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福妻:养花养草养包子》 第一章 琼露幻境 大夏朝,江家村。 今年的早春冷得厉害,屋里已经摆了好几个炭火盆,可江雪荷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她一边打着哆嗦,一边翻看着她母亲留下的养花小札,想要在这本母亲裴氏记录的养花心得中找到茉莉花的部分,将这盆母亲最爱的茉莉花救回来。 但找来找去,这份养花心得中只写了如何选土、栽种、护理、修剪,写了保持如何保持足够的温度,如何控制浇水的量,却唯独没写,当一株茉莉花被人连根拔起后,丢到雪地里冻伤之后,又该如何让它起死回生。 也是,她的父母都是爱花惜花之人,又怎会想到这种情况呢? 江雪荷抱着这棵已被她重新栽种,却明显活不成了的茉莉,不由悲从中来。 她父母以种植售卖花草起家,在村里也算是个富户,她是家中的长女,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共四人。 去年深秋,她父母去府城做年前的最后一笔生意,临走之时,母亲还说她马上就要十六了,这次去府城要将她的嫁妆给带回来。 可谁知,给她置办的嫁妆是回来了,人却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 江雪荷自小被娇宠长大,没经过事儿,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只觉得天都塌了,浑浑噩噩了好些天,一直等父母下葬了,才缓回过神来。 但等她清醒过来才发现,她们家已经被帮忙操持丧事的大伯母一家霸占了。 开始时,江雪荷还想着,这些年来每当她爹娘外出做生意的时候,她们姐弟几人就会被寄养在已经分家的大伯父家里,大伯母向来待她胜过亲女。如今,她爹娘不在了,家中弟弟妹妹还小,由大伯母来照顾他们,也名正言顺,就算住她们家房子,用她们家的钱也说得过去,毕竟这是她们仅剩的亲人了。 当时,江雪荷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嘴上却没有拒绝。 可等她爹娘的事情淡了下来,村里的族老们不再紧盯着她们家之后,大伯母一家就一个个的露出了真面目。 今日,三堂姐江桃花看上了裴氏留给她的首饰,她不愿给,江桃花就故意将裴氏生前最爱的那盆茉莉花给连根拔起扔在了雪地里。 江雪荷抱着母亲的心爱之物,眼泪滚落下来,刚巧滴在了她手腕上的玉镯上,那玉镯忽然放出一圈刺眼的光,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奇怪的空间里,这空间里四面都是水,而她正坐在一朵大荷花中随波浮动。 江雪荷抬头一看,只见天上云彩排成了字的模样,不一会儿,又成了普通云彩的模样。 “仙家遗物,琼露幻境,有缘人可为主百年。”她默念了一遍,低头看着荷花下面的水,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琼露? 江雪荷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水面上划过,那水清凉凉的,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她看了看怀中的茉莉,又看了看那水,顿时眼睛一亮。 她用手指沾了些水,滴在茉莉花的根部,不一会儿,这些原本耷拉下的叶子就缓缓挺立起来,正渐渐变成黄的茎干也回转成了翠绿,外部发皱干枯的皮层也恢复了水分,变得饱满起来。 江雪荷知道,这棵快被冻死的茉莉花终于活过来了。 她没想到,母亲送给她的玉镯里居然藏着这样玄妙的空间,如今她有了琼露,或许能将父母的花草生意重新做起来。 江雪荷欣喜若狂,直到听见了一阵敲门声才回过神来。 “荷姐儿,吃晚饭啦,快出来。”这是她大伯母林氏的声音。 为了不让林氏起疑心,她连忙从幻境中出去了,将那盆茉莉花放好之后,才去给林氏开门。 “你这孩子,大白天的还锁什么门?莫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能被大伯母看到?”林氏怀疑道。 江雪荷神色一冷,正想说些什么,那林氏便瞥见了屋里的茉莉花。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有本事的,你看那盆茉莉花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看着还比之前更翠绿了呢,说不定这茉莉花原本就该松松土,所以现在长得更好了。” 林氏对她笑道:“既然如此,你也别再跟桃姐儿怄气了,都是自家姐妹,又没造成什么损失,莫要太小气了。” 江雪荷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茉莉花是需要经常换盆换土,可在冬季最容易被冻伤,哪里禁得起江桃花那样折腾。按林氏这意思,她不仅不能怪罪江桃花让茉莉受冻,还得谢谢她帮忙松土了? 江雪荷冷着一张脸去了饭堂,一大家子人分成两桌吃饭,席间江桃花几次想挑衅她,她都懒得搭理,倒是林氏始终摆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江雪荷觉得不妙。 因此江雪荷还没吃饱就站了起来,说自己吃不下了想回房间休息。 林氏哪里肯这样放过她,连忙道:“荷姐儿慢走,我今日跟你祖母商量了一下,你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第二章 被逼冲喜 江雪荷不可置信地转头去看祖母周氏:“奶奶,我父母刚刚下葬尸骨未寒,你们就要给我说亲吗?” “荷姐儿,你都快十六了,难道真的要守孝三年吗?”周氏瞥了她一眼道:不趁着百日内嫁出去,就得等到三年后,那时候你都十九了,还能说上一门好亲事吗?” 刚才吃饭前,林氏已经和她透过底儿了,这隔壁村的顾家虽然是外来户,但家境富裕,家里有二十几亩良田和十几亩一般田地,还有一座荒山呢! 家里有六个儿子,大的四个都已经娶亲了,这次说亲的是小五,不仅人长得好,还是个会读书的,若不是为了给父亲守孝三年,没准早就考上了秀才呢。 “之前是我疏忽了,幸好你大伯母提出来了,不然你就成老姑娘了,正好现在有一户不错的人家要娶亲,他们也不介意你是戴孝之身,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不错的人家哪会娶一个要守孝三年的姑娘?在乡下,新媳妇进门一年没孩子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这里面肯定有鬼。 江雪荷转头去看林氏,只见林氏抹着眼眶,一副不被理解的伤心模样。 “荷姐儿,真不是我狠心,我是为你着想啊。原本你爹娘就打算今年给你说亲的,如今他们俩不在了,我们身为长辈的,总得多帮着你点,这顾家真是个好人家啊。” 二妹江云兰一听到“顾家”二字,当即哭了出来。 “奶奶,你不要让姐姐嫁去顾家冲喜好不好?听说那顾五郎自他父亲去世后就病了,如今三年过去了还不见好,大家都说他快死了。姐姐怎么能嫁到那种人家去呢?” 江雪荷脸都白了,她没想到林氏居然狠心到这种地步,孝期逼她出嫁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让她去给快要病死的男人冲喜? 这样的好人家,还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呢,难怪说等她到了十九岁就找不到了。 林氏的脸色很不好看,朝江云兰扔了双筷子恶狠狠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那花媒婆都说了,顾家家境殷实,顾五郎是个读书人,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他家兄长也做了点小生意,与荷姐儿也算门当户对。” 江云兰红着眼睛道:“我早上听到大伯母和媒婆说的话了,因为他现在快不行了,顾家才托人说亲,只要能这两日嫁过去,礼金他们可以给十两银子。” 这两日就要嫁过去? 江雪荷踉跄一步差点跌倒,她看向林氏,觉得这不是她的大伯母,而是一个想要将她随便打发出去,借机扒尽他们家产的恶鬼。 “你这孩子,怎么能偷听我与人说话呢?还恰巧听到了王媒婆的胡说八道。”林氏连忙上前拉着江云兰的手笑道。 “那王媒婆呀,是嫉妒顾家找了花媒婆做媒,故意抹黑顾家呢,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人的弯弯绕绕也正常,不过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在家里胡说还没事,若是传到外面去了,以后可怎么说亲哟。” 江雪荷拉过江云兰,对着林氏冷冷道:“大伯母敢对天发誓,你说的都是真话吗?我父母可都在天上看着呐!他们才刚下葬,你就为了十两礼金卖了他们的女儿,若是他们泉下有知……” “你给我住口!身为晚辈,你怎么可以这样跟你大伯母说话?”周氏冷冷的发了话,她扭头看向林氏,问道:“你这找的是什么人家?家里到底什么情况?问清楚了吗?” 林氏笑道:“娘,这真是个好人家,不仅家里条件富裕,这顾五郎身子是单薄点,但那是因为守孝清淡了些,现在出了孝,补补就过来了,人家可是个读书人啊。” 周氏点了点头,相信了林氏说的话:“二山这些年也没亏待了你们,要不是有他帮忙,咱们家这点地也养不活这一大家子,你可别亏待了二山家这几个孩子。” 周氏一向偏心大儿子,不仅分家时就将一半的家产都给了老大,二山后来给她的养老钱,也都被她拿去给老大家了。 如今,二山已经没了,二山的两个儿子才六岁,这家产理所应当得归了老大,若不然老大凭什么帮忙养大这五个孩子。 林氏嘴上笑着答应下来,心中却冷笑着想。 这些年,江二山的确给了不少钱,但那是为了让他们帮他养孩子,若不然,他做花草生意赚了那么些钱,自己盖了砖瓦房,怎么不想着给他们家也盖一座? 如今,大郎媳妇又有了,二郎也该娶媳妇了,桃花、杏花也该相看人家了,处处都要花钱,他们家哪儿有钱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已经离世,你的亲事就该我来做主。”周氏一锤定音,“你大伯母既然给你找了好人家,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那个败家的娘已经给你准备了不少嫁妆,你全带走就是了,我们不贪你的。” 周氏觉得,她对江雪荷已经仁至义尽了,她不喜欢二儿媳裴氏,自然也不喜欢这三个孙女,几个赔钱货而已,嫁了就嫁了。 林氏听了这话,脸色一僵,江雪荷三姐妹的衣服首饰都是村里独一份的漂亮,她还想弄过来给她两个女儿呢!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现在江家族老还盯着呢,就放过这丫头了,剩下两个丫头的首饰就归她女儿了,两个小子都还小,随便哄哄就能蒙混过去了。 第三章 答应出嫁 江雪荷顿时心灰意冷,若只是林氏要她嫁给顾五郎,她还有办法躲过这门亲事。可周氏是她亲祖母,在这孝道大于天的世道,她根本无法反抗。 “奶奶非要我嫁,我又能如何呢?但不论嫁与不嫁,我都是要守孝三年的,这三年内谁逼我圆房就是逼我死,谁愿意娶谁就娶吧!” 周氏被这死不死的给吓了一跳,又见二房云兰、雨萱两个丫头正抱着青柳、青竹两个哥儿痛哭,心中有了恻隐之心。 “你若实在不想嫁,那就不嫁,但你得把家里的房契、地契和银子都拿出来交给你大伯母,毕竟你大伯母也不能白养着你们姐弟五个。” 林氏一听,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贪婪表情,她刚一住进来,就将老二夫妻房里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翻遍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这家产,若不是在江雪荷手里,就是被老二藏到了别的地方,要是江雪荷能将家产交出来,就算没了这婚事,也是值得的。 江雪荷心中冷笑一声,幸好她当初留了个心眼,将爹娘的遗物都藏了起来,若是都落在了林氏手里,那还有得剩吗? “不,我嫁!”江雪荷没否认自己手里握着家产,想来大伯母为了让她掏出来这份家产,就不会太过为难弟弟妹妹们。 “但我嫁过去之前,我们要先去里正那儿做个公证,这房子日后是我两个弟弟的,除了他们谁也不许占了去!” 林氏听了这话直接哭了出来:“荷姐儿说的是什么话?你若是担心我们要霸占你的房子,那我们以后不住在这里就是了。要不是担心你们几个年纪还小,我们也不会厚着脸皮住进来,没想到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我这心里苦啊。” 周氏也勃然大怒:“你这丫头果然反了天了!都快嫁出去了,还想着将你大伯一家赶出去?也不想想你爹娘在外忙生意的时候,是谁给你们吃的饭?” “难道我爹娘没给钱吗?一个月二两银子,吃的还是我家的米,就请她过来做顿饭而已。而且自从我十二岁以后,便都是我自己做饭了,钱还照给不误!” 江雪荷忍不住道:“你叫我记得大伯一家的恩德,当初大堂哥烂赌差点被剁了双手,还是我爹花钱赎回来的,怎么没人记得他的恩德?他还尸骨未寒你们就要逼我嫁人!” 周氏气得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将她一路拽回了房间,把人往里一推,就在外头落了锁:“你个死丫头,给我待在屋里好好反省!等嫁人那天再出来吧!” 房间内的江雪荷浑身发冷,周氏动作这么迅速,只怕是早就想将她关起来了,她现在想找三叔三婶过来帮忙也不能了。 江雪荷知道这门婚事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家里的银票、房契和地契,若是那幻境里能藏东西就好了。 她刚这样想着,便又进了幻境空间,但这一次,眼前的景象却变成了一个小岛上,小岛上有座很大的宅子,宅子外头还种着各色各样的花草,品相是她从未见过的好。 江雪荷惊喜的将家产全部收进了琼露幻境的宅子中,又将母亲给她置办的衣裳首饰里,一些太过稀罕的东西都塞进了空间里,只留了几套款式看上去不那么值钱的准备光明正大的带走。 她搬出来两个木箱子,往里面塞了两床去年新打的棉被和两身新做的冬衣,又放了几件她常穿的衣服和常戴的首饰,箱子就正好塞满了。 她若是空手嫁过去,日后空间的钱她就不能动,否则会让人怀疑,现在这样就好,谁也不会亲自来翻她的嫁妆箱子吧。 夜里,二妹江云兰偷偷过来给江雪荷送吃的,江雪荷嘱咐她说:“云兰,姐姐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时离开你们了,不过姐姐不会不管你们的。最多一年,我们姐弟几个就能像以前那样一起生活了,你们等着姐姐,嗯?” 江云兰一向性子绵柔,不由哭道:“姐姐,刚才媒婆又来了,说顾家那边要明天就办婚事。” 江雪荷已经有些麻木了,等江云兰一走,便靠着门边跌坐在地上,抱着手里的一个窝头食不下咽。 如果她一嫁过去就成了寡妇,日后的日子肯定更加艰难,这世上所有人都会因此鄙夷她,她的弟妹也会因此而被人指指点点。 她不知道她要嫁的顾五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知道,顾五郎必须活着,只是不知道那琼露能救活花草,是不是也能救活一个人? 第四章 草草出嫁 第二天一早,靠在门边睡了一夜的江雪荷被一股大力撞醒,她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便看见江桃花跟强盗一样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林氏。 江桃花一进去就开始翻那几口箱子,江雪荷见了冷笑一声:“这是连点被褥衣服都不许我带走了?” 林氏连忙道:“荷姐儿说的什么话?我和你妹妹只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带。顾家接亲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大伯母帮你整理吧。” 林氏挨个儿的去翻屋里的衣柜和抽屉,只见里头全部空空如也,她随口说了江桃花两句粗鲁,就亲自动手将那四口塞满的箱子细细翻了一遍,只是全部翻完了也没翻出她想要的东西。 江桃花每看见一样首饰和新衣服,都恨不得全抢过来,反正江雪荷以后就是个寡妇,哪里用得着这么好看的衣服首饰? 她看着林氏就要把箱子合上了,连忙喊道:“这几床被子雪荷就带去吧,其他的首饰不如留给你两个妹妹吧?” 江雪荷瞥了她一眼笑道:“三堂姐说笑了,我们家每个姐妹的衣服首饰都是独一份的,没有用谁剩下的道理。” 江桃花和林氏听了这话心里都恨得不行,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外头有人喊顾家接亲的人来了。 江雪荷往外望了一眼,心想这天都还没亮呢,那顾家怎么就这么着急? 还不等她多想些什么,便被周氏一把推了出去,她一出门就看到了一顶两人抬的轿子,那轿子灰扑扑的一顶,看着也不像是接亲的,除此之外婚礼上该有的一切规格都没见到,可见顾家那边对这桩婚事也敷衍得很。 江家大约是打算将她悄无声息嫁出去的,因此连江三叔一家也没有通知,专门搞了一个大的拖车把四口箱子都放上去。 江雪荷看着那拖车还有大半的空位,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喊了一声:“慢着!” 林氏不满道:“你这丫头又要搞什么鬼?” 江雪荷连忙道:“既然拖车都来了,不多拖点东西总觉得浪费。年前爹娘让人送来了一批花草,却一直放在那儿无人打理,我想一起带过去,就当是我的嫁妆了。对了,还有娘亲最喜欢的那盆茉莉花,我也要一并带过去。” 林氏并不大乐意,她想着家里虽然没有人会侍弄花草,但老二能卖出去的东西,他们自然也能卖出去。 江雪荷见她不乐意,顿时抹了抹眼角哭出了声音,她哭的声音也不算大,就是此时四周都静悄悄的,林氏做贼心虚,便觉得这声音格外响了。 她怕这哭声再把左邻右舍引来,又想着那些花草一个冬天没人打理,大部分都冻伤了不能活了,便让人将花草一并抬了上去。 江雪荷如愿以偿地抱到了那盆茉莉花,对其格外宝贝。 大伯父一家肯定没有耐心侍弄花草,她两个妹妹学得也不多,而她想要重新做起父母的花草生意,总需要点花苗和本钱,能正大光明地将这些花草带走是最好的。 拖车特意绕了远路,不一会儿就到了隔壁何家村。 到了顾家门口的时候,江雪荷还有些惊讶,心想这顾家确实家大业大,这样好的房子,比起县城里的大户人家也不差什么。 ,顾家门里门外什么布置也没有,任谁都看不出他们家是要办亲事的,江雪荷倒是没计较这个,她是戴孝之身,原本就希望一切从简,最好这场婚礼只有接亲一个步骤。 可惜,顾家还留了拜堂这个步骤。 拜就拜吧,江雪荷以为顾五郎爬不起来,和她拜堂的会是一只公鸡,哪想到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男人,模样还算周正,只是眼神透着淫邪。 江雪荷是穿着一身孝衣过来的,因此也没有盖头,她姣美的容颜被不少人打量着、嫉妒着、觊觎着,她也将这些人的眼光都收入眼底,心想她的亲人们还真将她送进了一个虎狼窝。 江雪荷不愿意和这个男人,因此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男人朝她伸过来的手,“你是何人?” “小生顾思西,是我们家五郎的二哥,五郎病得厉害,便由我代替他来拜堂。”顾思西朝江雪荷作了个揖,摆出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 他早就听闻了隔壁江家村江雪荷的美名,巴不得她能进了他们家的门,老五那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也没命享受,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他。 江雪看出了他的故作姿态下丑状,自然不可能答应,亲兄弟代为拜堂这种事情虽然不是没有,但日后说起来总归不好听。 “我要嫁的人是顾五郎,与我拜堂的也只能是顾五郎,他若是爬不起来,那这堂也不必拜了。左右我还要守孝三年,三年后再拜也来得及。” 江雪荷见顾思西还想过来劝,当即拔下银簪道:“你们顾家胡闹,我可不愿陪你们胡闹,若非要我与外人拜堂,今日我宁愿血溅顾家,也不受这个气。” 第五章 起死回生 顾家的当家人乔氏没想到江雪荷居然是如此烈性,吓了一跳。 她也是怕事的,想着若是新娘死在这儿,家里的名声就不好听了,再说这堂她本来也没安排,是老二主动要求,这才安排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把婚事办完,将他们东院分出去才要紧。 乔氏想到此处,连忙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让她带着江雪荷去老五房里。 “江姑娘,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嫁给我哥的,大夫说我哥也就这两天可活了,我哥他不愿意连累你,让我想办法安排你逃走。” 少女一进屋,便拉着拉着江雪荷往内室走去,“江姑娘跟我来吧,哥哥房里有一个密道,我已经清理过了,你从那儿……” 她话还没说完,江雪荷便挣开了她的手走到床边,“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你去倒杯水来。” 江雪荷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她看着病怏怏地躺在床榻上的男子问道:“你就是顾思言?” 顾思言久病在床,形容枯槁,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回答不了江雪荷的话。 江雪荷也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生机,心想:难怪天还没亮顾家人就要过来接亲了,不过这家伙既然愿意放自己走,心应该是个好的吧? 顾思言的妹妹顾思娴红着眼睛道:“大夫都说回天无力了,江姑娘……” 江雪荷装作从怀里掏出一支人参来:“不是说这种年份久远的人参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吗?我们就试试呗,你快去倒杯水来。” 昨天她想着顾思言一定不能死,就去幻境里找找有什么宝贝,这人参就是她在幻境里发现的,不过江雪荷真正指望的还是幻境里的琼露。 但琼露肯定是不能暴露的,所以只能拿这棵五六百年的人参做个幌子。 等顾思娴倒来热水,江雪荷揪了一根须下来,将人参须放入茶杯的同时,滴了一滴琼露进去,然后,她将顾思言的头扶起来,小心地将参茶喂进去。 顾思言虽然睁不开眼睛,但人还是有意识的,他对这参茶并不抱希望,可他知道那是好意,因此十分配合。 等顾思言将那一杯茶都喝下去了,江雪荷用帕子帮他擦了擦嘴叹息道:“你们兄妹二人肯放我离开,我心里是感激的,也愿意承这份情。可我是被祖母逼着上轿的,江家那儿已经回不去了。更何况我弟弟妹妹还在江家,若我一走了之,他们又该怎么办?” 顾思娴急道:“可我二哥是个色胚,他……” 江雪荷笑道:“那你就帮我出去挡一挡吧,今天无论谁用什么借口叫我出去,你都给我挡着,我会好好照顾你哥的。” 顾思西打的主意再明白不过,但只要顾思言能活下来,那家伙就必须收敛。 顾思娴不明白江雪荷的自信是哪来的,但她还是听了江雪荷的话出去了。 江雪荷一日一夜都没睡,外面的吵吵嚷嚷她也不在意,只专心照顾顾思言,并观察顾思言喝下琼露的变化。 她看着那张苍白瘦削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用人参掺着琼露给顾思言喂了一杯下去。 等天亮的时候,顾思言已经能睁开眼睛了。 “你醒了?”江雪荷有些惊喜,“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顾思言苦笑道,“脑子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清明,我大概回光返照了吧。” 江雪荷噗嗤一声笑了:“哪有人像你这样的,也不盼着自己点好。” “大夫都是我就这两天好活了,我这日子还能有什么盼头?” “只要还没死透,那就还有希望。只要还有日子可活,那就得活得好好的。”江雪荷道,“对了,我和你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你这回若是大难不死,那我便出钱给你养身体,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个要求。第一,我是要守孝三年的,这三年里你我便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至于三年后如何,便看你我的缘分了。第二,等你分家之后,我要把我的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一起接过来住,你不许嫌弃。” 顾思言听了,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心想江雪荷颇有几分天真,可见着江雪荷即使被推进火坑却依然满是生机的模样,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很久都不曾见到的希望。 若他能有个健康的身体,这辈子得以好好地跟江雪荷过日子就好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妻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可如今见了江雪荷就觉得,他的妻子就该这样。 “你在笑什么?”江雪荷问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顾思言笑道:“我若能活下去,自然什么都依你。” 江雪荷听了这话只觉得是花言巧语,不过此刻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她是愿意相信顾思言一次的,如果顾思言不值得信任的话,到时候她也就不管顾思言的病了呗。 江雪荷又望了一眼外头,发现天都亮了,便问道:“这个点,我是不是该去给你娘敬茶了?” 顾思言垂下眼眸:“我娘亲六年前就去世了。” 江雪荷一愣,她只知道顾思言死了父亲,没想到母亲也去世了,看来他们俩还真是同病相怜。 第六章 糊涂公公 接下来,顾思言给江雪荷讲了他们顾家的情况。 江雪荷早就听说顾家情况复杂,却没想到顾家居然那么复杂。 这顾家原本也算大户人家,只是家道中落才搬到了何家村来,顾思言的生母柏氏成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他父亲顾家兴便买了一个好生养的女奴乔氏做妾。 乔氏确实好生养,买来不到一年便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乐得顾家兴差点找不着北,给四个儿子分别取名东南西北,后来又生了两个女儿,取名丹丹和双双。 顾家兴怕柏氏会因此不高兴,便扩建出一个西院,让乔氏母子住进去,平时别去打扰柏氏,而顾家兴则跟柏氏住在东院。 柏氏身体不好,却强撑着一股气,生了顾思言后,又生了顾思行和顾思娴这对龙凤胎,却没熬到孩子长大就撒手人寰了。 江雪荷笑道:“你们兄妹三个的名字,倒是跟另外六个很不一样。” “我爹那人,这辈子都活得不清醒。”顾思言摇头道,“纵使家道中落,他仍觉得自己是个世家少爷,十分在意嫡庶之分。因此西院那边几个的名字,他都是随口取的,东院这边的讲究些,我和六弟的名字取自谨言慎行,连思娴也因为是嫡女给排了字辈。” “这就奇怪了。”江雪荷纳闷道,“既然如此在意嫡庶之分,你们兄妹三个又怎么会过成这样?” 昨日顾家出来看热闹的人不少,但江雪荷见到的那几个基本都穿着绫罗绸缎,一点也不像乡下农作的人。可顾思娴却穿着一身粗麻布衣,一开始江雪荷还以为她是个貌美的丫鬟呢。 “母亲去后,父亲又不通俗务,这才让乔氏管家的。不过也说不上管家,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来说,他不过是把事情都扔给下人做,钱也暂时由下人管罢了。” 江雪荷听他说得讽刺,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在大户人家里,妾算半奴半主,她那个糊涂公公大概是没怎么把这个妾放在眼里。 可他人死了,钱又都在乔氏手里,乔氏肯定是不乐意花到顾思言三兄妹身上的。 “虽然他早就做了安排,东西两院想要分家,必须要等我成婚之后才能分,且要拿一半的家产,剩下的平分成两份,一份是我亲弟的,一份是西院那兄妹几个的。” 顾思言冷笑道,“但这顾家早就捏在乔氏手里,账本都做了手脚,就算我们兄弟拿走七八成,也不会剩下多少了。” 据父亲说,大户人家都是这样分家的,甚至有些嫡长子还能分走七成,可他也不想想,大户人家有宗族护着,谁敢有异议? 可他们顾家是逃难到此处,没有宗族管辖,只有一张县令出具的分家证明文书押在里正那儿,想在这里面做手脚,还不简单嘛? 顾思言这病,是因为给父亲守灵时受了风寒所致,乔氏推说丧礼后家里没钱,不能给请大夫,等请来了大夫,又不遵照医嘱煎药,一帖药反复煎了大半年给他喝,再加上冬日炭火不够,冬衣棉被从不曾换过新的,就这样,生生的把小病拖成了大病。 若不是乔氏预备给长女顾丹丹说亲时,发现自家名声实在不好,女儿都快嫁不出去了,这才意识到不能将人折腾死,否则顾思言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眼见三年孝期将过,乔氏连忙托人给顾思言说亲,打着等他一成婚就将东院分出去的主意,她找的就是江雪荷这种娘家不管,两天之内就能嫁过来的,再加上江雪荷美名在外,就算外人听了,也不能说她亏待了顾思言。 “他们如今连棺材都准备好了,等着明天一早就来抬我的尸体呢,所以今天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顾思言道,“你照顾了我那么久,想必也累了。” “其实也还好,我中途也睡过去了几次,只是你也睡着,不知道罢了。”江雪荷笑了笑。 她觉得嫁过来的第一日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她照顾顾思言的时候自己也会犯困,然后饭点到了顾思娴就会送吃的进来。 不过如今顾思言人已经清醒了,她也没必要一直伺候着,该去看看她那些快被冻死的花草了。 江雪荷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就去检查从江家搬过来的那些花草,这些原本就养在盆里,放在顾家的院子里倒也方便。 这里头有好些菊花和兰花的苗子,她之前就听母亲提过,一个是县令喜欢的,一个是县令夫人喜欢的,从前为了生意好做,爹娘总会送几盆好花去县衙,如今她想重新做这笔生意,打通那边的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这批花苗不多,也就三十几盆罢了,她将那些花苗一盆盆分开摆好,提了一桶水过来,手指在水中搅拌几下,洒了几滴琼露下去,待搅匀之后才去给那些花苗一一浇水。 浇水后她又开始检查有没有长虫,有没有需要剪掉的枝叶,等她将三十几盆花苗都收拾好,天也快黑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又冷又饿。 顾家的东院很大,人却很少,衣食住行都要靠顾思行和顾思娴两个才十三岁的孩子自己处理,江雪荷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想去厨房帮忙,结果还没找到厨房,顾思娴就端着清粥咸菜出来了。 “五嫂,可以吃饭了,我帮你端到五哥房里去吧。” 江雪荷看了一眼,发现今天依然是稀得看不见饭粒的米汤,用人家不要的菜杆子做的咸菜,她不由皱了皱眉:“你们每天都吃这些东西吗?” 第七章 准备分家 江雪荷从昨天入门后就一直吃这个了,难怪顾思娴顾思行兄妹俩都面黄肌瘦的,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呢,哪受得了天天这样吃? 之前也就罢了,如今顾思言身体刚刚好转也需要进补,天天这样吃的话,顾思言这身体是一辈子都别想养好了,就算她可以用琼露给他们兄妹几个养着,可天天吃这些还能长好身体的话,那肯定要被怀疑的。 顾思娴无奈道:“原本每个月会给一百文的,可这回给五哥娶亲花了十两,估摸着今年都不会再给花销了。” “罢了罢了,我先端过去吧,以后我再想办法。”江雪荷知道他们兄妹几个没办法,只好先端着那米汤都不算的白粥回屋了。 她进屋的时候顾思言正半躺着看书,看到那米汤咸菜的时候也一脸平静,显然已经吃惯了。 江雪荷却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她发现自己嫁进来后一共吃了三餐,就没有一餐是吃饱了的。 “顾思言,如今你们这样算是没分家的对吧?那倘若我要是赚钱了,是否还要交到公中去?”江雪荷问道。 顾思言笑道:“她若知道你有钱,必然想让你交钱到公中,但她却不会拨钱给我们东院的,反而要向你哭穷。所以我觉得你应当趁她知道之前先跟她哭穷,引她说出她没钱给你、也不用你交钱给她之类的话,再去想法子挣钱。” 江雪荷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心想这顾思言的脑子也挺好使的,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大概和她之前给父母守灵的时候一样吧,脑子一懵就让人趁虚而入了。 这天晚上江雪荷确实被饿得睡不好,天亮的时候感觉自己头晕眼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现在怀疑周氏和江大伯一家不止希望她做寡妇,还希望她早点被饿死。 倒是那顾思言这两天被她用琼露养着,精神好了不少,脸上虽然还是没肉,但已经能看出他俊美的五官了。 “雪娘身体不舒服吧,那正好哭几声,哭大声点。”顾思言对她笑道。 江雪荷愣了片刻,才想起顾思言之前说过,西院那边连他棺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今天把他抬走呢。江雪荷看着顾思言眼里的促狭,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放声哭了出来。 “相公,我的相公耶,你怎么忽然就……” 她还没哭完呢,外头便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声和脚步声,显然是期待已久。 “五弟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呢!” “五弟啊,你死的好惨啊!” “呜呜呜可怜的五弟呀……” 西院那边的人一窝蜂地跑了进来,待看见顾思言精神不错地半靠在床头时,一个个都愣住了。怎么回事?这家伙不是已经不行了吗?大夫都说他活不过这两日了,可这都两日过去了,他怎么还活着,甚至精神都比之前好多了,难道说这冲喜真有效果吗? 顾思言看着他们错愕的表情心里觉得好笑,明知故问道:“几位哥哥嫂嫂今儿怎么一起过来了?我刚刚听见你们说……” 顾思东干笑道:“方才忽然听见五弟妹大哭,还以为你出事了,没想到五弟恢复得还不错?” 顾思言点头道:“是啊,多亏了雪娘带来的人参,我喝了两盏参茶之后人清醒多了。” 顾思东的妻子赵氏皱眉道:“那五弟妹方才是在哭什么?” 江雪荷抹了一下眼角道:“方才我正伺候相公喝参茶呢,相公忽然就喝不下去了,把我吓了一跳。” 众人听到这里都失望极了,心想喝不下一口参茶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顾思言也配喝参茶?看这样子,还把病给喝好了,众人顿时觉得这房媳妇娶错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给顾思言娶了何家村那个天生瘸腿的何翠翠。 乔氏倒是眼睛一亮,心里有了其他盘算。她只在柏氏那儿见过一株三百多年的人参,将生双胞胎时难产的柏氏给救了回来。江雪荷那株人参既然能让顾思言起死回生,那肯定不会比柏氏的那株差,看来这江雪荷确实有些家底。 她心思一动,正盘算着要怎么开口让江雪荷将嫁妆交出来,却被江雪荷一眼看穿了心思。 江雪荷在她开口之前便起身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道:“这位便是婆母了吧?我那棵人参已经用完了,可相公这身体还得细细调理,往后大概还要花不少银子,我想请婆母……” 江雪荷话还没说完,那边便有人喊道:“为了给五弟娶亲我们刚花了十几两银子,家里哪里还拿得出钱来?弟妹既然拿得出起死回生的人参,想来还有其他嫁妆,便先用自己的嫁妆贴补一下吧。” 江雪荷朝那人看去,发现对方生了一对吊梢眼,神情颇为妩媚,说话语带刻薄,想来就是顾思言所说的顾二嫂钱氏了。 “嫂嫂有所不知,我大伯娘面慈心狠,除了一些旧衣物什么也不许带走,这人参还是因为她不认识我才能侥幸带出来的。”江雪荷说着就将自己的四口箱子打开,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呜咽道,“我一见婆母就知道您是个心善的,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您能帮我将镇上回春堂的张大夫请来吗?他的诊金虽然贵些,可药到病除,也是值得的。” 乔氏一边朝边上使了个眼色,一边道:“我们家现在哪里还拿得出银子。” 离箱子最近的两个少女连忙将四口箱子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任何银钱,便草草地将那些旧衣服都塞了回去。她们姐妹俩身上穿戴的都比江雪荷放箱子里的衣饰好,自然也就看不上江雪荷那些东西。 乔氏身后有一妇人见状连忙道:“就是,且不说我们家里根本没有闲钱,就说五弟,他也不是婆母的亲生儿子。” “啊?”江雪荷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怎么会……” “哟,五弟妹刚嫁进我们家,不清楚家里的情况也正常。不过当年公公说了,等五弟一成亲,我们东西两院就可以分家了。”那妇人又道。 乔氏点头道:“你三嫂说的对,既然五郎已经醒过来了,那我们商量一下分家的事情吧。大郎二郎,你们俩快去将村长和里正请来,记得将当初那份分家文书带来。” 既然江雪荷没有带钱过来,那她可不能白养着东院这些人。 第八章 分到荒山 顾家一直都做着两手准备,分家虽然可惜了些,但他们也不怕的,反正账面早就被他们做平了。顾思东和顾思西出门之后,乔氏等人也纷纷离开了。江雪荷还以为他们是回去整理东西或回屋等消息,没想到等村长和里正到了的时候,他们全都穿着粗麻布衣出现了,身上的配饰也全都除去了,最多头上插两根筷子,一个个看起来都十分穷困。 这样一来,头上还能剩支银簪的顾思娴看上去,居然是最不被亏待的? 江雪荷惊呆了,心想西院那拨人做戏可真够全套的。 因为顾思言暂时还无法起身,所以这分家就是在顾思言的屋子里进行的。而顾思言的房间里除了笔墨纸砚和几幅字画就没有值钱的东西了,那些东西的好坏里正和村长并不能看出来,他们只能看出那床被子不错,但一看就知道是江雪荷新带过来的,因此顾家人穷得只剩空壳子的形象一下子就深入人心了。 江雪荷只觉得,西院那边的人实在太心机了。 但顾思言也是个能演的,他明明精神不错,却在里正和村长进来的时候就咳嗽了好几声,江雪荷福至心灵,连忙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不好意思啊两位伯伯,虽然屋里人多关上门窗会闷,可是相公还在病中,不能见风。” 村长连忙摆手:“没关系,还是五郎的身体要紧。” 这屋里一下子站那么多人,自然闷得慌。里正和村长对视一眼,都觉得顾家这事做得不厚道。看顾思言那脸色明显需要好好调养多多休息,哪里能让那么多人挤进来打扰他。而且顾思言才成婚两天就要把他们分出去,明显就是为了甩掉包袱。 里正拿着那张契书对乔氏问道:“你们现在就要分家了吗?顾五郎拿五成,顾六郎两成半,对吧?然后这屋子东院归五郎六郎,西院归你和另外四兄弟。” 乔氏点头:“是这样的,然后这里是账本,两位可以看一下,他爹去得早,我一个女人不善经营,这些年给五郎看病又花了不少钱,如今只剩二十两银子了,三十六亩和一座荒山倒是都还在。” “只剩二十两了?”里正连忙接过账本翻了一遍,然后递给村长,“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 村长也翻了一遍,然后还给了乔氏。顾家兴死之前,顾家的所有财产都是做过公证的,地还是这些地,但银钱还剩有三千两。账面确实已经做平了,且大部分银子的去向都是给给顾思言看病买药,可这有谁信呢? “那你打算怎么分?”里正问乔氏。 乔氏道:“屋子就按老爷说的那样分,至于其他的我是这样想的,当年那座荒山你们也量过了,足有五百多亩。我打算将这座荒山分给五郎六郎兄弟俩,至于其他的田地和银两,则平分成五份给我和他们四个兄弟。”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那座荒山可是什么东西都种不出来的。”村长摇头道,“依我看应该把良田、一般田地还有荒山都分开划分,这样对他们兄弟几个才公平。” 乔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她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却只能分到两成半的东西,算什么公平?既然老爷子生前对他们母子不公,那她也不需要对柏氏那贱人留下的孩子公平,她巴不得他们兄妹三个去死,连荒山和房子都不用留给他们。 乔氏的四儿媳李氏抹着眼泪道:“村长可怜可怜我们吧,真要按您说的那样分,我们西院二十多口人可怎么活哟?分给五弟六弟一座荒山虽然不厚道了些,可那地大呀,卖出去也值许多钱了,何况他们总共才四口人。” 里正和村长一时犯了难,当年顾家兴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十分明确,要么就把最多最好的都给嫡子,要么就按村长说的那样来。可契书上没有明确写出来,乔氏他们要钻那个空子也是可以的。 而且西院的人口确实太多了,好些都是才三四岁的小娃娃,真要按照村长说的那样分不知道得饿死多少个孩子。他们俩当年会同意顾家兴的分法,是因为那个时候顾家明面上有三千两银子,按照顾家兴的分法西院每房能分到一百八十多两,在乡下怎么都够用十几年了。可现在他们虽然不相信顾家只能拿出二十两,但是他们没办法证明呀! 两人想了半天又转头去看顾思言:“五郎以为如何?” 顾思言咳嗽了几声道:“我自然是按父亲的意思来,雪娘是如何想的?” 江雪荷没想到分家这种事情居然还会有人问她,她当然是觉得村长说的那样最好,可西院的人今天连尚在襁褓的婴儿都带过来了,怎么也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是真的只打算给顾思言兄妹三分一座荒山。 “那座荒山是寸草不生的吗?”江雪荷问道。 里正道:“那也不至于,二十年前还是草木茂盛的,只不过有一回失火给烧了个精光,如今山上只剩些野草和几棵歪脖子树,后来就被顾家买去了。” 乔氏道:“老爷生前雇人开垦过荒山,寥寥种了几棵茶树,都很不像样,后来就干脆撒手不管了。不过我们顾家都不通农事,五娘家里代代农户,父母又是精通花草的,说不定你们用得上呢?” 江雪荷听后点了点头,对顾思言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三百亩亩荒山吧,剩下的分给四位兄长,再要四亩良田和五两银子,这样可以吗?” 顾村长连忙道:“我看这样就很好!” 顾家兴虽然要求嫡子多分,可若是嫡子那边主动让利那也很好,起码不用担心哪边会饿死了。 然而西院那群人如何肯呢?要不是荒山什么都种不出来,他们肯定早就偷偷将荒山给转移了。 顾思北连忙道:“这样不妥,当年大家都是做过公证的,五弟六弟身为嫡子是要为我们顾家传宗接代的,自然需要多分些家业。只是如今家产有限,只能给他们最大的一块地了,其他的我们西院这么多口人实在是……” 顾思南也道:“对呀,五弟六弟都是读书人不会种地,又没有多余的银钱雇人种地,倒不如拿了荒山去卖钱,据说那山当年买来的时候,也花了一百多两呢。” 江雪荷故作为难道:“可那荒山有五百多亩地,早已超过了所有地加起来的七成半,日后几位兄长若是以此为由找我们要地或是卖地的钱,我们也没办法不给呀,那样的话……” 乔氏笑道:“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我既然答应分给五郎六郎,自然不会出尔反尔,有村长和里正在一旁看着呢。” 乔氏和西院其他人都不相信那座荒山会有收成,否则都不会把荒山拿出来分。可如果真有收成的话,他们也确实可以拿那张分家的契书去找顾思言要地要钱。当然了,这样的打算是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的。 江雪荷道:“既然如此,那便如婆母所说的分吧,我们只要东院的屋子和那座荒山,其他的银子和地都归西院。还有,如今各屋各院的东西也都还归各屋各院,这样如何?” 西院的人自然没有不应的,毕竟东院这边的屋子早就被乔氏搬空了,哪里还能剩下什么好东西? 顾思言也没什么意见,倒是顾思行有些不服气,但也没说什么。 江雪荷看了一圈又转头对里正和村长说:“那就劳烦村长和里正做个见证,再为我们写上一模一样的三分证明。将银钱地契房屋如何分配的全都写上,再补一句谁也不许以任何理由向对方索要之前分到的地以及地的收益。” 西院等人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他们刻意留了点空间没说明白就是为了日后有机会钻空子的,没想到江雪荷居然还要里正写出来?不过写就写吧,他们才不相信那片荒山会有任何收益呢,就算想卖,在这偏远山地也没人会买。 里正奇怪道:“为何要写三份证明?” 江雪荷笑道:“分家这事容易牵扯不清,若是可以,我还想每房都写一份,然后里正这儿留一份,县衙那儿也留一份,这样日后谁也不好篡改,否则拿出彼此的证明对照一番也就清楚明了了。” 里正笑道:“那我就写上三份,五郎一份,乔氏一份,我这儿留一份。至于县衙那儿,你们那些地重新过户的时候自然会留个底。” 江雪荷点头:“您说得很是。” 这期间,顾思西的目光一直在江雪荷身上停留,他妻子钱氏见了只恨江雪荷生得狐媚,忍不住出言讽刺。 “五弟妹这么急着与我们撇清,看来得了那荒山确实是赚了。” 江雪荷看着她言辞恳切道:“二嫂若是觉得这荒山好,我拿这五百亩的荒山与你换三十六亩田地还有二十两如何?” 钱氏被她一噎,心里更是不满,不过她被乔氏瞪了一眼,也不敢再说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她这位婆母确实是个不善经营的,但她手里起码拽着两千多两的银子,她为了钱也不能违背乔氏。 第九章 买两个人 这家很快就分定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三份证明一写好,乔氏连忙拿着地契让他们兄弟几个跟自己一起去县衙过户,就是那张荒山的地契给得分外不舍。 江雪荷也觉得这种事情拖着不好,等里正和村长走了,谁知道乔氏还愿不愿意将地契给他们?她身负琼露幻境,有信心能在荒山上种出一片花草来,自然得先将地拿到手才行。因此在乔氏还犹豫的时候江雪荷直接将荒山的地契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让顾思行与她一起去县衙一趟。 李氏见了,忍不住在顾思北耳边嘀咕一句:“你说那座荒山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我看五弟妹一点都没有不乐意的样子。” 顾思北笑道:“那张地契捏在娘手里好几年了,真有玄机她能不知道?江氏不过是想着那荒山能卖罢了,那么大一片地,真卖了起码也能得一百两。” “一百两也不少了,我们明面上可只有二十两银子呢。”李氏奇怪道,“婆母真舍得给那么多?” “自然是舍不得的,要不是为了两个妹妹的婚事,她绝不会这样相让。”顾思北笑道,“你放心,我早有准备,一会儿就将那座荒山值一百多两银子的事情传出去。再然后……呵呵,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将那块地卖出去。” 李氏也乐了:“夫君果然机智过人。” 不管那座荒山如何无用,可它值一百两是肯定的。顾家如今明面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和三十六亩地,加起来值个两百多两,但西院人口比东院多了一倍不止,这样分家除了知道内情的,谁也不能说他们故意苛待顾思言三兄妹。 但西院是没打算让顾思言有机会卖地的,所以关于如何败坏荒山名声的计划,顾思北早就想好了,等那些地一过户他就开始安排。 因为是明面上的分家,乔氏将三十六亩地和二十两银子都平分给了他们四兄弟,地契全都一并落实了。江雪荷也打算分两百亩的荒地给顾思行,顾思行却不肯要。 “嫂嫂将整座荒山都写在五哥名下吧,既然五哥分家的时候没有反驳,想来这座山对他是有用的,而五哥是肯定不会亏待我的。”顾思行道。 江雪荷笑着问:“你和你五哥是不是都不会种地?” 顾思行点头:“父亲只让我们一心读书,其他的都不叫我们管,其他几位哥哥倒是都下过地,还是父亲叫去的。” 江雪荷心中无语,心想他那个糊涂公公确实很看重嫡庶之分。庶子生活在乡下是一定要会种地的,因为他不打算多给他们财产。而两个弟子则是要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所以好好读书就行。 然而他忽然撒手而去,他这两个嫡子都三年没进书院了,以后乔氏也不可能拿出钱来让他们读书,要不是她嫁过来,江雪荷觉得顾思言是肯定活不成了,而顾思行顾思娴兄妹俩的日子肯定更加难过,没准一辈子都熬不出头。 “既然如此,便先写你五哥的名字吧,反正我与你五哥总不会亏待你的。”江雪荷想了想,最后还是将荒山全都过户给顾思言了。 她与顾思行还不熟悉,对这少年的性情还不太了解,有些话就算想劝也劝不到位,倒不如回去让顾思言自己与他说。 等顾家所有人都从县衙出来之后,江雪荷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让顾思行陪她去牙行跑一趟。 “嫂嫂为何要去牙行?卖地吗?” 江雪荷点了点头:“来之前我就与你哥商量过了,那地既然种不出东西,砸在手里也没用,倒不如拿去卖了换些银钱维持生计。” 顾思行不会生计,对此自然没有异议,爽快地跟江雪荷走了。 乔氏看着江雪荷的背影冷笑道:“还真是娶了个不省心的媳妇进门,老四快去,明天就让那风水师父上门,我倒要看看那地卖不出去他们该怎么办!” 顾思北笑道:“娘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乔氏冷哼一声,这才带着西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家去了。 另一头江雪荷确实带着顾思行去了牙行,但她却是去买人的,而不是卖地的。 “嫂嫂为何要买人?”顾思行奇怪道。 他记事的时候东院只有一个煮饭的嬷嬷伺候着,后来父亲死了,那嬷嬷也被乔氏打发走了,因此顾思行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用得着下人的地方,如今被乔氏逼得,他自己都能生火做饭了。 江雪荷认真道:“虽说东西两院如今已经分了家,可那一头的无耻程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日后真要发生什么,我们东院四人哪里能防得住?所以我想先买个身手不错的下人当护院。” “可我们不是还没卖地吗?哪里来的钱买下人?” 江雪荷笑道:“你以为乔氏真的只有三十两银子?” 顾思行摇了摇头:“父亲当年公证过的银两就有三千,全都落入了乔氏的口袋。这三年来东院那边的人虽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但手里最起码还有两千两。” “那不就成了,她手里能藏着钱,我手里也能藏着钱,我大伯母虽然看得紧,但我也将自己的私房都贴身带了出来,因此这地我是不会卖的,你放心便是。”江雪荷笑道。 顾思行听后放心却不安心,他知道这桩婚事十分草率,因此一直担心新嫂子过来以后会嫌弃他哥。但既然江雪荷愿意拿自己的私房贴补,那肯定是不嫌弃了。只是从小的教育又告诉他,男人是不能花女人私房的,因此他心里不安。 “其实我觉得嫂子就算将那座荒山卖了五哥也不会说什么的,我们家怎么也不能用你的私房。我娘说了,女儿家的嫁妆和私房是一辈子安身立命的本钱,不可随意贴补。” 江雪荷一听就明白这话肯定是柏氏说给顾思娴听的,没想到顾思行倒是记得清楚。只不过顾思行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让江雪荷高看了他一眼,心想柏氏倒是很会教导子女,他们三兄妹教养都很不错。 “我知道你五哥是愿意卖的,但那座荒山我另有用处,如今花出去的钱到时候肯定都能赚回来,你就放心吧。” 江雪荷说完便让人去叫了人牙子过来,那人牙子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猜她出自商户人家,手里应该有些银钱,便热情了几分。 “这位小娘子想要写什么样的人呀,你只管说,我包你满意。” 江雪荷道:“我需要力气大些的,学过功夫的就更好了,最紧要的一点,人必须老实。” 那人牙子眼睛转了转笑道:“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我这儿来了一对兄妹,家里原先是走镖的,兄妹俩都学过功夫,又天生神力,很符合夫人的要求。” 顾思行问道:“既然家里是走镖的,那应该不缺银钱,怎么会把儿女卖了?” 那人牙子苦笑道:“还不是因为他们俩的亲爹死了吗?后母嫌他们吃得多,就偷偷给卖了。夫人要是满意的话,小的算便宜一些,十两一起卖给您。” 这兄妹俩是被后母下了蒙汗药卖的,人牙子原先见这兄妹俩模样都生得不错,又是识字会武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便喜滋滋地把人买了。买回来以后才发现那哥哥一顿得吃两桶饭,妹妹一顿得吃一桶饭,哪里有人肯买?就算一时被哄买了回去,也很快把人退了回去,这人牙子苦不堪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吃穷了。 顾思行听了那话连忙小声道:“嫂嫂,吃得多的我们家也养不起。” 江雪荷只笑了笑:“先看看人再说。” 那对兄妹很快就被人领了过来,哥哥叫杨大树,今年十五岁,妹妹叫杨小花,今年十二岁。兄妹俩看着都是一副老实相,不过面黄肌瘦的,看着可怜。 顾思行原本是不乐意要他们的,但看了人以后总觉得同病相怜,乔氏对他而言何尝不是那样狠毒的后母? 江雪荷其实还算满意,只是看不出这兄妹俩是力气大的,人牙子见状连忙让他们兄妹俩表演一个,于是江雪荷和顾思行就看见杨小花随手抬起院子里的石桌然后往天上一抛,杨大树伸手接住那石桌又抛了两下才稳稳当当地放回原地。 顾思行听说过障眼法,便亲自去搬了一下,折腾了半天也搬不起来。杨小花见了就走过去用脚尖往下一踮,顾思行抱着石桌差点摔倒,还好被杨大树及时扶住。 顾思行和江雪荷都没见过有人能用脚尖踮起石桌的,在下都信了这对兄妹确实天生神力,江雪荷便爽快地掏了钱。 顾思行在一旁提醒道:“嫂嫂,我们家米缸都快见底了。” 