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 第1页 [现代情感] 《金字塔》 作者:没有羊毛【完结】 简介: 路遥宁和江落城结婚,只是为了他的钱,并得意的称之为资产重组。 江落城完全知道这一点。 没有物质的爱情是一盘散沙,没有爱情的物质是一座金字塔。 第1章 最关键的不是要赢 法学界泰斗程教授桃李满天下,做什么方向的都有,诉讼的、非诉的,同门几个师兄弟,唯独刘金峰喜欢接离婚案子,且在业内出了名,虽然他经手的案子胜诉率并不高,某一些案件的判决结果乍一看还十分离奇,但是案子却接个不停,是第一个把办公室租进静海cbd的。 这就很奇怪,因为离婚案法理逻辑简单,但往往实情复杂繁琐,当事人意见极其容易反覆,周期长、后患多,当初拼死拼活要离,真的离了又后悔,反过来和律师闹上门的也有过先例。 而且依照法院精神,所有离婚案件,都必须要求当事人到场,先经歷调解,调解能出的故事可就多了,着实让人头疼。 离婚案的当事人往往陈述的时候都是说一半留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埋一个雷,反过来把代理律师炸得外焦里嫩也是常事。 最重要的是,钱也不多。 对于这一点,程教授曾经用一句话点评过,可谓是一针见血。 「人家夫妻俩都能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哪还有钱分给你一个外人!」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刘律师还是这么喜欢接离婚案子? 新来的实习生肖肖刚毕业,挂在刘金峰的所里考司考,这时候就天真浪漫的问了:「刘老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缘故,你是不是有个帮助天下有情人的理想呀?」 「没有。」刘金峰很干脆地说,「因为能挣钱。」 「可是我听师兄他们说,离婚案子又累又碎又不挣钱。」 「那是他们脑子不行,找不到路子。」刘金峰摸摸中年发福的肚子,得意地和小姑娘显摆起来,「做离婚的案子,最关键的不是要赢。」 肖肖道:「我知道,是要离。」 「也对,也不对。」老刘深沉一笑,「离或者不离,要看当事人。」 「那当事人都来委託了,可不就是想离吗?」 老刘卖关子,不直接回答,而是捧着枸杞茶慢悠悠的说:「肖肖啊,我们法律人,得用法理解释一切事情,但法理并不是一切事情的解释,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肖肖沉默了想了一会儿,理直气壮地回答:「不明白。」 「不明白,就在实践中学习。」老刘难得心情好,想带新人见见世面,当然也是想让人跟着干点杂活,甩出几大摞卷宗,「今天把背景材料全部看完,明天和我一起去见当事人,时间很紧,我希望早上八点,就能准时看见你出现在所里。」 肖肖不敢不从,含泪咬了咬牙。 不就是熬夜嘛! 看! 熬夜看!不看不是人!法学狗都是秃头人! 这一对当事人是一对经常出现在新闻杂志和报纸电视上面的名字,能接到这个级别的委託,说明老刘的确在离婚诉讼这个领域干出了名堂。 当事人双方都财力雄厚,一个是商界巨子,一个是金融新贵,女方那边请了美国律师,大概是考虑到他们的财产分割涉及全球多地法庭和法条,而且当初在拉斯维加斯和国内都领了结婚证的缘故,而男方这边,请了刘金峰。 但是根据肖肖昨晚恶补的材料,她有疑问,问出了一个顺理成章的问题:「刘老师,男方好像比女方更富啊,我看他们家是家族企业集团公司呢,怎么江总不请美国律师呀?」 老刘看她一眼,肖肖方才觉得自己太没情商,急忙找补道:「老师我的意思不是你不如美国佬!」 「本来就不如美国那帮讼棍。」老刘笑眯眯的阴阳怪气,「但是找我不找别人,这件事本身,就值得细品。」 「怎么品?」 「自己品。」 肖肖听不懂老刘的故弄玄虚,又不好再问,老实坐了十几分钟,无聊起来,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看表——十点了,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发出一些淳朴劳动人民的控诉。 都迟到两个小时了!怎么有钱人的时间观念这么差啊!白瞎了她昨晚下的苦工和泛滥的同情心了! 昨晚她看卷宗,查到两位当事人的照片,还很是唏嘘,这两个人外形登对,又都是商业精英,男帅女美,而且当年两个人的爱情故事还颇为美好——专情富二代遇上小镇出来的金融天才,互相扶助,惺惺相惜,始于初见惊艷,终于迈入婚姻殿堂。 女方也没有去做什么太太,事业上更加亮眼出色,这些年上了不少报导和访谈,都是一副琴瑟和鸣模样,突然要离婚,理由还是夫妻感情破裂,也没什么原则性的过失,挺可惜的。 不过又等了半个小时之后,肖肖心想,可惜个屁! 肖肖干坐到恍惚,手机都要玩没电的时候,门口终于来了人,不是他们的当事人,是对方当事人,比杂志上更好看,路遥宁发尾微弯,穿着一身黑色套裙带着手套,整个人裹得很严,但露着光洁的额头,更显出一张脸的莹白,衣服是宽松休闲的剪裁款式,没有多余的花哨,唯独拉着一根细腰带,盈盈地落着很长的钻石络子,收了这一把窄腰,曲线诱人,可比起那张脸来,好身材只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若人有刻板印象和政治不正确,便会说也只有这样的美人,才能如此地嫁进豪门。 她身后跟着她请来的美国律师jim,金髮碧眼,人高马大,比起律师来更像保镖,更把路遥宁衬得骨架极小,娇气精緻,贝齿咬着手套的指尖拉了下来,随手往后一扔便有人接住,随后腰肢一软,很随意自在地坐了下来,陷在沙发里。 老刘拉着肖肖站起来抱歉道:「不好意思路总,我的当事人还没到。」 「他?」一对非常勾人的狐狸眼略转了转,清清凉凉的眼神扫过,路遥宁很浅地笑了一下,说了句,「习惯了。」 她要找他的时候,永远是第一时间找不到人的,就算谈离婚也一样。 略略一侧脸,小巧的下巴一抬,身后便有人弯腰下来,握着烟盒倒出一根细烟来,路遥宁先是轻轻咬住,随后才看见有个脸很嫩的小姑娘在屋里,于是很礼貌地笑了笑,询问道:「介意吗?」 肖肖摇摇头。 于是细细的烟雾飘出来,盪在女人的眼尾,路遥宁一伸手,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一叠文件,不紧不慢地翻着,但是眼神并没有落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角总是姗姗来迟,也就过了几分钟,肖肖听见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带着墨镜的保镖簇拥着他们的当事人进来了,江落城本人的气场比照片和视频资料里面都更锋利,压迫性很强,眉眼虽然浓艷漂亮但是眼神凌厉,一身贵气,髮蜡打得很精緻,袖扣和领针都是钻石的。 刘金峰第一时间上去握手,但路遥宁那边却毫无动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唯独手指上夹着的细烟静静燃到了一半,江落城看向她的方向,眉心拧起,整个人的神色更骇人了。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路遥宁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轻笑一声:「你现在管不着。」 江落城的眉毛动了一下,但完全没发作,直接在她对面坐下来,美国律师用英文问是否可以开始,江落城摇头道:「不急,等路总抽完她的烟。」 路遥宁啧了一声,把半截烟怼在菸灰缸里熄灭,弯起指节敲了敲玻璃桌面,盯着对面道:「现在开始。」 第2章 猜不到才是最噁心的 前面简单的发问和信息梳理环节,老刘让实习生来完成,肖肖已经觉得这个气氛微妙的不对劲,但是硬着头皮颤着声音开始。 目前双方的情况是结婚五年,有婚前协议,但协议的部分约定比较模煳,婚后的共同财产分割仍然需要详细的协商,离婚要求由女方路遥宁提出,男方予以同意,给出的理由是,感情破裂。 「我当事人不同意该缘由。」美国律师通过翻译表达了反对,刘金峰直接向路遥宁再次确认,「路总,您不同意吗?」 「不同意。」路遥宁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我们没有分居,你可以问问你的当事人,他的房产仅在洛州就不止十五处,哪里住不了,为什么非要和我住在一起?」 江落城只抬眼,并未说话,刘金峰说:「路总,这并不能体现出我当事人的感情意愿,没有主动性。」 「哦。」路遥宁若有所思的撑着下巴,眼神往江落城那边勾了一圈又回来,忽然道:「我们有频繁的夫妻生活,昨天晚上还做过,刘律师,这算有主动性吗?」 肖肖正在记录,勐然一听这话头皮都发麻,但是在场所有人都十分平静,她只好咽下自己大惊小怪的一口冷气,刘金峰非常严肃地回答:「算。」 路遥宁满意地笑了,刘金峰在这时候问道:「路总,您不同意我当事人的缘由,是否因为没有离婚意愿?」 「有。」路遥宁笑意仍在嘴角,慢悠悠地说,「婚我是一定要离的,不过……」 美国律师适时补充道:「我的僱主认为江先生的缘由是不准确的,应当以一方重大过失为缘由提起诉讼。」 「谁的重大过失?」 「obviously,我们认为,」美国律师道,「是江先生。」 「什么重大过失?」 「用基督教徒的讲法,叫做对婚姻不忠,换成中国法条内的说法,应当是婚姻存续期间,江先生另有伴侣。」 刘金峰道:「jim先生,应当出示相应的证据,首先,以国内的实际情况来说,一方婚内出轨最终也会被判定成感情破裂,并不影响财产分割协商,其次,如果你认定我当事人另有伴侣,应当提供证据。」 「我们有证据。」 「那几张照片我们早就看过,那只是部分机位造成的视觉错位。」 「路遥宁。」一直没开口的男人终于说话,江落城交叉着双手靠在沙发上,一双冷眼紧盯着对面,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有几张照片就能颠黑倒白,难道我没有拍到你的?」 路遥宁嘴角的胸有成竹的笑意,骤然消失了。 「什么照片?」 「你想和我交换吗?」江落城道:「那我们自己谈,私下谈。」 路遥宁愠怒道:「昨天晚上你怎么不谈?」 「昨天晚上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江落城双手插袋站起身来,走到路遥宁身前又弯下腰,附耳轻声道,「我很怀念昨天你勾引我的样子。」 他勾着她的下巴抬了起来:「比现在讨人喜欢。」 路遥宁暗骂一句,狠狠咬牙,没好气地拍掉江落城的手,轻轻一抬手,示意身后人撤出屋子,美国律师带着人居高临下地先瞪着刘金峰和肖肖,老刘很识趣地开始收拾东西,肖肖很不服气,凭什么我们先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这不白来了吗?什么都没问到。」 「这怎么叫白来了。」老刘出了门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心情大好,拍拍实习生的肩膀,「这单赚定了。」 刘金峰和肖肖离开后,美国律师朝他的僱主微微欠身示意,也带着人出去了,且直接带上了门。 最后离开的,是原本背手站在江落城身后的保镖们。 律师都走了,保镖也都退到了门外,这个地方只剩两个人,但也出不去,外面围得和铁桶一般,路遥宁向后一倒,还是倚在沙发里,像一只皮毛名贵的狐狸,交叉着两只白腿,对面站着江落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剥了,路遥宁道:「总得让我先看看是什么照片吧?」 江落城道:「路总再勾引我一次,我考虑一下。」 「筹码都不亮,这牌怎么打?」路遥宁淡淡道:「而且这个地方,不合适。」 「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江落城饶有兴趣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这种话要凑近耳边悄悄说才有趣,他弯下身来,摩挲着路遥宁裸露的锁骨,似有似无的把手往下探了一寸,按了按那块绵软,气音酥酥地吹进去,「你说,合法伴侣,没有什么时候不可以,没有什么地方不合适。」 「马上就不合法了。」路遥宁由着江落城摸自己,只用眼神冷冷地剜他,「别碰我,脏。」 这话难听,刺得江落城手缩了一下,眸色一暗,收了回来,冷笑道:「路遥宁,你也不干净。」 他报出几个时间点,算是提示,等着路遥宁反应,路遥宁没有反应,若有所思的眨眨眼,视线是对视的,可是神思好像渐渐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似笑非笑的,嘲弄着看着他。 江落城没等到回应,皱眉道:「怎么,想不起来那天在谁床上吗?」 「只是谈生意。」路遥宁神色自若的收回视线,「洛州大学的那一块地皮位置那么好,闲着也是闲着,多少人看得到吃不到,心里痒着呢,可惜专项用地不能商用,只有借着学生创业基地的壳子才能商用,这蛋糕不是叫你们江家吃了下去吗?项目承建从砸桩到开业,哪个负责的不是你们屵达地产的人?我劳心费力找周局牵的线,到头来还要被江总这样误会,真叫人伤心。」 说是这么说,可她脸上实在没有多少伤心的表情。 「项目是我做,可是筹资是你路遥宁的宁星资本牵头。」江落城斜睨她一眼,神色再次狠厉,「我给你打工,帮你挣钱,你却跑到别人床上去!对得起我吗?嗯?」 他勐然欺身压下来,双臂撑在沙发扶手上,把路遥宁圈在里面,瞪着眼睛似有怒意,路遥宁笑吟吟,转而正色道:「我谈下来的。」 「用这张脸谈下来的?」 「周局不是你,没你这么见色起意,也没你这么噁心,满脑子只会用这种想法揣测自己老婆。」膝盖一曲,路遥宁就着这个紧贴的姿势轻轻一磨,果然抵到一团火热坚硬,轻蔑一笑,以牙还牙地骂回去,「狗东西。」 江落城到了这种境地,居然平静下来,仅是一声冷笑:「那块地放那里七八年了没人谈的下来,你谈得下来?」 「那是当然。」路遥宁极为正经地说,「说明我有本事。」 「什么本事?」 「秘密。」 「那就是见不得人的本事。」 「别来这一套,你再激我我也不说。」路遥宁恼人地笑起来,亲昵叫道,「阿城,照片没拍到什么?是不是?你来诈我,可我偏不叫你知道,你头上到底有没有绿帽子啊?你猜?」 一双媚眼又冷又妖,叫人又爱又恨。 「猜不到才是最让人噁心的。」像蛇信一样,路遥宁凉丝丝地含笑道,「让你吃不下也睡不着,这就是我的本事。」 第3章 还是可以继续睡一睡 江落城气极反笑,拽着路遥宁的领子咬下去吻,死死地按着她的肩,路遥宁挣扎不及叫人咬着舌头吸得发痛,极短促地喘了一声。 衣物宽大的剪裁让滚烫的大掌轻易就摸了进去,一阵粗暴揉弄,野蛮地向下,滑到腰部却被掐的紧紧的,是那根碍事的腰带。 江落城没耐性去找搭扣,使了力气向外一扯,脆弱的腰带全开线了,钻石像落地的水银珠子滚来滚去,上衣的下摆彻底散开,路遥宁深喘着踢出去一脚,脚踝却被人就势抓住架在了肩上。 她的臀部在沙发上方悬空了,腰腿被折到一个诡异的角度,江落城死死压着她,唇舌搅动,路遥宁狠狠咬了一口,终于抓着他的头髮扯开,从这个激烈的吻当中挣脱出来,一双眼睛已经浸上了红,哑着嗓子勐喘:「滚!」 「你有什么本事?」江落城舔了一圈嘴上被咬破皮的地方,继续揉着掌心白腻的软肉,恶狠狠地说,「你只有勾引人的本事。」 「我刚刚可没勾引你。」路遥宁被他揉得情热泛滥,大腿根处隐隐地颤,脚背绷直了,但嘴还是硬的,笑着说,「我要是勾引你,是昨天那样。」 「我哪点比他们差?那些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你看着不噁心吗?还硬得起来吗?餵得饱你吗?」 简直算得上世界上的未解之谜,无论是哪一种品相的男人,就算是江落城这样财貌顶级,也难免在这种自信发言上显出一种滑稽的可笑来,粗俗得像是最原始的动物,为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路遥宁笑得发抖,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一叠声道:「比不上,比不上,哪里比得上江总。」 「宁宁。」江落城突然道,「我比他们都好,是我娶了你,只有我是真心爱你。」 路遥宁勐然收住笑容一愣。 倒不是她突然被这土味情话噎着了,而是这话太熟悉。 这是她昨天说给江落城听的原话。 江落城昨晚回家来,是路遥宁专门喊回来的。 两个人冷战了有一阵子了,说不清楚是为了些什么事,若真要说清楚,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提起来也都是借题发挥罢了。 不管路遥宁如何,江落城自己是有火要发的,已经有好几个中层人事升迁不经他手了,路遥宁仗着自己的夫人身份,还想瞒天过海的插人进财务部。 再这样下去,整个屵达地产至少要被路遥宁吃掉一半,这是个妖精,而且显然是来吸干他的,不是报恩。 离婚这件事她明里暗里提了许久,江落城没有太当真,但也没有不当真,他知道他养的是狐狸,不是兔子,若一味纵着,只怕要被撕下皮肉。 他见她阵势十足请了律师,也请了律师,各自出了函,很是正式,但没有告知江家老太太——江落城的奶奶,也没有让双方公司的投资方知晓,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在过家家罢了,又或者一种情趣。 两个人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面,原本约好直接带着律师谈离婚的时候再见,路遥宁却柔和下姿态来说要单独吃一顿饭,不在外面吃,要回家来吃。 「还没一拍两散,总归要记得回家呀,老公。」路遥宁扮起娇妻来从来是一点磕绊不打的,像是完全忘了离婚是她本人提的,在电话里说,「我亲自下厨等你。」 男人骨子里是有点贱的,江落城觉得蹊跷,但仍然享受,就好像平时里叫猫挠惯了,忽然软软地往怀里一倒,便忍不住摸上两把。 路遥宁勾人不搞衣不蔽体的低俗把戏,只在耳后和锁骨处喷一泵香水,带着那种熟烂的软桃气味,从背后松松抱着人,唇在后颈上蹭,细细地吻到前面,舌尖舔着青色的尚未冒出的胡茬,眼里闪着盈盈的光。 江落城看着她的模样琢磨起她的目的来,她又想要什么? 不过他倒是不怎么紧张,拉松自己的领带,拧开两颗扣子,口吻松弛,懒洋洋道:「想干什么?不如直接说,等会叫哑了嗓子,再说就听不到了。」 「这话真难听,难道我从来就只图你的钱?」路遥宁圈着男人的精瘦腰腹轻轻柔柔地把人拨转过来,点他的眉心,嗔怪着说,「合法伴侣,什么时候不能做?你不想吗?是不是在其他人那里吃了再来的?」 江落城半推半就地跟着她的手摁在自己的皮带扣上,半真半假的笑道:「只有你一个就够弄死我了。」 「那就是没有其他人咯?」 「没有。」 「没有就好。」路遥宁也半真半假的信了,演娇妻演得很投入,拈酸吃醋,确实有七分真。 江落城淡淡道:「别告诉我你是真的在意。」 「当然在意。」路遥宁说,「我比她们都好,我是真心爱你。」 嫩如柔荑的手推在坚实的胸膛,江落城看着她的脸,多漂亮单纯的一张脸,眼尾都是温柔的媚,但他知道这只是她的「本事」,是她那颗心外面裹着的东西,漂亮的蛇都是有毒的,江落城轻笑一声。 「是吗?宁宁,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有这种东西吗?」 「有的,在这。」路遥宁纯真热烈的回应他,拉着他的手向下,再向下,到湿润柔软敏感的地方去。 「摸到了吗?」 「没有。」 「那说明还不够深……」 缠绵的吻吻出水光淋漓的声响,从昨晚到今晨,然后两个人背对着对方穿好衣服,各自开各自的车去公司,互相併不看对方一眼。 不过江落城确实没想到,路遥宁这样摆布一场,就为了今天能在众人面前讲一句「感情没有破裂」,这是美国律师的惯常伎俩——做人设讲故事,给路遥宁做的人设是蒙在鼓里刚刚发现真相被逼无奈只得离婚的柔弱小白花,给江落城做的人设是既要又要两头矇骗不想离婚的渣男。 她不想让人知道是她「无缘无故」提的离婚,她要让别人觉得她是没有办法。 设定的剧情是这样的——她一心沉浸在其中,无意间发现被背叛,痛苦中斩断情丝,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也许还会找到一个新的伴侣,开启第二人生。 这种剧情的好处是能够赢得舆论上的声量,如果在财产分割上一毛不拔,江家和屵达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 路遥宁不想让外界看破这场婚姻的真相——她处心积虑攀上江落城,只是为了他的钱,并在内心深处,得意地称之为资产重组。 五年以来,路遥宁创立的宁星资本背靠江家的屵达,参与了洛州近半数的地产项目,江太太的身份也是一张募资的好牌,她用这个身份去接触新客户,总能获得好感和信任。 但是很可惜,如今也就仅止于此了,仅止于此。 江家是有镇山大佛的,老太太虽然不管事,但是牢牢把持着股份和董事会,江落城也不是什么纨绔二世祖,反而极有能力。她努力了这些年,安插了些势力进去,但也只是杯水车薪,鸠占鹊巢的吃下屵达看起来是不可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而屵达对于宁星的重要性也在下降,宁星早就不是五年前只能吸血屵达的宁星,已经具备了独立行走的能力,反倒是屵达现在时不时有些事需要宁星牵线,就比如说洛州大学的那块地皮。 当初路遥宁虽说算得上金融新贵,金牌的基金经理,但看在真正的资本眼里,不过是好用的金剪刀,如果不是江落城这块敲门砖,她不知道要花上多久才能打入洛州的资本交际圈。 结婚是最快最短的路径,路遥宁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机会。 而如今江家的资源价值已经耗尽,最后的价值就是切割下一大块财产,现金流也行,不动产也行,路遥宁美滋滋地提出离婚,打算把江家一脚踢开。 至于江落城这个人…… 有点可惜,他是不错的,路遥宁心想,离婚后如果江落城不介意,她也觉得大家还是可以继续睡一睡。 第4章 有时候我的心情不太好 路遥宁愣过回神,还是有点没猜到江落城突如其来的表白是什么意思,结婚五年,大家彼此心知肚明,都知道对方不是什么情种。 不过是各取索取,她图他的钱,他图她的貌,所以没什么好愧疚的,既然明知道昨晚路遥宁是别有用心,江落城却偏偏提这么一句,反倒像是他痴心一片向明月,她负了他似的。 神经。 路遥宁暗骂一句,想了想,干脆顺手推舟地放缓了语气,道:「你如果真心爱我,就把照片删了,或者交给我。」 「你不是不怕吗?」 「万一你添油加醋的做舆论,对我和周局都还是会有影响。」 「你这样想我?」 「不然呢。」路遥宁恼火道,「你以为你我是什么只用正道的好人吗?把照片给我!」 「然后让你在法庭上给我定罪,带着你的美国情人收走我的大半家产?」江落城扬起眉毛,「我就算爱你,也不想当个傻子。」 「那真的只是我请的律师。」路遥宁很认真的解释,忽然脸色一转,又刺了人一箭,「我只对有用的人感兴趣,不像你喜欢养些漂亮的废物。」 「而且。」路遥宁补充道,「我也不喜欢那个类型。」 「你喜欢什么类型?」江落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路遥宁盯着他如黑曜石一般的墨瞳,弯了弯嘴角,吐出带着笑意的单字,「你。」 「这样说话才好听,事情才好谈。」江落城俯身亲了亲路遥宁的唇角,「宁宁,再多说两句。」 说两句话而已,他要听她就讲,她说:「我喜欢你,我就喜欢你,当初那么多人追我,我谁都不喜欢,阿城,我只想嫁给你。」 「接着讲。」 江总是有些本事的,揉弄得人逐渐难耐起来,路遥宁又开始喘起来,主动勾上了身上人的脖子:「我喜欢和你做,好了……快点!」 「宁宁。」嗓音微哑,江落城的唿吸也急促起来,有些遗憾地望着她,眼里有些真实的难过,「你要是装的,怎么不能多装几年?」 皮带放出欲望,两个人紧紧嵌合,长腿先是紧绷着晃动,随后无力地放松下来垂在扶手两侧,路遥宁狠狠咬住江落城的肩膀,整个人潮湿着,像海风翻涌着上岸。 喘动着,她闭着眼睛说。 「因为有的时候,我心情不太好。」 结果路遥宁还是没能拿回照片,咬牙切齿的看着江落城优雅而严谨的穿上衣服,扣上最顶上的纽扣,慢条斯理的打好领带,甚至摆好姿势,审视的看着仍然仰躺在沙发上的自己,抿着薄唇。 ——雪白的皮肤裹在黑色的衣衫里面,像牛奶倒入黒瓷,黑白分明,美得十分炫目,很多地方都大敞着,身上的痕迹不多,但很深,腰上一道青紫指痕,掐的实在用力,肩头和锁骨处却都落着点点殷红,像一张画布涂着不加修饰的油彩,作画人显然不怎么温柔。 路遥宁毫无顾忌把自己的姿态和身体展示给他,在严厉的目光里岿然不动,眼神在江落城身上滑了一圈,又落在了地上散落一地的散碎钻石,拉了拉领子,懒洋洋道:「我的腰带被你扯坏了,赔我。」 江落城道:「这么小的克拉,碎钻,不值钱,再多也不值钱。」 路遥宁冷冷地盯着他:「我喜欢,就值钱。」 江落城不置可否,利落的拉高一截袖子,穿着毫无褶皱的西装,蹲下来捡起一颗,然后又一颗。 那些碎钻毫无章法的乱滚一气,满地狼藉的在耀眼的阳光中散射地乱七八糟,江落城用一只手捧着它们,另一只手在地下摸索,专注而严肃。 路遥宁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柔软,垂下长而绵密的睫毛,慢慢的坐起来,掖好衣服。 然后她偏开视线,看着窗外一丝风一丝云都没有的透蓝澄澈的天空。 沙发下滚进去几颗,江落城单膝跪了下来,手中满满盛着钻石,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找着遗漏的部分,路遥宁突然出声说:「就这样吧。」 他转过视线来看她,疑问的眼神转了转,像是捧着这些钻石不知道放在哪里,有些不知所措,路遥宁伸出双手。 她伸出双手,于是钻石像软的水银一样流淌下来,路遥宁捧着它们,捧着一手碎光,像捧着一颗盈动的心,她看了它们一会儿,忽然扬手,把它们都扔进桌上的菸灰缸里。 钻石和玻璃一样,撞起来有清脆的响声,江落城不怎么意外,也不怎么生气,扬眉淡淡笑了:「又不要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已经坏了。」 「你不是喜欢吗?」 「又不喜欢了。」 「刚好,送你一条新的。」江落城从桌上的袋子里抽出一个盒子,单手递给路遥宁,「打开看看。」 白色盒子上繫着黑绸丝带,印着深红色的玫瑰,金色的logo很低调的印在侧沿,路遥宁认出这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小众设计师的牌子,和她今天原本带着的腰带是同一个牌子。 她接了过来,并没有直接打开,反而看着桌上一堆奢侈品的礼物纸袋,抬眼一笑:「哪有这么刚好,说吧,江总,原本打算送谁的?」 「总之不是你。」 「那我不要。」 「那你拿什么扣衣服?」 「有什么关系。」路遥宁勾起一边嘴角,更加挑衅地掀开身上的衣料,「我就这样出去。」 「你敢?」 「又不是我扯坏的。」路遥宁满不在乎地骂,「是哪个狗东西?」 「路遥宁。」江落城一字一顿地冷脸威胁道,「穿好衣服,不然你别想走出这扇门。」 最终路遥宁绑着印着玫瑰的黑绸丝带腰带出了门,没有去宁星,反倒让司机载她去了屵达地产,江落城的办公室她当然是随便进的,江落城本人不在,他没回来。 她当然猜得到他去做什么了,八成去找他请来的破烂律师商量去了,她这个离婚提的莫名其妙突如其来,先前并没有多少预兆,江落城就算疑心要查,也要琢磨上好几天。 原本半年前,路遥宁还应下了奶奶要备孕,因此戒菸戒酒,老实本分了一阵子,江落城还当她终于收心养性,送了她一辆新车去开,想到这里路遥宁嘴角就勾起一抹笑。 江落城真以为自己留得住她养得了她?做梦。 她早就打算好要在五年内离婚,现在的进程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只是具体的节点没有仔细想过,半年前也可,半年后也可,现在也可,至于为什么刚好是现在,为什么已经决定要离婚还答应奶奶要备孕…… 没有为什么,路遥宁耸耸肩,谁叫她最近心情不好。 路遥宁在江落城的总裁真皮椅上坐着转了好一会儿,敲门声才响。 「路总,您叫我?」 「对。」 江落城的行政助理很多,各方势力都插了人进来,搞得总裁办人山人海,但总助只有一个,是跟了他许多年的吴展。 眼前这个小姑娘梁琳是路遥宁亲自挑进来的,人长得很花哨很讨喜,只可惜心思也十分花哨,浮在脸上一览无余,从好的一面讲,叫做有上进心,从坏的一面讲,叫做蠢得很直接。 不过路遥宁觉得无所谓,有时候顺手用的着,就用一用,此时笑了笑说:「帮我买一张去边海的机票,越快越好,最好马上就能走,买了就去值机,再去洛海天地把我收好的行李拿来,管家会告诉你放在哪的。」 「好的,路总。」梁琳眼珠一转,问道,「路总,要不要和江总保密呀?」 自作聪明,路遥宁在心里冷笑一声,不过脸上却很和气说:「当然了亲爱的,千万不要告诉他。」 第5章 十八克拉的萧邦孔雀蓝 「江总。」刘金峰把手上的照片排好,一一写上对应关系,说道,「这些照片只能显示出路女士和周局长同时进入同一栋建筑物,又先后离开,没有拍到更多,两个人也没有亲密动作,另外,洛南区1002号地的手续我们已经查过,有正规招标流程,是没有问题的,这次见面的时间在招标会之后,甚至对中标的公平性没有影响。」 「是没有拍到更多,还是没有更多?」 「律师讲究证据。」刘律师的话说的很克制:「在没有拍到更多的情况下,且证据链不足的情况下,我倾向于认为没有更多。」 江落城翻了几下资料,有点不耐烦:「但这不合常理。」 「是不合常理。」刘律师道,「为了这个项目,路女士通过关联人新註册了一个公司,独立法人,通过工商备案后基本没有接其他标的,直接中标的1002地的项目,按理来说,和其他招标企业对比起来,没有任何竞争力。」 「我们可以有合理的怀疑,把我们的怀疑写出来。」 「怀疑要有证据,站不住的推论会被对方抓住机会推翻,江总,对方是美国极有经验的离婚律师,打过贝洛斯的案子,你要知道,最后贝洛斯的夫人,只拿到区区一百万美元。」 「这件事情我再想办法。」江落城沉吟片刻,道,「先把帐务清单做好。」 她要离,他就算给她看。 这些年花在她身上废了多少钱多少资源,她想走就走,真把老子当凯子钓? 江落城用手指作梳,把髮胶未固定好落下的一点碎发顺到一旁,咬牙切齿地想,老子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牌老公! 「好的,江总,帐务清单肖肖正在做,到时候我方会现场要求对方质证。」老刘转向角落里兢兢业业的实习生,「进度怎么样?」 「不好意思刘老师,江总,还有一大半。」肖肖从山一样的小票和银行签单中抬起头,努力咧开嘴,一个难看又勉强的笑容,「我一定尽快。」 刘金峰道:「先把大额的列出来,礼物不足五十万的先不用算,共同财产帐面不超过一百万美元的不算。」 肖肖哭丧着一张脸答应,心里想着超过五十万的礼物都写了三页纸了,每个都要理清日期、价格、用途,这种单纯的礼物还好说,还有合开的公司帐目、共同房产、基金投资、股票和债券持有——想着想着就两眼一黑,枯燥而折磨的工作中,唯有有钱人的八卦是唯一的一点点乐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比如她在询问细节的时候,意外获知了萧邦孔雀蓝钻戒的故事。 这只戒指价值一千万美元,镶有一枚18克拉椭圆形蓝钻,来自南非的硼矿床,矿物造就了这枚戒指引人注目的、令人捉摸不定的蓝色,像孔雀的尾羽,在不同的光线下展现出变幻莫测的不同颜色,有时候深邃得像海、有时候带着一点淡绿。 这只戒指的拍卖曾经引起一阵新闻报导,还在国内短暂的进行过展览,这是江落城送给路常宁的订婚戒指。 「是骗,不是送。」江落城纠正道,如今想起这件事仍然如鲠在喉。 「我原本打算给她定做的是一枚8克拉的粉钻,结果她到了店里,偏偏对那颗蓝钻的照片摸了半天。」 那时候他们认识不久,谈了一段时间,彼此都算是很有需求,走到结婚这一步也算是水到渠成,双方的性子都收敛藏匿的很好,江落城做一副体贴模样,而温柔和顺的路遥宁的杀伤力是巨大的,笑得时候眼尾很缱绻的弯起来,总是垂着眼睛,抿着唇,让人无端心生怜惜。 他听过她的故事,也听她亲口说过——身世惨烈悽苦的少女,成长于猪脚巷,父母早逝双亡,靠街坊和社会救济考上大学,在校期间拼命打工实习,毕业后进入机构,涉足金融,才惊绝艷,一鸣惊人,是一只金子做的鸟,一年就给投资人赚了三个多亿。 而这样一个人,竟然有这么漂亮一张脸,和这么柔和的性子。 柔和,江落城想起自己当初的错觉,毫不留情的嘲讽自己色慾薰心,路遥宁跟他讲自己的成功是靠的诚恳和勤奋,他真是差一点就要信了,幸好留了个心眼,习惯使然,谨慎地半信半疑。 他当时就已经看出她聪明有野心,只是错误的以为这份聪明里面含着善良,而野心不过是想要上进,如今看来,他错得离谱。 也不是真想把金鸟当做金丝雀,也曾有人提醒过他这女人不简单,可那时大意,又或者是傲慢,江落城笑着跟人讲,会咬人的狐狸,猎起来才有意思。 他以为他是能把她养熟的,他对她这么好,钱和资源填了那么许多,她若有半分良心,就应该记在心里。 何况他江落城是什么人,的确放了真心在她这里,她总该感觉到,夫妻一场,她总该讲些情谊。 如今他才知道他高估了自己,傲慢到可笑,路遥宁根本不讲情谊,这女人是个什么手段都来的人。 当初,当初可不是这样,结婚前,路遥宁是个从来不主动要东西体面又识趣的女人,就算眼睛盯着那张蓝钻的图片挪不开,也不持靓行兇,只是摸着手指上的银圈,好像是无意,喃喃地说,为什么是粉色。 「你不喜欢粉色?」江落城问她,很温柔地笑道,「我原是觉得原色钻太普通的,不衬你。」 「其实我都喜欢的。」路遥宁扬起脸来笑了笑,轻声道,「钻石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只是……」 她摸着照片上萧邦蓝钻的地方,低声说:「这颜色很像海。」 「如果你喜欢,我在马尔地夫的海边有别墅,有时间就去度假。」江落城俯身下来,弯腰从背后把她圈在怀里,在耳边轻轻一吻。 路遥宁又笑了,道:「我也有啊。」 她虽然笑着,却有一股轻纱似的忧愁,笼在细细的眉眼之间,眉尖似蹙非蹙,别有一番情致,像一株软柳弯了腰,伏在人怀里,柔软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臂。 江落城不知道她的惆怅从何而言,只感觉到低落的情绪向下沉的海水,渐渐的胀满他们之间,原本进店的时候,她还是高兴的。 路遥宁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忆道:「我母亲的骨灰,就葬在海里。」 「她看不到我结婚了。」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路遥宁抬起头,眼泪把双眼染得毛茸茸的,让人酸酸地难过,含着眼泪,她笑了一下,「但我想,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江落城握住她的肩。 十天后,萧邦孔雀蓝钻戒在苏富比被人匿名拍下,买家来自中国。 肖肖听完,眼泪汪汪地感嘆:「这不是很感人吗?」 「是吗?」江落城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路遥宁的母亲,我尊敬的岳母大人,葬在南川公墓,那里再倒推个一万年,都他妈的不是海。」 「而且,是她亲自带我去的。」 他永远会记得她得意的那副样子,把蓝钻戴在指间,轻轻垫着脚走在前面,还不忘回头娇笑,一边气人一边说:「老公,别黑着一张脸嘛,我妈要是知道我嫁的这样好,当然会很高兴,我哪里骗了你?」 思绪至此,江落城一声冷笑,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这就是诈骗。」 第6章 他们的婚姻是各取所需 当初路遥宁要嫁进江家,江落城也不是没有查过她的背景,只是那时还不算太上心,查的不细,几个关键点路遥宁都没有撒谎,也就无所谓了。 她的确父母早逝双亡,是个孤女,但父亲去世时她已经十六岁,因此社会救济介入不多,一方面靠着贷款一方面靠着自己吃苦打工,路遥宁读完高中上了大学,这样的身世配上楚楚可怜的一张脸,江落城是生出过浓烈的怜惜的,他想她的聪明和野心或许是被逼无奈,等他们结了婚,他一定能把她养得很好。 可结了婚,才发现这不是一只狐狸,这是一条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看着瘦弱,细条条的身子,谁成想是餵不饱的,她的贪婪永无止境,不仅借着江家做起来自己的宁星,还想吞掉整个屵达。 路遥宁拿到了梁琳送过来的机票和行李之后便出了屵达,一路上春风和煦地和人打招唿,人人都看见她推着行李打算出差去边海,路遥宁在屵达中高层里面的人缘是不错的,起码比江落城本人要好上许多。 那人年少掌权,空降总裁,不服者众,风格凌厉,颇惹了些怨言,但因为董事会有奶奶镇场,所以明面上没什么反对声音,只是私下里免不了总有人说,江总是个傀儡皇帝,实际上是老慈禧垂帘听政吶! 但是路遥宁却十分清楚,不是垂帘听政,反而是请君登位,是奶奶做不动了,才请来孙子主持。 在屵达之外,江落城还有一系列自己的产业,他是有手段的,商业上的眼光锐利,宁星这些年跟着屵达做项目,从来没有亏过,像是打量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抛去其他因素不讲,江落城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奶奶老了,思维和决断都已经跟不上时代,力不从心,屵达是家族企业,坚持了几十年没有上市,因此资金来源不充足,这几年地产行业不好过,项目开不动,现金流转不起来,连续亏了几年,总要有决策人为之负责,老太太让位给孙子,是无奈为之。 不过当时让位的条件,是希望江落城能尽快结婚,他那时候女朋友换的很随意,也不大挑,只要漂亮就能入眼,在圈子里的名声并不太好,年长的那一辈都颇有微词,老太太听在耳朵里不大爽快,因此开始积极催促起来。 原本顾家的女儿是首选,两家明明世交,生意上往来也多,却遭到对方婉拒,理由不言而喻,老太太对着江落城发了一通火,又忧心忡忡,决心这样下去不行,下了最后通牒让他赶紧结婚收心,只要成家了,就正式把屵达交给他。 江落城不置可否,没有太放在心上,屵达迟早要交给他,结不结婚有什么所谓,但那个时候他认识了路遥宁,合适的就像是量身定做的鞋子,于是就顺水推舟的结了婚。 奶奶十分高兴,转让了不少股份给孙子,说是结婚礼物,除此之外,江落城也赚下一个孝顺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结婚之后江落城的确像是收了心,在外再也没有被坐实的传言,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也总是同新娶的夫人十分和睦,渐渐地风评扭转,成了年轻一代的正面榜样。 所以路遥宁一直非常清楚的认识到,江落城能够娶她,不是他有多爱她,只是因为她出现在合适的时机,拥有合适又弱势的身世,恰到好处的能力,温柔和顺的性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她漂亮。 她美得让人嫉妒,足以满足任何一个男人膨胀的虚荣心。 所以说,再重申一遍。 他们的婚姻,是各取所需。 江落城是一个难缠的对手,第一次谈不成是意料之中,彼此都心知肚明将是一场漫长的撕扯,路遥宁让司机先回家,带上墨镜换到驾驶座关上车门,往机场那个方向开去。 不过,等到上了高架,她又调转车头,在第一个路口下了高架,一直开出城,在洛南上了高速。 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高楼变为一排一排挺直的白杨,路遥宁打开天窗吹风,顺手塞了一颗营养片在嘴里嚼,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把机票撕成几片碎片,扔出窗外。 飞扬的碎片像白色的蝴蝶,上上下下的气流中打着转,最终落在地上,路遥宁一路疾驰,她根本没有登机,也根本不打算去边海。 江落城在人事手续上批掉了路遥宁发来的出差申请,算是被告知了路遥宁要离开洛州两周,除此之外手机里一条消息也没有,这个女人用这种方式和他拉开界限,他只觉得莫名和没有必要。 和刘律师分别后,江落城让司机开车去了屵达,在走廊里匆匆瞥见一道窄窄的身形,长钻腰带箍着一把瘦腰,倒忽然有些诧异了:「遥宁?」 她不是出差去了吗? 那身影顿住了,回身微微躬身,娇笑道:「江总认错人了吧,是我啊。」 「是认错了。」江落城也笑了笑,说话间来人已至身前,站得很近了,江落城低低向下扫了一眼,勾着腰带的空隙把那一把窄腰拉到自己身前,似笑非笑的问,「谁叫你买这条腰带的?」 同路遥宁谈判时穿得一模一样,是同一条,长长的一串钻石络子,随着步伐动作一摇一晃,晃得人心慌,也心痒。 这个动作暧昧又过界,放在上下级关系里面,可称得上是骚扰了,可眼前的女人显然毫不在意,且甘之如饴,垂着眼睛将唇靠近江落城耳侧,轻声道:「学路总买的,看路总穿得好看才买的,江总,好看吗?」 「学她干什么,学她气我吗?」江落城话虽然这么说了,神色却不见冷,懒洋洋的一笑,轻轻放开腰带推开人,转头拧开了防火门,大步走了进去,女人看了看四周,也跟了进去。 离下班还早着,都在忙,角落里没人,地上只零星掉着几颗早上留下来的菸头,江落城摸出来一根烟咬在嘴里,女人低眉顺眼地掏出打火机替他点燃,江落城低头吸了一口。 淡淡的烟雾之中,他随意打量着一遍女人的眉眼,看不真切时,和路遥宁真有七八分相像。 连名字也有七八分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路遥宁,梁琳。 这女孩子是路遥宁自己插进总裁办塞给他做行政助理的,不过二十出头,人还挺机灵,放到普通人堆里也算出挑了,但出挑的人太多了,并不是路遥宁选她的理由——江落城第一眼看她,就知道路遥宁为什么选她。 因为她像路遥宁自己。 但像始终是假的,像只是像罢了。 不过,既然是路遥宁自己非要放过来的,江落城也就顺理成章的用起来,人人都看得出梁琳待遇特殊,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几乎压不住,但江落城从来不管,于是路遥宁也不管。 两个人并没有因为这个吵过架,平时谈事谈情,也不怎么提这个人。 只是这一次提离婚,路遥宁突然甩出来一堆照片,照片上面拍的就是他和梁琳。 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直接证据和照片,但是从某一些角度上看起来,两个人举止亲密,似乎有超越上下级的不可告人的关系,这就是路遥宁的美国律师嘴里振振有词的出轨证据。 明明是路遥宁自己别有用心,却来颠黑倒白,江落城认为这是贼喊捉贼。 江落城又吸了两口烟,咬在嘴里问梁琳:「路遥宁去哪里了?」 「去边海了。」梁琳把手机里的消息翻出来给江落城看,「路总刚刚才走。」 「去干什么了?」 「没说,要不我给您问问?」 「不用,这两天你不要联繫她。」江落城道,「接下来一周如果我不在公司,你也不要告诉路遥宁。」 「明白的江总。」梁琳抿嘴一笑,邀功道,「路总还叮嘱我不要告诉您呢。」 「是吗。」江落城顺势笑了笑,「那你向着谁?」 梁琳耳尖一红:「我肯定向着你呀。」 「那就好。」江落城笑意渐收,目光游离地动了动,又落到她的腰带上来,突然皱眉道,「这条腰带的样式我不喜欢,以后不要戴了。」 梁琳有点沮丧,点点头,江落城换了口吻,又说:「我送你一条新的,等下你去找吴展,让他带你去买。」 梁琳愣了一下,随后羞怯地笑了:「谢谢江总。」 第7章 最有价值的婚后资产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吴展熟门熟路,直接推门进来,笑道:「江总,都办好了。」 江落城合上文件放下金笔,活动了一下手指:「讲一下。」 吴展把小票放在桌上:「就是买的您上次说的那一条。」 「什么东西?」 「腰带,给梁琳的。」 「谁让你讲这个。」江落城有些恼火,「我在问你路遥宁!」 「哦,路总啊。」合作多年,吴展并不心虚慌乱,反倒不紧不慢地笑道,「您在路总的车上不是装了gps吗,应该是知道她去哪了。」 他当然知道路遥宁没有去边海,但他要知道的不是她去了哪里,而是她去那里,到底要干什么。 前几个月路遥宁突然转了性子,在奶奶面前装得起劲,装模作样的戒菸戒酒要备孕,江落城觉得奇怪,一时间搞不清她的真实意图,索性顺水推舟,用这个理由送了新车,在隐秘处装了最新的定位设备。 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江落城略一抬眼,吴展又说:「我猜路总瞒着您去宁北,应该是去看宁北的房地产项目了。」 「宁北有什么房地产?宁北不都是烂尾楼吗?」 「对。」吴展打开笔记本,「我查过了,宁北的几家主要地产企业,路总的宁星资本都没有直接关联合作,应该也是不认识的,那几家都是外地引资企业,规模都不是很大。」 「上市了吗?」 「上市了,一支港股一支美股。」 「资料给我。」江落城道,「然后再给我订一张去宁北的车票。」 「哦对了。」吴展最后补充说,「我调出来一批路总最近直接经手的交易流水,您要不要看看。」 「哪家公司?」 「江宁投资。」 江宁投资是由江落城出资,由路遥宁实际运营的一家投资公司,母公司是江落城自己的投资公司,挂在江家的家族基金会下面。 这是他们婚后一年江落城送给路遥宁的生日礼物,他们没有孩子,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江宁投资就是他们的孩子。 因为从股权关系上来讲,路遥宁没有江家屵达地产的股份,路遥宁自己的宁星也和江落城没有关系,婚前两个人都做了协议约定,各自的公司不参与财产分割。 除此之外,江家大部分资产实际上都握在老太太手里,虽然江落城名下的也有一些,但那些都是小钱,并不是路遥宁真正能看得上的,她真正想要分的核心资产,就是江宁投资。 只有江宁投资,是彻彻底底最有价值的婚后资产。 宁北自从宁钢搬走后失去支柱产业,经济并不发达,并没有机场,也没有通航,只能坐火车或者汽车,江落城在高铁的商务座上舒展了下身体,翻开资料。 宁北近几年的经济发展增速异常加快,gdp增速在全省数一数二,皆是因为进驻了两家大型房地产上市企业,为了配合招商,银行贷款的口子也卡的很松,炒房团闻风而动,一时间楼市倒是欣欣向荣,两家的股票也水涨船高。 江落城想了一想,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路遥宁跑到这个地方来,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机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他打了个电话,让吴展办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紧急叫一个项目团队来宁北考察,一周之内出具详细报告,第二件事是订房,查一下宁北所有的五星酒店。 路遥宁到了宁北,首先是和先到宁北的项目团队聚在一起开了个会,这几个人名义上挂在江宁的结构下面,但都是她亲自培养起来的,是实打实的心腹,除了打感情牌,路遥宁允诺的项目奖金也十分丰厚,大家都摩拳擦掌,只等着大干一场。 路遥宁打算做空宁北的两个地产企业,交易本身并不复杂,逻辑也简单,难的是她要瞒过江落城,不让他察觉,因为她想要达成的目的是——用江家的钱做上这样一笔超大空单,但是借着离婚财产分割的机会,将收益全部划归自己。 因此调查手法就成了麻烦,要格外小心,原本下属想要亮出身份走访,被路遥宁直接拒绝。 「不行,我们只要把江宁的名片递了出去,他们绝对要借着这事的引子去找江家拜访,不出两天江落城就会知道。」 「可是这两家的规模不大啊,业务覆盖和屵达也没有冲突,屵达又没有来做宁北。」 「正是因为没有冲突才没有机会接触。」路遥宁道,「地产圈子也就这么大,谁不知道谁,能有机会能接触江家,他们不会放过的,我们不能冒险。」 下属点点头:「好吧,这样说来,宁姐,你也不能出面。」 路遥宁垂眸略一颔首:「嗯。」 他们还没离婚,外界看他们还是一体的,路遥宁总还是有一个身份叫做江夫人。 不管她和江落城这几年是吵是闹,在对外公开形象上他们永远是恩爱模样,因为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利益相合,目标一致——稳定的家庭关系和良好的伴侣形象是一个正面形象,他们有必要维持住。 「那我们怎么办?只能暗访,数据收集的进度会变慢。」 「多做田野调查,买几台无人机拍照片,这是真正考验我们业务能力的时候,大家都拿出一点真本事来,加油。」 「明白的宁姐。」 「辛苦了。」路遥宁笑了笑说,「晚上我请大家喝酒。」 团队小组笑着欢唿起来:「bravo!」 入夜时吴展紧急调动过来的项目团队也到了宁北,江落城没和他们见面,直接让人修整一下就开始调查,分成两个小组,一组用江家的名义去拜访两家地产和宁北的相关官方机构组织做尽调,另一组做田野调查,他想尽快判断出路遥宁的交易意图。 至于路遥宁现在到底在哪,只要花一点时间,就能找到。 这女人已经被养出刁蛮习气,早就不是什么白手起家的贫民女神,就算是偷偷摸摸的跑了,也不可能委屈自己住商务酒店,路遥宁车上的gps显示停在了宁北市中心的一家五星,叫做观山雅苑。 「江总,我们已经包下了观山雅苑的所有高级套房。」吴展向江落城电话汇报导,「除了已有住户入住和预定的。」 「嗯。」江落城道,「和酒店方面怎么沟通的?」 「我说我们要预演一个大型会议接待,需要对房间进行统一布置,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酒店可以出面协助我们沟通,和已经预定或入住的客户协商搬离或者换房,我们愿意给对方一定金额的补偿,因此酒店给了我们一份客户名单,这里面没有路总,也没有江宁或者宁星旗下的任何一名员工。」 「嗯,继续说。」 「我全部查了一遍,基本都是商务人士或者官方接待的嘉宾。」吴展利落地说,「只有8832号房的刘先生身份存疑,没有任何背景,我想那应该就是路总的房间。」 第8章 宁北的鸭子都有两套房 路遥宁开了三瓶两万块的人头马,惹得老闆娘满脸推笑亲自来谢,额外每人送了一杯特调,殷勤地上前,路遥宁略笑了笑,老闆娘也就非常有眼色地坐下了。 「老闆不是本地人吧,本地的熟客都喜欢上我这来,我可是都认识的。」 「啊,出差。」路遥宁故意卖出一点生疏来,「第一次来宁北玩。」 唷,这是个能宰的,老闆娘蹭了蹭,更坐近了些,招手道:「jony,给这位美女老闆送两盘鲜切。」 女客由男服务生接待,这是老规矩了,眉清目秀的小哥哥打着领结,背着一只手,弯腰极低,放下果盘,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中,他的睫毛长的根根分明,路遥宁毫不掩饰地打量起来,略一眯眼,含了一支烟在嘴里,老闆娘一个眼色使过来,服务生急忙掏出火机,拢着手为她点燃。 路遥宁修长两指夹着细烟,鲜红的甲面和红唇相互映照,偏头吐出一口烟圈,似笑非笑地嘆了一句:「蛮有眼力见的。」 「在我这做事嘛,不聪明我是不要的。」老闆娘立刻把人一拉,「来,挨着老闆坐,聊聊天。」 晚上十一点,给其他人续了卡座,路遥宁先行离开,拖着小哥哥的手坐进了车里,把钥匙甩给他,顺口问道:「你们这最贵的总统套房在哪?」 「在市中心。」 「那就去市中心,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 「好。」路遥宁笑了,捏了捏他的耳朵,「你叫什么?」 「jony,老闆,或者你想让我叫什么都可以。」 「我是问你的真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我们出来做这行,怎么能用真名。」虽然是拒绝,但不敢说得太强硬,小男生侧头看她一眼,撒娇道,「姐姐,你说是不是。」 路遥宁毫不买帐,懒洋洋冷脸道:「不想说就下车滚。」 悠悠一个剎车,小男生把车停在了路边,睫毛扑闪扑闪,委委屈屈地说:「姐姐,别这样啊,钱你都给了,现在被赶回去,琼姐会骂死我的。」 路遥宁半撑着脸,斜睨他一眼:「我讨厌扫兴的人。」 「我姓刘。」小男生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到她眼前,急忙说,「这就是我的真名,我叫刘锋。」 「哦,你看,这名字不是比什么jony好听多了。」路遥宁脸上泛出一点笑意,好像忽然愿意和人交心了,说道,「你知道吗?这车是我老公上个月才送给我的。」 一听「老公」两个字,jony立马进入套路模板,非常甜腻地感嘆:「你老公对你真好。」 「不太好。」路遥宁笑吟吟地说,「他不干净,外面有别的女人。」 「哎呀,怎么这样呢,姐姐,你长得这么美。」jony把手放在路遥宁手上摸,轻轻柔柔地说,「你老公真是瞎了。」 「是不是。」路遥宁半真半假地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我也觉得。」 刘先生办好入住后便抱着路遥宁的外套进了门,路遥宁看他一眼道:「好了,你出去吧。」 「不用担心的姐姐,我很专业的,都准备好了。」jony会错了意,「不用出去买。」 「我不是这个意思。」路遥宁一边在套房里面的小吧檯倒出一杯威士忌一边说,「我的意思是让你出去,然后不用再来了。」 「我哪里做得不好。」 「没有不好。」路遥宁还算耐心,勉强安慰道,「我不会和你的那个什么什么,琼姐,说的,也没有不满意,现在赶紧消失,不要等会把我惹毛了,听见没?」 「明白。」jony转身就走,忽然又被叫住。 「等一等。」 路遥宁又倒了一杯酒,抬起眼淡淡微笑一下:「聊几句天吧。」 「哎,好的!」jony心想这单也许还能成,刚刚熄灭的火苗又燃了起来,小跑两步站在路遥宁面前捏住杯子,很乖巧地说,「您问。」 「你做这个每个月赚这么多钱,都怎么花啊?」路遥宁笑了笑,略扬了扬小巧精緻的下巴,「说来听听。」 「还房贷啊!」jony眼前一亮,「姐,你不知道吧,我手里有一套,还给我爸妈买了一套。」 「你这么年轻,就能攒的下两套房子的首付?」路遥宁略略有点惊讶,如果是能付得起两套首付的家庭,好像也没道理让儿子出来做这行。 「宁北的首付比例低,很便宜的。」jony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而且我和你说,姐,首付也能贷款的。」 「哦,是吗?」路遥宁起了兴趣,「利率多少?」 等jony弟弟,哦,不是,刘锋弟弟终于走了之后,路遥宁把刚刚记下来的几个关键数据拍下来发给了小组成员,顺便把手机上刚刚开着的录音剪辑了一下按了保存。 杯中还有残酒,她又点燃一支烟,慢慢地抽,心想宁北的鸭子都有两套房,真他妈活见鬼,这个地方的楼市要是一个月内还不崩盘,我路遥宁的大名倒过来写! 不过抽着抽着,她嘴角一勾,难免又得意起来,已经在耳边响起悦耳的到帐声,在脑中模拟器自己大获全胜的模样,满意地又给自己添了满杯,去浴室的按摩浴缸拧开热水按钮。 刚刚换好真丝睡袍,门口的服务铃响了,路遥宁开门一看,是酒店侍者送来的托盘,浅金色的托盘上放着一支已经醒好的名贵红酒,开了锡封,很礼貌地笑道:「女士晚上好,抱歉打扰,这是某位先生匿名送您的酒。」 路遥宁捻起托盘上的卡片,顺口问了句废话:「谁啊?」 「抱歉小姐,那位先生要求匿名。」 卡片上有股很熟悉的香水气味,但是路遥宁有点想不起来,扫了一眼上面的字:for my dreams of your image that blossoms,a rose in the deeps of my heart. (你在我梦里的样子,犹如一朵玫瑰,绽放在我内心最深处) 这是叶芝很出名的情诗,这人用这句诗来搞一夜情,真是会附庸风雅。 是谁呢?她在宁北也没有熟人,那大概是一面之缘的什么人吧,反正男人对她见色起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路遥宁一声嗤笑,拿起托盘上的金笔,毫不客气地写下回復。 fuck off(去你妈的)!!! 把笔丢回盘子,路遥宁盘起手臂,笑盈盈地说:「酒我也不要,拿走。」 侍者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好的,女士。」 隔着一张天花板,所谓的「匿名先生」江落城很快收到了玫瑰小姐的回覆,卡片上一个大大的「fuck off」反倒让他心情很好的浅笑出声,让侍者把红酒留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走到窗边,看着落地窗外,深沉的夜色,慢慢地抿了一口。 路遥宁把梁琳放到他身边,是因为梁琳的那张脸——像她自己的那张脸,也许路遥宁认为自己当初吸引江落城的就是这张脸,何况梁琳姿态柔顺,江落城应该更加无法自拔,但路遥宁错了,江落城认为她错了。 攀附着人生长的菟丝花有什么意思,会咬人的狐狸才有趣,江落城从前也以为路遥宁低眉时眼底的风情最惹人流连,但一场婚姻一个屋檐几年,他竟然最爱看她气急败坏的表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剥去了一层糖衣,他喜欢上咀嚼她真实的那一层尖刺,即使他数次被那尖刺扎得鲜血淋漓,但他甘之如饴。 疼痛比甜蜜更加刻骨铭心,有人说同床共枕几年,要么会成为亲人,要么会成为仇人,唯独不可能云淡风轻,婚姻关系比恋爱关系要复杂得多,不亲身体会,永远难以言说。 他对路遥宁,或许就是如此。 第9章 男人看不住就会跑 此后的三四天,江落城再也没有试图去直接打扰路遥宁,转而把心思都放在宁北的情况上来,秘密见了一些人,摸了一遍情况,果然和他猜测的差不多,人人都沉浸在这个地方要发达了的美梦中,洗头妹手上都有三栋楼,贷款批的快,民间贷横行,有不少人首付也贷款,栋栋都是空屋,崩盘是迟早的事情。 江落城看着玻璃窗外,高楼鳞次栉比,另一面却全是荒芜,繁华和泡沫,就在一线之间。 不过,路遥宁也在这个城市,关注的比他更早,看得比他更远,她想干什么很好猜到,难猜的是动机,她想做空赚钱,就算要用江宁的名义调动江家基金会的钱,也完全合理,他不可能不同意,为什么偏偏要费这么大劲瞒着他不可? 路遥宁给梁琳打了电话,想着先听听梁琳那边的口径和说法,谁知道小姑娘嘴挺严的,问她江落城在不在,偏偏含煳其辞地说:「我不知道呀路总,这几天吴助安排我做别的事去了,没有跟着江总,我是没有见到他,但是也不能确定他在不在洛州。」 路遥宁觉得蛮好笑,心想大概是江落城给小姑娘下了点迷魂药,让她起了心思想两边摇摆,在这里自作聪明。 不过路遥宁向来不喜欢和小姑娘计较,于是只是突然说:「你不盯紧一点,江落城勾上外面的女人可怎么办。」 