夏朝有没有接到他的消息。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障自己的安全，秋矜努力挪动着轮椅，想要去把卫生间的门反锁，虽然不如其他房间门那么结实，但是也能拖延一会儿时间。 他听着外面在翻找，拉扯电线的把书桌上的东西带倒的声音，对方貌似在搬电脑。 他心中慌乱，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继续挪动着轮椅，想要快一点把门反锁。 但是他伤口一直还疼着，刚刚又用了力，已经崩开了血口，空气中都能闻到血腥味。 秋矜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也不敢松懈，用手肘努力推动着轮椅往前。 只是他似乎还是控制不住方向，轮椅直直冲上前，不小心撞到了盥洗台，发出砰一声响。 虽然不算特别剧烈，却也把秋矜撞痛了。 更重要的是，他听到了外面翻找东西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乎是那一瞬间，一股冷汗从背后窜出，秋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梁伟在书房又搜刮到了一些比较值钱的物件，又看到桌上那台电脑。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很难剎住车了。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那台电脑也要搬走。 正想着去卧室里再搜刮一下，听到卫生间的声音，才回过神，想起这个房子里不止他一个人。 第70页 而对方说上厕所，却似乎很久没有声音了。 到底是当着人面拿别人东西，还是有些紧张，但是他一想到那个半身不遂的瞎子，就是自己大摇大摆从他身边走过，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这么想着，梁伟面上露出一个阴狠的笑，朝着卫生间走去。 第51章 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杨琛一早来到公司，看见许容在帮他整理办公桌，顿时火冒三丈，他走过去质问许容，「我问你，你昨天是不是去了我家？」 许容被他问得一愣，难不成是秋矜说的？还是说他并不确定，只是来套自己的话？ 许容有些心虚，看着杨琛气沖沖的样子，有些摸不准发生了什么. 昨天杨琛不知道为什么请了半天假，后来也一直没接自己电话，但是也没有打电话质问他。 想着还是先不要承认的好，「没有啊，我不是让其他同事帮你去拿的......」 话还没说完，许容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杨琛怒不可遏，「你还敢骗我？就是因为你，小秋才会受那么重的伤！」 许容被他这一巴掌发懵了，他这一掌力道极大，许容感觉嘴里闻到了一股腥甜，委屈的泪水顿时就落了下来。 他转头看着杨琛的铁青的脸，知道自己现在扮可怜没有用，杨琛到底还是在意那个瞎子的。 许容哽咽着拉住他，慌忙辩解道：「哥，我、我是去了你家，怕你生气才没说，但是，但是他摔倒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杨琛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他摔倒了？果然是你！」 许容脸色一白。 「是你故意把水撒在路上，让小秋踩到的吧，」杨琛气得手抖，狠狠推开他，「许容，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跟我耍这些手段，你现在居然敢欺负到秋矜头上，当我死了是不是？」 杨琛惊怕地摇摇头，哭得泪雨连连，，「我错了，我错了哥，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一时嫉妒做这样的事，可是哥，我是因为太爱你了......」 杨琛捏住他的脸，神色阴郁狠厉，「你有什么资格嫉妒我的小秋，你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你现在调去人事部，不用再回来了！」 许容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说过这么重的话。 玩物...... 即使他一直都知道杨琛对他的兴趣只在他的身子上，心却分给了秋矜，可是他们在一起大半年，杨琛怎么可以对他没有一点真心？现在为了那个瞎子，就这样不要他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琛哥？你不要我了吗？」 他哭号着爬过去拉住他的裤角，哀求道：「琛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不要，别不要我，我跟他道歉，我现在就去跟他道歉好不好？」 杨琛看着许容哭得厉害，心头稍微松动了些许，但是一想到秋矜的伤口，就咽不下这口气，这次不给他好好惩罚，下次他指不定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杨琛冷冷道：「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开除你之前，赶紧滚！」 许容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一点都不念旧情，有些屈辱地咬咬牙，不敢再触怒杨琛。 他擦着眼泪，收拾自己的东西从办公室出去。 门口站了好些看热闹的人，见到许容哭着出来，都是一脸八卦或是幸灾乐祸。 许容跟杨琛那点事，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出来，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做了人家的贴身秘书，许容是挺不错，但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没点手段自是不行的。 况且听说有人见到过他从杨琛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满面潮红的样子，这孤a寡o共处一室久了，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他们虽然没有听清里面在吵什么，但是也少有看见杨琛这么动怒的样子，更是没见过作为他们杨总跟前的红人落到这般田地。 许容自然知道他们是怎么背后议论自己的，这会儿也都是来看他笑话的。 许容捂着脸上的伤口，匆匆从人群中走过。 那些员工还想再看，杨琛的办公室里传来杯子被重重砸碎的声音，听起来动怒不小。 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忙不迭走开了。 杨琛坐在沙发上，回想着之前的事，心头并不好过。 是他太纵容许容了，让他胆大包天，居然敢去坑害正室。 真是，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 秋矜离门口仅有一步之遥，但是他坐在轮椅上，根本够不到。 以往只需要一秒不到就能反锁的门，现在却连门把手都够不到。 他努力倾身上前，刚刚碰到门把手，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秋矜只觉迎面一股冷风吹来，寒意袭遍全身，他的身子瞬间僵硬。 梁伟看到他僵硬的动作，问道：「解决完了？」 秋矜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情绪，「嗯，外卖还没到吗？」 梁伟已经准备好硬抢了，但是见他这样，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做的事？ 也对，眼睛看不见，耳朵说不定也有什么问题呢。 这样的话他倒是省了事，他语气难得比起之前要客气许多，「没有，可能还要一会儿吧。」 秋矜点点头，「麻烦推我出去一下。」 梁伟上前，把秋矜推到客厅。 第71页 路上却不小心绊了一下，轮子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随后秋矜的手机不小心掉了出来。 两人齐齐一顿，之前面前可没有障碍物。 梁伟低头一看，是他刚刚在客厅顺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带到地上的一个小摆件。 秋矜大抵猜得出来，但是没有说话，怕引起他的怀疑。 他跑不了，只能尽量多拖一会儿时间。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手机会掉出来。 而梁伟看到那个手机，下意识就想据为己有，他捡起手机，「手机放身上容易掉出来，我给你放桌上吧。」 秋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没事，我拿着方便用。」 他怕暴露了自己已经跟外界联繫的事，还是在自己手里安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梁伟自然不想把手机给他，又怕这样引起怀疑，还是先还给他，却不想手机刚刚递出去，屏幕就亮了，手机上显示着一段话，是杨琛发来的：小秋，你先稳住他，我马上回来。 梁伟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郁和紧张，秋矜浑然不觉，还想伸手去拿手机，却听到头顶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你在通风报信！不对，你是不是报警了？」 秋矜愣了愣，知道他肯定是看到手机上的信息了。 还没等他想到怎么稳住对方，梁伟就气得一把将他踹倒，「你他娘的臭瞎子，居然敢骗老子！」 秋矜连人带轮椅被踹倒，手掌和膝盖下意识接触地面，疼得他失声。 「妈的，贱人，差点被你骗过去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残废骗过，一时间恼羞成怒，直直往秋矜的肚子上踹。 秋矜闷哼一声，身子疼得蜷成一团，可他怕激怒对方，便什么也没说。 梁伟狠狠踹了他几脚，突然又想到那个他已经跟家里人联繫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带着警察回来了，梁伟心头一慌，也顾不上泄愤。 他慌忙把方才打包的那些东西给抱起来，又想着卧室还没有搜刮，又连忙跑进卧室翻找了一通。 最后从卧室里翻找出一个平板和行李箱。 他把行李箱打开，将那些东西装进去，拎着准备逃走。 出来的时候看到秋矜还趴在地上摸手机，手机屏刚才已经被摔坏了。 他见秋矜还想联繫人，拖着行李箱过去一脚把手机踢开，狠狠在他手上踩了一脚，「贱.货，你还想通风报信！」 「啊啊啊——」秋矜的手本就是新伤，伤口刚刚又崩开了，这会儿被他踩上去，更是血流不止，几乎快要疼晕过去。 梁伟阴狠地瞪着他，但是对方是个瞎子，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梁伟便不再白费心力，拖着行李箱便打开门准备逃走。 只是没想刚刚打开门，迎面就看见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沖了过来，梁伟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赶紧要往后退，只是还没等他关门，几个警察就上前来把他按倒拷住，「老实点，别动！」 梁伟被死死按住，这才感到害怕，「警察同志，冤枉、我什么也没干啊！」 而就在他身边，又跑过一道人影，夏朝冲进门里，看到秋矜倒在地上，伤口又渗出鲜血，身上还留着脚印，一看便知是被人打了。 他立马过去将人给抱起来，气得浑身发抖，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他今天轮班，有一场晨间的体育赛事栏目主持，没想到才播到一半，就看到秋矜发的消息，他几乎立马就摘下耳机出来了，项哥出来拦他让他继续回去主持，他跟对方说了一下情况，对方才放过他。 他一路开着车过来，路上就报了警。 本想给秋矜回个消息，但是想着秋矜也看不到，又怕回了消息秋矜会暴露，那时候对方只会更加危险。 他已经尽量很快了，没想到还是让秋矜受了伤。 他本以为秋矜伤这么重，杨琛起码能仔细照顾一番，没想到他就这么随便把人丢在家里，还随便让一个陌生人进来偷东西。 要是、要是秋矜今天出了什么事，他绝对饶不了他！ 秋矜现在浑身都疼，他闻不到信息素，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安全了，有人把他抱了起来，他脸色惨白，低声唤道：「杨琛？」 夏朝苦笑一声，说道：「小秋哥，是我，你先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 秋矜脸上的神情低落了下去，他哑声说：「谢谢。」 第52章 该不是外面有人了吧？ 夏朝目光微转，看到了他手边的手机。 屏幕已经碎了，许是因为出了故障，一直处在亮屏的模式，而细碎的裂痕上面还有一道杨琛发来的消息。 秋矜不会蠢到在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主动惹怒那个人，那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夏朝想到那个可能，眼睛死死盯着那条消息，恨不得把那条信息的主人碎尸万段。 但是眼下再去纠结这些无益，他没再耽搁，抱着秋矜出去跟外面的警察说：「他受伤了，我先把他送去医院。」 警察还想留着他们了解一下情况，见秋矜浑身都是血，只好道：「那我们先把嫌疑人带回去，再派两个同事跟你们去医院了解一下情况。」 夏朝点点头，目光略过被铐住的梁伟，眼神中闪过一抹森寒，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梁伟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按理说自然不怕这种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没想到视线对上，还是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瑟缩地别过脸去。 第72页 夏朝没再管他，抱着秋矜下了楼。 秋矜在被送到医院的路上就晕了过去，后面又是夏朝把他抱进医院，一路送进手术室。 杨琛匆匆赶回去的时候，听到小区里有人说有户人家出事了，因为整个小区就秋矜一个盲人，所以他们看到秋矜被抱下来的时候，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听说是发生了抢劫事件，户主都被打了，警察都来了？！」 「哎，就是那个啊，姓秋那个瞎子。我看到一个alpha把他抱出来，浑身都是血，昨天也是这样，不知道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 「那个alpha瞧着有些面生啊，应该不是他丈夫吧？」 「他丈夫好像在上班吧？不过这个alpha这么殷勤，跟他是什么关系啊？」 有好事的人猜测道：「不会是外边有人了吧，之前那个瞎子都闭门不出，最近出门好像挺多的，不知道是不是会跟人幽会去了。」 「啧，不是吧，他一个瞎子，还能有人看上啊。」 「你这话就不对了，虽然瞎，但是长得那是真的好看啊！」 几个人聚在一起若无旁人地开玩笑，从一开始对案件的好奇探究，慢慢又转移到了一些主观臆想的桃色八卦上去。 杨琛一开始听着他们说秋矜被打伤了，还焦急得不行，现在听到那些人的猜测，只觉得如鲠在喉。 又是那个人？！ 他怎么次次都赶在秋矜出事的时候比他快一步，他不信有这样的巧合。 杨琛咬紧牙关，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在这里为他担惊受怕，他有事却总是找别的alpha，现在还惹得这么多街坊邻居说闲话，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杨琛忍着怒意，转头去了医院。 路上他给秋矜打了很多电话，对方都没有接，杨琛想起之前那些人说的话，内心涌起一股焦躁。 他开车到了医院，也不知道秋矜具体在哪里，去了外科诊室附近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 难道不在这家医院？ 杨琛正准备去别处找找，却在外科手术室门口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秋矜那个同事，夏朝。 此时警察已经询问过夏朝相关情况离开了，只是他不是当事人，了解也并不是很多，所以他们决定等秋矜醒了再来询问，这会儿只有夏朝一个人守在这里。 杨琛急匆匆走过去，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小秋呢？」 夏朝看到他这副质问的语气，冷笑一声，「你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 杨琛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一旁手术室门口的红灯转移了注意力。 他不由得怔了怔。 杨琛刚刚被嫉妒沖昏了头脑，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再想到夏朝为什么来这里，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他......在里面？」 夏朝神情阴郁，咬牙切齿道：「他的伤口崩裂了，线断在肉里，又流了很多血，我还没把他送到医院他就昏过去了。」 「他的腹部被踹了几脚，手也被踩伤了。」 他看着杨琛，怒极反笑，「就因为你引狼入室，把一个强盗引来，才让秋矜置身危险。」 「还有，你明知他那边什么情况，还跟他发消息，是生怕那个强盗发现不了他在求救吗！」 夏朝死死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如果这里不是医院，如果不是秋矜喜欢他，他真恨不得冲上前去打死他。 杨琛哑然，再没了方才的气势汹汹，「我、我当时没想到那么多，我看到消息也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会动手......」 「是啊，你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就差点害他丧命！」 杨琛喉间哽了哽，想到秋矜这两天因为他受到的伤害。 都是因为他疏忽，才放任了那些人去伤害秋矜。 可是他又想到之前在小区楼下听那些人说的，忍不住看向夏朝，「可是为什么，每次你都要比我先一步，他为什么事事都要找你，你们到底——」 话没说完，杨琛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杨琛被一拳打到墙上，痛得哼了一声。 他完全没有防备，没想到夏朝会先动手，正要还手，夏朝又上前扯住他的衣领，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言语中带着滔天怒意，「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怀疑他？！」 「你去看看他手机里，哪次不是先给你发了消息，而你又是什么时候回的？你回的又是什么？」 「但凡每次在他有需要的时候你能及时看到消息及时回来，而不是每次都说你很忙，他至于三番五次找我这个同事吗？！」 夏朝的声音有些哽咽，又带着一丝不甘，「我今天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了，可是我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第一个喊的还是你的名字，你要但凡是个人都说不出刚才那样的话！」 顾及到里面在做手术，夏朝已经把声音控制得很小了，可是那些话，还是像一记重锤敲在他心上。 杨琛眼神颤了颤，有些颓然地跌坐在地，眼眶泛着红。 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以前秋矜身体有一点不舒服，他都恨不得马上丢下手上一切回去陪着他，消息电话一个没有错过，也从来没有让他等。 以前他觉得，不管秋矜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一直爱他，一直保护他照顾他，甘之如饴。 第73页 明明以前他皱个眉，他都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而现在，他被自己害得进了手术室，他却第一时间怀疑，秋矜是不是对他不忠了。 他总是疑神疑鬼，总是嫌他烦，对他的事情也不再上心。 杨琛捂着脸，深深吸了口气，他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夏朝看着他颓败的样子，嫌恶至极，转头又回到座椅上等着。 如果不是想让秋矜以后的日子好过些，他才懒得跟这个人说这么多。 可惜他在秋矜面前话语权不够，要不然，他大可以劝秋矜离婚，带着秋矜离开。 不过刚才靠近杨琛的时候，好像从他身上嗅到过一股熟悉的味道，似乎是橙子，但是夏朝现在脑子也很乱，也不太记得在哪儿闻到过了。 秋矜这个手术倒是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夏朝想到他受的那些伤，还是不免担忧，一直到手术做完，他看到秋矜被转进病房，这才离开。 如果不是杨琛还在这里，他肯定会一直守着他醒过来，但是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杨琛本就怀疑他和秋矜，他的心思自然不算单纯，但不能连累不知情的秋矜。 他也没跟杨琛说，只看了一眼秋矜苍白的面容，就离开了。 秋矜做完手术，身体比之前更差了，在病房里又昏睡了好久才醒来。 随着意识甦醒，痛觉也袭遍全身，秋矜疼得说不出话。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小秋，你醒了？」 秋矜微微偏头，「杨琛？」 「是我，」杨琛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又看到他手上绑的绷带，只好往上握住他的手臂，「你想不想喝水？」 秋矜点点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意识错乱了，明明之前来的是夏朝，但是现在在他身边的却是杨琛。 私心里来说，他当然更希望身边有爱人的陪伴，但是现在他对杨琛，似乎有点没话说，且夏朝又帮了他一次，他还没有给人道谢。 杨琛给他倒了水，递到他嘴边，「喝吧，已经不烫了。」 秋矜低头喝了水，问道：「夏朝......不在么？」 杨琛一顿，「你问他做什么？」 秋矜平静道：「他救了我很多次，还没有好好跟他好过谢。」 杨琛声音一瞬间低落了下去，「对不起小秋。」 「都是我的疏忽，我应该先了解一下那个陪护的。」 秋矜失望地垂下眸子。 这种事情，其实谁也没料到。 杨琛确实是疏忽，没有了解清楚，但是他上班匆忙，想来也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 真正让秋矜难过的是，杨琛的疏忽不是因为粗心，而是因为他不重视。 让他难过的是在他遇到危险时，第一个闯进门里来救他的人，似乎永远不是他。 第53章 只是一场意外 杨琛轻轻搂着他，温声说道：「我这个项目已经进入收尾工作了，等我忙完了最后这点，我就请个长假，天天陪着你好不好？」 「我给你请专业的护工，一定好好考察，如果遇到危险，我马上就会回来。」 杨琛看着秋矜毫无波澜的神色，知道他肯定还在生气，低头吻了吻他，「小秋，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秋矜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说：「我饿了。」 「饿了？好，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秋矜随便说了两个菜，被杨琛扶着他躺下继续休息，后者没有再说话。 杨琛去买了饭回来，看到秋矜依旧睁着眼。 他轻轻揉了把秋矜的脑袋，问：「怎么不休息？」 秋矜依旧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杨琛皱眉，「小秋，你怎么了？」 秋矜摇头，「吃饭吧。」 秋矜一天没有吃东西，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杨琛只当他饿了不是很想说话，给他舀了饭盛了汤，小心餵给他。 秋矜只碰了一下勺子就避开了。 杨琛愣了愣，「又不想吃了？」 「烫。」 杨琛面色讪讪，「抱歉，我给你吹吹。」 接下来再餵饭倒是没有再出什么问题，他给秋矜餵什么对方就吃什么，看似乖觉，但是杨琛后知后觉发现，秋矜可能是不太想跟他说话。 「小秋，你是不是还生我气？」杨琛轻抚着他的脸，「也对，你该生我气的，这件事都是我的错。」 「但是你别气坏了身子，我以后一定更加小心，会保护好你的好不好？」 秋矜眼睫颤了颤，轻声说：「杨琛，做不到的事情，以后就不要承诺了吧。」 杨琛心头一刺，觉得被秋矜看不起了，又像是被戳中痛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承认，我是因为上班太忙，对你有时候是疏忽了些，但是你遇到危险，我也立马就赶回来，我也为你请假了啊？」 「你总不能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一直围着你转吧？」 秋矜听完他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意外。 杨琛的温柔永远只在最愧疚最难过的那一刻，等这一阵时间一过，他就会觉得自己也是付出了，努力了，如果他再不原谅他，再不说两句好话，那就是他秋矜不识抬举了。 秋矜已经记不太清从前的杨琛是什么样子了。 第74页 也跟现在一样吗？ 那为什么他从前没有发现？ 若是不一样，可为什么一个人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秋矜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这场长达六年的爱情长跑，终究是他输了。 秋矜没有反驳他的话，只说：「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杨琛准备好的一大堆指责的话哽在心头，看着秋矜这样，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又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秋矜现在刚刚做完手术，身体不舒服，心情肯定也不好受。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秋矜的手臂，耐着性子道歉，「抱歉，我刚刚说话大声了点，没吓着你吧？」 秋矜讷讷道：「杨琛......」 「嗯？」 秋矜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话到嘴边一转，依旧没能说出口。 他想问他是不是已经不爱他了？ 但是他知道，杨琛不会承认，无非是说他胡思乱想，又说点其他的煳弄过去。 感情上很多事情，经不起细问，问出来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可以，抱我一会儿吗？」 杨琛起先没反应过来，随后把他抱在自己怀里，心中一片酸软。 秋矜性子内敛，很少主动提这种要求，杨琛有些意外，但也觉得，或许这也是秋矜对他服软和示好的信号。 他不喜欢秋矜太倔强，很多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各退一步才好。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杨琛觉得，他们这算是和好了。 蒋春云去给杨琛送菜，却意外从小区其他的居民那里得知，杨琛家遭贼了。 她立马给杨琛打电话，知道伤的只是秋矜而不是她儿子之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他也真是，怎么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呢？这次还好警察来得及时，要不然，家里可就要丢东西了！」 杨琛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着文件，闻言有些尴尬道：「妈，之前小秋腿伤了，护工是我给他请的，这事儿是我的问题，你别怪他。」 蒋春云一噎，随即又道：「他腿伤了？什么时候？请护工还不如让我过来，花那些冤枉钱做什么？」 「妈，秋矜是男beta，有些方面你不好照顾，而且，我怎么好麻烦你呢？」 蒋春云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嘟囔道：「但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还把我当外人是吧？」 杨琛揉揉眉心，想要让许容去给他泡杯咖啡，但是刚想喊人，却想到许容已经被他赶到人事部去了。 这几天对方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又是道歉又是说自己有多想他，想要回到他身边。 虽然杨琛一直没有回应他，但是心里已经在犹豫了。 平心而论，许容确实很适合在他身边伺候，不管是工作上还是在床上，都很顺从他，温柔又体贴，很合他心意。 但秋矜的伤一直梗在他心头，让他觉得就这么轻易原谅了许容，对秋矜似乎太不公平了。 而且最近秋矜给他的感觉，有点奇怪。 前两天警察来过一次医院做笔录，杨琛也在他身边陪着他，当他听到警察说嫌疑人交代是因为看到杨琛那条消息才让秋矜暴露时，杨琛有些难以接受。 他问：「警察同志，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警察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后来在受害者手机上取证，时间和信息内容都跟当时的情形以及嫌疑人供述的相吻合。」 杨琛怔忡，他初时听夏朝说的时候并不太相信，只以为对方在危言耸听，没想到真的是因为他...... 秋矜摔伤是因为他，嫌疑人也是他引来的，现在连秋矜被打伤，都是因为他...... 他下意识转头看想秋矜，却见后者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以为秋矜在生闷气，等到警察走后，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对他说：「小秋，我......」 秋矜说：「可以帮我倒点水吗？」 杨琛愣了一下，帮他倒了水，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递给他。 「我想听会儿音乐，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 「你，不怪我吗？刚刚，」杨琛问，「刚刚警察说——」 「只是一场意外，」秋矜平静道，「不是么？」 杨琛有些感动，心头也更愧疚了，他轻轻握住秋矜的手，「小秋，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秋矜垂眸轻笑了一下，当时杨琛觉得他是开心满足的笑，但是后来再回想，那种情况下，真的能开心么？ 秋矜那个笑，更像是带着几分嘲意。 想到这里，杨琛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秋矜是不是还在怨他？ 但是每次他问秋矜的时候，对方却总让他不必太放在心上。 这让杨琛觉得憋屈，却不知道跟谁说，许容倒是会说话，要是他在，还能听听他的想法。 「妈，你先回去吧，小秋现在住院，我也不在家，没人给你开门。」 「那他现在住院，谁来给你做饭？」 「我可以在公司吃，你别操心。」 「天天在外面吃，哪里比得上家里，他还有多久出院？」 「可能还要半个月吧，不过回来也得修养一阵。」 蒋春云又念叨了秋矜几句，便也打消了去杨琛家的念头，更是没想过要去看望一下秋矜。 第75页 杨琛託了关系，给秋矜找了一个专业的护工，每天在医院照顾他，秋矜因为养伤需要花很多时间，无奈只能辞职。 他以为秋矜至少会因为上不了班埋怨他几句，但是秋矜善解人意，他只是淡淡道：「没关系，工作以后可以再找。」 而夏朝，除了开始几天来探望过两次，后来也再没有来过，好像这个人的存在，都是一场错觉。 这次请的护工是一个温和细心的beta青年，杨琛对他的工作能力很满意，当然，私下里也有意无意问过，秋矜有没有跟人有什么联繫。 虽然夏朝再也没来过，但是杨琛想到他之前救过秋矜几次，心里还是有个疙瘩，他不太相信对方对秋矜一点意思也没有。 但是得到的答案很让人放心，秋矜平时就是听听音乐，听护工念念书，偶尔跟认识的人聊几句，但是聊的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频率也并不高。 护工是他托人找的，也是经过他专门考察，杨琛很放心，再也不会发生之前那种事，而他是僱主，对方也没必要拿这点小事骗他。 而没了许容缠着，杨琛最近倒是都回来很早，时常去医院看秋矜，陪他说说话。 秋矜向来安静，最近似乎话更少了，杨琛跟他什么他似乎都不会反驳，这让杨琛又觉得，秋矜或许真的没有怪他，他只想自己多陪陪他。 第54章 心不在，在哪儿都没用（3400+） 在医院修养了大半个月后,秋矜的伤口终于能拆线准备出院了。 杨琛也因为和铭丰合作成功一事，十分受老闆看重，并让他去代表公司请俞航漠吃个饭。 随着和俞航漠的接触，他后面也了解到了关于对方的一些事。 听说他其实是铭丰大老闆的亲儿子，前两年跟一个小明星结了婚，这小明星演技差不说，在还有一堆黑料，就是个娱乐圈花瓶。 他这样的可谓是很不受这些豪门待见，但是据说俞航漠发话说非他不娶，因此惹的他父亲和俞老爷子震怒，差点把他赶出家门，最后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让俞家人接受他。 这些豪门秘事，其实随时都有媒体关注，一旦发生点什么，其实是很容易曝光的，当然，像是俞家这种级别的豪门，却也很容易压下。 杨琛也只知道这么一星半点，但也因此，对俞航漠态度愈发恭谨。 杨琛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俞航漠见面了，这次更是双手把菜单奉上，「听说俞总监喜欢吃川菜，这家川菜馆很正宗，希望俞总监能喜欢。」 俞航漠坐在餐桌旁，翘着二郎腿，接过菜单翻了两页，「杨总有心了。」 他随便点了几个菜，随即杨琛将菜单交给服务员。 等服务员下去，杨琛才笑道：「这次合作这么顺利，多亏了贵公司给这个机会，当然也多亏了俞总监主持大局。」 俞航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杨总够诚意，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俞航漠眼神一瞥，看到杨琛身边的beta助理，问道：「杨总换秘书了？之前的许秘书呢？」 杨琛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含煳解释道：「小许做事冒冒失失的，怕冲撞了俞总监，惹人笑话。」 俞航漠轻笑，「我看许秘书花容月貌，跟在杨总身边做事，杨总应该会更怜香惜玉，不想还是这么无情啊。」 杨琛听他意有所指的语气，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但是又摸不太准，只能打着哈哈道：「哪里哪里，公事公办罢了。」 俞航漠没再说什么，吃完了这顿饭，又谈了谈这个项目未来的预期发展，便各自回公司復命去了。 虽然中间有个小插曲，但是似乎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或许俞航漠猜到了什么，也只是随口打趣一番，他们这个项目已经签订了合同，正在共同合作推进，目前看来，倒是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了。 今天秋矜出院回家，杨琛打算早点回去陪陪他。 不想在下电梯的路上，碰到了许容。 半个月没见，他比之前憔悴了很多，眼眶也是红通通的，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怜。 他打开电梯门，失落地走了进来，似乎没有看到杨琛。 直到他闻到了鸢尾花的信息素，才蓦然抬头，有些意外又惊喜地看着杨琛，「琛哥——杨总......」 许容一瞬间情绪又低落了下去，仿佛知道杨琛并不待见他，咬着丰润的唇瓣，泫然欲泣，却是小心翼翼侧身避开他。 他骨子里本就带有几分媚意，此刻忍耐着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人不自觉怜惜，又像是在引诱。 杨琛嗅着甜橙味的信息素，看着他这个样子，颇有些动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许容了。 到底是跟了自己大半年的情人，见面也有三分情，便开口问：「你怎么了？」 许容一听他问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泪水顿时盈满眼眶，「琛哥，我......」 电梯打开，许容进来的时候没有按一楼，现在直接跟着杨琛进入了地下停车场。 杨琛今天心情好，也不让人难堪，「去我车上说吧。」 许容喜出望外，但是又不敢表现得太过，那副明明很高兴还要刻意抑制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非常单纯的omega，在面对喜欢之人的示好时，那种惊喜又无措的神情藏都藏不住。 第76页 这让杨琛心软了不少。 坐进车里，许容在杨琛的询问下，说了自己最近的遭遇，「我没有做过那些，但他们都说、都说我以前是你的秘书，能做到秘书的位置，肯定很厉害，就不教我。」 「我没有做完工作，就被主管骂了呜呜呜......」 杨琛大致了解了他的情况，因为之前才进公司许容就做了他的秘书，虽然确实是许容勾引他在先，这个职位来的也不是那么坦荡，但是比起那些人，至少他还是更看重许容一些。 看他哭得委屈，也想起他不过才二十来岁，大学才刚毕业呢，在职场受了委屈也没人说，自己又不理他，又不敢来找自己。 这次是误打误撞才碰到自己，不然肯定要一个人哭着回去，想到这里，他拍了拍许容的肩，「我明天去跟主管说一下。」 许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我也跟主管说过，根本没用，他们会暗地里给我使绊子。」 杨琛沉默，许容说的倒不是假话，毕竟他也是从底层混上来的，这些手段他也知道不少。 那怎么办？ 要把许容调回来吗？ 当初是他亲自把人赶过去的，现在突然又把人要回来，似乎有点拉不下脸。 许容哽咽道：「我知道琛哥肯定还怨我，上次那事我很后悔，我真的不该一时煳涂。」 「谢谢琛哥没有把我赶出公司，今天还听我说这么多，要不然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对谁说这些......」 这些话听得杨琛耳根子一软，这些日子许容也跟他道歉过多回了，现在已经受到了惩罚，显然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他道：「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安安分分做你的事，不要再想着动那些歪脑筋。」 许容点头，虚心受教，擦了擦眼泪说：「我知道了琛哥，今天很麻烦你了，我、我还是先走了吧。」 杨琛看他这么可怜，想着人都坐到车上了，再让他一个人去打车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更何况，这阵子秋矜一直住院，许容又不在身边，工作闲下来的时候，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他也想找机会让许容回来了。 于是杨琛开口，「算了，我送你回去吧。」 许容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杨琛这么好说话，有些犹豫道：「可是我家跟你家不在一个方向，会不会太麻烦了......」 杨琛直接启动引擎，把车开出地下车库，「去你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差麻烦这一次？」 许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低下头，微微红了脸。 杨琛觉得这样的许容青涩可爱，像是他刚刚来公司的时候，看到他经常红了脸，喜欢他的小心思全部写在脸上。 想到最近的秋矜，本就冷淡的脸上，现在更是连笑也很少对他笑了。 加上每次看到秋矜身上的伤，他都会想起这些都跟自己有关，杨琛有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车开到许容家小区楼下，许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琛哥，要不要上来坐坐？」 现在已经进入秋天，白昼在渐渐缩短，太阳已经西沉了，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晴天，天空有些灰濛濛的，像是要下雨。 杨琛知道自己上去今晚很可能就不会回来了，但是想着秋矜刚出院，今天可能不是个好时机。 挣扎片刻，还是道：「不了，你先上去吧。」 许容咬着唇，脸上闪过明显的失落，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好吧。」 他解开了安全带，正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杨琛却嗅到了更浓烈的甜橙味，这种信息素与平时不一样，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倾泄而出，甜蜜而青涩，带着勾人的气息，能引得任何一个alpha为这股味道疯狂。 杨琛喉结滚动了两下，「发情期到了？」 许容的手还搭在车门把手上，闻言回头看了看他，面上泛起潮红，唇色比起之前更加红润而饱满，他轻轻一咬，红唇柔软陷落，眼神迷离而痴醉。 「琛哥，要去我家坐坐吗？」 杨琛本来也没有很抗拒和许容在一处，这会儿他突然发情，更是有了一个合理留下的理由。 两人都没有提及抑制剂的事情，像是默认了许容的发情期需要杨琛本人来安抚。 他把窗户全部封锁起来，忍耐着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一边用信息素封锁着周身的区域，以防其他人受到许容的影响。 还没下车，许容已经完全走不动道了，身体滚烫而无力，热情往他身上攀爬，口中含着啜泣，哑声说：「琛哥、琛哥，帮帮我......」 杨琛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omega，眼眶发红。 大半个月没有开荤，乍然接受这样的热情，一直无处发泄的信息素仿佛都能在这里尽情释放，杨琛要是真的能抵抗这样的诱惑，也就不会有许容了。 他把椅子放了下来，勾起许容的下颌，吻了上去。 窗帘起伏晃动，帘布下的珠帘微微晃响，秋矜坐在窗边，问身边的人，「卫昔，起风了么？」 旁边走过来一个陌生的beta青年，正是杨琛之前请来的护工，闻言轻轻扶着轮椅，说道：「是的，好像要下雨了。」 「你之前说杨先生还喜欢吃糖醋排骨是吗？我已经做好了，但是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可能有些忙吧，能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吗？」 第77页 卫昔应了声，又看着窗外，就这一会儿功夫，天空中已经落下冰凉的雨丝，并且很快雨势就大了起来，「秋矜，我推你进去吧，现在下雨有点冷。」 秋矜摇头，「不用，我想吹吹风。」 卫昔说：「那我给你拿件衣服。」 「麻烦了。」 给秋矜拿了一件薄外套出来之后，他便给杨琛打电话，连打了两个没有接通。 卫昔安慰秋矜，「杨先生可能是在路上，雨太大没有听到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秋矜脸对着窗外，明明什么都没看见，窗边的玻璃上却能映照出一张失落的脸。 秋矜淡淡道：「吃饭吧，他不会回来了。」 卫昔皱眉，「可是，今天是你出院的日子啊！他再忙也应该回来看看吧，而且你还让我做了那么多他喜欢吃的菜......」 秋矜仿佛已经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轻声道：「心不在，在哪儿都没用......」 第55章 有娘生没娘养 「今天想听什么书？」卫昔问秋矜。 「就听昨天那本《乱世佳人》吧。」秋矜坐在轮椅上，轻声说。 卫昔去书房把那本书拿过来，正要给他念，又听秋矜问起，「卫昔，你多大了？」 卫昔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毕竟他虽然照顾了秋矜很长一段时间，但秋矜向来性子清冷寡言，很少去问那些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秋矜对他的了解只有名字和性别，以及知道他是杨琛请来照顾他的护工。 卫昔合上书，回道：「20了。」 秋矜又问：「你做这份工作多久了？」 卫昔顿了顿，「大概两年吧。」 秋矜偏头，「还在念大学吗？」 「不是，」卫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有上大学，成绩不是很好，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秋矜倒是没想到，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稀奇事，面上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卫昔笑道：「不辛苦啊，跟你在一起相处我还觉得挺轻松的。」 秋矜浅淡地笑了一下，低喃道：「是么？」 「我以为我这样的，应该会很麻烦。」 卫昔不解，「怎么会呢？」 「你平时虽然话不多，但是性格很好，从来不会对人发脾气，跟你在一起天天念书，我也学到了很多，不过你的伤看样子应该快好了，医生说再养两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卫昔嘆道：「虽然很为你高兴，但是我还挺捨不得你的。」 秋矜这段日子和他相处以来，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青春活泼的气性，跟他待在一起基本上不会无聊。 「以后你也可以来找我玩啊。」 「真的吗？」卫昔眼睛一亮，「秋矜，你真好。」 秋矜突然问：「你刚来的时候，为什么会想到念书给我听？」 卫昔挠挠头，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啊，那是我们公司教的一种陪客人解闷的方式啦。」 「那你为什么，第一次拿的是，那本书......」 卫昔愕然，「哪本？哦，你说的是那本什么风筝吗？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就是看着封面好看，随便从几本书里拿了一本。」 秋矜垂眸，「是这样么？」 卫昔小心翼翼道：「怎么了，那本书，有什么不对吗？」 秋矜摇头，「没事，只是想到了我一个朋友，我们都很喜欢那本书，但是他很久没有消息了。」 卫昔问：「你是想念你那位朋友了吗？」 秋矜只说：「他帮了我很多忙，我欠他很多人情。」 「但是我很久没有联繫上他了，」秋矜顿了顿，还是说，「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卫昔抿了抿唇，安慰道：「应该不会吧，可能是有事暂时联繫不上，如果是很重要的朋友，应该不至于不联繫了。」 秋矜嘆了口气，没有说话。 虽然他之前感觉到夏朝对他似乎有些特别，但是对方毕竟帮了自己很多，他想报答他，请他吃饭或是送点什么礼物也好。 但是自从他进了医院之后，对方只在前几天来看过他两次，只是嘱咐他保重身体之类的话，走的也很匆忙，那个时候秋矜身体状况不好，伤口总是在疼，也没精神跟他多说话，没想到那次匆匆一别，他就再也联繫不上夏朝了。 他甚至跟项冀和以前的同事那边打听，说的是对方离职了，至于什么原因，他们都不知道。 虽然夏朝是主动离职的，但是明明之前跟他们这些同事关系都还不错，应该不至于立马就断了所有联繫，司辙也不是那样的人。 一开始卫昔来的时候，他其实也是有些意外的，毕竟护工紧缺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卫昔不仅年轻耐心，还是个beta，在市面上来说应当比较抢手才是，可偏偏杨琛没用两天 就找到了这个人。 而他来的时候，还给自己带了书过来，说是要念给他听，这副情景像极了曾经的夏朝，而且他还是念的他喜欢那本《追风筝的人》。 他几乎都差点以为卫昔就是夏朝，但是杨琛是见过夏朝的，不可能认不出来，而且他的声音和说话的习惯方式都跟夏朝不一样，明显就不是一个人。 卫昔又给他念了会儿书，外面的门铃声又响起来。 第78页 卫昔放下书，「我去开门。」 秋矜点点头。 听着卫昔走动的脚步声，还有开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那道熟悉尖利的女声，「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儿子家里？」 秋矜才回来没几天，之前一直在住院，蒋春云依旧照常来给杨琛送点菜，不过几乎都是周末，但也从没有去看望过秋矜，更是没有见过卫昔。 卫昔当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蒋春云，回头看了一眼秋矜，后者适时地喊了一声妈。 「这是杨琛请的护工。」 卫昔起初还以为这是秋矜的母亲，把人请进来之后才想起，如果是秋矜的母亲，那他怎么一次也没再医院看他来过。 蒋春云拿着菜走进来，视线在秋矜和卫昔身上审视一番，蒋春云也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锐利的眼神落在卫昔身上，质问道：「你是alpha？」 卫昔大抵也是知道了眼前这位并不好相处，连忙说：「我是beta。」 蒋春云没再说什么，去里面放了菜，又对秋矜说：「终于捨得出来了？」 「你倒是会偷懒，这一摔不用上班不说，还有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住一天院花销那么贵，花着阿琛的钱，还害得我儿子回来都没口热饭吃，天天在公司吃饭。」 她这话说得好像是秋矜为了不上班不做饭故意摔伤进医院赖着不出来似的。 蒋春云对秋矜本就厌恶，此刻即使是当着外人的面，说话也很难听，完全不给人留情面。 秋矜还没说话，卫昔就不贊同道：「阿姨，话可不能这么说，秋矜和杨先生是夫夫，您是杨先生的母亲，既然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咄咄相逼，况且秋矜受伤这件事本来就是意外，要真说起来，也是因为杨先生的疏忽。」 蒋春云教训秋矜教训得好好的，没想到会被一个毛头小子怼了，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我跟他说话，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卫昔本来也不是什么软包子，更是不怕她，听她这么说就来劲儿了，「您刚刚说这话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听不下去，也就是敬您是个长辈，我说话还收着呢，您这做派，要是在外面，高低得被人收拾了。」 秋矜虽然也不喜欢蒋春云说话的方式，但她到底是自己的婆婆，秋矜总不好放任卫昔这么说他，「卫昔，别说了。」 蒋春云怒道：「小贱蹄子，你说谁不是正常人？」 卫昔还想怼两句，却被秋矜打断，「妈，卫昔他年纪小，你别跟他计较。」 秋矜虽然制止了卫昔，但也在帮他说话，他知道蒋春云这种人，一旦跟她吵起来了，说话只会愈发不管不顾。 蒋春云冷笑，「年纪小就可以乱说是吧？年纪小不学好，怕是有娘生没娘养......」 「你他妈说什么！」卫昔勐地一拍桌子，「你再说一遍？！」 蒋春云被吼得一愣，还从来没有谁敢这么凶她。 但是她看到卫昔猩红的双眼和紧握的拳头，总害怕他一时冲动要冲自己打过来，只能对秋矜喊道：「秋矜，你就这样看着么？」 秋矜也觉得蒋春云说得太过了，而且他本身就是孤儿，对这种话尤为敏感，他也能理解卫昔的愤怒，如果蒋春云不是杨琛的母亲，他也不会容忍她对一个孩子说这种话，但是现在卫昔发这么大的火，要是真的跟蒋春云打起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秋矜叫住他，「卫昔，你冷静一点。」 又对蒋春云说：「妈，你也少说两句。」 蒋春云见他偏帮外人，对秋矜本来就没有好感，觉得他软柿子好拿捏，又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难道我说错了？我看你们俩根本就是一丘之貉，都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卫昔再也忍不了，一把冲上前抓住蒋春云的衣领揍了上去。 秋矜还没从她那一声声咒骂中缓过神来，就听到蒋春云的惨叫声，连忙喊道：「卫昔！不要打人！」 卫昔刚刚砸了蒋春云一拳，听到秋矜的声音，五指紧握成拳，他从来都没有打过女性，但是他真的忍受不了这个人那副噁心的嘴脸，但是他要是继续，肯定会给秋矜添麻烦的。 他忍了忍，没有继续下手。 没想到就是这一会儿，蒋春云就挣脱了他，大叫着打开门闯出去。 随后秋矜就听到了门口传来蒋春云含着委屈的哭腔，「儿子，儿子！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杨琛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了蒋春云哭着扑向他，脸上还有淤青，他顿时紧张道：「妈，发生什么事了？」 蒋春云哭着抹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劲儿给杨琛告状，「简直反了天了，我不过说了几句，秋矜他、他居然敢纵着外人打我！」 第56章 是不是我不说，你就觉得我不会疼？ 秋矜在得知蒋春云被卫昔打了之后，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而此时听到杨琛的声音，心里更是一沉，以杨琛的性子，这个事情非但不会得到妥善解决，反而会越闹越大。 秋矜觉得有点头疼，他把卫昔叫住，给他拿拐杖，虽然现在站起来还是有些勉强，但是一会儿他怕护不住卫昔，便对卫昔说：「你一会儿就站在我身后。」 果不其然，杨琛走进来之后，看到了卫昔，就对他怒气沖沖道：「你敢打我妈！」 他冲上来就要拽住卫昔，却被秋矜挡住，「杨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第79页 杨琛质问秋矜，「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他难道没有对我妈动手？小秋你让开，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他！」 卫昔却不服气道：「明明是她先骂我和秋矜，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凭什么这么说！」 蒋春云闻言也不甘示弱，有儿子在身边她更是肆无忌惮，「就骂你怎么了？我说秋矜两句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你那是说么？连受个伤都能被你说成偷懒，怎么着，秋矜是你们家的僕人，没有一点自尊吗？」 「他一个瞎子，嫁给我儿子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家好吃好喝供着他，他一天天就知道给我儿子拖后腿惹麻烦！」 「你、你这个恶婆婆，秋矜有你这样的婆婆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够了！」 杨琛喝止道。 蒋春云和卫昔都收了声，蒋春云看着秋矜还护着卫昔，连忙也躲到杨琛身后，火上浇油道：「儿子，他连打你妈的人都护着，说不定刚刚就是秋矜教唆的。」 「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我打你是因为——」 「卫昔！」杨琛冷冷看向他，「我花钱雇你来是让你照顾秋矜的，不是让你动手打我妈的，再说，这些都是我们的家务事，我妈说得对，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 卫昔惊愕地瞪着他，不可置信道：「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要不要听听你妈刚才对秋矜说了多难听的话，这你都不管？」 杨琛：「我说了，这都不管你的事，你出手伤人，打的还是我妈，我现在要辞退你，并且。你要跟我去警察局走一趟。」 卫昔气得说不出话，秋矜却开口道：「他不能去警察局。」 他轻轻拉过卫昔，手伤未愈，力气并不是很大，却将他护在自己身后，对着杨琛的方向，掷地有声道：「是我没有拦住他，他也是为了维护我才动的手，你要是真要报警，就抓我吧。」 「秋矜......」卫昔眼眶泛红，这才明白自己一时冲动，给秋矜带来了麻烦，「这不关你的事，人是我打的，杨先生，你要关我也好，告我也好，都随意！」 蒋春云逮住杨琛的胳膊，像是抓住了罪证，喋喋不休道：「你看看你看看，他们刚才合起伙来就敢欺负我，现在连你也不放在眼里了。」 杨琛眼神一冷，「小秋，他刚刚打的可是妈，你居然维护一个外人？」 秋矜拉住卫昔的手臂，手指微微蜷紧，他感受到手心因为用力而触动伤口带来的疼痛，却也不及自己心上疼痛半分。 「可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愿意护着我的人。」 杨琛皱眉，「你什么意思？我才是你丈夫，你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维护了？」 秋矜视线微微一转，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此刻却仿佛充满了寒凉和失望。 「丈夫......」 秋矜心口疼得厉害，也冷得彻底，「是，你是我的丈夫，可你更是你妈的好儿子，不是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杨琛看着他的失望神情，只觉得心头隐隐不太舒服。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有了解前因后果吗？你知道你妈都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知道，小秋，这个事情我们待会儿来说。」 「你不知道。」秋矜反驳道。 「在你眼里，你妈有什么错，她无论说了多难听多恶毒的话，在你眼中都是轻描淡写说了两句话而已，到头来，都是我小题大做，是卫昔情绪暴虐出手伤人，都是我们的错，」秋矜冷笑，「是啊，你们有什么错。」 杨琛面上有些挂不住，「小秋，妈也是你的妈，我们都是一家人......」 「她什么时候把我当过一家人？她是巴不得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对，」秋矜质问杨琛，「你扪心自问，你妈这些年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你真的一点都看不见吗！」 卫昔看着秋矜泛红的眼眶，摇摇欲坠的身形，从身侧悄悄撑住了他。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蒋春云说，「我又怎么着你了？」 杨琛按了按蒋春云的肩，示意她不要说话，想到这些年秋矜对他母亲的百般忍让，确实是他对不起秋矜，「我知道，你也受了委屈，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但是小秋，这些都是家事，卫昔一个外人，再怎么说，他也没有资格打妈。」 秋矜深吸一口气，像是疼得无以復加，他最爱的人，纵容他的母亲肆意对他口出恶言，却什么都不管，只是对他说：你懂事一点，不要计较，我以后会补偿你的。 「家事？」秋矜觉得讽刺，「这是个什么家？」 「自从我受伤住院之后，你妈有来看过我哪怕一次吗？」秋矜道，「我才一回来，她第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说我是因为不想上班不想做家务故意受伤，说我住院是享受，说我是你身上的吸血虫......」 杨琛怔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蒋春云，不明白这样的话怎么会从自己母亲口中说出来，而后对上蒋春云心虚的目光，他知道这些多半是真的。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哪怕表面的关心，不管我做什么没做什么，遭受的从来都是指责。现在连我受个伤，也成了我的不是，卫昔不过是帮我说了句话，她就骂我和卫昔有娘生没娘养，请问，我们究竟错在哪儿了？」 第80页 「你还有理了！」蒋春云刚刚骂出声，却被杨琛喝道，「妈，你先别说话！」 蒋春云愣了愣，看着杨琛沉着脸，眼底压抑着情绪，心里后知后觉有些害怕，这些事情，是不是不该让杨琛知道？ 但是，她一直不喜欢秋矜，杨琛也是知道的啊。 秋矜闭了闭眼，压抑着哭腔道：「所以杨琛，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我不说，这些话落在我身上，我就一点都不疼？」 「还是在你心里，你也这么以为，觉得你妈说的，就是你想说的？」 杨琛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他，心疼道：「对不起，小秋，我没有这么想，我知道你不是.......」 杨琛起初并未觉得有多大问题，但是此刻他连重复母亲那些话，都觉得难以启齿，更别说是对着秋矜说了。 他擦拭着秋矜脸上的泪水，他最怕秋矜哭，每次看到他气得浑身发抖，倔强地掉着眼泪秋，杨琛都会很难受。 然而矜却轻轻别过脸，「那是你妈，你维护她，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卫昔，他是为了维护我才打人的，所以你要送警局，你就把我送进去吧。」 杨琛紧紧抱着他，哑声说：「别说了，小秋，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不会送他去警局了，你别说这样的话。」 蒋春云看连自己儿子都维护上了秋矜，连忙嚷嚷道：「阿琛，他们可是联合起来欺负你妈啊？你难道不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秋矜说：「你是长辈，卫昔是不该打你，但是你言语辱骂他人，你也应该向卫昔道歉！」 蒋春云生平就不会「道歉」二字，自然是不屑，「我有什么错，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妈！」杨琛突然道。 他转头看向蒋春云，声音沉冷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让你有空去看看小秋，你一次都没去是吗？」 蒋春云支支吾吾道：「我、我当然......」 卫昔也气笑了，「这位阿姨要是来看过一次秋矜，就不会进门第一眼看到我还问我是谁了！」 「我上次跟你说过，小秋受伤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他？」 杨琛皱眉看她，十分不解，也充满了恼怒。 他本就对秋矜的伤势有愧，即使是有些时候嫌他麻烦，有时候不太想去医院看他，但是一个人心中的愧疚感，不可能完全消除。 之前她说几句也就算了，但是这次他都跟蒋春云说了让她有空去医院探望一下秋矜，却不想这么久以来，她连一次都没去看过，无怪乎秋矜会心寒。 连他这个儿子都觉得过了。 「我、我就是觉得他，在拖累你啊......」蒋春云小声道。 杨琛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跟自己这位母亲沟通。 他转头对卫昔说：「我不送你去警察局了，但是我妈毕竟是你打伤的，你要跟我妈道歉。」 卫昔说：「可以啊，那她也要跟我道歉。」 杨琛瞪着他，卫昔就使劲瞪回去，「杨先生，我们是僱佣关系，可不是你们家的下人。」 第57章 我这就走，再也不碍你们的眼了 「但是你也不能随便打人吧？」杨琛道。 卫昔很想说蒋春云这样的人就是欠打，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也很欠打，秋矜这么好的人，跟他在一起简直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还不如让给夏朝哥哥呢。 但是想着秋矜因为他惹来了麻烦，还是忍着没说：「那我问你，你在外面被陌生人骂『有娘生没娘养』换做是你你能忍吗？」 加上她对秋矜说的那些话，他就打了一拳，都是轻的了。 杨琛沉默了一下，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蒋春云对卫昔来说，就只是一个陌生人，如果是他，别人要这么骂他也忍不了。 而且卫昔和蒋春云发生口角也是因为秋矜，还是蒋春云挑事在先，怎么说她都不占理，如果他对卫昔太过责怪，也会让秋矜以为自己不重视他。 但是她也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母亲的不是，杨琛思忖片刻，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蒋春云的背，对他说：「妈，我一会儿带你去看看伤吧。」 蒋春云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儿子，你就准备这样算了？」 那不然能怎么办？ 蒋春云又不会给人道歉。 见杨琛不说话，她便慌了，「可是、那可是他先动手的啊！」 杨琛有些不耐烦，他把事情翻篇而不是让蒋春云道歉，本来就是为了她的脸面着想，要真的把事情闹大，只怕要惹得旁人笑话了。 不说别的，作为婆婆，大半个月一次都没去医院看秋矜，这事儿就说不过去。 可是蒋春云依旧是不依不饶，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让杨琛也很是头疼。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秋矜说的也对，他妈就是仗着他的让步，太横了些。 「妈，这个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保不住还要让邻里笑话，你就听我一句劝，我现在带你去看脸。」 他看着母亲脸上挨那一拳，觉得很不是滋味。 这让他想起了上次被夏朝打的那一下，虽然当时因为对秋矜心怀愧疚，没有什么感觉，但事后想来却觉得不由得憋屈，就是他对不起秋矜，那也是他的事，那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打他？ 虽然很想让卫昔付出点代价，但是看这情形，怕也只能这样草草了事，要不然秋矜这边也不好交代。 第81页 蒋春云一向好面子，听儿子说会被邻里笑话，也不再多说了，但是好端端被人打了一拳，怎么着也是委屈的。 只能嘴上逞强两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怪就怪你娶了这样一个扫把星。」 杨琛和秋矜都愣了一下。 卫昔怒道：「你说什么呢！」 杨琛皱眉有些不悦地看向卫昔，虽然他也不喜欢母亲这么说秋矜，但是也不想一个外人在这里对他妈大唿小叫，「我现在已经正式把你解僱了，你马上给我滚！」 卫昔冷哼道：「要不是秋矜腿脚不便，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啊？你们母子俩，一个虚情假意，一个恶毒泼辣，没一个好东西！」 「卫昔。」 秋矜叫住他，「你也不要再说了。」 「我的腿伤没事了，过两天就可以自己走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 秋矜说：「听话，你先回去。」 卫昔不忿地看了他们一眼，对秋矜说：「那我先走了。」 他知道自己性子急，再待下去说不定又要给秋矜惹麻烦，还是少说两句，回去问问夏朝哥哥怎么办。 杨琛看着他就这样收拾东西离开，额角微微一抽，转头问秋矜，「他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秋矜：「你想说什么？」 蒋春云讥诮道：「那小贱蹄子谁的话都不听，怎么就偏听你的？拿着我儿子的钱让人贴身照顾，你俩感情倒是不一般。」 秋矜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忍无可忍道：「你一定咄咄逼人么？卫昔他还只是个孩子！」 杨琛听她一口一个小贱蹄子，一口一个扫把星，听得也烦闷，但蒋春云说的话，也不由得让他多想。 卫昔虽然也是beta，但现在这个社会那么开放，同性恋的存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俩人朝夕相处，而且卫昔照顾秋矜，每天还要帮他换衣服，秋矜的身子也肯定被他看光了，想到这里杨琛就有些窝火。 「杨琛，」秋矜说，「你呢，你又想说什么？」 秋矜都二十六七了，卫昔在他眼底，就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把他当弟弟一样，没想到这也要遭人非议。 杨琛对于秋矜这种「我听你又要怎么责怪我」的语气有些不爽，顿了顿，斟酌道：「小秋，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你也不知道别人对你怀着什么心思，他每天还帮你换洗衣服，谁知道......」 秋矜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抄起拐杖往杨琛的方向砸，实在怒不可遏，「人是你请的，话是你妈说的，伤都是我受的，我都这样了，要是卫昔不照顾我，那谁来管我的死活？」 「你既然这么不信任我，那一开始就不要请护工啊！」 杨琛看着拐杖飞过来，险险躲了一下，差点被打到。 他不过说了两句，没想到秋矜会这么愤怒，一时间不知道他是恼羞成怒还是真的心虚，蒋春云却叫嚷道：「你做什么，差点打到我儿子了！」 秋矜没了拐杖，根本站不稳，身体脱力地倒下去，扶着轮椅大口喘息，浑身都是冷汗。 他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心脏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他捂着胸口，听着耳边的谩骂，像是浸泡在海水中一样，模煳不清，间或传来嗡鸣声，许久没有知觉的眼睛传达处一阵剧痛。 「你别以为装死就可以躲过去，你老实说，你跟那个姓卫的是不是——」 「妈，你别说了！」 杨琛看到秋矜不对劲，连忙跑过来扶住他，担忧道：「小秋，你怎么了？」 好累，这样的日子，他真的受够了...... 秋矜撑倒在地上，感觉到杨琛来扶着他，言语关切紧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秋矜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凉和倦怠。 他伸出一只手，勐力地推开他。 秋矜身子难受，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但是杨琛没有防备，还是被他推得往后趔趄。 杨琛微微一怔。 他看着秋矜用手臂拖着身子往外爬，他的手脚都呈现出一种别扭的僵硬，整个人只能靠手臂拖动，但是他却似乎想要极力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杨琛跪坐在他身边，试着去拉他，「小秋，你要去哪儿，我抱你过去。」 秋矜流着泪，眼前是无尽的黑暗，但是他还是想逃，他推开杨琛，声音虚弱而颤抖，「我这就走，再也不碍你们母子的眼了。」 杨琛把秋矜抱起来，眼眶猩红，「傻瓜，你在说什么，你是我的妻子，你怎么会碍眼呢？」 蒋春云看着秋矜这个病恹恹的样子就觉得嫌恶，当初他肯定也是靠这招迷惑自己儿子，让他非要把人娶进门的。 「儿子，你可不能被他骗了，他肯定是因为心虚，用这种方式来——」 「你闭嘴！」 杨琛转头瞪着她，眼底是蒋春云从未见过的陌生和兇狠。 杨琛怀里还抱着秋矜，他感觉到秋矜的挣扎和抗拒，还有急促而紊乱的唿吸，几乎已经不能说话了，杨琛连忙道：「你别动，是不是伤口疼，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蒋春云从来没有被儿子这么凶过，反应过来后，顿时委屈地哭起来，「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啊，老杨啊，你死得太早了。留下我孤苦伶仃，现在儿子为了一个扫把星，居然这么对我，我真的不活啦！」 她这次是真的委屈，但是因为之前习惯了用父亲早死自己养他不容易这一招来让杨琛心软，杨琛终于也听腻了。 第82页 他这次再没有一点心软，只有满满的失望和愤怒，「妈，当着我的面你都管小秋叫扫把星，那我不在的时候呢？」 蒋春云一怔，一时间哭都忘了。 「这两年你对小秋如何，我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小秋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妻子啊！」 他别过脸去，狠心道：「小秋身子一直都不好，你不要再刺激他了，妈以后要是没什么事，还是少来吧。」 蒋春云瞪圆了眼睛，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哭号着上前去捶打他的背，「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居然为了他要赶我走？」 秋矜听着他们争吵，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但是他却感觉意识在渐渐消散，沉入无声的黑暗中。 杨琛还想说什么，察觉到秋矜脑袋动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觉他已经晕了过去。 「小秋！」 顿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把秋矜抱起来，急匆匆出门，再也没有管蒋春云。 蒋春云一时间都看傻眼了，她一向孝顺的儿子，居然为了秋矜把她丢下了？ 她想起杨琛临走前丢给她那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顿时心都凉了半截，她怎么能不了解自己儿子，杨琛这回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第58章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了的？ 秋矜刚出院没几天，又被送进了医院，都快成医院的常客了。 不过医生说了，秋矜这是急火攻心，情绪激动导致的，而且他之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眼睛还有残疾，如果心情抑郁也容易引得伤口恶化。 「病人身体虚弱，要让他好好养身体，不要再动气了。」 医生最后嘱咐完这句，转身离去。 杨琛目送着医生检查完离开，转头看向秋矜。 心头感到无比自责，这短短一两个月，秋矜进了多少次医院，还基本都是因为他。 杨琛独自坐在病床前守着他，想着最近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他确实亏欠秋矜许多。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他们在一起明明都好好的，现在却总时不时多出一些麻烦事。 他看着秋矜紧闭的双眼，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哑声道：「对不起，小秋，我以后不会再气你了。」 秋矜昏迷了几个小时，直到下午才醒。 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慢慢睁开眼，感受着习以为常的黑暗。 杨琛见状面色一喜，握住他的手激动道：「小秋，你终于醒了！」 「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 秋矜睁开眼，听到丈夫在耳边嘘寒问暖的声音，有那么片刻，神情流露出些许怀念。 他以前生病的时候，不管多忙杨琛都会尽力陪着他，因为他怕他醒来后看不到人会难过。 而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在一个个寻常的清晨，他身边只剩一床冰冷的床被。 如果不是眼前依旧一片漆黑的视野，手上和膝盖出传来隐隐的刺痛，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真奇怪，明明他才二十六岁，却已经开始怀念从前了。 秋矜把手缓缓从杨琛手中抽出。 杨琛愣了一下，轻声唤道：「小秋，怎么了？」 秋矜撑着手臂坐起身，发觉自己还吊着盐水。 「你别动，医生说你身体虚弱，得好好静养。」 杨琛想要把他扶着躺回去，察觉到秋矜身子却十分僵硬，是那种不愿意跟他接触的僵硬感。 杨琛又问：「小秋，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秋矜转头面向他，「你还想说什么？」 杨琛深吸一口气，「我、我没有想指责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想跟你道歉的。」 「今天这个事，是我不对，当然我妈......」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她也有错，我代她对你说的那些话道歉好不好？」 怕秋矜还不放心，他又说：「我知道你们之间......算了，有些事情也不用太追求完美。这样，我以后让她不要来打扰你了，你安安心心养病。」 他轻轻抱住了秋矜，「以后我们安心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好不好？再没有人来打搅我们，我都跟老闆请好假了，等你伤养好了，我就带你去你想去的海边玩。」 「忘了跟你说，我那个项目终于完成了，老闆说会给我加薪，我们再存存钱，明年我们一起换栋大房子，一栋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好不好？」 秋矜眸光微微黯淡，「你真的觉得我们之前的问题，只是因为你妈说的那两句话吗？」 杨琛面色微僵，他低头抚摸着秋矜的脸，「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最近是因为工作忙忽略了你，但是我会好好补偿你好不好？以后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秋矜一贯清冷的面容上显出几分难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杨琛心头一慌。 秋矜说：「从你妈第一次针对我开始，从你以前再忙都会尽量准时下班到现在回家过夜都成了奢侈，从我感冒发烧你不再会第一时间赶回来，到后来，我受到再多再重的伤，也不能让你对我多几分耐心，从夏朝到卫昔，你总是对我充满了不信任......」 秋矜嗓音微哑，唇角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杨琛，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只剩下了争吵矛盾、道歉和原谅？」 第83页 杨琛手臂不自觉把他搂紧，却觉得怀中的人依旧冰冷，「小秋，不是这样的，这些都只暂时的......」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秋矜闭了闭眼，声音艰涩道，「你已经不爱我了？」 杨琛神色瞬间慌乱，他捧着秋矜的脸，与之对视，仿佛想要让秋矜看到他眼底的认真，可是当他对上那双泛红而空洞的眸子时，才惊觉，秋矜，早已经看不见了。 他看不见他眼底的温柔、愤怒、真诚或是心虚，也再看不见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美好的事物。 失去双眼的秋矜，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託付给了他，他也曾经许诺说会一直照顾他、 但是现在，秋矜却说，自己不爱他了。 「怎么可能！」杨琛神情激动道，「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小秋，我要是不爱你，我就不会给你请护工照顾你，不会送你来医院，也不会为了你跟妈起争执......」 他明明那么爱秋矜，他怎么可以说他不爱他了？ 秋矜听着他努力解释他有多爱自己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可悲。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从前的杨琛，很少跟他说他有多爱他，也不会寻找各种证据去佐证。 杨琛爱不爱他，都体现在日常的关爱和细节中。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说：我送你去医院，证明我爱你。 而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你生病了，我很担心，恨不得替你承受这份痛苦，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你，因为我知道，你也需要我。 从前的杨琛很爱他，尽管他不说，他也知道。 「我以为，这是作为一个丈夫最基本的义务。」秋矜说。 夏朝不爱他，但是他可以送他去医院，卫昔不爱他，但是他愿意为了维护秋矜跟蒋春云吵架，杨琛也不爱他，但是作为一个丈夫，他有照顾妻子的责任和义务。 但是他不想要这份冷冰冰的义务。 如果没有遇到杨琛，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结婚，也可能随便找个合适的人结婚。 因为他对爱情的理解和体会是如此浅薄而无知。 可是杨琛让他体会到了那份独属于他的温暖和偏爱，是杨琛告诉了他什么是爱情。 所以他怀着最美好的期待和交付余生的欢喜，跟杨琛结了婚。 他一直信誓旦旦以为，他和杨琛的婚姻是爱情的果实，一开始都是甜蜜，到后来越啃到中心却越苦，他才发现它的内里已经开始坏掉了。 杨琛感到不解，也觉得心痛，「义务？可是、可是我还是爱你的啊。」 「小秋，」他抓着秋矜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摸摸看，我还跟原来一样，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我没有变，我们的感情一直都没有变。」 他又按着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胸口，紧紧抱着他，「你听，我的心脏还是在为你跳动，你难过我还是会心疼......」 「你听到了吗？小秋，我一直都在爱你的。」 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哑声说：「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 秋矜听到他急促的唿吸，像是闷了一口气在胸腔里，浑身因为他说这句话而感到难过和颤抖。 他的眉头紧拧，像是心疼得无以復加。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弄懂过爱情，杨琛对他的猜忌和忽视是真的，此刻紧紧抱着他，像是害怕失去他一般委屈地哀求也是真的。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秋矜的嗓音里染上几分喑哑，显然他也很是茫然，「那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 既然杨琛还爱他，既然秋矜也没有变心，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再也不像最初那几年。 就是他双目失明、他们的婚事被蒋春云极力反对时，他都不那么害怕，因为他知道，杨琛会坚定选择跟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他却害怕，他甚至害怕他们这份感情，撑不过明年。 杨琛低下头，额头与他相抵，「都是我不好，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可是小秋，这并不能代表我不爱你了。」 他捋了捋秋矜额前微微汗湿的发，温声说：「我们已经走过了六个年头，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么多的回忆，我怎么可能忘得干干净净？」 秋矜心头微微刺痛，是啊，六年...... 六年都过来了，那些年的相守相爱，都不是假的。 谁又能捨得轻易放下呢？ 「之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我以后好好改，一定早点回家，不会错过你的消息，我也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他抹去秋矜眼底的泪意，继续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七年之痒吗？」 秋矜怔怔看着他。 杨琛知道他在听，认真说道：「一段感情走到一定的时间都会产生波折，但是只要我们两个人坚持下来，共同渡过这个难关，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不是吗？」 「小秋，看在我们六年的感情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如果感情淡去，我们就一起重新寻找那份感觉，」杨琛低头轻轻吻住他，「毕竟，我们早就说过，这辈子都不要分开，不是吗？」 第59章 我暂时还不能见他（3200+） 秋矜心里很是茫然。 现在的杨琛是那么诚恳，诚恳得像是他们之前发生那些不愉快都是一场错觉。 第84页 可是他身上的伤，心上的疼都是实实在在的。 秋矜神色有些痛苦和纠结。 杨琛难过地问：「小秋，我们不是约定好要陪伴彼此一辈子吗？难道，你反悔了？」 