江雪荷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买完人之后江雪荷便带着他们去买了一辆牛车,之后又买了米粮,还专门去回春堂请了个大夫,把牛车装得满满当当才启程回村。 好在他们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否则恐怕要被人围观一路。 第十章 阴谋未成 江雪荷毕竟是带着一大车东西回去的,再怎么低调也被人盯上了,西院那边很快就得来了消息,第二天便有人上门询问了。 “听说五弟妹昨儿出去不仅买了下人还买了牛车和许多米粮?昨儿婆母还说对不起你俩没留半分银钱呢,不想五弟妹却是个有本事的。这银子是哪儿赚来的,也说给嫂子听听?” 前来打听的人是李氏,她是西院四个媳妇里最精明的,虽然私心里觉得江雪荷一定是拿了自己的嫁妆贴补,但话肯定不能那么问。 江雪荷早就猜到会有人来走这一遭,闻言低头叹道:“我哪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不过是把荒山给卖了。” “弟妹这么快就把那座荒山给卖了?”李氏不可置信道,她家男人昨天才安排好了一个风水师傅,正准备今天上门说那块地不吉利呢,结果她都已经把地卖出去了? “昨儿去县里的时候不是有路过那片荒山吗?我远远看了一眼,确实不适合种庄稼,但那儿野草旺盛,想来是适合种草本植物的。所以后来我去回春堂请张大夫出诊的时候便与他提了一嘴,哪想到他正好需要一块地种草药,我便买了两百亩给他。”江雪荷早就跟跟张大夫串供了,因此也不怕被揭穿。 回春堂是他们县里最好的一家医馆,也是开遍大夏朝每个县的医馆,每年都需要大量的药材,因此遇到合适的地他们确实会买下种植草药。张大夫经常给她娘出诊,因此与她也算熟悉,愿意帮她这个小忙,更何况她也答应了借两百亩地给张大夫免费用三年,他怎么都亏不了。 “原来是只卖了一半吗?”李氏心下一松,这只卖了一半又是刚卖了的时候对方最容易反悔了,只要他们多搞出点动静来,对方准能把这地给退了! 江雪荷看出了李氏眼里的精光,不欲与她多聊便道:“我还得给相公做早饭去,就不陪嫂子多聊了。” 李氏打听到了自己要的消息,自然也不想继续与她说话,匆匆回了西院与其他人开始讨论要如何对付顾思言他们。 西院的人只是碍于名声暂时分了家,但心里还把东院那块地当成自己的,如今一心谋划着要怎么把顾思言兄妹三个赶出去,毕竟现在他们那边人丁越来越兴旺,西院已经不太够住了。 江雪荷转头去了厨房,就看见顾思娴和顾思行已经在生火准备做饭了。她见顾思娴淘米依然如同往常那样,只抓了一小把米然后放了一大锅水,连忙上前阻止。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不是刚买了两百斤的米回来吗?怎么就这样省了?就算你自己不吃,你哥也还要吃呢。” 顾思娴低声道:“六哥说这些都是嫂嫂的体己钱买的,我们总不能一直占嫂嫂便宜。” “那你也不能饿着我呀!”江雪荷戳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接过顾思娴手里的瓢自己淘米,“不光你哥现在得精养着,你和六弟也该调理一下身体,与其想着怎么给我省钱,还不如想想怎么给我赚钱。” 顾思娴愣了一下:“我能赚钱?” 江雪荷笑道:“为什么不行?有些东西学了就可以利用起来,就算之前没学过,现在开始学也来得及,等过两天我空了,就找你说说这事。” 顾思娴连忙点了点头。 他们兄妹几个原本都是不愁生计的,不论学了什么都不会往赚钱方面想,再加上之前没有分家,乔氏对他们盯得很紧,她和顾思行连另外给顾思言请大夫都没办法,更别说出去赚钱了。可如今他们处处都需要用钱,谁都想自己挣点,不要靠江雪荷一直贴补。 江雪荷不会生火,但做饭却是一把好手,同样是煮粥,她熬出来的白米粥就香香糯糯的,顾思娴兄妹俩闻到味道都食指大动。 她端粥进屋的时候,张大夫正给顾思言把脉,见她进来张口就嫌弃道:“不是让你炖点鸡汤给他补补身子吗?” “我也得知道这儿哪里有鸡啊。”江雪荷叹道,“等吃好饭我再去找找看吧。” 顾思言刚想说不用麻烦,张大夫又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顾家离后头的秋叶山很近,那儿山上有一个姓屠猎户,每隔两三天都会下山一趟,等我下回遇到他,就跟他打声招呼,让他每天下山时往你这儿跑一趟。” “那就多谢张大夫了。”江雪荷笑道,“以后可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烦张大夫,希望您别嫌弃。” 张大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也算受过你父亲恩惠的,一直将你当自家小辈看待,你不用如此客气。” 江雪荷看着张大夫却是心下怅然,张大夫只受过他父亲一次恩惠,却一直对他们家处处照顾,而她的亲奶奶亲大伯,却为了家产与她翻脸。 用过早饭以后,江雪荷就让顾思行留下照顾顾思言,而她则带着顾思娴和杨家兄妹俩一起送张大夫回县城。见他们几个出门了,西院那边的人也连忙行动起来,想去荒山脚下围观好戏。 江雪荷等人经过荒山的时候便看见一个道士装扮的中年男子悠哉悠哉地从山上走了下来,一边走还一边摇头叹息道:“烈火焚林万年伤,谁得此地满愁肠。强留因果皆报应,血光之灾泪两行。” 江雪荷一见那道士的架势就明白此人定是西院那帮人找来的,不过那群人都当自己和张大夫是没念过书的吧?否则怎么会找来这样一个满嘴狗屁不通的人来装模作样?江雪荷压根儿就不想搭理他,谁知道他为了钱却敢不要命地挡在牛车面前。 “老人家,我看您印堂发黑,乃大凶之兆。”那道士说着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严肃道,“您昨日多得了一片不详之地,当快快脱手快快脱手,否则会有血光之灾啊!” 那道士看着神神叨叨的,一点也不像得道高人,倒像个脑子有问题的江湖骗子。 张大夫看了那道士一眼,不急不缓道:“我观你面色发白,眼底生青,说话呼哧带喘,这是有痨病之兆啊!还不速去回春堂诊治?” 那道士被吓了一跳,随即小跑上前,眯着眼看了张大夫许久才认清人来,连忙跪下道歉:“哎哟原来是张大夫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实在抱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张大夫不耐烦道:“你原本就有病在身,还不积阴德,居然收钱做这等阴险之事,就不怕到时候得了报应药石无灵吗?” “我这也是没办法呀,虽然张大夫愿意宽限些时日,可我就怕我那病拖不得啊,这一着急凑钱就……”那道士对着张大夫都快哭出来了,“顾家说了,只要我能让买这片荒山地给说怕不要了,他们就给我五十两!” 躲在一旁偷看的顾思南正准备冲出去说那道士胡说,却被顾思北一把拉住。开玩笑,这事他们要是装作不知道还能说那道士胡乱攀扯,要是现在冲出去了,那可就彻底说不清了。 张大夫听了都气笑了:“那顾家分家的时候不是说他们总共只剩二十两了,哪里能给您五十两?” “是真的!您看,这是他们给我的二十两定金。”这位道长还是很惜命的,怕张大夫一生气就不管他了,连忙把自己身上的荷包也掏出来了。 江雪荷看了一眼那个荷包笑道:“这个荷包的料子倒是跟四弟昨日穿的那身衣服一样。这算是上等的好料子了,却是二十年前京城流行的花样,想来寻常人家也不会有。” 顾思北听了心中讶异,他知道顾家兴是家族落魄后从京城迁居到何家村的,因此他们家里有许多好东西都是二十几年前京城流行过的。可江雪荷如何知道这些的?他之前调查过江家,祖上连着五代都是农户啊! 不过这假道士也太没用了,居然一下子就把他给卖了。 假道士明显还能将他卖得更彻底一些,他一听到江雪荷的话就连忙道:“不错不错,昨日来找我的那个年轻男人身上衣服的料子确实跟这个荷包一样!他还说以后可能需要经常麻烦我,将他五弟六弟几个彻底赶出何家村是最好的!” 顾思南是真的想扑上去打人,却被顾思北狠狠按住,还一手捂住顾思南的嘴巴,免得顾思南真的暴露了行踪。最后他们兄弟俩只能眼睁睁地假道士跳上江雪荷的牛车跟他们一起离开。 “你拦着我做什么?”顾思南不满地推开顾思北,“那个王八蛋收了钱还出卖我们,不打一顿难消心头之恨!” 顾思北皱眉道:“三哥何须如此冲动?想要整治他办法多的是!现在就暴露的话,我们到时候要撇清就难了!” “还不是怪你!信誓旦旦地说这次肯定没问题,结果你找来的是什么废物?连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都对付不了,还白花了我们二十两银子!” 顾思北听了也心头有气,心想顾思南要不是个废物的话,怎么不自己想办法对付东院的人?每次都是这样,肮脏龌龊的事情尽安排他去做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能转过头来怪他。 这要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顾思北早就弄死他了! 第十一章 找点活干 假道士原名贾道仕,是他们松月县翠竹镇里最不入流的小混混,因这名字他得了灵感,某日偷了一个在河边洗澡的道士的道袍和拂尘,开始走上了坑蒙拐骗的道路。 他也有几分小聪明,从来不在翠竹镇骗人,专门挑离翠竹镇远一些的地方,只要给他的钱令他满意,他什么都愿意做。只是去年他被诊出得了痨病,之后便老实了许多。 可治这病费钱呀,他眼见着自己之前骗来的钱越来越少,一不小心又动了歪念,哪想到就骗到他的主治大夫跟前来了。为了不让张大夫厌弃不治,贾道仕不仅将身上的钱都给了张大夫,还跟江雪荷赔礼道歉,最后磨得江雪荷让他跟杨大树一起赶车,当然,这主要是张大夫答应的。 张大夫医者仁心,对此表示:“这人得了痨病明显就是报应,不过看在我与他父亲相识一场的份上,以后我会看着他,定不叫他再做坏事,顾夫人再给他一次机会如何?” 江雪荷笑道:“张大夫这两日帮了我不少忙,您的人情我是一定要给的。此人虽然居心不良,但好歹及时回头,只要日后不再害我,我可以不与他计较。” 贾道仕听了连忙道:“夫人真是人美心善,让我这等小人羞愧不已,这等恶事我日后定不再犯。” 张大夫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恶狠狠道:“你都跟我保证过多少次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了,以后你就老实住在医馆,没我允许敢擅自离开的话,我就不再治你!” 贾道仕如今最是怕死,听了这话连忙点头,不仅半句反驳没有,还赔笑了许久。江雪荷见他这样都替顾思北心疼银子,怎么就找了这样一个货色哟? 顾思娴对于西院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她比较好奇其他的:“嫂嫂方才是怎么认出这个荷包的料子是二十年前京城流行的?” “母亲曾经教过认识过每年流行的花色,说是日后或许会派上用场,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派上用场的。”江雪荷笑得无奈,她原本觉得母亲教她的很多东西其实是用不着的,但现在看来,多学点东西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原来是这样,伯母好厉害啊。”顾思娴问道,“嫂嫂可以教我吗?” “你对这些也有兴趣?” 顾思娴笑道:“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母亲也教我认过颜色和料子,但却不如姐姐这样能将什么年份的都说出来。” “这也不算什么,买本相关的书,上头都能找得到,待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就是了。”江雪荷笑道。 “如此便多谢嫂嫂了。”顾思娴听了十分高兴,心想还好她这嫂子当初放水也不跑,如今乍一看她们兄妹三个虽然还是一无所有,但她却觉得日子有了奔头。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看着她这个新嫂子,她就觉得他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江雪荷先将张大夫送回了医馆,然后一口气买了十天的药,就带着顾思娴往锦绣坊去了。锦绣坊是一家成衣布匹刺绣都有售卖的铺子,在松月县算是一家独大,江雪荷带顾思娴过去,一来是想接点零活,二来也是想给顾思娴添置些东西。 顾思娴正是豆蔻之龄,在乡下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开始相看了,怎么都得先打扮起来,偏偏乔氏对她克扣得厉害。可作为嫂子,该添置的是得添置,但也不能真让自己当冤大头,所以该敲打的地方也还是要敲打。 “嫂嫂来这儿做什么?”顾思娴好奇道。 “你上午不是还问我要怎么赚钱吗?”江雪荷笑道,“你来看看,这样的荷包你能做吗?这样的络子你能打吗?” 顾思娴一一看过,认真道:“这荷包都是极简单的款式,上头的绣花好看却不难绣,只做到这个程度的话,我一天就能做七八个。这些络子就更简单了,一天二十几个都行。” 江雪荷愣了愣,她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不算难,毕竟都是几文或者十几文钱的东西,但她做起这些东西的速度来只有顾思娴说的一半。看顾思娴这模样也不像是说大话的,莫非这姑娘真的那么能干? 顾思娴又往边上看了看笑道:“那样的绢花我也会做,母亲教过我的。” 锦绣坊的房掌柜站在一旁听见了,忍不住道:“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尽说大话?” 顾思娴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道:“我并没有说大话,这荷包便是我自己做的,荷包上挂的络子也是我自己打的,还有我头上的绢花,跟这荷包一样,也是我用旧衣物裁制的。” 这下可真把江雪荷惊住了,她原先就觉得今日顾思娴身上佩戴的东西都不错,只是过于陈旧,还以为是柏氏给她留下来的,却没想到是顾思娴自己用旧衣物做的。 房掌柜看到那荷包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看仔细翻看。顾思娴做的荷包与这店里所有的荷包都不同,是个长命锁样式的,两边乃至底下一共挂了五条络子,边上的四条都是简单的络子,串着几颗珠子做装饰。而中间那条则复杂一些,竟是编了只蝴蝶在那儿,蝴蝶翅膀上还穿着几颗彩色的珠子,房掌柜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是怎么编的。五条络子下面都是细长的穗子,因络子也是用细绳编的,整个看起来格外飘逸。 这荷包是用水色香云纱做的底,上头绣着几枝淡雅的玉兰,玉兰上还停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这样精致灵动的刺绣便是在锦绣坊里也是上等的,房掌柜越看越喜欢。 “若是用新布新线,这样的一个荷包放在我锦绣坊里,五两银子一个也是能卖出去的。”房掌柜这下再也不敢小瞧顾思娴了,又问道,“姑娘那绢花可否也让我看看?” 顾思娴当即就摘下递给他,她那重瓣卷边月季的绢花做得也巧,若不是布料太旧颜色沉了,远看就跟真的一样。那些珠子也缀得好看,可都是些不值钱的掉色珠子,房掌柜看着就觉得痛心,心想这大好的手艺全被这些该废弃的用料给糟蹋了。 “这样的荷包姑娘一天能做几个?还有这些绢花,一天能做几支?”房掌柜又问道。 江雪荷不由朝顾思娴使了个眼色,然而顾思娴是个老实人,并没看懂,如实道:“这荷包费些功夫,做一个起码要五天。绢花的话这支样式不复杂,三天就可以了。” 江雪荷看着那支绢花心说人与人真是不一样的,这绢花绝对是她见过的里头样式最复杂的了,然而在顾思娴眼里却不算什么。这姑娘若不是之前一直被乔氏限制着,早发达了吧? “掌柜的您看,若是您出用料,我们做这样的一个荷包或是绢花,您能给多少?”江雪荷问道。 “只要都有这等做工的,都能给一两一个。”房掌柜笑道,“不过这样的好东西在我们松月县能卖出去的有限,所以我想着两位不如多接些穗子?这些穗子我可以给你们五文一条。” 江雪荷笑道:“那便都做一些吧,三妹以为如何?” 顾思娴愣愣地点了点头,她那些手艺都是跟她母亲学的,还以为是闺阁女子必会的,哪想到还能拿出来赚钱。 江雪荷见她一副乖巧茫然的样子,便替她做了回主,从房掌柜那儿拿走了不少东西,不过她也主动留了份契书在那儿,免得被人当成骗子。 这次回去他们算是低调了许多,房掌柜虽然给了他们不少好料子,但大部分都是碎布头,因此他们搬回去的也就是几个麻袋而已。不过西院那边的人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再加上那边一个个都是小心眼的,总觉得东院肯定偷偷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让他们知道。 “五弟妹怎么又买了这许多东西回来?虽然说你们把地卖了一部分,可这过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呀。”赵氏站在西院的门口笑道。 江雪荷干脆当着她的面打开了一个袋子,露出了里头的碎步和绳子道:“大嫂说的话我都明白,所以我给相公买完药后特意去锦绣坊走了一趟,接了些做荷包打络子的活儿,想着多少能赚点,总不能坐吃山空。” “原来如此,看到五弟妹这样会过日子,我这做大嫂的也就放心了。”赵氏一脸关怀地走了,转头就对西院的妯娌小姑子大笑开来,“可笑死我了,她这是想做荷包也没钱买布吧?竟然全是些碎布头,那样做出来的东西能看?” 赵氏等四个妯娌其实都是乡下人家出身,只是嫁进顾家久了,见识的好东西多了,便总觉得高人一等,平时出门都是抬起下巴斜眼看人,又因受了乔氏和东西南北四个兄弟的影响,对东院兄妹三个更是如此。 若说有例外,便是顾思西了。他对东院的人也很看不上,但他是个色胚,自认怜香惜玉,因此对顾思娴一向和颜悦色。可顾思娴是他亲妹妹,他再禽兽也不可能对自己妹妹做什么,但江雪荷就不一样了,那样的美貌早被他视为了囊中之物。 当夜,顾思西便趁着钱氏睡着的时候偷偷从顾家后门溜出去,翻上了东院外头的围墙。 第十二章 爬墙被抓 每到晚上,江雪荷都会将她摆在院子里的那些花苗一盆盆地搬回屋里。东院其实比西院还要大一些,房间不比西院的多,但间间宽敞,顾思言随手就划了两个客房给江雪荷专门养花用。江雪荷美得不行,都恨不得直接睡在花房里。 毕竟现在天还冷,夜里她还得在屋里烧些炭火,否则那些花可能还是会被冻着。 尽管门窗都关严实了,但江雪荷还是会怕漏风吹翻炭火盆,然后把整个花房都烧了。 要不干脆去和顾思言说一声好了,反正她现在还在守孝,就算光明正大地和顾思言分房睡也说得过去。江雪荷浑然不知此时墙上正趴着一个男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那人正是半夜翻墙的顾思西,要说这顾思西对江雪荷绝对是觊觎已久,从前他去县城跟人喝酒的时候,就见过随着父母出门逛街的江家三姐妹,一个个都是顶好的模样,在整个县城里都是出挑的。 那是去年元宵的事情了,因江云兰和江雨萱还小,顾思西只觉得她们俩粉嫩可爱,再加上穿着打扮也好,比被苛待的顾思娴略胜一筹。而当时十五的江雪荷落在他眼里则是绝世的美貌了,元宵节上惊鸿一瞥,惊为天人,叫他至今都念念不忘。 顾思西一向好色,因此他妻子钱氏也是县里难得的好容色,但钱氏气质媚俗,比不上江雪荷落落大方。而他寻的那些红粉知己容色不如钱氏,不过善于献媚讨好,更无气质可言,顾思西见过江雪荷之后,连寻欢作乐的心思都淡了,只一心想着要如何才能得到江雪荷这样的美人。 原本他是没有机会的,顾家家底颇丰,但顾家上到顾家兴下到他们兄弟四个全是败家子,早就把那点家产折腾得差不多了。而江家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生意蒸蒸日上,眼看着家产就要超过他们顾家剩下的那些了。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江二山夫妇死了,顾思西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他看来,顾思言是个马上要死的人,就算娶了江雪荷也来不及享用,最后美人只能被他疼惜,哪知道顾思言就是吊着那口气不死呢? 不过那样的废物连下床都难,不死也没用,因此顾思西等不及顾思言咽气便翻墙进来了。在江雪荷还剩最后两盆花没搬进去的时候,他出现在了江雪荷的身后。 “雪娘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忙活,我那个弟弟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顾思西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尽是怜惜。 江雪荷听他那样说话,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会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江雪荷明显受惊了的模样取悦了顾思西,顾思西又朝她走近两步叹道:“雪娘从前也是被娇养长大的,如何能搬这些东西呢?还是我来帮你吧。” 顾思西记得,分家那天顾思言一直叫江雪荷雪娘,他当时听了便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江雪荷。毕竟江雪荷是天生的冰肌雪肤,他每回见了都很想摸摸看是什么感觉。 顾思西眼中的色欲太过明显,江雪荷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事关女子声誉,她不能不管不顾地出声求救,看着顾思西眼神贪婪地步步逼近,又想到杨家兄妹身为习武之人的警惕性,江雪荷心下一横,将手中的花盆摔了,住在对面屋子的杨大树和杨小花立马就冲出屋来。 “哪里来的贼人!居然敢欺负我们夫人!” 杨小花大吼一声,冲出来将顾思西一脚踹翻,而杨大树则将人捡了起来往天上一抛,那高度,看得江雪荷都心慌。 顾思行和顾思娴听到声音都跑了出来询问情况,江雪荷低声道:“是顾思西。” 顾思行的脸顿时黑了,当机立断道:“全都给我当做不知道是谁,小花,去拿个麻袋来,等他掉下来就把他头套住。” 江雪荷叹为观止,没想到这顾思行小小年纪手还挺黑,不过对于此事她自然是赞成的,她方才一句话都没跟顾思西说过,就是做好了事发之后咬死不认的打算。反正她一嫁过来就跟西院分了家,就算认不出西院的几个兄弟也是正常的。 杨小花是个机灵的,当即心领神会麻利地从自己屋里掏出一个麻袋。杨大树在顾思西落下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对方的领子,杨小花立马将麻袋往顾思西身上一套,然后对其拳打脚踢。 “该死的贼人!居然敢来我们顾家偷东西!要偷也去偷西院的啊!看看那边院子里的人一个个都穿金戴银富得流油,我们东院就剩一个空壳子了也好意思来偷?”杨小花边打边骂,下手却很有分寸,没真伤着顾思西的要害。 “我不是……” “弟……” “救……” 顾思西每次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都会被杨小花一拳打蒙。顾思行说了,今晚东院的谁也不许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坚决不能让他有机会开口。可这样一直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活活将人打死吧? 江雪荷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听见顾思行大喊道:“哪里来的毛头小贼?居然敢从外面翻墙进来偷我们家的东西?还把我嫂子的花给砸了?” “……”江雪荷忽然发现,顾思行实在是个人才。 她原本还在想顾思行忽然喊那么大声做什么,等听见院门那边传来动静的时候才发现了顾思行的真实目的。 也对,西院一向爱看东院的热闹,东院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们能不来凑热闹吗? 想到这里,江雪荷掐了自己一把,转头问顾思娴:“三妹,你看我眼睛红了没有?” 江雪荷是自己把自己掐疼的,但顾思娴却以为她是被顾思西吓的,点了点头难受道:“让嫂嫂受委屈了,以后嫂嫂将小花随身带着吧,这二……这恶贯满盈的小贼实在防不胜防。” 红了就好,江雪荷连忙抓着顾思娴的手往院门那儿走去,打开院门的时候还用帕子抹着自己疼出来的眼泪。由于她这院门开得太过突然,趴门上偷听的顾丹丹顾双双都差点扑她身上。 江雪荷拉着顾思娴往后退了一步,对着西院看热闹的那些人哭喊道:“几位哥哥嫂嫂快来帮忙,我们院里翻墙进了个小贼,可把我吓坏了。还好我昨日买来的那对兄妹是练过的,否则我们东院的人只怕都要被谋财害命了。” 西院的人听了都只有幸灾乐祸的份,怎么可能同情江雪荷?他们甚至还在心里惋惜,那小贼怎么就没得手呢?要是就此除了东院那几个碍眼的家伙该多好啊。 只有顾思北觉得不对劲,小声问钱氏:“二嫂?怎么没看见二哥呢?” 钱氏没好气道:“谁知道那色鬼又跑去哪儿了?我醒来的时候就没见着人影。” 顾思北大呼不好,连忙冲进东院。钱氏见状愣了一下,随即脸都黑了,立即跟了进去。另外两兄弟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赶紧追了过去。 “你们这是要把人活活打死吗?”顾思北看见杨小花那揍人的架势气得大吼,“便是真捉了贼也该由官府办理,轮不到你们滥用私刑!” “四哥说的有理,既然如此,思行,大树,你们俩就将那小贼送去官府。” 听到这个声音,大家都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只见顾思言披了个明显短了一截的斗篷站在门口。他身子还未大好,人是半躬着的,脸色也被月光照得惨白。 江雪荷见他如此,吓了一跳,连忙大步朝他走去关切道:“夜里这么冷,你怎么就出来了?还不快回去歇着?” 顾思言虚弱一笑:“我听到外头的动静不大放心,便出来看看。”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看六弟也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江雪荷道,“你真正该不放心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顾思行也道:“五哥放心回去休息,我这就和大树哥将小贼送去官府。” 顾思北原本只是想叩顶滥用私刑的帽子让东院的人有所忌惮,哪想到顾思言兄弟居然真的要把顾思西送去官府?他虽然还没见到顾思西的脸,但心里一直觉得自己的猜想八成没错,连忙出声制止。 “都乡里乡亲的,也没必要抓了人就送官府,方才是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六弟不要当真。”顾思北干笑道,“反正你们院里应该也没少什么东西,不如就算了吧?” “怎么能轻易算了?这不是姑息养奸吗?”江雪荷转头红着眼睛道,“他今日虽然还未得手,可我们若是这样放了他,他便会以为我们顾家东院是好欺负的,被人偷上门也不敢处置他,只会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从而反复登门。我看还是相公说得对,这样的小贼还是直接送官的好。” “我不是贼!” 由于杨小花一看热闹就忘了打人,那边顾思西终于有机会把话喊了出来。钱氏一听到顾思西的声音连忙扑了上去扯掉了顾思西身上的麻袋,看到顾思西被打得不成人样,又立即朝杨小花扑了过去。 “你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打我男人,我挠死你!” 第十三章 不欢而散 杨小花那是从小在镖局长大的,只要吃饱了身手就十分敏捷,因此在钱氏扑过来的时候她往边上一闪,那钱氏就直接摔了个大马哈。幸好她及时伸手护住了脸,否则看她手背那出血不止的模样,鼻子肯定是要撞歪的。 “这是二哥吗?”江雪荷佯做出惊讶的样子,然后往顾思言身后一缩,做出了害怕的样子,“二哥怎么会从外面翻墙进我们的院子?您要是有事找相公或者六弟,直接从门里进来说一声也就是了。” 虽然江雪荷极力撇清自己,但众人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早在顾思西坚决要替顾思言求娶江雪荷的时候他们就明白这家伙是色病又犯了,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这顾思言还没死呢,顾思西就迫不及待地翻墙进来了。这下可好,被人打成贼打个半死。 江雪荷毕竟刚嫁过来,与他们兄弟几个见面次数不多,暂时分不清人也是正常的,因此除了钱氏和顾思北也没人怀疑江雪荷说的话。 钱氏爬起来就朝江雪荷扑过去,大喊着:“我掐死你这个狐狸精!自从你嫁进来之后,我们家就没好事!” 江雪荷怕钱氏扑过来会误伤到顾思言,便想换个地方躲着,谁知道顾思言却握住她的手,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钱氏急红了眼,完全没有将顾思言放在眼里,这一扑上去,就扑到了顾思言身上。顾思言被她撞了个踉跄,脸更白了几分。 江雪荷连忙扶住顾思言气道:“二哥半夜从外头翻墙进来跟贼似的,二嫂大半夜的生扑小叔子,难怪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胡说什么?谁大半夜的生扑小叔子了?我是要掐死你这个贱人!”钱氏气道,“明明是你大半夜地勾、引我男人!” 江雪荷冷笑道:“二嫂这话说得真有意思,你大半夜地扑我相公身上,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也是你能赖掉的?而我一直好好地待在自己院子里,要不是半夜忽然翻进一个贼来,早就回屋歇着了。” “我不是贼!明明是……” 顾思西也想说是江雪荷勾、引的他,可他还没开口,那边杨大树就踩了他一脚,他顿时就疼得说不出话了。 “二哥既然不是贼,为何大半夜的从外头翻墙进来?要不我们把乡亲们都请来,让他们评评理,这大半夜的偷偷摸摸翻墙是个什么道理?”江雪荷斜了钱氏一眼又道,“顺便再问问乡亲们,二嫂大半夜地扑自己小叔子身上又是什么道理?” 这事要是真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尤其是他们西院,原本名声就够糟糕了。再说勾、引不勾、引的,何家村里谁不知道顾思西是有名的色胚?现在他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他老婆钱氏也头发凌乱衣裳不整,倒是江雪荷一直穿着齐整地站在那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去扶着点二嫂,别让她再闹了。”顾思北低声跟他妻子李氏交代了一句,又大声道,“今夜之事,不过误会一场,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将事闹得这样难看?” 顾思言好笑道:“究竟是谁在闹,四哥心里没数?我们东院的人一直本本分分地待在东院,哪次发生争执不是你们西院的人擅自跑过来?” “都是一家人,哪能真的毫无走动?五弟不高兴与我们来往,以后我们不过来就是了。”顾思北笑道,“虽然说我们相信五弟妹是无辜的,可是人言可畏,今夜的事真传出去的话,五弟妹在外人口中真能清清白白吗?” 江雪荷倒是不怕这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此以后我出门都会带上小花,见二哥一次就打二哥一次,这样一来,流言真的还能传出去?” “你……”西院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江雪荷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居然这么狠毒不要脸的吗? 江雪荷倒是奇怪他们为什么这样惊讶:“女子名节大过天,你们要污蔑我,还不许我找你们算账了?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顾思言冷淡道:“今天的事可以到此为止,可若是西院继续得寸进尺,那我们东院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四位哥哥,你们好自为之。” 顾思言说着就直接拉着江雪荷进屋了,钱氏还想去闹,却被杨小花挡住了。想到他们兄妹俩打人时发狠的模样,钱氏不由打了个冷战,往后退了一步。 想着再闹下去他们也讨不了好,更何况这次真的是二房理亏,最后西院的只好选择息事宁人,不满地离开了。顾思西倒是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最后是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帮忙抬进去的。 顾思言也是强撑一口气跟他们对峙的,回屋之后就瘫了。 江雪荷见状忍不住道:“你也不知道爱惜着点自己的身体,西院那群乌合之众除了顾思北就没一个有脑子的,我跟六弟就能对付,你又何必出来逞能?” 顾思言认真道:“不管怎么样,你我既然成了亲,那该承担的责任我就必须承担起来。身为丈夫,若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欺负受辱,那我也不配为人。” 江雪荷倒是没觉得自己受辱了,虽然顾思西确实有那个想法,但最后一点便宜都没讨着,还被她叫人打了一顿。不管顾思言能惦记她还是让她高兴的,就是他这弱不禁风的身子今夜这样一吹,还不知道又得躺多少天。 江雪荷原本还想去花房睡的,可是现在放心不下顾思言,便不提了。她到底不放心顾思言的身体,听见他咳嗦两声,连忙倒了一杯热水给他,还在里头偷偷掺了一滴琼露。不过怕被顾思言怀疑,江雪荷每次掺琼露的时候,都会在茶里放点参片。 顾思言喝完之后精神好了许多,感慨道:“我母亲那儿原来也有一株不错的人参,只是功效没有这么好,否则她说不定能喝上你这杯媳妇茶。” 江雪荷笑道:“你母亲若是还活着,我应该也不会嫁到这儿来。就算她来江家提亲,我大伯母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顾思言不由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不是。”江雪荷认同地点了点头,“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左右你们东西两院的纷争早就传了出去,那不如我们做得彻底一点。” “你想怎么做?” “我想把我们东院的门拆了,然后把墙砌上,再开个偏门自己走,彻底避开西院的人。”江雪荷想了想补充道,“哦对,偏门那儿要弄一个铁门,上三重锁,院墙顶上要插满铁刺,我看谁敢爬!” 顾思言忍俊不禁:“行,都依你。” 江雪荷疑惑道:“你不会觉得我这样太任性了吗?这样传出去,对你们兄弟俩名声也不好。” “原本东西两院就是各过各的,村里人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顾思言笑道,“更何况西院那边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消停,以后估计还有的闹。等他们闹得多了,乡亲们自然也就理解我们了。” 江雪荷听了哭笑不得,心想顾思言心态还挺好的,居然还能拿这个开玩笑,换她早就烦死了。不过人有时候就是要学会苦中作乐,毕竟她也烦死了大伯父一家,却没办法将他们赶走。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顾家的大门,顾思行起得早,开门一看,发现是山上的屠猎户。屠猎户很快说明了来意,顾思行连忙把人迎进了屋。不管江雪荷能买多少,他反正是不想便宜了西院那群人,毕竟他们昨天晚上才在东院闹过。 江雪荷今天起得也早,出了房门就看见屠猎户拎了不少猎物进来十分惊喜。 “这山鸡家里好养吗?好养的话可以一次多买几只,也免得屠猎户时常往这儿跑。”江雪荷问道。 顾思行摇了摇头:“家里从没有人养过这个,更没有合适的笼子。” 屠猎户笑道:“我原本就要经常下山去卖野味的,反正顺路,也不耽搁什么。” “那好,就先买三只野兔五只山鸡吧。”江雪荷笑着掏了钱,她身上碎银不多,一次就掏了十两出去。 顾思行和屠猎户都愣住了,屠猎户连忙道:“这点东西用不了这么多的。” 江雪荷笑道:“我身上碎银不多,所以就想问问,十两银子够吃一个月吗?” 屠猎户笑道:“按照姑娘今日买的量,两个月都够了。” “那行,以后银子两个月一结,若是有什么大的猎物,价格另算。”江雪荷爽快道。 顾思行在一旁瞠目结舌,没想到出身与农户的五嫂,日子过得比他们这样的落魄世家还要奢侈啊? 江雪荷倒是不觉得这样有问题,毕竟她现在养了两个饭量贼大的护院,还有需要滋补身体的三兄妹。而且她从小日子就是这样过的,根本就不懂得要如何节省。按照她娘教她的,银子不是省出来的,该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 第十四章 诡计又生 为了奖励杨家兄妹两个,江雪荷今天不仅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饭,还给他们俩分了两只山鸡也一只野兔。 杨家兄妹都受宠若惊,尤其是一向外放的杨小花,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自从娘亲去世之后,我就没有吃过饱饭了。更别说还有肉吃了。”杨小花感动地发表了宣言,“以后夫人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江雪荷忍不住用馒头堵住了她的嘴:“大清早的,说话别那么不吉利。我又不需要你要死要活的,只要别让我挨打,并且把想欺负我的打趴下就行了。像昨晚那样,你们兄妹俩就做得很好。以后继续保持,我不会少了你们俩的口粮。” “好!夫人仗义,我们兄妹二人必定肝脑涂地!”杨小花拍着胸脯保证道。 顾思娴和顾思行看着都十分担忧,这兄妹俩实在太能吃了,才来了三天,就吃掉了以往他们兄妹三个一个月的口粮。顾思言倒是十分淡定,他觉得江雪荷既然敢买这样的两个人,那必然有把握养得起他们。 唯一遗憾的就是目前他这具身体太累赘了,居然得靠妻子的私房养活。想到这里,顾思言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中午是江雪荷亲自下厨的,那香味飘得老远,若不是西院的人昨日落了个没脸,今日估计就上门要肉吃了。他们比起东院自然是不缺钱的,可若有便宜占,哪个愿意放弃呢? 乔氏倒是没想过要上门,她压根儿就没把东院的人放在眼里。她心想东院那一窝都是病秧子,就算天天吃药都得吃穷,更别说还要吃肉补身子了。她就等着他们把卖地的钱都吃光,看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 不过乔氏往二房屋里转一圈之后,就气势汹汹地朝东院走去了,一边走一边大骂江雪荷不懂尊卑不要脸。 江雪荷饭都没吃完就被乔氏吼得手一抖,心想把院门堵上果然势在必行。 院门那边传来了乔氏的咒骂声和拍门声,顾思言隔着袖子握住了江雪荷的手以示安抚,他看了顾思行一眼,顾思行便走到院门那边。 “我们东院的人一向安分,从未踏入过西院一步。倒是西院那边从来不太平,动不动就进来东院来搬东西,这些年被你们搬走多少我也不说了,毕竟当时父亲说了让您管家。可如今我们已经分家了,也说好各过各的,昨天夜里二哥却翻墙进来,不知意欲何为。”顾思行道。 乔氏气得浑身发抖:“就算你二哥半夜进了东院,那又怎么样?都是一家人,你们怎么能将他打成那样?” “我们东院为了防贼买了两个护院,护院是刚来的,认不出二哥,下手重了些,还望乔姨娘见谅。” “见谅?让他出来给我打一顿,看我见不见谅!”乔氏吼道。 顾思行不由笑了:“那也行,礼尚往来嘛,晚上我让打了二哥的两个护院今晚也去翻西院的墙,到时候随你们西院的打如何?不过他们俩兄妹俩出身镖局,身手好了一些,翻墙过去的时候,乔姨娘若是发现不了,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江雪荷在顾思言耳边小声嘀咕道:“六弟好像还挺无耻的。” “耳濡目染,近墨者黑。”顾思言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从前六弟和善,被他们折腾得差点没命,自从去年年末他大病初愈之后就这样了。” “六弟也生过大病?”江雪荷愣了一下,她只知道他们兄妹三个身体都不太好,没想到顾思行也曾经差点病死过。 “都这样,冬日炭火不足总容易生病,外头没有知道六弟病了,乔氏便故意不给药钱,我想都是风寒,便将自己的药偷偷给六弟喝了,没想到还真能好。” 江雪荷听了又心疼又生气,心想哪有这样的?万一他吃的药不适合顾思行,岂不是兄弟俩都丢了小命?这顾思言也真是大胆。不过这大概就是顾思行还能活着,而顾思言却差点熬不下去的原因吧?那些药倒是没白让。 那边乔氏被顾思行噎个半死,最后趴东院的院门上大哭,各种数落东院的三个小兔崽子没有良心,最后被西院的几个妯娌扶回去了。开玩笑,他们可不敢让两个会武功钻他们院子里。看昨天杨氏兄妹的架势,他们西院所有人加起来也无法制服那对兄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想办法将西院那几个小贱人赶走!”乔氏咬牙切齿道,“也是二郎那臭小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我就说了,村里那个跛脚歪脸何翠翠配东院五郎正好,是他非要让江氏嫁进来的!他打的什么主意我能不清楚吗?如今好了,他打的主意没成,自己还差点被打残了!” 顾思东几人在一旁听着心里忍不住嘀咕,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时他们也劝阻过,可乔氏还是答应了,这能怪谁?只能怪二郎自己色欲熏心,怪乔氏从小就偏疼擅长花言巧语的二郎,由着他胡来。如今顾思西被人打成这样,他们心里也是气愤的,但被乔氏一说,又觉得顾思西活该了。 顾思北劝道:“娘也别生气了,他们这好日子过不了多久的。” 乔氏连忙问道:“好儿子,你又想到什么主意了?” 顾思北冷笑道:“他们现在能够喝上肉汤,不都是因为卖了回春堂两百亩地吗?他们能买两个护院看着院子,难道还要买一群护院看住那边的荒山?只要回春堂的人一过去种药,我就找人偷偷将那些药苗都拔了。反正天天想办法搞破坏就是了,到时候回春堂的人还会要这块地吗?” 乔氏顿时笑了:“还是四郎有办法。” 她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好像只给老四一个人生了脑子。乔氏每每想起这个,再想起东院那两个会读书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这一生最嫉妒的人都是柏氏,最看不得的就是柏氏的孩子比她的孩子强,她只恨东院的三个贱种怎么没跟着柏氏一块儿死了。柏氏那么喜欢她的三个孩子,应该将他们一起带走才是! 顾思北又笑道:“那荒山那么大,就算他们要种点什么也是防不胜防。” 乔氏顿时笑得更畅快了,柏氏和顾家兴都死了,她在顾家就是最大的,她不想让东院那几个贱种活下去,他们就别想活! 而东院那边,江雪荷也在跟顾思言说:“我看不止我们东院要修整一番,那荒山外面也得围起来。” 顾思言不解道:“这是为何?” 乡下人淳朴,不少人家的田地都是连在一起的,就算什么都不围着,大家也不会故意去糟践别人的田地。 “乡亲们淳朴,可你家西院那边的要吃人啊,他们会让我们好好过日子才怪。”江雪荷撇嘴道,“我打算以回春堂的名义将荒山下面那一圈都围起来,再养上七八条狗,我看谁敢去捣乱!” 顾思言好笑道:“你若想做,便着手去做。只是这样的话,你身上的钱可还够用?” 江雪荷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我都记了账的,日后赚了钱肯定要填回去的,毕竟这是爹娘留给我们五姐弟的,我也不好一个人把弟弟妹妹们的都给用了。” 顾思言又问:“你之前不是说分家以后,就要把弟弟妹妹们接过来吗?” “我倒是想,不过目前时机还不成熟。”江雪荷叹了口气道,“我先跟小花出去一趟,把该联系的联系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可以带给你。” 顾思言摇了摇头:“你平安回来就好。” 江雪荷笑道:“有小花在,我自然是平安的。不过这回出去估计还得多买不少米,他们兄妹俩也太能吃了。” 江雪荷原本就是个能花钱的,但最近花得她有点心疼了,毕竟目前她只出不入的。 想到这里,江雪荷不由嘱咐了一句:“三妹啊,在家空的时候,记得把锦绣坊的活儿做了啊!” 顾思娴抿嘴笑道:“嫂嫂放心,我已经做好一支绢花了。” 江雪荷点头笑道:“你刺绣虽然不错,但这玩意儿太费眼睛。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是多接些做绢花的活好了。” 顾思娴笑道:“那些荷包上的刺绣都还算简单,不怎么费眼的。嫂嫂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 江雪荷听后满意地笑了,她挺喜欢顾思娴的,觉得这姑娘心灵手巧,性子与她妹妹江云兰也有几分相似。若是云兰过来,应该能与思娴相处得很好。 江雪荷其实并不知道该去哪里联系砖瓦匠,想着何家村与江家村离得不远,便干脆带着小花去了江三叔家一趟。 她到的时候江三婶佟氏正站在院子里喂鸡,见江雪荷来了,高高兴兴地放下盆子出来相迎。走到门口时佟氏才发现江雪荷的头发全盘了起来,顿时愣住了。 “荷姐儿,你这是……”佟氏顿了许久才艰难道,“你嫁人了?” 第十五章 过门不入 江家二房的丧事结束之后,江大伯家便与江三叔家大吵了一架,在周氏的偏心帮助下,江大伯和林氏成功地将江三叔他们气走了,之后便没怎么联系。有时候江三叔和佟氏想去看江雪荷姐弟几个,也会被林氏他们冷嘲热讽地哄走。 但也就半个月没联系罢了,佟氏怎么也没想到江雪荷居然就这样嫁人了。 “你嫁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找人通知三婶一声呢?”佟氏急道,“你不会是听了你大伯娘胡说八道,真以为我们不管你了吧?” 江雪荷笑着握住佟氏的手道:“我知道三婶不会不管我的,不然我今天过来做什么?” 佟氏连忙拉着人进屋了:“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雪荷便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佟氏,他们老江家就江三叔最老实,娶的三婶也是热心肠的。当时江雪荷也不是没想过要跟他们求助,只是一来她人被周氏关住了,二来就算叫来了江三叔一家,江三叔也得被周氏用孝道压制,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佟氏听了江雪荷的话眼睛都红了:“大房一家实在没有良心,这些年从你爹那儿拿走了那么多好处,如今居然还想霸占你们家的房子。可怜你爹娘尸骨未寒,你就被逼着给人冲喜,这是要你爹娘死不瞑目啊!” 江雪荷还没怎么样呢,杨小花倒是在一边哭出来了:“我原以为自己是个苦命的,没想到夫人的日子也这样艰难。好在我们爷是个好人,如今身体也好多了。” 江雪荷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杨小花的肩膀,佟氏也被杨小花吸引了注意,纳闷道:“这是谁家的姑娘?” 杨小花抹着眼泪道:“我原本是江州人士,家里是开镖局的。我和我哥哥都遗传了我姥爷,吃得多,力气大。我三岁的时候我娘就死了,我爹因为经常在外奔走就给我们找了个后娘,后娘嫌我们吃得多,爹不在家的时候,从来不让我们兄妹俩吃饱。” “这不是作孽吗?”佟氏是个心疼孩子的,听到这话连忙从厨房拿了几个馒头过来,“你要不先吃点?” 杨小花看见馒头便觉得自己有点饿了,感动地接过馒头,边吃边诉苦:“婶子人可真好,原本在家时,只有爹回来的那两天我和哥哥才能吃饱的。前年爹走镖遇害了,后娘怕我们俩把家里吃穷了,就在我们的饭里下了蒙汗药,等我们兄妹俩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卖给人牙子了。” “天底下居然有比大嫂还要狠心的女人?”佟氏脱口而出。 江雪荷原本还在替杨小花难过的,听了这话差点笑出来,心想还好林氏不在,否则非和三婶打一架不可。 杨小花明显是个有奶便是娘的,想到最近的日子她又笑眯眯道:“不过卖了也好,别人都嫌我们兄妹俩吃太多了不肯要,只有夫人和爷不嫌弃,顿顿都给我们吃饱饭,最近这日子可比在家里好过多了。” 杨小花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佟氏听了忍不住担心起来,将江雪荷拉到一旁小声道:“这丫头和她哥哥平时吃多少呀?” 江雪荷笑道:“兄妹俩一顿大约要吃我们姐弟五人五天的量。” “哎哟!那还真是养不起!”佟氏急道,“荷姐儿,听你方才和小花说的,你在顾家那边的日子也不容易,哪里能这样乱花钱?对了,那顾五郎现在身体如何?” “我娘曾经留过一支人参给我,我最近一直用那人参给他滋补身体,他现在精神好多了,张大夫也说他已经慢慢恢复了。”江雪荷搬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 佟氏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可你们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呀,又养了那样一对兄妹,这……” 她也说不出让江雪荷别管杨氏兄妹的话来,毕竟没有杨氏兄妹,江雪荷在顾家那样的虎狼窟中怕是根本活不了。虽然江雪荷一字不提,但顾思西的名头她还是听过的,那家伙肯定不安好心,他们荷姐儿从小都是被二哥二嫂娇养大的,没有那样能打的人在身边看着怎么行? “你等我一会儿!” 佟氏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就要往屋里走,江雪荷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去拦她。 “三婶可千万别给我钱!我暂时还不缺钱。”江雪荷轻声道,“爹娘的钱一向是我管着的,这回出嫁我全带走了。三婶有空的话就帮我看着点,大伯母若是敢欺负云兰他们几个,你就帮忙提醒提醒。这样他们看在钱的份上,也不敢为难云兰他们几个。” 佟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江雪荷他们姐妹几个从小就跟裴氏学了管家算账之类的,尤其是江雪荷,手里管着二房大部分银钱。 江雪荷又道:“我今日过来,是有其他事情想请三叔和三婶帮忙的。我想让三叔帮我联系一下砖瓦匠,然后三叔不是会养蜂吗?我想跟三叔买些蜂蜜。对了,等到天暖些的时候,我或许还要买些桃花梨花。” “花和蜂蜜都是不需要钱的东西,哪里用得着你特意买?”佟氏不赞同道,“你要多少,让你三叔都给你就是了。” 江雪荷笑道:“这些送一点是没关系,可若是送得多了,那就要命了。” “你要那么多蜂蜜和花来做什么?”佟氏奇怪道。 江雪荷叹气道:“爹娘留下的银子虽然都在我身上,但那是我们姐弟五个的,我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我原本是想着做些花草生意的,可我身边就三十几盆花苗,一时间也做不起来。所以我就想着,先酿些花酒来卖。” 佟氏惊喜道:“你还会酿酒?你叔叔最喜欢喝酒了。” 江雪荷笑道:“我会酿的都是香香甜甜的,含笑应该喜欢,三叔和三堂哥都会嫌弃的。” “这是准备专门卖给女孩的?可是只卖给女孩的酒,怕是赚不了多少吧?”佟氏犹豫道。 “我想先试试看,若是不成便也罢了,若是能成,以后少不得要多多麻烦三叔三婶了。”江雪荷又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若你这生意真能做成,让你三叔直接在你种花的地方养蜂就成。” 佟氏还是很好说话的,江雪荷很快就交代完了自己的目的,等快到饭点的时候她就要带着杨小花离开了。 佟氏连忙留她吃饭:“你三叔一直惦记着你呢,还是留下一起吃个晚饭吧。” “这天都快黑了,我还是先回去得好。反正三叔很快就要带着泥瓦匠过来看我了不是吗?” 佟氏觉得这话也没错,便不再多留,毕竟女子天黑赶路也不好。 江三叔动作一向很快,知道江雪荷的事情之后,带着佟氏上门将江大伯一家骂了一顿之后,就帮江雪荷去联系泥瓦匠了。 江大伯一家被气得不行,没想到江雪荷来到江家村居然都不回家,等江三叔一离开,林氏就对着江云兰姐弟几个破口大骂,说他们大姐已经不管他们了,将年纪还小的江青柳和江青竹都吓哭了。最后还是佟氏听到哭声折了回去,按照江雪荷的意思对林氏做了一番警告。 林氏听后气极了,转头就去跟周氏告状:“娘,那小贱蹄子昨天居然来了江家村,却只进了三弟家里,不进我们家来。” 周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氏说的是江雪荷,随即摆手无所谓道:“不进就不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还懒得看到她呢。” “可方才三弟妹说了,我们家的银子全都在那贱蹄子身上呢!她一定是贴身藏着的,难怪我当初翻便了她几口箱子都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 没错,在林氏心里,江家二房所有财产都应该是他们家的。 “你们家的银子怎么会在她身上?”周氏只觉得莫名其妙。 “就是二弟留下的钱啊!那钱应该是我们江家的,怎么能让她拿到顾家去?”林氏恨恨道,“娘,这事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总不能让我们一家子养着二弟家那些白吃饭的吧?” 周氏皱了皱眉,她虽然偏心,但也觉得林氏这话说的难听。江云兰和江雨萱最近一直都在帮忙做饭洗碗,而江青竹和江青柳年纪还小,本来就不能指望他们做什么,且他们姐弟几个都是住在自己家里,只要不捣蛋怎么都是应该的。 她愿意帮着大房图谋二房的财产,却没想过一点后路也不给他们姐弟几个留。江雪荷是赶上孝期不能大办,但想来裴氏亲自为她办的嫁妆总不会太差。日后江云兰和江雨萱的嫁妆虽然不能像江雪荷那样好,但肯定也要出一份像样的。只是看林氏如今这态度,怕是不肯给了。 林氏看出了周氏的不满,连忙道:“娘!那丫头若只是藏着钱倒也罢了,可她如今将钱全都带去顾家了啊!顾家那病秧子居然没死!也不知道那丫头花了多少钱给他治的病!娘你想想,这病了三年的人,调养身体得花多少银子啊?我们总不能让她把江家的银子都拿去贴补顾家吧?” 周氏听了这话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是啊,江雪荷若是将钱花在弟弟妹妹们身上她还能理解,全拿去贴补顾家算怎么回事? 第十六章 帮忙做到 林氏后悔极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顾思言的病能好,明明她都问过那个给顾思言看病的大夫了,那大夫亲口跟她说的,顾思言已经回天无力彻底没救了!看来,那臭老头就是个庸医,一换成张大夫就有救了。 “早知道就应该将那贱蹄子嫁给村口的王赖子!” 林氏一时气愤竟然将心里话脱口而出,被周氏狠狠拍了一掌。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王赖子都四十多岁了,这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而且真将王赖子嫁过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村口的王赖子打了四十多年的老光棍,满脸麻子相貌丑陋不说,脑子还有点问题。