梁琳果然紧张起来:「路总,我一定帮您打听。」 「我?我不在乎了。」路遥宁轻笑一声,「我都要离婚了,江落城外面有五个六个都好,关我什么事?你得为自己上上心,男人看不住就会跑,你知道吧?」 虽然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梁琳也知道路遥宁把自己塞进总裁办的用意——路遥宁一开始就和她亮明了想要离婚,找她来就是想「加加速」,所以她才能大着胆子有恃无恐,但是明着勾人家老公还是太不害臊了,梁琳说不出那种话来,就咬着嘴唇,在电话里沉默起来。 路遥宁又道:「你长得这么美,性格又柔顺,和我当初一样,可惜啊,我年纪大了。」 「路总你刚过三十,哪里大了!」 「和你比就大了呀,男人嘛,永远都在喜欢年轻小女孩,没办法的。」路遥宁语气一变,沉下声来,「但是梁琳,你要知道,要是我离不了婚,无论是你也好,还是旁的什么人也好,谁也坐不上这个位置,耗下去大家都难受。」 「江总去北京了。」梁琳一咬牙,既然说了就干脆全说了,「走了好几天了,我听吴助说的,错不了。」 「哦,知道了。」路遥宁松了一口气,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一个梁琳还不够,她在屵达还有点眼线,全部确认一遍,发觉口径一致,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是已经信了八九分。 不过……江落城去北京干什么? 奶奶的一通电话解答了路遥宁的疑惑,原来是顾瑞莹从美国回来了,洛杉矶没有到洛州的直达,江落城便飞去北京亲自接。 奶奶打电话来,是替江落城解释,安慰路遥宁不要多想,江顾两家是世交,顾瑞莹就是当初奶奶提亲未成的顾家女儿。 路遥宁心里平静无波,因为确定了江落城没察觉到宁北,反而觉得轻松,淡淡发表了一番识大体又得体的宣言安抚老人家。 奶奶听路遥宁似乎是真的放宽了心,便放下心来,浅浅咳了两声,路遥宁拧起眉毛,心里一紧:「奶奶,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感冒了吗?」 「不碍事,不碍事。」奶奶笑着说,「宁宁,你别担心。」 奶奶这里问不出来,路遥宁马上给老宅的管家打电话,管家说老太太这两天和江落城吵架拌嘴,气得头痛,又经了些风,早上起来就觉得嗓子有痰,偶尔咳嗽两声,倒没有什么大的症状。 路遥宁想了想说,那就不要吃药,给奶奶炖两盅雪梨喝,加一点川贝和银耳。 细细嘱咐完,路遥宁又问:「因为什么事吵架?」 管家略一思忖,说:「少爷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 这是不想说,看来是他们江家的家事,路遥宁不再问,笑了笑说:「好,我知道了,您费心,银耳千万要选好,川贝要选熟的,含水量低的,梨子一定要去核,不然会苦,做的时候去厨房盯一下。」 「太太您放心。」 刚刚下飞机,北京就下了一场雨,车轮在深夜的地面碾出水迹,车里空无一人,只有前座的默然不语的司机,江落城难得露出些倦意,靠在后座上松了松领带,解开最上面一颗扣子,轻轻吐出一口气,马不停蹄从宁北赶到北京,他一夜未睡。 指尖点在沉寂的手机屏幕上,江落城等到了路遥宁的来电,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也许她终究还是在意的。 他来北京接顾瑞莹,奶奶一定会告诉她知道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当年虽然江落城被顾瑞莹拒绝让老太太被驳了大面子,气得半年不和顾家来往,但江落城本人并不怎么在意,他和顾瑞莹从小相识,从来就不对付,彼此之间没有起过一分一毫的心思,只是两家长辈时常念叨,总想着亲上加亲。 除了交情,也有利益考量,顾家到了顾瑞莹父亲这一代,生意做的不行,但是政界人脉承袭父辈,盘根错节,维护的很不错,江家的屵达被江落城盘活以后,顾家就起了心思,想把女儿嫁进来,只是聊着聊着,又突然顾忌江落城名声不好,怕女儿嫁进来吃亏,骤然拒绝。 所以老太太生气也情有可原,明明是顾家先递过来的眼色。 虽说江落城那些年名声的确不好,但那不过是藉口,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顾瑞莹自己不愿意,她喜欢上一个穷小子,还怀了孕,顾家对外只好否了江家的提亲,保全些面子,火速把女儿送出国。 顾瑞莹在国外不仅生了孩子,还念出来两个学位,又自己做些副业,操弄得风生水起,整整五年了,顾家终于准她回国。 经过这一场,江落城却是对顾瑞莹有些刮目相看了。 何况顾家就这一个女儿,迟早还是要传到她手里,所以这一次听说她回国,江落城专门来接,以便早点接触,重新联繫。 但在路遥宁这里,他从来不提这些真实想法,接了电话,也只是说:「你知道了?」 路遥宁答非所问:「你在北京?」 「嗯。」 「什么时候走的。」 略一勾唇,他看了看表面:「两天前。」 「接个人需要提前两天到吗?」路遥宁夹枪带棒地说道,「江少爷难道要焚香沐浴,斋戒三天?」 江落城听到这番刻薄,反而受用,正要解释,又听见路遥宁问:「你都不在洛州,还打电话和奶奶吵什么架?她被你气得咳嗽了。」 江落城冷笑道:「老太太咳嗽两声你既然都心疼,那还要提离婚,怎么就不怕奶奶气到吐血?」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路遥宁轻轻说:「我们可以先不要告诉奶奶。」 「然后?」 「等你找到新人,打算娶新老婆,再和奶奶说。」路遥宁垂下长睫,淡淡道,「到时候,她就会把心思放到新的孙媳妇上面去了吧。」 她有自知之明,老太太对她再好,也只是爱屋及乌。 江落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骤然起火,压下些怒意,重重道:「路遥宁,你这样说话,真是没有心。」 心脏骤紧,她轻轻颤抖起来,压住声线里面的软弱,路遥宁提起一口气,把音量拔高放平:「我给你打电话,不是来查岗,也不是问你们江家那些破事的,我是要问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带上你的律师,我们做线上沟通。」 「你不是在边海出差吗?」 略一迟疑,路遥宁重重确认:「对。」 「那还这么急?」 「对。」 江落城已然失望,他等了许久的电话,但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说:「好。」 第10章 婚姻不仅是经济制度 将近十三个小时的直飞,顾瑞莹休息的并不好,带了一副墨镜遮住黑眼圈,家里和她说有人来接,她没想到是江落城,更没想到对方专程来一趟北京,只是来接她,不过思绪一转,又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顾家在政界的人脉根基比江家更深,就算这几年生意上落下一些,但资源总是有价值的,江落城不愧是血管里淌着黄金的年轻资本家,确实能屈能伸。 司机在身后帮着搬行李,江落城亲自拉开车门,顺便问道:「孩子怎么没有一起带回来?」 「在加州,和她爸爸在一起。」顾瑞莹顺着这话也寒暄起来,「听说你也结婚了?生了没?男孩女孩?」 江落城转了转腕子上的表,淡淡道:「还没考虑。」 「哦,是路遥宁,你娶了路遥宁。」顾瑞莹忽然想了起来,点点头,「那倒也难怪。」 「她以前和你说过她不想要孩子?」 「也不是。」顾瑞莹笑了笑,「没说不想要,不过我记得她有一次说,要把钱赚够了再考虑。」 她赚不够的,江落城心想,路遥宁永远不会觉得够了。 不过,江落城不想让焦点一直凝在自己身上,他转了话题:「顾叔叔还是没同意让你们正式结婚?」 提到这事,顾瑞莹兴致果然不好,浅浅应道:「嗯。」 「五年了,我以为事情有些转机。」 顾瑞莹道:「我爸一直不知道他也在美国,他以为我们一直没联繫。」 「其实他蛮有才华的。」江落城道,「你们在加州的别墅就是他自己设计的吧?」 「中国人在建筑圈不好混,他又是个国内学歷,英语也说得不行。」顾瑞莹摸了摸耳垂上的钻石耳钉,「跟着我在外面待了这么几年也没多少项目履歷,又不是海归,回国了也没用。」 江落城道:「我这有个项目,你递给他看看。」 「什么?」 「挺常规的园区设计,原本是工业用地,改造成金融港。」 顾瑞莹明白了,嘆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你真是烦死了,一点没变,刚下飞机就拐来拐去的谈生意!」 「我这也是为你好。」江落城笑道,「做出点成绩来,有点名气了,顾叔叔迟早会同意你们的事的,你心意执着,他还是疼你的,只是怕你吃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和爸爸说的,怎么了?说吧,卡在哪里,你要约谁?」 「市金融办,谁都可以。」江落城说,「只要能牵上线,我就能推的动。」 第二天晚上九点,刘金峰把肖肖喊到所里加班,主要是干些杂活,比如帮老刘整理资料、调试设备等等,肖肖帮刘金峰接进了线上会议室,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肖肖已经很习惯了,点了一下闭麦。 有钱人么,肯定是要迟到的。 刘金峰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保温杯,慢条斯理地问:「肖肖,帐务清单做完了没有?」 「做完了老师。」肖肖骄傲地答道,「我今天早上就发你邮箱了!」 老刘笑眯眯地夸:「不错不错,看来马上就可以当面质证了。」 「今天吗?」 「不是今天。」老刘说,「今天就是个线上会议。」 肖肖有点好奇,问:「那主题是什么?」 「什么主题,没有主题。」 「老师,你不是说我们每次都要搞清楚自己的目的吗?」 「这个会又不是我们要开的,是当事人自己要开的。」 「那当事人是什么目的。」 「我怎么知道?所以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搞清楚当事人的目的。」老刘好像绕口令一样,又开始打哑谜,转而提问,「肖肖,你觉得有钱人离婚,和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除了财产分割复杂。」 「嗯……」肖肖认真想了想,「还要注重社会影响和公共舆论吧,他们比较注重体面!」 老刘笑而不语:「误区。」 肖肖不懂。 「你平时看那么多八卦,我也让你看了不少案例,你觉得他们体面吗?」 「……好像也……不怎么体面。」 「那不就是了。」 有钱人就一定体面吗?或者说,有钱人就一定想要体面吗? 这世间的道理哪是这样的,老刘摇摇头,有钱人不是因为体面才有钱,而是因为有钱才会体面。 能又有钱又体面当然好,如果有钱不了了,还要什么体面? 肖肖还是不懂。 不懂就算了,本来就不是人人能懂的,老刘不再解释。 他在这个行业也许多年了,类似的案子也看了不少,起先都能体面,西装革履的坐着,谈公事一样的谈离婚,有孩子的争孩子的抚养权,没孩子的谈财产,若谈情讲往事,也不过是当筹码来聊,但这样谈,往往是谈不成的。 偏偏要剑拔弩张的来谈,把假惺惺的体面都撕破,披头撒发的咬个你死我活,多不堪的私密事也要拿到檯面上说,也有人崩溃大叫说你不爱我,你和我结婚,从来没爱过我。 然后有人累了,有人不堪其扰,终于疲惫地签了字,这才能谈成。 为什么非要到了这一步才能谈成?又或者这和人的本性有关,人都是贪的、嗔的、痴的,谁能超脱俗世,那不如去做个和尚尼姑。 婚姻是一种经济制度,但它又不仅仅是一种经济制度,再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是夫妻,老刘对肖肖说,没结过婚,你很难懂的。 肖肖一连串摇头,避而远之,我不想懂,我不想结婚。 眼下江总和路总虽然远没到这个程度,但是刘律师冷眼看着,只觉得并没有多少不同,有钱人就算拥有的再多,也还是只有两条腿两只胳膊,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没有人能铁石心肠到一丝都不在乎,这和聪明无关,人若讲到爱这回事,总是很傻的。 而那些说着爱有什么重要我只要钱的人,往往都只是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钱。 马斯洛需求的真正含义是——人类的所求,永无止尽。 可金字塔的塔尖,根本站不下许多人。 等得时间太久,肖肖和老刘各自在座位上玩手机,抬眼一看两位当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线上房间,这次迟到的是路遥宁的美国律师,肖肖看了一眼老刘,老刘说不用管,继续闭麦,等着吧。 老刘当透明人,两位当事人倒是毫无顾忌的聊起来,他们被众人簇拥已成习惯,从来都在目光的关注焦点之中,学会了旁若无人,把功能性人员当做空气,或者某种摆件。 路遥宁的视频镜头是酒店的房间,但看不出什么特点,背后的白墙上挂着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涂鸦,房间内灯火通明,白光打的很亮,让她不施粉黛的脸显现出一种极为清澈透明、纯真的美,肖肖悄悄地羡慕起来,心想女娲真的是不公平,同样是捏泥人,怎么有的人就显出十二分用心来? 相比之下,江落城那边的镜头就暗了很多,他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矮桌上散落着摊开的文件和酒。 屋里的光线来源很杂,没有开主灯,偏暗的环境里暖黄的落地檯灯和窗外映进来的灿烂霓虹斑斑点点的融成一团,只勾得出人的一个影子和轮廓,雕塑一般,看不清脸和表情,腕子上的劳力士和领带上的红宝石领针闪烁着低调的光泽,路遥宁又起了一点疑心,问道:「你真在北京吗?」 江落城没回答,只偏了一下镜头,她看见窗外灯火灿烂伫立着的国贸大厦,放下心来,替自己的律师解释说:「时差。」 江落城放下杯子,面无表情地敲了敲表面。 「那不等了。」路遥宁说,「我直接和你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江落城浅浅颔首:「你说。」 老刘急忙慌里慌张地放下杯子,勐戳一下肖肖,让她赶紧把手机放下,开始记录,肖肖一边忙乱一边问:「老师,我们要不要开麦啊?」 「不用。」老刘说,「我们听着就行。」 第11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路遥宁单刀直入,立刻开口问道:「江宁你打算怎么分?」 江落城道:「江宁是江家的基金会全程提供的交易资金,股权也在我这边,怎么,你想分一半走?」 路遥宁浅浅笑了笑:「可是江宁不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路遥宁。」江落城略略一抬眼,「你现在想和我谈感情?」 「不谈感情,就谈经营。」路遥宁否认道,「江宁的所有团队都是我挖来的人,实际经营交易、风险把控也全都是我在管,我是投入了很多精力在里面的,于情于理你得承认,就算你不承认,证据我也能拿出很多。」 江落城不否认:「我承认。」 「江宁从成立以来收益都一直是你在拿。」江落城反问道,「我哪里不承认?」 路遥宁嗤笑一声:「那都是夫妻共同财产,你以为我不懂法?就算之前都归我,现在也要拿出来分。」 自己的律师不在,她就找对方的律师互动:「刘律师,是不是?」 「是的,路女士,您说得对。」刘金峰摁下开麦键,「股权产生的婚后收益都属于共同财产。」 「一人一半。」江落城问,「你觉得亏了?」 「对。」图穷匕见,路遥宁说出自己的最终要求和目的,「股权归你,本来也就是你的,过往收益归我,全部归我,资产留在你手里,我不要你们江家的东西,但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做的交易,收益我拿走,这很公平吧?」 江落城不置可否,看了一眼窗外,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猜到了路遥宁的真实用意,他问道:「截止时间到什么时候?」 「就到下个月底吧。」路遥宁说,「很多交易还在进行中,到下个月底,我全部做好收尾。」 果然,他彻底明白了,一切都说得通了,江落城干脆地答应:「可以。」 路遥宁有点意外:「你同意了?」 「我同意。」江落城道,「刘律师,麻烦你具体拟定一下条款细节。」 老刘沉稳的点点头:「好的。」 路遥宁得意地补充了一句:「我的律师也要参与。」 她说完这句话后紧盯着电脑屏幕,可是江落城那边的灯光太暗了,她看不清楚,只觉得他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而且是她最讨厌的那种,高高在下成竹在胸的笑容,但没等她继续反应,就听见江落城冷淡地说:「随你。」 随后屏幕黑了一块,江落城退出了房间。 老刘随后也推出房间,肖肖鼓着嘴嘆气道:「老师,我们是不是又有新任务了?」 「不急,等我问问江总。」 然后他就捏着手机去打电话了,回来的时候脸上难得带了点疑惑。 「奇怪,真的就答应了?」 肖肖很奇怪:「什么真的假的?」 「不应该啊。」老刘沉浸在自己看走眼的疑惑中,喃喃地自言自语,「江总应该不想离啊,难道我真的判断错了?」 肖肖说:「他不想离为什么答应的那么干脆。」 「是啊。」老刘还是一脸疑惑表情,「为什么?」 为了做好江宁的资产评估和收益明细,肖肖又被老刘压着加了一周的班,黑眼圈围着一层,像熊猫似的。 刘金峰拟好了条款细节,让肖肖找时间把最终确认的纸质版送给江落城,于是她联繫了吴展,被告知不用送过来了,他上所里来取。 老刘特意把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了一道,等着吴总助上门,列印好的材料几十页纸,吴总助上了门,很客气地握了握手,随意翻了翻材料,先是问道:「财务资料是谁提供的?」 刘金峰想了想,说了个名字,吴展道:「那是路总的人。」 「吴助您放心,我们所也有自己财务合作渠道和审计团队,如果帐面真的有问题,我们发现之后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江总的。」 「路总手下的人肯定也是有点本事的。」吴展似笑非笑地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刘金峰眉头一皱:「吴助您这是怀疑我们不够专业吗?」 「不是不是。」吴展摆摆手,笑着说,「刘律师,我是来和你说,你们这里的数据和金额已经滞后了,按你们现在拿到的数据,路总会拿走江宁成立以来至下个月月底截止所产生的所有利润收益,大概是……三个亿,是吗?」 刘金峰点头:「对。」 「现在已经没有三个亿了。」吴展收起笑容,严肃道,「江宁现在是负利润状态,亏损八千万,按照协议约定,全部由路总承担。」 什么?! 刘金峰惊讶极了,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消息,意识到江落城大概是做了什么,难怪他那时候答应的那么干脆,想了想说,「那我们重新做方案,在那之前,我们是否要约路总再谈一次?」 「不用重新做,也不用谈,你们就把现在的方案发给路总吧。」吴展胸有成竹的笑道,「路总会自己去找江总谈的,单独谈,我们都不用参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好。」 「那么刘律师,辛苦了,下次见。」吴展伸手过来,两个人握了一握。 吴展一走,刘金峰心中的疑云终于散去,他高兴地哼起歌儿来。 就说嘛,怎么可能看错,江老闆到底还是不想离婚! 原本股价按预期跌空,路遥宁高高兴兴,提前叫人打扫好马尔地夫的别墅,只等着宁北做空的收益到帐,好好庆祝一番。 最困难的部分已经搞定,江落城已经同意把江宁的利润让给她,她也已经收到了刘金峰发来的方案,财务核算和她预期的一致,很不错——她手下也是有几个能做事的人的,就算插不进屵达的财务部门,放在江宁也是合适的。 天朗气清,阳光普照,一切都那么顺利。 好好吃下这最大的一笔,她就可以毫无留恋的离婚了。 没想到手下人进了办公室,站在她面前却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路遥宁变了神色,眉眼压下来,沉声道:「说。」 「收益……收益到帐了……但是我们做空,母公司做多,对冲掉了……」手下人心一横,讲了实话:「现在亏了八千万!」 路遥宁脸色白的像纸。 「江落城……」她低声咬牙切齿的把桌上的摆件扫到地上摔得粉碎,「江落城!」 第12章 胜利的快感要慢慢品尝 路遥宁横冲直撞地进了屵达,一路上无人敢上前询问,路遥宁在心里草草復盘一遍,盘算了一路,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有了破绽,有了怀疑,越发红了眼,穿过秘书办公室时瞥见梁琳身上一条极为眼熟的腰带,更是明白了一切,偏生梁琳还要不知死活的迎上来:「路总,江总在开会……」 「啪!」 极响亮的一耳光,几乎要把人抽到地上,路遥宁只问了三个字:「谁买的。」 旁人听不懂,但梁琳自然心知肚明,捂着脸噙着眼泪不敢回答,西子捧心的模样,安静极了,静得头皮发紧,大厅的人远远听到这动静,却也是不敢来看这热闹,把头埋进自己工位里一声不吭,就在这当口,会议室的门悠悠地打开了。 梁琳颤悠悠的喊:「江总。」 路遥宁气极,根本不想回头,江落城道:「遥宁,我们办公室谈,别闹成这样。」 哦,原来是这一套,显得自己识大体是不是?好,那就按你的套路来——也是个玲珑剔透的狠角色,路遥宁一转脸,倒是瞬间变了神色,勾着一抹笑把人扶起来,拍了拍肩膀:「我刚刚脾气太急了,现在向你道歉,小梁,工作上出了错,改了就好了,你说是吗?」 「是,路总教育的是。」梁琳捂着脸,眼睛却往江落城那边看,泫然欲泣,江落城却看都没看一眼。 江落城的眼神,一直在路遥宁身上。 昂首阔步的踩着高跟鞋,路遥宁目中无人的先进了办公室,江落城跟在她身后关上门。 房门隔绝,这个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们睡过没有。」路遥宁咄咄逼人的质问,江落城冷眼不答,眼看一个巴掌又要落在自己脸上,江落城伸手架住他,压在门上,贴得很近,唇几乎挨着唇。 「路遥宁。是你把这个人塞给我的,怎么,后悔了吗?」 一松手,这一巴掌还是结结实实的甩到了脸上。 江落城摸了摸脸,很不耐烦舔了一下嘴角。 路遥宁声音颤着,眼睛慢慢地红了,一字一句的问:「你们睡过没有。」 问出问题等待回答的时候,是最难熬的。 猎物落在猎人手中,最煎熬的并不是干脆利落的那一枪,而是被攥住脖颈逐渐窒息又只能无望挣扎的时刻。 他们斗了这么多年,路遥宁常常赢,但也有输的时候。 比起亏了钱,她更恨的是梁琳的倒戈,丢出去的饵反被人用作了刺向自己的刃,这一刀下去不见血,却让人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每当这个时候,江落城的得意就几乎掩饰不住,他深深地看着路遥宁的脸,恨不得把这副双目泛红的可怜模样嚼碎了吞下去。 胜利的快感是要慢慢品尝的,他伸出手触了触泛红的眼眶,慢悠悠地怜惜道:「你这是真的,还是装的?」 路遥宁打掉他的手,狠狠闭了闭眼,平静了下唿吸,再睁开时眼睛却更红了,又问了第三遍。 「说啊,睡过吗?几次?」 「那你和周局长睡过吗?」江落城反问道,「怎么拿到大学的那块地的,告诉我。」 「我告诉过你了。」路遥宁道,「凭我的本事。」 「那我也告诉你,」江落城以牙还牙,「我也凭我的本事。」 「那江总的本事真大。」听到这话,路遥宁很尖锐的冷笑一声,情绪忽然平復下来,甚至有心情刻薄,「梁琳这种女人就是你的本事。」 「我的本事不在她身上,我的本事在你身上。」江落城被呛了这样一句,难得不恼,不紧不慢道,「你许了她什么?也给了不少好东西吧,但我可一分钱没花。」 「那条腰带可要不少,还是说江总眼里这点钱都不叫钱?」 「为了气你买的,当然算在你帐上。」江落城道,「宁宁,你知道这次你输在哪吗?」 路遥宁不答,江落城继续说:「利益固然重要,可人总是贪的,唯一能战胜眼下的,就是未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路遥宁勉强抬了抬眼皮:「她真以为自己有可能成为董事长夫人?」 她虽然也这样吊着梁琳,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梁琳真的当真了。 「我可以让她有这种错觉。」 路遥宁冷脸哼了一声:「她想做那就去做好了。」 江落城被这股子酸劲儿哄得很受用,低声轻笑道:「她不配。」 他伸手揽过那把细腰,温热的掌心贴着腰窝和嵴线往上走,抚过嶙峋的蝴蝶骨,握住窄窄的肩头,笑着说:「这位置有人了。」 「等离了就空了。」路遥宁也笑,眼底并无情意,冷眸淡淡,勾起江落城的领带在指尖绕了绕,若有若无地点在胸口,「空了自然有数不清的有心人去填。」 「只能你来填,别人都不配。」江落城擎住她的手腕,「现在离,就要想办法处理那八千万的负债,我知道,路总不是拿不出来,可是路总捨得吗?」 「那你愣着干什么。」路遥宁把手抽回来,娇气的很,揉着手腕,眼尾还飞着方才含着眼泪的一抹淡红,「还不滚去赚钱!」 江落城就势松开人,插着兜到酒柜挑了一瓶波特酒,手指夹着两只玻璃杯拎出来放在桌上,慢慢倒了两杯,自己先喝了一口。 波特酒入口有淡淡的涩,江落城拧了拧眉头,才说:「你叫人拍我和梁琳的照片,现在又放给媒体,造势要离婚,资方的压力给过来了,联合协会的计划我是牵头人,你非要给我安一个渣男的帽子,舆论不好,也不好启动,八千万的现金亏损,路总说说,该怎么办?」 路遥宁心下瞭然,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也拿了酒,毫不客气的坐上老闆椅,抿了一口,明明是坐着,却偏从上到下看人:「你既然想好了,就别卖关子。」 「下周有个金融峰会,我们一起出席,抬一抬舆论,对外放通稿,破除离婚谣言。」 「谣言?」路遥宁扬起眉毛,突然觉得有趣。 「谣言。」江落城极为有力的重复一遍,捏着玻璃杯站在她面前,「祁若初也会去,我们有事情要和他谈,联合协会的计划,遥宁,你亲自去谈。」 听完他的要求,路遥宁评价道:「你真噁心。」 「既然你也同意了要合作,何必骂我这么难听。」江落城放下杯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忽然很温柔地笑了笑,低声说,「不过如果骂我你能消消气,也行。」 「何必这么虚伪。」路遥宁冷冷道,「偏偏是祁若初,偏偏你要我去,你以为他是什么深情种子,还能对我念念不忘不成?」 江落城似笑非笑道:「别低估自己。」 「你不担心?还是嫌帽子不够绿不够实在?」 「他哪点比我强?」江落城走了两步,对着镜子正了正领带,「我相信你也不是什么口味都吃得下。」 路遥宁为他的自信在心里笑出声。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也依然很。 但她没有把笑意展露在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梁琳你打算怎么处理?」 江落城:「你想要我怎么处理。」 「随便你。」路遥宁道:「我不在乎。」 江落城看了她一眼,路遥宁脸上的确没什么表情,他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随后拉开门走了出去,几分钟后回来,深红色的酒液还在晃动,他喝完了杯中剩下的残酒。 「从此刻起,这个人再也不会在屵达出现。」 十分钟后,吴展敲门进来,把梁琳的工牌放在路遥宁面前,笑着说:「路总,人已经辞了,都办好了。」 「不关我事。」路遥宁手撑着下巴,慢悠悠地抿进去一口酒,眼睛虽然垂着,眼尾却肆意地向上飞着,很是凉薄,「吴助,你的顶头上司是江总,你该和他汇报。」 「路总说得对。」吴展还是笑着,很谦逊地说,「我以后一定注意。」 第13章 没下家才不急着下 一声声祁总又脆又甜,礼仪小姐引着祁若初往会场走,一路上长枪短炮的闪个不停,鸿民银行的王行长与他相熟,迎过来打招唿,这种峰会的议程往往又长又无聊,先好好找个聊天搭子是正经。 两人握了握手,各自拿了杯开胃酒边喝边闲聊,祁若初道:「怎么这么多记者。」 「江少的排场向来是大的。」王行长笑着说,「他今天要来,还有发言,况且这本来就是金融晚报和电视台联合主办的峰会。」 「媒体嘛,给钱就能做。」祁若初不以为意,又问,「今天这场子是为什么牵的线,大领导,透给我一点?」 「南郊有块地不好规划。」王行长的头起的没头没尾,但讲得很细,「离市中心又远,周围没什么居民区,不好做商区,以前是钢厂的仓库,一排一排的空厂房,市金融办看上了这块地,和周局要着呢。」 「要过来干什么。」 「做金融港嘛。」 「什么政策?」 王行长谨慎地说:「主要是税收政策。」 只字不提改造费用和基础建设,祁若初听明白了,笑骂道:「官老爷又来找人出钱了,我说你怎么在这,原来等着放贷当黄世仁。」 「老子把这么内部的消息透给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王行长也不甘示弱,骂了句脏话,「再不琢磨,姓江的汤喝干了渣都不给你剩!」 「我听说他要离婚了。」祁若初突然来了一句,「路遥宁要分走他多少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不晓得,谁知道他们婚前协议怎么写的,不过他们两个婚后的生意也不少,都混在一起了。」王行长看他一眼,笑得很暧昧,意有所指,「怎么,祁总,你还想趁人之危啊?」 祁若初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他生得多情,眉眼深邃,气质卓然,且并非仅仅是金玉其外,本人履歷也是金光闪闪,是毫无疑问的商业精英。 祁若初家境殷实,读书时成绩优异,高中毕业后申到了美国,在全球top10的cs院校念计算机,二十岁海归回国创业,投身国内新兴的网际网路,只三年时间就做成了一只独角兽。 随后在收益最高的时候变现离场,把公司卖给了大厂,自己成为独立投资人,同时和第一任妻子和平分手,处理的很体面。 前妻是他在美国读书时候的同学,二代华裔,离婚后分了一笔钱回了美国。 感情史单纯干净,年少多金,财务自由,长得也好,彼时祁若初成了圈子里「黄金单身汉」,路遥宁曾经也是把他作为过备选的。 甚至不止是备选,甚至最初的最初,江落城认识路遥宁,就是因为祁若初。 在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个场合,路遥宁是祁若初带来的女伴。 说话间门口响起嘈杂,十来个带着墨镜面无表情的保镖开道,劳斯莱斯幻影停在门口,顺着红毯一路的闪光灯声响成一片,车门打开,有人打起一柄黑伞,护着人下车,江落城顺手拧上西装扣,微微抬手向镜头示意。 钻石袖口折射出十字星芒,然后弯下腰,低声朝车内说了句什么,一只手绅士的放在背后,另一只手弯起小臂。 一只极白的手腕搭在了他的小臂上,手指纤长,这么细的手指上却带着一枚硕大的孔雀蓝戒指,简直有鸽子蛋大小,在闪烁的灯光下显现出神秘莫测、优雅而高贵的蓝绿色。 比戒指更耀眼的是他的主人,随后一只小巧的细高跟出现在镜头,顺着线条优美的纤长小腿,镜头上摇,露出一张明艷至极的脸。 路遥宁今天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长颈和耳垂上的一套蓝宝石珠宝与手上的戒指遥相唿应,礼服颜色与江落城同款。 两人挽着手走进会场,脸上都带着一抹训练有素的公式化微笑。 「这也不像要离婚啊。」王行长远远地八卦道,「看来江少爷这班车,路遥宁并不急着下。」 说完勐瞅祁若初表情,祁若初静静笑了一下:「没下家,当然不急着下。」 有了下家,也许就不一样了。 领导致辞,圆桌会议,然后是颁奖,奖项按贊助费分为三六九等,江落城另外花二十万买了个发言环节,作为青年企业家代表,谈金融行业的集聚效应和上下游关系。 他讲话的时候另一个机位一直执着地注视着路遥宁,路遥宁的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台上,笑的很温柔。 时不时的,还引领起全场掌声,一副全然支持丈夫的贤内助模样。 只不过祁若初冷眼看着,知道她绝对是装的。 他和旁人不同,旁人只看得到表面,但是他和路遥宁当初是保持过一段时间的暧昧关系的,对这个女人的手段和风情有所领略,隐约有些戒心,也有些兴趣,因而有些迟疑,可没想到就是这迟疑,让江落城后来者居上。 人都是有不甘心的,几年过去,这种不甘心演变为了某种蠢蠢欲动。 他是很清楚的——路遥宁和江落城的婚姻并不是什么童话故事,爱情在其中占了几分很难说,江落城迟早会被路遥宁甩掉,所以他很有耐心,一直在等。 反正,也等不了几年。 路遥宁的耐心可不是太好。 台上又颁出来一个什么奖,某个一把手亲自为江落城颁奖,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记者的快门卡擦卡擦响了起来。 这张大概是明天的头条,祁若初弯着手指敲了敲椅背,路遥宁转头弯着眼睛笑了笑,手背掩着唇,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那手指上的蓝色宝石闪得刺眼,江落城当年为路遥宁在苏富比拍下这枚萧邦闹得也是轰动不已,不得不说,路遥宁也的确衬得起。 两个人简单讲了两句话,对了一个眼神,又各自坐好。 江落城的演讲完了,路遥宁率先站起来鼓掌,电视台对准观众席的机位马上转过来给特写,祁若初盯着她的一把细腰,又顺着窄而薄的肩背,慢慢地往上看,看着路遥宁礼服裹住的高高挑起雪白的一把颈子。 江落城下台来,却是径直往祁若初这边来,俯身过来握了手,笑道:「祁总,好久不见。」 「江总忙人,我挺闲的。」祁若初笑了笑说,「公司的事能不管就不管,前阵子刚从南美回来。」 「南美有什么好玩的?」江落城道,「听说那边在筹建铁路项目,只有搭上国资才能进。」 「不谈生意。」祁若初摇摇头,又笑了一下,「我是过去玩的,一个朋友请我去,包一个游艇出去海钓,那些船员什么都会,都给你弄好,很便宜的,岛也很便宜,又漂亮又干净,半个月也才几万刀。」 「认美元?」 「认美元。」祁若初带着点揶揄口吻调笑道,「要是路遥宁管你不严,江少爷下次要不要一起来?我给你介绍。」 「我最近走不开,和这边合作,得随叫随到。」江落城向台上示意,指了指,不留痕迹地就把话题转了个方向,「南郊的那块地,祁总有没有想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祁若初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笑道:「什么地?我不太清楚。」 江落城也笑:「我在台上就看见你和王传青嘀嘀咕咕,没和你透底吗?」 「哦,也说了一点。」 「出去说。」江落城打着手势往外走,「顺便请你喝一杯。」 第14章 不是什么口味都吃得下 十分钟后,江落城一个人回来,坐迴路遥宁身边,偏过头轻声同她讲话,记者的镜头下,无疑这又是一番恩爱的证明。 「祁若初只肯出一成。」 「那有什么意思,那也太少了。」 「他只想加入企业联合协会,搭上金融办这条线,拿个名声,做点官方背书。」江落城道,「不仅只肯出一成,而且不肯出现金,还要拉上王传青,贷鸿丰的款子。」 路遥宁说:「不是他只想那个名声,是你在里面牵头,他跟着吃渣子,自然不愿意出大头。」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若让他,他也不信的。」江落城笑着说,「你说他才信。」 路遥宁悠悠瞪他一眼,站起身来。 江落城也站起来,含着笑意,低声说:「遥宁,谈到四成。」 路遥宁懒洋洋一笑:「我哪有这个本事。」 腰身一拦,吻在耳侧,气息溶溶地吹了进去。 「你最有本事。」 银质带暗纹的烟盒中摇出一根细烟,路遥宁咬在嘴里腰身一转,拧开了吸菸室的门,正值休息时间,人不少,闲谈声嘈杂,一低头间皱了皱眉。 细烟未燃,路遥宁含在嘴里找到祁若初,坦然地找他伸手借火,祁若初笑道:「你这样未免刻意。」 「刻意就刻意,我专门来找你,你不想和我说话么?」 「怎么会。」他淡淡一笑,掏出打火机,路遥宁就着祁若初的手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这样的骄纵在她身上,好像总是显得顺理成章似的。 路遥宁把烟夹在手里,细长的两指之间并没有其他装饰,祁若初注意到她已经把戒指摘了。 他们并肩走了出去,露台捲起微醺的软风,祁若初笑道:「遥宁,你男人敲我竹槓。」 「江落城的生意,和我有什么关系。」路遥宁懒洋洋的抽菸,眉眼之间都是满不在乎,「他赚了钱也不归我,亏了帐反而要安在我头上。」 「你这话说得不对。」祁若初看她一眼,「江落城对你不错,谁都看得到。」 「哦,和你比的话,确实。」 「所以你选了他没选我?」 「是你没选我。」 「你怪我给的不够。」祁若初道,「其实我未必不愿意,只是你更信江落城。」 「那是当初看走了眼。」路遥宁自嘲笑道,「我当他对我到底也该有几分真心。」 祁若初对这话有几分疑心,又难免有几分动心,并没有急着回话,深深看了她一会儿。 月光洒在长睫,遮不住眼底落寞,美人有几分愁绪时最是动人,一对秀眉似蹙非蹙,目光遥遥地望向远方,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又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落似的,像一只翅膀被沾湿了的蝶,跌跌撞撞地在雨里飞。 终于,他还是问道:「你真想离婚?」 路遥宁不着痕迹地轻轻点头,把视线拉回来,却不看他,淡淡偏到一边去,倒真是像忍住了几分委屈似的,低声道:「先不要对外讲。」 祁若初心念微动:「不要我说,我自然不说。」 路遥宁嫣然一笑:「我知道祁总一定是信得过的。」 「叫得真生分。」 「我还没离呢,自然还是注意点好。」路遥宁拨了拨头髮,一股淡香幽幽而来,沁人心脾,总算把目光对了过来,一双狐狸眼,又媚又聪明。祁若初心想,这种女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捏的住的。 对视片刻,左右淡淡扫了扫,祁若初又想,江落城可以,他凭什么不可以? 「这个项目我也想参与,但是江落城不让我插手。」路遥宁把细白的腕子搭在露台的栏杆上,萦萦绕绕的白烟看得人心猿意马,「今天这一场只是做样子,他把我当花瓶用,狗东西。」 「联合协会的方案听起来的确不错,有金融办背书,拿媒体资源也方便很多,只要几家头部企业联合,一起制定区域行业规则,就能坐着收钱。」祁若初道,「这种好事,他自己吞了,就一点不叫你插手?」 路遥宁轻轻一点头,但没说话,祁若初忽然警惕起来,顿了片刻,笑了一声。 「差点让你绕进去了,你路遥宁如果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那我祁字倒过来写。」 「最近亏了一大笔。」路遥宁道,「祁总消息灵通,大概早就听说了吧。」 祁若初也不避讳:「宁北?」 「嗯。」 「谁干的,江落城?」 「不然还能是谁。」 祁若初便笑:「他怕你赚够了就跑了,江落城为了留你,倒也狠得下心。」 路遥宁毫不客气:「自损八百,他有毛病。」 「真打算和他斗?」 路遥宁反问:「难道白叫我亏?」 祁若初沉默不语,盘算一遍,竟没什么破绽,桩桩件件都说得过去,神念一松。 「那我带着你做不要他,真要把他坑死了,遥宁,你不会心疼吧?」 路遥宁冷笑一声:「我心疼他干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夫妻一场,总该有些情谊。」 「我和江落城为什么结婚,祁总最清楚不过,现在说这些假惺惺的话,好没意思。」路遥宁灭掉烟,眸色渐冷,「我这个人从来不讲情谊。」 「那好。」祁若初道,「我们一起在英国註册一个公司,遥宁,你拿两千万出来,再做一个壳子,他一定不知道是你。」 路遥宁听了却不满:「钱还一分没到,先让我出血。」 「你只拿两千万,剩下的我出,我们一起出两成。」祁若初很温柔地说,「到时候就什么都有了。」 「你只想出两成?那不是和江落城差不多,没有绝对话语权,有什么意思。」 「那你说几成?」 「四成。」 「四成只怕江落城不肯。」 「我有办法。」路遥宁望着他,贴身过来,音调放低,柔和而低缓地说,「若初,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拿到。」 祁若初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我想的可不止这些……」 「遥宁。」江落城的声音斜斜地插进来,冷静而有力,像把戒尺似的划开了两人,拿着一件羊绒外套披在路遥宁身上,手臂环了她一圈,沉声道,「露台上冷。」 「聊得差不多了。」祁若初的眼睛黏在路遥宁身上滚了一圈,方才恋恋不捨道,「我不打扰了。」 人走了,路遥宁开口道:「我们只用出两千万,四成。」 江落城却不跟他说这个,裹着外套把人圈在怀里,咬着后槽牙道:「我再不来,你们俩的眼珠子都要黏到一起去了。」 「江总不是信心满满吗?」路遥宁慢悠悠重复了一遍江落城说的话,「不是什么口味都吃得下。」 这话并没说完,便让江落城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折着她的腰,把人摁住吻下去。 露颱风冷,她揽住他的脖子,缩进他的怀里。 外套从肩头滑落下去,环着颈子的手也松开了,落下来,路遥宁懒洋洋的被吻,身体都懒得承劲儿似的软在人肩头,软在人怀里,手指松松地捏着江落城的领带。 舌尖被吸得很痛,但身体一阵酥,也就懒得推开人。江落城刚喝了酒,舌尖有杜松子酒的甜味和一点点菸草的苦,不难闻,混合在一起,反而有一种奇妙的醉意。 路遥宁被这气味吻到发喘,领带越拉越松,顺手又拨开最前端的两颗扣子,摸到男人瘦削而锋利的锁骨。 江落城捉住她的另一只手,带着细细的手腕圈住自己的腰,身体就贴得更紧了,也更热,路遥宁摸到他肌肉紧绷,像一支笔直的箭。 她想了想,江落城在床上腰是很韧的,心里难免有一点点饱足,开始拽动他的衬衫,抚摸上光滑紧緻的背肌,身体密密地渗出水来。 确实,也不是什么口味都吃得下。 第15章 可能刚好有这种可能 江落城始终认为,如果没有他,路遥宁大概会和祁若初结婚。 路遥宁出现在他们这批人的视野中时,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接纳,彼时她刚刚自立门户,成立的宁星资本尚在起步中,身上最为人熟知的标籤还是「金牌基金经理」——翻译的更为直白难听一点,就是个帮忙挣钱的管家。 那个时候的江落城虽然还没有全面接管屵达,但是已经凭藉着江家的家底参与了多个行业,是货真价实的老牌资本。 他做产业园,也做服装、餐饮和日用百货,凭兴趣使然还入股了一家影视公司,当然,到最后,所有行业殊途同归,人人都是要做金融和房地产的。 而祁若初则刚刚离婚不久,身边莺莺燕燕竞争激烈,他挑选的很有耐心,也很小心。 才从围城出来,再选合作伙伴,当然不可草率。 路遥宁只是人选中的其一,排名虽然靠前,倒也不是非她不可,祁若初和路遥宁相熟的比较早,甚至是在祁若初和前妻分居中,他还没有离婚的时候。 那是更早些时候,两个人只是业内的甲乙方关系,祁若初是路遥宁的大客户之一,若有些私交,也只谈工作。 然而当祁若初离了婚,路遥宁也创办了宁星,两个人的关系便逐渐变得不那么单纯,男女之间的心思是有的,可惜两个人都是高手,也都不是仅仅谈情的。 他看出她其时艰难,又缺项目又缺人脉,还缺资金和机会,于是借花献佛,祁若初给路遥宁介绍了江落城。 有一句话在如今的网际网路上被封为圭臬,说的是男女之间,又或者不仅止于男女之间——说「一个人的钱在哪里,一个人的爱就在哪里」,比起自己出钱来说,祁若初更愿意把自己的人脉作为一种讨好。 比起真金白银来讲,要划算许多。 祁若初也不是没担心过,何况那个时候江落城的恋爱谈的太随便,万一看上路遥宁也是意料之中。 从明星到小网红,每一段都处理的蛮利落,也很专一,没惹出过什么难堪事,只是换的频繁,被顾家拒绝被老太太警告之后,江落城消停了一阵子,保持了好几个月的单身,于是祁若初在引见的同时告诉江落城,要小心。 祁若初有私心,这句小心不是为了提醒,反而是警告他别染指。 因而是警告,所以反而吊足了胃口有了兴趣。 江落城第一眼见路遥宁,留下的印象是这是个明艷漂亮,媚得有些妖,但性子很温和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生意场的人眼里都有种不知饕足的精明感,他大致清楚路遥宁的情况,也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是应该被争取的大客户,但路遥宁的眼里没有那种精明感,反而很是谦和,随便聊了两句,他发现她很聪明。 而且这份聪明并不刺眼,是一份恰到好处的熨帖。 不卑不亢,让人觉得很舒服。 所以他对祁若初笑着反问,要小心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她的出身?」祁若初说,「猪脚巷长大的,一个女人白手起家,什么野路子都来,其实是个根本不讲规矩的人。」 江落城一听瞭然,笑着打趣:「若初,我知道了,你在追她。」 祁若初道:「我在接触的女人又不止她一个。」 「但看起来她不是最殷勤的那个。」江落城接着揶揄,「她是有本事的,要做事业的,这样的女人可和你平时哄的女人不一样,不见到真东西是不会松口的。」 「难道我真要向她求婚才行?」祁若初也笑,「现在赶紧做份财产公证,怕是也来不及了吧。」 「她的公司怎么样?除了你,还有谁去看过了吗?」 「天底下的投资公司都一样,没什么模式创新,不值钱。」祁若初抿了一口酒,用了一种品鑑的口吻慢慢道,「她这个人才值钱。」 两个男人在这边评头论足,处于舆论中心的路遥宁本人却一直挺直背嵴坐在沙的角落,侧着脸认真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江落城看见灯光为她的长睫晕出一道绒边,流淌过挺翘的鼻尖,滑过饱满的唇峰,精巧的下巴,最后落在薄薄的肩头,一片斑驳。 像一块玉,未经细琢,自美不言。 除了侍者,鲜少有人过去和她搭话,资本自成圈子,要融入其中需要一个良好的契机,祁若初能够带她来到这里,却不愿意成为她的跳板。 仅仅是为资本服务没有用,要和资本做生意,才会一直有生意,她需要有一个人,她正在等一个人。 江落城无疑就是她正在等的人。 在江落城带着一杯酒来找她的时候,敏锐的嗅觉就已经让他们迅速认定彼此,他就那样沉默又漫不经心地坐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又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她,看着她。 她由着他看,不觉得煎熬,不觉得窘迫,只是偶尔抿一小口他带来的酒。 江落城终于略略直起身子,算是友好,低声开口问道:「我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知道你是谁。」 「我还不至于有名到这种程度。」江落城笑了一下,很快收起,墨瞳紧盯,像一个面试官,「你为什么关注我?」 「我没有特意关注你,是你在关注我。」路遥宁淡淡笑了一下,接着说,「你刚刚和祁总聊的声音太大了。」 她听见了,他们太没有顾忌。 「抱歉。」他看着她美丽的安宁的脸,「但是你似乎并不生气。」 「我觉得很冒犯,你们也的确很低级。」路遥宁平静地说,「但是我可以忍,因为我现在需要你。」 「你需要我的钱,还是资源?」 「不止,我什么都需要,就像祁总说的,我的公司刚刚起步,我什么都缺,我现在没有资格挑选,你愿意给我什么,我就拿着什么,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那不就只是生意。」 「难道江总是来调情的吗?」 「如果我说是。」 「看来江总需要的可能是我本人。」 「有这种可能。」 「既然有这种可能。」路遥宁轻轻偏头看他,微微弯着眼睛一笑,很礼貌温和地用了低姿态的敬语,「有没有一种可能,您带了火吗?」 「那很巧,刚好有这种可能。」 他们一起走了出去,路遥宁把烟咬在嘴里,抬起小巧的下巴,江落城垂下眼睫和姿态为她点燃,一支烟结束之后,他们吻在一起。 路遥宁其实一直承认,江落城是她当时最好的选择,如果搭上里的靠山,就不得不隐退幕后,事事为人打理,用贤内助的身份获取资源并不是她想要的。 而自己创业起家的人,又对嘴里的骨头像看住领地的狗一样咬得死紧。 祁若初就是最好的例子。 祁若初自己站得就不算稳,怎么甘心给别人吸血。 只有江落城这样的人,家底够厚,来得又轻易,因为天生就有,在乎钱,又不那么在乎钱,而且,他的确算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在留学归来的眼镜工科男,满脑肠肥的中年油腻男人之中,江落城有一张实打实的好皮囊,家世给了他良好的教养、气度,但令人着迷的还是久居上位者骨子里隐隐约约的掌控感,在床上的时候压着人做,纵使是路遥宁,在饕足后也忍不住有一瞬间的臣服。 他们做爱的记忆比相爱的证据更扎实,被填满被包裹的饱足感是生理印记,这个圈子里也没有人认真谈爱,那总是会显得太可笑了。 第16章 我们只有经济关系吗 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曾有过一阵子蜜里调油的日子,主要是指身体上的契合,而且老太太也对她很好,只要路遥宁想,她可以讨任何人的喜欢。 只是獠牙是藏不久的,路遥宁被江落城养出了刁气,逐渐露出一种同婚前截然不同的张扬,漂亮的容光焕发和锋芒毕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他发现了她的变化,并没有觉得失望和抗拒,反而不动声色的应对起来,他们从假模假样的郎情妾意变成了现在这种互相使绊子的恶劣关系,外人察觉不出,只有他们两个彼此心知肚明。 和人斗能刺激肾上腺素的激增,比做爱更令人慾罢不能,和江落城斗尤是如此,高明的对手能催生成就感,若不是近乎有些沉溺和迷恋这种感觉,路遥宁早该执行离婚的计划。 她本该温顺到底,不动声色的分走属于他的那份,踩着人的头顶走到更高的地方,路遥宁自然是有本事叫人离了婚还念念不忘的,男人并不难懂,她知道男人喜欢什么。 但她忍不住。 面对江落城,她忍不住要赢,忍不住露出自己本性,狠狠地咬上一口,再得意洋洋的炫耀。 所以她直接宣布离婚,带着律师和人对垒,她不仅要赢,而且要在江落城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赤裸裸的赢。 可是她只是为了赢而已吗? 路遥宁其实有点不明白,她的思维有点混沌,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们从峰会现场回了家,洗了澡换了睡袍,开了一瓶红酒全部喝完了,然后又开了一瓶,以她的酒量来说还不至于醉,只是被浴室的暖气一蒸,她有点晕。 酒液漾在唇边,大脑在余韵中有点空白,江落城拉着她的腰把她拽起来,也喝了一口红酒漱口,只是没有吐出来,全部吞了下去,喉结滚动,路遥宁搂着他贴上来,江落城哑声笑道:「今天这么主动吗?」 「好久没有了。」她在他的怀中挣动,双眼迷离蒙上了雾气,在暗色中勾魂夺魄,用身体和眼神一同表达着急切,很快如愿被按在床上,陷入柔软和癫狂之中。 「上一次,谈离婚的时候,不算吗?」 「那就一次。」她用力眨眨眼,思维断续起来,「但是,有好几个月……」 「怪我吗?你偏要和我冷战,偏要和我离婚,你捨得吗?」江落城低声说,「宁宁,我捨不得。」 「我……我不知道。」 思绪有点涣散,她在混乱之下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人是难免会沉溺于欲望的生物,理性丢掉之后和动物也没有什么区别,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作数,女人也是一样。 那就暂且把其他的一切都放下,那就让潮水沖刷遍全身,让毛孔全都打开,让鼓动的船帆在海浪中浮沉,让大脑放弃支配身体,让身体自己支配自己。 路遥宁轻吟一声:「捨不得。」 像一座桥樑似的联结着,彼此咬合住,如同一个完整的圆环一样,在这个时候接吻就好像要嵌进对方的生命当中似的,完满而紧密。 没有一丝缝隙,心跳也紧贴在一起,江落城察觉到爱意包裹,欣喜若狂地揽紧她的细腰,留恋地亲吻着她唇角。 「不要再和我闹了,好不好?」 路遥宁浑身酸软,懒洋洋地靠着江落城的肩,听到这话没有一点反应,她目前还不想唤醒理性思考任何事情,只想在海水中舒展开四肢,彻底地放松一下。 可是江落城不放过她,退了出来扔掉套子,简单清理后仍然回来抱着她,黏黏煳煳又说了一些话,都是一些很好听的,哄人的话,路遥宁不耐烦起来,尾音粘连的抱怨:「我们现在这样和离婚有什么区别?」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一点也不动,还是没骨头一样,在人的怀里靠着,江落城一只手扶住她,一只手从床头的暗格中掏出一个盒子,拿出盒子里的东西,好声好气地说:「当然不一样。」 「是不一样。」路遥宁说,「离婚了,经济关系就解绑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我们难道只有经济关系?」 路遥宁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当初……」 「还提什么当初。」他好像要提醒她这个显而易见的法律事实一样,慢慢地说,「我们已经结婚了,这么久了。」 「我们像是结婚很久了吗?」 其实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这世上其他的婚姻是什么样子,又或者说,婚姻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父母的结合是难以启齿的关系,很难被称作婚姻,而江落城的父亲早亡,母亲不知所踪,嫁进来之后江家只有一个孤老太太,也很少向她提起儿子和媳妇。 所以,且不论好还是坏,路遥宁连真正的婚姻关系都没有近距离见过,所以怎么会知道? 没有人教,她也不需要去学。 爱情和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需品,如果没有,不会活不下去。 「我们以后都带上戒指。」江落城这样说着,伸出手来给她看,路遥宁愣愣地盯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什么——这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同去选的戒指,不是在拍卖行买下的,夸张的闪烁的那一枚,是婚礼时被放在丝绒盒子里,念完誓词后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为彼此带上的那一枚。 路遥宁垂着眼睛看着戒指。 「我们结婚又不是因为……」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想和我离婚。」江落城说,「宁宁,我是爱你的,我爱你。」 「这话你和多少人说过?」她疑心他是醉了,喝多了,有一些满溢的深情模样要扮,疑惑地仰头去看,对上一双深眸,那情意仿佛是真的,又或者是一种错觉。 他的神情与平日里的白天很是不同,他今天也喝了不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人不能陷入错觉里,路遥宁心想,江落城曾经有过那么多女人,她不能自信自己有多么特别和特殊。 江落城却说:「只有你一个,我只娶了你一个。」 她不信,虽然这的确是一个事实,无法被反驳,可是爱情和婚姻是这样被证明的吗? 路遥宁很难确信这个等式成立,她再次看向戒指——款式很低调,环衬处有一颗小小的钻石,刻着两个人姓名首字母的花体,她想起一些事情来,恍惚间觉得江落城也是很用心的,从背后被人搂住,她几乎动摇,男人温暖的气息轻轻地吹在她的耳旁。 这是一种心脏停跳,恍然间昏了头的眩晕感,被一股热切包裹着,像泡在温泉里,像被人用力的珍惜,用力的爱着似的,像被酒精沖昏了头脑似的,倦懒的什么也不用想也不用做,只要把自己交给对方就好。 江落城擎着人,捏着细软手指,一寸一寸的推上指骨,完美地卡在指根,他吻她,吻她的锁骨和眼睛,唇贴在耳侧用气声说我爱你。 我爱你,你也说一声给我听好不好。 带着戒指的手指交缠到身后人的十指之中,软唇轻启,她在蜜糖一般包裹着的黏腻和恍惚之间开口,感觉到酒意上涌,对方的五官和身影都渐渐变得模煳。 我…… 她闭上眼睛。 第17章 隐藏的秘密和过去 晨光洒进落地窗,徐徐滑至胸前,不偏不倚地涂上金色,让白皙皮肤上的暧昧痕迹格外明显,路遥宁悠悠醒转,睡袍的扣子被人挣开几颗,大敞着一片春光,始作俑者在身后环抱出一个滚烫的巢穴,带着婚戒的手指枕在她的腰上。 路遥宁看着江落城手上的那枚婚戒,摸了摸自己手指上对应的位置——那里也戴着一枚戒指,钻石璀璨的切面浅浅地滑过手指,像是被刺到了一样,她抽回食指,放在嘴里含了一含。 再荒唐的事情也脸不红心不跳,但忽然想起昨夜事的路遥宁险些恼羞成怒,耳根热起来脸红了一片,摘下戒指丢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踢掉身上的禁锢翻身起来,一边扣上胸前散开的扣子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桌上还残着昨夜未喝完的红酒。 平时他们谁也不带婚戒,手指上戒指压出的痕迹一点也不见,连放在哪里都忘记了,昨天晚上江落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这东西,粘着她一通表白,说些醉话,她是不是也说了些很搞笑的回应?路遥宁努力去想,却始终难以确定。 昨晚的记忆遥远的渺茫,半梦半醒之间很多事情都难辨真假。 她说没说我也爱你,她说了吗?也许说了,好像是说了。 她好像还说,我嫁给你,是因为我愿意。 太可笑了,清醒以后想起这些又羞又气,路遥宁摇铃叫人送咖啡过来,压一压心里的无名火,偏生这时候江落城也醒了,坐起来缓慢的眨眼,慢吞吞的揉着头髮。 额前碎发一落,表情又征愣,他显得年纪不大,几乎像二十来岁的少年。 