秋矜手指微微一蜷，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反悔了，他只是，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而已。 杨琛嘆了口气，苦笑道：「我知道，你肯定对我这段时间的表现很失望，我也是，回过头再看，我们居然因为那么多小事发生了那么多争吵。」 「但是小秋，感情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轻轻抚弄着秋矜的头髮，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慰，「没有什么爱情是一辈子没有矛盾的。」 「而且，我们这六年，绝大多数的回忆都是美好的，不是吗？」 「好在我们现在已经发现问题了不是吗？」杨琛说，「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又有什么矛盾解决不了的呢？」 杨琛这些话不由得让秋矜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他记得大学时候的朋友高彦天也交了一个女朋友，他们俩的感情就很奇怪，一会儿如胶似漆，一会儿吵得不可开交。 秋矜那时候还没有遇到杨琛，他很多次看到高彦天为那个女孩伤心，都很好奇，「如果在一起让人痛苦，为什么不分开呢？」 高彦天一边失落嘆气一边说：「兄弟，你不懂，感情就是这样，需要磨合必然有争吵，毕竟两个人性子并不是完全合拍，看待一些事情观念也不一样，只能尽力去寻两人之间更契合的点，这样才能长久。」 「这感情啊，哪儿能有不吵架的，这万一啊，一不小心吵了一辈子，那也是幸事，但是哪天吵散了，也就是真的散了。」 秋矜还是不太明白，因为在他看来，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去改变自己？ 这个人不合拍，那就换下一个人好了。 后来高彦天和那个女孩还是分手了，两人之前总是吵得那么凶，哭了那么多次，最后那次，两人却很平静，甚至还最后一起吃了顿饭，才分手道别。 但是那时候秋矜和杨琛已经在一起了，体会到了爱情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他也渐渐能懂得了高彦天当时的想法。 高彦天和那个女孩明明那么不合拍，可还是吵了那么久，难道他们不知道对方不合适吗？ 他们只是，捨不得。 爱人不是搭乘公交车，这一班到不了就换下一班。 一旦有了感情，所有的情绪都会为这个人牵动烦恼。 一旦有了回忆，就再难割捨。 有的人曾经陪你走过看过的风景，是你这一生都再难復刻的。 像是他曾经对别的omega说：秋矜是beta，那我就只喜欢beta。 像是他除夕夜送过来的饺子，出租屋里每天做好饭接他下班回家那段马路，像是他最难熬最颓废的那两年，他仍愿意对自己说：嫁给我，以后我来照顾你。 即使是被蒋春云自杀威胁不要他俩在一起，杨琛也曾经为他跪下来求着说：「妈，我只最后求你这一次，我这辈子就认定小秋了，你要是走，就把我也带走吧。」 那夜的烟火，在耳边迴荡的坚定誓言，手上被对方亲手戴上的戒指。 整整六年，他们把最宝贵的青春交付给了彼此。 秋矜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这么深爱过。 秋矜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上天给了他什么，那就按照既定的轨迹安稳生活下去，他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出生、命运，即使他知道从小到大，他都和班里的其他同学不一样。 直到遇见杨琛，他那时候甚至觉得，肯定是上天知道他以前过得很辛苦，所以派来了杨琛来爱他。 他开始不舍、开始贪心，贪恋被偏爱的感觉。 秋矜心底有些动摇，他问杨琛，「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杨琛无奈道：「傻瓜，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就像是你的伤会好，我们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一点点好起来的好吗？」 秋矜抿唇，他总觉得他和杨琛之间的争吵，似乎跟曾经高彦天他们那对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也不太明白，究竟有哪里不同。 或许一段感情会有相似性，但是每一对情侣所争吵的内容，执着的点，都是不一样的吧。 他不禁问他：「你没有骗我吗？」 他们会不会，像高彦天和那个女孩那样，像很多情侣那样，吵着吵着，就散了？ 「我怎么会骗你呢？」杨琛再三保证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们都结婚了，更要好好珍惜这段感情。」 「以后不要再说我不爱你这种话了好吗？」 秋矜垂眸，伸手轻轻抱住他的腰，「你以后别这样，我就不说了。」 杨琛知道他这是被自己哄好了，连忙抱紧他说：「好，我以后一定改掉那些坏毛病，我们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秋矜点点头，脑袋轻轻抵在他的肩头，只希望以后他们不要再有这么多争吵了。 * 「夏朝哥哥，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我怎么都联繫不上你。」卫昔坐在咖啡厅里，撇着嘴问眼前的人。 夏朝咳嗽了两声，「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不太方便联繫。」 卫昔担忧道：「出什么事了，那你现在出来，有没有关系啊？还有你、你怎么咳嗽了？」 第85页 卫昔跟个连珠炮一样问个没玩，夏朝也只是摆摆手，「不碍事，你们最近怎么样了？」 卫昔知道他问的「你们」其实是主要是想要问秋矜。 说起这个他就一肚子火，「我跟你说啊，那个姓杨的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秋矜那个婆婆......」 卫昔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跟夏朝说了一遍，等他说完，自己眼睛都气红了。 夏朝给卫昔递了纸巾，罕见地没有发表评价，抿着唇道：「秋矜的伤好了吗？」 卫昔擦擦眼睛说：「你让我照顾他，但是我跟他们家结了怨，又被杨琛解僱了，本想着偷偷去看看他。」 「但是那个姓杨的最近好像都没上班，一天到晚都在家里，而且，」夏朝神情复杂道，「他这几天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平时都很难得陪陪秋矜，这几天还不时陪他出来逛街。」 「我看秋矜这两天好像也能走路了，气色也恢復了不少。」 夏朝听到这里，只是点了点头。 卫昔有些急了，「但是他之前那么对秋矜，我觉得他不像是真心的，夏朝哥哥，你什么时候去把他接过来啊？」 夏朝苦笑，「人家是夫妻，合法关系，我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 「而且秋矜那么喜欢他，听你这描述，两人应该是又和好了吧？」 即使夏朝觉得杨琛对秋矜不够好，但是他作为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置喙。 劝秋矜离婚吗？ 不管怎么说，两人这么多年感情，秋矜又是个重情义的，如果不是杨琛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又是在双方已经结婚的情况下，又哪里那么容易分开？ 卫昔不满道：「可是秋矜还有那个恶婆婆欺负他，换做是我，多待一天都窒息。」 夏朝摇头，「卫昔，你觉得像我们这样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一生最渴望的是什么？」 卫昔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小时候想要爸爸妈妈，长大了，想有钱......」 「但其实不管是什么时候，渴望关心，渴望爱，都是人感情上一项重要的需求，对我们这样的人更是。」 卫昔好像明白了，「所以，秋矜离不开他，是因为杨琛给了他爱，他捨不得吗？」 夏朝捂嘴咳嗽一声，「差不多是这样。」 「但是夏朝哥哥也可以爱他啊，你肯定不会让秋矜难过。」 夏朝听着他孩子气的话，无奈一笑，「没有人会是上帝视角，一开始就能分清结局好坏，当事人只会按照自己已知的信息，来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卫昔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夏朝说：「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他，知道他没事了我就放心了。」 卫昔摇摇头，「夏朝哥哥帮了我那么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想了想，又说：「对了，秋矜跟我提起过你。」 夏朝一顿，声音不自觉紧张起来，「他，跟你说了什么？」 卫昔说：「他说他联繫不上你啊，他很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也不好跟他说我是你派过去的，只能装做不知道，而且，那段时间我也联繫不上你。」 夏朝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暂时，还不能跟他见面。」 「为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夏朝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该出去了，今天出来的太久了。」 卫昔皱眉，有些不太明白他是怎么了，好不容易见一次面都行色匆匆的。 夏朝起身，「帐我已经结了，你什么时候回去都行，有事我会再联繫你。」 他想了一下，提醒道：「对了，你有时间帮我查一下他们两人身边有没有认识信息素是橙子味的omega。」 想着秋矜朋友圈一直很简单，又说：「最好从杨琛身边查起。」 卫昔疑惑挠头，「橙子味的omega......」 「可是我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啊。」 卫昔说完这句话，再抬头，夏朝已经不见了踪影。 夏朝走出咖啡厅，戴上帽子转过街角，迎面就撞上了俞航漠。 夏朝脚步一顿，「哥，你怎么在这儿？」 俞航漠说：「爷爷说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出来太久了，让我来找找你。」 说着他给夏朝使了个眼色，夏朝顺着他的暗示，看到俞航漠背后那辆熟悉的宾利上，坐着俞老爷子的私人管家。 第60章 秋矜还不够资格 郑管家名叫郑有思，他身着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带着白色手套，额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发间没有一丝白髮，眉眼间只有淡淡的皱纹，每一道褶痕都是那么规矩板正。 他神色平静，连脸上的笑仿佛都是精准衡量过一般，让人恍然有种非人类的颤慄感。 光是从外表看，只以为他不到四十岁，根本看不出他已经快五十了。 他看到夏朝，朝他走来，绅士地鞠了一躬，「小少爷，老爷在等你回去。」 郑有思是俞老爷子身边的老人了，从小就跟在他身边，面向看着比俞老爷子还不好惹，但是连俞航漠的父亲俞炼小时候都对他发憷，可他却对俞老爷子言听计从，并且也只听从他的命令。 如果俞老爷子是那种面容慈祥，却让人看不清底细的人，郑有思就是那种把冷漠和蔑视写在脸上的人。 说不出是哪种更让人害怕。 第86页 记得上一次，夏朝也是被郑有思亲自带回去的。 因此他看到郑有思的时候，心里是有些抗拒的，但还是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郑叔，我这就回去。」 郑有思没说什么，走到一旁为他们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白色手套往上，挡住了顶上那处容易撞头的地方，等到夏朝和俞航漠一起坐进去，他才把门关上，绕到前面去开车。 郑有思话不多，只把俞老爷子交代的任务传达，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转动着方向盘，「小少爷，老爷说你身体还没有好，下次还是不要跑那么远了。」 夏朝勉强一笑，「我知道了郑叔，我就是一点小感冒，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郑有思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老爷说，如果您再故意让自己生病，以后就把你送进瑶州岛特护疗养院调养。」 夏朝咽了咽口水，知道外公这是发现了自己是故意让自己感冒让他心软，现在他又藉口散步出来见卫昔，一举一动外公那边肯定都知道。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如果再违逆他，就把他送走关起来。 夏朝深吸一口气，一旁的俞航漠拍拍他的肩，让他稍安勿躁。 夏朝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俞老爷子当年因为他爸爸俞焕的事，一直对他们父子俩有愧疚，当年把他找回来之后，也在尽力补偿他。 这些年来，俞老爷子性子已经平和了许多。 对待他确实比其他小辈要宽厚许多，也不强求他要有什么出息，只盼他开心便好。 当时夏朝说自己想跟着俞航漠学一学公司的事情时，俞老爷子也是真的为他高兴，也让俞航漠多指点指点他，想着孩子长大了，也没有紧抓着人不放，他为秋矜做的那些事情，俞老爷子起初是不知情的。 俞航漠作为他哥，自然头一个发现他不对劲，私底下来找他谈过话，当时虽然被自己老婆支开了，但是也答应了不会泄露他的事情。 真正让俞老爷子注意到他异样的，还是夏朝那次本来说陪他吃饭，却因为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即使俞老爷子年纪大了，但这么多年余威尚在，他说要吃饭，连俞炼都不敢私自走开，夏朝就更别想煳弄他了。 俞老爷子在他走后就让郑有思去查，俞家手眼通天，自然能轻易查到秋矜的底细，那些前因后果人际关系自然也清楚。 其实他一开始对于后辈的恋情并不会太过干涉，但是自从俞焕那件事之后，他就一直心有余悸。 因为当初俞焕就是被逼着要嫁给一个富家子弟，而他却心有所属，喜欢夏朝的父亲，夏朝的父亲比起俞家和俞老爷子给他选的富家子弟来说，就是个小门小户。 父子俩意见不合，俞焕觉得父亲就是想用他的婚姻做筹码联姻，要为了利益毁掉他的幸福，而俞老爷子却觉得夏朝的父亲根本不是真心爱俞焕，想要借他们俞家的权势攀附做大。 俞老爷子虽说在商场上权势太盛，待人也较为严苛，但是却不是那种对儿女赶尽杀绝的人。 他因为俞焕是俞家小儿子，又是个omega，他虽然不善表达，但也是一直比较宠爱这个孩子，更是真的在为俞焕的未来考虑。 但是由于俞老爷子这些年的权威太甚，两人一直缺少沟通，这让俞焕觉得父亲对他们两个孩子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又听信了夏朝父亲的花言巧语，竟背着俞老爷子偷偷跟人领了证，还有了孩子。 俞老爷子虽生气，但也不想让儿子和外孙过苦日子，只好扶持夏朝的父亲，希望他对俞焕母子好些。 但是没想到夏朝父亲一朝做大，便开始不安分。 或许从前他是真的爱俞焕，也或许是他一直伪装得很好。 但是自从他掌握了权势，外头都在传言他是靠着娶妻上位，他渐渐对俞焕心生不满，觉得俞家对他的帮扶都是在施捨。 夏父出轨了。 俞焕生来就是被娇养大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要跟他离婚，要回去找父亲。 但是夏父却嘲弄他，当初路是自己选的，现在怎么好意思回去找父亲求助。 俞焕自尊心太强，被他狠狠拿捏，也觉得自己没脸告诉父亲这些事情，只能祈求夏父看在他们俞家给的帮助下，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以后能好好对他。 但这却戳到了夏父的痛点，他最讨厌别人提起自己是靠妻子帮扶发家。 于是非但不收敛，反而一边威胁一边肆无忌惮，甚至在醉酒后辱骂责打俞焕。 俞焕身心遭受重创，精神恍惚，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 直到他某次带着夏朝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把孩子弄丢了。 俞焕心慌不已，连忙去求夏父帮忙一起找儿子，没想到却看到夏父在和外面的情人厮混。 俞焕终于受不了了，趁夏父不备，拿起刀往他身上捅，连着捅了十几刀，直到面前的男人已经血肉模煳，面色呈现出惊恐与不可置信，却无法再开口说一句话。 几年夫妻情断，以命相诀。 而那个情人见此早就吓得尖叫逃跑了。 俞家后来才得知俞焕在这几年里受的苦，心中自责，可那时候俞焕精神已经很不正常了。 虽然有这个理由没有追究罪责，但曾经那么光鲜亮丽的一个人，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俞家人都恨不得把夏父的尸体拉出来鞭尸。 第87页 把俞焕接回来之后，他整日哭着说要找孩子，也十分自责自己把孩子弄丢了。 俞家人一直在努力寻找，却依旧没有任何下落。 直到俞焕最后还是没有好转，某天发疯没有被看住，从别墅阳台上，一跃而下。 而夏朝也在外面流落了很多年，才被俞家找回。 夏朝对于爸爸的很多事情其实都不太记得了，因为他走丢的时候才只有四岁。 只是记忆中有一张漂亮白皙的脸，总是伴随着他那些模煳的记忆。 他知道那是他爸爸的脸，每次去外公家的时候，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都会亲切地叫他焕焕。 至于另一个alpha，他已经记不得了。 他无法怪俞焕愚蠢，他一直清楚，罪魁祸首是那个满嘴谎言，欺骗感情的alpha。 表哥和舅舅对他都很好，俞老爷子也对他颇为纵容，很多事情都不会对他有所强求。 后来又经歷了表哥和嫂子的事情，俞老爷子又仿佛老了许多岁，毕竟之前表哥为了让嫂子进门，差点没死在人手里。 可能是他们这两辈人的感情都比较坎坷吧，还一步步挑战着俞老爷子的底线，对此，夏朝其实是抱有歉疚的。 他一直以为最懂事乖巧的小外孙，却喜欢上了一个身有残疾的有夫之夫。 而且秋矜还是个不能生的beta。 这点放在平时来说，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但是加上前面的几条一起，就好像十分严重。 所以在俞老爷子看来，实在难以忍受，怎么看，秋矜都不够资格给他们俞家当外孙媳妇。 所以在之后没多久，夏朝就被叫回了俞家老宅。 在俞老爷子一番敲打下，他还是顶着压力跟俞老爷子谈了个条件，不让他动秋矜，也不许干涉他找人去照顾秋矜，夏朝便乖乖的不再见他。 车停到了别墅门口，俞航漠和夏朝一起进了门。 梅嫂担忧地看了他们两眼，想要说什么，又因为郑管家在一边，也不敢说话。 偌大的客厅里，就只有俞老爷子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带着老花镜看报纸，一副平和淡然的模样。 郑有思微微颔首，「老爷，两位少爷回来了。」 俞老爷子缓缓放下报纸，摘了老花镜。 郑有思连忙上前帮他把眼镜和报纸收回来，梅嫂也赶紧去厨房泡一壶新茶。 俞老爷子看着俞航漠，微微皱眉，「不回去陪你老婆孩子，来我这儿做什么？」 俞航漠打着哈哈道：「这不是想爷爷了，来看看您吗？」 俞老爷子冷哼一声，「你小子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又看向夏朝，问：「咳嗽好点了吗？」 夏朝点头，「谢谢外公，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第61章 他在介意 俞老爷子轻阖着眼，不咸不淡道：「果然是好多了，都能背着我出去见人了。」 俞航漠看着梅嫂端过来的茶水熟练地接过，递到俞老爷子面前，「爷爷，您先喝点茶，这小朝不也是在家里憋久了憋坏了嘛，小孩子玩心重，想着出去见见朋友也是正常的。」 他朝夏朝使了个眼色，夏朝知道俞航漠是帮自己说话，他知道外公什么都能查出来，现在就是给自己机会，看自己怎么说罢了。 后者垂眸，「外公，我只是去跟卫昔见了个面。」 俞老爷子接过俞航漠端来的茶水，轻呷一口，「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夏朝握紧了拳头，「我没有跟他见面，我只是想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俞老爷子把茶碗重重一搁，俞航漠瞬间站直了身子。 「他的伤会不会好，在于你对他有多关注，你不关注他，他自然好得快。」 夏朝听出他话里的威胁意味，神情凝重道：「外公，我没有越界！」 俞老爷子面色一肃，「你现在关心他的事，就是最大的越界！」 「我什么时候教你去招惹一个有夫之人了！」 夏朝咽了咽口水，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并不占理，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他有丈夫，但是、但是我也只是想为他做些事情。」 「他又不喜欢我，我们这辈子，根本都没有一点机会，外公，您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我？」 其实换做是以前，杨琛对秋矜还很好的时候，他就算心里不甘，却也没有贸然打扰过秋矜的生活，但是现在杨琛根本就无法照顾好秋矜！ 他承认他想抢人，但是他知道秋矜不愿意跟他走，自然也不会勉强他。 他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想让秋矜过得好一点，哪怕只是做朋友，也没有关系。 俞老爷子当然知道秋矜对夏朝无意，也知道他不可能进俞家大门，要不然他也不会让秋矜安然留在这里了。 但是夏朝作为他疼爱的外孙，整天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伤神，他俞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俞老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双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神依旧锐利，说话针针见血，「你要知道，你的喜欢，从来都是多余且无用的，你的愿望，也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见夏朝没有反驳，他又缓和了几分，「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跟那群孤儿院的人联繫，我让你哥带着你继续做那个新项目。」 第88页 夏朝咬着牙，想要说什么，看到俞航漠在俞老爷子身后给他使眼色，还是忍了下来。 俞老爷子又说：「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下周纪家小姐留学从国外回来，跟你年纪相仿，你去跟人吃顿饭。」 俞航漠这次没拦得住，听到夏朝斩钉截铁道：「我不去。」 俞老爷子脸色一变，少有人敢这么违抗他的话。 夏朝咳嗽了两下，缓了缓又说：「外公，我知道这话您不爱听，我答应了不会再插手秋矜的事，但是有关于感情的事，我也希望您不要插手。」 俞航漠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怕是疯了。 果然，俞老爷子勐地一拍桌，「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夏朝不卑不亢道：「您不会害我，但您认为对我好的，并不是我想要的。」 「纪家小姐很好，但我不会喜欢她，既然註定没有结果，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不然只会像他一样难受。 「我已经和他错过了，」夏朝看着他，「您总不可能要在这个时候给我硬塞我不喜欢的人吧？」 俞老爷子气得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动了气，俞航漠连忙上前给他顺气，「爷爷，这事儿急不来，您得等小朝有个适应的时间，他现在事业未成，跟着我去公司学学，我来慢慢开导他。」 俞老爷子听到前面还好，听到最后一句话，冷眼睨他，「你来开导，小朝变成这样，还不是你这个哥哥没管教好！」 俞航漠有些尴尬，他知道俞老爷子又想起他的事了。 夏朝说：「不关哥的事，我会好好辅佐哥，至于其他事情，外公还是不要勉强我了。」 正当此时，梅嫂走过来，小心道：「老爷，饭已经做好了，现在吃吗？」 俞老爷子脸色难看，忍着没有发作。 俞航漠赶紧道：「好啊，折腾这么久我和小朝都饿了。」 「爷爷，我们去吃饭吧，梅嫂做的饭这么好吃，一会儿凉了就可惜了。」 俞老爷子知道这个事情再多说也不会有好转，反倒会让他和夏朝的关系闹得更僵，有些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他年纪大了，很多时候也懒得动气，俞航漠递过来一个台阶，他也就顺势下了。 「走吧。」 * 自从那天在医院解开心结之后，秋矜能明显感觉到杨琛在一点点的改变，或者说，又恢復了从前细心体贴的模样。 杨琛本来是想利用假期时间带秋矜去海边玩，但是后者上次受了伤，虽然能走动了，但是不能太长时间奔波。又动了气，身子一直不太好，气血不太足。 杨琛只能按照医生说的，时不时带着秋矜到楼下小区走走，散散心。 一开始还惹得旁人惊异，毕竟他们都知道秋矜这个瞎子，但是却很少见到他的丈夫。 毕竟杨琛平时上班很忙，难得有时间陪秋矜。 可是街坊邻居还是看到一连几天，杨琛都陪着他一起出门。 听着邻里的议论，秋矜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们说杨琛是个好丈夫，还特意休了假来陪他。 秋矜想，或许杨琛没有骗他，他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小区门口的水果摊老闆之前在秋矜肚子疼的时候送他去过医院，后来秋矜好了之后，也给他送去一些点心，在他家买了些水果以示感谢。 老闆看到他们，招唿道：「今天又去哪儿玩啊？」 杨琛笑道：「去买点菜。」 老闆娘坐在一旁嗑瓜子，乐呵呵道：「夫妻俩感情真好，买菜都黏在一起呢。」 秋矜拉着杨琛赶紧离开了。 杨琛低头看他，笑道：「你是不是害羞了？」 秋矜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承认，「去买菜吧。」 秋矜平时都在超市买菜，虽然不如菜市场的菜品多，但是那边会比较安全一点。 菜市场商户太多，菜要是有点什么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找谁，加上菜市场一般在外面，人多眼杂，容易磕着碰着，遇上下雨天，也容易把身上弄脏。 杨琛听着他说这些，也有些恍然，他似乎很多年都没跟秋矜一起来买菜了。 也再次清晰意识到，作为一个盲人，出门真的要考虑很多。 他牵着秋矜的手，说：「我们去菜市场吧。」 秋矜微微一愣，杨琛耐心说：「我牵着你去，不会摔的。」 秋矜一手握着盲杖，一手被杨琛牵着，掌心触感温暖，这让他感到很安心。 以前他们住在大学附近的出租屋的时候，两人也经常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秋矜性子内敛，跟他牵个手都会不好意思，在外面都不敢牵他。 但那时候杨琛却巴不得牵着他出去跟所有人炫耀。 对，炫耀。 以前的秋矜是他向任何人炫耀的资本。 现在的秋矜已经会主动牵着他了，却是因为对路况不熟悉，害怕跌倒。 菜市场一大早就开市了，因为人不少，杨琛怕他被撞到，护着人往前走。 「想吃什么？」 「番茄炖牛肉，」秋矜说，「我想吃这道菜。」 杨琛现在对他是有求必应，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带着秋矜去挑了一家卖相不错的番茄买了几个，又买了些其他的小菜，牵着他去生鲜肉类的区域去买牛肉。 第89页 杨琛觉得，好像和秋矜修復关系也不是那么难，只要多花点时间陪陪他，他们又能回到当初热恋的时候。 但是秋矜自从看不见后就没有在这里买过菜，即使现在天气冷了，他出门也不戴墨镜，拄着盲杖还是会被人注意到。 也并不是人人素质都那么高，两人走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后面议论，「这alpha长得好好的，怎么跟个瞎子在一起？」 「就是就是，要是我，可不好意思带出来，丢人不说，还要时时伺候着，麻烦死了。」 秋矜愣了一下，本想装作没有听见，但是随后他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下意识松开了一下，虽然杨琛很快又继续牵上了他。 可秋矜在那一刻，还是觉得浑身冰凉，连杨琛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听清楚。 盲人出门被歧视这种事，秋矜已经看开了，但是他在意的，还是丈夫在那一剎那松开的手。 他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他不害怕，可是杨琛怕了。 「小秋？」 秋矜回过神，听到他说：「没事的，别管他们，我们去买牛肉吧。」 或许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松手有点明显，杨琛后面再也没有放开他,只是刚才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两人都心知肚明——杨琛在介意。 介意别人说的话，介意他是个瞎子的事。 第62章 还不是靠我养（3200+） 秋矜觉得胸口发堵。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天的陪伴，努力营造出的温情和爱意，在他松手的那一刻，全都如梦幻泡影，一吹就散。 到最后，什么都不是了。 秋矜眼睛泛酸，脑袋有些闷闷的疼。 他不舒服，心上和身上都是。 还没有选到合适的牛腩，秋矜就拉着杨琛的衣袖，「我有点头晕。」 杨琛也没多想，秋矜身子不好，这段时间也时有头晕的迹象。 「那我们先回去，下次再给你做番茄炖牛腩，今天先吃其他的。」 杨琛带着他回去，秋矜到了家就有些难受地坐在沙发上。 杨琛把菜放好，倒了点热水递给他，摸了摸他的额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最近好像总是头晕。」 秋矜摇头，「没事，医生不是说是因为上次没休息好吗？等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杨琛有些愧疚地拉住他的手，「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再气你了。」 秋矜还想着刚才的事，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他说：「抱歉，我这样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杨琛微微皱眉，即使有时候他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也不会认同，「说什么呢，照顾你是应该的，哪儿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秋矜哑然。 如果不是刚才他确实放开了自己的手，秋矜肯定还是会为他这样的话感动。 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没有丈夫在身边，他又该怎么生活呢？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也因为意外辞职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说的不好听些，这些年他都是靠丈夫的工资养着。 秋矜觉得以前蒋春云说的也并不是不无道理的，他对于杨琛来说，就是一只米虫，就是个麻烦，或许在杨琛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秋矜的自尊心受到了折辱，却又觉得这样自尊心有些可笑。 杨琛并不知道秋矜心中所想，揉了揉他的额头，「好啦，不要多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安心休养知道吗？」 「我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秋矜说，「你可以帮我留意一下新工作吗？」 杨琛身形一顿，不太满意道：「你怎么还想着要上班？我的工资难道养不起你吗？」 毕竟秋矜没有工作他还挺高兴的，一来把他困在家里，让他除了依靠自己哪儿也去不了，这样他就永远离不开自己了。 二来秋矜少跟外面接触，也就不会招惹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这样他也能放心些。 秋矜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一提到工作的事杨琛就这么激动，但还是说：「我很喜欢上班时的状态，不想这么无所事事。」 杨琛想到秋矜上班之后就跟夏朝沾上了关系，还被一个外人抢在自己前面关心自己的妻子，胸口燃烧着妒火，「你是喜欢上班，还是想再认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秋矜问：「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 杨琛深吸一口气，「小秋，我的意思是，你太单纯了，出去容易被骗。」 秋矜却不依不饶，「我问你什么叫做不三不四的人？」 杨琛没想到他又因为这个跟自己顶嘴，语气也不太好，「我说的谁你自己清楚！」 秋矜紧紧攥着沙发，冷笑，「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认识的人都是正当场合正当途径，也帮了我很多。」 杨琛听到他提起夏朝帮了他的事，就像是一根刺哽在心口。 他因为几次没有及时回来，让秋矜受了这么重的伤，心中一直很后悔。 但是他无法忍受有人比他更关心他的妻子，更受不了秋矜一次次提起，仿佛是在嘲笑他：你看，连一个外人都比你有用。 杨琛把手中的水杯一摔，「你什么意思，他就送你去了几次医院你就一直记着，我这么多年一直照顾你，怎么不听你念我一句好？！」 玻璃杯摔在地上，砸得勐烈，秋矜被吓了一跳，碎裂的瓷片飞溅起，擦过他的眼睑下方，只一点就要刺进他的眼睛。 第90页 秋矜一时间被吓得呆住，他从没见过杨琛气到摔杯子的样子。 因为知觉迟钝，竟然没有发现脸上的伤口。 直到那一抹血线缓缓绽开，流出秾艷的鲜血。 杨琛怔了怔，喉结滚了几下，弓下身抚上他的脸，「对不起小秋。」 他懊恼道：「我不该对你发火。」 秋矜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杨琛拿纸巾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他才知道自己受伤了。 杨琛看着他脸上的伤，手上微微发颤，眼底写满了后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没控制住。」 他轻轻吻着秋矜的脸，「我给你拿药。」 秋矜眨了眨眼，根据脸上疼痛的反应去摸自己的伤口，神情带着几分恐惧。 这是杨琛第一次因为愤怒弄伤他。 杨琛慌里慌张拿了药过来，忙说：「别用手碰，我给你消毒。」 秋矜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有些害怕，身子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杨琛看着秋矜被他吓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忙放轻了声音，「别怕，我先帮你消毒好不好？」 他握住秋矜的手，「你要是疼，就抓着我好吗？我就在这里。」 说完他拆开棉签沾了碘伏，给秋矜清理伤口。 脸上的疼痛跟其他地方不一样，神经细微敏感，秋矜觉得脸疼得发麻。 他下意识想躲开，却别杨琛托起了下巴，杨琛在他脸上吹了吹，动作温柔，带着歉意。 秋矜没法躲开，只能任凭脸上的疼痛蔓延。 但即使这样，他依旧没有碰杨琛，只是紧紧攥着沙发，企图缓解一点疼痛。 杨琛给他消了毒，又轻轻贴了一个创口贴。 「好了。」 他说完，却看到秋矜脸上隐忍委屈的神情，虽然很淡，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 但是杨琛看得清清楚楚。 他紧握住秋矜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见秋矜没有反应，又抱住了他。 秋矜身体修长纤瘦，最近受了伤，身体又瘦了好多，他抱在怀里都觉得硌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那么大的火，」杨琛低声道，「我就是太嫉妒了，我害怕你被别人骗了，也不想你为别的人别的事分心，我想你多关注我一点。」 「你说你想找工作是吗？」他轻抚着秋矜的脸，「想找什么样的？我帮你联繫，改天亲自带你去看好不好？」 秋矜垂眸，「算了，我脑袋有点晕，想睡一觉。」 每次都在伤害之后道歉，给点甜头，过不了多久又开始后悔，又开始嫌弃。 周而復始，又有什么用？ 又有什么意义？ 杨琛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小秋，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每次都是我给你道歉，我在退让，但是你只会逃避，有什么话，我们说清楚不好吗？」 秋矜点点头，「谢谢，不用帮我找工作了。」 杨琛一噎，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那么无力。 「你......」 「你下次可以不用道歉，也不用退让。」秋矜心想，都是我活该。 杨琛额头青筋凸起，他搞不懂，明明他在好好跟秋矜讲道理，他为什么总是要让自己生气。 「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清理一下。」 杨琛带着他进卧室，给他盖上被子，没有再打扰他，自己去外面把玻璃杯扫干净。 秋矜听到房间门关闭的声音，觉得刚才那剧烈的一声仍旧在他耳边迴响。 他伸手，在床头摸到了那只小羊玩偶，紧紧抱住。 连这个玩偶都是杨琛送的。 但是此时此刻，似乎也只有抱着点什么，才能减少他心头那种恐惧。 和杨琛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跟他生过气，但是直到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感受到身为一个alpha的强势。 即使他闻不到信息素，都能感受到那种深深的颤慄。 他从没想过，杨琛会气得在他面前砸东西，也从没想过，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竟也会对他生出恐惧。 杨琛把碎玻璃打扫干净，还没等他想清楚今天为什么要对秋矜这么动怒，就又接到了许容的电话。 这几天他都是在家陪着秋矜，哪儿也没去，也让许容尽量不要联繫他。 他想跟秋矜试着修復关系，怕许容会坏事。 但是现在看来，他和秋矜关系不仅没有修復，两人又陷入了新的矛盾。 杨琛气得踢了一脚沙发。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接通了许容的电话，「什么事？」 「琛哥，」许容甜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没有打扰你吧？」 杨琛听到许容讨好的声音，稍稍冷静了些许，「没有。」 许容撒着娇，「琛哥，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杨琛心头有点烦闷，「过几天再说吧。」 许容担忧问道：「怎么了呀？谁又惹琛哥生气了啊？」 杨琛原本还想给秋矜留几分颜面，但是他最近也越来越烦闷了，现在听到小情人这么体贴，忍不住道：「还能有谁？」 「我真不知道他一天天到底在想些什么，让他不要出去工作不是为了他好么？」想到他和秋矜的矛盾似乎就是从他第一次找工作起，一天天越来越大，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心里像是有了一个发泄口，「工资又没有多高，天天就知道给我找麻烦，还不是要靠我养！」 第91页 许容没想到他会对他说起秋矜的不是，毕竟从前他还是很护着那个瞎子的，可见这次杨琛是真的被他气着了。 许容赶紧温柔安抚道：「琛哥这么细心照顾他，他怎么还跟你闹脾气呢？」 杨琛深以为然，秋矜真的是越来越不识好歹了。 「但是琛哥，你们以前也不至于这样啊？是不是他出去工作之后，接触了什么人......」 第63章 你现在，怎么不爱笑了？ 经许容这么一提醒，杨琛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从前的秋矜沉闷话少，很多事情，也不会过问，更不会和他闹这么大的矛盾，最后逼着他妥协。 这么多年，他们感情一直很好， 但是自从他上了班认识了夏朝之后，脾气就变得越来越古怪了，又是拿离婚要挟又是说自己不爱他。 明明以前那么好哄，现在自己为了他做出再多改变，做出再多忍让，对方却还是不满足。 难不成真是夏朝对秋矜说了什么。 想到这种可能，杨琛的脸有些阴沉。 许容见他不说话，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继续道：「琛哥在外面辛苦赚钱养家，有时候自然顾及不上家里，他在外面要是认识了什么别的人，一顿嘘寒问暖，他真的能耐得住寂寞吗？」 杨琛声音发冷，「行了，你闭嘴！」 却是没有反驳许容的话，这说明杨琛肯定心里有所怀疑了。 杨琛仔细回想了一下，秋矜和夏朝平日里便是同事，日常打交道，而且夏朝也一直对秋矜很关心，秋矜也没有拒绝。 秋矜一个有丈夫的人，为什么不拒绝夏朝几次三番示好？ 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许容适时服软道：「抱歉，琛哥，我只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杨琛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满脑子想的都是秋矜是不是跟那个姓夏有什么猫腻。 之前夏朝明明对秋矜这么关心，没道理在他养伤这么久以来整个人就销声匿迹了。 难不成是因为怕引起他的怀疑，于是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说不定两人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暗戳戳地联繫。 这么想着，杨琛再也忍不了，冲进卧室里，找到秋矜的手机。 秋矜正抱着玩偶蜷缩着刚刚睡着，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他本就睡眠不好，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想起了上次被入室抢劫的经歷。 秋矜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谁？」 杨琛见他醒了，问道：「你手机呢？」 秋矜听到是他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杨琛怕他不给，想了个藉口说：「我手机刚刚摔了一下，出了点问题，接你的打个电话。」 秋矜虽然听出他语气不太好，但也没有多想，把放在枕头边的手机递给他。 上次他的手机摔碎了屏，拿去修好之后，倒是照常可以使用。 杨琛看他给得这么爽快，还有些疑惑，心说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还是打开了秋矜的微信，翻了一下他的聊天信息，秋矜没什么朋友，也不爱聊天，因此大多信息都停留在大半个月前。 他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夏朝的聊天框，点进去发现最后一通消息停留时间是一个月之前，最后一条消息还是秋矜发的，秋矜说：我家里好像进了小偷，可以帮我报警吗？ 夏朝没有回应。 但是杨琛记得，那次夏朝是第一个来救他的，他不回应只是怕秋矜被歹徒发现。 反观自己，那次却差点害得秋矜...... 杨琛压下思绪，心里坚决否认自己不如他的事实。 而后继续往上翻，竟然是夏朝发给他的语音。 他注意到最后一条语音的时间，是一个月前的某天凌晨三点多，而上面，是接连不断的语音条，每一条都在一分钟左右。 杨琛忍着怒火，点开了最后一条语音。 清朗温润的嗓音传出：「跟我回家吧。我给你找个好大夫，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新疗法，那边有新药，实验性疗法，我们可以......」 杨琛听到夏朝说的话，紧握着手机，肺腑中烧起一股怒火。 秋矜听到这个声音，也愣了一下。 「你为什么看我聊天记录？」 杨琛冷笑，「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我今天看了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要跟他走了？」 「秋矜，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在外面给我戴绿帽子？」 秋矜皱眉，「你在说什么？」 杨琛见他还装傻，怒道：「你当我是傻子是吗？凌晨三点过了还给你发消息，让人你跟他回家？」 「你跟那个夏朝，究竟是什么关系！」 秋矜觉得有些啼笑皆非，「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他那些语音不是对我说的话，那只是——」 「信息都发你这里来了，不是跟你说的还是谁！」 秋矜觉得脑袋又开始眩晕，眼睛有些不舒服，他揉了揉眼睛，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杨琛，「那只是小说内容。」 杨琛准备了一腔指责的话，戛然而止。 「什么意思？」 秋矜嗓音清冷，并没有半分慌张的情绪，要有点什么，大抵也只是放弃挣扎后的失望，「那是上次我伤口疼得睡不着，他给我念故事，帮助我入眠。」 第92页 杨琛不信，把那道语音条继续听完，「他发出一阵咔咔的笑声，下排牙齿已经不见了，那是......」 他继续往上翻，随便点开一个语音条，都能听见类似于不同人物视角的话语和描写。 翻到最上面，的确是夏朝在问他是不是身体疼得睡不着，秋矜也没有说什么，只说了两个谢谢。 杨琛一怔，分不清是证实自己在多疑的恼怒多一点还是秋矜的确没有出轨的庆幸多一点。 继续往上翻找着记录，两人聊天内容少的可怜，聊的也只是工作上的一些问题，更没有聊过家庭之类的事。 杨琛有些不自在，看着秋矜冷淡的眸子，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理取闹，他梗着脖子道：「那，他为什么对你那么殷勤，这么晚了还、还念故事给你听？」 秋矜觉得可笑，「一个月都没有联繫的人，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杨琛心虚，又有些不甘，他和夏朝之间那点纠葛总是让他不放心。 「你伤口疼，可以跟我说，我才是你丈夫。」 秋矜说：「你那时候睡着了。」 怕杨琛又觉得自己是在怪他，秋矜又补充道：「你第二天要上班，早点休息比较好。」 见秋矜这么体谅他，杨琛心头稍稍松了口气。 他把手机还给秋矜，语气也温和了几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午饭做好了再叫你。」 杨琛这副温柔贴心的模样，倒让人觉得方才他怒气沖沖质问自己给他戴绿帽子的场景仿佛只是一场梦。 秋矜不愿再多说，他身体现在很难受，但是也不想再劳烦杨琛了，随便应付两声便躺下休息。 杨琛有些理亏，又出去了一趟，打算给秋矜买食材做番茄炖牛腩，好好补偿一下对方。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得知夏朝的确一个月没有出现了，甚至跟秋矜也没有联繫，心头那阵警惕和不适感也减轻了许多。 杨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这样随随便便误会爱人的忠贞，却渐渐连心头那点愧疚感都要被抹去了。 中午杨琛叫他起来吃午饭。 他把秋矜牵到餐桌前，眼含着期待，问他：「闻到香味了吗？」 秋矜点点头，「番茄炖牛腩的味道。」 秋矜很喜欢吃牛肉牛腩一类的食物，但是这类肉都很贵，一斤都好几十块，因此秋矜吃得很少。 杨琛知道之后，就专程从自己的生活费中省下来，给他买牛肉，变着花样的学着做菜。 他做菜天赋并不是很好，但是秋矜为了不浪费，都会全部吃光，而他做得最好吃的是这道番茄炖牛腩，也是让秋矜一直念着的一道菜。 杨琛每次看到他吃的时候，神情都很放松，透着愉悦的气息，也不自觉感染了杨琛。 无论什么时候，杨琛都很喜欢他脸上露出的笑意，有种春日暖阳下冰雪消融的浅淡温柔，给他冷清的面容增添一丝生气。 杨琛给他拿筷子，夹了一块牛腩放到他的碗里，笑意都真诚了几分，「快尝尝，好久没做了，也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秋矜夹起碗里的牛腩，轻轻吹了吹，一口吃了下去。 杨琛问他，「怎么样？」 秋矜垂眸，他还是喜欢这道菜的，但是更喜欢杨琛专心为他做菜时那份心意，而不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想做点什么补偿一下他。 「好吃的，跟以前一样。」 杨琛却没说话，夹起自己尝了一下，发觉的确是一样的。 但是这次...... 杨琛放下筷子，问他，「小秋，你现在，怎么不爱笑了？」 秋矜怔了怔，「我一直都是这样。」 他向来情绪波动不是很大，即使再高兴再愤怒，外在表现也不是那么明显。 杨琛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一起安静吃完这顿饭，杨琛看他碗里的饭没了，还想去给他添饭，秋矜说：「不用了，我吃好了。」 杨琛身形一顿，不知道为什么，竟也感到一丝难过。 他忍不住说：「以前给你做这道菜的时候，你每次都会很惊喜，都会夸我做得好吃，然后一定会多吃一碗饭。」 但是现在，秋矜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他曾经最喜欢的这道菜，此刻在他面前，与旁边那盘昨天剩的炒青菜，没什么区别。 他是不是，已经不爱吃这道菜了？ 第64章 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么 这天，秋矜接到了高彦天的电话，对方说最近得空闲下来了，要来宜城玩一趟，顺带来看望他。 秋矜知道高彦天话里的顺带，才是真正的目的。 他在家乡那边开了一个饭馆，现在生意很好，如果不是为了来看望他，只怕多关一天门都是损失。 对此秋矜自然表示欢迎，高彦天算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好的朋友了。 很难想像一个外表冷漠的青年，会更一个大大咧咧的东北汉子能玩到一处，但是两人关系就是很好。 高彦天跟他说了行程，约定了日期，秋矜便开始着手准备。 因为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出门也不方便，不能陪高彦天在外面逛，也只有问问杨琛有没有时间。 杨琛之前跟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天和秋矜相处又出现了问题还是公司真的有急事，他只休了一个星期，便又回去上班了。 第93页 晚上杨琛回来，秋矜跟他说了这件事。 杨琛听说高彦天要来，眉头下意识微皱，他对高彦天其实没什么好感。 因为一开始他追求秋矜的时候，对方就很看不起他，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秋矜。 记得他还曾经威胁过自己，「我看你也不像什么专情的人，要是只图新鲜，那就赶紧滚，你要敢欺负我兄弟，我可不会放过你！」 不过后来秋矜和自己在一起之后，高彦天就是对自己再有意见，也不会说出来，但他一直都记得这句话。 可他的确是跟秋矜真心相爱，就连秋矜眼睛看不见了，自己也没有抛弃他，高彦天还曾经为他说的那句话道过歉。 但是现在杨琛却觉得有些心虚。 因为他有外遇了。 加上之前因为秋矜车祸的事情，高彦天又把一切怒火都发泄在自己头上，逼得他不得不做出承诺对秋矜负责。 这也让杨琛感到不快。 他喜欢秋矜，当时也是真的自责，真的想要娶他，想要照顾他一辈子。 但是他不想被人逼着这样做，好像在高彦天眼底，秋矜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是自己的错一般。 杨琛笑容有些僵硬，「怎么突然要来，客房都还没收拾，我也忙着工作，怕是没时间带他去附近玩。」 秋矜听出杨琛言语中并不太欢迎高彦天，他有些不太明白，虽然之前他和杨琛在一起的时候，杨琛和高彦天之间关系并不算多和谐。 但后来在秋矜的调解下，两人的关系的确是缓和了许多。 杨琛听说秋矜把高彦天当大哥，还表示高彦天也算是秋矜的半个娘家人，他们结婚的时候，也请了高彦天。 而高彦天知道他很喜欢杨琛，也看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都还不错，也渐渐放下成见，愿意接受杨琛。 每次和高彦天见面，杨琛也会客气地叫一声天哥，两个人虽然没有太深厚的情谊，但是秋矜至少以为杨琛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对高彦天的到来不至于那么抗拒。 可秋矜却没想到，杨琛似乎并不太希望他过来。 但是他跟杨琛是夫夫，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跟他商量一番的。 秋矜说：「杨琛，天哥曾经对我很好，这次也是专门来看我的，我知道你忙工作，如果没有时间也没事，我们一起吃顿饭也行，但是他一个人来这么远，住宾馆也不太好。」 杨琛却抓住了另一件事，「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看你？你跟他说了你的伤是因为我的原因？」 想到高彦天那个暴脾气，上次在医院就敢威胁他，这次知道秋矜受了伤，还不得找他算帐？ 这让杨琛不禁怀疑，究竟是高彦天自己要来看秋矜的，还是秋矜跟他诉苦，让娘家人过来给他撑腰的？ 秋矜没想到他第一时间关注的却是这个，一时有些失语，「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了，」杨琛看他这么说，几乎已经确定了高彦天的到来是因为秋矜受伤的事，有些恼火道，「我都说了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怪我都没关系，但是你跟他一个外人说什么？」 「高彦天那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之前你出车祸的时候，就在医院对我动手，他这次知道你受伤是因为我，大老远跑过来，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 秋矜闻言微怔，「他对你动手，什么时候？」 杨琛顿了顿，这事儿本来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那时候秋矜状况很不好，谁也没拿这个事情烦他。 「就之前的事了，」杨琛也不想翻这个旧帐，觉得有些丢人，「我的意思是，以后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苦衷，想要我怎么补偿你，你先跟我说行不行？」 秋矜听着他就像是谈论案件调解那样，争论着伤害了你几分，问你要什么赔偿才满意，即使不是第一次心凉了，但是每次听到这种话，还是会觉得很刺耳。 他打断杨琛，「我没有跟他说我受伤的事。」 杨琛愣了一下，「没说？」 秋矜说：「他来只是很早之前我就邀请过他，让他有空来宜城玩。」 他心底划过一抹讽刺，嗓音一贯清冷，反倒没有让人觉察出什么不对，「你上次不是翻了我的聊天记录么？没注意我也跟他有一段时间没联繫了？」 提起翻记录的事，杨琛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咳，好吧，我到时候把客房收拾出来，周末时候多买几个菜，招待招待他。」 怕秋矜觉得他心虚，他又说：「你别多想，我只是怕他那暴脾气，容易冲动，到时候你夹在中间，也为难不是？」 秋矜听懂他的意思，垂下眸子，十分乖觉地说：「我知道，我不会跟他提这事的。」 杨琛一噎，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秋矜这么直白说出来，就好像有种他虐待了妻子，还不让跟娘家人说的怪异感觉。 但是看着秋矜脸上也没什么不满的表情，他又放松了许多。 秋矜最近倒是很少跟他顶嘴了，虽然表情很淡，但是都不是什么大事，想来他应该不会往心里去。 这么想着，杨琛便愈发忽略了他如平湖一般波澜不惊的神情下，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高彦天来的那天，杨琛载着秋矜一起亲自去动车车站接人。 冬天的车站即使围满了人，却还是觉得冷。 第94页 秋矜被杨琛牵着，在站台前等着。 冷风吹得他眼睛微颤，鼻尖都有些发红，但是牵着他的人却不会再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这些，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腕錶，「怎么还没来，站颱风太大了。」 秋矜默默把下巴埋进衣领里，「那进来一点吧，别吹感冒了。」 杨琛依言点头，拉着秋矜站进去了一点。 南方的冬天一直被人戏称是魔法攻击，虽然很少下雪，但是空气湿度很大，经常又是接近零度的气温，一阵寒风吹来，夹杂着能穿透衣服布料的冷湿水汽，几乎将人的皮肉都要贯穿。 等到高彦天乘坐的那辆动车在站台缓缓停下，车门一打开，大片大片的人提着行李从里面出来。 秋矜不方便，只能让杨琛注意点看着。 其实自打两人结婚之后，高彦天就一直没有来过南方，几人也是许久未见。 好在高彦天人高马大，在一众乘客之中特别突出，面向也没怎么变，很容易就能瞧见。 而他也在人群中看到了杨琛和秋矜。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上去觉得特别违和。 他以前也是看着这两人一路走过来的，杨琛虽然在秋矜眼睛那件事上有些犯混，但是其他时候，不得不说，对他这个兄弟是好的没话说。 所以高彦天才会放心把秋矜交给他。 从前就是两人隔得老远，他都能感觉杨琛的眼神一直落在秋矜身上，那种静默无声，而又无处不在的关心，如有实质一般，让高彦天这个东北汉子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是现在两个人明明牵着手站在一处，高彦天脑海中也只是闪过一个很正常的反应：他们是一对。 芸芸众生中，很普通的一对，是绝大多数，貌合神离的一对。 高彦天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下意识看向秋矜。 几乎两年不怎么见，他好像又清瘦了许多，脸上的神情也更清冷了。 秋矜身体素质算不上好，比较怕冻，此刻鼻子都冻得通红，眼睛因为强风不适地微微眯起。 而这些，杨琛都没有察觉。 他看到杨琛低头对秋矜说自己来了，秋矜那双淡漠的眼眸才开始微微睁大，脸上沉寂而冷漠的表情才微微有了松动。 高彦天莫名鼻子有些酸。 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秋矜，还是因为见到了这样的秋矜。 他拎着行李箱，朝着秋矜走过去，喊道：「小秋！」 秋矜朝着声源的方向看过来，下意识挥挥手，「天哥？」 不管怎么说，见到许久未见的兄弟，他还是高兴的。 一个健步冲上前，给了秋矜一个大大的拥抱，「兄弟，好久不见。」 隔着厚厚的棉袄，他感觉里头有些空荡荡的，像是这个人型已经撑不起衣服了，不禁担忧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第65章 我怎么会出轨呢（3400+） 杨琛看到两人当着自己的面搂搂抱抱，不禁轻咳一声，提醒他们注意分寸。 高彦天从前就是这样对秋矜的，他觉得两人都是beta，因此没想那么多，但是秋矜却听明白了杨琛的暗示。 也并不是他想听懂，只是现在他和杨琛之间出现了信任危机，当然，也只是因为杨琛不信任他。 在他看来，任何一个人似乎都会与自己染上不正当的关系，秋矜心灰意冷地想。 秋矜拍了拍高彦天的背，自然地轻轻推开他，「可能是最近胃口不好，过段时间就好了。」 高彦天点点头，虽然有些担心，但是看杨琛也没怎么在意的样子，应该是知道秋矜的情况的，也就不再多说：「走吧，兄弟，我给你们带来了我家乡那边的特产，一会儿你们可要好好尝尝。」 杨琛虽然对高彦天并不是太满意，但是人都到了也不好冷着脸，微微笑着说：「天哥大老远来一趟辛苦了，外头冷，我们快回车上吹暖气。」 高彦天搓搓手，「是啊，这天可冷了，哎哟，跟我们那边不一样的冷，你看小秋的脸都冻红了。」 杨琛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秋矜。 后者本来就有些畏寒，此刻脸和鼻子都被冻得通红，眼眶泛起微微的湿润。 杨琛给他把帽子拉了起来，伸手捂了捂他冰冷的脸颊，关切中带了些许尴尬，「怎么又冻得这么厉害，一会儿回去给你泡一杯感冒灵。」 秋矜点点头，对于这种迟钝和逢场作戏的关心，并没有拆穿。 杨琛说要帮高彦天拿点东西，但是后者害怕秋矜没人牵着走路不方便，就没有让他帮忙，拖着行李跟在他们身后。 看着杨琛小心护着人耐心地走，高彦天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心里稍稍放心下来。 但是当他抬手时，手腕上却露出一个精緻的手錶，高彦天微微皱了眉。 杨琛的车停在对面，要去调个头，就让高彦天和秋矜在这边等着。 等杨琛走后，高彦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兄弟，你送他的表他怎么没戴？」 秋矜转头看他，面带几分疑惑，「什么？」 明明杨琛一直都戴着他送他的表啊，刚刚他们牵手的时候，他还碰到了杨琛的手錶。 高彦天挠挠头，「就是我看他手上戴着的表，好像不是我帮你挑的那块吧，我帮你挑那块是黑色的，他这个是银色，而且这表一看就很值钱，没有个小一万拿不下来吧？」 第95页 高彦天以前就喜欢各种表，对这方面还算有点研究，所以当时秋矜拜託他帮忙给杨琛挑表，不过他身上没什么钱，送的都是几百块的。 秋矜说不出在那一刻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寒风几乎将他的心都灌得漏风。 他不在意杨琛有其他的手錶，他在意的是，杨琛手上一直戴着别的表，可是他没有跟自己说。 秋矜喉间哽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道：「他说我送的表捨不得戴，而且平时要谈生意，戴这个更合适。」 高彦天皱了皱眉，「那表不就是要拿出来戴的吗？要是一直放着，容易放坏啊。」 而且，今天也不谈什么生意吧...... 秋矜也知道自己这个藉口很拙劣，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他只好硬着头皮圆下去，「嗯，他平时也有戴，只是那个表之前摔坏拿去修了。」 「好了，天哥，不说这个了，聊聊你吧。」 高彦天觉得秋矜像是在刻意避开什么话题，但是他不想再谈这个，自己也不好一直问，又跟他说了点自己的事情，这时候杨琛开车过来了。 将高彦天接回家，安顿好行李，后者便拿出自己老家酿的高粱酒，对杨琛说：「听小秋说你现在很能喝，一会儿咱一起喝一个？」 一起喝酒是增进关系，更快谈妥事情最佳方式之一，高彦天带酒来喝，也是想跟杨琛打好关系，带了满满的诚意。 他还给秋矜带来两盒蜂蜜，「这是我们老家本地特产的水白蜜，你平时多拿来泡水喝，对肠胃好，还能增强抵抗力。」 杨琛一边把蜂蜜放进冰箱一边对高彦天说：「这么远跑来，还专程给我们带这些东西，真是麻烦你了。」 高彦天挥挥手，「害，都是些小意思，什么时候你们去我那边玩，我带你们尝遍我们那边的特色小吃。」 秋矜听到他这么说，难得露出些真心的笑容，「有机会一定去。」 高彦天又问：「兄弟，你那个电台工作怎么样？做得还适应吗？」 秋矜和杨琛都是齐齐一顿。 高彦天疑惑，「怎么了？」 「天哥，我辞职了。」 「为什么？」 杨琛有些紧张地看了秋矜一眼，后者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顿了顿，说道：「就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医生叫我多休息。」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难为你还特地帮我找工作。」 高彦天闻言，说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不过你既然身体不好，还是在家里多休息，找工作这个事儿，也不着急。」 他看了杨琛一眼，打趣道：「毕竟老杨现在那么有钱，养个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杨琛也顺势道：「是啊，天哥你也帮我多劝劝小秋，他一门心思就想出去工作，我又不是养不起他，他每次要出去工作，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高彦天听他这么说，得知并不是杨琛让秋矜出去工作的，反而还担心他的安危，内心十分宽慰。 而秋矜却清楚的知道，他所谓的不踏实，只怕是因为不信任他所致。 但是当着高彦天的面，他也不好表露出来，只说：「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总是要找点事做。」 这话高彦天十分贊同，「倒也是，我就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多玩几天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要是不怎么辛苦，你去做点喜欢的事也挺好的。」 两年没见，高彦天和秋矜谈起话来一点不生疏，甚至还提到很多他们以前的事。 高彦天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你们现在还在关注大学校园论坛没有？」 秋矜和杨琛皆是摇头。 高彦天一拍大腿，「害，就知道你们不看，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又在上面火了一把？」 见两人面露茫然，高彦天一边打开手机一边对他们说：「我记得以前老杨有次不是牵着你在操场的主席台上面去宣誓吗？说要跟你一辈子在一起那个，哎哟，我现在想起都觉得牙酸。」 「当时你们那段不是被人拍下来放到论坛上面去了吗？那时候你俩还在学校火了一把，然后下面很多人都在打赌，猜测你们再有几天会分手。」 说起这个，秋矜记忆不可谓不深刻，毕竟那是他第一次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被人表白，被所有人注视，那时候又是害羞又是高兴，千言万语都化成了心中的感动。 此时他感觉到手上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杨琛握住了秋矜的手，笑道：「让他们失望了，我们现在还在一起。」 秋矜心里有一瞬间的触动，但想到现在的情况，更多的还是酸涩和疼痛。 他们是结婚了，也依旧在一起，可是他们真的还能在一起过一辈子吗？ 他要如何，跟一个已经变心的爱人相处一辈子？ 高彦天乐道：「是这样没错，然后前两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帖子又被人扒了出来，一时间又带起了不少老校友的回忆，也让很多在校生认识了你们。」 「当时大家都很好奇，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后面就有曾经认识你们的人在下面评论，说你们结婚已经两年了，婚姻美满幸福。」 其实有一段高彦天没有说，那就是知情人爆料：可惜的是那个beta两年前出了车祸，眼睛瞎了，alpha和他结了婚，他们一直很相爱。 然而这段不仅没有让人觉得可惜，反倒是让很多人把焦点和目光都放在了杨琛身上，不少人在下面激情发言，说杨琛是绝世深情第一a，嫁人就要嫁杨琛云云。 第96页 还有毕业生听说他现在在一家公司当高管，表示这么专情的人人品肯定也不差，想去他们公司投简歷。 当然还有过激的言论觉得秋矜是在耽误杨琛，既然已经瞎了眼，为什么还要继续拖累另一半。更是由此推断出，秋矜根本就不爱杨琛，只是把他当成长期的饭票和保姆。 也有人表示不信，有些阴暗一点的甚至说杨琛有钱长得又好看，老婆还是个瞎子，出轨什么的可方便多了。 网络毕竟鱼龙混杂，同一件事，说什么的都有。 当然这些不利于双方当事人的谣言，最后都被高彦天联繫论坛管理员删除了。 但是这段回忆，对于杨琛和秋矜两人都是十分珍贵的，看到这些，他还是想跟当事人分享一下。 晚上杨琛做了一桌子菜，和高彦天一起喝酒。 高彦天带的酒度数不低，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高彦天举起酒杯，对杨琛说：「老杨，我敬你，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兄弟。」 杨琛在酒桌上锻鍊出不少本领，倒是不至于意识不清醒，但走路还是有点打晃，他站起身，和高彦天碰杯，「天哥这话就见外了，小秋是我妻子，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让那个什么夏朝么？」 高彦天没听清，大着舌头说：「什么？」 秋矜原本安静吃饭看他们喝酒，听到他这么说，脸色又微微冷了下来。 杨琛摆摆手，也意识到自己喝多了，说话有点不过脑，「没事，我也敬你一杯。」 两个人又喝了一巡，高彦天撑不住了，拍了拍杨琛的胳膊，「你小子，看不出来，现在比我还能喝。」 他看向一边坐着的秋矜，打着酒嗝嘱咐道：「我兄弟身体不好，你费心担待，要是有什么困难，跟哥说，可千万、千万不要像网上说的那样，在外面养什么小三小四啊，要不然，嗝、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高彦天是喝多了，脑子里回想着之前论坛上看到的那些话，出于担忧，便对杨琛这么一说。 杨琛心里本就有鬼，此时听他这么说，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天哥，你喝多了，我怎么会出轨呢？」 唯有秋矜正在默默夹着菜，听到他们的话，筷子微微一松，一块蒜苔掉到了桌上。 动静并不大，因此无人在意。 第66章 他宁愿相信，他只是腻了 高彦天醉得厉害些，自然没有注意到他面上的不自然，拍拍他的肩，「没有就好，我也是看着你们这么多年过来的，你们可要好好的，对我兄弟好点......」 他说着，已经渐渐神志不清，杨琛扶着他进房间，「你就别操心了，我扶你去休息。」 秋矜听到他们离开的动静，筷子在桌上盲目地寻找着，他能感觉到那根蒜苔的位置，却怎么也夹不起来。 换做以往他可能并不是那么在意，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执拗地想把掉落的菜夹起来。 可是手上并不争气，甚至在微微发抖。 秋矜难受得鼻酸，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已经看不见了，要是无意间丢失了什么，只怕也不会知道。 可是没有人会告诉他丢的是什么。 秋矜这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没有画面的声音，像是显示屏坏掉的老旧电视，刺啦不停浮现着雪花噪点，断断续续的声音却从里面传出来，杂乱无序，却让人绝望。 过往六年里，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丈夫的忠贞。 就是偶尔有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也会归咎于自己敏感多疑。 可是从前那么在乎他的alpha，为什么会慢慢不接电话，不回家呢？ 为什么会对于他的委屈和痛苦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呢？ 为什么总是会怀疑他跟别人有不正当关系呢？ 为什么他总是对自己充满了不耐烦，转脸却对所谓的「同事」和颜悦色？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爱情会消散得这么快。 秋矜从前不敢想，因为他深爱丈夫，也全心全意相信他，而从前的丈夫，也根本不会让他有胡思乱想的机会。 可是现在呢？ 表里不一貌合神离是他们的真实写照，敷衍怀疑大吼大叫是他对待自己的日常态度。 他突然觉得很慌乱，如果连年少时最坚贞的爱情都可以背叛，那他还能相信谁？ 那他要怎么办？他跟杨琛要怎么办？ 六年的感情，真的就这样慢慢消散了吗？ 直到现在，秋矜都不愿意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以为，他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 可是有一天，旁人却告诉他，这份爱情，早已从根系开始腐烂。 他宁愿相信丈夫只是对自己腻了，也接受不了丈夫的背叛。 「吃好了吗？」 杨琛看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揉着太阳穴走过来。 秋矜没有回应。 杨琛皱眉，走到他面前去看他，「怎么了？」 秋矜摇摇头，撑着椅子起身，明明没有喝酒，却有些站不稳。 杨琛扶住了他，「你......」 秋矜哑声说：「头有点痛。」 杨琛不疑有他，毕竟秋矜最近头疼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先进去休息吧，桌上的东西第二天再收拾。」 秋矜被他扶到床上休息，杨琛就在衣柜里翻找着衣服准备去洗澡。 第97页 他听到杨琛脱外套和取手錶的声音。 这是他以往经常听见的，并且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这次，杨琛走进浴室之后，秋矜却坐了起来。 他听着浴室的水声响起，慢慢爬到床的另一边，在床头柜子上，摸索着那块手錶。 高彦天说，他选的手錶錶盘侧边有一个浅浅的月牙形标志。 可是秋矜只摸到了光滑冰冷的金属表面。 价值上万的手錶...... 杨琛以前并不爱戴手錶，可是现在却愿意花这么多钱去买一块手錶。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丈夫的了解，已经少到几乎每日相见，却连他什么时候在手腕上戴了块名表都没有察觉。 秋矜深深吸了一口，感觉到胸腔里剧烈的震颤，每一次都能让他喘不过气。 杨琛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秋矜手里正拿着那块表。 他心头一惊，走过来一把夺过秋矜手里的表，速度快得秋矜都没反应过来。 「你做什么？」 杨琛的嗓音有点阴沉，陌生的语气让人觉得秋矜似乎犯了什么禁忌一般。 秋矜愣了愣，手里还保持着拿着那块表的动作，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杨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坐到秋矜身边，轻轻扶着他的肩，「不是，我刚刚在想事情，是不是吓到你了？」 秋矜把手缓缓放下，「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表......」 杨琛尴尬又讨好地笑了笑，把表还给他，「你放心，你送的表我每天都戴，也保护得好好的，一点儿也没坏。」 秋矜垂眸，摸索着那处并不存在的月牙形凹痕，嘴角带着几分悲凉的笑，「是么。」 第一次如此清晰直白地感受到杨琛睁着眼说瞎话，可若不是高彦天白天跟他说了这块表的事，他竟是一点也察觉不了丈夫在骗他。 怪不得之前蒋春云过来找杨琛，见自己回来还想假装只有他一个人，被拆穿之后也那么不以为意。 原来欺他眼盲，煳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在他那些不知道的时候呢？ 他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了多少瞒天过海的事？ 杨琛见他这么认真看着这块表，差点都要以为他能看见了，不过随即他又想，就算是秋矜现在能看见，以前那块表他只怕也认不得，又何必这么紧张怕他发现？ 这么想着，杨琛心底松了一口气，按住秋矜的肩膀，继续哄道：「是啊，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好好爱护呢？」 秋矜此刻只想冷笑，但他生生忍住了，只说：「我今天突然想到，送你这块表才几百块，会不会太廉价了，要是以后别人送你更贵重的手錶......」 杨琛心头又是一紧，低头看着秋矜，见他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才知道自己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他倒是想不到什么时候秋矜竟也会担忧这些事情，稳了稳心神，又说：「瞎想什么呢，你送的东西不管价格怎么样，心意最重要，别人送的再好，也比不上你。」 意外的是，杨琛对他说了这么深情款款一大堆，秋矜却依旧没什么反应，这让杨琛心头有些不痛快，要是换做许容，早就乖乖扑进他怀里献殷勤了。 秋矜太过正经，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并没有被自己感动到。 想起自己已经长一段时间没碰他了，不禁又有些想念。 秋矜虽然有点木，但是身材一直保持得很不错，加上有那份感情在，此时此刻，借着酒劲儿，不做点什么，似乎说不过去。 他伸手环住秋矜，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表先放下，我们做点其他的。」 他正要深吻下去，就被秋矜推开，力道不轻不重，却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抗拒。 杨琛微微一顿，「怎么了？」 秋矜说：「天哥还睡在隔壁，这几天还是不要了吧。」 杨琛见他是担心这个，轻声哄道：「没关系，房间隔音好，我们动静不大他听不见，而且他醉得厉害，睡成这个样子，也管不了我们。」 秋矜咬唇，「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杨琛不满地啧了一声，「自从你受伤之后到现在，我们都多久没做了，怎么现在还推三阻四的？」 秋矜忍了忍，说道：「我身体真的不舒服，而且你又不爱戴t，扩.张和清理很累。」 每次杨琛都让他自己来，只顾自己高兴，他倒也不是想要杨琛把全套给他伺候好，只是有时候他真的很累，自己眼睛不方便，也希望杨琛偶尔能帮帮他。 他自己清理不干净，肠胃往往都要难受好几天。 这些杨琛不是不懂，他以前会帮忙，但是现在早已经懒得动，连做做样子的功夫都没有了。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又因为那块表的事，心里一直堵得慌，他更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杨琛听到他似乎在抱怨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别人怎么没......」 秋矜看向他，心底却是一沉，「别人？」 杨琛自觉失言，他下意识想说怎么别人没有他这么麻烦，这个别人，指的当然是许容。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爱对秋矜发火，今天晚上喝了点酒本想跟他好好亲热一下，没想到秋矜一来就这么扫兴，这让他更控制不住情绪。 第98页 但是他总在拿两人做比较的时候，或许早就忘了，omega和beta的身体特性本就不一样。 怕秋矜觉察，他连忙改了口，「我的意思是，别人怎么不像你身子那么弱。」 说完他又嘆了口气，算是为自己找补一番，「算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拿上外套，本来想去许容那儿找找乐子，但是想到高彦天还在家里，自己大晚上出去只怕会惹得那位怀疑。 想到这里，对高彦天也不甚满意，这些个外人，一个个都要帮着秋矜对他指手画脚。 想了想，还是作罢，走出卧室，去书房冷静去了。 秋矜似乎对于他的冷漠已经渐渐习惯了。 有多少次，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难受，对方下意识的反应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担忧，到了现在的嫌麻烦、嫌他扫兴。 秋矜瘫倒在床上，感觉眼睛连接着脑部神经的地方漫开钝钝的痛感。 他却只是默默地抬手，遮住眼眶里落下的泪。 第67章 如果没有遇见杨琛（已修刷新看3600+） 「琛哥，今天去我那儿吗？」 许容倾身靠过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杨琛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家里最近来了客人，这几天不方便。」 「客人？」 杨琛面露几分不痛快，不过这份不痛快倒不是冲着许容，「是秋矜的朋友，也是我大学的校友，来我家玩几天。」 许容轻轻给他捏捏肩，手指微微勾起他的衣领，在他的锁骨上打圈，「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家里那个也没工作，天天在家闲着，就让他招待他朋友就好了，」他贴近杨琛的耳朵，吐气如兰，「这样他就没那么多时间管我们快活了。」 杨琛抓住他的手，淡淡的甜橙香味清新可口，他轻轻嗅了嗅，「你不明白，那人麻烦得很，脾气又暴躁，把秋矜当亲兄弟，要是让他发现点什么，这事儿绝不会善罢甘休。」 许容撇撇嘴，「你日常加班也有错吗？再说，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想做什么难道还要看他一个外人的脸色。」 这话说到了杨琛心坎上，也让他心里更难释怀。 本来前两天被秋矜拒绝就一直没地方泄火，家里又有个高彦天，怕他看出点什么，也不好出门。 高彦天还天天在他面前提要他好好对秋矜，说得杨琛很不耐烦，他总觉得是不是秋矜对高彦天说了什么，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对秋矜不好？ 想到这里，他对秋矜的意见也不小。 今天趁着上班，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要是连回不回家都要受一个外人监视，那他这个家，要不干脆让给别人算了。 许容又趁势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亲，撒娇道：「琛哥，明天是人家的生日，你这两天能多陪陪人家吗？」 杨琛看了看桌上的檯历，发现许容的生日确实要到了。 他伸手把人搂进怀里，轻哄道：「陪陪陪，怎么捨得不陪你？」 许容这才喜笑颜开，朝他眨眨眼，「那琛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啊？」 杨琛低头在他耳边说：「明天去我们之前去那家酒店洗干净等我，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许容脸色微红，含着几分羞色和惊喜，「那我等你。」 杨琛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你看见我之前那个手錶了吗？」 许容微微一愣，面色带着几分不自然，「哪个？」 杨琛说：「就是之前秋矜送我那个，我记得当时我随手放在车里，之后就没找到了。」 许容摇头，「我好像，也记不太清了，是不是你落家里了？」 杨琛皱眉，「算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高彦天做好晚饭，招唿秋矜过来吃，又问：「杨琛怎么还不回来？」 秋矜拿起筷子，顿了顿，神色平静道：「他要加班，不用管他。」 高彦天挠挠头，「这么忙啊，那他晚上回家吗？」 秋矜低头夹菜，「今天应该不回。」 高彦天皱眉，有些不悦，「再怎么忙，也不能忙到不沾家吧，他公司不是都上市了吗？当了老总，还天天这么忙。」 「可能当了老总才比较忙，毕竟做的事情比以前多了。」 高彦天有些不屑，「那倒未必，我们那边大公司的老总，一个个天天坐办公司，下班搂着小情人约会，可闲了。」 说完他自觉有些失言，连忙说：「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杨琛他肯定不一样，我说的是别人。」 秋矜舀了一勺汤，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天哥开了饭馆以后厨艺进步了好多，你再不吃，我可要吃完了。」 高彦天嘿嘿一笑，「合你胃口就好，多吃点。」 吃完了饭，秋矜要去洗碗，高彦天连忙叫住他，「我来我来，你去一边歇着吧。」 秋矜不太好意思，「本来是让你来玩的，现在倒是麻烦你很多。」 高彦天说道：「兄弟，这你可就见外了，我是你大哥，哥哥照顾弟弟，理所应当的。」 秋矜心中感动，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或许除了杨琛，他还有其他的「家人」，真正为他好，会为他撑腰的家人。 想到这些日子心中的烦闷和委屈，秋矜有一种强烈的想要说点什么的冲动。 但是他还没开口，高彦天就神秘兮兮道：「跟你说个事儿啊。」 第99页 「嗯？」 高彦天说：「你要有嫂子了。」 秋矜笑道：「你谈对象了？」 高彦天说：「其实已经谈了一段时间了，总是忘了跟你说。」 「我觉得她挺好的，也是个beta，适合过日子，我也喜欢，我想多存点钱，准备明年什么时候跟她求婚。」 秋矜哑然，「这么快啊。」 「害，」高彦天说，「你不知道，咱情况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你和杨琛那样，从学生时代能够一直好到现在。」 「更多的是像我们这种，年纪也不小了还没个着落，试问谁不想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你哥我都二十七八了，再过两年奔三了，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秋矜点头。 