那家伙看到漂亮姑娘就会流口水,人还经常莫名其妙地陷入癫狂,一发狂就要扑过去咬人打人,别说把姑娘嫁给他了,就连男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走。周氏怎么也没想到林氏居然打过王赖子的主意。 林氏倒不觉得有什么,她从前也觉得顾家表面风光,将江雪荷嫁过去既能把人打发出去,又能不让她好过,自己脸上还不会太难看。可顾家那些事情周氏不清楚,何家村的人清楚啊,江家村也有不少人知道的。被江三叔家上门那样一闹,知情人听后再一宣传,她现在已经没有好名声了。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做最恶毒的打算。 “顾家分家快,其他人现在管不到她,顾五郎对她也算纵容,她那边日子松快,总不会忘记自己弟弟妹妹的。你要是把她嫁给王赖子,那才是真的将我们江家的银子全都送给王赖子了。”周氏嫌弃林氏恶毒没脑子,“不过荷姐儿确实需要敲打敲打了,过两日你跟我一起去顾家走一趟。” 林氏听到婆婆愿意出面,顿时喜笑颜开:“好,我都听娘的。” 江雪荷把事情告诉佟氏的时候就猜到了江三叔一家会上门去闹,说不定很快周氏他们就要找过来了。找过来最好,江雪荷心想,她原本就打算让他们求着她回去的。 她回去的第二天江三叔就带着泥瓦匠上门了,她这个三叔一向敦厚老实,当年分家的时候吃了大亏,和她爹一样,基本净身出户,一人就二两银子一亩田。她爹身上有股闯劲,心想那一亩田也做不了什么,干脆卖了出门做生意去。而她三叔不一样,她三叔觉得田地就是他们乡下人的根,就算只有一亩地也要好好经营,争取日后能够赚取更多的地。 然而那一亩地耕种起来实在太快了,于是江三叔就会去附近找点零散的活计做,他几乎什么都做过,并且每回附近有谁盖房子他都会过去出一份力,时间久了便认识了不少专门做这个的。因此江雪荷想找人砌墙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江三叔。 江三叔嘴也笨,看见江雪荷时张了几次嘴,都没冒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他儿子江青峰看不下去了,主动开口道:“四妹妹,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也不知道算不算好,多谢三叔三婶还有三堂哥挂心了。”江雪荷将门打开,“各位快请进来吧,我这活儿可能有些重,耗时会比较长。” 西院那边的人看见江雪荷找来一大群男人都愣了一下,看那些人的架势和工具,似乎都是盖房子的,难道江氏还要另外盖个房子住吗?真要那样的话,可就太好了。 “几位叔叔伯伯可都吃过午饭了?”江雪荷问道。 江青峰笑道:“大家都是吃过了才过来了,四妹妹有什么需要直说便是,我爹找来的几位叔叔伯伯,都是最近正好空着想找活干的。” 江雪荷笑道:“顾家东西两院不太对付,对面的隔三岔五就要过来闹一通,我就想着,干脆把这个院门拆了堵上,边上再开个小门。鉴于之前对面有人半夜爬墙翻我们院子,我想在墙上插一些铁刺。” 有人忍不住道:“这墙上插铁刺可不太好看啊。” 江雪荷无奈道:“短时间内只能这样了,反正主要插在顶上,远看也不明显。等季节合适了,我就去山上挖几株野蔷薇来种墙角,到时候就好看了。” “野蔷薇是什么?”有人问了一句。 “一种带刺的花。” 众人心想,满墙的蔷薇花确实很好看,要是遇到爬墙的扎个满身血花也很好看,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顾思言坐一旁听着,倒是觉得江雪荷的主意很好。乡下没那么多规矩,种一墙蔷薇既好看又防贼,简直两全其美。 江雪荷交代完之后大家便自发忙活起来了,只有江三叔和江青峰还站在那儿,江雪荷明白他们是有话要跟自己说,连忙让小花倒一壶茶来。 江青峰坐到顾思言身边笑道:“这位便是四妹夫吧?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江雪荷叹息道:“一场风寒拖了三年,命都差点没了,如今只能慢慢调理,一点都马虎不得。” 江青峰听了这个就来气,心想他这个四妹妹可是整个清水镇里最出挑的一枝花,县里没怎么去过不清楚,但样貌要比四妹妹好看的绝对难找,二伯父他们还在世的时候,二房求亲的门槛都要踏破了,谁也没想到最后会便宜了这样一根病秧子。 虽然气色逐渐恢复的顾思言模样也不错,但到底还是太瘦弱了,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似的,哪里像个能肩负起一个家庭的一家之主?江青峰越想越觉得他四妹妹吃了大亏。 江三叔也很心疼:“荷姐儿,你受苦了,都是三叔没用。” 江三叔一家对二房一直都是感激的,当年江三叔分家之后一直埋头苦干,倒是攒了不少钱,却在要跟佟家提亲的时候累坏了身体,之前攒的聘礼钱全变成医药钱花出去了。也幸好这个时候江二山从外面赚了一笔小钱回来,直接帮江三叔下了聘。 后来江家二房的生意越做越大,两个兄弟自然也受惠不少。只不过江三叔一家一直脚踏实地,不肯再收二房的钱,二房便只能在压岁钱在多给一些,每年的节礼多费点心,三房有什么困难他们都会及时相助,因此两家一直处得不错,江三叔和佟氏对江雪荷姐弟几个也是真心疼爱。 大房就不一样了,纵使二房不想养着他们,但二房孝敬给周氏的钱全都给大房花了,不够了周氏还会再找二房要,养出了一窝子好吃懒做狼心狗肺的东西。 江雪荷笑道:“我倒是还好,五郎人挺好的,家里处处随我折腾,六弟和三妹也好相处。西院那边麻烦些,不来往也就是了。只是可怜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我想给他们钱,却怕被奶奶和大伯母他们拿走。直接给东西的话,又怕会被抢走。” 虽然她给弟弟妹妹们准备的衣服江桃花都穿不上,但江桃花肯定会抢他们首饰。而且不给钱的话,大伯他们说不定就在吃食上苛待他们了呢? 江三叔想到这个也觉得头疼,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这些年来,二哥处处都帮着他们家,可他却什么都帮不了他们。 顾思言想了想道:“往后你多做几个人的饭就是了,让大树或者小花每天送过去,等他们吃完了再把东西拿回来。每日三餐的跑,也很容易发现他们的穿着和状态是否有问题。小花更合适一些,因为你大伯母和堂姐比较会胡搅蛮缠吧?” 江雪荷撇嘴道:“那一窝子人都一样。不过你这个主意还挺好的,等奶奶他们上门之后,我就那样做!” 江青峰听了他们俩的谈话不由抽了下嘴角,心想这个妹夫还挺坏的,四妹妹跟他在一起一定十分危险! 西院那边的人还纳闷江雪荷找那么多人上门干什么,就看见那些人把东院的院门拆了。 赵氏顿时紧张起来:“他们不会是要扩建院子吧?” 李氏无所谓道:“他们不敢的,当初分家的时候契书上可都写清楚了,整整三份呢,怎么都赖不掉呢。” 李氏现在觉得江雪荷当初非要立三份契书也挺好的,至少谁都占不到对方的便宜。而且总体吃亏的还是东院,毕竟顾家的钱几乎都被乔氏捏在手里。 西院那边的人大部分都站在一旁看热闹,等到看见有人对着院门那边开始砌砖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江氏,你给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顾丹丹脾气暴躁,直接冲进了东院要找江雪荷算账。 此时江雪荷刚给江三叔他们沏了壶茉莉花茶,又摆上了几盆精致的茶点。顾丹丹冲进门看到桌子上的东西时脚步一愣,她还是头一次看见那样精致的点心,而且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十分好闻。 顾丹丹一向是个馋嘴的,咽了许久的口水才开口道:“江氏,你那些人在那儿砌墙是什么意思?” 江雪荷笑道:“分家的时候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两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扰。既然你们西院的人做不到,那我就帮你们做到,这有错吗?” “你——”顾丹丹气结。 第十七章 开始围山 分家之前西院的人都想好了,把东院的人打发出去,从此不再管他们的死活。可人总是贪心的,就算一分钱都不给,也觉得顾思言他们占了东院和那座荒山是占了大便宜,总想将他们几个赶走。 而现在,除了想将他们赶走之外,还想要占他们的便宜。 就算江雪荷一开始将他们骗了过去,但是江雪荷花钱太大手大脚了,西院的人都开始怀疑江雪荷嫁过来的时候身上肯定带了不少钱,没能及时捞过来实在太可惜了。 “五嫂这就过分了吧?”顾双双也走了过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弄成这样算怎么回事?村里人知道了肯定要笑话的。” 江雪荷笑道:“顾家让村里看的笑话还少吗?一边说着自己家只剩二十两银子,一边穿着绫罗绸缎。虽然分家的时候做出了一副穷困模样,但家一分就穿回了丝绸衣裳,现在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顾丹丹不屑道:“那又怎么样?家里的钱原本就是爹交给我娘的,我娘给顾家生了四个儿子,是顾家的功臣,这些东西都是我娘该得的!” 西院的人没有真正见识过大户人家的规矩,不明白嫡庶到底意味着什么,因此一直因为顾家兴对顾思言的偏爱而不满,对东院的嫡子嫡女十分仇视,事事都见不得他们过得好。 “乔姨娘要得就得,她之前私吞了多少难道我相公他们心里没数吗?当初懒得和她计较,之后也不会多计较。”江雪荷无所谓道。 按照顾思言的说法,顾家真正能够传家的古董字画都在东院地底下的私库里,而乔氏从来就不知道顾家还有那样一个私库,还以为东院的好东西都被她搬空了。 江雪荷觉得她那个公公也是难得不糊涂了,起码知道真正紧要的东西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那地方似乎除了顾思言和柏氏,就再没让别人知道了。据说柏氏还在地窖里给顾思娴留了价值不菲的嫁妆,但是顾思言怕自己保不住那些东西,愣是快病死的时候都没有透露出一点,只悄悄留了遗言。 对此,江雪荷都不知道要怎么评价。 总之,当初那样分家表面上是东院吃了大亏,实际上他们还真没吃亏,只是有钱暂时没办法拿出来花而已。 知道这事以后,每次看见西院的人沾沾自喜江雪荷都觉得有点好笑,如果不是西院的人一直跑过来骚扰他们,她还真想继续看笑话。 顾丹丹和顾双双听了江雪荷的话,只当东院的人是怕了西院才不管计较,甚至还要把院门堵上,心里不免得意。 顾丹丹洋洋自得道:“你既然怕了我们西院,那主动将你的私房拿出来,我们自然也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顾双双听了这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想她这个姐姐也太蠢了一点。就算心里真这样想,也不能说得这样直白啊!委婉一点不好吗?院门那儿还有那么多外男呢,要是把这话传出去了可如何是好?她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江雪荷冷笑道:“你想得倒美,你要是敢图谋我的私房,我就有本事让你嫁不出去!” “你——”顾丹丹想到自己的婚事就一阵气虚,她跟江雪荷同龄,还比江雪荷大三个月呢,然后婚事至今没有着落。她满意的别人都看不上她,看上她的,她又都看不上。 想到这里,顾丹丹不禁又觉得顾家兴偏心,早早就给顾思娴定好了亲事,却没有管过他们西院的姐妹俩。顾思娴很小的时候就定了县里的富户徐家,顾丹丹和顾双双对此都很眼馋。不过徐家跟顾家已经好几年没有来往了,她们姐妹俩都盼着顾思娴那门亲事会黄。 “我什么我?你要是再不滚回东院去,我就让这些叔叔伯伯亲自送你出去,到时候若是不小心碰到哪儿摸到哪儿,我再把事情宣扬出去,我看你还能嫁谁!”江雪荷冷哼道。 “你怎么那么歹毒!”顾丹丹听了这话差点被气哭了。 “我歹毒?我哪里及得上你们?”江雪荷冷笑道,“我相公当初生病的时候你们故意拖着他,后来分家的时候还演戏装穷,如今我们卖地得了钱刚要把日子过起来,你们又三番五次地上门来闹,我再不做点什么,你们还真以为我好欺负呐?” 江青峰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连忙上前看着顾家西院那对姐妹冷冷道:“两位大小姐是自己出去还是我扛着你们出去?若是让我动手,我绝对会将你们俩扛到大门口去!” 顾丹丹和顾双双听了这话被吓了一跳,见江青峰生得人高马大,确实能够一手扛一个,顿时落荒而逃。 江雪荷见状正想调侃两句,却见江青峰一脸感伤地看着她。 “三堂哥这是怎么了?”江雪荷疑惑道。 江青峰心疼道:“四妹妹你受苦了,从前你在家的时候多么温柔体贴,说话甚至都是轻声细语的,如今居然要跟这两个泼妇对骂,可见你在顾家的日子有多么艰难。你放心,三哥一定好好帮你们修整院子,让那些王八蛋再也没有翻墙找你们麻烦的可能!” 江雪荷顿时哭笑不得,不过仔细一想,她从前在江家确实是个温婉的。她一直被养得比较娇气,又万事不用操心,自然没什么事情值得她针锋相对。只是在父母死后,她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是在自己家里,她也时常要跟江桃花和林氏他们争吵,性子早就不似从前那样温柔了。 她是一点一点这样过来的,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在江青峰眼里她是忽然变成这样的,自然觉得她一定吃了大亏。不过算起来,她也确实吃了大亏。 在江青峰心疼妹妹的超常发挥下,顾家东院的围墙确实挺强的。大家先是按照江雪荷的意思在院墙顶上插了一排铁刺,但江青峰觉得那些铁刺不够长,遇到伸手敏捷的,可以不攀顶上墙顶直接抓着边缘就跨过去了。既然如此,就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攀到边缘。 为了完成这个壮举,江青峰掏出自己的私房买了无数细针,从墙顶的开始插,一直插到一臂之下的位置,他让好几个男人都试了一下,自己也爬过一次,确定爬不上去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罢手。 江雪荷知道后目瞪口呆,连忙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佟氏送去。她心里清楚,江青峰和江三叔都不会收这笔钱,但如今江青峰快要说亲了,处处都用得到钱。她若是直接给佟氏钱,佟氏是不会收的,但她是江青峰娶媳妇的钱,佟氏怎么都会收下的,还会暂时瞒着不让江青峰知道。 院墙弄好之后,江三叔便带着大家去弄荒山的围栏。要砌墙围住一座荒山的话,似乎太夸张了些,因此大家都倾向于做木栏。江雪荷就是怕木栏会有人偷翻进山,她虽然有在围栏上种蔷薇的想法,但是蔷薇也不能长那么快呀。 “四妹妹你放心,我们只要在木栏上也同样扎满刺就可以了。”江青峰想了想道,“不过这个可能还要找几个人来看门,再养上几条狗。找狗的事情你交给我就可以了,我一定帮你找来我们几个村里最凶的狗!” 江雪荷想了想道:“买针还是算了吧,那么大的一圈,买针得费多少钱啊?还不如直接在山上弄些荆棘呢。” 江青峰点头笑道:“这个主意也挺好的,那就这样办吧!” 江雪荷见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随他去了。江三叔看着无奈,心想他儿子还真是越大越不着调了。 江青峰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对他来说当初没能阻止江雪荷这桩婚事那是无可挽回的遗憾,如今只能尽力弥补了。就算真相处下来觉得顾思言这个人还不错,但那身体实在是个拖累,更何况还有这样一大帮子乌七八糟的兄弟姐妹,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江青峰哪里知道,就在他操心着江雪荷的终身大事时,江雪荷也在操心他的。 她这边刚塞了钱,就顺便打听了一句:“三婶,我三哥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坐在一旁帮佟氏择菜的江含笑听了这话不由笑道:“哥哥早就看了海家村的海妮姐姐。” “海妮姐姐呀?”江雪荷也笑了,“三哥眼光不错。” 海妮她见过,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出了名的勤快姑娘,十分能干,模样也很周正,就是家里不够殷实。 佟氏叹气道:“好什么呀,这个孽障还非海妮不可了。要我看海妮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只比你差一点。可是她家那个条件你也知道,穷点倒是没什么,我们江家不是那种指望媳妇贴补的人家。可她还有五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呢,你三哥看上了海妮,那何菜花却看不上你三哥。” “我哪里比得上海妮姐姐勤快能干。”江雪荷谦虚了一句好奇道,“我们三哥也是不愁娶的,这两年踏上门槛的媒婆还少吗?海大娘怎么会看不上三哥?” 江含笑撇嘴道:“不就是嫌礼金少吗?娘之前打算给五两礼金,在我们乡下也算多的了。但那海家不满意,哥又掏了五两私房,结果他们还是看不上,哥哥一气之下就走了。” 江雪荷愣了一下,既然那私房是江青峰决定要娶媳妇的,又怎么拿去贴补她了呢?江雪荷忍不住又掏了十两出来。 第十八章 半夜写信 佟氏连忙把钱给她推了回去:“你这孩子,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谁家堂哥结婚是堂妹掏的银子,这要是传出去了,让你三哥怎么做人?” 江雪荷笑道:“只要三婶和含笑妹妹不说,这事又有谁知道呢?更何况三哥为了给我做围墙,私房都拿去买针了,我这做妹妹的,心里总过意不去。” “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他的私房加起来也不到七两,你给的早超了。”佟氏道,“再说了,当年陈家提亲的时候,也就给了十两,那还是镇上的呢。” 江家目前出嫁的闺女,除了江雪荷,看上去都很不错。大房的大堂姐江梅花嫁了个镇上的杂货郎,三房的二堂姐江迎春嫁给了镇上米粮店老板的儿子,这两家人当年给的礼金都是十两,让他们江家当年很是风光了一阵。 江雪荷笑道:“海家条件不好,但海妮姐姐好,又难得三哥喜欢,多给十两也没什么。” 江含笑道:“就算是三十两海家还嫌不够呢。海大娘可是放话了,我哥要是想娶海妮姐,必须得给五十两!” “五十两?”江雪荷无语了,“就算是卖女儿也卖不了这个价格啊。” 江含笑冷笑道:“可不就是卖女儿吗?当时哥哥生气走了,后来娘又带着我去了一次,海大娘说了,王地主愿意花五十两买海妮给他那个傻儿子做媳妇,娘还不敢告诉哥哥呢。” “海家就这么狠心?”江雪荷皱眉,心想要是她三堂哥知道了这事,那肯定不会把钱花她身上了,这几天也不会一直帮她围墙围山了。按照江青峰的性子,肯定得出去找赚快钱的办法。 佟氏气道:“海家要是不狠心的话,海妮的婚事能拖到现在吗?她两个妹妹年纪还小,海家这是打算用海妮一个人的礼金解决她五个弟弟的婚事呢!” 海妮这样的闺女佟氏说不出一个不字,但海妮家的糟心程度与顾家有的一拼,不过两者的糟心程度不一样,顾家是太有钱了,闹得人心变了什么歹毒事都做得出来。而海家则是太穷了,人穷到极致的时候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海妮是家里的长姐,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八了。三四年前就有不少人去跟海家提亲,但海家说他们心疼女儿,想要多留两年,一直拖着海妮。海妮在家里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而大弟二弟三弟就算都到了能干活的年纪,却整日在家游手好闲。 如今海妮到了不得不嫁的年纪,却找不到什么好的人家了,但海家明显也没打算给她找个好人家。何氏想将海妮卖个好价钱,海大叔则看穿了自己五个儿子都好吃懒做的本性,想招个跟海妮一样勤快能干却又性子和顺的女婿,这样海妮夫妻俩就可以当牛做马伺候他五个儿子了。 江雪荷听了不由心惊,心想她与顾思言如今虽然都受长辈迫害,但亲生父母对他们还是十分看重和爱护的。而海妮的父母居然舍得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从小备受父母娇宠的江雪荷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 “三哥和海妮姐若是彼此有意,这件事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办成才好。”江雪荷道,“不如我再陪三婶去探探海妮姐的口风?” “这事哪能让你操心呢?”佟氏叹道,“还是让我再跟你三叔还有阿峰商量一下吧。” 江雪荷点了点头,心里却思量着要跟海妮见一面。 “三婶,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让含笑随我走一趟,认个门。”江雪荷起身道。 佟氏笑道:“她爹她哥都在那儿,哪里还需要特意认个门?” 江含笑立马缠着佟氏道:“娘,你就让我陪四姐姐走一趟呗,我还没去过何家村呢?反正离得也近。” “行了行了,你去吧,不许给你四姐添麻烦。” “好咧!”江含笑立马蹦蹦跳跳地江雪荷出去了。 江雪荷笑她:“你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吧?怎么还这样爱闹?” 江含笑再过几个月就十四了,豆蔻少女,初见婀娜,佟氏原本就是打算解决完江青峰的亲事就开始给江含笑相看。江含笑面容姣好,就是干活少,性子还有点跳脱,同龄的小伙子都挺喜欢她,但这些小伙子的妈都不喜欢她。 江含笑无所谓道:“我就是这样的呀,嫌弃我的就别找我呗。” 江雪荷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什么话都敢直说,也不怕臊。” 江含笑笑嘻嘻地挽住她胳膊道:“姐姐是自己人,我才不怕呢。其实我也不想嫁人的,在家多好呀,爹娘疼爱我,平时除了洗衣做饭打扫我就不用做别的了。可你看看别人家的媳妇,一个个都是被磋磨的,我才不想那样呢。” “你也不用担心这个,三叔三婶心疼你,肯定会给你找个好的。”江雪荷笑道,“我这次叫你出来,主要是想让你陪我去海家村走一趟,我想见见海妮姐。” “海妮姐家住在海家村最北面,离我们这儿有些远。今日怕是去不成了,明日一早姐姐到那棵大槐树下等我吧。” 何家村跟江家村之间就隔了条小河,两村互通的小桥旁有一棵大槐树,两个村子的人要是有约,经常就在那棵大槐树下等。 江含笑交代完又撇嘴道:“我还以为四姐姐叫我过去是打算给我做点好吃的呢,原来都是为了哥哥。” 江雪荷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我还能少了你这口吃的不成?走吧,跟我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江含笑这才兴高采烈地跟着江雪荷走了。 因为江含笑来了,江雪荷这顿午饭确实做得很丰盛,江含笑还跟着江雪荷一起去给江三叔他们送饭。吃过午饭之后,江雪荷还做了一个下午的糕点,让她将大部分都拿回去,分一些给江云兰他们几个吃。 “你去找人的时候最好直接将他们叫出来,可不能让大房那些人看见了。”江雪荷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江含笑好笑道:“四姐姐放心,我将他们接过来吃晚饭就行了。大房那些人嫌没钱,巴不得他们天天在我们家吃饭。” 江雪荷笑道:“那还挺好的,天天跟那些人一块儿吃饭,我还怕他们吃不下呢。” 江含笑遗憾道:“三两天接过来吃一顿是可以的,天天接过来的话奶奶总是要起疑的。” 江雪荷无奈道:“三叔三婶愿意多照顾着他们一些,我已经很感激了。有时候我真想着直接将房子送给奶奶算了,只要能将云兰他们姐弟四个接出来就行。可纵使如此,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家。” “为什么?”江含笑不解,“得了那么好的房子还不满足吗?” “房子给他们住可以,但房契地契我不可能给他们。而他们不止想要地契房契,还想要爹娘留下来的所有银子。只要我一天不交出去,他们便一天不会死心。” 江含笑都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大房的人会贪心到这种地步。二房的人再有钱,那也是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他们三房虽然羡慕,但是从来不会眼红,只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可大房处处占便宜就算了,居然还想霸占人家全部的家产,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四姐姐有什么办法吗?”江含笑问道,“这些日子我见云兰和雨萱她们俩要做的活越来越多了,大伯母把他们一大家子的衣服都丢给她们洗了。” 江雪荷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各种家务他们姐妹几个该会的都学过,但三人分担也好,父母帮忙也好,平日里他们一直都过得很轻松。就算如今双亲去世,凭他们家里留下来的钱,日子怎么也不会难过。可偏偏遇到了那样一群吸血鬼,不止要霸占他们家的钱,还要磋磨她们姐妹。 “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江雪荷其实想要立刻飞奔过去跟江家大房算账,但她心里清楚这事折腾起来没完没了,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着,想着还是先去见海妮一面,把江青峰的亲事解决了再说。 婚姻大事,如今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江雪荷觉得,夫妻能够情投意合互相扶持才是最好的,就像她爹娘那样。江青峰一向疼她,比自己亲妹妹都不差的,她也想助江青峰得偿所愿。 “你会不会觉得我自不量力?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管别人的事?” 江雪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被顾思言一问,便忍不住将自己娘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顾思言听了,一边觉得他们俩同病相怜,一边又觉得江雪荷比自己幸运。江雪荷好歹还有三叔一家帮衬,而他们兄妹几个则是孤立无援了。不过如今他们家也得到江雪荷的帮衬了,日子逐渐好过起来,大概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我看三叔忠厚,三堂哥热忱,五堂妹也活泼直率,这一家都算可结交的,他们这样帮衬我们,我们也该帮帮他们。”顾思言笑道,“海家的事情确实需要早点解决,至于你娘家的事情,你明日让小花帮你送一封信去,让你两个妹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但别人的事情一件也别插手。以后吃穿用度都有你派人送过去,你们姐弟几个不花大房一分钱,大房也没理由让你给他们钱。” “你说的对,我这就怕起来写信!” 江雪荷说着就爬起来点灯,她的软榻与顾思言的木床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半夜爬起来写东西十分方便。顾思言暗笑她是个急性子,因为被她闹没了睡意,索性撑起头来侧卧着看江雪荷在灯下写信。 第十九章 四妹妹好 顾思言这一看竟直接看了一个时辰,他自己丝毫感觉也没有,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每次见到江雪荷揉皱了纸扔掉重写的时候,都忍不住发笑,到后来竟是笑完了全场。江雪荷写完准备熄灯的时候,就看见顾思言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江雪荷奇怪道。 顾思言笑道:“灯下看美人,一时忘神,雪娘莫要怪我唐突。” 江雪荷俏脸一红,直接把灯吹灭缩进被窝去了。顾思言看她将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还背对着自己,不由笑意更深。 江雪荷睡得晚醒得却早,她睁眼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早春的这个时辰一向冷得厉害,换做平时江雪荷还要在被窝里赖上许久,今日却一点多余的睡意也无,直接爬起来准备早饭。 因为有七八天没有照顾家里的弟妹了,江雪荷心中愧疚,给他们四个爱吃的都做了一份,不知不觉就做多了,都够大家吃两顿了。江雪荷给顾思言他们留了吃的以后,就将剩下的一股脑的都装好,将还在睡觉的杨小花叫了起来,让她将早点都带过去,顺便跟她们姐妹几个一起吃饭。 杨氏兄妹自从被他们买回来后,就一直跟他们同桌吃饭,因此杨小花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可我没见过几位公子姑娘,如何分辨?”杨小花问道。 江雪荷一愣,心想冒领这事还真有可能会发生。江桃花是年纪大些冒充不了,但江杏花看着与江云兰一般大。江青柳与江青竹虽然比宝蛋大了两岁,但宝蛋天生就长得壮,说是六岁也有人信。 “我两个弟弟是双胞胎,但长得只有七分像,一个跳脱些,一个安静些,身形都是比较纤细的。二妹十二,温柔和顺,三妹十岁,十分好认,她眉心有颗红痣,又是个活泼不怕生的。你进去只管找眉心有红痣的,其他的就算认不出,找到她之后,她便能帮你认出。” 杨小花点了点头又问:“夫人今日要去其他村子,没我跟着,我实在不放心。不如夫人先与我一起去江家,之后我们再一起去海家村?” “那样就太耽搁时间了,我若是去江家,没两三个时辰肯定回不来。”江雪荷叹道,“一来是大房的人难缠,二来是我自己舍不得弟弟妹妹,我还是先将海家的事解决了再说。” 杨小花想了想又道:“那要不夫人再买一个会功夫的?这样就能天天看着小公子和姑娘们了。只每日三餐地来回,原也照看不了许多。” 江雪荷无奈道:“我还能从哪儿再去买两个像你们这样能打的回来?” 杨小花道:“这样吧,给公子姑娘们送完早点,我就回来找六爷一起去县里一趟,看看能不能再帮夫人挑两个回来?” 江雪荷觉得可行,便取了一百两银票出来给杨小花:“真遇到好的,多花钱也没关系。不过可不能再找像你们兄妹俩这样能吃的啦,否则我非被吃穷不可。” 杨小花笑道:“夫人就算想再找两个像我们兄妹这样能吃的,只怕还找不到哩!” 江雪荷不由笑了,沉了一夜的心情一下子轻快不少,便又拿上些吃食与杨小花往村口那边走去。 江雪荷原本以为自己今日出门早,恐怕要多等一会儿,哪知道她刚到村口的时候就瞧见了江含笑的身影,仔细一问,才知道江含笑是瞒着父母偷跑出来的。 “你这丫头,也不怕三叔三婶着急?” 江含笑道:“海家那儿能成婚能定亲的男子有三四个,娘是不许我单独过去的,就算与四姐姐一起她也不放心,所以我就干脆偷跑出来了。不过我留了张字条,说是要与四姐姐一起出去挖野菜,等回去的时候顺便挖上一些就是了。” “你倒是个鬼灵精的,好在我特意带了早饭出来,否则你岂不是要饿着肚子大半天?”江雪荷将自己准备好的煎饼递了上去。 江含笑眉开眼笑地接过,并笑道:“我虽然有些馋嘴,但为了哥哥,偶尔饿上一顿也没什么。” “你也希望这门亲事能成?”江雪荷问道。 “其实我是不愿意与海家那些人结亲的,大房那些人就够讨厌了,海家比起他们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江含笑叹道,“但海家再过分,海妮姐却是真可怜,哥哥又是真心喜欢她的,我总希望哥哥能够得偿所愿。” 江雪荷笑道:“你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我想去看看海妮姐是否也对三哥有意思。她若是不喜欢也就罢了,若是她也有那个意思,自己又立得住的话,那我们做妹妹的,怎么都得尽一份心。” 江雪荷与江含笑到海家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海家人都已经吃过了早饭,各自在屋里歇息,只有海妮带着两个妹妹在菜园子里翻土。 江雪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惊呆了:“他们家不是有五个儿子吗?怎么让三个女孩儿做这事?” 海妮如今快十八了,又是做惯了活的,自有一把子力气。而她的两个妹妹,大一点的叫海娜,今年十五岁,也是个手脚麻利的,可小一点的海妞才五岁,走路都经常磕磕绊绊的,竟也要在一旁帮忙拔草。 “那海大娘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几个宝贝儿子动手?”江含笑冷笑道,“你知道海妮她爹叫什么吗?叫海多子!他们家连着九代单传,个个都想儿子想疯了!对他们海家来说,儿子个个都是宝,女儿个个都是草,女儿生来就是当牛做马伺候儿子的。便是日后要嫁人了,也要源源不断地贴补娘家!我娘也是被他们这个阵仗吓到了,至今不知道怎么跟我哥开口。” 江雪荷理解地点了点头,心想这样的阵仗,谁都会被吓到的。 “如果只是五十两,我们家其实也不是拿不出来,可就怕拿完五十两之后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说不定日后就要我们江家养着那群人了。”江含笑越想越生气,“就像当初二叔只是拿钱孝敬奶奶,慢慢地就变成了二叔养了大房一家。” 所以他们二房这是成为三房的前车之鉴了?江雪荷简直欲哭无泪。 “对不起啊四姐姐,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个的。”江含笑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提起了江雪荷的伤心事,连忙向其道歉。 江雪荷道:“算了,别说这个,还是先做正事吧。” 江含笑连忙小步跑到菜园子前面小声喊道:“海妮姐姐,海妮姐姐,你出来一下。” 正埋头苦干的海妮三姐妹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都齐齐抬头看了过去。站在菜园子不远处的少女她们都见过,认得那是江青峰的妹妹。只见其梳了一对双丫髻,两边各戴着几对红梅样式的绢花。脖子上围了个雪白的兔子毛领,上身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袄子,上头绣着几枝白梅,袖扣衣领还有衣摆都绣着一圈雪白的毛边。下半身则是一条白色的马面裙,裙摆接了一圈与袄子相同的红色棉布,那红色棉布还上绣了一圈墨枝白梅。这样颜色对比鲜明的袄裙很适合明媚娇艳的江含笑,硬是将一身雅致的衣裙穿出了七分活泼来。 这身衣裙还是去年江雪荷的母亲裴氏去府城前给江含笑买的,海妮她们姐妹几个哪里见过这样漂亮的衣裙,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海妮倒还好,海娜则十分嫉妒,心想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江三山家里也不见得有钱,怎么江含笑就穿得跟个镇里小姐似的,她们姐妹几个却跟叫花子一般?再看到江含笑身后的江雪荷,海娜就更妒忌了。 江雪荷如今还在守孝,上面一件带有银白流云纹的白色立领褙子,下面一袭轻盈飘逸的连衣素裙,颜色款式都十分低调。然而江雪荷颜色太好,一身白衣飘飘就宛如九天仙子下凡,且那布料也不是寻常农户穿得起的。再加上江雪荷头上还插着一支祥云玉簪,耳朵上还挂着一对白玉坠子,手上还有一个玉镯呢!海娜虽然看不出玉的成色好坏,却明白玉是她无论如何也戴不起的。 她看着那对天仙似的的姐妹,忽然跟海大娘一样不希望海妮嫁去江家。海娜心想,若是海妮真嫁去了江家,岂不是也能穿上那样好看珍贵的衣裳,也能戴上那样鲜艳漂亮的头花?若是再给江家生个大胖小子,说不定就跟白衣小妇人一样还能戴上玉做的首饰呢! 海娜虽然不认识江雪荷,但想着对方既然跟江含笑一起来,身上的料子也差不多,那肯定都是一家人,说不定就是江含笑那个嫁去镇上的姐姐江迎春呢。 海妮看着江家姐妹俩的模样,眼里也闪过一丝艳羡,但心里并没有什么不平衡。 “笑笑怎么来了?这位大妹子是谁?”海妮轻声问道。 江含笑道:“这是我们家二房的四堂姐,海妮姐姐叫她四妹妹就好了。” 江雪荷听了不由笑了,心想江含笑还真是个鬼灵精,家里那么多堂哥只有江青峰一直叫她四妹妹呢。 海妮这人却什么心眼,听江含笑这样说了,便直接跟江雪荷打了个招呼:“四妹妹好。” 江雪荷觉得,冲着这声四妹妹,她都想让海妮当她嫂子啊。 第二十章 钱存好了 海妮被江雪荷单独交了出去,海娜在一旁愤愤不平。她转身就想进屋里跟她娘何氏告状,可转念一想,若是海妮与江家谈成了婚事,对她也没有坏处。她与海妮的身形差不多,到时候红盖头一盖,谁又知道盖头里的人是她还是海妮呢? 江雪荷跟海妮没聊两句就知道海妮确实是喜欢江青峰的,可海妮并不想嫁给江青峰,怕会拖累他。 “我家是什么情况,不用多说两位妹妹也能看到。峰子哥勤快能干,人也仗义,江家又家底殷实,他怎么都能找到一个好姑娘的。可若是娶了我,他这辈子说不定就毁了。”海妮低声道,“我不想嫁人,不想拖累任何人,我这一辈子一直待在海家就好了,等我死了,也就彻底解脱了。” 江含笑被她吓了一跳:“海妮姐,你在想什么呢?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开始等死了?” 江雪荷也觉得海妮这种想法要不得,她要是真这样想了,那日后就算真的有机会跟江青峰在一起,只怕江青峰也不会真的幸福。 海妮绝望道:“如果江家真的给海家五十两,同意了这门婚事,那最后真正嫁进江家的人,可能会是海娜。” 她出来时看见了海娜的眼神,那是她一手带大的亲妹妹,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她了。只一眼,她就看清了海娜眼里所有的算计,她心里清楚,比起她一个随时可能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来,何氏更愿意让满心算计的海娜嫁过去,因为何氏一直都觉得海娜是最像她的女儿。 海妮猜的没错,此刻海娜正与何氏说着海妮的亲事。 “娘,那王地主虽然愿意出五十两,可那五十两是一次给的,我们日后难道还能从王家身上抠钱下来吗?”海娜道。 “怎么不行?”何氏不满道,“海妮是我的女儿,我辛辛苦苦将她拉扯大就是为了让她扶持自己弟弟的,她难道还能自己吃香喝辣让她弟弟喝西北风吗?” “姐姐确实不可能不管家里的几个兄弟,可她嫁进王家以后真能自己做主吗?王家可不止一个儿子,就她嫁的那个是傻的,她能得到多少钱呢?”海娜道,“江家可就不一样了,虽然江家不如王家有钱,但江青峰是长子,日后江家的大部分东西都是要归江青峰的。我们家若是有那二十亩地,有江家那样的房子,日子怎么都不会过太差的。江三叔一家性子都软,好拿捏多了。” 何氏冷嗤一声:“海妮那死丫头可是真心喜欢江青峰的,哪里舍得去拿捏江家?我怕她嫁过去之后就忘了自己是谁家的女儿了。” 海娜笑道:“江家要的是姐姐,我们谈婚事也只谈姐姐,但谁说真嫁过去的,就只能是姐姐呢?” 何氏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海娜笑道:“姐姐喜欢江青峰,自然不可能为了我们家尽心尽力,可我不喜欢江青峰啊。等到成婚那日,我们将姐姐打晕,我盖着盖头嫁过去就是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江家的人就算想赖账都来不及了。到时候姐姐继续在家里帮衬着,而我则在江家那边贴补我们海家,那我们海家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过的。” “你怎么打的这个主意?”何氏佯装不满道,“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江青峰那臭小子了,所以故意这样算计的?” “娘,你还不知道我吗?那江青峰就是个傻大个,哪里值得我看上了?要不是为了我们家,我才不愿意嫁给他呢!”海娜撇嘴道。 何氏冷笑一声,心想她自己生的女儿,她还不知道海娜几斤几两吗?要说海娜对江青峰一点意思那是不可能的,江青峰对着海妮献殷勤的时候,这臭丫头看着绝对眼热,因此心生嫉妒想要抢夺。可若说海娜对江青峰有多喜欢,那也不至于,毕竟海娜像极了她,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根本不可能全心全意喜欢谁。 但也因为这样,何氏不放心让海娜嫁过去。在她看来,海娜这自私自利的,就算真嫁过去了,也不可能好好帮助他们家的。可惜海妞才五岁,不然海妞那性格是最好拿捏的。 好在她手里捏着海娜的把柄,也不怕海娜真的不听话。就算不肯听话也没关系,只要她需要钱的时候,海娜不得不帮她弄出来就行了。因此何氏虽然嘴上抗拒着,但是心里早已同意了八成。 而另一边海妮也将她们母女谈话的内容猜出了七八成,还将大半猜想都说了出来。江含笑和江雪荷姐妹俩目瞪口呆,没想到这海家的事就跟写书似的,想到一出是一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海妮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脱离海家吗?”江雪荷问道。 “我生自海家,便永远是海家的女儿,他们怎么都不会放过我的,就算我为了这个家操持到死他们什么都不做,他们也只会觉得这是应该的。” 江雪荷想了想问道:“姐姐为了海家辛苦那么久,也该累了吧?若是姐姐累病了,海家又会怎么做呢?” 海妮不笨,只是没那么多心眼,她一个人想不到那里去,不过江雪荷这样一提,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江雪荷的意思。只是她不确定,自己真的要这样做吗? 她心里清楚,人心从来就是禁不起试探的。她若是去试探了,她又何尝不是心不诚了?可她真的要一辈子这样吗?可她真的甘心一辈子这样吗?海妮不由陷入了沉思。 江雪荷见她听明白了,便笑道:“三日后我再来找姐姐,今日便先告辞了。” 江雪荷前脚刚回顾家,正准备找来杨小花打听一下江家那边的情况,江家的人后脚就跟进去了。 “荷姐儿,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一大早让人送吃的过来,却一口都不给别人吃?”林氏一进门就忍不住埋怨,待她看清顾家的环境后,心里就更为窝火。 她原本以为自己千方百计地凑成这门婚事是为了让江雪荷受苦的,没想到她居然是送江雪荷过来享福的?她原本以为江家二房那样就是难得的好房子了,见了顾家这个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大宅院。 早知道顾思言身体能好,早知道顾家住的房子居然这样气派,她还不如直接将江桃花嫁过来! 江雪荷听了这话笑了出来:“大伯母这话可真有意思,我父母双亡,就算出嫁了也要多照顾着些弟妹。可您的女儿们孙子们如今父母双全,竟然也要我一个出嫁女照顾吗?” 林氏听了这话特意看了一眼周氏道:“怪道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荷姐儿出嫁了,便不将我们当做一家人了。我的女儿们孙子们,难道不是你的姐妹们侄子们?” 周氏听了这话果然怒到:“荷姐儿,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江雪荷好笑道:“为什么不像话?难道我一个出嫁女还要一大早起来帮娘家的子侄们做早饭?在他们父母健在还无业在家的时候?我若真那样做了才叫不像话呢!到时候堂哥他们的脊梁骨可是要被戳死的。奶奶和大伯母不为自己的孙子儿子着想,我这个做堂妹的却是不能不顾堂哥们的脸面。” “荷姐儿还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就算你分点吃的给你的姐妹侄子们,那也是分内的事情。如今你的弟妹们可都是我们家养着的……” 林氏话还没说完,江雪荷便笑道:“我也没让大伯母帮忙养着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三叔三婶能帮忙照顾着,这不是大伯母不让吗?” 林氏委屈地看了周氏一眼:“娘,您看荷姐儿说的是什么话?” 周氏看着江雪荷冷冷道:“出嫁女给娘家人做饭确实不像话,但出嫁女捏着娘家的钱也不像话。你一个人将家里的钱全部带走,却要你大伯父一家帮你养弟妹,你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吗?” 江雪荷笑道:“奶奶多虑了,我当然没什么好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将娘家的钱全带出来,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弟妹罢了。我已经将家里的地契和房契都改成了小竹和小柳的名字。家里的钱我也分成了五份,我和云兰雨萱各占一成,剩下的七成小竹小柳平分,钱都存到了万千钱庄里,签了个十年的长契,等他们十年后可以自己打理家业了,便可以取出。” 林氏听了这话脸色煞白,她怎么也没想到江雪荷居然早就把钱都存进钱庄里去了。等到江青竹兄弟俩十六岁的时候,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糊弄?就算好糊弄,她也无法忍受养他们姐弟几个十年!他们那一大家子人口众多,原本用度就紧。从前还能从二房身上捞点,现在二房的夫妻俩死了,她拿不到他们的遗产也就算了,还要帮他们养儿子? 林氏慌忙道:“外头的钱庄哪有自己人可信?把钱都放在那儿算什么话。” 江雪荷笑道:“没什么不可信的,我们姐弟几个从出生起,爹娘就在万千钱庄给我们分别立了户头,每年攒入一笔银子。我及笄那年母亲将银契给了我,这些年来攒入的银子一笔没少,还多了三分利。我就想着,干脆现在就将银子都给他们存了进去,将来他们成家立业的时候,也好多些资本。” 江雪荷这做法其实无可指摘,但林氏怎么可能就这样认输呢? 第二十一章 杨家二苗 林氏将周氏拉到一旁嘀咕,尽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又说起自己对江雪荷姐弟几个掏心掏肺,可他们却如何不理解自己。她这话是越说越顺,要说从前周氏还是将信将疑,但如今顾思言的病好了,又看见顾家这样气派,她还真信了林氏是为了江雪荷好。 就算不是对周氏来说也没差,周氏又不喜欢孙女,更不喜欢模样与裴氏有七八分像的江雪荷。 江雪荷听林氏在那边极尽做作的演说,不屑地撇了撇嘴,心想林氏还真是越大越不要脸了,听她说得那样真情实感,怕是连林氏自己都信了自己嘴上的鬼话。 果然,周氏听完林氏的胡言乱语,转头就对江雪荷说道:“荷姐儿,你大伯母说得对,你爹娘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产可不能便宜了外人,你还是赶紧将钱取出来交给你大伯父保管。” 江雪荷冷笑道:“奶奶,我记得我们江家早就分家了吧?在大伯父娶了大伯母之后,您就将还没成亲的爹爹和三叔给分了出去。分家便是各过各的,我们二房没拿过大房一分钱,也不可能再给大房一分钱!”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周氏气道,“那是你大伯父,是你爹的亲哥哥,还能害你不成?” “比起大伯父,我还真的更相信万千钱庄。万千钱庄一直以诚信为本,几百年来从未贪过一笔账,世人有口皆碑。奶奶若是不信,可以拿这份契书去万千钱庄问问。”江雪荷说着,手伸进袖子从幻境里取出一份契书来,“这是爹娘给奶奶存的养老钱,与我那份是一同存下的,每年存了十两,到去年应该是一百五十两,可我前些日子去给云兰他们存钱的时候,发现里头已经有一百八十两了,可见那万千钱庄的利息还是可观的。” 周氏和林氏都不怎么识字,只能认出那份契书上写了一和八,至于是不是一百八十两银子他们就不知道了。 江雪荷笑道:“奶奶若是不信,可以拿回去让青森看看。” 江青森大房的三儿子,在江家男孩里排行第四,因为被送出去读了几年书,就整日拿鼻孔看人,江雪荷最是烦他。不过他和大房的四儿子江青茂是大方唯二两个识字的人了,因为要供着两个儿子读书,所以林氏就跟扯不下来的狗屁膏药一样,烦人得很。不过原本他们兄弟俩读书的钱,也是从他们二房身上扒下来的。 当然了,大房从来不承认这个,只说是周氏看他们大房的两个孩子有出息,所以自己掏私房供的。那好呀,让她那个好奶奶继续掏私房呗。她如今将他爹给周氏攒的养老钱一次性全都交了出去,也好让周氏见见,她一向偏爱的大房都是些什么嘴脸。 周氏拿到契书,迫不及待地就想拿回去给她的宝贝孙子看看,对她来说一百八十两银子已经不算少了,足够让她安享晚年。如果万千钱庄的利息真有那么多的话,她还可以拿私房再存点,以后好拿更多。她哪知道那多出来的三十两银子是万千钱庄因为江二山死了所给的抚恤金? 林氏哪里甘心这样离去,连忙喊道:“荷姐儿,那一百八十两银子是你爹孝敬你奶奶的,和你可没关系。你的弟弟妹妹待在我们家白吃白喝,可不能一点钱都不给。” 啧,看来林氏也是气极了,居然连白吃白喝四个字都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了? 江雪荷笑道:“大伯母这话说的,云兰他们姐弟几个是住在自己家里,哪有白吃白喝一说?倒是大伯母占了人家的房子还不肯照顾人家的孩子,实在过分了些。” “荷姐儿胡说什么,我可没有……” “大伯母也不用狡辩,你放心,我的弟弟妹妹我自己养,绝对花不了你一分钱。”江雪荷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从今日起,他们姐弟的一日三餐由我找人送过去,每个季度的新衣服我也会送过去。日后小竹小柳去学堂的束脩、书本费、笔墨费也全都由我承担,花不到大伯母一分钱。大伯母若是嫌他们烦了,也别跟小辈计较,直接搬回自己家就是。” 周氏瞪了江雪荷一眼:“荷姐儿,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住一起怎么了?再说了,竹哥儿和柳哥儿还小,也需要大人看顾。你能给他们送吃的送穿的,还能天天看着他们不成?” 江雪荷心想,她的确不能天天看着他们。可让大房一家看着他们,还不如没人看着呢。大房的江桃花原本就喜欢抢他们姐妹的东西,而林氏那个大孙子宝蛋又被宠得无法无天,成日跟小竹小柳他们抢东西。若是大房搬走了,她还没那么担心呢! 不过她也知道大房的人不可能轻易搬走,毕竟那个老宅实在太小了。当初江大山一成亲家里两个弟弟便被分出去就是因为林氏嫌家里的屋子太小了,总共才四间屋里,若是日后江二山和江三山都在老宅成了亲,那她的日子还怎么过? 后来大房虽然拿着二房孝敬周氏的钱把老宅扩建了,但大房原本就孩子多,如今第三代都有了,那老宅自然又不够住了,于是一家子都浩浩荡荡地搬到他们二房去住了。只不过他们家虽然大,但在她四个弟妹占了三间房的情况下,大房住着也嫌挤,以后指不定还要闹什么幺蛾子呢。 最后,林氏是不甘不愿地走的,而周氏则是高高兴兴地走的。林氏看了一眼周氏的模样,心里十分妒忌。在她看来,周氏这人心眼偏得没边了,虽然他们大房一直因此得利,但她还是嫉妒周氏怎么那么好命?明明眼里除了江大山就没有其他儿子了,偏偏江二山和江三山都还是孝子。 她怎么就没那么好命呢?目前看着最有出息的两个儿子都是只会伸手要钱的,大儿子跟她是一条心,但什么本事都没有,就算想孝敬她也无能为力。至于二儿子可就把她气死了,天天责怪她偏心,不仅不孝顺她,还纵容自己媳妇处处跟她吵架,闹着要分家。 他们家从前都是靠着二房给周氏的孝敬钱被养活的,如今能依靠的就只有周氏的养老钱了。这个时候要是分家了,她可没办法让周氏养她所有儿子了,那多划不来?偏偏二儿子江青林是个傻的,从来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一点都不像她的种! 杨小花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江雪荷原本以为她是找人不顺利,谁知道她居然带了七八个人回来。虽然她给的银子真要买那么多人也不是不行,可是她如今还没开始赚钱呢,哪里养得起那么多人? 杨小花回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江雪荷,杨大树看到杨小花身后那些人的时候则是眼眶都红了,连忙冲了上去抱住人群里的一个小伙子。 “阿苗,你怎么在这儿?” 边上有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哽咽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大少爷和大小姐,真是苍天有眼啊!” 江雪荷见杨大树正激动地和那些人认亲,连忙将杨小花拉过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小花也很委屈:“我是去给夫人买个会武功的,找到了之前卖我们的人牙子,可他手上并没有身手好的人,就介绍了另一个人牙子给我们,说是那个人牙子手上应该有我们要的人,就是有些麻烦。然后我就跟着六爷去看了,哪想到居然遇到了我堂哥杨二苗。” “那是你堂哥?”江雪荷心想大树二苗小花的,听着就跟亲兄妹似的。 杨小花点了点头道:“苗哥并没有我们兄妹俩能吃,他每顿才吃五碗饭,可那个恶毒的女人也嫌他吃得多,居然把他也卖了!” 原来杨二苗的亲爹杨叶是杨小花她爹杨根的亲弟弟,这倒霉弟弟当年还是为了救哥哥才死的。杨叶一死他老婆就改嫁了,于是杨根就把这个侄子接到了自己身边养着。因为是弟弟的孩子,也是他救命恩人的孩子,杨根这个大老粗对自己的孩子一点都不上心,但对杨二苗绝对是无微不至。只不过杨小花那个继母一向善于阳奉阴违,杨根又大半时间不在家,他们兄妹三个就互相依偎,感情一直很好。 杨家兄妹原本以为那个女人再狠毒也不敢公然卖了自己丈夫弟弟兼恩人的儿子,没想到那个女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哥哥原本觉得,那个女人如果要将镖局继续开下去,就不能为难二哥,毕竟我们这些跑江湖的,最注重义气。可没想到那女人根本就没打算把镖局继续做下去,她将镖局原本的人全都解散了,然后卖给了其他镖局,还带着她的宝贝儿子跑啦!” 江雪荷不禁开始怀疑,杨家那后娘不是真心嫁给杨小花她爹的吧?那是仇人家的女儿过来报仇的吧?这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第二十二章 签订协议 杨小花的继母朴氏是个能干人,一边忽悠着杨根一边虐待着他们老杨家三个孩子。等杨根一死她就将杨家兄妹发卖了,跟镖局里的人说是杨家兄妹不相信自己亲爹死了,所以跑出去找杨根的尸体了。 镖局的人对此都将信将疑,有一部分对杨根忠心的弟兄们就直接跑出去寻找他们兄妹的下落。不过他们还没找出线索来,这边朴氏就将镖局解散了,说是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根本无力支撑镖局。镖局有不少人都表示他们可以把杨大树找回来继承镖局的,但朴氏哪里肯,坚持把人都遣散了,转头就把镖局卖给了经常跟他们作对的龙威镖局。 镖局的人跑来找她算账,她就对大家说她刚刚还把杨二苗卖了,再不去找他的话可就来不及了,于是又有一半的人跑出来分头寻找杨二苗。