从出生起就是养尊处优,皮肤保养的细腻紧緻,眉眼分明利落,五官都长得很好,半敞的前胸连着一整片浅浅的腹肌,线条很流畅的隐没进扎紧的下装,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晨间画面。 但路遥宁并没有好气,狠狠瞪了人一眼。 江落城有点懒洋洋的,意识也转的缓慢,昨晚的确喝了不少,微微有点头痛,中指在太阳穴慢慢地揉着,对路遥宁一大早刀片一样的眼神没做什么反应,反而半垂着眼说了一句:「一起吃早饭吧。」 「不吃。」 江落城笑了一下,觉得路遥宁这气来得莫名且可爱,回答得也有趣,过来抱住人,唇压在后颈上黏煳着哄了一句:「吃吧,有鲍鱼鸡丝粥。」 沉眠初醒,江落城的嗓音低沉,带一点沙,话音灌进来吹得人耳根痒痒的,路遥宁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江落城又很开心的说:「今天去看奶奶。」 路遥宁把他的手挣开,拉了拉领子,差点扬起的嘴角一垮眼刀一飞,干净利落的走了。 「先吃饭。」 江落城跟在她后面笑。 「你这是答应了。」 就算去掉冷战的这几个月,把时间回溯向前,他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吃过早饭了,就算不是冷战期间,路遥宁和江落城也不是每晚都在一起过夜。 结婚这几年,虽然他们大多数时间都住在一起,但并不是同一个房间,做爱是要做的,可是私人空间也是要有的,两个人生活习惯不同,彼此都没想过要迁就对方。 路遥宁勤勉,每天像上紧的发条一样七点起床,做全套护肤流程,搭配衣服和妆容,在脑子里过一遍今天的日程,然后精神满满的出门。 她奉行身先士卒的管理理论,认为要让下属心悦诚服,团队凝聚力强,就必须身体力行,事事为先,所以她本人几乎每天九点前就到公司,雷打不动。 而江落城少爷做派,管理公司搞得是恩威并施的那一套,早上起来慢条斯理的喝咖啡吃早餐看新闻,用邮件遥控公司事务,去的不算太多,并不常在办公室。 有时候因为约了人钓鱼或者打高尔夫,起的略微早些,也不过最多能和全副武装穿戴精緻的路总打个照面。 不过江落城很喜欢看路遥宁光鲜亮丽斗志昂扬的样子,漂亮又张扬,他也承认自己的某些趣味恶劣下流,有时会想像路遥宁包裹完整的套装下面,那白皙的身子被印上多少红痕,像某种隐秘的私人标记似的,扒开衣服,就能看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大多数男人分不清占有欲和爱欲,往往还会教化女人把这两者等同,但爱并不是一种占有,性别的权利结构把双方都套进错误的壳子里,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跳出圈子的意识。 江落城忽然意识到,他对路遥宁的了解和爱意,似乎全部来自床上。 路遥宁也是如此吗?他不希望她也是如此,于是对昨晚心满意足听到的一句捨不得而感到不安起来。 她是捨不得一个好的床伴,还是捨不得他本人? 家政把早餐安排好,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路遥宁却吃得心不在焉,还在懊恼昨天自己昏了头,被人哄得讲出了一些屁话。 如果江落城记得,大概会非常得意,但她偶尔抬眼看他一眼,却发现江落城的情绪似乎并不怎么高昂,气氛安静,杯碟声零星而清脆的响。 察觉到偶尔落下的目光,江落城突然朝她笑了一下,流露出一丝很纯的情态来,路遥宁匆匆撇开视线。 搞什么?什么意思?难道他不记得? 路遥宁很难放心,总是疑心他记得,又疑心他不记得,最后觉得如果他记得是要恼的,如果他不记得也觉得恼,所以无论如何都心情烦躁。 对面的这张脸平时冷着叫人烦,现在温和的笑了起来,也看着叫人烦,越来越烦,她戳烂了盘子里的鸡蛋。 一只手横在眼前,江落城为她盛了一碗鲍鱼鸡丝粥,路遥宁不想领情,冷声道:「干嘛?我吃饱了。」 「我看不像。」江落城笑了笑,「你戳得倒是碎,但是没吃多少,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路遥宁拿起勺子:「谁说我喜欢这个?」 「不算喜欢也没事,不讨厌就好,暖暖胃。」像安抚一只猫一样,江落城把微热的掌心贴在软腻的后颈蹭了蹭,路遥宁懒得挣脱,随他去了。 每次回老宅都是不带司机的,江落城自己开车,习惯性地弯过身子先帮路遥宁扣好安全带,见她换了一身很素净的连衣裙,妆面也淡,忍不住揶揄道:「又去装乖。」 路遥宁淡淡一笑,心平气和地噎人:「见一次少一次了。」 咬牙吸了一口气,江落城装作没有听见,神情略冷,调整了一会儿,又露出一个笑容来,很温柔地说:「我们难得同去,奶奶肯定会很高兴的。」 「你少气她一点,老太太只怕会更高兴。」 「我没气她。」 路遥宁简短地提醒:「管家说就在前段时间。」 江落城垂了下眼睛,轻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前方,似乎是嘆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不明白。」 他这个情绪有些反常,路遥宁诧异地看他一眼,然而江落城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愿,反而发动车子,于是她没有追问。 就算有过那么多的亲密时刻,他们俩也从未真正了解对方,路遥宁确信江落城身上隐藏的秘密和过去和她自己一样多。 其实她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是如何长成现在这样的,她也不知道他的本性如何,是否卑劣是否善良。 她不知道他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见过他真正露出本心,但这并不值得她唏嘘或者黯然,因为她对他也是如此。 他们遇见的时候还算年轻,但还不够年轻,彼此没有参与过对方青涩的生命和人生,也没有足够的兴趣去探索和了解,因为他们的相见是算计,婚姻是各取所需,做爱是看对方顺眼又身体契合的需求,偶尔谈爱,也是当做挂在嘴边的筹码和武器。 他们的名字在证件上虽然联结在一起,有一层紧密的钢印,但是并不够真,甚至连年龄都是假的。 两个人的对外年龄和身份证都是改过的,路遥宁是为了有更多年轻的筹码,而江落城是为了更快在满是老头子的董事会里立威。 他把髮胶打满头髮往后梳的时候显得果断沉稳,但私下里仅有两人独处时,总有一些幼稚时刻让路遥宁疑心起他的真实年龄。 就比如说昨晚,江落城抱着她讨要承诺时,就很像一个执拗而青涩的男大学生。 路遥宁思绪飘远,她忽然想起她大学时候的那个小男朋友。 第18章 她实在是理解不了 挽着江落城的手臂跨进江家老宅时,路遥宁随意想了想,觉得他们这段婚姻在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评断一下,也不全然一无是处,两个人都获得了不少东西,唯独没有人当真。 硬要说的话,唯一当真的人,就是奶奶。 父亲早亡,母亲在很早的时候就离开了江家,江落城可以说完全是被奶奶带大的,老太太辛苦支撑江家产业,也费心费力把孙子养得极为出色,祖孙之间感情深厚,自然有些朴素心愿,希望江落城家庭美满,阖家团圆。 原本顾瑞莹是她心里的孙媳妇,但既然人家女孩儿没心思,老太太也不肯让孙子受委屈,切切念念地说无论什么出身什么家世都好,只要你喜欢,能够好好过,奶奶都是同意的。 路遥宁确定自己并不是第一个被江落城带回家的女朋友,因此当初花在老太太身上的心思比江落城本人还要多。 她一直认为江落城能松口跟她结婚,奶奶的原因也占了不少比重,结婚后他虽然并没有强制要求过路遥宁要照顾老人,路遥宁却还是常常来看奶奶。 因为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就算是爱屋及乌,老太太对她也是真心的,这五年里路遥宁只要一生病,一定会被江落城送到奶奶这里来照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老太太精明强悍半辈子,到老也不免慈祥起来,总是亲自替她张罗,只是除了生病的时候,路遥宁并不会刻意同江落城一同来。 如果可以,她是希望把奶奶和江落城分开来对待的。 所以今日难得同来,奶奶高兴得不得了,叫人摆了一大桌菜,拉着路遥宁就往怀里搂,笑眯眯地数落人:「宁宁又瘦了,腰上一把骨头,阿城,你怎么回事,怎么叫人吃得不好。」 「她还吃得不好?」江落城慢条斯理地笑笑,「我若不留神,她都要把我吃了。」 路遥宁也笑,弯着眼睛坐在人怀里,细细的声音说:「没有不好。」 「来我这里补。」奶奶说,「多留一留,晚上也在我这里吃,宁宁,今晚咱们只做你爱吃的。」 加了很多菜,路遥宁默不作声地吃了半碗,又被人添了一碗汤,心里惦记着老太太前些日子的咳嗽,把管家叫过来问了问,奶奶在旁边自己夸自己说:「喝了喝了,每天都按你的方子熬的雪梨,我最听你的话。」 路遥宁这才放心:「那就好。」 江落城这时候在旁边笑着插话:「来的路上遥宁还怪我气你,你们两个最是一条心。」 老太太爱怜道:「好孩子。」 「少爷。」管家躬身下来轻声说,「书房收拾好了。」 江落城略一迟疑,应了一声,望过来一眼,祖孙两个眼神一对,路遥宁装作没有看见。 江家的私帐只能老太太和江落城两个人查看,对你再好,不姓江也终究是个外人,路遥宁拎得清,也没什么好心寒的,恰到好处地提议说:「奶奶,饭后消消食,咱们去花园走一走吧。」 老太太眉开眼笑,亲热地把路遥宁的手挽住:「好,宁宁,你陪陪我。」 江落城顺势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身讨了个巧,特意和路遥宁询问:「那我去了?」 路遥宁觉得他装模作样,在心里觉得很好笑,但脸上淡淡不显,只点点头:「去吧。」 江家的老宅说是宅子,不如说是个大园林,这块地是很久很久之前拿下来的,追溯起来可能要到江落城爷爷的爷爷,现在已经不给批这么大的私人住宅用地了,新资本也更喜欢在市中心买豪华小区,或者去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岛上直接买岛屿别墅,从这一点上来说,江家比较老派。 这也让路遥宁有时候感到非常疏离,她无法想像一个人如果在一个占地几千亩的地方长大会是什么样子,也永远对这个地方生不出「家庭」的实感,老太太有时候真心实意地念叨一些家庭和睦的话,也总是让她十分恍惚。 她理解不了。 今天天气不错,路遥宁扶着老太太慢慢散步,一路走到花园里面去,坐在长椅上看园丁侍弄花草,她不太认识,很多都叫不出名字,刚嫁给江落城的时候,奶奶也曾经给她找了很多老师,学茶艺、插花之类的东西,但路遥宁兴趣不大,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月季和蔷薇她倒还是认识的,颜色纷繁,都开得很好,园丁剪下来新鲜的几支放在盘中递了过来,老太太让人拿来几个瓶子。 铺上湿润的花泥,老太太拿起园林剪,端详片刻,小心翼翼地剪掉一厘米,一前一后的插进去检查位置,念念叨叨地说:「花材的叶子太多了也不行,叶子太密了没有重点,不过修剪要适当,像这样的大叶子要剪掉,把尖端留出来,处理之后这里会看上去更高,分界线也会更明显。」 她端详片刻,看着路遥宁微笑,又看起花来:「真漂亮。」 路遥宁脸上也是微笑着,但内心已经神游天外,她完全觉不出什么长一点短一点前一点后一点有什么区别,完全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只对赚钱有兴趣,只对多一点少一点有兴趣。 不过她附和起来轻车熟路,樱唇一抿:「是啊。」 老太太也不勉强,挥手叫人把花瓶端走放在房里,笑着说:「忘了你这孩子不喜欢这些,那不说了,省的你觉得无聊。」 路遥宁道:「我手笨,不像您这样巧。」 老太太把她的手往掌心一捧,暖暖地握住了:「明明就是一双巧手。」 路遥宁今天穿得素,适合带花,老太太选了一朵开得艷的别在她耳后,白皙脸庞衬着眉眼柔和,鲜妍灿烂,路遥宁朝奶奶笑了笑,老太太忽然感嘆道:「这花还是青琳当初种下的,开了这么些年了。」 这名字生疏,路遥宁一次也没听过,身后有人低声提醒道:「老夫人……」 「怎么了?」老太太神色一变,敛了笑意,「还一辈子不准提了?自己的媳妇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要是敢问,就说是我偏要告诉宁宁的。」 多少有点做给她看的意思,路遥宁安静地沉默着,等着奶奶接着往下说,果然,老太太又是轻嘆一声,仍旧是把她的手握着,低声说:「青琳是阿城的母亲。」 他母亲还活着? 路遥宁有微微的惊讶,偶有那么一两次,她也曾经听江落城提起过自己的母亲,但用词很含煳,说是父亲死后母亲就「走了」「没了」,任谁听了都要误会的。 不过很快,路遥宁就把表情收起,淡淡道:「没听他提过。」 「他死也不会说的。」奶奶慢慢讲了起来,「阿城的爸爸过世之后,青琳不愿意留在江家,想再嫁人,我是同意的,但是阿城接受不了,他总是恨她不要自己,不让她来看,十几年了,也不肯让人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路遥宁猜到了八九分:「奶奶,你们是不是为了这个事情吵架?」 老太太点头,这次重重嘆气:「青琳病了,想见儿子一面,可是阿城怎么都不肯。」 原来是这样,原来老太太牵着她走到这里,又铺垫了这么多,是为了这个,路遥宁垂下眼睛,又抬眼轻轻笑了笑:「我知道的,奶奶,我去和他说。」 「难为你。」老太太摸了摸路遥宁的头髮,欣慰地看着她,「乖孩子。」 第19章 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一下午过得散漫但是也漫长,在花园逛完了又换地方喝下午茶,老太太细细碎碎又讲了一些江落城母亲的事情,说她后来嫁的那个人是个普通公务员,没什么钱,人过得很清贫,因此江落城更是不理解,甚至在母亲尝试来看他的时候,尖刻的嘲讽母亲为了爱情昏了头。 路遥宁事不关己,很客观地评价说这样有点过分。 「他那时候还小,的确很不懂事。」老太太说,「阿城小时候在国外念书,人没长开的时候很瘦小,又总被人说没有父母,就把这怨怼怪到青琳身上,这是他的心结。」 路遥宁不留情面地说:「他那时候小,现在可不小。」 「一个坎儿埋在心里,没跨过去就是没跨过去,时间长了只会越积越深。」老太太意味深长地说,「我到了这个岁数也还有怎么都想不开的事情,何况是你们这个年纪。」 路遥宁敷衍笑道:「奶奶说得对。」 直到书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江落城已经看完了帐,老太太才终于把人放走,路遥宁刚刚接了奶奶的任务在身,只好问江落城人在哪,管家说少爷在球场呢,正等着您去。 下午四点,日头正盛,把人身上蒸腾出微微薄汗,便有人打了伞站在路遥宁身后替她遮阳,虽是结婚许久见怪不怪了,路遥宁也仍然没有彻底习惯这副做派,转身握了伞柄笑了笑:「你们去忙吧,我自己来。」 球场就在江家的宅子里面,隔着一片湖,要走上一段路,路遥宁到了地方先去换了衣服,才不紧不慢地问具体位置。 江落城已经打了一桿,正坐在躺椅上喝凉茶,带着墨镜模煳见一个清瘦倩影走进来,躺着没动,知道是路遥宁来了,很温和地笑道:「奶奶捨得放你走了?」 「老太太当然最疼你,让我来陪你。」路遥宁带着球帽和白手套,向前一伸手,「我也打几杆。」 江落城递给她:「你去吧,我看着你。」 路遥宁的高尔夫是江落城教出来的,还有骑马和桥牌、德州扑克,甚至放枪——她被带着去了西伯利亚陪他打猎,在那里第一次摸到枪。 她枪法很准,连心直口快的俄罗斯猎场主也夸她高明,路遥宁学东西很快,而且马上就能得心应手,好像天生就该会这些似的。 就好像她无论穿上多贵的高级定制,总也衬得起一样,就好像她也和江落城一样,是生来如此的,被锦玉包围着出生和长大,含着金汤匙,用着银扣子似的。 但并非如此,她永远都知道并非如此,就算她赚到了很多钱,拿到了一张入场券,但还是和他们不一样,最开始在很多场合,路遥宁虽然看起来波澜不惊,实际上仍旧难免侷促,就像她和江落城初见时那次一般。 她什么都会,她有商业头脑懂投资会赚钱,她也能谈过很多场恋爱毫不惧怕和任何男人调情,但她仍然只能静静坐在沙龙角落挺直背嵴。 她的资产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她的美貌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消耗品,祁若初带她进场,却把她扔在角落。 无人引荐则无人搭话,资本就是这样,永远是傲慢的。 可是后来不一样了,后来她搭上了江落城,不仅做女伴,而且正式认下是女朋友,站在她身边向众人介绍,甚至俯身为她开门,江家的继承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自然得人高看,但那也只是第一步。 不过只是个很受重视的花瓶而已。 但渐渐路遥宁带着宁星资本开始崭露头角,真正意义上抢了别人的地盘,真刀真枪商场上见了血、割了肉,终于被视为对手,视为威胁,再没有人把她当做江落城的附属,她成为可以坐在桌上和人平起平坐谈判的那个人。 因为宁星和屵达的深度合作关系,于是便有人说江少爷原来是找了个商业伙伴,只是碰巧长得美艷,而那时候,他们又宣布了订婚的消息。 便又叫人捉摸不透了,现在人人都认路遥宁有手段,但是不知道她的手段在哪里,在枕边,还是在生意场。 她到底是凭藉着别人上位,还是只是太善于抓住机会。 江落城原本笃定自己是知道的,但结婚后慢慢地剥掉那层皮,显出张牙舞爪的样子来,才发现也许是不知道的,这些天以来,更是越发的觉得神秘和模煳。 有些事他知道别人谈不下,路遥宁能谈下,但她从来不告诉他是如何谈的。 比如祁若初为什么肯出四成,比如周局为什么愿意把洛大的地只放给她一个人。 人很难忍受这种未知的折磨,所以他拿着照片问她有没有,即便知道路遥宁绝对不会回答。 实际上路遥宁即便回答也没有用,如果她说有,他不肯信,但是若她说没有,他也是不信的。 就像路遥宁也喜欢拿梁琳来问他,真真假假,有的时候借着发疯,看起来不信,有时候又像是真的笃定,人都习惯于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对于看不到的东西,总归是放不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尤其是他们这种人,他和路遥宁这种人。 江落城看着草场上那人以标准的姿势挥桿,小臂上的肌肉紧绷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路遥宁专注的盯着球的轨迹,而江落城只是看着她。 凉茶中的冰块已经融成小小一块,杯壁上凝出一层水珠,江落城随手放在一边,便有人在一旁添冰擦净,江落城道:「再备一杯。」 「夫人刚起杆,这时候备是不是太早,冰会化的。」 「她打不了多久,这么晒的太阳。」江落城眯着眼看了看天,日光正盛,「娇气的很。」 「老夫人把太太的事情讲给夫人了。」 「哦。」江落城说,「知道了。」 说话间路遥宁果然往这边走,摘了手套递给人,粉白的脸上一层细汗,淡淡拧着眉毛抱怨道:「好热。」 江落城果然道:「娇气。」 又果然遭人瞪了一眼,路遥宁没好气地摔下毛巾,硬邦邦的说:「奶奶有话叫我转给你。」 这话一出,其余人都撤了出去,江落城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什么?」 「你妈妈病了,想叫你去看一看。」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那我就再告诉你一次。」路遥宁道,「你该去看看她。」 「为什么。」 路遥宁耐心耗尽:「什么为什么。」 「你怎么想。」 「我没怎么想。」路遥宁奇怪道,「我什么想法也没有,和我有什么关系,奶奶让我说,我就说了。」 「奶奶不是想让你这样说。」 「那想让我怎么说?哄着你吗?」 讲到这里不吵架是不可能了,江落城牙关咬紧,克制着怒意,尽量不看路遥宁讥讽的脸,转而去看远山,但很快视线又落回来,脸色显然差了很多:「你说得很对,和你无关。」 「那晚上你自己和奶奶讲,我说过了。」路遥宁冷笑一声,「可怜她误会的太深,以为你多少会听我的。」 江落城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毛巾摔在桌上,厉声道:「你少在这里冷嘲热讽,你又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路遥宁不甘示弱,也来了火气,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乱七八糟的扯出许多事情来,恰好桌上两杯凉茶,一杯不漏全泼在江落城身上,江落城冷着脸擦掉身上的水。 第20章 女人能否拒绝成为母亲 晚饭的时候路遥宁镇定自若的坐上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顾自的吃东西,笑盈盈地夸好吃,江落城冷冷横她两眼,路遥宁只当没看到。 别人生气我不气,先发疯的那个是输家,她反而更想笑了,越发觉得这一场是自己赢了。 老太太当然看得出,再加上下午闹得那一场早就让人报了过来知道,因此旁敲侧击的说了一些话,有心让他们和好。 路遥宁换了神情,脸上做一副难过模样,慢吞吞的只看自己碗里干秃秃的白饭,像是委屈的不得了,奶奶立刻说:「阿城,马上道歉。」 江落城一声不吭,筷子一扔就走。 路遥宁心里得意,嘴角却抿得更紧,老太太夹了一大筷子菜给她,很是爱怜:「宁宁,难为你了。」 路遥宁把人气走,只想好好吃饭,并不想听,因此做善解人意状道:「我不怪他的。」 谁知老太太看着她,只道一句:「阿城其实同你一样。」 路遥宁倒是微微一愣。 「你们两个孩子都是命苦,那么小就没了父母在身边。」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又添一碗甜汤,放在路遥宁面前,「阿城比你还好一些,起码还有我这个老太婆管着,你这孩子可怜见的,那么早就都没了。」 路遥宁不爱听人提她的身世,勉强笑了笑说:「就是小才好,早忘了。」 「你们两个孩子,都是一样倔。」老太太自顾自地说,「心里在乎谁,就偏不叫人看出来,怕人家不要他,所以便说是我先不要人的。我儿身体一直不好,青琳是被家里嫁进来沖喜的,她心里有别人,生了阿城就求着我要走,我自然不会不放人。」 「心里有着走的念头,又怎么会放心思在儿子身上呢?」老太太说,「但阿城一直说是江家赶青琳出去的,所以他也不必认母亲。」 路遥宁沉默半晌,回道:「这样说他好受一点。」 老太太点点头:「我就知道你是明白的。」 路遥宁心想,我不明白。 她比他更匮乏,怎么生的出许多温柔来,心越发冷下来,可她明明又明白,没有人比她更明白。 因为她也是这样恶劣的人,比起包容和原谅觉得怨恨更直接更容易,如果她是江落城,她也要恨一恨那个明明活着却扔下孩子走掉的母亲。 就算心里知道不该怨,但因为是母亲,所以又是可以怨一怨的。 谁叫女人不仅成为了一个女人,还要成为一个母亲,她真可怜,也真可恨,就非得背负这种希冀和渴望不可,可是,只因为成为了一个母亲,就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和爱情吗? 爱是什么东西,竟让人什么旁的都不要了。 江落城想不明白,那时候太小,想不明白,后来大了,也不甚明白。 江家什么都有,那个公务员家里什么都没有,和江家的生活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母亲却那么快乐,气色好了很多,她带着她的新生活来看他,他偏偏把她锁在门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他怨恨她的快乐,原来把儿子扔下不管是这么快乐。 可是他也无权剥夺她的快乐,只能阴暗地拒绝见到她,一次、两次、一年、两年,终于有一天,她也灰心了,再也不来了。 江落城松了一口气,竟然觉得果然如此。 她就是不想要他。 他有毛病,这是一种扭曲的心理,他自己知道,也许人总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悲哀之处,也许他此生都会困在那个父亲葬礼上哭泣到浑身发抖的小男孩的身躯中,他总是记得他最初求过母亲把他带走,但是母亲坚定地拒绝了他。 即使他抓着她的裙角,却还是只能松开手,看着她的背影在门口消失。 那个场景他永远也忘不了,此刻又清晰的浮现出来,江落城颤着手腕点燃了一支烟。 路遥宁不紧不慢地把饭吃完,在逐渐落下的黄昏夜色中去了露台,她知道江落城在奶奶面前很少抽菸,因此一定在露台躲着。 暮色霭霭,人站在栏杆旁是一道灰色的影子,路遥宁走近了还没说话,江落城竟和她说:「下午是急了,方才情绪也不好,我同你道歉。」 路遥宁笑了笑:「你现在和我说,奶奶可听不到。」 地上已经落着一层菸蒂,江落城的声线有几不可闻的淡哑,被这句话怼得低低嘆了一声,但没再说话,只是吸菸。 两个人都不说话,于是只有风来回打转。 路遥宁突然开口。 「你说我能有什么感想,江落城?我没办法对你有什么泛滥的同情心,要比惨吗?你敢和我比吗?」 江落城眨了眨眼,有点侷促,哑声道:「对不起。」 「如果我母亲肯活过来,活在这个世上,哪怕此生再不看我一眼,或者看见我就打我骂我,我也愿意。」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可是那时候她连墓都没有,只能葬在海里。」 「那南川公墓里头葬的是谁?我赔了几千万的戒指进去,你不会以为我忘了吧?」 江落城把烟夹在手里,轻轻笑了笑,声线很柔和:「不过遥宁,你还肯编一个故事哄我,我很开心,谢谢你。」 路遥宁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她沉默着把脸转过来盯着江落城,看了很长时间,足足有几分钟,但是什么话也不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落城咬着烟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瞬间的恐慌和无助席捲上来,路遥宁的背影和母亲的背影在隐约重合,他脸色苍白,心脏狂跳,但喉咙被很多团空气堵住了,他说不出话来,也迈不动脚步。 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又是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疑惑锁住了他,路遥宁讲话一贯真真假假,他此刻竟然真的分辨不出来。 夕阳把大地涂成金色,江落城狠狠吸了一口烟入肺,把杂乱的情绪全部收拢压好,他看着远山毛茸茸的边缘,看着太阳一寸一寸的掉下去。 黑夜降临,最后的温暖,也终于失去了。 两条信息在不同空间的同一时间送达了不同人的手机中,共振响起,命运之轮在悄然转动着,但是在此刻、在当下,无人察觉。 一条是江落城发给吴展的,他让吴助理安排一下行程,他想去南川公墓里面看一看。 另一条信息则躺在路遥宁的手机里,因为祁若初的电话打了许多个都没有回音,所以他只好发消息过来,路遥宁设了一下午的免打扰,这时候忽然改了主意,不咸不淡的回了一条信息:「有事?」 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显示完毕,祁若初说:「撩完就把我忘了?」 大拇指摩挲着屏幕,路遥宁心不在焉的打下几个字。 「见面再谈。」 「好,那我定地方,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 第21章 这里葬着的到底是谁 南川公墓在江州的北郊,江州在洛州南面,相隔几百公里路程,不到一千公里,但驱车前往也要花掉一个上午,江落城只跟着路遥宁去过一次。 江落城知道路遥宁是在江州大学念的金融系,江大的金融系是全国前三,这份扎实的学歷带给了她毕业即进入顶尖基金的资本。 却正是在路遥宁大二的这一年,她的母亲离世,当时她一个学生,并没有足够的财力将母亲葬入南川公墓。 后来她成为了金牌的基金经理,赚到了许多钱,花了几十万买下南川公墓最好的位置之一,将母亲迁入。 他们结婚后,在奶奶的提醒下,江落城提出要祭拜路遥宁的父母。 路遥宁说她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带他去了母亲墓前。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干净透彻,路遥宁脸上也看不出多少伤心来,还特意带上了那枚萧邦蓝钻戒指,明晃晃笑嘻嘻地走在前面。 像是要刻意提醒他的愚蠢和色慾薰心,又或者那是路遥宁的一种示威,总之江落城的心情不是太好,和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对母亲这个角色也没什么好感,路遥宁站在她母亲的墓前,也只是送了花,没说什么话,笑容消逝,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说:「就这样了,走吧。」 他点点头。 她没有提,他也没有主动要求在她母亲的墓前说点什么。 现在想来,或许是该说点什么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记忆中的碎片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但细节仍然看不分明,江落城想不起来那时候路遥宁离开时看他的眼神是否有期待和失望,此后她再也没有提过要他陪着来江州看过母亲。 也许她自己来过很多次,但是他不知道。 路遥宁一定来过很多次,江落城确定了这一点,他让司机等在门外,自己进到墓园中凭藉着记忆寻找。 在关于她的事情上,他的记忆力总是不错,很快就找到了,墓前花束新鲜,还有一点焚落的纸片碎屑,呈深褐色,碎屑上带着墨蓝色的笔画痕迹,有人在这里燃掉了一封信。 不是路遥宁,还会是谁? 今天和那天的天气截然不同,天空是暗沉沉的深灰色,酝酿着一场暴雨,将落未落的样子,气压很低,让人很不舒服,喘不过气来。 江落城蹲下来,把带来的花束一併放在墓前,沉默而安静的看着面前素净的墓碑。 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脸庞稚嫩年轻,怯生生的笑着,眉眼和路遥宁没有一点相像,或许她更多的遗传了她的父亲?是这样吗?但是她从不肯说,一点也不提。 忽然间,江落城的目光震惊的重新落在墓碑上,简单的生平被他再次细细读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一直被他忽略的事实——以墓碑上的生卒年月来看,这里葬下的女人年轻的过分,根本就不可能是路遥宁的母亲。 荒唐,只比路遥宁大十岁,怎么可能是她的母亲?! 这里葬着的,到底是谁? 江落城心念一动,用手碾动地面上的纸屑,指尖沾了一层灰,但却一无所获。 烧得太碎了,拼不起来,他永远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甚至连她的真正身世也无从知晓。 他沉默着站了起来,轻轻俯身鞠躬,然后离开了。 乌云遮蔽,因此没有影子,整个大地都笼罩在暗沉的湿意中,一声并不痛快的闷雷从天边慢吞吞的滚了过来。 江落城坐进车里,微微蹙着眉扯了扯领带,司机小心问道:「江总,回洛州吗?」 「不回,去猪脚巷看看。」 「好的。」司机迟疑了下,「不过那个地方是城中村,车开不进去,可能要麻烦您下车走一段。」 「嗯,我知道了。」 「要下雨了。」 「我知道。」 「吴助提醒过,您下午得赶回洛州去……」 江落城没再说话,后视镜里很不悦地放了一个眼神过去,司机闭了嘴,马上发动车子。 把巧克力扔进咖啡杯,路遥宁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勺子碰着杯子叮叮噹噹的响动,其实很是恼人,但是祁若初镇定自若,满脸轻松自然,甚至还跟着这节奏敲击了几下指尖,在扶手上悄悄打着拍子。 路遥宁觉得他有病,终于沉不住气,哐当一声把勺子彻底扔进杯子里,扬着眉毛道:「叫人出来又不吭声,有话快说行不行?」 祁若初眉眼含笑地抿咖啡:「我以为你有话要和我说。」 「你开空头支票,半天钱不到帐,我有什么话好说?」路遥宁也沉了沉情绪,看出来祁若初今天有弯子要绕,把耐性提上来一点,也慢慢地喝咖啡,「祁总这样的身价,我总不好追着催。」 「那天被你哄得上头,冷静下来总得让我有个考虑时间。」祁若初点了一支烟,「你知不知道江落城现在在哪?」 本来想翻个白眼说我管他在哪,但现在祁若初的钱还没到位,路遥宁不得不装下去,哀怨一笑:「他的行踪从来不和我报备的,我怎么管得到江少爷。」 祁若初透过烟雾看着她,好像在确认真假:「今天下午,就是现在,金融港的启动会议,所有的大领导都会到场,你真的一点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告诉你。」 路遥宁反问:「你怎么不去?」 祁若初把烟咬住,眉目含情,温和一笑:「你先约的,我来陪你。」 路遥宁咯咯笑起来:「我这么大的面子啊。」 她笑是出于真心,因为真的很搞笑,男人为什么总是自以为是,江落城是这样,祁若初也是这样,明知道是假的,也说得这样真,自信的以为女人真的会信,也许有的女人会信,可惜路遥宁不在此间。 上次谈好了出四成,但思来想去祁若初还是不信任她,这个不信任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够透明,他们这种人不允许有任何未知发生在事件之中,必须事事掌握才能获得安全感。 他们的疑心融进血液里,永远也不能安眠不能解脱,他们不仅要结论要结果,他们还要过程,要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的认知范围之内。 但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人,人总是会犯低级错误的,再聪明的人也是一样。 第22章 只有隐瞒没有欺骗 路遥宁边想边编,讲了一套话术出来,至于祁若初到底信不信,那就看他自己。 「地产现在有几家是好日子的?江落城现在也没有多少流动资金,工业园区又是重资产,和官方合作周期太长,那个地方偏,银行也不想担太多风险,上面没给什么政策,前期不会给批太多,所以他当然就找了我,而我的条件是,帮完这最后一次,我要离婚。」 祁若初适时插话:「他答应了?」 「答应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祁若初似笑非笑道:「遥宁,你这个意思是,你的分手费,要我来出。」 路遥宁淡淡笑了笑,放下杯子放松身体,舒展着靠上椅背,微微仰着颈子看了看天花板上璀璨闪烁的水晶灯,然后又把目光落了下来:「你不想出就不出,我自己也出得起。」 祁若初把烟尾碾在桌上的菸灰缸中,身体前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愿意。」 路遥宁懒洋洋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顾瑞莹回国了,我之前听说江落城亲自飞去北京接她,顾家虽然没有亲自参与,但是背后总有影子,我隐约听说当年……」 「听说,什么听说?还隐约,原本是顾瑞莹要嫁江落城,谁不知道,你装什么?」路遥宁毫不客气的打断,直白说道,「祁总不就是怕江落城用顾家的关系通路子,话语权比你这个真的出钱的更大吗?」 祁若初也很直白:「遥宁,你有下家,你说江落城是不是也有下家?」 路遥宁眼刀一飞:「他敢。」 祁若初含笑不语。 顾瑞莹有孩子的事情被藏得很隐秘,多数人不知道内情,甚至包括路遥宁。 她并不知道顾家当初拒绝江家提亲的真正原因,祁若初也不知道,所以他是真心实意在挑拨,路遥宁也是真心实意的有点心烦意乱。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也不用再试探。」路遥宁露出一丝倦色来,「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在英国註册的那个新公司,实控权给你,股东会上我一定帮你,你不就想听我承诺吗?可以的,祁总,我话讲出来了,你到底能不能放心?」 祁若初点点头:「遥宁,我们一起去英国吧。」 路遥宁无奈一笑,骂道:「你有毛病吧,公司註册要你一个老总亲自去?」 祁若初笑道:「我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刚好陪陪你,你一个人去英国不无聊吗?那地方总在下雨。」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英国。」 「你给周局操办的荣誉院士快敲定了吧。」祁若初夸赞道,「厉害,办到这件事不厉害,能想到这件事才厉害。」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路遥宁尤其喜欢别人夸她厉害,尤其是祁若初语气真诚,很有点发自肺腑的意思,她很受用,顺口道:「你付钱吗?我不缺旅伴,只缺钱袋子。」 「当然。」 路遥宁被江落城叫回家之后发现他正在厨房拌沙拉,没有让家政做,也没有其他人,锅里煮着什么东西,路遥宁走过去掀开一看,是红酒炖牛肉。 想起启动会议的事,路遥宁心里有点不痛快,泼冷水说:「腻腻的,谁吃这个。」 江落城专心切开一颗西红柿,没抬头,很自然地接:「还有烤鳕鱼。」 路遥宁找茬失败,就说:「我先去换衣服了。」 沖了个澡又敷完一张面膜,路遥宁走下旋梯,江落城已经把餐盘放到桌上,擦好刀叉,江总做饭这件事并不让她感到稀奇,只是觉得很莫名。 江落城在英国留过学,那个地方实在熬人,王子去了也不得不学会四菜一汤,最初追得殷勤的时候,又或者后来偶尔求和示弱的时候,江落城都会亲自下厨。 这招术路遥宁也常用,但她认真想了想,暂时没想通缘由。 两个人这几天没吵架,各忙各的,上次在老宅是吵过,但他已经道过歉,江少爷这么自负,没道理退让过一次之后再来一次。 她拿起刀叉,猜了一种可能:「你要跟我离婚,然后娶顾瑞莹?」 江落城很诧异地看她一眼,但是好像有点高兴,嘴角勾了一下:「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无所谓,分钱给我就行。」 他的笑容很快消失,冷脸拿起刀叉:「没钱。」 「大家好歹合作了五年,我信誉不错,你应该知道。」路遥宁说个没完,「江总,钱只要给到位,我保证不当那种对着媒体哭天抢地的前妻,还你一片清净。」 江落城剑眉微蹙,无声地顶了一口后槽牙,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路遥宁吃了一口又问:「你到底能分我多少钱。」 他终于恼火,把刀叉慢慢放下,吸了一口气压住怒意,但声线还是挤得很平:「路遥宁,你有完没完?」 「我怎么了。」路遥宁就爱看他生气,越撩越开心,脸上笑意明显,「我的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 「我不会娶顾瑞莹,过去、现在、将来,我跟她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娶你不是因为娶不到顾瑞莹,现在回答清楚了吗?」 「你知道我最关心的不是这个。」 「那你发什么神经?」 「明明说好一起做,我帮你去周旋祁若初,结果你呢?怎么回报我的?开会我都不能上桌是吧?我路遥宁见不得人?那就直接谈怎么分钱好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还是因为这个,江落城的愤怒和欣喜一併消失,只有一种深深的荒凉感。 她什么都不在乎。 「我没有通知你去启动会议,是因为我也错过了。」他疲惫地解释道,「我去了江州,两个小时前才刚刚赶回来。」 然后叫她回来,做一顿饭,只是想心平气和的见见她。 两个问题他都回答了,她似乎满足,终于安静下来,把鳕鱼切成很小很小的块块,沉默地塞进嘴里,营造出一种乖巧的错觉,让人难以忍受的想要撕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路遥宁。」江落城开口问道,「南川公墓里葬的到底是谁?」 握着刀柄的指节泛白,路遥宁没想到他去江州是专程为了查她,但仍然头也不抬的回答:「我妈。」 「胡扯,你妈十岁就生了你?」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一副撬不开嘴的模样,吐出一口气,很烦地把叉子扔在桌上,「你又要提那个戒指是不是?没完没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胡说八道,骗了你一千万刀,罪该万死!」 即便是这样,她倒是一句也不提要还,江落城气极反笑,突然琢磨出一点路遥宁执着的可爱来,何况他并不是要问戒指,他从来也不是在乎戒指,他在乎的是她骗他。 诚然他们的婚姻并不坦诚,但是江落城自认只有隐瞒,没有欺骗。 「今天不提戒指,以后我都可以再也不提,但是,我再问你一遍,路遥宁。」江落城慢慢道,「那里面到底是谁?」 第23章 不需要被任何人走近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不想说的嘴是撬不开的,路遥宁安静盘着手臂,不卑不亢道:「江落城,你查我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审我并不是你的权利。」 她姿态紧绷,他不得不柔和下来,江落城扭开衬衫最顶上的一颗扣子,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桌上,沉声道:「我不是想审你查你,我只是想了解你。」 路遥宁很不自在的站起来想走,匆忙道:「我人就在这里,你问我就行,何必查我?」 江落城绕过桌子拉着她的胳膊,用的力道不重:「我问你,你会说吗?」 深眸凝望,路遥宁并不对视,见她不答,江落城又说:「我还去了猪脚巷,见了几个人……」 他的语气越发温柔,甚至轻轻嘆了一口气,但路遥宁的情绪却难得一见的失控和激动起来,她推开他往楼上跑。 「我不用你同情!」 江落城轻轻皱眉,尝试着伸出掌心,想要摸一摸她的脸,想要安抚,路遥宁惊声尖叫,拨开他的手,眼角通红:「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遥宁!」 路遥宁跑回屋内砰的一声关上门,掌心贴在一起放在唇边,神经质地颤抖着,但是她也在努力尝试着冷静下来,并且迅速冷静下来。 没关系的,就算他去了,也不可能查到什么,路遥宁改过名字,又十几年未归,能认出她的几个老街坊她早就打点过,江落城不可能真正知道她的出身。 她早就不是那个瘦弱又满身脏污的小女孩了,没有人认得出她。 她反应太过度了,路遥宁摸了摸自己的脸,擦掉上面留下的一些生理性泪水,按住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她打开门。 江落城就等在那里,他疑惑地、忧虑地、怜惜地深深看着她。 她反而受不了这种眼神,一丝一毫也忍受不了,她习惯了对峙带来的平等,争斗获得的重视,何况他们就要离婚了,迟来的温情是没有意义的。 虚情假意了这么久,何必在分别时剖出真心? 「我不需要你……用哄小女孩那一套,说什么要保护我那种话。」路遥宁吸了一口气,「你不会觉得你跑到我老家一趟,做顿饭,再施捨点同情,我们就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敞开心扉,喝喝红酒然后痛哭一场,然后从此就爱得死去活来吧?不好意思江总,那是电视剧,还是最下三俗的那种剧情。」 他没有生气,她很诧异,反而更加不安,温热的指尖触到路遥宁眼尾的泪痕,她微微往后缩了一下。 有点痛。 「宁宁。」江落城低声说,「我不懂,我看不懂,你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原来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你最近在忙什么。」江落城语气缓和,好像仍然打算好好聊聊。 路遥宁挑衅地看他一眼:「打算去英国,和祁若初。」 她逃避的方式就是激怒他,也一如既往的很有效。 江落城果然冷下脸来,面沉如水:「干什么去?」 「註册新公司。」路遥宁轻飘飘地说着,把话题带远了, 「公司註册需要你们两个亲自去吗?你当我白痴?」 「祁若初既然开口,我不应下他会疑心,是你让我去的,别这个表情。」 怒意上涌,江落城用后肘彻底压死房门,拽着路遥宁的胳膊把她扔在床上,她得意地笑了起来,眼尾带着刚刚泪水溢出未消的一抹红,自己扯开睡袍的系带。 她不希望被特殊对待,她习惯了用熟悉的方式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那就是什么都不解决,她不需要被任何人了解,不需要被任何人走近。 他们之间只需要有最原始的冲动和贪婪,那就是金钱和性。 「我们没结婚以前……」江落城捏着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你是怎么搭上他的?」 「谁?」 「祁若初!」 「又不止他。」陷入温软,捣得软烂,像蜜一样从毛孔里面流淌出来的情热和细汗,路遥宁断断续续地摇头,微微地张开双唇唿吸,颤抖着闭上眼感受着。 而江落城继续说道:「先从他说起。」 「你以前可从来不问这些。」 「我今天想问了。」 「想问……」路遥宁轻轻地笑起来,一边细细的喘不过气来一边柔软勾人的笑起来,「可惜几分钟说不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他停下来,铁青着脸色抿着薄唇,拇指顶着脆弱的颈部往上碾,掐住凹陷的喉间。 路遥宁觉得窒息,反而大口喘得更狠了,她被压得死死的,动不了,偏偏滚烫的掌心贴着滑腻的背。 江落城用气音吹进耳侧,眼眸深沉,手上力道始终未消:「适可而止路遥宁,你以为我真的随便让你捏在手里玩吗?!」 路遥宁深吸几口气,动脉被对方握在手里堪堪跳动,她想抽出手来狠狠给他一巴掌,但叫人制住了不能动,于是狠咬一口,江落城冷嘶一声,她顺势踹上一脚:「不想做就别做了!」 路遥宁翻身就要起来,黑眸一沉,江落城掐着脖子把人摁回床上,捂住那尖牙利齿的嘴发了狠,路遥宁接着咬他,只是这一次他留了神,她使不上劲儿。 软的舌尖和硬的牙齿,唾液濡湿的皮肤有酥麻的痒意,被捂住的口鼻喊不出声音。 他死死扣着她,压上来侵入,毫不客气地横冲直撞,路遥宁在紧绷的窒息中麻痹出快意,抖得厉害,但叫不出声音,长指甲在江落城的背上抓出血痕。 她浑身痉挛,过电一般的电击感窜过四肢百骸,就在那一瞬间,江落城终于放开她,也放开了手。 路遥宁勐然喘上一口气,胸膛大幅度起伏,眼神空洞着望着天花板,彻底软了下来,她眼底是残留未尽的春情和痴愣的茫然,江落城轻轻抬着她的腰,抱起骨架极轻的女人,慢慢的,往浴室走去。 他们之后再没有说一句话,夜已经深了,这是个放空的时间段,发生的一切都应该被抹去,路遥宁被人小心地放置进柔软的床榻之中,身边的男人很快也躺了下来,她缩在他的怀抱笼罩之下,在暖意中放松下来,逆来顺受的让人将手指插进她的指缝,然后扣在掌心。 衣料的摩擦声清晰,唿吸声均匀且轻,身后的男人已经睡着,而路遥宁还是睁着眼睛。 男人拥有对疑问放置一边直接跨过的天赋,但有时候女人免不了刨根问底,只是…… 她也不是想刨根问底。 那么……她想要什么? 突然之间。 路遥宁发现她好像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第24章 凭什么有人生来就有 最开始,路遥宁是很清楚的,她有明确的目标——她是不要爱的,她要很多很多钱。 因为她一直很缺钱,从来都是,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匮乏的,吃不饱,没有新衣服穿,改母亲的旧衣服,浑浑噩噩的在街上走。 也没有上过什么幼儿园,后来母亲和父亲潦草的领了证,每月有了一点家用,才算有好转。 她终于能有干净的衣服,有正式的户口,能去上学,但路遥宁从小就觉得,她和其他所有的小孩都是不一样的。 她有一种从骨头里面蔓延出来的飢饿感,虽然后来慢慢的越来越深,但是内心深处一贯如此——饿过的人从此看什么眼睛都是绿的,像森林里的母狼一样,幽幽的两只眼睛。 爱是什么东西,她没有感受过,也没有真正见过,从初中起她就收到过很多情书,但带给她的只有甚嚣尘上的传言,姣好的面容和优秀的成绩有多耀眼,与之相对的传言就有多骯脏。 听说她有很多人追? 因为很骚。 同时吊着八九个人。 一定是想找个最有钱的! 那时候还在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不用交学费,只用交杂费,酗酒的父亲还活着,把她塞进排名倒数的中学赚奖学金,校方希望她能成为四年来唯一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生源,而其他大部分同学,如果家里不出钱,毕业后可能就要没有学上。 路遥宁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向老师和学校告状,但他们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学生,她也扇了其中一个人巴掌,很快被那个女生的男朋友按在地上打,他们蹲成一圈——某一段时间的梦魇中,路遥宁常常会梦见那个场景。 他们蹲成一圈,用鞋底拍她的脸,嘻嘻笑着说:「我最烦你这种装模作样的好学生。」 在那个被人逼到角落的场景中,路遥宁突然笑了,她阴森森的翻着眼白,冷笑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的女儿。」 第二天路遥宁的父亲拖着一根钢管跟着她上学,差点打死了那一对鸳鸯,几乎是立刻就进了医院,对方家长看见她爸身上的纹身便也不敢大闹,他们认出来了。 猪脚巷就是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这个世界也是这样,只有把对手踩在脚下才能不被欺负,所以她要往上爬,用尽所有手段,站在金字塔的塔尖。 路遥宁考进了重点高中,然后是重点大学,然后开始赚钱,然后赚到更多。 虽然她待的环境不同了,遇到人也开始不同,不再那么野蛮、粗糙和原始,但是她发现所有的规则和本质都没有变,表面上变得体面了,可内里还不是一样? 所有人一面看不起别人一面被别人看不起,祁若初最开始不也看不起她吗?可是她嫁过了江落城,居然就不一样了! 当初她对他小心翼翼,他对她挑三拣四。 如今她要离婚了,他却愿意当她的下家。 所以,路遥宁会因此感谢江落城吗? 不,绝不会。 无论江落城脸色如何,英国是非去不可,名校的荣誉院士很不好弄,路瑶宁为了周局,也是费了一番周折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既然带了个钱袋子,祁若初明说了自己愿意出钱,路遥宁毫不客气地把人带到牛津街的塞尔福里奇,这里是最受中国人欢迎的购物中心,奢侈品像白菜一样被人塞在手里提着,祁若初揶揄道:「你还缺这些?」 「这多好啊,热闹!」 路遥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都是新鲜的皮革味道,混着当季的香水——某种错觉,刚刚下过一场雨,只会有泥土的味道,可是路遥宁喜欢这里,喜欢看人们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把钞票当纸一样花,庸俗,但是快乐。 江落城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他们生来就在高台,在乎利益,但是对钞票本身有一种漠然,也不喜欢像暴发户一样拎的满手。 他结婚时的西服的确也是在伦敦定制的,但并不是任何一家高奢牌子,而是一位非常低调的皇室特供裁缝。 路瑶宁其实非常想穿镶满钻的婚纱,浑身上下都珠光宝气,但结婚时她人设尚在,需要维持温顺乖巧,因此只好基本全由江家做主——婚礼排场不小,质感也好,名流云集,可是远离媒体和人群,完全不张扬。 「你知道吗?」路遥宁对祁若初说,「我大学是卖a货的,挣到了第一桶金。」 祁若初眼睛亮了一下,笑道:「我在u也卖过盗版碟。」 「赚吗?」 「很赚!」 欧美的版权严苛,正版书和正版碟都是高价,一般学生买正版教科书都是捨不得的,祁若初和同学倒卖这个赚了不少,都说老外版权意识高,也不过是管得严罢了,等度假的时候去了泰国的小商品市场,一样买的高高兴兴,像老鼠掉进米缸似的。 路遥宁没想到祁若初也有类似经歷,兴致勃勃地分享起来,她讲她除了卖a货,还从缅甸倒卖玉石,卖泰国佛珠,只要客户群体维护的好,他们什么都愿意买单。 她那时候不过二十岁,胆子却大,一个人跑到边境进货看货,用布巾包住头,戴一副大墨镜,粗着嗓子讲话,每一笔资金入帐都能让她兴奋地半夜睡不着觉。 祁若初问:「你卖a货的时候,会告诉他们是假的吗?」 「我从来不骗人。」路遥宁说,「但有些人是不想听的,反正以客户需求为准,客户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客户觉得是假的就是假的。」 祁若初赞许不已,两个人相视一笑。 「你和江落城说过这些吗?」 「没有。」路遥宁拨动头髮笑了笑,「从来没有。」 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看着光鲜就真的是光鲜吗?刚刚开始做经理的时候,为了撑场面,路遥宁也戴过假的百达翡丽,用仿款包,虽然是假的,但是绝对有九成九的真,她卖了这么多年的a货,眼光不会出错,出去见客户,也从来没有破绽。 后来她有钱了,假的就变成了真的,为了纪念,她唯独留了那支假的百达翡丽,婚后不久有一次让江落城找东西的时候翻到,看了两眼说:「这支不好看,我送你另一款。」 路遥宁莫名心虚,抢在手里说:「我就喜欢这支。」 「这支也有别的颜色,收藏价值更高一点。」 「我就喜欢这个颜色的。」 江落城沉默几秒,终于说:「宁宁,这支是假的。」 路遥宁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他以为她是让人骗了,于是又说了几句来宽慰,可是路遥宁心里很清楚不是的,假的就是假的,原来假的成不了真的,原来他们这种人看一眼就知道,而她得意洋洋了这么多年。 所以她永远不会像江落城坦白她的出身她的来路,她知道他根本理解不了。 他一定理解不了。 就好像当她第一次跟着江落城踏进江家老宅几千亩的庭院,心里第一时间涌起的不是攀上高枝的欣喜而是恨意,她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有。 第25章 利益关系才是最稳固的 因为在江州停留过久,临时耽误缺席了第一次联合会议之后,官方的态度就变得很微妙,推进艰涩,此前虽然免不了要和官方打交道,但彻头彻尾的和官方一起做事还是第一次。 江落城稍微有点不得其法,便想着通过顾瑞莹向她父亲讨教。 政商是两条道,不是一个话术一个逻辑,许多大企业家看不透彻做不对事也是常事,顾家常年浸染其中思维不同,江落城备了厚礼,去赴顾家的家宴。 不过在去之前,顾瑞莹私下说:「到时候我爸要是说些怪话,你可千万不要理。」 江落城随口接话道:「怎么了?」 「还不是你闹离婚,倒把我爸搞得春心萌动,又想把你和我捏在一起,真受不了。」 「你怎么知道……」江落城顿了一下,改了说法,「顾叔叔怎么知道?」 峰会后发了那么多通稿,按理说舆情和猜疑已经被压下去了。 「祁若初天天发照片,难道你是个瞎的,看不到?」顾瑞莹毫不客气地揶揄道,「放着自己老婆在英国和别人在一起一整周,江落城,你可真是大方。」 江落城神色不显,只说:「她是为了工作去的。」 「说起来,路遥宁去英国之前来找过我。」顾瑞莹看了看江落城的表情,悠悠一笑,「看来你不知道。」 「嗯,你们都说了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顾瑞莹笑得更欢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们两个其实还挺像的,说话做事都是弯弯绕绕的,路遥宁明明就是专程来找我的,还特意找个藉口,不过我跟她说啦,就算全世界男的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我小孩都四五岁了!」 江落城微微诧异,默默停了脚步:「你直接告诉她了?」 「是啊,这有什么好藏的?话就要说清楚说透,我爸觉得我是家丑,我不这么觉得,我没有对不起顾家半分。」 江落城想了想,继续往前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那个时候和那位……」 他不太熟,想了一会儿名字,顾瑞莹及时补充:「他叫陆柏。」 「嗯……陆先生。」江落城问,「你不担心他是别有用心吗?」 「应该担心的,但是我不怕。」顾瑞莹道,「我付出真心对他,若被辜负,该后悔的是他不是我,爱情是勇敢者的游戏,这道理和生意场上没什么不同。」 江落城并不太贊同:「我怎么觉得做生意的第一条道理就是要保持谨慎。」 「是吗?」顾瑞莹含笑道,「那你还娶路遥宁?」 他看她一眼,勉强一笑,却不再回答。 从透明澄澈的落地窗看出去,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公园,屋内的花瓶插着一束新鲜玫瑰,花瓣上喷着香水,是祁若初送过来的。 来自着名的玛丽皇后花园,乔治五世为他的妻子种下的玫瑰,自上世纪以来一直开放至今,但路遥宁如今坐在窗前走神,想到的却是自己。 她想到她第一次来伦敦时还是因为公差,做了十足的功课了解了爱马仕的配货规则,鼓足了勇气走进店里,用流利的英语想要买一只基本色伊芙琳。 她穿上最好的套装,围巾上都布满logo,但还是被店员生疏又轻慢的眼神刺痛,连口音都被人微笑着纠正,她们是礼貌的,但是路遥宁却感受到被羞辱的愤怒。 后来她又赚了一些钱,报復性地买够额度,可以不用预约,可还是不对劲,她敏感的一碰就炸,仍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后来才知道,直到和江落城去了一次才知道。 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一种藏在心里的东西,她永远也生不出江落城那种理直气壮的傲慢,她的自尊是被包裹起来的尖刺,如果被怜悯,就会破土而出。 