高彦天朝秋矜挤眉弄眼道：「到时候我结婚，你一定要来啊，我给你报销车票，给你主桌留位置。」 秋矜依旧是点点头。 只是这次，即将达到嘴边的话又默默咽下了。 他突然意识到，高彦天虽然把他当兄弟，但是他们毕竟和真正的亲人不一样，高彦天即使知道了这些又怎么样，教训杨琛一顿，还是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就算高彦天帮他们调解，也只是暂时的，根源问题在杨琛身上，当然，也有可能在他身上。 等高彦天离开，他还是会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感受不到爱的房子里。 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有些东西，好像并没有办法对别人说。 还是不要说了吧，何必给人徒增烦恼呢？ 高彦天又不是他的亲哥哥，他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纵使自己有天想要离婚，好像也无法厚着脸皮要他收留自己。 如果没有遇见杨琛，他或许可以一个人待很久很久，甚至可能过一生。 可是现在杨琛让他感受到爱，让他习惯了被爱包围环绕的感觉，却又要亲手一点点收回。 就像是抽皮拔骨，痛入骨髓。 他一个瞎子，又如何能在没有一丝光亮的世界里度过残生？ 秋矜其实一直都很害怕，他没有亲人，朋友也很少，他怕没有人要他，没有人爱他。 和杨琛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早已经失去了一个人独立生活的能力，如果连杨琛都不要他了，那他该怎么活下去？ * 「版权方那边怎么说？」 「已经答应给他们让了点利。不过那边还是没急着答应，想再谈谈价钱，」夏朝说，「毕竟是个大ip，粉丝体量大，不想这么轻易就授权给我们。」 俞航漠喝了一口咖啡，冷笑道：「谈了这么久，能给的都给了，我们已经够诚意了，不想还是这么不知足。」 「你告诉他们，这个合同就这样，要签就签不签拉倒。」 俞航漠名义上是公司的执行总监，实际上权利远比想像中大，早些年俞航漠的父亲准备放权让渡给他，本来也做得好好的，只是后来因为他感情上的事情致使公司高层和俞老爷子震怒，才把他下贬。 只是俞航漠也不是一般人，短短时间内又一步步爬了上来，要不是俞老爷子怕他又飘了在上面压着，只怕现在整个铭丰都是他说话。 对此夏朝也没什么意见，他们是比较早做起来广播剧这一版块的业务，并且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制作运营和优秀的团队人才，又是大公司。 市面上的大热作品不少，铭丰开的价也不低，要是还谈不拢，也没必要再纠结。 夏朝清楚俞航漠是个果断的人，这样的人在生意场上会少很多麻烦。 俞航漠抬手看了看腕錶，有些不满道：「怎么还没下班。」 夏朝：「......」 谁能想到在商场上气势汹汹的alpha，会天天盼着早点下班陪老婆孩子呢？ 他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打开手机看了看。 秋矜之前给他打过电话发过消息，因为被关了大半个月，手机也被没收了，便和外界一直失联了。 后来又迫于外公的压力，不敢轻易联繫他。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给自己的压力，虽然嘴上说着杨琛不靠谱，但是他又能照顾好秋矜吗？ 他的靠近，只会让秋矜更加危险。 也不知道这么久了，他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忘记自己。 忘了也好，可能他们的重逢本就是错误的延续。 俞航漠翘着二郎腿，看他一副惆怅的模样，「怎么，这都一个多月了，还念着呢？」 夏朝仰躺在沙发上，不太想说话。 俞航漠手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开解道：「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人家小两口日子过得好好的，你瞎掺和什么呢？」 这话他也跟夏朝说过很多次，可对方每次都不置可否。 就像现在，他依旧沉默着。 就在俞航漠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夏朝却问：「哥，你说我要是当时没有被找到，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分开了。」 俞航漠一愣，随即有些生气道：「不是，你什么意思，你觉得他一个人比我们这些家人都还要重要？」 夏朝嘆了一口气，抬手遮住眼睛，「没有，只是有时候在想这个假设，如果一直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长大就好了。」 俞航漠无可救药地摇摇头，「你这话可别叫爷爷听见，我们找了你这么多年，要是听你这么说，他们该多寒心。」 第100页 夏朝无意解释，他没有拿任何一边做比较的意思，只是贪心，只是不甘心。 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夏朝打开一看，是卫昔给他发了消息。 他起初还没怎么在意，可是当他看到那通消息的内容时，却忍不住一下子坐起来。 夏朝面色陡然一变，霍然站起身，往外沖了出去。 「站住！」俞航漠问，「你要去哪儿？」 夏朝面色凝重，「哥，我有很重要的事。」 俞航漠眼神微眯，「秋矜联繫你了？」 「不对。」 「是那个姓卫的联繫你了，说的是秋矜的事。」 夏朝知道他一向敏锐，也不想过多解释，打开办公司的门就要离开。 俞航漠呵斥道：「你觉得你现在走出去，爷爷会不知道吗？」 夏朝咬牙切齿道：「随便，我今天必须要离开。」 俞航漠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又说：「那你想过他会有什么下场吗？」 夏朝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心头淤着一口血气，他不在乎外公对他怎么样，他只怕给秋矜带来麻烦。 可是、可是这件事情，他绝不能让秋矜蒙在鼓里。 俞航漠从来没看到过他情绪这么失控的时候，走上前把他拉回来，关上门问道：「你先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第68章 你做不了他的救世主 夏朝一向听他这个哥哥的话，这次却是闭口不言，「这件事我必须要见到秋矜，要亲自跟他说。」 俞航漠沉默了一瞬，稍稍冷静了些许，「小朝，对于他来说，你只是一个外人，你现在去跟他说那些，他也不一定会相信。」 夏朝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的嗓音微微有些发颤，「杨琛那混蛋出轨的事。」 俞航漠并不否认，「你之前没关注公司的事情，其实我们这个项目跟杨琛他们公司有合作，我见过他几次，跟他的秘书......」 俞航漠是什么人，这点猫腻只要仔细一点就能看出，不过他只是跟杨琛他们公司谈合作的，不管别人私事。 后来知道杨琛的爱人居然是秋矜，虽然很震惊，但是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夏朝，毕竟他并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去趟这个浑水。 更何况要是夏朝知道了杨琛出轨，肯定会想方设法让秋矜离婚，届时只怕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于公于私，俞航漠都不可能把这个事情告诉夏朝。 夏朝眼眶猩红，怒喝道：「你既然一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俞航漠被弟弟这么吼，面上也有点挂不住，「我他妈就是不想让你掺和这件事，这种事情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夏朝死死盯着他，片刻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所以，其实这些事，不只你知道，外公他们也知道......」 夏朝几乎是确定了，「所以，你们都知道，但是都不告诉我......」 俞航漠皱眉，「你要明白，这些事情都跟你没关系，夏朝，不要忘记你该做的事情。」 夏朝有些颓丧，「也是，你们没有义务告诉我，是我自己太蠢，都没有仔细去查查杨琛的底细。」 其实他一开始找到秋矜的时候，就在关注他和杨琛了。 他跟杨琛之间，准确来说是情敌关系，在最初了解到他的情况之后，其实也想挑一挑他的刺，那时候年纪小，心思也稚嫩。 觉得只要能找出什么证据证明杨琛没那么喜欢秋矜，他就可以有机会把杨琛赶走。 让他失望的是，那时候的杨琛对秋矜真的很好，也会很明确地拒绝那些对他示好的beta和omega，夏朝虽然嫉妒，但是他也相信了杨琛对秋矜是认真的。 他知道两个人很相爱，内心虽然不甘，但也真心希望杨琛能好好对待秋矜。 于是他选择默默不打扰，也几乎没有在两人面前出现过。 不再去挑杨琛的刺之后，他也觉得没有过多关注杨琛的必要了，于是再也没有去认真查他身边的人和事。 因为他知道杨琛曾经为了秋矜拒绝了很多人，在他的潜意识里，虽然不喜欢杨琛，却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出轨。 谁能想到，就是因为他的疏忽，导致这么大的事情，他直到今天才知道。 可是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秋矜一直被蒙在鼓里吗？ 夏朝哑声道：「哥，我求你，帮帮我，我真的不能看他这样，秋矜他人真的很好，小时候只有他对我最好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踩进火坑。」 俞航漠看着他，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也不想太多苛责，「你就是告诉他，就是他相信了又能怎么办？」 「我、我帮他离开那个人，我可以照顾他。」 俞航漠冷笑，「你信不信你今天要是敢这样做，明天他就会死于一场意外车祸或者入室抢劫杀人案。」 夏朝浑身不自觉颤抖，张了张口，却是只能艰涩地喃喃，「外公，外公不会的......」 「爷爷不会对你这么做，但是对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他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你还记得前两年，你嫂子差点流产么？」 夏朝眼神微颤，像是觉得震惊，又不自觉感到恐惧，「是......」 第101页 俞航漠深吸一口气，「就是你想的那样。」 夏朝神色怔忡。 「你该庆幸，他对你和小舅心中有愧，暂时没有动秋矜，可你也是不幸的，因为小舅的事，他会严格杜绝一切他认为对你有害的人和事。」 俞航漠看着这样的夏朝，许是在他身上找到了几分从前自己的影子，嘆了口气，「就是他离婚了，又能怎么样？他眼睛看不见，据我所知他这几年也没有工作，都是靠他丈夫养的，他跟外界交流也不多，连出门都困难。」 「他这样的情况，除了你之前给他工作，还暗中关照他，你觉得又有哪个做生意的会做慈善？」 「他得有人照顾，可他又是个孤儿，离了婚，哪儿也呆不下去，对于他来说，杨琛就是他的家人。」 「你跟我说，要是没有杨琛，他以后该怎么生活？」 夏朝沉默了下来，却觉得后背阵阵发寒。 俞航漠拍了拍他的肩，「小朝，有时候承受一时的痛苦未必不是好事，如果他离开了那个姓杨的，只怕以后生活会更苦。」 他说：「你做不了他的救世主。」 话虽残忍，却是字字句句都立足于现实。 俞航漠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只要他想，就能根据收集到的情报，一针见血地分析出秋矜现下所在的处境。 夏朝哑然失语，痛苦地跌坐回沙发上，神情有些茫然，「那我该怎么办？秋矜该怎么办？」 卫昔根据夏朝的吩咐，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杨琛，但是因为杨琛认识他，很多时候，他也并不敢靠人太近。 加上杨琛最近鲜少出门，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收穫，直到昨天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看到杨琛的车里坐了一个陌生人，看身形像是omega，杨琛还送他回家，车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 卫昔在外面守了很久，一直没有看到杨琛的车出来过。 他也不是第一天出社会了，看到这情形倒也不至于以为杨琛是单纯的在同事家通宵打游戏。 想到夏朝告诉他要找一个信息素是橙子味的omega，卫昔又不太确定，只能继续偷偷跟着。 没想到第二天下班，发现那个人又坐在杨琛车里，这次却不是回谁的家，而是进了一家品牌首饰店。 既然决定要一探究竟，他也早早做好了准备，卫昔戴上帽子和口罩，跟在两人身后走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想要看点什么？」 一进去就有柜员热情招唿他。 许容挽着杨琛的手臂，视线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见这个人带着口罩和墨镜，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多管。 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杨琛亲自带他来取礼物，一会儿他们还有约会，许容才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杨琛走到前台，掏出身份证，对柜员说：「你好，我来取昨天订的那条项鍊。」 柜檯小姐拿过他的身份证核对了一下，脸上挂着得体的标志性微笑，「是昨天那条『绮丽之恋』吗？杨先生，请稍等一下。」 柜檯小姐在身后的货架上拿下已经打包好的礼盒，看了一眼许容，甜甜地笑道：「是送给这位先生的吗？二位可真般配，杨先生也真有眼光，这条项鍊无论是外形和名字都跟您的爱人很相配呢。」 虽然知道柜檯小姐这些话可能会对每一个前来的客户说过，但是许容还是很开心。 杨琛听到她说许容是自己的爱人，内心并不想承认，毕竟他的合法爱人只有秋矜一个，但是这种情况下，也总不好否认。 算了，今天许容生日，让他在口头上占点便宜也没什么。 许容见杨琛不反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紧靠着杨琛，几乎要依偎进他的怀里，「是呀，我先生对我可好了，这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呀，先生，您没烫着吧？」 杨琛转头，看到后方不远处有个人正站在侧边的柜檯前，面前是被打翻的咖啡，另一个柜员正担忧地询问着他的情况。 卫昔肺都要气炸了，作为亲眼见证杨琛出轨的人，想到秋矜毫不知情，还因为他受了伤，恨不得立刻上去揍翻他，但是想到有更重要的事，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没事......」 卫昔压低嗓音，没有看他们。 杨琛也没有把目光过多放在卫昔身上，很快就转回视线。 柜檯小姐一听，捂嘴轻笑，「那祝你生日快乐，项鍊要现在让你先生给你戴起来吗？」 许容心头微动，他恨不得像所有人炫耀杨琛对他的宠爱，此刻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怕杨琛不愿意，摇着他的手臂撒着娇，「琛哥，可以吗？」 杨琛喜欢许容的娇俏可爱，自然不会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然可以。」 柜员小姐笑着把礼盒给他拆开，递到杨琛手中，许容欢喜地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卫昔借着这个机会朝他看去，只见他的后颈处有一处凸起，那是ao才有的腺体，卫昔还看到，那腺体上还有一道道咬痕，看样子还很新。 第69章 真的会有那么巧合吗？ 卫昔紧握着拳头，只差一点，就忍不住想冲上去揍人了。 「先生请问您想看点什么款式呢？」 卫昔被身边的柜员唤回了理智。 第102页 冷静，夏朝既然要他找那个omega，说不定也跟这个事情有关，他现在要是跟杨琛打起来，打不过不说，还会打草惊蛇。 可是看到眼前的一幕，卫昔还是气得眼红。 秋矜那么爱他的丈夫，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该有多难过。 可是眼前这个alpha，却只顾讨小情人欢心。 他想起自己照顾秋矜养伤那段时间，那么多次等着他回家吃饭，对方却总说自己在忙，所以其实那些时候，他都和眼前这个omega在一起么？ 杨琛拿出那条项鍊，给许容戴上。 金属质感戴在脖子上有些凉，但许容显然不在意这些，他对着柜员拿过来的镜子，仔细地欣赏着脖子上的礼物。 银质链条在灯光下反射着晶亮的光，中间几颗钻石镶嵌成漂亮的图案，绮丽、耀眼。 许容开心地摸了摸脖颈间的项鍊，「好漂亮！」 杨琛笑道：「你喜欢就好。」 毫不知内情的店员们看着他们你侬我侬的模样，还以为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纷纷露出善意的微笑。 等到两个人走出店门，卫昔已经让自己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地走到刚才两人站的地方，看了一眼面前柜檯里玲琅满目的项鍊，随后皱着眉头，「什么味道？」 omega柜员不明所以，「您怎么了先生？」 卫昔抬手扇了扇空气，「刚刚那个omega是橙子味的吗？我对橙子过敏！」 经过专业训练的柜员对此早有经验，见状连忙说：「抱歉先生，这是我们的失职，您请稍等，我马上给空气做祛味处理。」 卫昔摆摆手，捂着鼻子说：「算了算了，我改天再来吧，味儿太大了。」 说完他就捂着鼻子出去了，留下几个柜员面面相觑。 卫昔跑出去之后，在街边环视一圈，看到路边站了两个人。 杨琛似乎正在打电话。 卫昔装作路过的样子，从他们背后走过，听到杨琛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了？不是说了不回家么？」 对面隐隐传来秋矜的声音，卫昔没有听清。 杨琛又说：「不舒服？我能怎么办？医生不是说好好调养就好了吗？」 对面传来秋矜虚弱的声音，「杨琛，我头疼。」 杨琛皱眉，高彦天今天一早就坐车回东北了，家里只有秋矜一个人，他要是真有点什么事，也很麻烦。 看出杨琛的犹豫，许容抱着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在他唇边亲了亲，眨着一双魅惑的眼睛看他，甜腻的信息素勾得人心痒。 许容小声撒娇道：「琛哥~」 杨琛看了他一眼，还是禁不住许容的勾引，便对那边说：「你最近总是头疼，但也没什么大事吧，反正在家也不用做什么，躺着多休息吧。」 那边陷入了沉默，随后说：「我知道了......」 杨琛听到秋矜消停了，这才松了口气，还想安抚几句，没想到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杨琛被他一通电话搞得心烦，又听到许容说：「他还挂你电话，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吧，应该只是想骗琛哥回去。」 杨琛揽着他的肩膀，问道：「那你希望我回去吗？」 许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琛哥明知故问。」 杨琛笑了笑，「行了，天都黑了，我们走吧。」 卫昔听到秋矜说身体不舒服，心里有些担心，又想跟着杨琛和许容去一探究竟。 正犹豫着，却见这两人进了车里，把车开往一个方向，跟杨琛家方位大致相似，卫昔咬牙，想着跟着走一段，要是中途杨琛要转道，他就直接去找秋矜。 眼看车已经开走了，他连忙骑上自己的小电驴，戴上头盔跟在后面。 跟了大约十多分钟，卫昔发现他们转道了，正想着不再继续跟了，却见杨琛的车开进了转角处的一家酒店，还是一家高档情趣酒店。 卫昔死死盯着那几个字，瞪圆了眼睛。 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夏朝，跟他大致说了今天的情况。 之前看到杨琛进了许容家许久没有出来之后，他就给夏朝汇报过一次情况，对方让他继续监视。 而这张照片发过去，对面却好长时间没有回应。 卫昔也顾不上那么多，想着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秋矜，一路骑着小电驴往秋矜家里去。 而此时秋矜的状况很不好，他这次不仅是头疼，渐渐地还感觉到有些反胃，他趴在洗手台上吐了好半天，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这才稍微好受些。 随后他发现自己鼻子有些堵塞，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 秋矜以为是流鼻涕了，拿了纸巾来擦拭，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用手抹了一把鼻子，手上触感温热黏腻。 「呕......」 猝不及防，秋矜又干呕起来。 他撑着洗手台，手指有些脱力。 脑袋像是被人砸了一闷棍，秋矜不知道是因为呕吐还是流鼻血的原因，他觉得浑身很乏力，世界好像都在无休止地旋转。 秋矜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觉得眼冒金星，不断用纸巾擦拭着鼻血，脑袋里的疼痛似乎延伸到了眼睛的部位，疼得他又想吐。 房间里的电话响了，秋矜靠在脑海中有片刻在想是否是杨琛，但是随后又想，应该不会是他，就算是他，也不会回来了。 第103页 直到他听到那道似曾相熟的声音轻声唤了一句：琛哥。 秋矜仰头靠在墙壁上，他想为杨琛开脱一下，或许他只是凑巧和助理一起加班呢？ 可是...... 他突然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真的有那么巧合么？ 门外响起了门铃的声音，秋矜没有说话，也没有想要起身去开门的意思。 他现在很狼狈，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卫昔按着门铃没有反应，只好大喊：「秋矜，你在家吗？怎么不接电话？」 「可以开开门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秋矜慢慢撑起身，洗了把脸，擦干净脸上的血。 他走到卧室拿起手机，给卫昔打电话过去，「我不太舒服，想休息一会儿。」 卫昔说：「你怎么样？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秋矜摸了下鼻子，感觉没有流血了，又说：「没事，不是很严重，休息会儿就好了。」 「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事？」 卫昔愣了一下，「啊，没事，我其实就是想骗你开门来着，没什么事。」 秋矜没有心思追究，小声嗯了一声，「我没事，但是不方便招待你，你回去吧。」 卫昔担忧道：「真的吗？要不我还是看看你吧，我很担心你。」 秋矜说：「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秋矜不愿意开门，卫昔听他声音也没有什么不对，又有些心虚，只好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跟我说。」 秋矜觉得有些奇怪，「我有事找我的丈夫就好了，不用麻烦你的。」 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一般人的思维都是想着有事都会优先想到让自己身边的家人帮忙，而卫昔的反应就很奇怪，直接越过了杨琛。 卫昔想冷笑，还是忍住了，「嗯，我这不是想着你丈夫忙吗？你一个人不方便，有人照应着也好。」 秋矜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能感觉到卫昔这孩子对他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对朋友那样的好感，但是他关心人的方式，总让人想起夏朝。 说到夏朝，自从他不见之后，卫昔就出现了。 但是秋矜已经不再想去思考他们有什么关系了，这些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挂了电话，卫昔站在门口，看着夏朝发来的那通消息：先不要告诉他。 卫昔惊愕地看着那通消息，不敢相信这是夏朝发来的。 但当话要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选择了没说。 卫昔：为什么？ 卫昔：哥，你最近是怎么了，你难道不想让秋矜知道真相离开他吗？ 夏朝：对不起，我现在插手他的事他会有危险。 卫昔：什么意思？ 夏朝：给我点时间，我不会让他继续待在那个人身边的。 夏朝：对了，不要让人知道我跟你还有联繫，也尽量不要跟秋矜私下接触。 卫昔看着这几条消息，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出于对夏朝的信任，他自觉地没有多嘴。 秋矜揉了揉太阳穴，坐在床边缓了缓。 他撑着床沿起身，摸索着把纸巾全部收敛起来丢进垃圾桶，又拿来淋浴器将地上沖洗一番。 收拾干净后，才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因为身体不舒服也不太吃得下饭，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只是脑子里还一直回想着那通电话里的声音，秋矜翻了个身，打开了很多年没有用过的校园论坛。 他对这个软体不太熟悉，操作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秋矜有些灰心地想要退出去，却不小心点到了屏幕，里头响起了熟悉而久远的声音。 那是一段几年前的视频，视频里主人公的声音青涩而好听，「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叫杨琛，身边这位是我的男朋友秋矜，是要和我结婚，要好一辈子的......」 第70章 施捨 因为秋矜身体不好，杨琛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听起来有点可笑，但确实是这样。 外面有个缠人的小情人，谁愿意回来天天守着一个病秧子，而且一回家，说不上两句就得吵架。 这也使得杨琛越来越不愿意回家。 可能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秋矜晚上一个人睡，总觉得身上很冷。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他便开空调制热。 但空调开多了难免有些干燥，秋矜发现他最近流鼻血的次数变多了。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偶然，但流了几次血之后，他后知后觉可能是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但秋矜没有时间去看，他这几天都在忙着找工作。 从前杨琛爱他的时候，他不会有太明显的感觉，也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但是随着杨琛对他态度愈发恶劣，他终于弄懂了一个道理，一个人要是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在一个家里的话语权只会越来越轻，最后只能完全靠着另一半施捨存活。 杨琛爱他的时候，照顾他是责任，不爱他的时候，那就是施捨。 秋矜曾把杨琛当成他的全部，毕竟自从遇见杨琛以后，他才觉得他的人生开始变得有意义，而杨琛也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给了他最多的关心，最好的爱情。 他以为他和杨琛一定会相爱一辈子，他很珍惜，也很想紧紧抓住。 第104页 以至于当他感觉杨琛终有一天会彻底厌弃他，他竟是觉得茫然。 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更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深的爱意，也终将会消散。 但它确实是消散了。 他只知道，杨琛不爱他了。 短短六个字，他却觉得心脏好像被挖空了。 曾经最爱他的人是杨琛，伤他最深的，也是杨琛。 秋矜前后联繫了很多招聘单位，在杨琛不回家的这些日子，他每天都要出去找工作。 可是别人一看他是个盲人，当即就表示自己这边不方便。 态度好的会委婉告诉他，这些工作有难度，怕他磕着碰着有危险，态度差的则会阴阳嘲讽他：一个瞎子还来找什么工作，当我是做慈善的啊？ 他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去后厨帮忙擦碗当洗碗工，老闆都怕他把盘子摔了。 他甚至还遇上了一些骗子团伙，想让他先缴各种押金费用，但是秋矜很早就出社会了，倒是没有上当受骗。 秋矜还去应聘了其他广播电台工作，但是即使他经过培训，业务能力尚可，甚至声音也很好听。 但是对方依旧会一脸为难地说：「不好意思啊，你这种情况，我们单位确实没招过，也不在考虑范围内，你既然在电台工作过，就知道专门为你准备盲文台本、早晚排班和注意地上各种电线绊倒的问题都比较麻烦。」 「而且你说你上一份工作是因为意外受伤辞职的对吗？方便问一下你受伤跟单位有关吗？」 秋矜知道他的意思是在问自己，是不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导致在单位受了伤，那这样的话，单位只怕要承担责任。 秋矜想说不是这样，但是仔细一想，他受伤的确是因为眼睛原因，对方要是不想录用他，可以拿他的眼睛列举无数个危险隐患，但是这些秋矜都无可辩驳。 对方又说：「我看你面色有点憔悴，是不是因为病还没有好？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多回家休息吧。」 秋矜无法去分辨对方的话里究竟是真的关心还是暗暗的嘲讽，但他只是点点头，道别了那家电台。 最后那家电台录用了一个毫无经验但是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年轻人。 谁都不想多惹上一个麻烦，对于旁人来说，秋矜的眼睛就是最大的麻烦，所以他本身也成为了一个麻烦。 秋矜并没有怪他们的意思，只是再次意识到了社会的现实。 因为他是孤儿，领着政府的补贴基金一直到十六岁，学费补贴到十八岁，但那也只是最基本的保障，他十四岁就出来打工给自己挣生活费和学费了。 以前虽然年纪小，很多东西不会，至少身体没什么毛病，他也不算矮，谎报个年龄也没事，就是去做点苦力，也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明明应该比以前更有长进的他，却只能像个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他突然想起他的上一份工作。 那天去夜雨电台面试、路上遇到和他同路的夏朝、一起顺利入职，周围的同事对他都很客气，项哥也在用心栽培他，还说广播剧正式开始投入制作之后，可以推荐他去试男主角的配音戏份...... 在夜雨那短短两三个月，现在回想起来，竟是他在社会上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一段工作经歷。 只是当初因为养伤，离职太匆忙，他一走还给项冀留下一堆烂摊子，现在也不好意思再回去。 秋矜走出写字楼，觉得脑袋又有点晕，他不太清楚周围地形，只能撑着盲杖在原地站一会儿缓口气。 等到稍稍能走之后，又继续在盲道摸索着往前。 虽然路边都有设置盲道，但是对于大多数正常人来说，他们并不在意这个。 很多盲道被人来来回回踩过，上面的纹路已经变得十分扁平，秋矜有时候并不好分辨自己是不是准确踩在盲道上面。 找不到盲道还算好的，最怕的是好端端跟着盲道走，前面却停了电瓶摩托车一类的两轮车。 秋矜只好绕路，但是他看不见，只能摸索着车身，大致估算要绕开多少才能绕过。 但他只是摸了一下，面前的电瓶车防盗报警器便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秋矜吓了一跳，被吵得耳朵疼。 但是他的动作吸引了周围的人，很快电瓶车主人就走过来，一把拉开他，「你干什么碰我的车！」 秋矜差点被他拉倒，拄着盲杖稳了稳身形，才道：「抱歉，因为你的车停在盲道上了，我过不去。」 那人看他双眼无神，手中拄着东西，才发现他是个盲人。 但是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面带鄙夷地看着他，「你一个瞎子出来瞎逛什么？我还以为碰到了小偷呢。」 秋矜神色淡淡，「盲人也有出行的权利，而且我走的是盲道。」 对方不屑，「你走盲道又怎么了？这条盲道上这么多车，难不成都要让他们给你让路？」 秋矜无话可说，毕竟这种现象很常见，按照对方的意思，当一群人都不遵守规则的时候，遵守规则的人，反倒成了没理的那方。 秋矜没再和他争论，拄着拐杖绕开了盲道，往前面走了。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天遇到了，遇到好心的人，会帮忙扶着他走一段，遇到冷漠不讲理的人，或旁观或嘲讽，都是家常便饭的事。 第105页 秋矜看不到他们的模样，也不想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嘶——」 秋矜走了一段，似乎不小心又撞上了什么东西。 膝盖一麻，秋矜稍稍停顿了下脚步，用盲杖去试探着前面的路，轻轻绕开了面前的路障。 但是腿上的疼痛一时间无法消退，这使得他走路有点僵硬。 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又袭来，这次秋矜没能撑住，慢慢地蹲下身。 眼睛上传来尖锐的刺痛，比以往更加强烈，秋矜捂着眼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炸开，疼得他说不出话。 明明是冬天，他的额头却已经渗出了汗水。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想给杨琛打电话，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默默把手机放下。 秋矜一时间不知该找谁帮忙了。 突然，脑子里那阵眩晕感和刺痛勐地放大，秋矜疼得闷哼一声，随即意识陷入沉睡，他彻底昏了过去。 * 与此同时，杨琛正在办公司喝着许容泡的咖啡。 许容坐到他的腿上，靠在他怀里，伸手在他嘴唇上轻碰，「琛哥都好几天没回家了，你家里那位没跟你闹啊？」 杨琛握住他的手亲了亲，「他最近身体不好，脾气也越来越差，我懒得回去跟他理论。」 「再说，多点时间陪你难道不好吗？」 许容娇笑一声，「要是琛哥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的暗示意味太过明显，杨琛却不接他的话，掐了把他的腰，「我这不是天天陪着你吗？」 许容心里有些不快，虽然杨琛这几天是一直陪着自己没错，但是在一起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他一天不说跟那个瞎子离婚，许容就一天都不能踏实下来。 「怎么了？你不愿意？」杨琛勾起他的下颌，眼眸深邃而危险。 许容咽了咽口水，强颜欢笑道：「没有的事，琛哥每天都陪在我身边，我巴不得呢。」 杨琛勾唇一笑，正要说什么，桌上的手机响了，看到是秋矜打来的，杨琛眼底浮现出几分不耐烦。 「又怎么了？」 对面明显被他这语气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你好，请问你是这个机主的丈夫吗？」 杨琛愣了一下，「你是谁？」 「哦，我只是个路人，就是这边有个beta在马路边晕倒了，我们刚刚联繫了救护车，看到他的手机亮着，应该是想给你打电话。」 第71章 他会死吗？ 杨琛推开许容，站起身，「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许容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往后一摔，后腰撞上了桌角，他疼得揉揉腰，委屈道：「琛哥~」 杨琛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后者顿时识趣地闭嘴了。 「呃，先生，这个我也不知道，还是麻烦你来看看他吧。」 杨琛又问了一下秋矜晕倒的地方和医院地址，看也不看许容，只随意吩咐道：「一会儿有重要文件帮我单独挑出来，我出去一下。」 随后拿着外套就匆匆出门了。 留下许容一个人在办公室，捂着撞伤的腰，眼底满是嫉恨。 每当他以为自己在杨琛的心里占据了足够的地位时，对方就会狠狠地打他的脸，告诉他，他似乎永远也比不上那个瞎子。 杨琛一路开车到医院，直接找到了秋矜所在的病房。 秋矜还在昏迷不醒，杨琛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苍白，身形又清减了几分，一时有些恍然，他也有好几天没见过秋矜了。 之前觉得他无趣又倔强，想冷落他几天，但是真的几天不见，竟又觉得有些捨不得。 杨琛坐到他的身边，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脸，这样安静不吵不闹的秋矜让他觉得心里宁静了许多。 秋矜要是一直像现在这么乖顺听话，他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不回家。 杨琛去问了医生秋矜最近的状况，医生说目前检测的结果应该是心中郁气，过度劳累所致，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等以后好好做个检查。 杨琛有些疑惑，心中郁气？过度劳累？ 怎么会？ 明明最近也没见他发什么火，自己也没惹他生气，而且对方在家也没有干什么重活...... 医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就是没发火，因为火气都蹿到心里去了，没有发泄出来才会这样的。」 「我看他精神状态不好，身体也差得很，肯定也跟心里憋着气有关，你可得把人看好点，现在人已经昏迷了，这种状况也有一段时间了，身体不好的人，可气不得。」 杨琛听了医生的话，连连点头。 只是他不明白，秋矜究竟有什么好气的，难道就是因为他最近没回家？ 他缴了费回到病房，看到秋矜还没醒。 心头默默嘆了口气，算了，以后多让着他点吧，免得又要气出病来。 但是秋矜怎么会晕倒在外面，他始终想不通。 杨琛在床前陪着秋矜坐了一会儿，许容便打电话过来了。 杨琛走到窗边，有些不耐烦道：「都说了不要这时候打给我。」 许容那边有些委屈地说：「不是，琛哥，这边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您现在签署，一会儿要送下去。」 杨琛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秋矜，觉得现在人还没有醒，自己就这样离开也不太好，他说：「你拿过来。」 第106页 转而又改变了主意，「算了，还是我回来吧。」 上次吸取了教训，还是不要让许容和秋矜有过多接触的好。 他看了一眼沉睡的秋矜，摸了摸他的脸，小声说：「我得忙工作，晚点回来陪你。」 杨琛看身边还有同床的病人，便摆脱他帮忙把自己来过的事跟秋矜说一下，又匆匆离开了。 杨琛没走多久，秋矜就睁开了眼睛。 隔壁病床的好心提醒道：「你先生刚才来看你了，他已经给你缴了费，让你先在这里休息，晚点来接你回家。」 秋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他只对那人说了句谢，便什么也没说了。 秋矜没有等到杨琛回来，他觉得稍微缓过来之后，就自己起了身。 医生说想让他留下来做个脑部检查。 秋矜想到自己最近的症状，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医生的安排下，他做了个核磁共振，很快就能拿到结果。 不过他也看不到自己颅内的成像，只能听医生问他：「你眼睛是怎么受伤的？」 秋矜不太明白这个跟之前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如实说：「出了车祸。」 「多久的事？那时候眼睛里有血块残留吗？」 秋矜如实说：「两年前，接近三年了，当时有一点血块残留，但是医生说影响不大，就没有管。」 医生看着他的成像报告，皱了皱眉，「实话说，我看到你的脑内接近眼部的地方有一大块阴影，我暂时还无法判断这是什么，鑑于你以前眼睛受过伤，这块阴影可能是残留的血块在变化，当然，也不排除是肿瘤。」 秋矜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 「......肿瘤？」 医生怕他想不开，连忙又说：「你先别着急，这个还有待进一步确认，有可能只是个血块，动个小手术就好了，肿瘤的话如果是良性，也比较容易医治，总体来说情况还不算太糟，要不你再做个彻底检查，不过这个结果需要多等几天......」 秋矜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又撞到了谁。 他只知道，自己脑子里，很有可能长了个肿瘤。 秋矜后背一片冰凉，心里的慌乱却无法抑制。 他即使平日里再淡定，却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也会害怕。 秋矜连二十七岁都不到，未来的人生还有几十年的时光，虽然感情上遭遇了挫折，但是也不至于有轻生的念头。 那种掌握不了命运，不知道命运将对自己进行什么样的宣判，只能坐以待毙的过程，给人带来的精神压力和痛苦显然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生命是不是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会不会在下一刻，自己的生命就会走向终结。 没有人能告诉他。 可是这些，他现在却不知道该跟谁说。 如果只是血块，只是需要动点小手术，那做手术、养病又需要一大笔钱，后面养病的时候，又要谁来照顾他？ 杨琛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麻烦？ 可如果是肿瘤...... 现在的杨琛，还会为他难过吗？ 秋矜发觉自己在生病之后想到的却是这些问题，突然觉得很可悲。 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杨琛，原因只是怕他嫌弃。 他茫然地回到家中，从抽屉里拿出药油。 短短几天，他的膝盖上已经多了几道淤青，都是出门不小心撞的，连腰上也有。 但是秋矜并不知道，他一向觉得哪里疼就自己抹点药。 他把药油倒进掌心，却突然忘记了，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会死吗？ 死亡会不会很痛苦，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只知道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上的药油已经洒出来了。 秋矜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缓缓地屈起膝盖把自己抱紧。 杨琛去医院没看到秋矜，被隔壁床病人告知他早就走了，心里感到不悦。 他那么担心他，下了班就着急赶来看他，还特意让人给他留了话，他倒好，自己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杨琛深吸一口气，想着医生说的话，忍着没生气。 他转道回家，进门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他皱了皱眉，看到秋矜蜷曲着身子抱坐在沙发上，药油洒了也不管，杨琛耐着性子问：「你怎么了？」 秋矜身形一顿，他朝杨琛伸出手，即使心里对他很失望，但多年习惯还是下意识让他想把事情告诉杨琛，想要依靠这个曾经深爱他的丈夫。 他嗫嚅着唇，「杨琛，医生说我......」 杨琛没有过来牵他，而是低下头去捡药油的瓶子，嘴里数落道：「我知道，医生说你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啧，我寻思我也没怎么着你，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秋矜手指微颤，讪讪地收回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沙发上都沾上药油了，」杨琛检查了一下沙发，见上面的印记已经去不掉了，心头有些烦躁，「这床垫子可贵了，我才让人清洗过，沾上这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洗掉，你做事能不能小心一点？」 秋矜僵硬地起身，无措地站在一边，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抱歉。」 杨琛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他每次说两句话重点，对方就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搞得像自己多对不起他似的。 第107页 上次为了让秋矜安心养伤，母亲几次想要过来看看他，杨琛都拒绝了，他实在不明白，秋矜心里有什么可气的。 「你今天为什么会在外面晕倒？」 秋矜沉默了一会儿，言简意赅道：「找工作。」 一听这话，杨琛果然拔高了声音，「你最近很缺钱？」 秋矜神色迟钝，像是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没有。」 杨琛冷笑，「那你还找什么工作？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出去吗？像你这样什么也不会，只会给人添乱，出去谁敢要你？」 秋矜垂下眸子，也不争辩，纤长的睫毛敛住眼底的神色，让人无法窥探他的神情。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放得很轻，「我知道了，我不会出去给人添乱的。」 杨琛见他这么乖顺，心头火气消散了些，他握住秋矜的手，安抚似的把人抱紧怀里，「要是开销比较大，以后我每个月多给你打点就是了，医生说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好好修养，不要出去折腾了，知道吗？」 秋矜身体一僵。 就在杨琛靠近的时候，他又嗅到了那一阵淡淡的甜橙的味道。 第72章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甜橙味的信息素？（3200+）） 秋矜像是受到刺激一般，勐地推开他。 杨琛毫无防备，不明白自己正跟他好好说话，对方这又是做什么。 「你又在发什么疯！」 秋矜心绪起伏，胸腔微微发颤，他撑了一下沙发，想要离开，却被杨琛拉住，「秋矜，你不觉得你现在性子越来越古怪无常了吗？」 「医生还觉得我给你气受了，呵，我哪天不是好吃好喝把你供起来，连班都不要你去上，你倒好，时不时就给我发一通脾气。」 秋矜攥着衣角，紧咬着后牙槽，一字一顿道：「杨琛，你身上的甜橙味是谁的信息素？」 杨琛微微一怔，面上露出片刻慌乱，随后又故作镇定道：「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甜橙味？」 秋矜抿着唇，「我不是第一次闻到了。」 杨琛舔了舔唇，口舌发干，显然是心虚的下意识表现，「你、你不是beta么 ？怎么会闻到信息素。」 说完他就想起了，beta也是能闻到信息素的，当ao在情绪激动下散发出过于旺盛的信息素时，beta可以闻到一点淡淡的气息。 他这几天都在跟许容厮混，身上沾染了对方的信息素想必也比较浓郁。 当然，之前在他们结婚纪念日的那天秋矜也闻到过，那时候杨琛不会承认，现在更不可能会。 他只能用不耐烦掩饰心虚，「我不是说过，是同事身上的吗？你想表达什么？」 秋矜垂眸，「是你那个omega助理吗？叫许容？」 杨琛语塞，不由自主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他？」 秋矜微微挣脱了他的桎梏，「之前给小王打电话，他早就离职了，你也越来越忙，经常联繫不上你，所以可以给我一个许容的联繫方式吗？」 杨琛没想到秋矜会问起这个。 他自然不敢给秋矜许容的联繫方式，许容入职他一直没说，就是怕被秋矜知道，要是许容跟他联繫上了，只怕依照许容那性子，早晚兜不住。 杨琛不自然地别过身，摸了摸鼻子，「啊，倒是用不着，他事情也挺多的，你联繫他可能也没多大用。」 「你是怕我给他添麻烦，打扰他？」 杨琛轻咳一声，又过来牵他，「当然不是，小秋，你跟他又不熟悉，贸然去联繫他也不太好，还不如直接打给我要方便得多。」 秋矜想，杨琛的记性或许也不太好。 从前的助理小王是杨琛升职之后公司给他配备的，秋矜甚至都不知道，这些都是杨琛告诉他的。 杨琛还主动找到了小王，对他说起秋矜眼睛不好的事，怕自己工作忙会接不到他的电话，给他们互相留了电话，以后方便秋矜第一时间联繫他。 那时候，他也没有见过小王。 以前的杨琛，什么都会跟他说，做事也周到，甚至也不会避讳他眼盲的事情。 而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对方提起公司的事情了，甚至连要个助理的电话，也再三推脱。 终究物是人非了。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曾经事无巨细为他着想的杨琛了。 秋矜只觉得牵着他的那只手，再不復从前温柔温暖，而是充满了算计和谎言。 他面无表情道：「那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你身上为什么能沾上连我都能闻到的信息素吗？」 杨琛见他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本身也就心虚，这会儿更是恼羞成怒，「我怎么知道，兴许就是无意间沾上的，你一直在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秋矜却只是风轻云淡道：「只是问问。」 一句话把杨琛堵得说不出话，仔细回想一下，秋矜似乎一直都没有质问他的意思，只是想让他给个解释，说话也一直没有动气，反倒是自己，反应有点激烈了。 但秋矜本就不爱动怒，他就是生气很多时候也是这么风轻云淡的模样，以前他从来不问关于许容的事情，今天却一直追问，很难不让人怀疑秋矜已经起了疑心。 杨琛觉得跟秋矜相处起来真的很费劲，他总是猜不透对方究竟在想什么，不像许容，什么都赤裸裸摆在他面前，想要什么也会直接开口，从来不需要他去猜。 第108页 杨琛深刻觉得，他和秋矜这段感情，已经走到了疲惫期。 而对方还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有时候也会感到迷茫，秋矜到底还爱不爱他？ 杨琛气不过，想要看看他到底能忍耐到什么程度，便狠下心说：「你要是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那我觉得我们这段感情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秋矜怔然，他下意识倚着墙，差点没稳住。 杨琛说的，是什么意思？ 脑袋深处传来了尖锐的刺痛，秋矜额头青筋凸起，他咬紧牙关，强行忍着疼，抬头望向杨琛，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此刻却好像有光在破碎，他咽了咽口水，艰难问道：「你是，这么想的？」 杨琛看他伤心，也感到有些许心疼，但是更多的，却是报復性的快意。 「不然呢。」 而后他果然看到了秋矜面上露出明显痛苦的神色。 能在秋矜面上看到这种神情，说明他成功了，成功让他难过，也证明他还在意自己。 杨琛不惜用一句伤人的话换来自己心安。 秋矜爱他就好，只有爱他，才不会离开他，他才能更加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他渴望秋矜从一而终的坚贞，却不愿意再付出同等价值的爱，不愿被他管束。 可能是太过渴望自由，杨琛已经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只有爱才会形成约束。 当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自由，可以堂而皇之在外面鬼混不回家也不再受管束的时候，他也在渐渐失去秋矜的爱。 秋矜疼得身体都在发颤，眼睛出现眩晕的幻觉，漆黑的视野中像是有一片杂乱的雪花闪动。像是小时候看到的老旧电视机，成片的雪花在努力挣扎着信息成像，又似乎是放弃挣扎，昭示着无力回天。 可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并不允许让杨琛看到他这个模样，秋矜撑着墙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关上了卧室门。 「你做什么？又发什么脾气？」 杨琛上前两步抵住了门，没让门彻底关上，他想进去，却听到秋矜说：「我没有......」 他微微弯下腰，深唿吸两口气，企图缓解脑子里那阵眩晕和疼痛。 秋矜觉得鼻间有温热的液体流淌，他伸手，捂住了溢出的鲜血，但是这次的血却并不像以往那么容易止住。 温热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俨然已经多出了平时出血的量。 秋矜微微佝偻着，手心微微颤抖，他觉得鲜血已经止不住了。周身被一股死亡的阴影笼罩，他很害怕，甚至很想哭，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失血过多死掉，还是会因为脑袋里那个东西死掉。 秋矜无助地眨着眼，他很想跟杨琛说，让他不要这样说了，他真的很难过，真的好痛。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曾经说好了要爱他一辈子，现在却变得这么快。 杨琛隔着门缝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只以为他是无话可说，便愈发变本加厉，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陌生，「你每天除了生病就是怀疑我，走到这一步，你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吧。」 这番话倒也不是完全为了气他，杨琛觉得他们现在感情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关键还在秋矜身上。 毕竟，他对秋矜可没有薄待一说，而对方却仗着他的宠爱越来越不知足，他要是不及时敲打他，只怕以后他会骑到自己头上去。 秋矜微微一怔，随即紧紧攥住了胸口，疼痛仿佛更剧烈了。 明明最应该与他分担这份恐惧的人，为什么此时却让他更加痛苦？ 「我跟你说话你在听吗？」 杨琛上前两步，有些不耐烦他总是背对着自己。 「知道了......」 秋矜捂着溢流不止的鲜血，手腕和袖口上都沾满了鲜血，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但是他已经不愿意再用伤病来换取丈夫一时的怜惜了。 怜惜过后，是更长久的嫌弃和负担。 杨琛停住脚步，终究是没有上前，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算了，能听进去就行了，说多了只怕又会像医生说那样郁气，到时候再晕倒什么的可就不好了。 说完这些，杨琛看他没有反驳，发泄了一通心中舒坦了不少，随口.交代一句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便大摇大摆地出门去找许容了。 听到大门无情关闭的声音。 秋矜终于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卧室的门也被他撞得合上，他的手刚刚要碰上墙壁，就想到手上有血，又连忙收了回来。 他想找寻一个视线的焦点，想要找可以撑下去的支柱。 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到。 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到。 而他唯一的支柱，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无声地坍塌了。 他被掩埋在了名为爱情的废墟中，四周晦暗无光，他找不到出路，而制造这场坍塌的人，是杨琛。 可是杨琛却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咳咳咳......」 胸中像是埋了一根刺，秋矜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可是那根刺，却是无论怎么用力也咳不出。 起初他以为只是一点小毛病，便没怎么在意，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它早已在心肺上穿插、在血肉里扎根，让他疼痛、窒息。 秋矜浑身冒冷汗，靠在墙根像是丧家之犬一般奄奄一息，他的眼中溢出咸湿温热的泪水，却只是发出了疼痛时难忍的喘息声。 第109页 他抬手擦眼泪，却擦了满脸的鲜血。 血和泪模煳了双眼，睫毛粘腻在一起，整张脸看起来十分可怖，秋矜从来没有让自己这么邋遢过，但是此刻，他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无人看见，反正他也看不见...... 第73章 我想说的，是关于你丈夫的事 「纪小姐想喝点什么？」 「一杯蓝山咖啡，不加糖。」纪家小姐点了单，挽了挽耳边的碎发，露出白皙耳垂下漂亮的红玛瑙耳环。 侍应生点头，又看向夏朝，后者说：「我要一份摩卡吧。」 纪小姐有些意外，「没想到夏先生原来喜欢喝甜的。」 夏朝微微一笑，「是不太喜欢苦味。」 「对了，夏先生......」 「你直接叫我夏朝就好了。」夏朝说。 纪小姐点头，「你也叫我洛之就行。」 她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我刚回国的时候，听爸爸说本来是安排我们见面的，结果听说你刚好重病了？」 夏朝眸光微转，看着纪洛之，认真道：「对不起。」 纪洛之讶异，「为什么这么说？」 「我其实不是重病。」 纪洛之明白他的意思，「你只是不想来？」 夏朝说：「我并没有轻视洛之小姐的意思，只是外公的话难以违抗，洛之小姐，想必你也知道他们安排我们见面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骗你。」 侍应生端过来两杯咖啡，放到两人面前，纪洛之拿起勺子轻搅两下，随后优雅地端起喝了一口。 她长时间没有说话，夏朝也不急，只耐心等待着。 纪洛之放下咖啡，擦擦嘴角，这才说：「所以你这是来拒绝我的？」 夏朝摇头，「洛之小姐那么优秀，想必也看不上我这样的，我告知你实情只是希望洛之小姐能在拒绝我的时候不会有太多心理负担，对外也大可说你看不上我。」 纪洛之莞尔，轻轻拨弄着耳边的碎发，「如果，我说，我还挺喜欢你的呢？」 夏朝笑容一僵，「洛之小姐可真幽默。」 纪洛之看了他好一会儿，夏朝有些侷促地移开视线，他发觉纪洛之可能真的不是跟他开玩笑。 「咳，像洛之小姐这样的omega，应该适合更好的人，不应该为了家里联姻的要求委屈自己。」 纪洛之不语，只喝咖啡，夏朝有些慌了，正想说点什么。 对方又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夏朝微微惊讶。 纪洛之笑道：「只是问问。」 夏朝抿唇，「他是beta，人很好，是我的旧识。」 纪洛之偏头，「所以你得不到家里的同意还被逼着来相亲，应该对我也没什么好印象吧？」 「我不喜欢家里人的做法，但是与洛之小姐无关，是我配不上洛之小姐。」 纪洛之失笑，「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别给我戴高帽了，感情的事只有喜不喜欢。」 「算了，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今天就当交个朋友吧，我会跟家里人说清楚的。」 夏朝没想到纪洛之这么好说话，赶紧起身朝她鞠了一躬，「谢谢，麻烦洛之小姐了。」 纪洛之微怔，嘆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了。」 俞家的财力地位在纪家之上，他们又是同辈，怎么说也轮不到夏朝给她鞠躬。 纪洛之走后，夏朝赶紧去找俞老爷子復命。 只说和纪洛之相处得不错，但是对方对自己似乎没有那个意思。 俞老爷子一时也没相信，只说再等等。 派人去探了纪家的口风，知道纪家小姐是真的对夏朝无意，俞老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人家也没说看不上自家外孙，只说和夏朝见面之后感觉很亲近，更像家中兄弟姊妹，实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俞老爷子看了夏朝一眼，见对方脸上没有什么遗憾失落的神情，也知道这个结果夏朝是喜闻乐见的。 夏朝说：「我已经答应了外公去跟纪小姐见面，外公答应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俞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也就是夏朝敢对他这么说话，但是已经答应的事情，也不好再反悔。 他握着手杖，指腹不轻不重按过把手，「只有这一次，你把他安排得远远的，给他一笔钱，但是他以后如何，你都不能再干涉。」 夏朝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面色和缓了几分，「谢谢外公。」 俞老爷子哼了一声，挥挥手让他快滚。 郑有思走过来把俞老爷子扶起身，难得多问了一句，「先生，就这么让小少爷走了么？」 他印象中俞老爷子可不是这么轻易妥协的人。 俞老爷子掩着唇轻咳一声，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要知道，现实永远是冰冷而残酷的。」 「今天他以为瞒过了我，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老人的眼尾微垂，显出几分颓靡疲态，那双浑浊的眼珠却闪过一缕精明的光，让人觉得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郑有思沉默，夏朝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 接到夏朝电话的时候，秋矜很是意外。 虽然带着满心疑惑，但对方说有重要的事情对他说，秋矜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去赴约了。 第110页 夏朝开车亲自来接他，秋矜出了小区就被接走了。 上了车，夏朝打量了他许久。 秋矜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但是却好像能感受到那一阵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秋矜扯了扯衣角，有些紧张，「夏朝？」 「嗯，」夏朝应了一声，收回视线，声音有些发哑，「怎么瘦了这么多？」 这句话里带着的关切意味太过浓重，让秋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要带我去哪儿？」秋矜转移了话题。 夏朝说：「事情很重要，我们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秋矜与人相处本就不易，更何况是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的夏朝。 虽然他帮了自己很多忙，但是秋矜和他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时隔许久，难免有些生分。 再说夏朝平日里不会这么慎重地单独约他出来，秋矜着一路有些紧张，不知道是害怕发生意外还是预料到那个重要的事不是什么好事。 夏朝从兜里掏出糖递到他手里，「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开着手机导航，我们就找一间安静的咖啡馆或者茶舍。」 秋矜拿着手里的糖，突然想起之前夏朝给他吃的荔枝味的糖果，莫名找到一丝熟悉的亲切感，但是他此刻心情紧绷，也吃不太下去。 秋矜还是打开了手机导航，语音提示他们在江边的一间茶舍，秋矜知道这个地方，因此稍稍放心了些许。 他不知道夏朝有没有注意他的动作，但是他出门在外，已经习惯了谨慎行事。 比起让一个几个月没见的朋友觉得自己在防备他，秋矜更在意自己的安危。 车停了下来，夏朝搀扶着他的胳膊带他进了一个包厢，带他坐好之后自己才在他面前落座。 夏朝问他想喝什么茶，秋矜摇头，「我都可以。」 他相信夏朝这么急着找他出来，也不是单纯想要叙旧的。 「你不问我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吗？」 秋矜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和这样做的理由，你如果不想说，我也没必要问。」 夏朝苦笑，听起来善解人意，但他明白秋矜只是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罢了。 他向来这样，如果不是对他重要的人，他一向不会主动过问别人的事情，只因那些与他无关，也不用他操心。 他突然有些没信心，秋矜对他这样的态度，他真的会相信自己吗？ 看着秋矜冷淡的神情，夏朝竟有些难以开口。 害怕秋矜不信他，又怕秋矜相信了，要是知道了真相，他会有多难过。 但是他必须要让秋矜看清杨琛的真面目，他必须离开那个深渊。 夏朝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放轻，「我想请你一会儿尽量不要太过激动，无论发生什么，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服务员端了茶上来，秋矜感受到面前氤氲的热气，他突然觉得有些冷。 双手摸索着触上滚烫的杯壁，又稍稍分开，似乎这样能让他安心一点。 夏朝喉结微动，紧盯着他脸，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我想说的是关于你丈夫的事。」 秋矜愣了一下，也没问为什么他要跟自己说杨琛，继续问：「什么事？」 夏朝把自己的手机推过去，「这里有一段音频，是上个星期，我托人在外面录到的。」 秋矜眼睫轻颤，他握着夏朝的手机，半晌没说话。 夏朝起身，「你先听，我出去上个洗手间。」 「你听过了吗？」 夏朝手握着门把，身形一顿。 他本意是想给秋矜留些体面，至少他在听到里面的内容的时候，不用被外人看到他那难堪的家庭状况和狼狈的表情，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段音频里的内容...... 「你留下吧。」秋矜却破天荒道。 夏朝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坐了回来。 随后两人对坐在茶室里，安静听完了那天卫昔在首饰店里录到的音频，虽然可能因为距离有点远，有些字句听不太真切。 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音频里的两道声音他都很熟悉，一个是曾经上门来找他拿文件的助理，另一个，是他深爱多年的丈夫。 在那里面，他们恩爱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第74章 那他秋矜又算什么？ 先生、爱人、生日礼物...... 明明每个字都简单易懂，组在一起却是那么复杂。 他是他的先生，他是他的爱人...... 那他秋矜，又算什么？ 秋矜不是傻子，他只是一直在泅渡和沉溺的边缘死死挣扎，他想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想努力说服自己，丈夫只是不爱了，而不是爱上别人了。 可是现在，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之前夏朝说起事情跟杨琛有关的时候，秋矜就已经有了预感，他执意把人留下，不过是想要证明那鲜血淋漓的残酷真相併不是他的一场幻觉，也不容他抵赖。 那个曾经说话要和他过一生的人，背叛了他。 听完了这段录音，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茶室内一片死寂。 浓重的冷意攀岩着从脚底窜入心脏，快要将人冻成冰。 秋矜表面神情平静，平静到几乎异常，手指却紧紧扣着手中的杯壁，滚烫的茶杯将人的掌心灼得烫红一片，而手的主人，却毫无所觉。 第111页 夏朝之前一直在关注他的表情，等他注意到秋矜的手烫伤的时候，连忙走过去掰开他的手指。 秋矜掌心因为上次玻璃扎入，手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疤，伤疤剥落之后，也会留下凹凸不平的瘢痕，毫无美感可言。 此刻又被烫到，像是皮肉都皱缩在一处，全然看不出是一个年轻人的手。 夏朝握住他的手，轻轻在他烫得红肿的掌心吹着，心里很难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秋矜却仿若无知无觉，感受不到疼。 夏朝让服务员拿来烫伤膏，坐到他面前，小声说：「忍着点，我给你上药。」 见秋矜没有反应，夏朝便拆开棉签，沾了烫伤膏在他手上轻轻涂抹。 因为药膏触碰到烫伤，刺激得他手心微微一缩，想要逃离夏朝的桎梏，夏朝在他手背轻轻用力握了一下，又吹了吹他的掌心，「忍一下，一会儿就不疼了。」 秋矜没有再缩手，只是肌肉反射性地抽.动。 夏朝给他上了药，突然感觉掌心处滴落下几滴水渍。 夏朝愕然抬头，看到秋矜被泪水打湿的双眼，卷长清秀的眼睫洇湿在一处，琥珀色的眸子水光萦绕，瞳孔暗淡无光，整个人像是要碎掉一般。 他却只是紧咬着唇，泪水不停滴落到掌心，也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夏朝鼻尖一酸，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小秋哥。」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在这儿呢。」 他试探着上前去抱住秋矜，却被人下意识地避开了。 夏朝身形一顿，苦笑道：「只是朋友之间的安慰好不好？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那么难过。」 他轻轻握住秋矜的手，倾身上前，一点点将人揽进怀里。 秋矜这次没有拒绝，夏朝也只是轻轻抱住他，将人的脑袋放在自己肩上，轻拍着他的后背。 秋矜的身子在微微发颤，却是依旧哭不出声，只是默默掉着眼泪。 夏朝深吸一口气，将人稍微搂紧了些，心疼说道：「你总是这样，再难受也哭不出声。」 秋矜没有注意到他话里更多的意思，或许是注意到了，但无心去问。 他确实需要一个肩膀靠一下，这几个月心里积压了太多委屈，他都一个人默默扛着，心里纵使有再多怀疑和痛苦，也不知道该跟谁说。 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此刻面对夏朝，也说不出一句话。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他不用说，夏朝能明白他的痛苦。 秋矜向来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但是今天他没有推开夏朝，眼泪洇湿了夏朝的衣服，夏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告诉他自己一直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矜的眼泪终于止住，印象中，夏朝从来没见他哭过这么久。 他给秋矜拿了纸巾，擦拭着不断溢出的泪水，看着他红肿的眼眶，心头酸涩不已。 他知道秋矜的眼泪虽然止住了，但是心里的疼痛并没有消减半分，还在不停发酵、溃烂。 秋矜死死咬着牙，把眼泪强行憋回去，才哑着声对夏朝说：「你认识卫昔？」 夏朝还以为他会问更多关于杨琛出轨的细节，但随后又意识到，知道了真相之后，再回头看曾经的一切，只怕根本不需要过多解释。 一旦跳出了当局者的迷茫，他就会清晰地意识到曾经那些裹着糖衣的温柔下，早已散发着恶臭的污浊。 夏朝回道：「他是我朋友。」 没有解释太多，秋矜已经明白过来。 卫昔能被杨琛僱佣过来照顾他，只怕也不是一件巧合。 当然要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些，他不信夏朝会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只是个普通人。 可是这些秋矜都没有问，只说：「你为什么要亲自来告诉我这个？」 夏朝坐在他面前，神情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想让小秋哥再被蒙在鼓里，不想让你再深陷这样的泥潭。」 秋矜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喜欢我？」 夏朝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讷讷地应了一声，「是。」 他连忙又说：「我承认我是有私心，但是我更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夏朝垂眸，声音带着苦涩，「更何况，就算你离开了他，我也没机会了。」 夏朝并没有打算把自己做的那些事告诉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抬头看他，「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秋矜静默半晌，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一会儿，可以帮我列印两份离婚协议书吗？」 夏朝愣了愣，他知道秋矜说出这些话有多不容易，但是他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 「好。」 他说：「我在沿海的一个小岛上有一套房产，那里气候适宜，很适合居住，你要是喜欢，以后就去那边住好不好？」 「我在那边找人照顾你——」 「谢谢你夏朝，」秋矜打断他，「不过不用了。」 夏朝已经帮了他很多了，他不能再厚着脸皮要别人给他安顿以后的生活，欠得越多，越难偿还。 况且，夏朝能照顾他一时，还能照顾他一辈子吗？ 或许现在的他会回答可以，因为他喜欢秋矜，一句喜欢可以美化很多东西，美化一个人的外表心灵，美化两个人的未来。 第112页 但是只有自己走到那一步才知道，当初的承诺说得太轻易，对未来的憧憬太过理想化，只会让自己摔得越惨。 连当初那么爱他的丈夫都会变成这副模样，他又如何能相信一个才认识几个月，连真实身份都如此神秘的「朋友」呢？ 夏朝皱眉，着急道：「你是不是怕麻烦我？其实没事的，那个小岛我怎么过去的，也不住那里，你安心住下，也不会有人打扰你......」 然而秋矜只是摇头。 「夏朝，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你不用把这些揽到自己身上。」 夏朝哑然。 他突然明白过来，秋矜并不信任他，他对于秋矜来说，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是夏朝那份私心，可是正因为这份私心，他才更不能接受。 如果换作是高彦天，秋矜应当不会拒绝。 但是夏朝不行，秋矜回应不了他的感情，也还不了他的人情，夏朝帮他越多，他只会觉得亏欠。 简而言之，夏朝的帮助对他来说，是一项负担。 意识到这点，夏朝突然懂了做事一项不吃亏的外公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放他出来。 他把一切都想到了，想到了秋矜喜欢的风景，想到他以后的生活，想到要找人照顾他，可是外公算到的，是人心。 所以他去跟纪家小姐见面，换来的，也不过是一次当面告诉秋矜真相，让他痛苦的机会。 夏朝心中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问秋矜，「那你离了婚，以后要去哪儿？」 秋矜顿了顿，这段时间天天外出找工作，天天碰壁，可他依旧不想放弃。 他告诉自己，不能让杨琛觉得他是个麻烦，他想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但是从前，他根本不会想到这层的，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早有预感的，只是他不想承认——他并不是现在才想分开的。 可是这些东西，都跟夏朝这个外人无关，「先找个地方住下，再去找工作......」 夏朝哑然。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交到秋矜手中，「这张卡里还有些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不跟我走没关系，把这个收了好不好？」 秋矜依旧把卡还给了他，「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夏朝难过地看着他，「可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秋矜说：「夏朝，我受不起。」 夏朝看着他的脸，他知道秋矜绝不是在跟他客气，只好把卡默默收回，却仍是不放心，「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要你还，也不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如果，你有天需要我的帮助，就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第75章 你给我解释一下（3200+） 「谢谢你，我先走了。」秋矜下了车，转身对夏朝说。 夏朝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道：「你真的可以吗？」 秋矜点头，拿着手里的离婚协议书，「你先回去吧。」 秋矜转过身，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拄着盲杖往前走。 但是没走两步，他就觉得身体失衡，走路有些站不稳。 秋矜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感觉脑子里那块东西似乎在扩大，总是会刺激得他眩晕。 但是身体早已经习惯，他微微躬下身，用盲杖支撑着身体，轻轻喘了几口气，眼眶在泛酸发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太久的原因让症状更加严重了。 他闭着眼，揉了揉眼眶，觉得似乎又有泪水要溢出。 抬手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有流血。 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你怎么了？」 夏朝过来扶住他，感觉他脸色又惨白了几分，额上还渗出细密的汗珠，当即道：「走，我先带你去医院。」 夏朝不想再麻烦他，拉住他的手，哑声说：「没事，最近身体不舒服，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夏朝摸出一张手帕，在他脸上擦了擦汗，「哪里不舒服，严重吗？」 秋矜疼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气息虚弱道：「没事，就是最近受了凉，加上之前的伤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已经在吃药调理了。」 夏朝看出来他真的很怕麻烦自己，在询问了秋矜确定他只是单纯的身体虚弱之后，便不再勉强他。 帕子上沾了秋矜的汗水，他不太好意思就这样还给夏朝，便说：「帕子我洗干净再还你吧。」 夏朝摇头，「送给你了，不用还我。」 秋矜也没再为一块帕子纠结，被夏朝扶着缓了一会儿之后，夏朝直接把他送回了家。 门打开的那一刻，夏朝注意到，这个家里的鸢尾花气息已经很淡了，可见杨琛有好一阵子没有回家了。 夏朝看向他，再三叮嘱道：「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一定要跟我说好吗？不管怎说，先把婚离了才是要紧事。」 秋矜点头，他一个人也不好留alpha在家坐，便说：「今天麻烦你了。」 夏朝嘆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秋矜总是对自己很客气，客气得像是他们之间隔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正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秋矜说：「你摔倒那次，是不是有人来过你家里？」 秋矜怔了怔，讷讷地点头。 夏朝有些不忍再刺激他，但还是不得不说：「那次我来接你去医院的时候，闻到了一点甜橙的信息素味道，还有，你摔倒的路上，有一滩很奇怪的水。」 第113页 秋矜攥紧了门框，指节用力到发白，却又因为用力过度，刺激得手心烫伤生疼。 他的嘴唇毫无血色，唇瓣微微发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秋矜低头朝他鞠了一躬，喉腔中哽咽着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随后在夏朝说出下一句话之前，迅速把门关上，甚至没有对人好好说一句再见。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着门滑坐了下去，面上镇定的神情崩裂，握着手中的文件袋，拧出扭曲的褶皱。 他紧紧攥住自己的胸口，五官痛苦地揪在一起，喉间剧烈攒动，发出痛苦至极的哽咽声。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摔倒有些奇怪，但是那时候被许容一番说辞骗过去，根本没有怀疑到他头上，最后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 确切得知了杨琛的出轨对象是许容之后，他情绪表面上比遇到同种情况的人都要稳定太多。 但是只有他知道，后面和夏朝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思绪都是空白的，他问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其实只是不敢问更多关于丈夫出轨的细节。 秋矜从来没有觉得记忆是那么痛苦的东西，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的都是他们过往的甜蜜，是杨琛对他说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誓言。 曾经所有的恩爱情浓，逐渐变成了一潭死水，被污泥沤烂，散发着骯脏的恶臭，于是回忆也变得如此不堪，再也寻不到半分当年的影子。 可是正因为脑海中曾经留有美好纯粹的模样，当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之后，才会更加疼痛。 现在回忆起许容当初来他家的时候，表现本就奇怪，他好像一早就知道他是谁，所以都不曾问过他和杨琛的关系，也不曾对他的眼睛表示过惊讶，甚至一开始并没有表现得很急切的模样，反倒是打碎杯子之后，託辞说自己要走，把一地碎玻璃留给他。 秋矜心中感到阵阵发寒。 所以，许容并不无辜，他一早就知道杨琛有家室，也知道他，可是杨琛却任由他独自上门跟他接触。 是故意要看他笑话么？ 无怪乎杨琛知道他摔伤之后会那么愧疚，只怕一早就知道他的伤不是个意外。 可是这样的愧疚又持续了多久呢？ 他为此丢了工作，遭遇了入室抢劫，掌心和膝盖的伤疤再也好不了了。 可是杨琛依旧不回家，明知道许容做了什么，却依旧把他留在身边。 原来杨琛的爱不是平白无故消失的，而是他早已爱上了别人。 * 上次跟秋矜因为许容的事情吵了一架之后，杨琛又冷落了他好几天。 自从发现秋矜一个人在家也可以照顾好自己之后，杨琛发现秋矜倒也不像他想像中那么脆弱，只要他自己懂事不要出门去给他添乱，就是一直不回家也没什么大碍 夜夜睡在许容那里，许容很会玩，也很放得开，不会让他觉得空虚，杨琛已经快记不清上一次见秋矜是什么时候了。 但他觉得并没有什么所谓，秋矜这个样子只能依附他，离开了他，秋矜什么都做不了。 他就是要让秋矜明白，现在秋矜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他的。 是他离不开自己，而不是自己离不开他。 果然，对面还是受不住冷落，特意发消息让他今天回家。 秋矜那么高傲的性子肯主动找他，就说明他知道错了。 于是今天他拒绝了许容的挽留，特意回了趟家。 车开到小区附近时，看到路边的蛋糕店门口牌子上写着新品出售。 到底是在一起那么多年，既然秋矜要主动跟他和好，杨琛也不会一直咄咄逼人，这么多天的冷落想必他已经吃到教训了。 他知道秋矜喜欢吃甜食，但是也记不清多久没有给他买了。 今天心情不错，杨琛难得想到要花点心思安抚一下秋矜。 他去蛋糕店里买了一个新品蛋糕，奶油的甜香和新鲜饱满的水果看着就很有食慾。 正准备提着蛋糕回车上的时候，却撞见了之前小区里的一个人。 那人就是之前杨琛带着秋矜出门散步的时候夸赞他是个好丈夫的那位，也是他们小区里的。 杨琛见了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唿，却不想那人拉住他的胳膊，「欸，你终于回来啦！」 杨琛疑惑，他跟这个人并不熟悉。 那人也是个beta，嗅不到杨琛身上还带着浓郁的甜橙香，拉着他吐槽道：「你是不是最近出差没回家？」 杨琛愣了愣，知道他肯定有什么事要说，点点头算是默认。 那beta男人一拍手，「这就对了！」 「我可告诉你啊，你家里那个瞎子，最近可奇怪了！」 杨琛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里的提袋，问道：「怎么了？」 beta左右看看，小声跟他说：「我最近看到他天天出门，上午出去，下午才回家，神神秘秘的，你说他一个瞎子，天天不着家能去哪儿？」 