有两家人运气不错,找到了杨二苗,他们找到人之后就想把人赎出来,谁知道杨二苗还没被赎出来,他们两家人又被卖了。 找到杨二苗的两户人家一户姓谢,只有兄弟两个,哥哥叫谢长江,弟弟叫谢长河,两个都是孤儿,当年被杨根所救,就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杨二苗。另一户人家姓刁,最年长的是杨根的结拜兄弟,排行第三,被人称为刁老三,跟随他一起过来的有他的妻子丁氏,女儿刁如月,还有他们家的两个儿子刁守忠、刁守义。 他们去寻找杨二苗的路上遇到了镖局里的老五王松律,便结伴同行。结果在他们遇到杨二苗之后,商量着要如何将杨二苗救出来的时候,居然全都被王松律暗中下了药,一起卖了过去。 “还好夫人这次给的钱多,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如何一次将这么多人买回来呢。”杨小花感慨道,“我和哥哥还好,但刁三叔他们父子三个还有谢大叔谢二叔他们都是一直跑江湖的,忽然不是自由身,心里肯定难受。” 江雪荷奇怪道:“既然都是镖局里的人,身手应该都不错吧?就算一时间中了蒙汗药,等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么多人,难道还不能逃走吗?” “听说二哥和我们兄妹俩一样,户籍都被彻底换成了奴籍。几位叔叔他们中了蒙汗药以后发现自己也被卖了,原本是想带着二哥逃走的,可当时他们身无分文,身上药劲也没过。等药劲过了,他们又一直被饿着,身上根本没有力气,就一直拖到了现在。”杨小花无奈道,“如果大哥没猜错的话,估计这儿几位叔叔他们的户籍全都被换了。” “这女人手段也太厉害了,你确定那真的是你后娘,不是你爹在外头惹来的仇人?”江雪荷也十分感慨。 杨小花摇头道:“应该不会吧,如果真是仇人的话,我爹怎么可能会娶她?” 江雪荷心想,这一时错漏被仇人钻了空子也是正常的。不过她并没有见过朴氏,对杨家的事情也不了解,这种事情也不能下结论。 “算了,先不说这个,你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安置你们飞远镖局这一窝人?在我们这小小的何家村里开个镖局吗?”江雪荷挑眉道。 杨小花讨好一笑:“爷和夫人手上不是有一座荒山吗?您不是一直都担心有人去荒山那儿捣乱吗?这刁三叔和谢家两位叔叔来得正好,有他们帮忙守着,肯定没人能捣乱。还有江家那里,以后让如月姐姐去守着,夫人就再也不用担心姑娘和公子们了。” “你们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自然是不愿意被卖身为奴,可既然已经被卖了,何不找个和善的主子呢?夫人应该也不会一辈子要我们当下人的吧?做得好的话,可以奖励赎身吗?”杨小花问道。 看着眼前的杨小花忽然变精,江雪荷不由往人群那边看了一眼,心想看来是有人提点了她什么。也不知道这群人里面有没有心思不纯,要是再藏着一个像王松律那样的小人可就麻烦了。 不过算了,先把人留下来吧。虽然要养的人多了点,但她现在也确实需要有人帮忙干活。这些人就算力气没有杨家兄妹俩大,但肯定比一般人强多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种地了。 但江雪荷有点奇怪,杨小花顾念旧情把人都带回来就算了,顾思行怎么也同意她这样做? “我问过思行了,他是觉得杨家兄妹都是你的人,他们要做什么决定也该由你插手,他不便多插手。”顾思言解释道,“而且思行明白身边无人相帮的痛苦,他见谢家和刁家忠心耿耿的十分羡慕,想着这些人要是愿意帮助我们,那我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江雪荷笑道:“想的也没错,若真有这样一群人在身边真心相帮,那我们日后很多事情都不用愁了。可我们不过乡下农户出身,哪里能让一群跑江湖的人甘心做奴才?” 江雪荷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个糊涂公公影响了自己的子孙后代,她觉得顾家所有人都没有自己如今是个乡下人的感觉。顾思言和顾思娴倒是挺认命的,但顾思行会有这样的想法,显然是个不甘于平凡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顾思行毕竟是读过书的,听说当年还读得很不错,那有点少年傲气十分正常,只要心思不歪就行。 “那你打算怎么做?”顾思言问道。 “原本杨家兄妹我还是信任的。小花热心又没心眼,大树比小花聪明些,但也没有坏心思,对你我一直都挺尊敬的。”江雪荷道,“如今忽然来了那么多人,其他人我不好说,但那个叫刁如月的姑娘,应该是个心眼多的。” 顾思言好奇道:“何以见得?我看你今日似乎也没与那个姑娘说过话。” “有些人是不用交流的,看她那眼神也知道她是个心眼多的。非要说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女人的直觉吧?”江雪荷撇嘴道,“不过除了他心眼多,其他的我也看不出什么。我想着这些日子先让他们在荒山附近搭建个屋子,让他们自己安置自己。小花呢就先去江家看着他们姐弟几个,至于那位刁姑娘就先留在我身边好了,我要好好观察观察。” 顾思言点了点头,对江雪荷的做法没有意见。或许别人会怕引狼入室,但顾思言从小就群狼环伺的,早习惯了。 第二天一早,江雪荷就把大家都聚在一起,把自己的决定说了,谢家兄弟跟刁老三都下意识地看了杨大树一眼。 杨大树认真道:“夫人如今不只是我和小花的主人,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对夫人的决策没有任何意见。三位叔叔,如今我不过是江家的下人,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以为夫人和顾家的两位爷为主,你们日后也不要这样看我。” 刁老三痛心不已:“大少爷啊!” “我算什么少爷?”杨大树摇了摇头道,“刁三叔,您这声少爷我更不敢当了。您是我爹的结义兄弟,也是我的叔叔,如今你我都已落难,便该随遇而安。” 江雪荷忍不住道:“也没让你真的随遇而安。身为江湖中人,像你这样的不应该想着养精蓄锐报仇雪恨吗?” “可是……” “算了,我知道,我不过一个农户之女,你们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将我当成主人,我也没办法真的拿你们当仇人。”江雪荷道,“这样吧,我与你们签订五年的协议,这五年内你们尽心帮我家做事,顺便好好调理自己的身体,该做什么准备就去做什么准备,只是不能耽误我吩咐下去的事情。等过了五年,你们没做过对不起我也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我就放你们自由,如何?” 能一路追着杨二苗到这儿来的人,其实基本都挺老实的,听了江雪荷的话甚至还挺惊喜,没想到他们还能有恢复自己的一天?他们被磋磨了两个月之后,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为奴为婢了。 杨大树更是意外:“夫人,这……” 江雪荷不解道:“这样不好?我就一个乡野妇人,根本用不着你们这么多尊大佛,我只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熬过这段时间就可以了。” 江雪荷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过的,但是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离开附近这几个村子。毕竟当年她娘明明有能力去镇上甚至县里买房,但她娘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真正离开江家村,还跟她说外头的世界太危险了,不如村里清静。 大约是受了裴氏的影响,江雪荷从未想过要离开村子,但身边一直有这样一群人的话,将来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太平。既然这样,大家还不如愉快地合作一番,然后好聚好散? 这样的协议对谁都不亏,因此双方都很爽快地签了。就是杨小花被杨大树教训了几句之后,后知后觉地愧疚起来,一直看着江雪荷欲言又止的。江雪荷正准备开导她几句,身后刁如月忽然叫住了她。 “顾夫人,我可以与你谈谈吗?”刁如月问道。 第二十三章 平静日子 江雪荷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刁如月,眼神透着惊讶。这姑娘是看出自己对她心有芥蒂了? 不过一般人就算看出来了,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吧?免得尴尬。 “夫人似乎对我心怀芥蒂,我可以问问是什么原因吗?”刁如月问道。 江雪荷笑道:“原因重要吗?” “我见夫人对小花十分和善,对其他几位叔叔虽然不亲近,但也还算温和。唯独对我一开始是满是防备,是我做了什么让夫人讨厌的事吗?”刁如月又问。 “小花性子单纯,一眼见底。刁姑娘聪慧,又貌美,我看不懂你,会担忧也是正常的。”江雪荷笑道,“说白了我不过一个乡野村妇,只想平静地过日子,并不想卷入那么多是是非非。但凡让我看不透的,我都觉得危险,这又有何不对?” 刁如月听到江雪荷说她貌美就觉得好笑,听到江雪荷说自己只是个乡野村妇的时候更是哭笑不得。看江雪荷这模样、气质还有穿着打扮,怎么都不像是普通的乡野村妇,更何况她还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但江雪荷说她想过平静的生活刁如月是相信的,因为江雪荷的神情一直都很宁静,眼神也很清澈,看不出丝毫野心。 刁如月有些感慨杨小花的好运,她原本以为在朴氏的运作之下,他们这群人都彻底完了,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而且在他们到来之前,顾家的人和江雪荷想必都没有防备过杨小花。 “我这人运气不好,经历了些事情,回不去了。”刁如月叹了口气道,“我是从小与小花一块儿玩到大的,当年又何尝不是她这样的女孩?我也同夫人一样,想过些平静的生活。所以我没有旁的心思,夫人不信我也没关系,我总会像夫人证明的。” 江雪荷笑道:“你也不用跟我证明什么,如月姑娘,我不可能真的成为你的主子,如今不过是五年互相合作罢了。你没有异心,那自然再好不过。” 刁如月笑道:“我只是觉得人能一辈子待在这样宁静的地方也不错,只要夫人不嫌弃我,日后就算爹娘兄长他们离开了,我也愿意一直陪在夫人身边。” 江雪荷看着刁如月只觉得奇怪,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给人表忠心的?她也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让人信服的地方啊,更何况这刁如月看她的眼神也不像是信服的眼神。 她越看越觉得,这刁如月应该是受过大刺激的,说要待在她身边也不是真心要为她做事,只不过想找个清静地方躲着罢了。然而顾家会是清静地方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江雪荷也没再多说什么,心想刁如月只要在这里多待上几天就知道了,到时候可能还没到五年就直接想离开了。 果然,她们正要回屋的时候,那边顾思西远远地就看见了她们,连忙小跑过来。 “五弟妹,好巧啊,居然在这儿遇见了。”顾思西挥了挥手里的扇子,一派风流模样,待他看到刁如月的时候,目光闪过一丝惊喜,“这位小娘子是哪儿来的人?这般的美貌,想来是五弟妹家里的姊妹吧?” 刁如月一看见顾思西脸就黑了,若不是此刻身上没什么力气,她只怕直接一拳头砸顾思西脸上了。 第二十四章 大肆采买 刁如月原本就生得不错,虽然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磋磨容色有损,但她站面对陌生男子的时候神色就瞬间变冷,多了一丝冷艳,看得顾思西心痒痒的。 顾思西想着,这江雪荷身边有个杨小花他碰不得,但是这忽然冒出来的女人他难道也碰不得?看这女人的衣着打扮像是逃难过来投奔的,又生得纤细柔弱,只要他威逼利诱一番,还怕对方不乖乖就范? “这是小花的姐姐小月,身手比小花还好些,日后有她帮衬,我们东院大概能更太平些。”江雪荷微微一笑,便拉着刁如月进去了,“我还有事,二哥自便。” 说是自便,江雪荷进屋的时候直接将大门给关上了,让想找借口进去看看的顾思西吃了个闭门羹。要是换做之前顾思西肯定又要半夜爬墙了,不过之前被江雪荷那样折腾了一次,他算是怕了。他现在看见江雪荷依然心痒痒的,但是一想到杨小花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顾思西在紧闭的东院门前站了一会儿才叹息离开,这一幕正好被出来找他的钱氏所看到。钱氏原本就怀疑他出去拈花惹草了,结果在东院的门口看到他,别提心里有多气了,她可还记得当初顾思西见色起意结果自己落了一身伤的模样。 因此江雪荷进屋没有多久,就听到了西院那边传来的动静。刁如月听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这确实跟她心里的清静不太一样。 “刚才你见到的那个男人叫顾思西,是我相公的二哥,不过他们俩不是一个母亲。顾家是外头来的,东院一个娘,西院一个娘,爹倒是同一个。”江雪荷看了刁如月一眼解释道,“西院那边的都不太好相与,日后麻烦还多着,我怕是得经常找你帮忙了。” 刁如月道:“我如今的卖身契还在夫人手里,自然是听夫人的。” 江雪荷想了想又道:“顾思西这人色欲熏心,日后可能会经常纠缠于你,你要教训他可以,我就当不知道,不过不能被他抓到把柄。” 刁如月瞬间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明白了。” 刁如月说完之后,还仔细地听了一下隔壁的动静,想通过钱氏的举动判断一下自己未来下手的轻重。然而钱氏再怎么泼辣也就是个弱女子,除了骂人难听点之外,最多挠出顾思西一脸花,她根本就没办法参考。 刁家人和谢家兄弟都十分自觉,在签订好契约的第二天,他们就一起去荒山那儿搭建房子了。虽然他们几个都对盖房子不熟悉,但有江三叔等人的指点,他们上手得还挺快。 杨小花这几天一直乐呵呵的,虽然她也恼恨朴氏的无情,但是她对朴氏的无情大概已经习惯了,此刻满心欢喜她与堂哥又重聚了,与如月姐姐又重逢了,不论做什么事都十分雀跃。 江雪荷干脆将她和刁如月一起带去了县里,在给江云兰姐弟跳衣服的时候,她顺便帮杨家那群人都做了两身。 从前裴氏基本每个月都会去县里给他们姐弟几个做一身衣服,料子和款式都是时新的,有什么新出的绢花和小饰品裴氏也会给他们买上一份。江雪荷就按照裴氏当年的习惯给他们姐弟几个一一添置了衣物,毕竟长姐如母嘛。 江雪荷不愿意让自己的姐弟们因为父母双亡就过得不如从前,她身为家中长女,原本就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而且她比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多享受了几年父母的庇佑,已经很幸运了,她希望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一直都是幸运的。 江雪荷最后是找人拉了两大车东西回去的,一车让人送去了顾家,另一车则是她带着亲自送去了江家。 江雪荷才刚让人将车停在江家门口,眼尖的江桃花的就看见了,直接冲了出来,对着车上露出的几枝绢花双眼放光。看那架势,似乎马上就要扑过去了。 第二十五章 回到江家 林氏后悔极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顾思言的病能好,明明她都问过那个给顾思言看病的大夫了,那大夫亲口跟她说的,顾思言已经回天无力彻底没救了!看来,那臭老头就是个庸医,一换成张大夫就有救了。 “早知道就应该将那贱蹄子嫁给村口的王赖子!” 林氏一时气愤竟然将心里话脱口而出,被周氏狠狠拍了一掌。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王赖子都四十多岁了,这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而且真将王赖子嫁过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村口的王赖子打了四十多年的老光棍,满脸麻子相貌丑陋不说,脑子还有点问题。那家伙看到漂亮姑娘就会流口水,人还经常莫名其妙地陷入癫狂,一发狂就要扑过去咬人打人,别说把姑娘嫁给他了,就连男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走。周氏怎么也没想到林氏居然打过王赖子的主意。 林氏倒不觉得有什么,她从前也觉得顾家表面风光,将江雪荷嫁过去既能把人打发出去,又能不让她好过,自己脸上还不会太难看。可顾家那些事情周氏不清楚,何家村的人清楚啊,江家村也有不少人知道的。被江三叔家上门那样一闹,知情人听后再一宣传,她现在已经没有好名声了。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做最恶毒的打算。 “顾家分家快,其他人现在管不到她,顾五郎对她也算纵容,她那边日子松快,总不会忘记自己弟弟妹妹的。你要是把她嫁给王赖子,那才是真的将我们江家的银子全都送给王赖子了。”周氏嫌弃林氏恶毒没脑子,“不过荷姐儿确实需要敲打敲打了,过两日你跟我一起去顾家走一趟。” 林氏听到婆婆愿意出面,顿时喜笑颜开:“好,我都听娘的。” 江雪荷把事情告诉佟氏的时候就猜到了江三叔一家会上门去闹,说不定很快周氏他们就要找过来了。找过来最好,江雪荷心想,她原本就打算让他们求着她回去的。 她回去的第二天江三叔就带着泥瓦匠上门了,她这个三叔一向敦厚老实,当年分家的时候吃了大亏,和她爹一样,基本净身出户,一人就二两银子一亩田。她爹身上有股闯劲,心想那一亩田也做不了什么,干脆卖了出门做生意去。而她三叔不一样,她三叔觉得田地就是他们乡下人的根,就算只有一亩地也要好好经营,争取日后能够赚取更多的地。 然而那一亩地耕种起来实在太快了,于是江三叔就会去附近找点零散的活计做,他几乎什么都做过,并且每回附近有谁盖房子他都会过去出一份力,时间久了便认识了不少专门做这个的。因此江雪荷想找人砌墙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江三叔。 江三叔嘴也笨,看见江雪荷时张了几次嘴,都没冒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他儿子江清峰看不下去了,主动开口道:“四妹妹,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也不知道算不算好,多谢三叔三婶还有三堂哥挂心了。”江雪荷将门打开,“各位快请进来吧,我这活儿可能有些重,耗时会比较长。” 西院那边的人看见江雪荷找来一大群男人都愣了一下,看那些人的架势和工具,似乎都是盖房子的,难道江、氏还要另外盖个房子住吗?真要那样的话,可就太好了。 “几位叔叔伯伯可都吃过午饭了?”江雪荷问道。 江清峰笑道:“大家都是吃过了才过来了,四妹妹有什么需要直说便是,我爹找来的几位叔叔伯伯,都是最近正好空着想找活干的。” 江雪荷笑道:“顾家东西两院不太对付,对面的隔三岔五就要过来闹一通,我就想着,干脆把这个院门拆了堵上,边上再开个小门。鉴于之前对面有人半夜爬墙翻我们院子,我想在墙上插一些铁刺。” 有人忍不住道:“这墙上插铁刺可不太好看啊。” 江雪荷无奈道:“短时间内只能这样了,反正主要插在顶上,远看也不明显。等季节合适了,我就去山上挖几株野蔷薇来种墙角,到时候就好看了。” “野蔷薇是什么?”有人问了一句。 “一种带刺的花。” 众人心想,满墙的蔷薇花确实很好看,要是遇到爬墙的扎个满身血花也很好看,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顾思言坐一旁听着,倒是觉得江雪荷的主意很好。乡下没那么多规矩,种一墙蔷薇既好看又防贼,简直两全其美。 江雪荷交代完之后大家便自发忙活起来了,只有江三叔和江清峰还站在那儿,江雪荷明白他们是有话要跟自己说,连忙让小花倒一壶茶来。 江清峰坐到顾思言身边笑道:“这位便是四妹夫吧?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江雪荷叹息道:“一场风寒拖了三年,命都差点没了,如今只能慢慢调理,一点都马虎不得。” 江清峰听了这个就来气,心想他这个四妹妹可是整个清水镇里最出挑的一枝花,县里没怎么去过不清楚,但样貌要比四妹妹好看的绝对难找,二伯父他们还在世的时候,二房求亲的门槛都要踏破了,谁也没想到最后会便宜了这样一根病秧子。 虽然气色逐渐恢复的顾思言模样也不错,但到底还是太瘦弱了,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似的,哪里像个能肩负起一个家庭的一家之主?江清峰越想越觉得他四妹妹吃了大亏。 江三叔也很心疼:“荷姐儿,你受苦了,都是三叔没用。” 江三叔一家对二房一直都是感激的,当年江三叔分家之后一直埋头苦干,倒是攒了不少钱,却在要跟佟家提亲的时候累坏了身体,之前攒的聘礼钱全变成医药钱花出去了。也幸好这个时候江二山从外面赚了一笔小钱回来,直接帮江三叔下了聘。 后来江家二房的生意越做越大,两个兄弟自然也受惠不少。只不过江三叔一家一直脚踏实地,不肯再收二房的钱,二房便只能在压岁钱在多给一些,每年的节礼多费点心,三房有什么困难他们都会及时相助,因此两家一直处得不错,江三叔和佟氏对江雪荷姐弟几个也是真心疼爱。 大房就不一样了,纵使二房不想养着他们,但二房孝敬给周氏的钱全都给大房花了,不够了周氏还会再找二房要,养出了一窝子好吃懒做狼心狗肺的东西。 江雪荷笑道:“我倒是还好,五郎人挺好的,家里处处随我折腾,六弟和三妹也好相处。西院那边麻烦些,不来往也就是了。只是可怜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我想给他们钱,却怕被奶奶和大伯母他们拿走。直接给东西的话,又怕会被抢走。” 虽然她给弟弟妹妹们准备的衣服江桃花都穿不上,但江桃花肯定会抢他们首饰。而且不给钱的话,大伯他们说不定就在吃食上苛待他们了呢? 江三叔想到这个也觉得头疼,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这些年来,二哥处处都帮着他们家,可他却什么都帮不了他们。 顾思言想了想道:“往后你多做几个人的饭就是了,让大树或者小花每天送过去,等他们吃完了再把东西拿回来。每日三餐的跑,也很容易发现他们的穿着和状态是否有问题。小花更合适一些,因为你大伯母和堂姐比较会胡搅蛮缠吧?” 江雪荷撇嘴道:“那一窝子人都一样。不过你这个主意还挺好的,等奶奶他们上门之后,我就那样做!” 江清峰听了他们俩的谈话不由抽了下嘴角,心想这个妹夫还挺坏的,四妹妹跟他在一起一定十分危险! 西院那边的人还纳闷江雪荷找那么多人上门干什么,就看见那些人把东院的院门拆了。 赵氏顿时紧张起来:“他们不会是要扩建院子吧?” 李氏无所谓道:“他们不敢的,当初分家的时候契书上可都写清楚了,整整三份呢,怎么都赖不掉呢。” 李氏现在觉得江雪荷当初非要立三份契书也挺好的,至少谁都占不到对方的便宜。而且总体吃亏的还是东院,毕竟顾家的钱几乎都被乔氏捏在手里。 西院那边的人大部分都站在一旁看热闹,等到看见有人对着院门那边开始砌砖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江、氏,你给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顾丹丹脾气暴躁,直接冲进了东院要找江雪荷算账。 此时江雪荷刚给江三叔他们沏了壶茉莉花茶,又摆上了几盆精致的茶点。顾丹丹冲进门看到桌子上的东西时脚步一愣,她还是头一次看见那样精致的点心,而且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十分好闻。 顾丹丹一向是个馋嘴的,咽了许久的口水才开口道:“江、氏,你那些人在那儿砌墙是什么意思?” 江雪荷笑道:“分家的时候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两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扰。既然你们西院的人做不到,那我就帮你们做到,这有错吗?” “你——”顾丹丹气结。 第二十六章 没多厉害 林氏原本正在厨房做饭,听到这声音也连忙跑出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不行。那可是她的宝贝大孙子啊!那个怪物一样的女人力气那么大,要是把她的宝贝金孙给摔坏了可怎么办? “荷姐儿,你这是做什么?宝蛋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让这个怪物这样对他?”林氏一向最宝贝她这个大孙子,哪里看得了这一幕,连平日里一向维持的形象都忘了。 江雪荷笑道:“小花,将宝蛋交给大伯母吧,这孩子虽然不孝要抢自己叔叔的东西,可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跟孩子太过计较了,让大伯母带回去好好管教也就是了。” 小林氏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四妹妹胡说什么?宝蛋原本就比竹哥儿柳哥儿年纪小,又是宝蛋的长辈,身为长辈,不应该多照顾着些晚辈吗?” 江雪荷反问:“那身为晚辈的,难道不应该孝敬长辈吗?不论年纪大小,长辈就是长辈,我今日若是明目张胆地要抢大伯母的东西,村里人还不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 “可他们都还是……” “孩子更应该从小抓起不是吗?否则他从小这样嚣张惯了,日后哪里了得?这从小就抢长辈东西的名声要是传了出去,日后对他前途可是有影响的。” 小林氏觉得江雪荷这是在危言耸听,林氏却觉得江雪荷这话是威胁。她刚想着要传出江雪荷不孝还不管自己弟妹的谣言,此刻听见江雪荷说这样的话,就觉得江雪荷也是想穿他们家宝蛋的谣言了。 小林氏忍不住道:“竹哥儿柳哥儿是没比宝蛋大多少,非要他们让着宝蛋可能是不像话。可你一个做姑姑的,也到了懂事了年纪,买东西的时候怎么就一点也不念着自己的侄子呢?” 江雪荷道:“大嫂身为宝蛋的亲娘都没给宝蛋买过糖吃,想来也是为了宝蛋好,我一个做堂妹的,可不敢越俎代庖。” 小林氏气得不行,她记得这个四堂妹从前娇娇软软的好说话得很,没想到嫁人之后就变得这样牙尖嘴利了,可见是在顾家过得不太如意,所以尽到他们家里找麻烦了。 “四妹妹这话说的可不对,我们大房住这儿,也只是为了更好照顾竹哥儿和柳哥儿,毕竟你出嫁了,日后也不好经常回来,我们不放心罢了。”小林氏气道,“四妹妹这般不识好人心,日后……” “当初难道不是大伯母非要我嫁出去的?如今又处处拿着嫁人说事。我就算嫁人了,要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是没问题的。”江雪荷挑眉看向林氏和小林氏,“大嫂和大伯母若是不愿意的话,我将他们姐弟四个直接带去顾家就是了。反正如今顾家也分了家,这事我跟相公商量过,他也是愿意的。” 可顾思言愿意林氏他们不愿意啊,看着江雪荷今天拉回来的这一车东西,林氏就觉得江雪荷手头上一定还有不少钱。如今她还牵挂着自己弟弟妹妹,那自然会时时送东西上门,就算此刻他们捞不到,等江雪荷走了,还不是任他们为所欲为? 再说了,当初江雪荷反抗不了周氏,那以后肯定也反抗不了。只有周氏这个最大的长辈站在他们这边,那江雪荷就永远都别想甩掉他们,除非江雪荷将二房的钱都交出来。 林氏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跟江雪荷发火,便抱着宝蛋拉着小林氏离开了,之后还让小林氏去给宝蛋买糖。小林氏不乐意去,还被林氏狠狠地瞪了一眼。小林氏心里恼恨,想着既然林氏那样疼孙子,干嘛不自己掏钱给孙子买糖吃?他们现在能赚到的钱本来就不多,还要每个月定时上交,她身边根本就没多少私房。想到从前江二山夫妻俩还活着的时候,这些零嘴都不用他们大房自己掏钱,小林氏对江雪荷的怨恨就更添了三分。 对她来说,二房的钱虽然不是他们大房帮忙赚来的,可是既然二房有钱,那就该多分他们一些。大家都是姓江的,凭什么二房就过得比他们好? 江雪荷才不管这些,她虽然不介意人眼红,但一直被人这样盯着也烦得不行,就干脆将那些东西都搬进自己屋里,然后让刁如月守门,自己则把东西分成四份,让杨小花依次送进他们姐弟四人的屋里。 “你们四个要记得,日后有小花姐姐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们。我今日不能在此久留,不过总有一日,我们姐弟五个会真正团聚的,你们明白了吗?”江雪荷柔声道。 江云兰和江雨萱都点了点头,江清柳听了这话倒是很委屈,耷拉着小脑袋低声道:“那姐姐能不能经常回来看我们?我每天都好想姐姐的。” 江雪荷听了这话心软得一塌糊涂,摸着两个弟弟的脑袋柔声道:“那姐姐每逢十天回来一次好不好?中途你们若是想我了,就写信给我。日后小花姐姐会留在这儿照顾你们,而我会每天派人过来给你们送一日三餐,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就让他们捎信回来好不好?” 江清柳听了这话更委屈了:“可是我会的字太少了。” “那就跟着两个姐姐好好学写字啊,不然我给你们写信的时候,你们就看不懂了哦。”江雪荷笑道。 他们兄弟俩四岁的时候就被裴氏亲自启蒙了,不过青竹好学,青柳却好玩,学认字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开小差,之前有江雪荷看着还好,如今江雪荷已经出嫁了,为此担忧了许久,如今总算到由头了。 江清柳不喜欢读书写字,但真的害怕自己会看不懂姐姐的信,因此委委屈屈地应了。 走的时候江雪荷心满意足,江清柳十分委屈,大房那些人更是很不乐意。他们原先挺喜欢周氏每到吃过午饭之后都要睡到下午的,今天却是不满极了,心想周氏若是能够早点醒,他们也不至于这样被动了。他们哪里知道,江雪荷就是算着周氏睡觉的时间过来的,也是算着周氏可能会醒来的时间离开的。她才刚离开江家村,周氏就醒过来了,知道这事以后气得不行。 不过江雪荷这事做的也不算出格,这没过年没过节的,她原本就没必要给分了家大房送礼。再加上要给她的那份孝敬也没少,她就算想发火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总不能真让一个出嫁的侄女的养大伯一家吧? 不过江雪荷这丫头是越来越滑头了,买给她还有弟妹的东西都是现成的,除了那点零嘴都是大房用不上的,真要抢来给大房,也只有江杏花能用上,她才懒得为了一个丫头片子折腾呢。 江雪荷也是算准了周氏的想法,才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离开江家村之前,她还专门去了一趟江三叔家,给佟氏和江含笑送了点东西。毕竟江三叔一家一直对她不错,她既然进了村子,也不能毫无表示。 江雪荷原本还想找个机会去海家探探消息,结果第二天江含笑就来找她了。江含笑告诉她,最近海妮好像病了,可海家人根本不管这个,依然要她下地,前些日子海妮就晕倒在了菜地里。可即使如此,海家的人依旧不肯花钱给海妮看病。 江雪荷问道:“海妮是怎么病的?” 江含笑道:“好像是之前海小五生病发烧,海妮照顾了他一晚上被传染了,第二天海妮说身体不舒服想休息,可海家人根本不体谅她,任她病着干活,她现在已经越烧越厉害了。我怕海妮姐再这样下去……到时候哥哥肯定会伤心的,姐姐能帮忙去看看她吗?” 江雪荷为难道:“我若这个时候出手相助,日后海妮的日子也还是这样的,甚至更难。” 她之前是提示过海妮,但看如今的情况,海妮估计不是故意做戏,而是真的病了。她想去确认一下,但是想到海家还有一个海娜,江雪荷就觉得自己不宜出面。 “夫人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不如让我去跑一趟?”刁如月提议道,“我是生面孔,路过海家村去讨口水喝也没什么,应该不会引起人怀疑的。如果夫人怕有后患,我也可以不露面的。” 江雪荷也好奇她的能力,闻此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替我跑一趟,尽量不要露面。海妮姐是我三哥看上的,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家人,若是被海家的人知道我插手了,日后说不定会惹来麻烦。” 刁如月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在天黑之前回来的。” 刁如月走得很快,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声音。江含笑被她那鬼魅般的身姿吓了一跳,好奇道:“四姐姐,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没见过?” “那是小花的家里人,跟小花一样都学过功夫,暂时在我家里做事,每个月领工钱的。” 江含笑叹道:“四姐姐好厉害啊,身边居然能收拢到这样的人物,就跟话本上写的似的。” 江雪荷淡淡一笑:“也不是多厉害的人物,何况也待不久。” 江雪荷是真没觉得杨家这些人有多厉害,如果真厉害的话,怎么也不会全被人设计发卖了。 第二十七章 厚颜无耻 天黑之前,刁如月果然赶回来了,说海妮确实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几乎就要起不来了。 “依你看,海妮的病是个巧合,还是故意的?”江雪荷问道。 “海小五会发烧是因为那天出门和人玩的时候,被人推到河里去了,这是海妮绝对预料不到的,所以不可能是海妮故意的。”刁如月道,“奴婢不知道海妮姑娘是怎么想的,但这回就是个意外,海家人舍不得没了海妮姑娘这样能干的人帮忙干活,但他们更舍不得拿钱出来给海妮姑娘治病。” 江雪荷别扭道:“你可别自称奴婢,我们乡下人不讲究这个。” 刁如月也觉得在乡下听起来确实奇怪,便道:“如月知道了。” “那海家人是怎么打算的呢?”江雪荷又问。 “因为海妮病的厉害,王家那边听说她快死了,就定了别人。海家是打算赶紧将海妮嫁出去,目前想找的就是夫人的三堂哥。”刁如月道,“海家的意思是,江家三房的大爷既然喜欢海妮,那一定会花钱给海妮姑娘治病。到时候他们海家一分钱都不用出,还能继续扒着海妮姑娘占江家的便宜。” “打的倒是好主意。”江雪荷冷笑道,“不过只怕江三叔家真的会上当。你再跑一趟三叔家,把这事跟他们说一下,让三哥无论如何也不能上海家的当。要娶海妮姐自然可以,但不能白白上了海家的当,得想办法断了海家这门亲。” “是。”刁如月没多说什么,得了命令就直接出去了。 江雪荷觉得她听话得有些过分了,一举一动似乎都是照着大户人家的大丫鬟来的。按理说身为镖局三把手的女儿,她怎么也不该适应丫鬟的生活才对吧? 刁如月匆匆离去的时候顾思言正好进屋,见状便顺口问了一句。 江雪荷对顾思言还算信任,就将海家的事跟他提了一嘴,顾思言听后若有所思道:“这事你让三哥他们防着点也是应该的,只是态度却不能太强硬了。若是在此刻硬逼着海妮姑娘与海家断了亲,日后海家缠上来的时候你们就算要说理也不太占理。” 江雪荷愣了愣,这才想到后续的问题。海妮与海家到底血脉相连,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能强硬地逼人断绝关系。人生在世,行事若真能那样粗暴的话,她现在也不用到处束手束脚了。只是海家这把火没有彻底烧到她头上,她就有些想当然了。 顾思言见状又笑道:“你需要想个办法,让他们主动放弃海妮姑娘。” 江雪荷叹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让三哥看着海妮受难那是不可能的。三哥这人……” “三哥为人如何,这段时间我都看在眼里。”顾思言道,“如今你让刁姑娘去说一声也没错,三哥虽然不可能对海妮姑娘无动于衷,但三婶总会拦着些的。我们只要想办法让三婶松开前,用计让海家那边主动与海妮脱离关系就行了。” 江雪荷摇头道:“这可不好办,海家男人都好吃懒做的,原本就靠着海妮姐姐忙里忙外,哪里可能轻易放手?” “这个,西院那边的主意倒是可以用一下。”顾思言笑道,“若是海妮治不好了呢?若是海妮继续留在海家会影响她几个兄弟的运势呢?这事你跟张大夫说一声就行,他那儿不是还有个贾道仕吗?” 江雪荷听了眼睛一亮,那贾道仕这段时间还算安分,可他从前名声不好,大家对他印象一时半会儿也扭转不过来,借此利用一下倒也挺好。 “我就这让人去请张大夫过来给你复诊。” 张大夫基本七八天会过来一趟,原本时间就差不多了,让他过来也没什么,只是忽然要他带上贾道仕就让他很奇怪了。等他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不由瞪了一眼江雪荷,没好气道: “我就是个大夫而已,你现在怎么天天要我做戏?” 之前也就算了,只是挂个买地的名头,其他事情都是江雪荷自己一个人在折腾,这回可好,居然要他带着贾道仕上门骗人,这是一个大夫该做的事情吗? 江雪荷赔笑道:“这也是为了救人嘛,海家人这样狠心,若是不想点办法摆脱,日后……” “乡下这样的女儿难道还少吗?若不是你三哥看上了,你会管?”张大夫冷哼一声道,“就这一次啊!以后要是再找我做这种缺德的事情,可别怪我不再上门。” “张大夫也别怪她,这主意其实是我想的。”顾思言解释道,“她原本没想到那么多的,只是我家这处境你也知道,我总比别人多长了个心眼。” 张大夫听了这话却不太相信,他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帮裴氏调理身子的,因此对江雪荷的性子十分了解。这丫头看着很好相处,但心眼却多,这主意不像她想不出来的。至于顾思言嘛,张大夫觉得,这小子如果真有那么多心眼的话,当初就不会被折腾得只剩一口气了。 江雪荷见张大夫不信,倒也不在意,她知道张大夫一向嘴硬心软,现在可能会对她的决定有所不满,但等张大夫真的见到海妮之后,也就未必能继续数落她了。 果然,张大夫在看见海妮之后就懵了。 他原本以为江雪荷是不了解情况所以危言耸听的,这乡下重女轻男的比比皆是,不把女儿当回事的也不少,但把女儿折腾到只剩一口气还要算计的,他真是头一回见,这简直跟乔氏对待顾思言有的一拼。 就连乔氏看见大夫上门都要做个表面功夫呢,海家的何氏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要把他往外赶,说他们家请不起大夫。 张大夫只好道:“海大嫂,我是江家那边请过来给海姑娘看病的,江家那边已经给过钱了。” “原来是江家请来的啊,那进来吧。”何氏这才把人放了进来,神情十分倨傲,心想江清峰果然放不下他们家海妮,还专门找了个大夫过来。不过这样就好,只要江家还愿意娶海妮过门,那他们海家日后的日子就不会难过,只是可惜了王家的那五十两银子。 都怪海妮这没本事的赔钱货,早不病晚不病的,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害他们家白白损失了五十两礼金,以后得想办法让她加倍补回来才行。 张大夫原本就被何氏还有海家其他人漠不关心的态度气到了,进屋再一看海妮奄奄一息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也难怪江雪荷要他帮忙演这出戏了,这样的家人当然是越早摆脱越好。 这海妮身上也不知道发了几波汗了,浑身都湿淋淋的,被褥也很潮湿,然而海家的人根本就没有管过她,也没人照顾她,就将她扔在那儿,等着她自个儿好起来。这一场风寒也不知道拖了几天,张大夫给海妮把过脉之后脸色更是阴沉,他若是再晚来两天,这闺女只怕可以直接下葬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让人带海妮去洗个热水澡,不过看何氏那态度显然是不乐意伺候这个女儿的,就算自己白送两包药出来,也未必有人愿意给海妮煎药。 张大夫还真猜对了,何氏肯定是不愿意伺候女儿的,海娜也恨海妮一直压她一头,唯有海妞对这个姐姐还挺亲近,然而她年纪还小,不会煎药。 张大夫咬了咬牙,最终摇了摇头道:“这刚染风寒的时候还有的治,偏偏耽误了四五天,还让她睡在潮湿的被褥里,现在已是药石无灵,除非有人参入药,否则救不回来了。” 何氏立马道:“那就拿人参呀,不是江家让你来的吗?江家那么有钱,让他们去买。” “这一般的人参又没用,真要有效的,起码得四五百两银子,江家哪里掏的出来?”张大夫叹了口气后起身道,“你们还是给她准备后事吧。” 何氏连忙道:“江三山家里拿不出来,那江家二房呢?听说他们二房的大丫头出嫁时可是将娘家的钱全都拿走了。他们二房那么有钱,难道还拿不出这四五百两银子吗?江家既然想娶我的女儿,那就得把这钱拿出来!” 张大夫平生见过不少厚颜无耻之人,但还是被何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贾道仕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看看海妮又看看海家其他的环境若有所思道:“江家此次愿意伸手也不过是出于道义罢了,你家这姑娘是个天生苦命的,不仅自己命苦,还会带苦身边的人。江家又不傻,再怎么也不会娶一个命格这样差的女人回去。” 何氏听了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你这二流子胡说什么?别以为你现在穿得人模狗样的我就不认识你了,你不就是那个假道士吗?这些年四处坑蒙拐骗的,现在还想骗到老娘头上来?” 何氏原本没认出假道士,因为他今天没穿那身道袍。不过贾道仕一开口她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就是之前要拉着她家海老大一起坑蒙拐骗的那个假道士啊! 事实上,最开始是海老大拉着贾道仕一起行骗的,然而在何氏的眼里她儿子哪里都好,如果做错什么,那一定是被人带坏的! 第二十八章 狠心放弃 何氏不明白,这大夫身边带个混混算怎么回事,难道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大夫其实不是真的大夫,只是为了骗她的?但他们海家一穷二白,又有什么可骗的?而且这个大夫她也见过,从前经常去江家二房的。 看见何氏狐疑的眼神,假道士连忙对张大夫道:“张大夫,您信我,我最近一直听你的话没有出门行骗了,这姑娘的真的命格不好,看她那面相就知道了。这姑娘额头尖窄,一看就是个不知变通只会默默吃苦的。你再看她鼻子,鼻梁塌,注定累,鼻子小,财运差。你再看看这海家家徒四壁的样儿,我难道有说错吗?” 张大夫佯怒道:“你可别胡说八道了,虽然你最近这段时间都比较老实,可你就是个假道士,哪里懂得给人看相?” “张大夫,您都说了,我要是再出门行骗,您就不给我治病了,我又没活够,哪里敢骗您呢?”贾道仕连忙为自己辩解,“就说从前我虽然会骗人,但如果真的一点道行也没有,那些人又怎么会被我骗了呢?我是真的学过一些,只是学艺不精罢了。” 何氏气道:“学艺不精的话就别在老娘这儿胡说八道!我女儿好得很!” 贾道仕嗤笑一声,看着奄奄一息的海妮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得很?” “滚滚滚,你这个庸医还有你这个假道士都给我滚出去!”何氏气得赶人,还转身去拿了扫帚。 贾道仕一边护着张大夫出门,一边朝何氏喊道:“你今天就算把我们扫地出门也没用也无济于事,你家这风水本来就不怎么样,海妮要是没死在你家还好,要是死在你家了,那霉运绝对会分摊给你五个儿子。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你爱信不信!” 何氏当即骂的更凶了,下手也怪重的,贾道仕都差点被她打懵了。可何氏打人骂人的时候不愿意相信,等贾道仕离开之后她就越想越不对劲。 她隐约记得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海家并不是这样穷的,当时住的虽然还是现在这样的房子,可那个时候他们的日子可比现在富裕多了,不说顿顿能吃上肉吧,起码隔三岔五吃一次是没有问题的。可现在呢?他们家已经好几年没能买上一块肉了,除了去蹭别人的酒席,根本吃不到肉腥。他们海家越过越穷,好像还真是从海妮出生开始的。 何氏完全忘了,当时海家日子好过是因为海家二老还在。海家二老老来得子,还是一根独苗,自然宠得不像话,因此把儿子养得好吃懒做,根本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之所以找了何氏,也是因为她在娘家时勤快能干,又性子泼辣,看着是个可以支撑门户的。 然而何氏当年在家勤快能干是被迫的呀,一到海家就作威作福了。海家二老都是好脾性的,根本奈何不了她,最后双双撒手离去也有一半是被这对不孝还没出息的儿子儿媳给气的。 海家二老死的时候何氏也跟她男人一样染上好吃懒做的毛病了,那海家自然是越来越衰败了,与海妮可没有半分关系。然而越是自私的人就越不会反省自身,被贾道仕这样一说,何氏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是海妮的错。 她自己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就跟她男人海大宝说了这事,海大宝是个迷信的,对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一向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加上他也没有多喜欢这个闺女,当即就说要把海妮给扔出去。 海老大不乐意道:“那贾道仕就是个骗子,爹娘怎么连他的话都相信了?要是直接把海妮扔了,谁还给我们家礼金?我还怎么娶媳妇?” 海家在礼金上一直都狮子大开口,一是因为海家本来就贪,二则是海老大他们几个早就到了该成亲的年纪,然而村里却没有人敢把闺女嫁给他们,他们就想着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礼金给的足,到时候他还能真找不着媳妇? 海大宝无所谓道:“我们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海娜也差不多可以出嫁了,而且比海妮还年轻,说不定能得更多礼金呢?” 何氏却不那么乐观:“海娜是要年轻些,但模样不如海妮好,性子更是不如。” 何氏不觉得海妮的性子有多好,反正她是不喜欢,但那些男人喜欢呀!海娜的性子跟她如出一辙,眼里就透着算计,她是觉得挺好的,但许多男人都不喜欢,因此要说海娜能找个比海妮更好的婆家他是不信的。 不过那也是之前的想法了,如果贾道仕说的都是真的,那海妮不仅指望不上,还是他们海家的累赘,她得想个办法早点把这个女儿赶走才行。 海家人都是心狠的,面对随时可能咽气的女儿他们说扔就扔。但海家多少还要点名声,可不敢明目张胆地把女儿扔了,而是趁着半夜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将人带出去的。 海老大跟海老二打算将海妮扔到山里去埋了,反正海妮只剩一口气了,马上就要死的,早埋晚埋也没什么区别。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江雪荷早就猜到他们听到那样的事情之后会偷偷将海妮扔了,因此老早就安排了人在外头。 第二十九章 抓个正着 海家村的东山上有不少野蔷薇,江雪荷偷偷放出风声,说她愿意收购野蔷薇,一株三文,有挖到的就给她送去,不管多少都收。这话是她挑着透露的,目前附近四个村子里都有个别人知道,但他们都以为别人不知道,想要趁此机会偷偷赚点钱。 海老大跟海二狗兄弟两个带着海妮上山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出,他们将海妮扔在地上挖土要埋了他的时候,忽然被挖野蔷薇的几个村民看到了,那些村民都惊呆了。 “老大哥,二狗哥,你们俩也是来挖野蔷薇的吗?”首先问话的是海家村族老的孙子海丰年。 海老大正想狡辩两句,却有人看见了他们狡辩的海妮。 “那不是海妮吗?你们兄弟大半夜的带着海妮上山做什么?” “看海妮脸色白成那样,不会是死了吧?” “不会吧?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听说江家还请了回春堂的大夫给她看过。” “就海家那德行,就算江家请了大夫过来,就算给他们白送了药,他们只怕也不会照顾海妮的。” 海老大听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只觉得自己脸上过不去,连忙粗着脖子跟人争辩道:“你们在胡说什么?我们哪里没照顾海妮了?你们一个个的张嘴胡说,又有哪个真的看见了?海妮是我亲妹妹,要不是她实在熬不过去了,我会把她活埋吗?” 躺在地上的海妮病得有些迷糊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听见活埋两个字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两个好弟弟为什么要带爸妈也带她上山了。 海妮知道她的父母兄弟都狠心,但没想到他们会狠心到这种地步,居然要把她活活埋了。海妮顿时挣扎了起来,她并不想就这样死去,她这辈子还没有为自己活过,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哪怕真要死,天灾人祸她也不怨,可她受不了自己被她一手带大的弟弟们活活埋了。 众人一开始还差点信了海老大的话,但看到海妮的反应顿时明白过来,海家这兄弟俩居然是真的要把自己的亲姐姐活埋! 看到众人鄙夷的目光,海老大顿时就说不出话了,但海二狗要比他不要脸的多。 “大姐要不是在家里先断了气,我们也不会背她过来,谁知道她现在忽然就醒过来了?我们现在就背她回家。” 海二狗说着又要将海妮抬起来,海妮已经怕了他们,哪里肯让他们挪动。只是她身上没什么力气,才勉强爬了两步,就被海二狗抬了起来。 “救……救命……” 海二狗没想到海妮居然还敢发出求救声,当即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冷笑道:“姐姐放心,既然姐姐醒了,那我们家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众人见海二狗这副表情都觉得不对劲,海家村村长的妻子刘氏正好也在场,当即就带着另外两个海家村的婶子过去抢人。 “娘,您这是做什么?”村长的小儿子海敬奇怪道。 刘氏气道:“你还看不出吗?他们兄弟俩分明就是要活埋了海妮,还不快过来拦人!” 海敬不敢相信他娘说的是真的,但是他一向听话,他娘既然开口了,那他就不可能不动手。 海敬在村里人缘不错,他一上手,与他年纪一般大小的年轻人也就跟着上手拦人,海老大跟海二狗一时不敌,便让刘氏他们将海妮抢了过去。 海妮此刻的身体并不适合他们这样折腾,若不是之前张大夫给了她一颗药丸吊命,此刻她又强烈地想要活下去,只怕真的要被他们当场弄死。 “婶子救我,我……”海妮死死地抓着刘氏的手哭道,“我没死,我只是……” 刘氏见她那样也十分心疼,搂着她认真道:“你放心,今晚婶子一定给你做主,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 刘氏此刻十分庆幸她今晚因为疼儿子一起跟着上山了,否则这几个毛头小子年轻没经验被海家两兄弟骗了去,他们海家村不就丢了一条人命吗?这兄弟活埋亲姐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日后对他们海家村的小伙儿娶媳妇都有影响。她还有两个儿子没娶媳妇呢,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阿敬,你快带几个人将这两个海家村的祸害押到你爹面前去,再找几个腿脚快的人去请大夫。”刘氏一边吩咐着,一边和其他几个婶子一起扶着海妮往山下走。 海老大跟海二狗的脸都白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俩会那么背,居然被这么多人逮住了,就算想狡辩也困难。 第三十章 令人心寒 海老大跟海二狗虽然混,但没什么本事,村里这些老实的小伙儿个个都比他们俩力气大,轻易就将他们押到了村长面前。村长海福看到这么大阵仗都愣住了,再看到领头的还有他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就是喜欢没事找事,从小土生土长的泥腿子,偏偏不肯下地想做生意,为了赚钱半夜不睡觉跑去给人挖野花,现在搞出这么大阵仗来,也不知道是闯了什么祸。 海福正准备教训他这个不听话的小儿子,结果先被那群一起过来的小伙子七嘴八舌地告状了。听完之后,海福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村里居然会出这样的事。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海福皱眉道,“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可不能乱说呀。” 海敬硬着头皮道:“这事我也不能确定,爹等会儿自己问娘吧,反正娘是这样觉得的。” 海福的脸色顿时更凝重了,他媳妇的眼力一向很好,更不会随便冤枉人,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就不得了了。海福希望这事不是真的,这事传出去的话,对他们村未婚的小伙子影响多大啊! 然而在刘氏回来之后,海福就知道,他们海家村这一劫是跑不了了。 海福将海家村所有的族老都叫了出来,连夜审问海家俩兄弟,兄弟俩自然是什么都不认,只说当时海妮是真的断了气,所以他们才将海妮带去山上埋了的,哪里想到海妮会忽然醒过来。 海福也希望事情真是这样的,可如果事实是刘氏说的那样,他今日将海家兄弟轻易放过,那海妮只怕就真的活不成了。 “海妮,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海福只好看向海妮。 海妮哑着嗓子想辩解,却只能勉勉强强发出几个气音,最后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苍白的小脸不住落泪,令谁见了都心生不忍。 海老大见状觉得不好,连忙朝海妮扑过去喊道:“大姐,你当时真的昏死过去了对不对?这些天我们一家上下为了照顾你几乎连家门都不出,你肯定不能看着大家这样冤枉我们的对不对?” 海妮拼命地摇头,她若真的认下,今天肯定就把命交代在这儿了。这些年来,她为了自己一家辛辛苦苦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可是他们居然要将她活活弄死,这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大姐,你想清楚,我们海家对你可不薄啊!你这样冤枉我们,爹娘知道了要多伤心啊!”海老大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威胁。 海妮听了这话,心更寒了,她一向是个聪明人,之前江雪荷点拨她的时候她就听明白了江雪荷的意思。可她一向心软,也知道人心是禁不起试探的,所以从未往那方面考虑过。她这回大病完全是为了照顾海小五,结果家里没一个人体谅她,就连海小五也懒得搭理她,嫌她病了晦气。 