路遥宁又想起离开国内之前和江落城的争执,偶尔心软的时候她想,也许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就像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一样。 都是生来如此。 夜色渐落,黄昏把城市天际线模煳成一团一团的浅黄色,笼罩着人心里也毛茸茸的,路遥宁打开手机,回復了江落城早上问她正在做什么的那条消息。 她发了一张写着周局英文名字的荣誉院士证书过去,算是在解释。 隔着整整八小时的时差,江落城居然秒回,他说:「厉害,办到这件事不厉害,能想到这件事才厉害。」 路遥宁哑然失笑,说:「祁若初和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江落城却道:「我看完了你的招标书。」 路遥宁总是习惯性带刺:「难为江总这么闲。」 「就算没有什么荣誉院士,洛州大学那块地也只能是你的,你的方案就是最有竞争力最好的,是我错怪你。」 她把手机丢开了一会儿,起身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默默滚动一会儿又捡起手机,简短回復道:「谢谢,要睡觉了。」 「晚安。」 从顾家的家宴出来,江落城让司机绕城走了两圈,转去郊区的别墅,路遥宁还在英国,他回哪里都是差不多,郊区的别墅里养了两只天鹅,他突然兴起,想去看一看。 其实江落城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人,对小动物一向没什么兴趣,他不养猫不养狗,对小孩也没有执念,这两只天鹅是路遥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接来的,捧过来的时候还是两只蛋。 刚生出来的时候皱巴巴的,非常丑,路遥宁却特别喜欢,专门选了一个带湖区的别墅来养,江落城陪她来过几次,慢慢发现皱巴巴的小东西有一天长成了一米多高的庞然大物。 它们振翅仰颈的时候非常美丽,宽阔的双翅拍打在水面,足足有两米多长,和一般人们概念中的不同,这的确是个优雅的动物,但却一点也不纤柔,极有力量。 这两只刚好是一公一母,形影不离,路遥宁有一次跟他说,天鹅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 江落城顺着她的话说,是忠贞的象徵。 动物之间哪有什么爱情?路遥宁自己反驳这个说法,毫不留情地说,是为了繁衍后代。 成年后的天鹅每年迁徙,飞行长度往往要达到数千公里,一旦休息繁衍就需要共同养育后代,一个稳定的伴侣能够避免再次在求爱中浪费时间,对后代的抚养也更有效率。 所以……路遥宁轻柔的侧脸在当时黄昏的阴影下显出非常冷峻的凌厉来,利益关系才是最稳固的。 人和动物都是一样,这是大自然的本能。 人也是一种动物。 是这样吗? 江落城来到湖边,没有看见天鹅的影子,工作人员远远跟着,上前解释道:「江总,晚上天气有点冷,可能藏在草里面了,要不要我们去找一找?」 「不用。」 他在湖边蹲下来,学着以前路遥宁的样子撩动清冽的水波,这两只天鹅从小被人养着,食物充足,已经失去了迁徙的动力和习性,它们愿意在路遥宁出现时来到岸边,弯下高贵的长颈,让她抚摸光洁的长羽,只是现在江落城如此照做,却没有什么效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他心平气和地放弃了,拉松了一点领带,点燃一根烟,默默想着今天晚宴上顾家说的话。 如顾瑞莹所料,她父亲确实说了一些「怪话」,但那都是前菜,开玩笑的成分居多。顾家隐约之间真正点明的,是他们想要藉此参与金融港项目的意图,并希望把路遥宁的宁星排除在外。 一个人最紧密的绑定只能选择一个,要么是顾家,要么是路遥宁。 第26章 可惜你的下家没有了 路遥宁从英国回来之后在郊区的别墅住了几天,江落城陪她来看天鹅,见柔白的手指漾在水波里,天鹅便应声而来,像优雅的羽箭,破开空气般划开平静的水面。 路遥宁很满意地轻笑起来,江落城忽然有些不忿。 「说起来也不算是你养的,怎么偏就听你的话。」 要亲人,也该是和饲养它们的工作人员亲才是。 「笨啊,你。」路遥宁咯咯笑着张开掌心,原来她握着吃食,扔给了天鹅,她拍拍手上的残屑。 「早就说了,没东西勾引着,哪来无缘无故的亲人。」路遥宁似笑非笑地喃喃念着,「动物……小畜生而已。」 江落城站在一旁闭了嘴。 「听说顾家和我,你选了我。」路遥宁忽然开口,蹲在水边仰头看他一眼,那神情十分明媚天真,「阿城,为什么?」 江落城避而不答:「谁告诉你的,顾瑞莹?」 「嗯。」路遥宁点点头,「她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哪里奇怪。」 「她告诉我了好多事,可是什么东西也没要。」路遥宁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说实话,我以前觉得她很傲慢。」 「多久以前?」 「就……以前。」 「那段时间顾家不准她和陆柏在一起,用了很多手段,她心情和状态都不太好,不是沖你去的。」 「原来如此。」路遥宁想起什么,自嘲地笑笑,「是我自己小家子气。」 也许她一直在隐晦的嫉妒着顾瑞莹,哪知人家是坦荡晶莹雪,是名士高洁。 比较起来,她自己就像钻进油壶的小老鼠,满心满眼都是香油钱财。 「怎么了?」 「没怎么。」路遥宁站起身,换了个称唿,「江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落城的手插在口袋里,没有抽出来,冷淡看她一眼:「不为什么。」 然后他转身走了。 「你现在不谈生意,错过了可就没了!」望着他的背影,路遥宁提高了一点音量,可是江落城没有回头。 这感觉很奇怪,此前他们的每次合作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有几分情,又有几分利,明晰到路遥宁可以拉一张表出来,确保自己不仅没亏而且赚了,很少有这种含煳不清语焉不详的时刻。 路遥宁觉得别扭,也十分罕见的,忽然觉得有点不安。 若谈情,就用欲来还,若谈生意,就用利来还,可是江落城说不为什么,怎么可能不为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亲兄弟明算帐,何况是夫妻。 毕竟是夫妻。 路遥宁皱了皱眉,重新蹲下来,把一时的隐忧搁置在一边,抚了抚天鹅顺滑柔软的羽毛。 它们的身体蓬勃有力,长羽下覆盖着坚实的骨骼,一振翅,就能直上九天。 天鹅飞起来了。 在顾家的提点和协助之下,名义上的第二次实际上的第一次联合会议正式举行,重要领导首先发表讲话,路遥宁听得十分认真,祁若初笑她假模假式。 「走个过场而已,领导们又不管实际运作,别把事情办砸就行。」场间休息的时候祁若初踱步过来,弯下腰来饶有兴致的看路遥宁在笔记本上都记了什么,发现她画了一堆圈圈,不由得笑出声。 「注意避嫌好不好啊。」路遥宁也演起来,顺着这劲儿半嗔半娇,把笔记本推到一边合上,「等他回来看见又要吃醋找我的茬。」 「都要离了还在乎他干什么?」 「体面些总是好的。」路遥宁盈盈笑道,「祁总和前夫人不就是和平分手嘛,是不是?」 祁若初却收起笑意,他过来这一趟不是为调情,是为了确认,他低声问:「等一下的公开选举,你确定周局会点头么?」 路遥宁道:「话我已经讲过了,但人家领导万一有自己的心意也不好说,我哪好给你打包票。」 「只要你讲了,我就放心了。」 「也太抬举我了。」路遥宁警惕地打预防针,「我没有那个本事。」 祁若初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路遥宁的肩膀:「你最有本事。」 他离开的那个瞬间,江落城重新出现在门口,慢慢走过来在路遥宁身边坐下,拧开西装的第二颗扣子,抬头看见祁若初坐在圆桌对面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也笑了笑。 公开选举结束,联合会议也落下帷幕,江落城成了几位领导亲自点头的项目负责人,祁若初作为实际出资的大头,反而被安了一个执行总裁的位置,让他噁心的不行,勉强维持住态度和人寒暄,铁青着脸色出了会场,江落城把人叫住,笑着揽住肩膀。 一转身背过众人,笑意顿收神色骤冷,江落城道:「别再打别人老婆的主意。」 名义上是屵达股份占比更高,但没有实际到帐,江落城做了点融资结构,真正出钱的祁若初反而成了二股东,他意识到这是一个一开始就下好的套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祁若初甩开江落城,咬牙切齿地骂道:「不要脸。」 美人计只是最浅显的诱饵,真正让他上钩的是贪心和好胜。 路遥宁慢慢地从后面走过来,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祁若初连着两个人一起骂,还在官方大楼里,不方便大声,狠狠瞪了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一对狗男女,狼狈为奸。」 路遥宁一脸无辜,对江落城道:「他骂你。」 江落城却看她一眼:「他说我们两个狼狈为奸。」 「冤枉啊。」路遥宁说,「都是你让我去的。」 「好,那就让他都算我头上。」江落城拉了拉领带,稍稍勾松了一点,露出一抹痞笑来,「但祁若初好像不认,怎么办?可惜啊路总,你的下家没有了。」 路遥宁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不过,她也笑起来。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一同出了大楼,往停车场走,都没有把祁若初的态度放在心上,被骂两句而已,不掉块肉。 至于祁若初那边并不用担心,今天就算闹得再难堪,明天把会议室的门一开,大家还是能亲亲热热的把手握在一起。 祁若初是被坑了一把,但也不算亏,金融港这个项目明明白白是有前景的,不然不会这么多人盯着,没有人比路遥宁本人更清楚,祁若初入这个项目,她的原因至多占一成,不会再多。 原本祁若初也是想接着东风挖人墙角,财貌双收,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所以路遥宁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晚上轻轻松松地发消息:「祁总,实在不好意思,我人微言轻,这事我毕竟半路进场,拗不过江落城。」 管他信不信,发了再说,面子上过得去,台阶给不给要看对方。 哪知道祁若初反过来道歉:「我知道你也没办法的,下午是气狠了,牵连到你。」 路遥宁简短回覆:「没事。」 「改天一起吃个饭,我亲自赔罪。」 「那也太隆重了。」 「这次的教训惨痛,我得復盘復盘,好好总结经验,反思反思自己是哪里比不过江总。」 路遥宁觉得好笑,更觉得有趣,祁若初不愧是it出身,有股技术男的轴劲儿,从哪里跌倒非要从原地爬起来,笑了半天,她回復道:「好啊。」 第27章 当作最后一次合作 几家大银行和证券的入驻是江落城自己去谈,而路遥宁用自己业内多年的人脉圈进来几家小机构,又单独约了王胜利。 王胜利是郑氏集团的副总,但从来不喜欢别人叫他王总,他受不了别人提他的中文名,对外一律介绍自己叫「allen」。 不过路遥宁很早就认识他,算是少数几个提起他本名不会被当场翻脸的人之一。 但是江落城很讨厌这个人,又或者说,他们那个圈子能看得起allen的人就不多。 比起路遥宁的正经学歷和过硬能力来说,allen的起点更低,上位史堪称是传奇。 他先是在夜场认识了郑三小姐,谈起了恋爱,又通过郑三小姐勾上了她大哥,男女通吃,郑三小姐震惊之余病了一场,这事也就传开了。 也算好多年了,但茶余饭后还是总有人谈起,没人忘得了,江落城是从来不肯从allen这条路去联繫郑家的,路遥宁就无所谓,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路遥宁还挺佩服他的。 郑公子不是什么善茬,更不可能陪allen玩什么痴心绝对,新宠不断,然而这么多年他居然坐稳了「正宫」的位置,还真在帮忙打理生意,虽然时常闹得鸡飞狗跳,但是也算是厉害了。 有些事吹枕头风反而更便利,路遥宁约了allen一起到沙龙做头髮,见他洗头的时候都戴着副大墨镜,不免好奇,开玩笑道:「你不会让人打了吧,装什么大牌?」 「我靠!」allen带着满头的泡沫弹坐起来,神经兮兮地张大嘴,「隔着墨镜都能看出来吗?完了,我不会真毁容了吧!」 「啊?我随便猜的,看不出来,怎么了?」 「没怎么。」allen重新躺下,阴阳怪气地冷笑,「几个小浪蹄子。」 随后添油加醋夹枪带棒的说了一番,路遥宁听了两句就明白,事情倒是很简单,就是郑公子最近得宠的小情夫仗着自己年轻膨胀起来,隔空挑衅,allen带着正宫范儿气势汹汹地找上门去,反倒让人家狠揍两拳,事后郑公子听闻,没什么表示。 allen脸肿了两天,好容易消了,只剩点淤青,这才敢出门。 「真是的,要不是你约,我死都不会出门!」 「荣幸。」路遥宁赶紧笑道,「我好大的面子。」 「那是。」allen突然有点惆怅,很诚恳地说,「我在这个圈子里也没什么朋友,可能也就你了。」 路遥宁赶紧表示一下:「我帮你去收拾一下?」 「算了。」 「不像你的脾气啊。」路遥宁揶揄笑道,「这你能忍?」 「男人嘛,都是这样咯。」allen对着镜子挑挑眉,「总有年轻的,总有下一个,宁宁,我跟你讲,人还是得有点本事的,不然以色侍人,色衰则爱驰!」 突然冒出这句,路遥宁要笑死了,捂着嘴:「你这话太有文化了,我不知道怎么接。」 allen得意道:「我手上有他的把柄,还天天跑前跑后的帮他赚钱,那几个小孩知道什么,以为在床上卖力就行,还是太年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既然说到这一层,路遥宁马上问:「要不要再赚一笔?」 allen也聪明,笑了笑:「你老公那个金融港项目啊?」 「聊聊吗?」 「我听说没给什么政策。」 「目光放长远些嘛。」路遥宁笑吟吟地说,「免费有栋楼还不好?」 「太远了,那地方以前是仓库啊,地铁都没有!」 「企业集聚效应有了,配套自然都会跟上的,不然为什么金融办和周局都看中这个项目,还不是希望有人能把那块地盘活了,洛州又不是宁北,不缺大企业,能有多殷勤嘛,最重要的是官方肯出面背书行业协会……」 「行业协会?」allen打断道,眼睛一转。 「对啊,挂牌的那种。」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路遥宁笑了笑,「让你家郑总有空跟江落城约个高尔夫。」 「行。」allen扶了扶墨镜,在镜子前面叉着手,嘴角一抹笑,一副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妾的架势。 他今天让人把头髮漂成了浅金色,配上极白的皮肤和很好的骨相,不难看出这是个柔美漂亮的男人,但长相只能是一个人的本钱,还称不上是一个人的本事。 「宁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帮江落城把这件事办成了办好了,屵达可就再也不缺钱了。」allen突然开口,隔着墨镜扭头看了路遥宁一眼,「宁星和屵达的绑定关系,可能也就不存在了。」 路遥宁淡淡在扶手上敲了敲指尖,或许是头髮被扯痛,她轻轻皱了皱眉,啧了一声,不过很快恢復常态。 「我知道。」 「哦。」点到为止,allen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一些八卦,路遥宁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暗自有点出神。 很难说这是不是江落城的目的之一,以联合协会的名义把这么多大企业大机构都拉拢入驻,有了利益牵扯,以后能让他放心依靠的融资机构就不止宁星一家了。 但不管江落城是怎么想的,路瑶宁的确把这个项目当做最后一次合作,她是草根出身,奋力争取才得了周局青眼,官方资源少得可怜,此刻正是最好的机会,补上这块短板,宁星的未来无疑会走的更稳。 她本来就从来没打算过这辈子都靠江落城,有一个合理的契机好聚好散也不错。 情,钱,权,利,欲,大家都可以两清。 既然江落城在顾家和她之间选了她,她又确有所求,就也得付出和证明对应的价值,等价交换才是稳固的——这就是路遥宁和allen想法之间最大的分歧,allen把利益当做巩固感情的筹码,而路遥宁则完全反之。 这一趟还有点意外收穫,路遥宁顺口问了问allen有没有什么好项目,allen给她推了一个人,并且把对方的bp也发了过来,说是fa发过来的,但是已经让郑公子拒了,但他看着还不错,做个顺水人情。 路遥宁简单看了两眼,觉得不知所云,简陋的像个大学生作业。 「哪里不错?」 「哎呀亲爱的,重点不在这。」allen打开手机朋友圈,翻出照片给她看,一副暧昧笑容,「长得不错。」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穿着一件灰色的套头卫衣,坐在会议室的角落被人拍下这张照片,神色愣愣的,一脸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傻样,但眉目舒朗,眼睛的形状很精緻,确实长得不错。 路遥宁嗤之以鼻:「一看就很穷。」 「潜力股。」 「他爸是谁?」 「我哪知道。」 「那算了,我们小本生意,不投这种没兜底的。」 「没意思,你怎么和老郑说的话一样。」 「你看看他的bp啊!疯了吗?去中东卖旋转木马,那里还打仗呢!什么黑白的废墟里更需要彩色的笑脸,这种东西写在bp里面干什么,脑子进水了?」路遥宁把手机塞回 allen的手里,「大爱无疆的漂亮小圣父,你自己留着吧。」 allen深感惋惜的推了推墨镜。 「还以为你喜欢这种类型。」 「长相上勉强算,这里啊……」路遥宁敲了敲太阳穴,摇摇头,「不太行。」 从沙龙出来和allen分别路遥宁给江落城打了个电话说了下进展,江落城很不耐烦听到allen这个人,草草说了两句就挂了,然后路遥宁直接回了宁星。 助理走进来说有个访客从上午一直等到现在,路总,要在下一次会议前穿插着见一见吗? 「随便找个vp去见,这还要我教?」 助理抿嘴一笑,路遥宁瞭然,也笑了一下,顺手把外套丢在椅背:「怎么了?是长得还不错,还是给你塞钱了?」 助理咯咯笑道:「给我们都买了咖啡,还叫我姐姐呢。」 金融行业确实有点颜控,也很能看人下菜碟,路遥宁顺口问了问名字,听到却是一愣。 这么巧啊? 不就是刚刚allen推过来的那个小圣父么? 李以川。 说曹操曹操到,这份巧合还是有点意思,路遥宁说:「你把他叫进来。」 第28章 别把自己弄得这么廉价 和allen给的那张照片不同,李以川今天穿得很正式,看得出来对这次会面是很重视的,只是他买的西装料子太一般,在休息室又坐了太久,有些摺痕已经很深了,浑身上下素的很,只带着一块苹果的电子表,路遥宁看了一眼就后悔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她是在干嘛呢?她心想,李以川这个傻样子,能做得成什么? 但是他年轻,而且自信,眸子里闪动着很快活的光芒,即使数次融资碰壁,在他眼中也没有灰败神色,他似乎相信自己能说服路遥宁,高高兴兴地打招唿说:「路总。」 路遥宁做了宁星之后已经有好几年不直接对接创投,更别提李以川的公司还在seed轮,因此耐心不是很多,总归还是礼貌客气的,让助理上了茶水,坐在椅子上仰靠着,淡笑一下,说:「十分钟之后我有会,我们尽快聊聊。」 路遥宁以为李以川一开口十有八九还是bp里爱心泛滥的那一套,没想到李以川直接说:「我不是拿着一个点子来碰运气骗钱的,我们有营业额,年度流水已经过亿,欧美国家的游乐设施足够完备先进,国内的设备硬比技术很难拼过他们,市场虽然大,但是竞争也激烈,而且多数是维修和更换零件等服务,但是中东、非洲和东南亚,是会直接採购整套设备的,他们也愿意接收已经被欧美淘汰掉的技术和设备,每一份客单价都会是欧洲订单的三倍!」 他坐直了,挪了挪凳子,身体前倾:「明年我的流水一定能翻倍,后年可以做到三个亿。」 路遥宁叉着手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做外贸,卖游乐设备的,旋转木马,摩天轮这些。」 「哦,外贸经理攒了点渠道然后自己创业?」 「嗯。」 「启动资金从哪来的?」 「我以前的老闆,他愿意看中我。」 路遥宁伸手,李以川拿出列印材料,她翻了翻:「你的业务范围地区……这几个地方在打仗啊,我记得,有军事冲突。」 「最初的一笔订单就是被炸毁的游乐场,一个阿拉伯商人通过中间人联繫到我们希望维修。」李以川的眼睛很亮,「他们的设备很旧了,欧美已经不生产了,所以才找到我们。」 他又讲了很多,说废墟上重建的游乐设施上,身上都是泥巴的孩子们在上面爬上爬下,眼睛却是清澈干净的,他们在笑,全世界孩子的笑容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贫是富,他们都有权利得到快乐。 「还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的吗?」 路遥宁面无表情:「有,吃饱饭,安全的环境和干净的水源。」 李以川吸了吸鼻子:「但我又不是卖农产品的。」 路遥宁抬起眼:「所以不要把你那些理想主义的废话放在前面,你刚刚说的那些为什么不放bp里面?怪不得郑氏把你拒了。」 思路和想法是对的,这的确是个尚未被发现的新赛道,未来能产生价值和利润,但路遥宁压价起来轻车熟路,自然不可能吐露半句好话。 李以川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是故意的。」 「什么?」 「我是故意的。」李以川说,「如果不认同我的bp,认为这件事只是一个生意,一个赚钱的手段,这种投资我宁愿不要。」 呵,傲得很,这种人路遥宁也见过不少,波澜不惊地抬眼:「那你非要找我干什么。」 李以川咧嘴一笑,他的牙齿很白:「路总,你记不记得一个叫陈颖的女孩子?」 简单想了五秒钟,路遥宁干脆地说:「从来就不认识。」 「好吧。」李以川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路遥宁的办公桌上,「路总,您不记得也正常,但是陈颖记得你,她是我的合伙人,五年前如果不是你的资助,她上不了大学,这个小礼物是她拜託我带给你的。」 他看着路遥宁,郑重地说:「也转达一句感谢。」 路遥宁的表情波动还是很小,但是停顿了很长时间,然后说:「哦,你说的是那个女童资助计划吧。」 「是的。」 「是这样。」路遥宁直起身子,一眼也没看那个礼物,「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对我有什么期待和滤镜,慈善基金会是一种很常规的资产配置,一门生意,明白吗?」 李以川倔强地说:「我觉得不是这样。」 路遥宁饶有兴趣地挑挑眉。 「我知道您也是……」李以川斟酌着用词,「一路奋斗着上来的,一定是有同理心的。」 这话是恭维,但在路遥宁耳朵里却有点刺耳,她第一不喜欢别人提她的身世,第二不喜欢别人夸她的路径,听起来很像某种讽刺。 路遥宁看了一眼时间,最后说:「李先生,你的想法不是没有价值,但是既然这是一个新市场,蕴含着这么大的需求和市值,为什么欧美的大型公司不进入?因为支撑不了规模化投资。」 「那些国家都是欠发达地区,甚至地区局势不稳,你怎么保证技术人员安全和通讯联络的稳定性?怎么结算?用他们本国货币还是美元?官方能力差,投资环境就不好,通胀膨胀控制不住,本国货币贬值,万一他们换不出美元,你的现金流怎么办?」 「你这种想法只能做一个公司,永远都是几千万流水,运气好的话上一亿,但这是小卖部的做法,支撑不了一个市场,做不成一门真正的生意。」 「那不行吗?」 「我要是想做慈善想做公益,有大把的项目可以选。」 李以川明白了,他试探着问:「所以……我是被拒绝了吗?」 路遥宁利落地说:「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我知道了。」李以川垂了下眼睛,奇异地笑了一下,「路总,你提的问题我都会回去想,我会重新整理好战略发展方案来找你的。」 看来不是真的傻,但路遥宁只是微笑着说:「抱歉,我可能要去开会了。」 「那不打扰了,我马上就走。」 李以川利索地起身,刚走到门口,突然又返回来,把自己的手机屏幕甩在路遥宁桌上,上面是他的微信二维码。 「路总,加个联繫方式可以吗?我平时绝对不会打扰你,但是万一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随叫随到。」 李以川身体微微前倾,撑在桌上,领带也落了一点边缘在桌上,嘴角轻轻勾着一抹笑,他的西装廉价,但是脸庞明亮而干净,路遥宁觉得无语,但也觉得无奈,他以为他这是在哪,在快餐店搭讪女大学生吗? 美或者帅而不自知的人果然很难存在,就算一个人自己看不见,周围也不可能各个都是瞎子,她会知道的,他也会知道的,他们总会自知。 路遥宁拉着他的领带,往自己面前一扯,一下子差点把李以川拽出一个趔趄,手忙脚乱地撑着桌面,耳尖迅速地红起来,路遥宁慢悠悠凉丝丝地问:「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她盯着他,一直盯着,盯到他的视线往旁边飘,小声说:「好看。」 「但是我从来不会把资源浪费在这种小事上。」路遥宁勐地推他一把,重新靠回椅子,冷冰冰地说,「别把自己弄得这么廉价。」 李以川捏紧指节,收回了自己的手机:「对不起路总。」 「出去。」 他慌忙迈开步子拧开门锁,临走前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深看一眼,心跳极为剧烈。 路遥宁微微仰着下巴冷冷看他的样子像一枚鲜活印章,无比清晰地刻在了李以川的脑子里。 等人走了,路遥宁抽出了一点点心情拆开了李以川留下的小盒子,是一枚八音盒和陈颖亲手写的一封感谢信,她没有打开看,顺手直接扔进抽屉。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柔软的人,也不认为自己需要什么温情瞬间,做这一行最怕的就是良心半丧不丧,人性将泯未泯,路遥宁绝对不会自找麻烦。 第29章 俗话说莫欺少年穷 想和官方密切合作,一些形式主义的任务不免也多起来,江落城被拉去一个什么创业大会当评委,挂的不是屵达的地产头衔,而是江宁投资的头衔。 路遥宁也在,同为评委,因为这次大会参会的领导很多,她当然要积极响应,特别是祁若初甩脸不来,她更要刷存在感拿印象分,夫妻两个一起出席,座位自然也被安排在一起。 只不过他们并非是一起出发的,反而是到了会场才碰头,江落城最近的应酬很多,总是很晚到家,路遥宁当然从来不等他也不留灯,反正有家政和保姆管江少吃穿,两个人房间也还是分开的,算起来,很有几天没有正经见面。 不过所谓创业大会,请来的评委基本都是投资人或者大集团老总,路遥宁一方面业内熟人很多一方面也要客户交际,忙得像翩翩蝴蝶到处飞。 但是江落城是不用的,他坐在那里等人来递名片就好。 也有的时候,或者是只有在这种时候,当路遥宁碰了软钉子又要用「江夫人」的身份才能挤进去的时候,就会回头一嗔,笑着叫:「老公,来呀。」 江落城心里冷哼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总是会整理一下西装起身,扣上第二颗扣子,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来握,闲聊两句。 等人走了,才说:「用不到我的时候就想不起来。」 「怎么了?」路遥宁懒洋洋地答,「江总今天也没有给我安排其他任务啊?」 这样的夫妻关系和夫妻对话对他们来说不是第一天,但不知道为什么逐渐在江落城耳中开始不受用,他拉着路遥宁腰卡在自己身边,带着点命令口吻:「老实坐着,哪也别去。」 男人有时候就是会发这种莫名其妙的神经,路遥宁也不在意,坐着就坐着,托着腮发呆。 江落城盯着她看,但是不说话,路遥宁越发无聊,直到李以川突然出现。 李以川胸前也挂着名牌,看起来等会也要上去路演,快走两步赶过来,笑了笑:「路总,我看见你坐在评委席,就过来打个招唿。」 路遥宁还没来得及答话,江落城就先出声,首先在称唿上面咬字很重:「遥宁,这是谁?」 一般来说人后问两句也正常,江落城当着人面截断话头是很怪的,路遥宁抿了抿唇,故意说:「李总嘛,年轻有为,最近在关注他的项目。」 问李以川:「你还没讲吧?」 扭头和江落城说:「你等会也听听,说不定也投点。」 李以川还算机灵,看了看江落城席前的立牌,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做外贸游乐设备的,李以川。」 江落城单手接了,垂下眼睫扫了一眼,扔在桌上,冷淡道:「不好意思,我没带名片。」 路遥宁不失时机地介绍说:「这是江宁投资的江总。」 然后江落城说:「我是路总的老公。」 路遥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李以川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瞪圆了,扯出一个笑来。 广播声通知休息结束,主持人重新走上台,李以川赶紧找机会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路遥宁一边笑一边骂:「你有毛病啊,幼稚。」 江落城揽着她的肩膀按过来,手上的经络隐约浮现,暗暗使力,压低声音:「别装了,我看一眼就知道,你能看不出来?」 路遥宁毫不否认:「人家对我有好感怎么了,又不犯法。」 「我就坐在旁边,你当我死了?」 「捏得我好痛!」路遥宁推开他,「好小气的人,这样就醋,心眼针尖大,难道别的女的看你一眼我也立刻去上吊吗?」 江落城冷笑道:「我看你巴不得把我甩给别人。」 路遥宁啧了一声,抬头看李以川已经上台,颇为青涩生疏的开场,握着话筒打开自己的幻灯片,似有似无地望这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去,江落城也看了一眼,又说:「他还不配。」 路遥宁含着笑慢悠悠道:「江总,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啊。」 「你又知道了?」 「我也是自己创业出身,自然知道。」 「我还不是自己创业出身,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身价过亿,不用上台和人讨饭。」 「何必说得这么难听。」路遥宁忽然换了副严肃语气,平静地讽刺道,「启动资金八千万的创业出身,江落城,你根本不懂。」 江落城皱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路遥宁扭过头来弯着眼睛笑了笑:「哦。」 转回去的时候,笑容也消失了,冷冷的荧幕蓝光打在她白茫茫的脸上,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江落城沉默地等到李以川讲完了,跟着众人一起鼓过掌,才侧身附耳重新开口,嗓音低沉:「等下跟着我走。」 路遥宁反应很冷淡:「你要安排我的行程能不能先问问我的助理?」 他只好吸了口气,换掉语气,柔和下来:「陪我去个地方,宁宁。」 但是江落城没有说具体是什么地方,司机开出中心城区,在宽阔的郊区路段上勐跑一段,在绿意盎然的一大片白色建筑群面前停下来。 路遥宁看了看窗外,发现这里是某个三甲医院的分院,这几年才建的,楼体很新。 司机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小心地提醒道:「江总,到了,我们怎么停,您要去几号楼?」 江落城没说话,司机也不敢再问,就停在那里,他不动,路遥宁也没催,就这么僵着,江落城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遥宁说:「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进去,不过,可以让吴展先给换家医院再说。」 江落城无声地看她一眼。 路遥宁继续说:「新院区设备是新,床位也多,但是资歷深的教授还是在市中心的老院区。」 江落城很淡地轻轻笑了笑:「你说得对。」 又和司机说:「不进去了,回去。」 「好的,江总。」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地回去了,路遥宁拨了拨头髮,顺口调笑道:「白跑这么远,拉出来遛我一趟是不是?你想兜风了?」 「路遥宁。」江落城道,「你觉得自己很风趣是吗?」 路遥宁顿了一下:「我觉得你很矫情。」 「你根本不懂。」 「我从小没妈,讲话是没有顾忌。」路遥宁咬了咬牙,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把脸侧开,「实在抱歉,我确实不懂。」 江落城道:「算了。」 一路微风无话。 第30章 确实不如顾家有用 有了这个行程做契机,两个人顺势一起回了家,今天算不上闹了什么大矛盾,但总归有些别扭,都拧着一股气,各自脱了外套,不过江落城主动倒了一杯威士忌出来,递给路遥宁。 路遥宁接了,没喝,捏在手里:「有话要说?」 江落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喝完之后才开口:「协会筹备,邀请企业入驻,这些都是顺利的。」 言下之意,路遥宁问:「卡在哪里,贷款?」 「文件一直没有批下来。」 批覆手续不全,自然贷款也下不来,可是几次会议,各个领导都点头了,怎么还会卡住? 「这个项目落地前要上报,去了一趟省里,回来风向就变了,工商那边的一把手可能要迁走,新来的以前是管化工的。」 路瑶宁负责的部分主要是融资结构和企业入驻,实际开工是地产的事,她管不着也不太懂,有点愣:「不是已经在施工了吗?」 「这个项目投资规模太大,拖一天就亏一天,祁若初要求我们先开工,但批覆不下来,就算封顶了也是违建。」 路遥宁哑然失笑:「祁若初确实该着急。」 贷款没下来,各方资金都不肯到位,每天开工烧的钱是祁若初填进来的,他不急谁急? 难怪这段时间的会议和官方活动都少见他出席,路遥宁还以为是对她和江落城有意见,看来自作多情了,祁若初是对官方不满。 「省里到底有什么顾虑?」 「我也确定不了。」江落城皱了皱眉,「也许只是谨慎,要反覆评估一下,也许是有什么问题,有个关键部门的机关秘书请了长假。」 「一个秘书就能卡住?」 「不好说,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也许不是这个原因。」 路遥宁也跟着微微蹙起秀眉,比起商场上的游刃有余,她对于这一套规则也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复杂又微妙,盘根错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生意场上有利益切合点就能坐下来谈,但是对于官方来说,很多时候无人引荐的话你连礼都送不出去。 金融业更是如此,行业红线多,地位敏感,即便是大佬也容易越过雷池。 业内总是半是敬畏半是调侃的说——某金融重镇地区的监狱里,关着的各个都身家半城。 江家也不是没和官方打过交道,只是江落城这段时间四方应酬,最终也只得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毕竟深度合作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他的确感到有些艰涩。 路遥宁提出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祁若初……」 她马上自己否决了:「不,不会。」 「不会是他。」江落城也说,「祁若初这段时间不知道跑了多少次省里。」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叫道:「遥宁。」 「嗯?」她不明所以的抬眼看着他。 可是他并不继续下去。 突然之间,路遥宁知道了江落城想要说什么,又为什么说不出口,她替他说:「你想找顾家帮忙。」 江落城慢慢又给她倒了一杯酒,这就是默认了。 找了顾家,就要踢她出局了。 路遥宁接受和消化了一会儿,很平静地说:「哦,我知道了。」 江落城看着她,小心看着她的表情,眸光闪动,说:「宁宁,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路遥宁说:「对这个项目而言,我确实不如顾家有用。」 「你生气了?」 路遥宁把酒液往嘴里送:「没有。」 她抬眼看了一眼,弯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了?之前坑我三个亿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 江落城说:「我宁愿你生气,遥宁,你真的不生气吗?」 「我气什么?」路遥宁说,「我真的没那个本事弄到省里的批覆。」 「好。」 江落城把杯子放在桌上,扔下她回了房间。 路遥宁不紧不慢地喝完残酒,打开了手机,这条信息是祁若初三天发的,以赔罪的名义约的,可是她一直没有回覆。 现在,到了可以回復的时候了。 水头很透的一块玉,晶莹可爱,被雕刻成了小兔子的模样,放在红丝绒的锦盒里。 路遥宁两指一夹,随意拿起来放在手里看了看,又扔回去,说:「请喝茶就可以了,倒是不用拿这种东西哄我。」 「你这是被江落城养刁了,再好的东西也不稀罕了。」祁若初坐在她对面,好好把东西收好,才说,「所以这不是送你的。」 「不是送我的,何必给我看。」路遥宁微妙的不耐烦起来,诸事不顺,她没心情陪着绕圈子,「这样的东西,要一百件也有。」 她起身要走,祁若初摁下她的去意,笑了笑说:「别急。」 「快说。」 「虽然不是送你的,但是希望你能帮我去送一个人。」 「什么人?」 「鲁秘书的夫人。」 这话说得很分明,路遥宁很快听懂,却不可置信:「你确定送这个破玩意有用?」 祁若初轻啧一声:「好几万的东西,不要破玩意破玩意的叫。」 「我的天,我都看不上,你还拿去送给省里的机要秘书,我不去,我才不去触这个霉头,你自己怎么不去?「 「不是送给鲁秘书,是送给鲁秘书的夫人。」祁若初纠正道,「我一个男人,还是单身,怎么好专门给人家老婆送礼,显得图谋不轨。」 路遥宁劲儿上来了也不管骂没骂到自己,非要想抖这个机灵不可,哈哈大笑道:「我看你向来对别人老婆挺感兴趣的。」 祁若初被她噎到要发作,脸上一层薄怒,生生压了下来,好脾气地嘆了口气,说回正事:「我已经打听过了,确定了省里的总体意见是没问题的,只是鲁秘书请了长假,又没人着力推这个事,所以文件排的后,想办法递个话过去就可以了,绝对没有违规操作。」 「这个鲁宁一向兢兢业业,很老实本分,一点旁的爱好和机会都不给人,唯独只是对夫人特别好。」祁若初道,「为着夫人生病,把攒了多少年的假全一併休了,他老婆属兔,所以我买了只兔子,不为多贵重,本来就是为了个心意。」 夫人路线原本也是走不通的,鲁宁的夫人极为低调朴素,很少出席应酬的场合。 娘家姓方,也十分普通,不从商也不从政,从来不给鲁秘书弄什么小舅子娘家弟弟之类的么蛾子,原本不可能收任何东西,但—— 「我听说鲁夫人住院之后有人出面给换了医院,他们没拒绝,由此可见口子是开始松了,遥宁,我们要把握机会。」 我们? 路遥宁听着一笑。 祁若初又说:「这玉请高僧开过光,是祈祝夫人早日康復的。」 是个好理由,比直接送要圆滑的多,祁若初考虑的很周全。 「祁总一定要找我吗?」路遥宁压着眉眼,声线柔下来,把玩着桌上的一只紫檀木杯子,说道,「你可别装纯情啊,别告诉我除了我你找不到其他女人帮忙。」 说完,她忽然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来,眼神毛茸茸的,挠得人心里一激灵。若要是旁人,得这一眼,早就心花怒放了。 但祁若初到底认识路遥宁许久,又刚刚被坑过一次,对她这幅做派终于略有所免疫,知道她这是感兴趣了,开始盘算事情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若想让猎物上钩,首先得让狐狸觉得自己够聪明。 好似无奈,又好似真心实意,祁若初嘆道:「别人哪有你聪明得体,事虽然简单,但是却万万不能办砸。」 「哦。」路遥宁得意道,「那自然是。」 第31章 想见你很久很久了 受了恭维,路遥宁没急着答应,也没急着不答应,先是问:「这事你和江落城说了吗?」 「我和他说什么?」祁若初嗤笑一声,没好气道,「真以为他是总负责,是我的上司,我还要和他汇报?做梦!」 看来这两个人是各自为政,路遥宁心想,那江落城打算让顾家帮忙,祁若初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两个人目的暂时一致,倒是殊途同归,所以祁若初也还不知道江落城打算为了顾家踢她出局的事情。 祁若初来找她,八成是打算用这个人情来拉拢她,看来上一次虽然输了,但是祁若初得出的结论大概是他还给的不够多。 如果鲁秘书这条路子真的走通了,出面的是她路遥宁,那顾家是不是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祁若初真的值得信任吗? 他还没死心,不怕在一个坑里栽两次吗?还是说他已经下好了套子,就等她来钻。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何况这次他别无所图似的,不提让她离婚,也没提其他条件。 路遥宁盘算一番,又谨慎一番。 忍了忍,又忍不住。 人总是越不过「贪心」二字,不贪的人安乐知足,又怎么会跑来做这一行? 路遥宁沉默许久不说话,祁若初慢慢用话拨动,细细拿起紫檀小杯来吹:「你怕江落城发现?他发现也没什么,这事他也是着急的,你能帮得上忙的话,他高兴还来不及。」 终于还是伸了手,路遥宁拿了东西,眼波流转,瞥了祁若初一眼,轻蔑一笑:「我才不怕被他发现。」 也不是没有忖度过,但或许是路遥宁对自己太有信心,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这事后面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套路藏着。 大不了就是送不出去办不成,谁都没有损失,她打定主意随机应变,万一出现什么临时变故,也没有应付不来的道理。 再说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她还不是为了项目着想。 不过路遥宁在心里觉得,祁若初说什么口子松了也是一厢情愿,换医院和直接送礼的差别可太大了,一个是顺水推舟,一个是有求于人,鲁夫人不收钱财首饰,没道理生病了就突然性情大变,她今天来只是探探脾气,打个前哨,再做计较。 果不其然被护士回绝了,说病人需要休息,一概不允许探视。 「好,谢谢你。」路遥宁并不意外,道了谢就要走,转过身小护士却忽然追了上来抓她的胳膊,「女士,请等一等!」 「啊……有事吗?」路遥宁回身弯出两枚笑眼,心想有转机是最好,十分高兴,今天来探望病人,她穿得很素,妆面也淡,看起来极其温良,声线放的很柔美。 小护士心生好感,见自己还紧紧抓着人,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松了手,后退一步说:「病人说请您进去。」 路遥宁笑了笑轻声问:「你不是说任何人都不行。」 「原本除了家属,是都不可以的。」小护士认认真真转述,「但是病人说,您可以是例外,她想见你很久了。」 想见我……很久了? 路遥宁升起朦胧的疑惑,半推半就地抱着怀里的百合和果篮敲响了房门,里面马上响起一个温润好听的年长女性的声音:「快请进。」 听语气,的确带着很多急切。 路遥宁推开门,慢慢的往里走,病床上的女人身形清瘦,神情谦和,五官长得很好,虽有些许细纹,但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难得的美人。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路遥宁见她的脸色总觉得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但精神还是很好,半躺着和她打招唿,见她走近了,急忙叫人扶着坐起来。 路遥宁微微颔首问好,把手里的花给护工去插着,有些侷促的站着一旁,鲁夫人的态度毫无来由,她是真的有点懵。 若说进来前的疑惑有三成,那现在是越涨越大,实打实的十成了。 病房里原本还有其他人,见她来了也都起身走了,还把屋里的护工也都带走了,关上了房门。 路遥宁想着那就先打招唿,柔声微笑道:「鲁夫人,我是……」 「遥宁。」鲁夫人打断,竟然直接这样叫她,示意她来坐,「来床边好吗?」 路遥宁迟疑着在床边坐下,尽力微笑着,把原本要送的兔子含在掌心,踌躇着并未开口。 她总觉得不对,这一份亲昵毫无缘由,鲁夫人望着她,眼里闪动的泪光和情绪她一点都看不懂,只感到嵴背发麻。 路遥宁想了想,要把那块玉塞回去,却被鲁夫人看到,偏来握她的手,鲁夫人的手有点凉,触感是那种刚刚输完液血管都冻透了似的。 路遥宁被抓得死紧,想要抽出来,夫人竟然落下一滴眼泪。 「这是送给我的吗?」 「是……」路遥宁下意识说了是,她开始猜到某一个方向,但不愿也不敢相信,直到鲁夫人说,「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你们结婚,阿城也不肯让我去道贺。」 那猜想成真,路遥宁心里遭五雷轰了一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难为你有心。」鲁夫人捧着那块玉爱不释手,路遥宁想抢回来已经来不及,只能痴痴的愣着。 祁若初害她害的真用心思,甚至还给了提示——绿色的美玉,是为「青琳」。 琳是玉的一种制式,娘家姓方,方青琳。 鲁夫人就是江落城的母亲。 完了,全部完蛋了。 无论是利益的博弈还是感情的拉扯,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约定俗成的默契在的,这是一种不必言说的共识,也是路遥宁和江落城当初一拍即合的结婚且周旋五年的基础。 人也该讲究礼尚往来,无论如何江落城尊重了她对出身和过去的隐瞒,甚至对南山墓里的号称是「母亲」的女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如今她一脚踩进他的雷区和红线里,她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全完了。 是她太自信了,没想过祁若初设下的套简单到她只要「出现」就可以,原来批覆和搭上什么关系都是次要的,让她和江落城彻底反目才是祁若初的核心目的,曾经信誓旦旦谋求祁若初的迴旋镖扎到了自己。 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人,人总是会犯低级错误的,再聪明的人也是一样。 事到如今,路遥宁只能轻颤着声线开口:「江……阿城不知道我来。」 「我知道。」方青琳勉强地、轻轻地一笑,「他这辈子反正也不会原谅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能见到你一次也好。」 「嗯,夫人,我……」路遥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想多说多错,在江落城的雷区的蹦迪,何况她对他们母子间牴牾的细节根本一无所知,她根本避之不及。 「遥宁……」方青琳又打断她一次,仍是握着她的手,「你叫我阿姨好不好?」 不奢望此生能听到一句妈妈,所以这个请求就不必说。 「阿姨。」 「谢谢你。」方青琳摸着路遥宁的头髮,轻轻地、呢喃般的道谢,微凉的指尖让路遥宁浑身一僵,有点无所适从,这感觉很陌生很陌生。 多少年了,她所感受到的肢体接触只来源于和男人的调情,路遥宁一向不擅长和同性之间的亲昵,大学时小女孩一起约着去逛街,她也总是从她们的臂弯中抽出手臂。 可是她现在却不敢躲。 像抚摸自己的女儿,又像是在摸一只小动物,方青琳贪婪地看她,始终不够。 「今天太突然了,我没准备礼物。」方青琳小心翼翼地问,「遥宁,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路遥宁却急切地说:「阿姨,不要告诉阿城我来过好不好?」 没有询问原因,方青琳点头说:「好。」 路遥宁起身要走,方青琳却说:「就走了吗?你要办的事还没和我说呢。」 「没什么事。」路遥宁慌忙道,「我只是来看看您。」 方青琳却微笑起来,鲁宁不是第一天在这个位置,她什么都明白。 「说说吧,孩子。」方青琳很和气地挽留她,「只要是不违反纪律,能帮得上的忙的地方,我都会想办法的。」 第32章 这一局是我赢了 路遥宁跑了,她去郊区的别墅看天鹅,焦虑地在湖边走来走去。 虽然方青琳答应她不告诉江落城,但是这也是在掩耳盗铃罢了,方青琳现在住的医院是江落城换的——还是她提的建议,主治医师和护工也绝对都是他请到的信得过的人,母亲的事他明明非常在意和关心,这事翻来覆去的想一万遍都迟早会被他知道。 如果被他知道,江落城自然不会理解成她一片好心,很容易也就查到祁若初的影子——又或者说,祁若初下这个套子给她钻,也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透露给江落城。 十几年过去,当年的公务员成了机要秘书,方青琳也成为了鲁夫人,这么现成的关系江落城不用,要从顾家捨近求远,这本就是他最深的心结。 而现在,她却和祁若初一起算计他——江落城一定会这么想,这么想也很正常。 何况她确实是因为贪心才才伸手,谈不上问心无愧。 那就服软吧,路遥宁最后抱着手臂想,道歉、撒娇,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说不定他会心软呢。 司机已经守在门口,大概是江落城的意思,来带她回去。 一上车,果然直接开回了家,路遥宁小心翼翼地换下高跟鞋,屋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她摁开的一盏玄关顶灯,像一个茧一样,把人包裹起来。 除了此处光亮,其余都是黑暗。 江落城慢慢从黑暗中走到灯光下,但没有靠得很近,卡住一个距离后开了口,语气很平静:「文件批覆通过,插了队,手续很快就能办好。」 路遥宁乖巧地笑道:「那很好。」 江落城盯着她,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语气也依旧很平,又问:「是他利用你,还是你利用他?」 路遥宁一下子变了脸色变了语气,从玄关快速进门,一路上开了一通大灯,膨胀起来的光芒把她的脸庞照得发亮,攻击性极强,她也问:「如果是我利用他,你会怎么样?」 「我会恨你。」江落城阴恻恻地说,「我会让你知道代价。」 「我原本以为,你多少对我能有一点真心。」他说,「我也以为,那天在奶奶面前那样说的话,你真的是在安慰我。」 「如果……」路遥宁低声问,「如果是他利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那你就是彻头彻尾的蠢!」江落城打断吼道,情绪激动起来,用手指着她,瞪着她,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会补偿你,就这么等不及,你还是要去找祁若初!」 路遥宁被吼得身躯一震,似乎是很震惊似的,也瞪大了眼睛,那眼睛也红着,她用很小的声音解释,眼泪无意识地流了出来:「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你不是也在担心项目进度赶不上吗?祁若初跟我说,只是送个东西……我想就算谈不成也没什么……」 「别装了,你会这么单纯吗?」江落城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字,「你要是单纯的蠢,根本不会上当,你是太聪明了,又聪明又贪,踩上一条船还不够,我才是蠢,我还想着要怎么哄你!」 餐桌上堆着一叠文件,江落城气极时顺手拿起,撕成碎片,一下又一下清脆的破裂声,那些飞扬的纸片被甩到路遥宁脸上,她没有任何的心情捡起来看。 那是一些合同,一些计划,他让了利润给她,想着她是会开心的。 因为路遥宁喜欢钱,喜欢赚钱,也喜欢花钱,像只填不饱的貔貅,餵不熟的狐狸,但江落城没想过的是她只喜欢钱,喜欢的这么纯粹,一点旁的都没有……所有的用心都是笑话,他实在寒心。 「她还病着,路遥宁,你怎么忍心。」 他冷静下来了一些,扯开两颗衬衫扣子,深深喘着气,闭了闭眼,这时候该扑上去的,她该缠着他道歉,可是她做不到,她觉得他虚伪又可笑。 「你真是你妈的好儿子,好会心疼她。」路遥宁含着眼泪突然乐出声,讽刺意味十足,「你真是太忍心了,江落城,你妈看见我都要哭出来了,但是你连见她一面都不敢!」 「你接着发疯吧!自己面对不了,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你说得对,我就知道你全都明白。」江落城的愤怒奇蹟般的消失了,他重新变得平静,「所以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真聪明,蠢得是我,你只是想赢过我。」 对,的确是蠢,蠢透了,路遥宁颤着声音,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哑着声音道:「对,我就是故意的,是我利用祁若初,我怎么会上他的当!这一局是我赢了。」 或许会有更多的怒火,路遥宁绷紧了身体等待着,但江落城久久没有言语,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说:「路遥宁,你让我很失望。」 他离开了一下,很快又回来,端回来一个盒子,里面全都是这数年来他送给她的奢侈品和珠宝,江落城在路遥宁的头顶翻转过来,在她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之前,路遥宁睁着眼睛看流光溢彩的钻石和黄金噼头而下。 那些东西那样沉,砸得她生疼,细碎的尖锐处在皮肤上留下浅浅划痕,她的眼泪留了满脸,但是却一动不动,只是无法控制生理反应,惧怕似的缩起了肩膀。 最后它们被扔了一地,有一些坏掉了,像玻璃珠子似的骨碌碌的滚动起来。 屋子里叮叮噹噹的响个不停。 他站在她面前,他们都像雕塑一样凝固着,地上的一些碎片在灯影下摇动着黑色的影子,这屋里一片狼藉,死物快活地乱滚,活人却变成了哑巴。 江落城把别墅的钥匙也扔在了地上,扔在了路遥宁面前,扔的很随意,很平静,像扔一片垃圾似的。 然后他踏过满地的钻石,走了出去,关上门。 「砰」的一声,像一个开关,像玩偶被赋予了灵魂一样,艰涩的关节开始活动起来,路遥宁抱着她的盒子趴在地上捡,把那些名贵的珠宝全部收拢起来,很多已经坏掉了,奢侈品就是这么娇气和尊贵的玩意儿。 它们坏掉了,那些复杂和精细的工艺就被打了折扣,不再值钱了,变成了一颗一颗的钻石和珍珠,滚到了很深的地方,路遥宁突然想起来那条碎钻腰带,江落城曾经跪下来帮她捡过。 那些钻石在他手里捧着,像银河一样,她却说不要了。 她抱着盒子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心却是空洞的。 天已经全黑,夜还不够深,江落城去了医院,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又去消防通道抽了根烟,最后他推门而入,方青琳吓了一跳。 她没有叫出声,而是喉咙里噎成一团,说不出话来,眼泪条件反射的要溢出来,但她不能哭,不能招他厌烦,因此方青琳尽力抿出一个笑来,很是怪异,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门口,盯着儿子走进来。 她在电视上、报纸里看到好多好多次,想像过的现实和现在一模一样,那么小的小男孩,就这样长成了三十多岁的男人,俊朗挺拔,时间多么奇妙啊,血缘也一样奇妙,他的眼睛像她自己,神色则像他父亲,可他们是十几年没见过面的陌生人。 「路遥宁是不是来过了?」 「没有的,阿城,你终于肯……」 江落城果然不耐烦,皱起眉打断她:「路遥宁都来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方青琳只好承认,「她就是来看我。」 「无论路遥宁和你说什么,都不要信。」江落城很简短地说,「她很会骗人。」 方青琳却笑道:「我看那孩子很好,挺和气的。」 「她如果下次再来,你不准见她。」江落城说完就走,「按我说的做。」 第33章 人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路遥宁第二天到屵达的时候却仍旧是神采奕奕,九点准时出现,吴展看她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但她好像当做没看见一样的打招唿,倒是让吴展不好意思起来,找个机会低声说:「路总,江总要撤掉您在屵达的所有职位。」 「啊,我知道,我们商量好的。」路遥宁温和地笑起来,「我也要忙自己的事了,没办法一直帮他。」 「是。」吴展也笑起来,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江总不该耽误您的事业发展的。」 「哎,就是。」路遥宁也顺着这话讲,拨了一下头髮,「要不是嫁给他,我早就是洛州首富了。」 吴展很快被人叫走,是紧急的董事会议,所有高层都要参加,除了路遥宁。 她脸上堆起的笑容很快消散,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等到会上一系列人事大地震的换血任命被宣布后,人们面面相觑满脸震惊的走出会议室时,路遥宁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手机里一片诉苦声音,她插进屵达的明哨暗哨全部都被江落城拔掉,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停薪留职,路遥宁面无表情地把这些消息全删了。 除了老闆本人,其实一个公司没了谁都能转,这个世界也是如此。 