杨琛面色微变，心头又冒起一股无名火，他没想到秋矜这么不听话，都说了让他不要出门了，没想到还是天天出去找工作，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然而那beta又说：「还不止呢。」 「我还听隔壁刘家那位说，上午看到有个豪车亲自来接他出门，接他那个人，还是之前把你家那个送医院的alpha，」beta看了看他的脸色，又说，「我当时心想啊，怕是他们看错了，你家那位可是结婚了，哪儿能隔三差五跟一个alpha出门啊。」 第114页 杨琛眼神露出几分阴狠，显然是被触怒了。 那beta看热闹不嫌事大，又说：「可谁知刚才我在外面，还真就看到了那个人送他回来，两个人在小区门口搂搂抱抱好半天，当时可是不少人都看到了呢。」 杨琛五指攥紧，手上青筋暴起，提着纸袋怒气沖沖地回家。 beta看他这么生气，怕殃及池鱼连忙说道：「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我只是怕你蒙在鼓里，才好心告诉你的。」 杨琛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抽痛。 他之前本就有些怀疑夏朝和秋矜的关系，此刻听说他和夏朝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搂搂抱抱，自然毫不怀疑，这种事情只要一问就知道，旁人也没必要骗他。 且他向来好面子，秋矜这么不检点，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了，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秋矜静坐在沙发上，整理好情绪，等待着杨琛回来。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文件夹。 他静坐在一片黑暗中，像是等待着解脱，又像是厄运即将来临。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秋矜惊了一下，但是没站起身。 杨琛是把门踹开的，他敏锐地嗅到了夏朝的信息素，而且味道还是从秋矜那边传来的，可是却见秋矜一副安然无事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 他还念着给秋矜买蛋糕，秋矜却背着给他戴绿帽子。 杨琛把门勐地一声关上，两步冲过来，把纸袋子扔在他身上，嗓音森寒，「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第76章 我们离婚吧（3400+） 秋矜穿得厚，纸袋打在身上并不疼，但是这样伤人自尊的行为还是让人感到难堪，更何况从前的杨琛从来不会这样对他。 秋矜不知道他扔的是什么东西，只嗅到一点淡淡的奶油香味，他并不确定，只是微微避开了那个纸袋，任由它掉落到地上。 他也不知道杨琛为什么一进门就莫名其妙地质问他，但是他找杨琛回来是通知他离婚的事，并没有义务回答这些问题。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杨琛，我这次让你回来是想......」 「我让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杨琛毫不迟疑地打断他，眼底的怒火如有实质。 秋矜微微皱眉，是他最近去找工作的事情被发现了吗？ 秋矜说：「你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要问我。」 杨琛没想到秋矜会承认得这么坦然，他本以为秋矜脸上会出现慌乱、愧疚的表情，但是秋矜一如既往地平淡。 他恨死秋矜这副无论发生什么都冷冷淡淡的表情了。 秋矜是不是、早已经不爱他了？ 想到这里杨琛又惊又怒，还有些惶然，他紧紧攥着秋矜的手，咬牙切齿道：「好啊秋矜，我辛苦挣钱供你吃穿，你就在家给我偷男人？！」 秋矜手腕被他握痛，想要甩开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身形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杨琛冷笑，「你刚刚自己都承认了，还要继续狡辩么？说什么去外面找工作，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殷勤，敢情是在外面早有相好啊！」 秋矜不知道他又在疑神疑鬼什么，觉得杨琛很是可笑，自己出轨，反倒对他诸多猜忌，「我真的是出去找工作，至于找相好，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杨琛脸色一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现在在说你的事！」 秋矜用另一只手用力把杨琛的手掰开，揉了揉泛疼的手腕，眼底一片冷寂，「你这次又想怀疑谁？」 杨琛怒极反笑，「还不承认是吧？非要我说清楚吗？你跟那个夏朝在外面搂搂抱抱不知检点，还被那么多人看着，你现在身上还有他的信息素！你以为能瞒过我？」 秋矜想了想，自己也就是今天才见了夏朝一次，要说搂搂抱抱自然不可能，两人有身体接触也就是之前在茶舍里，他哭的时候夏朝抱了下他，不过那时候茶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自然不存在被很多人看到的情况。 那只能是在小区门口那时候。 至于信息素，他根本就闻不到，自然没在意这方面，更何况他跟夏朝之间清清白白，他也不觉得需要刻意遮掩。 即使觉得杨琛无理取闹，但是被丈夫冤枉自己在婚内出轨，秋矜不可能一点都不生气。 「我是跟夏朝见了面，但也就是今天才见面，之前确实一直在找工作，至于你说的搂搂抱抱，根本没有那回事，我只是回来的时候头晕，他扶了我一把。」 杨琛面色一沉，「你果然偷偷跟他见面了！」 秋矜和他沟通不下去了，胸口微微起伏，有些动怒，「什么叫偷偷？我难道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 「究竟是朋友还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秋矜被他吼得头晕，缓了缓才道：「话我已经说清楚了，我跟夏朝之间什么都没有，你既然不相信我，也不用问我了。」 「呵？我还不能问你了，秋矜，你他妈背着我在外面勾搭野男人，还能这么镇定，我还真没看出来啊，瞎成这样还能在外面找小白脸！」 「你在说什么？」秋矜气得浑身发抖。 他有多在意自己眼睛受伤的事杨琛不是不知道，可他却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饶是秋矜现在对他失望至极，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也仿佛如坠冰窟，「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话？」 第115页 「我怎么说话？」杨琛气疯了，一想到秋矜背叛了他，心里那团火就越烧越大，「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秋矜气得头晕眼花，眼睛都红了，他紧握着拳头，只觉得悽然。 从前在外面打工做兼职的时候见过无数这样的场景。 明明是曾经恩爱缠绵的夫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相看两厌，曾经的海誓山盟，都变成了极致恶毒的诋毁和辱骂。 他们好像忘了，他们曾经相爱。 就连秋矜自己，也已经快忘了，他和杨琛相爱时的样子。 秋矜觉得很累，不单是身体疼痛带来的疲惫，还有心上枯竭的疲惫。 他知道杨琛已经认定了他出轨了，无论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秋矜不打算再纠缠了，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夹递给他。 声音重新归于了平静，只是微红的眼睛暴露了他此时的痛苦和失望。 他喉结微微抖动，深吸一口气，像是忍着极大的痛楚，又像是释然，「杨琛，我们离婚吧。」 杨琛怔愣了一瞬，唿吸剎那间停滞了一下，随后又想起了秋矜不是第一次提这事，禁不住冷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玩心眼了，遇到事情就喜欢拿离婚当幌子？」 秋矜置若罔闻，把文件夹往他面前送，嗓音低哑而淡漠，「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了吧。」 杨琛这才注意到秋矜手里拿着的文件夹。 文件夹是透明塑料制的，杨琛一低头就能看到上面几个大字。 他看向秋矜，仍旧是不屑，因为他不相信秋矜会离开他。 「这次又是什么把戏，连道具都备上了？」 秋矜顿了顿，接着把话说下去，「我已经签字了，你签好字我们明天早上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登记。」 杨琛起初并不信他真的敢跟自己离婚，但是看着秋矜冷静到可怕的神情，他心头恍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低头再看一眼手上的离婚协议书，上面的确签了字。 秋矜从前的字迹隽秀清丽，但因为眼睛问题，已经很久没有写汉字了，在他的世界里，或许写盲文还要更熟练些，因此这个字迹可以看出明显的生疏和扭曲。 却依旧能辨认出，这的的确确是秋矜的字。 如果刚才被他得知秋矜跟夏朝之间不清不楚，杨琛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现在看到他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更是在熊熊怒火上浇了一桶热油。 杨琛三下五除二把那两份离婚协议书撕碎，额上青筋暴起，「你他妈来真的？」 他气得银牙咬碎，将撕碎的协议书狠狠摔到地上，踏上去使劲踩了几脚，还是气不过，伸手攥住秋矜的衣领，「你这些年看病治疗，衣食住行哪样不是我养着，秋矜，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你他妈能活到现在全靠我！都是我养你，离开了我你连屁都不是！」 秋矜被他揪得衣领收紧，唿吸有些难受，听到杨琛这样的话，心头像是被一把钝刀来来回回地捅进。 原来，这就是他的真心话吗？ 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么看自己的吗？ 就像蒋春云说的，杨琛也把他看成依附在他身上的蛀虫、吸血鬼？ 原来他，一直都看不起他...... 霎时间，秋矜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用尽全力推开杨琛，哭着咆哮道：「那你就跟我离婚啊！」 「是，这么多年是我吃你的住你的，是我耽误了你，你既然看不起我，那一开始就不要管我的死活，既然不爱我了，那就跟我离婚啊！」 「啪——」 猝不及防的一声清响。 明明很短促，却仿佛被无限延长。 秋矜被打得跌坐在地的时候，依旧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时间好像停滞住了，又好像过了很久，只是他没有察觉到。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从眼中滴落，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被打得太疼，眼泪有些止不住。 缓缓地，他抬手抚上自己刺痛的半张脸，口鼻间溢出腥甜。 秋矜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满是茫然。 杨琛......打了他？ 他突然不太确定，他们真的相爱过吗？ 又或者说，杨琛真的爱过他吗？ 杨琛在下手的那一刻，心里闪过一丝后悔。 他看到秋矜躬着身，神情呆滞的模样，下意识想要去牵他。 他刚才是听秋矜一口一个离婚，被他给刺激到了。 但是随即他又嗅到了秋矜身上那股属于其他alpha的青柠味信息素，赤裸裸昭示着他的不忠和背叛。 杨琛硬下心肠，又觉得秋矜很可恨。 「你那么想离婚，是想要跟夏朝在一起？」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之前有次夏朝把秋矜医院送回来的时候，他也注意过夏朝开的车价值不低，想来肯定也是有些家底的。 「呵，怪不得那么想摆脱我，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了。」 杨琛心中的妒意疯长，尽管不敢相信秋矜居然会背着他转投他人怀抱，但是想到夏朝的外表和家世都不比他差，他就越发痛恨夏朝，也痛恨眼前的人。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么？不过就是看上你的脸随便玩玩罢了，」杨琛言语十分刻毒，「你的眼睛这副模样，你觉得他们家里会接受你？」 第116页 「只有我！」杨琛勐地推翻了茶几上的摆件和茶具，眼眶猩红。 秋矜捂着脸，听到碎瓷碎玻璃哗啦啦乱响，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小心往一边挪动。 他的一边耳朵几乎被刚才的暴力打得失聪，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 另一只耳朵里传来杨琛略显渺远和微小的声音。 没有一句道歉，全是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指责。 秋矜感觉自己又流血了，这次不仅是鼻子，嘴巴里也忍不住溢出鲜血。 脸上的疼痛始终没有消散，但是秋矜此刻头疼欲裂，心口也很乏闷，他觉得世界又开始旋转，好像快唿吸不过来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会无怨无悔照顾你这么多年，还不介意你瞎了眼，还有谁会为了你违抗自己的母亲」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爱你？」 「我还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甜品蛋糕，」杨琛声音哽咽，「你就这么对我？」 他直直看着秋矜，却发现对方从刚刚被打之后就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捂住脸，身体一直在发颤。 杨琛走上前去，蹲下身，「你别以为不说话就——」 他把秋矜的手拿开，想要继续斥责他，但是随后视线便顿住了。 秋矜面前的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淌了一滩黏稠血水。 第77章 你跟许容，有多久了？ 杨琛神色一怔，抬头看向秋矜，只见他脸色惨白，口鼻却不断溢出鲜血。 杨琛张皇失措地扶着他的肩，擦着他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怎么了？怎么流那么多血？」 秋矜想要说什么，但随即脑中传来一阵剧痛，他就这样直直晕了过去。 杨琛连忙接住他，着急唤道：「小秋？小秋！」 见秋矜唤不醒，他立马去拿湿毛巾给他擦血，简单处理了一下，又立即抱着人去医院。 杨琛心头慌乱不已，怎么会突然流这么多血？怎么会晕倒呢？ 是因为自己刚才下手太重了吗？ 他当时是气急了，他没有想打秋矜的，是秋矜一直说要跟他离婚，他害怕，他怕他跟夏朝跑了。 杨琛深吸一口气，唿吸有些沉重。 杨琛抱着他伸手去按电梯，手上一直在颤抖，好几次都没按对。 杨琛开车把秋矜送到医院，一路抱着他去急诊室，慌忙道：「医生，这里有人晕倒了，麻烦您帮忙看看。」 医生赶紧上前，把秋矜放在临时诊断床上，看到秋矜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又见他口鼻还有血迹，皱眉问：「是被殴打后晕厥的吗？」 杨琛手指微微一紧，喉间有些干涩，「是。他被、被我打了一巴掌，口鼻就开始流血......」 医生正在帮秋矜做检查，闻言看了他一眼，「你们是什么关系？」 杨琛垂眸，哑声说：「我是他爱人。」 家暴情况医生见得多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对杨琛略微有些不悦，「他浑身冒冷汗，脸色苍白，明显是血气不足，身体应该不太好，alpha力气本就占优势，你这一掌下去，可能把人打出脑震盪。」 杨琛怔了怔，随后艰涩地点点头，眼眶发红，「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医生并不在意他怎么忏悔，他问这些也只是为了了解基本的情况，查找病因。 毕竟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看这齣血量，也知道他下手不轻。 「晕倒之前有什么徵兆吗？」 杨琛赶紧回忆了一下，「就是他好像有点发抖，然后脸色发白......」 这是他能回忆出的仅有的情景，毕竟当时他忙着对秋矜进行指责，根本没有太在意秋矜的状况。 「初步判断应该是血管迷走性晕厥，因为过度紧张和恐惧，会引发唿吸困难、呕吐晕厥等症状。」 「不过出这个出血量有些不太正常，我建议还是先做检查，看一下是不是凝血功能出现了问题，我一会儿给你开个单子你先去缴费吧。」 「对了，他以前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吗？或者是有什么遗传病史吗？」 杨琛连忙说：「之前晕过一次，但是没出血，医生说是过度劳神，心中郁结......」 说到这里，杨琛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是啊，上次医生就说了，秋矜不能生气的，可是他怎么给忘了？ 秋矜的为人他又不是不清楚，自己怎么都不听他解释，反而听别人胡说八道呢？ 为什么当时不好好跟他说话呢？ 杨琛小声说：「他是孤儿，没有父母......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遗传病。」 「不过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他之前没有过这样的症状。」 医生了解了基本的状况之后，给他列出几项检查的内容。 杨琛去医院缴费，又和护士一起推着他去检查。 一趟忙完下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杨琛守在秋矜病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突然发现，这半年多来，秋矜进医院的次数好像多了很多。 明明以前只是简单的发烧感冒，偶尔来医院检查一下眼睛。 那时候每次他都会陪着秋矜过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忙了。 其实也不是忙。 第117页 是他身边有了许容，他对秋矜就少了很多关心，经常让他一个人，没人跟他说话也没人照顾他。 因为秋矜从来没说过，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忘记了，秋矜也是会难过的。 杨琛握住他的手，低头放在唇边，看着他被打出血丝的脸颊，眼眶有些泛红。 他究竟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对秋矜下手了？ 他是怎么捨得对秋矜下手的？ 可他不但打了他，还没有第一时间道歉，没有第一时间扶他起来。 杨琛懊恼地垂着头，忽然摸到了秋矜手心明显的伤痕。 他轻轻打开秋矜的手掌，看到他的手心也是红肿一片。 这是烫伤么？ 杨琛感到费解，秋矜身上好像不知不觉多了很多新伤，可是他再也不会告诉自己，自己也没有再注意到了。 做完了部分检查，有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医生说心脏和肝肺都没有什么问题，血检上血小板有些偏低，倒是没有太大问题，现在主要是检查脑部上面的问题。 杨琛听说可能是脑部有问题，慌忙站起身，「如果是脑部有问题，那怎么治？」 医生示意他稍安勿躁，「耳鼻喉方面也会检查，不一定就是脑部问题，你说他这是第一次流血，那应该不算太严重。」 杨琛点点头，稍微松了口气。 早发现早治疗，这个道理他明白。 秋矜之前只是晕过去一次，没有其他症状，应该还不算太严重。 晚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秋矜终于醒了，他觉得脑袋很沉很晕，眼睛和脸部的位置传来隐隐的痛感。 秋矜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不过这些日子一个人过惯了，倒是也不会再觉得害怕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握住了，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神情微僵。 那些难听的辱骂和斥责犹言在耳，秋矜脑袋又开始疼了。 他迅速把手收回。 杨琛却被这动静弄醒了。 他迷迷煳煳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又望向秋矜，见他微微睁开了眼，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小秋，你终于醒了，我送你来医院了，你睡了好久。」 他想要去握住秋矜的手，却在刚刚触碰到他的时候被避开了。 杨琛神色微怔，有些讨好地说：「你饿不饿，这么久没吃东西，想吃点什么？」 秋矜说：「杨琛，我们离婚吧。」 杨琛深吸一口气，随即脸上又恢復了放松的神情，「是不是还不舒服？我去找医生来给你看看，一会儿出去给你买点吃的，明天我早点出去买菜，给你做番茄炖牛腩好不好？」 见秋矜不说话，他微微躬身想要去摸摸他的脸，秋矜却若有所觉，身子勐地往一旁瑟缩了一下，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是一种下意识自我保护的状态。 杨琛伸到半空的手停住，他看向自己的掌心，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他哑声说：「对不起，小秋，我没有想对你动手的，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秋矜却只是攥紧了被子，微微朝里面挪动了一些，试图远离他。 他这样的动作在杨琛眼里意味着什么，杨琛自然清楚。 他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声音放得很轻，「小秋，我真的不会打你了，你不要怕我好不好？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秋矜并没有相信，依旧最大限度地远离他。 杨琛几次靠近都能让秋矜发抖。 因为他看不见，往往要杨琛触碰到他的时候秋矜才会注意到，但这也使得他神经更加敏感。 他抱着被子几乎要把自己裹成一团缩到床底了。 秋矜神情满是惊惶，嗓音嘶哑道：「别过来！」 杨琛怕他真的从病床上摔下去，连忙说：「好好，我不动了，你别再挪了，会掉下去的。」 见秋矜这么怕他，杨琛心里很不是滋味，坐在床边温声对他说道：「小秋，医生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动气，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行吗？」 秋矜目光转向他，「是谁一进门就发火的？」 杨琛语塞，随即嘆了口气，「好，是我的错，我本来以为你叫我回家是想我了，本来想回来好好陪你，但是谁知道在外面听人说了你跟夏朝的事，你还说要跟我离婚，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秋矜别过脸，「离婚是真的。」 杨琛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我都不打算追究你跟夏朝的事了，你这话就别提了行吗？咱还是继续把日子过下去......」 他说的是不打算追究，却没有说自己相信他。 「杨琛。」 秋矜唤了他一声。 「你跟许容，有多久了？」 杨琛怔了怔，面色有些勉强，「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大明白。」 他放缓了声音，轻柔道：「我知道我这阵子总是沖你发脾气，对不起，我以后会改的好吗？」 秋矜闭了闭眼，忍着心头绞痛一字一顿道：「那次出差，我几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们其实是在上.床吧？」 杨琛身形微微晃动，单手扶住了椅子，言语间满是不自然，「小秋，我不是......」 「说是在加班、说好要一起过纪念日、说了要陪我养伤、要给我做菜，还有这些日子，」秋矜深吸一口气，声音哽咽，「那些你说了却没有回来的时候，都是在他那儿吧。」 第118页 第78章 你爱的只是你自己（3200+） 秋矜像是在反问，但是语气却很笃定，这让杨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确定秋矜是在试探他还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但是这种事情，他自然不可能承认，只想尽量矇混过去。 「你瞎想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突然......」 「我给过你坦白的机会。」 杨琛张了张口，发不出声，心头勐地一沉，听秋矜这语气，只怕是真的知道了。 他跌坐回了椅子上，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继续辩解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但又不想承认，只能用沉默来逃避。 秋矜又说：「我送你的表，你找到了吗？」 杨琛抬手，笑容很是勉强，「什么找没找到的，我这不是一直戴着吗？」 说完他就意识到哪里不对，随即就见秋矜深深吐吐息一口气。 杨琛心里一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秋矜一字一顿道：「我可不记得我送过你上万的名表。」 杨琛表情十分僵硬，秋矜是怎么知道的？ 「你可能从来都没注意过，我送你的手錶，錶盘侧边有一个月牙型的凹痕。」 杨琛下意识低头，想要去寻找秋矜说的那个凹痕。 他当然找不到，因为这块表根本不是秋矜送的。 杨琛恍然间想起前阵子高彦天来的那天晚上，他洗完澡出来看到秋矜正拿着他的手錶。 他事后也觉得有点奇怪，毕竟秋矜又看不见，最多只能摸摸，但是手錶外观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好摸的。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杨琛怔怔看着他。 原来秋矜一早就知道了吗？那他还知道多少？ 杨琛从前也想过后果，他一开始也是有些忐忑的，时刻担忧被秋矜发现。 但是随着这么长时间对方一直无知无觉，他出轨成瘾，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早已经学会熟练运用谎言应付，到后来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后来，他再也没想过被秋矜发现的后果，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就算被发现，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可是当事情真的从秋矜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会感到心慌，还是会害怕。 秋矜自然不会回答他，也不用再多说，他觉得自己躺了会儿精神缓过来些许，慢慢从床上起身，沾满血的外套早已经被杨琛收起来，秋矜摸不到。 杨琛一个晚上都在陪着秋矜做检查，自然也没时间回去给他拿衣服。 见秋矜起身，杨琛立马上前，紧张道：「你要去哪儿？先躺着别动，医生说还有些检查要做，我们一会儿再去做个检查。」 秋矜感觉到他的靠近，下意识躲开，「我们现在回去写离婚协议书。」 杨琛心慌不已，下意识道：「不行！」 说完他又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声音放缓了些许，「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小秋，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秋矜不想再听他说话，他已经看清了杨琛这个人，如果他真的愿意悔改，就不会瞒着他一次次出轨了。 他们之间已经插足了第三人，再苦苦纠缠有什么意思？ 秋矜掀开被子，摸索着穿上鞋子要出去。 杨琛看他只穿了毛衣，外套又被血弄脏不能穿了，立马把自己衣服脱下来裹到他身上，「你要回去吗？好，你走慢点，先穿上衣服，外面冷，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明天再来检查好不好？」 秋矜推开他的衣服，气得半天摸不到盲杖，还是被杨琛递到手上。 他恨杨琛，更恨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想离开都不能干净利落，连根棍子都要杨琛递到手中，可他不得不接，这种狼狈又憋屈的感觉，狠狠地挫伤了秋矜的自尊心。 他也想不管不顾冲出去，却只能在陌生的房间里，可笑地拄着拐杖摸索着门的方向。 杨琛走过来扶着他，把他带往门边，「我扶着你出去好不好？你这样容易撞伤。」 秋矜握紧了盲杖，觉得自己很不争气，他此刻最想逃离眼前这个人，却又不得不依靠他。 某种程度上来说，杨琛说的也没错。 离开了杨琛，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秋矜被他扶着走出医院，感觉到寒风冷彻刮过他的面庞，杨琛也给他裹紧了衣服，见他不动，忙说：「车就停在对面马路上，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过来。」 说完他就往对面去开车，因为不放心，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秋矜拄着盲杖，独自沿着马路往前走，他走得很慢，但是没有一点迟疑。 杨琛一惊，赶紧跑回去抓住秋矜，「你做什么？」 「找地方住。」秋矜语气平静。 杨琛又气又难受，「你有家你找什么地方住？去夏朝那里？」 秋矜一把甩开他的手，郑重警告道：「杨琛，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出轨。」 这话把杨琛堵得说不出话，他顿了顿才说：「抱歉，我不说了，但是你不要走好不好？先跟我回家，我们回家再说。」 秋矜觉得他简直可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在你眼里，出轨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对吗？」 「我没有！」杨琛着急道，「只是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动气，在外面这么晚也不安全，无论如何我们先回家，好吗？」 第119页 「求你了小秋，先跟我回去吧。」 秋矜拄着盲杖想走，却被杨琛按住，他的力气不如alpha，挣脱不开，冷声道：「让开。」 「我让了你就要走了，你眼睛不方便，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秋矜嗤笑一声，「你让我一个人的时候还少吗？」 杨琛眼神微颤，心头漫开阵阵酸涩和悔意，「对不起，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以后保证不会这样了，我不会再跟他联繫了，明天、不我现在就把他辞了，我以后一定天天回家，每天都陪着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生气？ 秋矜早已经不生气了，这些日子以来，被心爱的人一点点冷落和厌弃的感受，杨琛永远体会不到。 明明杨琛就是在他身上嗅到了夏朝的信息素都会暴跳如雷，用各种难听的话辱骂他，为什么他自己出轨，却觉得自己只是简单的生气？ 「从你出轨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被你亲手抹杀了，」秋矜说，「杨琛，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只是你自己，何必自欺欺人呢？」 「不、不是的，」他一把攥住秋矜的手，不顾他的挣扎，「我跟许容真的只是玩玩，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是被他勾引了，我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 秋矜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对他已是失望至极，「只是玩玩？他勾引你？」 「你一个有家室的人，跟别人玩到床上去了？他怎么勾引你的？他求着你跟他上.床的吗？！」 「杨琛，你自己听听你这些话，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杨琛握住他的肩，红着眼哀求道：「小秋，求你别这么说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我真的一开始没想出轨，可、可你也知道，我是alpha，易感期冲动狂躁，容易伤到你，而且没有omega的信息素，我真的很难受......」 秋矜反问：「所以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非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要跟我结婚？」秋矜把盲杖狠狠一摔，嗓音嘶哑哽咽，「说只喜欢beta的是你，说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是你，说不介意我眼睛愿意照顾我的是你，说不介意我不能生孩子的还是你。」 「这些都是你跟我说的！可最后嫌弃我是beta、嫌我不能生想代孕、嫌我是个瞎子、觉得我拖累你的也是你！」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话不算话最后却要把一切痛苦都交给我来承受？！」 杨琛身形一僵，秋矜说的那些的的确确都是他曾经说过的，明明他都没有忘记，可是为什么，总是会想不起来了呢？ 「你做不到就不要承诺，不爱了我们就离婚啊！」秋矜崩溃道，「你们在外面开房、度蜜月，甚至记得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在外面以爱人相称，你明明知道我害怕一个人睡，可还是不回家，这就是你说的爱吗？！」 杨琛头皮发麻，「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秋矜情绪太过激动，又气得唿吸发颤，他微微躬身，脑袋震得发昏。 看到秋矜又被他气着了，杨琛连忙扶住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气着自己了好不好，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秋矜用尽全力推开他，声音发颤，「滚！」 杨琛将人从后面紧紧抱住，嗓音带着凄哑的哭腔，「你打我骂我都好，但是不要离开我好吗？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错了，我会改，我真的会改，小秋，对不起，不要离婚好不好？」 秋矜死死咬着唇，「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杨琛手臂紧紧箍住他，「小秋，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跟他立马断了，以后也不会再、再找别人了，我们不是说好一辈子好好过的吗？我们那么多年感情，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秋矜一点点用力掰开他的手指，「相爱的条件之一是忠诚，在你背叛我们之间感情的那一刻。」 「我们就已经什么都没了。」 秋矜是一个对待感情很慎重的人，对待婚姻更是。 婚前他们遭遇了很多困难，却都能一起解决，四年的感情基础，他残疾后对方的不离不弃，他们一起用心经营感情，他相信杨琛是真的爱他。 他以为，他和杨琛已经具备了相守一生的资格和前提。 可是杨琛，教会了他现实。 第79章 一次次朝我捅刀子，然后说爱我？（3200+） 「你出轨，我们离婚，有什么问题吗？」 杨琛沉默了良久，哑声问：「你真的要跟我离婚？」 他深吸一口气，「好，但是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再在这里耗下去也没意义，虽然你要离婚，但是你的家仍旧在那里，我们先回家，拟好离婚协议再说好吗？」 秋矜听他松口，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杨琛捡起地上的盲杖，扶着他回家。 杨琛说：「今天晚上我们都没吃饭，我先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秋矜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杨琛顿了顿，又说：「就算要离婚，也不能饿肚子不是吗？」 秋矜还是没理他，似乎并不想跟他交流。 杨琛只好嘆了口气，点了些秋矜平时喜欢吃的菜，随后开车回家了。 到家后，杨琛看着满地狼藉和地上那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勉强笑了笑，说：「本来是给你带了楼下蛋糕店的新品蛋糕，不过不小心摔坏了。」 第120页 秋矜淡淡道：「是扔我身上那个么？」 杨琛身形一顿，上前想要抱抱他，「对不起。」 秋矜退后两步，「这话我听腻了，什么时候签离婚协议书？」 杨琛僵硬地把手放下，「现在很晚了，你身上还沾了血，我们先吃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弄好不好？」 秋矜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你不去陪他么？」 杨琛唿吸一滞，「小秋，拜託你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我不会跟他再产生任何瓜葛了，明天我就辞退他，我只陪你。」 秋矜冷笑一声，「你辞不辞他跟我没关系，反正你跟他结婚之后，按照你的想法应该也不会让他工作吧。」 「不是，」杨琛抓住他的手，再三保证道：「小秋，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跟他结婚，当然，我也没想过跟你离婚。」 秋矜推开他的手，「早点写好离婚协议书吧。」 杨琛沉默地看他半晌，去收拾地板了。 晚些时候外卖到了，杨琛打开给他打开外卖盒，见他坐在沙发上没动，又劝道：「吃点好不好，你本来就不舒服，不吃饭会更难受。」 见秋矜不为所动，他只好说：「你吃了，我们就写离婚协议书。」 秋矜这才缓缓起身。 杨琛给他把热汤倒好，递到他面前，「你手上烫伤是怎么回事？我在医院拿了烫伤膏，一会儿给你抹一点，我先餵你吃好不好？」 杨琛坐到他面前，夹起菜吹了吹，递到他嘴边，「来。」 秋矜抬手把筷子拿过来，那块菜也掉到了桌上。 杨琛耐着性子说：「我餵你，你的手不方便。」 秋矜面无表情道：「杨琛，别噁心我了。」 杨琛脸色发白，看到秋矜捏着筷子低头扒碗里的饭，小声问：「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 「你以前从来不会......」 「你以前也不会出轨。」秋矜只是停顿了一下筷子，就继续吃饭。 一晚上没有吃东西，还进医院躺了那么久，秋矜也觉得有点饿。 当然，如果没有杨琛在面前，他胃口会更好。 杨琛嗫嚅着唇，想要说点什么，看秋矜认真吃饭，难得识趣地没说话。 平静只是暂时的，更何况平静中还有两人之间漫开的无形压抑感。 这顿饭只能是果腹，其实两人都没有吃出什么味道。 吃完饭，秋矜就问：「现在可以写了吗？」 杨琛说：「现在都快两点了，你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慢慢写好不好。」 秋矜说：「我手机里有电子档，书房有印表机，你就签个字，其他我来写，耽误不了你多久。」 杨琛也知道这次是自己做得过分了，秋矜气也是应该的，但是一整个晚上，无论他说什么对方的嘴里好像就只有离婚。 杨琛不禁问：「你真的就那么想要跟我离婚？」 秋矜第一次觉得杨琛的废话很多。 见秋矜默认，杨琛深吸一口气，今晚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深唿吸调整情绪了。 但随即他又想到：「你怎么会有电子档？」 以秋矜的状况，要不是有人帮忙，连写字都困难，更何况自己做文档一类的东西。 「是不是夏朝发给你的？」 他越想越觉得有问题，秋矜怎么会跟夏朝见了一面之后就回来要跟他离婚？既然他早就知道那块表的事情，那为什么他之前没有跟自己提离婚？ 「小秋，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怂恿你离婚的？」 秋矜难以理解，「杨琛，你为什么凡事不想想自己的问题，总是把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 「不是这样的，」杨琛连忙说，「我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是真的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我没给过你机会吗？」秋矜反问，「可你呢？一次次朝我捅刀子，然后说爱我？」 「杨琛，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可笑的人了。」 「我都说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改的，」杨琛心里刺痛，「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呢？」 秋矜觉得跟他完全无法沟通，「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你的错误，你从来不会觉得你出轨是什么大问题！」 「可我道歉了啊！」杨琛喉间剧烈攒动，含怒道，「我有说我不爱你吗？我有说要跟你离婚吗？而且这个世界上有几个alpha不出轨！」 秋矜怔忡，随后有些悲凉地笑了，「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 杨琛反应过来，又慌忙解释道：「不是，小秋，我的意思是，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我以后不会......」 啪的一声。 秋矜也还了他一巴掌，哑声道：「畜生。」 杨琛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么打过，秋矜因为看不见，不小心打到了他的眼睛上。 杨琛捂住了眼睛，瞳孔中泛起血丝，脸颊上也留下一片红痕。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哽咽问：「你真的不会原谅我了对吗？」 秋矜偏头，眼中带着水光，「你可以放过我吗？」 杨琛哑笑一声，「行，我知道了。」 「明天，明天我们写好离婚协议书，一起去民政局，离婚......」 他揉了揉眼睛，「洗洗睡吧先，再晚明早就起不来了。」 第121页 秋矜听到他终于妥协了，也不再急于现在这一时了，「明天什么时候？」 杨琛愣了愣，「十点吧......你多睡会儿，我明天请半天假，跟你一起去。」 说清楚之后秋矜终于放心下来，去卧室拿上衣服去洗澡，家里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在主卧一个在外面，秋矜往常都是在主卧洗的，但是这次他拿上衣服去了外面。 杨琛什么也没说，去卧室拿衣服也准备洗澡，习惯性准备摘手錶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表取下来，往地上重重一摔。 金属砸在瓷砖上，只听噹啷几声，表在地上摔开，錶带和表壳都被开，只有指针咔哒咔哒在一圈一圈地走。 杨琛突然觉得很吵，他听不得这个声音，往地上狠狠踩了几下，质地优良的表芯依旧尽职尽责地运作着。 咔哒、咔哒...... 一声一声如梦魇一般，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 杨琛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跑到客厅，从置物架上拿起一个石头做的装饰品，往錶盘上疯狂地砸打。 直到那块价格昂贵的手錶彻底报废，金属盘被砸得变形，他才喘息着停下来。 怎么办？ 杨琛面上满是惊惶与无措，秋矜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要跟他离婚，他是不是想跟夏朝走？ 他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把人留下来？ 秋矜洗完澡出来，打算抱床被子去睡客房。 杨琛拉住他，「你睡主卧吧，我去睡客房。」 「没必要，我明天就走。」 杨琛额上青筋鼓动，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话刺激到了，顿了顿，他才说：「好，那你把我送你这个小羊带去吧，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吗？你之前都要抱着它睡的。」 他把那个玩偶塞到秋矜手上，秋矜却没接，只说：「现在不想要了。」 杨琛眼底闪过一抹愕然，秋矜却转身进了客房。 秋矜睡前才有时间去查收手机信息，夏朝给他发了很多信息，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是不是杨琛不愿意离婚之类的。 秋矜没有跟他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只告诉他明天上午他会和杨琛一起去民政局，让他不用担心。 对面很快回覆：好，如果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联繫。 秋矜惊讶于他这么晚了还没睡觉，但是他不好问原因，问多了只会让自己良心不安。 这一夜很短暂，也很安静。 但第二天秋矜还是被巨大的敲击声吵醒了。 像是谁家在施工，但是声音又很近。 秋矜迷迷煳煳地起身，想要在床头摸一下手机听听时间，却没有找到。 他又找了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手机的踪迹。 秋矜心头有些疑惑，随即就听到一阵锁链响动的声音。 秋矜心底一沉，这才注意到那阵敲击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他连忙起身下床，想要出门去看，却不小心撞到了衣柜上面，秋矜额头吃痛，杨琛见状赶紧进来扶住他，「这里是衣柜，你走错了。」 秋矜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这不是客房的房间布局，而是主卧。 秋矜想到刚才的锁链声，有些不安道：「你做了什么？」 杨琛捏紧手中的钥匙，他轻抚着秋矜的脸，眼中带着疯狂，「小秋，我们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不能离开我。」 第80章 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你 秋矜打开他的手，起身要出门，却被杨琛从后面一把抱住，「小秋，你要去哪儿？不许走，你不能离开我。」 秋矜用力掰动他的手臂，「你做什么！昨天不是都说好了吗？」 杨琛不为所动，只是不停在他耳边呢喃，「我不要跟你离婚，你为什么总想着要离开我呢？」 秋矜被他这语气搞得心悸，「杨琛，你先放开我再说。」 「小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不住哀求道，「我以后不会跟别人乱来了，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秋矜气得一口气缓不上来，他万万想不到杨琛到这个时候了还想反悔，「难道你能套住我一辈子吗？」 杨琛神情中带着偏执的狠厉，看向他的时候又仿若无限深情，「为什么不可以，我们结婚了呀，小秋，我那么爱你，你也很爱我，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可我已经不爱你了。」秋矜咬牙道。 杨琛神色一怔，面色倏地惨白，他捏着秋矜的下颌，声音中含着震惊和愤怒，「你说什么？」 秋矜的下颌被捏得生疼，他觉得杨琛估计是疯了，之前杨琛就打过他，他不确定这次对方还会不会对他动手。 他身形有些颤抖地后缩，不明白杨琛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你怎么能不爱我？」杨琛唿吸急促，想到今早在秋矜手机里发现的聊天内容，情绪激动道，「你想跟那个小白脸跑是不是？」 「呵，我告诉你秋矜，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他夏朝算个什么东西！离婚，你一辈子都别想！」 秋矜没有说话，他害怕激怒杨琛。 后者见他沉默，还以为他是妥协了，神色又委屈下来，喉腔间带着哽咽，「小秋，我已经把他开了，我会对你好的，你不要不爱我好不好？」 秋矜说：「你先放开我。」 第122页 他的声音平静，这让杨琛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秋矜说：「我想上个洗手间。」 杨琛这才缓缓放开他，他想要牵着秋矜去，秋矜却甩开他的手，似乎并不想跟他有身体接触。 杨琛就在一边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见秋矜要走出卧室门，杨琛上前拦住他，「主卧不是有卫生间么？你去那里就好了。」 秋矜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你是想要囚禁我吗？」 杨琛摇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便说：「我只是害怕你被居心不良的人骗了，」他握住秋矜的肩，认真地说，「外面的人都不会真心对你，只有我，小秋，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你。」 秋矜嗤笑一声，「出轨也算爱，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忠之人了。」 杨琛神色痛苦，「可是我真的会改，我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见秋矜还是不信，杨琛实在无法，只好说：「这几天你先在家里冷静冷静，等过年，我给你包饺子好不好？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第一年的时候，我给你包的饺子，虽然很丑，但你还是一个个都吃完了对不对？」 秋矜紧咬着唇，眼眶溢出泪水，杨琛心疼地擦拭着他的泪，以为他是想起了从前很是感动，连忙又说，「后来我每一年都给你包饺子，每一年你都会吃完。」 「今年也一样，」他像是急着证明什么，目光诚挚地看着秋矜，「我们还是跟从前一样，马上我们就要一起度过第七年了，我们还有好多个七年，小秋，我们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你刚刚说的不爱我都是假的是吗？都是气话对不对？」 秋矜闭了闭眼，晶莹的泪珠坠在他手上，咸湿而苦涩。 「杨琛，我们不会有以后了。」 杨琛面色陡然一变，嘴唇微微颤动着，心头像是被剜了一刀，他看着秋矜，这才发现他眼中含泪并不是因为感动，而是痛苦。 过去的美好回忆就像是曾经对空开枪射出的一枚子弹，穿越了数载时空，最后正中他的眉心，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颤巍巍地放开秋矜的手臂，踉跄着退后几步，有些懊恼又痛苦地抱住脑袋，又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无措地看向秋矜，却见他眼中夹杂着悲凉，含恨，是对他的恨意。 隐而不宣，却又那么明显被他看到。 秋矜不想要他了，他怎么会不爱了？他怎么会恨他？ 「啊！」杨琛勐地往门上砸了一拳，胸中像是有一团无声的火焰燃烧，灼得他心脏刺痛，他不敢再看秋矜的神情，即使他是一个瞎子。 杨琛打开门，随后把房间的链条锁上。 秋矜听到链条声赶紧跑过来，链条类似于防盗链，不过是放在门外的，也不是滑动锁片，而是杨琛钉上去锁。 秋矜睡梦中醒来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只是他没想到杨琛会把卧室门给上锁。 他拉开门，能拉开一条手掌宽的门缝，却因为锁链紧扣，再打不开半分。 秋矜摸着锁链，惊怒道：「你想囚禁我？」 杨琛隔着门缝看他，原本阴沉的目光倏地柔和下来，「我说了我会照顾好你的，小秋，你再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你疯了？快放我出去！」 见他拉扯着锁链，一副十分渴望出来的模样，杨琛脸色又沉了下去，「小秋，你早晚会知道的，我这都是为你好。」 随后，他也不顾秋矜的祈求，离开了主卧。 心头了却一番大事，他再也不用担心秋矜会吵着要离婚要离开他了。 只是这样还不够，杨琛拿起秋矜的手机，看着夏朝给他发来的消息，果然是问秋矜有没有离婚成功，还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如果实在不想走，他也可以帮他找找工作之类的话。 这些字眼在杨琛眼中逐渐变得尖锐扭曲，他杨琛的人，什么时候需要别人这么殷勤关心了？ 不过今早翻了他们的聊天记录，秋矜确实没有说谎，这些天他的确只跟夏朝见了一次面。 可杨琛从记录中察觉到，秋矜知道他和许容的事原来都是夏朝告密。 就知道这小子没有安好心，接近小秋肯定是想要抢走他，现在竟然还挑拨他和秋矜的关系。 他就说他的小秋是绝对不可能会说出不爱他这种话的，要不是因为夏朝的怂恿，秋矜一定不会捨得跟他离婚。 杨琛咬牙含恨，想要狠狠骂他一通，突然又想到他如果现在去骂了一通暂时是解气了，但是夏朝肯定会阴魂不散，搞不好还要想继续掺合他和秋矜的事，届时发现秋矜被他锁在家里就不好了。 杨琛把打出的那段骂人的话删了，给对方发了一段话，过了一会儿，对面果然打来电话，杨琛自然不会接，直接把人拉黑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又是一串陌生号码打来。 杨琛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果然是阴魂不散，还想用陌生号码打来。 他直接拒接了电话，把手机关机，丢进了书房的抽屉里。 反正秋矜只要有他就好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最好都远离他。 * 夏朝万万没想到秋矜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对方发来信息：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你也别再缠着我了。 第123页 夏朝想跟他解释自己没有想缠着他，虽然自己喜欢他，但是从来没有想要强迫他做什么。 可等他解释的话发过去，对面已经把他删了。 夏朝心里一慌，连忙给秋矜打了电话，却被对方挂断了。 这表示对方现在并不想跟他说话。 夏朝缓缓放下手机，心里多少能理解一点，可能是因为他跟杨琛刚离婚，还没有缓过来，而告诉他杨琛出轨的人也是自己，相当于他成为了秋矜离婚的导火索，对方心里对他有些芥蒂似乎也正常。 又或者，夏朝不太愿意想，是不是因为对方已经拒绝过自己很多次，他真的嫌自己烦了...... 俞航漠进门的时候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发呆，把一沓文件丢到他面前，「怎么，他不愿意跟你走？」 夏朝抬头看他一眼。 俞航漠耸耸肩，「我猜的。」 「你从小心里就藏不住事，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夏朝收敛了神色，又有些挫败地挠挠头，「哥，我这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已经尽力从外公手中争取到了一次跟秋矜接触的机会，他想让秋矜离婚，更希望秋矜能过得好好的。 但是现在对方不接受他的任何帮助，更是直接拉黑了他的联繫方式。 他也不知道秋矜究竟有没有离婚，如果离婚了该去哪儿了？如果没有离婚，是不是还跟杨琛在一起。 不过以他对秋矜的了解，他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已经做了决定只怕就不会再轻易改变了。 俞航漠嘆了口气，「你已经做到你该做的了，至少他现在不用忍受丈夫的背叛，以后的路得他自己走。」 夏朝心有不甘，「不行，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一个人，至少我得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哥，你帮我查查他现在在哪里好不好？」夏朝祈求道，「你手下的人多，外公不容易发现，你帮帮我好吗？」 第81章 为什么要出轨？ 「然后呢？」 「知道了他在哪里，要是他过得不好，你肯定不忍心，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可他一个人终究是生活不便，你会担心，你想要个人去照顾他，等有人去照顾他，你又对别人不放心。」 「你不放心、放不下，还想着他，又知道他在哪里，就总会时不时去看他......」 「小朝，人的欲望是无法满足的，」俞航漠嘆了一口气，「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心里还有他，你就永远不会甘心止步于此。」 夏朝默不作声，却不得不承认俞航漠说的对。 因为这些年，他就是这样一直远远看着秋矜，如果不是因为杨琛的存在，他绝对不会放弃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他离婚了，夏朝却迫于家庭的压力，无法光明正大陪在他身边。 更别说现在秋矜对他似乎也感到了厌烦。 但是...... 昨天见到他，明显能感觉到他瘦了好多，身体好像也不太好，像是病了一场。 秋矜现在这样的状况，又如何能让他置之不理？ 「哥，你就帮我找找他吧，你不用告诉我他的行踪，我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 俞航漠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是油盐不进，但也没着急拒绝，「我下午有个饭局，跟合作商那边吃饭，你把这单谈成了就给你找人。」 夏朝知道跟俞航漠打交道的都是些万年老狐狸，这事儿交给他，肯定不会简单，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我下午替你去，谢谢哥。」 * 「这是给你买的云吞，已经不烫了，来吃点。」 杨琛举着勺子，将煮得晶莹剔透的云吞舀起来，吹了吹递到他的唇边。 秋矜别过脸，「你究竟想做什么？」 杨琛放下勺子，神情温和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想对你好。」 「杨琛，你不能一直关着我。」 「当然不会，」杨琛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说话难免冲动，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我都会好好陪你，会更爱你。」 他亲了亲秋矜的手背，「等你看到我的改变，愿意原谅我了，我们就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秋矜抽回手，「我说过，感情中容不下第三者，有些事情，做过了，就要承担后果。」 杨琛微微握紧了五指，「你现在连碰都不愿意要我碰，我现在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堪么？」 秋矜没有一点迟疑，「对。我现在一接触到你，就会想到你这双手也牵过别人，你的怀里也抱过别人，就会想到你们在一张床上做的那些不堪的事情。」 秋矜嗓音微哑，「你身上有了属于别人的味道，洗不掉的，你的每一次接触都只会让我觉得噁心。」 杨琛身形微颤。 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息，只嗅到了鸢尾花的信息素，他昨天已经把用力把自己洗干净了，还用了气味消除剂，许容的味道已经彻底没有了。 可是秋矜还是不愿意要他碰。 杨琛眼眶发红，对不起说了太多次，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当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杨琛低头，看到是许容打来的。 他正要挂断，秋矜却冷笑一声，「怎么不接？」 杨琛握紧了手机，把电话挂断，解释道：「没有必要，我给人事部的人说了，给他结工资通知他走人，他可能是想来问我原因。」 第124页 秋矜对他的解释置若罔闻，杨琛想对他撒谎有一千万种方式，反正他看不见，也查不到他背地里做那些小动作。 没想到电话又打来了，杨琛不耐烦地挂断，听到秋矜说：「我每次给你打电话时你也是这种心情吗？」 敷衍、不耐烦、甚至干脆不接电话。 因为要哄着眼前那一个，另一个就成了多余。 此刻看到许容受冷落，他没有感到丝毫快意。 只觉得悲哀。 风水轮流转，真心对待的一方总是被喜怒无常、虚情假意的人伤害。 杨琛一噎，「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怎么能跟你比？」 「事实证明，在你心中他在很多时候，确实胜过我许多，不是吗？」 杨琛知道他又在说起从前他宁愿待在许容那里也不回家，同样的礼物，他却嫌弃秋矜的太廉价......诸如此类的事，杨琛确实无法辩驳。 因为他曾经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就是因为无法辩驳，才觉得心虚，才会恼怒，抵死不认。 「你为什么总是拿你跟他比？」 「比较的不是你吗？」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许容作比较，杨琛何至于经常觉得他无理取闹，觉得他一个beta不能给他带来更多生理上的快.感。 如果不是有了对比，觉得秋矜不如许容，杨琛真的会出轨吗？ 杨琛心头有气，却又不好冲着秋矜发火，在许容打来第三个电话的时候，他当着秋矜的面接了电话，「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不是，好，我证明给你看.」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许容期期艾艾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的哭腔，实在是娇弱可怜。 秋矜想，原来杨琛喜欢这样的。 「琛哥，他们要赶我走，说你要开除我，呜呜，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是我说的，」杨琛面色冷峻，嗓音里也不见半分柔情，「许容，你收拾东西离开，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联繫了。」 「为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许容担忧道，「我们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你说你那个瞎子主动找你和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杨琛打断他的话，「小秋是我的妻子，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还有，我爱的人是小秋，跟你一个外人没有关系，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他以为他摆出这么坚决斩断的态度，秋矜会有所动容。 可后者却只是垂眸看向别出，面上神情冷冷的。 「琛哥，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前几天还说喜欢我吗？你不是说beta很无趣，很麻烦吗？为什么......」 「你闭嘴！」杨琛慌忙看向秋矜，又赶紧说，「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还有，我从来都没有对你动过感情。」 许容不可置信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杨琛耐心告罄，「我再说最后一次，我爱的人是秋矜，也只有秋矜，之前的事是我一时煳涂，许容，我们这次就彻底断个干净吧。」 许容怔忡，半天没说话，过后只听见一阵悽然冷笑，「凭什么？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你现在一句一时煳涂就要跟我分手？」 杨琛没想到许容这么难缠，还透露了这么多事情，本想着在秋矜面前表态一番，但现在只怕再听他说下去只会越描越黑。 「话已经撂这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也不敢再让许容说话，怕他发起疯来说出更多不利于他和秋矜感情的话，连忙挂断了电话。 秋矜听他打完电话，问道：「戏演完了么？」 杨琛身形一僵，「小秋，这不是演戏，我是真的决心跟他断了。」 「所以，你们在一起一年多了？」 面对秋矜风轻云淡的询问，杨琛却觉得如鲠在喉。 他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小秋，你听我说......」 「也就是说，从来没有什么所谓忙到加班到深夜，」秋矜说，「原来一开始，就是在他那里。」 他以为丈夫最近半年才开始出轨的，没想到，已经那么久了，他却依旧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秋矜摸索着柜桌上的碗，狠狠朝杨琛砸过去，「滚！」 杨琛躲闪不及，被汤汤水水砸了满身，他却毫不在意，心慌意乱，想要靠近他，「小秋，我、我真的不喜欢他，我现在已经跟他断了，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秋矜红着眼，指着门外，唿吸急促道：「滚出去！」 「好好，你别动气，」他抬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慢慢退后，「医生说你不能动气，你别气着自己身子......」 秋矜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杨琛出去后，又拿锁链把门给锁死，隔着门缝对他说：「你现在气头上，一会儿饿了我再给你做吃的。」 秋矜没有回应他，却是决绝地说：「杨琛，想要我原谅你，除非我死。」 杨琛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他呆愣地站在原地，隔着一道锁链看着被他囚禁的秋矜。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好像已经隔了一条天堑。 可他什么也没说，再面对秋矜，只会让他们两人都更难过。 杨琛呆呆坐在客厅。 一身沾了油污的脏衣服还没换，他却浑然忘了。 他低头，把脸埋进掌心，唿吸带着颤抖的气息。 第125页 他吸了吸鼻子，哽咽而压抑地哭出声。 直到这一刻，直到秋矜说再也不会原谅他的时候，杨琛终于幡然悔悟。 他忽然对自己也看不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易感期那天为什么不提前回家，为什么不好好打抑制剂。 为什么要接受许容的信息素安抚，明明他也是可以拒绝啊...... 为什么那么鬼迷心窍要跟许容在一起。 当初，他究竟为什么要出轨？ 他和秋矜，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第82章 假惺惺的忏悔 过后杨琛照常去公司上班，只是中午的时候会省了午休时间特地回来一趟，他现在每天下午都会早早回来，在做晚饭的同时也会提前把第二天中午的饭做好，等到中午回来，直接从冰箱里拿出来热热，然后亲自端进卧室去餵秋矜。 明明之前回来看一眼都觉得多余，现在却宁愿每天回来给人餵饭也要把人锁在家里，当真可笑。 秋矜起初不肯吃饭，杨琛就跟他说：「你要是不吃饭，我就把你绑起来，强行餵你也行，给你输营养液也罢。」 「小秋，别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妥协。」 秋矜气得身子发抖，却也知道杨琛绝对能做得出来。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连一个兇狠的眼神都做不出，半晌，他只是垂眸，不说话。 杨琛坐在凳子上，抬头看着他，是一种卑微仰望的姿态，他想碰一下秋矜，但是知道他只会毫不犹豫打开他的手，便只好收敛着动作。 「你明天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做，想不想吃清蒸鲈鱼？还是水煮肉丸？或者是回锅肉？」 秋矜没有说话，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跟杨琛说话了。 杨琛把他囚禁在卧室里，不让他和外界联繫，卧室里有一个智能时钟，秋矜可以随时询问时间。 饮水机也搬进了卧室，他想喝水也随时可以。 杨琛还给他买了很多小零食，给他分好了区域，告诉他哪些地方放的是什么，秋矜饿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吃。 虽然他一点也没动过。 阳台飘窗上放着他的盲文板和学习机，还有盲文书籍。 除了不能出去，不能跟外界联繫，秋矜在里面可以做任何事。 杨琛可能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然后接着说：「我轮换着给你做好不好？」 「你最近瘦了好多，」他看着秋矜，有些心疼，「我每天给你吃肉，你怎么一点都没长？」 见秋矜没说话，他又自言自语道：「算了，慢慢养吧，过几天就过年了，公司也放假，到时候我天天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上次我不是说在江景那边看了一套房吗？」杨琛垂眸轻笑，眼中含着期许，「那边是新楼盘，不过之前一直在建，想给你个惊喜来着，就没带你去看。」 「那边风景挺好的，你以前说想要住在海边，虽然我们这里不靠海，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硬装已经做好了，等年后我们一起去看新家具，把我们的新家一起装点起来好不好？」 「我记得以前你还说想要那种清新恬淡的风格，到时候我陪你去选，到时候买什么都听你，好不好？」 他好像完全不在于秋矜能不能看见，像是从前一样，什么事都跟他有商有量的，不会凶他、吼他，很耐心，也会听他的意见。 但是现在秋矜却再也不会说话了。 看自己提到什么他都没有兴趣，杨琛苦笑一声，「好了，我不吵你了，快吃饭好不好？」 他把勺子递到秋矜嘴边，后者却伸手，却不是要牵他，而是自己吃。 杨琛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跟之前一样，也不要他餵。 他把小餐桌拉到秋矜身前，把勺子递到他手中，坐在一边守着他吃饭。 秋矜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表情，没有说好不好吃，也没有说够不够吃。 杨琛给他盛了很多饭，秋矜低头一口一口舀着，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动作机械而僵硬，他甚至不给自己夹菜，每次杨琛都要坐在身边给他夹菜，或者是把菜和进饭里，秋矜才会一起吃下。 但是他胃口似乎越来越不好了，有时候吃了半碗饭就不愿意再吃了，任凭杨琛怎么哄他都吃不下，杨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体没有养好，又因为对自己有气，所以影响了食慾。 杨琛又拿起一边的汤碗递到他面前，秋矜喝了半碗汤，便不喝了。 杨琛见他吃过了，温声对他叮嘱道：「吃了饭在房间走走，一会儿休息一下，我下午很快会回来。」 杨琛说完，也没期待他回应，端着饭菜出去，锁上了链条。 他赶回去的时间也紧，没时间吃饭，就着秋矜吃剩的随便扒了几口饭，便匆匆出门去公司了。 听到外面响起了关门声，秋矜这才起身，扶着墙走到厕所，对着马桶把刚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他的眼睫湿润，眼眶泛着红，唇色却是惨白，胃里那股翻涌的感觉，几乎让他要把胃里的酸水吐了出来。 鼻间溢出温热的血，秋矜伸手扯了纸巾不停擦拭，唿吸急促却很微弱。 因为失血过多，额上已经渗出冷汗，秋矜有些眩晕地撑住马桶边。 将染血的纸巾丢进马桶里，然后用水冲掉。 也顾不得会不会造成堵塞，他只是不想让杨琛知道，不想再看见他假惺惺的忏悔。 第126页 秋矜跌坐在地上，觉得心慌意乱，嵴背有些发凉，疼痛让他动作变得迟缓而无力，只有心脏在不正常地跳动。 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上次去医院做的检查结果也一直没有下来，医院说如果有情况会给他打电话通知。 但是杨琛把他的手机收了之后，秋矜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来电话，也无从得知他脑子里那块东西到底是血块还是肿瘤。 不过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身体反映来看，他的病似乎很严重。 关于这些，秋矜从来没有跟杨琛说过。 告诉他做什么，治病手术，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的，让杨琛难受一阵，而后继续嫌弃他，继续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是拖油瓶，说自己只能靠他苟活吗？ 如果说之前他还会觉得害怕恐惧，但是经歷了这些事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些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杨琛说得对，他是个孤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他。 所以，就是他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秋矜缓慢起身，在洗手台上洗了把脸，在确认自己没有流血之后，又慢悠悠撑着墙壁躺回床上。 很痛、也很累，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 「杨总，几位新助理的资料已经给您传上来了，这几位都是经过专业考核的，业务能力很优秀，请您过个目。」 杨琛看着传真里送过来的资料，一张张拿起看了一下，omega全部被他剔除了，剩下的两个是beta，还有一个alpha。 杨琛揉揉眉心，好几天没睡午觉，又因为秋矜的事，精神状况一直都不太好。 他看也没看其他，把那唯一一张性别是alpha的个人资料挑出来，给人事那边说：「让这个一会儿来报导吧。」 人事那边还以为杨琛是玩腻了又想挑个年轻漂亮的omega小情人养着，没想到他居然挑了一个相貌平平的alpha？ 不过人事那边也没说什么，立马下去安排。 过了一会儿，杨琛接到了一个电话，「杨总，您上次要我查的那个人有结果了，关于他的个人信息我一会儿会发到您的手机上，不过关于他的很多信息被屏蔽，再往上，我也不敢查了。」 杨琛眉头一拧，他知道夏朝的身份不简单，但是没想到居然还被刻意隐藏了部分，连他雇的专人都查不到。 杨琛挂了电话，打开了自己邮箱，看到夏朝的身世，明显怔愣了一下。 他居然是俞航漠的表弟，那个大名鼎鼎的俞家外孙。 关于夏朝的资料确实很少，只知道他周边的一些人物关系，和最近大致的活动范围，但是对于他的过去并不了解，最多只能追溯到他上的大学，和他们曾经就读的大学位置隔得并不远。 夏朝曾经就在他和秋矜的隔壁大学上学，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他又看了两眼夏朝的长相，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杨琛看完了那些，把邮件彻底销毁。 alpha助理很快过来报导，杨琛给他吩咐了一些事情，随后就不管他了。 到了时间，杨琛定点下班，和俞家那个合作项目完成得很漂亮，公司带来了很大的资源收益，他在公司里的话语权也愈发重，董事长那里还一度有想要扶持他坐公司的想法，虽然现在还没有落实，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况，也只是早晚的事。 不过事情之前都忙得差不多了，杨琛最近倒是还算清闲。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他身边没有什么年轻漂亮的omega助理，也没有什么繁忙的工作，一下班，他就急着回到家，想要跟秋矜团聚，回去陪伴他、照顾他。 许是因为这一个恍惚的错觉，杨琛下班时候心情终于好了点。 今晚回去不做饭了，给秋矜从外面带点好吃的，他记得有家餐馆里的饭菜还不错。 杨琛去地下车库开车，冬天日短，车开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擦黑了，没想到车刚上路，刚刚打开车灯，眼前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杨琛一个急剎，才没有酿成惨剧。 他正要下车去看，却见许容站在车前，冷风颳得他身形瑟缩，单薄瘦弱的样子，一双梨花带雨的泪眼迷离。 第83章 今天没有我，还会有其他人（3200+） 杨琛犹豫了一下，没有下车，重新发动油门，却发现许容站在车前并没有走的意思。 后者走上前来，双眼含泪地看着他，眼眶浮肿，看来是最近哭得多，睡得也不算好。 「琛哥。」许容声音细哑，带着几分踉跄的娇意。 杨琛冷着脸把车窗放下，「我不是说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许容哽咽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杨琛还想说什么，看到有路过的职员朝着这边好奇看过来，许容趁机道：「哥，你先让我上去，我们慢慢谈好不好？」 「你也不想让这么多人看到我们吧？」 杨琛深吸一口气，把车停靠在公路边。 许容以为他心软了，欢喜地坐上来，就要抱住他胳膊，「琛哥~」 杨琛抽出手，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上次给了你一笔钱让你离开了，你以后别再来公司找我了。」 许容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满是受伤，「琛哥，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为什么突然就要跟我分开？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上个月还给我过生日，还带我出去......」 第127页 「你都没有对那个瞎子这样过，你还说我比他温柔懂事......」 「别说了。」 杨琛听到这些脸色很难看，许容的存在就好像在一遍遍提醒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混帐事说的混帐话。 「从前那些，都是我煳涂，是我的错。」 「我已经决心回归家庭了，给你那笔钱也够你生活了，以后我们毫不相干，互不打扰。」 许容眼睫微颤，比起杨琛要跟他分道扬镳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杨琛主动承认他们这场恋情是一场错误。 「难道你从前说喜欢我，说我好，都是骗我的吗？」 「小容，我们这场关系一开始就是不正常的，现在我想通了，在我心里，没有人可以比得上秋矜。」 他神色有些痛苦，「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伤害他。」 「那我呢？」许容看着他，「琛哥，我也是真的爱你啊，你让我怎么办？」 「你还年轻，又长得好看，以后找份清闲工作，会遇到真心对你的人的。」 「我不！」许容扑上来抱住他，声音急切而嘶哑，泪雨如涟，「琛哥你说过喜欢我的，而且你标记了我那么多次，虽然只是临时标记，可我也产生依赖性了，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撑不下去的......」 「求你了，琛哥，我以后会乖乖的，我不跟他争了，也不会每天缠着你，你可以随时回去陪他，我不要名分，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可以吗？」 杨琛垂眸看着许容脖颈间淡淡的咬痕，有些不忍，他把许容推开，「去治疗吧，不要让依赖性毁了你，医药费我额外打给你。」 omega被临时标记太多，会对alpha形成依赖性，他和许容在一起一年多，又不加节制，许容对他的信息素有着很强的依赖性，必须要靠着药物治疗戒断，不过过程也不会轻松。 「为什么？」许容不明白，为什么他都这么妥协了，杨琛还会拒绝他。 上次就是他让秋矜受伤，杨琛都没有说要彻底跟他断了，可是这次，却是这么决绝。 以他对杨琛为人的了解，不应该是这样啊。 许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他的身上嗅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证据，「你是不是有其他人了？是不是对我腻了，所以想找其他更年轻漂亮的omega？」 杨琛耐心告罄，「你有完没完？！」 「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纠缠，你只是我养在外面的情人，我现在不想玩了，跟你断了，有什么问题吗？」 许容鼻翼微微翕动，神情激动道：「只是情人？呵，你在床上跟我说的那些情话，都只是哄骗我吗？」 「现在对我腻了，又念着秋矜的好了，」许容讽刺一笑，「我猜是秋矜发现了我们的事，要跟你分开你才急着甩开我吧？」 「说什么爱他，你要是真爱他会有我们俩的事吗？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在我面前是怎么说他的？现在对我这个态度，跟当初对他有什么区别！」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吗？你觉得我在勾引你，你觉得你和秋矜之间有矛盾都是我造成的，但是我告诉你，今天没有我，还会有其他人，罪魁祸首也是你！」 杨琛被激怒，抬手想要打他，许容哭着道：「你打啊！打死我好了！」 半晌，杨琛颤抖着放下手，想着许容刚才说的话，陷入了沉默。 「你觉得你现在一时改变有什么用，」许容冷笑，「我比他更了解你，你就是个出轨成性自私自利的人，你从头到尾最爱的都是自己，秋矜这样的人，眼底容不得沙子。」 杨琛狠狠瞪他一眼，但是许容并不害怕，他知道他只是戳中了杨琛的痛楚。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才是最蠢笨好骗的那个，被人卖了还傻兮兮给人数钱，杨琛，你现在在他面前忏悔再多，他也不会原谅你。」 他伸手抚上杨琛的胸口，像是劝诫，又像是蛊惑引诱，「他根本就不了解你，也没那么爱你，而你，其实也没那么爱他，有时候承认骨子里的卑劣，还能活得坦荡些。」 「琛哥，」他轻抚着杨琛的脸，俏丽的小脸抬起，脸上泪痕隐现，增添几分脆弱易碎之感，空气中散发的甜橙香味诱人心醉，「只有我才最了解你的本性，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你跟他，根本就不合适。」 杨琛却撤下他的手，哑声说：「不是这样的。」 许容微微一怔。 杨琛罕见地从兜里抽出烟点燃，他别过脸，看着窗外，眼眶泛着红，「你不明白，秋矜对我的意义。」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作为一个在学校里受人欢迎有一大群追捧者的alpha，他也有虚荣心，他也滥情。 无数人跟他说他渣，说他烂，说他噁心，可谁在乎呢？ 喜欢他的人依旧前仆后继。 他不缺那些廉价的喜欢，也不在意糟蹋了谁的真心。 可是秋矜，他不一样。 他干净得自己就连靠近都害怕弄脏了他。 杨琛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开始在意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喜欢到开始努力改变自己。 从遇见他的那一刻起，他渐渐开始觉得所有人都索然无味，眼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他。 他曾经是真的，很努力为了秋矜变成一个好alpha的样子，也是真的想要好好守护他和秋矜之间的感情。 第128页 可是再深的感情都会被时间消磨，秋矜乏味无趣的人生和性格，开始让他觉得，这个人被他了解透了，好像也就这样了。 但他知道，秋矜还是跟旁人不一样的，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跟秋矜分手。 许容找上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他们之间的契合度并不算多高，80%，是大街上随随便便都能找到的百分之七八十。 比起他之前当着秋矜的面拒绝的那个93%的omega根本不值一提。 他知道，没有什么喜欢，没有什么契合度引诱，他只是，寂寞了。 被压抑隐藏了多年的本性终于压抑不住，曾经暗暗发誓要一心一意爱他，最后还是找了别人。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秋矜不喜欢夏朝。 他知道秋矜爱他，爱得要命，即使他很少说。 