在场的其他人也听不下去了,只觉得海妮家里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说什么为了照顾海妮不出门?平时海妮没病的时候他们也不爱出门啊,反正有什么事情让海妮姐妹几个做完就是了,他们尽待在家里享福了。 海福也觉得海老大太过分了些,只是海大宝跟刘氏还没来,他们擅自处置了人家儿子也不像话。可以海大宝跟刘氏爱子如命的性子,他们难道真能为海妮主持公道吗?只怕更恨不得海妮去死吧? 第三十一章 断绝关系 海大宝跟何氏还真是这样想的,在他们都认为海妮会祸害他们宝贝儿子之后,就没想过要让海妮活着了,如今闹出这么大阵仗来,他们就更觉得海妮是个祸害了,心想这海妮怎么不干脆点直接死在外面呢? “村长,这大半夜的,您叫我们出来是做什么呢?”何氏上前,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看到海妮的时候还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妮子啊,你怎么活过来了?你之前不是已经死了吗?” 海妮的心彻底凉了,不住地摇头:“没……我没……” 何氏扑上去抱住她喊道:“我明明记得你在我怀里咽气了呀,这不会是诈尸了吧?你不知道,你可把我跟你爹给吓坏了,没想到你还能醒过来。” 何氏一边装哭,一边背地里掐了海妮一把,暗示她帮着说谎。不管怎么样,她的两个宝贝儿子绝对不能折在这里。 海妮哪里肯依,到了这一步她对海家已经彻底死心了,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她怎么都不可能帮着说谎的。 刘氏见了这一幕不由皱眉道:“何三花,你这是干什么?该不会让海老大海二狗活埋海妮的人就是你吧?” 何氏听了这话心里一个咯噔,她只是让他们兄弟俩把海妮给扔了,可没让他们把海妮给活埋了呀!虽然将海妮扔在外面海妮也是个死,可这跟亲手把人杀了还是有区别的。 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海妮也还没死,那她当然要帮着两个儿子脱罪啊!就算海妮真的被埋进去了,那也是她本来就快死了呀,早埋晚埋都是要埋的,就早几个时辰怎么了? 何氏越想越觉得海妮是个祸害,今晚闹这样一出,不管最后辩论出来的结果如何,她的两个宝贝儿子在村里的名声都坏了,日后想娶媳妇就难了! “刘嫂子,你可不能这样说啊!海妮是我一手带大的女儿,我能不心疼吗?当时她是真断了气,我才让老大跟二狗去把她埋了的,毕竟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知道,不可能像别人家那样给海妮办一场体面的丧礼。”何氏哭道,“我们家原本只是想悄无声息地把这事处理了,没想到会惊动这么多人。” 众人听了这话都将信将疑,他们不相信何氏会那样心疼海妮,但也无法相信身为亲娘的何氏会想害死自己的女儿。她这样一说,刘氏也不能一口咬定是海家兄弟俩要害死自己亲姐姐了,只能看向海妮。 可海妮没什么力气说话,无法为自己辩解,自然还是只能摇头。何氏看见她摇头心里恨得不行,她狠狠地掐了一把海妮之后,又掐了一把自己。她掐自己的力道比掐海妮还狠,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妮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兄弟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那可是你一手带大的弟弟啊,你怎么忍心陷害他们?”何氏做出一副又心痛又不敢相信的模样来,“妮子,你莫非是嫉妒我对你兄弟更好,因此恼了我,想要毁了他们的名声吗?” 刘氏忍不住道:“何三花,你说话要凭良心,海妮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何氏哭道:“我当然也不想她是那样的人,可如果她不是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冤枉自己的兄弟呢?我这两个儿子我还不了解吗?他们平时是混了点,但可曾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让大家怀疑他们居然要谋害亲姐?” 众人都愣了一下,心想何氏说的也不错。海家这几个兄弟平时虽然混,但主要混在游手好闲,早几年还会跟人一起出去坑蒙拐骗,后来竟然也因为懒不去了。就这样看的话,海家兄弟好像确实不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主要是他们也想不出他们兄弟俩这样做的理由。 何氏见众人有所松动,顿时就哭得更大声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女儿是老实的,哪里能想到他居然起了这样的心思?我知道,她一定是怨我当年没有早点放她嫁人,可我这不是想给她挑一个好的吗?只是我们家那条件你们也应该心里有数,没人看得上啊!” 何氏这话有人信了,也有人不信,毕竟她当年那挑三拣四的样儿也不像是要好好找的,如今更是打了王家那个傻儿子的主意。这哪里是一个心疼女儿的人会做的事?可越是这样,那就越不难理解海妮为什么要冤枉海家兄弟了。虽然海妮平时看着是个老实姑娘,可老实人被逼狠了也会做错事呀,说不定海妮真的只是想临死前报复一下自己的父母兄弟呢? 海妮见到众人的反应心里越发绝望,刘氏在一旁看着她双眼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下去,十分心疼。她原本是打定主意要给海妮主持公道的,但面对海妮这样倒打一耙的爹娘,她也不敢强硬地摆明态度。因为她是村长的婆娘,一举一动在外人眼里都会和村长扯上关系,她可不能让她男人为难。 “妮子,你就实话实说吧,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怨我,我不会怪你的,既然你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何氏说着给海大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将海妮一起拖走。 海妮害怕极了,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一下子就推倒了何氏,何氏愕然。她正要发脾气的时候,身旁的海大宝就先她一步推开了海妮。 “算了算了,你既然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那就算了,我们海家也养不起你这样的逆女!”海大宝才懒得跟海妮虚情假意,对他来说,这丫头可是个祸害,要是把她带回去真影响了他儿子的运势怎么办?还不如趁着这丫头不识好歹的时候赶紧跟她断绝关系! “海妮你听好了,你现在要么乖乖跟我们回去,要么就再也别回去!” 村里人听到海大宝的警告,都纷纷劝海妮跟海大宝回去,天下无不是父母,不管如何他们都生养了她,她不能真的和父母断了关系。更何况她一个重病在身的年轻女子离了父母日后还能怎么过呢?众人一个个都想当然,哪里明白海妮现在的处境,她若是真跟他们回去了,才彻底成了死局。 海妮不想死,可是谁都在劝她,甚至那些原本想帮她的人见她一直不肯回去,也觉得她白眼狼了,语气渐渐变得不善起来。 海大宝与何氏见状心里都十分高兴,顿时一个扮作心痛一个扮作愤怒配合得天衣无缝,直接要与她断绝关系,还叫村长将家谱请出来。 “孩子病了一时糊涂也是有的,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吧?”村长海福不忍心道,“再说了,这大半夜的,也不能为你特意去请家法,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海大宝哪里愿意考虑:“那大伙儿就替我做个见证,我海大宝今日与海妮彻底断绝父女关系!从此她死活与我海家无关!” “海大宝!这当着宗祠的面你可不能胡说,日后若是……” “我才没有胡说!这样的不孝女我海大宝受不起,从今以后她爱去哪儿去哪儿,我绝不会再管她!” 海大宝说完,直接拖着何氏走了,海家那两兄弟紧随其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众人见海家人都走了,便也纷纷离去,最后只剩海福和刘氏以及海丰还站在一边。 “海妮丫头,听伯伯一句劝,父女哪有隔夜仇?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赶紧跟你爹娘倒个歉吧。” 海妮无力地摇了摇头,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两眼一闭直接倒了下去。在倒下去失去意识之前,她仿佛看见了江雪荷披着斗篷提着灯笼朝她走来。 “这不是海妮姐吗?怎么忽然……” 第三十二章 海妮醒来 海福一家人都很惊讶,没想到江雪荷会在这个时辰往他们海家村跑。 “五娘怎么往这儿跑了?”刘氏奇怪道。 江雪荷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声五娘叫的是她,因为她如今已经出嫁了,这周围几个村子就一户姓顾的,于是大家都直接叫她顾五娘。只是这些日子她很少外出与别人打交道,听的还少,经常反应不过来。 “我听闻今晚有不少乡亲夜里出来给我找花,心里过意不去,便来看看,大伙儿都没事吧?”江雪荷问道。 刘氏笑道:“能有什么事儿?这附近的山大伙儿都是跑遍了的。” 站在刘氏身边的海丰有些心虚,他自然知道没必要大半夜上山的,这还不是怕别人跟他抢嘛,刘氏也是因为纵容他,还动用了关系大半夜地招这么多人上山帮忙。 江雪荷微笑着点了点头:“大伙儿没事就好,想来之前也是我冲动了,其实找花这事也不着急,我想……” 海丰最怕她反悔,连忙道:“我们感谢顾五嫂还来不及呢,嫂子一点也不算急,急的是我们。您可千万别收回嘱托,不然我们这一晚上岂不是白忙活了?” 江雪荷笑道:“那你先收着,不过日后别这样大半夜地上山了,不安全。对了,这不是海妮姐吗?她怎么了?” 刘氏叹了口气,将方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海妮这丫头一向老实,我才不信她会做这种事,只是何氏说的也对,海家那俩孩子虽说不像话,但也没做过那么出格的事情。” “人心难测,不过我相信海妮姐不会骗人的。”江雪荷与刁如月一起将海妮给扶了起来,“想来刘婶子也不好处理,正好我与海妮姐也有些交情,就先将她带回去了。” 刘氏连忙客气地推脱了几句,不过心里还是很愿意江雪荷将人带回去的。不管这事谁对谁错,但是看海大宝家里的态度,应该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女儿了。而且看海妮这样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如果死在他们家里,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个麻烦。 一出海家村江雪荷就加快了脚步,张大夫已经在顾家等着了,他们一回去,张大夫就把一直在炉上热着的药汤给海妮端了过去。 “啧啧啧,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狠心的人,还好我那天偷偷给海妮姑娘塞了几粒药丸,否则以她当时的身体,肯定要被那家人给害死了。”张大夫一边叹息一边感慨,“不过荷丫头啊,你现在这样是不是不太对?” 江雪荷愣了一下:“张大夫说的是哪方面?” 张大夫那喜欢操心的毛病又冒了上来:“你说说你,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原本就摊上那么多事日子不好过了,还成天捡人回来。原本家里就有四个弟弟妹妹了,再找这么多人你哪来养得起?” 江雪荷笑道:“人多才好干笔大的嘛。” “你能干什么大的?到现在还在收拾那片荒山呢,别等那片荒山收拾完的时候,你身上也没钱了。”张大夫道。 “张大夫放心就是,我自己心里有数。”江雪荷心想,就算要赚钱也要讲究时机的嘛,她大概知道自己的时机在哪了,但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赚钱。 但是跟长辈说话嘛,肯定不能一开始就给自己唱衰,否则长辈肯定不乐意她这样做的。这段时间她其实也一直有做准备,就是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准备的不是太充分。 “算了,别说这些了,海妮姐姐的身体怎么样?”江雪荷问道,“我看她似乎病得很严重,您之前不是说……” “你不是要做戏吗?那自然需要看起来严重一些。不过你现在就出面是不是不太好?”张大夫问道,“海家不是原本就想赖上你三堂哥的吗?你如今出面了,岂不是给他们机会了?他们要是知道你把海妮接走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雪荷笑道:“可他们不知道啊,因为海村长也怕麻烦,所以走之前我跟他说了,暂时别让人知道是我将海妮姐带走了。按照海大宝和何氏的意思,他们还想找机会把海妮姐的名字移出族谱,那就等他们移出了再说。” 张大夫到底是个传统的人,虽然觉得海大宝一家不像话,但是对他来说,把海妮移出族谱好像也闹得太过分了些。 江雪荷道:“其实也不算是移出族谱,她仍旧是海家村的女儿,海村长身为族老还认她这个族人,但海大宝不认这个女儿,所以主要是移出了海大宝家那一系。等海妮姐醒来我再跟她商量商量,海村长说海家村有一个老太太为人不错,只是过得孤苦,如今无人养老,如果海妮姐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记在她的名下,这样也不算没有娘家了。” 张大夫点了点头:“那海家村的村长还算个会做事的。” 江雪荷点了点头:“我看海村长一家子为人都还可以,如果这事能落实下来,那就可以开始准备海妮姐跟我三哥的婚事了。” 海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刚睁开眼时看见自己正躺在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房间里还吓了一跳。对她来说,这个房间实在太好了,完全不像是人间该有的,以致于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人死后多半该下地府的,地府又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房子呢? “海妮姐,你醒了?”江雪荷进屋的时候看见正茫然无措的海妮连忙快步走了过去,“你身子还没大好,怎么起来了?快躺回去歇着吧。” “是你救了我?”海妮隐约想起自己昏迷前好像是看到了一身白衣仙子一般的江雪荷,她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如今看来江雪荷当时应该真的去了海家村,只是当时都那么晚了,江雪荷怎么会到那儿去。 江雪荷点了点头道:“我之前托人帮我去山上挖几株野蔷薇来,但没想到会有人半夜上山,心里不安便过去看了一眼,没想到会遇到海妮姐。” 海妮此刻心力不济,没有怀疑什么:“也还好你忽然来了,否则我怕是活不成了,昨晚让你看笑话了吧?” 江雪荷摇了摇头:“这算什么笑话,我见了心里并不好说,若是三哥知道了,只怕也不好受。” 提到江清峰,海妮不由低下头去:“按我爹的性子,他当时既然说了要与我断绝关系的话,那就必然会做到,说不定还会将我逐出族谱,我一个没有家族的女子……” 这个年代人人都对家族十分看重,一个女子若是孤苦无依没有亲族,都会被当做不祥之人。哪怕海妮从前的名声很好,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也会被人避而远之,日后谁娶了她,只怕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她心里是喜欢江清峰的,自然不喜欢他被人这样对待。 江雪荷问道:“海妮姐知道海家村的汪婆婆吗?” 海妮点了点头:“汪婆婆是个可怜人,待我一向很好。” 江雪荷又问:“如果让你做她的女儿,你愿意吗?” 其实按年纪算,海家村的汪氏今年都五十多了,要当海妮的奶奶都行。只是海妮与汪氏早亡的小女儿有几分相似,汪氏从前一直都想认海妮做干女儿。 海妮一愣:“你的意思是……” 江雪荷点头道:“这是我走之前,海村长跟我说的。他说就算你爹不认你这个女儿,只要你愿意,你就永远都是海家村的女儿。” 海妮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 把话说开 汪氏一生命苦,作为孤女嫁入了海家村,日子没过几年就死了丈夫,后来被夫家认为不祥赶了出来,好在海家村的族老专门在山脚划了块地让他们孤儿寡母住着。汪氏的一双儿女身上都有些残缺,一直被人看不起,可他们一直都活得比谁努力,眼看着日子要慢慢过好的时候,偏偏一场暴雨山体滑坡她的孩子都没了。之后汪氏也不知道浑浑噩噩过了多少年,偶然遇到上山砍柴的海妮,人仿佛一下子就重新活过来了。 汪氏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女儿,可她见了海妮就想亲近,想要照顾她,保护她,她跟何氏提过许多次,想要认海妮当干女儿,可何氏嫌她穷困,嫌她晦气,从来都不愿意,后来还不让海妮去找汪氏。 但海妮也觉得汪氏亲切,只要有机会,也会偷偷去汪氏家里帮忙,私底下也会叫汪氏干娘。海妮那个时候一直觉得,她与汪氏应该就是如此了,没想到还真能成就一段母女缘分? “村长也是有心了,可我现在……” 江雪荷坐到床沿柔声道:“海妮姐,你没什么不好,想来海村长会这样说也是有缘故的,若真的合适,你便考虑一下。一会儿我会再去海家村一趟,探探汪婆婆的口风。” “汪婆婆大约是不会嫌弃我的,只是她日子原本就不好过,我又怎么好去拖累她?”海妮摇头道,“我娘原本就不喜欢她,我若认了她当母亲,我娘日后肯定会三天两头地去汪婆婆那儿闹,到时候我岂不是害了人家。” 海妮忽然觉得那天贾道仕说的话没错,她就是个不祥的人,可她会连累的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姐妹,而是那些真正关心她且对她好的人。她的父母多能撒泼耍赖她难道不知道吗?就算此刻他们将她的名字从家谱中划去,但只要她顺利嫁入江家,只要她身上还有利可图,她那对将他逐出家门的父母就会立马上门以亲生父母的名义逼着她孝敬,逼着她继续伺候那两个差点将她活埋的兄弟。这样的一家极品她已经习惯了,可她如何能让关心她的人也忍受这些? 江雪荷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坐到她身边柔声道:“海妮姐,你也想想我三哥好吗?他是个男人,他能承受的比你想象中的多,却也比你想象中的少。你照顾一下他的心情,别辜负这份喜欢可好?” “我……” “我知道,海妮姐总是想着你不能伤害他,可你是否明白,对他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伤害?是你不敢坦诚地面对他,不给他机会陪你日后共经风雨,这对他来说,才是一种伤害,因为你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他。”江雪荷叹了口气道,“有时候自以为对他好未必是一种好,我觉得你需要和我三哥好好谈谈。” 江雪荷出门前就找人去江家村说一声,最好将江桃花还有佟氏一块儿请来,免得江清峰与海妮独处被人传出去名声不好。而她则带着刁如月朝海家村的村长家走去,想要好好拜访一番那个汪婆婆,却不想汪婆婆早已在村长家等着了。 “这位就是顾家五娘吧?”汪婆婆见江雪荷来了连忙快步走了过去,着急道,“海妮那丫头怎么样了?我之前听说她病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直都想去看她,可全被何氏赶了出去,她现在没事吧?” “这位便是汪婆婆吧?海妮姐现在有张大夫照顾着,人已经清醒了,现在也能说话了。汪婆婆若是不放心,待会儿可以跟我一起过去看她。”江雪荷柔声道。 刘氏在一旁劝道:“我看还是汪婶子还是等海妮病好了再过去吧,现在过去其实也不太合适。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待在村子里,除了看海妮的时候很少出门。这要是忽然跟五娘过去了,肯定会让人怀疑的,万一再传到何氏的耳朵里去,可就真的不好了。” “刘婶子说的也有道理,不知道海家那边现在怎么样了?”江雪荷问道。 海村长叹了口气道:“昨天一大早他们夫妻俩就过来了,现在海妮已经跟他们家没关系了,断绝书上海大宝也按了手印。等海妮身子好了,我就将海妮记到海诚名下。” 海诚就是汪婆婆死去多年的丈夫,海诚家里的人虽然觉得汪婆婆不祥,也嫌弃当年汪婆婆的那对儿女身有缺陷,但不管这窝人他们多讨厌,但海诚的坟墓那儿总归每年都有人去打扫和祭拜。可是如今汪氏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膝下的两个孩子又都亡故,海诚的生母其实也着急,他们也想给海诚找一个过继的,只是这事不好办。因此在海大宝与海妮断绝关系之后,海村长就往海诚他生母那儿跑了一趟,提起了这事,海诚的生母牛氏简直欣喜若狂,二话不说就找人帮忙去了。有了那边的帮忙,想来这事他们会做得更顺一些。 江雪荷没想到海村长居然还准备得挺充分的,看来是用心在做这事的,已经尽他最大所能在照顾海妮了。江雪荷觉得这海家村的村长人还挺好,可以适当地交好。虽然她不是海家村的人,但海妮是海家村的人,日后肯定还有许多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与海村长交流一番之后,江雪荷已经清楚自己之后该做什么了,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海丰叫住了。 “顾嫂子,那些蔷薇你还需要多少,我心里也好有个数。”海丰不好意思道。 江雪荷笑道:“你若有空可以去顾家村看看,那儿有一座荒山,我准备在外围种一圈,你可以去看看大约需要多少。” 一座荒山的话,大约需要不少吧?海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要围一座荒山肯定需要很多花吧?虽然这挖花赚的钱不算多,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啊!他爹一分钱都不给他的,他必须把握住每一个机会。 江雪荷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笑道:“海三哥似乎是找很多人一起收花的?但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其实不太方便吧?” 海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事其实真不怎么方便,他能招来的都是他兄弟,兄弟之间当然都是讲义气的,这么多兄弟里就他一个身无分文的,所以他的弟兄们也愿意白白帮他,只让他一个人赚这点小钱。只是他娘也找来了不少婶子,这样算起来钱就多了,一直这样下去他其实也很不好意思。 江雪荷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她看这海丰是个憨的,日后或许可以合作,只不过如今她暂时想不到有什么需要人家帮忙的。 刁如月看了一眼江雪荷,她大约看明白了江雪荷的想法,原本想说些什么,但一想到江雪荷还不太待见自己,就什么也没说。 江雪荷回到顾家的时候就听见海妮一直在哭,她偷偷往屋里望了一眼,只见江清峰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而江桃花则小声哄着海妮。 “这是怎么了?”江雪荷不好意思走进去,便低声去问坐在院子里的顾思言。 顾思言笑道:“也没什么,都是好事,你很快便有一个嫂子了。” 江雪荷惊喜道:“这是说开了吗?” 顾思言点头笑道:“三婶为人朴实不会说话,三哥心里有些想法却表达不好,多亏你五堂妹也来了,小丫头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现在都已经说开了。” 江雪荷笑道:“我就知道桃花是个能干的。” 江雪荷心里一高兴,转身就跑去厨房做饭了,还刁如月一会儿把江清峰等人留下来一起用饭。 第三十四章 看着你哥 江含笑其实有些急性子,海妮和江清峰的事情在她看来已经拖得太久了,要不是时间不合适,她只怕当场就要拍板定下双方的亲事了。江雪荷倒是觉得婚事急不得,她得先将海妮和汪婆婆的事情定下才行。 认亲这事还算顺利,何氏虽然很不乐意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最后认了她最讨厌的女人当娘,但海大宝挺乐意的。对海大宝来说,汪氏就是个不祥的女人,而海妮也是个不幸的女人,两个不幸的女人凑在一起除了更不幸还能怎么样呢? 反正只要海妮这个灾星不能继续影响他们家的运势就好了。 因此何氏虽然不乐意,但海大宝都开口了,这事就没有她说话的份儿的,她除了每次路过汪家的时候阴阳怪气几句还能做什么?不过她每回嘲讽汪氏和海妮的时候,汪氏和海妮都不吭声,久而久之,何氏说的话就越来越过分了,声音也越来越大,生怕别人都听不见似的。 汪氏和海妮就一直忍着,没有与他争辩什么,村里的人一边觉得何氏咄咄逼人,一边又觉得汪氏与海妮太过窝囊了,被人欺负到门上也没有反应。江含笑知道这事后就有些恨铁不成钢,江雪荷倒是觉得还好。 江雪荷觉得,何氏现在闹成这样,不管她自己如何此刻如何得意,等日子久了,整个海家村都觉得她厌烦了,她这好日子也差不多结束了,到时候海妮跟她三哥的婚事应该也会更顺利一些,因为何氏闹得久了,海家村也就没人会帮何氏了。 “四姐说的也有道理,可我这脾气你也知道,哪里忍得了这个?算了,不说这个了。”江含笑撇了撇嘴,一边帮着江雪荷摘花瓣,“不过姐姐要摘这么多花瓣做什么?” “也不算多吧,工序有些繁琐,我先试着做做看,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可以继续。”江雪荷笑道,“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点心吗?不如跟我一起回去试试?” “原来四姐是要做点心吗?”江含笑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我这就跟姐姐回去!” 江雪荷见她这样也不由笑了,心想江含笑看着泼辣能干,可到底还是个贪嘴的小女孩,一听到有吃的就笑得这样开心。 摘了几篮子花瓣之后,江雪荷又去了一趟江家,说要把他们姐弟几个带回去住几日,林氏二话没说,连忙把江云兰姐弟四个打包出来给她了。林氏实在受够了杨小花了,有这女人在,她想做什么手脚都不行,虽然不用伺候二房那几个孩子吃饭了,但整日看着那四个烦人的丫头小子吃得比他家的几个孩子都好,怎么都让人不顺眼。 但真要挑江雪荷的毛病,其实也挑不出错来,江雪荷送来的饭菜虽然好,但主要还是江雪荷自己手艺好,在用料方面并没有特别贵重的,他们大房就算没有二房资助也吃得起。但吃得起是一回事,舍不舍得花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些猪下水倒是便宜,可他们煮出来难吃得很,又何必去浪费那个钱? 但是同样的东西,江雪荷却做得很香,让人远远闻到都想去尝一口。再这样下去,别说江桃花受不了,就是她自己也快受不了了。 “伯母知道你们几个想姐姐,这次就过去多住几日,家里一切有我,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 林氏虽然心里恨得厉害,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好伯母的样子。 江雪荷也对她笑了笑,心里却想,这明明是他们二房的屋子,却被林氏说得跟大房一样的,看到林氏一副鸠占鹊巢还理所当然的样子,江雪荷就觉得恶心。 “荷姐儿,你不会是不放心我吧?”林氏见江雪荷没什么反应,又笑着问道。 江雪荷笑道:“怎么会?家里有大伯母,我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以后干脆让他们姐弟几个都住我那儿好了,也省得大伯母操劳。” 林氏连忙道:“这怎么行呢?我知道你们几个姐弟情深,可你如今已经嫁出去了,若是整日念着娘家,难免被人说闲话。他们几个要是彻底跟你住那儿了,那我们江家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啊!荷姐儿就算对我有误会,也不能连累整个江家是不是?你与清峰” 还真是好大一顶帽子,事实上这些年来大房跟三房一向没什么来往,若不是二房后来赚了钱,怕是与大房也没什么来往。因此他大房是什么名声根本连累不到三房,说得如此严重,还不是为了掩盖他们大房确实不像话的事实? 不过江雪荷现在还不方便与大房撕破脸,因此只是客套了几句,便带着她的弟弟妹妹离开了。 江云兰姐弟几个还是第一次到顾家来,江云兰生性腼腆,又忽然经历了一番变故,到了顾家便有些手足无措,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还紧紧地贴在江雪荷身后,看着有些瑟缩。江雨萱和两个弟弟却是好奇地四处地四处打量,他们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气派的房子,若不是早就知道顾家如今的情况,恐怕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大户人家。 “姐姐,这儿就是顾家啊,屋子可建得真好看,就是那边的隔墙好像特别高。”江雨萱看了一眼东院和西院之间的隔墙皱眉道。 在她看来,若是没有那道高得惊人的隔墙,这院子看着应该会更好。 江雪荷笑道:“还是高点安全,隔壁院子的那些人都不大好相处,你日后见着他们就避着走,免得吃亏。” 江雨萱撇嘴道:“我才不怕呢,让小花姐姐跟着我就好啦,小花姐姐身手那么好,一定能保护我的!” 江雪荷不由捏住她的鼻尖威胁道:“叫你听话你就给我老实听话,不然把你一个人送回去。” 江雨萱听见这话急了,连忙抱着江雪荷的胳膊撒娇道:“我的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发誓我一定听话,绝对不给你捣乱!” 江雪荷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这还差不多。” 江雪荷嘴上饶过了她,心里却清楚这丫头正处在最跳脱的年纪,必须时刻看着才行,否则还真有可能被西院那些人给哄了去。因此她先让江含笑带着她两个妹妹去厨房清洗花瓣,而她则带着两个弟弟去找顾思行,让顾思行暂且帮忙看着,若是有笔墨纸砚让他们兄弟俩练字更好, 江雪荷去的时候顾思行正与顾思言下棋,她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刚要把自己的两个弟弟交出去,就见顾思言朝她伸出了手,直接将江清竹给抱了过去。 江雪荷忙去拦他:“你身子不好,还是别乱动了。” 顾思言道:“纵使我身子不好,看顾两个孩子读书写字还是不成问题的,哪有做嫂子的直接越过大哥找小叔子帮忙的?” 江雪荷奇怪道:“可你不是也正好在边上听着吗?” 顾思言沉默了片刻,心想他该说什么好?江雪荷如今待他不错,但似乎总想着散伙,平日里能不麻烦他就绝不麻烦他。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可她如今都开口要顾思行帮忙了,却还是略过了他,这自然令他心里不是滋味。 “以后有事先同我说。”顾思言道,“这俩是你弟弟,自然也是我弟弟,你放心去忙,我帮你看着。” 江雪荷皱眉:“可你……” “只是看着他们读书写字罢了,也无需费什么精力。”顾思言道,“张大夫不是也说了,我不能整日躺着不动,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我自然明白,普通的事倒也罢了,只是小柳一向皮得厉害,一会儿没看住就跑没影了,我看六弟的脾气能克他,所以才请六弟帮忙的。”江雪荷道。 换做平时她自然也不会越过顾思言直接去找顾思行,但江清柳贪玩,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没她亲自看着,就只能找个脾气硬点的看住了。 “你就信我一次,可好?”顾思言看着她认真道。 江雪荷撇嘴道:“我早就信过你不止一次,怎么说的我好像没信过你似的?” 顾思言不由笑道:“那就再信我一次可好?” 江雪荷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不过也让六弟一起看着吧,我这弟弟皮得就跟猴似的,小竹大概与你处得来。” 顾思言笑道:“没事,从前阿行也皮,我已经习惯了。” 顾思行原本坐在一旁偷笑,听到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心想他哥吃醋就吃醋吧,忽然扯上他做什么,他多无辜呀?他小时候哪有很皮?还不是他哥一斜眼他就老实了,根本就不敢乱动好吗? 算了,谁让这是他哥呢? 顾思行最后在顾思言斜过来的眼神里,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我小时候是有些皮,多亏哥哥教育得好,嫂子就放心把竹弟柳弟交给哥哥吧,哥哥一定会把弟弟们带好的,我也会一直跟在边上帮忙的。” 江雪荷点了点头:“行,那你看着你哥点,千万别让他逞能。” “……” 顾思言沉默无言,顾思行差点笑出声来。 第三十五章 暂时信任 江雪荷的母亲裴氏是一个会做许多精致小点的人,江雪荷从前跟她学了不少,虽说是这乡村里从未见过的点心,但府城里江雪荷还是见过不少在卖的,因此她之前从未想过自己能够靠点心赚钱。她是想接着往下做花草生意的,只是她还年轻,如今又是这个处境,当初信任她父母的那些人未必也会信任她,再加水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又拿什么去跟别人做生意? 因此江雪荷便想着从小事开始着手,先做些小东西卖卖。她前些日子参考了琼露幻境里的那《品花谱》做出了一些与花相关的小点心,当时顾思言就说凭她如今的手艺,只怕外头的点心铺子都比不上,于是江雪荷便生出了一些想法。 反正她天生就喜欢各种花,种花也好,做与花有关的点心也好,都是在与花打交道。 正好她两个妹妹都学过做点心,江云兰一向学得不错,江雨萱在这方面天赋差些,但打个下手也是可以的。江含笑没怎么做过点心,但熟悉厨房,在里面帮忙也是得心应手。 江雪荷先带着几个姐妹将她们摘来的所有花瓣都放在一起洗干净,然后倒入她特意买来的牛乳中一起捣烂。这年头会喝牛乳的人不多,但顾家村这儿有一个顾花婆婆好像因为身体原因,需要时常用牛乳煮粥,因此家里养了头会产奶的老黄牛。江雪荷在书上看见桃花糕的做法需要用到牛乳,便去跟顾花婆婆买了些,甚至还牵了一头大黄牛和一头小黄牛回来。 “我听人说牛乳很腥,这样做出来的糕点真的会好吃吗?”江含笑疑惑道,“四姐姐居然还直接买了两头黄牛回来,也不怕亏了吗?” “这倒也没什么,就算卖不出去,自己也能吃。既然顾花婆婆是因为身体关系需要用到牛乳的,那就说明牛乳对人的身体是有好处的,大不了就拿去给顾思言补身子了。”江雪荷笑道。 她刚把两头黄牛牵回来的时候就挤了几碗给顾思言他们三兄妹送去了,除了顾思行都是喝不惯的。但牛乳也不是非要生喝嘛,掺入做糕点的话,或许味道还不错? 江雪荷将桃花瓣在牛乳中彻底捣碎之后,便和其他几个姐妹捣烂的混在一起搅匀倒入锅中,又往里头加入了纯藕粉。 江雨萱看到藕粉的时候就很奇怪:“这是家里那两箱藕粉吗?味道好像是一样的,姐姐是怎么带出来的?” 江雪荷一时语塞,她出嫁前想着这些藕粉放家里最后会便宜的也是江桃花,就干脆全带了出来,这回正好可以派上用场的时候她心里也很高兴,只是她一时大意还没想好说辞就让江雨萱给发现了。 “因为之前江桃花总是偷偷溜进我房里偷东西,我就提前把一些东西给偷偷挪到外头去藏起来了,后来又陆续搬回了顾家。”江雪荷勉强道,“不过这些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江雨萱笑道:“姐姐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才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事呢!” 江雪荷连忙点头,江雨萱又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我就是觉得姐姐好厉害啊,居然能偷偷带走那么多东西出来,家里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姐姐是什么时候发现大伯母不是好人的?” 江雪荷只好道:“一开始也没发现,但江桃花一向不好相与,所以我还是防着她的。” 江雨萱若有所思地点头,江雪荷也不知道她领悟了什么,反正她是不想再提这一茬了,连忙将话题又引到其他事情上去,跟她们姐妹几个说了附近几个村子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原先她们姐妹几个基本都待在家中,对村里的大部分事情还有人际关系都不清楚,可那个时候他们有父母庇护,懵懂一些也没关系。可如今他们姐弟几个失了庇佑,若还是同从前一样对外头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问,那就很容易被蒙蔽,对她们为人处世也有坏处。 姐妹几个说说笑笑的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锅里的东西就融合得差不多了,江雪荷便指挥着几个妹妹将煮得浓稠顺滑的倒入她早先准备好的模具里。 “这样就可以了吗?”江雨萱好奇道,“这东西要晾多久才能成形啊?” “大约要到晚上吧?”江雪荷笑道,“我们先把这些搬到院子里去,再一起酿酒吧。” 江雨萱惊喜道:“姐姐是要做桃花酿吗?” 江雪荷点了点头,江含笑便好奇道:“桃花酿是什么?一种酒吗?” 江雨萱笑道:“对呀,是一种有桃花香的甜酒,娘以前每年都会酿一两坛给我们姐弟几个解馋。” 江含笑勾了一下江雨萱的鼻子笑道:“你怎么小小年纪就知道喝酒了?” 江雨萱撇嘴道:“那又没关系,桃花酿对于我爹来说根本就不叫酒,而是掺了一勺酒的蜜水。我娘也说了,那原本就是给姑娘家喝着玩的,六姐姐从前不是也喝过吗?” 江含笑这才想了起来:“你是说,从前二伯母送来的那个桃花味的甜水就是桃花酿?” “对呀,就是那个,娘说了,姑娘家喝了也是有好处的,还特意教了姐姐酿法。”江雨萱抱着江雪荷的胳膊笑道,“姐姐这回就多酿几坛呗?我和二姐都喜欢,我看六堂姐也挺喜欢的样子。对了,还有思娴姐姐,如小花姐姐和如月姐姐!如今家里有这么多姐妹,总该多酿一些是不是?” 江雪荷捏了捏她鼻子好笑道:“你自己馋嘴也就算了,怎么还想把大家都拉下水?就算我想多酿,也得原料充足不是?这些蜂蜜和桃花够酿多少就酿多少吧。” 江雨萱听到这话顿时十分遗憾,小声嘀咕道:“早知如此,刚才就该少捣一些花瓣的。” 江雪荷听了忍俊不禁,心想自己这个妹妹幸好吃不胖,否则馋成这样,将来大概是嫁不出去了。 做桃花酿要比做桃花糕顺利很多,因为从前裴氏做桃花酿的时候,她们姐妹三个都在一旁看着的,也听裴氏亲自讲解过,还经常时不时搭把手,因此做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不过不管是做桃花糕也好,做桃花酿也好,刁如月都自觉地避开了。她知道现在江雪荷还不信任她,人家既然随时想赶她走,那她自然也该识趣些躲远些。 江雪荷倒不这样想,她觉得自己也别扭,明明防着刁如月,但见到刁如月真的躲远了,她心里又觉得怪怪的。 “你倒也不用刻意躲着,不论是桃花糕还是桃花酿,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学去了正好给我搭把手。”江雪荷别扭道,“你越是避嫌,我看着越是别扭,总觉得你越是可疑。可说到底我虽然防着你,但不论是我,或者是顾家,应该都没有你所图谋的东西,对吧?” 刁如月笑道:“说起来,顾家虽然没有我所图谋的东西,但夫人身边有。” 江雪荷皱眉:“你图什么?” “我图夫人身边一份安宁。” 江雪荷听了这话,只觉得刁如月是在扯淡,她身边哪有什么安宁可图?她感觉自己身边每天都吵吵闹闹的,烦人得很。 刁如月觉得江雪荷身边虽然有不少烦心事,但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烦心事,总归没有外头的世界可怕。刁如月有时候也觉得西院那些人太过烦人,但那些人也蠢,还算好对付,比起朴氏来都跟过家家似的。 “算了,我也懒得管你在想什么,反正就两年,这两年你跟小花一样过就是了。小花既然信你,那我也姑且信你一回。”江雪荷想了想道,“我不放心你,是因为我一直看不透你在想什么。只是这些日子看下来,你对海妮姐也算关心,虽然心思重些,但应该也没有坏心思。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我也不追问什么。只是你既然想要留下来,就不能一直是一副游离在外的模样,起码得像小花这样融入进来是不是?” 刁如月想说也不是谁都能像杨小花那样天真开朗,能够迅速融入任何一个环境的。只是一想到江雪荷方才说的那些话还有之前对她的态度,再想想她曾经其实也同杨小花一样,最后便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心思重,可凡事都得想开些才好,你看你的父母兄弟哪个不是忽遭巨变?可他们现在也都过得好好的不是?人总得向前看。从前的事情能放下就放下,放不下的就暂且埋在心里,等着哪日时机成熟,将其直接处理干净了就是。”江雪荷拍了拍手,忽然觉得自己也颇有江湖女子的风范,只可惜了她不会武艺。 刁如月被她逗笑,最后点了点头:“我都听夫人的。” “行吧,那我去看看小竹小柳,你看着点这些糕点,看看凝结得差不多了,搬进库房就是,这是库房的钥匙。”江雪荷干脆将一间库房的钥匙给了她,这样刁如月一会儿收拾的时候也方便。 反正就是一间存放杂物的库房而已,暂时交给刁如月去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三十六章 教导有方 江雪荷说是要去看两个弟弟,不过去之前她又去了一趟厨房,将之前就备好的糕点取了出来,再将一直煎的药给顾思言一起端了过去。去之前还有些担忧,毕竟江清柳这臭小子是真的顽皮,万一把顾思言给气着了可怎么办? 顾思言平时看着脾气不错,总是对她笑得十分温和,但西院的人过来闹的时候,这家伙也经常黑脸,绝对不是那种不会发脾气的人。不过按他的性子,就算真生气了肯定也不会对一个孩子动手,到时候被憋坏的可就成了他自己。因此只要一想起来江雪荷就有些担心,也不知道顾思行能不能劝住顾思言。 不过等江雪荷到书房的时候就傻眼了,顾思行并不在书房里,而她的两个弟弟居然都安安稳稳地坐在书桌前写字,临的还是新字帖。 “他们俩性子不同,适合的字体其实也不同,因此我就给他们换了字帖,你不介意吧?”顾思言问道。 江雪荷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他们俩现在用的字帖都比之前的要好些,也确实更适合他们俩,因此便点了点头。 “我能有什么意见,能有更合适的字帖我自然高兴。”江雪荷转头对他笑道,“还是你厉害,居然还不到一天就看出了他们更适合临摹什么字。” 顾思言笑道:“也不是我厉害,从前阿行和思娴读书的时候,也是我这样看着的,或许是有几分经验吧。竹弟的算是我给他挑的,柳弟的字帖是他自己挑的,我看着还算合适,就先让他练着了。” 江雪荷笑道:“还是让你费心了,不过也稀奇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臭小子坐得这样沉稳,你是给他惯了什么迷魂汤了?” “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是给他们兄弟俩说了个故事,没完成三张大字就不能接着往下听了。”顾思言道。 江雪荷挑眉:“这事我也做过,这小子直接敷衍地乱画了几张大字给我,简直惨不忍睹。” 顾思言笑道:“你是个姑娘家,心肠大约更软些,柳弟一对你软磨硬泡你就耐不住了吧?可我是个男人,心肠总归硬些,他软磨硬泡不成,最后还不是得回去乖乖练字了。” 江雪荷看着江清柳的模样无奈道:“只能说还是你厉害,这一套我爹也不是没用过,然而也没什么用。” 当然了,她爹虽然认得一些字,可学得太晚,自己写出来的字都丑的厉害,哪里还会觉得儿子的字丑?因此被江清柳蒙混过关好多回。然而到了顾思言这儿可不一样了,在江雪荷看来,顾思言的字颇有风骨,只是还不够老练,但只要持之以恒,不曾松懈,终有一日能成大家。 顾思言自己的字好,面对江清柳那狗爬字自然是看不上的,再结合顾思行之前所言,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或许真的很适合教导她弟弟? 只是顾思言身体不好,江雪荷总不忍他太过操劳,因此才刚生出的些许想法还没绕上心头,便直接被她打消了。 “他们俩老实就好,你也老实点,赶紧把药喝了吧。”江雪荷说着就往药碗往顾思言跟前一塞。 她记得她刚来顾家的那些日子,每次喂顾思言喝药都十分顺利。顾思言虽然不喜欢喝药,但他想要活着,每次都皱眉自觉地将药一饮而尽。只是后来慢慢的也不知道回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展到需要她哄着顾思言喝药的地步了。 江雪荷有些莫名,但她又见不得顾思言不喝药,只能每次都哄着,越哄越觉得自己似乎多了个弟弟,虽然顾思言比她还大了两岁多。 “我觉得我最近身体好多了,一天两帖也够了吧?”顾思言道,“上午已经喝过一帖了,晚上你肯定还要给我一帖,这副就算了吧?” “算什么算?你是大夫还是张大夫是大夫?他都说了,每日三帖,再喝一月,之后他再看情况要不要给你减量。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每次都让我哄的?”江雪荷撇了撇嘴,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现在这样,跟小柳撒娇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顾思言愣了一下:“你是说,我现在像你弟弟?” 江雪荷笑道:“是有点像,小柳不想喝药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哄着他的。” 顾思言沉默着接过药碗,皱眉将其一饮而尽。他这段时间慢慢的不配合吃药倒不是真的不想吃,只是想借机与江雪荷多说几句话罢了,但要是被江雪荷当成弟弟,那就算了。 这要是真成了固定形象,那日后他的路可就更难走了。 江雪荷惊讶于他怎么忽然就喝那么快了,但见他配合心里还是高兴的,顺手就塞了一块绿豆糕到顾思言嘴里。 “怎么忽然喝得那么快?快吃口绿豆糕甜甜嘴。” 江清柳正是顽皮的年纪,原本就定不下心,自从江雪荷进屋之后,他就一直仔细听着江雪荷那边的动静,此刻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姐夫和我一样,都怕苦,都不爱吃药。” 顾思言原本还觉得江雪荷两个弟弟都挺可爱的,听了这话顿时就觉得江清柳没那么可爱了,果然如江雪荷所说,是个喜欢捣蛋的孩子! 江雪荷走过去拍了一下江清柳的脑袋好笑道:“你和你姐夫能一样吗?让你喝一碗药你就上蹿下跳的,跟个要闹翻天的猴子似的,制都制不住!你姐夫这一天得喝三碗药,你试试?” 江清柳连忙摆手:“我才不试呢!何况姐夫是身体不好,我现在身体好着呢,才不要试这个!” 江雪荷又往他脑门上拍了一下:“身体好那就好好写字,少让你姐夫操心。” 江清柳嘿嘿笑道:“我才没让姐夫操心呢,刚刚姐夫还夸我聪明呢,对不对姐夫?” 顾思言笑着点头:“竹弟和柳弟确实都很聪明,并不需要我多费什么心思。” 江雪荷无奈道:“你以后少夸他,这臭小子从来就不禁夸。” 江清柳连忙反驳道:“可是做得好就应该夸呀,不然我怎么知道自己做得好呢?姐姐可别把姐夫给教坏了!” “不让你姐夫夸你就是教坏你姐夫了吗?你自己倒是说说,你现在又有哪个地方是值得夸的?”江雪荷冷哼一声,将他写的字和江清竹的摆到一起,“你看看,你们俩都是差不多时间学的新字帖吧?你看看小竹写到什么程度了?你又写到什么程度了?在小竹明显比你强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要夸你呢?” 江清柳扁了扁嘴,委屈道:“那小竹从小就比我聪明嘛,学什么东西都比我快,我也没办法的呀!” “那是小竹比你认真!”江雪荷恨铁不成钢道,“我又不是非要你强过小竹,不过是要你认真些罢了。从前爹娘都在,你顽皮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想过我们几个如今的处境吗?小柳,你在家里真的能好好读书写字吗?” 江清柳一听这话,顿时就更委屈了:“我也不是真的不想学,只是每次我和小竹写字的时候,大堂哥家的宝蛋臭丫总要过来吵闹,连小竹都不能写完,就更别说我了。后来小花姐姐来了,可还有五堂姐和小花姐姐吵架,宝蛋和臭丫还是要来闹我们。” 江清竹在一旁点头道:“姐姐别怪小柳了,小柳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小花姐姐来了,我们怕是连写字的纸笔都保不住呢。” 江雪荷听了这话也替自己两个弟弟委屈,她弯下腰搂住他们俩柔声道:“所以啊,家里的环境都那么差了,你们俩出来更要好好学不是?” 江清竹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也会好好督促小柳的。大伯母最怕我们兄弟俩学有所成,我们就偏要学给她看看!” 江清柳也点头道:“我知道姐姐都是为我好,我也会好好学的,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找姐夫请教功课吗?姐夫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江雪荷摇头道:“你们若是常待在这儿,只怕奶奶他们也不会愿意。” 顾思言在一旁笑道:“我看大伯母他们也急于甩包袱,干脆以后隔三岔五地将他们带回来小住好了。我看他们俩资质都不错,我隔三岔五地指点一番也就够了。” 江雪荷皱眉道:“可是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顾思言无奈道:“怎么又说麻烦了?那你每日为我准备三餐还给我煎药就不麻烦吗?还要因为面对顾家这一大摊子烂事,就不麻烦吗?我已经足够麻烦你了,你也让我帮帮你吧,否则我会觉得自己跟个废人一样。” 江雪荷连忙皱眉去捂他的嘴:“你可别胡说八道了,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在相互扶持吗?你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我原本就说,我是要帮你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明面上顾思言似乎没为她做过什么,但江雪荷一直都挺感激顾思言的。她从前偏安一隅,对这村子里的事情不够了解,只觉得丈夫对妻子好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如今她看到了各种不同的家庭,忽然发现在这样的一个山村里头,顾思言身为丈夫,对她已经足够纵容了。 他给了她最大的自由,不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不拦着,甚至有时候还会帮忙出谋划策,让她过得更加顺利。她觉得这很难得,因此她总想对顾思言再好些,再多好一些。 第三十七章 不能示弱 一直到了夜里,几个孩子都睡下了,江雪荷窝在榻上还在想着白天顾思言跟她说的话。她总想对顾思言好些,可顾思言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因此她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让他操劳任何事情。她原本觉得这没什么问题,但看顾思言的样子,他似乎不高兴? 江雪荷皱眉想道,这家伙要怎么对他才会高兴呢?对他毫不客气?但是那样也太难了吧?他现在的身体哪里禁得起别人对他毫不客气? 江雪荷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差点憋得睡不着,最后还是顾思言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雪娘这是怎么了?”顾思言以为她是身上哪里不舒服,说着就要起身点灯。 江雪荷连忙喊道:“你起来做什么?快躺回去!今夜偏凉,你可别再染上风寒了,否则恐怕每天又得多喝两帖药!” 顾思言这才躺了回去,柔声道:“那你跟我说说,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没哪里不舒服啊。”江雪荷想了想又道,“大约是心里不舒服吧,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你白日里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不希望被我小心翼翼地对待?” 顾思言无奈道:“我白日里也没说什么重话吧?你怎么就想到了现在?” “就是很在意嘛。”江雪荷撇嘴道,“我原本以为我们俩相处得还算愉快,可若是你并不觉得自己愉快,那我岂不是一厢情愿了?我们现在既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并且可能还得住上三年,那就必须找出一个你也舒服我也舒服的方式来,否则不就成了互相折磨吗?” 顾思言笑道:“哪就那么严重了?我不过是觉得你面对我时的态度,有时候不像是面对一个人的态度,而是面对一个古董花瓶,稍微不注意就会碎了似的,既小心又珍惜。小心珍惜原本也没什么不好,我心里该是满足的。可你遇到事情也不与我商量,要找人帮忙也不会第一个想到我,那我岂不是真成了一只毫无用处的花瓶?甚至还是个赝品,不值钱的。” “怎么就不值钱了?” “古董花瓶被珍而重之是因为它价值连城,可我算什么呢?什么都帮不上你,还一直添麻烦。” 江雪荷皱眉道:“也别这样说,你只要将身体养好了,以后能做的还多着呢。就算是现在,你也能帮我看着两个弟弟不是吗?我之前一直都觉得小柳顽皮不好教,可你也教得挺好的呀。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很多,也厉害很多。大伯母要我嫁过来的时候就说了,你当年读书不错,若不是因为守孝,只怕早就考上了秀才。你就先将身体养好,日后真考一个给她看看,我看她会不会后悔让我嫁过来,也算是帮我报仇了吧。” 顾思言忍俊不禁:“好,我将来一定考个秀才回来。” “那可说好了啊!”江雪荷想想林氏到时候的反应就乐不可支,“那你现在就安心养身子,什么也别多想,别每回都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想一堆乱七八糟的,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跟我说嘛。我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跟你第一个商量就是。” 顾思言笑着点了点头:“那可说定了啊。” “说定了说定了,我又不是那等会赖皮的人。”