屵达没了就没了,她还有宁星,人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作为实习生手里唯一的大案子,肖肖也很紧密地观察着她的当事人以及伴侣的最新动向,急急忙忙地跑到办公室告诉老刘:「老师,先前搁置的案子肯定要重启了,江总和路总好像又要开始谈离婚了!」 刘金峰捧着茶杯说:「啊。」 「老师,你已经知道了啊。」肖肖佩服地说,「还是你的消息灵通。」 刘金峰有点无奈:「肖肖,你就没发现你这个月的实习工资多了好几千吗?」 「发现了。」 律所的实习生每个月也就那么几千,突然多出来几千谁数不出来,但她去问了财务的姐姐说没有发错,就心安理得地买了switch,王国之泪都玩了一大半了。 「那就是你的奖金,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江家有自己的长期合作律所,真下了狠心了怎么会来找我,人家的团队各个都是超级头牌。」刘金峰有点惋惜地感嘆道,「不过有这么一个机会赚了一把也不亏,江总结款还是大方的。」 「哦。」 肖肖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后知后觉的,她也才开始明白,刘金峰最初说的那句「找我不找别人,这件事本身,就值得细品」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品出来了。 并不需要多么敏锐和敏感,谁都能感到公司上下的紧张气氛,人心惶惶,明明刚接了大项目金融港,一切顺利,但中层频繁调动,高层走了好几个,人人自危,夹紧尾巴做人。 更不同寻常的是江总开始亲自过问业务,天天八点半就坐在公司,而路总似乎离开了屵达,已经大半个月不见人。 虽说正式的全集团通知一直没下,但是两个人婚变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路要人走,事要人做,一口气做这么多变动,伤筋动骨还是难免的,代价就是事事亲为。 最夸张的时候开会到周五凌晨两点半,周六的早晨提邮件,江落城居然秒批。 「说起来小江总也就刚接公司的那阵子有这个劲头。」 「又闹离婚了?」 「这次像是真动了气了。」 「要不要和老太太说说?」 「别管,别管,人家的家务事。」 闲聊的是两个管清闲部门的老人,年纪其实并不算大,还没到退休年龄,但因为是奶奶照管公司时就提上来的人,所以江落城客客气气地给买了机票批了休假,远离这一场风暴漩涡。 两个人又说起路遥宁—— 「但路总属实是可惜了,能力强脾气又好,她在的时候,会上还能开些玩笑话。」 江落城气得把整叠合同扔在桌上,砰的一声巨响。 「她好?好在哪儿?好在上赶着给我带绿帽子吗?」 老闆发火,吴展也不好做声,江落城只好自己给自己舒了一口气,压了压火气道:「继续说。」 吴展说:「主要就是这些议论,其他的没什么,提到梁琳的我都让人事去谈话警告了。」 「路遥宁自己呢?她什么也没说?她提上来的那些人清退了也没有闹?」 「嗯,没有。」吴展想了一下,「还有就是……路总又去看了方女士。」 「她去干什么了?」江落城拧着眉毛问,路遥宁已经让他打包扔出局,以她一贯的气性,是断然不会再上门才对。 「据护工说,就是陪着说了两句话。」 江落城盯着吴展:「没了?」 「没了。」 不过说完了,吴展不走,很谨慎地原地站着,江落城看了他一眼:「你说吧,我的私事不会再沖你发火,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吴展笑了笑:「每个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放心江总,我不在意这个,只是你最近也要注意休息。」 江落城眼下一片青黑,揉了揉眉心:「谢谢你。」 「方女士说有两句话让我转达一下,直接和您说怕您生气。」吴展斟酌了一下开口,「嗯……她说,过日子,到底是不容易,总还是互相体谅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她懂什么?」江落城骤然提高音量,但是马上摁着胸口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低声说,「好,我知道了。」 「好的江总,那我先出去了。」 吴展赶紧抱着签好的合同跑了。 她懂什么?十几年不见的陌生人,摆出母亲的姿态和架子来了,说的话也是没头没尾——过日子,这三个字倒是烟火气十足,好似一对平凡爱侣,但他和路遥宁就没有过过一天的日子。 也好,就快到头了。 路遥宁会再去看方青琳他并不意外,所以才会提前跑去警告,其实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并不是真的误会她和祁若初,他想起她,只是觉得太心寒。 他只是恨她那样说,强取和柔情都得不来一点回应,是铁了心要在自己面前做一个绝情人,她的心是剥不开的茧撬不开的石头,若爱一辈子从不示人,那和不爱又有什么区别? 都会灰心的。 江落城看着落地窗外灰濛濛的天色,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笑自己又在想路遥宁了,并且知道路遥宁绝没有半分在想他。 她一定在忙着赚钱,并且永远都在寻找机会。 第34章 相信爱情不会得到面包 最开始,路遥宁其实没有打算再去看方青琳,但对方居然辗转通过宁星的公开联繫方式找到她,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明明忙得要死,却还是抽出时间去了医院。 江落城走了之后路遥宁并没有搬家,她住惯了,懒得搬,而且根本不怕他回来。 他不会回来的,并不需要多么明确的确定,她就知道他哪一回是真的,哪一回是气话。 他们从来就不是心意相通的爱侣,但有的时候默契却好的惊人。 路遥宁把自己的美国律师call到国内,果然在几天之内就收到了江家的律师寄过来的离婚协议。 电子的、纸质的,都有,很厚的一本,她看都没看,直接甩给律师。 方青琳用红绸盒子装了一对金耳坠、一对金环、一条金项鍊,一起递给路遥宁,有些歉疚的说:「早就准备好了,结婚的三金该我来出我来给,这也是我这么多年的心愿,是迟了。」 路遥宁当然想要拒绝,刚有了动作,就被方青琳推了回来:「是不值钱,我攒了好些年,你不必戴,只好收下就好,我就很高兴。」 倒不是这个意思,路遥宁不知道怎么说,她总不能说,你儿子已经打算和我离婚了,你拿去给下一任媳妇吧。 她只好说:「阿姨,我收可能不合适。」 没想到方青琳都知道,她轻声细语地开口:「怎么了?」 路遥宁不答,方青琳兀自慢慢地说:「你说我算是为了爱情吧,要不是喜欢,怎么会从江家走了嫁给他,但我和你鲁叔叔也时常吵架的,吵得狠的时候,也说要离婚。过日子就是磕磕绊绊的,只是我们平常人家,事情也琐碎,你们都有事业,大概要复杂些,可有时候想想初心,想想当初为什么要结婚,也许心就静下来了。」 「我和江落城……」路遥宁说了个开头,沉默下来,她从来没有掩饰过他们结婚的初衷,也不屑于掩饰,并且得意这是一种坦荡,可是面对方青琳,她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 她说:「我们过不下去的。」 方青琳又来握她的手。 「阿城不会爱人,这些年你一定很辛苦。」 「我……」路遥宁轻轻笑了一笑,「我也差不多。」 「阿城来看过我了。」方青琳突然换了话题,很欣喜的样子,「一定是你的缘故,幸好有你,不然他不知道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笑意淡下来,她轻轻地说:「也许到我死了都见不到。」 「不是因为我!」路遥宁勐然反驳,提高了声音,「阿姨,其实那块玉不是我准备的,我第一次来,也是因为……」 她没说完,因为方青琳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他跑过来说,你很会骗人,你利用我。」方青琳笑了笑,「他还是太年轻了,你也是,其实是我利用你,我今天故意喊你来,让阿城知道了,只怕又要跑来警告我,这样我就又见他一次,遥宁,你说我是不是很有心机?」 路遥宁眨眨眼,有点愣住了。 张了张口,只说出一句话来,路遥宁说:「这怎么叫利用呢……」 「是啊。」方青琳摸了摸她的头髮,温柔地重复道,「这怎么叫利用呢。」 路遥宁没有躲,片刻之后又抿了抿唇,慢慢地展开一个礼貌又疏离的笑来:「阿姨,今天还有事,要走了,还是会常来看您的。」 方青琳把盒子塞进她手里:「那还是收下,好不好?」 「好。」 被那样温柔的注视着,好像被原谅了一样,路遥宁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然后是一些庆幸,她想幸好江落城一点都不像方青琳。 也不能说一点都不像,母子俩的洞察力都很惊人,但江落城若是有方青琳一半的柔和和坦诚,只怕她现在已经进退两难,但如今已经没什么捨不得。 相信爱情,不会得到面包,就算得到面包,也是从别人的餐盘上切下来的。 她不要爱情,她现在也不止要钱了,她要赢,她要赢过江落城。 爱是什么东西,爱是太轻易的倾覆,太无力的承诺,是昙花一现的坚定,是持续长久的犹疑,是彩云易散琉璃脆,是世间好物不坚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江落城也曾经说过爱她,然后把整箱的珠宝泼在她头上,但是路遥宁很明白是她活该,她求仁得仁。 人不能什么都要。 宁星和屵达毕竟绑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有诸多项目进行中和未完成,江落城倒是捨得付违约金,能切断的一概都切断,不能切断的就暂停或者延后,这算是直接损失。 还有间接损失,比如说——因为江家而选择和宁星合作的第三方也开始委婉的表示到期不续。 路遥宁把这些项目按损失等级分成三种,贴了不同颜色的标籤,垒在桌前,几乎半人多高。 一时半会是死不了,因为违约金陆续到帐,部分项目提前回款,资金池反而十分充盈,但投资公司钱多不是好事,这意味着投不出去,利润预期低。 路遥宁把所有的经理都赶出去找项目,并放话说,就算去北极出差,她也给报销。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路遥宁强打起精神,想着当初创业诸多艰难,现在比起之前已经好上太多,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确实被江落城养刁了。 所以其实江落城想得不对,他还是有点「妄自菲薄」了,路遥宁还是常常想起他的。 想起来要怎么恨他。 每天看着帐面上的资金趴着不动,反而越涨越多,路遥宁就烦得要死,烦得在办公室扔飞镖,恨不得靶心上都印满江落城那张可恨的脸。 发泄完了,路遥宁走出办公室透透气,顺便看看大厅里的情况,俗话说「生意不好整柜檯」,除了把经理赶出去,路遥宁还开始狠抓考勤,时不时突击检查。 她自己就是一步一步做上来的,对于什么时候能摸鱼怎么摸鱼都清清楚楚,严格起来的时候也时常被员工在背后骂妖女。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屁股决定脑袋,做经理时恨老闆像周扒皮葛朗台,等路遥宁自己做了老闆之后却也难免产生焦虑心态。 路过会议室的时候灯亮着,顿时火就腾起来,又借着开会的理由喝下午茶?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误会了,是风控组在里面听汇报,站在前面的人竟然是李以川。 这小子看来是老实了很多,走正常流程对接,没再横冲直撞地试图从她这里耍小聪明。 路遥宁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门,只是还是被人看到,有眼力见儿的赶紧小声叫「路总」,一路往里头让,路遥宁坐在了最前面。 李以川看见她,顿时噎了一下,喉结一滚,停了下来。 路遥宁面无表情地说:「不用从头来,继续讲。」 李以川清了清嗓子。 「好。」 第35章 不可能凭藉这些打动你 因为路遥宁的存在,李以川后半段讲得很紧,语速飞快,但他的bp确实是改过了,公司情况和战略规划都做了对应的补充和调整,路遥宁上次给的「建议」他听进去了。 也因为路遥宁的存在,结束后风控组的评估都说的很客气,模稜两可的样子,于是路遥宁抱着手臂直接开口:「重新打开,第16p。」 李以川听话照做。 「看到没有,第三行的预估数据,多个零。」 李以川赶紧解释:「不好意思,路总,打错了。」 「打错了?」路遥宁扬起眉毛,冷笑一声,「你们的预估数据是手打出来的,这就已经很搞笑了,多半是拍脑袋想的,根本没有建模,是excel不会用还是根本没这个思维?」 「最根本的是,这个bp做的太自我了。」路遥宁语气平静地说,「创业者的常见融资误区,就是拼命的表达自己——我的盈利模式,我的未来前景,我的想法我的ea,全部都是『我』,但是我告诉你,我们不关心你。」 「我们也只关心我们自己,我们关心如何退出,你的公司预计什么时候能够上市,接不接受对赌,如果短期内没有上市希望,什么时候能融到b轮、c轮,vc不是保姆,把你的公司养大了就很有成就感,我们是要养肥了韭菜然后割掉,创投和创业者的关系是很简单的。」 她抬起眼睛:「那就是各取所需。」 李以川手里捏着雷射笔和她对视:「对我,也是这样吗?路总。」 「对谁都是这样。」 「好。」他垂了下眼睛,勉强笑了一下,然后说,「我回去再补充一下。」 「多久。」 「两周。」 「三天。」 李以川坚定地摇头:「三天肯定是不行。」 路遥宁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皱起眉。 她不喜欢被拒绝,尤其是现在。 风控组的同事们要被吓死了。 路遥宁说的话其实很不常规,过于直白,基本上没有人会和创业者说这么清晰这么赤裸,大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路总和这位李总的关系,可能是有点隐情。 职场铁律之千万不要去淌老闆私事这摊浑水,于是风控组申请要跑路,路遥宁点点头让他们出去了。 然后盘着手臂,咄咄逼人地问:「为什么三天肯定不行?」 李以川露出牙齿笑:「我有事,机票都买好了。」 「退了,我给你投五百万,一年后追加二期,一共八百万。」 「不行。」 「李以川,拿乔也要有个限度。」 李以川反客为主,反而拿起会议室桌上的杯子给路遥宁倒茶,不着痕迹换了称唿,「宁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路遥宁瞥了一眼:「少来,我要是吃这套早就找个男助理了。」 「真的退不了。」李以川诚恳地说,「非洲有个大客户我们联繫了大半年了,现在终于要成单了,我得亲自去。」 路遥宁短暂地愣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半。 「哦。」 她突然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李以川正在续水,听到这话把自己烫了,嘶了一声忍住,咧开嘴笑了:「好啊。」 路遥宁带了一点旅游散心的心情,跑回家收拾衣服,东挑西选的弄到半夜,睡醒后没去公司,在家里处理了一些重要邮件,开了两个线上会,顺便看了下外交部官方网站上发布的非洲各国投资环境建议,然后去美容院做了一整套护理。 收到李以川简讯的时候快被他气死,这傢伙帮她买了和他自己的同一班飞机,居然是全经济舱的廉价航空,全程十五个小时。 她打电话过去骂他:「接待投资人是这个标准吗?有没有一点情商?」 「这样省钱。」 「我不缺钱!」 李以川不理她:「快走吧宁姐,我们早点到机场,给我一个地址,我来接你。」 「什么车?」 「等你见到就知道。」 路遥宁血压又升高了,忍了忍,心想算了。 李以川开了一辆沃尔沃来接她,路遥宁上了车之后刻薄地评价:「迟早有一天路边都能捡到你这款车,你知道么?」 李以川就气她:「那等宁星的投资到了我第一时间去换一辆奥迪。」 「你的想像力也就到奥迪。」 「无所谓。」李以川说,「我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凭藉这些打动你。」 「我记得你好像见过我老公。」 路遥宁姿势不动,看着他,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在她听过的调情语句中,李以川的话术直白的像男大学生。 他在她沉静的目光中逐渐觉得有点难堪,开始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投资人。」 其实他知道江落城打算和她离婚了,虽说屵达的业务和他毫无关系,可是他一直在关注和打听,但是他没有说,那样就显得太下作了。 路遥宁突然问:「我们见过几次?」 「两次,三次?」李以川侧过脸来看她,手握在方向盘上发动车子,很认真地说,「其实不用很多次。」 她身上是有一种很难言说的东西,并不需要见过很多次见过很久才会感兴趣。 祁若初是这样,当初江落城也是这样。 「这句还不错。」路遥宁终于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李以川的耳垂,「开车。」 李以川浑身发烫,差点挂错档,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 脱下了那身不够合身的西装,李以川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套头卫衣、牛仔裤和姜黄色登山鞋,背着一个很大的电脑包,他又长得好,惹来不少侧目,而路遥宁周身裹着奢牌,长风衣、尖头鞋,带着大墨镜冷着脸盘着手臂坐在他旁边,活像包养小鲜肉的富婆。 她心情不好,想到十五个小时的廉价航空和现在候机大厅嘈杂恼人的噪音就心情不好,而且被李以川稀里煳涂提前两个小时就拖到了机场,就更是糟糕。 而且…… 她没想到此行居然就他们两个人。 李以川振振有词:「本来就几十个人的公司,有一半业务员都在外面出差,再说我们起步阶段,得省钱。」 路遥宁把墨镜拨下来一点,露出那双狐狸眼的一半,冷冷说道:「我警告你,如果到了非洲你敢让我去住快捷酒店,你的投资金额马上就会少个零。」 李以川看着她笑:「我知道了。」 第36章 我的意思是你老婆没了 还有一阵子才能登机,李以川从包里拿出面包和山楂片,路遥宁十分嫌弃地推开,忽然听到身边有个很惊喜的声音喊道:「路总!」 剃着平头的男人坐过来寒暄,路遥宁定睛一看,认出来这是屵达以前工程部的一个组长。 她在屵达为了拉拢人心,一向塑造着亲和力很高的人设,此时习惯性地摘了墨镜露出一个标准微笑来:「好巧啊,卢工。」 两个人客气地聊了一会儿,交换了一下近况。 他们以前也算熟,因为卢政的组长是路遥宁出面提拔的,而路遥宁提拔卢政是因为他老婆——原先在屵达的财务,后来又调到江宁去,一直和路瑶宁联繫密切。 当然随着江落城跟路遥宁撕破脸,这两夫妻被视作她的「嫡系」,也被打包扔出门。 一朝天子一朝臣,路瑶宁忙着回宁星稳固业务,也没空管这些人的后路。 卢政的老婆签了竞业领了补偿,暂时不好找新工作,孩子还在上学,卢政赶紧找了个钱多的新公司,只是也比较累,要外派到非洲去援建一个工程周期,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第一次去,多少有点忐忑和紧张。 突然见到路遥宁,明明还没出国,就已经像他乡遇故知了,十分激动。 路遥宁很客气地说:「我也是去考察项目的。」 「长期合作吗?」 路遥宁本不想说太多,李以川在旁边插嘴:「对。」 卢政担忧地说:「长期住在那边不知道习惯不习惯。」 李以川因为之前去过几次,此时很热情地开始科普,两个男的聊了半天,路遥宁兴致缺乏,起身要去买咖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机场的咖啡店人不少,路遥宁很有耐心地慢慢等,中途听见飞机延误,又去买了一份三明治吃,边吃边逛免锐店,打发时间而已,然后又回到了咖啡店。 接着,路遥宁看见了一个非常熟悉但是半个多月没见过的身影冲进了候机厅。 江落城怎么来了,他也要出差吗?怎么不走vip通道? 他跑得很急,胸口起伏发喘,焦灼地四处看着,好像在找什么人。 饶是路遥宁再冰雪聪明,也绝对算不透这其中的阴差阳错,她不知道卢政的老婆给卢政打了电话询问是否顺利登机,也不知道卢政惊喜万分的把「遇到路总」这件事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更不知道的是,卢政的老婆有一个关系极好共事多年的前同事兼闺蜜,那就是屵达财务部的孙青青,而孙青青的男朋友,就是江落城的总助理吴展。 几千人的集团公司里,路遥宁冥冥之中踩中了一条细而微妙的人际丝网。 总之,在纠结的电波通过手机传达了几轮之后,吴助理冲进了老闆的办公室。 吴展跟了江落城这么多年,无论多离谱都能波澜不惊,偶尔被迁怒也总是能笑得出来,很少这样忙忙慌慌的,江落城也不免诧异,从屏幕前移开视线:「怎么了?」 「路总要走……」吴展喘了口气断续道,「……卢政在机场遇到她了,马上飞,她要离开洛州了。」 做她那一行出差是常事,江落城脸色一冷:「以后路遥宁的消息不用报给我了。」 不过马上又说:「我问你的时候你再说。」 「你知道她要去哪儿吗?是去非洲的长期项目,三五年都不会回来,卢政和路总聊过了。」 江落城勐然扣下屏幕,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老婆没了!」吴展喊道,「江落城,她要走了!」 江落城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甩起来披到身上,一边向外疾走一边喊道:「去机场!」 最开始,路遥宁一边把三明治塞进嘴里,一边看着江落城跑向候机区,完全没有意识到可能会和自己有关,她看着他慌乱和焦急的样子,只觉得很诧异。 这实在是一种很难在江少脸上看见的表情。 他拥有的太多,在乎的事情很少,无能为力的也不多,想要而不可得,害怕着失去——这种更是没有。 路遥宁饶有兴致地远远盯着看,直到看见江落城找到卢政摇晃着他的肩膀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随着卢政指着咖啡店的方向,江落城的视线望过来,她拔腿就跑,咖啡也扔掉不要了。 这其实很没有道理,她根本没有跑的理由,是他自己要走要分开,也是他不见她,她又不怕见他! 但也许是一种本能,一米八几的男人像豹子一样气势汹汹的冲过来,路遥宁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下意识开始躲避了。 像一只漂亮而灵巧的梅花鹿一样,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哒拐进了安全通道,微卷的发尾扬起来,沾到了唇边的口红,她在跑动中用手拨开。 一回身,手腕还是被捉住了,江落城用的力气很大,喝止道:「你跑什么!」 一路闯过来,他额前的髮胶已经全散了,碎发落下来,外套也穿得歪斜,有点狼狈,但是力气当然不小,路遥宁挣脱不开,也喊道:「你追什么!」 「我来找你。」江落城压上来,咬着牙轻轻喘着,攥住她手腕的手指和掌心传来炽热的温度,他低声说,「别走。」 靠的太近,他的脸近在咫尺,五官浓烈艷丽,眉眼压着,显出一种强烈的攻击性来,那双墨瞳的痴缠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路遥宁被锁在因他双臂禁锢而形成的空间里,像是被盯住的猎物一样生出一股僵硬,嵴背挺直,愣愣地反应道:「啊?」 「你别走。」 趁他柔和下来松了力气,路瑶宁一把推开:「你发什么神经!」 江落城诚恳道:「我们好好谈谈。」 「怎么谈?」路遥宁还是有点懵,她知道江落城搞错了什么,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多年的谈判习惯已经让话脱口而出,「你断了我的合作又提了离婚,现在说好好谈,什么意思?没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机场提示登机的广播已经响起,路遥宁听到班次,下意识动了一下,江落城再次扣住她。 「我都还给你,无论是什么,遥宁!」 「你先放开我!」 「宁姐!」 李以川追来了安全通道,见到路遥宁的挣扎血涌上头,冲上去推开江落城,把路遥宁一把扯过来护在身后。 年轻人还是有劲儿,不过主要是毫无防备,江落城趔趄两步,怒意混合着震惊,厉声道:「你要和他走?」 路遥宁终于明白过来,在江落城的回击袭来之前,她从李以川身后扑上来抢先挡在他身前,瞪着眼睛喊道:「别发疯了,我们是去出差的!」 江落城一愣,皱眉:「还回来吗?」 「废话。」 话音落下后空气莫名的寂静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地对视着,陷入忽如其来的沉默。 沉默啊,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沉默像波澜无痕的平湖,沉默像一尘不染的镜面。 最后是李以川打破镜面,小心地低声说:「宁姐,要登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路遥宁没好气地吼道:「闭嘴!」 第37章 拿了他的钱还要抢女人 江落城深吸一口气,开始调整领带和外套,把落下来的碎发往后拨,神色平静下来,态度却越发冷冽,重复路遥宁刚刚的用词:「我们?」 「我投了他的项目,当然就是我们。」路遥宁带着些嘲讽冷笑道,「之前就建议你也听听,看来江总是贵人多忘事。」 李以川脸上的神采一下子飞扬起来,看在江落城眼中越发刺眼。 路遥宁道:「不管你是要谈合作还是要谈离婚,都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广播又响了一遍,她转身就走,李以川高高兴兴地跟在她身后,江落城说道:「就现在。」 路遥宁耐着性子解释:「我去考察,一周就回来,卢政的工程项目周期是比较长,但是和我没关系,你误会了。」 「一天也不行。」 路遥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腰身一扭,江落城忽然喊住李以川,慢慢向前两步,说道:「不管宁星给你投了多少,我都可以出双倍。」 路遥宁立刻回头大声骂道:「当面撬项目,江落城!你有没有点职业道德?」 江落城盯着李以川:「如果有违约金,我也帮你付。」 路瑶宁道:「我随便投着玩的,亏死你。」 江落城朝路遥宁冷冷笑道:「我相信你的项目判断。」 他单手插兜,又往前一步,是一个逼迫性的动作趋势,李以川不怕,反而向前一步,针锋相对地迎上去:「谢谢江总,但是我不要。」 江落城蹙起眉毛咬咬牙,李以川继续说:「就算有钱也不代表能够买到一切。」 路遥宁哈哈大笑起来,扬眉吐气地补刀:「不好意思咯江总,先走一步,我们得登机了。」 又是一句「我们」。 第三次,他拉住她细而白的手腕,轻轻施了一下力,低声说道:「遥宁,我最后再说一次,我还是想留你。」 「这就是最后一次,你可以当做我在求你。」江落城语气平淡而平静,「现在只是中断合作而已,你很清楚我从来没有真正对你下过手,别逼我。」 路遥宁心里一紧,千百种思绪霎时闪念而过,但轻轻一挣,还是抽回手,脸上笑意未变:「你当我是吓大的?」 江落城神色浮动,什么东西冲破了表面的冷静,他深深望她一眼。 「路遥宁,我同意离婚。」 「我知道,我早就收到了你们江家律师的文件。」 「这种事得当面正式讲。」江落城道,「夫妻一场。」 「行,那我当面正式听见了。」路遥宁挥了挥手,「夫妻一场,拜拜。」 她走出去很长的一段路都没有回头,但是当李以川打算牵起她的手的时候,路遥宁不着痕迹地躲了一下,然后似乎在不经意间回了下头。 她看见安全通道里站着的那个颀长的影子侧过身盯着墙壁,半低着头慢慢地抽着一支烟,心里涌起的情感自己都难以分辨。 为什么这个人的爱意都是居高临下的,她绝不要这种施捨。 是不会后悔的。 可是又为什么竟会失落。 心脏被攥出水来,眼眶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路遥宁神情麻木,只知道把高跟鞋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往前走。 有一件事是江落城不知道的,并且路遥宁早就打算一辈子也不会让他知道,那就是其实她早就见过他,在他以为的第一面之前。 在路遥宁还在当经理的时候,她尝试着给屵达的江总递过名片,不止一次。 那时候她和祁若初都不算熟悉,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子。 所以当然没有一次直接递在江落城眼前,甚至连吴展的面都没有见到,她把她的名片插在前台的访客夹中,那里密密麻麻已经排了一大片。 路遥宁在工作上一向很有劲头,仅仅是递上去还不甘心,想要等一个见面的空隙,五分钟也行,十秒钟也可以,任何人见到她都不会仅仅只聊十秒钟——就是有这种自信。 然而并没有这种机会,没有五分钟,也没有十秒钟,接待的工作人员很客气地给她续了三杯水,对于江总的日程安排始终是抱歉的摇头,路遥宁实在等不下去,只好离开。 没有人送她去电梯,因为礼貌客气的微笑背后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他们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 像她这样的人——路遥宁这样的人,漂亮的、帅气的、又或者是很有能力,总之是很多的,很多很多。 不足为奇。 屵达租下了一整层,ab座全部打通,路遥宁心不在焉地绕了两圈,心里在想事情,所以有点迷路,顺手推开一扇通道门,以为是电梯间,结果全黑,她怔了一下,赶忙退出来。 那里面其实已经站了一个人,嘴里咬着一根烟,浮动着细细的火星,是个身形修长的男人,一只手插在兜里,半低着头,有点疲惫的样子,躲在这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路遥宁一推门,外间的灯光一下子映亮了黑暗,但不算清晰,只勾出一副俊朗五官,光线雕出来的侧脸,突然被人打破平静,他反应并不大,只是抬头,微微眯了下眼睛。 路遥宁退出来之后反应了一会儿,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勐然往回跑,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了,那是江落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他的资料照片她翻来覆去的看过,绝不会认错,路遥宁脑子里已经想好一万种方案和开场白,她管理的基金达成过耀眼的成绩,数据和风控都无可指摘,江总,给我一个机会,你一定不会拒绝! 但是晚了一步,江落城已经消失,烟尾已经被摁在垃圾桶顶端的菸灰缸里,路遥宁不死心,上下楼梯全看了一遍。 没人。 大口喘了半天,心脏狂跳,只好站在原地平静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推门出去。 所以,他们之间真正的第一面,并不是在沙龙上江落城所以为的互相吸引,而是另一种残酷的阶级现实——不靠着这张脸这副身段当资源,路遥宁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和他坐在一起喝咖啡,甚至连十秒钟的交谈都没有机会。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他们根本就不会认识,他们之间怎么会产生爱情。 但是当李以川看向她时,路遥宁又摆出一副笑脸来,教训道:「换成是我,刚刚的条件我就一定会答应。」 李以川忙问:「为什么。」 「你拿了他的钱,还要和他抢女人,不是更爽吗?」 李以川目瞪口呆:「啊,可是这样……」 「这样不好,是吧?」路遥宁替他说完,却没有下文,淡淡笑了笑,满脸坦然地走到登机口办手续,李以川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很陌生。 不过,他们本就算不上熟悉。 第38章 看看到底是谁输不起 飞机在中东转机,要在机场停留两到三个小时,已经是半夜了,路遥宁神色恹恹,李以川在她身边安静地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刚刚目睹她和丈夫的决裂,好像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茶香四溢。 路遥宁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上了飞机就带上耳机和墨镜看着窗外,抱着手臂坐在陌生的机场时开始昏昏欲睡,周围是同机走来走去的人们,还有陌生的异国行人,卢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李以川在她旁边坐了一会儿,斟酌了一会儿词句,终于开口说:「宁姐,你别难过。」 路遥宁面无表情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难过。」 「你和……你和江总是怎么认识的。」李以川轻声说,「我能问问吗?」 路遥宁看他一眼,懒洋洋向后靠在椅子上:「没什么特别的,一个沙龙,主题我已经忘了,我们有共同的朋友,他和你一样,见色起意。」 李以川认真地说:「我和他不一样。」 「男人都一样。」路遥宁视线挪走了,问道,「今晚我们在飞机上,明晚吧,如果明晚我邀请你进我房间,你一定会拒绝吗?」 李以川沉默了,路遥宁一声轻笑。 「会。」他突然大声说,坐直身体,眼神清透不避人,直直看着路遥宁,「我是真心的。」 「是吗?」路遥宁触动不大,看着前方,目光散散的,好像没有什么焦点似的,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江落城也是真心的,你信吗?」 没等他回答,她轻轻地说:「假的是我。」 李以川还想说话,被路遥宁一句话塞过来:「帮我找个地方倒杯热水,飞太久了,胃疼,多少年没坐过经济舱了,真想宰了你。」 「好,我马上回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路遥宁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阖上的眉眼精緻安宁,睫毛纤长,没有了一贯张嘴抱怨的气势,像橱窗里摆着的娃娃一样。 李以川把保温杯的盖子拧紧了,在她身边小心调整了一下角度。 她在模煳睡梦中微微侧身垂下头,刚好靠在年轻的肩膀上。 飞机一落地,路遥宁立刻抓紧时间发了几条关键信息,提前交代了一些情况。 江落城不是虚张声势的那种人,她从来心知肚明,他的确没有跟她真正动过气下过手。 其实她也是一样,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底线范围内你来我往,如今真的要走到对垒这一步,路遥宁发现自己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兴奋。 第二感觉是害怕,但是兴奋还是远远盖过了害怕。 不管手段是否光明磊落,路遥宁爬也爬到了罗马,猪脚巷走出来的女孩子,居然有一天要正面对抗江家。 来吧,江落城,看看到底是谁输不起。 再次在联席会议中见到祁若初时,已经有些攻守异位的意思,祁若初盯得这么紧,当然对江落城和路遥宁之间的关系变化了如指掌,他达成目的,初步感到满意。 胜利者不发表宣言岂不是白赢一场,祁若初主动过来搭话,指尖在江落城桌前敲了敲,随即坐了下来,笑道:「江少怎么脸色不好,最近耗神太多了吗?」 江落城转了转手上的腕錶,也淡淡笑了笑:「还好,比不上你上蹿下跳,耗神更多。」 「你这话真没意思。」祁若初道,「赢得起输不起。」 「生意归生意,我不会记仇,但路遥宁是路遥宁,这是两码事。」 「又不止我,这女人抢手的很。」 「我都会解决。」 「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你放心,这女人难缠,我已经打算知难而退,但是朋友一场,我还是想说两句真心实意的话。」 祁若初意有所指:「令堂的事情如此隐秘,你和江家从来闭口不提,原本我是无从查起的,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虽然没有互动,但是祁若初自顾自继续说:「做过的事一定都会有痕迹,你突然叫人莫名其妙的给鲁夫人换医院,你说谁会不疑心?」 江落城看他一眼,祁若初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 换医院最初是路遥宁的主意,他当然记得,忘不了。 她提出建议的时候他是触动的,还以为她也会有那么一些时候,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 原来也是自作多情。 原来如此。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不难猜,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 在知会股东之前,江落城先将正式计划离婚的消息告诉了奶奶,他原本有些担心这消息突然,没想到老太太挺平静地接受,而且说:「遥宁已经和我说过了。」 江落城锤肩的手一顿:「什么时候?」 「她打过来的,打了很长的电话。」 算一算时间,那时候她的飞机刚刚落地不久。 「嗯。」江落城垂了下眼睛,问道,「那她都说什么了。」 奶奶轻轻嘆了口气:「宁宁说,主要是她错得比较多,还祝你以后都好。」 放在以前,他心里总会有一瞬的触动,但如今怨已经变成了恨,江落城指节捏紧,内心被烦躁和愤怒充满。 她总是这个样子,明明能装得比谁都乖巧,为什么偏偏不能在他面前装一装,她对谁都能妥帖细心,为什么不能把半分心思放在他身上,哪怕是假的! 就算路遥宁喜欢钱,只对能帮她赚钱能给她钱的人笑,那他给了她那么多钱,谁有他给的多? 他不想在奶奶面前粉饰隐瞒了,头一次尖刻直白地说:「路遥宁嫁进江家,只是为了她的公司和江家的资产而已!」 老太太坐得很稳,反手捏了捏孙子搭在肩膀上的手拍了拍:「宁宁要钱,你给她就是了,咱们家难道还缺吗?我问你,你自己想一想,这五年,她帮江家办的哪件事不是尽心尽力?她害过你害过江家吗?」 江落城惊愕不已,失声叫道:「奶奶!」 老太太又嘆一口气:「你还太年轻,不知道枕边人要是想害人,有千百种方法,其实遥宁是个好孩子,贪是贪了些,但钱又算得了什么,她也没图别的!那孩子那样的出身,还能走什么样的路?」 江落城难以接受,一声冷笑:「这样说,结婚五年我没被她整死,反倒还要感谢她不成?」 「冤家宜解不宜结。」奶奶说,「阿城,你们要是过不下去了,就好聚好散,别闹得自己难受,伤人伤己,劳心劳神,你们分开了,以后也没人管得到劝得住了,奶奶是为了你好。」 江落城心想路遥宁就算在也一分一毫没管过他,当然他也的确不可能听她的,老太太还是在一厢情愿,但江落城勉强笑了笑,柔声敷衍道:「好,我知道了,奶奶。」 第39章 偏偏要搞个大新闻 路遥宁不在,江落城回了别墅,钥匙被他扔了,就叫来管家开门,顺便也就问了问路遥宁最近的情况,管家说:「太太最近挺忙的,跟阿姨说多做刺激性辣口提神,早晨走的也早。」 管家还在叫太太,江落城没有纠正:「没其他人来吗?」 「没有。」 江落城迈步进去,叫人开始收拾东西,他插着兜慢慢转了一圈,发现这房子的陈设布置没有过任何改变,一切都和他走的那天一模一样。 冷冰冰的黑白灰三色,装饰物冷硬,鲜少有暖色物件,一旦没人在家,就雪洞一般。 如今想来,这房子乃至婚礼的全部流程细节,全部由江家一手操办,以江落城的喜好为主,也充分考虑了奶奶的想法,唯独路遥宁没有任何意见。 当初以为她百依百顺,看来只是因为毫不在乎。 唯一有生活气反而显得格格不入的是路遥宁的步入式衣帽间,隐在卧室旁边的暗门里,有一个翻转镜面的小机关,江落城很少进去,但是今天,他突然打算进去看一看。 里面被重新装饰过,两侧花花绿绿琳琅满目的奢品衣柜鞋柜直砌到顶,珠光宝气的梳妆檯周围镶了满钻,闪得晃眼睛,这是一向会让江落城隐约皱眉的暴发户审美,但他突然微微睁大眼睛。 他看见了梳妆檯最正中最显眼的那个位置,放着一个已经打开的黑丝绒盒子,里面是那枚十八克拉的萧邦蓝宝石戒指。 这枚戒指被路遥宁投了高额保险,平时都放在保险公司,必要时才会取出来戴,突然如此突兀的放在正中,是告诉他想要回去的话,随时就可以拿走。 路遥宁知道他要来,并且知道他会进来。 他们之间毫无了解,却又常常因为相互了解,有这种令人噁心的默契。 江落城把戒指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放回原处。 她真的只想要钱吗? 如果是那样,她该好好哄他才是,用甜言蜜语把手伸进男人的口袋,可是他的期待从来都是落空的,使江落城真正寒心的,从来都不是因为这枚戒指。 可也许也是因为这样,路遥宁才如此不同。 她不是猎物,他也不是猎人。 她不是狐狸,不是花蛇,不是小狗或者小猫,她是他并不了解的另外一个人。 落地非洲办好相关入境手续后,路遥宁收到了别人转发来的屵达内部关于江落城婚姻状况说明的对股东告知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告知书措辞严谨,每一条都在说明任何业务都与路遥宁无关,股份她更是一点不沾,近期的人事变动已经结束,屵达经营状况良好,ceo的个人婚姻生活亦不会对外部舆情造成任何影响。 不会有影响是吧,路遥宁在心里轻笑一声。 我偏偏要搞个大新闻。 虽然以江家的财力来说,在舆情上碾压她没有问题——媒体就是金钱的游戏,但是谁说螳臂不能当车,就算是为了泄愤,她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路遥宁跟着李以川一起去见客户在当地的联繫人,出钱的是欧洲一家非盈利性慈善基金会,有多种项目计划用于该国妇女及儿童的生存及生活状况改善,游乐场就是其中之一。 该地区常年有武装冲突,全面停战带来的和平不过刚刚持续了一年左右,真正意义上是百废待兴,出于安全考虑联繫人为他们安排了安保,车辆驶出建筑群区域后路越来越难走了,需要更新设备的游乐场修建在大概三公里车程的地方。 没有马路,泥土路虽然宽但是泥泞难走,气候湿热,叫不上名字的蚊虫会在人身上咬出可疑的红疹,路遥宁把暴露出来的皮肤全都裹上丝巾,遮得严严实实,但仍然被晃得七荤八素。 李以川的皮实在这个时候显现出优势,他尽量照顾她,拧开矿泉水瓶给她喝。 车轮陷在泥里,全车的男人都下去推车,李以川捲起衬衫袖子,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白皙的脸庞在强烈的日光照射下亮堂堂的,见路遥宁从车上看着他,得意地笑了笑。 愣头青,路遥宁撇了撇嘴升起车窗。 不过三公里,硬是走了几个小时,大概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到了。 这地方勉强能称作是游乐场,因为没有电,所有器械都是机械结构,低矮的摩天轮需要工作人员手推才能运行,被改造成玩具的美式装甲车上还留有显着的弹孔。 孩子们在油漆斑驳的器材上爬上爬下,眨着一双双黑亮亮的眼睛——他们都很痩,小脸上眼眶凹进去,更显得只剩一双眼睛,他们是那样高兴,游乐场是孩子们的天堂。 路遥宁用简单的英语和孩子们对话,发现他们的玩具是空掉的子弹弹壳,她想了想,拿出五彩斑斓的糖果和他们换,一颗子弹,换一颗糖。 孩子们警惕地盯着她,但最终伸出细而痩的小手。 本地联繫人赶紧制止了她,说最好不要这样,如果孩子们对这种交易形成概念,可能会专门去交战残余区域去收集弹壳,路遥宁急忙道歉。 李以川先前和客户在线上聊了大半年,对这里的情况已经很熟悉,介绍说这个游乐场的前身是un的维和部队修的两座鞦韆,还有那辆报废在这里的美式装甲车。 维和部队用钢筋竖起了两根管子,上面用蓝漆绘制着笨拙的长颈鹿,白色油漆是长颈鹿的斑点,下面挂着两条绳子一块木板。 他们本来是来这附近的村子为难民发放食物的,顺手做了两架鞦韆,却发现孩子们喜欢的不得了,于是后来几经辗转联繫到了那家慈善基金会,正式立项,建立了现在这个简陋的游乐场。 随着武装冲突的减弱,地区局势逐渐好起来,和平终于到来,基金会决定追加投入,为游乐场改造升级,向多家公司邀请投标,李以川是参选的唯一一家来自中国的公司。 这一单其实基本已经敲定,李以川之前也来过几次,这一次算是最后一次,他带来了国内的评估数据和设备的具体参数要求,要在实地重新确认一遍。 这个国家的官方语言其实是法语,但李以川只会英语,几个人交流的磕磕绊绊满头大汗,路遥宁用中文笑他草台班子。 李以川已经被揶揄惯了,反而很受用,卖关子说:「宁姐,一起竞标的那么多欧美大公司,你猜我是怎么拿到单子的?」 路遥宁不吃这套:「爱说不说。」 李以川大笑起来,很自豪地大声说:「因为我们最土!」 欧美公司的方案严谨配套,配色高级,设备先进,李以川的方案却是桃红柳绿,极为俗艷,设备方案也多数採用国内淘汰掉的旧设备,有什么用什么。 奇形怪状也好,完全不配套也好,不管怎么说,奇怪的喜羊羊头像和涂着红嘴唇的红太狼赢得了孩子们的心,基金会通过调研和多次会议,最终定下了李以川公司的方案。 路遥宁冷静地指出:「那是因为你最便宜。」 「但是我来过几次之后,我发现孩子们是真的喜欢。」李以川说,「这个地方已经够灰的了,他们不需要多么高级的配色,他们就喜欢彩色,越艷丽越好,这个世界就该是彩色的,是不是有点意外?」 「不。」路遥宁却说,「我能理解。」 有时候所谓的高级是一种被满足后的倦怠,因为看腻了,有一些人掌握了定义权,开始定义什么叫高级,什么叫低级。 然而与此同时,这个世界上总还有一些人,连最基础的生存需求都没有被满足。 李以川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能理解。」 第40章 曾有人为她一掷千金 「我家在一个县城,全县只有一个电影院一个公园。」李以川开始跟路遥宁讲起自己的童年。 他讲自己带着色彩鲜艷的衣服来到大城市,却发现他的城里同学们都偏爱黑白灰,不过他的忆苦思甜并没有持续太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他很快就说:「我们那个县城现在不要说普通电影院了,连imax都有两家了,屏幕有两层楼那么高,中国的发展真的很快。」 「他们的今天,曾经是我们的过去。」李以川转向路遥宁,「欧洲人是不会懂的。」 他目光灼灼,欲言又止,似乎在等着路遥宁回馈给他一个同样的故事。 但他不得不失望了,路遥宁没有接纳他的感慨,反而淡淡说道:「那好,那你就拿好你的情怀,把你的同情转化成真正的利益,然后一点一点改变这个地方,就从卖一堆淘汰掉的破烂开始,顺便……」 她笑了笑:「多赚点溢价,给投资人分红。」 然后她收起笑容,又说:「刚刚我听过了你们的交流全程,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注意,这里的银行上午存钱进去下午就可能倒闭,不管他们说得多么困难,你必须要求他们用美元结算,并且使用基金会在欧洲的帐户,绝对不能用联繫人在本国的帐户,听见没有?」 李以川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把嘴撇到一边去:「知道了。」 李以川这次来不仅带了模型和方案演示视频,还邀请联繫人去邻国已经建成的一个游乐场去参观体验,邻国的经济环境要更好一些,建成的游乐场达到了欧标,是公司引以为傲的主力工程,已经投入使用将近一年。 李以川自豪地宣称公司能够提供从一颗螺丝钉配件到整间游乐场的一站式服务,更有从八十万到八百万不同标准报价的合理方案,一句话概括就是:土的也有,洋的也有,性价比高的能做,质感高的也能做。 联繫人落地后到了游乐场实地参观,对于琳琅满目的游乐设施配套赞不绝口,连连竖起大拇指,路遥宁没有下车,李以川兴奋地跑过来。 「路总,去玩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换了称唿,叫姐姐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他宁愿叫她路总。 路遥宁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笑道:「谈完了?」 「谈完了,联繫人走了,你去玩吗?我让工作人员把全场清场,各个门都关了,灯全都打开,可好看了。」 「李以川。」路遥宁忽然叫他名字,然后说,「有一年,江落城包下了整个迪士尼给我过生日。」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没有趾高气昂,没有嘲讽和炫耀,反而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恬淡哀伤。 赤道地区的炙热暖阳逐渐在他们身后落下,隐没的光芒和微风让她的面容和形象都变得模煳,双眼也变得雾蒙蒙的。 但游乐场漂亮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彩色的光影在她的脸上交错着。 路遥宁有一双狐狸一样十分漂亮勾人的眼睛,她不算善良,不算坦诚,但已经在用最直白的善意在拒绝他。 她说:「我只是你的投资人,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年少时对稍年长者的无力之处就在于此,在他们遇见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喵又 她已经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人,曾有人为她一掷千金,也有人为她哭过,为她笑过,真心难得,但她也曾见过真心。 她知道情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见过爱意消散的瞬间,枕边人反目成仇。 她见过世间璀璨的烟火,因此对炽热的心脏有一种漠然的无视和包容。 李以川的确不知道他还能拿什么打动路遥宁,但年轻人的挫折很容易转化成无妄的乐观,他们喜欢说未来,因为他们总还拥有未来。 未来他会变得有钱,变得成熟,拥有爱情和成功,未来什么都会变好,未来有无限可能。 所以李以川说:「我还有很多时间。」 路遥宁没再说什么,她对于充当知心姐姐的角色感到疲惫,只是问:「你以前谈过恋爱没有?」 他急于和她拉近距离,于是撒谎道:「当然谈过!」 「哦。」路遥宁说,「那随你便吧。」 他确实有的是时间,反正他自己都不珍惜,她何必替人可惜。 路瑶宁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熬了个大夜,把自己的眼窝熬得扣进去,一张小脸两只大眼睛格外明显,憔悴可怜的去接受自媒体採访。 这是她还在非洲就布局好的舆论声势,江家虽然在全国未必能有多高知名度,但在洛州上个本地热搜首位轻轻松松。 屵达没有上市,原本舆情再烂也无所谓,股东稳得住就行,但是现在有了官方金融港的合作,江落城不可能听之任之。 短视频、匿名分析,知情人士爆料,权威媒体不敢发不要紧,那就专铺自媒体。 知音杂志二十年前就红红火火,八卦视频号从来不缺流量,商业问题看个热闹,只有情感问题是最能在坊间流传的。 路遥宁精心选择的标题是—— 「百亿天价离婚案,前妻仅分到五百万」。 当然是有春秋笔法的,江落城的身家并没有百亿,这样是把江家的家族基金、庄园甚至奶奶管理的部分都算上。 更不要说他们本就签了婚前协议,路遥宁自己的大部分资产也不参与分割。 至于那五百万,有图有真相,有协议照片,白纸黑字,只是那仅仅是现金帐户的部分。 不过路遥宁真正面对镜头时却不提这些,只作一副欲言又止状。 说多错多,要想得人同情,表演欲不能过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善良的网友们果然愤怒起来,纷纷开始感嘆豪门不易顺便唾弃渣男狠心。 也有人出来说视频女主角自己也有公司,这一出是利益纠纷。 被怼了,网友说有公司怎么啦,搞事业的姐姐独美! 视频发上去两天就被删除,意料之中,于是谣言就显得更是煞有其事,想要一件事被讨论的最快方式就是——阻止人们讨论它。 路遥宁不怕江家下场闢谣,没有人对财务报表感兴趣,人们想听的是故事,感兴趣的是视频是图片,梁琳的照片再次被人们翻找出来,路遥宁又想了一个不错的标题。 「也许男人爱的不是你,而是永远年轻的你」。 舆论发酵两天,仅靠删除已经压不下去了,被人茶余饭后的骂了快半个月,路遥宁果然还是接到了江落城的电话。 各自带着律师,他们再一次面对面坐下来。 第41章 我不能什么都没有 洛州金融办组织了一个招商引资团要带出去和粤港澳大湾区对口深度开发合作,原本打算让江落城领衔金融港入驻机构带队,但他现在离婚闹得满城风雨的,官方考虑到影响,让他尽快处理,江落城保证说,只要三天。 于是他给路遥宁打了电话。 她出招一向有点愿者上钩的意味,江落城从来没有和路遥宁说过,其实他一向认为她有点色厉内荏,装作一副硬心肠,下手并不致命,就像奶奶说的,她只是贪,但没有害过人。 可惜男人总是比女人在关键时刻更能狠得下心。 照旧是路遥宁先到,江家的律师团队路遥宁当然认得,很和气地打了招唿寒暄一番。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套装包住整个胸口,只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带着香奈儿经典款的白色山茶花choker,头上也有对应的一朵,正巧笑倩兮地聊着,大门忽然被推开。 江落城看她一眼,冷冰冰地说:「你穿成这样,看起来像是我死了似的。」 路遥宁笑容一收,有点无语:「我都没想过这种好事,你何必咒自己。」 他不再接话,坐下来干脆利落地吐出来一个字:「说。」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好不好?」 「你要什么。」 江落城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很专注地看着她,路遥宁意识到江落城在用商业谈判的姿态面对她,这是头一次,她意识到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同了。 虽然早就意识到,但是此次直面,忽然如鲠在喉。 于是路遥宁也直接说:「我要江宁的一半股份。」 「一半。」像是听到什么挺好笑的话,江落城重复了一遍,似笑非笑地反问,「凭什么?就凭你买了几十个帐号造我的谣?」 他嘲笑她的痴心妄想:「几十万,就想咬下来江宁一半的股份。」 「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路遥宁镇定地说了下去,「但是我是被逼无奈,协议的内容太过分了,我接受不了。」 「我没有和你算旧帐,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那我们换个谈法吧,江总。」路遥宁忽然笑了一下,身体前倾,「我们都知道金融港的融资是放在江宁做的,如果我非争不可,如果你就是不让,那我们就法院见,我这边的经营证据也不少,官司不打个三五年,估计是完不了。」 「你以前可是说过江宁是我的生日礼物这种话,聊天记录里都写着呢,要不要当庭念一念?有没有法律效力,让法官去判。」 「还有,当初为了让祁若初出钱,我和他一起套壳申请了英国的公司,非要闹的话,这件事也可以闹一闹。」 江落城道:「祁若初现在的现金流也卡在项目里面,你觉得他会帮你还是帮我?」 他平静的语气不带嘲弄,但这个问句本身就已经是羞辱。 是的,路遥宁心想,我几斤几两? 可是她就根本不会把自己和利益放在一起比,因为她和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她也选利益,从来如此。 「帮你。」路遥宁干脆地说,她微微仰起脸,「就算官司我赢不了,我也要打,只要你们两个不痛快,我就痛快,我现在恨你们两个。」 樱唇吐出怨恨:「我嫁给你五年,不能什么都没有,江落城,你不要逼我。」 「你早先为什么不这么说话?」江落城指节捏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想显露出半分给路遥宁咀嚼和嘲弄,即使心脏已经碎掉了。 「如果你早点这么坦诚,而不是说什么喜欢我才嫁给我之类的谎话,我们之间的沟通会有效率得多。」 「哦。」路遥宁自然地像个天生的混蛋,「我的问题。」 江落城暂时无话,他沉默下来。 在等待胜利的号角吹响之前,路遥宁悠悠地拿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水。 沉默就代表着她踩中了关键点,她知道机场一别后江落城最可能的处理方式——根本不想见她,也没有谈的可能,他只会让律师出面。 所以舆论只是一个引子,她得让他出来面对她,然后拿下这场谈判。 江落城当然不怕打官司,打上十年江家也耗得起,可是时机很重要,项目在起步阶段就开始纠纷,官方的态度会受到严重影响。 这是五年来投资规模最大的项目,延期的损失是巨大的,头一次和官方合作留下的成绩也是失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这就是路遥宁的筹码。 合作有合作的方式,撕破脸有撕破脸的方式,狐狸从猎人手里逃脱不仅仅是跑掉就够了,她要狠狠撕下他一块皮肉。 而且江宁付出了她多少心血,她凭什么不能要。 江落城坐在路遥宁对面,忽然侧过头示意,从律师手里拿过来一叠资料,然后让所有人都出去,路遥宁的美国律师忠实地听从僱主的意见,不为所动,路遥宁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让他们离开。 没有败过的人,是得给他留一点面子,这是生存智慧。 屋子里很安静,几乎听得见唿吸声。 江落城的动作无声,把很厚的材料很有耐心地分成很多份,一份一份的递给路遥宁,路遥宁接过来,一份一份地看过来,逐渐生出透骨的凉意。 她震惊地抬头,江落城依然面沉如水。 每一份材料就是宁星的一个项目案例,里面很详细地记录了操作不当的违规细节,有一些是业内默认的,有一些是路遥宁胆子大踩着线,但是通常来说,不举不究。 