但是他就是知道。 所以他看得出，秋矜对别人没有那个意思，也能看得出，现在的秋矜已经不爱他了。 他甚至恨他。 是他不愿意面对，他心虚，所以他宁愿质疑秋矜对爱情也不忠，质疑他跟自己一样，这样仿佛就能减小他心里那点愧疚感和恐慌。 也只有这样，看到秋矜难过的神情，他才能一次次确信，他还爱自己。 所以他不会离开。 杨琛吐了一口烟，感受到许容信息素的肆意撩拨，平静道：「同样的招数就别玩了，这次我不会送你回家了。」 许容身子微微一僵，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那次他因为让秋矜摔倒被贬下去之后，在停车场拦住他卖惨，被奚落是真的，但是倒也不算那么严重。 许容用了药让自己发情期提前，顺理成章地把杨琛留在了他的床上，第二天又风风光光地做回了杨琛身边的助理。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原来杨琛一早就知道。 杨琛从车里拿出菸灰缸，摁灭了菸头，又抽起来。 他活这么多年，不至于蠢到看不清许容那点争宠的小伎俩，只是很多时候，他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又懒得回去应付秋矜，便只好把责任推给许容，他只是被引诱，中了套而已。 他一直都是如此。 直到第二天从许容床上起来，看着昨夜下了整夜的雨终于放晴，才恍惚想起昨天是秋矜出院的日子，他说了会做好好吃的饭菜等着他。 可他忘了，他又没有回家。 杨琛只是安静在窗前站了一会儿，随后无所谓地想，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愧疚的。 从前他不曾在意的那些细节，却在秋矜要跟他离婚之后，像是报復一般疯狂地回涌入他的脑海，要让他被回忆慢慢折磨而死。 许容从没看到过他这个样子，在看到那个菸灰缸的时候，心里像是针扎一般，有些嫉妒地说：「你居然为了他学会抽菸了。」 他认识杨琛这么久，从来没见他抽过烟，就是谈生意的时候身上沾了烟味，都要回来特意换个衣服。 他一直以为杨琛是很厌恶抽菸的，没想到现在却看到他抽得这么熟练。 杨琛却是愣了好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根燃了一半的香菸，声音微不可闻，「其实......高中就会了。」 第84章 求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许容怔愣了一下。 还不等他问出什么，杨琛就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随后掐了烟，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下车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许容看他拿手机看时间，下意识去看他手腕，发现他腕上光熘熘的，什么也没戴。 「我送你的手錶呢？」 杨琛没有解释，「你该下去了。」 「我送给你的表呢？」许容拉住他的衣袖翻找，声音有些颤抖，「琛哥，表呢？」 杨琛把手抽出，自始至终都不愿意跟他有过多的肢体接触，「扔了。」 许容情绪显然比之前还要激动，「扔了？」 「你把我送你的东西扔了？！」 他不太敢相信，又感到心慌，毕竟他了解杨琛，扔了自己送他的东西，代表杨琛想主动把他们之间的情分斩断了。 杨琛漠然看着他，「秋矜送我的表，也是你偷偷丢掉了吧。」 杨琛后来在车里翻来覆去找过许多次，都没有再看到那块表的踪影。 他那时候虽然有些看不上秋矜送的礼物，但也不至于把东西扔掉。 他反覆回忆，却也只依稀记得秋矜送他的是一块的表，连具体样子都没记清楚，第二天就因为要谈生意被许容哄着把表取下。 之间一直沉浸在被取悦讨好的虚荣中，杨琛从来没有细想过。 到后来清醒之后才明白。 哪里是那么巧合的事，秋矜前脚在他们纪念日的时候送了手錶，许容后脚就送了一个更加贵重的，不过是正好拿捏了他的心思，想要把秋矜的存在一点点挤出去罢了。 而那块手錶，他记得自己当时就放在车上，能够上他车的人，除了秋矜就是许容，而秋矜又不怎么出门，许容完全有那个时间和动机。 许容咬着唇，不甘心道：「是，我就是想看看，你在我和他之间，究竟会选谁。」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杨琛也懒得发火，毕竟如果不是他先嫌弃秋矜送的礼物，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第129页 杨琛越想越悔恨，不想再跟他有过多交流，「看在你跟我那么久的份上，我不想追究你，下去。」 「你真的要赶我走？」许容惊慌失措，他看到杨琛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他死死抱紧杨琛的腰，呜咽道：「琛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是真的爱你的，我不要钱，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杨琛：「放手。」 「不要，我求你了，」许容声泪俱下，「琛哥，你能保证你会照顾他一辈子吗？你能保证你不会再出轨了吗？未来还有那么长谁能说得清楚呢？至少我比他们听话，比他们更了解你，我不会去打扰他的，求你留下我好不好？」 「或者，秋矜他、他也不能生啊，要是以后你们想要孩子了怎么办？我还可以给你生孩子啊！」 杨琛额上青筋鼓动，他越是说这些，杨琛就越是心颤。 秋矜说得对，这些都是他们结婚之前最基本的前提条件，可他一个也没有做到，还嫌弃他。 杨琛拽住他的手，把人甩开，「放手！」 许容被他捏得吃痛，却没有放开他，但是杨琛这次是铁了心了，没有留一点情面，把许容手都掐青了。 许容再不甘愿，也因为力量悬殊不得不一点点被他推开。 他死赖着不走，杨琛只能亲自把他丢出车外。 许容心中悲愤交加，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却再也换不回alpha半分怜惜，他站在马路边嘶吼道：「我有哪点比不上那个瞎子？！你为什么不要我！」 杨琛把门关上，残忍又无情地说：「许容，我不爱你。」 随后在许容破碎又哀恸的神情中，开车扬长而去。 许容也没管四周有多少人看着他，里面有没有认识的人，只一瞬间就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被许容这么一耽搁，天已经快黑了，杨琛也没时间专门开车去买饭了，回去的路上顺带点了个外卖。 等到家之后隔着门跟秋矜说了一声，便径直去浴室洗了个澡刷个牙，洗到身上彻底没有烟味之后才出来。 时间差不多，外卖也到了。 杨琛穿好衣服去拿外卖。 他提着外卖进来，把卧室门打开，见秋矜坐在窗边读着盲文书，便没有打扰他。 等了一会儿，杨琛见他还没动静，知道他是故意无视自己，杨琛轻咳一声，「小秋，来吃晚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都是你爱吃的菜。」 「不好意思，今天回来晚了些，怕你饿坏了就先点了外卖，明天周六，我在家陪你，给你做大餐好不好？」 他见秋矜起身，上前想去扶他，却又没敢碰到他，只在身边小心跟着他，怕他不小心跌倒。 其实秋矜已经完全熟悉了家里的地形构造，如果不是路上多了陌生的障碍物，他走路倒是不容易磕着碰着。 秋矜坐到小桌前，杨琛把筷子和勺子交到他手中，给他介绍了面前的菜，「你面前是蟹黄豆花、左边是酸汤肥牛，右边是蚂蚁上树。」 秋矜没说话，拿汤勺舀了一勺酸汤肥牛，一手摸着碗，慢慢倒进碗里。 杨琛看他还是这么喜欢吃牛肉，忍不住笑了，伸手替他又夹了几块肥牛卷。 秋矜原本埋头吃着，平时杨琛给他夹菜他也不会说什么，只是今天突然筷子一顿。 他把筷子放下。 杨琛不明所以，轻声问道：「怎么了？是这菜不好吃吗？」 秋矜霍然站起身，差点把小桌带倒，他指着门口，「滚出去！」 杨琛后知后觉，秋矜应该不至于因为饭菜不好吃就让他滚。 毕竟很多时候，他都懒得跟自己说话。 杨琛心想难道是身上的烟味没有洗干净？ 毕竟秋矜一直不喜欢闻烟味。 他低头在自己袖子上嗅了嗅，忽地一怔。 上面有一股甜橙的香味。 因为刚才车上和许容待了太久，对方又一直给自己释放求爱的信息素，又死死抱着他不放，情绪波动也比较强烈，所以沾染上了比较浓郁的信息素味道。 而信息素是要专门的清洗液才能清除味道，寻常洗个澡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杨琛太久没见许容，也觉得今天两人什么都没做，也不怎么觉得心虚，回来的时候只想着要洗掉身上的烟味，便下意识忽略了信息素的问题。 杨琛连忙解释道：「小秋，你是不是闻到了信息素？」 「我发誓我什么也没做，是今天下班的时候许容在路上拦住我。」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跟他说话，但我想把话跟他说清楚，当时可能他比较激动，一直纠缠我，不过我马上就把他推开了，但是身上还是沾了比较浓郁的信息素。」 他看到秋矜一脸漠然的神情，觉得难受又委屈，「我求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跟他已经彻底断干净了，我把话给他说清楚了之后我就赶紧回家了，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 秋矜：「出去。」 杨琛无措地站在他面前去拉他的手，卑微祈求道：「小秋，我求你信我一次好吗？我真的不会跟他再有任何瓜葛了，我......」 「滚！」 秋矜冷着脸甩开他，自始至终不肯听他一句解释，也不肯再看他一眼。 第130页 杨琛怔怔站在原地，心头像是被戳了千百个窟窿。 他想为自己辩解，却又因为以前的事觉得无力苍白。 秋矜已经很多天没有跟他说过话了，今天唯一对他说的几个字，却也只是「出去」、「滚」。 曾经他每次心慌不安、每次需要自己的时候，都会握住自己的手。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他的眼神中只有满满的嫌恶与噁心，就好像在说：看吧，你还是这样的人，你一直都是这样，只会一次次背叛、撒谎。 杨琛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拽着秋矜的衣角，眼眶湿润，嗓音细弱嘶哑，「对不起、对不起小秋，我知道以前是我伤害了你，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可是我真的在用心改了啊，我身边没有其他omega了，连beta我都很少接触，我回来洗澡是因为心情不好我在外面吸了两支烟，我怕你闻到味道难受，我没有跟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秋矜被他拉扯得身形微微摇晃，神情呆滞，眼神中仍是一片荒芜死寂。 「无所谓。」 他终于说了点不一样的话。 「你跟谁上床，都无所谓了。」 杨琛身子微微颤抖，他仰头看着他，读懂了他未说完的话。 他不爱他了，所以，无所谓。 杨琛眼底的泪意瞬间汹涌，似乎是不敢相信秋矜会对他说这种话，「你怎么......能这么说？可我真的没有啊！到底要怎么样你才相信我？！」 他崩溃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一次呢？我这次是真的、真的改了啊......」 「你为什么，都不看我一眼，都不再跟我说一句话。小秋，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杨琛攥紧他的衣角，像是被彻底抛弃的小孩，「求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真的，心好痛......」 第85章 他现在过得很好 将近年关，杨琛接到了蒋春云的电话，「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啊？」 往年她也是这么问的，话里话外都只在问他一个人，从来没有提过秋矜，毕竟她从来也只希望自己儿子回家过年。 然而这次杨琛却问：「妈，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问过小秋？」 蒋春云略微有些尴尬。 她当然知道两人结婚了过年一起回家很正常。 可她本就看不起秋矜，后者又是孤儿，没有后家撑腰，事事都要依靠她儿子，这也就让蒋春云面对秋矜的时候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那点小心思让她总是刻意去忽略秋矜的存在感，她已经习惯这样了，但是没想到这次杨琛会问出来。 「嗐，问你还是你们不都一样的吗？反正过年不是都要回来？」 上次因为那件事杨琛已经有些恼她了，也不让她跟秋矜接触，只偶尔抽空回来看看她，蒋春云不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太明着针对秋矜。 可杨琛的话却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今年我们这边有点事，就不回来了。」 蒋春云一怔，「不是，能有什么事？往年不一直都回来过的吗？怎么今年不回来了？」 「抱歉，妈，今年我想跟小秋单独过。」 他知道他这话站不住脚，甚至很自私很不孝，但是秋矜现在这个状况，他不能把他带出去。 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把秋矜囚禁起来的事，那事情就麻烦了，到时候不仅留不住秋矜，保不齐还会牵扯上刑事方面的问题。 蒋春云不知道这些，听来只觉得委屈，「儿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妈以后都不说他了好不好？这大过年的，怎么能不回来呢？」 「妈，不是这个原因，小秋他病了，身子一直不太好，来回奔波也很辛苦。」 「那我过来，我过来好吗？」 「不用他来回跑，我过来给你做顿饭，咱娘俩好好过个年行吗？」 过年对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过多解释，在蒋春云这种早年丧夫，和儿子相依为命的人眼中，儿子拒绝跟她过年，就仿佛是要抛弃她的预兆。 杨琛声音尽量放缓，「妈，你真的误会了，我并没有不想跟你一起过年的意思，只是小秋需要照顾，我走不开，你也知道，你跟他之间一见面就容易产生矛盾......」 蒋春云惴惴不安，「真的是这样吗？你真的没有怪妈吗？」 杨琛之前觉得母亲对秋矜做得确实过分了，但是现在看她这么小心翼翼地对自己说话，又觉得心疼，到底是自己的亲妈，也不忍让她太伤心。 商量了一下，杨琛决定除夕夜早点回去陪母亲吃顿饭，再回来陪秋矜一起过。 * 夜晚，俞航漠把喝得醉熏熏的夏朝扛回家。 夏朝整个人都是瘫软的，被俞航漠丢在床上，身体受到颠簸，有些反胃地作呕。 俞航漠抬手扶额，「你是傻的吗？人家让你喝那么多你就喝，你可是我俞航漠的弟弟，随便亮一下身份谁还敢为难你？」 夏朝捂着嘴，有点想吐。 俞航漠赶紧把他扶起来去厕所，让他抱着马桶吐。 水颍走过来，闻到浓重的酒味，微微皱眉，「小朝怎么喝成这样，他不是不会喝酒吗？」 俞航漠过去揽住他的肩，「里面味道有点大，你别在这儿，我来收拾就好。」 第131页 「孩子睡了吗？」 水颍被他推到门口，嗯了一声，「之前说要等你回来，被我哄着睡了。」 俞航漠低头亲了亲他，这才回答道：「原本想着锻鍊他一下，之前跟着我去谈了那么多次生意，应该也不至于一点应付不来，这次就让他自己去的。」 「你也知道小朝的身份老爷子一直藏得更深，一般人不知道，对方还以为是什么没身份没背景好欺负小年轻，趁着我不在就一个劲儿灌酒。」 水颍显然是想到了不太好的回忆，忍不住骂道：「这些人，一个个酒囊饭袋，以为谁都跟他们似的。」 俞航漠安抚地拍拍他的背，也有些头疼，「是我不好，没好好看住他，老婆，辛苦你，给小朝做点醒酒汤好吗？」 水颍嗔他一眼，「小朝本来就不喜欢应对商场上这些东西，你也别把人逼得太紧了。」 俞航漠点点头，看着水颍去厨房，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也不能把他和夏朝之间的约定告诉水颍，不然他又该心疼弟弟，求着自己帮忙了。 但俞航漠是个商人，做一件事情之前习惯先权衡利弊，他愿意一次次给卫昔开口子，也算是看在兄弟情分上给足情面了。 俞航漠走进卫生间，看着夏朝难受地趴着，拍拍他的背把他扶起来。 夏朝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漱了口，脸色还是很难看。 他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烧灼，胃里翻腾得难受，心跳很快，像是血液在沸腾一般。 俞航漠把他扶回床上躺着，夏朝躺在床上，觉得世界都在旋转。 他的意识并不太清醒，看到俞航漠却还是惦念着合同的事，嗓子被酒灼伤，像是刀割一般，声音粗哑，「哥，那人说，我喝了、就给我签合同......你是不是可以帮我了？」 俞航漠嘆气，他这个傻弟弟，怎么那么单纯，人家饭桌上随口说一句，空口无凭，不过是拿他寻开心罢了，这也能信。 不过这话俞航漠没说。 眼底微微一沉，敢这样戏耍他俞航漠的弟弟，真是活腻了。 他挪了凳子坐在床边，替他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嗯，你做到了，不过下次别这么傻了，我俞家的人，什么时候要靠这种方式去讨好别人了？」 夏朝也知道他给他哥丢脸了，但是他也是最近两个月才学着打理公司的事，这里面很多门道根本没摸清。 一方面，俞航漠一直把公司打理得很好，可外公又因为对自己有愧的事情偏袒自己，他怕俞航漠会觉得自己要跟他抢公司。 当然，他也知道他是狭隘了，他这个表哥是真心对他，不在意这个，但是夏朝不想跟他抢。 另一方面，他对管理公司继承家产这块确实没有什么兴趣，也自认没有那方面的能力，他意在发展自己的兴趣，做的也是普通平凡的工作，比起俞航漠来说，他似乎更加自由。 当然，这也导致他过度自由的同时，忽略了自由都是家里给的，一旦家里收回了这份权利，他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但是听到俞航漠说他做到了，夏朝还是感到很高兴，他又问：「秋矜，他......」 夏朝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觉得脑袋昏胀发痛，缓了一会儿，才说：「他怎么样？」 俞航漠看他都醉成这样了还不忘这件事，有些恨铁不成钢，又觉得无奈。 沉默半晌，他道：「他跟那个姓杨的离婚了，去了朔港一个小县城，前两天刚找到一份工作，能养活自己。」 夏朝大脑被酒精麻痹，导致思维很迟缓，听到俞航漠说了那么多，还不太能反应过来。 俞航漠又说：「他现在过的比之前好，你不用操心。」 夏朝觉得信息过载，只隐隐听到了他说：他过得好。 含混地应了一声，疲惫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那就好......」 水颍端着醒酒汤过来，俞航漠接过，把夏朝扶起来，「你先喝了这个再睡，不然明天会更难受。」 夏朝迷迷煳煳地喝了醒酒汤，又被放回床上。 水颍说：「你帮忙把外套给他脱了吧，不然晚上睡觉不舒服。」 俞航漠点点头，又帮他脱了外套，等水颍拿着碗出去后，俞航漠安静看着他，良久，沉沉地嘆了一口气，「小朝，对不起。」 夏朝太累了，只隐隐知道俞航漠后来又跟他说了什么，但是意识已经完全陷入沉睡，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夏朝才醒过来，脑袋还是很难受，他只记得昨晚喝太多之后俞航漠来把他带走了，之后对方似乎还跟他说了秋矜的事，好像说他现在已经去了别的地方了。 夏朝揉揉脑袋，起身走出门，看到水颍正抱着孩子走过。 夏朝喊了声嫂子，水颍点点头，「你哥去上班了，好点没有？」 夏朝说：「昨晚麻烦你们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饿不饿，保姆刚做好饭，来吃点吧？」 夏朝应了一声，先去卫生间洗漱。 他急着问秋矜的消息，但是又不好当着水颍的面问，只好在卫生间里给俞航漠发个消息。 现在是下班时间，对面回復很快，俞航漠还是照他昨晚的说辞又跟夏朝说了一次。 夏朝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更多，但是之前答应了俞航漠只要知道他的消息就够了，总不好言而无信。 第132页 他打开了卫昔的聊天框，也只能拜託他帮忙了。 夏朝：卫昔，有时间可以麻烦你帮我跑一趟朔港吗？ 卫昔：去做什么？ 夏朝：我哥帮我查了，说秋矜在朔港，想请你帮我找一下。 收到卫昔的回覆，夏朝从自己的私人帐户上给他转去一笔钱，这才收好了手机。 他相信他哥不会骗他，但是在秋矜的事情上，他必须更加谨慎。 第86章 除夕 除夕这天很多商铺小贩都关了店，杨琛提前一两天买好了菜放在冰箱，等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做了早餐。 早餐煮的汤圆，是秋矜喜欢的花生馅。 或许是因为过年，秋矜今天心情比往日要好些，还多吃了几个汤圆。 杨琛给他换上了新买的衣服，跟他说：「这件衣服是浅咖色，羊绒的，很衬你。」 杨琛倒是没有撒谎，因为秋矜长相比较清冷，带点颜色的会更衬他，浅咖色中和了他身上的冷清气质，会让人觉得温暖许多。 杨琛给他换完衣服，禁不住眼前一亮，「我们小秋穿什么都好看。」 按照流程，他应该上前亲亲他的额头，但是秋矜不会要他碰，所以杨琛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随后很快放开。 发现秋矜没有之前那么牴触之后，心里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我知道你不喜欢回老家过年，这次我们就不回去了。」 杨琛说：「不过我中午得回去陪我妈吃顿饭，下午回来再做年夜饭，然后就陪你过年好不好？」 秋矜没说好不好，只说：「我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吃饭。」 杨琛怔了怔，随后露出笑，「好，晚点我们一起在饭厅吃饭，给你做你喜欢的菜。」 秋矜肯提要求了，只要不是想要离开他，无论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他。 不过说完这句话，秋矜又陷入了沉默。 杨琛先把部分食材准备了一下，中午的时候给秋矜做了几道菜，这次难得把他放出来。 听到那道锁链落下的声音，秋矜有一瞬间差点落泪。 没人能懂，作为一个正常人，却要被当成疯子一样关起来，永远只能待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没有人说话，每天还要面对自己最想逃避的人那种感觉。 窒息，又让人绝望。 秋矜觉得再待下去他真的会疯掉。 明明是同一栋房子，可当他走出那间房的时候，却感觉空气都好像不一样了。 他被杨琛关了半个多月才第一次走出来，本来以为很难，现在看来却好像很简单，可秋矜知道，这都是有限制的、暂时的。 他的最大活动范围应该也就是那道大门了。 原本已经冷透的心在这一刻又开始疯狂跳动起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放弃挣扎了，可是在这一刻，他的心底充满了满满的不甘。 对于眼睛已经失明的秋矜来说，自由无疑成了最重要的东西。 即使是死，他也不想死在这个充满了痛苦、背叛、压抑和窒息的房间里。 只要，只要能拿到那个手机，他就可以跟外界联繫。 跟谁联繫？ 谁会来帮他？ 秋矜大脑飞速运转着。 杨琛见秋矜站在门口不动，问道：「怎么了？」 秋矜没说话，又重新提步往前。 杨琛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冷漠无视，因此也没多想。 他给秋矜拉开凳子，把筷子递给他，又给他介绍今天中午做的菜。 「中午先吃几道小菜，大餐在晚上，我下午早点回来给你做。」 秋矜安静地吃了一顿饭，因为心里想着事，吃得更少了。 杨琛见此，担忧不已，「是不是不好吃？」 秋矜没明白他的意思，杨琛又说：「我觉得这半个月来你好像一直没什么好转，要不等过了年，我帮你请个做饭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杨琛以前不会做饭，是为了照顾秋矜一点点学的，做了这么多年，虽然说不上多美味，但是家常菜应该也不会差。 之前许容就很想吃他做的饭，但是杨琛从来没给他做过，杨琛也只听秋矜和自己母亲说过他做饭好吃，现在突然开始担忧，是不是他们之前一直都在安慰自己。 秋矜现在对自己有了芥蒂，所以也不喜欢他做的菜了。 秋矜摇头，「不用。」 杨琛做的饭其实很合他胃口，他只是病了，加上心情抑郁，吃不下。 当然，这些他都不会告诉杨琛。 杨琛微微蹙眉，看到秋矜有些苍白的脸色，虽然他一直气色不好，杨琛也给他买了很多补品补气血，做菜炖汤什么的，也是尽量往那些方面补，但是秋矜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 「要不我改天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看是不是身体哪儿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也有暴露的风险，但是比起这个，秋矜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秋矜却依旧说：「不用。」 杨琛嘆气，「小秋，你就算跟我置气，也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好不好？有什么比得上你的身体重要？」 秋矜心底只想冷笑，却说：「我没事。」 他努力逼着自己又吃了几口饭，感觉头疼，又有点想吐，这才放下碗筷。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杨琛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找个私人医生过来给他看看。 第133页 秋矜心里却在想找人帮忙的问题。 毕竟他这样，就算走出去了也跑不远，还是会被杨琛抓回来。 他第一反应想到的是高彦天，但是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高彦天虽然仗义，但为人冲动，他要是跟他说了这些事，保不定他会直接来质问杨琛，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几方掺合进来，他更不好走，到时候保不准杨琛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 他已经无力承受这些折磨，只想安静一点离开。 而且对方马上也是要有家室的人了，好不好帮忙不说，要是为了他专程从那么远赶过来，秋矜心里也过意不去。 想来想去，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夏朝了。 毕竟他认识的人不多，愿意在这事上帮到他的，就更寥寥无几了。 虽然利用对方对自己的感情达到目的这样的事情很卑劣，但是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管夏朝可不可信，他都要出去。 等秋矜吃了饭，杨琛就把人送回卧室，出门去了母亲家。 秋矜听他走后，又去门口摸了摸锁链，不出意外，链条又被锁上了。 秋矜研究过这个锁链，甚至在柜子里找过细金属撬过，可他不会撬锁，只是摸索着盲撬一通，却始终弄不开。 确认还是无法逃出去之后，秋矜只好放弃。 杨琛回家陪蒋春云吃了顿饭，又跟她说了会儿话，把人安抚好之后，下午三点过就回家了。 他轻轻打开门看了一眼，秋矜还在睡觉。 之前一直在上班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两天放假之后，他才发现最近秋矜比起之前嗜睡了许多，经常都没什么精神，杨琛没有打扰他，正准备关好门出去做饭，秋矜却叫住他。 「杨琛。」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 「我想在客厅坐坐。」 杨琛有些犹豫，他一会儿要去厨房做饭，万一没看住，秋矜就这样跑了怎么办？ 但随即看到秋矜没什么血色的脸，又觉得心疼。 算了，就一会儿时间他能跑去哪儿，也总不能一直把他闷在屋子里。 杨琛打开锁链，把他放出来。 今天一整天都在忙活，还两头跑，杨琛也有点累。 但是年夜饭这一顿很重要，也是这么多年他和秋矜单独过的第一个年，自然要好好准备。 「你就在客厅玩吧，看书或者看看电视，我去做饭。」 「对了，我买了些装饰挂在盆栽和墙上，你可以去摸摸看。」 即使秋矜看不见，他还是把屋子弄得很喜庆漂亮。 买了些小灯笼、小彩灯、红色窗花贴挂在屋子里各处。 冷清的屋子也有了些许年味。 本以为秋矜这次又不会理会他，没想到他却安静地点了点头。 杨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他觉得今天的秋矜比往日要开朗许多，也更好说话，关键是终于肯理他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开始慢慢地放下芥蒂了？ 杨琛不敢过多询问，怕起到反作用。 他给秋矜倒了热水，放在茶几上面，又细心叮嘱他几句，秋矜后面倒是没有再回应他，但是杨琛已经很满足了。 只要秋矜有重新接受他的意愿，杨琛相信终有一天，他肯定会原谅自己的。 这几天外面不时传来鞭炮的声响，可是秋矜看不到，也接触不到，他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动静，知道杨琛在忙活，于是起身在客厅各处游走。 杨琛买的那些装饰倒是给了他一个找东西的好藉口。 他摸到了柔软的流苏，花型漂亮的剪纸，借着这些，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杨琛偶尔出来看见他，发现他只是在摸墙上那些装饰品，便放心回了厨房继续做菜。 秋矜听到他进去了，又在窗前站了一会儿，随后往书房走。 以他对杨琛的了解，一般来说杨琛不会把手机放在客厅，多半是在书房或者客房。 秋矜走进书房，在桌上摸索着，发现只是电脑和一些纸质文件，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他有些失望，又轻轻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一阵，居然真的摸到了他的手机。 秋矜心跳很快，面上却十分冷静，他慢慢把手机拿出来，轻轻把抽屉推回去。 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道含着怒意的声音，「你在找什么？」 第87章 他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秋矜身子下意识一抖，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杨琛什么时候过来了。 他把手机偷偷塞进袖子里，却被杨琛两步上前抓起袖子，一把将手机夺过去。 「我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还说要出来吃饭，原来是想背着我偷偷拿手机！」 杨琛气得咬牙切齿，「搞了半天你还是想离开我？想跟夏朝联繫？」 秋矜往后退了两步，小声说：「不是......」 他千万不能承认自己的真实目的，要不然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走了。 杨琛冷笑，「那你拿手机做什么？」 秋矜后背抵着桌边，手指紧紧抓在边缘，他垂眸，嗓音平静，「今天过年，我想跟天哥他们发个消息。」 「不然这么久没联繫，连过年都没消息，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杨琛听他说得有道理，又见他神色并没有感到慌张，面色稍霁，「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偷偷过来拿手机。」 第134页 秋矜适时露出几分讽刺的笑。 杨琛果然心虚。 毕竟这些日子他把对方看管得这么严实，秋矜要是跟他说想要跟外面的人联繫，杨琛还真不一定会把手机给他。 不过杨琛还是没有忙着把手机还给他，只把秋矜带出书房坐回客厅，声音放缓下来，「是我不对，没想到这些。」 「过年是该跟朋友联繫联繫，大过年的，多跟朋友聊点开心的吧。」 杨琛意有所指道。 秋矜面上没什么表情，「我就跟天哥他们随便聊聊。」 杨琛只是提醒他一下，倒是不太担心他跟高彦天他们说自己囚禁他的事，毕竟秋矜跟人聊天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他把手机给他开机，想到夏朝的事，还是多说了两句。 「我最近查到一些事情，」杨琛观察着他的脸色，继续说，「你的那个前同事夏朝，他的身份并不简单。」 秋矜没什么反应，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卫昔调到他身边来照顾他，还能查到杨琛出轨那些事，他早就知道夏朝不是普通人。 不过杨琛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吃惊，「他是铭丰集团董事长俞炼的亲外侄，俞家掌舵人俞盛河的亲外孙。」 秋矜手指微微紧握，他虽然不太关注外面的事情，但是俞炼和俞盛河这对父子的名字，只要是个稍微接触过社会的正常人，都知道他们的名字。 俞家是搞文娱媒体发家，旗下的飞星娱乐公司可是在全国都赫赫有名，现在几乎垄断了整个东南经济圈文娱行业，更别说旗下发展投资的其他业务。 夏朝，居然是俞家的人...... 可能吗？ 杨琛看他有些不太相信，又说：「我没必要骗你，我还查到之前那家夜雨电台也是夏朝特意收购的，我不知道高彦天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我敢肯定夏朝是冲着你来的。」 「他故意装成普通员工接近你，真实身份其实是夜雨的股东。」 秋矜哑然，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是随即又想到在夜雨工作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去面试时和夏朝刚好相遇，得到他很多帮助、再到后来顺利入职，得到了工作室很多同事的友善帮助。 明明工作效率比正常人低，但也没人怪过他、阅览室里还有盲文版书籍让他自由看书、项冀还会因为考虑到他的眼睛问题主动给他调班...... 如果说这些都可以说是巧合，说是他运气好。 但是后面他找了那么多的工作，每一家都会对他的眼睛问题进行各种各样的询问，只有夜雨，好像根本不在乎，亦或是说，一开始就知道他眼睛的问题。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夏朝安排的，那就说得通了。 只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朝说喜欢他，但是他们之前明明都不认识，一个人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自己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杨琛眼底露出几分阴狠，「还能是为什么，他们这些富家少爷，闲得只剩钱了，自然随心所欲，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秋矜抿唇，他下意识觉得夏朝应该不是杨琛说的那种人，毕竟和他相处的几个月里，对方就算是喜欢他，但是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反倒是一直都对他很好。 杨琛看向秋矜，语重心长道：「小秋，你不清楚他们这些有钱人，花天酒地，没几个真心的，看上谁就想搞到手，能用钱哄的就砸钱，遇上你这种单纯的，就跟你装文艺装纯。」 「不是我说话难听，我也是alpha,最了解他们的心思，你所看到的都是他们伪造出来的一种假象，别看现在装得深情款款，等把人骗上床玩腻了，谁还管你是谁？」 秋矜眼眸微微颤了一下。 他对于外界的情感感知并不强烈。 二十多年来，他对于感情所有的汲取来源都是杨琛，因此他一时间也不能分辨杨琛说的是真是假，只是从主观上来说，他还是宁愿相信夏朝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杨琛说的那些，秋矜竟觉得跟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像。 平日里秋矜是不会这么敏感的，但是自从杨琛出轨之后，他对于感情上的事有了更多的看法。 看透美好糖衣包裹下的虚伪假象，他发现，原来世间爱情也不过如此。 杨琛说他能了解他们的心思，所以，他是否也是这样？才会在对自己好了没几年之后，腻了他，去找了别人。 所以是不是所有的alpha都这样，仗着天生性别上的优势，对待感情也是那么随意。 杨琛接下来的话仿佛证实了他心中的疑惑。 「我还知道他在跟你见面之前没多久，就跟纪家的千金小姐见过面，两人还一起单独出去喝咖啡。」 「像他们这种家庭，在外面玩得再花家里人也不会管，反正家里有钱有势，只要不杀人放火，什么都能给他兜着，但是最后，他们结婚证上的对象一定会是某个大企业家族的子女。」 他轻轻牵住秋矜的手，「小秋，外面的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夏朝对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他现在说的好听，等你走出这道门，指不定会对你做什么事情。」 「我是在保护你，你只有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秋矜对于他后面的话不置可否，但是他那一通分析，不得不说，秋矜有些信了。 第135页 感情上来说，他并不在意夏朝跟谁约会，未来又会跟谁结婚。 只是夏朝一边在跟其他豪门千金约会，一边又说着喜欢他，想要帮助他。 这显然触及到了秋矜的底线。 比起破坏家庭的第三者，秋矜最讨厌的永远是背叛爱情、背叛家庭的那一个。 如果杨琛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当他跟夏朝走了之后，对方是会继续遵从他的意愿放他离开，还是会揭开他从来没见过的「真面目」。 那他跟杨琛又有什么区别...... 秋矜心头倏地凉了下来。 还有高彦天，他相信高彦天的为人，对方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他说他当时只是发了朋友圈询问，之后就有人来找上他...... 不对，为什么他的朋友圈会被夏朝知道？ 他和夏朝真的不认识吗？ 他住院加上回家休养那一个月，夏朝为什么一直没来看望过他，就算是朋友，也不至于一直失联...... 高彦天真的可信吗？夏朝真的可靠吗？卫昔，又真的像表面那么单纯吗？ 秋矜心跳很快，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时间，他好像对这世界上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人都产生了质疑。 生下他的父母会抛弃他，多年好友有事情瞒着他，深爱的丈夫背叛了他......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 可是他连和自己在一起七年的枕边人都没看清过，又怎么能看清别人？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纯粹到不求回报的感情吗？ 秋矜感到惶恐、害怕，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如果所有人都会背叛他，那他还能相信谁？ 杨琛看他神情怔忡，觉得他大抵是听进去了。 又温声说：「你跟他们发发消息问候一下吧。」 秋矜恍惚地拿着手机，冰冷金属壳像是要刺伤他。 明明好不容易获得了跟外界联繫的机会，可是他却似乎失去了求救的欲望。 「怎么不发消息？」 杨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秋矜的思绪拉回。 差点忘了，还有人在身边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跑不掉的，秋矜想。 他列表里没什么朋友，除了高彦天他们，只有一些之前在夜雨加的同事。 他听到了消息提示，他们都在跟他道新年快乐，他想，他们知道夏朝的身份吗？ 那些共事的日子，究竟是配合演戏，还是真心相交？ 他眼盲心瞎，他看不清。 秋矜最后还是回了他们一句新年快乐。 高彦天和卫昔都在问他最近怎么一直没有回消息，秋矜只含煳说了自己最近有事，就不再回应。 他匆匆下了线，才想起，夏朝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他发消息。 第88章 陪我一会儿 不过秋矜也并不觉得奇怪，之前他也不是这样么？无缘无故消失那么长时间。 可能是突然对他没兴趣了，去找寻下一个目标了吧。 秋矜沉默了一下，对于自己现在竟然会对旁人产生随随便便的恶意揣测感到心惊，他感觉自己好像有哪里变了。 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 什么变不变的，都无所谓了。 他关了手机，面无表情地交给杨琛，「我聊完了。」 杨琛对于他的这么主动乖觉倒是有些以外，他还以为秋矜会藉机支开他，偷偷跟他们说点别的，但是秋矜这么让他省心也是件好事。 杨琛把手机揣回兜里，这次没有急着放回书房，而后打开了电视。 他问秋矜想看什么，秋矜不说话，于是他随便调了一个都市情感类的电视剧，又回厨房做饭了。 杨琛偶尔到客厅看一眼，看到秋矜安静坐在沙发上，他看不见，最多只能听听声音，但是依旧很专注的样子，也没有乱跑。 杨琛正要松口气，却听到电视里的台词。 「你就是我丈夫外面找的那个小三？」 「我警告你，你这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赶紧离开他！」 杨琛面色一变，赶紧过来给他调台，看到秋矜神情淡淡的，反而更觉得心虚了。 他把电视调到一个动漫频道，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尴尬笑道：「刚刚那个电视不好看，我给你换其他的。」 秋矜却微微偏头，神情带着几分不解。「杨琛，在现实世界也是这样的吗？」 杨琛心头一紧，「什、什么啊？」 「丈夫出轨，妻子的正常反应，竟然是觉得一切都是第三者的错吗？」 杨琛哑然，「小秋......」 「是我错了吗？我应该像电视里那样，只要丈夫哭着求原谅，就应该和丈夫同仇敌忾一起针对小三，直到把那个破坏家庭的第三者赶出去，然后就可以安安心心跟改过自新的丈夫过上幸福生活？」 秋矜觉得难以理解，是电视剧里才这样，还是说现实中大多数，都是这样？ 他第一次对这么久以来对于杨琛的恨意产生了怀疑。 他不该怪他，不该恨他么？ 他问杨琛，「我应该原谅你吗？」 按照以往，他当然是希望秋矜能够原谅他，但是此时，秋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无法回答。 秋矜又问：「如果出轨的是我，你会原谅我吗？」 第136页 杨琛也答不上来。 他想，如果是别人碰了秋矜，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他曾经背叛自己的事。 所以，秋矜无法原谅他，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人都是自私、双标的。 他们可以轻易原谅别人的错误，也总是奢望别人能原谅自己。 特别是当那个人已经知错悔改，想要重新开始的时候，在他露出可怜忏悔的表情那一刻，他好像也变成了受害者，好像过去做了再丧心病狂的事，都可以被遗忘。 唯一不能忘的，只有真正的受害者本身。 杨琛最后还是没能回答上那些问题，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年夜饭做得十分丰盛，大多是秋矜爱吃的菜，都是杨琛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精心准备。 「来，尝尝这块鱼肚肉，肉质最细嫩。」杨琛给他夹菜，夹的肉都是最嫩最鲜的部位。 秋矜还是跟往常一样，他做什么自己就吃什么，但是即使今晚的菜式再丰富，秋矜也没能吃上两口。 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的秋矜，杨琛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秋矜只吃了小半碗饭，吃了一点杨琛给他夹的肉，便放下了碗筷。 杨琛给他特意熬的补身体的汤，买好的红酒和饮料，他一点没喝。 杨琛看他起身，微微有些错愕，「你就不吃了？」 秋矜依旧不和他说话，把自己的碗拿去厨房。 杨琛连忙起身拦住他，「厨房有点乱，没事，我来洗就好了。」 秋矜任凭他把碗拿过去，也不勉强，转身走向卧室。 杨琛本想着今天过年，晚上可以带秋矜出去走走，而且他难得出来一次，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也没什么，但是他没想到秋矜会就这么进屋。 外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喧嚣而热闹，杨琛转头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一桌子菜，又看着走得毫无留恋的秋矜，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做无用功。 他忍不住笑，笑里却满是苦涩。 往常就是回老家，秋矜面对蒋春云的百般奚落，但更多的时候，也会选择隐忍不发，晚上会委屈地抱着他，跟他说新年快乐。 杨琛知道他不喜欢在老家过年，但是自己是他唯一能坚持回去的理由，因为他想跟自己一起过年。 他曾经也想过要不然下一次过年就跟母亲说不回去了，他跟秋矜两个人过就好了。 但是他开不了口，怕母亲多想，怕她闹。 所以他只好委屈秋矜，想着一年就这么一天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好不容易争取到和秋矜两人一起过年的机会，秋矜却一点都不开心。 冬天的饭菜凉得很快，秋矜走后，好像就更冷了。 杨琛坐回餐桌前，默默把剩下的菜一点点吃掉。 秋矜回房间又吐了一次，嘴里洇出鲜血的味道。 他最近不仅不怎么能吃下饭了，呕吐流鼻血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秋矜庆幸前几天晕倒那次杨琛上班不在，他后来被冻醒自己爬了起来，以至于杨琛到现在也只是以为他心情不好吃不下饭而已。 但是这两天，他发现自己不仅流鼻血，偶尔呕吐的时候，嘴里也会流血。 秋矜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被出轨的丈夫囚禁在家里还是身体变成这副模样更觉得可悲。 门口的锁链声响起，杨琛走了进来，看到卫生间的门关着，他问：「小秋，你在上厕所吗？」 秋矜撑着马桶边，擦擦嘴角的血，声音有些虚弱道：「什么事？」 「噢，我是想问问，今天过年，我们要不要一起看看电影？」 杨琛对于秋矜的回应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秋矜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口中又涌出鲜血。 他觉得脑袋又痛又沉，像是又要晕倒的徵兆。 但是他不能在杨琛面前晕倒。 秋矜小声喘着气，用力掐住掌心让自己清醒些，「不看。」 「小秋，我......」 「滚！」 门外的人愣了愣，随后转身离去。 房间门口的锁链又被重新锁上，过了一会儿，大门口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 秋矜听到他出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秋矜吐完血，习惯性地把马桶包括周边都沖了一遍，又爬上洗手台，慢慢把脸和手都洗干净。 秋矜回到床上的时候，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脑子里那块东西像是在慢慢扩大，压迫着他的血管神经，他每动一下都牵扯得生疼。 他不想死，却也好像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杨琛走到地下停车场，开车上了马路。 除夕夜大家都和和美美在家里团聚，街道上的商铺都一家家关店了，连大商场也提前关了门，马路上更是没有什么车。 杨琛开车一路狂奔，心绪剧烈欺负，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尖都用力到泛白。 眼底闪着凶戾狠意。 不知道开了多久，他终于停下，狠狠砸了几下方向盘，像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砸得手都麻了，冬日里的痛觉会随着温度降低变得尖锐而敏感，秋矜在他的心上插了一块冰棱，冷酷而刺痛。 他低头抵着方向盘，深唿吸几次，觉得疲惫而乏力。 第137页 他真的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了。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秋矜永远是那副会谴责他一辈子的模样。 他花了那么多时间专门给他做的菜，陪他过年，跟他示好，他却一点也不稀罕，就为了那一件事，要否决掉这么多年，他对他的所有爱？ 杨琛觉得，这很不公平。 他从抽屉里拿出烟，又开始抽起来。 手机里发来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新年快乐，你还好吗？ 杨琛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之前把许容拉黑了，对方一直在用陌生号码联繫他，被他连着拉黑几次之后，便安分了下来。 杨琛心中烦闷，有一瞬间甚至想着打回去，他很想找人说说话。 不过好在及时剎住车。 就这样秋矜已经对他疏远成这样，他要是再跟许容联繫，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杨琛把烟掐了，转道开回去。 算了，回去给秋矜煮饺子吧。 杨琛回去的时候，看到秋矜随意地趴在床上，身上也没有盖被子，外面天这么冷，就是开着热空调也容易感冒。 他身上还有烟味，犹豫了一下，脱了外套先进去给秋矜盖被子。 却发现秋矜身子都在发抖。 他轻轻碰了一下他，「小秋。」 秋矜从被子里抬起头，眼眶湿润，「杨琛，我难受。」 杨琛看到秋矜有些发白的唇瓣，赶紧把人抱起来，「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 秋矜却叫住他，「你陪我一会儿。」 杨琛怔了怔，转头看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秋矜说，让他陪他？ 第89章 我们没有第七年了 秋矜这些日子对他有多抗拒他不是不知道，可是现在他却主动要他陪他。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杨琛看着秋矜，一时间都忘了该如何反应。 秋矜又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杨琛回过神，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秋矜平时都懒得跟他说话，现在却连自己抱着他都没有推开。 杨琛小心翼翼把人搂紧了一点，「刚才，出去走了走......」 他心跳得很快，话也说得很小心，生怕自己哪句话不小心惹怒了秋矜，他又会变成之前那个样子。 「你怎么了？手这么凉？」 他握住秋矜冰凉的手。 「有点冷。」 他没想到秋矜还会回应他，惊喜之余又很担心，「是不是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秋矜摇摇头，「不用，只是有点不舒服。」 杨琛伸手在他额上摸了一下，发现他确实没发烧，这才放心下来。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身上有烟味，先去一个澡，一会儿来陪你好不好？」 秋矜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乖巧温顺。 杨琛郁闷多日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他把秋矜放到床上休息，给他盖好被子调高了空调温度，拿上衣服匆匆去洗了个澡。 他洗得很快，似乎是怕让秋矜等久了，又怕自己出去晚了，看到的又是那个冷漠至极的秋矜。 洗完澡，杨琛走到他面前坐下，轻柔地抚弄着他的头髮，秋矜还是很好看，但两颊的肉明显消下去许多，眼底有些青黑，整个人都没什么气色。 像是随时要碎掉一般。 他轻轻闭着眼，任由杨琛轻抚着他，也没说话。 杨琛看得心疼，他知道秋矜没睡，小心询问：「我可以抱你吗？」 秋矜没有回应他。 杨琛却觉得现在脆弱的秋矜很需要他。 他在秋矜身边躺下，伸手将他捞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以前睡觉的时候秋矜就很喜欢自己抱着他睡，他眼盲之后更是如此。 秋矜自小就没有父母，在孤儿院也因为性格不受护工喜欢，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孤孤单单长大。 他想起和秋矜第一次睡在一起，是在秋矜租的那个老旧的小单间里。 杨琛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秋矜一开始有些僵硬，继而在发抖。 秋矜在害怕。 杨琛觉得很好奇，他还以为秋矜是因为没有跟异性这么亲密过，怕自己会对他做什么。 他抱住秋矜，温声安抚道：「小秋，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想抱抱你。」 秋矜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轻轻地牵住他的手，小声说：「很温暖。」 杨琛觉得他有些傻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傻瓜，和喜欢的人拥抱当然会感到温暖啊。」 秋矜把脑袋埋在他肩头，声音很轻，「我第一次感受到，没有人抱过我。」 杨琛闻言怔了怔，随后把人搂紧了些，柔声道：「没关系，以后我每天都这样抱着你睡觉好不好？」 秋矜闷闷地嗯了一声，他向来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会主动跟他索求什么，但是杨琛知道，他很喜欢自己抱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过去那些充满了甜蜜的回忆，都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淡去，等想起来的时候，才有些恍然，原来秋矜以前很黏他，原来他以前这么爱这个人。 杨琛抱着他，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从前一般，只是他记得，从前抱住秋矜的时候，他会转过身回抱自己，从来不会背对他，而从前的秋矜，也没有消瘦到这个地步。 第138页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瘦下去了这么多，抱住他的时候，只觉得处处都硌手。 秋矜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只是安静背对着他，却也不再排斥他的靠近。 他抱住秋矜，将他冰冷的双手捂在手心，一点点将他捂热。 他不确定现在秋矜对他的态度，可能只是身体不舒服，心理上需要安慰和陪伴，所以暂时没有太过排斥他。 也可能是知道夏朝的真实身份之后，终于相信了外面的人都靠不住，所以最终还是想要依附于自己。 无论什么原因，秋矜态度的软化，对杨琛来说，就像是在沙漠中垂死挣扎时偶然捡到的一瓶水，虽然只能短暂的让他缓解一下干渴，却也让他生出无限希望。 秋矜在最脆弱的时候还是需要他，说明他内心对自己还是十分依赖的，说明他们之间，并不是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秋矜被他抱着，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像是说什么都多余，只默默听着外面鞭炮和烟花炸响的声音。 临近十二点，杨琛说：「我去给你煮饺子。」 秋矜没有吭声，他轻轻拍了拍秋矜的背，「等我一会儿。」 杨琛去厨房烧开水，把上午包好的饺子下锅，将自己藏了惊喜的那个饺子单独做了记号，盛出来给秋矜端去。 秋矜睡了一觉，精神稍微好了些许，他之前吃的那点东西都吐掉了，也有些饿，杨琛给他的饺子他并没有拒绝，但是也只是吃了三个。 杨琛把第二个饺子餵给他的时候，特别叮嘱道：「小心点，慢慢吃。」 秋矜听出他的意思。 往常杨琛给他做饺子的时候，里面都会藏点小惊喜，通常都是硬币，保佑他来年好运。 秋矜很喜欢这样的仪式，因为每次他都会想起杨琛第一次给他做的那顿饺子，很用心，很温暖。 他总是小心翼翼吃着，等吃到那枚硬币，就会觉得很开心，好像来年真的会一直有好运发生。 只是物是人非，再吃这顿饺子的时候，心里异常平静。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吃杨琛做的饺子了吧，他想。 他依旧小心翼翼吃着，不是因为期待那里面藏的惊喜，而是怕磕到牙。 吃了没两口，他果然吃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却又跟以往不太一样。 秋矜拿出来，放在手上摩挲了一下。 是一枚戒指。 还带着温烫的热度。 杨琛嘴角扬起一抹笑，眼含期待地看着他，「喜欢吗？送你的新戒指。」 秋矜微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结婚戒指。 杨琛说：「以前这个戒指有点旧了，当时也没什么钱，送你的戒指也很便宜，委屈你了。」 怕秋矜不喜欢，他轻轻握住秋矜的手，说：「新戒指是铂金的，上面的钻石也比之前的大，色泽比之前那个银戒指更好看。」 「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秋矜紧抿着唇，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杨琛抬起他的手，把旧戒指取出，给他戴上更闪亮更耀眼的新戒指，低头在他手上亲了亲，「好看，很适合你。」 他说完，又小心看了一眼秋矜，「你喜欢吗？」 秋矜垂眸，轻轻抚摸着新戒指，触感光滑有质感，细碎的钻石几乎镶了半圈，中间还有一个大钻石。 不用看他都知道，很漂亮、也很贵。 比起当初他们结婚时候那个简单镶了一点小钻的银戒指要华丽贵重很多。 可是，戴上银戒那天，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杨琛郑重地给他戴上戒指，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声音里含着激动的哽咽，「小秋，我爱你，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余生我们都要一直相伴，直到我们老去，死去。」 结婚那天所说的话，他至今还记得。 那枚银戒指所承载的重量，是其他再昂贵的东西都比不上的。陪伴他三年，见证他了最幸福、最甜蜜到最失败、最狼狈的婚姻。 而现在，他就像这枚华丽的新戒指，被赋予最贵重的价格，外表华丽，却早已丢失了当初那份纯真与炽烈。 于他而言，就只是一枚戒指而已。 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理，秋矜还是忍不住问：「那枚银戒指怎么办？」 杨琛想了想说：「我们把它收紧盒子里放好好不好？」 秋矜又问：「那你的呢？」 杨琛这才想起，「我差点都忘了。」 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把里面的另一枚戒指递给他，「这个是我的，你给我戴上可以吗？」 说着他把手上的戒指拿下来，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 秋矜默默给他戴上，没再说什么。 那些誓言终成妄语，随着这两枚戒指一起埋葬，直到再无人记得。 凌晨十二点，窗外的烟花一束束冉冉升起，在夜空中炸开绚丽一瞬的灿烂，映亮了整个夜空。 鞭炮声噼里啪啦在耳边炸响，昭示着新的一年到来。 杨琛将他圈在怀中，心情满足而惬意，他低头吻了吻秋矜的额头，「新年快乐，小秋，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七年，我爱你。」 秋矜鼻尖微微酸涩，小声说：「杨琛，我们没有第七年了。」 杨琛在阵阵喧闹的鞭炮声中，隐隐听见秋矜唤了他一声，他转头，却只能看见秋矜张合的嘴唇，他大声询问：「你说什么？」 第139页 秋矜抬头对着窗外的天幕。 散落的光点映照在他的眸子里，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自己七年前独自坐在床边看着烟花的情景，听筒里是少年温柔而真挚的告白。 原来七年之痒的意思是，他们的感情，熬不过七年。 第90章 你为什么不在意我了 过完年，杨琛便找了私人医生来给秋矜看病。 秋矜安静坐在客厅，乖乖配合。 医生给他检查了一通，又看了看他的指甲，薄削而苍白，他微微皱起眉，问道：「你这像是缺血性贫血，最近是有受了什么伤导致失血过多吗？」 杨琛担忧地看向秋矜，后者淡淡地摇头，「没有。」 杨琛也没见过秋矜最近受伤，毕竟如果失血过多，他肯定会发现的。 「我爱人他最近食欲不振，吃不了什么东西，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的？」 医生点点头，「很有可能，营养不良也会导致贫血。」 他又问秋矜，「可以跟我说说你最近吃饭有什么不良反应吗？为什么吃不下？」 秋矜说：「没有胃口，吃多了会有点噁心、想吐。」 杨琛看了秋矜一眼，欲言又止，这些他怎么都没跟自己说过？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个月前。」 其实远不止半月，只是怕说多了杨琛会起疑心。 医生仔细观察了他一番，「你似乎情绪不太高，这样的情况也持续一段时间了吗？」 秋矜点头。 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心情过于紧张、抑郁的原因，抑制了食慾，肠胃上也应该有点问题，我先给你开点药，调理一下，不过你尽量还是吃点补气血的东西，你气血太虚弱了。」 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杨琛把医生送出门。 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医生，我爱人真的没事吗？我有时候看到他脸色很差，感觉他像是生了什么重病。」 医生说：「他是不是不怎么出门？」 杨琛愣了愣，自然不敢说他不让秋矜出门的事。 「是这样，怎么了？」 「是他不想出门还是你不让？」 杨琛有些警觉，「什么意思？」 医生忙说：「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心理状况，可能对他的情况有所帮助。」 杨琛想了想，说：「我爱人眼睛看不见，还总想着出去上班，我怕他出去受伤，就没有让他出门。」 医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对，话也很少，加上残疾的缘故，心里会更加自卑敏感，这样的人群很容易得抑郁症。」 「我初步怀疑他食欲不振、呕吐反胃，还有你之前说的失眠，甚至晕倒，都是因为患上了抑郁症的缘故。」 杨琛身形一顿，他想起三年前秋矜眼睛刚失明的时候，似乎也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而且最近秋矜情绪也很不稳定，上一秒叫他滚，下一秒又要他陪着，这几天对他态度似乎有点好转，但是整个人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沉感。 「不过我不是心理疾病方面的医生，只是有这个猜测，个人建议你改天可以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但不管有没有抑郁症，情绪对病人都很重要，你不让他跟外界接触，他会更加封闭自己，也不利于他现在的治疗。」 杨琛送走了医生，回头再看秋矜，后者总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神情冷淡倦怠，像是厌倦了一切。 杨琛后知后觉自己真的太迟钝了，秋矜可能，是真的病了。 他慢慢走近，轻轻握住秋矜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秋矜却挣脱了他，起身要回房间。 杨琛从身后抱住了他，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肩窝，「对不起......」 秋矜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我想回去休息。」 秋矜愿意跟他说话，并没有让杨琛感到好过，反而他越是这样，杨琛就越觉得他不正常。 杨琛哑声说：「小秋，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杨琛怕刺激他，没有直说他心理出现了问题，只是解释道：「这个医生只是简单看一下你的情况，我还是不太放心，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你要带我出去？」秋矜望向他，嘴角轻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你不怕我走了吗？」 杨琛当然怕他走了，但是他也不想看着秋矜一天天这么消瘦下去。 「我带你去看医生，以后我不关你了，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你想出去工作吗？我帮你找工作好不好？或者来我公司，我给你安排个职位，每天我接你上下班，」杨琛轻抚着他的脸，「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秋矜沉默着没说话，就在杨琛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秋矜却问：「只要我不走，做什么都可以？出门也可以？」 见他回应，杨琛面色一喜，连忙点头，「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再干涉你的自由了。」 秋矜说：「好。」 为了证明他不是在骗人，杨琛拿来小锤，当着秋矜的面把那个锁链给砸开，对秋矜说：「以后你可以自由进出了。」 秋矜眼底并没有半点欣喜的意味，只淡淡点了头。 第140页 杨琛说要带他去医院检查，秋矜一开始以为又是要拍一些片什么的，直到挂了号进了心理谘询室，他才知道杨琛是来带他来看心理医生的。 杨琛有些歉疚道：「你进去看看好不好？我在外面等你。」 秋矜面上并没有半分被欺骗的恼怒，进了谘询室，又被带去测试，最后诊断为中重度抑郁。 杨琛拿到诊断书的时候，内心很是自责和懊恼。 他知道，秋矜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 秋矜却似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声音非常平静，「走么？」 杨琛勉强笑道：「你想去哪儿玩吗？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秋矜摇头：「回去吧。」 杨琛握着手里的诊断书，静静看了他半晌，没有再强求。 杨琛起初还怕秋矜会走，但是他一连去上了几天班，回去依旧能看到秋矜待在家里，跟从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杨琛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担忧，正因为他没有什么变化，才更可怕。 他整天窝在家里，不再执着于出去找工作，也不说话，只安静做自己的事，偶尔跟他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没有提过离婚，却也不再过问他的事。 这天杨琛加班回去晚了，便给秋矜打电话说明情况。 可能是最近看秋矜比较乖觉，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杨琛就把手机还给他了。 有了前车之鑑，杨琛怕让秋矜伤心多想，准备找助理帮自己证明。 助理在一旁打趣道：「杨总怕老婆啊？加个班都这么担心被误会。」 杨琛笑道：「我很少加班，怕他多想。」 然而电话接通之后，杨琛只说了一声，「小秋，我今天在公司加班......」 对面只是嗯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也不等他解释什么，随后就挂了。 杨琛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助理也很知趣地笑笑，继续回去工作了。 杨琛好面子，被秋矜这么对待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他随即又想，可能是秋矜太在意他了才会这样。 他以为秋矜生气了，正想着回家怎么哄人，然而等到家的时候，却只是看到他坐在阳台边安静看书。 杨琛坐到他身边，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杨琛小心跟他解释，「小秋，今天有份文件处理得晚了，我就在公司多待了一会儿。」 见秋矜不说话，他又说：「我当时跟我助理在一处，对了，我的新助理是个alpha，我给你一个他的联繫方式吧，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他，以后有事也可以联繫他。」 「不用。」 秋矜摸着手里的盲文，抽空回了一句，「我没生气，也没怀疑你。」 语气平静一如往常，听不出半分生气或是失落。 却教杨琛心里很不是滋味。 杨琛忍不住问：「你都不担心我吗？」 秋矜：「担心你什么？」 杨琛语塞，是啊，只是加个班而已，秋矜能担心什么？ 反倒是他搞得像是自己心虚。 但是看着秋矜太过平淡的反应，他又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秋矜不应该是这样的。 杨琛小心抱住他，「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早点回来陪你好不好？」 秋矜轻轻推开他，「我去洗澡了。」 杨琛眼中闪过一抹错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像是缺失了一块。 明明之前觉得秋矜总是在他下班后打电话询问他的消息这一行为很烦人，但是现在，他却不再关心自己究竟是真的加班还是在搞外遇。 秋矜似乎，不在意他了。 杨琛心里烦躁不已，越想越觉得心惊害怕。 他为什么不在意自己了？他是不是又想要离开自己？ 杨琛眼眶泛红，暗暗攥紧了拳头。 秋矜是他的，只能是他的，永远别想离开他！ 秋矜洗完了澡出来，刚刚走到床边，就被一道大力拉了过去。 杨琛把他按在床上，看向他的眸子里充满了痛苦和狰狞，「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秋矜别过脸，嗅到空气中的鸢尾花信息素的味道。 他只是淡漠道：「你易感期到了。」 「我问你话呢，秋矜！」 杨琛掐着他的脖子，手上青筋暴起，「为什么，你不在意我了？」 第91章 活着就是痛苦 秋矜被他掐得唿吸困难，伸手握住杨琛的手腕，表情痛苦，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易感期的alpha本就敏感易怒，秋矜又没有信息素安抚他，加之杨琛最近一直被秋矜冷落，心里压抑得也厉害，现在看到秋矜，就忍不住想要发泄心中的怒火和怨气。 「你说啊，」杨琛唿吸急促，死死盯着他的脸，声音里却含着几分嘶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还想跟外面的野男人跑？啊！」 秋矜脖子上青筋绷起，窒息般的恐惧和痛苦让他眼眶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可内心的绝望却教他执拗沉默，不肯对杨琛回应哪怕一句，也不曾求饶。 终于，杨琛看到他已经逐渐发青的脸，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他，手指微微发颤。 「小秋......你没事吧？」 秋矜劫后余生，骤然吐出一口气，大口喘息着，捂着胸口呛咳不止。 杨琛意识到自己差点把秋矜掐死，一阵懊恼和后怕之意涌上心头，他赶紧把人抱起来，几乎要揉进怀里，声音颤抖不已，「对不起、对不起......」 第141页 杨琛眼眶猩红，极尽忏悔，「我不是故意的小秋，我只是害怕，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对你的，对不起。」 「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理我，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秋矜急促的唿吸逐渐平缓下来，对于他的悔愧和辩解无动于衷，像是一具任人摆布的，毫无知觉的尸体。 杨琛按住他的手腕，动情地亲吻着他的唇，衣服被粗暴地扯开，偏偏嘴里还如痴恋一般不安呢喃，「小秋、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你是我的，不能离开我。」 秋矜嗅到空气中鸢尾花的味道加重了，他知道杨琛现在正是易感期爆发不能自控的时候，而以他现在的精神状况，秋矜觉得，他下一次失控的时候说不定真的会把他掐死。 所以当后颈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攥着床单，咬着苍白的唇，唇瓣洇出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凄艷而脆弱。 杨琛咬得很深，几乎要将他后颈一整块皮肉都撕扯下来。 这对于有腺体omega来说，信息素的注入和爱.欲沉沦的疯狂，并不会太痛苦，但是对于秋矜而言，无疑是一场残酷的凌虐和折磨。 他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被粗暴地j入、蹂躏。 可就是这样一个把他身心都伤得彻底的人，却又在他耳边深情地对他说：他爱他。 苍白瘦弱的躯体上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鲜血渗透进床单，秋矜神情呆滞地睁着眼，泪水从眼角滑落，眼神中却是一片死寂。 如果杨琛还是清醒着的，一定会察觉秋矜的不对劲，但他此刻已经完全被易感期的狂躁和欲望所控制，神智甚至有些癫狂，即使把秋矜弄出血了，也无所觉。 等到身上的alpha终于睡过去，秋矜才缓缓把他推开，随意从旁边摸了一件衣服披上，捂着后颈下床。 因为失血过多，加上病情发作的痛苦，秋矜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他几乎站不起来，腿根处温热的鲜血一路蔓延到脚踝，滴落、流淌。 走过的路面留下一个个带血的印子，很快在冰冷的地板上变凉、变干。 秋矜没走两步就因为体力不支倒了下去，膝盖撞击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却也只是让床上熟睡的alpha无意识翻了个身。 钻心的疼痛从膝盖汇入大脑，秋矜脸色又惨白了两分。 他撑在地板上，一点点往卫生间的方向爬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点矜持的自尊已经被一点点碾磨揉碎，他前半生努力挣钱读书，就是为了能有一份体面的生活，不用再寄人篱下，不用看人脸色。 他可以贫穷，但至少他有自尊。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什么都没有了。 倥偬半生，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他依旧被看不起，被厌弃，甚至被当成发泄.欲望的工具。 他的眼前永远都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像是他的人生一样，找不到出路，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秋矜以前也会觉得，活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而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活着就是痛苦。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秋矜心中一悸，闷闷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秋矜抬手抹了抹嘴里溢出的鲜血，身上因为失血和疼痛而颤抖发凉，意识在一点点涣散，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在渐渐减缓。 一股比纯粹的黑暗更加浓重恐怖的东西朝着他袭来，秋矜手上力道渐渐松懈，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浑身染着血，像个血人。 秋矜终于还是没能往前进一步，他觉得，这应当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了。 * 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杨琛醒了过来。 他伸手朝身边下意识摸索了一下，却捞了个空。 杨琛缓缓睁开眼，脑子还因为易感期后遗症有些昏痛。 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不由得怔了怔。 视线在四周一扫，只看到一片染血的狼藉。 杨琛很快发现了晕倒在地上的秋矜，惊慌地跑下床，把秋矜整个人抱起来，却发现他浑身滚烫。 「小秋......」 杨琛眼圈泛红，自责不已。 他昨天易感期没打抑制剂，也没有omega的信息素安抚，加上最近压力太大，对于昨晚的记忆很是模煳。 但是他清楚自己易感期情绪失控时候有多恐怖，而他正是这样，伤害了秋矜...... 手上碰到他后颈的位置，发现一道很深的牙印，伤口处凝了一大圈血痂。 杨琛看着浑身是血的秋矜，视线往下，已经不忍再看了。 杨琛将他从地上抱起，放到客房，打开了热空调。 秋矜这个情况，抱去医院有诸多不方便，也难以启齿。 他只能联繫上次的那个私人医生过来，一边给他说明秋矜的情况，一边给秋矜接热水擦身体。 看到他身上被自己弄出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杨琛唿吸都在颤抖。 他不能光等着医生过来，先简单给秋矜清理了下伤口，在清理到后颈和腿根那处的时候，杨琛呆愣了好一会儿。 而后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没有在发现自己情绪不对的时候就立刻去打抑制剂？ 他已经病得这么重了，为什么，他又伤害了他...... 第142页 他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湿着眼眶，狼狈地低下头，紧紧地握住秋矜的手,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心中的悔恨和痛苦减轻一些。 他希望秋矜醒来，希望他没事，希望看到他健健康康的。 却又希望他不要这么快醒来，他真的害怕，害怕秋矜对他的怨恨又加深一层，他害怕看到秋矜凉薄的神情。 杨琛在帮他擦拭身上的血迹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秋矜嘴角也有血，他心头一慌，轻轻擦拭过，才发现是他自己把嘴唇咬破了。 这并没有让杨琛好受点，他不知道在那过去的几个小时里，秋矜遭受了怎么样的折磨，才会把自己的嘴唇咬成这个样子。 说来可笑，罪魁祸首居然是他自己。 秋矜没有先醒来，倒是医生先过来了，依照杨琛在电话里描述的，他也没多问，先给秋矜测了体温，又给他检查了伤口。 看到他后颈的咬痕和撕裂的下身时，医生面色露出几分不忍，继而有些严肃道：「他毕竟是beta，脖子上没有腺体，要是咬到颈动脉，就是我也无力回天了。且他还患有抑郁症，在他没有好起来之前，我个人不建议你们发生关系。」 杨琛神色恍惚，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了。」 医生内心不置可否，毕竟能把人弄成这样，也看不出有几分真的心疼。 说不定之前对方的抑郁症，失血过多都是因为爱人残暴独断的行为导致的。 因此他看向秋矜的时候，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我先给他输个液，加点消炎药，等到退烧了再说。」 杨琛忙不迭点头 ，「麻烦你了医生。」 他有些侷促地站在一边，担忧道：「我爱人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摇摇头，「这个说不准，他失血过多，身体太虚弱，现在还发着烧，可能退烧都不容易，后面还会反覆好几次。」 他看向杨琛，「你待会儿要去上班吗？」 「不去了，哪儿也不去，我就在陪他。」杨琛握住秋矜的手，温和地替他拂开面上凌乱的碎发，深情得像是一位绝世好丈夫，如果忽略掉眼前躺着的人身上的上都是他弄的的话。 医生对于这人复杂多变的情绪感到有点心惊，他甚至觉得杨琛才是有心理问题那个，但是毕竟人家是花了大价钱请他上门来看病的，医生最终还是默默咽下了心里那句话。 虽然觉得杨琛很不可靠，但这也是人家家事，病人现在这样，也只能靠家里人照看了。 他给秋矜开了点退烧药，又跟对方说了一番注意事项，特别强调最近不要碰他，也不要再加重他的心理疾病问题，这才离去。 送走了医生，杨琛又呆坐回椅子上，看着秋矜手上扎的点滴，低头把脸埋在掌心里，深深嘆息。 第92章 他昨晚睡在我这里 杨琛在他身边守了一天，给他按时拔针头，又抱着人休息。 中途秋矜又发了几次烧，杨琛都忙前忙后给他做了降温处理，又是冬天，怕他感冒，擦身体也不敢耽搁太久。 下午秋矜断断续续醒过几次，杨琛给他餵了点水，秋矜喝了之后吐了出来，他才发现对方嘴里也有血。 杨琛帮他清理干净，问他，「你嘴里怎么会有血？是不是自己咬的？」 秋矜没说话，蜷缩在被子里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直到半夜秋矜终于退烧了，杨琛给他餵了点粥，但他也只是吃了一点，意识倒是清醒了不少。 杨琛抱着他，低声说：「小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神智有点不太清醒。」 秋矜嗯了一声， 「我知道。」 杨琛本来还等着他发火，没想到秋矜只说了这三个字，就没有后续了。 杨琛反而很不安，「你要是心里难受，你就骂我好不好？都是我不好......」 「谢谢你照顾我。」 杨琛怔了怔，秋矜没有怪他，反而在跟他道谢？ 杨琛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但是秋矜既然没有怪他的意思，那他要是再纠结这个事情，反而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只是杨琛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秋矜被他这么一折腾，身体又差了很多，杨琛好几天没去公司，一直在家里陪着他。 秋矜很安分，大多时候都任由他抱着，吃饭吃药都又乖乖吃，对方似乎已经忘了他此前出轨的事情。 除了比以前更沉默以外，两人日常相处倒也和谐。 等秋矜精神稍微好些的时候，杨琛对他说：「我们的新家已经建好了，等过两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秋矜点头，「好。」 杨琛心头一喜，趁热打铁道：「然后，我们再去家具城看新家具，这次我们把房间装修成你喜欢的风格好吗？」 秋矜说：「我想要蓝色窗帘。」 杨琛轻轻揽住他的腰，「好，那我们就买蓝色。」 * 年后工作有点忙，杨琛已经几天没上班了，虽然以他现在的地位倒是没什么人敢说他，但是他自己的工作量倒是一点不少，也不好耽搁太久。 不过能和秋矜修復关系，也算是近来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这天杨琛出门上班之后，秋矜也拿着盲杖出门了。 他去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医院。 他来拿上次的报告结果。 第143页 医生得知了他的来意，查了一下问诊记录，有些严肃道：「我想起来了，之前结果出来之后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都联繫不上你，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你现在才来，你知道你的情况有多严重吗？」 秋矜没有辩解，面上带着几分歉然，「抱歉，可以请您告诉我，结果是什么吗？」 医生说：「你脑子里长了一块恶性肿瘤，上次做了病理切片，活性很高，意味着恶化速度很快。」 他看着秋矜，「你这一个月有接受相关治疗吗？」 秋矜摇头。 医生有些错愕，之前一直联繫不上病人，他以为秋矜是去大医院检查或是接受了其他治疗，但是没想到，对方时隔了一个月才想起来取结果，中间还没有採取任何治疗措施。 秋矜对于医学方面的东西不太了解，但是听到医生这么严肃的语气，也知道情况或许不太好。 「再去拍个片吧，我需要看看你脑子里那块肿瘤扩散到什么地步了。」 秋矜点点头，在志愿者的帮助下，去拍了个片。 「你的身体太差，肿瘤扩散太快，而且据你所说，半年前就有眩晕和鼻衄的情况，其实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期了。」 医生顿了顿，也不好说得太悲观，「现在要是积极採取治疗，说不定可以延长一年多的时间，另外，保持心情愉悦也对治疗很重要。」 秋矜点点头，心里并没有感到悲伤，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像他平静地接受了丈夫出轨的事一样。 他问：「如果放弃治疗，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再次沉默，「是家庭条件有困难吗？我们可以尽量给你减少一些检查项目，剔除一些辅助治疗，你也可以申请医保......」 秋矜摇摇头，「请您告诉我。」 秋矜走出医院就把报告单撕碎了，他连药也没让医生开，家里的药已经够多了，吃得他犯噁心。 