江雪荷跟顾思言说通之后,顿时就觉得困了。 顾思言听到她的哈欠声,便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快睡吧,你明儿不是还要早起吗?” 江雪荷嘟囔一句她哪天不是早起便直接睡了过去,顾思言听到她的动静,唇边的笑意更深。 除了家里的几个姐妹他也没见过别的姑娘,但每每看着江雪荷,顾思言总觉得他这辈子应该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合他心意的姑娘了,他该好好把握才是。既然人已经来到了他身边,那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人跑了。 不过示弱和不吃药什么的,似乎不太行啊。前者虽然让人心疼,但也会让江雪荷把他当成易碎不可靠的花瓶,至于后者嘛,虽然确实能说更多的话,可都成了弟弟了,日后他还能振夫纲吗? 不过示弱这一点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头一回见到江雪荷就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就算后来想说自己身体其实不错,也来不及了。只是他该如何扭转这个病弱的印象呢? 顾思言沉思了片刻,最终暗道,在他的身体彻底痊愈之前,还是不要想这些事情了,都不可能实现的。 江雪荷第二天确实起得很早,这段时间她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醒的,已经成习惯了,就算昨晚比平时都晚睡一些,但只要爬得起来,那就精神抖擞的,叫人见了心情都跟着变好。顾思言看着她的样子,总觉得自己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洗漱好之后她就去了库房,想将昨日做好的那些桃花糕都用纸包好,结果到库房的时候却看见刁如月已经包得差不多了。 “你晚上都不休息的吗?”江雪荷问道。 刁如月笑道:“我是习武之人,从小鸡叫两声就醒了,已经成了习惯。夫人以后若是有需要早起做的事情,直接吩咐我便是了。” “原本就要麻烦你和小花出门帮忙卖东西,怎么好……” “我们原本就是夫人买来的下人,夫人说话不用这样客气。”刁如月道,“况且这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关于卖糕点这事,我想再跟夫人推荐一个人。” 对于杨小花和刁如月出门卖点心江雪荷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杨小花为人开朗但是嘴笨,虽然之前已经一字一句地教了,但这丫头要么记不住她提前写好的词,要么记住了,但是念出来的时候就跟背书似的毫无感情。至于刁如月嘛,她倒是聪明,什么东西都是看一两遍就能记下来,只是这丫头天天一张冷脸,一看就不是个能在街边叫卖的。 可她才刚守孝,这一年里不适合出去抛头露面,除了她们俩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了,若刁如月真能推荐个合适的,她自然没有意见。 “你说的是谁?” “苗二爷……哦,我是说杨二苗,他是读过书的,也会说话,模样也生得周正,只要稍微一打扮,肯定像模像样的。”刁如月道,“夫人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小花。” 江雪荷笑道:“这没什么好不信的,那就叫他过去试试吧,我去问五郎借身衣服。” 江雪荷回房间后搜罗一通,她原本觉得顾思言站起来跟杨二苗差不多高,顾思言的衣服杨二苗应该能穿得上,结果发现这两人身高虽然差不多,但是顾思言实在太瘦弱了,杨二苗看着也不算粗壮,但是比起来他真的宽了一大圈,最后江雪荷还是去跟江清峰借的衣服。 因为有了杨二苗的加入,刁如月就干脆不去了,按她的说法就是可别让她的冷脸吓着客人了。江雪荷觉得他说的对,但是不明白这丫头既然知道自己的毛病,那为什么不干脆多笑笑呢?要笑也没那么难吧?她最近又没亏待她。 第一批做的桃花糕不算多,大约有三百多块,只让杨二苗他们带了五十几块出门。如今这时节桃花开得正好,镇里县里有不少年轻男女都会趁着这个时节出门踏青赏花,不过最热闹的应该是三天后县里的桃花节。松月县每年三月都会举办一次桃花节,由县令主持,因此十分热闹,县里不少书院这一天都会安排休沐,或者组织学生一起过去。 江雪荷觉得她所做的桃花酿和桃花糕与桃花节简直相得益彰,趁着这个机会应该能卖出不少。所以这两天她就让杨二苗先出去做个引子,最好能稍微炒出些名头,到时候就更容易卖出了。 那桃花糕她自己吃着不错,几个姐妹试过了也都挺喜欢,但至于能卖多少江雪荷心里也没底。她对于今天的目标也不高,只要天黑前能将那五十块桃花糕都卖完就可以了。 不过事情好像比江雪荷想象的还要顺利,杨二苗和杨小花在午饭时就回来了,回来时两人手上都空空如也。 “这是都卖完了?”江雪荷惊讶道。 杨小花高兴地蹿过来挽住江雪荷的手笑道:“都卖完了,还没到县里就卖完了呢!” 江雪荷好奇道:“你们是怎么卖的?” “我们原本是要去县里的,不过入县的时候不是会经过桃花山吗?我听夫人说那儿风景不错,就干脆从那儿穿小路走,结果就在河边遇到了一户出游的人家,看那身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杨小花笑道,“反正那位夫人人很温柔,看到我们手里拿的东西多就问了一句,我就打开给她看了看。” 杨小花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见那位夫人生得美貌,笑得又温柔,就偷偷拿了一块给她尝尝,那位夫人吃了之后很喜欢,就一次给全都买走了。” 杨二苗补充道:“那位夫人说是要宴请宾客的,我想这样也能把桃花糕的名声推广出去,因此便全卖了。按照夫人您说的,每块桃花糕五文钱,一共卖了二百五十文,那位夫人还多了两钱赏银,都在这儿了。” 江雪荷接过钱惊讶道:“这么大方的吗?不过那位夫人的底细如何我们也不清楚,明日还得麻烦你们俩再跑一趟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夫人尽管吩咐就是了,正好我也想出去玩玩呢!”杨小花一想到自己明天还能出去,就更乐呵了。 第三十八章 心里有数 江雪荷这一天又新做了些,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挖了一坛桃花酿尝了尝味道。因为酿的时间太短,这桃花酿的味道还不够淳厚,但作为姑娘家喝着玩的甜酒,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 她将那一坛酒递给了杨二苗:“这个是桃花酿,你也拿着,看时机卖给你觉得合适的人。这边有一小杯,你可以先尝尝看。” 杨二苗见到那桃红色的酒水有些惊讶,尝了一口之后不由皱眉:“这桃花酿酒味不重,但有一股桃花的甜香,颜色也漂亮,应该有不少年轻姑娘会喜欢。” 江雪荷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杨二苗点头道:“夫人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妥。” 江雪荷点了点头,她对杨二苗其实还挺放心的。这人看上去虽然比杨大树和杨小花都要聪明,但不似刁如月阴沉,说话时眼神总透着一股真诚。就算这家伙是装出来的,那自己被骗也不算冤枉。 杨二苗和杨小花离开后,江雪荷就去书房看她两个弟弟写字了,至于江云兰和江雨萱,则在顾思娴的屋里学刺绣。她们姐妹三个原先都是跟着裴氏学的,裴氏刺绣也不错,然而江雪荷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只能绣出一些简单的花纹,无法精进。而江云兰在刺绣方面是很有天赋的,只是年纪还小,裴氏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绝活都教给她,江雪荷对此一直都很遗憾。 昨日江云兰看见了顾思娴的刺绣,对其的技艺十分佩服,江雪荷寻得顾思娴的同意后,便让她们姐妹俩跟着顾思娴学了。 江雨萱在刺绣方面比江雪荷多一些天赋,但比起江云兰来就差远了,不过她原本学的就不多,所以现在就算她本人不太乐意,江雪荷也会押着她多学点。好在江雨萱天生就喜欢漂亮姐姐,因此乐意亲近顾思娴,所以学得还挺开心的。 书房那边的情况也不错,顾思言大概是从小教育弟弟出了经验,原本一直挺皮的江清柳在他身边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而一向认真自觉的江清竹就更不用说了,短短两日,于书法上进步了不少。顾思言看着他们并不需要费什么神,自己甚至还能眯一会儿,不过大半时候顾思言也在看书。 江雪荷见他们都在读书写字,干脆给自己也摆上纸笔,做了份账本。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花钱,昨儿还是第一回进账,只是这赚回来的比起她花出去的实在杯水车薪。她从小都被父母娇养着,在花钱方面从没被限制过,裴氏和江二山几乎把他们能给的最好的一切都送到了江雪荷眼前,她听得最多的也是那句省得多不如赚得多,该花的地方就得花。 江雪荷觉得这话没什么不对,因此这段时间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只是银子渐渐都花出去了却没什么收益,时间久了她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收回本。 江雪荷算了一遍账以后发现按照五文一块卖的话,利润还是有的,只是不算多做得长久的话还是能回本的。至于她那些买人的钱,围地的钱要在哪里回本,江雪荷就暂时没有数了。 “凡事都要慢慢来,你还是头一回做生意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思言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看着她的账本笑道,“第一天就把准备好的糕点全都卖出去,已经很厉害了。我听说你父母之前经营的花草生意很不错,但那也是日积月累出来的吧,不可能有人刚投入就全都回本对不对?” 江雪荷眨了眨眼问道:“你就不怕我完全回不了本吗?” 顾思言好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不都是你自己的钱吗?” 江雪荷听后愣了一下,要不是顾思言身体不好,他都想锤他两下了,这家伙说的话可真不好听。 “就算回不了本也没关系,日后还有我呢。”顾思言又柔声道,“我是你的丈夫,又一直受你照顾,等我身体养好了,自然该由我来赚钱养家。” “可这些都是爹娘留下来的钱,都被我这样霍霍了……” “那你霍霍的也是该你得的那一份。”顾思言好笑道,“你不是一早就将钱分成了五份,其他的都存入钱庄了吗?有钱庄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若赔了,也影响不到他们,你若赚了,他们日后也能多分一些,所以你就放手去做吧。” 江雪荷转头问道:“那这些事情我也要与你商量吗?” “也不是说商量,我也没做过生意,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但做决定前都先与我说一声吧,让我心里有个数。”顾思言认真道。 江雪荷点了点头:“我这几日的规划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可你呢?桃花节那日是个好时机,你如今也能自己下地走动了,真的不过去看看吗?” 顾思言道:“如今还不是好时候。张大夫不是说了吗?我这身体还需静养,就算要复学也得等到明年。既然如此,那我干脆明年再露面就是了,现在露面还太早了。” 江雪荷点了点头,她原本只是想着顾思言虽然要明年才复学,但现在出门露个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还能提前结识个厉害的先生时不时过来给他补补课,结果顾思言就一直念叨着时机的问题。江雪荷着实不明白复学需要什么时机,最后还是问了张大夫才略有理解的。 原来当年在顾思言在县里上学的时候,还是个颇有名气的小神童,县里最好的夫子梅先生对他一直都十分看重,书院里其他学生的母亲更是拿他做榜样教育自己家的孩子。可后来顾思言又是守孝又是生病的不能去上学,县里有不少学生都幸灾乐祸的,就等着顾思言因此一蹶不振。 顾思言没有多说什么,但张大夫猜测要是顾思言过早露面却又不能立马复学的时候,还会继续被人看笑话的,说不定还有些从前眼红过他的人天天上门冷嘲热讽,害他不能静养。 江雪荷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因此上门冷嘲热讽,但顾思言不能静养对她来说是挺严重的事,于是就没再多问了。反正就是再静养一年嘛,她现在该花钱的地方都花的差不多了,再养顾思言一年还是养得起的。 她虽然总想着顾思言能够多出去走走散心就好了,可顾思言一个人跑那么远的话她其实也不放心呀。 这一日杨二苗拿去卖的桃花糕也在五十块左右,很快就卖完了,那瓶桃花酿也被卖给了一个有钱人家的丫鬟。 “我对这松月县的人物还不熟悉,万一卖错了人,还望夫人再给我一个机会。” 江雪荷听了他的话好笑道:“这有什么?就算我亲自去卖,难道就能卖对了吗?你的想法其实没错,能用得起丫鬟的多半是大户人家,这桃花酿我原本就是放眼一些有钱人家的,因此换做是我,或许也会卖给那个丫鬟。” 杨小花在一旁道:“我觉得卖给那个丫鬟应该是没错的,那丫鬟说他们家姑娘今天在县令夫人的宴席上吃到了几块桃花糕,对其很喜欢,所以看到我们卖的和县令夫人家的一样,便派她出来买几块回去。能去参加县令夫人的宴席,想来在县里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江雪荷想了想道:“县里的那些人物关系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县令夫人是极喜欢花的,母亲生前偶尔提过一两次,先看看吧。” 江雪荷收了杨二苗交给她的钱便回书房记账了,记好之后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思言,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问。 顾思言感受到她的目光,主动将书本放下,问道:“怎么了?” 江雪荷这才蹭了过去,小声问道:“方才杨二苗说他对松月县里的人不够熟悉,我仔细想了一下,我竟然也没有一家是熟悉的,那你呢?” 顾思言想了想道:“若是三年前你这样问我我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如今我三年未曾去过县里,也不知道县里的格局是否发生过变化。如今的知县,可是姓杜?” 江雪荷摇了摇头道:“之前那个杜知县因为受贿已经被换了,一年前新来了个知县姓徐,听娘说人应该还不错?” 顾思言无奈一笑:“看来这松月县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些三年前的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倒是也可以听一听?” 江雪荷见他这样莫名的心疼,连忙道:“我自然没什么可嫌弃,虽然说如今换了个县令,可我看街上的商户还是从前的那几个,县里的几个大户应该也没怎么变,你就给我说说县里的那些大户呗?” 江雪荷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连忙补充道:“当然了,你是个书生,就算对县里的那些大户不了解也是正常的,你给我说说书院里的事情也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书院呢。正好我还有两个弟弟需要上学,提前听你说说也挺好的。” 顾思言笑道:“我爹与县里的徐家有些交情,因此我也听过一些。” 感谢支持。 江雪荷这一天又新做了些,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挖了一坛桃花酿尝了尝味道。因为酿的时间太短,这桃花酿的味道还不够淳厚,但作为姑娘家喝着玩的甜酒,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 她将那一坛酒递给了杨二苗:“这个是桃花酿,你也拿着,看时机卖给你觉得合适的人。这边有一小杯,你可以先尝尝看。” 杨二苗见到那桃红色的酒水有些惊讶,尝了一口之后不由皱眉:“这桃花酿酒味不重,但有一股桃花的甜香,颜色也漂亮,应该有不少年轻姑娘会喜欢。” 江雪荷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杨二苗点头道:“夫人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妥。” 江雪荷点了点头,她对杨二苗其实还挺放心的。这人看上去虽然比杨大树和杨小花都要聪明,但不似刁如月阴沉,说话时眼神总透着一股真诚。就算这家伙是装出来的,那自己被骗也不算冤枉。 杨二苗和杨小花离开后,江雪荷就去书房看她两个弟弟写字了,至于江云兰和江雨萱,则在顾思娴的屋里学刺绣。她们姐妹三个原先都是跟着裴氏学的,裴氏刺绣也不错,然而江雪荷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只能绣出一些简单的花纹,无法精进。而江云兰在刺绣方面是很有天赋的,只是年纪还小,裴氏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绝活都教给她,江雪荷对此一直都很遗憾。 昨日江云兰看见了顾思娴的刺绣,对其的技艺十分佩服,江雪荷寻得顾思娴的同意后,便让她们姐妹俩跟着顾思娴学了。 江雨萱在刺绣方面比江雪荷多一些天赋,但比起江云兰来就差远了,不过她原本学的就不多,所以现在就算她本人不太乐意,江雪荷也会押着她多学点。好在江雨萱天生就喜欢漂亮姐姐,因此乐意亲近顾思娴,所以学得还挺开心的。 书房那边的情况也不错,顾思言大概是从小教育弟弟出了经验,原本一直挺皮的江清柳在他身边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而一向认真自觉的江清竹就更不用说了,短短两日,于书法上进步了不少。顾思言看着他们并不需要费什么神,自己甚至还能眯一会儿,不过大半时候顾思言也在看书。 江雪荷见他们都在读书写字,干脆给自己也摆上纸笔,做了份账本。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花钱,昨儿还是第一回进账,只是这赚回来的比起她花出去的实在杯水车薪。她从小都被父母娇养着,在花钱方面从没被限制过,裴氏和江二山几乎把他们能给的最好的一切都送到了江雪荷眼前,她听得最多的也是那句省得多不如赚得多,该花的地方就得花。 江雪荷觉得这话没什么不对,因此这段时间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只是银子渐渐都花出去了却没什么收益,时间久了她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收回本。 江雪荷算了一遍账以后发现按照五文一块卖的话,利润还是有的,只是不算多做得长久的话还是能回本的。至于她那些买人的钱,围地的钱要在哪里回本,江雪荷就暂时没有数了。 “凡事都要慢慢来,你还是头一回做生意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思言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看着她的账本笑道,“第一天就把准备好的糕点全都卖出去,已经很厉害了。我听说你父母之前经营的花草生意很不错,但那也是日积月累出来的吧,不可能有人刚投入就全都回本对不对?” 江雪荷眨了眨眼问道:“你就不怕我完全回不了本吗?” 顾思言好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不都是你自己的钱吗?” 江雪荷听后愣了一下,要不是顾思言身体不好,他都想锤他两下了,这家伙说的话可真不好听。 “就算回不了本也没关系,日后还有我呢。”顾思言又柔声道,“我是你的丈夫,又一直受你照顾,等我身体养好了,自然该由我来赚钱养家。” “可这些都是爹娘留下来的钱,都被我这样霍霍了……” “那你霍霍的也是该你得的那一份。”顾思言好笑道,“你不是一早就将钱分成了五份,其他的都存入钱庄了吗?有钱庄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若赔了,也影响不到他们,你若赚了,他们日后也能多分一些,所以你就放手去做吧。” 江雪荷转头问道:“那这些事情我也要与你商量吗?” “也不是说商量,我也没做过生意,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但做决定前都先与我说一声吧,让我心里有个数。”顾思言认真道。 江雪荷点了点头:“我这几日的规划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可你呢?桃花节那日是个好时机,你如今也能自己下地走动了,真的不过去看看吗?” 顾思言道:“如今还不是好时候。张大夫不是说了吗?我这身体还需静养,就算要复学也得等到明年。既然如此,那我干脆明年再露面就是了,现在露面还太早了。” 江雪荷点了点头,她原本只是想着顾思言虽然要明年才复学,但现在出门露个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还能提前结识个厉害的先生时不时过来给他补补课,结果顾思言就一直念叨着时机的问题。江雪荷着实不明白复学需要什么时机,最后还是问了张大夫才略有理解的。 原来当年在顾思言在县里上学的时候,还是个颇有名气的小神童,县里最好的夫子梅先生对他一直都十分看重,书院里其他学生的母亲更是拿他做榜样教育自己家的孩子。可后来顾思言又是守孝又是生病的不能去上学,县里有不少学生都幸灾乐祸的,就等着顾思言因此一蹶不振。 顾思言没有多说什么,但张大夫猜测要是顾思言过早露面却又不能立马复学的时候,还会继续被人看笑话的,说不定还有些从前眼红过他的人天天上门冷嘲热讽,害他不能静养。 江雪荷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因此上门冷嘲热讽,但顾思言不能静养对她来说是挺严重的事,于是就没再多问了。反正就是再静养一年嘛,她现在该花钱的地方都花的差不多了,再养顾思言一年还是养得起的。 她虽然总想着顾思言能够多出去走走散心就好了,可顾思言一个人跑那么远的话她其实也不放心呀。 这一日杨二苗拿去卖的桃花糕也在五十块左右,很快就卖完了,那瓶桃花酿也被卖给了一个有钱人家的丫鬟。 “我对这松月县的人物还不熟悉,万一卖错了人,还望夫人再给我一个机会。” 江雪荷听了他的话好笑道:“这有什么?就算我亲自去卖,难道就能卖对了吗?你的想法其实没错,能用得起丫鬟的多半是大户人家,这桃花酿我原本就是放眼一些有钱人家的,因此换做是我,或许也会卖给那个丫鬟。” 杨小花在一旁道:“我觉得卖给那个丫鬟应该是没错的,那丫鬟说他们家姑娘今天在县令夫人的宴席上吃到了几块桃花糕,对其很喜欢,所以看到我们卖的和县令夫人家的一样,便派她出来买几块回去。能去参加县令夫人的宴席,想来在县里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江雪荷想了想道:“县里的那些人物关系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县令夫人是极喜欢花的,母亲生前偶尔提过一两次,先看看吧。” 江雪荷收了杨二苗交给她的钱便回书房记账了,记好之后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思言,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问。 顾思言感受到她的目光,主动将书本放下,问道:“怎么了?” 江雪荷这才蹭了过去,小声问道:“方才杨二苗说他对松月县里的人不够熟悉,我仔细想了一下,我竟然也没有一家是熟悉的,那你呢?” 顾思言想了想道:“若是三年前你这样问我我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如今我三年未曾去过县里,也不知道县里的格局是否发生过变化。如今的知县,可是姓杜?” 江雪荷摇了摇头道:“之前那个杜知县因为受贿已经被换了,一年前新来了个知县姓徐,听娘说人应该还不错?” 顾思言无奈一笑:“看来这松月县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些三年前的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倒是也可以听一听?” 江雪荷见他这样莫名的心疼,连忙道:“我自然没什么可嫌弃,虽然说如今换了个县令,可我看街上的商户还是从前的那几个,县里的几个大户应该也没怎么变,你就给我说说县里的那些大户呗?” 江雪荷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连忙补充道:“当然了,你是个书生,就算对县里的那些大户不了解也是正常的,你给我说说书院里的事情也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书院呢。正好我还有两个弟弟需要上学,提前听你说说也挺好的。” 顾思言笑道:“我爹与县里的徐家有些交情,因此我也听过一些。” 第三十九 难以蒙混 县里的徐家江雪荷也听过一些,徐家也算是镇上有名的富户了,是专门做丝绸生意的,据说他们家的丝绸即使送到外头去,也是十分抢手的。裴氏每年给江雪荷姐弟几个做的衣服,也多半出自徐家的铺子。徐家那儿适合各个阶层的布料都有,铺子也遍布了整个松月县。 江雪荷对顾家的事情不算了解,但听到顾家兴居然跟徐家有些交情,心想这顾家或许真的来头不小。 “公公怎么会跟徐家有交情的?”江雪荷好奇道。 “徐家算是个大家族,松月县这个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支。顾家原本与徐家的本家有些交情,后来会在松月县定居也是因为徐家。”顾思言道,“松月县有四个根深蒂固的富户,主卖丝绸的徐家,卖纸笔的温家,开酒楼的曹家,还有做珠宝生意的陈家。这四个家族在其他地方都有更厉害的本家,最好不要得罪,但也无需太过小心。” 江雪荷点了点头道:“我那桃花糕也算不得太稀罕的东西,应该不至于得罪他们吧?就连坐生意我都不敢打他们的主意呢。” 顾思言笑道:“你那桃花糕算是新鲜吃食,模样又好看,只要包装再好一些,说不定能得到那四家姑娘的喜欢呢?况且你还有桃花酿不是吗?那桃红色的酒我还是头一回见,总有姑娘家会喜欢的。” 江雪荷笑道:“这东西是第一次面世,我价格也不好定得太高,只能先做个噱头。那四个大户我就暂且不想了,有没有稍微合适一些的小户?倒也不用什么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有点小钱的都可以。” “那样的门户县里可有不少,起码十几家吧,我哪能记得过来?反正今日张大夫也在这儿,不如你去问问张大夫?”顾思言提议道。 江雪荷点了点头笑道:“你说的对,我一会儿就去问张大夫,只希望他别被我缠得烦了。” 张大夫是真的觉得江雪荷挺烦的,叫他给顾思言治病养身体也就算了,这是他身为大夫应该做的,可上回居然还为了海妮叫他演戏骗人。不过那一回最后也还是为了救人,因此张大夫也配合着演了,现在每回想起海妮的事情心里都觉得庆幸,还好当时一时心软答应了这个丫头,否则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可就没有了。然后这回他刚要拎起药箱回医馆,这丫头就又跑来跟他打探消息了。 “我说荷丫头啊,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只是个大夫?”张大夫无奈道。 江雪荷笑道:“这我当然记得了,你是回春堂里最好的大夫嘛!而回春堂又是我们松月县里最好的一家医馆,因此平时上门找你诊治的人应该有不少吧?你对松月县里的这些情况一定比我都清楚。” 张大夫撇嘴道:“我哪里清楚啊?我只是一个大夫而已,给人看完诊就直接离开了,哪里会去打听人家家里是什么情况?” “你也不用打听啊,时不时地往那些家里跑一趟,对人家的家底多少都会有些了解吧?” 张大夫冷哼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哪个人家会把自己的家底摆到明面上来的?我要上哪儿知道去?” 江雪荷好笑道:“这怎么就算傻话了?我又不需要知道那些人私底下有多少家底,我只要知道他们明面上的家底就够了。你跟我说说,你觉得哪些人家会愿意卖五文钱一块的糕点?那糕点我今日也给你吃过了,你觉得怎么样?” 张大夫虽然说话别扭,但天生爱吃甜食,这松月县里所有卖点心的铺子他都尝过,但最喜欢的还是从前裴氏亲手做的那些,不过现在又多了一样江雪荷做出来的桃花糕。 “我还是头一回吃到奶味的糕点,那桃花糕的味道确实不错,我看那用料也很不错,五文一块并不算贵。只不过这个价格普通人家是不太愿意买的,毕竟你那桃花糕一块也太小了,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那也没办法,张大夫也说了这桃花糕用料不错,我若是不将价格抬高一些,只怕收不回本。况且这么多的用料,原本就是普通人家不会买的,我只好放眼那些有钱人家,因此模样也需得比一般的糕点精致。这要精致嘛,自然不好做得太大。”江雪荷解释道。 张大夫冷哼道:“你这鬼灵精的臭丫头,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还不是为了多赚点?” “那谁不想赚钱吗?更何况我除了四个弟弟妹妹,还有五郎要养。你不是说了,五郎这身子还得养上一年?” 张大夫这回哼哼的小声了一些:“除了顾五郎,不是还有他的一双弟妹吗?那三姑娘我不太了解,但我见顾六郎的字写得很不错,文章也有些水平,你之前只想安排顾五郎去复学,怎么没想过安排顾六郎复学?他这个年纪肯定还要继续读书的吧?” 江雪荷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顾思行也该去上学的,只是之前还在守孝,加上乔氏那边也不愿意出钱供他读书这才耽搁了。如今孝期已过,东西两院也早分了家,顾思行确实可以复学了。 虽然顾思行和顾思娴兄妹俩的身体也需要调养,但他们俩的身体只需多加进补就可以的,不需要像顾思言这样小心细致,因此现在就送顾思行去上学也不错。 “多谢张大夫提醒了,若不是张大夫提醒,我都把六弟的事情给忘了。”江雪荷很不好意思,心想顾思言都知道教导自己的弟弟读书,而她居然把人家弟弟的事情给抛在脑后了,这样着实不太厚道。 张大夫道:“你现在想起来了就好,如今才刚开学不久,我先去帮你打听打听,看什么书院合适,到时候你再跟他们兄弟俩商量一下。” 江雪荷连忙道:“那就麻烦张大夫了。” 张大夫又冷哼了一声:“你麻烦我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江雪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大夫一向对我们姐弟几个很好,我都记得的。” “真记得就好,我也不是白白帮你,以后肯定要你还的!” 江雪荷连忙点头道:“那是肯定的!” “行了,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人家,我这几天整理一下,过几天一起给你送过来就是了。” 张大夫虽然觉得江雪荷这人十分麻烦,但谁让他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呢?就算觉得他也会主动帮忙的,因为他真的希望江家姐弟几个都能过得好。 原先他还觉得顾家太乱不靠谱,可如今看来,这顾思言其实是个值得托付的,只要身体养好了,日后再对这丫头好些,这也算是一桩美满的婚事。而顾思行嘛,张大夫确实看出了几分天赋,出于爱才之心他也会提醒江雪荷的。再者,江雪荷现在对顾家兄妹三个越是用心,日后在顾家也就越能站稳脚跟。等顾家的日子好过了,他的麻烦事也就跟着少了,到时候不就能跟从前一样享福了? 张大夫一走,江雪荷就将顾思行叫到了书房去,跟他们兄弟俩一起商讨顾思行复学的事情。 “多亏张大夫提醒了我,六弟对复学一事是如何想的?”江雪荷问道。 顾思行不由看了顾思言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江雪荷皱眉道:“这是你的事情,我问的也是你,你看你哥哥做什么?” 顾思言听了好笑道:“这既然是六弟的事情,你也只打算问六弟还不许六弟看我,那把我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江雪荷撇嘴道:“不是你说的吗?不管什么事都得事先跟你说一声,那叫过来一块儿商量不是省事吗?但你不复习是你的事情,六弟不能因为你不复学,也跟着不复学吧?” 顾思言点头笑道:“的确如此,阿行你再好好想想,就算你不愿复学,也得给出一个能说服你嫂子的理由,这才不枉她为你费心一场。” 顾思行道:“嫂子为我着想我很感激,只是我三年不曾进学堂,如今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找不到合适的,不如就先在家中学习。说实话,哥哥的水平只怕比我从前的那个夫子还要好些……” 江雪荷皱眉道:“你当我是傻的吗?我早就打听过了,你从前那个夫子可是个举人出身。” 顾思行很想说,虽然他从前的夫子确实是个举人,但他真觉得那个举人比不上他哥现在。然而这话不太好说,真要说了,万一不小心传了出去,于他哥名声有碍,因此他只能沉默不语。 “说起来这县里的举人也不止一个,你若觉得之前那个不好,再换一个就是了。”江雪荷道,“我知道你哥确实不错,也相信你在家里也能学到不少,只是日后科考还需要秀才举人推举,你若是一直都待在家里,又去哪里寻求这样的推举?” 顾思行原本是想蒙混过去,却没想到江雪荷居然对科考有所了解,不由愣住了。 江雪荷见他那样,不由叹了口气道:“你再好好想想吧,读书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原也不能逼你。若是担心给家里造成负担,那大可不必,两三年内你的束脩我还是交得起的。你若怕给我造成负担,早点考上秀才也就是了。” 第四十章 江雪荷说不能强求,倒也不是真的不管了,她一脸冷漠地出去走了一圈以后回来看见顾思行已经离开,连忙去问顾思言他弟弟是怎么想的。 顾思言好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那小子就是怕给你造成负担,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罢了。” 江雪荷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这小子这些年见惯了人情冷暖,最烦与人虚与委蛇,所以现在不爱出门,也不爱跟外人打交道。但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经历这点小事就开始避世?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放心吧,他很快就会想通的。” “这不是跟你想的一样吗?果然是亲兄弟啊。”江雪荷忽然笑了,“你虽然没说要避着,但也暂时不想与外人交流吧?还需要养一年,你正好再躲一年?” “倒也不是刻意躲着,只是觉得没必要提前与他们打交道。”顾思言下意识地躲开了江雪荷的眼神,“不过我还是相信自己能交到朋友的,不至于像阿行那样消极。” “是不像六弟那样消极,但也不是完全不消极。”江雪荷好笑道,“其实你与六弟想的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你年长些,知道自己该如何做罢了。” “倒是叫雪娘说中了。”顾思言无奈道,“有道是看破不说破,雪娘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又没有外人在,这有什么关系?你总是叫我对你坦诚些,你自己却不打算对我坦诚?”江雪荷挑眉。 顾思言笑道:“是我错了,夫人就饶了我吧。” 江雪荷俏脸一红,想反驳些什么,但好像又反驳不动,最后干脆去厨房做饭了。 她感觉自己要做的饭越来越多了,还好刁家人跟谢家兄弟都住在山脚自己另外准备伙食,否则她一个人要做那么多人的饭非得累死不可。不过现在也还好,刁如月会帮她当下手,看刁如月的手法也是经常在厨房里忙活的,菜甚至切得比她还好,江雪荷就干脆把剁肉切菜的事情都交给刁如月了。 “夫人若是信得过我,日后您忙的时候可以将厨房的事情都交给我。”刁如月道。 “那也不用,我自己就挺喜欢做吃的。” 江雪荷心想,她大概是个天生操劳的命,不然现在家里人这么多,她大可以再请个厨娘,或者干脆就放手给刁如月做了。只是她从前就喜欢给自己的弟弟妹妹做吃的,如今到了顾家,又时刻担忧着顾家三兄妹的身体,尤其是顾思言的,更得偷偷往里头加些幻境里的琼露,哪里能够假手于人? 刁如月虽然不明白江雪荷的顾虑,但她见江雪荷确实不喜欢别人插手,便不再多言,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江雪荷转头看了刁如月一眼,心想其实刁如月也挺好的,起码非常识趣,不该问的绝不多问。她刚来的时候因为太过识趣反而惹人多想,如今这样的尺度是最好的,不至于令人尴尬,也不至于令人防备。不过这姑娘着实太聪明了些,想不出刁老三夫妇那样老实的两个人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心眼多还心思重的女儿的。 很快就到了县里的桃花节,这一大早杨二苗跟杨小花就挑着家里所有的桃花糕和桃花酿出门了,江雪荷给江含笑和海妮各准备了一身新衣裳,让她们俩也出去逛逛。 江含笑大大方方地接过那身新衣裳笑道:“正好我也想去姐姐那儿看看,就多谢四姐姐送的新衣裳了。” 江含笑说的姐姐是她的亲姐姐,也是江雪荷的二堂姐,名叫江迎春。江迎春今年十九,三年前就嫁到镇上一户姓何的人家,那何家是开米粮店的,店铺不大,在镇上不算什么,可比起村里那些,绝对算得上是一户殷实的好人家,当年江迎春嫁过去可引来不少人羡慕。 江迎春从前对江雪荷也算不错,只是出嫁后与她往来就少了,江雪荷听到江含笑今天想去找江迎春,连忙道:“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帮我捎点东西给二姐姐。” 江雪荷才刚转身就被海妮给拉住了:“荷姐儿,这衣服我不能收。之前我已经麻烦过你很多次了,别说药钱了,就连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哪里还能再收你的东西呢?” “怎么就不能收了?况且这衣服也不是让你们俩白收的,我还想请你们俩给我做个托呢。”江雪荷将衣服塞回海妮手里笑道,“我最近新做了一种糕点,正让小花他们去县里试卖,今日找你们俩过来,其实也是为了让你们俩帮忙的。” 海妮连忙道:“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只管说便是,不必多送什么。” “海妮姐有所不知,我新做的那桃花糕个头不大,价格却不低,一块就得五文钱呢,一般人怕是不会买的,所以恐怕要海妮姐和含笑帮忙买几块尝尝,给其他人做个样子。”江雪荷说着又塞给海妮一个荷包,“这钱海妮姐也拿着,你们先买两块尝尝,然后再买两包带去给二姐姐吧。” 江含笑笑道:“行啊,那桃花糕有些奶香,小孩子应该会很喜欢,姐姐家的小蝴蝶两岁多了,应该正是馋嘴。” 江雪荷笑道:“你一向嘴甜,到时候就麻烦你多说几句好话了,不过也别太浮夸了。” 江含笑笑道:“我做事四姐姐还不放心吗?我这人什么时候浮夸过了?” 海妮倒是有些拘谨:“要不还是让含笑去吧,我怕我做不好。” 江含笑搂着她的胳膊晃道:“哎哟我的好姐姐,你就当陪我出去逛逛吧,不然就我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你放心吗?” “我……” 海妮自然是不放心的,江含笑是江清峰的亲妹妹,在她看来,就跟她的亲妹妹一样。比起她原来的亲妹妹海娜,也确实是江含笑更贴心些,真要让江含笑一个人去县里,海妮只怕这一整天都要心神不宁。 “我的好姐姐,你就陪我去呗,我今天原本就是拉你出来玩的,汪婆婆也答应了,我们就好好玩一会儿嘛。”江含笑又跟她撒娇道。 海妮被江含笑说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一点头江含笑就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江雪荷见了也觉得好笑,从屋里取出几匹细棉布,又将早上屠猎户送来的野兔和野鸡各装了一只塞篮子里给江含笑拎了过去。 江含笑问道:“早上我娘听说我要去姐姐那儿,也只让我带了一篮子鸡蛋和两罐蜂蜜,四姐姐这礼是不是重了些?” “也算不得什么重礼,说起来我与二姐姐也好久不见了,原本就该多送一些,你只管拿去就是。” “我知道四姐姐一向大方,可你现在不是嫁人了吗?姐夫不会说什么吗?”江含笑小声问道。 江雪荷好笑道:“他是个读书人,又不是斤斤计较的长舌妇,有什么好说?他要真的介意,现在见了你还能给你好脸色?” “说的也是哈。”江含笑心想他们三房最近虽然帮了江雪荷不少,但江雪荷也没少给钱,还经常塞各种好吃的好看的东西给她,每次她都是空手来满手回,顾思言要是真介意的话,今早见了她也不会笑脸相迎。 想到这里,江含笑顿时觉得其实这个四姐夫还不错,虽然羸弱了些,但是人挺好的。除了她亲爹和二伯伯,她还没见过哪个婆娘这样给娘家人送东西还不被丈夫嫌弃的。 “其实四姐夫人还挺好的,大伯母要是知道这事的话,怕不是得被气死?”江含笑忽然有些幸灾乐祸。 江雪荷好笑道:“这有什么好气的,她现在占着我们二房的房子不知道多沾沾自喜呢,哪里管得着五郎对我如何?” 不过等林氏习惯了二房的房子,退却了所有的喜悦之后,顾思言的身体应该也养得差不多了吧?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总有一天要让林氏为此后悔的! 江含笑听了这话不由丧气:“那大房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委屈四姐姐了。” 江雪荷轻轻推了她一把笑道:“行了,快去换衣服吧,再磨蹭下去怕是天黑你都到不了县里。” 江含笑笑道:“那肯定不会,我早就跟村里的江九叔叔说好了,他有牛车,正好今天也要去县里,会捎我和海妮姐姐一程的。” “那也不能让人久等了呀。” “当然当然,我这就去换衣裳,绝对不会让江九叔叔久等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江含笑与海妮原本的辫子和头饰与新衣裳不太合适,江雪荷给她们俩重新做妆发就多花了半个时辰,最后弄得江含笑都不太好意思出门了,生怕没办法跟江九叔交代。 还好江九叔为人一向不错,见她们俩来晚了也没说什么,只招呼她们快些上车,弄得江含笑更不好意思了。 因为江含笑与海妮原本模样就不错,又经过江雪荷一番打扮,最后弄得江雪荷也怪不放心的,干脆就让刁如月也跟着她们俩一起去县里了。 第四十一章 西院那边的人之前还经常过来闹的,后来被杨家兄妹整治过几次之后也就老实了,江雪荷送完江含笑回来,就看见西院那边的顾思西在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连忙喊了一声大树,顾思西那脑袋立刻缩了回去。 “夫人有事吩咐?”杨大树很快就窜了出来。 江雪荷往西院那边望了一眼笑道:“也没什么,回去吧。” 杨大树顺着江雪荷眼神的方向望了一眼,就瞥见了一抹衣角,连忙小声道:“夫人,我看西院那些人一直贼心不死,要不要我再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江雪荷摇了摇头道:“他们若是没惹事的话就算了吧,否则闹起来我们也不占理。” 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为了桃花糕的事情忙活,才懒得跟西院那群人闹腾,没好处还累得慌,她又不是闲的。 杨大树提醒道:“那些人总不安分,一旦放松警惕,只怕……” 江雪荷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们不会放松警惕的,况且你也不会不是吗?” 江雪荷其实不喜欢与人勾心斗角,要她来说西院那些人确实麻烦,要想彻底避开这麻烦,那最好就是离他们远远的,越远越好,远到看不见就行。可她舍得顾思言他们舍不得啊,这顾家对他们而言就跟他们江家二房的房子对她而言一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甘心就这样拱手让人。 既然暂时不能远离,也不能没事找事,那就只好先受着呗。等西院那些人闹的多了闹的久了,总有办法能一次给他们一个重击的,到时候不就老实了吗? 这天杨小花和杨二苗一直到了天黑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篮子里的东西也都空了,两个人的表情也十分轻松愉悦,一看就是好消息。 “都卖完了?” “都卖完了!”杨小花惊喜道,“原来我们那天遇到的那个夫人就是知县夫人,今天的桃花节是徐知县亲自主持的,知县夫人也在那儿,她亲口夸了我们的桃花糕不错,自然有很多人要买回去尝尝。二哥见了,就干脆送了一瓶桃花酿给知县夫人,知县夫人尝过以后又是一顿夸,于是那些桃花酿我们一下子都卖完了,还有不少人问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卖呢。” 江雪荷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杨小花挠头道:“我就实话实说啊,我不知道呀……哦哦,不过二哥及时补救了,二哥说桃花糕用料贵,我们家里也没多少了,不过桃花酿还有十坛,得等个三五天才能酿好。” 江雪荷笑道:“确实不错,你也跟你二哥学学?” 杨小花吐了下舌头笑道:“我有在学的,只是人家一问起来我就反应不过来,以后都让二哥去嘛,二哥从前就是我们家里最会说话的。” 江雪荷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哪里能这样的?你不是说了要好好替我办事吗?那就该好好学着。” 杨小花点头:“我知道了,这不是学不了那么快嘛。” 江雪荷又将目光转向杨二苗,杨二苗连忙将收来的钱递给江雪荷,还附上了自己做的账本。 江雪荷有些惊讶:“你居然还记账了?” 杨二苗道:“今日卖的量比较多,又不是整数,以防疏漏,我就都记下来了。” “做的还挺好的,辛苦你了。”江雪荷看了一眼发现杨二苗的记账方式也不错,可以跟自己的融合一下。 “夫人言重了,这原本就是我该做的。” “今天辛苦你们了,一起去院子里吃饭吧。对了,今天我让海妮和五妹妹去做个托儿,你们看见了吗?”江雪荷又问。 杨小花笑道:“看到了,多亏了含笑姑娘,一下子就吸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如月也是跟她们一块儿的吧?” “对呀,是在一块儿的,含笑姑娘买完桃花糕就带着海妮姑娘和如月姐姐离开了,说是要回清水县探望迎春姑娘,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了。”杨小花道。 江雪荷不由担心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那或许是迎春姑娘留客了呢?”杨小花道,“夫人不用担心,有如月姐姐在,两位姑娘不会有事的。如月姐姐的力气虽然没我大,但武功可比我强多了,大哥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江雪荷摇了摇头:“我听三婶说过,何家虽然有个米粮店,但是后头的院子并不大,住不下太多人,因此他们去探望二姐姐的时候,从未被留过。” “那或许是要吃了晚饭再回来呢?” 江雪荷觉得杨小花说的也有道理,院子不大不便留人过夜,但请人一起吃晚饭总没问题的,虽然从前江三叔夫妻俩去探望江迎春的时候也没在何家用过晚饭,但这不代表江迎春不会留饭,她记得江迎春还是很孝顺的。 想到这里,江雪荷便将这事抛到脑后,将大家一起叫到院子里吃饭了。吃好饭后江雪荷就拿着杨二苗给她的账本回书房对账,发现后来桃花糕不够卖了,杨二苗居然给涨到了七文一块,最后也全都卖出去了,而那桃花酿价格涨得更是厉害,核算之后,江雪荷发现今天竟然赚了不少。 那桃花酿她原本定的是半两银子一坛,按照现在的趋势完全可以涨一涨。不过她也不好太直白地涨,江雪荷想了想,决定给桃花酿定制个好看些的瓶子,一坛分成三四瓶,总能再多赚些。 江雪荷于是开始画瓶子的样式和花纹,只是她揉碎了十几个纸团也没画出一个满意的瓶子来。 “这是在画什么?”顾思言看完今天要看的内容后发现桌上多了不少纸团,便走过去打开一个看看,“这是要装桃花酿的瓶子吗?画得不错。” 江雪荷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字也设计不好。这桃花一年才开一次,除了桃花酿,我还得做出点其他的来,比如梨花醉,菊花露?” “若是按时令来做,那需要取的名字可太多了,不如统一成为酿吧,这样也不用绞尽脑汁地想名字了。”顾思言提议道,“至于要让人一看就出自一家的,那就更简单了,你专门想个名字,设计个印章,在每一种花酿的瓶子都印上就行了。这样吧,你来画桃花,我给你画章子?不过你得先想个名字。” 江雪荷惊讶道:“你还会画章子?” 顾思言笑道:“我从小就看见许多名画上都有各种各样的章子,那时候见了觉得很有意思,就给自己也画了一个。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动不动就给自己画章子,最后才定了一个下来。不过现在倒是许久没画了,有些手痒,不知道雪娘是否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 “你愿意帮忙,我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名字倒也不用太复杂,就叫花馐坊吧,我想专门做一些与花有关的吃食。”江雪荷笑了笑又问,“为什么要我画桃花?怎么不将花也一起包办了?” 顾思言笑道:“雪娘画的花比我的传神,我未曾想过雪娘的画技居然如此不错?” “我只会画花而已,还是常见的那些,不过我还没见过你的画,你擅长什么?”江雪荷问道。 “山水丹青,不过三年多没作过画了,手生了,因此也不敢动手。”顾思言道,“不过书法这段时间有捡回来,所以才敢毛遂自荐设计个章子。” 江雪荷笑道:“行,那就交给你了。若是可以,你再帮我题首诗?关于桃花的。” “题诗?花是活的,我……” 江雪荷难得见到顾思言失了神,连忙道:“算了算了,有没有诗倒也不重要,你不需要为此伤神!我自己可以!” 她这话一出倒是让顾思言惊讶了:“雪娘还会作诗?” 江雪荷无所谓道:“我不过就是个卖糕点的,随便折腾两句上去装饰瓶子罢了,也无需多好,实在不行,用前人的句子也可,就不为这个伤神了。” 她说完就将桌上的东西收好,伸手去推顾思言:“好了,天也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我原本也是要去休息的,今天是你更忙。”顾思言笑了笑,忽然想了什么,收了脸色的笑问道,“对了,刁姑娘还没回来吗?她若是没有回来,那你五堂妹和海妮姑娘是否也没回来?” 江雪荷一愣,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连忙出门喊杨大树兄妹俩出去帮忙找人。 “大叔小花,你们先去三叔家一趟,看看含笑回来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回来跟我说一声,再去镇上的何记粮铺问问。记得,别打扰到三叔他们,免得他们紧张。” 杨大树兄妹俩点了点头,立马就出门了。 他们离开之后,江雪荷愈发心神不宁,江含笑虽然贪玩,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从来都不会这样晚归。今夜迟迟未回,要么是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要么就是何家遇到了什么事,让他们暂时脱不开身。 只希望他们不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第四十二章 何家那儿确实出了点事,杨大树和杨小花赶到镇上的何记粮铺之后才知道,原来江迎春的女儿小蝴蝶走丢了。因为江含笑不放心,刁如月就让她和海妮暂时留在何家,而她一个人出去寻找。 杨大树和杨小花在院子里张望一圈,都觉得奇怪。这大半夜的,刁如月不放心海妮和江含笑出门可以理解,只是何家还有不少男人,怎么也没人出去帮忙找,甚至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不着急。 杨大树不由问道:“只有如月一个人出去找了吗?” “我姐夫也出去找了,只是人都出去两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再没消息只怕我姐姐也要跑出去了。”江含笑急得不行,要不是她姐夫何冬生要她在家里帮忙看着江迎春,她肯定早就跟刁如月一起出去找人了。 杨小花奇怪道:“那其他人呢?我看这院子男人也不少吗?听说堂二姑爷有三个哥哥不是吗?” 杨小花话音刚落,隔壁屋子的门就打开了,屋里探出一个女人的头来,那女人没好气道:“有三个哥哥又怎么样?哥哥欠你们家了?自己家的小孩都看不住能怪得了谁?最近镇子里不太平,大半夜的谁都不愿意出门,要怪只能怪你们姐姐白天里只顾着玩没看好自己的孩子。” 江含笑听了这话不由气道:“什么叫我姐姐白天都在玩没看好孩子?不是你一直在支使我姐姐吗?一会儿叫她给你炖补品,一会儿叫我姐姐给你洗衣服,还要我姐姐给你捶肩捏腿,这孩子没看住不都怪你吗?” “怪我?”那女人听到这话冷哼一声,提起自己的大肚子得意道,“也不看看我肚子里的是谁,这可是我们老何家的第一个金孙!你姐姐就生了个赔钱货,原本就该做这些。她之前哪天不是这样做的吗?从前孩子都没丢过,怎么今天你们过来了孩子就丢了?还不都是你们害的?要不是你们来了,这院子的偏门就不会开,那孩子自然也就不会跑出去了。” 江含笑冷笑道:“大着肚子就了不起了?何家四个儿媳妇呢,你就盼着你这一胎真是个儿子吧,否则现在如何嚣张,等你做月子的时候,就该爬起来这样伺候你大嫂了!” 江含笑今天过来的时候也是没想到何家的大嫂跟三嫂都有身孕了,何大嫂两个月,才刚诊出来。而何三嫂就是眼前跑出来嘲讽他们的这一个,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因为人人都说她这胎应该能生个儿子出来,于是何家婆母海氏就将何三嫂供了起来,还让何二嫂跟江迎春一起伺候何三嫂。但何二嫂娘家比何家有钱,何三嫂不敢得罪,就专门支使江迎春。 江含笑下午见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就更生气了,偏偏江迎春一直拦着不让她与何三嫂起冲突。 “你敢咒我?”何三嫂对着主卧大喊一声,“娘,四弟妹家的小姨子诅咒我生不出儿子!” “什么?谁敢咒你?给老娘滚出来!” 何三嫂话音刚落,海氏就冲了出来:“谁敢诅咒我未来的孙子?