如果有人举报或者主动提起诉讼,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些公司大部分是因为江家而选择和宁星合作的,大部分已经中止合作,一部分提前还款一部分退出,还有一些赔了违约金,路遥宁撑着一口气已经全部处理妥当,熬了过来,她以为这样已经足够。 江落城开了口:「如果你喜欢打官司,这里有几十起官司给你打。」 路遥宁打不起,不管赢不赢,都足够拖垮宁星,信用是金融的基石,官司缠身只会让资本和客户敬而远之,如果非要对拼,江家会元气大伤,但路遥宁才是真的完了。 不管江落城是从哪里得知这么多项目操作细节的,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材料全部在他手里。 江落城站了起来,路遥宁扑向前求他:「阿城,宁星是我辛苦拼下来的!你别毁了它,你不能让我什么都没有。」 他气定神闲地站在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用审视的、厌恶的目光轻声开口:「我问你,五年,这五年,你有过一丝真心没有。」 路遥宁心弦具断,颤着声音说:「有。」 「我不会再相信了。」 他的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破开她的嘴唇,拇指在唇瓣上压下深凹的形状,抵住柔软的舌尖,向里搅弄,这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侵犯姿势,舌头是人身上最柔软的部分。 江落城说:「我们离婚,路遥宁,但是你不准走,哪也不许去,我还没睡腻。」 攻守易势,现在轮到江落城像个十足的混蛋了,他更有天赋。 一声清脆的巴掌,路遥宁狠狠合上齿关,恨不得咬断他的手指,可惜晚了一步,但是江落城因此没有躲过这记耳光。 路遥宁浑身发抖,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滚!」 「早就有了下家是不是?」江落城顶着脸上红印阴森森地说,「别让我看见你和那个姓李的在一起,不然我连你们两个一起弄死。」 「滚,滚出去!」路遥宁把桌上的茶杯水壶全部砸过去,疯了一样的又搬起花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几乎震破耳膜,水痕像血迹一样四溅开来,江落城冷眼旁观。 「发泄完之后你慢慢考虑,我要去一趟深圳,回来听你的答覆。」 然后他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第42章 早该明白论迹不论心 路瑶宁失魂落魄地回了公司,茫然地坐在办公椅上发呆,直到有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路遥宁打起精神来问:「什么事?」 「路总……」那人脸上是典型的坏消息表情,小心翼翼且欲言又止,「爆仓了……补吗?」 路遥宁好像已经麻木了,居然感觉不到任何波澜:「不补了,平掉。」 那人站在原地不动,路遥宁道:「怎么了,没亏过?」 那人赶紧走了。 然后是助理,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说部分公司的法务部打来了电话,不日将会寄来纸质的律师函,请注意查收。 「知道了。」路遥宁说,「律师函而已。」 又有敲门声,路瑶宁说进来,等人进来了尚未开口,又吼道:「出去!」 行政的小姑娘吓得进退两难,路瑶宁回过神挤出一个笑来:「不好意思,不是沖你,误伤你了,这是什么?」 小姑娘小声说道:「路总,店家把订制好的旗袍送来了。」 路瑶宁愣了一会儿。 旗袍? 然后她想起来了,轻轻嘆了口气:「放这吧。」 是奶奶说的,方青琳喜欢蔷薇花,曾经在江家的花园种下了一大片,所以路遥宁就想着用蔷薇花的图案给她做一件旗袍。 果然是很喜欢的,在病房就急着要试,路遥宁帮她端着镜子,方青琳在镜子前转着腰身,像少女似的,苍白的病容都浮上淡粉。 路遥宁笑着夸:「真好看。」 「哪里好看了,都这幅模样了,配不起这身衣服了。」方青琳嘴上这么说,却恋恋不捨地从镜子里挪开眼神,坐下来,把东西都收好,握住路遥宁的手。 「你真有心。」 又问:「怎么最近不见你来?」 路遥宁道:「工作上有点事情,又去非洲出差去了,才回来。」 「就知道你肯定是忙。」方青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来,「前几天阿城叫人送过来的蜜饯,我吃着很好,甜,但是不腻,想着给你留着尝尝,这个保质期长,还挺能放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方青琳递过来,直接笑吟吟地贴在人脸上,路遥宁配合地噙在嘴里,一股甜香。 「阿姨……」路遥宁突然问,「如果我和江落城离婚了,我还能……我还能来看你吗?」 方青琳一点点的征愣和迟疑都没有,淡淡笑着摸了摸路遥宁的头髮:「当然了,虽说不是这层关系我们不会认识,你也不会来看我,可是既然咱们已经认识了,那就不单单是这层关系了,我挺喜欢你的,这和阿城没有关系,你们两个能不能过下去,是你们两个的事,和咱们两个不相干的。」 「我也没安什么好心。」路遥宁的语气微颤,「我靠近您,想得到您的信任,是因为……」 「是因为江落城在乎你。」 「他真的很在乎你。」 「我想您几乎就是他唯一的软肋,我想着,也许什么时候,我能利用一下。」 像在告解室面对神父那样,痛快地把自己的动机全说了出来,路遥宁突然觉得特别爽,心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仿佛在一瞬间粉碎消失。 方青琳挺平静地听完,反而又笑了笑,说:「看来老太太还是挺了解你的。」 「奶奶?」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是多少有点自私的,只要本性不坏,又有什么关系呢。」方青琳说,「就比如说我吧,就按你说的,你是别有用心,但是我又损失了什么?你来看我,对我好,以后要利用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你还什么都没做呢,是不是?」 「我这辈子的遗憾就是儿子,虽然遗憾,但是也不后悔,能确认自己还能在儿子心里有点位置,你怎么骗我都行。」 「人有时候就是活在一种错觉里。」 「我儿子不愿意要我的关心,连话也不肯说,我就寄托在你身上,谁剖开了都是有不堪的,孩子。」方青琳轻轻嘆道,「活到我这个年纪,又生了这样的病,早就该明白论迹不论心。」 「阿姨……」 「我有哪里像你妈妈吗?」 「没有。」路遥宁没意识到自己眼眶红了,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像。」 方青琳温柔地注视着她,安静地等待着,她知道她有话想说。 「只是我妈妈很喜欢旗袍,她一直想做一件新的。」 「原来是这样。」方青琳轻声道,「我会收好的。」 方青琳和她母亲的确一点也不像,她母亲可不是这样文静和缓的性子,反而敏感又情绪化,十分神经质,也不喜欢什么蔷薇花,只喜欢亮晶晶的首饰和红艷艷的钞票,很会吵架,吵起架来嗓音亮得很。 可是她很美,长得极漂亮,夹着烟往街口一站,半个街的男人都忍不住看她。 这样美又这样爱美的人,却只有一件旧旗袍,红色的,结婚的时候穿的。 租婚纱要好几千,哪里出得起这份钱,而且她结婚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女儿一个户口,好让路遥宁去上学,说是这样说,可是路遥宁还记得,母亲那天是很高兴的。 后来。 后来她死了。 方青琳说:「我听老太太说,葬在南川。」 「南川墓里不是我妈妈。」路遥宁摇摇头,「是我姐姐。」 「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我妈死之后她嫁给了我爸,她那时候也年轻,特别小,可能还不到十八岁,她让我叫她姐姐。」 后来。 后来姐姐也死了。 路遥宁的眼泪滴在方青琳的手背上,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路遥宁没哭太久,很快抹掉了:「阿姨,这些话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方青琳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和阿城说一个字的。」 从医院回来之后,她连着好几天没去公司也没想任何事,在家里像鬼魂一样游来盪去,或者是干脆一直躺着。 路遥宁觉得自己像一根坏掉的发条,一直卯足了劲儿向前转动,被强力扭断了之后啪得寂静下来,陷入了非常虚无的状态。 江落城并没有给他具体的限期,但是他那就是下最后通牒的态度,像一根悬而未决的绳子,只要一想到就勒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本想着和江落城斗,结果撞上了铁板,赢不了,她觉得很绝望。 更糟糕的是,宁星的多种资产组合都在崩盘,这当然不是江家的能量——江落城又不是上帝,是市场,市场给了她雪上加霜的打击。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又或者这是一种必然,金融是一种周期性产业,如潮水涨落,用一次交易赚一百万不难,难的是用一年的时间赚到一千块。 决策次数增加,决策的错误概率就会指数型增长,时间越长,表面越是风平浪静,越是在水面下隐藏了翻船的礁石,很多人在头破血流之前都是自信的。 不会有人一直输,也不会有人一直赢。 全球经济下行趋势已经无法避免,欧美的通胀达到了一个高点,地区冲突的加剧及热战开始让能源价格的走向开始脱离人们的预测,欧佩克数次的减产消息也没能扭转市场。 路遥宁并不是唯一错的那个人,业内传奇大佬资产蒸发三千一百亿,但大佬亏得起,她亏不起。 江家已经不是她的家底,路遥宁的身后就是悬崖。 像是在拳击台上被人连揍两拳,路遥宁带着头盔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顶的灯光和赛场的唿叫声都像溺水一样灌进脑子起起伏伏,裁判大声地在耳边喊着倒数,但是她站不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她怎么样都站不起来。 第43章 既然不能赢那就一起输 平日里热络的合作伙伴们像人间蒸发一样,除了李以川还在用各种工作上的藉口来找她,但是路遥宁心情不佳,就直接把他的微信免打扰了。 偶尔点开来敷衍一下还是必要的,原本只是芝麻大的一点项目投资,没想到如此情形之下,李以川的破公司居然成了她的底牌。 唯一一个打电话过来慰问的人,是allen,真是患难见真情,多半是他也遇到了什么事要找人开解,路遥宁说自己不想出门,让allen提着酒到家里来。 allen带了一瓶龙舌兰,两个人切开一颗柠檬,兑了点雪碧就从正下午开始喝,不怎么说话,喝完一半,太阳正晒到阳台的位置,整个屋子都金灿灿的。 allen开口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江总这样过分了,你就分他一点钱,他要端掉你的家底,太不是个东西。」 路遥宁说:「我现在需要的不是有人帮我骂他。」 「那你想怎么办?」allen说,「出面出钱的事就算了,我给你提供除了支持以外的一切支持。」 路遥宁嗤笑一声:「说些废话。」 allen理直气壮地说:「我是菟丝花啊,又不是霸道总裁。」 路遥宁反问:「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去求他呗,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allen很自然地说,「你问我这句才是废话,老子就是靠服侍人上位的,但是你不可能。」 路遥宁不置可否。 「不过江落城和老郑还是不一样的,老郑那是个彻底的人渣,所以我心理负担比较小。」allen说,「要是老郑一毛钱都不给就要把我踹了,那我一定开车撞死他。」 路遥宁的神色明亮起来,忽然问:「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哦,就找你喝酒啊,同是天涯沦落人。」 allen笑了笑,然后说:「老郑要结婚了,我要被清理掉了。」 路遥宁沉默半天,嘆了口气:「你别太难过。」 「还行,总有这么一天,他也给了我不少分手费。」 「不过。」allen突然说,「我有时候也觉得,是不是两个人之间一点感情也没有,才会给钱给的这么干脆。」 路遥宁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用开玩笑的方式来安慰:「有钱就不错了,你一个男的,别那么恋爱脑。」 路遥宁重新回到办公室,给每一个客户打电话拿出对应的解决方案,必要时亲自上门。 目前部分项目在封闭期,不能提前赎回,但是封闭期总会过去的,短期内市场是不会向好的,为了保住自己的信誉和口碑,路遥宁决定向部分投资人建议清仓。 打到第七十个电话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灌下一整瓶金银花露,然后继续。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止损,平仓、裁员、砍项目,几天内做完所有决策,后续的收尾工作慢慢开展着,陆续有人离开宁星,有一天她路过大厅,才骤然意识到座位已经空了一半。 路遥宁回到办公室点了一支烟,但吸得很慢,看很长的菸捲一点一点燃烧成灰烬,在指间凝成长长的一截,而窗外的余晖慢慢黯淡下去。 当年她在一间平平无奇的写字楼创业起家,短短几年时间就搬进了全洛州市最寸土寸金的cbd,那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就算是在不久之前,她信心满满地向江落城提出离婚,还以为自己的资产会迎来第二次跃进式增值,她会在金字塔上更上一层。 原来还是她的妄想罢了,原来还是这么难,太难了。 她真的要去求江落城吗? 此时,路遥宁开始心平气和地考虑着美国律师当初提出过但是被她否决的弃置建议——律师建议说,路女士,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你们最好要有一个孩子。 甚至都不用等生下来,只要有一个孩子,那就将会是江家的合法继承人,协商和谈判的空间也会大很多,包括且不限于索取抚养费用、营养费用、精神损失费等等。 如果出现抚养权的争夺,以过往案例经验来看,路遥宁胜诉的概率极大,虽然她和江落城之间的财富差距很大,但是就绝对条件来说,她本人无疑完全具备提供优质成长环境的财力和精力,母职是有天然优势的。 这一点也是有数据支撑的实情,在有共同子女的情况下,女方得到的分割比例明显会增加,对于法院的判决倾向也有利,但是当时这个建议一经提出,就被路遥宁否决。 她认为自己没什么母性,很难对一个新生命负责,自己勉勉强强的长大,也很少享受到别人对她负责,父母两个字对她来说太陌生了,路遥宁想到了那对天鹅。 连动物都知道挑选适合抚养后代的伴侣,给予安全稳定的环境,她对江落城情绪复杂,爱恨难明,根本无法想像和他一起拥有一个孩子。 可是现在,路遥宁陷入长久的权衡和犹豫。 也是可以的,这样也是可以的,路遥宁突然想好了,既然不能赢,那就一起输。 从屵达被清退后,梁琳换到了一家车企当销售,她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业绩很不错,组长喜欢把初次到店的大客户给她接待,这天她换班上岗,接到了新客户,正要去体验试驾。 是个女人,那女人摇下车窗,微微一笑,梁琳的身体姿态绷紧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对方轻轻一扬下巴,梁琳抿了抿嘴,利索地上车关门,深深吐出一口气,开始说:「路总,我们这款……」 「不用。」路遥宁语调轻松地打断,「我会买的,记在你的业绩上,但是你知道我不是来买车的。」 梁琳双手紧紧攥住安全带:「路总……我向你保证,发誓也行,我和江总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关系,是我单方面的痴心妄想,清退的时候公司给了补偿,我也很感激,我再也没有和屵达的任何人联繫过。」 她说完,直直地看向路遥宁,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但是路遥宁却递出一张银行卡。 「别紧张,亲爱的,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当然,是有偿的。」 第44章 人愿意活在一种错觉里 江落城从深圳回来后就给路遥宁打了电话,她没有接,用信息回覆说:「给我点时间。」 附上几条新闻和宁星的内部数据图,江落城自觉善解人意,回了两个字:「可以。」 熊市来临,美股骤跌几千点,牵动沪深,抗风险能力不强的小型投资公司和私募倒了一大片,还有一部分将死未死的正在勉力自救。 根据江落城对宁星的评估,路遥宁不至于此,但也的确艰难。 他等着她来求他。 会等到的。 江落城手上的事情也不少,在深圳的招商效果不错,粤商想进内地,比较看好洛州的地区资源,金融港项目作为本次引资的重点项目,带动的是新城区和新地块,官方背书潜力比较大,意向不错。 江落城把吴展留在那里跟谈后续,自己先回了洛州。 今天值班的助理比较脸生,忘了是哪个董事塞进来的人,说话慌慌张张的,有点词不达意,结巴道:「老闆,有人,有人要……要进来。」 江落城头也不抬:「没有预约不放进来,吴展没交代过你吗?」 「吴助交代过,但是这个……这个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例外。」 「谁?」江落城心想,难道是路遥宁吗? 「不好说。」助理满脸尴尬,显然对老闆的桃色新闻做不到坦然大方,江落城索性起身拨开人自己看,来人的背影很像路遥宁。 一转过来,江落城眉头紧皱。 是梁琳。 也不怪江落城会有一瞬间的错认,梁琳的这身衣服是路遥宁的同款,他见路瑶宁穿过的——是一件很夸张的湖蓝衬衫,剪裁特别,领口还镶着钻。 这一套极其不符合江落城的审美口味,但是穿在路遥宁身上还是好看的,配上似笑非笑的狐狸眼,很衬,但穿在梁琳身上就妖里妖气的,很俗艷。 梁琳满脸堆笑,一嘆三折的叫:「江老闆。」 江落城冷脸道:「你来干什么?」 「来兑现你许给我的东西啊……」梁琳扑上来,转着眼珠弯起手指要来勾他的领带,被死死钳住了,甩到一旁。 「扔出去。」 早就守在一旁的保安听到后火速行动,江落城做了个手势之后就进了办公室,梁琳在身后一边被拖着,一边高声尖叫,「江落城!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助理匆忙跟进去,一头雾水地问:「老闆?」 「扔出去之后查一下,看她要去哪都见了谁。」 「明白。」 「明天排了会议日程吗?」 「没有,但是明晚有郑公子的订婚宴。」助理赶紧翻开笔记本,「礼物都准备好了,礼金也有定数,这些吴助交代过。」 「路瑶宁是不是也要去?」 「这个……应该吧。」 「不要给我不确定的答覆。」 「不好意思江总,我现在就去确认。」 江落城揉了揉太阳穴,心情糟糕,吴展什么时候能回来? 「好,出去,梁琳的动向尽快报给我。」 传回来的结果是,梁琳连夜离开了洛州。 郑公子的联姻对象是矿业大王的千金,订婚宴隆重铺张,双方都有意彰显,两个集团合作不是秘密,但具体的交易条件还是惹人好奇。 宴席上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无外乎郑公子为这份婚事到底奉上了多大的厚礼,钨矿是新能源产业链的重要一环,夸张点说和在可预期的未来几年和金矿也没有什么分别,郑氏之前在实业布局不多,这是看寒冬将至,要存粮转型了。 路遥宁之前投过相关领域,也有一定了解,默不作声一边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听,十分低调。 郑公子虽然私德有亏,但是行事不出差错,路遥宁和江落城的请柬是分开下的,座位也没有安排在一起,以往这种场合路遥宁都是像蝴蝶一样满场飞,眼里每看见一个人头都是生意,但是今天不行了。 她和江家正在切割中,属于高危人群,大多数人都在观望结果,路遥宁也知冷热,夹紧尾巴做人,不凑到人家跟前讨没趣,专心吃菜,一个人自斟自饮,喝了大半瓶白葡萄酒,脸上洇出一片粉红色。 仪式进行完,各桌的应酬开始,众人热闹,更显得路遥宁一个人独坐悽惨,换做以往她的自尊心已经千疮百孔了,许是跌到谷底反而不管不顾,路遥宁自在地叫来侍者,又要一瓶新的。 身后伸出一只手摁住杯口,有人弯身下来在她耳旁说:「你一个人要把自己灌死在这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白衬衫袖口挺括,钉着闪光的精緻袖扣,十指修长,指根处卡着一枚婚戒,这声音再熟悉不过,路遥宁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江落城,气性上来,她挪开他的手掌,拿起杯子又往嘴里倒。 「可以了,别再喝了。」江落城语气不是很好,粗暴地提着路遥宁腰圈在怀里,「给我出去。」 路遥宁晕晕乎乎地说:「那我得跟郑公子说一声。」 「我和他说。」 「你是谁啊?」 「我是谁?」江落城怨气冲天,碍于场合,声音压得很低,但咬牙切齿,「你要是有什么正事就算了,喝成这样也没空找我回话吗?」 怎么会有人把最后谈判时那么惨烈的问句叫做回话,路遥宁觉得很离谱,都掐住人脖子了还要说这不算威胁,是不是就像猫和老鼠一样,都快把猎物玩死了,他还在说,这是在闹别扭。 这到底是实力差距的误解,还是对亲密关系的概念一无所知。 路遥宁扭了扭腰,一副醉态,反身抱住江落城的脖子说:「那你送我回家吧。」 「回哪?」 路遥宁摸出一枚钥匙拍在身前人的胸口,仰起脸来望着他:「回家。」 那钥匙是他扔在她面前的那一枚,江落城疑心这又是一个陷阱,但还是柔声说:「好。」 大概还是在做给别人看罢了。 但离了人前还是很乖,这是稀奇的,在车上路遥宁把鞋子踢掉,江落城干脆把她横抱起来进了门,屋里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乱得很,酒柜空了一半。 江落城把路遥宁抱进卧室放进床上,发现床头柜居然放着他们俩结婚时的合照。 他心神摇动,要不是路遥宁醉着,他很想问一句这是什么。 很轻的一个人像只猫一样的缩在他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咬着指甲,眼泪流下来,呜咽着说:「我想你了。」 江落城嘆了口气,无奈道:「你是不是又骗我。」 「我也是叫人骗了,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江落城用手指蹭了蹭满是水痕的脸,路遥宁继续委屈:「我早就说了我不去找祁若初,你非要我去。」 江落城俯身下来,几乎要吻,但鼻尖堪堪触到,就要停下来,唿吸之间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葡萄酒甜味,像是要确认,就问:「所以……你终于肯来求我了吗?」 路遥宁睁大雾蒙蒙的眼睛,说:「对。」 终于放任自己咬上红润的唇瓣,将手掌贴在背嵴与床面之间,江落城轻轻把路遥宁托起来一点,好细细吮吸果冻一样的唇。 路遥宁嘴硬的很,接起吻来触感却极软,唇形完美漂亮,上唇薄但不薄情,下唇丰满但不肥厚,浅浅一咬就失了血色,含上去又会慢慢地泛起水光,但尝起来很甜,舌尖尤甚。 怀里的人不轻不重地喘了两下,手指似有似无的搭在皮带上,然后向下描摹形状,路遥宁低声说:「江宁我不要了,既然还没睡腻,答应我把宁星好好的还给我。」 「早就说过,只要听话,我一定护着你。」 真的也行,假的也行,人有时候就愿意活在一种错觉里。 第45章 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两人一面深吻一面深深压进床褥,喘息有声,舌根都发痛,江落城的另一只手顺手捏住了窄窄的腰身,把衬衫拉出来,摸到了扣子,正解开一颗,路遥宁却推了推他,从深吻中喘过一口气来轻声道:「下面。」 路遥宁今天穿的下装是系带子的样式,拆起来像一件精心准备的繁复礼物,江落城握着窄胯摸到潮湿,就要掀开暗格拿套,路遥宁含煳地嘤咛一声:「不用了。」 「怎么了?」 钩子一样毛茸茸的眼神,气音醉人:「你有没有想过……和我生一个孩子?」 「你愿意吗?你真的愿意吗?」他根本不想等到确认,这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路遥宁的唇舌瞬间被堵住了,其他地方也是,她抖了一下,但是叫不出来,几乎要窒息,男人把他的兴奋转化成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稍稍放过之后用沉醉的哑音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宁宁,我当然想过。」 「如果你愿意,我们就不离婚了,一起养这个孩子,以前的所有事,我都原谅你。」 「你……你轻一点。」那呻吟声深深浅浅地流出来,像某种粘稠的液体一样裹着摇动的灯光淌在地上,路遥宁在恍惚间呢喃,「江老闆。」 「为什么这么叫我?」 这称唿让江落城觉得很别扭,怔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路遥宁今天的衬衫是梁琳的那一件,水一样的湖蓝色,剪裁别致,钻石耀眼,一眼就能分辨的出,很好认。 而床头正对着他们的结婚照相框中,有不同寻常的红光一闪,就在一念之间,江落城敏锐地意识到相框里面有摄像头,他伸出手。 也就在这一念之间,路遥宁的眼神从醉意迷离恢復清明,要去抢,但被江落城甩回床上。 他骤然明白了路遥宁完整的想法,几万种愤怒混在一起,简直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种更让人狂躁,自己当自己的小三,然后剪辑在一起,做一个百口莫辩的丑闻和把柄,素人的视频尚能掀起轩然大波,何况江落城不是无名之辈。 这女人疯了吗?要跟他同归于尽! 「你就这么恨我?」 「对,我恨你,我只想弄死你!」路遥宁的脸上火烧一样的疼,咬着牙,气喘出来还是碎的,扑上来用嘶声的气音尖锐地喊叫起来:「梁琳太蠢了,根本不入江老闆的眼,还是我来亲自和你睡一觉,你不是没腻吗?来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偏了一点,长指甲在江落城的脖颈上划出尖锐的血痕,刺激出怒意更盛,他再次把她甩回床上,狠狠钳制住:「你说得对,我对别人都没兴趣。」 「滚……」路遥宁用脚踹人,那只细脚腕却被抓住了再次甩回床上,像拖着一条扭动的鱼,路遥宁挣扎得厉害,江落城眼疾手快抽下自己的领带把路遥宁的双手反绑在后背,膝盖压着她的膝弯迫使她跪在床上,又深深地、毫不怜惜地把她的腰身往下按,路遥宁嘶吼着怒骂起来。 这个姿势是高高示人的屈辱,是路遥宁最不喜欢的姿势,从前是一次都不肯弄的,她用最下流恶毒的脏话骂他,声音喊哑了一半,虚得尾音抖得厉害。 江落城完全不理,只是毫无章法深深地凿进去,路遥宁的额头抵着柔软的枕头,但仍然觉得要被捣碎了,被人这样压着,屈辱、噁心,快感和爽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五脏六腑都搅得想吐。 她绝望地想要死掉,在想像中用各种方式捅死江落城,手脚被绑着钳制着动不了,就紧咬着牙肌肉紧绷着,下定决心一声不吭,让江落城觉得身下是一个无知无觉的假人。 「不出声是吗?」江落城抓着路遥宁的头髮让她抬起头,怼在镜头前,镜头里映出一双通红的眼,路遥宁死咬着牙关不说话,江落城放缓了动作,但却更深,更狠,像一根粗长的铁钉一样砸进她心里,贯穿出血肉模煳。 整个下颚被江落城钳住,捏着她迫使她张开嘴,路遥宁无法自控地干呕,津液顺着手指流出来。 江落城停了下来,进行不下去了,悲愤难抑低吼着问道:「你非要毁了我?」 路遥宁说不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浑身颤抖,她不能接受在这种粗暴的折磨里体会到的不仅仅是痛苦,甚至多数不是痛苦。 身体和思维是割裂的,欲望和自尊已经分离开,像一臼粗米似的被捣软,像一亩旱地似的被犁开,她脸上的表情一定不堪入目,路遥宁不想看镜头,拼命地躲,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她真的哭了起来。 她哭出声音,很大声,江落城起先当是做戏,慢慢地觉得不对,路遥宁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她以前流起眼泪来是很美的,一小滴一小滴地盈在微红的眼眶里,慢慢往下落,还要故意滴在人身上,但此刻的泪却像瀑布一样倾泄,整个人抖得厉害,像是要把心肺都呕出来,她完全崩溃了。 江落城着实吓到了,他放开她,又解开缠紧的领带——白腕子上已经有了触目惊心的淤痕,膝盖一团殷红,路遥宁马上缩起来,拼命遮着脸,拧着不叫人看。 江落城用被子裹住她,低声哄着:「对不起,我错了,我是气疯了,别哭了,遥宁……」 她不理,只是哭,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呜咽着,捂住脸的手指皮肤都要泡得发皱了,江落城一路赔出许多道歉来,把她刚刚骂自己的话都念了一遍,路遥宁终于止住,下唇已经咬得毫无血色,她不看江落城,也不看任何地方,眼神茫然,最终痴痴地愣在某处。 欲望和愤怒都像潮水一样褪去了,情热完全凉透,月光只落在一个人身上,江落城看着床头半倚着的单薄身影,感觉灵魂都被抽掉了似的疲惫,他在床边坐下来,深深嘆了口气。 「我不明白,路遥宁。」江落城低声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要用这么下作的方式用你自己来算计我。」 他说的话撞击在墙壁上,连空气都没有发出声响,江落城突然想起奶奶说的那句话。 奶奶说,枕边人要真的想害你,有千百种方式。 原来奶奶不是在为路遥宁开脱,而是在劝他,不忍心直接说他蠢。 可是他就是蠢,而且自作聪明,他从来没有一刻真正搞懂了婚姻关系,能平安五年只是因为幸运。 幸运的是他娶到的那个人是路遥宁。 他们两个半斤八两,在事业上勉强人模人样,却像过家家一样在过日子,在乎的东西都是小孩子才会在乎的,争出来的气性也幼稚,他们不认识什么是被爱,也不会爱人。 幸好是路遥宁。 第46章 你根本不可能明白 月光慢吞吞在窗棱上爬着它的影子,床上靠着的人好像一个坏掉的漂亮布娃娃,几乎眼睛都不眨,江落城等了很久,自顾自地反覆追问着。 「我不明白,你做的很多事,我都不明白。我愿意给你的东西,明明比你能算计来的更多。」 「为什么,路遥宁,为什么。」 「你告诉我,让我死也死个明白。」江落城拉开自己的领子,露出胸膛一片,用手指点着,「只要你说,你捅死我都可以。」 可是只有上位者才能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其实是一种安全感。 路遥宁有了一点点动作,很细微,她只是抬起眼睛,然后只说了一个单字,嗓子已经让方才一场耗哑了,那一眼像凉的雨水,只是淋在人身上,不带任何意味。 「冷。」 江落城嘆了一口气,走到桌旁剪开一支雪茄,放在嘴里吸燃了递给路遥宁,语调平静而温和。 「一支身子就暖了。」 他们像两个从战场上存活的士兵,因为番号不同,在战壕里生疏地交流着,可是刚刚让他们开始撕咬的就是对方。 路遥宁和江落城僵持了很久,久到菸捲已经燃出一截,路遥宁才终于伸手,眼里闪过很多难以言说的东西,最终淡淡地平稳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但夹着菸捲的手还在轻轻地颤,她深深吸了两口:「我不说,是因为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江落城道,「我从小和没有父母是一样的,奶奶在国内操持生意,我一个人在国外上学,我……」 路遥宁打断了:「你不明白。」 「我去过猪脚巷了,也没你想像的那么清高,路遥宁,我问过你那么多次,可是你从来也没想过给我一丝机会。」 「你不可能明白。」路遥宁说,「我出身在猪脚巷,是妓女和嫖客的女儿。」 「我妈是站街的,因为穷,不是说皮肉生意最来钱吗?两腿一张就能做生意,可是她又漂亮又穷,越站越穷,怀了我之后,她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别人劝她打了,她不干,就盯上了来得最勤的那几个,最后,她找上了我爸。」 「我爸是收租的,在整条街上混的不算好,但也不是最坏的,我出生很久之后他们才结婚,那一年我五岁,或者六岁,记不清了,要上户口才能上学,所以他们结了婚,也搬到一起住。」 「和一个男人结婚,没有改变任何事,他们还是赚得不多,过得也勉勉强强。」 「我爸是一个无差别的混蛋。」 「他会打我妈,也会打我,有时候只是气不顺,有时候没有理由,但是如果有别人欺负我、欺负我妈,他也会提着钢管去找人,有一天他快把她打死了。」 「他说他看见了以前的老主顾上门,我妈说没有,他不相信,一路拖着她的头髮下了楼梯扔在大街上,我想去扶她起来,但是我妈沖我高声尖叫起来,她让我回去,滚回去。」 「没过多久她就死了,是自杀的。」 「那一段时间她一直跟我说,要我去海里看她,可是她最终是投江死的,像一只鸟一样落进去,没有尸体,长江捞尸是要出钱的,我爸不肯出,她连死都死错了地方。」 「她死了,我爸娶了另一个女人。」 路遥宁吐出一口烟,眼眸垂落下去,江落城问:「对你很不好吗?」 「不,很好,可以说是太好了。」 路遥宁轻轻摇头:「不该对我这么好的,没有我她会更好,我让每个人的人生都彻底被毁掉了。」 「是市场里菜农的女儿,爸爸死掉了,一个妈带着几个小孩卖菜,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因为我爸帮她们家出头,还不收保护费,也许是因为感激,也许只是害怕,她嫁过来了,年纪轻轻的,就要给人当后妈。」 「她太小了,最多十七岁,我叫她姐姐,她做饭也好吃,手也巧,我爸总是不在家的,家里只有我们两个。」 「然后……你知道的,我爸也死了。」路遥宁面色平静的说,指着太阳穴的位置,「打架的时候敲到头,人一下子就躺下了,就没了,那么大的块头,那么凶的人,没了就没了。」 「他死了,兇手判刑坐了牢,家属都是老弱病残,凑出来的一点赔偿金花完了,我们就没有钱了,我还在读书,其实我可以不读书的,她也可以走,她还那么年轻。」路遥宁继续平静地叙述下去,「但是她没有。」 「她不让我退学,想办法去夜市摆摊,我只能在其他时间拼命打工,我考上了江州大学,我还赚到钱了,我们终于可以从那个烂地方搬出来。」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从这里开始,才能是你,才是你,江落城,江少爷,我的人生从这里开始,才是你能够理解的那种故事。」 「那种你在电视机里报纸上看到的励志奋斗故事,穷人怎么改变命运的故事。」 「你以为你听懂了吗?你连想像都想像不到!你自以为能理解的白手起家,是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子吃下去才能活下来吗?你没有饿过!」 「江少爷,你赚了这么多钱,你知道钱是怎么赚的吗?你知道人为什么要赚钱吗?」 江落城无声张了张嘴,但路遥宁根本没想听他的回答:「是一毛一块赚出来的,是一分一分省下来的,是为了活下去,是拿命熬出来的,你这样赚过钱吗?」 「你没有!」路遥宁的眼眶泛起了淡红,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你根本不可能明白,你不知道那种记忆会永远刻在你脑子里,甩都甩不掉。」 「但是无论怎么说,现在你过得很好,一切都过去了。」江落城低声道,「宁宁,人可以向前看。」 「我过不去,什么都晚了!」路遥宁突然崩溃,嘶声喊叫起来,因为用力,那支雪茄在指间深深地弯折起来,眼角凝固有泪,随着声线颤抖着,她瞪大眼睛,「她也死了,你知道吗!」 「车祸,就是那么突然,在我大二的时候,已经开始卖a货,赚了一大笔,再过两年就能毕业了,我唯一想让她过上好日子的人没有了,她不等我!」 她的眼泪再次涌出来,声嘶力竭地喊出声音:「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遥宁,遥宁……」江落城从背后抱住她,也制住她,像驯服一头小兽,在钳制中安抚她。 路遥宁在他怀中再次泪流满面,但是深深吸了两口气,硬是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最值钱的首饰,就是结婚的时候我爸买给她的蓝宝石戒指,当然是假的,两百块,下葬的时候戴在手上让火葬场的人收走了,骨头让人烧掉了。」 「十八克拉的萧邦孔雀蓝又怎么样,南川最贵的墓地最好的位置又怎么样,全部都是假的,都是自欺欺人,我什么都可以有,就算没有我可以去赚,但是姐姐什么都没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路遥宁已经快哭不出声音:「姐姐什么都没有。」 「如果按你这样说,那我岂不就是彻头彻尾的混蛋。」江落城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妈明明还活着,我却不愿意去看她。」 路遥宁一抹眼泪,悽厉地笑了一声:「你他妈本来就是。」 江落城缓慢地放开她,路遥宁失去支撑,脱力一般地跌坐在地毯上。 第47章 只有斗赢了才会明白 那一支雪茄燃尽,地毯上烧出一个洞来,边缘焦焦的,有一股奇异难闻的味道,路遥宁缓慢地说:「你想死个明白,那我就告诉你,我恨你,没有原因的恨你,你们这种人存在就该被憎恨,别人我不认识,我只是认识你,那我就恨你。」 江落城很平静地接受,然后说:「你的过去并不是我造成的。」 路遥宁看着窗外的月光说:「你太傲慢了。」 「好,随你怎么说,我傲慢,混蛋,我天生优越,我为你拍了几千万的戒指,给了你一段婚姻,我也说过爱你,路遥宁,我怎么欠你了?」 「你说的都对。」路遥宁把视线转回来,「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原本我什么都不想说,说了也没有用。」 她站起来,姿态破碎,但是忽然有了无穷的气力,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你们这种人,只有把你们斗赢了才会明白。」 「愿赌服输,这一回我彻底退出。」 她把床头抽屉里的合同拿出来,还没等说话就让江落城夺了过来,翻到反面空白,拿起桌面上的金笔,开始写下第一行字。 「房产,债券,基金,无论是不是我私人持有的,收益我们都对半分,负债不用你还。」他写完这行,划好了分割线,继续说,「礼物,全部给你,算赠予,上次被我扯坏的那些,我赔给你。」 「屵达是江家的产业,也是奶奶的心血,我不能动,我自己名下的公司,都可以分给你五个点。」 「江宁,是我们一起做起来的,现在背着债,所以收益就不提了,股份,我们一人一半。」 「还有……」 洋洋洒洒半面纸的墨迹未干,江落城递出去:「过往所有条款都作废,包括婚前协议,让你的律师按这个重新拟,我会签字,如果你不想离了,就留好,如果你还想离,我也同意,不过路遥宁,财产分割出去了,不代表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断了。」 路遥宁不接,江落城就放在她身旁的床边,她盯着他问:「这是什么意思,同情?心软了?我真是太可怜了,你施捨给我,是吗?」 「因为我爱你。」 「你不是说……我的过去,并不是你造成的。」 「但是既然我爱你。」江落城说,「就要为你的过去买单。」 路遥宁挪开眼神。 「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买单。」 她拿起那份协议,重新将它翻到正面,密密麻麻的列印体上划出了各种标註线:「我的律师为我尽可能做了细节修改,争取我的权益,有空你看一下,视频我会销毁,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刻意为难宁星,也不要再向我剩下的客户和合作方施压。」 江落城接了过来:「我答应。」 「谢谢。」路遥宁说,「江总,从谈判的意义上说,我们一直拥有一件很珍贵的东西,那就是对彼此的信任。」 他从不食言,她亦如是。 第一次,路遥宁站在江落城面前,觉得自己的灵魂与他平视。 「我们好聚好散。」 江落城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散。」 「那你就等着吧。」路遥宁神色平静,「等着我起码赢你一次,到时候再来讨论,别再说爱我了,爱不爱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那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方阿姨说,你不会爱人,确实,我也不会,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互相索取不存在的东西,没这个必要,我不想和你辩论,我也不想解释,胜利者才有话语权和定义权。」 「你要怎么赢?」江落城问,「宁星如今的境况大部分并不是我造成的,市场如此,就算我不再施压,我不出手帮你,你……」 「我不用你帮。」路遥宁冷静地打断他,「遇到你之前我好好活了这么多年,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我告诉你江落城,我要是用了你江家一分钱,都不叫赢!就算是重头再来,我路遥宁一样做的起来!」 江落城的瞳孔震惊地放大了一瞬,像是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女人似的,他的手指攥紧了手中的协议纸张,他想说点什么,但竟然说不出来。 这不是当初嫁给他是那个百依百顺的路遥宁,也不是在后来的婚姻生活中想方设法和他耍小聪明的路遥宁,这是猪脚巷出来的路遥宁。 是曾经金牌的基金经理,是白手起家的路老闆。 她身上尚有红痕,是江落城刚刚掐出来的印记,情色的痕迹还在,这个人却离他很远了,路遥宁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问道:「有火吗?我不想抽雪茄。」 江落城从地毯上扔下的西装外套中摸出银色的打火机,路遥宁从床头的暗格里倒出一支惯常抽的细烟,轻轻咬着俯身下来让他来点,长捲髮的发梢落在了雪白的衬衫袖子上,黑白分明,坐在床边,她吐出一口细细的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我会离开洛州几年。」路遥宁开口说,声带微哑,她今晚说的话的确太多,「在洛州做彻底绕过江家不太现实。」 江落城不予置评,从路遥宁的烟盒里也抽出来一支,砂轮轻擦,沙沙两声点燃。 「还有吗?」 路遥宁轻描淡写地说:「还有,我要整死祁若初。」 「我能帮忙吗?」 路瑶宁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能。」 「也许我能做到没有痕迹,让你看不出来。」 「我不是个白痴。」路遥宁毫不顾忌地弹了两下,把菸灰扬在地毯上,「你什么都要问为什么,我今天就给你一次性都讲清楚,姓江的,是你先起了心思要去坑他一把,不是我,我只是替你做了那个恶人,祁若初心里明白的很,可他报復你也要把我夹进去,你们两个男的拿我作筏子,都不是个东西!」 「一码归一码,我的仇我自己报,你的帐你和祁若初去算,别夹着我,也别想再趁着我卖的力气。」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锋利地看过来,江落城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既然你要走,离婚的事情要不要几年之后再办。」江落城慢慢吸着烟,「协议可以先签。」 「不行,马上办,现在就办,我给你三天时间。」路遥宁勐吸一口,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扭头寻找菸灰缸,江落城忽然伸手在她面前,掌心摊开。 路遥宁瞪着他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但最终没有摁下去。 她摁在了昂贵的床单上,娇贵的真丝立刻撩起一个大洞。 烟尾被甩在地板上。 江落城也学着她做了一模一样的事。 现在床单上是两个洞了。 第48章 大不了从头再来 路遥宁要离开洛州从头开始,第一步计划就是去找allen。 这傢伙用情伤为藉口怎么也约不出来,路遥宁就反过来和他之前一样,提着一瓶威士忌上门踢馆,allen裹着一张爱马仕的毯子神色恹恹的来开门,路遥宁看了就撇嘴。 「拜託,别这个样子好不好?」 一边把门带上,一边换鞋,路遥宁一边说:「我老公没了都没有你情人没了这么伤心。」 allen一脸颓丧的纠正道:「是金主。」 冰桶被放在桌上,金黄色的威士忌倒在杯中,路遥宁笑道:「老郑给了你不少吧?」 「是不少,但都是钞票,没什么增值资产,花一花就花完了。」 「哎呦,这不是正好吗?王总。」路遥宁托着下巴摇动着杯子,勾人地轻轻一笑,「你需要一个资产管理的专家。」 「别这样叫我,瘆得慌!」allen抱紧自己的小毯子,捏紧自己的小杯子,尖叫道,「路遥宁,你不要过来!」 「干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你算计我的钱啊!」 路遥宁正色道:「我是来找你合作的,不要用算计这么低端的词。」 「用你自己的钱去,你那么有钱!」 「金融第一课,就是不要用自己的钱投资。」见allen警惕地盯着自己,路遥宁不紧不慢地拿杯子和他碰,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不知道。」 说服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技巧,如果是祁若初,那就要说得半真半假,面对江落城,应该想好自己的利益和感情的筹码,然而路遥宁的打算是——对夜场出身的王胜利,用最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打动他。 「你跟了郑公子这么多年,脏活累活替他干了不少,他为了结婚就把你踹了,虽然给了钱,但是你能甘心吗?」路遥宁说,「难道你不想让老郑以后见到你,老老实实地叫一句王总?」 「今天的你他爱理不理,明天的你他高攀不起。」 虽然土,但是爽。 allen果然被打动,喉结一滚,咽了一口酒,又眨眨眼,路遥宁马上跟进,说:「我当年管基金的时候,操的可是几个亿的盘子,现在我只要你四千万,保底你的本金,亏了我来补,赚了三七分,我七你三。混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白玩的,四千万我不是保不起,是现在宁星需要钱顶一阵,只要能缓过今年……」 她顿了顿,专门停下来喝了口酒:「不过等我缓过来,可能也不需要你的钱了哦。」 「别呀,带我一个。」allen急了,「咱们什么关系。」 「行。」路遥宁从包里拿出拟好的合同和文件,还体贴地递上一只签字笔。 「王总,签字吧。」 allen签完,突然觉得自己上了贼船,犹豫地说:「我怎么感觉我被你洗脑了。」 路遥宁利索地收起合同,笑嘻嘻地说:「不要紧的,很多人都有过这种感觉。」 「你到底要做什么?」 「改天说。」路遥宁把包一提,笑意忽然收了起来,「让我先去离个婚。」 「今天?」 「今天。」路遥宁回身给了一个飞吻,「以后咱们就是合作伙伴啦,王总,记得订两张下午的机票,要五点以前的。」 「去哪?」 「深圳。」 路遥宁时间紧凑,没想过离个婚还要本人亲自来排队,这年头离的比结的多,崭新的市民中心内离婚办事处和结婚办事处是挨着的,居然一边人头攒动,另一边三三两两,路遥宁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开始频繁看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江落城沉默地站在路遥宁身边,见她这样急,慢悠悠地说:「其实今天领不到证。」 「什么?」路遥宁大吃一惊,墨镜扯下来,「为什么?!我们不是谈好了吗?!」 「离婚是有冷静期的,要等三十天。」江落城道,「你的律师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什么破规定,我的律师是美国人!」 「美国律师接国内的案子就不用了解新政策新规定了吗?」江落城揶揄一笑,「业务能力一般。」 路遥宁快速地想了想,干脆地说:「那算了,今天不离了,我下午的飞机,先走了。」 江落城忽然转头:「你想好了?」 路遥宁说走就走,已经蹬着高跟鞋迈出去几步了,头也没回,就这样一挥手。 江落城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这个成为他妻子五年的女人,在他们最为不堪的撕扯过后,居然顽强地恢復如常,变成了她真正的那个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在她离开他的时候,江落城终于明白。 他确实欠她。 如果他真的爱她,就不该去算多一分和少一分,爱情不是交易,付出和收穫不能对等衡量。 唯有当事人知道值不值得。 身段柔软脾气顺心的美人有很多,但路瑶宁只有一个。 他爱上的是一个热气腾腾生机勃勃的灵魂。 在去机场之前,路遥宁让司机先把行李送过去寄存,然后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李以川的公司,另一个是医院。 李以川的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不少人去出差了还有出门跑业务的,待在公司的不过几十个而已,他的总裁办公室是杂物间改的,不大,但是放满了乱七八糟的玩意,连一套像样的茶具或者手磨咖啡机也没有。 李以川提到桌面上两杯奶茶,眼睛亮晶晶地递了一杯给路遥宁:「喝这个,甜的。」 路遥宁跟他说她要离开洛州的时候,「啵」地一声响,李以川正好吸上来一颗珍珠,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 路遥宁的那杯奶茶还在桌面,她没有喝。 「你要走多久?」 「不知道,几年吧。」 李以川郑重地把奶茶放了下来,咬咬牙下了决心:「我跟你走。」 「不需要,你给我努力赚钱,尽快扩大营收,好好给我争气。」路遥宁说,「还有,帮我盯住江落城和祁若初。」 李以川把视线偏开,眼睛垂下来:「我不。」 路遥宁只好说:「那两个都是你情敌,你看不看?」 「哎?!」 路遥宁拿起她的那杯奶茶,把吸管戳进去,也开始吸珍珠,抬眼看他:「拜託你了。」 「那……那好吧。」 终于坐上飞机,路遥宁有一种大病初癒的感觉,反而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心情大好,甚至开始哼歌,allen极为不解。 「怎么你离完婚比我分完手还开心?」 「我不是开心,我是要重新开始。」飞机已经起飞,路遥宁把隔板拉下来,又带上眼罩,掀起一点来,露出一双形状精緻但是眼神平静的狐狸眼来。 「一笔交易亏了就是亏了,挨打要立正,反覆后悔只会让沉没成本越来越大,我以前是贪心,想吃下江落城,可惜败了,败了就是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怎么重头再来。」 路遥宁轻轻掩嘴打了个哈欠:「困了,睡醒了就告诉你。」 第49章 合约就是产品本身 金融是一个古老的行业,几乎伴随着货币交易一起诞生,公元前五世纪到三世纪,雅典和罗马先后出现了类似银行的金融机构,在欧洲,在货币兑换的需求和金匠之中出现了现代银行,1964年,第一家股份制银行英格兰银行建立。 现代银行的出现加速了资本的集聚和金融业的发展,资本的垄断相互渗透,形成了金融资本、金融市场,一个生机勃勃的投机舞台就这样迎来了数不清的淘金者们。 因为这个舞台从来不讲脚踏实地、积少成多,它可以一本万利,也可以血本无归,它可以让你一夜翻身,也会让你永不超生。 金融在诞生之初就为交易而生,伴随着信用基石,逐渐由实转需,人们最初是为了商品交易而产生金融,接着,人们直接用金融产品开始交易,土豆和羊毛变成了一纸合约,合约就是产品本身。 「现在茶叶已经形成了一个实际上的期货交易市场。」路遥宁简短地总结说,「所以……我打算去卖茶,但并不是真的去卖茶。」 allen也简短地回覆说:「我没有听懂。」 路遥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就算了。」 「不行!」allen拉住路遥宁要带上墨镜的手,「你得给我讲明白点!」 「以前你跟着老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叽叽歪歪的?」 「那不一样嘛。」allen理直气壮,「现在我投给你的可是我自己的钱!」 路遥宁揉了揉太阳穴,先找空姐要了一瓶波特酒,两个杯子,一边喝一边说:「你去年不是跟风炒了一阵白酒吗,结果怎么样?」 「本来是赚的,后来是亏的,说起来还是以前我在夜场认识的……」allen讲起事情来没完没了,没有重点,介于现在他是她最关键的投资客户,路遥宁耐着性子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钱老闆以前一直很照顾我,他跟我说白酒的行情现在爆好无比,刚好老郑家里有三四箱别人送的,放了两三年了,老郑又看不上,我偷偷卖了,哇,价格翻了三四倍,大赚!」 「当时市面上抢的很厉害,我都后悔卖早了,刚好钱老闆说他认识一个经销商,可以第一时间拿货,他倒是没骗我,我一口气囤了十几箱。」 「然后就在高位入场。」路遥宁含笑接话道,「当了接盘的。」 「后来是跌了,但也就亏了十万嘛。」allen耸耸肩,「这有什么的,老郑又不在乎这点零花钱。」 「是没什么,我只是拿这个举例。」路遥宁拨了拨头髮,摸着自己的耳钉漫不经心地说,「有一个成语叫做囤积居奇,自古以来囤货控价就是一种常规做法,有卖方和买方就有了市场,供需关系形成了市场价格,而有了愿意接盘的,就可以形成二级市场,就有了价格空间。一件东西当下的市场价格是客观的,但是未来可能的市场价格却是个未知数。」 她放下手,抿了口酒:「当你对白酒未来的市场价格产生了乐观预期,你就愿意出于增值意愿而非实际需求去买白酒,这样想的人多了,那个牌子的白酒目前的产能和市场供需就会出现波动。如果供不应求,很多人买不到,就会像你一样,直接去找经销商,或者再上一级,去找厂家,甚至再前进一步,去预定还没有生产出来的货。」 「哎,我知道,跟了老郑这几年,基础知识我是有的。」allen插嘴说,「这叫期货。」 「是啊。」路遥宁说,「从货架上买白酒的人,买到的是白酒,从经销商那里买白酒的人,等上一阵子,买到的也是白酒,去找厂家的人,那些预定期货的人,他们买到的只是一张纸。」 「现在白酒就不是白酒了,而是一张纸,一份合约,只要市场意愿够旺盛,这张纸也能被转手。」 「当这张纸被转手了,白酒就不再是白酒,交易的商品从实体产品变成了虚拟合约,当这张纸被转了三手、五手、十手,除了最后尘埃落定接手的那个人以外,中间交易的人从入手到出手,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过一滴白酒。」 「明白了没?」路遥宁用一种对待实习生的语气说,「所以我说,我们要去卖茶,但不是真的要去卖茶。」 「行。」allen点点头,「那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是茶?」 「因为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被炒的起来的。」路遥宁继续说,「理论上所有的产品都可以发展出期货交易,也都有投资空间,但总有一些产品更为适合。」 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透明的水晶玻璃杯上敲了敲,发出细微但清脆的响声,路遥宁轻描淡写地举了几个例子:「黄金、中药、烟、酒、茶。」 「首先,永远存在真实需求,也有最终实物,而不是像虚拟货币一样,是击鼓传花的游戏,其次,不仅保质期长,随着时间的推移产品本身的品质价值都还有可能增加,周期越长,操作空间就越大,愿意进入这个市场的人也就越多,盘面越大,资金越多,才会最终形成一个……」 她顿了一下,轻轻一笑:「非常刺激的、值得入场的游戏。」 「原来是这样。」allen放下杯子,看了路遥宁一眼,眨眨眼,似笑非笑道,「可是宁宁,就算你比我专业,比我聪明,可今年你还是把宁星亏掉一半,你我都是玩家,我拿什么相信你?」 忽然间,路遥宁也看了一眼allen,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去年你炒白酒的时候,如果厂家亲自下场,会是什么结果么?」 「那整个盘不就崩了,没人玩了。」allen笑了笑,「我虽然不懂金融,但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赌场有一条铁律,庄家不能下场,庄家如果下场,这牌还怎么打?」 「是啊,庄家不能下场,可庄家真的忍得住只抽佣,不下场吗?他们需要一个代理人。」 allen的眼睛亮了:「你有庄家的资源,是谁?」 路遥宁也笑了笑:「你猜我们为什么要去深圳?」 指尖蘸着酒水,路遥宁缓缓在小桌板上写下一个字,allen一看就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认识他?」 「我靠!」他没忍住还是叫起来,但是马上压低声音,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要是真跟他有这么硬的交情,还怕拧不过江家?」 