只是没想到，刚走出医院，就被人叫住：「秋矜。」 秋矜听到这个声音，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沉闷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许容却上前来，问他，「你生病了？」 但其实不用他问，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秋矜现在的身形可以称得上孱弱。 秋矜并不认为他会好心关心自己。 「有事吗？」 许容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安分，看来琛哥和我的事对你打击还挺大的嘛。」 「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也难为琛哥还能看得下去。」 秋矜不欲跟他多言，拄着拐杖就要离开。 许容却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我们谈谈？」 秋矜：「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许容挑眉，挑衅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恨我恨得要死对不对？」 秋矜摇头，声音轻轻淡淡，「说不上恨。」 恨是很沉重的东西，他童年遭遇到了那么多不公平的事，要是人人都恨，秋矜也就不会是现在的秋矜了。 要说恨，活了二十多年，唯一恨的，也就只有杨琛。 「我跟你丈夫上床你也不恨？」许容凑近他小声说。 他是如此直白地展露他的恶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秋矜的表情，想看到他痛苦和愤怒的神情。 然而他註定失望了，秋矜脸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沉默了一下，疑惑道：「抢别人丈夫会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许容跟杨琛的关系的确见不得光，他一向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此刻被秋矜这么问出来，却莫名有点恼怒。 这促使他对秋矜产生了更大的恶意，「你根本配不上琛哥！你以为他真的回心转意了吗？没有信息素的beta和alpha本就不相配，你迟早还是会被他厌弃！」 没想到秋矜却扯了扯唇角，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居然点头，「你说的没错。」 许容愣住，秋矜的反应真的太平淡了，一度让他怀疑，他和杨琛之间是否真的有感情。 秋矜又说：「许容，你年纪不大吧？」 许容被他这不喜不悲的态度弄得心烦意乱，怒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教训我？」 秋矜摇头，自顾自说着：「大学......我跟杨琛才在一起那时候，有个omega也对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秋矜轻咳两声，原本就惨白的脸此刻更是虚弱，「那个omega跟杨琛有93%的契合度，他信誓旦旦对我说，杨琛终究还是会喜欢omega。」 许容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说：「当然，alpha和omega本就应该相配。」 「可那时候我不信。」秋矜嘆了一口气，似是怅然，又像是自嘲。 他笑了笑，并没有什么恶意，「我想你能说出这种话，也应该比我更加明白才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恆不变的，把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真的、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他还在自欺欺人，秋矜一语道破，「他喜欢你，早晚也会喜欢别人的。」 许容握紧了拳头，粗声反驳道：「不会的！」 这一声太过用力，不少行人都朝他看过来。 但这也恰恰证明了他的心虚和不自信。 毕竟，他连秋矜这个瞎子都比不过，他也深知杨琛骨子里的凉薄。 第144页 可是他也是真的爱杨琛。 许容眼眶都气红了，狠厉一笑，「我知道了，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出局对不对？呵，没看出来，秋矜，你段数挺高的啊。」 秋矜觉得有点好笑。 许容能在杨琛身边这么久，连暗暗坑害他都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一旦沾染上感情的事，却宁愿把矛头对准他，也不肯承认杨琛本性低劣，就像他一直不肯承认，在杨琛眼里，他只是个情人、玩物，从来没有想要娶他。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秋矜觉得没什么好聊的，他把手上那个铂金戒指取下来，递给许容，「那就祝你们，白头到老吧。」 许容看着他手上漂亮的新戒指，嫉妒得心里要冒火了。 他前几天看到杨琛进了首饰店专门买的，当然知道这是一对，另一个在杨琛那里。 他觉得秋矜这是变相的施捨和炫耀，一把拍开他的戒指，「谁要你的脏东西！」 昂贵的戒指落在地上滚动几圈，掉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秋矜面上没有任何惊惶，把手收回，拄着拐杖要离开。 许容原本是信心满满想要来刺激他、让他发疯、逼他离开杨琛，可是没想到秋矜根本不接招，他那些话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是让自己生气。 他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嘶吼道：「他昨晚睡在我这里！」 第93章 不速之客 秋矜身形微微一顿，不过也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拄着盲杖往前走，不顾许容在后面气急败坏。 他都要死了，谁还会在意呢？ 秋矜回到家，也还不到中午。 杨琛可能是念着他生病了，即使现在没有再关着他，也会花更多时间陪着他，可能因为当上了高层的原因，工作量不大的时候甚至把文件拿回家处理也没人置喙。 秋矜依旧很安静，每天不是吃饭睡觉就是看书，偶尔杨琛跟他说说话，他能回应两句，这已经让杨琛感到很满足了。 他坐在沙发上，废了好一番劲儿终于查到了手机里的余额。 果然，每次去医院光是检查就会花好几百，就他去上班攒的那点钱还不够医生说的一个前期治疗。 还好他也不想治了。 只是这点钱，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撑到他死去。 医生说，如果不接受治疗的话，他最多只能活三个月。 可能是前阵子担惊受怕、恐惧伤心各种情绪交杂得太多，此刻得知自己的生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秋矜心里反而很平静。 他不知道死会是什么感觉，但是，应该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报时器播报十一点了。 秋矜起身准备去厨房做饭。 没好一会儿，杨琛就回来了。 他看到秋矜在做饭，连忙进来拉着他，「我来吧，你去好好休息。」 他今天又是把上午事情处理完就早早回来了。 秋矜摇头，「我不累。」 杨琛笑着轻轻搂住他，在他额上落下轻吻，模样十分甜蜜，如果他仔细看就会发现，秋矜垂下的眸子里，半分波澜也无。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是少做事，医生说听听歌看看书，或者跟朋友聊聊天，也是好的。」 秋矜说：「你其实不用每天回来的。」 杨琛一边从冰箱里拿出菜，一边说：「我不是说过要每天陪着你吗？」 「再说，你现在这样，我也不放心把你放在家里太久。」 秋矜：「......」 杨琛做好饭，把热腾腾的菜端出来，给秋矜单独盛了一碗汤，吹了吹，放到他面前固定的位置，「汤放一会儿再喝，有点烫，先吃点这个菜。」 他给秋矜夹了几筷子肉，俨然一副居家体贴好丈夫的形象，简直比他们当初刚在一起那会儿还要细心。 不过秋矜看不见，也不用看见。 他低头吃了两口肉，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阵噁心。 秋矜赶忙起身，跑厨房去干呕。 杨琛走进来，给他倒了杯水漱口，拍拍他的背，担忧道：「最近怎么吃药一直没有好转，反而吐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要不我们改天再去医院看看吧？」 秋矜接过水杯淑了口，闻言摆摆手，缓了缓说道：「我今天去过医院了，医生说这是正常反应，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去医院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杨琛有些不贊同道，「医院这么多人，你又看不见，挤着你了怎么办？」 秋矜说：「今天刚好有志愿者在岗，我拜託志愿者帮的忙。」 杨琛揽住他的肩，认真对他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太危险了，你之前还在路边晕倒过，以后要是出门可以跟我说，我送你出去。」 秋矜自是一口答应，杨琛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也没有心思跟他争辩、翻旧帐。 杨琛还在感慨欣慰秋矜跟从前一样很听话，却忘了一开始的秋矜也不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他只是不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事，也不会在意不相干的人。 秋矜不太想吃肉，杨琛又把肉给他挑出来，给他夹了点青菜，秋矜慢慢吃了些，虽然吃得少，但到底没再吐出来。 只是杨琛看他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他手上的戒指不见了，他倏地握住他的手腕，神色紧张，「小秋，你的戒指呢？」 第145页 秋矜顿了一下，说：「今天回来的路上遇到许容了，跟他发生了点冲突，可能是那时候掉的吧。」 许容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他们之间了，两人像是都忘记了之前的事，只是当秋矜再次提及的时候，杨琛神色依旧会下意识显露几分心虚，有些事，永远无法忘记。 他随即又怒道：「怎么回事，他找你麻烦？！」 秋矜说：「没有，他只是说你昨晚在他床上。」 杨琛脑子一嗡，面上露出几分震惊和愤怒，「胡说八道！」 他又怕秋矜误会，连忙放软了声音解释道：「小秋，我昨晚是真的有个合同要谈才回来的晚了些，对方也是个公司老总，我要亲自去作陪才能谈得下来，我那份意向合同还在办公室，跟许容早就没有联繫了，他完全是在污衊我！」 秋矜淡然地喝了一口汤，「我相信你。」 杨琛准备要说的一大堆话被秋矜这句轻飘飘地堵了回去，他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憋闷。 杨琛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他以前是有前科的，「你真的相信我？」 「嗯，快吃饭吧。」秋矜说。 杨琛看着秋矜这么平淡的反应，心里像是卡了一根刺。 「小秋，你为什么现在总是那么平淡？」 秋矜闻言好奇，「你以前不是叫我不要总是怀疑你吗？」 杨琛哑然，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叫秋矜不要疑神疑鬼的是他，现在他这么相信自己，杨琛又觉得他们之间缺了点什么。 可要说秋矜不爱他，可他依旧会跟自己说话，依旧会留在自己身边，还答应要跟他一起去看房子。 思来想去，最后杨琛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秋矜患了抑郁症，所以情绪外在表现都很收敛。 杨琛说：「戒指掉了不好找，改天我再给你买个新的，好不好？」 秋矜觉得无所谓，本来就是他自己丢掉的戒指，但还是顺从道：「好。」 * 这天家里难得迎来了不速之客。 时隔许久没有出现的蒋春云来了。 当时杨琛也恰好不在家，秋矜就知道蒋春云是来找自己的。 许是因为之前杨琛的态度，蒋春云看到他的时候倒是少了几分阴阳怪气。 「听琛儿说你病了？」 虽然她问的都是废话，秋矜还是点头，照旧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蒋春云看他身子羸弱成这个样子，也有点心惊。 几个月没见，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秋矜身上莫名散发着一种气息，像是她从前在乡下老家看到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有种命数将近的颓败和疲惫感。 蒋春云惊疑不定，「你，得了什么病？」 秋矜虽然意外她会问这个，但还是说：「医生说是上次受伤之后没养好，造成身体亏空。」 蒋春云听他这么说，倒是没怀疑什么，再看看秋矜，这么年轻，也就是人有点苍白憔悴，倒是不至于像她想的那样。 「咳，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秋矜：「跟我？」 「对......」 或许是下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蒋春云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飘忽不定。 「你，知道许容吧？」 秋矜愣了一下。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才知道的，」蒋春云有些尴尬，虽然秋矜看不见，但是那双淡漠的眸子却让她浑身不自在，「这事儿是我儿子不对，但，也不能完全怪他吧。」 「毕竟他一个alpha，娶你一个beta，本来就会承受很多痛苦，按照生理上来说，他本来就该跟omega在一起的。」 秋矜意外地没有反驳，蒋春云见状也就有些得寸进尺起来，「你也知道，你没有亲人父母，这些年都是琛儿照顾你，一直尽心尽力，alpha嘛，外面玩玩很正常，就是他在外面有人了，也没想过跟你离婚......」 秋矜不想听她废话，「有话您直说就是。」 蒋春云还想跟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便一会儿说出自己真正目的的时候，秋矜也能理解体谅几分。 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她准备那些话也不好再多说了。 「许容前两天来找过我，那孩子长相乖巧俏丽，性格也好，」蒋春云怕秋矜生气，连忙说，「当然，琛儿肯定还是最喜欢你的。」 「只是许容跟我说，他是真心爱琛儿的，宁愿不要名分，也不跟你争，就是你是beta不能生，他就想给琛儿生个孩子......」 蒋春云说出这话也觉得有点臊，但是许容的条件真的很诱人。 在蒋春云的观念里，她就杨琛这一个儿子，还要被一个瞎子拖累，以后要是老了，这无儿无女的，谁来照顾他？ 总不能指望秋矜吧？ 秋矜说：「是要我跟杨琛离婚吗？」 「当然不是。」 其实她可觉得许容比秋矜好多了，人长得年轻貌美，又会说话讨好人，还是个omega，跟他儿子别提多配了，以后生个孩子出来，肯定也不差。 她甚至想，为什么杨琛一开始喜欢的不是许容，这样说不定一早就抱上孙子了，家里也不会有这么多是非。 蒋春云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碍于自己儿子的情面，还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许容说了，不会再打扰你们之间的关系，他就是单纯喜欢琛儿，想给杨家留个后，以后这个孩子生出来了，你才是他的亲爸爸......」 第146页 第94章 究竟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秋矜虽然不喜欢掺和这些家长里短，但他又不是傻子。 让别的omega给自己丈夫生孩子，现在说得好听，但这个孩子实际上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蒋春云这么看重孩子，以后要是出半点差池就会拿他开刀，觉得孩子不是他亲生的，自然不会对孩子好，可想而知会闹出多少么蛾子。 而对比许容，这一套委曲求全，蒋春云母子可是免费白得一个孩子，心中对许容的愧疚也会加深，或许会时不时打着孩子生父的机会去看看他，再不时给点补偿，以许容的手段，凭着这个孩子进入杨家，撺掇着蒋春云让杨琛把他赶走只是时间问题。 更别说，秋矜是那种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人，当初杨琛要代孕都不允许，更别提现在让丈夫跟别的omega上床带个孩子回来。 而许容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同意，蒋春云就成了对付他最好的枪，大胖孙子和不讨喜、不能生的儿媳，孰轻孰重，想也知道蒋春云不会善罢甘休。 也不知道蒋春云是真的年纪大了煳涂了，还是她对秋矜的刻薄和伦理道德观念已经沦落至此，甚至不惜做这种事。 换做是以往，秋矜会忍着愤怒试着跟她讲道理，最后被她反咬一口道德绑架自己，又会闹得鸡犬不宁。 但是现在，秋矜只是安静坐在沙发另一端，轻声说：「那挺好，杨琛应该会很喜欢吧。」 蒋春云想不到秋矜会这么说，怔愣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你、你真的这么想？」 秋矜继续说：「其实你要是喜欢许容，我跟杨琛离婚就是，这样也不用你们这么麻烦了。」 蒋春云惊疑不定，看到秋矜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反倒是让她心里发毛，她不确定秋矜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说反话。 想到杨琛最近对她这个妈也有点意见，也不敢把话说太满，赔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既然结了婚，你就是我们家的媳妇，这以后孩子还是要你和杨琛共同抚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才是。」 秋矜只觉得好笑，之前百般想要他们离婚，现在又假惺惺来给他说这些。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蒋春云大喜，「欸！我就知道，你为人最是通情达理的。」 蒋春云说完，又有些吞吞吐吐的，「就是......」 秋矜：「还有什么事吗？」 蒋春云面露几分尴尬，「这事儿吧，其实琛儿他还不知道，我前几天跟他提孩子的事，他还发火了呢。」 「我知道他是怕你生气才不愿意提这事儿的，你看他都这么为你着想，反正你也答应了，要不你顺便也帮我劝劝他呗。」 秋矜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生活在几百年前，自己生不出孩子，还要帮丈夫张罗着纳妾？ 在这一刻，秋矜对于这一家人已经噁心到了极点。 秋矜：「可以，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蒋春云没想到秋矜现在性子变得这么好相与，说什么都肯听，说什么都要答应，要是早这样，她之前也不至于这么不待见他，像现在这样好好商量该多好啊。 「会的会的，你都能想通，琛儿肯定也愿意的。」 秋矜没再说什么，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您吃饭了。」 蒋春云也不爱跟他一起吃饭，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欢喜得不得了，恨不得立马就回去通知许容这个好消息。 「欸，你自个儿慢慢吃，我就不打扰，先回去了。」 蒋春云人逢喜事，喜笑颜开，对待秋矜的态度也友好到了平生仅见。 她刚出门，就碰到了回家的杨琛。 蒋春云错愕，「儿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许久没有过来，自然不知道杨琛最近回家都很早。 但杨琛看到她的时候却有些紧张，他朝里面看了一眼秋矜，见秋矜安静在一边接热水喝，不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但还是对于蒋春云的到来有些不满。 「妈，你怎么过来了？」 秋矜有抑郁症，他怕蒋春云说话难听刺激到他。 蒋春云白了他一眼，但是今天心情好，也不计较他对自己的态度，道：「我是来找秋矜说点事儿呢，刚刚说好，这正要走呢。」 杨琛正在换鞋，闻言心中警惕，「什么事？」 蒋春云一拍手，笑道：「当然是好事，我都跟秋矜说好了，人家通情达理着呢，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杨琛看她一眼，又看看秋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秋，你们说了什么？你答应了什么？」 秋矜微微侧首，放下手中的杯子，「你妈说想让许容给你生个孩子。」 蒋春云原本还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秋矜这话，隐隐有些不太舒服。 杨琛惊愕，「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说的许容，是哪个许容？」 蒋春云以为他刚回家，不太清楚其中细节，看了一眼秋矜，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这孩子，还有哪个许容，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开窍要守着秋矜呢，早知道你在外面还养着omega，我也不至于这么为你操心。」 杨琛哑然，蒋春云说的话明明带着放松和夸赞之意，他听来却字字诛心。 什么叫他外面有人了就不用替他操心？ 第147页 蒋春云还沉浸在即将拥有大孙子的美梦中，没有注意到杨琛的表情，把许容来找她的事情以及跟秋矜说的话大致跟他说了一遍。 「我没想到秋矜这么好说话，原本还想让他也劝劝你，既然你现在回来了，反正秋矜也答应了，你就别担心太多了。」 蒋春云说完，还有种自己帮儿子解决了大.麻烦的自豪感。 杨琛把公文包放在一边的柜子上，沉声道：「妈，我不管许容跟你说了什么，我说了，我只有小秋，我也不会跟别人生孩子。」 蒋春云啧了一声，「你煳涂啊，能找到许容这么漂亮的omega，人家也愿意跟你生，你就生一个呗，是不是害怕秋矜不答应？我已经说服他了......」 杨琛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小秋他身体不好，你不要为难他，我跟许容是有过，但是早就断干净了，你作为小秋的婆婆，你怎么能让他同意我跟别的omega生孩子呢？」 「欸，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吗？人家许容没问题，秋矜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这么轴呢？」 她没想到秋矜现在倒是好说话了，杨琛却不答应。 要说之前杨琛对秋矜一心一意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他自己先在外面有了人，许容说了，两人都在一起一年多了，这还是有感情基础的，留个种又怎么了？ 杨琛还以为是蒋春云逼着秋矜答应的，怕他受委屈，赶紧把人拉过来，问秋矜，「小秋，我在这儿，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妈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才答应的？」 蒋春云一听不乐意了，「杨琛，你怎么说话的，你的意思是我欺负他吗？」 秋矜微微垂着眸，像是外界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他要生的孩子是你的，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杨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被刺激到了，质问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是夫妻不是吗？我跟别人生孩子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秋矜眨眨眼，语气带着些许疑惑，「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之前千方百计，甚至想背着他去代孕，他提了离婚才让这母子俩消停，现在他答应了，又说他不在意他。 虽然，他确实不在意了。 但是这不应该如他所愿吗？ 蒋春云终于发现这两人之间有些奇怪，但是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杨琛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想想又觉得委屈，「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让许容给我生孩子，妈说的这个事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现在只想好好跟你过啊，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听到这个事情一点都不生气呢？」 秋矜沉默。 杨琛在他愈髮长久的沉默中情绪逐渐崩溃，他对蒋春云说：「妈，我不知道许容跟你说了什么，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拿他，或者拿生孩子的事来影响我跟小秋之间的感情，我说的很清楚了，生不生孩子是我自己的事，我说了这辈子不生就不生！」 蒋春云愣了愣，心有不甘道：「可你爸就你一个孩子，就盼着你传宗接代......」 「我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吗？！我生来就是为了给杨家留后的吗？！」 杨琛怒喝一声，肌肉因为情绪过于激烈甚至微微抽搐。 蒋春云被他吼得不知所措，眼眶也红了，「儿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这不是......」 「我真的受够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擅自主张想要掌控我的生活？」 杨琛指着大门，「你现在走，以后不要来找小秋了。」 「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儿子，我是你妈啊......」 「走啊！」 杨琛眼眶猩红，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一头被惹怒的狮子。 第95章 要是有天我不在了（3200+已修刷新看） 蒋春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觉得杨琛性子越来越琢磨不透了，明明之前那么孝顺听话，现在却总是反驳她的意见和决定。 但是她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走，只会更引得杨琛发怒，想了想，还是先让他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后面只要多让秋矜劝劝，杨琛未必不会同意。 临走前，她转头同秋矜说话，意有所指道，「秋矜，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就先走......」 「你别暗示他，我说了这事儿我不会同意！」 杨琛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蒋春云终于气得忍不住撕破脸，「不是，许容不是你先招惹上的吗？你要是没那个意思，你能让他在你身边留一年多？」 蒋春云句句都戳在杨琛痛点，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去，也是横亘在他和秋矜之间最大的裂痕。 「别说了！」 杨琛喝止。 他把门打开，将蒋春云推出去，「我这辈子只有小秋，你认也好不认也罢，你要是喜欢许容你让他后半生伺候你，别来烦我！」 随后在蒋春云错愕的眼神中，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门外随即响起了蒋春云的哭号声，甚至破口大骂说自己这些年抚育多么辛苦，他有多么白眼狼云云。 杨琛急促地唿吸几下，原本还有些愧疚的心情都在蒋春云这一通哭闹之中变成了厌烦，他打开门，冷笑道：「你要是想让人人都知道你儿子出轨了，你还要上门让原配同意小三给咱家生孩子，你就尽管闹，最好让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反正丢脸的也不只我一个！」 第148页 蒋春云果然收了声，看着眼前神情狰狞可怖的儿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有些害怕又委屈地抽泣着。 杨琛抹了把脸，声音冷漠而低哑，「你先回去，我之后再跟你说。」 蒋春云终于还是不甘不愿地走了。 秋矜全程像一个旁观者站在一旁，未置一言。 杨琛转身看到他，神情有些疲惫。 刚刚和母亲争吵仿佛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 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秋矜为什么会同意这么荒谬的事情，或者说，他下意识不敢去细想。 想到这里，杨琛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原来，他也知道他和母亲曾经做的那些事情有多荒谬啊...... 他上前轻轻抱住秋矜，「对不起，你不要听她说话，我妈老煳涂了，她说那些事情我根本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我也不会同意的，我跟许容已经很久没有联繫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妈的。」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打扰我们的生活，也不会跟他见面，我会跟我妈说清楚，我不会有孩子的。」 秋矜无所谓放不放心，只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杨琛，要是有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会娶许容进门吗...... 杨琛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慌乱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怎么会不在了呢？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难道还是想着要离开我？」 秋矜摇摇头，「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也不行，」杨琛低头抵着他的额头，「小秋，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我知道我曾经做了很多错事，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快点好起来，好吗？」 秋矜嗯了一声，觉得自己有些无聊，「我饿了。」 杨琛捏了捏他的手心，温声道：「好，我这就去做饭，刚刚吓着了吧，快去客厅休息会儿。」 * 「夏朝哥哥，我在这边都查过了，秋矜根本不在朔港，他们说也没有什么眼盲的人过来居住。」 「对了，上次过年秋矜回了我消息，但是我问他在哪里他也没有跟我说，后来再找他聊天，他也不搭理我了，不知道为什么跟我疏远了，还有还有，我总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们。」 夏朝想起卫昔跟他说的这些话，气沖沖地走到办公室门口，刚想要破门而入去质问俞航漠，却在即将开门的时候停住了。 连他最信任的哥哥都会骗他，他现在即使去质问，又能问出什么？ 是他自己太蠢，太没用，总是想着依靠别人帮忙，才会被一次次戏耍还要对人感恩戴德。 俞航漠说得对，他就是太好看透了，很轻易就被人拿捏了心理，谁知道他现在进去会不会又有下一个坑等着他踩。 夏朝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 如果秋矜现在真的过的不错，俞航漠根本没必要这么瞒着他，他这么说，恰恰说明现在秋矜过得并不好。 俞航漠越是这么骗他，越是说明秋矜可能走得不远，同理可言，会不会其实秋矜根本没有离婚，甚至可能......根本没有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俞航漠。 关心则乱，让卫昔过去也只是让他帮忙照看着一点秋矜，现在跳出圈套，发现处处都透着蹊跷。 比如秋矜再怎么对他有芥蒂，也不至于回去之后就对他说那种话，还直接把他拉黑了。 夏朝心中有太多疑问和担忧，但是他已经不再愿意相信俞家任何人了，这次说什么他也要找到秋矜。 夏朝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转身离开了。 * 秋矜没想到夏朝会直接上门找到他。 看到秋矜瘦到有些脱相的脸，夏朝有些不敢想像他这段时间都经歷了什么。 他上前两步，却又在离他半米之外停住了。 夏朝声音有点哑，「小秋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秋矜听到他的声音，想到杨琛对他说的事情，不自觉抱有几分警惕。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里没有恶意，但是有些疏离。 夏朝说：「你上次把我拉黑了，我以为你离婚之后去了外地，一直没找到你，所以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回来看看......」 秋矜倒是愣了一下，「拉黑你？什么时候？」 「就是我们上次见面之后的第二天，我问你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你让我别再多管闲事，然后就......」夏朝眼睫微颤，眼底露出可见的喜色，「所以其实你没有拉黑我对不对，这只是个误会对不对？」 秋矜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说：「之前的事谢谢你，不过请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 夏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小秋哥，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了要离婚吗？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秋矜沉默。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杨琛威胁你？」 秋矜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有苦衷？万一是我自愿留下的呢？」 「不可能，」夏朝反驳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 「你，似乎很了解我？」 秋矜觉得夏朝很是奇怪。 夏朝哑然，「不敢说太了解，但是这些日子跟你相处，我知道你的为人。」 第149页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秋矜记起来了什么。 「夏朝，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对吗？」 「你在说什么？」夏朝面色有些心虚，「怎么会这么问？」 秋矜轻声说：「夏朝，我曾经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但是你却一直在骗我。」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但是却让人心慌，像是已经失望至极。 秋矜不想再跟这些满口谎话的人胡搅蛮缠，正要关门，夏朝突然抵住门，「小小蜗牛记性差，出门会忘家在哪......」 秋矜身形一滞。 「一边爬，一边画，画根银线好回家。」 夏朝轻轻念完这首童谣，看着他，「小秋哥哥，你还记得这首童谣吗？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经常教我们念的童谣......」 秋矜神色罕见露出几分惊愕、随即神情有些激动，「你是小夏？你真的是小夏？」 夏朝面露喜色，激动地点点头，「是我，小秋哥哥，你真的还记得我吗？」 秋矜当然记得他，那个比他小两岁总是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孩，拥有一头金棕色绻发，碧色眼珠，长相特别的孩子。 想到之前在单位的时候，听严采采也提过夏朝的样貌，不过时隔这么多年，他听到的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 秋矜上前摸了摸他的脸，与记忆中差别太大，他想像不出夏朝现在的模样，只摸到他微微蜷曲的发，一时间竟有些怀念。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太失礼了，连忙退开，「抱歉。」 夏朝自然不会介意这些，反倒很欣喜，「没关系，你没有忘记我就好。」 秋矜点点头，方才那点遇到故友的喜悦被沖淡，想到杨琛跟他说的那些事情，心里并不能完全放下戒备。 当初相识的时候还是小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对方会变成什么样子，品性如何。 但毕竟是曾经的最好的玩伴，秋矜心里的戒备还是松懈了些许。 「当初听说你被家里人接回去了，没想到是回了俞家吗？」 夏朝嗯了一声，「我当初被接走得仓促，也不太记得外公他们了，害怕他们是坏人，对我不好，就没有带你一起走。」 「等我一点点对家里熟悉起来，相信了他们之后，准备回来接你，结果听说那个孤儿院因为私下进行一些不法活动，被取缔了，里面的孩子有的被社会爱心人士收养了，有的被送去了别的孤儿院。」 「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也不太懂这些，拜託外公他们帮忙找你，但是因为那个福利院档案缺失，后续处理也不到位，加上我以前在那里过得不好，家里人不太想让我再跟福利院里的人接触，就一直跟我说你被人收养了......」 夏朝苦笑一声，「我还真是傻，总是这么轻易就被骗了。」 第96章 你能带我去哪儿？ 「我后来也想要去找你，可是一直都杳无音讯，后来，我终于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跟杨琛在一起了。」 夏朝垂眸，「那时候我意识到，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记得我，如果我跟你相认，会不会让你记起从前不好的回忆，所以我没有打扰你。」 秋矜神色微微动容，「所以你故意和我偶遇，只是为了帮助我找工作吗？」 夏朝点头，「是。之前为了打探你的消息，又不敢直接加你，就想办法联繫上了高彦天，但是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是看到他发的朋友圈，知道你需要帮忙，又不想太过打扰你，就想了这个方法。」 「我知道骗你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意图，现在也是。」 秋矜抿唇，「所以你说喜欢我什么的，也只是一个幌子吧？」 他私心里其实宁愿相信夏朝是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才这么照顾他的。 这次夏朝却沉默了，就在秋矜心在一点点往下沉的时候，他却道：「是。」 「我一直把你当哥哥一样对待，说喜欢你其实只是想让你相信我，毕竟在我不透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要你相信我会真心帮你，只怕会很难吧。」 「抱歉小秋哥，我不是故意想要瞒你的。」 秋矜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夏朝错愕，「小秋哥？」 秋矜说：「杨琛最近回来的时间我也摸不准，不能让他看到你。」 夏朝仿佛明白了什么，没再多耽搁，重新和他加了个联繫方式，随后戴上口罩离开。 夏朝走后，秋矜便从卫生间拿出信息素清除剂在门口喷了喷。 果然，做完这些没多久，杨琛便回来了。 他走到门口闻到一点淡淡的味道，有些疑惑，进门看到秋矜安静坐在沙发上看书，问道：「小秋，怎么门外好像有信息素清除剂的味道。」 秋矜摇头，「不知道，刚刚听见门口有人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弄的。」 杨琛不疑有他，也没多纠结，把手中的纸袋拆开，「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甜点，快来尝尝。」 他舀了一勺递到秋矜嘴边，后者乖巧地吃了下去，「好不好吃？」 秋矜点点头，「今天也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杨琛抽了纸巾替他擦干净唇边残留的奶油渍，「想早点回来陪你，公司最近也没什么事。」 第150页 「今天下午我都会在家陪你，你要是有心情，下午我们一起去参观新房子，一起去逛家具城好不好？」 秋矜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因为杨琛最近花了更多时间在他身上，回家时间也总是琢磨不透，秋矜一个人出行本就不方便，怕就怕还没走出小区就被拦住了。 因此他需要寻找一个时机。 夏朝的到来无异于是帮了他很大的忙。 这几天秋矜能明显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撑不住了，晕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也是他迟迟走不出去的另外一个原因。 但是现在他已经想开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就算夏朝是骗他的，也没关系，只要能离开杨琛，谁又在乎是不是另一个深渊呢？ 很快，秋矜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 杨琛又有了新的项目要去外地实地考察，需要出差几天。 他这次提前一个星期就跟秋矜说了。 「我的助理会跟我一起去，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alpha，对了，你要不要留一个他的电话？」 杨琛再次强调了同行的人是alpha，说这些的时候也一直小心看着他，生怕秋矜因为之前的事情不信任他。 秋矜却说：「不用了，我找他也没什么事。」 「衣服我怕给你拿错，就不帮你收拾了。」 杨琛点头，看着一脸淡然的秋矜，欲言又止，「小秋，你还没有问我去几天呢？」 秋矜说：「工作上的事有时候也说不定，你回来了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杨琛哑然，尽管知道秋矜生病了，对他比以往也冷淡了许多。 但是当他渐渐发现秋矜连平日里基本的关心和问候都不再有，甚至也不再关心他跟谁一起出去，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杨琛走过去抱住他，脑袋搁在他的肩头，想和他重温一下从前的感觉，「我这次出差只去三天，回来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秋矜嗯了一声，「路上注意安全。」 和从前一般的口吻，却总让人觉得充满了敷衍和漫不经心。 杨琛不自觉抱紧了他一些，心里苦闷，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他想让秋矜更在意，更关心他一些。 秋矜依旧任由他抱着，两个人明明紧紧贴在一起，杨琛却有种自己再也抓不住他的感觉。 晚上，趁杨琛去洗澡之后，秋矜给夏朝发了消息：下周三。 对方回了一个好。 随后秋矜用语音指令将消息记录删除，将手机放了回去。 睡前杨琛依旧抱着他，在他额前落下一吻，「睡吧，小秋，晚上要是害怕就跟我打视频，我只去三天就回来。」 秋矜点点头，闭上眼睛卧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等到秋矜熟睡以后，杨琛摸到他的手机，查看了一下他最近的聊天记录，除了偶尔和高彦天聊聊之外，倒是没有和旁的人有什么联繫。 杨琛放心了下来，摸了摸怀中人熟睡的脸，亲昵地贴近他，觉得很温暖。 只要能把秋矜留在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慢慢来吧。 * 出差那日杨琛早早地起床，看到秋矜还在睡，轻手轻脚下床去洗漱。 想到时间还早，打算先去厨房做点早餐。 走到厨房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他出差的时候。 秋矜特意早起给他做早餐，他却因为赶着去接许容，并没有在意他。 而现在，秋矜再也不会特意早起给他做饭了。 杨琛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 做了早餐，杨琛去叫他起来吃饭。 秋矜已经起床了，坐在床边发着呆。 杨琛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怎么了？」 秋矜看着窗外，他不知道现在是阴天还是晴天，只是失神地、漫无目的地看着，轻声说：「杨琛，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杨琛轻轻将他揽进怀里，「七年了，小秋，我们在一起七年了。」 秋矜静静眨着眼睛没说话。 杨琛握住他的手，「不过这才第七年，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年，以后等我退休了，我们就在海边买一栋房子，我天天陪你去看海，去看日出和日落，好不好？」 秋矜仰头「看」他，伸手轻轻在他脸上拂过。 这是他曾经最爱的人，到如今，只觉得面目可憎。 杨琛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还以为秋矜是捨不得他，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亲。 「下个月是我们三周年的结婚纪念日，我们一起好好过。」 杨琛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想像中，却没有注意到，他所说的一切，秋矜从来没有回应过。 秋矜简单洗漱好，和杨琛一起去餐桌前吃早餐。 秋矜今天比以往多吃了两口，杨琛总算高兴了点，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慢慢吃。」 秋矜喝了一口牛奶，听到他窸窸窣窣起身。 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秋矜送他到门口，杨琛换了鞋，拎着行李箱，转头抱了一下他，温声道：「冰箱里有菜有肉，你这几天不用出门也行，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我妈要是跟你说那些你不用理，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秋矜点头，像是都听进去了，「路上小心。」 杨琛看着温顺安静的爱人，一时竟觉得有些捨不得，他低头在秋矜额头亲了一下，「等我回来。」 第151页 秋矜愣了愣，说：「好。」 随着门缓缓关上，行李箱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响起，秋矜又在客厅静坐了半小时。 随后开始收拾东西。 秋矜只拿了两身换洗衣服，其他什么都没带，装进行李箱。 接到杨琛给他发消息，说自己要上飞机了。 秋矜这才给夏朝发消息，让他来接自己。 夏朝很快就上来，看到秋矜开门，提着一个小行李箱。 他伸手替秋矜接过行李箱，「全部行李都在这里了吗？」 秋矜嗯了一声，「走吧。」 夏朝也没多说什么，戴上口罩陪着秋矜下楼了。 走过楼下小区的时候，秋矜撞见了小区认识的人，正是之前跟杨琛透露秋矜和夏朝在小区门口搂搂抱抱的那个beta。 那beta男人看到秋矜身边站着一个陌生人，帽檐拉得很低，口罩戴得严严实实，一时间辨认不出他的模样。 还看到他带着行李箱，有些疑惑，「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秋矜垂眸，「去朋友家玩几天。」 他没有跟人留下攀谈的心思，拄着拐杖走了。 秋矜跟着夏朝上车，感觉到车开上马路，这才有种自己真的要离开了的感觉。恍惚间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怅然。 他转头，对面前的人说：「谢谢你，夏朝。」 夏朝摇摇头，「我还是喜欢你像从前一样叫我小夏。」 又问：「想要去哪里？」 秋矜沉吟片刻，「你可以带我去哪儿？」 「任何地方。」 秋矜说：「我想去看看海，可以吗？」 「好。」 第97章 陪他演这么久 再接到俞航漠电话的时候，夏朝已经带着秋矜下飞机了。 两人出了机场，夏朝早就安排了卫昔在另一边接应，将秋矜送上车之后，夏朝看着打进来的电话，将手机直接关机。 卫昔见到秋矜，整个人都显得很兴奋，他已经听夏朝说了秋矜之前被杨琛囚禁关押的事情，对于秋矜终于脱离苦海感到高兴，还掺杂着对于杨琛的怨怼。 「杨琛那个人渣也太噁心了，居然敢这么对你！他这是在犯罪！」 「还好夏朝哥哥把你接出来了，以后你放心，没人会再欺负你了，夏朝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卫昔，」夏朝先叫住了他，「先去找个饭店吧，小秋哥肯定都饿了。」 卫昔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 夏朝转头看了秋矜一眼，后者靠在窗边，像是在看着窗外的风景，神情有些疲惫，他这样的动作，经常让人忽略掉他是个瞎子，只以为他是在发呆。 夏朝从车后座拿了一张小毯子轻轻给他盖上。 秋矜微微侧身，夏朝温声问道：「在想什么？」 秋矜摇摇头，「我们离开多久了？」 夏朝看了一下时间，估算了一番，答道：「现在是下午五点多，这边天黑得早，现在已经黑尽了。」 秋矜点点头，「麻烦你了。」 夏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小秋哥别这么说，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你也照顾我很多，我心底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人，小时候我们关系那么好，我不想我们长大之后反而生分了。」 秋矜垂眸，没有接话。 虽然知道夏朝就是他小时候的玩伴，但是经歷了那么多事情，那么多年，他真的做不到能够毫无保留毫无芥蒂地去相信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夏朝也不多勉强，转而问：「晚上想吃什么？」 秋矜摇头，「你决定就好。」 夏朝带他去了饭店点了些清淡的菜，三人坐在包厢里一起吃。 夏朝给他夹菜，发现秋矜吃不太进去，关切道：「怎么了，是饭菜不好吃吗？」 秋矜说：「好吃的，是我胃口不太好。」 夏朝看他瘦成这样，忍不住问：「最近胃口一直不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秋矜停顿了一下，「一点小毛病，吃了药就好了。」 夏朝见他不想多说，知道他对自己并不能完全敞开心扉，想着等把秋矜安顿下来，等之后带他去做个检查。 吃完饭夏朝将他送去酒店，「今天已经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去目的地，行李帮你放在窗边了，我先带你熟悉一下酒店房间吧。」 秋矜点头，任由他带着自己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大致跟他说了一下酒店的设施和布局，避免一会儿撞到东西。 「我就在隔壁房间，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有需要随时联繫我。」 交代完这些，夏朝就准备回房间了，秋矜把他送到门口，对于夏朝，他是感激的，但是他现在身无长物，又是一个将死之人，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报答他，只能认真地对他说一句没什么用的：谢谢。 杨琛上飞机前还跟秋矜有联繫，对方也好好地回復了他，但是上飞机之后，他就一直觉得心绪不宁，像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在飞机上不安地呆坐了两小时，等到下了飞机，就赶紧给秋矜打电话，却被告知对方手机关机了。 杨琛心头慌乱起来。 怎么会关机呢？ 之前不还一直都跟秋矜聊着天吗？ 他如果一直在家，应该就不会让自己手机关机才是。 第152页 难不成是旧病復发了？ 助理拎着行李箱，见他神色慌张，连忙问道：「杨总，是出什么事了吗？」 杨琛没时间回他，他急着给蒋春云打电话，「妈，你赶紧去家里一趟，小秋手机关机了，我在外面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怕他出什么事了。」 蒋春云没想到儿子电话一打来慌慌张张的就是为这事，原本上次杨琛因为孩子的事那样警告她，她已经很不满了，现在居然因为秋矜没接电话就急成这样，真不知道秋矜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不就是手机关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可能只是出去玩手机没电了呢？」 杨琛不想跟自己母亲起争执，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小秋他生病了，之前就在家里晕倒过，我是怕他在家里晕倒。」 「妈，你去看看他好不好，他一个人在家，我怕他出事。」 杨琛语气里带着几分请求。 他不知道秋矜最近也频繁晕倒的事情，因此一度以为他现在应该不会晕倒了，便放心出差。 但是现在联繫不上秋矜，让他感觉到心慌意乱。 他不能再让秋矜出事了。 最后蒋春云还是答应他过去帮忙看看，杨琛挂了电话，在一边听到大致内容的助理说道：「杨总，车已经叫好了，我们先去酒店吗？」 杨琛紧抿着唇走出机场，悬着的心一直没有落下过。 其实他还有一个不敢说的原因，他怕秋矜走了，不要他了。 但是他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这些日子他去上班，秋矜也一直在家好好待着，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下来了不少，杨琛跟他相处期间，根本看不出他想要离开的想法。 但是当他走到助理打好的车前的时候，却又突然转身，「不行，我得回去一趟，你跟对面说一声，这次行程先取消了，下次我亲自一定登门去道歉。」 杨琛说完，就拎着行李箱往回走，回机场买了最近行程的飞机票。 无论秋矜是晕倒了还是离开了，对他来说都是很糟糕的情况，他赌不起。 飞机在几个小时之后起飞，在此期间杨琛只能坐在机场一遍遍联繫秋矜，但是对面手机一直显示关机。 他焦躁地在候机室走来走去。 终于，母亲给他来电话了。 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我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人回应。」 杨琛一下子顿时，立马道：「你先别走，我跟物业打电话让他们拿备用钥匙给你。」 等到蒋春云打开门，杨琛在电话里听见她走进门喊着秋矜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蒋春云皱眉，「这人怎么不在家，难不成是真的出去了？」 杨琛的心却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秋矜难道，真的走了？ 他甚至给高彦天发消息，询问秋矜的踪迹，后者却反问：「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失踪呢？你没在家看着他吗？」 杨琛听到高彦天这个语气就知道他没有撒谎，心里却更是慌乱。 一天内坐了两趟飞机，又开了三小时的车，杨琛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他急匆匆地进门，看到家里跟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靠在卧室墙角的小行李箱不见了，衣柜里少了几件秋矜常穿的外套。 仅此而已。 可是就这些东西，却在明明白白告诉他。 秋矜走了。 杨琛怔忡站在原地，好半天没有缓过神。 床头放着一张纸。 杨琛走近，看清上面的字。 是一张离婚协议书。 上面写了两人相识相恋的日子，也写明了他们离婚的原因：因alpha方出轨，感情破裂，经协议后两人自愿离婚。 杨琛拿着那张协议书，只觉得如鲠在喉。 原来，他一直都在意。 陪他一起去看新房子，和他一起去买家具，说什么相信他，不会怀疑他，其实都是在骗他。 让他卸下防备，等到他放松警惕，就抓住机会从自己身边离开。 毫不留恋。 除了这张离婚协议书，什么都没留下。 杨琛紧紧盯着离婚原因那一栏。 蓦地笑出声，笑声却染上哭腔。 连许容都知道，秋矜是个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原谅他。 他以为跟秋矜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毕竟那么爱他，也离不开他，就算再生气，等到气消了，就不会想要离开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好好补偿他，可他还是怨恨他，还是走了。 杨琛一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高彦天打电话过来，杨琛本来不太想接，但是又怕他有秋矜的消息，还是接通率。 对方接连追问：「老杨，人找到了吗？我兄弟去哪儿了？」 杨琛颓然地坐在地板上，靠着床边，声音沉闷沙哑，「不知道......」 他只知道，秋矜不要他了。 高彦天焦急道：「怎么好端端的人会不见了呢？你报警了吗？他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杨琛听得心烦意乱，报警找人，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再次把秋矜关起来吗？ 一想到他这些日子在自己身边一点也不开心，每多待一天都会加重他的抑郁症，杨琛心里就疼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却硬生生陪着他演了这么久。 第153页 明明这么厌恶他，却要装作早已经原谅他。 他是有多想要离开他，才会这样决绝。 杨琛低头抹了把脸，本来想把电话挂了，却又听高彦天说：「他什么时候失踪的？是不是走丢了？他一个盲人，走动都不方便，要是在外面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第98章 只要他死了，我弟弟就会回来了 杨琛不由得愣了愣。 对啊，秋矜一个盲人，身体还那么差，他能去哪儿？ 出去别说是乘坐交通工具了，就是过个红绿灯没有人帮忙都很困难。 况且他还有抑郁症，也有随时晕倒的可能，自己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呢？ 想到这里，杨琛心里不禁燃起一丝微渺的希望，万一秋矜并没有离开呢？ 万一，他只是在外面迷路了，手机又没电，刚好也找不到人帮忙......那样的话他肯定很害怕，肯定在等着自己去找他。 杨琛撑着身子起身，对电话那边说：「我去报警，他可能走不远。」 他匆匆忙忙出门，想要去警察局报警，却在经过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 他嗅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青柠香。 属于alpha的，熟悉的信息素。 夏朝来过...... 夏朝！ 一定是他，是他绑架了秋矜！ 杨琛眼眶猩红，疯了似的跑下楼。 他一定要把秋矜救回来！ 跑出小区的时候，却在门口的水果摊遇见了在买水果的熟人。 那个喜欢生口舌是非的beta，上次就是他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害得自己冤枉了小秋，还失手打了他。 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杨琛原本不想理会，但是那人却说：「诶诶，你回来的正好，我跟你说，我今天看见你老婆出去了。」 杨琛看向他，急切问道：「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那beta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跟一个男人走了。」 杨琛眼神凶戾，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那人没想到杨琛脾气这么大，一上来就要对他动手，吓得哆嗦了一下。 身边水果店老闆赶紧劝道：「冷静、冷静，有什么话好好说。」 被揪住衣领那人也说：「对对对，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可没有撒谎。」 杨琛心头气闷，但还是放开了他。 「他跟谁走了？alpha还是beta？」 那人扯了扯衣领，这才道：「看身形是个alpha，我看他们拿着行李箱，还问他们去哪儿来着，你家那位说是去朋友家玩几天。」 他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刚刚被杨琛那么对待，心里也气不过，有些恶毒地说：「不过我看他们可不像普通朋友，那个alpha像是之前跟你老婆在小区门口搂搂抱抱那个，怕是趁你不在，跟人跑了吧？」 杨琛大怒，冲上前去又要动手，「你再说一遍？！」 他是气疯了，如果没有这个人，他还能骗骗自己秋矜不是自愿离开的，但是现在他却被告知，两人这么明目张胆离开，还不介意被人看见，这说明多半是秋矜自愿的。 他气在秋矜跟人跑了，心知多半是事实，但是被人这么戳到痛楚，还是忍不住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那人往店老闆身后躲了一下，嚷嚷道：「这事儿肯定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问问别人，怎么，我说实话都不行了？」 杨琛气得一口气没缓上来，不少街坊邻里都朝他这边看过来，要是再闹下去，丢人的还是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对那人恶狠狠道：「我老婆不可能跟别人跑，你嘴巴放干净点，再敢乱说我跟你没完！」 那人还想说什么，但奈何杨琛是alpha，有天生性别上的优势，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势，见状，他只好闭了嘴。 得知秋矜是自愿跟人走的，他也不好报警，但他宁愿秋矜是自己离开的，也不想让夏朝带他走。 这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设计接近秋矜？ 他一定是别有所图，秋矜跟他走，肯定是受他矇骗了。 杨琛打开联繫人列表，拨通了电话。 「餵？谁呀？」 「余总，是我，杨琛，你还记得我吗？」 「哦，是你？你打来得正好，我有事问你。」 杨琛错愕，问题还没问出口，下意识道：「什么？」 「我问你，你妻子是不是不见了？」 杨琛心头有股不详的预感，「我也正要问你关于这件事。」 「呵，」俞航漠冷笑，「那臭小子，把秋矜偷偷给带走了，现在我爷爷正满世界抓人呢！」 杨琛闻言，语气不太好道：「你弟弟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几次三番想要拐走我的人？」 俞航漠也不甘示弱，「我还想问你呢，连自己老婆都看不好，怎么会让我弟弟带走呢！」 杨琛火气蹭蹭往上冒，「我他妈就出个差！你弟弟直接来我家把人带走了，俞总，你难道不该反思一下你们家的教育问题吗？！」 「我告诉你，小秋要是出什么事，我就是拼死也得跟你们俞家耗到低！」 「你他娘的威胁谁啊？！谁他妈出轨把老婆丢在家里不管，人都病入膏肓还不知道，你好意思来找我兴师问罪！」 杨琛怔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什么病入膏肓？」 第154页 俞航漠也愣住了，惊讶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杨琛声音有些发颤，「我、我该知道什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俞航漠嗤笑一声，「我他妈真服了，以为你从前外面养着个小的，顾不上家里就算了，现在人都被你关那么久了，你就一点都没发现不对劲？」 杨琛喉间一哽，他现在已经无瑕去想为什么俞航漠知道他家里这么多事情。 但是俞航漠知道这么多，也就意味着，他要说的，确实是自己不知道的事。 杨琛也顾不上跟人吵架了，放软了语气，恳求道：「俞总，刚才是我太激动了，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一声，秋矜他怎么了，病入膏肓......是什么意思？」 俞航漠一点儿也看不上杨琛，想到自己弟弟这样失去理智，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杨琛的所作所为。 他用极致刻毒嘲讽的语气道：「你还真是个畜牲，连自己一起生活多年的爱人得了绝症都不知道。」 「绝症？」杨琛语气激动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绝症，秋矜怎么会得绝症？!」 「你们家那堆破事儿我不想管，但是为了防止你以后怪到我弟弟身上，我就跟你说个明白，秋矜脑子里长了一块恶性肿瘤，医生说至少存活了半年以上，现在早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时期。早在之前，他就有发病的徵兆，」俞航漠冷嗤一声，「至于你，那时候正顾着跟你那个小情人颠鸾倒凤吧，连家都不回，你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杨琛说，「就算从前没有发现，但是这些日子我一直都陪在他身边，他、他根本......」 杨琛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还不够明显吗？正常人谁会瘦成那个样子，谁会吃饭只吃得下那么一点。 这些是因为秋矜瞒不住，那他私底下呢？是不是有更严重的情况，但是却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 俞航漠说：「算了，我没工夫跟你说这么多，看样子，你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了，就这样吧。」 「等等！」杨琛叫住他，「俞总，既然我们都要找人，不如一起合作吧？多个人多份力。」 俞航漠冷笑，「不必了，秋矜反正活不了多久了，只要他死了，我弟弟就会回来了。」 「你！」杨琛刚想破口大骂，对面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俞航漠已经关机了。 杨琛紧紧握住手机，手背上青筋凸起，随后像是压抑不住情绪，将手机勐地往墙上摔，手机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 他犹觉得不解气，把茶几上的东西一把掀翻。 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息却带着隐隐的哭腔，杨琛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怔忡跌坐在地上。 他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了一个事实。 秋矜脑子里长了肿瘤，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他甚至连死，都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反而选择跟一个只认识了几个月的alpha离开。 第99章 自由 翌日一早，秋矜从酒店床上醒来，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因为对室内还不算很熟悉，秋矜拿着盲杖探路，去了卫生间洗漱。 秋矜没有开热水，冰凉的冷水浇灌在脸上，冷得哆嗦的同时也让人清醒了几分。 手下意识要去拿一旁的牙杯，却捞了个空。 秋矜愣了愣，刚刚又短暂遗忘了，他已经不在宜城，不在那个房子里了。 自从结婚后就和杨琛住在一起，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家，昨天一路上都在担心会被杨琛拦截或是找到，或是担心夏朝骗他，亦或是病痛影响，情绪一直都处在比较迟钝恍惚的情况。 其实他是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跑出来的，眼前漆黑的世界让他看不到前方一点光亮，他只能赌一赌，把自己交给夏朝。 直至此刻，他摸索着面前陌生的洗手台，神情罕见流露出几分动容。 真的出来了...... 他终于，自由了。 秋矜握紧洗手台，眼眶微微泛红。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脑中又传来一阵熟悉的痛感。 秋矜微微躬身，捂住脑袋想要缓解一下疼痛。 口鼻却又随着流出鲜血，滴滴答答落入洗手池中。 秋矜觉得唿吸有些困难，身体不受控制地心悸颤抖，身体的力气也在一点点被抽干，湿润的手渐渐抓不住洗手台，顺着墙根跌落下来。 最近发病越来越频繁了，加上秋矜并没有接受治疗，以后只会恶化得越来越快，他甚至觉得医生说的三个月他可能都坚持不到。 还好，他已经离开了杨琛，不用死在他面前。 夏朝给秋矜发了消息，问候他有没有起床。 对方没有回应。 夏朝以为他昨天奔波那么远，肯定也累着了想多睡一会儿，他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觉得时间不早了，便去隔壁敲门。 却没想到依旧无人回应。 夏朝心头有股不祥的预感，他叫来前台帮忙开门。 最后却在洗手间里找到了已经晕倒在地的秋矜。 因为是冬天，血迹干涸得很慢，洗手台、地上、甚至他的身上都还带着未干的鲜血，这把前台小姐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在卫生间割腕了。 正要打算报警，夏朝已经把人抱起来，焦急道：「卫昔，快，去医院！」 第155页 刚刚跟着走进来的卫昔看到他抱着秋矜，意识到事情不妙，也不耽搁，马上下去开车。 夏朝发现秋矜整个人浑身都是冰凉的，他也不知道秋矜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先把人平放在座椅，听到人还有微弱的心跳，这才像是缓过气来。 他给人拿湿巾擦了血，又拿毯子将人盖严实，紧拧的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开。 流了这么多血，还晕了过去，显然不是小事。 昨天他就发现秋矜有点不对了，之前就是性子清冷了些，但也不至于这么沉闷，甚至自己几次跟他说话，对方的反应都稍显迟钝，像是力不从心，身形也比之前消瘦许多。 本来想今天吃了早饭带秋矜去医院看看的，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夏朝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对于秋矜身体的状况不太了解，导致他十分自责，但是现在他不能慌，一切要等查出问题之后再说。 卫昔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也很担忧，「怎么会这样，是不是那个姓杨的欺负他了？」 夏朝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如果真的是杨琛把他秋矜害成这个样子，他一定饶不了他！ 到了医院，秋矜被推进急诊室，夏朝和卫昔就在外面等着。 夏朝看着卫昔在原地走来走去，也有些心烦，但是卫昔年纪还小，比他更藏不住事，夏朝也不好说什么。 「卫昔，你先去吃点东西吧，我在外面守着就好。」 卫昔摇摇头，「我不饿，我要跟你一起等。」 夏朝见他不肯走，也没再多劝，只安静坐在椅子上默默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秋矜被推了出来，人还没醒，医护人员将他推出去，夏朝正要跟去，医生却叫住他，「家属跟我过来一下。」 夏朝犹豫了一下，对卫昔说：「你去看着他，有事给我打电话。」 卫昔点点头，跟着秋矜去了，夏朝便同医生了解情况。 大致都是问问他之前有没有什么病，曾经表现过什么症状之类的。 夏朝没有跟秋矜朝夕相处，只想到之前送秋矜回家的时候他晕倒的事，至于药...... 夏朝从兜里掏出一个袋子，「医生您看看，这是我走之前在他床头找到的药，您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吗？」 医生看了一下，道：「这里面有部分只是简单补气血的，还有一部分，是治疗精神类疾病的，一般是抗抑郁才吃的药，不过我不是这方面的医生，也不清楚他到达什么程度了。」 夏朝哑然，「抑郁症？」 「所以他今天晕倒是因为抑郁症么？」 「不全是，他的口鼻都有流血，而且看样子不像是第一次了，我们现在要把他带去检查其他确诊一下病因。」 夏朝谢过了医生，卫昔已经把秋矜所在的方位发在了他的手机上，他按着指示牌找到了秋矜的位置陪着他一起去做检查。 做完检查之后秋矜被送回病房，卫昔这才问：「医生怎么说？」 夏朝声音有些沉，「抑郁症，严重贫血，其他病因暂且不明，要等检查结果出来。」 他紧抿着唇，坐到病床前，轻轻握住了秋矜的手。 「肯定是杨琛害得！我之前照顾秋矜的时候他还能说能笑的，现在整个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卫昔愤愤地说，「丈夫出轨，还有一个那么噁心人的婆婆，换谁不抑郁！」 夏朝深吸一口气，心里压着火。 更多的却是自责。 如果他早点知道杨琛出轨的事情，早点告诉他，早点带他离开。 秋矜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就算生病，他也会陪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不会让他再像之前在杨琛那里那么受气。 夏朝轻轻拂过他因为被碎玻璃扎过变得伤痕累累的手心，哑声说：「是我的错，是我太没用......」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卫昔拍拍他的肩，「夏朝哥哥你别这么说，你一直都在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想开点，至少秋矜现在已经离开了那个人渣，以后有你陪着他，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夏朝不置可否，他对于秋矜的事自然比别人上心敏感一些，远远没有卫昔想的那么乐观。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慌得厉害。 如果只是抑郁症，他有足够的耐心和精力对秋矜好，给他调养身体逗他开心，小心陪伴着他，秋矜说不定会慢慢好起来。 他担心的是那个未知的病因，秋矜病情发作起来就变成这样了，这让他心里很不安。 更让他不安的是，秋矜自己知道他除了抑郁症还有别的病吗？ 医生说他不是第一次病发了，很显然，秋矜就算不知道也应该有所觉察了，但是他的药里却没有针对那个病的药。 是他没有发现还是说...... 夏朝有些不敢深想。 最后卫昔在夏朝的劝说下去吃了点早餐，夏朝就守在秋矜身边看着他打点滴。 他的眉眼还能看出几分从前的模样，一贯的隽雅、清冷，充满了疏离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小时候因为眼睛和发色与周围的人不同而被欺负被排挤的时候，却会对他说：你长得很漂亮。 他向来知道，他的小秋哥很善良，也很心软，好吃的糖会给他留着，读到好玩的故事也会讲给他听，怕黑的时候会陪着他起夜，其实他自己也怕黑。 第156页 只有他，对自己最好了。 夏朝低头在他手背上落下轻吻，柔得像一阵风。 「夏朝哥哥！我给你......」 夏朝身形一顿，不自觉握紧了秋矜的手，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尴尬地站起身，不过他面上还算从容，转头看卫昔。 「怎么了？」 卫昔眼神躲闪，声音放轻了许多，「呃，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时候不早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你先吃点东西吧。」 夏朝把秋矜的手小心放回被子里，说：「我不饿。」 秋矜现在这样，他吃不下去。 卫昔走过来安慰道：「他一定会没事的，倒是你，别这么早就把自己饿着了，到时候怎么照顾他？」 夏朝长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实在没有心情。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说是秋矜脑内有大面积不明结块，压迫了血管，不过初步判断，已经扩散成这个样子，大概率是肿瘤，并且听医生说，能病变成这样，说明已经很严重了。 不过这也只是初步诊断，以防万一，还是要做病理切除确认一下。 夏朝自然不敢相信秋矜脑内长了肿瘤，立马答应安排手术。 但此时秋矜却醒了过来。 夏朝怕吓着他，尽量平静地对他说：「小秋哥，医生说要给你做个小手术，你脑袋里......」 「肿瘤。」 秋矜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恶性肿瘤。」 「不用做了，没有必要。」 第100章 我希望有人能爱我 在场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 秋矜感觉不到他们的视线，还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继续说：「很早之前我就确诊了。」 随后只觉肩膀被箍紧，握住他的手指颤抖而用力，耳边响起夏朝的哽咽声，「小秋哥，不会的，我们再检查一下，做个手术，做个小手术就能好了。」 秋矜默然片刻，轻声说：「抱歉，一直没告诉你。」 「不是，之前肯定误诊了，」夏朝慌忙回头看向医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询问道，「医生，你说，他看起来还好好的不是吗？哪儿像什么恶性肿瘤，怎么可能......」 秋矜现在底子已经亏空了，作为医生自然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做病理切除也只是想要再进一步确认一下，事实上现在心里依旧大约有了猜测。 而且看秋矜本人这个说法，误诊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但是为了确保专业性，顿了顿，医生还是说：「不排除误诊的可能，我们再查一下。」 「我活不过三个月了。」秋矜垂眸，轻轻说完了这句话，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夏朝却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看着眼前的秋矜，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卫昔也感到不可置信，「不可能！秋矜，你骗人的吧，之前看你都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 他茫然转头看着周围的人，想继续听到反驳，却只见大家都沉默不语，连夏朝也只是僵直站在原地看着秋矜，不再说话。 卫昔心中难受，他年纪不大，性子往往更加冲动，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显然十分无措，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这事儿到底该是谁的责任，最后只能气愤道：「肯定是那个姓杨的害的，我去帮你讨个公道！」 他说着就要气势汹汹地冲出去。 却被秋矜叫住，「卫昔，你冷静一点，我没事。」 卫昔看着这样憔悴苍白的秋矜，眼眶不禁湿润，「怎么没事，这叫没事吗？你都要......」 他没能说出那个字。 他看着夏朝，想让夏朝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也好，不要让气氛这么压抑死寂。 然后后者只是垂头看着秋矜发呆，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卫昔赶紧上前，对秋矜说：「你不要放弃，现在医疗这么发达，夏朝哥哥很厉害的，他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救你......」 秋矜说：「谢谢你们，不过没用了。」 自始至终他的语气都那么平淡那么轻，仿佛自己只是得了一场无关痛痒的小感冒，而不是要死了。 「怎么没用？你还没治疗怎么知道没用？！」 「卫昔。」夏朝叫住了他。 卫昔顿了顿，委屈地走上前，对夏朝说：「夏朝哥哥，你快劝劝他啊，你好不容易等到他，费这么大劲儿跟家里闹翻了也要带他出来，你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对不对？」 「别说了。」夏朝制止了他。 没人能理解此刻夏朝的心情，他多想也跟卫昔一样天真地大喊大叫，以为自己声音大点就能掩盖事实，他也想愤怒、想发泄，甚至想大哭一场。 可他只是轻轻蹲下身，握住秋矜的手，哑声说：「你是不是，对这个世界很失望？」 秋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世界失望么？ 他也不清楚。 准确来说，应该是对自己很失望。 他对于外界的许许多多事物还未曾了解过，却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活在世间二十七年，来的时候就被人抛弃，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 秋矜声音里带着祈求，「夏朝，我不想治疗，不想再被囚禁了......」 他不想把自己的残生浪费在医院里，浪费在徒劳无用的抗争中。 第157页 「夏朝哥哥......」卫昔虽然不太能理解他们两人之间更深层的含义，但听到秋矜说不想治疗，还是慌了一下。 夏朝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柔声说：「我知道了，我们做个常规检查，就回去好不好？」 卫昔还想说什么，却见夏朝转头朝他摇摇头，眼里泛着猩红的血丝。 做完检查，夏朝找医生开了点药，临走前还是不甘心偷偷问了医生一句，「如果给他最好的医疗条件，他能康復吗？」 医生摇头，「他耽搁太长时间了，除非奇蹟发生，否则再治疗也只能延长半年时间。」 而治疗的过程，很漫长，也很痛苦。 秋矜既然选择放弃，想来这些东西，早已经在他自己的考虑范围内。 夏朝不是不想为他治疗。 只是今天秋矜那副过于冷静的态度让他明白，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熬过来死亡威胁带给他的恐惧和痛苦。 所以他才会宁愿让自己带他出来，也不愿意继续留在杨琛身边。 回去酒店的路上，三人谁也没说话，有几次卫昔忍不住想说点什么，都被夏朝劝住了。 直到回了酒店，夏朝先让秋矜回房间休息，自己去外面给秋矜点早餐。 卫昔站在他身后，眼神里带着几分幽怨，他喜欢秋矜的性子，也是真把他当朋友，并且可怜同情他的遭遇。 但是夏朝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秋矜，却不愿意帮着劝劝秋矜接受治疗。 人命关天的事，就算他是一直帮助自己的哥哥，卫昔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夏朝从酒店餐厅那里拿了早餐，卫昔在后面跟了他一路，到走廊上，他回头看到卫昔欲言又止，也没过多解释，「你先回去休息会儿吧，小秋哥也需要休息，下午或者明天我们再出发。」 卫昔看到他这么平淡的说出这种话，心里堵的厉害。 「还有去的必要吗？」他问。 夏朝微微一顿，尽量平静道：「小秋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去海边看看，即使他现在看不见了，我也要带他去。」 「呵，」卫昔冷笑一声，「你这个时候还能想着他的心愿，那为什么，」他的声音微微哽咽，「为什么不让他接受治疗？！」 知道人没救了是一回事，但是真正关心他的人，就算是只剩几天时间，也巴不得求医生再帮忙多拖一点时间，这才是正常反应。 而不是像没事人一样把人带回来，照常吃饭睡觉，还有时间带人去玩。 