谁不说我三媳妇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何三嫂连忙指着江含笑道:“就是她!” 海氏看到是江含笑,心里更气:“要不是你这个赔钱货下午过来蹭饭,那臭丫头也不会丢!你不赶快去找人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诅咒我的乖孙子?” “我是来蹭饭的吗?你说这话要凭良心!我可是午饭后才来的,到现在晚饭也没吃上,蹭你们什么了?”江含笑冷笑道,“倒是你们,我才刚一过来,你们就拿走我的糕点说是要给晚上加菜,结果全都进了她的肚子里!还有我带来给小蝴蝶吃的糕点,你们也都拿去给别的孩子吃了。” 海氏理直气壮道:“三娘现在怀着我们何家的金孙,家里有好吃的当然都要先紧着她。小葫芦是我们何家的宝贝大孙子,有零嘴当然该由他吃,小蝴蝶不过是个赔钱货,吃了也是浪费!” “我拎来的东西,想给谁吃我还不能做决定吗?”江含笑越想越气,“这地方我也不想多待了,小花姐姐,你带着我和我姐姐一起去找小蝴蝶吧。” 杨小花下意识地看了杨大树一眼,见杨大树跟她点了点头,才道:“那含笑姑娘去把迎春姑娘叫出来吧。” “走走走,赶紧走,两个丧门星,我还不想多看见你们呢!姓江的,你今天有本事出这道门,就别再回来了!我看到你那苦瓜脸都觉得晦气!”何氏恶狠狠道。 江含笑气道:“这跟我姐姐又有什么关系?我姐姐一句话都没说呢,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别欺负我姐姐!” 江迎春拉住她道:“算了含笑,我们先去找小蝴蝶吧,若是找不到小蝴蝶的话,我也没有回来的必要。” 江含笑一愣:“姐姐?” “走吧!”江迎春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拉着江含笑就出门了,杨小花和杨大树也赶紧跟了上去。 何家的人听了更是骂骂咧咧,海氏更是追了出去直接将何家的大门给栓上了。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不稀罕我们何家,我们何家也不稀罕你这个丧门星,不管找不找得到人,你都别回来了!” 在何家大门紧闭的那一瞬间,江迎春一直强忍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江含笑见了心疼极了,她这个姐姐一向要强,何曾这样哭过? “姐姐……” “别说了,现在找人要紧。”江迎春擦了擦眼泪,转头问江含笑,“这两位是……” “这是杨大树和杨小花,现在在帮四姐姐做事,就跟如月姐姐一样。”江含笑道,“他们俩都是习武之人,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也可以应付。” 江迎春点了点头道:“劳烦两位了。” 杨大树道:“夫人先跟我们说说关于孩子的情况吧,是什么时候发现孩子丢的,孩子大约什么时候出过门。” “下午的时候我一直在忙,但小蝴蝶很乖,原本也没乱跑,是被她奶奶带出去的。后来她奶奶回来了,什么也没跟我说就进了屋子,我也没注意,等到要吃晚饭了才发现孩子还没回来。” 江含笑气道:“我看她早就把小蝴蝶给弄丢了,所以一回来就躲屋里,我问她小蝴蝶去哪儿,她就眼神躲闪地说小蝴蝶去隔壁家玩了。后来要叫小蝴蝶去吃饭了,我去隔壁找人,隔壁的说小蝴蝶今天根本就没有去过他们家!” 杨大树皱眉道:“如果是在外面就丢了,还丢了那么多个时辰,只怕……” 江迎春听了这话双脚一软:“不会的,不会的,小蝴蝶一向很乖的,一定不会乱跑的,我一定能把她找回来的。” “夫人冷静些,您再想想,最近镇上还有没有其他家丢过孩子?或者镇子里有没有人牙子之类的?”杨大树问道。 “人牙子?”江迎春愣了一下,“为什么要问人牙子?最近镇上没丢过孩子,但人牙子也不敢活拐附近人家的孩子呀!” “人牙子确实不敢活拐附近人家的孩子,可若是被人骗去卖的呢?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杨大树道。 江迎春这才说了几个人牙子的名字,越说越急:“我们家又不是用得起下人的人家,平日里根本不会注意这些,这镇上到底有多少人牙子我也不能确定啊,还得问问孩子她爹才行!” “大哥你看,好像是如月姐姐回来了!”就在江迎春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杨小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朝这边走来,“如月姐姐身边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应该就是何家姑爷了吧?” 江含笑和江迎春都同时朝杨小花指的方向看去,江含笑喊道:“姐姐,好像真的是姐夫和小蝴蝶!” 江迎春看清人后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孩子哭道:“你这臭丫头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娘等了你一个晚上,你怎么就不知道回来呢?” 何冬生在一旁劝道:“娘子,这也怪不了孩子,她还小,自然不认得路。” 江迎春含泪看了一眼何冬生:“不然我能怪谁呢?要怪你娘呢?明明知道孩子不认得路却还把人带出去,明明知道孩子丢了却一句话也不说。” 何冬生为难道:“这自然也不能怪我娘,我娘是小蝴蝶的亲祖母,怎么会那么狠心呢?” “是啊,我也想问问她怎么会那么狠心呢?” “娘子,我娘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想来孩子丢了她也吓坏了,所以才不敢说,不敢现在孩子不是找回来了吗?找回来就好,我们快带回去洗洗吧,这孩子今天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 何冬生说着就去敲何家的大门,门里的人听到了声音更加得意:“怎么了姓江的?现在知道怕了吗?我告诉你,我们老何家没有你这种生不出儿子还一天到晚敢我脸色看的媳妇!自然你出去了就别打算再回来了,不管孩子找不找得回来你都不用回来了!” 何冬生一愣,没想到他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四十三章 何冬生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个狠心的人,想来只是晚上江迎春担心小蝴蝶的时候无意中顶撞了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娘才会一时生气说出那样的话来。他正想开口说是自己回来了,却被江迎春狠狠地掐了一把。 江迎春也是受够了何家的气,可何冬生是个孝子,每回她与海氏发生争执,何冬生都会劝她让着点海氏,每回都说海氏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有坏心眼的。可海氏在何冬生面前装得委屈,背地里却处处欺压她,还爱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偏偏海氏最难听的那些话从来就没让何冬生听见过。 江迎春心想这回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让何冬生也听到一回,省得何冬生整日说她误会了他娘,再让何冬生这样不明不白地下去,她这日子是真的不用过了。 因为何冬生被江迎春掐了一把没来得及开口,院子里头的海氏没有听见动静,还以为江迎春是没有还口之力,因此话就说得更嚣张了。 “说实话,你都嫁进我们海家三年了却只生了一个赔钱货,要不是冬生喜欢,我早就休了你!你除了生得狐媚了些,还有什么好处?”海氏越说越来劲,“还有你那个女儿也是,一个天生的下贱胚子罢了,还整日要跟我的宝贝大孙子抢吃的,真是从小就不知羞!反正这女儿生来就是要嫁去别人家的,那早点送出去和晚点送出去又有什么区别?” 何冬生整个懵了,他记得他娘从前跟他说过,她虽然更喜欢孙子,但小蝴蝶也是她的孙女,她不可能不疼爱的。可现在她娘的语气里处处都是对小蝴蝶的鄙薄与轻贱,哪有身为一个祖母对孙女的疼爱呢? 江迎春问道:“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难道是故意将小蝴蝶丢了吗?” “我就是故意丢的又怎么样?哪个人见了你三嫂的肚子不说那是个儿子?我今天还特意找算命的算了一下,算命的说了,你大嫂肚子里那胎也很有可能是个孙子。那城隍庙里的黄大仙有多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原本是好心拿了小蝴蝶的八字给大仙算算,谁知道你那宝贝女儿居然是个丧门星!” 何冬生下意识地想反驳自己的女儿不是丧门星,却被杨大树一把捂住了嘴巴,他根本不认识杨大树,本能地挣扎起来,却无力挣开。 江迎春问道:“我女儿怎么就是丧门星了?” “哼,大师亲口说的,你女儿与我孙子命里相克不能共存,要想保住我的宝贝孙子,就得把你女儿送得远远的,我当然是要孙子了。”海氏理直气壮道。 “我以为娘下午带小蝴蝶出门,是不想妹妹带来的糕点被小蝴蝶吃了,没想到……” “那么好的糕点,你生的那个赔钱货凭什么吃?更别说她还克我孙子了,我当然得把她扔得远远的!” “所以娘真的是故意扔了小蝴蝶的吗?”江迎春又问。 “是又怎么样?冬生是我儿子,他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这话你就算与他说了,他也不会信你的!”海氏得意道,“你从前就没赢过我,以后更不可能赢我,我儿子永远是我儿子,你男人却未必一直都是你男人。” “娘!” 杨大树忽然放开了何冬生,何冬生这一刻根本忘了要跟旁边桎梏过他的陌生男人算账,只痛心疾首地喊了一声,整个人颓丧地跪在地上。 “娘,那是我女儿啊,你怎么能这样?” 海氏听到何冬生的声音愣了一下,很快又骂骂咧咧道:“好啊你个姓江的,你居然敢故意套我的话?儿子,娘刚刚也是被何氏气糊涂了,你可千万别听胡说八道啊!小蝴蝶是娘的亲孙女,娘怎么舍得把她扔了呢?娘真的是不小心把孩子弄丢的,娘也不想的。” 何冬生茫然地看着何家的大门,不知道还该不该信他娘的话。 江迎春懒得再说什么,直接抱着孩子转头就走:“含笑,我们回江家村。” 刁如月问道:“二姑娘还有不少东西尚在何家,要这样空手而归吗?” 江迎春苦笑道:“这些年来是我傻,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何家那儿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日后不会了,以后就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吧。” “姐姐……” 何冬生见她要走,连忙站了起来:“春儿你别这样,我再好好和我娘说说,她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你信我,我娘只是……” “何冬生,你自己说说,我信过你多少回了?这样的话你又说过多少回了?又什么用吗?今天你娘敢丢了我女儿,改天她就敢要了我的命!你还要我继续待在这里?你想过我之后该怎么办吗?” “娘她不会这样,她只是……” “罢了,今日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会让我进这道门的,而我也不愿再踏进去。”江迎春冷冷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要我和小蝴蝶,还是继续回去做你的孝子!” “春儿,你别逼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何冬生上手要拉江迎春,却被杨大树一把推开,他看见杨大树终于怒了:“你是谁?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杨大树道:“我不过是顾家的下人罢了。” “顾家?” 江含笑在一旁解释道:“四姐姐嫁去了顾家,这是四姐姐派来帮忙找小蝴蝶的人。姐夫你再好好想想吧,将心比心,哪个当娘的受得了别人将她女儿故意丢了的呢?因为要丢孩子的是你娘,所以你想尽办法为其开脱。可若是其他人故意要丢你孩子,你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吗?” 那自然不能的,说到底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娘是个会狠心丢掉自己亲孙女的人罢了。今天若故意丢掉他女儿的人不是海氏,而是左邻右舍任何一个,他都会上前跟人拼命的。 “姐夫您再好好想想吧,我就先带着姐姐回去了。小蝴蝶丢了这事既然四姐姐知道了,想必我爹娘他们应该也知道了,我还得带着姐姐回去跟爹娘报个平安。” 江含笑觉得她爹娘并不会知道这样的事情,但反正她姐夫这人挺傻的,随便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果然她这话说完,何冬生就不再挣扎了,眼睁睁地看着江迎春跟着江含笑离开之后才转头去敲何家的房门质问为什么。 然而还能是为什么呢?一切都跟海氏说的一样,她原本就不喜欢总是跟何家大孙子发生争执的小蝴蝶,再加上城隍庙那个黄大仙算命一向很灵,人家亲口说了她现在的两个孙子孙女相克,她自然要把她讨厌的那个孙女丢得远远的。 “娘,那是我闺女啊,你……” “是你闺女又怎么样?冬生,做人不能忘本,你因为年纪最小,从小都是你大哥大嫂在照顾你的对不对?你忍心生一个克他们儿子的女儿吗?”海氏不满道,“何况你跟你媳妇这些年也没什么收入,都靠你大哥他们赚钱养着,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吗?” “我——” 何冬生从前也觉得不好意思,想出去找点活干,为家里减轻负担,是海氏还有他大哥跟他说,现在他们一家人都要忙活外头的事情,要是他也出去找活干了,那家里遇到点什么事情该谁去解决呢? 明明就是他们要他待在家里别出去的,怎么现在却说这样的话呢? 海氏不等他反驳就道:“现在你三嫂快生了,你大嫂也有了身孕,家里马上要再添两个孩子,得多不少开销,何况再过两年小豆子就该上学了,如今束脩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把你女儿卖了也才换了五两罢了,根本就不够你这些年花用,当初光是娶媳妇就给你花了六两礼金呢。” “娘是故意将小蝴蝶带出去卖的?您怎么能这样狠心呢?” 何冬生快崩溃了,他替他娘想了各种说辞,就是不愿相信他娘会是那样的人,可他娘却坦荡荡地告诉他,她就是这样的人。何冬生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看着他娘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什么看?”海氏原本被看得有些心虚,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把那丫头卖了五两,你却把人全须全尾地抱回来了,花了不止五两吧?没想到你这臭小子居然还知道藏私房钱了,是不是被姓江的唆使的?” “没有,娘,春儿从没私藏过什么,我也没有。你知道吗,我差点连自己的女儿都赎不回来,今天要不是有刁姑娘帮忙,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转卖到别处!娘对着我的女儿一口一个赔钱货,您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的女儿被别人抱去卖了,您是什么心情呢?” 海氏却无暇顾及他的痛心,只问道:“那个姓刁的,不是姓江的堂妹家的下人吗?一个下人就能随手掏出好几两银子来?那她这个堂妹得多有钱?她堂妹家既然那么有钱,那家里有事的时候怎么从不见她拿钱出来?” 何冬生听着他娘满嘴钱钱钱,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第四十四章 另一头江含笑等人走到老槐树下的时候,江含笑就让杨小花等人先回顾家去了。 “我姐姐现在这样,你们也懂的。先帮我谢谢四姐姐吧,改日我再亲自登门解释。” 刁如月点头道:“两位姑娘放心回去吧,夫人那边我会解释好的。” 关于今晚闹的这些事情,刁如月比江含笑都要清楚一些,她回头跟江雪荷一解释,江雪荷整个人都懵了。 “小蝴蝶才两岁啊,那海氏怎么忍心?” 刁如月道:“以儿孙为主,不把孙女放在眼里,这做法倒和江家的老太太十分相似。我听人说当时五爷的情况并不太好,不是吗?” 杨小花不由扯了一下刁如月的衣角:“如月姐姐……” 原本江雪荷就不怎么喜欢刁如月了,可刁如月说话还这样直白,杨小花听了实在为她捏把汗,她就不怕彻底得罪了江雪荷吗? 江雪荷听了之后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觉得刁如月说的也没错,虽然周氏当时信了林氏的鬼话,真把这当成一门好婚事。但急着把她嫁出来可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为了图谋他们二房的家产。不能因为她现在没出什么事就当周氏什么都没做过,其实她奶奶周氏与海氏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孩子的?”江雪荷又问。 “我问过何记附近的几个铺子,关系好的不好的全都问了一遍,最后统一出来的结果就是海氏白天带着小蝴蝶出去之后就没把人带回来。”刁如月道,“原本也没有想到人牙子那里,后来是打听到有人说见海氏带着孩子在伢馆附近出现过,我就提议过去看看,孩子果然是被卖了,我花了十两银子赎回来的,用的是夫人给含笑姑娘的那个钱袋,这是剩下的钱。” 刁如月说着就将手里的钱袋递了出去,江雪荷也没多看,直接收了起来。 “今日之事,麻烦你了。” 刁如月道:“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夫人不必这样客气。” 江雪荷又问:“何家那边对二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何家大嫂跟二嫂都没吭过声儿,具体是个什么性子又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但何家三嫂对迎春姑娘一直颐指气使的,从未客气过。”刁如月皱眉道,“那态度不像是对妯娌的,反而像大户人家的主子支使下人,何家另外两个嫂子对此似乎见怪不怪的。再加上当家的海氏又是那样一个态度,迎春姑娘在何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过如今还不清楚何家姑爷是个什么态度,他若是个愚孝之人,那……” 何冬生若是愚孝,那此事最后还是会站在海氏那边,那样江迎春的日子就彻底不好过了。她若回去,很有可能会被何家人磋磨一辈子,可她若是不回去,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儿怎么都是举步维艰的下场。 “想当年二姐姐也是个要强之人,何家前来提亲的时候给足了十两礼金,看起来也很有诚意,如今怎么就这样了?”江雪荷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当年我们江家村嫁得最好的两个姑娘就是大姐姐和二姐姐了。” 刁如月点了点头,她算是看出了,江家人别的不说,但模样都不错。原本她见了江雪荷姐弟几个就觉得这相貌气质不像乡下泥腿子出身,后来听说了裴氏的一些事迹,以为他们姐弟几个这般都是受了母亲的影响。但后来刁如月发现三房的江含笑也是个娇俏的小美人,江清峰兄弟几个虽然不如顾家兄弟那般俊美,但在乡下绝对算出类拔萃的。 那江桃花比起江家其他姐妹是差一些,但跟村里其他姑娘比起来也很不错,而且她听说江桃花的大姐江梅花当年可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之一,除了江迎春无人能与其相比,因此江梅花与江迎春嫁得最好也是正常的。 只是外人看好与不好,一般只看对方家境,哪里想过何家有那样一个狠心的婆婆和一个不将江迎春当人看的妯娌呢? 江雪荷想到江迎春的事情就有些愁,海家那边的事情折腾了许久才刚刚定下,如今江迎春那头又出了事,想来江三叔和三婶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江家三房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爱麻烦二房,因此第二天江雪荷在家坐了一日,意料之内的没见到任何三房的人过来,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天都坐在书房里花桃花,只是心里想着事情怎么也画不好。 顾思言见她愁了一天,不由道:“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需要一些时间的。雪娘之前不是说过,你二堂姐一向好强,这种事情肯定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她若真的不想再回何家,这事迟早有一天人尽皆知。我也不是不理解她,只是担心三叔三婶。” 顾思言道:“既然如此担心,那不如派人去问问你二堂姐夫?你二堂姐日后如何,有很大的干系在他身上。” “我也想过,可想来想去又觉得这种事情我们外人不适合插手。倘若我今天派人去了,又说动他了,那他日后若是后悔了,岂不是全都要推到二姐姐娘家人的头上?那是他的母亲,他的妻子和女儿,应该由他自己来做选择。” 江含笑是过了四五天之后才来的顾家,一来就先跟江雪荷说了声抱歉。 “四姐姐不好意思啊,过了这么多天才来找你的。”江含笑无奈道,“不过你也知道我姐姐的性子,一向要强得很,这回若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也不会跟我回来。她在何家吃了些什么苦连我爹娘都不愿告诉,又怎么愿意告诉别人。” 江雪荷点了点头道:“这些我自然是理解的。那二姐姐现在怎么样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姐姐回家后就一直强忍着,什么也不肯说,都是我在解释,可我又知道的不清楚,最后我爹急了,对着姐姐骂了许久,把姐姐骂哭了,这股怨气才彻底发泄出来的。原来跟何家的那门婚事,一开始就和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一开始谁都以为这是一门好婚事,何家虽然在镇子上开了一家米粮铺,但人家有四个儿子,也算不得真正的富户,愿意拿出十两银子做礼金,谁都觉得何家当年诚意十足。 六两礼金对于江家村 可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那十两礼金。 海氏这人精明却抠门,何家四个媳妇里真正拿到十两礼金的只有何三嫂。海氏一开始看上的四媳妇就不是江迎春,是何冬生非要娶江迎春她才勉强同意的,最后也只愿拿出三两礼金。何冬生又借又凑的,才自己置办了聘礼并多添了三两的礼金。 江迎春与何冬生是两情相悦的,她也想嫁给何冬生,只是她一向要强,又因大房三房不和,她一直在无形中与江梅花攀比,不能忍受自己的婚事看上去不如江梅花,因此自己掏了私房凑齐了十两礼金。 她费尽心思地保住了自己所谓的颜面,被村里的每一个小姑娘羡慕着,可她心底是虚的,因此渐渐的就不怎么回娘家了。她刚嫁过去的时候日子还算好过,因为何冬生对她很好,加上她生得好看又勤快能干,海氏当时也没现在刻薄。那个时候妯娌之间要是发生矛盾了,海氏偶尔还会为她说话。可这一切在小蝴蝶出生之后就改变了。 海氏眼里只有孙子,她有身孕的时候海氏对她颇为照顾,还给她求来了各种生子秘方,满心希望她能给何家生出第二个孙子来。等江迎春的孩子一落地海氏就彻底变了脸色,格外后悔自己之前居然要为了江迎春忙活,因此对江迎春的态度就越发不好了。 江迎春在何家的日子越过越艰难,可她也没脸跟娘家求助,只能自己一直忍着,时间久了,海氏觉得不论她怎么折腾江迎春,江家那边都不会管的,因此越发变本加厉,连带着其他三个妯娌也跟江迎春越来越疏远,何三嫂更是仗着自己娘家的底气处处折腾江迎春。 原来虽然日子艰难,但江迎春还能忍,她当年自己贴钱也要嫁给何冬生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何冬生,为了何冬生她愿意继续在何家熬着,心想熬到分家也就好了。可什么时候能分家谁也不知道,她的女儿却现在就被海氏骗去卖了,她再也忍不住了。 “我姐姐嫁过去也三年了,海氏是什么性子她也了解,只是没想到海氏比她想象的还要过分。她虽然也很喜欢姐夫,但小蝴蝶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为了小蝴蝶,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回海家了。”江含笑叹道,“姐夫在我们回来的第二天就去找姐姐了,姐姐问姐夫是要选何家还是选他们母女,姐夫答不出来,被爹赶出去了,他在我们家门口站了一天,后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是打算回何家去不再管了?”江雪荷问道。 江含笑摇头:“我也不知道,娘叫我出来问问四姐姐,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何家那边的消息,确定姐夫他平安就好。” 江雪荷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找人去问的。” 第四十五章 江雪荷不关心何冬生的平安,但她关心何冬生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这和江迎春日后的生活息息相关。江迎春回江家村已经好几天了,再加上之前何冬生又在江家三房门口站了一夜,这几日江家村已经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就连何家村也能听到几耳朵。 江雪荷先让杨二苗和谢家兄弟去镇上打听一番,而她则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弟妹妹还有杨小花跟刁如月回江家村去了。前两日江家大房那边有人来催了,说是周氏想几个孙子孙女了,要她把人送回去。 江雪荷不太乐意,但也没有办法,现在毕竟不是跟江家撕破脸的时候。 她才刚带着弟弟妹妹到了江家二房门口,林氏等人就迎了出来,看见刁如月手上还提着东西,顿时笑着要去接过。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荷姐儿真是越来越客气了,这还把不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了?”林氏笑得热情。 江雪荷笑道:“大伯母不把我当外人,我自然也不会将大伯母当成外人,所以是大伯母误会了,这些东西我也不是给您准备的,您放心吧。” 林氏笑脸一僵:“你这丫头,就是喜欢跟我开玩笑。” 江雪荷笑道:“我可真没跟大伯母开玩笑,我知道大伯母一向不喜欢我跟您客套,那样您会觉得我是将你当做外人了。我是个晚辈,怎么会做让长辈不开心的事情呢?所以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林氏脸更僵了,江雪荷要是平白无故这样跟她说话,那肯定会落人口舌。可偏偏是她假客套了一番,那江雪荷顺着她的滑头往下说也无可厚非啊! “那这些东西荷姐儿是给你几个弟弟妹妹用的?”林氏又问。 林氏心想,就算江雪荷没给他们准备东西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是给她几个弟弟妹妹的,那必然就得进江家大门,只要进了江家大门,那他们就还有机会。 江雪荷笑道:“那也不是,这几个孩子之前都给他们添置过一些东西了,如今也不会多买。这些是待会儿要送去三叔家的,毕竟我也许久没去三叔家看过了。” 林氏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不过一想到江迎春的事情她就有些幸灾乐祸:“也是,你确实该过去看看了,迎春丫头也是可怜,好端端的居然摊上了这样的事情,那何家可真不是东西,自己卖了你二姐姐的女儿,居然还要转头休了你二姐姐。” 江雪荷皱眉:“这事可不能胡说,大伯母是从哪听来的?” “这事我自然也不敢胡说,还不是何家人透露的吗?”林氏声音都放大了不少,“知道迎春丫头出事之后我就想心急啊,连忙托人去镇上打听何家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你也知道,你大姐姐当年也是嫁到了镇上的,与那何家离的也不远,于是我就托你大姐夫帮忙问问,唉谁知道那何家人居然这么不是东西。” “那何家到底是怎么说的?”江雪荷问道。 “唉,我真的说不出口,你二姐姐她真的命苦哦!”林氏假模假样地擦着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泪,“那何家居然说你二姐姐生不出儿子来要休了她!她这才嫁过去两年啊!” 江雪荷皱眉:“难道二姐夫也是这样想的?” “你二姐夫倒是没说什么,可他一向孝顺,定然是不会忤逆那个海氏的。”林氏叹了口气道,“说起来那何家人原本就是何家村的,我更海氏更是一个村的,那海氏是什么性子我也有所了解。海氏啊,她从小就爱跟人攀比,还贪财得厉害,你三叔那家境她根本就看不上眼!她是一心要为她儿子讨个有钱媳妇的,尤其是娶了三媳妇之后,她更是这样想的。” “大伯母这话说岔了,不论何家伯母是怎么想的,当初她都同意二姐姐过门了,如今自然不好随意糟践人。二姐姐一向勤快能干,当年就美名远扬,如今才嫁过去三年,暂时没有儿子也是正常的,海氏想要用这个理由休了二姐姐,只怕站不住脚。再说了,二姐夫也还没有做出决定,大伯母还是不要胡说的好。”江雪荷不赞同道。 “我自然也希望你二姐姐和二姐夫能好好过日子,可当初我们家把迎春嫁过去不就是图你二姐夫老实孝顺吗?一个老实孝顺的人怎么可能忤逆自己的父母呢?这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戳死吗?”林氏状似无奈道,“算了算了,我也不说这些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自然是希望你二姐姐能过上好日子的。不过话说回来,谁家不盼着自己多子多福呢,海氏虽然放了狠话,但想来只要你二姐姐过去跟她认个错,还是能把日子过下去的。毕竟她还年轻,又不是真生不出儿子对吧?” 江雪荷皱眉,正要反驳什么,又听见林氏继续道:“你也知道,你二姐姐脾气一向犟得厉害,可为人儿媳的,就算婆婆有时候不讲道理,她也不能太跟长辈计较不是?” “长辈偶尔说两句重话,当晚辈的自然不能计较。”江雪荷听明白了,林氏这是要当众抹黑江迎春的名声呢。此时江家门口的人虽然不算多,但还有几个著名的长舌妇,村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经常都是通过他们嘴巴传出去的。 林氏见江雪荷能这样说,心里十分满意:“荷姐儿明白就好了,待会儿去你三叔那儿,好好劝劝你二姐姐吧。” 江雪荷叹了口气,放大声音道:“只是那何家伯母居然趁着二姐姐不注意的时候把二姐姐的女儿骗出去卖了,这事实在做过了。到底是自己身上的骨肉,大伯母不心疼,二姐姐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林氏脸色一僵:“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吗?我还以为……” “大伯母不是已经托人去镇上打听了吗?那应该清楚才对吧?这事还闹得挺大的,为了把孩子找回来,当初大家在镇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左邻右舍全都问了个遍。大姐夫家离何家不远,大伯母跟大姐夫打听的话,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江雪荷说完没等林氏反驳又问,“大伯母与三叔都在一个村子里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您去看过二姐姐了吗?她现在还好吗?一会儿我过去探望,在说话方面有没有什么要顾忌一下的?” 林氏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她确实有托人打听过江迎春的事情,也确实知道了个大概,这事真的是江迎春倒霉,是那海氏不做人。可她知道事情真相后并不同情江迎春,还幸灾乐祸,谁让江迎春当初也得了十两礼金抢去了他们家梅花不少风头呢?林氏一直都只打算看热闹的,哪里去三房那边看过江迎春呢? 江雪荷又问:“难道大伯母还没去看过二姐姐吗?您不是很担心二姐姐的吗?” 林氏干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姐姐的性子,她一向要强,最怕人为了她的事情操心,因此我还没去看过她,想等她放下了再好好跟她说说。” 江迎春摇了摇头道:“那恕我这回不能理解大伯母了,虽然我们确实要给二姐姐一些时间自己消化,但等她真正放下了,又有什么需要我们关怀的呢?这事难办,还是早点过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好。” “荷姐儿说的是,我明儿就过去看看,现在先把这几个孩子带回屋里去了。”林氏看了一眼江云兰身后的杨小花问道,“小花姑娘还要继续住在我们家吗?” 江雪荷笑道:“还请大伯母见谅,小花会些功夫,有她看着我才能放心。不过她的衣食住行您都不用管,反正我那间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就给小花住好了。屋里的被褥还有旧衣服她也能用,不需要大伯母多准备什么的。” 林氏听了这话一口牙都要咬碎了,江云兰姐妹俩的房间和江清柳兄弟俩的房间她怕落人口舌一直没动,就等着哪天偷偷开了江雪荷房间的锁给江桃花姐妹俩住的,谁知道江雪荷宁愿把房间给一个下人住也不给他们自己人住。 “只是一直劳烦小花姑娘似乎也不大好……” “大伯母放心,顾家那头都是给了小花工钱的,并不会亏待小花。” 林氏心想,她难道还会担心有人亏待杨小花吗?她是担心自己的女儿被亏待了啊!虽然对于孙子辈她是更喜欢孙子不怎么喜欢孙女,但三个女儿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虽然有偏好,但都是心疼的,希望他们三个都能过得更好。 江雪荷随口两句话就刺激到了林氏,她见林氏脸色不好,心里也没多痛快,只是交代杨小花照顾好他们姐弟四个就离开了。杨小花虽然身手不错,但是没什么心眼,也不知道万一林氏真要计较起来,杨小花是不是对手。 罢了,等过个七八日就是江云兰的生日了,她到时候以此为借口再把他们姐弟几个接去顾家就好了。 第四十六章 江雪荷到江家三房的时候,发现江迎春的状态要比她想象得好很多。人看上去虽然有些憔悴,但还算精神,见江雪荷过来了也大方地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四妹妹来了,许久不见,你之前还托阿笑给我送礼,这次回来原本该我先去看你的,结果让你见笑了。” 江雪荷笑道:“二姐姐客气了,都是自家姐妹,无需这样客套。” 江迎春拉了怯懦地站在自己身边的小蝴蝶道:“小蝴蝶,这是你四姨母,叫人。” “四姨母。”小蝴蝶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江雪荷见小蝴蝶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又有些破旧,连忙转身取过刁如月手上的一个盒子放桌上打开:“这是我给小蝴蝶准备的见面礼,二姐姐拿去给小蝴蝶试试吧。” 江迎春连忙推了回去:“这怎么好意思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家姐妹,姐姐难道还跟我客套不成?再说了,我身为姨母,给孩子准备见面礼那不是应该的吗?”江雪荷笑道。 江迎春心想,小蝴蝶有那么多姨母,之前也就江梅花和江含笑过来送过见面礼。江梅花这人送的礼从来让人挑不出错,只是也没什么用也不值钱,就是面子上好看。江含笑用自己攒的私房钱送了孩子一对银手镯,江迎春直到现在才敢给孩子戴上,从前一直怕海氏抢去给她孙子戴。 而江雪荷送的对她来说确实过了,这些东西单独看起来说不上多贵重,可是分量足,光衣服就有三套,另外还有绢花手环以及一些小玩具。衣服的布料不算惹眼,只是比普通村户略好一些,他们家绝对是穿得起的,但衣服上的刺绣十分新颖可爱,是小孩子一眼见到就会喜欢的那种。做工也十分精细,再加上款式新颖,就算是在镇上也难得能见到这样的。 江雪荷笑道:“我有个小姑子,做衣服和刺绣的手艺都很好,最上面这一套是她专门给小蝴蝶做的,里面也有她的一份心意,二姐姐就放心收下吧。” 江迎春还是很不好意思:“这也太麻烦了,我看还是……” 江雪荷无奈道:“这做都做好了,二姐姐要是不收,这才是浪费了她一片心意呢。” 江迎春这才将衣服收下:“你这小姑子倒是心灵手巧,平时与你相处好吗?” 江雪荷点了点头笑道:“阿娴人如其名,性子很好,与我相处得也很不错。五郎待我也好,他同母弟弟也不错。” “那其他人呢?”江迎春又问,“我听说顾家家境有些复杂。” 江雪荷笑道:“确实算是复杂的,两个母亲两窝孩子,一窝西院,一窝东院。原本是乔氏管家,五郎他们兄妹三个过得有些艰难,如今两个院子已经分了家,大家各过各的,也就没什么摩擦了,更无须看乔氏的脸色。” “那样也好。”江迎春听了有些羡慕,她其实不想跟何冬生分开,如果何冬生也能分家,带着她单过就好了。可是那有可能吗? 江迎春对何冬生其实没有信心,她印象里的何冬生一直都是愚孝的,不论海氏怎么折腾她,何冬生都会跟她说,她毕竟是我娘,是生我养我的人,又是上了年纪的长辈,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多让让她吧。 一开始江迎春也觉得这话挺有道理,只是不知不觉她已经忍了两年了,海氏也越来越过分了,她若是再忍下去,他们母女俩的命大概都没有了。她再怎么喜欢何冬生,也受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被海氏卖了。如果非要在自己女儿和丈夫中选一个,那江迎春就只能选自己的女儿了。 江雪荷有很多话想问,最后挑了些与何家无关的事情问了,江迎春的精神虽然不错,但看得出来她是伤心的,江雪荷不愿多戳她的伤口。 除了给小孩子的衣物,江雪荷还留了不少零嘴,以及她最近几日做的一些点心。江迎春见了越发不好意思,她一向就不是个喜欢给人添麻烦的,更不愿被人同情和特殊照顾。 “姐姐不必多想,原本三叔三婶对我就很是照顾,三堂哥也是如此,因此我也愿与三叔家多来往,这礼尚往来是人之常情。”江雪荷笑道,“况且我记得从前还小的时候,二姐姐也照顾过我一段时间。” “那也谈不上什么照顾,不过是姐妹几个凑在一块儿玩罢了,你这样说的话,反而是叫我不好意思了。”江迎春无奈道。 “姐姐既然不希望我太客气,那你也别跟我客气了。”江雪荷笑道,“今儿我先回去了,姐姐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去大房那边找一下杨小花,她脚程快,让她回何家村找我就行。” 江迎春点了点头::“你既如此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江雪荷心想这大概也是一句客套话,她才不信江迎春会真的不跟她客套。不过他们姐妹俩太久没联系也是真的,日子久了多联络联络,这股疏远总会淡去的。 江雪荷回到顾家的时候,杨二苗等人也回来了。 “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听说镇上那何家原本就是何家村出来的,前两日还去何家村的宗祠问村里现在能不能腾出块地给他。”杨二苗道,“我去镇上跟左邻右舍打听了一番,都说何冬生回去后就在何家大门前跪了很久,好不容易被海氏放了进去,他却是自请回乡下过日子的。” 江雪荷又问:“那海氏同意了吗?” “海氏自然是不肯同意的,只是何家姑爷这回很坚决,被海氏大骂了好机会不孝也坚持要回何家村过日子。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想要分家另过。不过俗话说得好,父母在不分家,只要海氏他们不同意,我看何家姑爷这事成不了。”杨二苗摇头道。 江雪荷想了想又问:“那你觉得,谁希望二姐夫能分家?又有谁能劝动海氏?” 杨二苗笑道:“说起来何家那院子不算大,原本四兄弟都住在里头就有些挤,如今兄弟几个又陆续有了孩子,我看那何家的三位嫂子都想将何家姑爷分出去,这样他们好空出一间屋子来。至于能说动海氏的,应当还数何家大嫂跟三嫂。何家二嫂嫁过去四年多也只有一个女儿,在海氏面前并没有什么地位,只比迎春姑娘好过一些。而何家大嫂不仅已经生过一个儿子了,现在又有了身孕,海氏此刻最喜欢她,万事都乐意给她面子,且那何家大嫂也是个精明的,很擅长说话之道。至于何家三嫂的,就是仗着那大肚子胡作非为,毕竟再过两个多月就生了,且海氏坚信她肚子里一定是个儿子。” 江雪荷点了点头:“那这两个人可以暂时利用一下。” “有什么需要做的,夫人只管吩咐就是。” 江雪荷道:“你去帮我打听打听,他们俩喜欢些什么,想要些什么,我看看有没有容易入手的地方。” 杨二苗道:“其实我觉得何家那两位嫂子不怎么需要入手。何家大嫂虽然不会主动开口,但何三嫂一定会。只要何三嫂多说几次,海氏总会为此松动,到时候她应该就会去找何大嫂商量。” 江雪荷笑道:“你之前说过,何家大嫂很擅长说话之道?那她应该有本事说得让人听不出来她有那个意思,但是海氏又觉得真让何家姐夫搬出去比较好对吧?” 杨二苗笑道:“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而且比起从何家人入手,倒不如从城隍庙那个黄大仙入手?” 江雪荷皱眉道:“那黄大仙是真的灵还是个骗子?” 杨二苗道:“据说是真的灵,每日只算三卦,几乎从不出错,要想收买他只怕是不行的。” “那该如何入手?”江雪荷奇怪道。 杨二苗道:“今日我有幸请到了一卦,给何家姑爷算了。按照那位黄大仙的说法,小蝴蝶与何大嫂的儿子确实相冲,不适合养在一起。我打听过,当年小蝴蝶出生的时候何家那个小金豆就病了好几日,因此海氏对小蝴蝶一直不喜。后来有一次也因为小金豆推了小蝴蝶一把,害小蝴蝶掉进水塘里烧了两天。” 江雪荷一愣,她原本还以为小蝴蝶与海氏那宝贝大孙子相克是算命的胡说,如果是真的,那她定然要江迎春和小蝴蝶彻底远离何家的。 “我主要是让那位黄大仙算了算何家姑爷与迎春姑娘的婚事,算命的说近日有劫,若是安然度过则夫妻更加和睦,日后子孙绵延自有后福。若是此劫难度,那何家姑爷就是一辈子光棍的命,老来无子送终。”杨二苗道,“我已经将此签给了何家姑爷,之后就看看他会如何做吧。” 江雪荷笑道:“看来我都不需要吩咐你什么,你自己就将事情都办妥了。” 杨二苗道:“夫人谬赞了,我并不知道卦象如何,所以才提前问了。想着这卦象若是不利于我们,那我们还可以另想其他办法。” “你做事确实周到,该夸就得夸。”江雪荷想了想又小声问道,“你是读过书习过字的吧?大约都读过些什么书?” 杨二苗道:“我是江湖中人,无需科考,因此就学了千字文百家姓,还读过几篇诗经。字是都认了个全,但不曾深入学过什么。” “仅是如此也很难得了。”江雪荷笑道,“我听人说书院都是需要书童的,之前五郎有过一个,但后来被乔氏辞了。你既会武功又认识那么多字,人也聪明,不如劳烦你当一下书童?” 杨二苗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江雪荷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来。 第四十七章 杨二苗刚来何家村的时候其实是不太适应的,他们等人也只跟江雪荷签了两年协议,他觉得那样挺好。只是有时候想到这签了两年协议的是他们,但不包括杨大树兄妹俩,只怕已经取得江雪荷信任的杨大树兄妹需要长久做下去。若真如他所想,那他也只能继续待下去了。 不过多待几日以后杨二苗觉得这儿其实还挺好的,他这人不怎么喜欢读书,也不怎么喜欢打打杀杀,他从小真正感兴趣的其实都是经商,可惜他爹不许。后来他父母双双去世,他也不好跟伯父提什么要求,因此别人也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留在这儿做生意也挺好的,虽然江雪荷还没有真正将生意做起来,但是他已经见识到了江雪荷做的那些糕点和花酿,还有顾思娴的刺绣,他觉得这样的生意怎么都做得起来的。 然而就在他踌躇满志的时候,江雪荷忽然提出要他去当个书童? 江雪荷问道:“你不愿意吗?” 杨二苗连忙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好奇夫人怎么忽然想到书童了,五爷马上就要复学了吗?” “他大约要明年开春才复学,我只是忽然有这样一个想法罢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反正时间还长,我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就是了。”江雪荷看到杨二苗似乎不太乐意的样子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遗憾罢了,她上哪儿再去找那么合适的人呢? 杨二苗想了想道:“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跟夫人推荐。” “你说说?” “如月的弟弟守义,今年十四,这年纪当书童正合适。该认的字他也都认得,身手也还不错。”杨二苗想了想又道,“当然了,守义年纪还小,夫人若是不放心的话,日后可以让他哥哥守忠一起跟过去,守忠的功夫比我还强些。” “那行,我一会儿问问如月,改天叫他们兄弟俩过来试试。”江雪荷心想,那刁家兄弟看上去都挺老实的,也不知道够不够机敏。 不过杨二苗当初刚来的时候,江雪荷也看不出他有多聪慧,这人都是要经过相处才能互相了解的。等何家这边的事情结束以后,如果荒山那边没什么事的话,也可以先把他们兄弟叫到顾思言身边试试。 杨二苗走后江雪荷还去问了一下刁如月,刁如月十分意外。 “夫人怎么会忽然想到让我三弟去给五爷当书童的?三弟虽然年纪合适,但有些闲不住,只怕当书童不合适。大哥倒是性子沉稳,但大哥比五爷还大两岁,年纪上是不是不太合适?”刁如月问道,“说起来最合适的还是二苗哥,年纪合适,人也聪明。不过二苗哥身体不算很好,遇到冷天就容易着凉……这样算起来的话,如果五爷需要,那让三弟做书童,大哥跑腿也行,大哥正好能制住三弟。” 江雪荷问道:“你不反对吗?” 刁如月笑道:“这有什么可反对的,跟在五爷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只是觉得二苗哥更聪明罢了。不过我曾经无意中听到过一耳朵,二苗是喜欢做生意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果夫人的生意虽然还没做起来,但二苗哥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五爷身边是需要书童,但夫人身边也需要助力。” 江雪荷一愣,她倒是没想过这个,见杨二苗聪明识字还习武,就觉得要是杨二苗跟在顾思言身边的话,她一定会更放心的。可若是杨二苗容易生病的话,那就不太合适了,不然到时候两个容易生病的人互相传染对方吗? 何家那边第二天就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起码对江雪荷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何冬生一个人只身回了何家村。 何冬生一回何家村就先去了族老那儿,接着就往江家三房那儿跑去了,之后一整天都没再回来。江雪荷好奇极了,憋了一天之后,大清早的就带上两包点心还有刁如月一起去了江家三房,居然看到了站在门口洗漱的何冬生。 “二姐夫。”江雪荷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 何冬生愣了愣,十分迷茫:“你是……” “我叫江雪荷,是二房……”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春儿的四堂妹吧?快进来快进来,春儿昨儿还跟我说你给我们家小蝴蝶送了不少东西呢,真是谢谢你了。”何冬生热情地招呼道,“等日后我在何家村定下了,你可以经常过来找你姐姐说说话,之前她在镇上也没个能说话的朋友,日子过得怪无趣的。” “二姐夫这是要在何家村定下了?”江雪荷问道。 何冬生笑道:“是啊,反正我在镇子上也没什么活要干,倒不如直接回来种地呢。快进来吧,春儿正在做早饭有些忙,你可以先找你五妹妹说话。” “多谢二姐夫了。” 江雪荷进屋后就先往厨房那儿望了一眼,只见江迎春比前两日见到的时候更精神了,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可以看出她心情却是很好。 “四妹妹来了?”江迎春见到江雪荷,双手不由在围裙上搓了搓,“我这正做早饭了也不方便招呼你,不如你先去跟阿笑说话吧?” 江雪荷打趣道:“方才二姐夫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呢,姐姐与姐夫还真是心有灵犀。” 江迎春无奈道:“好你个臭丫头,居然还敢取笑我了?仔细我一会儿扒了你的皮。” 江雪荷笑道:“我可不敢造次,二姐姐先忙着吧,我今儿过来就是找五妹妹聊天的。对了,五妹妹那份不用特意给她做了,一会儿我带她去镇上吃。” 江迎春道:“你可别惯着她了,有什么特别需要去镇上吃的?还不如先在家里吃好,你也可以顺便坐下陪我们一起吃点。” “姐姐误会了,是我自己急着要出门呢!况且我早上是吃好了才过来的,现在也吃不下别的,你不心疼我让五妹妹饿着肚子陪我上街就行了。” “这有什么好心疼的,你带她去镇上,她绝对比你更高兴。”江迎春笑道,“那你们早点回来。” “放心吧二姐姐,晚饭前我一定把她送回去。”江雪荷挥了挥书就朝江含笑屋里跑去了。 江含笑正好洗漱好从屋里出来,知道了江雪荷要带她出去玩以后十分兴奋。 “四姐姐今天怎么忽然想到要带我出去玩?不过我姐姐姐夫都在这儿,我现在离开是不是不太合适?”江含笑问道。 江雪荷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现在离开我才能好好问问你。” “对哦,那我先进屋换身衣裳。” 江含笑换上了之前江雪荷送她的那身衣裳,开开心心地跟着江雪荷出门了。到了镇上,江雪荷先找了一家从前裴氏常带她去的早点铺子吃东西,两个人坐下后江雪荷就开始询问何冬生的事情。 江含笑道:“我姐夫对姐姐还是用心的,之前被我爹赶走之后,还是就想着分家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谈成了,现在已经跟何家村那边说好了,要了一小块地,钱先欠着,等他赚出来了,再还给族老。我爹是想帮忙的,但姐夫不大愿意。” 江雪荷笑道:“这也正常,二姐夫今日若是接受了三叔的帮助,那日后肯定要被说成吃软饭的,不止二姐夫,只怕三叔走出去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江含笑点头道:“我和大哥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劝住了我爹。只是这样的话,以后姐姐跟姐夫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如今虽然没有明着说分家,但结果也差不多,族老要二姐夫每个月给何家三百文养老钱的。不过念着何家那边什么都没给,这养老钱要等两年后再交。” 江雪荷松了口气道:“那也还好,总归有个准备的时间。” 江含笑道:“原本我还怕何家那边的人会来找麻烦,不过现在看来也不会了,我虽然不相信那些算命的,但是海老婆子相信啊!她现在到处跟人嚷嚷小蝴蝶是个灾星,谁跟小蝴蝶来往谁就倒霉,自己估计也不会过来了。” 江雪荷皱眉:“她难道还在外面嚷嚷吗?” “我也不太清楚,是一个认识的婆婆说的。不过既然我们来到了镇上,待会儿可以问一下啊。” “你说的也是,先填饱肚子吧。至于消息倒也不用刻意打听。一会儿吃好了,我就带你去逛逛,给二姐姐他们添置一些东西。正好何家对面就有几间不错的铺子,到时候总能听到我们想听的消息。”江雪荷笑道。 “还是姐姐聪明!” 江含笑听了这话以为江雪荷说要给江迎春添置东西是假,主要还是为了去打探消息的,因此也没放在心上,安心地开始吃江雪荷给她买的早点。说起来这家早点的味道还真的不错,算是她在外头吃得最香的一次了。 江雪荷也随口吃了一些,尝到熟悉的味道,她不由又想起了从前总是宠着她的父母。 第四十八章 何家不算多富裕,虽然在村里吹起来说是在镇上有一家米粮铺听起来很不错,但其实这个地方地段不算好,周围的几个铺子东西也比较平价,主要还是一些平头老百姓逛的。换做是从前,江雪荷并不会来这种地方。 裴氏总是会买他们所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给她,但这样的东西江迎春是肯定不会收的。江雪荷这回出来主要是想给江迎春他们添置点东西,所以逛这条街是最合适的。 “四姐姐,我们进这里看看吧?之前我给小蝴蝶买衣服的时候来过这儿,他们家的布料还不错。”江含笑原本没想过要买东西,但是看到那家店以后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了。 之前她和江迎春过来给小蝴蝶买衣服的时候,她也想给江迎春买一身的,只是江迎春怎么也不接受。一开始江含笑还以为是江迎春的自尊心在作祟,后来才知道就算她当时给江迎春买了衣服,最后会便宜的人也是何家其他女人。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好在现在何冬生他们分出来单过了,以后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再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欺负了。 想到江迎春现在穿得还不如出嫁之前,江含笑就怪心疼的,恨不得掏空自己的私房给江迎春置办几身好衣裳。 江雪荷笑道:“正好我也想过来看看,二姐姐的尺寸你应该知道吧?” 江含笑道:“当然知道了。” “那就好。”江雪荷笑着点了点头。 “四姐姐不会是想给姐姐置办衣裳吧?以姐姐的性子怕是不愿意收的。”江含笑道,“况且你之前还给小蝴蝶添置了不少东西,如今我们家怎么也不好再让你破费的。” 江雪荷嗔怪道:“口口声声地跟我说,我们都是自家姐妹,偏偏又处处跟我客气,这哪里是自家姐妹应有的样子?给小蝴蝶的,那是我作为一个姨母的心意。如今买给二姐姐,是我作为一个妹妹的心意,就如同之前送你衣服一样,这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含笑只好道:“可是我姐姐她是不会收的呀。” “等我买好之后,你再带回去,到时候二姐姐想不收也来不及了吧?不过做衣服还需要好几日功夫,过两日怕是还得拖你跟我一起出来一趟。”江雪荷笑道。 江含笑十分无奈,心想江雪荷果然是她二婶的亲生女儿,都喜欢买东西,也喜欢给人送东西。只是从前二叔二婶的生意做得很不错,那点钱他们挥霍得起,如今她尽看见江雪荷挥霍了,不由为她担心起来。 江雪荷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先走进店里挑起了成衣。