桌面水痕显现出一个「林」字,姓林的人很多,但深圳林家是一个固定指向,指向了深圳百乐集团的实际控制人和控股人,董事长兼执行总裁林州行。 江家无非只能在洛州横着走罢了,总归还只是一个地方性产业龙头,而林家三代人经营百乐,是零售业巨头,港股市值百亿,两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哪有这种好事,就是因为没有。」路遥宁很老实地承认,「林州行是我江大金融系的学长,其实根本也算不上认识,只是我在他那有一个存了十几年的人情,一直捨不得用,现在不管舍不捨得,都得拿出来用了。」 「什么人情?」 「他老婆邓清也是江大的,这你应该知道,只是他们在学校的时候并没有在一起过,是后来才结的婚。当年邓清和大学谈了四年的男友分手之后,是我给那位前男友牵线介绍了一个新女朋友,听说后来还结婚了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就这?」allen无语,大失所望,「这算个毛线啊。」 「这你就不懂了,我那位学长是个十年不遇的偏执狂。」路遥宁笑道,「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一是百乐的生意,二是他老婆,人情虽小,但绝对是够用的,他绝对会认。」 抿了口酒,笑意更浓:「不过毕竟十几年了,就算认了,能认到什么程度,就看我的本事了。」 「王总。」路遥宁郑重叫道,「所以,作为我最核心的投资人,我邀请你跟我一起去深圳。」 第50章 两头吃的人没有好下场 allen在深圳落地之后,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不过说是陌生,也不能叫不认识,在接通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是谁。 江落城看不起他的出身他的手段,王胜利自己心里一直是很清楚的,就算以前碍着郑公子的面子有几分表面的客气,也绝无深交。 江落城的态度倒也不是个例,几乎人人如此,所以在这个圈子里他称得上朋友的只有路遥宁。 不过他以后既不混那个圈子,也混不上那个圈子了,因此再没有顾忌,放飞自我,电话一接起来就笑容满面地揶揄道:「哎呦,江总,您屈尊!」 江落城的语气却很客气,又很谦逊:「很抱歉私下打听到了你的联繫方式,因为我有一些私事想要麻烦你帮忙。」 「怎么突然这样客气了。」突然两个字,被咬上了重音。 「以前是我不对。」江落城道,「遥宁的朋友不多,我不该怠慢你。」 好话总是让人受用,王胜利心情大好:「江总先讲,我听听看。」 「遥宁是不是和你一起去了深圳?」 「是啊,看来洛州这个地界藏不住事,江总什么都是清清楚楚。」王胜利笑着说,「不过出了洛州可就是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了。」 他这个语气和路遥宁以前有几分像,江落城不由得地弯了下嘴角,不过很快收住,轻咳一声,低声道:「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忙?那得看合不合理。」 这话一语双关,又指事情是否合理,又指价格是否合理。 和王胜利这样的人谈不用太多的弯绕,单刀直入就可以了,关键是价码,因此江落城直接说:「我会给你寄一张干净的银行卡,数字你来填,我会打进去。」 「然后呢?」 「有关路遥宁的消息,你可以告诉我。」 「哦……」王胜利意味不明地拉了一个长音。 江落城耐心等着,补充道:「你可以自行筛选,不合适的,可以不说。」 「听起来是稳赚不赔,不过江总……」王胜利话锋一转,笑道,「混江湖也有混江湖的规矩,两头吃的人没有好下场,我不干这事。」 「我明白。」 听起来,江落城一点也没有失望,就在王胜利要挂断电话的时候,那头突然又说:「如果只是身体情况,可以吗?」 「什么?」 「我不管她要做什么交易什么项目,会去见什么人。」江落城顿了顿,「遥宁工作起来向来拼命,何况她现在攒着一口气,我担心她会犯旧疾,本来胃就不好,一熬夜又喜欢吃辣的,更刺激胃黏膜,卡我还是会寄给你,钱我也会打进去,如果出了什么事,通知我。」 「我等会给你发一个地址。」王胜利笑眯眯地挂了电话,「江总,再会。」 路遥宁的判断准确,这个人情确实过了十几年仍然有效,足以让他们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插队进了小林董的日程表,在等着林州行开会出来的休息间,allen隔着落地玻璃往会议室看了看。 坐在主位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皮肤冷白,十指修长,姿态有点懒散,话很少,但偶尔调整一下姿势,便惹得全场目光汇聚,他抬起眼睛,一双浅褐色的冷眼。 allen扬了扬浅金色的额发,笑眼一弯,回头问路遥宁:「长得还不错,你有想法吗?他有可能喜欢男的吗?」 路遥宁端着咖啡道:「你别发神经,不然死的会很惨。」 「怎么啦,他老婆很厉害啊?」 「不是。」路遥宁说,「他会亲自下场。」 说话间里面已经散会,两个人止住话头,助理过来请,路遥宁放下咖啡,低声对allen道:「等下你在里面一句话都不要说,不管你不听得懂,都不要说话不要问,出来之后我会解释。」 「没问题。」allen往自己嘴上做了一个拉锁的动作。 百乐集团拥有极强的渠道能力,全国门店数过千,大到百货、电影院和大卖场,小到商超、便利店,发展歷程歷经几十年。 集团由林州行的外公创立,在他舅舅手上港股上市,又由他的父亲布局出大量核心重资产,业务领域拓展到金融、地产、文娱。 近几年由林州行接手后,开始转型轻资产和新零售,发展自营品牌和自营项目,已经推出了快消和日化的部分产品,而这一次见面,路遥宁期望的是——百乐可以做茶。 在十年前,茶叶市场就已经出现了期货交易模式,而这段时间,在整体经济下行的大背景下,普洱的市场行情已经连续上涨三年,市场预期值很高,这是天时。 还有地利。 全国交易量最大的茶叶批发市场就在广东芫村,普洱交易量占全国交易量的80%以上,不仅有全套的茶叶检测、估价、寄售等功能,甚至拥有指数交易平台,是全球茶叶买卖的参考指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芫村不仅与深圳仅有一线之隔,而且路遥宁明确的知道林家和百乐的发源地,最初就在广州。 何况……路遥宁戳了戳allen:「他就是广府人!」 allen咧嘴一笑,冒了一句广府口音白话,确实很地道。 不过林州行的反应很冷淡,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 没关系,还有人和,那个人就是…… 路遥宁指了指自己:「我。」 「我们有五千万资金,可以撬动一个五亿资金的盘子,只要能打出百乐的牌子推向市场,不愁没有人买单。」路遥宁的眼睛灼灼闪光,「学长,我们在美股也遇到过几次,你知道我的操盘能力。」 林州行淡淡道:「贸易公司这几年是程岩在做。」 这话简短,然而在避嫌,但是路遥宁信心满满:「你不可能没有听说过我。」 林州行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摸着指根处叠戴着的两枚戒指,慢慢开口道:「去年成品茶的头部品牌,全年销售额是二十二亿,第二名,是十四个亿,而百乐这两年推出的气泡水品牌,累计销售额是三十五亿。」 指尖在桌面点了点,林州行说:「但是你现在端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五亿的盘子。」 「这是两条线,并不冲突,既是商品,也是金融产品,这样属性才扎实,风险是更小的,据我所知,头部品牌每年在营销上的投入要吃掉利润的两到三成,生产成本再吃掉两成,我知道百乐的渠道能力足够消解一部分成本,但金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路遥宁倾身向前:「学长,钱总是不嫌多的,对不对?」 林州行似笑非笑道:「两头吃的人没有好下场。」 「那是因为太贪。」路遥宁肃然道,「我不会,学长,我绝对不会坏了百乐的牌子。」 「你做这件事的理由是什么?」林州行突然问,平静的语调冷冽起来,浅褐色的瞳仁专注地看了过来,路遥宁眨了眨眼,没说话。 林州行继续问:「你一直在洛州,为什么跑到深圳来?」 路遥宁笑了:「你果然知道我。」 林州行不置可否。 「我离婚了,没分到多少钱,公司现在周转不过来,我打算重头做。」路遥宁笑了笑,「本来我就是白手起家做到现在的,不是助学贷款都上不了大学,好不容易傍上有钱人,也没占到什么,还是得靠自己。」 林州行的反应只有一个单字:「嗯。」 他垂下眼睛看了看表。 通常来说,这意味着送客。 完了呀,allen在旁边默默的想,人情牌合作牌卖惨牌都打完了,小林董没有反应的呀。 路遥宁也明白,因此她作势要起身。 只是突然之间,她又有了新的主意。 第51章 资本就是这样狩猎的 路遥宁一边做着想要起身的姿势,一边转了话口,说道:「那就不打扰了,我约了邓总的时间,看着也快到了。」 林州行勐然抬眼:「你找她干什么?」 「找你没用嘛。」路遥宁浅笑着,重新坐下,牢牢地坐好,「我很会哭,演技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学姐是个好人。」 林州行冷了神色,allen在旁边看着心里一惊。 「我不喜欢别人打邓清的主意。」 「学长,我是个女的呀。」 「男女都不行。」 「所以我没有先去找她,我先来找你。」路遥宁收起笑意,「我没有先耍小聪明,但是这件事我非要做成不可。」 空气中的火药味刚刚泛起,忽然被一声又脆又甜的童声打断。 「林州行!」 一个梳着四条小辫子的小姑娘拧开门锁钻了进来,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垫着脚才能够到把手。 门缝开处,身后林州行的助理急得用手抓空气,小声叫着:「霭霭,快回来!」 看见屋里有人,小姑娘抿了抿嘴,乖巧地改口,两只小手背在身后。 「爸爸。」 紧张的气氛就这样被消解掉大半,林州行虽然神色不动,眼底却柔和很多,朝着小姑娘伸出手,等着她摇摇晃晃地慢慢走过来,坐在他怀里,轻轻地梳理好小孩子绵软的碎发,低声说:「等我一会儿。」 小姑娘的大眼睛转动着,好奇地打量着两个陌生的访客,伸出手在空气中抓了抓,礼貌地叫道:「姐姐。」 又对allen叫着:「哥哥。」 allen心花怒放:「真可爱!」 路遥宁一向对小孩子没有感觉,此时却免不了忽然恍神,她想到那个惨烈晚上的激烈性事,她和江落城会因此有一个孩子吗? 有一个孩子是什么感觉? 能让林州行这样冷淡漠然的人,突然之间也变得温柔起来。 不过,路遥宁很快回神,重新找了一会儿自己要讲的重点,图穷匕见,炒茶只是她最简单的诱饵,她真正要做的事,远不止如此。 路遥宁重新开口,却好像讲起了一个无关的故事。 「有一家h打头的海外做空机构,名字来源于发生在1937年的一起飞艇事故,当时是人们热烈盼望着飞行的时代,这起事故造成的几十人死亡却直接截断了飞艇时代的发展和腾飞。」 「机构用这样血腥的名字命名,是因为他们也打算做同样的事。」路遥宁冷静地叙述下去,「截断那些如日中天的企业,戳破他们的泡沫,狙击他们的市场,无论将要造成多么毁灭性的后果……资本就是这样进行狩猎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故事讲完,路遥宁又起话题。 「在新加坡,可以创建一种很新的期货合约,单一股票期货,这几乎是一种指向性工具,让机构能够绕过某些国家严密的反做空机制,用指数当中的权重值进行交易,即使未出现在cds指数中,也可以间接达成做空。」 然后话锋再转。 「可是东南亚的市场,陆家的根基更深,陆鸣东在你最艰难的时候趁火打劫,用区区几个亿就换到了如今的股份额度,现在仍是百乐的股东,以我对你的了解……学长,你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见林州行默默用双手掌心掩中怀中小姑娘的耳朵。 路遥宁忍不住胸有成竹地笑了。 看起来毫不相干的几件事,现在可以合併在一起了。 「学长,你知道那家机构打算要做什么,我也知道,可是你在犹豫。」 「南亚巨富会被做空,至少上千亿美元,嗜血的鲨鱼沖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吃就可以了。」 「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多,但也不够少,你在这个位置,国内盯着你动向的人太多,需要有人来做障眼法,我可以帮你绕开陆家。」 路遥宁正色道:「我们十几年从来没有联繫过,陆鸣东没有一点可能发现,我是你最好的代理人,也是唯一的。」 听及此处,林州行放开了手,小姑娘很不满地甩甩头,他摸了摸她的头顶,很轻地笑了一下。 不过,再抬眼看路遥宁时,他的神情恢復了冷淡和平静,回復也很简短。 「先把茶做好。」 路遥宁满意起身,伸出手,林州行没有伸手,倒是他怀里的小姑娘伸出手。 路遥宁弯下腰,很温柔地握了握,小声笑道:「合作愉快哦。」 「姐姐再见!」 路遥宁拉着allen出门,回身一个飞吻:「拜拜!」 正值饭点,allen带路遥宁去吃粥底火锅,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面,白粥的香气把人的脸都蒸腾出浅浅的粉红色,路遥宁举起手里的茅根竹蔗马蹄水干杯,allen犹豫地碰了一下。 「你们在说什么谜语吗,怎么就谈成了?」 路遥宁把海鲜下进粥里,大方问道:「从哪里开始没有听懂。」 「飞艇。」 「哦,那是一家海外做空机构,用飞艇事故代号命名,规模不大,知道的人不多。」路遥宁解释着,「但也许正是因为规模不大,所以风格狠厉,无所顾忌,倒是和林州行很像。」 「我那位学长大学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做大宗商品贸易,投资风格疯的很,不过最近几年正常起来了,我还以为是他女儿出生的缘故,结果是因为换人了。」 「几年前百乐危机,林家内斗争权,林州行做空自家公司,百乐股价跌到谷底,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头版头条。」allen想了想,「不过时间有点久了,我那时候还没有跟老郑呢,不关心这些,看的是八卦版。」 「哎?他老婆真的被三个男的追啊?」 「我不知道,这不是重点!」路遥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要说的是,那时候飞艇也才刚刚在美国成立,林州行做空百乐找到的海外合作机构之一,就是飞艇。」 「但是这一段合作关系一直是被他隐藏起来的,现在飞艇要做空南亚巨富,他要跟着动一定会被察觉,尤其是陆鸣东,陆家的南洋商会深耕东南亚华人资本……」 allen永远对八卦的敏感度最高,打断插嘴问道:「林家和陆家是什么关系?」 「世家合作的关系。」路遥宁只好顿了一下,「但是你可以理解成林州行和陆鸣东是死敌,因为……」 她刚说了开头,就换了个理由,浅显易懂地说:「因为陆鸣东抢过他老婆!」 「哦。」allen焕然大悟,「明白!」 「几千亿美元的盘子,林州行明明看到动向,但是却犹豫着不能参与。」路遥宁笑了笑,手指一圈,「现在我们出现了,我们会是他人选最合适的代理人。」 「但是……」allen沉吟着问道,「这和茶有什么关系?」 「如果需要隐藏真实目的,就要有一个表面生意,何况对我们来说,这也不是表面生意。」 路遥宁气势十足地嚼着虾,吞下去之后才一字一句地说:「林州行可以看不起五个亿的盘子,但是我不一样,大钱小钱我都要赚,一分钱我都不会放过。」 「茶就是我们的投名状,这件事不先做好,就凭藉一条舌头,怎么得到他的信任和投资。」路遥宁笑了笑,「难道真只靠我们未来赚到的那几个亿?投进南亚只会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做一步动两步看三步,眼前的利益和未来的利益我们要一箭双鵰,不然你以为呢?」路遥宁微微一笑,「买进,然后再卖出,帐户上的金额变多了,仅此而已,这怎么称得上是本事?」 「乖乖,你们的脑子也太复杂了。」allen看着碗里的虾感嘆道,「我感觉我的脑容量和它一样大。」 「挣一分钱花一分钱的老实人不适合入这行,关键是要有……」路遥宁略略抬眼,轻轻吐出三个字,「想像力。」 第52章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陷阱 allen左右看看,忽然凑近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那最核心的那个消息靠谱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什么?」 「飞艇要做空南亚巨富,林州行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你们有内部消息?」allen的眼睛闪着好奇、期盼又担忧的光芒,「消息来源可靠吗?」 「你觉得可靠就可靠。」路遥宁一声轻笑,指了指自己,「因为消息来源就是我。」 「啊?」 「无论是林州行还是我,这都是我们的判断。」路遥宁耐心稍减,没好气道,「内幕交易在哪个国家都是违法的好不好。」 路遥宁看着allen难以置信的表情,只好又说:「把你的手机打开,看看现在的头版。」 手机屏幕转了过来,第一条是#男星粉丝吐槽吻戏不换地方拍#,第二条是#要结婚了才发现自己是小学学歷#,第三条#新人结婚婆家铺2公里气球路连到娘家#…… 「你天天都在看些什么啊?」路遥宁无语极了,「看国际新闻那版!」 画面一切,allen念道:「最新g20峰会参会国名单公布,除成员国外,将会另邀九个非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参加。」 他皱眉:「这什么!」 路遥宁提示道:「看今年的举办地点。」 「南亚?」 「对。」路遥宁点点头,「一个国家的国力和经济实力上升,地区影响力也会上升,然后就会谋求国际影响力,继而寻求独立,脱离美元霸权的掌控体系,世界上有独立主权的国家不多,有能力摆脱美国的也不多,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膨胀必然会遭到打压,金融就是最杀人不见血的那把刀。」 「南亚首富的集团业务以及资产和整个国家官方都是深度绑定的,他们的防范也很严密,反做空机制复杂,基本杜绝了从内部市场被做空的可能。」 「但总有办法的。」路遥宁说道,「单一股票期货的出现就是那个办法,它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新加坡的,它是被人为有指向性创造出来的。」 「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在被倒计时。」路遥宁举起筷子,准确无误地探进锅里,「可是具体什么时候才到时间,就要看自己的判断了。」 坐在热气腾腾的粥锅面前,听着路遥宁嘴里吐出来的陌生词彙,allen忽然觉得特别荒谬。 「你逗我玩呢吧?」 「一个小小的海外机构,要做空南亚首富,背后还连接着整个国家的经济体?」 「很离谱吗?」路遥宁语调轻松地说,「那98年亚洲金融危机是怎么发生的,斯里兰卡是怎么破产的,资本没有国界,这不是一句世界大同的友情宣言。」 「这是一句战争信号。」 allen莫名感到后背一阵寒意。 「你别吓我,你是不是在吓我?」l@r 「你想想看……亲爱的……」路遥宁阴森森地向前俯身,顺水推舟地吓唬道,「全世界的聪明人都在华尔街,全国的高考状元有多少人进了金融业,他们用几乎能考到满分的大脑建造最复杂的模型和最难懂的工具,礼貌而理性地把手伸进你的口袋,合法的掏走你的钱。」 「四千万不算什么,亏起来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而且你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市场突然就变了,有的人绝望过头,还会去跳楼,可是那又怎么样?」 「曼哈顿街区灯火通明,永远都有人在赚钱,筹码旋转在人们眼前,就总会有新人投入,围猎和绞杀永远也不会结束。」 「不过,王总……」 路遥宁冷不防一笑:「与其进股市打水漂,不如我帮你管,你现在的选择就很明智。」 她笑容甜美,阳光明媚,温和无害,却让allen莫名惊出一身冷汗:「做你的客户真恐怖,还是做你的朋友好一点。」 「怎么了?」 「我今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你算计我,算计我的钱!」 他突然问:「江落城以前怎么没被你吓死?」 「他啊……」路遥宁身体摆正,收起态度,愣了一下回神,随口笑道,「他好像一点都不怕。」 江落城不怕,祁若初却是怕的,他接到路遥宁的电话,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敌,他们之间再不可能有任何合作和旖旎,有的只能是报復。 这一点,电波双方的两个人都非常清楚。 爱是常觉亏欠——有一句很有名的句子是这样说的,歌词里面也唱着「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但是路遥宁为她的有恃无恐落下了被报復的结局,或许这就反向证明了祁若初对她的迷恋只是海市蜃楼。 如果路遥宁继续用某一种甜腻的语调,那祁若初会立刻挂掉电话,但是如今路遥宁一副冷冰冰的商务语气,反倒让祁若初有了耐心和好奇,等待着她的下一句。 就算是一个陷阱,那又如何? 讨好是无用的,征服才是收復女人最有效的方式,男人们之间的共性实在是很多,他们的思维方式有时候会惊人的一致,曾经的江落城是这样想的,如今的祁若初也是这样想的。 可惜,路遥宁也明白他们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说:「我现在走投无路,只有你才能帮我。」 银灰色的打火机被轻巧地拿在指间把玩,祁若初问:「我帮你,我能得到什么?」 「条件你提。」 「我没有想要的。」祁若初笑了笑,「路遥宁,我不是江落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心甘情愿,风险和回报不成正比,我已经对你敬而远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路遥宁不笑,继续说了下去:「我又不是只靠一张脸,我有我的本事。」 「是吗?」祁若初一声轻笑,「讲讲看。」 「百乐的小林董已经点头,这就是我以后的靠山。」路遥宁道,「但他不出钱,只出百乐这块牌子,我还需要真正的资方。」 「你不是把王胜利带到深圳去了吗?」 「他能有多少钱?」 祁若初突然问:「你怎么会不恨我?」 路遥宁咬了咬牙,吞下一口气,其实她心如止水,但她知道祁若初在期待什么。 故意用上一副颤抖语调,路遥宁说:「我当然恨你,但我没有办法。」 「我还能找谁?哪有雪中送炭的人,只有落井下石,我总不能去找江落城!」 「你更恨他,还是我?」 若爱过,才会有恨。 祁若初不仅自认上风,还非要确认一遍他在她心里的位置,男人如果得不到女人的倾慕,就想要吸食她的痛苦,世界和他人都是围绕着他们旋转的——这是一种快感。 他爽过了,因此能蒙上一张堪称温柔的皮,慢慢地说:「遥宁,对不起。」 祁若初嘆息一声:「我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路遥宁突兀地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甩到一边,在心里大笑三声,酣畅淋漓地骂了一通脏话,祁若初大概以为他最后的姿态足够让她伤心,可是她开心的不得了。 真正在乎的那个人会输,祁若初一定会来查她,查她在做什么,查她要用什么赚钱。 他只要接了这通电话就是入局,即使自以为拒绝,总有一天是忍不住要下场的。 有钱不赚王八蛋,何况祁若初天之骄子,自恃聪明。 让一个蠢人上当,就要夸他聪明,让一个人聪明人上当,就要让他自觉得自己站在上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陷阱,有一句话已经被重复到第二遍,现在我们要来说第三遍。 那就是…… 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人,人总是会犯低级错误的,再聪明的人也是一样。 因为人类就是会一遍一遍的重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从几万年之前开始,到如今光鲜陆离的现代社会。 阳光重复地照射在大地上,循环往復着贪嗔痴怨和爱恨情仇,所以我们说—— 日光之下无新事。 there is nothing new under the sun. 第53章 庄家永远都不会输 16世纪中期,郁金香从土耳其被引入西欧,鲜艷的颜色和持久的花期让人们开始对这种植物产生了狂热,富人们竞相开始在他们的花园中展示最新和最稀有的品种,一些罕见的珍品卖到了不同寻常的高价。 渐渐的,人们开始为了获利而不是观赏购买郁金香花种,1635年,一种叫childer的郁金香球茎单株卖到了1615弗罗林。 与此同时,在荷兰,1000磅奶酪,也不过仅仅只需要120弗罗林。 一株小小的郁金香,能够买下一万三千磅奶酪。 面对如此暴利,有人变卖家产,有人立即改行,全城陷入狂热,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为了方便郁金香交易,人们干脆在阿姆斯特丹的证券交易所内开设了固定的交易市场,人类歷史上有记载的第一次金融泡沫开始了,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 郁金香效应。 可没有永恆上涨的商品,在芬芳馥郁的香气之中,一场大崩溃已经近在眼前,而且是一夜之间。 因为卖家突然之间的大量抛售,郁金香市场的价格在1637年2月4日一泻千里,在一周内下跌了90%,那些高价购入的郁金香球茎的价格已经不如一颗洋葱,金融泡沫迎来了歷史上记载中的第一次结局。 也是每一次的结局—— 第一,赢家永远是少数人。 第二,庄家永远都不会输。 可是几个世纪过去了,歷史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仍然在继续,12万一瓶的白酒涨到了27万一瓶,来自巴拿马生豆拍卖的咖啡卖到五千元一杯,去年,中高端品牌的普洱茶交易价格达到了平均每公斤过万元,带动了整个市场的繁荣。 这一切源于某金融大佬收购破产国营茶厂之后的一系列运营操作,成功完成了市场的一次效益循环,而现在,路遥宁要带着一个消息进入这个市场,成为站在盘面背后的下一个庄家。 首先,路遥宁要打入芫村,让市场上出现她这个人、这张脸,这个牌子,她让allen去盘下了芫村茶市街最中心最贵的一块铺面,打算穿上一套最打眼最贵的行头前去占场,但是allen突然说…… 「打住。」allen摆了摆手,「你这一套在边海北京行得通,在洛州或许也行得通,但是在广府,不一定。」 路遥宁一扬眉毛:「怎么了?」 「我们这边,管你这样,叫什么你知道吗?」allen忍笑道,「人家会讲,牙擦擦、鶪刮刮,成天价不出工叫哌哌。」 「听不懂。」 allen笑道:「老广有句话,静鸡捞静水,闷声发大财,远的不说,就说你那位学长,百乐那样的身家,看起来排场摆的还没有江总大,这就叫地域文化差异。」 「你这样不像有本事,像暴发户,老阿叔们反而要不把你当回事的。」 路遥宁虚心道:「那你们这边的有钱人,都穿成什么样子,是什么做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老头衫,水晶拖鞋。」allen掰着手指补充道,「哦手里最好再拎个塑胶袋,头髮不要梳!千万不要梳,再拿一个gg扇,好,这就齐了。」 路遥宁迟疑着问:「……哪有穿着这样去谈生意的,你是不是蒙我?」 「哎!就得穿成这样,才有人跟你好好谈。」allen叉着腰不服气,「金融,我不懂,混江湖,你不懂,小路,跟着你allen哥好好学!」 人人都有盲区,路遥宁在猪脚巷摸爬滚打的长大,又去东南亚倒过玉石,什么样的混不吝都见过,之后入行做投资,套装穿好,姿态摆足,多少衣冠楚楚的大人物也见过聊过,却独独对芫村这批老广阿叔的风格极不适应。 他们随和、朴实,各个手里十几套房几千万家底,却还是每天起早去小店吃肠粉、吃双皮奶,拎着布袋子谈生意,用破杯子泡几万的茶叶,操着一口难懂的广府话,几步棋、喝喝水之间就把事情谈完了,谈成谈不成都不生气。 话是那个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路遥宁只擅长破釜沉舟和拼尽全力。 这时候王胜利就显出自己的价值来了,他套上夜市淘来的花衬衫、破洞裤,揉乱浅金色的短髮,歪歪地叼着烟往店门口一站,眼睛斜斜地往上翻,活脱脱的古惑仔,反而十分和谐。 和这条街格格不入的,是总是一丝不苟的路遥宁。 那么就这样分工,路遥宁指了指自己:「我来看盘运作。」 又指了指对面:「你来看店谈事,散布消息。」 「没问题。」allen半躺在店里的摇椅上,两只腿架在柜檯,笑眯眯地伸出手,「路总,合作愉快。」 不是所有商品都能被打造成为一款投资产品,在琳琅满目的品类当中,总要有一些特质被拥有、被包装、被塑造。 16世纪的semper augustus卖出了6700荷兰盾一株的天价,是因为它稀有,且有着极其惊人的美丽——它的颜色是白色的,却又有着神秘莫测的蓝色底部,顶部是一团深红,那是一朵没有绽开正在燃烧的火焰。 一个美丽的比喻,一朵可望而不可即的郁金香。 而路遥宁为她的新茶所打造的概念则务实得多,只有两个词而已,第一个词是「百乐」,第二个词是「供产销一体」。 最初这是一个谣言,后来这是一个传言,再后来,传言终于成为一个众人口中言之凿凿的消息,像蜘蛛的细脚,随着看不见的蛛网爬满了芫村的每一个角落——大玩家要入场了,百乐要做茶。 一些照片和证据在微信群和棋子落下的清脆声响之间传递,有人亲眼在云南普洱茶产地见到了百乐副总裁姚文宪,并买下了当地的一座茶园,随后一家濒临倒闭的茶厂被收购,法人和股东悄悄换了名字,持有人姓马,便有人言之凿凿地确认这是百乐小林董老丈人的妹夫,和林家脱不了关系。 还有一些更直接的迹象逐渐被发掘——敏锐的人们发现百乐旗下的某个子公司新註册了对应商标,部分零星的包装设计图也被流出——这当然是路遥宁和林州行共同合谋的有意为之。 她要吊足所有人的胃口。 市场价格是被人们不断饱胀的预期推高的,靠着allen源源不断零零碎碎的信息,路遥宁在房间中推算出一个看不见的庞大模型,盘面闪动的电子价格像霓虹灯一样从屏幕上倒映在白皙的脸庞中,路遥宁点燃了一支细烟,轻轻地放在齿尖咬着。 百乐这样具有强渠道和强资金实力的大庄家即将入场,这对整个市场是一记强力的提振。 百乐的预期投入将会给这款即将上市的新品牌一个漂亮的开场曲线,而这个曲线本身形成的空间就足够吸引最初胆大的玩家,在还没有正式问世的时候,新茶的预期价格已经在市场上形成了一个共识。 这个共识,是目前产品定价的两倍。 只是……路遥宁把燃尽的清灰敲进菸灰缸,重新冷静而自信地审视着自己的未来的计划,从来十分清楚。 两倍远远不够,那只是一个开始。 第54章 把一颗流星的愿望给你 一直有人坚定的认为,所谓金融,就是一场击鼓传花的诈骗游戏,前人收割后人,直到鼓声停下,红花落在了最后一棒的人手中。 鼓声响着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直到全场寂静,尘埃落定,最后一棒的人只能愿赌服输。 既然加入游戏,就要遵守规则承担风险,资产的增值并不直接来自于产品实际价值的增值,而是来自于后来者投入的资金。 产品的实际价值决定了其下限,但上限确实由一个唯心的词彙决定的——相信。 市场预期价值由市场信心决定,而市场信心是人们主观判断的一种集合,所以每一位融资者在出发之前,都会被告知——比起业绩和财报,你更需要的是一个好故事。 一个好故事能赚钱,一个好概念也能赚钱,一个广泛的共识更能赚钱,在百乐新茶即将登上芫村新茶交易版块的前一夜,allen整夜失眠,而路遥宁也没有睡着。 她是紧张的,从来都是,即使经手过数千比大大小小的交易,但每一次的风险和决策都是全新的,这是一场零和博弈,只有对错分明的两种结局。 这是路遥宁所有计划真正将要实现的第一步,也是滚雪球的第一步,更是她向林州行证明自己的第一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她和allen的初始资金加起来并不多,全仓买入了百乐新茶新一批约三分之一的货源,即使坊间舆论再好,她做出的努力看似都有了成效,但是只有上市反应在价格上的那一刻,才是人心验出的真正成色。 只不过路遥宁多年习惯,再紧张也要保持镇定,拿住面子上的云淡风轻,特意清清爽爽地收拾好自己,坐在大屏前泡了一杯百乐的新茶。 细长的叶片在沸水中舒展开,显现出鲜绿而脆嫩的颜色来。 茶叶要出成色,茶汤要出味道,第一遍是不要的,是为洗茶,第二遍才是好茶真味的开始。 路遥宁屏气凝神慢慢做,而allen就没有那么淡定了,浅金色的软发一搓更像稻草,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饿狼一样的紧盯着屏幕。 因为焦躁,他不停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像击鼓传花中急促的鼓声,砰砰砰砰地打在人心上。 「上了!」allen突然一拍桌面,一声大叫,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开盘价就这么高,涨了遥宁,又涨了这么多!比预期……比预期还高,价格,宁宁,宁宁!」他兴奋极了,「我们赚了!」 「好,让开。」路遥宁果断扒开语无伦次的allen,快速而准确的确定着目前的市场曲线,干脆利落地说道,「马上卖掉,全部清仓,我来操作。」 「什么?」allen愣住了,「这才刚开始,后面还会涨的!」 「也许会,也许不会,目前看来会的可能性是更大的,但是我们不跟。」 「为什么?」 「我们建仓的目的是什么?」路遥宁道,「涨的目的最终是撤,如果不撤,怎么完成套现?那赚到的只是纸面数据,而且我们是最后坐庄的人。」 「这只是第一步,第一批,资金撤回来我们要继续往下走,撤在最高点会引人注意。」 路遥宁一边说着,一边点击着滑鼠完成最后一步,轻轻唿出一口气,拿起桌面上尚热的茶水。 不错,现在的成色滋味刚刚好。 「赢家只能在最后现身。」 又喝完一杯新茶,路遥宁起身回到长租的酒店,打开手机终于回復了一条静静躺了整晚的信息,是李以川发的。 准确的说不止是一条信息,而是一条信息加上五六个未接,间隔时间有长有短,路瑶宁昨晚静音,一个都没有接到。 看起来李以川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转而发了一条信息。 「可以给你打个电话吗?」 路遥宁仰躺在软床上慢慢打字:「什么事?」 李以川怨气沖沖地带着表情包秒回:「不是你让我关注祁若初的吗!」 路遥宁马上按下拨打键。 接通后李以川果然委屈得要命:「为什么一提祁若初你就回电话了!」 路遥宁语气柔软地哄他:「我是因为刚忙完,昨天也一直没有睡好。」 「你怎么了?」 「没什么,祁若初怎么了?」 「他去深圳了,你不是也在深圳吗?我想着把这个消息和你说一声。」 「我还不知道。」路遥宁心思一转,继续哄着,「多亏了你。」 祁若初来深圳无论是专门还是顺便,不打听或者不知道百乐的新茶事件是不可能的,肥饵就在眼前,再精明的鱼也会忍不住围着转一转。 路瑶宁把通话改成免提,界面切出去找自己宁星的心腹下属,交代他们想办法关注祁若初的资金动态。 期间李以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连着应了两声,浅浅的,很轻柔。 李以川毛被捋顺,语气欢快高兴起来,说:「你知道昨晚我为什么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吗?」 路遥宁把界面切回来,事情办完困意渐袭,捂住嘴懒洋洋地打了个无声的哈欠:「不知道。」 「我又在出差,可是这次只有我一个人。」 「你在哪?」 「南亚。」 路遥宁轻轻笑了一声:「哦。」 小男生的把戏,夜深人静的时候胡思乱想,还非要打电话告诉别人我想你了,如果路遥宁二十岁以下,可能还会为此心跳那么一下子。 可是她猜错了,李以川很温柔地说:「昨天的夜空特别高特别蓝,满天的星星,很好看,我还看到一颗流星。」 「嗯。」路遥宁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耐心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和流星说,先欠着,因为有人的电话打不通。」李以川的声线也沉下去,语速也慢慢的。 「我不知道你现在正在做什么,想要达成什么,但我想把这个愿望留给你。」 「许愿有用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说得对。」也许是因为困,路遥宁缓缓闭上眼睛,竟然认真想了起来,然后说,「那就许愿……许愿我再多遇见一些好人吧。」 「什么人算好人。」 「像你这样的就可以。」路遥宁揉着眼睛笑了笑,「虽然傻了点。」 李以川也笑,但是一边笑一边又委屈起来:「你这是夸我还是给我发好人卡啊?」 「啊……」路遥宁的思维变慢,她想着回答,但是还没有想到,手机就落下去,她睡着了。 李以川听见了听筒那头轻而均匀的唿吸声。 「这睡得是哪场觉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他有点无奈,但还是低声喃喃道。 「算了。」 「宁姐,晚安。」 第55章 江落城你神经病啊 路遥宁睡了一觉醒来,又收到李以川发来的几条留言,告诉她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几条好消息,诸如南亚的订单谈成,公司入选官方商务部外贸扶持计划,下半年销售额业绩有望翻倍之类之类,最后一本正经地说:「向投资人汇报。」 路遥宁睡得不错心情极好,笑了笑回覆:「投资人收到。」 于是立刻又收到一张小孔雀开屏的照片——李以川对着镜子的自拍,只穿了一件衬衣打着领带,问:「帅吗?」 路遥宁回了一个表情包。 不等回復,她关闭手机简单梳洗起身,屏幕闪烁着,但路遥宁没有再看。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玩恋爱游戏,时机不待人,她要开始为第二轮的计划做好准备。 百乐新茶的第一批出货量并不高,概念玩得也比较谨慎,上涨空间有限,第一批货源出清之后,价格会短暂回落。 在等待第二批新茶生产的空白期,路遥宁打算把形式升级,直接用提货单进行期货交易。 如果把芫村的茶叶交易平台称之为类比股市的一级市场,那么提货单所形成的自由买卖的流通市场,则可以类比为二级市场。 围绕着提货单二级市场,就可以做多和做空,这意味着入场者的投资空间变大了。 在第一轮时直接存货,因为有进货成本的存在,价格只有涨了才能赚,可是在二级市场做多做空就不一样了,只要交易时机得当。 涨,能够赚钱。 跌,也能够赚钱。 每个人的判断是不一样的,有人觉得会涨,有人觉得会跌,预期价格不同,决策不同,有买有进,这就玩起来了,这是路遥宁最熟悉的玩法。 在第一轮交割中收入的资金现在派上了用场,路遥宁不再仅仅围绕百乐的新茶做交易,而是如鱼得水地投入进了整个茶叶提货单交易的二级市场。 每隔三到四周,最长不过五到六周,市面上就会发布一款新茶预告,有发布会有预期交易价格,有预定交割日期。 有人看多,提前囤积提货单,就等上市涨价,有人看空,就先用利息借来提货单,当下转手就卖钱到手,等上市了再去买已降价的现货来交割。 一来一去间,路遥宁穿梭其间,帐户上的数字像滚雪球一样长大,allen每天大唿小叫地满眼放光。 路遥宁慢悠悠看着屏幕道:「叫什么?这才多少,以前老郑那里你没见过钱?」 「那不一样!」allen围着屏幕和路遥宁在屋里转来转去,「你还真别说,看别人赚钱和自己赚钱真不是一个感觉,刺激,心动,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路遥宁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直勾勾地盯着allen,突然笑了笑,语调轻松地说:「那你要不要真正自己亲手试试?」 allen一听就如临大敌,立刻停下来:「你什么意思。」 「明天有新茶上市,你来交易。」 allen扑过来紧紧拉着路瑶宁的胳膊:「干嘛?你要去哪?」 「我要去江州一趟。」 「不去,不要去!」allen钳制着不放手,「明天那单是我们最近最大的投入,你不能不在!」 明天上市的新茶背景雄厚来势汹汹,发布会声势浩大,市面上现在炒得火热,提货单到了三万块钱一件备註:零售批发中一件通常是一箱的意思,但是路遥宁研究过后却坚定看空,认为上市后实际价格是一万块左右,为此她做了大量分析,对自己的决策有十足的信心。 因此她安慰allen道:「你放心,就按我的交易决策做……」 allen打断:「万一出现突发情况怎么办!」 「万一出现突发情况……」路遥宁打断allen的打断,严肃地嘱咐他,「那你就一定停手,立刻通知我,一定要握住了,千万千万不要在最慌的时候做交易。」 allen终于松开路遥宁,表情依然很愁苦:「宁宁,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重要,比赚钱还重要吗?」 「是。」路遥宁垂下眼睛,「对我来说,可能是唯一一件比赚钱更重要的事。」 allen从来没看过她如此神态,只得嘆了一口气:「好吧。」 路遥宁坐红眼航班,半夜才到江州,但是早上起了一个大早,打了车往郊区的南川公墓驶去。 今天天气清透,云朵像一团一团的棉花亲亲热热的堆在一起,路遥宁把车窗打开了一点,让微风拂过脸颊和髮丝,她把头轻轻地靠在车窗。 路遥宁抱着一束花和一个精巧的纸扎蛋糕走上台阶,太阳已经很高,草木投下竖直的影子,可能是太早了,墓园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路遥宁一个。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 来到墓前,路遥宁却是微微诧异了一下。 那里放着一束新鲜野菊,她知道是谁送的,还能是谁? 因此默默放在一边。 他怎么记得,他怎么来了? 花瓣上水滴未消,说不定这人刚走不久,路瑶宁蹲下来,把自己带来的那一束放在正中,暖洋洋的太阳光晒在背上,她微微垂下眼睛。 「姐姐。」 她低声开了个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说:「最近行情不是很好,暂时亏了一点,公司到了要熬的时候,也打算离婚了,但是你别担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已经有家底了,再怎么亏也还是有钱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她垂着头笑了一下:「就是……以前我们都特别羡慕的那种有钱人。」 「想吃饺子就吃饺子,想吃龙虾就吃龙虾。」 「你过得还开心吗?」 「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没什么需要的也跟我说说。」 「我好久没梦到你了。」 「方阿姨昨天给我打电话了,但是我没有接。」路瑶宁突然说,「其实我一直没告诉她,虽然她一点都不像我妈,但是很像你。」 她抬头,望着墓碑上浅浅含笑的黑白照片,又弯了弯嘴角。 那笑容很淡,很快也就消失了。 「方阿姨也是美人,我第一次看到她,就想像到了你年纪大一点的样子。」 「你……」 路遥宁又说了个开头,突然顿住了,阳光从她的背后穿过,映照在墓前,那一束野菊的花瓣薄的经络分明,脆弱坚韧又美丽,但这并不是她愣住的原因。 路瑶宁看见束住野菊的银环熠熠闪光,十分不同寻常,她一把抓了过来,转过银环—— 炫目的蓝宝石映在眸中,这是那枚萧邦孔雀蓝宝石戒指! 路瑶宁立刻转头观察四周,警惕地查看所有可疑的能藏人的地方,然而一无所获。 微风只是在摇动树的叶子,墓园寂静极了,什么人都没有,连鸟叫声也没有。 路瑶宁冲着空气狠骂了一句:「江落城你神经病啊!」 把几千万美元就这么扔在路边! 可是无人应答,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有风。 路瑶宁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等了一会儿,不是很久,但最终下定决心,左顾右盼之后迅速把戒指抓紧手里。 这是我捡的,路瑶宁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捡来的,所以是我的,嗯。 她站起身,急匆匆地离开了。 树叶间隙中透下斑驳的树影,把修长的人影遮掉大半,江落城不担心被发现,因为本来就没打算藏,他站在很远的地方,并不打算亲眼看一看路瑶宁的反应。 他宁愿猜一猜。 隐约一声怒吼传来,江落城眉毛跳动一下,舔了舔嘴唇,拔下嘴里的电子菸,弯下身子敲了敲车窗。 司机凌晨被他叫醒从洛州一路开过来,又陪着等了一早上,这时候正靠着补觉,赶紧坐起来一抹脸。 「江总,去哪?」 江落城弯身坐进来,嘴角上扬,语调轻快,看起来心情不错。 「走了,回去。」 第56章 你不是也有老公吗 下雨了,机场的灯光从舷窗中看去被模煳成一团又一团的斑斓,路遥宁从睡梦中醒来,拉下眼罩看了看手机里十几条未接和数条留言,一下子背嵴挺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立即回拨,听见allen慌乱的声音没问废话,直接问道:「你在哪?」 雨声很大,allen大声说:「你没接我电话,我在机场等你!」 「好,我马上出来。」 路遥宁抓起包,舱门开后第一个冲下舷梯,allen从雨雾中冲出来,伞也没打,湿淋淋地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路遥宁的胳膊,嘴里不断重复着两句话:「怎么办?你不会怪我吧!遥宁,怎么办,我们亏了几千万!」 雨点像鞭炮似的打在伞面,看到allen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路遥宁只好大声说话,语句尽量简短,好让词句灌进他脑子里,打着手势:「回车上!」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雨声的脆响,变成了打在铁盒外部的闷声,allen像水鬼一样爬上车,直勾勾地盯着路遥宁,看着她利落地打开电脑,神情严肃地登录帐户和平台查看交易记录,全神贯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一句话都没有说。 雨声连绵不绝。 一条条记录像流水一样滑过,路遥宁逐一点开查看,新茶上市后的确按照她的判断跌空,大概在一万五一件,因为还没有到达她之前的预判价格,所以allen交易的数额很小,在缓慢的建仓。 通常来说,新茶上市第一天是涨是跌,可以在几个小时内见分晓、定方向,就像盲盒开箱,款式已经露出,悬念也不再吊人胃口,再想做运营操作就很难了,除非…… 路遥宁手指下移,继续查看,发现突然之间,曲线走势被怪异地顶高,几乎被拉出一条血线,一路向上冲破两万块,也就在这个时候allen开始慌乱起来,开始害怕,继而买入,等到金额继续飙高,allen完全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进行交易,截断到了最高点。 市场总是盲目的,这款新茶的逆天走势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收盘价居高不下,而路遥宁和allen前期看空,必须在限定时间内买入足够多的提货单进行偿还,这一来一去的亏空是好几千万,是一个流血的大洞。 路遥宁缓缓合上电脑,皱起眉。 allen还是那句重复的颠来倒去的话:「怎么办?」 「有更大的庄家入场了,实力更强,完成了一次狙击,我们被对方收割了。」 「那我们怎么办……怎么办?路遥宁!」allen突然瞪大眼睛,扑上来抓住她的衣领,咬着牙颤抖着确认,「你说过的,亏了算你的,你不会算计我的钱!」 路遥宁掰开他的手指,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认。」 「那你还我,现在就还我,我退出,不干了,你把我的本金还给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不行。」路遥宁残忍地冷静地说,「王总,我们签过合同,未到期不能提前偿还,现在局面运营到一半,全部清仓会一败涂地,你不能退出。」 「可是我们已经亏了几千万了!」 「那又怎么样!」路遥宁反手抓住allen,压上去把他逼到角落,忽然阴森森地一笑。 「这不是终场,我会解决。」 allen勐地挣开她,狠狠喘着气:「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路遥宁,大家这么多年朋友……别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路遥宁整理好湿漉漉的衣领,拉开车门下车,又说了一遍。 「你放心。」 她撑开伞柄,回到茫茫大雨之中。 话放出去了,可到底去哪里拿几千万来填帐,路遥宁在心底盘算一遍——现在宁星还不能动,已经建仓的项目也不能动,短时间抵押或者贷款也来不及。 而且王胜利的心理素质太差了,并不是合适的合伙人,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再多准备一些资金,以防他突然撤资。 路遥宁再次等在了百乐的会议室门外,咖啡已经冷了,会议还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林州行的助理过来礼貌而抱歉的说:「不好意思路总,小林董的日程已经全部满了,就算会议结束,可能也无法安插会面。」 「五分钟也不行吗?」 助理微笑着摇了摇头,又说了一遍:「抱歉。」 路遥宁点点头,拎起包:「好,我知道了。」 转了个圈出来,她又从电梯绕回来,躲过林州行的助理,直接推开他办公室的门,里面没有别人,梳着四条小辫子的小姑娘扭过头,瞪着圆圆的杏眼,眨了眨。 「姐姐,你又来了吗?」 路遥宁在她身前蹲下,轻声细语地笑道:「霭霭帮姐姐一个忙,好吗?」 「什么呀?」 路遥宁抽出一张纸条,放进小姑娘的手心:「送一个秘密给爸爸。」 小姑娘娇气地举起胳膊,路遥宁把软软的身子抱下椅子,看着她用小手拧开会议室的门钻了进去,林州行的助理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夸道:「路总蛮有本事的。」 路遥宁笑了笑:「小聪明罢了。」 半分钟后,林州行抱着女儿从会议室出来,进了办公室关上门,看了路遥宁一眼,淡淡道:「五分钟。」 「好,我只问一个问题。」路遥宁道,「狙击我的是不是陆家?」 「是。」 「陆鸣东为什么要在茶市上狙击我?」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路遥宁毫不顾忌地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原因就查,查不到就猜。」林州行道,「我不是搜寻引擎。」 路遥宁咬咬牙:「你当真要袖手旁观吗?」 「第一道坎就摔死了,怎么当林家的代理人。」 「我只差三千万。」 林州行无动于衷,垂着眼睛看小姑娘在桌上正玩着拼图,顺手捡起一块按进去,路遥宁突然问:「学长,那你当年就差一口气的时候,是怎么办的?」 林州行微微愣住,顿了一会儿,一个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笑了笑,眼底的色彩明亮起来,这是路遥宁见他几次以来真正意义上见到的第一个笑容。 冷淡的神色消融,他咧开嘴,冒出来虎牙的一点点尖角。 「我有老婆啊。」 路遥宁气得要死,在心里骂街,差点真的出声,林州行慢悠悠地抬眼,望她一眼。 「路遥宁,你不是也有老公吗?」 第57章 试试换一种方式相处 夜已经很深了,夜风从半开的窗外钻进来,不厌其烦地掀动着纱帘,把海风的咸腥气也带了进来,路遥宁半躺在摇椅上,指间转动着一枚戒指,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难道只靠自己,就真的不行吗? 指腹蹭过蓝宝石复杂的切面,路遥宁垂下眼睫,把戒指戴在手上,视线焦点跟着它上升,举在眼前。 这是我捡的,路遥宁心想,我捡的就是我的。 她反覆数遍,最终却还是略带烦躁的摘下戒指放进盒子里,推到一边,打开她的私人财务管理团队给她发来的文件,像盘踞在山洞里的龙一样,蹭来蹭去,数着自己的金子眼泪汪汪,哪一样都捨不得。 不仅捨不得,而且还来不及,能够快速变现的资产不多,而如果不能在限期内兑付提货单,违约金只会赔的更多,突然之间,路遥宁在邮箱里看到一封往期邮件,是前两天李以川发来的财务简报,也是他口中的「好消息」。 光标闪烁着,夜晚寂静着,路遥宁看着邮件抬头规矩的「路总」两个字,陷入了长久了犹豫。 在公事公办的汇报末尾,李以川写了这样一句话。 他说…… 会越来越好的。 当晨光熹微的时候,路遥宁已经下好决心,紧急把宁星的相关团队人员都叫起来,汇总资料做演示报告,火速定好了两天内的紧密行程,约了一圈熟悉的客户,最近的一班飞机就在两小时内,路遥宁匆匆挽起头髮冲下楼打车,在飞机上梳头化妆,顺便群发了一条消息。 「上好的超优质项目出手,有兴趣吗?」 回復如潮水般涌来,手机震动不停,中间夹杂着allen的一条催促。 「还有两天。」 「放心。」路遥宁飞快打字,「两天后白云机场等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飞机落地的时候,李以川的消息进来,路遥宁心里突然一跳。 他发来一张早餐的图片和咬着牙刷的自拍,对着镜子笑着说:「早安。」 路遥宁把屏幕倒扣在桌板,然后扔进包里。 高强度的两天行程,路遥宁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哪里,是白天还是夜晚,每一场她都亲自讲,然后足足开上三到四个小时的会,定下初步意向。 在飞机上、在机场、在车上、在一边奔跑着一边赶路的途中同时回復消息和邮件,助理抱着资料和电脑跟着她跑,气喘吁吁地求:「路总……你……你慢一点。」 「上学的时候没学过吗?」路遥宁踩着高跟鞋回头,「时间就是金钱!」 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两天后当路遥宁在眩晕中走下旋梯,已经天色不辩,见到allen之后刚要说话便觉得喉咙干涩,粗得像砂纸,几个小时滴水未进,路遥宁身形摇动,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了下去。 「卧槽……路遥宁!」 像陷入泡泡浴中一样,混沌中的路遥宁浸透在久违的宁静感,被注入缓慢而温柔的水流,渐渐睁开眼睛。 天花板白茫茫的,嘴里还有微苦的血腥味,微凉的液体从输液管注入手背,整个人却被异常柔和的安置在床铺中,路遥宁在枕头上蹭了蹭,忽然看见病床旁边的江落城。 他坐在那里削苹果,指间的戒指没有摘,指节用力,神情专注,还穿着商务套装,耳侧的碎发上落着一枚细小的金纸,像是从某个剪彩现场赶来的似的。 路遥宁一个激灵,不管手上是不是还扎着针,掀起被子就要起身,江落城抬眼冷声道:「干什么!」 路遥宁不理他,但被江落城摁着肩膀锁回床上,低声喝止道:「胃溃疡加上低血糖,你要钱还是要命,跑什么!」 男女力气悬殊,何况路遥宁这个身体情况,瞪着他挣扎了几下未果,咬牙切齿地回答:「我要钱!」 江落城压着她不放:「躺好,都办好了。」 突然泄了力,路遥宁软绵绵地倒回去:「哦。」 江落城重新回到床边,继续捡起刚刚那颗没削完的苹果,路遥宁不喜欢问废话,所以她没有说「你怎么在这里」,也没有问「你在这里干嘛」,而是问:「王胜利拿了你多少钱?」 江落城把完整的一颗苹果放在床边柜的餐盘上,开始切成小块,随意答道:「三十万。」 「无聊。」路遥宁把脸扭到另一边,「还不如给我。」 「既然你来了,不如我们抽空把事办完。」路遥宁又把脸扭回来,「财产没分清楚,我做事很不方便。」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换一种方式相处。」 「可以啊,江总,做爱吗?」路遥宁懒洋洋地看着他,「离婚夫妻的友好相处方式,不过得你飞过来找我,记得更新护照,你护照快过期了,过段时间我可能不在国内了,我有空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江落城刚吸进去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但是他忍住了,咬住后槽牙闭了闭眼,没说话,又冷又锐的目光恨不得把路遥宁切开两半。 路遥宁很满意,心情逐渐愉快:「不愿意就算了。」 「可以。」 「算了。」路遥宁飞速翻脸,「我很忙,我没有时间。」 「我很有时间。」江落城不着痕迹地转换话题,「起来吃点东西,鲍鱼鸡丝粥。」 他站起来,打开保温箱,路遥宁盯着他,突然说:「我不喜欢吃鲍鱼鸡丝粥。」 「我喜欢吃皮蛋,皮蛋瘦肉粥熬得稠稠的加点盐,很香。」 动作停在半空,这无厘头的对话让江落城微微一怔,疑惑地顿住了。 「真的。」路遥宁认真地说,「从来就不喜欢,也不喜欢鱼子酱,不挑剔咖啡,也对红酒的年份没有兴趣。」 「江落城,你们有钱人真的非常虚伪。」她微微眯起眼睛,「表面客气,却能因为一个人摆错刀叉的方向而笑上整晚。」 「那你为什么……」 「我那样说,是因为我很虚荣。」路遥宁很平静地说,「但是如果我不那么虚荣,你也不会对我感兴趣,更不会娶我,我们如果换一种方式,是没办法相处的。」 「现在不是很好吗?」 「是吗?」