「为什么你们都能表现得那么平淡，秋矜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卫昔红着眼握住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夏朝哥哥，秋矜他得的是绝症啊，他真的会死的啊！」 夏朝默然，良久后轻轻推开了他，「我知道的。」 卫昔咬紧牙关，终于忍不住爆发，「所以你不是说喜欢他吗？你为什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夏朝愣愣地看着他，喉间剧烈攒动，声音却微不可闻，「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 「当年我走的时候想着要回去接他，可是回去之后人已经找不到了。我找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却已经忘记过去，跟别人在一起了。现在好不容易把人从那个鬼地方带出来，我以为他会好的，我们会好的，可是现在，他却得了这样的病......」 他看着卫昔，眼里盈着泪，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我总是，总是迟来一步，卫昔，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秋矜他已经不想活了，他已经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我也想要照顾他一辈子，我也可以爱他，甚至不会背叛他。可是他不喜欢我，他也不需要我啊，」夏朝身形微微发颤，「他只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安静过自己的生活......」 「你让我怎么劝他？让他为我努力活着吗？」 「卫昔，那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夏朝已是泪流满面，嗓音嘶哑，「对我也，太残忍了......」 小时候秋矜告诉他，书上说，对着星星许愿，星星就能听到他的愿望。 夏朝和他一起坐在窗边，问他：「小秋哥哥想要许什么愿？」 那时候的秋矜也还很天真，屈起双手握在一起，有些期待地说：「我想要爸爸妈妈来接我回家。」 夏朝问：「小秋哥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 秋矜垂眸，眼底显出几分失落，「我也不知道，我从有记忆起就在孤儿院，没有见过爸爸妈妈......」 「有可能他们根本不喜欢我，护工阿姨说，我是在孤儿院门口被丢下的。」 夏朝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小小的胳膊轻轻抱住他，「没有关系的小秋哥哥，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秋矜眼底闪过几分安慰，嘴角挂起一抹笑，「那我，重新许个愿。」 「我希望有人能爱我，一直一直爱我，不要很多，有一个就好了。」 只是那时候年纪还小，随口一句誓言承诺，都像是包裹着尖刺的美好糖霜。 随着年岁渐长，年少时吞下的糖霜化了干净，里头藏的尖刺显露出来，将人五脏六腑扎了个鲜血淋漓。 他没能一直陪在秋矜身边，秋矜也没能找到那个会一直爱他的人。 第101章 如果当初带你走就好了 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孩子有多渴望爱，夏朝有过深切体会。 第158页 因为他们大多数本身就是被抛弃的。 他和秋矜在外人眼里一个外表奇特，一个性子孤僻古怪，很不受其他小孩待见，也得不到护工的喜爱。 然而比起秋矜，他算是非常幸运的。 至少四岁之前他还有爸爸，至少他走丢的时候家里人一直都在找他，他并没有被抛弃，而他一开始进孤儿院的时候，就遇到了秋矜，会给予他关爱和温暖的秋矜。 直到后来，被家里人找到带了回去，过上了家里人疼爱、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从来不需要操心什么。 可是秋矜，什么都没有。 他得不到任何人的偏爱，反而因为没有父母，因为小时候的经歷，一直是有些自卑的。 他不太懂真正被爱的感觉。 他曾经得到过最深刻的爱，是杨琛给的。 杨琛曾经对他的好，就连夏朝也会因为找不到错处选择默默退出。 可到后来怀疑一切，厌弃一切，也是因为杨琛。 等到夏朝想要给他爱的时候，秋矜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也没机会了。 而今，他看着连死亡都能坦然面对的秋矜，明白再说什么话都是无力苍白。 他不会信他爱他，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这才是让夏朝感到最愤怒，也最悲哀的地方——让一个渴望爱的人，再也不相信爱。 夏朝给秋矜端了早餐上去。 「你先吃点吧，要是不喜欢我再让前台送过来，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叫我。」 说完就要转身，却被秋矜叫住。 「你吃了吗？」 夏朝回头看他一眼，「哦，我之前在外面......」 「陪我吃一点好吗？」 夏朝闭了嘴，又走回来，坐上餐桌。 秋矜叫住他真的只是单纯一起吃个早点，或许是他清楚夏朝为了他奔波一早上没有吃饭，用这种方式表达一番歉意。 但是对于夏朝来说，能和秋矜一起吃饭也很满足了。 秋矜依旧吃得很少，夏朝努力想让他多吃些，便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下面餐厅都可以做，很方便的。」 秋矜摇头，又问：「我们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夏朝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我在海上的一个小岛上有一处私产，别人都不知道的，我打算带你去那里住住，等你休息好了，我就带你过去，什么时候都行。」 秋矜静默了半晌，点点头，「你家里人也不知道你的行踪吗？」 夏朝闻言面色微微僵硬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我刚刚听卫昔说，你跟家里闹翻了，」秋矜有些不确定道，「是因为我？」 夏朝抿了下唇，说道：「没有的事，你别听卫昔瞎说。」 秋矜垂眸，「夏朝，请不要骗我，我想知道我现在这份自由是不是让你牺牲很多换来的。」 夏朝看着他，「小秋哥，那你能保证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不会跟我说要我回家这种话吗？」 秋矜无法保证，如果他知道夏朝为了自己违抗了外公的命令，偷偷为他做的那些事，肯定会良心不安，以至于劝夏朝不必再管他。 夏朝嘆了口气，「所以啊，并不是我想瞒你，而是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两全，我想要带你走，想要照顾你，捨弃一些东西，也是我自己甘愿的，你不用为我纠结。」 他虽然不说，但是秋矜也大致猜得出来。 至于为什么宁愿跟家里人闹翻也要带着他一个有夫之夫离开，秋矜想，那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于是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值得你这样，也给不了你任何回报。」 夏朝喉结微动，却是轻声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秋矜有些意外，但是罕见地没有拒绝。 夏朝上前，轻轻将他抱住，小心将他瘦弱的身躯拢进怀里，他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样，就够了。」 秋矜眼睫微微颤动，夏朝已经适时放开了他，温声道：「我去给你倒点热水，你先吃点药然后休息一会儿。」 下午等秋矜休息好后，夏朝带他去用餐，准备了一会儿，几人就上路去海边小岛。 这里已经是沿海城市，开车不过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港口。 秋矜的盲人特徵还有自己的外表都太明显。 下车的时候夏朝戴了墨镜和假髮，带着秋矜乘坐一艘游轮出海。 船身行驶平稳，只有偶尔遇上大风浪的时候会微微颠簸，秋矜一开始有点晕船，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 秋矜在房间里调整好之后，夏朝来房间叫他，说要带他一起去甲板上玩。 虽然已经是三月，南方温度渐暖，但是海上风浪大，夜间温度也很低，夏朝给他准备了厚衣服，要他穿上才让他出来。 秋矜丢掉了盲杖，想要以一个正常人的面貌去「看海」。 夏朝就小心扶着他，带他来到甲板上。 秋矜第一次来坐游轮出海，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感受着冷冽的海风吹来的咸湿水汽，心里很是欢畅，加上没有那些俗世纷扰，连日来萦绕在心头那些关于婚姻、死亡的阴影似乎也在渐渐驱散。 此时此刻，他不是被丈夫背叛爱情的失败者，不是身患绝症的将死之人，他只是一个嚮往大海，喜欢翱翔的自由人。 第159页 夏朝给他准备了口罩，怕冷风吹进嗓子眼里，呛得他不舒服。 秋矜只在刚来到甲板上的时候戴了一下，很快就任性地摘下来，他想更自由地感受海风。 卫昔知道秋矜的病情，每次看到他都会很难过，控制不住情绪要去想不好的事情，同时也知道夏朝想多陪陪秋矜，便也没有出来，自己待在房间里。 夏朝站在他身边，看着秋矜难得放松的神情，心里感到很欣慰，可是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心里发酸。 只要看到这个人，就没办法不去想他不久于人世的事情。 但是夏朝比较能克制住情绪。 他故作轻松地跟秋矜闲聊，「又到十六了，今天的月亮很圆很大，星星很多。」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圆月了，你说你不喜欢弯月，因为弯月总是不够圆满。」 秋矜微微侧身，有些讶异，「这么久的事，你竟然还记得。」 夏朝挑眉，「我记得的事情可多了。」 秋矜轻咳一声，「包括你刚来的时候每天爬到树上去要看爸爸什么时候来接你吗？」 夏朝面色微囧，有些无奈笑道：「我的糗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但是秋矜难得会主动跟他提起从前的事，也会跟他说笑，这让夏朝有些喜出望外。 秋矜轻笑，背过身撑着栏杆，微微仰头像是在仰望星空，「其实小时候的事我也记得不少。」 「毕竟，你是我小时候唯一的玩伴了。」 夏朝心中微微一动，觉得和秋矜之间的距离似乎贴近了一点，「我也是，在孤儿院那几年，只有小秋哥最疼我。」 他转头看他，眼眸中染上几分失落，「要是当初，我能带你一起走就好了。」 要是他带秋矜回了家，他们可以一起长大，他可以保护秋矜，不会让他吃那么苦，秋矜的性子应该也会更加开朗。 他不会遇见杨琛，也不会失明，不会被杨琛那个人渣伤害，更不会染上这些病。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有些时候阴差阳错地一错过，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秋矜轻轻摇头，「这都是个人命运，你没有义务为我的人生负责。」 这些话俞航漠也曾对他说过，但是夏朝显然不能释怀。 现在秋矜变成这副模样，夏朝心里，大概更会介怀一辈子。 两人在外面聊了会儿天，夏朝看他一时半刻还不想进去，便说进去给他拿点热饮，有点热的喝着，至少身上会舒服些。 秋矜就一个人安静站在栏杆边，海风捲起他的发，微微扬起，给他清冷的眉眼添上几分洒脱、柔和。 甲板上的灯高高挂起，照亮了他单薄瘦削的身影。 「嗨，怎么一个人啊？」 秋矜的耳边响起了一道轻佻的声音。 秋矜听这个声音很陌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便没有吭声。 然而下一刻秋矜却感觉那人凑近了他，以一个超过安全界限的距离。 秋矜微微往一边挪了几步，那人却不依不饶凑上来，「外面吹风这么冷，要不去我房间喝几杯，我房间里有珍藏的红酒......」 秋矜眉头轻蹙，他没想到自己会遭受性骚扰。 「我跟我朋友来的，我不认识你。」 那人啧了一声，「别这么扫兴嘛，聊聊不就认识了？」 秋矜不知道夏朝去哪儿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措，且愤怒。 听这个语气，对方多半是alpha，秋矜对上他不占优势，转身就要离开。 但是由于看不见，也没有带盲杖出来，走路有些磕磕绊绊。 之前他背着光，只能看见秋矜好看的侧脸，看不清他的眼睛，现在他转身，那人那人见他姿势怪异，凑上前看，很轻易就能看到秋矜无神的双眼，黯淡的眸子。 那人惊愕一瞬，顿时失了兴趣，忍不住骂了一句，「原来是个瞎子，真晦气，看不见还大晚上出来招摇什么。」 第102章 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秋矜身形一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见耳边穿来一道拳肉相击的声音，伴随着那人的惨叫声。 那人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手中拿着的红酒杯酒液洒落大半，对夏朝怒目而视，「你踏马的谁啊？草！」 他正想还手，却被身手矫健的夏朝将他的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别到身后。 夏朝冷声道：「道歉！」 那人疼得惨叫，回头怒瞪他一眼，「放开我，一会儿我喊人了啊！」 秋矜不想让他因为自己惹麻烦，赶紧道：「夏朝，你放手吧，我没事的。」 夏朝却充耳不闻，拿起他手中的红酒杯，将剩下的酒倒在他头上。 冰冷的酒液从头顶淋了个透心凉，那人冷得直哆嗦，红酒渍落入衣领，将他整洁的西装染上污痕，十分狼狈。 「我让你跟他道歉！」夏朝使劲将他手一别，几乎要将人手给拧断。 「啊——」那个哀嚎惨叫道，「保安、保安，这里打人了！」 方才两人的争执已经让不少人注意到了这里，此刻听到惨叫声，更多人围了过来。 夏朝把人按在栏杆边，嗓音森寒，「你信不信我会在保安来之前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那人半个身子被推搡在外面，看着下面翻涌的海水，内心涌现一股颤慄。 第160页 夏朝见他没反应，又把人往下压了几分。 「啊啊，别，我错了我道歉、我道歉！」 此刻保安已经走了过来，夏朝刚把人放开，就看到那人一改之前的态度，立马跑到保安后面，指着他道：「他打人！已经对我的人身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夏朝走上前，保安拦住他，「先生，请你跟我们来一趟。」 夏朝冷冷睨了那人一眼。 他本想着承包私人游艇会更容易被查到，乘坐这种大游艇，稍微伪装一下，反而不容易被家里人发现，但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人。 才刚得知秋矜的病，夏朝心情本就极度不快，现在就因为离开了一会儿，秋矜就被人欺负，夏朝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厉害，恨不得把人活撕了。 夏朝走过去牵住了秋矜的手，看向保安，「他骚扰我的朋友，是不是也该叫上他一起？」 那人仗着夏朝现在不能打他，在后面叫嚣道：「谁骚扰他了？一个臭瞎子，老子不稀罕！」 夏朝五指紧握，手臂上凸起青筋，眼底冷意更甚。 保安听见那人说话的气势，知道他也不是个安分的，想了想还是把他们一起叫到了调解室。 夏朝不放心把秋矜留在这里，正好保安也说要找当事人了解一下情况，就把他们一起带走。 那人自然是极力辩解自己无辜清白，并且多次打断别人说话，言语间也带着对旁人的侮辱和鄙夷。 保安对此也很不耐烦。 然而夏朝只是单独跟保安谈了两句话，过了一会儿游轮上的负责人就亲自来了，他看到夏朝，神色恭敬了许多。 随后转头跟那个找事的alpha核实身份，了解了情况之后，他又说：「先生，很抱歉给您造成不愉快的服务体验，关于您受到的伤害我司将会对此做出相应的赔偿。」 alpha傲慢地看了夏朝和秋矜一眼。 「明天一早会有专门的游艇过来接您回去，并且我司以后将不会再接待您作为客人，您的白银贵宾卡稍后也会为你办理註销业务。」 alpha愣了一下，勐地从桌上坐起来，「你说什么？！」 负责人歉意一笑，笑容似乎充满了诚意，「先生是有什么不满吗？」 alpha指着夏朝说：「他刚刚打我，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把我拉入黑名单？」 负责人颔首，「先生，您有什么证据吗？」 alpha一噎，随即道：「游艇上应该有监控吧？还有刚刚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都是人证！」 负责人说：「不好意思，那里的监控刚好坏掉了，并且我们也问了在场的客人，他们只是看见你们起了争执，并没有看见他对你出拳。」 「你们什么意思？诚心包庇？！」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马上去投诉你们！」 负责人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对于他的威胁没有丝毫动容，「张先生，您请便，不过现在还请先生配合我们先回自己房间，稍后我们会为你註销会员身份。」 「你！」那人吃瘪，气得手指发颤，「走着瞧！」 看着那人走后，负责人才回头，对夏朝点点头，「夏先生。」 「麻烦你了，我这次带朋友出来玩，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负责人微微躬身，「好的，需要给您升级套房吗？」 「不用，你先去忙吧。」 解决完事情，夏朝带着秋矜回了房间，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 「他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秋矜有些担忧。 「没事，他也就是外强中干，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别担心。」 秋矜说：「今晚多亏你了。」 夏朝无奈，「不，要不是因为我离开了，那人也不会有机会来骚扰你，我就不该走开的，你今晚是不是被他影响到了心情？」 秋矜摇摇头，「我已经不太在意旁人说什么了。」 夏朝闻言，却觉得有点难过。 不过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绪，「饿了没有，他们家的海鲜餐很好吃，我们一会儿去餐厅吃饭吧？」 「我可以就在房间吃吗？」 秋矜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怕再次遇到刚才那样的人，给夏朝带来麻烦，觉得自己还是待在房间里好些。 夏朝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别人不敢说什么，但是如果你想在房间里吃也是可以的。」 夏朝总是很温柔，给他提供了很多选择的余地。 「谢谢。」秋矜感激道。 告别了秋矜，夏朝出门之后面上笑意便消失了。 他走到那个alpha所在的房间，敲响了他的门。 「谁啊？」 或许是因为吃了瘪，里头的人态度不是很好。 夏朝压低声音，「先生，刚才的事情似乎有点误会，我们经理请您过去，想给您道个歉。」 里面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呵，早干什么去了，还不是怕我投诉你们......」 说着他打开了门，却见外面站的人是夏朝。 他喉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还没有彻底发出，就被夏朝捂住嘴带了进去。 门被缓缓带上，房间隔音很好，即使有偶尔的惨叫声传出，也只会教人以为是错觉。 十几分钟后，夏朝才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他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像看个死人一样看着地上爬着的人，「再敢生事，明天就让你整个张家垮台。」 第161页 地上躺着的人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又发出痛苦的呻吟。 * 秋矜已经消失整整半个月了，杨琛甚至找了警方帮忙，也依旧一无所获。 夏朝策划的这场逃离十分周详，甚至连俞家的人也没有预料到。 本以为夏朝已经安分了，没想到私底下居然做出这么大胆的行径。 杨琛和俞家相看两厌，都觉得是对方把自己家的人拐跑了，但是一直没找到人，两方又不得不忍着噁心，互相合作寻找线索。 不过杨琛远比俞家要着急得多，毕竟只要秋矜死了，夏朝早晚会回来，但是对于杨琛而言，秋矜要是不在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琛已经联繫好了最好的脑科医生，只要一找到秋矜，他就把人接回来，陪着他一起治疗，他一定会等到他好起来的那天。 这天，助理告诉他，新的项目合作人已经找到，要杨琛亲自去对接一下。 杨琛最近工作有些不太上心，上一个合作方更是因为他临时放个鸽子被惹恼了，杨琛因为急着找秋矜，也没有诚恳去道歉，只让助理送了礼物过去道歉。 不出意外，这个合作是吹了。 杨琛刚刚买了房，手头上资金还没有流转过来，以后给秋矜治病还要花很多钱，他得把公司稳住。 因此即使再不情愿，也要去谈生意。 只是这次的合作对象有些不同，听说是张家那个二世祖，风流成性，很爱玩，这次还特意把地点定在俱乐部。 杨琛明白这次谈生意是其次，陪这个少爷助兴才是真的。 按照以往，他自然不屑于去，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就想去看看。 杨琛跟人约好了时间，晚上到达俱乐部，张少康已经在包间里左拥右抱搂着漂亮omega跳舞了。 杨琛神情里闪过几分厌恶，张少康看到他。朝他吹了个口哨，「杨总，一起来玩啊。」 杨琛坐在沙发上，没有上去参与，只是默默点了根烟。 张少康跟身边的omega使了个颜色，那个长相妖艷的omega立马下来，坐在他身边给他倒酒，纤细的手臂缠了过来，几乎要贴在他身上，媚笑道：「杨总怎么不上去跟张少一起玩啊？」 杨琛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他手臂中抽出，「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会玩。」 第103章 你碰他了？ omega娇笑一声，「杨总说的哪里话，听张少说，您还不过三十岁，这么英俊帅气，事业有成，可是多少人都比不上的。」 他们可是被张少爷特意交代过，要好好关照一下这位客人。 能来这里消费的都是大腕，更何况眼前的alpha可比张少康帅多了，要是被看中了，不说能一直当情人，能被包一段时间，也算是他走大运了。 杨琛吞吐着一口烟，没有理会他，抬头看着张少康搂着陌生的omega跳得醉生梦死的模样，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他掐灭了烟，身边的omega及时端上果盘，叉上一块芒果餵到他嘴边。 这样的举止十分亲密，但是常来这里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杨琛挡开了omega的投喂，随便找了个藉口，「不好意思，我芒果过敏。」 omega愣了愣，讪讪地放下芒果，却仍旧不忘讨好，拿起一颗晶莹透亮的葡萄，十分体贴道：「那杨总喜欢吃葡萄吗？」 杨琛正要拒绝，张少康已经从台上走下来了。 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脖子上带着一个金鍊，身形瘦削，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他随意往沙发上一坐，没什么正形地翘着二郎腿，搭在omega腰上的手就没有松开过，妥妥一个纨绔浪荡子。 杨琛这种靠着自己一步步打拼上来的人，自然看不惯张少康这种靠着父辈发家，拿着家里打下的基业肆意挥霍的人。 要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杨琛才懒得过来。 看杨琛和身边的omega中间还隔了距离，两个人聊了半天还是不尴不尬的模样，张少康故作不满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伺候好杨总吗？怎么这么不懂事！」 杨琛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不在意一笑，「张少好雅兴。」 张少康接过身边人递来的酒，拿在手中微微摇晃，「杨总这么客气，倒显得我招待不周了。」 杨琛端起酒杯，「哪儿的话，张少，敬你一杯。」 两杯酒下肚，至少场面话是说开了，只是双方都知道对方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因此也只是维持着表面功夫。 张少康本来还挺想结交他一番，但是没想到杨琛这么不识抬举，特意给他点的人都不要。 这让张少康觉得对方多少有点看不起自己，他可是听说杨琛之前跟自己的秘书搞在一起了，能是什么干净的人，假清高！ 几杯烈酒下肚，张少康喝得有些迷煳，他看着眼前omega俏丽的小脸，伸手摸了摸，惹得人娇羞一笑，身子更努力地贴近他。 这样的动作极大地取悦了张少康，他神智不似方才清醒，动作也不太规矩，对身边的omega说道：「还是你懂情调，你是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在游艇上遇见一个beta，长得倒是好看，可人吶，就是假清高！」 「表面上对我爱答不理，清冷孤傲得很，可后来，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不是舔着脸要爬床。」张少康颇为得意，虽然事实情况并不是如此，但是他向来爱彰显自己，说话也没什么忌讳，那些风流事那是张口就来。 第162页 杨琛心不在焉地喝着酒，对于张少康那些混不吝的话并不感兴趣。 omega奉承地笑道：「谁这么不识抬举，怕是没见识过张少的能耐，张少尝过了吗？滋味如何？」 张少康想到自己被夏朝打的那一顿，加上一通威胁，心里一直很憋屈，因此便极尽轻辱贬低。 「也就那样，」他勾起omega的下巴，调笑道，「哪有你会伺候人。」 omega羞涩一笑，「张少就会打趣人家~」 「我说的可是实话，也就是看他长得有几分姿色，要不然，沖他是个瞎子，老子还不愿意碰呢。」 杨琛沉默地喝着自己的酒，听他提到瞎子两个字，再联繫之前张少康说的话，他勐地起身，快步走近张少康，神情激动道：「你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张少康正吹在兴头上，听到杨琛询问，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只笑着说：「怎么？杨总也对那款感兴趣？那种下等人，能让我睡一晚都是他的福气，谁管他姓甚名谁？」 杨琛一把将人提起来，眼神发狠，咬牙切齿道：「你强迫他了？」 张少康被他抓得一懵，周围的omega都觉得情势不太对劲，默默地坐远了些。 张少康反应迟钝，见杨琛这么动气，也很生气，他一把拍开杨琛的手，对方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张少康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你这是做什么？」 杨琛压着火：「我再问你一遍？你强迫他了？」 张少康当然不能说自己搭讪不成反被揍的事，要不然以后在俱乐部还怎么混？ 他梗着脖子道：「那骚婊子自己要爬床，关我......」 话音未落，张少康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杨琛没留手，他的嘴立马就见了血。 其他omega吓得惊叫着站起来。 「杨琛你他妈有病——」 「噗——」 又是一拳，杨琛直直将他砸倒在地，却又不愿这么放过他，他拎着张少康的衣领，将人像小鸡仔一样提起来，「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张少康怒道：「你竟然敢打我！！！」 再一拳，这次狠狠砸在他肚子上，杨琛眼眶猩红，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像是下一刻就要将他掐死，「说，你有没有碰他！」 张少康觉得杨琛也他妈的是个疯子。 他上次被夏朝打了之后嘴里就缺了两颗牙，身上也落了伤，只是怕被别人知道了丢人，便一直瞒着，只偷偷找了医生镶了牙，用了上好的药。 现在看着没什么大碍，要是真有大动作，伤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上次夏朝有所顾忌，没有用全力，这次杨琛却像是失去理智一样，把他往死里打，胃酸都给他吐出来了，刚刚镶好的牙又被打松了。 张少康口吐鲜血，惊恐道：「不、没、没有，杨哥，我没有......」 杨琛胸口剧烈起伏，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像杀父仇人一样，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张少康不知道自己最近这是撞了什么鬼，怎么一个个都上赶着来把他当沙包。 现在已经顾不上面子问题了，求生的本能让他选择说实话，「杨哥，我吹牛的、咳咳，我真的没、没碰他......」 杨琛放开了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却没有放过他，「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敢说一句假话，我饶不了你！」 张少康是个欺软怕硬的，看到他挥起的拳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赶紧把之前在游轮上遇到秋矜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在听到张少康说他身边还有一个绿眼睛的alpha的时候，杨琛几乎能确定，那个人就是夏朝。 张少康不明白为什么那人打了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反被剔除会员身份，杨琛可是明白的，这个游艇公司背后的大股东就是俞家。 杨琛想到了他们会去海边，但是等想到这点的时候，秋矜他们早已经出海了。 且谁也没有想到，夏朝会在自家的船上混迹成普通人。 杨琛心里恨的牙痒痒，但是想到张少康居然敢调戏他的人，还在背后这样恶意造谣，心底压抑许久的愤怒和伤心急需要发泄，此时的张少康就成了一个活靶子。 在张少康说完之后，他又举起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还是保安过来拦人，杨琛才没把人打死。 张家虽然不算什么大家族，但张少康是他们家唯一的孩子，被杨琛不明不白打得半死，张家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俩家梁子从此彻底结下了。 但是此时杨琛根本想不了这么多，马上让人去查了那艘游艇的行程。 杨琛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然逃不过俞家的眼睛，俞航漠只要稍稍用点手段，就能知道那天在俱乐部发生的一切，不过杨琛在得知秋矜行踪的那一刻，就已经抛下一切出海了。 * 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潮涨潮落，露出的细沙刚刚干涸，又被海浪浸湿。 秋矜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沿着海边慢慢走，卫昔在旁边看着，怕他踩到贝壳或者小螃蟹。 不过有时候卫昔也会分心，去捡好看的贝壳，然后拿给秋矜摸摸形状，再告诉他是什么颜色的。 太阳很是温暖，秋矜站在海路交界处，感受着暖阳和海浪的双重洗礼。 这些日子秋矜每天都会这样出来走走，散散心。 第163页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自由、清新、明媚、温暖。 能让人体会到活着的美妙感受。 夏朝从后面走过来，怕吓到他，发出轻微的动静。 卫昔看到他过来，识趣地悄悄离开了。 夏朝上前，把手里的外套轻轻给秋矜披上，带着几分温柔的责备，「我就知道，一大早就起来散步，你肯定又不记得穿外套。」 第104章 我想，你能长命百岁 秋矜乖乖把外套穿好，这才说：「其实我不冷的。」 夏朝无奈，「你是光顾着玩，自然不觉得冷，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肯定已经感冒了。」 秋矜知道夏昭是在关心他，也没有反驳。 夏朝伸手牵着他坐到高处的沙滩上坐下，秋矜感觉自己的脚被碰了一下，明白夏朝想要做什么，连忙说，「我来就好了。」 秋矜现在已经不介意他偶尔牵着他走，但是更多的接触，他也会注意分寸。 两个人对于夏昭的感情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没有再拿到明面上说。 夏朝把鞋递给他，秋矜摸索着自己穿起来。 「走吧，先回去吃早饭。」 四周都是沙子，不时还有一些树，秋矜一个人走容易迷失方向，需要夏昭带着他走。 这里无人打扰，空阔而安静，耳边只有海浪和海鸥飞过的叫声，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寂寞。 细心照顾他的夏朝，活泼爱玩的卫昔，还有他喜欢的大海，都能让他每天的生活过得很充实。 秋矜最近胃口反倒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定期也有医生过来给他做检查，秋矜都很配合，吃药也会吃，就是不愿意进医院。 卫昔一开始还想着劝劝他，但是看到秋矜在这里生活得很开心，便逐渐打消了这个心思。 夏朝说得对，秋矜这一生都过得太苦，他现在想自己做一回主，想让自己余生过得开心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吃了饭，夏昭会带着他去附近看渔民打鱼。 其实秋矜对于海边的鱼类认知很少，夏朝就给他描述鱼的样子，如果是攻击性不强的鱼类，夏朝会让他摸一摸。 光是这样，秋矜也觉得很有意思。 夏朝还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艘快艇，天气好的时候就带着他出海去兜风，给他准备鱼竿带着他去海钓。 卫昔说要跟他一起比赛，看谁钓得多。 夏昭给他们准备了两个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们。 秋矜看不见浮漂，只有每次感觉到鱼竿拉扯的时候才会往上扯。 以至于他错过了很多小鱼，但是每次钓上来的鱼都不小。 最后往往是卫昔钓起来的鱼多，秋矜钓的鱼大。 而后小鱼小虾往往被放掉，大鱼就带回去，让做饭的阿姨帮忙处理干净，加上在海边捡的贝类、螃蟹，又是一顿海鲜大餐。 房子里有健身房、小影厅、茶舍、花房、游泳池，书房里也放了很多盲文书。 秋矜还学会了种花。 夏朝专门找了一个养花的师傅教他，半个月时间，秋矜就已经在花房里种了玫瑰、茉莉、芍药、昙花...... 他记得它们摆放的位置，养护的方法，开花的时令。 养花、看书和去海边散步，成了他最喜欢的事。 且有夏朝安静陪着他，他不会受伤，也不会被打扰，但他要是腿麻了、口渴了，总有人能扶他起来，给他接来热水。 晚上睡前会给他念他们共同喜欢的小说，那本《追风筝的人》，等到他确认秋矜熟睡过去，夏朝才轻轻地关灯，关上门出去。 夏朝对他的细緻如有实质落到每一处。 不知不觉，夏朝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 但是两人依旧什么都没说。 如果忽略掉秋矜的病，夏朝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 秋矜这半个月发作了三次，但总体还在可控范围，医生说保持心情愉悦，好好休养，也能稍稍延缓些许。 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这样的情况，也只维持了半个月。 在那之后，秋矜的情况急转直下。 这天秋矜正在给花松土，夏朝在一边给花剪花枝，正和人说着话，没想到却听到后面一道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 夏朝回头，发现是秋矜晕了过去。 他连忙把秋矜抱回卧室，让卫昔开车去医院。 秋矜情况恶化得厉害，他现在已经是晚期了，不能做手术，只能做一些放射治疗。 放疗一次的时间不长，一个月也做不了几次。 但是后遗症很厉害，对于皮肤和神经以及身体机能方面都有损伤，并且会造成噁心干呕、脱髮等等后果。 后续还要住院随时观察。 秋矜是不愿意治的，但是现在夏朝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方式延长他的寿命，于是趁秋矜昏迷的时候，他同意了治疗方案。 坐在长椅上的时候，他想了很多。 这些日子和秋矜度过的每一天都让他觉得很幸福，美好的简直就像一场梦。 可越是这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越发难过。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秋矜每天的生命都在倒计时。 现在的情况更是残忍直白地告诉他，这个摇摇欲坠的梦，也快碎了。 夏朝想，他果然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死掉。 第164页 即使秋矜知道后会怪他，他也无话可说。 秋矜醒来时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便知道自己在医院了。 他想要起身，却感觉胸口闷得慌，脑袋有些眩晕，还有点想吐，不知道是不是输着液的缘故。 夏朝见秋矜醒了，立马说道：「你别动，先躺下休息一会儿。」 秋矜说：「我是昏倒了吗？」 他对之前的记忆有点模煳。 夏朝嗯了一声，替他拉上被子，「你现在还在输液，等输完了液我们再回去好不好？」 秋矜听到夏朝说他可以回去，倒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夏朝会劝他留下来治疗。 秋矜想了想，问道：「我是不是，已经没时间了？」 「别瞎想，」夏朝故作轻松道，「医生说你这个晕厥不算严重，休息一下就好了。」 秋矜也不知道信没信，又问：「还有多久能输完？」 「两个小时吧。」 正说着，卫昔从外面进来，他拿着给秋矜打的热水，见到他醒了，有些激动，「你终于醒啦，可真是吓死我了——」 夏朝看了他一眼，卫昔这才收了声，话锋一转，「还好你没什么大事。」 他给秋矜倒了热水喝，夏朝又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秋矜摇摇头，「我没胃口。」 夏朝也就不问了，两人坐在病床边陪他聊着天。 等到输了液之后，夏朝也信守承诺地把他带回去。 只是秋矜还是感觉到了和从前有些变化。 身体一天比一天垮了下去，原本因为心情而微微增大的饭量也逐渐小了，并且一天天噁心眩晕，反应很是厉害。 且夏朝也渐渐不要他出海钓鱼了，也不让他去踩水，最多只是带他在海边走走。 秋矜隐约知道，他的死期可能要提前了。 南部海域气温一直都很温暖，随着春天到来，阳光更加明媚温暖。 他情况好点的时候，夏朝会带着他在椰子树下躺下，和他聊聊天。 秋矜感受着海面吹来温柔的风，忍不住问夏朝：「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夏朝神情紧张，一时间没有说话。 秋矜却不在意道：「小时候我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保佑地上的人。」 「夏朝，你有什么心愿吗？说不定我变成星星了，可以保佑你实现愿望。」 夏朝眼眶有些酸涩，侧头看着他。 秋矜睁着眼，像是在看天。 浅淡的眸子蒙上一层灰影，他的神情很平和，似乎只是随意跟他聊聊天。 「我想，让你能长命百岁。」 秋矜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除了这个呢？」 夏朝哽咽了一下，「比我活得长。」 秋矜说：「夏朝，你应该看开点。」 夏朝眼眶泛着猩红，抬手遮住了眼睛。 秋矜听见他没抑制住的哽咽声，微微嘆了口气，缓缓从沙地上起身。 「你不要难过，在我死之前，还能自由自在做喜欢的事，我已经很满足了......」 话音刚落，秋矜就被紧紧抱住了。 夏朝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怀中的人又瘦下去不少，身形单薄好似只剩一副骨架。 这样想着，夏朝心里又酸又疼。 「小秋，可不可以，不要走......」 秋矜意外地没有推开他，只是安静任由他抱着，感受到alpha颤抖的身躯，知道他这些日子肯定也很煎熬。 脑子里却又不由得想到，原来，不是只有杨琛一个人的怀抱是温暖的。 秋矜喜欢一切温暖的事物，对于夏朝的情意，他很感激，却也承受不起。 秋矜没说话，半晌，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回去之前，矜朝送了夏秋一个礼物，是他在海边捡到的贝壳，他摸着形状很精緻，卫昔说颜色也好看，是浅淡的黄白色，带着橙红的纹路。 秋矜看不见，但卫昔说这个比他之前捡到的贝壳都好看，于是他把贝壳收了起来。 他把贝壳做成项鍊，戴到夏朝脖子上，对他说：「希望它可以给你带来好运。」 夏朝看着脖子上的贝壳项鍊，十分珍惜地拿在手里，「谢谢，很漂亮。」 又过了几天，杨琛终于踏上了这片小岛。 他周转了很多关系，才查到这座小岛。 夏朝几年前把这里的一处私宅偷偷买了下来，但不是以自己的名义，所以在他的名下财产并没有查到这个地方。 想到他很早就买了这个地方，又想到秋矜一直的愿望都是来看海，杨琛不免会多想，夏朝果然图谋已久。 第105章 可我嫌脏 杨琛询问了附近的渔民，很容易就能定位到那处宅子的位置，他坐了一辆沙滩车过去，宅子的身影渐渐浮现在眼前。 而让他感到惊喜的是，他在不远处的沙滩上，居然真的看到了秋矜，后者正在椰子树下坐着吹风。 杨琛连忙下车跑过去，却见他身后的夏朝走上前，坐到秋矜身边，给他递了一杯饮料，两人正有说有笑，十分亲密的样子。 杨琛气得失去理智，果然是夏朝这小子把他的小秋拐跑了，小秋得了这么重的病，夏朝竟然不带他去治病！ 杨琛这么想着，快步跑上前去，唤着秋矜的名字，「小秋！」 第165页 秋矜正喝着饮料，听夏朝跟他说他的小雏菊好像要开了。 没想到却听到了杨琛的名字。 秋矜身子下意识僵了一下，甚至有些拿不稳手中的杯子。 他有些惊慌地想要找夏朝求证，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夏朝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一下以示安抚，随后站起身，面色不善地看着杨琛，「你来做什么？」 杨琛冷笑，「你把我老婆拐跑了现在还问我来做什么？」 「夏朝，别以为我他妈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秋矜这下是真的反应过来，杨琛确实找到了他。 杨琛转头看向夏朝身后的秋矜，放缓了声音，「小秋，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秋矜却往后退了几步。 夏朝拉着秋矜，把他挡得严严实实的。 「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扰他了，他根本就不想跟你走！」 「闭嘴！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小秋就是被你拐骗的，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小秋，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得了那种病，还这么严重，你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不过没关系，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们马上就去治疗好不好？我每天都陪着你，我们一起好好治好吗？」 秋矜垂着眸子，没有看他，只说：「杨琛，你回去吧。」 杨琛愣了愣，即使早就知道秋矜想要离开他，但是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曾经深爱的恋人，现在却要他走？ 「你让我走？」 杨琛顿了顿，哑声道：「小秋，不要闹了好不好，有什么我们回家再解决，我们上次不还一起去看新家具吗？现在那边已经可以住进去了，我们的新家你还没有住过啊。」 秋矜充耳不闻，轻轻拉了一下夏朝的手腕，说：「我们回去吧？」 夏朝回身过去想要牵他走，杨琛却一把冲上前分开他们，「你松手，秋矜是我的人，你凭什么碰他！」 夏朝愤怒地推开他，「你有完没完，你自己出轨，把小秋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脸让他回去？！」 「我、」杨琛有片刻的失语，但随即又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小秋，你别被他骗了，你病得那么重，他连医院都不带你去，他是想害死你吗？」 「你！」 夏朝还没说话，就被秋矜打断了，「是我不想治的。」 杨琛哑然，皱眉看向他，「你在说什么啊小秋？是不是他威胁你？你知不知道你——」 「我知道，我只有两个月时间了。」秋矜神色凛然，看不出丝毫动容，「可我说过，杨琛，我就是死也不会原谅了。」 杨琛心脏狠狠一绞，好半晌，他才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小秋，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吗？」 「惩罚你？」 秋矜反问，「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杨琛眼眶泛红，「你怎么会这么问，小秋，我这么爱你，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肯定会伤心，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找了你多久......」 秋矜默然，也不知道信没信。 用自己的死来惩罚一个负心人么？ 秋矜只觉得这样很可笑。 他只是觉得，活着很痛苦而已。 经歷过这段失败的婚姻，他也逐渐明白一个道理。 没有人会永远爱着另一个人。 至少，没有人会永远爱他。 更何况是他这样残缺不全、病殃殃的躯体。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与其治疗到最后天天躺在床上一边遭受病痛折磨一边还要惹人厌烦。 不如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生活。 可这个前提是，他的生活里没有杨琛。 从前他也觉得自己爱到离不开这个人，但是后来发现，没有杨琛的生活，或许反而是一种幸运。 「这是我自己的事，」秋矜决绝道，「但是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杨琛上前抓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我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的病已经不能拖了，你是不是还在介意那件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跟我回去治病好不好？」 可是秋矜却用力把他的手推开，夏朝也道：「杨琛，我劝你放手！」 杨琛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秋矜一句不想再看到他，比夏朝十句威胁恐吓都让人害怕。 「我求你，小秋，我真的求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夏朝见他还继续纠缠，毫不犹豫一拳砸在他脸上。 杨琛被打得往后趔趄几步，嘴角洇出了血。 他一把扯住夏朝的衣领，死死瞪着他，「都是你，是你蛊惑了小秋！」 夏朝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他本就对杨琛不满已久，此刻更是愤怒，「你以为没有我他就会原谅你吗？」 「不可能杨琛，你这么噁心的人，一辈子都不值得原谅！」 「草！你找死！」 杨琛被戳中痛点，也反手揍了他一拳。 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头上和身上满是沙子。 秋矜道：「够了，别打了。」 然而两人依旧充耳不闻，不仅扭打，还互相辱骂着对方。 第166页 「我叫你们别打了！」秋矜气得喘不过气，脑袋又嗡嗡地疼，他有些难受地躬下身。 夏朝见状，一把推开跟他扭打在一起的杨琛，「小秋！」 杨琛见状，也要跑过去。 见夏朝先行扶住了秋矜，他正想把人甩开，秋矜却道：「杨琛，你别过来！」 杨琛身形一僵，怕他被自己刺激到，只好停了下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急声说：「对不起小秋，你有没有事？」 秋矜勐咳了几声，抓住夏朝的手臂，后者说：「我先带你回去休息，我去叫医生过来。」 秋矜摇摇头，「我没事。」 他对杨琛说：「跟他走是我自愿的，你要打就打我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杨琛眸子微颤，眼眶中盈了泪意，「不要这样，小秋......」 夏朝扶着他要走，杨琛却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是我错了，可是小秋，这些日子我真的努力在改了啊，我是一时煳涂，我是真的下定决心以后要跟你好好过的。」 「你还记得吗？过两天，过两天就是三月九号，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我说过以后每年的纪念日我们都会一起过的，你忘了吗？」 他伸手去拉秋矜的手，「你摸摸，我把你之前那块表找回来了，我没有弄丢了，你摸摸，这里是不是有个月牙，跟以前那块表一模一样。」 「对了，我也给你带了礼物，」他急急忙忙从兜里掏出一个礼盒，里面是一支漂亮精緻的胸针，他放在秋矜手心，颤声说，「这是我想送给你的三周年礼物，我在家里还给你准备了惊喜，我买了、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回去做给你吃好不好？」 「小秋，求求你，别不要我......」杨琛声嘶力竭，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是我做错事了，你怎么罚我都行，但是、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跟我回去治病好不好？」 杨琛此刻悔不当初，可是事实已经如此，他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却也不能抹去过去自己犯下的错。 他紧紧攥住秋矜的裤腿，看着秋矜冷漠的神情，心里愈发寒凉，可是现在除了祈求秋矜念一点旧情，除了求他能心软一次，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带他回去了。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秋矜的病已经不能拖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会发生什么，他真的不敢想。 杨琛垂着头，眼泪一滴滴渗入沙地里，语气悽然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怨我，可是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们曾经约定了一辈子，我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的啊。」 「小秋，我真的没有再跟任何人有瓜葛，真的没有别人了，我发誓，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求你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 秋矜听他说完，随后一点点用力掰开他的手，仿佛那是什么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杨琛颤抖道：「不、不要，小秋，你不要这样......」 「我真的错了，求你跟我回去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他能给的我也能给。」 他抓得死紧，秋矜掰不开，沉默半晌，只淡淡吐出几个字，「可我嫌脏。」 杨琛唿吸一窒，手上也脱离般地松开些许，秋矜找到机会，一把将他推开。 杨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呆呆地看着他被夏朝扶着离开。 秋矜说他脏...... 第106章 他说让你别死在门口 杨琛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对自己生出极大的厌恶感。 他居然用这双手，去拥抱了别人。 不只是这双手，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不干净。 秋矜那么爱干净，怎么会要他这么脏的人呢？ 他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痛苦地跪坐在地上，眼泪不住往外流淌。 可是要他看着秋矜就这样离开他，他真的做不到，他不能看着秋矜就这样死了。 杨琛神情一震，「不、不行......」 他得把秋矜带回去。 他再跟夏朝一起待在这里，才真的会死的。 杨琛连滚带爬地跑上前，「小秋、小秋！」 夏朝看他一脸狼狈样，眼底升不起丝毫同情，「你还想做什么？他都说了不会跟你走的。」 杨琛没理他，身子佝偻着跪爬到秋矜面前，不顾形象地哀求道：「小秋，是，是我脏了，我配不上你、是我该死，我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曾经容忍了第三人插足我们之间，我曾经还那样对你......」 「是我对你不够好，我对你一点都不好，」杨琛喃喃着忏悔，一字一句都带着悲恸的哭腔，「但是我求你，跟我回去治病好不好？」 「你不原谅我，没关系的，你说得对，我这种人不值得被原谅，可是请你爱惜你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只要你跟我回去治病，我就、」杨琛喉间干涩，艰难道，「我就答应跟你离婚，这次是真的，我不会骗你了，我以后不会打扰你。」 「就算你想要跟夏朝在一起，也没关系......」杨琛死死咬着牙，言语卑微到了极致，「我不会再干涉你了，只求你，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好吗？」 或许是性格原因，又或者早就心如藁木，秋矜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丝毫反应。 「无所谓了，杨琛。」 我要死了，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杨琛最害怕秋矜这个态度，他什么都不在意了，也就证明，他再也不能用任何方式挽回他了，「小秋，我......」 第167页 夏朝听不下去了，做了一件很粗鲁的事情，他抬脚踹了杨琛一脚，「滚！你听不懂人话吗？」 恰巧卫昔在家看到了这一幕，赶紧走出屋子，「怎么了？」 随即，他看到杨琛，不由得怒火中烧，「你怎么还敢来，看我不——」 夏朝拦住了要动手的卫昔，「小秋不舒服，你先带他回去休息，要是严重一会儿就让医生过来看看。」 秋矜却问他，「你身上是不是有伤，先回来包扎一下吧？」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落到过杨琛身上。 夏朝刚刚跟杨琛打了架，身上也挨了几下，「不碍事的，你别怕，这里有我解决就好。」 杨琛听着他们的对话，嫉妒得都快要疯了，明明先动手的是夏朝，可是秋矜却只关心他，而听他俩的对话，就仿佛自己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麻烦一样。 杨琛心如刀割，眼前的秋矜，变得好陌生，像是从来没有爱过他一般。 即使心口再疼，他也再不能欺骗自己一个事实，秋矜已经彻底不爱他了。 原来一直以来不是他离不开自己，而是自己，离不开他。 杨琛小声哀求道：「小秋，别走、不要......」 秋矜还是被卫昔带走了，而他被夏朝拦住，无法上前。 直到两人走远之后，夏朝才蹲下身拎着他的衣领，神情不似方才一般克制，反而有种失控的疯狂，「你是不是觉得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深情、特别无私？」 「杨琛，你少他妈在这儿自我感动！」 「你有正真在意过他的感受吗？你真的爱他在意他你会出轨？会连他得了这么重的病都不知道？说到底，他变成这个样子，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杨琛捂着被踹疼的肚子，却是对夏朝的话无力反驳，他像是一只斗败的野兽，高傲的头颅再也抬不起来，嗓音嘶哑苍凉，「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我、我还是想弥补......」 他抬头看着夏朝，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和愤恨，「你不是也喜欢他吗？为什么就这么忍心看着他死？」 夏朝冷笑，「你这么想治好他，无非是因为内疚、因为自己做错事把秋矜害成这个样子想要弥补，以减轻你心中的罪恶感，你怕他恨你，怕自己酿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你怕你承担不起这份后果。」 「我跟你不一样，」他转头看着远去的秋矜，眼底满是疼惜和温柔，「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这辈子都没有过几件顺心的事。」 夏朝红了眼眶，「至少我想让他走的时候，是开心的。」 杨琛怔了怔，半晌，才缓缓道：「你究竟是谁？」 他为什么对秋矜会这么了解。 夏朝紧紧捏着他的衣领，手指捏得咯吱作响，「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我只知道我犯了一件天大的错，那就是没有早点把他从你身边带走。」 他眼中写满了不甘、悔恨，「当初我要是光明正大和你竞争，杨琛，我不一定会输！」 卫昔把秋矜扶进屋子里，让他躺在沙发上，给他倒了热水，见秋矜神色紧绷，他赶紧安抚道：「没事的，你不要怕，夏朝哥哥会把他赶走的。」 秋矜紧紧握住水杯，还是不太放心，「我现在好多了，要不我还是出去看看吧，杨琛最近脾气有点暴躁。」 卫昔按住他，「不行，这样你就更不能出去了。」 「你放心吧，夏朝哥哥也是练过的，肯定不会吃亏的，你要是现在出去，反倒会让他分心。」 秋矜闻言，也就打消了出去的念头。 不一会儿，夏朝走了进来，卫昔看到他身上的伤，连忙提了药箱过来要给他包扎。 夏朝说：「等会儿，我先去洗个澡，身上都是沙子，还出了点汗。」 秋矜站起身，问道：「哪里受了伤？」 夏朝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微微一笑，「我没什么伤，就是破了点皮，一会儿贴个创可贴就好了。」 卫昔看着他青紫的半边脸，没有吭声。 他又对秋矜道：「你别担心，他不敢再骚扰你了。」 秋矜问：「他走了吗？」 夏朝回头看了眼跪在门前的杨琛，顿了顿道：「走了。」 秋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中午吃了饭，秋矜感觉有点起风了。 秋矜本想出去走走，刚刚搭上门把手，夏朝却抬手按住了他，道：「外面一会儿可能要下雨，明天再出去吧。」 秋矜顿了顿，道：「他是不是还没走？」 夏朝语塞。 秋矜说：「你别骗我。」 夏朝只好道：「是，他一直跪在外面。」 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讽，「难不成觉得这样就能弥补什么？」 秋矜顿了顿说：「你一会儿给他把伞吧。」 夏朝错愕，「小秋？」 秋矜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解释道：「他要跪就跪，一会儿下雨了给他把伞，不然他在这里出点什么事，也会给你添麻烦。」 夏朝这才放心下来，「我知道了。」 「你想看书吗？我们去书房好不好？」 秋矜点点头，和夏朝一起去了书房。 杨琛跪在地上，看着沙滩上的风捲起沙子，微微迷了他的眼。 他抹了把脸，擦掉眼角的泪水，只期待着秋矜能跟他回去。 第168页 可是直到他等到了身边沙地渗入第一滴雨，随后雨点慢慢变大，砸入地面，也砸在他的身上。 杨琛身上很快就被雨水淋湿，春三月的天还点冷，冷风混着雨水，冻得他微微颤抖。 他的眼睫沾了水，微微湿润，看着前方的房屋逐渐变得模煳，眼底的希望一点点破灭。 而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门打开了。 杨琛面色一喜，秋矜果然还是心疼他的！ 但是随着那道影子靠近，杨琛神情却是一僵。 卫昔刻意等他淋了好一会儿雨才慢悠悠过来给他送伞，看到杨琛僵硬的神情，卫昔不屑一笑，把伞随意丢到他面前。 伞落进潮湿的沙地，湿沙溅落在他的衣服上，卫昔看着这个昔日趾高气昂的人如今如同丧家犬一般颓丧，心中就涌现出一股快意。 「你也有今天。」 杨琛没有跟他逞口舌之快，有些急切地问：「是小秋叫你来送伞的吗？」 卫昔讥诮道：「是啊。」 杨琛眼底的欣喜还没有聚拢，卫昔又道：「他说让你别死在门口，会脏了地方。」 杨琛身子一垮，眼底满是破碎和痛苦，「我不信......」 卫昔白他一眼，「管你信不信，话我是带到了，你想跪就跪，只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可别赖在我们头上。」 说完，他也不去看杨琛，打着伞转头就走了。 杨琛跪在雨中，看着不远处的门渐渐合上，而后，再也没有人出来。 杨琛被淋得身心发冷，想起他们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 明明之前，他和秋矜那么恩爱。 可是现在，他却再也等不来秋矜一次心软。 晚上，雨渐渐也停了，一轮明月升上天空，如水洗过一般皎洁、清亮，却也极冷。 杨琛深深看了一眼屋子里亮的灯，找不到他身上，而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 第107章 他恨我 杨琛自那天离开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夏朝以为他放弃了，可是没过两天，杨琛直接带了一个医生过来。 「这是费医生，治疗脑肿瘤方面的专家，我可以不接近小秋，但是我想让他接手小秋的治疗。」 夏朝冷冷睨他一眼，「不需要，你现在滚得远远的才是对他好。」 杨琛气急，但是想到现在自己也只能找夏朝帮忙了，他强忍着心头的不满，语气尽量诚恳，「夏朝，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请这位费医生来费了很大功夫。」 「你只要让费医生帮他诊治，不用提到任何关于我的事，以后、」杨琛拳头紧握，「以后他要是愿意跟你在一起，我绝对不再打扰，只要他能好好的......」 杨琛眼眶泛红，「夏朝，算我求你。」 夏朝阴郁地看他一眼，片刻后又忍不住苦笑，「你早干嘛去了？」 「医生说最佳的治疗时期在半年前，我带他走的时候，他已经没救了，」夏朝哑声说，「你以为我真的会一直对他的病袖手旁观吗？」 「我带他去了很多地方检查，结果全都他妈一样！我甚至偷偷骗他，骗他说只是去做个常规检查，实际上我是带他去做了放疗，」夏朝低头，把脸埋在掌心，「今天他还问我感觉自己好像掉了很多头髮，我只能骗他，说是吃药造成的。」 但是夏朝心里也隐隐有个预感，秋矜或许已经察觉了，或许下一次，他再带他去「做常规检查」，秋矜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杨琛听到他说这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良久，才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夏朝眼底充斥着冷漠和恨意，「你现在滚，不要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剩下的日子可以过的很开心。」 杨琛脸色惨白如纸，连日的奔波和担忧让他本就消瘦许多的身形此刻更是摇摇欲坠。 想到自己给秋矜带来的一切痛苦，杨琛恨不得穿越回去打死当初那个混帐的自己。 但是不亲自确认秋矜的情况，杨琛不会安心，他对着夏朝跪了下来，对着这个曾经恨之入骨的情敌哀求，「夏朝，我求你，让我再确认一次，万一呢，万一费医生有办法治呢？」 * 「怎么样？找到了吗？」 杨琛一回去，高彦天接到消息就赶忙过来问。 因为秋矜失踪的事，高彦天也着急得不行，在他失踪几天之后，就坐上高铁连夜赶过来，打算跟杨琛一起寻找。 前些天杨琛突然也不见了踪影，他一问才知道对方是有了秋矜的消息，打算去海边看看。 高彦天虽然对于他这样不辞而别有点儿芥蒂，但是想到对方可能也是因为太关心秋矜的缘故，也没有过多纠结。 本来他也对秋矜失踪的事有所怀疑，但是看着这些日子杨琛为了秋矜的事，整天魂不守舍，四处打探消息，人也憔悴了不少，心里那点怀疑也没好意思问出口。 然而杨琛这一趟回来，却比之前更加落魄，对于他问的话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杨，你这是怎么了？」 高彦天紧张道：「是不是秋矜出什么事了，还是说你没找到人？」 杨琛呆愣愣的不说话，像是被抽取了灵魂。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呀，急死人了！」高彦天性子急，抓住他的肩不停地摇晃。 第169页 「没救了......」杨琛喃喃道。 「什么没救了？！」 「是我、都是我的错......」杨琛喉间剧烈攒动，哭腔嘶哑，像是遭遇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 高彦天像是抓住了什么，「什么意思？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找到秋矜了，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杨琛神色悽惶，面对高彦天的质问，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又或许是太过痛苦和内疚，他最终还是嘶哑道：「天哥，我出轨了。」 他说的太直接，以至于高彦天愣了两秒，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杨琛痛苦地闭了闭眼，「我出轨了，我背叛了小秋。」 「你他妈！」高彦天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所以秋矜离家出走，是因为你出轨！」 「是......」 话音未落，高彦天的拳头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上来，「畜生，你他妈畜生！」 「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饶不了你！」 杨琛半边脸颊高高肿起，他却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眼睫颤了颤，像是在自我审判和忏悔，「我出轨，被小秋知道了，他想跟我离婚，但是我不让......我心里还是爱他的，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让他离开我，所以我把他关在了房间里，一个月没让他出去，」杨琛哽咽了一下，神情突然有些激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那时候病会这么重，可是他恨我，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什么病？秋矜他究竟得了什么病！」高彦天唿吸有些急促，恨不得把杨琛碎尸万段。 「中重度抑郁，加上脑癌，已经是晚期了......」 又是一拳狠狠的打到他的脸上，像是觉得一拳不够解气，高彦天直接把杨琛按倒，狠狠的往他身上一拳拳砸下去。 杨琛被打的口吐鲜血，却没有还手。 「我他妈怎么都想不到你竟然会出轨！」高彦天双目赤红，「你怎么敢的，他和你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我是看你对他好，才把他交给你的！」 「你明明知道他从小就是孤儿，他无依无靠，眼睛还因为你变成了那个样子，他唯一的依靠就只有你了，你怎么敢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 「你怎么对得起他！」 高彦天完全不敢想像，这对于秋矜是多么大的打击。 他最珍视的东西，脏了。 「你还敢囚禁他，他那个性子的人怎么能受得了！」 杨琛口鼻溢出鲜血，听到这些话，心头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割，在搅。 他眼眶流出悔恨的泪水，却也知道，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是我对不起他，天哥，你打死我吧......」 「打死你有什么用！」高彦天怒喝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秋矜找回来，治好他的病，我跟你没完！」 杨琛费力地抬起手，遮住了眼睛，「他不会回来了，他恨我......」 「你是不是找到他了？」 杨琛喃喃，「他跟一个、一个朋友走了，不会原谅我了。」 高彦天从他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大致拼凑出了杨琛这趟遭遇了什么。 「那他的病怎么办？他在他朋友那里治吗？」 杨琛摇摇头。 高彦天心头一沉，「你摇头是什么意思？说话啊！」 杨琛艰难地从地上起身，「我这次，带了医生过去，亲自给他检查了一遍，医生说，只剩下两个月不到了......」 高彦天瞳孔骤然紧缩，「两个月......不到。」 他又勐地揍了杨琛一拳，像是一腔怒火不知道该跟谁发泄，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悲愤。 「凭什么！他那么好的人凭什么要得到这样的结局，」高彦天死死掐着杨琛的脖子，「该死的明明是你！」 「我那么相信你把我兄弟交给你，你却想要害死他，杨琛，你这个杀人犯！」 杨琛被他掐得脸色涨红，身体因为疼痛难受不已。 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去掰开高彦天的手，高彦天虽然个子高，但他是个alpha，力量上本身就具有优势。 但他动了动手指，最终，却是把手放下。 如果秋矜死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与其这样一辈子活在自责和愧疚之中，还不如跟着秋矜走算了。 然而，最终高彦天还是放了手。 他气喘吁吁地站起身，周身戾气未散，咬牙切齿道：「让你死，太便宜你了。」 「他现在在哪里？我想去见见他。」 高彦天心中也有些愧疚，上次来的时候明明就已经发现了两人之间有些许不对劲了，但他是个煳涂鬼，他太迟钝太愚蠢，竟然都没有问过秋矜一句。 要是秋矜当初跟他求助，找他帮忙，他一定会狠狠揍杨琛一顿，秋矜要离婚也好，他也会支持他。 届时把人接到自己家乡照顾，自己再联繫人帮忙找一份适合他的工作，时不时照看着。 他把秋矜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做到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为什么？ 秋矜连他也没有告诉？ 杨琛痛苦地瘫倒在地，声音已经微不可闻，「我没有得到他的联繫方式，他在南海边一个僻静的小岛生活。」 高彦天把人提起来，「跟我走，带我去找他。」 第170页 杨琛被拎得趔趄，忍不住呛咳两声，「他不想见我......」 「那你就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我要亲自去见见他。」 如果杨琛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现在，他去见秋矜，那大抵就是此生最后一面了。 第108章 你在威胁我？ 可在两人还没有到达之前，夏朝家里人就找过来了。 夏朝知道被找到是早晚的事，但一直带着秋矜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而且秋矜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带着他转移地方，麻烦不说，只怕他的身子也吃不消，反而还会生出许多担忧，更不利于他养病 这条线路是他一早就规划好的，现在能被杨琛找到，俞家人来他也并不意外。 这次来的是俞航漠和郑有思。 作为俞老爷子身边的大管家，郑有思代表的是谁自然不必多说，如果是俞航漠，他尚且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郑有思的手段，谁也不想亲眼见识，对上他，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你们来做什么？」 夏朝早在得知有陌生的船只靠岸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来了。 只见俞航漠和郑有思走在一起，后面还跟着几个黑衣保镖。 俞航漠知道秋矜就在他后面的房子里，知道郑有思不好对付，他也不想搞得太难看，便对夏朝说：「小朝，你现在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 夏朝冷冷地看着他，自从得知俞航漠一次次欺骗他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俞家任何一个人了，「你走吧，我是不会回去的。」 俞航漠有些心烦意乱，「小朝，之前是我不对，哥不应该骗你，你先跟我回去，我们慢慢说好吗？」 夏朝咬牙切齿道：「俞航漠，我曾经么相信、那么敬重你，当初你跟嫂子的事也被全家反对，只有我真心支持你，也曾经帮过你不少吧。」 他冷笑一声，眼底泛着猩红的血丝，甚至带着几分可怖的恨意，「可是你呢？一次次骗我，就连秋矜得了绝症都不肯跟我说！」 夏朝带着秋矜逃这么远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已经对俞家人失望透顶，不想再看到那一张张虚伪冷漠的脸。 他们打着关心他的旗号，做尽让他心寒的事。 如果说之前俞航漠对他瞒着那些事，他都可以告诉自己，他没有那个义务告诉自己。 可是秋矜得了绝症，一直密切关注他们动向的俞家人不可能不知道，人命关天的事，他们依旧选择隐瞒下来。 「你明明知道，失去自己最在意的人是什么滋味，可你却不告诉我，任由事情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但凡俞航漠给他提个醒，秋矜说不定都还能有救，他也不用面临这么绝望的境地。 他指着俞航漠他们，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你们，一个个冷血自私、无情又凉薄，你们都是帮凶！」 俞航漠摇摇头，上前两步，「小朝，你听我说，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得了这种病......」 「站住，」夏朝喝住他，眼眶泛着泪意，「我不会再相信你一个字了，你们现在就给我滚！你们跟杨琛一样令人感到噁心！」 俞航漠还想说什么，郑有思却神色肃然道：「小少爷，老爷说您出来得已经够久了，现在跟我们回去，我可以不动他。」 俞航漠皱眉，不满地看向他，「郑叔！」 夏朝：「你在威胁我？」 郑有思抚了抚白色的手套，声音一如往常冰冷，「请您不要为难我。」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黑衣保镖走上前。 夏朝捏紧拳头，「我让你们站住！」 郑有思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老爷说，如果不能将您带回去，那他，也不用继续活着了。」 夏朝眼中迸发着汹涌的恨意，明明是他们故意矇骗自己，才让他不得不选择这样的路，现在秋矜已久没多长时间了，他不过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陪他，他们却还是不依不饶。 「你敢动他试试？」 可郑有思本就不是吓大的，只听背后的房子里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卫昔惊恐的叫声，「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 夏朝惊愕地回头看去，瞬间明白这是谁的手笔，转头看向郑有思，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千刀万剐。 「郑有思，你他妈想做什么！」俞航漠没想到他居然会安排人到后面去偷袭。 「我说了，小少爷只要乖乖跟我们走，他什么事都没有。」 不多时，秋矜和卫昔被押着出来，卫昔看到俞家的人，神色充满了愤怒，「你们这群坏蛋，你们这是入室行兇，赶紧放了我们！」 「怎么样，小少爷，你怎么说？」 夏朝看到被粗鲁押着的两人，还看到秋矜有些发白的脸色，转头狠狠瞪着郑有思，「你想杀人？」 郑有思：「小少爷不信？」 夏朝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抹哀恸，「非要闹到这个地步吗？我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陪着他，等以后......我会回家的。」 郑有思说：「这是老爷的命令。」 夏朝冷笑出声，「行，我知道了。」 「既然无法妥协，那我想你们也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人是吧？」 说罢夏朝便从后腰摸出一把手枪，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毫不犹豫上膛，随后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第171页 俞航漠脸都吓白了，「夏朝，你他妈干什么！你哪儿来的枪，快点放下！」 卫昔见状也惊慌道：「夏朝哥哥，你别这样，把枪放下来，很容易走火的！」 夏朝却拿着枪没动，食指扣在扳机上，只需要微微一用力，就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 「郑有思，你今天敢动他们一下，我就让你拖着我的尸体回去给他交差。」 夏朝说得决绝，眼底没有丝毫惧色。 秋矜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吓了一跳，「小朝，你别做傻事，快跟他们回去，不用管我！」 郑有思眸光微凝，他没想到的是夏朝会弄来一把真枪威胁他。 他跟着俞老爷子浮沉几十载，当然认得出夏朝手里的是一把真枪，也能分辨出夏朝这般态度是真的想要跟他鱼死网破。 夏朝是俞老爷子最宠爱的外孙，也是俞家的人，郑有思当然不可能让他出事。 「郑有思，你他妈还在想什么，快点放人啊，你是要害死我弟弟吗？」俞航漠恨不得上前踹他两脚。 「小朝，你冷静一点，先把枪放下来，有话咱们好好说行吗？」 然而此时的夏朝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他知道自己但凡敢放松一点，今天不是他离开秋矜，就是秋矜死在他们手下。 看着眼前还想凑过来的保镖，夏朝更是警惕，「你是想试试究竟是枪快还是你快？」 那个保镖不动了，夏朝又后退几步，对郑有思道：「我的耐心有限，你要是现在不滚，我敢保证，这把枪下一定会死人。」 郑有思沉吟片刻，暗暗咬牙，「放开他们。」 保镖这才把人放了。 夏朝对卫昔道：「卫昔，把小秋扶过来。」 卫昔吓得不轻，还是把身体虚弱的秋矜扶过来，退到夏朝身后。 「夏朝哥哥，你快把枪放下来吧，我们已经没事了。」 卫昔真的很害怕他一个小心枪走火。 然而夏朝警惕心很强，毫不客气对他们下逐客令，「你们现在离开！」 俞航漠轻声道：「小朝......」 夏朝：「你也走！」 郑有思沉默片刻，「小少爷，你救不了他的。」 夏朝轻蔑道：「你就是我外公手下一把冷血的刀，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感情的事？」 郑有思吃瘪。 他的确不懂，只知道秋矜左右也没几天好活了，夏朝现在这么不要命地护着，只是多此一举。 夏朝冷然道：「郑有思，我知道你一旦找到了我们，肯定有很多方式针对我们。」 「我夏朝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秋矜要是出什么事，我也有很多方式自杀，你大可以试试。」 秋矜神情微微一滞，「小朝......」 郑有思脸色难看，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也只是抬手，「走。」 随后带着几个保镖转身离去。 俞航漠落在身后，回头看着夏朝，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或许是心中理亏，顿了顿，还是跟着他们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夏朝才终于放下了枪。 卫昔哪儿见过这场面，眼泪都吓出来了，「夏朝哥哥，你真的、真的吓死我了！」 夏朝把枪退膛，揣回兜里，安慰道：「别担心，他们不会再来了。」 秋矜上前询问：「你有没有受伤？」 由于方才太过紧张，夏朝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汗，因为枪口紧贴着头皮，太阳穴的位置有些微微的灼伤。 但他只是擦了擦额上的汗，柔声说：「没事儿，我弄的假枪，吓唬吓唬他们的。」 秋矜将信将疑，「真的吗？」 夏朝顺手把子弹退出弹夹，将空枪交给他，「你摸摸，连子弹都没有，就是一把仿真枪。」 秋矜也不知道真枪摸起来怎么样，不过他摸到的确没有子弹，虽然有点重，但是心想也可能是因为仿真枪做得太好的缘故。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夏朝笑道：「我们先进去说吧，外面日头挺晒的。」 秋矜被他搀扶着进了屋，卫昔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夏朝的背影，还有额头上被灼伤的伤口，感到有点可怕。 夏朝到底为了秋矜在背地里做了多少准备？ 这次是枪，下次又是什么？ 这样以后要是等到秋矜撑不下去的那天，夏朝该怎么办？ 第109章 实现愿望 进了屋，秋矜依旧有些不安，「小朝，今天来的是你家里人对吗？」 夏朝轻轻嗯了一声，又说：「小秋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一直尊重你的意愿，也请你尊重我的想法好吗？」 秋矜垂眸，眼底带着些许愧色，「都是我拖累了你。」 「不是的，」夏朝坐在他身边，耐心跟他解释，「这都是我心之所向，是我多年来的愿望。」 夏朝笑道：「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看的一本画册吗？」 「你说小人鱼住在大海深处，蔚蓝的大海辽远广阔，听说海是咸的，风是自由而清爽的，你很嚮往这样的地方。」 「你还记得当时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秋矜微微蹙眉，想了想说：「你好像说，你想跟我一起来海边生活。」 他有些不确定道：「做两条快乐的小人鱼？」 夏朝失笑，「对，然后你跟我说，人是不能变成人鱼的。」 第172页 「然后我又说，我不管，反正以后小秋哥去海边一定要带着我。」 「小秋哥也答应了的，说长大后我们要一起去海边。」 他眨眨眼，神色认真地看着秋矜，「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一起实现愿望啊。」 秋矜神色微微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因为小时候随口的一句承诺，记得这么多年。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认真去正视夏朝对他的这份感情。 夏朝为他做了太多太多，这辈子他都註定无法偿还。 谢谢说了太多次，也总显得苍白无力。 秋矜唇角微抿，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对，我们是在实现愿望。「 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在最后的时间里，尽量以最好的面貌来面对他。 * 杨琛此次去寻找秋矜受了很大打击，回来被高彦天教训一顿之后反而清醒不少。 就算秋矜厌恶他，就算他不再想跟他相见，他也想要在最后的时光里陪伴着他。 哪怕他们不见面也好。 于是杨琛收拾好行李，打点好这边的事务，就准备和高彦天一起去找秋矜。 助理听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不禁有些担忧，「杨总，上次张家把我们公司好多合作都搞黄了，最近公司股市下跌，董事会那边闹得厉害......」 他倒是没有直说这是杨琛造成的，但是一提到张家，大家都知道他把张少康打进医院的事，人现在还躺着呢。 张家肯定不会那么善罢甘休。 可是杨琛现在心力交瘁，光是为了秋矜的事他已经够无助了，没有时间再处理别的事。 「一个张家有多大能耐，这家合作不行就换一家，公司什么时候要看张家脸色吃饭了？」 助理听出他口中不耐烦，张了张口，没再继续劝阻。 他知道杨琛和他那个妻子的事。也知道杨琛跟上任助理之间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止是他，甚至是公司上下，乃至外界不少人都知道了。 张少康虽然不成器，但他可是张家独苗，他爹张任和自是宝贝得紧。 虽然张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是也不是吃素的，张任和此人褊狭善妒、城府颇深。 真惹上了他，可不会管是不是张少康对人老婆出言不逊在先，就是鱼死网破也要在杨琛身上撕块肉下来。 杨琛出轨把原配老婆逼走也是他让媒体在外面大肆宣扬，虽然公司有公关在处理这件事，但杨琛自己对这些不太重视，且近来对公司也不太上心，公司经营业绩有所下滑，股市也跌的厉害。 最后杨琛也只是丢下一句，「你看着处理就好。」 随后就挂了电话。 没想到这件事情影响范围太大，连同他母亲也知道了这事，想到最近杨琛一直都没有跟她联繫，便主动过来询问，「儿子？网上说的是真的？秋矜是真的走了？」 杨琛现在并不太想见到蒋春云，特别是看到她在说起秋矜走了之后眼底隐含的欣喜之意，心中像是有一股无名火在烧灼。 见杨琛不说话，蒋春云直接在屋内环视了一圈，虽然家里还有秋矜留下的东西，但是秋矜人却不在了。 况且秋矜身子弱成那个样子，应该也不大可能自己出去玩。 看来是真的走了。 蒋春云看他收拾着行李，又问：「你这是要出门？」 「出差。」杨琛言简意赅，没有过多理会她，自顾自收拾衣服。 蒋春云看他这么沉闷，还以为是被网上那些舆论给影响到了，她自然不觉得自己儿子有什么错，忍不住抱怨道：「网上那些人净会胡说八道，你啊这么多年一直待他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杨琛手上动作微顿。 「你现在可是公司大老闆了，娶一个瞎子多磕碜，他要是有良知就该早点走。」 「那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换做是他们......」 杨琛勐地把衣服往地上一砸，站起身目光阴鸷地看向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来的。 「如果你还有点良知，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说这种话。」 蒋春云一愣，「儿子，你什么意思？你说你妈没良知？我这不都是在为你说话吗？」 杨琛气急败坏道：「为我说话，为我好，每次你都是这些话，看似好像是为我着想，其实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自私自利，永远只会考虑自己，不会想到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会给别人造成多大伤害！」 「你怎么这么你妈？我怎么就不分黑白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杨琛气急反笑，「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妈，才教出我这种人！」 他跌坐在床边，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从来都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总是把问题归咎在别人身上，呵、呵呵......」 「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我他妈活该。」 蒋春云看到杨琛又哭又笑的表情，心里有点胆颤，「琛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妈啊，你以前都不会对妈说这种话的。」 杨琛深吸一口气，哑声说：「是啊，我从前不会对你说这些，我总是觉得你是长辈，所以即使你对秋矜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我还是念着你这么多年养育我不容易，我没有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反而一直劝秋矜忍让和体谅。」 第173页 「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所以我总是委屈他，总是亏欠他。」 杨琛这段时间回想起从前，心里就愈发痛苦。 他心疼母亲没有错，但是秋矜呢？ 他又有什么错，他得到的爱那么少，得到的恶意那么多，凭什么要他去体谅对他恶言相向的人？ 是非不分，只想着和稀泥。 就因为秋矜性子好，不会无理取闹，所以他总是觉得他不会往心里去，总觉得秋矜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他忘了，秋矜心思很敏感，他其实一直都很委屈，只是为了自己才没有说出口。 仔细想来，自打秋矜嫁给他之后，自己从未能实现当初对他的承诺，没有保护好他，也没有忠于他一人，更是伤害他的罪魁祸首。 而他的母亲，是帮凶。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亏欠他？人家现在走的干脆利落可没有想过你呢。」 杨琛反问：「他在你要说他，他现在离开了你又说他没想过我，我问你，究竟要怎样，你才能称心如意？」 不等蒋春云回答，他又冷笑一声，「我差点忘了，你对他有偏见，所以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杨琛感觉和母亲说话越来越累，也越来越不想沟通，「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他当成唯一的妻子，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妈，你再敢说他一句不好，咱们这个母子情分就到这里吧。」 蒋春云惊愕，上前推搡着他，又是一通哭闹，「你这孩子，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你居然为了他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 「你究竟有没有良心啊！」 杨琛忍无可忍，倏地站起身，「是！我是没有良心，秋矜被我害得眼瞎，又因为我患上抑郁症，现在更是得了绝症，我要是有良心他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妈，你说我、我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 他眼眶泛红，像是在真诚地发问，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的低喃。 蒋春云皱眉，问：「什么绝症？」 杨琛却不愿多说：「你回去吧，我想自己静静。」 蒋春云想到之前看到秋矜的情况，心中也有了些许猜测，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而看杨琛这副情绪低落的样子，她终于觉察到现在似乎不是说话的时候，想着反正秋矜已经了走了，以后自己儿子走出来也只是迟早的事，因此只是匆匆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 杨琛又跌坐回了床上，看着他们曾经一起睡过的大床，心里泛起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 他躺在床上，将自己蜷缩起来，紧紧抱住秋矜曾经睡过的枕头，却只能嗅到洗衣液的淡淡香味。 beta没有信息素，他甚至不能依靠气味来留住什么。 这让杨琛感到挫败，自责、悔恨。 他紧咬着唇，眼泪像是断了线，从眼眶中缓缓溢出。 第110章 从前从前（3200+） 杨琛抱着枕头，眼泪都没擦干，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晚，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大学时候，他一次主动和秋矜取得联繫。 那时候，自己千方百计从别人那里要来了秋矜的联繫方式，心里很是高兴。 室友听说他竟然在打听秋矜的消息，忍不住调侃道：「这种人有什么意思啊，又沉闷又无聊，也就是那张脸好看，哪儿有香香软软的omega可爱。」 杨琛当时对秋矜是有些喜欢，但也谈不上从此就要认定他一个人这样的想法。 因此只是白了室友一眼，「你懂什么，都是千篇一律的才无趣。」 室友闻言也只以为他是一时兴起，说不定聊一阵子就过了。 那时候杨琛就是这样，仗着自己优越的外表长相和优异的学科成绩，总喜欢跟那些漂亮omega调情，但是也没什么真心，嘴上说两句喜欢转头就忘了你是谁。 杨琛在加了秋矜微信之后，一开始非常自信地介绍了自己的专业和名字，可是等打出下一句，说想要跟他交朋友的时候，却发现对面已经把他删除了。 杨琛自尊心受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秋矜为什么会这么无礼又绝情地删掉他。 但杨琛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越是难啃的骨头他越喜欢挑战。 加上每天看着秋矜从操场边走过，每多看一眼，他就越是沦陷。 杨琛自己开了一个小号，装成他们一个文学社的社团成员去加秋矜的微信。 这次对方没有再删他，语气虽然算不上多热切，但至少不冷漠。 杨琛就这样跟秋矜开始了聊天，问他推荐一些好的文学作品，其实自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是只有这样他才能跟秋矜有话题，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看下去。 室友发现他最近也不去酒吧蹦迪喝酒了，更不去撩漂亮omega了，还以为他是突然转了性。 两人在网上熟悉之后，杨琛开始旁敲侧击问起秋矜：你觉得杨琛这个人怎么样？ 对面反问他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杨琛犹豫了一下，说自己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他，今天偶然见过一次。 因为那时候杨琛为了放松他的警惕，于是一开始加他的时候说自己是omega。 所以后来秋矜对他说：朋友说他对感情不专一，他要是想找你谈恋爱，尽量避开他。 第174页 这时候杨琛才知道自己被删好友的原因在哪里。 他忍不住为自己说话：他只是嘴上说说，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 秋矜说：言语轻佻，也是一件很冒犯人的事。 他又问：你很了解他？ 杨琛闭嘴了，揭过话题含煳过去。 后来杨琛了解到，秋矜平时要去校外做兼职，总是很晚回家。 他有些担心秋矜这样会影响学习，便问他是不是父母给的零花钱不够，没想到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只说了一句不是，便没有后续了。 杨琛只以为是自己这话太直接伤了人的自尊心，没想到后来却从旁人口中无意间得知，秋矜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他对于秋矜的过去打心里感到心疼。 于是他总是偷偷关注着他。 下雨的时候在图书馆置物架上给他放了伞，还给他拍了照把伞的模样发过去，让他记得拿、听说他感冒了，也会去宿舍门口拜託宿管阿姨给他送药、有时候知道他上课和兼职时间紧张，也会找人借他班上同学的笔记，给他誊抄一份送过去、在他来不及吃饭的时候，也会特意给他点外卖。 秋矜还是清瘦，但是后来再到操场看到他路过的时候，眉宇间神色似乎不再那么沉重抑郁了。 一个人对自己的生活这么体贴细緻地关注和照顾，这并没有让秋矜感到害怕，反倒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和温暖。 高彦天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虽然很讲义气，对秋矜也很照顾。 但是秋矜能感觉得到，屏幕对面的人，对他是不太一样的感觉。 因为高彦天的女朋友就经常互相给对方送东西、点奶茶。 秋矜隐隐觉得，或许和他聊天这个社团学弟有点喜欢自己。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秋矜对这些不是很懂，他怕这只是他的错觉。 渐渐的，秋矜也愿意开始跟他分享一些自己的事。 两个人就这样从夏天聊到了秋天，在秋矜又一次收到了杨琛给他买的饭之后，秋矜给他转钱，对方又没收。 杨琛总说：用的优惠券，要不了多少钱。 但对方对自己这么好，他却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让秋矜心里一直不安。 于是他主动提出要跟杨琛见一面。 杨琛害怕他知道自己用假身份骗他，所以一直找藉口推脱。 以至于后来秋矜有所怀疑，去他说的专业去问，结果得知那个专业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秋矜这才得知自己被骗了，询问他为什么这么骗自己，杨琛没办法，只好说：「明天我们在学校后操场见一面可以吗？见面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秋矜心里有气，但是想着对方对自己一直很好，这么几个月相处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断掉的。 这么想着，他还是答应了跟杨琛见面。 不出所料，秋矜对于他一个alpha装成omega骗子的行为有点难以接受，在得知他就是杨琛本人之后又多了几分尴尬。 毕竟他可是亲口对他说过要远离这种人。 杨琛对他说：「我以前是比较混帐，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没有跟别人乱来过。」 秋矜想到这几个月对方对自己的好，心里有点闷闷的，「你跟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杨琛抿唇，「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想要追求你呢？」 秋矜被吓跑了。 高彦天知道后也曾经警告过杨琛离秋矜远点，不管他有没有跟别人乱来，但他喜欢到处乱撩是事实，伤害了很多人的真心也是事实。 他怕单纯的秋矜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但是自从挑明身份之后，杨琛对于秋矜的追求攻势变得更加勐烈且明目张胆起来。 他追起人来才不管别人的闲话，因为他觉得秋矜跟任何人都不一样，这个人对他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杨琛也不知道自己这种热情会不会哪天就消散了，但是那时的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白天跟着他去上课，就坐在他背后看他，秋矜偶尔低下头捡一下掉落的笔时，余光瞥见杨琛正直勾勾看着他，秋矜浑身僵了一下，浑身都不自在。 他转过头装作没看见，却似乎还能感受到背后那道视线，不知收敛。 秋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杨琛嘴角微勾，他发现了秋矜的小习惯，害羞的时候喜欢下意识摸脖子。 秋矜有点轻微近视，但是捨不得花钱配眼镜，他一般喜欢坐前排，抢不到位置的时候就只能坐后排，眼睛会更用力地去看，很费眼睛不说，也不太能看得清楚。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用力眯着眼看ppt的时候，身后就会想起一道朗润好听的声音，「夫妻共同财产认定范围。」 秋矜怔了怔，回头看他一眼，杨琛像是朝他眨眨眼，「不是看不见吗？快写啊，我给你念。」 秋矜回头写下他刚刚念的几个字，又听杨琛说：「一方或双方的工资、奖金......」 秋矜抿了抿唇，快速在书页上做着笔记。 杨琛语速不快，一边看着ppt一边注意秋矜写的进度，秋矜不用再费眼睛去看前面，做笔记都轻松了不少。 去食堂的时候杨琛也会故意坐在他对面，而后把自己盘子里的肉都挑给秋矜。 因为高彦天经常跟女朋友一起吃饭，他和高彦天也不在一个专业班级，那段时间吃饭都是他自己一个人。 第175页 秋矜把餐盘往后撤，皱眉道：「你做什么？」 杨琛依旧时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没事，就是不想吃肉。」 秋矜道：「不想吃你可以不打。」 杨琛无奈：「可是我喜欢吃这个套餐里的其他菜，阿姨每次都给我打很多肉，我也没办法。」 秋矜一噎，「那你也不能把你不要的给我啊。」 杨琛单手撑着下巴，笑着看他，「我以为你喜欢吃，你不喜欢的话就倒了吧，可惜了，就是有点浪费。」 他是料定了秋矜不会这么浪费粮食，秋矜也知道他是在找藉口给自己吃肉，但是这种方法无赖又不好让人拒绝。 杨琛就像个跟屁虫一样，他去图书馆也要跟着，有时候看书看累了在图书馆趴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会多一件外套。 带的杯子水喝完了，懒得跑到阅览室对面角落饮水机里去接，结果一抬头，面前就多了一杯接得满满的热水。 有时候秋矜做兼职会做得很晚，回来的时候不好打车，一个人在路边走的时候，杨琛会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骑着自行车到他身边，唇角带着坏坏的笑，「秋矜，上车吗？不收费的。」 秋矜心里莫名烦躁，他从来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喂，现在可打不到车了，你这样走回去还要半个多小时。」 秋矜依旧一声不啃，不仅是因为知道杨琛对他心思不纯，更是怕自己越来越无法拒绝他的好。 杨琛干脆直接骑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这样吧，我载你回去，你答应我一件事。」 现在天气渐渐转凉了，他兼职大半天也很累，第二天还要上课，能多保存体力自然是好的。 但是面前这人是杨琛，他不得不警惕地看着他，「什么？」 杨琛掏出手机，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把我加回来呗，你都把我删了两次了，做不成男朋友，做朋友也行啊。」 第111章 心结（3200+） 秋矜被这人的厚脸皮打败了，但是想想，也就是加个好友而已，大不了自己不跟他说话就是了。 而且杨琛这些日子帮了自己很多，秋矜总是在被迫或是默认着接受他的好，要是还对人这副态度，他都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矫情了。 秋矜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和他扫了一下微信。 加上之后杨琛朝他努努嘴，「喏，车费付了，上来吧。」 而后秋矜边在车后座坐了上去。 杨琛却没动。 秋矜疑惑看他一眼，而后杨琛开始脱外套，转头递给秋矜，「晚上风大，穿上这个，别感冒了。」 秋矜看到他脱了外套之后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摇头，「我不冷。」 「啧，怎么这么倔呢？」 杨琛转头不由分说地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你现在是我的乘客，我得保证你在乘车过程中享受到的服务质量。」 秋矜要把衣服拿下来，被杨琛拢住衣领不让他脱，「不听话是不是？要是感冒了还不是要我给你买药。」 秋矜某名气恼，「我没有让你帮我买。」 「我想给你买行不行？」 杨琛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把外套袖子给他穿上，「你就听一次话好不好？」 「好不容易想对一个人好，怎么就那么难呢？」 秋矜抿唇，一向对于情感不太敏锐的他，却在那一刻突然想问杨琛，他是第一次这样对人好吗？ 但他还是没问。 杨琛就像一场疾风骤雨，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天气突然而至，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他的世界，没有防备的秋矜就这样接受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他不知道这场暴风雨是好是坏，只是当时，让他躲闪得狼狈，可是又感觉心上有什么蒙尘的东西，被这场雨一点点洗得发亮。 秋矜坐在单车后座上，双手抓着坐垫，有时候路面颠簸一下，会隐隐有种要掉下去的感觉。 杨琛不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没坐过单车后座啊？」 他回头看了秋矜一眼，「腰，搂紧了。」 秋矜没吭声，杨琛又说：「一会儿前面有个斜坡，很高的，你要是不抱紧我，掉下去摔伤了，耽误上课兼职不说，还要花钱养伤。」 杨琛精准拿捏了他的软肋，不一会儿，一双纤瘦的手慢慢碰到了他的腰。 杨琛却不自觉挺直了嵴背。 然而秋矜只是两只手抓住他身侧的衣服，并没有要抱他的意思。 等到了那个斜坡，根本不需要杨琛自己踩踏板，一车两人就跟着斜坡飞了下去。 秋矜有些紧张地攥紧了他的衣服，耳边风声唿啸，面前漆黑一片，他根本不敢看前面。 风里传来少年恶劣的轻笑声，「我好像控制不住方向了。」 随后秋矜只觉得自行车行驶得有点歪歪扭扭的，像是随时要跌倒，秋矜有些害怕，「杨琛，你别开这种玩笑！」 杨琛声音里也染上几分焦急，「不是，我真的控制不住了，你赶紧抱紧我，不然一会儿把你甩出去了！」 秋矜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骗自己，但是身体害怕的本能还是让他抱住了杨琛的腰。 终于，自行车被他控制住了，秋矜觉得稍微稳定下来了，就试着放开他，结果车身又是一晃，秋矜只好又抱住他。 第176页 这么来回两次，秋矜终于知道自己被骗了。 这回任凭杨琛怎么摆动车头，秋矜都没有再碰到他。 杨琛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气，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不过想到秋矜被他骗到了两回，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秋矜因为被戏弄了，到了学校下了车就走，也不再理他。 杨琛在后面对他说：「记得看消息啊！」 秋矜走得更快了，脸在夜色下微微有些发烫。 后来杨琛在他身边已经仿佛成了习惯，吃饭、上课、图书馆，甚至兼职回去的路上都能碰到他。 即使高彦天警告过杨琛好多次也没什么用。 但是抛开外面那些对于杨琛很差的风评不谈，他对秋矜真的做到了二十四小时关注和守护。 因为杨琛经常给他投餵好吃的，一段时间下来，秋矜还胖了两三斤。 秋矜有时候也是真的需要他，譬如看不清的ppt、一个人黑暗悠长的夜路，有了杨琛的插科打诨，秋矜会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消散许多。 后来因为杨琛经常跟秋矜同进同出，身边就有人说起了闲言碎语，大致是觉得秋矜这种人也有人喜欢，多半只是想玩玩他。 杨琛怕秋矜听进去了，跟人起了争执，差点打起来了。 杨琛是个人尽皆知的刺头，那些说闲话的人见他这么在意这事儿，也就不敢再拿到明面上来说了。 但是秋矜还是受了影响，他觉得那些人口中说得不错，杨琛这么多人喜欢，却偏偏看上不起眼的他，应当也只是图个好玩。 于是在又一次杨琛推着自行车走在秋矜身后的时候，秋矜转头对他说：「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杨琛愣了愣，「怎么了这是？」 秋矜抿唇，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杨琛，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但是我不会答应你的，你想玩，找别人去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要是别人说这话杨琛只会觉得他不识抬举，但是秋矜这么说，却让杨琛觉得受伤，「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为你做这些，这些日子的一切......都是为了跟你上床？」 他的话说得直白，让秋矜感到有点尴尬，但他内心也确实这么想的，就是外界那些人，都是这么想的。 杨琛握紧单车扶手，气急，「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秋矜，我要是真的只是为了跟你上床，我现在就能把你带去酒店，或者随便什么时候给你的水里加点料。」 「但是我没有，我不屑于去做这些下三滥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能喜欢我一下。」 「秋矜，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我是在追你吗？」 秋矜怔然，好半晌没有说话，他向来是内敛且沉闷的，对于杨琛这个直白的解释和表白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对杨琛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早在他假装omega来骗自己，博取自己好感的时候，秋矜就动心了。 后来得知他骗自己，也知道他那些风评，他其实一直都难以接受他就是杨琛 的事实。 可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关心，还是让秋矜不由自主沦陷了。 他没谈过恋爱，没对人说过喜欢，当然也有人说过喜欢他，但是很多时候秋矜却感觉不到对他说这话的人有多喜欢自己。 但是此刻，他却能清晰感觉得到，杨琛是喜欢自己的，他对自己，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他开始有点想要尝试，旁人口中所说的：爱情。 那晚秋矜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明确拒绝，只是在问清楚他不是在戏耍自己，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对杨琛说：「我想考虑考虑。」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 于是这对情侣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在一起了。 他们在一起那个夜晚，杨琛抱住他，在他额头落下轻吻，对他说：「小秋，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我想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秋矜脸色微微泛红，垂眸轻声说：「我也是。」 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甜蜜，一起吃饭上课，一起陪他在夜晚的星空下回宿舍，一个无意间对视的眼神，都会勾起对方想要许诺一生的冲动。 杨琛是在甜美的梦中醒来的，嘴角还带着甜蜜的笑，仿佛还沉浸在梦中。 他迷迷煳煳伸手想要从身边捞点什么过来，低声呢喃着：「小秋......」 然而他什么都没摸到，就如同这些日子每一个日夜的煎熬与孤寂。 杨琛勐然惊醒，记忆回笼，在梦中酝酿出来的美好甜蜜瞬间如梦幻泡影，将他摔得粉碎。 杨琛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而后慢吞吞地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抬头看着自己疲惫沧桑的脸，眼中的红血丝经久不散。 他抬手触碰着镜子里面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也找不回当初无所畏惧只想和秋矜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的那个少年。 他才二十八岁，却好像已经很老很老了。 那时候那么多流言蜚语都挺过来了，为了证明他是真心爱秋矜，为了让爱人安心，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他做了很多努力。 那时候他也坚信，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去追求的一个人，没有道理会走不下去。 他坚信他们会相爱一辈子，也坚信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 第177页 可是后来，终于没有谁来要他们分开，造成他们分开的，却是自己。 是他亲手把他的小秋弄丢了。 * 秋矜的情况恶化得愈发严重，两边的脸颊肉都几乎凹陷下去，整个人就像是秋风落叶一般，仿佛一吹就倒，一触即碎。 吃饭的食慾大大降低，每天呕吐、流血、甚至晕厥，都成了家常便饭的事。 加上抑郁症方面的问题，他经常失眠，晚上也容易作噩梦。 夏朝整晚守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陪他说话。 秋矜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流泪，夏朝看见的时候，也会心疼地抱住他，企图让自己的怀抱能带给他一点温暖。 发病期间会做出很多不正常的举动，就好比，秋矜白天还想着明天要吃三文鱼，晚上就拿刀想割腕。 夏朝分不清什么才是他真正的想法，只能和卫昔一起轮流看护着他。 有时候秋矜会抱着他哭，甚至分不清真实和梦境。 他说不明白为什么他以前对他这么好，他也是真的想要跟他过一辈子的，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要去找别人。 为什么总是让他这么难受。 夏朝这才知道，秋矜的心结，其实从来都没有散去过。 第112章 你对得起自己 夏朝帮他换手腕上的伤药，看到他自己割出的道道伤痕，眼底泛着酸涩。 这些日子他已经尽力在想办法让秋矜开心了，但是抑郁症严重的人好像永远无法真的开心，一旦钻入某个死胡同，就走不出来了。 刚来的时候其实他还没有表现出这么极端的行为，医生也说过他的心理状况其实一直有在变好的。 但是自从那次杨琛来过之后，秋矜的心理状况就明显更加不对劲。 之前跟他念书讲故事，秋矜都会乖乖听着睡觉，而现在，秋矜的情绪爆发会有点反覆无常。 他有时候又害怕被丢下，紧紧抓住夏朝的衣袖，对他说：「我怕黑，你可以陪陪我吗？」 有时候又会克制不住对夏朝发脾气，让他滚。 夏朝对他太好，让他觉得愧疚，他无法偿还，也让他想起了曾经的杨琛，他便愈发不敢承受，愈发钻牛角尖。 他会觉得是不是所有人在伤害自己之前都会打着喜欢他爱他的名义，先让自己以为很幸福，而后亲手把他推进地狱。 「你也是alpha，你们其实都一样！」 秋矜冷漠中又带着恨意地说。 出轨是人的本性，更何况是易感期克制不住情绪，需要omega安抚的alpha。 秋矜明白，自始至终，没有人会真正爱他。 他宁愿相信夏朝对他只是怜悯，只是处于童年故交的帮扶，而不是因为心动、因为喜欢。 夏朝被他的话深深刺痛，看着情绪激动秋矜，却又觉得不忍。 他说：「小秋哥，我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秋矜不会相信他，即使那天他在面对郑有思的威胁时，愿意用自己的命来一博最后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他想触碰、想拥抱眼前这个人，可是秋矜已经伤痕累累，满身是刺，他不愿再相信任何人。 夏朝和他对峙半晌，只能让卫昔过来陪着他，而秋矜面对卫昔的时候，情绪会稍微稳定些许。 秋矜也不是一直都情绪失控，记得自己的情绪转变，也记得自己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冷静下来之后他也会跟夏朝道歉，对于自己这样喜怒无常的变化感到很痛苦，「对不起，对不起小朝，我有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夏朝轻轻抱住他，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没关系小秋，我知道，这都不是你本意，你只是病了，没关系，不要害怕。」 秋矜却依旧把自己陷入了自责的境地。 是夏朝给了他自由，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自己却这么对待他...... 可他越发自责，情绪就越是难以控制，而每一次情绪失控都会给身边的人造成伤害，于是他把自己陷入了死循环。 即使夏朝请了心理医生过来，也依旧于事无补。 夏朝带他去看院子里盛开的小雏菊。 他牵着秋矜去抚摸那些纯白的小花，对他说：「你看，这都是你种出来的花，开得很好，也很漂亮。」 「你已经很棒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花会盛开，到时候，院子里都会是你亲手种出来的鲜花。」 秋矜摩挲着指尖柔嫩的花瓣，心底却没有了之前那种欣喜和期待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已经等不到花开了。 晚上夏朝等秋矜洗完澡，又坐在床边跟他讲那本《追风筝的人》，那些经典的小说情节，他听了很多遍，依旧百听不厌。 而当他再次听到主人公得知事情真相想要回去寻找自己的亲弟弟，想要弥补过错的时候，秋矜却问他，「你觉得，阿米尔值得被原谅吗？」 夏朝怔愣了一下。 他手指摩挲着书页，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之前他们在谈论这本书的时候，谈到的主要是关于救赎自己。 但是关于主人公值不值得被原谅，一直是一个比较争议的问题。 主人公对待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做了十分残忍卑劣的事，也间接害死了他，可是善良的弟弟却从来都没有怪过他这个哥哥。 第178页 主人公后来为了赎罪，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救出了弟弟唯一的孩子。 看似美好的结局，却又让人感到一种悲愤无力。 他好像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所有事情去弥补，他忏悔、他的良心受到了折磨。 可是他对另一个人造成的伤害呢？ 秋矜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很愤怒，很同情弟弟，作为一个同样被最亲近的人伤害的人，他到死都无法原谅。 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人放下心里的芥蒂和恨，秋矜觉得这是他一生都找不到的答案。 夏朝知道秋矜是想到了自己，沉默一下，伸手轻抚着他的脑袋，「原谅有原谅他的理由，不原谅也是，这都是自己的选择。」 「原谅是一种善良，但有时候也是一种怯懦，不原谅，你可能会一直会耿耿于怀。」 「但是你对得起自己。」 对得起自己...... 秋矜心头仿佛有什么微微散去，那片晦暗阴霾，突然间敞亮了几分。 他仰头「看」向夏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随后偏头吻了下去。 夏朝猝不及防被他亲了一下脸，身形禁不住一顿。 有些错愕地看向秋矜。 「小秋，你......」 秋矜说：「要不，跟我在一起吧？」 夏朝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可置信，他一时间热血上头，差点答应了下来，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问秋矜，「你喜欢我吗？」 秋矜点点头，「喜欢。」 夏朝苦笑一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样的话。」 「但是小秋，我不想勉强你。」 秋矜执拗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了吗？」 夏朝一方面为他的话开心，想到现实又觉得心酸，「你是不是觉得对我有亏欠，想要补偿我？」 秋矜被戳中心思，有些难堪地抿着唇。 「我是喜欢你，」夏朝轻轻抱住他拍了拍，就像是朋友之间正常的安抚，「可是比起跟你在一起，我更希望你能自由、开心，不要委屈自己。」 「你能多笑笑，能快点好起来，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 杨琛带上高彦天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没有贸然上前。 他单独找到了夏朝问了问情况。 夏朝看到杨琛脸上的伤，没有问他是谁动的手，然而他看到了高彦天，心中已经瞭然。 要不是高彦天也来了，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掏枪把杨琛给崩了。 得知高彦天是想来见秋矜的，夏朝沉默了一下，看向眼睛泛红的高彦天。 后者一个身材健壮高大的beta男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哑声问他，「哥们儿，秋矜的事，是真的吗？」 高彦天恨死杨琛这个畜生了，要不是还要靠他带路，他早就自己过来了，然而这几天在路上也是各种煎熬，只要一想到秋矜，他就控制不住情绪。 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杨琛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编出的谎话来骗他的。 夏朝之前就是暗地里通过高彦天掌握秋矜的一些信息的，因此他也清楚这人是真的把秋矜当朋友。 夏朝沉默地点点头。 高彦天手指微微颤抖，又一把抓起杨琛的衣领，神情暴怒，「妈的，这都是你害的！」 夏朝制止了他，「别在这里动手，要是被别人看到事情闹大了不好。」 高彦天这才放手。 他说：「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这次我来不是带他走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他。」 夏朝看了杨琛一眼，后者眼中带着几分暗暗的期待。 夏朝冷冷道：「可以，但是他必须滚。」 「你说什么！」杨琛已经把行李都收拾打包过来了，就是想来陪秋矜，就算不能靠近他，远远看着他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夏朝却要叫他滚，他怎么能接受。 夏朝恶狠狠看他一眼，恨不得从他身上撕块肉下来，「你还想怎么样？」 「他看到你只会加重病情！」 杨琛咬咬牙，「我只是想看看他，不会打扰。」 夏朝讽刺一笑，「谁稀罕你假惺惺的深情。」 「你！」 「够了，杨琛，你害他害得还不够吗？」高彦天握紧拳头，「你有什么脸留在这里？」 杨琛被他们说得面红耳赤，却也无力反驳。 可是、可是秋矜就剩这么些时日了，他怎么能走？ 几方谁也说服不了谁，眼看又要打起来了。 还是卫昔走过了，说秋矜睡醒了找夏朝，后者这才冷静些许。 然而杨琛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秋矜身边不再需要他，醒来后第一个要找的人也不是他。 杨琛忍不住问：「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夏朝睨他一眼，「与你无关。」 这话无疑是刺激到了杨琛，夏朝这种态度，几乎让他确定夏朝已经跟秋矜在一起了。 想到两人整日一起相处，杨琛心头妒火就忍不住愈演愈烈。 本以为自己已经能慢慢接受秋矜不爱自己的事实，可是当得知秋矜跟别人在一起了，杨琛发现自己真的会疯掉。 第113章 他是我的人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夏朝的衣领，「你碰他了？」 第179页 夏朝毫不客气推开他，「杨琛，你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操！」杨琛大怒，「我问你是不是碰秋矜了？」 夏朝没有承认，也不否认，只觉得他可笑至极，「就准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他还要为你守身如玉是吧？你这一手双标玩得挺熘啊。」 「你他妈！」杨琛一拳又要打上来，被高彦天拦住了。 「你能不能别添乱！」 高彦天之前听说夏朝是秋矜的朋友，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听到杨琛这么说，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难不成秋矜现在已经跟夏朝在一起了？ 杨琛几乎失去理智，声嘶力竭道：「那他妈是我老婆！跟我那么多年的，我的！他妈我的人！」 「我们的结婚证还在，婚姻关系还在......他是我的......」 「可你有好好珍惜过吗？！」夏朝反问。 「他跟你结婚是要你爱他的，不是让你来践踏侮辱他的！」 杨琛紧握的拳头微微松懈，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想到秋矜真的跟夏朝有了什么，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跟别人在一起那种滋味。 想到秋矜得知自己出轨之后，一直承受着和他此时相同的痛苦。 杨琛突然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夏朝说的没错，他曾经和许容那档子事，不仅是对爱情的背叛，更是对秋矜自尊的侮辱和践踏。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秋矜不会原谅他了。 越深爱，越不能原谅。 杨琛最后还是离开了。 高彦天听了夏朝的叮嘱，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悲伤，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要不然秋矜肯定会觉得自己给身边人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心里会更加难过和自责。 高彦天整理了下情绪，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副笑脸。 走进门却在见到瘦的不成人样的秋矜时顿住了。 夏朝说：「小秋，你有个朋友来了，说想见见你，可以吗？」 秋矜身体已经很差了，不怎么爱走动，最近连花房也去得少了。 因此他也没站起来，只是靠在沙发上坐着，听到高彦天的话，他忍不住问：「朋友？」 秋矜记忆力消退得厉害，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 听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他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 他的朋友很少很少，除了卫昔和夏朝，能想到这个时候来看他的，就只有高彦天了。 但是高彦天远在东北，这里可是南方海域，秋矜又觉得不大可能是他。 而此时，高彦天却突然出声，「小秋。」 即使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在看到秋矜变成这副模样，依旧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此他一开口，便带着抑制不住的沙哑。 高彦天不是个爱流泪的人，但此时却是轻易就红了眼眶。 秋矜听到这个声音，呆了一下。 他撑着沙发，缓缓站起身，随后脑袋又传来一阵眩晕感。 夏朝赶紧上前去扶着他坐下。 秋矜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天哥？」 高彦天没想到他现在连起身都需要人搀扶，内心更是难受不已，曾几何时，他那个健健康康、能跑能跳的兄弟，到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高彦天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虽然知道秋矜看不见，但还是努力眨眨眼，想把眼泪收回去，夏朝说了，秋矜的情绪不稳定，不能加重他的负担。 高彦天不忍看着他瘦削凹陷的脸颊，垂眸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是我。」 「兄弟，你怎么躲这儿潇洒来了，还住上了小洋楼，也不跟哥说一声，难不成是嫌弃兄弟了？」 秋矜：「不是。」 他知道高彦天是在开玩笑，但是对于自己的不辞而别，他也有些心虚。 但是他无法说出自己在这里是来度过最后的日子的。 好在高彦天也没有说什么，坐到他身边，就像没有注意到跟以往有什么不同，也不提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只问：「最近过得好吗？」 夏朝去厨房洗杯子给高彦天倒水，秋矜坐在沙发上，听到高彦天这么问，觉得他大抵是什么都知道了。 「挺好的，这里的气温、海风和空气都让人感到很舒服。」 看到秋矜脸上放松恬淡的表情，高彦天陡然觉得心酸。 「你呢？之前不是说要跟嫂子求婚吗？」 高彦天挠挠头，「还没呢，这不是，有点紧张么，就说来找你玩一阵。」 至于高彦天怎么找到这里的，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说出口。 夏朝和卫昔给了他们单独的相处时间，傍晚的时候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夏朝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他住。 高彦天找夏朝单独聊了会儿，得知了秋矜最近的情况，忍不住长嘆一口气。 「我这兄弟，遇上那个人渣，这辈子算是毁了。」 他抹了把脸，「当初要是知道杨琛这么畜生，我说什么也不会要他们在一起。」 夏朝趴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黑色的海水翻涌。 「可惜没人能预知未来。」 如果他能预知未来，能穿越过去，他一定要让秋矜无忧无虑健健康康长大，平安幸福地过一生。 他抬头仰望着今夜的星星，很亮。 第180页 不知道能不能听见他的愿望。 「冒昧问一下，你跟秋矜......」高彦天顿了顿，又说，「抱歉，不是想要打听你的隐私，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你这位朋友。」 年轻有钱、还是个混血，如果高彦天知道他，应该不会忘记他的特徵。 虽然现在他和秋矜相处得很好，但是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朋友，他还是有些担心。 夏朝没说得太详细，只说：「我以前跟小秋哥是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后来我被家里人接回去，我们就走散了，一直到最近才找到。」 高彦天啊了一声，「你该不会就是我兄弟说的那个小玩伴吧？」 夏朝疑惑嗯了一声，问：「他跟你提过我？」 高彦天说：「提过，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他以前跟我说过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很孤单，后来有一年来了一个小朋友，天天爬到树上想要去找爸爸。」 夏朝微微有些汗颜，秋矜对这个事情还真是印象深刻。 高彦天又说：「他说那是他在孤儿院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后来你有天回家了，他一个人伤心了好久。」 夏朝神色微微动容，原来，秋矜也曾为他的离开而难过。 「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能有重逢的一天。」 高彦天有些感慨，毕竟他不知道这都是夏朝多年努力的结果，还以为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使然。 夏朝觉得，他跟秋矜之间的缘分其实真的很浅，仿佛只停留在小时候，儿时的温暖邂逅似乎在他们阴差阳错分开之后，就只能再去追忆。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贪心想要强求，所以上天要惩罚他，即使他费尽心思把人带走，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秋矜离去。 「你打算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么？」 夏朝问。 高彦天说：「可以的话，我想留下来。」 夏朝却摇头，「他其实不希望你留下。」 「为什么？」 夏朝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他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死去的样子。」 高彦天手指微微发颤，一直被刻意隐藏的话题此刻就这么被毫无保留地抛出，何其残忍。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夏朝又是沉默。 这个问题，他已经不知道有几个人问过他了，连他自己都问过自己无数次，也想尽过很多法子。 但是在生死面前，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沙。 夏朝眼睛发红，「还有一个多月。」 阳台的门轻轻响动，卫昔推开门，对他说：「刚吃过药，给他听了音乐。」 夏朝点点头，对高彦天说：「早点休息吧，你在这儿待多久我都欢迎，就是最后几天，不行。」 高彦天沉重地点点头，声音艰涩，「我知道了。」 夏朝去了秋矜房间，看到他在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拿着笔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他的准头不好，其实画出来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而自己也看不见，也就随心画了。 夏朝坐在他身边常坐的椅子上，安静看着秋矜画画，等到秋矜画完了，夏朝才出声，「画的什么呀？」 秋矜已经习惯夏朝随时出现在他身边了。 把画递给他看。 夏朝仔细辨认了一下，大致看出是一个小孩坐在云上看着天边的太阳。 夏朝问：「这个坐在云上的人是你吗？」 秋矜点点头，说：「听说人死后会到天上去，不知道我到时候能不能看见。」 他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我还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日出的模样。」 夏朝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了他，「会看见的。」 这些日子他也陪秋矜去看过日出日落，但遗憾的是，秋矜什么也看不到。 他不知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时的惊喜，不知道金红的太阳从海面浮起时那种壮观雄奇，不知道日落时天空带着深蓝、粉紫、橘红、色泽交杂，落入蔚蓝的海面，构成绚丽华美达落幕。 夏朝哑声说：「你肯定会看见这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第114章 去看日出 高彦天时常会跟秋矜说些大学时候的趣事。 一方面是想让他开心一些，另一方面，也是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和这个人回忆青春了。 过了几天，高彦天走了，他有些承受不住秋矜日益恶化的情况，每次看到他呕血、晕倒、情绪失控，都觉得揪心不已。 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夏朝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面对这样的秋矜，天天在他身边本身就是一件很容易崩溃的事。 在这里这几天，他也很好遵守了承诺，面对秋矜病情发作，也没有对此有过多询问。 直到离开的时候，高彦天一把抱住他依旧骨瘦嶙峋的身体，带着哭腔道：「小秋，咱们下辈子还是好兄弟。」 秋矜愣了愣，随后轻轻回抱住了他，「好。」 送走了高彦天，卫昔也有点受不了了。 这样的生活真的太压抑了，原本之前秋矜还能偶尔跟他们出海去钓鱼、吹海风、种花、玩游戏，发病频次也不是太频繁，但是现在他每天都要靠输液瓶，靠一大堆药来维持生命，连走路都很困难，每天只能看到他的脸一点点瘦下去，看不到半分希望和好转。 第181页 他接受不了一天天看着秋矜踏向死亡深渊，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于是夏朝把他也送走了。 卫昔虽然难受，却也执拗地不想走，「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照顾他？」 况且，他也捨不得秋矜。 夏朝说：「他身边不能再有任何负面情绪了，你总是在他面前哭，他心里也会难受。」 卫昔没办法反驳，他无法做到夏朝那样，能把所有的难过和痛苦咽进肚子里，小心翼翼逗秋矜开心。 卫昔搬去了小岛另一边住，只偶尔回来看看。 屋子里除了会过来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也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秋矜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坐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夏朝只是安静把他抱在怀里，陪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他们没有明确双方的关系，也没有做过超出界限的事情。 只有那晚秋矜带着报答意味地吻了他一下，夏朝回吻。 浅尝辄止，没有一点旖旎。 可是说他们不像情侣，秋矜又很依赖他。 等他累了，他会喊夏朝一声。 夏朝就问他，「是不是累了？」「饿不饿？」「想不想睡觉？」之类的。 秋矜很简单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夏朝就抱着他进去。 晚上会陪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他需要他的时候夏朝也会抱着他睡觉，告诉他明天依旧是个好天气。 杨琛走后却并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在附近的小岛周围住下，选择了一处能够看到秋矜房子的地方。 他每天站在阳台上，隔着对岸用望眼镜看他。 虽然现在的秋矜很少出门，甚至有时候两三天才能看到他，但是只要能看到他，杨琛已经别无所求了。 只是看着他身体日渐垮下去，杨琛每次都克制不住想要去找他的冲动，他多希望秋矜能好起来，多希望他们能够回到从前。 可是一想到自己才是造成秋矜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他的出现只会让秋矜的病情更加严重，杨琛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他知道自己每天在这里看着秋矜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他更明白，他不能离开他。 后来，夏朝发现了他的存在，几次试图驱赶他，助理也多次联繫他，求他回去，说是公司出现了金融危机。 张任和见他一直冷处理，以为他是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于是联合多家企业，给他们许了不少好处，一心想要搞垮他。 杨琛犹豫片刻，还是狠心挂了电话。 他怕他这一走，就再也看不到秋矜了。 又过了半个月。 杨琛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由于他的过错造成公司严重损失，公司高层已经引起了强烈不满，打算对他进行起诉索赔。 吃官司是很麻烦的事，他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想索赔，而是想要他手里握着的20%的股份。 他也知道张任和针对公司，只是因为他。 杨琛没有时间跟这群人耗费，只好主动提出转让股份的事。 但是这么重要的事，也需要他亲自去做申报，再进行股权交接。 杨琛计算了下时间，坐飞机一个来回加上乘船出海，两天左右就能解决。 股权交接问题他已经提前安排助理把能做的给他做了，回去处理剩下的事情最多不过两天。 这么想着，大概四天时间，他就可以回来。 于是当他在最后一次看到秋矜被夏朝背着到海边散步的时候，不甘又嫉妒地咬了咬牙，还是乘了最快的轮船回去。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一走，和秋矜已然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了。 秋矜的时间比预想中要提前半个月。 这夜秋矜睡不着，缠着夏朝给他讲故事，把他们喜欢的那部《追风筝的人》给他讲完。 夏朝也很有耐心，把还剩四分之一的故事给他念完。 他靠在夏朝怀里，听到他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和清润，「『为你，千千万万遍。』我听见自己说。」 他垂眸看着怀中唿吸愈发微弱，脸上早已看不出几分血色的秋矜，眼底充满了悲色，却又认真而专注地说出这句话。 而后继续念道：「风拂过我的脸庞，我唇上挂着一个像潘杰希尔峡谷那样大大的微笑。」 「我追。」 念完，秋矜嘴角也挂着一抹恬静的微笑，「谢谢你，总是一遍遍给我念这个故事。」 夏朝合上书，轻轻拂过他瘦削的脸庞，他的脸颊上已经几乎没有肉了，他柔声说：「为你，千千万万遍。」 秋矜心底是有些触动的。 他觉得这是一句十分情深义重的话，也能体会到夏朝对他的情深义重。 到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至少他能遇到夏朝，遇到这个愿意真心待他的人，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在，秋矜并不会觉得很孤单。 不过他明白自己始终无法回应什么，只说：「今天会有日出吗？」 夏朝眼睫微微颤动，沉默好半晌，才问：「你想看吗？」 秋矜点点头，「你带我去看好不好？」 夏朝看了一下时间，才凌晨三点过，他知道秋矜大半夜一直要他念书，又在这时候说要看日出是为了什么。 第182页 夏朝声音有点发紧，极力掩饰着情绪的失控，「你先睡一觉好不好？」 「等快五点了，我叫你。」 秋矜轻轻地摇头，「不好意思，就麻烦你最后这一次了。」 夏朝侧过脸，闭着眼睛，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下。 前几天秋矜就已经不大能吃得下东西了，全靠输营养液维持，连走路都很勉强。 医生来看了秋矜的情况，说他的病恶化得太快，也就这几天时间了。 夏朝什么都没说，沉默地送走了医生，就如现在，他沉默地给秋矜穿上厚外套。 凌晨三点多的海岸有些寒冷，夏朝抱着他到平时看日出的地方坐下。 秋矜就安静靠在他肩上，小声说：「你跟我说说话吧，我怕我一会儿睡着了。」 他怕他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夏朝忍着泪，深唿吸好半天，才敢开口。 「小秋......」 一开口，他已是泣不成声了。 秋矜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到他脸上，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 「不要哭，你的眼睛就像宝石一样漂亮。」 这是夏朝和秋矜初见时，对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心思敏感，很小的时候就觉察到自己那一头金棕色的蜷发和碧绿的眼睛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孤儿院里的小朋友都会说他是会吃人的绿眼睛鬼，是怪物，都不会跟他玩，还会拿泥巴扔他。 夏朝只有四五岁，被欺负了只会委屈地哭，说：「我不是怪物。」 只有他的小秋哥哥，看到他哭，会走过来把他牵起，会认真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泥巴，拿出不知道哪位好心人捐赠的但是被孩子们撕坏的故事图书，翻到一页的绿色宝石图片对他说：「不要哭，你的眼睛就像宝石一样漂亮。」 夏朝就问他：什么是宝石。 秋矜想了想，也是一知半解地说：「就是像宝贝一样的石头。」 夏朝对于小时候没什么记忆，可是似乎从遇到秋矜那天起，他就渐渐开始记事了。 他记得秋矜初见时对他说的话，他对他的好，对他笑，给他讲故事听，陪怕黑的他去上厕所，跟他说对着星星可以许愿，对他说大海是神秘又令人嚮往的地方。 他记得好多好多...... 可是当他抱着怀中轻得几乎要消散的人，他知道，以后这些事，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记得了。 夏朝擦了擦眼泪，问他，「你想听什么？」 秋矜想了想说：「我好像一直都不太了解你的故事。」 他对秋矜的事知道很多，但是后者却一直很少问关于他的事。 夏朝拢了拢秋矜的外套，给他断断续续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 第115章 我们的一辈子，结束了 秋矜知道他有爱他的家人，但是也有控制欲强的爷爷，知道他认识了很多朋友，这些年过得很开心，也没什么烦恼。 后来他还在哥哥和大伯的帮助下资助了不少孤儿院，卫昔就是他去孤儿院的时候认识的小孩。 心性单纯活泼，但是念书不太行，出了孤儿院之后就去上了技校学了点手艺，后来和夏朝偶然联繫上，卫昔很感谢他们家对自己的帮助，也帮了夏朝不少忙。 听他说到和自己在地铁装偶遇的时候其实一直跟在他身后，秋矜不由得失笑，声音也愈发苍白无力，「你当时演技可真好，我一点都没发觉问题。」 夏朝努力想笑一下缓解气氛，「没有，其实我当时可紧张了，毕竟这么多年，才敢第一次试着主动接近你。」 但是秋矜看不见，也就不知道当时夏朝一脸紧张忐忑的表情。 说到这里，秋矜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是不是后来经常跟着我？在我下班的时候？」 夏朝愣了愣，不太好意思道：「是我。」 「那次救我的，也是你吧？」 大晚上他一个人回家差点出车祸，突然就来个人救了他，还刚好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又说是住在附近的，可秋矜对此并没有什么印象，反倒是觉得太巧合了。 夏朝抿唇，事到如今也不再瞒他，「本来是怕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又怕你觉得我心怀不轨，就只能偷偷跟在你后面，但是没想到你似乎察觉到了，还被我吓到了。」 秋矜缓了缓，才说：「所以后来请假说腿摔伤了，其实是被车撞到了吧？」 夏朝忙说：「不碍事的，其实没有多严重，只是擦了一下，崴到脚了。」 秋矜微不可察嘆了口气，原来有人一直在背后为他做了这么多。 可是知道越多，也只能让他愈发亏欠。 「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能为你做点事，我真的很高兴。」夏朝开口道。 秋矜闭了闭眼，他觉得意识有点不受控制的恍惚。 「对不起。」 似乎和夏朝之间产生的诸多纠葛，最后也只能报以一句：「谢谢」和「对不起」。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大抵就是夏朝了。 夏朝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小秋，别睡。」 秋矜问：「天亮了吗？」 夏朝眼底盛着水雾，看着天边一点浅浅的幽光，他想说没有，想让秋矜再撑一会儿，又怕秋矜撑不到，怕他失望。 「快了，很快就能看到日出了。」 第183页 「嗯。」 秋矜突然说：「小朝，我死后，你不要太难过。」 「我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夏朝咬着唇，假装没听见，「现在的天，就像是稀释过后的墨水颜色。」 「......」 夏朝忍不住把他抱紧，过了一会儿又说，「海面上有朝霞，是很漂亮的金色，撒了满天。」 「那一定很漂亮。」秋矜说。 「是啊，很漂亮。」 秋矜唇边露出一丝苦涩，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抽离出身体，心跳变得缓慢，唿吸也愈发艰难，脑海中的记忆在飞速倒带，像是被橡皮擦一点点清除。 原来人死后，真的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努力尝试着去回忆，去挽留，却宛若水中捞月。 他曾在操场边无数见过次那个少年，在阳光下那么耀眼，好像人人都喜欢他。 而他是被人忽视的孤僻者、是边缘人，无人在意他在角落里如何挣扎生存。 直到，那个篮球砸到他面前，他转头，看到少年对他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同学，可以帮忙把球抛过来吗？」 他茫然又笨拙地举起那个球，看它迎着少年飞去，他朝他眨眨眼，眼底盛着晶亮的光，「谢了。」 而后转身，留下了风的影子。 他曾在夜色下推着自行车跟在他身边，对他说：「秋矜，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他曾给他戴上戒指，坚定承诺，「小秋，我会爱你一辈子。」 记忆仓促熘走，心却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难以言明那种疼痛，明明记忆已经所剩无几，眼泪却不自觉随着脸颊滑落。 下辈子，不要再爱上他了...... 夏朝忽而感觉到秋矜的手从自己手中滑落，他怔了怔，喉间剧烈攒动着，最后一字一顿道：「天亮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可是怀中的人，却再也没有了回应。 夏朝低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 轻轻擦拭着他脸上遗落的泪，随后轻声说：「不是说好要看日出的吗？怎么在外面睡着了。」 说完这句话，他紧紧把秋矜抱在怀里，脑袋埋在他肩窝，感受着他再无一丝生息的体温，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 - 杨琛那边出了点意外，花的时间比他所预计的多了两天，杨琛每天都在争分夺秒地赶时间。 而后在某个深夜里，他梦见了秋矜。 他仿佛就站在自己面前，可是当自己想要靠近的时候，却触不到他。 「小秋......」 秋矜抬头看他，浅淡的琥珀色眼眸里流出血泪，神色带着几分悲伤，「杨琛，我们的一辈子，结束了。」 而后秋矜转身，纵身一跳，此时杨琛才惊觉，他的后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 「小秋！」 杨琛勐地起身，他被吓醒了。 他坐起身，茫然环顾四周，漆黑一片，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杨琛心头又慌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撕扯，而后，他觉得空捞捞的，好像自己的心丢失了一般。 他紧紧攥着心口，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克制不住地往外流淌。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掉。 「小秋......」 他心中有个强烈的预感，他必须马上要去那个小岛看一看。 杨琛赶紧翻身下床，凌晨一两点，他订了最近的红眼航班，仓促收拾了一下出门了。 坐在渡轮上时，他接到了助理的电话，「杨总，您去哪儿了，今天要召开股东大会，商议——」 杨琛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上又有来电，是公司的其他股东打来的，原本已经确定了哪些人要收购他手里的股权，杨琛现在临阵脱逃，肯定会引起他们猜忌，觉得他不愿意出让股权。 但是杨琛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了，他把手机关机，紧张地看着前方。 终于，他再次踏上了这片小岛，驱车来到那片熟悉的沙滩，却只有夏朝一个人坐在海边。 杨琛心中预感不妙，他连忙下车跑到夏朝面前，质问道：「小秋呢？」 夏朝看着波澜起伏的海面，没有说话。 「我问你秋矜呢？」杨琛心头越来越慌，据他之前的观察，夏朝平日里不会自已一个人来海边，他都是一直陪在秋矜身边的。 夏朝被他摇晃着，抬眼看他，眼眶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留下的后遗症。 他看着杨琛，突然笑出声，「哈哈哈......」 「你他妈笑什么？快点告诉我小秋呢？我的小秋呢？」 夏朝只是笑，笑声却愈发凄凉，「人都不在了，你满意了？」 杨琛一瞬间从头冷到脚，只觉得浑身都冻住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看着夏朝眼底的泪，忽而哽咽嘶哑，「夏朝，你骗我的对不对？」 「小秋他没事的对不对，明明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他抓住夏朝的衣领，哀求道：「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只是不想让我找到他，所以把他藏起来了是不是？」 「好，好，我这就滚，我这就滚，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杨琛喉腔里溢出哭声，「求你告诉我，他还在对不对？」 夏朝笑出声，「藏起来了，哈哈，我倒真希望，我把他藏起来了。」 第184页 杨琛怔愣地看着他，泪水砸进沙地里，他勐地站起身，「不、不可能，我只是，我只是离开几天而已，不会的，不会的！」 他揪住夏朝的衣领，像是一头笼中困兽，绝望地哀吼着，「你骗我，肯定是你把我的小秋藏起来了，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夏朝一拳把他打开。 「都是你害死了他！」 夏朝咬着牙，眼中杀意涌现，他从兜里掏出枪，给子弹上膛，毫不犹豫对准杨琛的脑袋，「既然你那么想见他，那你就下去陪他吧。」 「夏朝哥哥！」 卫昔看到夏朝要做傻事，立马过来拉住他，「你不要这样，秋矜已经不在了，难道你也要为了这个人渣害了自己吗？」 「他生前叫我们好好活着，就是为了他，你也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听到秋矜的名字，夏朝终于是有所松动，卫昔见状，连忙把枪给他拿开。 杨琛却是自始至终都愣在原地没动，他还在艰难消化着两人话里的意思。 秋矜，不在了？ 不在了？ 他的小秋，不在了...... 杨琛双眼失神，「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吗？」 他看着夏朝，不可置信道：「为什么，会提前？」 夏朝神色也很恍惚，根本没有精力回答他的问题，卫昔恨死这个人了，便沖他怒喝道：「还不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一再的骚扰他，让他病情加重，你才是害死他的兇手！」 第116章 你看到我的小秋了吗？（全文完） 杨琛踉跄了几步，缓慢地指了指自己，「我？」 而后他竟然认同地点点头，「没错，是我......」 「是我害了他，我才是杀人兇手......」 他看到被扔在一边的枪，突然冲上前想要去捡，夏朝见状勐地踹了他一脚，「滚！」 夏朝语气森寒，「别死在这里脏了我的地方！」 杨琛被踹得躺倒在地，心口一阵悸恸，他缓了好一阵，才从疼痛中爬起来，脸上和身上都是沙子，他颓然坐在地上，「那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特别是，对他说的话。 夏朝冷漠地看着他，倒是卫昔，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带着厌恶，又有些畅快，他恶毒地说：「秋矜说遇见你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他到死都恨你。」 杨琛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神情激动之下，忽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随后勐地吐出一口鲜血。 卫昔被吓到了，微微后退两步，但是他可一点都不同情这个人。 杨琛丝毫不怀疑卫昔的话，毕竟秋矜确实恨极了他。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像是被打断了骨头的狗，再也叫嚣不起来，语气称得上是小心翼翼，「那他的、他的......在哪儿？」 卫昔正想说话，夏朝却道：「他说想留在海边，我把他的骨灰撒在海里了。」 杨琛唿吸一滞，转头看向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内心升起一股绝望。 他看向夏朝，眼眶猩红，带着恨意和委屈，「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留给我......」 明明，他才是秋矜的合法丈夫。 可是最后，秋矜离世的时候他没能陪伴在他身边，现在更是连遗体都不留给他。 为什么，什么都不留给他...... 夏朝冷睨他一眼，眼中带着讥诮，「你也配？」 然而这次杨琛却没有再还嘴，仿佛默认了这个事实。 他前后踏上这个小岛三次，却到最后，都没能挽回秋矜的心。 卫昔看着杨琛失魂落魄地离开，也知道他再也不会来到这里，转头看向夏朝，「我已经跟高彦天说了秋矜的事了，他说要过来，我已经按你说的，回绝他了。」 夏朝沉默坐在海边，没有说话。 卫昔心里很难受，「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三天了，每天天不亮就在这里等着，可是、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啊......」 夏朝微微垂眸，「你说，他不过就是想看一场日出，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 卫昔鼻子一酸，抬头看到眼前晴空如洗，太阳高悬在天空，海天相接成一片，海浪拍打着海岸翻起雪白的浪花，沙地映成金色，一切都是那么绚烂而美好。 可就是这样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色，秋矜从来没有看到过。 * 杨琛最近行踪不定，性子也变得愈发古怪，作为母亲，蒋春云自然十分担心，因此她时不时就过来这边看看，好不容易等到杨琛回来，却感觉他整个人宛若行尸走肉一般，人也瘦了好大一圈，憔悴不已。 蒋春云当即就询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杨琛只是抱着脑袋，脆弱地说：「妈，我求你别问了。」 自己儿子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蒋春云怎么能不问，「你是我儿子，你有什么事当然要跟我说啊，你说说，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杨琛心烦意乱，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可是他的母亲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他需要个人空间，还在不停追问。 杨琛忍无可忍，怒道：「小秋他不在了，不在了，你听到了吗？可以走了吗？」 蒋春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秋矜死了。 蒋春云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自己不喜欢的人死了，总不能指望着她哭一场吧？ 第185页 但是她觉得杨琛状态不对，就一直关注着他，果不其然，回家没多久他就大病了一场，足足有好几天卧床不起，甚至被噩梦魇住了。 他在梦里不是大喊大叫就是哭着说对不起，还念着秋矜的名字，清醒的时候也总是在发呆。 见杨琛这么伤心，蒋春云觉得他未免太不争气，她当即联繫上了许容，把人找过来陪杨琛，毕竟之前两人也有过那么一段情缘，她觉得这样或许可以让杨琛早点走出来。 却不想杨琛一闻到许容的信息素就反胃想吐，他从床上强撑着爬起来，摔了床头的杯子让许容滚出去。 以往杨琛对他的信息素这么迷恋，可是现在却只觉得噁心，许容当然受不了这份屈辱，哭着跑了。 蒋春云一边觉得许容没用，之前还各种吹嘘说杨琛曾经有多喜欢他，看来都是煳弄她的，一边又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真的是失心疯了。 她上前想要教训杨琛几句，两者推搡间，杨琛不小心打了她一巴掌。 蒋春云被打得蒙圈了。 这一巴掌的侮辱性不是一般的大。 蒋春云当即暴跳，气得直哭，「杨琛，我可是你妈啊！你竟然敢打我？！」 要知道从前的杨琛根本都不会忤逆她，更遑论是打她，可这一切从杨琛把秋矜领进门开始，他就一点点变了。 蒋春云哭闹道：「你还是不是我儿子了，秋矜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死了你都要帮着他对付我！」 杨琛唇色苍白，显然此时身体十分虚弱，原本想要跟母亲道一句歉，但是听到她这么说，终究还是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他指着门外，「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蒋春云气得冒烟，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和自己的儿子走到今天这一步。 杨琛受了大刺激，本就精神不振，再被蒋春云和许容这么一气，顿时觉得眼冒金星。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趴在床上又吐了血，随即又昏死了过去。 蒋春云还在哭哭啼啼说着自己命苦，结果一看到杨琛昏了过去，又担忧得不行，又赶忙叫救护车送他去了医院。 医生说他这是心理压力过大，又受了强烈的刺激引起的，给他开了些缓解焦虑安抚镇定的药物，叫他好好休息就行。 但是杨琛仍旧不见半点好转，蒋春云想起这段时间他的行为，甚至觉得杨琛是中邪了。 她去找了老家那边的巫医，对方也说他这是被恶鬼缠身了，要给他驱魔。 她觉得一定是秋矜的鬼魂不得安宁，来纠缠杨琛，她找来巫医用各种法子给他驱邪，餵杨琛吃了一堆奇怪的东西，杨琛本就虚弱，经常都处于昏迷状态，被她这么一折腾，情况就更糟糕了。 蒋春云又在巫医的蛊惑下在家里烧符纸，差点把家里点着了。 杨琛终于忍受不了，把他们统统赶了出去，将房门锁死。 又是一个人混混沌沌躺了两天，他从床上起身，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杨琛茫然看向四周。 脑袋像是快要炸裂一般，让他想不起太多的记忆，他记得他结婚了，跟最爱的人。 可是，他的爱人呢？ 他的小秋呢？ 杨琛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唤着秋矜的名字，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杨琛突然想到，他的小秋看不见，肯定在外面迷路了。 「不行，我要去找我的小秋。」 他甚至没来得及穿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 几天后，附近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疯疯癫癫的alpha男人，他赤着脚，浑身脏兮兮的，面黄肌瘦、形容枯藁，眼底布满了血丝。 他每天都在附近游走，逢人便问：「你看到我的小秋了吗？」 不少人看到他，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乞丐或是神经病，纷纷吓得躲开。 「请问你看见我的妻子了吗？他叫秋矜，是个盲人，他长得很好看，大概长这么高......」 「草，他妈哪儿来的疯子！」被拉扯住的是一个alpha路人，看到他这狼狈模样，嫌弃地一把将人踢开，「滚开！」 杨琛被踹翻在地，又毫不在意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清本色，他随意擦了一下流血的膝盖，又起身四处寻找。 小秋说他要去找工作，他说不想在家。 他去哪儿找工作了？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他为什么找不到他了？ 杨琛抬头看着四周高大的建筑，觉得世界好像都在旋转。 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琛儿，琛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蒋春云找了杨琛好几天，终于是在街角看到了他。 蒋春云激动不已，一把抓住他的手，看到他变成这个样子，又瞬间落下泪来，「儿子，你怎么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啊？」 杨琛抗拒地推开她，「妈，你怎么来了，你不要过来，我要去找小秋。」 蒋春云觉得毛骨悚然，「你在说什么啊？琛儿，快跟我回家。」 「我不，」杨琛执拗道，「妈，小秋他看不见，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我要找到他一起回家。」 「还有，你以后不许再说小秋坏话了，他会伤心，就不会回家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条手鍊，「你看，这是我给他准备的礼物，今天是我们的三周年结婚纪念日。」 第186页 他看着手上的链条，眼底有着痴迷的爱意，「小秋戴上一定很好看，他一定会喜欢的。」 蒋春云张了张口，有些惊恐地看着杨琛，「儿子，你别吓我，秋矜他、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一瞬间，杨琛眼中温柔不復，他紧紧把手鍊攥在掌心，狠狠瞪向蒋春云，充.血泛红的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你胡说！」 「小秋怎么可能会死？他一直都好好的，昨天我上班他还送我出门的！」 「他说了，要跟我过一辈子，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杨琛呆愣愣地看着蒋春云，声音突然哑了，眼底满是惊惧和恐慌，「小秋他、不在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他为什么会不在了？」 蒋春云拭着泪，也顾不得旁边有人看热闹了，「秋矜他患了癌症，半个月前你亲口跟我说的啊，儿子，我们先回去好不好？秋矜已经不在了。」 杨琛怔怔地落下泪，半个月前？ 竟然是半个月前？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骗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小秋，但是你怎么能骗我！」 杨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在骗我，小秋肯定还在生我的气，我要去找他，带他回家。」 「儿子、儿子！」 「你走开！」杨琛不顾蒋春云的阻拦，将她推开，又到别处去寻找。 骗人的，他们都是骗人的。 他和秋矜那么恩爱，他们明明一直好好在一起，秋矜怎么会死呢？ 他踉踉跄跄走到了马路边，忽觉对面人群中有道身影很是熟悉。 「小秋......」 杨琛眼前一亮，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等等我，小秋！」 随即,砰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人群的惊唿声，张少康看着眼前被他撞飞的人，嘴角露出阴狠的笑，「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去死吧！」 眼见他身下流出汩汩鲜血，躺在地上抽搐，张少康也不停留，开着自己的豪车扬长而去。 蒋春云被杨琛推倒，正要起身去找他，却听到前面有人说：「出车祸啦！」 「谁啊？」 「好像是一个乞丐，撞出去几米远，血流了一地！」 蒋春云心跳骤停，连滚带爬起身，跌跌撞撞挤进人群中去，直到看见马路上躺在血泊中的人，一瞬间肝胆俱裂，「琛儿、琛儿！」 蒋春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流那么多血，她抱着杨琛的脑袋，摸到了满手鲜血，撕心裂肺地哭喊，「你不要吓妈，妈错了，妈再也不逼你，妈带你去找秋矜好不好？」 「琛儿，你疼不疼，妈带你去医院，你撑住、撑住好不好？」 杨琛感觉到母亲的泪水滴落在他脸上，但是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手下意识往前方伸出，像是在努力抓住什么。 他的口鼻里不断涌出鲜血，眼眶却泛起了悔恨的泪。 耳边充斥着喧嚣的声音，有人在议论有人在打救护车也有人在报警，但是渐渐的，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意识逐渐消弭，他想起那年，他牵着秋矜的手，站在主席台上，对着台下一众陌生人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秋矜，是要结婚要好一辈子的......」 一辈子啊，太长了。 所以他的小秋，不要他了...... 围观的人群中站着一个alpha青年，他手里抱着一个精緻的小木盒，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后拿起脖子上挂着的贝壳项鍊，低头落下一个轻吻。 他转身，消失于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