路遥宁突然抄起桌面上的镜子反手照向江落城,「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路遥宁举着镜子,像照妖镜似的闪在江落城脸上,这场景奇怪又滑稽,江落城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不过在某一个瞬间,他还是看到了自己的眼神,自己的神情。 他也曾经见过别人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十几岁的时候,江落城一个人在国外念贵族学校,成绩很不错,数学尤其好,但他不是只会读书的「亚裔怪咖」,他高大、英俊,是赛艇队的明星选手,还有着神秘而特别的黑色眼睛,在学校里很受欢迎。他参加派对和社团,和挤上来的白人女孩子们接吻,甚至分不出记不清她们的姓名,但对方也是一样,激动地和伙伴炫耀着:「我亲到他了!」 「漂亮的中国男孩,不是吗?」 两个白人女孩哈哈大笑起来,朝他举起酒杯,隔空飞吻,那眼神他记得,他一直记得,看新鲜而稀奇的玩具的眼神,看异族人的眼神,兴奋而欣赏但是居高临下的眼神,混合着好奇、同情和傲慢,穿越了时光,像一支回溯的子弹,击中了十几年后的他自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江落城,你以为我想赢你,是为了平等的和你相处,去接受你所谓的爱吗?」 路瑶宁说:「不,我赢你只是为了赢你。」 为了对得起她爬到了罗马的努力,为了抚平自己尖锐的自尊心。 路瑶宁看着天花板。 江落城重新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他从内袋中夹出一张对摺的纸条,递在路遥宁面前。 「既然这样,那我们来谈生意,怎么样,感兴趣吗?」 最后两个音节在他口中盘旋许久,最终严肃又沉郁地说出了口。 「路总。」 第58章 这份信任能抵多少钱 路遥宁警惕,但是也好奇,紧绷绷地问:「什么生意。」 「你的生意。」 「没兴趣。」路遥宁说,「我说过不会用你们江家一分钱。」 「不是关于我。」江落城轻轻碾着那张纸,慢慢地说,「是关于祁若初。」 「你查到了实证,是不是?」路遥宁一下子坐起来,瞳仁睁大,「果然是祁若初找了陆家合作来狙击我,难怪我盯着他的资金动态没看到变化,我就知道!」 「你早知道?」 「我能猜到。」路遥宁咬牙切齿地说,「本来是故意卖的破绽,结果被反将一军。」 她能算到祁若初必定谨慎,就算下场资金量也不会太多,因此故意放出一些痕迹和消息,卖出破绽引诱祁若初,她有信心和祁若初直接对决。 她几乎也算到祁若初有可能会去找陆家,但她没算到没想通的是为什么居然是陆家替祁若初出面,甚至出钱,而不是祁若初作为陆家的代理。 而且陆鸣东採用的是碾压式的狙击方式,双向开仓两边通吃,路遥宁无论是做多还是做空,资金量都无法与陆家的这次下场相比,她无论如何决策,都是必死无疑。 双向建仓风险极大,需要的资金储备量也大,只有波动率够大才能赚到钱,否则是「稳亏不赚」,而且一亏就是亏双倍,风险大,收益不够大,她想不通陆家这样做的目的。 「因为陆鸣东根本不在乎赚不赚,也不在乎在这一场赢不赢。」江落城说道,「他在乎的是人,是林州行,是你。」 市场博弈玩的是利益也是人心,路遥宁太在乎利益,有时候会算不清人心。 而人心牵动着局面,往往才是事情结果的真正关键。 就像路遥宁此前十年和林州行并没有交集一样,祁若初常在洛州,和陆鸣东也是八竿子打不着,陆家对他能有什么谋求,凭什么替他出面狙击? 路遥宁拿来说服林州行的筹码,是自信业内能从新加坡入手看破飞艇南亚做空意图的人是凤毛麟角,因此才能用茶叶做表面生意提出帮林家绕开陆家。 也就是说,起码在当时,甚至在现在,陆鸣东都不知道林州行与路遥宁合作的真正意图,如果已经暴露,林州行就根本没必要隐藏,去同意什么代理人。 所以祁若初对陆鸣东的真正价值,是告诉他一个名字和一个位置——林州行的合作人现在正在芫村的茶市。 但其实名字不重要,就算陆家找上门来,站在路遥宁的店门口她也不怕,资本的争斗用资本的市场解决,她当初敢告诉祁若初,敢暴露破绽,就是因为自信她的方式足够隐秘,风格足够隐藏,痕迹足够清爽,她的手法干净,是足够专业的操盘手。 于是陆鸣东决定以大庄家的姿态荡平茶市,无差别斩杀,路遥宁确实被陆家狙击了,但她不是被点名出来爆头的,她是被扫射出血洞的。 所以陆家出面出钱的契机和真正目的是林州行,又或者说,也等于是路遥宁本人,祁若初这一招是借刀杀人。 如果林州行出手去救,那么路遥宁的帐户和痕迹就会被找到、被点名,她的交易路径会被观察,她的交易行为会被监控,她的交易风格会被分析和建模,她很有可能无论怎么隐藏,都会被找到。 一个人决策体现的是一个人的思维,一个人的思维如果被模拟出模型,那么算法和数据将会把她从千万人潮中面目模煳的帐户后精准地锁定出来。 如果林州行袖手旁观,那么他的合作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一次狙击中,无论林州行下一步想做什么,他都要另寻人选和办法。 但是陆鸣东谋的是人,林州行破局谋的也是人,后知后觉,路遥宁这才反应过来,林州行说的那句「你不是也有老公吗」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勐然转向江落城:「是林州行找的你?」 江落城点点头:「他告诉我你的缺口是三千万。」 「那你也没给我。」 「你不会要。」 路遥宁自嘲一笑:「哦。」 他说得没错,虽然他们并不相互了解,却能相互预测。 这就是睡过五年的可恶默契。 「而且你有戒指,我给了你戒指。」江落城紧紧盯着她的脸,蹙起剑眉,责问的语气渐深,「为什么不卖?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到进医院?!」 「什么你给的。」路遥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是我捡的!」 「又没死又没残,怎么样了?」路遥宁躺在病床上仰起小巧的下巴,脸色苍白,得意洋洋,「我搞到了钱了,这就是我的本事。」 江落城被气笑了,无奈点头:「行,你有本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不过,既然你不要我的钱,我就拿来做了点别的事。」 江落城重新举起那张纸,让路遥宁注意力转移过来。 「这里面是陆家和祁若初的渠道交易方式,顺着这个查,摸到了尾巴,以后就是他们在明你在暗。」 「哦。」路遥宁问,「是不是林州行让你……」 「我自己。」江落城打断,语气带了些寒气,「在姓林的联繫我之前。」 「为什么。」 「因为你。」 「好啊,那谢谢。」 她下意识伸手,江落城往后收了一下,路遥宁停住了,收回手,笑了笑:「开个价。」 「我先听出价。」 路遥宁想也不想就说:「三十万。」 「你这是想把王胜利的钱补给我。」江落城神色一动,「路遥宁,这么想和我两不相欠吗?」 「对啊。」 「少了。」 「那你要多少?」 「一条关键信息值多少钱,在于它能发挥多大的利益价值。」江落城道,「如果不知道你要拿来做什么,那我怎么卖都是亏了。」 路遥宁沉默了一会儿,在床上调整姿势,找了个舒服而暖和的位置,慢慢开口说:「我原本是想引祁若初进场,操纵价格和他反向对沖,等他亏上一笔现金流艰难,再趁火打劫,但现在既然被陆家破招,那就将计就计。」 「下一步我会直接炒单据,做纯粹的对赌,祁若初赢过了一局,不可能见好就收,我会等到他资金下场的。」 「他的资金已经下场了,用陆家的渠道。」江落城摩挲着纸片,好像在增加筹码和价值,「你可以对点狙击他。」 「不……」路遥宁否认,「我还要让他赢。」 「让他继续赚下去,让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和陆家的合作和绑定越来越深,让陆家带他跟着我去南亚,让他和陆家都觉得我路遥宁不过如此。」 「离了江家的路遥宁不过如此,祁若初会这样想的,林州行也不会出手帮我,他们已经验证过一次。」路遥宁淡淡说了下去,「一个势单力孤的、不够聪明的女人露出的破绽和痕迹才会让人信服,我只会让他输一次,就那一次,够他血本无归。」 她说完了,看向江落城,轻蔑而愉悦地笑了一下。 不要在乎某一场赚不赚,赢不赢,人心才是成败的关键,路遥宁学得很快,也用得够好。 江落城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条凉丝丝的蛇,盘在柔软的床褥中,慢悠悠地吐着信子,鳞片光滑、性感、整洁,诱人而美丽,从前她与他缠斗,还能将蛇尾盘踞在他的手腕上,试图将尖牙插进他的血管,现在她放弃了,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他已经不再是她的猎物,她视线的焦点。 在这个瞬间,江落城有一点羡慕起祁若初来。 他伸出手,触到路遥宁落在枕边的细韧髮丝,像蛇尾一样让黑髮在指尖缠上数圈,低声问道:「这就是你的全部计划?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只有你。」路遥宁似笑非笑地问,「江总,这份独一无二的信任,能抵掉多少钱?」 松开发圈,江落城把纸片从指尖松开,让它像一只蝴蝶一样落在路遥宁的枕边。 「无价。」 第59章 很荣幸被卖了个好价 路遥宁睡了一觉,仍旧在病床上醒来,但是江落城已经走了,allen坐在她的床边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指了指保温箱:「你老公给你留的粥。」 路遥宁纠正道:「是准前夫。」 allen打开保温箱,把那碗粥捧出来:「本来想等你醒,结果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江落城亲手熬的,你准前夫对你不错。」 路遥宁没接,扬了扬脸,allen也没什么伺候人的好脾气,马上就手放到桌旁,路遥宁抽出脑后的枕头勐然拍到allen脸上。 「你给他说什么好话,三十万就把我卖了!」 「我靠你反咬好人啊!」allen委屈地抱住枕头搂住自己肩膀,「你又是吐血又是晕倒,我以为你要死了!」 「我就算死了也不用江落城来给我收尸。」路遥宁没好气地一翻白眼,「胃溃疡吐血那是消化道出血而已,有没有一点常识!」 「你问我啊?」allen指着自己的鼻子,理直气壮道,「你看我像上过大学吗?我他妈都要吓死了。」 路遥宁冷笑一声:「你是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吧?」 「你不是搞到钱了吗?」 「嗯。」 路遥宁端起碗,发现这居然是皮蛋瘦肉粥,熬得稠稠的加上一点盐,很香。 江落城很讨厌皮蛋的石灰味,以前也说过这是低级食物,居然捨得用他金贵的手做粥,她心里闪过一些诧异,脸上若无其事地吹了吹粥面,说道:「这一批的兑付完结,你就提前退出吧,按合同说的,亏算我的,利息我按年化30%给你结,够高了吧。」 「别呀,宁宁!你怎么不带我了!」allen急得上手和路遥宁抢碗,重重地掇在桌面。攥着她的手,「我那时候也是害怕嘛!」 路遥宁把手抽出来:「你要退出就退出,但是没有进进出出随心所欲的道理。」 allen眼泪汪汪地问:「你不缺钱了?!」 「嗯。」路遥宁说,「我用三天时间,卖掉了我现在手里最有潜力的项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什么?」 「李以川的公司股份。」 「哦……」allen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对,那是谁?」 「你不记得了吗?」路遥宁笑了一下,「还是你推过来的。」 「啊?」 路遥宁养了两天就出院,悄悄回了洛州一趟,小心避开江落城,提前通知了李以川过来接,本来已经做好了再坐一次沃尔沃的准备,却看见一辆崭新的奥迪冲到眼前。 剎车一踩,李以川潇洒地拉开车门跳下车,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路遥宁也抬了抬了眼:「挣钱了?」 「当然!」 没等李以川继续得意,路遥宁朝另一个方向笑了笑:「你看,杨总,我就说势头不错。」 李以川沉下些脸色,原来路遥宁不是一个人来的,可她事先并没有告诉他,她身后站着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路遥宁介绍说:「这是永利的杨总。」 男人友好而礼貌地笑了笑,伸出手:「永利基金,杨煜青。」 李以川有点懵,路遥宁让他来接,他以为是私人的,又或者说,是约会,微风把他脑后的碎发掀起来揉起来,他神色难明地伸出手,简短地握了握。 把路遥宁拖上副驾,李以川嘟囔着问她:「干什么?」 「参观公司。」路遥宁声音很轻很轻,看着前方,抿了抿嘴唇,「你可是我现在手里最有潜力的项目。」 李以川高兴地握上方向盘:「那当然。」 仅仅几个月而已,李以川的公司就有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变化,大厅重新规划装修,李总本人也从杂物间改的办公室搬了出来,起码有了一张像样的桌子,有茶具有咖啡机,沙发旁边放着一块白板,面对墙壁放着新款的投影仪,背后的展示柜里面琳琅满目地放着他从国外带过来的纪念品,还有一些游乐设施的小模型。 李以川搓了搓手,展开一个笑容:「杨总请坐。」 杨煜青的参访很简短,聊完之后在大厅转了转,李以川安排人把杨煜青送走,路遥宁却没有走,李以川关上办公室的门,开开心心地说:「你看了我的财务简报吧!」 路遥宁刚要开口,李以川继续抢白道:「我们入选了商务部的外贸扶持计划,我跟你说过,但是没讲过细节,你听我说……」 「没关系,你不用和我讲太细。」路遥宁打断说,「有机会你和杨总多交流一下。」 「他不是来参访的吗?」李以川的笑容一怔,盯着路遥宁平淡美丽,但是面无表情的脸,语气不善地问道:「那人是谁?」 路遥宁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耳侧的水滴形耳坠。 「投资人。」 「公司现在没有融资计划。」 路遥宁笑了笑:「钱嘛,谁嫌多?」 李以川的嘴唇抿着:「我已经有投资人了,我只需要一个投资人。」 「以后他就是你唯一的投资人。」 李以川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路遥宁觉得自己口齿很清晰,她不喜欢重复废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人,李以川难以置信:「你把我卖了?!」 路遥宁换了一个不那么直白和难听的词:「股份转让。」 可是李以川又重复了一遍,他微微张开唇,轻轻吸了一口气。 「你把我卖了,路遥宁,你把我卖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来不及。」 「你撒谎。」 他的语气颤抖起来,指节捏紧了,神情委屈极了,路遥宁在心底嘆了一口气,偏开视线,然后又移了回来,平静地说:「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了,我投你是为了赚钱,我是会退出的。」 「那我就连知情权都没有吗?」李以川用手指点着自己,失望地、难过地说道,「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我追了你那么久,你把我当成一个玩意卖掉。」 「这是两回事。」 李以川低声吼道:「对我来说是一回事!」 「很抱歉。」路遥宁垂了下眼睛,「如果你需要一个正式的拒绝的话。」 李以川咬着牙说:「我不同意。」 「你要想拒绝,就出钱。」路遥宁平静地说,「大股东有优先购股权。」 「多少。」 路遥宁说了一个数字。 「我出不起。」 「我知道。」 「好价钱,很荣幸,路总。」李以川突兀地冷笑一声,「原来你之前不拒绝我,是为了吊着这层关系,现在好了,这层关系没有了,我们彻底没有关系了。」 他恨恨地瞪着她,轻声说:「你的心真硬。」 「我一直在拒绝你,只是你不觉得。」 「我以后也会有钱的!」李以川不甘心,「错过我你不会后悔吗!」 「李以川。」 路遥宁骤然起身,向前逼近一步,李以川竟然下意识退了一步,他比她要高,却仰视着看她。 「我告诉你,这个社会阶级分明,得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你上面是我,我上面是江落城和祁若初,可他们也不在塔尖,钱上还有权,官上还有官,最顶层的是制定规则的人,我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没有停下来等人的道理。我不是你,没有理想主义的幻想,你也不要把那一套滤镜套在我身上,好好做你的公司,你的初心不是我。」 路遥宁一口气说完,微微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李以川的眼圈慢慢地红了起来,声音也哑哑的:「就算是拒绝,就算是最后一面,除了公司,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路遥宁心软一瞬,语气也柔和起来:「你想让我说什么。」 「真的没有吗?」 路遥宁想了想。 「谢谢你。」 第60章 失落的骑士与传说 黄昏时分,江落城在郊区别墅的湖边接到了路遥宁的电话,二十分钟以后,路遥宁沿着湖边款款走来,穿得很素,用手帕挽着长发,天鹅在水面跟着她彳亍而来,像一幅田园牧歌的画卷似的,路遥宁走到江落城身边,突然说:「我没时间处理了,你帮我联繫放生吧,或者送到公园去。」 「不打算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等着。」江落城说,「我替你养着。」 路遥宁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江总挺有爱心的。」 江落城笑了笑,把指尖浸入水中,掌心向上,天鹅熟悉这个动作,这是个餵食的动作,它们弯下洁白的长颈用喙轻轻地啄着,荡漾起细细的水波,但是江落城掌心里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江落城说:「它们已经被养熟了,离不开人。」 路遥宁不以为然:「是习惯而已。」 「是依赖。」 「我给你发的文件看完了吗?」路遥宁换了话题,直接说,「上次我也和你说过了,快点把离婚办完,财产分清楚,我好做事。」 「什么时候走?」 路遥宁不答。 江落城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仍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路遥宁开口说:「安全起见,去了南亚之后,为了避免电话被监听,我不会联繫任何人,除了林州行,如果他连自己的信息安全都保证不了,那办砸了也不是我的问题。」 江落城执着问道:「还会不会回来。」 「会,为什么不会?」路遥宁肯定而昂扬的回覆道,「等到能赢你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我一定要赢你一次,江落城,我不会忘,你也别忘。」 「好。」 太阳落下去了,光芒还没有消失,人虽然面对面站着,但是面目已经变得模煳,江落城站在路遥宁对面,深深地看着她,但是她的表情他却看不清楚。 「我不会忘。」 路遥宁真的走了,留下了一本离婚证,和一些深深浅浅生活过的痕迹,不太多,甚至不够江落城凑满完整的关联性回忆,但回忆是不会变得模煳的,这个女人如此鲜活,像烙刻在颈间的吻痕,摸上去似乎还有嘴唇的触感和温度。 他通过报纸和新闻的身影来寻找她,像骑士在寻觅传说的影子一般,拼凑出来的事件宏大又遥远,很难确定是否和路遥宁有关,有一次祁若初拿着一张照片来找他,问他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路遥宁。 那是一张长焦拉得很远的模煳照片,女人的脸部虚焦,手上的酒杯却清晰锐利,端着一杯玛格丽特,杯口一圈盐边,她似乎看到了镜头的方向,隔空举杯向前,似乎淡淡笑了一下,然后被拍下这张照片,江落城问:「这是在哪拍的?」 「一个秘密晚宴。」 「具体地点。」 「我问你这是不是她!」祁若初碾着这张照片,举在江落城面前,江落城用他手上抽走,摩挲了一下纸面。 祁若初看他反应,失望地说:「你们真的一点联繫没有吗?」 「她只和林州行联繫。」 「你可真大方。」 江落城把照片推回去,十指交叉:「祁总要欣赏一下我的离婚证吗?」 祁若初悻悻收回照片,江落城淡淡道:「南洋水深,北资不南下就是因为珠江一脉几大家族盘根错节,他们自己内部斗得也厉害,周家早就隐退,罗家这几年也不行了,陆林两家针锋相对,我劝你不要跟着站队,淌这趟浑水。」 祁若初似笑非笑道,「怎么,你前妻做得,我做不得?」 「路遥宁金融出身,你别忘了你原本是干什么的。」 「做软体,做公司,做项目,累死累活,还要看官方脸色,上下打点,一个亿两个亿的辛苦钱,我已经受够了。」祁若初点了点桌面,「江落城,你喜欢搬砖拌灰,你就慢慢做。」 江落城沉默地看着他,人一旦赚过快钱就一发不可收,不过一年时间,祁若初就完全变了,之前还在金融港的项目上和他计较地要死要活,现在全然不在乎了。 「看来你赚了不少。」 「也一般。」祁若初眉飞色舞地说,「其实我打算四十岁之前退休。」 「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乱动自己的现金流。」江落城也点了点桌面,音调提高,「三期款还没有到位,再这样下去项目要停工了!」 「过几天再说。」祁若初急匆匆地说,「过几天我联繫你。」 然而过几天也没有联繫,祁若初人间蒸发,江落城独自被叫到省里一番敲打,已经是焦头烂额,这段时间「保交楼」的政策精神原本就让屵达的资金储备十分吃紧,重资产模式的弊端就在于此一大推未交付楼盘卡在手里每天都在吃钱。 洛州以下的二三级地级市缺乏流动人口,价格早就维持不住,核心城市的非核心地段价格也开始下跌,连带着手里写字楼、物业相关资产的贬值,曾经大到不能倒的行业龙头的崩盘也成了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余波冲击震盪着整个行业,江落城连续忙了几周,已经没有空去盯着祁若初要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屵达没有上市,融资来源并不稳定,这是好处也是坏处,好处是因为融资规模起不来,负债水平相较于同行比较低,坏处是融资规模起不来,自有利润一旦变薄,现金流就极易卡住,每个季度都有定额的债务到期需要偿还,像一柄贴着脖子的利剑,日日悬在床头。 经济一旦失活,整个社会的消费信心都会下降,这就是人们通常说的「生意不好做了」,江落城盘点一遍旗下业务,讽刺地发现情况最好的居然是做投融的江宁。 江宁是路遥宁搭起来的框架,管理层也基本都是她当初留下来的,江落城当初清理了路遥宁安插在屵达的几乎所有人员,但是放过了江宁,一直以来被江落城当成一个纪念品,没想到保持着良好的项目投资纪律和极低的坏帐率。 今日财经快讯从屏幕底端跳了出来,江落城扫了一眼,突然眉头紧皱,几条消息串联在一起,他预感到了什么—— 「华尔街资本血腥收割!精准做空,南亚首富身家缩水超过4300亿」 「美国政府罕见行动,反垄断起诉八万亿网际网路巨头,市值蒸发590亿美元!」 「官宣!林州行再收股权,陆鸣东割肉转让,夫妻共持过半,百乐又成林氏一言堂?」 基本是同时,吴展踢开办公室大门闯了进来,粗暴地关上,匆忙而惶恐地低声喊道:「江总,祁若初跑了!」 第61章 你千万不要忘了 祁若初跑了,消失在国内,扔下资金已经被挪用一空,剩下一个大洞的公司和还没来得及变现的豪宅跑车跑了,像曾经满大街敲锣打鼓大喇叭喊着「江南皮革厂,江南皮革厂!」的王八蛋老闆黄鹤一样跑了。 祁若初的父母和前妻都在美国,把柄抓不到,江落城当机立断让吴展把施工部的几个男的叫上,一行人开了一辆路虎出门,一路油门,江落城烦躁地用手指做梳向后抓了一把额发,扯松自己的领带,拽开衬衫扣子,没好气地问道:「他跑哪里去了?」 吴展一边开车一边说:「新闻曝出我就马上去查了,但是已经晚了,三天前从洛州离开的机票,飞的是东京,已经在联络了,祁若初父母和前妻在加州的住址我也拿到了。」 「没用,晚了。」江落城咬牙道,「他父母美国国籍,前妻也有绿卡,官司打不过去,他去东京只是转机,一定是跑到东加勒比海去了,找不到了。」 「那……那怎么办?」 江落城靠在椅背,安全带绷紧吐出一口气:「开车!」 还是来晚了,祁若初的股东和债务人来的更早,带着人操着铁棍砸开了豪宅大门,能搬的都搬空了,保姆和家政人员害怕,也跑了,江落城踩过一片狼藉的别墅,一脚踢在摇摇欲坠的大门上,骂了句脏话。 他对着空气骂人,居然有声音回应,屋内一阵喧闹,吴展和施工部的几位对视一眼,拔脚就沖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吴展磨磨蹭蹭满脸尴尬地先走了出来,江落城插着兜皱起眉:「里头是谁?」 「不是谁。」吴展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是狗。」 爪垫踩在地上的声音吧嗒吧嗒,施工部牵着祁若初的那条赛级纯种犬走了出来,两只无辜的豆豆眼和人大眼瞪小眼,江落城又踹门一脚:「畜生!」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老闆骂人,吴展不敢出声,江落城闭眼顺了顺气换了个好点的语气:「算了,走吧。」 吴展招唿人跟上,江落城突然转身:「带着狗!」 「啊?江总……」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特助,也不免懵了一下,张嘴耿直地问,「带……带到哪去?」 「随便,弄到哪里先养着。」江落城走了几步又气不过,咬着后槽牙指着狗说,「好歹值几万!」 吴展急忙点头,江落城像一阵风似的冲出门,施工部的几个哥们在后面一边摸狗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嘿嘿笑:「江总是不是气疯了啊?」 「还乐呢?」吴展忧心忡忡地说,「祁总跑了项目要停工了,你们靠什么吃饭啊?」 「啊?」 三个人牵着狗瞬间收起笑容闭了嘴。 从市局出来江落城脸色黑沉,一言不发,这时候奶奶也知道了消息,打电话让他回老宅,江落城嘆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勉强调整了一下情绪上了车。 老太太虽然跟着着急,但是也不至于慌了阵脚,祖孙两个进书房谈了一下午,江家家底虽厚,但事情麻烦,免不了要勒紧裤腰带过一阵子。 祁若初跑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屵达处理的不好,影响了金融港项目施工,影响了官方态度,影响了融资续贷就是大事,目前苗头已经显现,就算老太太亲自搬出脸面来都效果不大。 资本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平时合作的再好再亲热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资本只会隔岸观火。 合伙人爆雷跑路,对项目来说就是风控亮起了红灯,机构和银行资金会暂缓或者停止入场,官方只负责牵线背书,不可能出钱,江落城就算想把祁若初碎成一万段,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替他擦屁股。 金融港周边配套开发计划庞大,还要起码再建两年才能开始收益,所以当初江落城坑祁若初过来出钱,就是为了保证项目持续稳定的现金投入。 祁若初公司的主体业务是软体开发,和房地产不同,这几年势头正好,年年分红,按理说是绝对不缺钱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但千算万算,人还是算不到人。 江落城当初就警告过祁若初,就算他因为路遥宁不能提前透露风险,但也没有算到祁若初不仅拿自己的利润去豪赌,还上了高倍槓桿,白痴一个! 可是事到如今,再怎么骂也无济于事。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树没有根怎么长,你说那金融,不就是几张票几张纸吗?」老太太拉着江落城绕着花园走,缓缓说道,「再大的集团也得有自己的核心业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赚出来的钱才是实打实的票子!」 「屵达为什么坚持不上市,这是我和你爷爷一起定下来的铁律,上市了,股权稀释了,那公司还是自己的公司吗?上市了,钱是融进来了,风险也让股市分摊了,那人心就要飘的。」 老太太音调提高:「不是自己的钱,用起来不心疼!不是自己的钱,就什么都敢做!」 虽然不完全同意奶奶的话,但老太太一把年纪,江落城也不想强行纠正,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老赵那边我再去问问吧,现在发债不是好时机,还是得找机构和银行。」奶奶突然嘆了口气,「说来说去,还是有个自己人好啊。」 江落城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奶奶。」 「宁宁还在的时候,什么时候缺过流动资金?」 江落城皱眉:「奶奶!」 老太太不高兴,非要把话说完,侧身点着江落城心口道:「我以前说遥宁给江家办事尽心尽力,你总是这个态度,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娶进门就是一家人,哪怕是跟人合作也不要只看高低,你心思就在她身上,我看得出来,既然喜欢,就该好好对人家……」 「我好好对她,她好好对我了吗?」江落城不自觉有了怨气,小孩子一样说道,「前面五年就不说了,后来我也改了,我花心思帮她,又飞到广州看她,查陆家的渠道花了我多少钱!她还是要和我离婚,离就离,我都顺着她,又这么走了,一年没有音讯,从来没想着联繫我!连祁若初都……」 「阿城!」奶奶打断他,「你还要计较吗!」 江落城咬咬牙,手插在兜里,视线侧到一边。 他看着花园、草坪,更远处的远山,还有飞鸟模煳的一点影子。 我可以不计较,路遥宁,江落城心想,除非你肯回来,再来咬上一口。 来分我的钱,吸我的血,骗我的感情。 你不是还想赢过我吗? 可以,来试试看。 千万不要忘了。 第62章 想要离婚的真正原因 屵达卖了两栋写字楼和物业,又四处奔走续上了贷款,项目总算没有停工,江落城这几个月往顾家也跑了好几次,局里的领导见不到,只能从顾家这条线得到一点态度,好在基本态度还是良性的。 顾家转达的态度是:整体对项目还是看好的,又入了大湾区的投资计划,只要如期完工,承诺的政策优惠还是有的,交通规划和建设配套都会陆续上马,但是在完工之前,官方不再会站台出面,联合协会的计划也要等完工后才能重启。 祁若初已经不必考虑,但留下的影响太坏,名声不好,江落城找不到人接盘,只能一直咬牙自己顶着,项目需要持续祁若初已经不必考虑,但留下的影响太坏,名声不好,江落城找不到人接盘,只能一直咬牙自己顶着,项目需要持续而稳定的资金输血,他想了很久,还是动了融资的心思。 江落城瞒着奶奶启动了江宁的ipo,在新加坡、香港和美股之间考量一段时间,最终决定赴美上市,时间和流程都很紧,他又开始忙起来。 医院里总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江落城提着生日蛋糕推开了门,发现鲁宁也请了假来陪,正坐在床边给方青琳做按摩,两人有说有笑的,江落城脚步一收,退了出去,方青琳眼尖,还是看见了。 过了一会儿鲁宁就出来了,很客气地跟江落城打招唿:「小江来了。」 这称唿落在江落城耳中实在别扭,他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 方青琳已经从床上起身,换上了一套旗袍,她这段时间以来瘦得太厉害,旗袍已经不再合身,窄窄的胳膊从袖子里落下来,显得有些空荡,气色也不好,但是精神还不错,对着江落城笑说:「这旗袍还是遥宁送的。」 江落城把蛋糕放在了桌上,垂了下眼睛:「什么时候?」 「好久......好久之前了,遥宁从洛州离开之前。」方青琳小心翼翼看儿子一眼「你们最近有联繫吗?」 江落城语气硬邦邦的:「没有。」 「离婚夫妻也未必是仇家,阿城,有感情就别轻易放手。」 是他要放手吗?是他根本抓不住!江落城脾气一起便开始迁怒,冷淡道:「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感情是人生的第一位。」 江落城把「感情」两个字咬得很重,客气,又刻薄,怼得方青琳一时语塞,嘆了口气知道自己没资格,但总归还是想说点什么,江落城不耐烦地说:「你不要管我。」 「管好自己。」江落城道,「我这半年要常飞美国出差。」 「我很好的。」方青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你忙你的,不必担心我。」 说完这话江落城把护工叫进来切蛋糕,分水果,给鲁宁也留了一份,但他已经走了,窗外起了雾,烟雨朦胧的一片,方青琳望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老太太让我以后和你爸爸葬在一起,进江家的祖坟,但我想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今天这个日子别说这种话。」江落城打断道,「不吉利。」 「这也没什么,迟早的事......」方青琳喃喃说着,掌心抚过自己遍布针管的手背,「阿城,妈没有别人能求,唯独只能求你......」 这是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以母亲的身份自居,江落城皱眉,再次打断:「医生不行?」 「不怪医生。」 「我出去看看。」 方青琳望着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嘆了口气。 总负责的老教授不在,常驻的医生翻着最近的记录颠来倒去地说一些在江落城听来全然是废话的话-慢性病没办法根治,就是得养,养好了能好一阵子,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就急性了,平时要多注意才是,多关注病人的情绪。 这话说了又仿佛没说,江落城舔了舔后槽牙,脸色垮得把医生都吓了一跳。 「花多少钱都行。" 「不是治疗费用的事。」医生说,「身体机能弱了,再好的药也拉不起来。」 江落城平復了下情绪,换了副语气:「等我去过美国,也会把那边的诊疗方案拿回来,希望您多费心。」 「我们对每一位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医生的回覆是很得体的,「尽力、尽心,这点家属们可以放心。」 「感谢。」 从医院出来司机就已经等着了,来不及换衣服就直接拉去机场,飞机跃过太平洋的时候江落城趁暗下来的灯光睡了一会儿。 机翼之下的海面像一整块平静的墨色的玉,登陆海岸线后霓虹灯光和现代气息开始浓厚起来,纽约,一个不夜城。 许久没来,下了飞机,回忆突然扑面而至。 在纽约的公寓还是当年路遥宁出面去签的,江落城把行李扔进房间,四处走了一圈,鞋跟响在光洁的地面空荡无比,落地窗外是璀璨的灯光和高耸的大厦,他沉默地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 那个时候他们刚结婚,彼此都既新鲜又满意,一起去拉斯维加斯度蜜月,挥霍一通又回到纽约来。 路谣宁一改婚前温柔乖顺的姿态,高高兴兴刷他的卡,在莱克星顿街610号一口气租了十年-离第五大道不到两个街区的距离,紧邻着密斯·凡德罗设计的西格拉姆大厦,一开窗就能俯瞰整个纽约。 他顺着她,看她怎么闹都高兴,把白天买来的奢侈品和高级货到处乱扔,满屋扔的都是美元、金条和筹码,懒得收,就躺在里面,路遥宁想看陀飞轮冒气泡,就把手錶砸碎了泡进酒里-说起来,酒柜里面的确还装着路遥宁挑在那里的酒。 江落城取出两只杯子,一只倒满酒,一只空着。 disarrono 入口亦苦亦甜,味道浓烈,和路遥宁的外表的确不太符合,但是内核也许有相似之处。 那就是永不服输。 可他那个时候还不觉得,只觉得这是个媚劲入骨的妖精,他们毫无节制,紧贴着卧室的大落地窗,脚下是曼哈顿中心城区川流不息的街道,面对着星光和巨大招牌的霓虹灯。 每个夜晚都十分荒唐,高档的奢侈品穿在身上从膝盖处撕开了,苏格兰甜酒化成黏腻的泡沫,晃荡的汁液从毛孔里面散发出那种颓靡软烂的香气,他们都疯了,但是特别快乐。 他整夜缠着她,没有分寸,什么都试,路遥宁一边喘息一边磨人,气音一缕一缕的摇。 「还想要什么?」江落城咬看她的耳垂轻轻嘆气,「你要我死在你身上吗?」 说是不要了,可还是没日没夜的吻。 饿了也不出门,直接叫米其林餐厅送餐进来,侍者跨过满屋狼藉面不改色的把托盘放在桌上。路遥宁动也不动,叫人伺候着在床上吃,江落城突发奇想,把软白的奶油抹在雪白的身子上,路遥宁的声音在发抖,指尖都是颤的,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光晕都在旋转。 那时候多快乐啊,是纯粹的快乐,是纯粹的互相利用,和纵情享受,江落城见过的女人里面没有人比路遥宁更会征服男人,也没有人比她更恶劣、更刁钻、更令人着迷。 路遥宁心安理得地把他的钱当纸片一样花掉,光花他的还不够,路遥宁说,听说你们江家的家族基金里放着大笔款子,从来不动。 是啊,江落城说,奶奶不让动。 可是路遥宁对着他一笑,像狐狸一样一笑。 两个人像败家子一样狼狈为奸,琢磨着怎么从公帐里面搞钱,差点刷空了花旗银行的户头,老太太从国内打电话来,把江落城训得狗血淋头。 这才觉得闹过了,于是穿好衣服故作正经地去谈判,去酒会,去寻找机会,带着支票本从百老汇路走到东河,两天就赚了几千万美元。 那时候他们是天作之合,江落城相信路遥宁是爱他的,没有道理不爱他,他纵容她、娇惯她,给了她一切。 真的是一切吗? 不。 遥远的记忆像涂了金粉一样辉煌但也失真,最初的新鲜感像泡沫一样消失,他们度完蜜月回到了国内,逐渐成为了生意场上勾心斗角的普通人,成了枕边的仇人,又成了一年见不到一次的陌生人。 是她变了吗?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装的? 不。 江落城抿下一口微苦的酒液。 他不是在经歷一个女人的变化与觉醒,他是在面对自己的无知和迟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路遥宁从来就是路遥宁,只是他没有好好地认识她,他沉浸在自己的叙事里,而路遥宁迎合了这种叙事,他突然明白了她想要离婚的真正原因。 在路遥宁消失一年后。 江落城突然明白了她想要离婚的真正原因。 第63章 不如我们来谈一笔生意 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江落城绕过江家的常用合作伙伴,组织新的律师、会计师及财务顾问,做完了对内的尽职调查,做好了上市路径研究,这次来是着手开始进行海外股权的搭建,顺利的话,可以很快直接ipo上市。 要快,要很快才行,一方面江落城不想让奶奶发现,另外一方面整个屵达集团已经太久没有好消息了。 整个地产行业都在自救,售卖重资产回笼资金,想办法融钱,业内正在筹备上市的不止他一家,还有一家预计半年后就要在香港挂牌,热钱早就流走,他要想办法把资本的注意力拉回来。 海外股权搭建进行的很顺利,原本江家就有不少在海外的资产布局,痕迹都处理的很干净,现在正是深秋,北美已有寒意,贝塞斯达露台喷泉旁总能偶遇一对对求婚的爱侣,但少有东方面孔,他们也曾在这里散步,而如今,只有他一人,独自从金黄的落叶中穿过。 证监会终于通过,现在只用等待finra审核,核心团队已经全部到了纽约,只等着开香槟庆祝敲钟,江落城放了他们半天假,自己独自一人出来走了走,站在中央公园的湖边,远远地,看到一只游船飘飘荡荡的驶来,他忽然想起郊区别墅湖边的天鹅。 路遥宁走后江落城没有食言,认真地养了起来,偶尔也会觉得很荒诞,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但渐渐地不自觉当成一种寄託,他还没疯到对着两只鸟说话的地步,想起路遥宁的时候,也只是去湖边站一会儿。 看那两只神秘优雅而高贵的鸟类,兀自游曳、吃食,互相梳理长羽。 而他只能站在岸边看着它们。 江落城看着游船,就像看着天鹅,出神了许久,直到被电话铃声惊醒。 吴展声线紧绷。 「江总,出事了,您得马上回来一趟。」 空调是恆温的,即便是深秋的夜晚也兢兢业业地提供着令人舒适的暖意,机场的vip休息室被人包下,只坐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修长光洁的两只白腿交叠着架起来,收在剪裁贴身的黑色包臀裙内,路遥宁穿着max mara春夏季新款羊绒大衣舒舒服服地里喝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杂志,一面耐心等待一面掏出随身镜反覆检查妆容,镜中印出一双笑意满满的狐狸眼,眼影晕染地恰到好处,眼线精緻上挑,路遥宁自觉满意。 人是需要一定仪式感的,重回洛州,她要赢得漂亮,各种意义上的。 拿到江落城回国的航班号并不难,本来就是她逼着他回来的,路遥宁以财产分割纠纷为由提起诉讼,并且将主要纠纷焦点定在了江宁。 指控一旦发出,江落城在江宁的股份将会被冻结,无论官司胜负与否,等待开庭审理的过程都会拖住江落城至少半年以上的时间,finra的审核也会停滞,这一次的先机将会由她掌控,江落城必须跟上她的节奏。 无论他的案头有多少件重要日程要处理,无论他在地球的哪个地方,只要路遥宁等在这里,江落城都必须来到她面前。 从南亚回来之后她一直没有露过面,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或者说,更为褒义一点——良机。 一个极其完美扬眉吐气的ending,路遥宁已经坐不住了,一刻都不想等,恨不得想马上看到江落城脸上的表情——是气急败坏还是怅然若失? 哪一种都可以!她毫无疑问地品尝出一种快乐,这种快乐甚至比在南亚赢下巨额收益还要巨大,她期待到甚至开始想念他了,想念那个高高在上她与之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曾经给过她爱意的错觉与臣服的快感,他们一年多没有见过了,江落城闯了进来。 路遥宁心内勐然跳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动,也没有表情,只是慢慢抬起眼睛。 说实话,她有点失望。 江落城身上凌厉骄傲的压制气势消失了,孤身一人,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人,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长让他显得风尘僕僕,面有倦色,额前碎发缺少了髮胶的加持和打理,柔柔地落了下来,。 他站在她面前,但是垂下姿态,路遥宁仰起脸来看他,像一只皮毛名贵的狐狸一般,娇矜地窝在沙发里,笑眯眯地说:「江总,好久不见。」 他露出贪婪的神情,喉结动了动,声音很低:「好久不见。」 「我回国也没多久,并不知道你不在洛州。」路遥宁语气遗憾,表情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嘴角微微勾着,撩人又气人,「难为你急忙赶回来,不好意思。」 江落城盯着她的脸,面对她的挑衅,却问了一句很奇怪的废话。 「你还好吗?」 「我能不好吗?我好极了!」路遥宁得意洋洋地炫耀,「你没看新闻吗?陆家放了血,祁若初彻底完蛋了……哦不好意思!」 她故作惊讶地气人:「我忘了祁若初是金融港项目的大股东,他跑了,江总很不好过吧?」 江落城安静地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 其实路遥宁很享受这个时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不大痛快,但是她还是站了起来,模仿江落城惯常喜欢用的那种语气,走近了,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白玉一样的脸闪耀着明媚的神采,慢慢地说:「江落城,不如我们来谈一笔生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江落城哑声问道:「什么生意。」 路遥宁伸出一根指头:「第一,把江宁还给我,当然,我不是不讲道理,也不做吃了吐又反悔的那种事,当初的协议是我签的,江宁的股份是你的,但是你可以卖给我。」 「我会出价的,我能出得起你能说出口的任何价格。」 又加一根手指:「第二,让我进金融港的项目,我来接盘,踢掉顾家!你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江落城,你只能选我。」 路遥宁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语调提高,眼睛发亮,她等待许久就是为了这个时刻,轮到她摁着他的姿态来咀嚼他的不甘心和痛苦了,她期待他的反应,他的回覆,可是他的回覆简短而苍白。 江落城说:「好。」 他伸出手,路遥宁迟迟不握,她当然觉得反常,也觉得不满意:「你这样好没意思。」 她蹙起眉毛:「你到底怎么了?」 听到这一声问,江落城的眼中终于有了除了疲惫之外的情绪,可是那情绪却让路遥宁一点都看不明白,夹杂着懊悔、哀伤,也许还有留恋,或者还有一些什么别的东西,他伸手抓住她,抓得她很疼,抽都抽不出来,「遥宁!」 他突然开口,语无伦次地对她重复着:「她死了!遥宁……她死了,她死了!」 「谁?什么?」其实她反应过来了,但是被巨大的震惊所笼罩,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我才和方阿姨打过电话的,怎么会!」 「她死了……」 他攥着她的手触在自己的脸上,眼圈干涩发红,却没有眼泪,路遥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伸出的手,居然任由江落城把自己拉进怀里,还抚上了他的黑髮。 他的黑髮是潮湿的,沾着夜露的寒,那寒气浸透了髮丝,让插在发中的指尖,也觉得冷,一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江落城把她抱得太紧,路遥宁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她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于是她用力回抱,希望他平静下来。 路遥宁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们去见她最后一面,我们一起去医院……」 「生意……生意以后再谈……」 「阿城……」 第64章 完结 马斯洛需求是一座金字塔 方青琳病床边所有维持生命体徵的仪器都已经被撤走了,鲁宁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路遥宁在病床前蹲下来,轻轻握上另一只,低声喊道:「方阿姨……」 江落城站在床尾,没有再继续靠近,他看着母亲的脸,陌生的脸,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一样。 他看了许久,看着方青琳安然睡去的神情和一言不发抿紧的嘴唇,意识到他的眉眼血脉都来自于她,是如此相像。 父亲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了,哭得浑身发抖,此后这段记忆就被他封存,变成童年的伤疤,方青琳离开江家之后他把母亲的记忆也一併摒弃了,当心内茫然的空落,江落城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别扭又无措的小孩子,在还未失去之前执拗地推开,直至真正的失去。 他没有妈妈了,他突然想到。 喉管里摩擦着短小的音节,江落城低声喊了一句:「妈。」 鲁宁站起身,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江落城:「这是青琳最后的心愿和安排,你……」 他去掉称唿,有点生涩地停顿一下:「你看看吧。」 江落城回了老宅,在奶奶房前站了整晚,老太太不开门,他就一直等着,奶奶的声音坚决地从里面传出来:「我不会同意的。」 江落城的回答是:「无论您同不同意,我都会这样办。」 「你敢!」老太太从屋里冲出来,指着他喊,「你对的起你爸爸吗!我当初为什么放她离开江家,她自己答应好的!」 「爸爸已经死了三十年了,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去处。」 「她没有这个权利。」老太太残忍地说道,「方家人是把女儿卖进来的,不是嫁进来的,我儿子在下面已经孤零零的躺了三十年,我放她走已经是仁至义尽,她没有权利反悔。」 「奶奶。」江落城平静地问,「那她有没有权利带走自己的孩子?」 老太太眉头紧锁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回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江落城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 江落城想起很多年以前,他很小的时候,伸手只能拽到母亲的衣角,他央求她带他走,而母亲拒绝了,不厌其烦地把抓紧手指的衣角一根一根的掰掉,她对他说:「你是江家的孩子。」 他一直认为这是一种抛弃,她拒绝让他进入她新的生活和新的爱情。 方青琳的葬礼是在外地举行的,一方面是她想要葬入大海,另外一方面是她不希望因为鲁宁的缘故有过多机关方面的人情前来弔唁。 方青琳没有葬进江家的祖坟,没有葬在江落城的父亲身边,奶奶仍在盛怒之中,不愿意来送她最后一程。 方青琳病了这些年,其实鲁宁也默默做了准备,已经提前买好墓地,是两个人的合葬墓。 但是方青琳最终哪里都没有去。 也许是因为她哪里都去不了,所以哪里也不去。 火化那天按照她亲自留下的安排,方青琳穿上了路遥宁送的那套旗袍,她的丈夫为她拉上白巾,遮住那一双沉静的、永远不会再张开的眼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当年方家生意失败,从此一蹶不振,反而欠下巨额债务,是江家出现解了燃眉之急,以此交换,把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沖喜。 江落城父亲离世前曾经做过一些安排,但方青琳从江家离开时是净身出户,这些年和鲁宁的共同财产自然全部留给鲁宁,唯独有几套首饰,方青琳用细细的笔触写下四个字:留给遥宁。 这就是她最后所有的心愿了,江落城和鲁宁一起登船,将罐子沉入水中,海风掀起他们的衣领、揉乱他们的头髮,年长的男人和年轻的男人相对无言,这是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并没有什么话好说。 船开始返程,汽笛声响起,江落城沉默地看向海面。 冷漠、温柔,包容一切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大海。 路遥宁在岸边等着,穿着肃穆的黑色套装,胸前带着小小的白花,两个人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沙子湿软太难走,路遥宁索性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 她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江落城说:「小心划伤。」 「没事。」路遥宁扭身回头看了江落城一眼,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和沉默的神情,那个总是恶劣地气势十足地压制她的男人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却难以体验到幸灾乐祸的快乐。 路遥宁开口说:「其实方阿姨有一次跟我说,你爸爸是个好人,她没有不喜欢他。」 江落城停下脚步,路遥宁也停下,她继续说:「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江落城吗?」 「方阿姨说,她怀着你的时候,陪你爸爸在江州疗养,奶奶没有跟去,只有他们两个,她会弹古筝,你爸爸就吹笛子来和,还偷偷给她留了一笔钱,只是她最后没有带走。」 「刚好是江州,你又姓江,她给你取了这个名字。」路遥宁说,「江城五月落梅花。」 「嗯。」江落城问,「那怎么不叫江梅花?」 路遥宁勐噎一下,忍不住说:「神经病啊,我在安慰你!」 她无语极了,两个人对看了一会儿,突然都在这个烂到极点的烂笑话之中笑了出来,只是很淡很浅,路遥宁很快抿了下嘴,把笑意收了回去。 「既然处理好方阿姨的事了,什么时候来处理我这边,江总?我还等着。」 「天鹅和江宁我都还守着。」江落城看着她说,「遥宁,回家吗?」 「不要和前妻打感情牌,很低级!」路遥宁靠近岸边越走越深,扬起一只脚腕扫水泼人,「我在和你谈生意,别忘了这局是我赢了!」 「是你赢了。」江落城很坦然地承认,「我也错了。」 路遥宁微怔一下。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我总说我明白,其实在你看来,是一种不自知的傲慢,一厢情愿的施捨,你不接受也是应该的。」 他低声又说一遍:「宁宁,我错了。」 可路遥宁才不是容易心软的人,她总是很能得寸进尺,仰着脸插着手油盐不进:「是吗?你错了?我终于赢了你一次你才知道你错了?」 「你一直都是赢的,是我一直不甘心输。」江落城在微风中静静地说,「因为我一直爱你。」 「哦。」路遥宁姿势不动,脸色也不动,「那你跪下吧。」 说完,她贪婪而兴奋地盯着他。 江落城真的跪下了,是单膝跪地的那种姿势,用一种安然臣服的神情,陷在沙地里,可是路遥宁转身就走,腾起一股无名火来。 江落城急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路遥宁用力甩开。 「你别这样行不行!」路遥宁突然大吼起来,情绪激动,「你这样我有什么意思!」 「我赢你有什么意思!」 她在挣扎中弄散了头髮,乱发的髮丝沾乱了精緻的口红,路遥宁推不动江落城,就气急败坏地又扬起海水来浇他。 两个人的裤脚和下摆都湿漉漉的,江落城钳制着她,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总想要赢我?」 路遥宁不回答,江落城一字一句说:「因为你也是爱我的。」 「自恋狂!」路遥宁狠骂一句,终于挣脱开,向后退了两步,冷而决绝地说,「我告诉你江落城,我没有爱过任何人,我想赢你,只是因为别人都太蠢。」 「赢别人没有意思,赢我才有意思,是这样吗?」 「踩过你头上,才证明我又往上爬了一层。」路遥宁整理好自己的头髮,「男人大多愚蠢,女人又常常自作聪明,我可以承认,你是个好对手,仅此而已。」 她语速快但是准确,把重点词挑出来又讲了一遍:「仅此而已。」 「我有什么特别?」江落城说,「我也自命不凡,狂妄自大,我也愚蠢、贪婪、傲慢、庸俗,宁宁,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他伸出手,尝试着将掌心抚上路遥宁的侧脸,越靠越近,用气音低声说:「我并非与他们不同,只是你觉得我不同罢了。」 「我以前恨你并不爱我,是我错了,你得到的爱太少了,所以你不会承认,不怪你,是我错了。」 「不,不是的。」路遥宁摇着头喃喃,伶牙俐齿都不见,这是一种陌生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姿态和情绪,他好像真的爱她,可是爱是什么鬼东西,她听人说过,也对人说过,但那是一种话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江落城沉默地握着她的手指,拉到唇边,轻轻地吻上她的手背。 她还是抽走了手,往后退,一直往后退,忽然一声嘶声,整个人抖了一下,表情一颤,一抹红色从脚下渗出,江落城急忙把人抱起来:「怎么了?」 一块尖锐石片划伤了脚腕,路遥宁说一点都不疼,一滴眼泪却落了下来,她哭得自己莫名其妙,迅速擦掉,江落城不由分说换了姿势让她趴到背上。 「我背你回去。」 路遥宁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动,海潮拍打着海岸,海面吞噬着缓缓溺亡的夕阳,远处的树影模煳成一团又一团深黄色的灰影,海风徐徐地卷上来,海鸥在低低的飞。 他背着她走在黄昏的阴影里,高跟鞋在手里盪啊盪,背上的人传来一声又低又不清晰的疑问。 「回家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会一直等你。」 「阿城……」路遥宁突然说,「我总是特别饿。」 她永远都吃不饱,咬到什么就吃什么,吃到一小口之后再吃上一大口,从别人嘴里抢食,被欺负了就咬回去,一层一层的向上爬。 她嫁给了江落城,她赢了祁若初,她在南亚达成了宁星有史以来风险最大收益也是最高的一笔交易,她有了很多钱,可以做很多事,可是她还是很饿,特别饿,贪婪会使人走向毁灭,欲望像一个无止境的黑洞。 人好像怎么样都不会快乐。 为什么呢? 为什么姐姐和方阿姨就能平静的接受自己的命运,做出自己的选择,如此安宁而平和。 路遥宁趴在江落城背上哭了起来,她被她所不明白的飢饿感所折磨,回到了总是饿着肚子的小时候,那时候她只想吃上一顿热饭,买一件新的裙子,让姐姐过上好的生活。 然后她们都不在了,她一个人越走越远。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她还是不明白。 马斯洛需求理论模型是一座金字塔。 当路遥宁走了很远得到很多以后,她开始奢望爱。 ——全文完——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