她记得原先裴氏给他们姐妹几个做衣服的时候,也会送堂姐妹一两身,因此他们江家的姐妹一直都漂漂亮亮的,穿得总比村子里其他姑娘好一些。可如今江迎春却过得远不如从前,身上穿的衣服看着比许多村妇都要不如,因此这段时间村里多出了不少风言风语。曾经有多少人羡慕她嫉妒她的婚事,如今就有多少人幸灾乐祸。 江雪荷一向护短,因着江迎春从前对她不错,所以她格外受不了那些流言,只希望能够力所能及地多帮助江迎春一些,好让江迎春尽快走出之前的阴影。 江雪荷挑了两身成衣之后,又让人给江迎春定制了两身,江含笑听了连忙制止。 “四姐姐,这样不好吧?” 江雪荷笑道:“有什么不好的?马上天气就要暖和了,本来就是要做新衣裳的,你也挑一块布出来,我帮你一并做了。” 江含笑摇了摇头道:“我那衣服还多着呢,也不用多做。四姐姐今儿一共给二姐姐做了四身衣裳,你把钱分为两半,我也贴一半吧。好歹我是姐姐的亲妹妹,总不如一点心意都不表示吧?” “你还小……” 江含笑抱着她胳膊笑道:“行勒我的好姐姐,你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嘛,就让我也出一份吧,不然我多不好意思啊,况且我也想帮帮姐姐。” 江雪荷笑道:“我们阿笑长大了,行吧,那你也贴一半,到时候就更要劝二姐姐好好收下了。” “放心吧,姐姐才拗不过我呢。”江含笑笑道。 江雪荷与江含笑买好衣服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见海氏带着何三嫂进门了。江含笑见到他们俩就来气,招呼也不打,直接拉着江雪荷就要出去。 海氏见状冷哼一声:“现在的年轻可真是没礼貌,见到长辈都不知道要打招呼的。也难怪,姐姐就不懂得尊敬婆婆,那妹妹自然也不懂得尊敬长辈了。难怪都快及笄了也没定下婆家,根本就没人要吧?” 江含笑冷笑道:“是啊,没人要岂不是正好,否则摊上一个随时可能卖了自己女儿的婆婆,我都不知道该上哪儿哭去!” 江雪荷听了这话不由觉得头疼,心想这江含笑泼辣也就泼辣吧,只是没定亲的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合适。万一海氏有心折腾,把今天江含笑说的这番话传了出去,那日后江含笑只怕不好说亲。 “阿笑算了,我们先去隔壁铺子看看,我方才进来之前往那儿望了一眼,发现有一支簪子挺适合你的。” 江雪荷拉着江含笑就要出去,可何三嫂却不愿意轻易放过她,拉着海氏小声道:“娘,那就是我之前看上的布,您瞧着怎么样?那块布可漂亮了,料子还舒服,用来给您未来的宝贝孙子坐襁褓最合适了,我都看上好久了。” 海氏原本还不觉得什么,只是被何三嫂这样一说,她看着江含笑手里的那块布就越来越眼热。说实话,那块布的料子看着就不错,上头印的鲤鱼图案更是喜庆,要是做成衣服穿在她宝贝大孙子的身上一定很好看!何况她还有两个即将出世的小孙子呢,这样一块布够她给孩子做好几身的。 “等等,你把这块布留下!”海氏连忙拦住江含笑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姐姐的婆婆!你姐姐平时不尊重我也就算了,但身为晚辈,怎么能和长辈抢东西?这块布我早就看上了,她是不是知道了以后,故意叫你来买的?” 江含笑难得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当即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姐姐都多少天没出门了,哪里知道你看上了什么?” “这块布是我上个月就看上的!”海氏理直气壮道,“她就是故意跟我抢的!” 江雪荷转头去问掌柜的:“掌柜的,我记得方才您跟我说,这块布是前两天才到的?” 那掌柜的因为江雪荷买了不少东西,对其很有好感,听到这话连忙道:“这位小娘子说的是,这块布是府城新上的,确实喜庆,但我之前还没卖过,因此只拿了这一匹过来,前儿才刚摆上的。” 海氏原本想说那掌柜的是故意帮江雪荷的,只是想到大家都是左邻右舍的,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冤枉了人家,那日后她过来买布就不好再讲价了,因此硬生生忍下了。 只不过她不敢得罪这卖布的,但江含笑只是个小辈,她可不会放在眼里。 “那大概是我认错了,不过我之前要买的那匹布也没有了,你把这匹布给我吧。” 江含笑都惊呆了:“你说什么?你是要我把这匹布直接送给你?” 海氏理直气壮道:“孝敬长辈,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江雪荷笑道:“这布是我买来给两个弟弟做衣裳的,虽然说我是晚辈,可这位大娘有着四个儿子四个媳妇,却要媳妇娘家的堂妹孝敬,这说不过去吧?您儿媳都在边上呢,莫非您这儿媳不孝顺?” 何三嫂连忙道:“你胡说什么呢?谁说我不孝顺了?我原先就想买这匹布送我婆婆的,这不是被你抢先了一步吗?” “这图案一看就更适合孩子,这位嫂子要拿来孝敬婆婆吗?”江雪荷露出疑惑的眼神,“罢了,身为晚辈也不好跟长辈计较,嫂子既然想要拿去孝敬婆婆,那我也只好相让了。这布我方才花了二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何三嫂还没说话,海氏就炸了:“你这臭丫头胡说些什么?一匹布就要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 江雪荷无奈道:“这布原本就是我花了二两银子买来的,总不能叫我白花二两吧?这位嫂子若是真出于孝心,总不至于连这二两银子都舍不得吧?” 周围的人听见这句话都在想,谁乐意花二两银子去买一匹布来孝敬老人?住在这附近的都没有这个财力,就算是分家了每年要孝敬长辈的银子加起来也没这么多。 店里的掌柜连忙道:“这匹布确实是二两银子,我方才都说了,这是从府城拿来的。就是因为价格高又实在好看,所以我才只拿了一匹过来。昨天何三娘子就来问过我价格的,我当时跟她说的也是二两。” 何三嫂听了脸色一僵,她昨儿确实过来问过,当时跟她说的也确实是二两。她娘家虽然有钱,但她不太乐意花这个钱,这才将海氏拐了过来想哄海氏给她买这匹布。毕竟她现在肚子里怀着他们老何家的金孙,海氏当然得顺着她。 方才她看见江含笑手里抱着这块布的时候就在想,那江迎春在海氏面前一直唯唯诺诺的,江含笑作为她的妹妹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江含笑已经将布买下来了,那他们何家说不定谁都不用出银子,哪里想到江迎春这堂妹还挺难缠的。 第四十九章 这家铺子开了几十年了,一直都以诚信为本,因此掌柜说的话大家都十分相信,众人打量何三嫂的目光不由变得鄙夷起来,何三嫂顿时觉得臊得慌,看向江雪荷的目光变得越发不善。 她心想,这江家的几个姐妹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生得一个比一个狐媚也就算了,说话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身为江迎春的娘家人江雪荷是怎么敢跟她顶嘴的,就不怕她在海氏面前多挑拨几次,让江迎春的处境更加艰难吗?他们真以为江迎春只要不用再回何家的院子日子就能好过起来了?真是做梦! 海氏听了掌柜的话脸色也变得难看,心想难怪这一大清早的,何三嫂就想方设法地要把她骗出来,还跟她说这店里有一匹十分喜庆的布料的,非要缠着她来看看。海氏最近本来就宠他,听了这话就问那匹布多少钱,她直接给何三嫂银子让何三嫂自己去买就是了,可何三嫂偏偏只口不提价格,就是要她跟过去看看。 现在看来,她这三媳妇一开始就知道这匹布的价格太高直接报价格她肯定不会给银子,所以想非要把她哄过来的吧?要不是何三嫂的肚子已经大得不成样子了,海氏这回绝不会饶过她。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儿媳妇,就算她对着自己有不少心眼,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给何三嫂面子的,因此海氏努力了半天,将自己的脸色缓和了下去。 “这年头的年轻人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人家说一句她就要顶三句,既没有礼数又不尊重长辈,我才懒得跟你们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三媳妇,我们走吧。”海氏说完直接将何三嫂给拽走了。 何三嫂虽然很不甘心,但是看见海氏的脸色也知道自己今天是闯祸了,连忙跟着海氏走了,开始想一会儿的对策。看在她大肚子的份上海氏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为了以后的日子能够好过,她绝对不能在海氏面前失了宠信,否则江迎春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众人眼看着一场热闹结束,这才纷纷散去,不过散开的时候也传出了不少言语。 “那两个在李家布店的年轻姑娘就是之前那个江、氏的妹妹吧?” “看样子是的,尤其是那个穿粉衣服的小姑娘,我之前还看见她带着东西去看过江、氏,可以看出他们姐妹关系挺好的。” “啧啧,说起来这江、氏也是可怜,何大娘这事做得太不厚道了,再怎么不喜欢自己的孙女,也不能在她儿子儿媳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孙女卖了呀。” “是啊,那天晚上冬生闹出了多大动静,可见他是真心疼女儿的,可惜他娘只惦记着孙子。” “话虽然这样说,但何冬生为了江、氏跟父母分家也不应该啊!老话不是说父母在不分家吗?哪有儿子自己提出这种事情的?” “就是啊,而且我听那海氏说,江、氏除了没给她生个孙子以外,平时也没怎么尊重她。还说那江、氏一直仗着自己模样好看,将她小儿子迷得晕头转向的,尽跟她作对了!” “诶,海氏说的话你们随便听听就是了,怎么还当真了?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就夸得天花乱坠的,根本不能当真。她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更是满嘴胡扯,一句也听不得。那江、氏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这些做邻居的虽然不够了解,但也不至于偏差太多不是?我觉得她已经是海氏所有的儿媳妇里面性子最好的了。” 江雪荷听着众人的议论,心想这海氏果然在外头抹黑江迎春的名声了,还好那海氏平时的名声就不算很好,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扭转局面。 江雪荷又给江迎春买了一些日常家居能用到的东西之后就回去了,为了避免江迎春不收,江雪荷把人送到村口就让刁如月先送江含笑回去,而她则先回了顾家,让杨二苗出面找人引导一下镇子上的流言。 虽然说海氏这事做得确实过分,但这年头大多数人家都觉得女儿不如儿子,若是女儿跟自己的儿子相克,只怕大多数人都会想办法先将自己的女儿送走。再加上海氏又是个长辈,在孝道当头的年代里,就算有人一开始会觉得江迎春可怜,时间久了只怕都同情海氏去了,她得想办法杜绝这种可能才行。 杨二苗笑道:“夫人放心,这事交给我办就是。” 何冬生的屋子很快就建了起来,离顾家不算很远。顾家这块地是当年顾家兴特意买的,与村子里其他人家都离得有些远。村里人也知道顾家与他们家不算同一种人,在主动上门几次被拒之后,就彻底离顾家远远的,免得自讨没趣。如今何冬生要搬回来住,村里常用的建屋子的地早就没有了,再加上族里也有些人听到外头的传言觉得江迎春母女俩是不祥之人,因此只想离何冬生一家远远的,特意让村长给他们拨一块离大伙儿远一点的地方。 何冬生也无所谓,他现在只要有一个落脚之地就可以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活在三个哥哥的阴影之下,原本他也觉得没什么,大家都是兄弟,总要有一个人做出让步照顾家里的,只是一开始还好,时间久了,他那三个哥哥居然都觉得他是累赘,觉得他一事无成靠他们三个养着,那有些气就必须受着。 何冬生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因此这些年来都没说什么。可这回因为小蝴蝶的事情家里各种矛盾都爆发了,他才发现继续下去是不行的,因此他只想离何家远远的,现在随便找个地方给他落脚都行。不过这个地方最好能离江家近一些,但也不要太近了,所以何家村正好。 原本他们每年都要回何家村祭祖的,只是时间长了大家都不愿意回来了,现在他回来住了他的三个好哥哥就更有理由不回来了,他们应该很满意才对。但如果他要搬到其他地方去的话,这事只怕是谈不下来的。 江雪荷也往村长那儿跑过几次,给村长送了些礼,也帮何冬生说了不少好话,因此村长才给他划了这样一块地出来。这块地离其他村民远着,又离顾家比较近,并且地势也好,靠那附近的地方虽然没有田地,但也有几块比较好开垦的。江雪荷帮忙将那些地给要了过来,另外跟何冬生签了一份协议。 原本何冬生的意思是随便要一块地就好,因为他现在身无分文没什么好挑的,等日后他有收入了,慢慢会将那笔钱还上。可他未来是否能够还上谁也不知道,因此村里不可能给他好地。但如果不给他好地的话,他又要去哪里弄收入呢?因此江雪荷帮他买了三亩好开垦的地下来,另外跟何冬生签了个协议,让何冬生在三年之内把钱还上就行。 “这回多谢四堂妹了,只是我也不知道三年内是否能将钱都还上……”何冬生签完之后又有些犹豫,“要不这协议还是作废吧?” 江雪荷皱眉道:“二姐夫为何如此没有信心?你难道不希望二姐姐和小蝴蝶早点过上好日子吗?” “我自然是希望她们母女俩都能过上好日子的,否则我也不会搬出何家了。”何冬生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忤逆爹娘,我之前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做到这个地步。可我从小就是在镇子上长大的,之前稍微学了些手艺,却从未学过种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将地种好。就算能够种话,种地三年又真的能赚回买地的那些钱吗?” 江雪荷问道:“姐夫之前学过什么手艺?” 何冬生道:“学过两年木匠,不过后来师傅要多收银子,我娘说我们家是开米粮铺的,我学了木匠也没用,就没让我继续往下学了。” 江雪荷心想,何冬生要是真继承了那米粮铺,不学木匠的手艺倒也没什么,可问题是何冬生长这么大了,从来就没有接触过米粮铺啊!而且何二虽然也没接触到米粮铺,但人家在外打工啊!就何冬生跟个傻子似的,整日在家里忙活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偶尔在何二身体不适或者忙不过来的时候出去帮把手,最后什么都没捞着。 这回更狠,虽然没有明着说分家,但海氏那边一分钱都不给何冬生还要何冬生每个月孝敬她两百文,这是真不打算让儿子活着了吧? “这份协议姐夫还是先留着吧,让二姐姐知道也没关系。”江雪荷笑道,“二姐姐一向好强,从前在何家处处受人限制没有发挥的余地,如今回到村里,她还能不知道怎么挣钱吗?” 何冬生听了这话不由脸红,心想如果江迎春真在这村里就能赚到钱的话,那他岂不是真成了吃软饭的吗?难道他以后还要靠江迎春养着吗?虽然说夫妻之间不需要计较太多,可他当年跟江家提亲的时候说过要让江迎春过上好日子的,他不想让人觉得,更不想让江迎春觉得,她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第五十章 江雪荷见何冬生这样不由笑了,她觉得何冬生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她也算明白当初江迎春为什么会选择何冬生了。原本大家都以为是江家有钱又很有诚意,如今看过去这些因素都要打个折扣,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江迎春喜欢。 原来何冬生是当年跟木匠学习的时候就认识江迎春的,那木匠是何家村里的一个姚木匠,那木匠手艺不错,之前做桃花糕的模具江雪荷就是跟他定制的。何冬生帮忙打下手的时候曾经去过江家村砍树,正好遇见了外出放羊的江迎春,他迷路后还是江迎春帮他指路的。后来他再去江家村砍树,也时常会遇到江迎春,不知不觉中就把人记在了自己心里。 一直到后来他被海氏接回镇上去了,也时常会想起这样一个人来。 姚木匠一开始只把何冬生当成打下手的普通学徒,因此就随便收了点钱意思一下,后来发现何冬生其实还挺有天赋,就想将自己的手艺都教给他。 但就算再怎么喜欢徒弟,姚木匠也是要吃饭的呀。原本他是收了许多个小学徒专门用来打下手的,还能赚点花费。可既然要专心教何冬生一个了,那之前的小学徒自然需要遣散了,免得手艺被他们偷学了去。其他学徒都没有了,那就只能从何冬生这儿多收一点了,更何况他的手艺难道不值钱吗?谁家学手艺不需要银子呢?而且因为他喜欢何冬生,还没多收,比其他木匠还要便宜一些。 然而海氏原本就不乐意花那些钱,见姚木匠提高了价钱,还觉得姚木匠是在黑她,二话不说就把人给带走了。 何冬生当时十分难过,只是难过也没有办法,他一向是个孝子,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为难他娘,他也不想给家里添任何的麻烦。 何冬生再次见到江迎春,就是四年前回乡祭祖的时候。那天他上山的时候不小心将自己的脚扭了,何家人怕被他耽误了行程,就随地找了个角落让他先坐着休息,而他们直接上山去了。 何冬生当时的脚疼得厉害,但为了不给家里人添麻烦,只好忍着什么也没说。后来是正好过来摘野菜的江迎春遇到了他,还主动采了些草药帮他敷上。何冬生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的姑娘,只见她出落得比从前更加水灵漂亮,在她低头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何冬生不可克制地心动了。 那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一向听话的他一直忍不住往村子里跑,只希望能够有缘再见江迎春几面。而江迎春似乎也猜出了他的想法,两人在不经商量就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何冬生往江家村那儿跑,就一定能见到江迎春。 再后来海氏要给何冬生说亲了,何冬生第一次为自己争取了,也终于得偿所愿。虽然如今日子过得不太顺遂,但他还是想将日子过好的,也相信他能把日子过好,只是偶尔会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入手。 江雪荷知道这些过往的时候还有些羡慕,她想不管何家其他人如何,但何冬生人还不错,与江迎春又是两情相悦,江迎春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选错人。或许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选错人? 但只要何冬生能够继续保持这样的本性,江雪荷就相信他们能把日子过好。 而且比起村子里太多的盲婚哑嫁,何冬生与江迎春是因为两情相悦才在一起的,着实令人羡慕。 倘若她父母没死,那她将来的归宿会是什么样的呢? 裴氏其实之前就开始给她相看人家了,只是寻了半年也没一个合适的人选,别人推荐过来的那些裴氏不说有多嫌弃,但总能挑剔出几个她不喜欢的地方来。根据裴氏挑剔出来的那些地方,江雪荷大约知道裴氏想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可她并不确定她娘给她找的,是否是她会喜欢的。 但是她喜欢什么样的,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江雪荷从未喜欢过什么人,曾经她想着她娘给她找个什么样的,那她就嫁个什么样的,反正她娘是肯定不会害她的。 只是她没能等到她娘亲自给她挑选出一个如意郎君,就被林氏和周氏打发到顾家来了。好在顾思言不是个讨厌的人,甚至有些聪明,处处都帮着她,否则她这日子不知道得过成什么样。 江雪荷想了想顾思言的样子,手中的画笔不知不觉就勾勒出了顾思言的轮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顾思言正站在她身后,她想去遮挡也来不及了。 “这是谁?”顾思言问道。 “嗯?”江雪荷愣了一下,再往纸上一看,发现她就只勾了个侧脸的轮廓,五官都没画,确实看不出是谁。 只是她看着那个轮廓的时候就不由想起了顾思言在花间、在月下或是在灯火之中低头看书的模样,因此就心虚了。 顾思言见她双颊微红,一副羞于开口的模样,眼神暗了暗。 “看这轮廓应该是个男子吧?” 江雪荷连忙笑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我爹了!” 这表情可不像想起亲爹的表情,顾思言见她不肯说实话,也没多问,只是轻声提醒了一句:“夜深了,该歇息了。” “好。”江雪荷随手将今日画的几份稿子放到一边,站起身的时候顾思言将披风罩在了她身上,江雪荷动作一顿,转头愣愣地看着顾思言。 顾思言笑着问:“怎么了?” 江雪荷又低头摇了摇:“没事。” 她想起她也是经常帮顾思言把披风披上的,帮人披披风的时候稍微凑近一点是很正常的。只是平时她凑近顾思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怎么顾思言主动靠近的时候,她的心就跳得飞快? 顾思言见她脸越发红了,不由担忧道:“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江雪荷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天生体热,你这披风一罩上,我顿时就觉得热了。” 她说完连忙自己朝房间里跑去,将顾思言一个人落在了后头。换做平时她一般会推着顾思言一起走的,不过此刻她只想让外头的风吹去她脸上的热气,免得再度尴尬。 顾思言看看她冒冒失失跑开的样子,再看看纸上的那个轮廓,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起来他似乎许久没照镜子了,对自己的轮廓也不太熟悉,不知道能否与那纸上的轮廓对上。 顾思言记得自己刚能坐起来的时候是偷偷照过镜子的,当时就被镜子里那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的人吓了一跳。刚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个人,而是刚从地府里爬上来的青鬼。 如今也养了快两个月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长出些肉了,可惜书房里没有镜子。 江雪荷又用了两天时间才将桃花画好,顺便还多画了一枝梨花出来。 “煦风满庭香,晴春一枝雪。”顾思言看着那幅梨花不由笑了,“原来雪娘还是个才女,写诗作画都手到擒来?” 江雪荷无奈道:“你可别取笑我了,不过胡诌的罢了。读了几年诗书,也学了不少词,拼拼凑凑的,可不就有了?” 顾思言笑道:“诗中梨花多有清冷惆怅之意,雪娘的却不是如此。我见你今日心情不错,是见着庭中梨花有感而发吧?” 江雪荷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坦诚道:“那也算不得什么才女?否则也不至于写不出一首完整的来。好在我不过是个卖点心的,不是卖诗的,也不需要写得多完整。” 顾思言笑道:“正是如此。既然是卖糕点的,写那些愁思闺怨岂不是扫兴?雪娘这样的,就很好。” 江雪荷无奈道:“你可别夸我了,我快要心虚死了。” “这有什么可心虚的?雪娘做得好,那就当得夸。”顾思言见她实在不好意思便不多说了,“那装桃花酿和梨花酿的瓶子,你想好要找谁做了吗?” 江雪荷见他转移话题,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对那些做瓷器的也不了解,这两日让谢家兄弟帮我出去打听了。若是找到合适的,我就去问问。” 顾思言道:“徐家在白云镇里有一家小的瓷窑,明日你陪我一起去一趟吧。我与徐家也许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人家是否还愿意理我。” 江雪荷道:“既然两家素有交情,又有婚约,应当不至于不理你吧?” 顾思言低头道:“人情冷暖,又有谁能肯定呢?” 江雪荷笑道:“就算人情冷了也不要紧,我只是想定制一批小瓷瓶罢了,这家谈不成还有下一家嘛。更何况徐家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我钱没少给,他们又做得确实不错,那这生意也未必不成。” 顾思言笑道:“你说的对,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 “那我先去备礼,明天陪你走这一趟,再探探徐家的口风。毕竟阿娴与他们家是定了亲的,这事可不能马虎。” 如果只是定制瓷瓶,江雪荷觉得他们并不需要这样特意跑一趟,直接去跟瓷窑的人打听就行。但一想到顾思娴与那徐家还有婚约,她就觉得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先看看那个与顾思娴定了婚事的男子。 第五十一章 江雪荷还是第一回给人备礼,之前裴氏特意教过这个,她多少懂得些礼数,不过想到了两家的婚约,她又去跟顾思娴商量了一下,想要个现成的绣品。 “我这儿绣了几条帕子还有几个荷包,嫂子挑一个?” 江雪荷笑道:“我原本也是想着随意挑一个荷包或者一条绣帕送给徐公子就好。只是又想到你们俩应该许多年没见了?生疏了吧?” 顾思娴摇了摇头道:“说起来也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连彼此的模样都不记得,连生疏也谈不上,直接送荷包或是帕子,似乎都不太好。” 江雪荷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姑娘家还是不能显得太主动,所以我是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能送给徐夫人或者是徐家几位姑娘的。我虽然给徐夫人备了礼,但那算是我们东院的心意,你若另外准备,则是你的心意。” 顾思娴其实觉得她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她并不觉得她能徐家的婚事能成。虽然他们两家定了娃娃亲,也交换过信物,但她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两家来往就不多,上一次与徐家的人见面还是她爹死的时候徐家有人过来吊唁。再之后是否有年礼节礼送来她就不知道了,毕竟当时都是乔氏在掌家,她接触不了,也无从了解。 可这三年来她见过太多人情冷暖,总觉得他们顾家已经落魄至此,而徐家却是县里多年屹立不倒的富户。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家在婚事上一般都会选择门当户对的,她可不觉得他们顾家跟徐家门当户对。 只是在婚事上不论是愿意还是抗拒,女方都不好太主动。既然徐家那边还没有提出要解除婚约,那她嫂子这次想过去探探口风也是人之常情,她不好直接扫兴。 顾思娴想了想,转身打开了一个箱子道:“这儿有十几对绢花嫂子都拿去吧,徐家有几个女儿我也不知道,不过想来大户人家人应该不少。至于徐夫人的话,嫂子看我这副花开富贵的绣屏如何?” “这些绢花是你需要交货的吧?这绣屏就更是了不得了,起码能卖几百两银子吧。”江雪荷摇头道,“我看这绣屏不合适。” 顾思娴道:“绣屏是我另外抽空绣的,没什么影响。反正没了这个,我还能再绣别的,不要紧的。至于绢花我做得快,现在离交货的时间还长,我来得及再做一份。” 江雪荷笑道:“那好,这些绢花我就先拿走了,至于徐夫人的,我们也不好直接送太贵重的,不然会有攀附之意。我记得你之前绣过一个双面的团扇很不错,不如就先送那个吧。虽说如今还是春日,但外出踏青也不是没有夫人小姐带扇子去的。” 顾思娴奇怪道:“这样的天气也有人带扇子的吗?” “倒是不用扇风,有的是为了好看,有的是可以扑蝶,反正总有用处。”江雪荷将那些东西装好,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回恐怕是要辛苦你了。” 顾思娴摇了摇道:“我原本就喜欢刺绣,倒也不觉得辛苦。说起来还要多谢嫂子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让我也能为家里出一份力。” 江雪荷笑道:“那是你原本就聪明,也有手艺,否则我还能凭空给你变出来不成?” 顾思娴现在靠着刺绣和做绢花的手艺,每个月都有进账,一开始是有几十两银子,但慢慢的开始有了一二百两。每个月领到钱,顾思娴都只给自己留了些零头,剩下的全给了江雪荷。她觉得他们家实在亏欠江雪荷很多,自从江雪荷过门后就一直在用之前从娘家带来的私房,还有不少都花在了他们兄妹三个身上,他们兄妹三个都怪不好意思的。如今她既然赚了银子,那自然是要交给嫂子贴补家用的。 只是顾思娴哪里想到,江雪荷就没动过她那笔银子,而是专门找了个匣子都收起来了。女儿家不容易,她也不知道顾家究竟有多少家底,到时候又能给顾思娴陪嫁多少,因此顾思娴现在不管赚了多少,江雪荷都觉得自己应该给她收着,好做她的嫁妆和日后的私房。 倘若顾思娴与徐家的这门婚事真的能成,那她出嫁以后要用到钱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到了那个时候她要再做这些东西卖钱是不合适的,因此只能趁着成婚前多给自己攒一些。 不管这事暂时还不能让顾思娴知道,这丫头一向最怕欠人人情,平日里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欢,遇到事情却是不愿意多麻烦她的。 第二天一早,江雪荷与顾思言就带着杨二苗和刁如月乘上杨大树拉的牛车去了县里。过县门之前,杨大树留下看牛车,其他人则步行去了徐家。徐家在县南,那一代是松月县最繁华的一代,周围的几户人家都十分富裕,平日里也经常往来。 江雪荷热孝未过,其实不好入门做客,因此带着刁如月在徐家附近找了间茶馆坐着。顾思言也是在江雪荷主动提出要去茶馆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江雪荷热孝在身,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是我思虑不周了,其实我们再晚些上门……” 江雪荷笑道:“你是可以晚些上门做客,我那桃花酿却是要趁热打铁卖出去的,你这回入门就当是帮我谈生意了,我只会谢你,你不用不好意思的。” 顾思言这才依依不舍地跟江雪荷暂别,带着杨二苗去敲徐家的大门。 刁如月十分不解:“五爷忘了夫人热孝在身,夫人却没忘,那为何不早些提醒五爷呢?” 江雪荷笑道:“我若提醒了他,他岂不是就不让我来了?他那身子弱不禁风的,我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来。况且我虽不好直接上门,但倘若徐家不介意的话,我也未必进不去。” “夫人的意思是,如果徐家还有意向同顾家往来,你与五爷新婚,他们自然会主动提出相见?” 江雪荷点了点头道:“之前听五郎说过一些徐家的事,听起来似乎是个诚义守信的。” 刁如月心想,就算是个诚义守信的,但也未必愿意同顾家继续往来吧?如今的顾家在乡下看着气派,但是在徐家面前真的不值一文。尤其是徐家和顾家还有婚事,想到一些往事刁如月神色黯了黯,对这桩婚事实在不看好。 徐家那边听到是顾家来人了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们还是叫人通报一声,徐家的现任家主徐正和夫人古氏原本正打算出门,听到顾思言上门,都愣了一下。 “我听说他之前病得下不来床,怎么忽然就过来了?”古氏奇怪道。 “这不是好事吗?说明他身体已经大好了。”徐正笑道,“那孩子才学不错,之前谈吐也很得体,我看是个可造之材。” “这都三年没露面了,谁知道现在是否还跟以前一样?”古氏想起来就不大乐意,“这三年来,我们往顾家稍的年礼和节礼难道还少吗?这些东西我给谁不能得点回应,偏偏给了顾家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没有回礼也就罢了,你说的那好孩子也不曾来信谢过。” “或许是顾贤侄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徐正无奈道,“快快让人进来吧,免得叫顾贤侄误会了。” 古氏其实不太乐意招待顾思言,但他们今日要出门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夫妻俩一块儿踏青罢了,要是为了踏青就不见顾思言,似乎说不过去。 顾思言被管家领进去的时候还顺口问了一句徐家有几个女儿,管家不由打量了他几眼,心想这也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穷亲戚,看起来穿得也还行,但是远远比不上他们徐家,这忽然问他们徐家有几个女儿,莫非是想攀龙附凤? “年轻人应该脚踏实地,别问些你不该问的。” 顾思言哭笑不得:“管家误会了,我此次前来夫人给府上的姑娘准备了几对绢花。只是我们夫妻二人都不知道府上到底有多少姑娘,怕有所疏漏,所以才提前问一句罢了。” 管家道:“既然都已经备好了,到时候直接拿出来就是,又何必多问?” 顾思言笑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数目对得上,那我便送了。若是数目对不上,为免得罪人,那便都不送了。” 管家于是道:“既然如此,那你别拿出来就是了,府上的姑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倒也未必稀罕。” “管家说的也是,那我就不献丑了。”顾思言说着打开了自己手中的匣子,取出其中一对绢花对杨二苗笑道,“既然是送不出去的东西,这对你就拿回去给……” 顾思言话还没说完,那管家就喊道:“这是锦绣坊新出的绢花吧?做工跟那儿的好像,不过这样式我还未曾见过。” “管家认识?” “府里几位姑娘都喜欢最近锦绣坊出的绢花,每次出新的都要去买。”管家往那匣子里望了一眼,不好意思道,“这些款式都是新的,且又别致,想来府里的九位姑娘都是喜欢的。” “原来府上是有九位姑娘?” 管家点了点头,他看见这绢花之后就变了主意,打算告诉顾思言事实了。 第五十二章 徐家一共九位姑娘,大姑娘三姑娘是大夫人古氏所出,二姑娘和五姑娘则是二房的王氏所出,六姑娘和九姑娘是二房的妾室所出,四姑娘和七姑娘是三房的章氏所出,八姑娘则是三房的妾室所出。 顾思言听了之后心里就有了盘算,他这儿一共有十二对绢花,每个姑娘一对的话还能多出三对来。因为他们顾家与大房有婚约,所以他还能多送大房的两个姑娘一对。 顾思言想了想,将一对从前有过的款式取了出来交给杨二苗暂管,然后又将款式最复杂的两对取出来用其他的锦盒装着。管家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的动作,心想这人也是有备而来,居然还提前准备了几个盒子。 可既然准备得这样充分,只怕他的目的也不简单啊! 管家顿时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多嘴的。就算是新鲜花样的绢花又如何?他们徐家难道还能买不起吗? 算了算了,反正他们老爷夫人都是在生意场上驰骋多年的,难道还能看不透一个年轻的心思吗?就算这个年轻人真的心怀不轨,他们家老爷肯定也能一眼看了透,不会真的让这人占到便宜的。 顾思言被领进堂屋后,一眼就看见了古氏手里的扇子,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来。看来雪娘说的没错,就算天还未热用不着扇子,但是外出的姑娘或者夫人总有几个喜欢带上一把的。看这徐夫人的样子,的确是准备出门的,是他来的不巧了。 “徐世伯,许久不见,今日晚辈前来拜访,似乎来得不巧?”顾思言分别朝上座的徐正和古氏各作一揖。 徐正笑道:“应该是来得正巧,今日我与夫人正好闲着,你来的正是时候。贤侄快坐,喜鹊,上茶。” “我看伯父伯母的样子,是要出去吧?”顾思言不好意思道。 徐正笑道:“这也没什么,反正春日还长,改日再去踏青也是一样的。你近来身体可好?我看你如今的起色,可比之前要好多了。” 顾思言笑着点了点头:“原本命悬一线,多亏雪娘找来了回春堂的张大夫帮我调理,如今已经大好了,不过张大夫说还要调养大半年才行。” “回春堂的张大夫?”古氏挑了挑眉,“我记得那张大夫可不太好请,出诊的金额也不低。” 顾思言点头:“多亏雪娘与他有旧,这才让我占了便宜。” 徐正听他第二次提起雪娘,不由问了一句:“这雪娘是何人?” “哦,让世伯见笑了,雪娘是我刚过门的妻子,姓江,闺名雪荷。”顾思言不好意思道。 “你成婚了?”徐正愣了一下,“怎么没通知人跟我说一声?” 这些年他们徐家与顾家虽然没怎么来往,但逢年过节的他都有让管家准备礼物送过去,可他们顾家不回礼就算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不告诉自己? 顾思言低头道:“我当时病得厉害,大夫说我活不过两天了,乔氏便在隔壁村找了个刚守热孝的姑娘给我冲喜。” “刚守热孝?”古氏有些无语,心想哪有人冲喜会找个守热孝的?这是冲喜还是煞上加煞呀?她就说这些妾室没一个好东西,从前柏氏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两家相处得还挺愉快,后来那乔氏一点都不会办事,尽惹人讨厌。 顾思言无奈道:“雪娘快十六了,原本也到了该说亲的日子,忽然间父母双亡,她奶奶说是怕她三年后找不到好婆家,就送到我们家给我冲喜来了。” 古氏越听越觉得奇怪,心想这是真关心孙女呢还是不关心孙女呢?乡下姑娘要等十九岁了再嫁确实不好找人家,何况是个父母双亡的。可若是真的心疼孙女,又怎么会把孙女送去冲喜? 徐正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顾思言无奈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也幸好雪娘过来了,否则我今日大概也没办法坐在这儿拜访世伯了。” 徐正只好道:“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自从雪娘过门之后,晚辈这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了。”顾思言说着让杨二苗将东西都摆到他手边的茶几上,“对了,这些礼品都是雪娘亲自为伯父伯母准备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伯父伯母不要嫌弃。” “这自然不会,心意到了就成。”徐正听了顾思言方才说的话就觉得顾思言小夫妻俩一定被乔氏治得死死的,怕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来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他们徐家也不缺那点东西。 “雪娘说如今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日子,夫人小姐们出门或许用得到扇子,就让三妹给伯母绣了一把团扇。”顾思言先是将那团扇拿了出来,“这上头的刺绣都是三妹亲手绣的,学艺不精,让伯母见笑了。” “这也叫学艺不精的话,可叫我们家的几个姑娘怎么活?”古氏看到那把扇子的时候眼睛就直了,接过扇子的时候更是爱不释手,“这样精致的秀活儿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看来你那个妹妹还真将你娘的手艺学了个十成十。她今年才十三吧?再过个几年,说不定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说到这里,古氏不由对顾思娴生出了几分满意。 她原本是考虑过要退婚的,倒不是嫌贫爱富,他们徐家在县里的地位十分稳固,在府城里也说得上话,选儿媳妇的时候并不需要考虑娘家帮衬的问题。她只是觉得柏氏去得早,东院那兄妹三个基本都落在乔氏手里拿捏着。那乔氏女奴出身,虽然识字但是不懂规矩,做事也太小家子气,正室的孩子落在她手里能得什么好? 她可以有个毫无背景的儿媳妇,但是不能有个没眼界还小家子气的儿媳妇啊!她儿子肯定也不会喜欢那样的。 不过这一手绣活倒是让古氏改观不少,心想顾思娴要是真随了柏氏的性子,那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媳了。但只凭绣活也说明不了什么,她还得找个机会再看看人才行。 “对了,这些绢花也是三妹所做,总共有十一对,说是送给徐家几个姑娘的。我见这两对做得最好,便挑出来送给大姑娘和三姑娘,剩下还有九对,府上九位姑娘便一人一对。”顾思言又道。 “你倒是个做事细心的,之前便打听清楚了?”古氏看了顾思言一眼,伸手拿起那个装了九对绢花的盒子递给身旁的丫鬟,“既然如此,那就先送到青蘅院去让几个姑娘自己挑吧。” 青蘅院是徐家几个姑娘的住处的,那儿还有一个简单的女学,九个姑娘平时都在一块儿授课,因此直接送到那儿去是最省事的。至于这造型最别致也最复杂的两对则另外收好,到时候她亲自给女儿就是了。 古氏虽然觉得顾思言心眼不少,但也觉得他做得很对。徐家二房三房都是庶出,徐正爱惜兄弟至今没与其分家也就罢了,但他们两房到底几斤几两,彼此心里都要有数不是?她膝下两个嫡出的闺女,本来就该得到这府中最好的东西。 顾思言见那些绢花都被拿走了,又将江雪荷准备的点心和花酿都拿了出来:“这些糕点都是雪娘特意准备的,也都是雪娘亲手做的,还望伯父伯母不要嫌弃。” 徐正当然说不会嫌弃,古氏却是打定好主意要挑剔的。顾思娴的绣活她是挑不出毛病,但听顾思言所言,那江雪荷不过是个乡下姑娘,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再好能比得上县里最好的几家点心铺子吗? 可等顾思言打开一看,古氏又愣住了:“这不是前段时间新出的桃花糕吗?是你媳妇亲手做的?另一个又是什么?” 顾思言笑道:“的确都是雪娘亲手做的。岳父岳母从前是做花草生意的,雪娘受了影响平时就喜欢鼓捣花草,又不知道哪儿学来的桃花糕,前阵子在县里卖得还不错。不过三叔家的桃花有限,如今能做的不多了,雪娘怕不够做礼,又特意研制出了梨花糕,伯母可以尝尝。” “原来之前那些桃花糕就是你们家卖的?”古氏惊讶极了,她自从认识顾家以后,就一直看见他们家在落魄,没想到还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顾思言点了点头:“对了,这坛是桃花酿,之前也卖过的,这一坛是新的梨花酿,还不曾面市。雪娘说伯父伯母最有眼力,想请你们先尝尝,若是二位也觉得可以,她便可以放心拿出去卖了。” 古氏听他一口一个雪娘,只觉得十分有趣,笑道:“我听你句句都不离你媳妇,那这回出门怎么不把你媳妇一块儿带来给我们瞧瞧?” 顾思言无奈道:“我也不是没有提过,只是雪娘觉得自己是戴孝之身,不便上门做客,因此只陪我一起出来,如今正在迎客来里头等我。” “你这媳妇也太小心了些,我们两家都来往这么多年了,我难道还会忌讳这个?”古氏转头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快找个人去迎客来,将顾夫人请来。顾贤侄身边那位,也跟着一起去吧,免得找错了人。” 顾思言转头示意,杨二苗便跟着出去了。 第五十三章 杨二苗跟着徐家的人过去请人时候刁如月就十分惊讶,没想到还真的让江雪荷给猜准了。江雪荷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清楚徐家跟顾家的关系到底如何,但既然徐家特意派人过来请她进去,顾思言应该是在里头聊得不错? 只要顾思言在里头聊得不错,那与徐家的这门婚事就还有希望。顾家之前的三年实在过得太苦了,江雪荷如今对顾家三姐弟都有了感情,自然希望他们之后的日子过得顺遂一点。 江雪荷到的时候古氏已经常过那些糕点和花酿了,对其都十分满意,此刻见到江雪荷眼里不由流露出了一丝赞赏。她原本还惊讶顾思言的妻子只是个乡下丫头怎么会如此心灵手巧,如今再看这模样气派,哪里像个普通的乡下姑娘?说句实话,古氏一直觉得论貌美县里就没一个姑娘比得上她小女儿的,如今见了江雪荷才终于知道原来还是有更好看的。 不过江雪荷清丽些,她小女儿娇艳些,算是更有风情。 “方才顾贤侄进屋之后就一直提及雪娘,我就想该是个怎么样的姑娘才能叫他这样念念不忘时刻惦记着,如今见着你我总算明白了。这模样只怕整个县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又生得一双巧手,谁能不喜欢呢?”多看几眼之后古氏又觉得江雪荷看着眼熟,便问道,“你母亲可是姓裴?” 江雪荷一怔:“夫人认识我母亲?” 古氏听她没有否认,又问道:“你是江二山家的女儿?” “正是,夫人是认识我爹娘?” 古氏叹息道:“也不算多熟悉,但你在花草方面实在是一把好手,县里所有大户人家需要花草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考虑你们家,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真是可惜了。” 古氏与裴氏不算多熟悉,但她一直挺欣赏裴氏,如今见江雪荷与裴氏生得有七分相似,便觉得十分亲切。只是一想到江雪荷嫁入顾家的原因,古氏又觉得唏嘘,心想江二山应该算是江家村顶有出息的了,而且江家这些年应该也赚了不少,然而他们夫妻俩一出事这闺女就被亲奶奶送去给人冲喜了,也未免太惨了些。 想到这里古氏又觉得他们徐家该再多招几个武夫了,免得他们路上也出什么意外。他们家儿子还需要好好历练,两个女儿都是被娇养长大的,这些年在县城里是无比风光,可若是他们夫妻俩去了,之前被她女儿得罪的那些人还不可劲儿作践他们? 江雪荷提及父母也有些黯然:“可惜我是个女子,独自一人也支撑不起那么大的生意。” 古氏原本想说她虽然一个人支撑不起,但如今嫁人了不是还有顾思言帮衬吗?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徐家其实也可以帮忙。只是一想到江雪荷是如何嫁进顾家的,她便说不出口了。江雪荷会被她奶奶急着打发出去,只怕就与这些事情有关,乡下老太太哪里肯让一个女孩继承家业?要是赶上特别偏心的老太太,说不定还会拿江家现在的产业去贴补她其他儿子。 思及此,古氏只好拍了拍江雪荷的手道:“你现在这样也很好,人聪明,手又巧,说不定也能做出一番大事来呢?” 江雪荷笑道:“不过是会做些吃食罢了,顶多做些小买卖,只怕是做不成大事。” 古氏摇头道:“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如今多少富户不是从小买卖做起的呢?你有手艺又有想法,这便成功了一半。我就很喜欢你的点心,还想问问你能再做多少,我最近也想开个赏花宴,正愁准备什么点心呢。” 江雪荷不知道古氏这话是为了安慰她还是真的要买,但还是如实道:“这桃花糕里掺了牛乳,但我家里牛乳有限,没法多做。至于这梨花糕也是一样,有一味原料家里存货不多。” 古氏心想怪不得刚才江雪荷说她只能做小买卖呢,这也不够做那也不够做的,确实没办法将生意做大。 “这要牛乳还不容易?你需要多少,尽管跟我说就是了,我有办法帮你弄到。至于那梨花糕我看也不错,吃起来十分爽口,你缺了什么原料,只管跟我说就是了。” 江雪荷不好意思道:“我总不能处处依赖徐家帮衬不是?我是想着今年能做多少是多少,来年有经验了,自然能做得更好。我如今手里还有一些私房,还是够撑到明年的。” 古氏笑道:“你真当我是好心啊?我们徐家世世代代都是生意人,哪有让自己吃亏的道理?我是真的要办花宴,也是真的需要你这糕点,你难道不知道,你这糕点因为新奇又量少,已经成了县里今年春季的体面。” “哪有那么夸张,夫人抬举我了。”江雪荷谦虚道。 “这算什么抬举,原本就是物以稀为贵,加上又是个新鲜玩意儿,还有县令夫人的加持,自然是受到了大家追捧。你说说你还能做多少,我都买了就是。”古氏想了想又道,“这桃花酿和梨花酿也很不错,到时候我拿来招待女眷最合适不过。” 江雪荷笑道:“桃花糕还能再做三百多块,梨花糕则多一些,还能再做五百。这是赶时令的生意,只能一年做一次。不过花酿就不同了,这东西可以一直在地下存着,我可以多做一些,只是这容器……” 古氏笑道:“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我最喜欢直爽人,可不喜欢与人兜来兜去的。” 江雪荷低头道:“倒是晚辈扭捏了,我之前就在找合适的瓷窑,想要定制一批瓶子,图纸也带来了,如今在五郎身上。说来也是惭愧,原本多年未曾上门拜访我们也不该……” 原本他们都是在堂屋说话的,但徐正见古氏与江雪荷聊得来,便把顾思言叫到书房去单独说话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要定制一批瓷器嘛?谈生意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情,正常走流程就是了。”古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看在是熟人的份上我给你算便宜些,你到时候可得多送我几瓶。” 江雪荷笑道:“这是自然,那徐老爷那儿……” 古氏笑道:“既然图纸在他身上,你原本又是不打算进门的,那他肯定会跟老爷提的。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是互不相识的来定制,只要如数交钱,我们难道还能不同意?” 江雪荷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 其实这事原本也不用多想,这不是他们两家有婚约吗?要是徐家嫌弃顾家这门婚事的话,那这笔生意就不太好谈了,不是做不得,而是成了心里也膈应。只是看现在的情况好像是他们之前想多了?她见古氏对她十分热情,徐正对顾思言也十分慈爱,他们夫妇俩看着都不像是势力之人。 等到顾思言提出告辞的时候,古氏又将江雪荷拉到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看在与你还算投缘的份上,我提醒你个事啊。” 江雪荷连忙道:“夫人有话直说便是。” “这三年来虽然说顾贤侄病着有些事情不好处理,但也不该连着三年一点回音都没有,谁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不是?”古氏见江雪荷一脸不明白又道,“我们家老爷是真心要跟你们顾家结亲的,因此这三年来逢年过节的都有派人送节礼过去,可顾家不仅没有回礼,连个回信都没有,怎么能叫人不心寒。” 江雪荷叹息道:“从前的事我也不清楚,不过乔氏得了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落到他们兄妹三个手里,怕是并不知情。不过如今我们两家已经分家,夫人若是有什么要送给阿娴的,倒不如直接送到我们东院去?我知道这话有些唐突,但家里情况复杂,我们也没有其他法子。” 古氏也觉得她这话说得不算妥当,但想到顾家确实是那么个糟心情况,再加上江雪荷年纪还小,也就没跟他计较。 “那我叫徐管家送你们回去,也好认认门。” “我们是坐家里的牛车来的,只怕……” 古氏笑道:“你也别把我们家的人想那么金贵了,牛车而已,难道他还能没坐过?” 徐管家确实坐过几次,因为一开始去顾家的礼都是他送的,不过自从顾家那边不怎么回应之后,古氏就让徐管家随便打发个小厮去送了。这都快两年没往那儿跑了吧?忽然听到古氏的吩咐徐管家还有些惊讶,他原本还以为顾家和徐家这门婚事怕是不成了,没想到双方还有继续来往的意思? 徐管家不由多打量了顾思言几眼,心想这小伙子还挺能耐的啊,居然这么快就把他们家老爷夫人给哄好了?其实他们家老爷一向就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对顾家的态度一直还行,就是他家夫人,明明之前都打算想办法让婚事黄掉的,今天居然对着顾思言夫妇俩眉开眼笑的,还送了江雪荷不少见面礼。 看来他还得再观望观望了,暂时不能将人怠慢了。 第五十四章 江雪荷回去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古氏需要的糕点和花酿,隔了三日左右徐家那边就有人上门了,带了几个样品过来。江雪荷从样品里挑了两个自己觉得最合适的,便当场与徐管家签了合约,一口气定了两千多个这样的瓷瓶。 花酿她还不曾大量的卖过,对于行情不太清楚,因此也不好一次性定太多。到了徐家设宴的前两日,古氏还捎了一封信和两张请帖过来,江雪荷一看落款,是给顾思行和顾思娴的。 信里古氏说其实原本也想邀请顾思言和江雪荷一起过去的,只是顾思言身体不好不便奔波,江雪荷又在热孝中不便做客,因此便只邀请了顾思行和顾思娴兄妹俩过去。 江雪荷觉得这样也好,他们两家本就是有姻亲的,既然徐夫人暂时还没有取消婚约的打算,那让顾思娴过去与徐子熙熟悉熟悉也是应该的。虽然说徐老爷夫妻俩看着都不错,但谁知道徐子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总要让顾思娴先了解一下才好。 再过几日她热孝过了,也要找个机会亲自看看,帮忙把把关。 可顾思娴却不太想去,她从前也没有去过那样的场合,总觉得自己过去容易出丑,也容易被人找麻烦。她并不是那个圈子的人,忽然加入其中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再加上那徐子熙是徐家少爷,县里肯定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女儿打过主意。她如今的家境在外人眼里那就是高攀,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不服气的千金小姐找她麻烦。 但如果最后她就是要嫁给徐子熙的,那她也不能迷迷糊糊地嫁过去,总得提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思娴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江雪荷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也不用想太多,这桩婚事徐夫人和徐老爷既然没有反对,应该暂时不会有变。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其实关系不大,只要他们喜欢你,徐三少爷也喜欢你,就没关系了。” 顾思娴问道:“可徐三少爷会喜欢我吗?他那样的家世,应该认识不少貌美又家世好的千金小姐。我们家如今这个情况,只要徐三少爷不喜欢,这婚事应该也成不了。” 江雪荷笑道:“他若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那这门亲事作罢就是。对我和五郎来说,你和阿行两个过得好才是最实际的,其他都不重要。” 有了这话顾思娴顿时就安心了,她一直都知道江雪荷和顾思言对她很好,万事上心,只是与徐家的婚事几乎是所有人眼里的好亲事,又是家中长辈定下的,她有些怕江雪荷和顾思言会因此让她嫁过去。可对她来说一门亲事好不好,与男方的家境关系其实没那么大。 “你呀,你是万事喜欢多想,跟云兰似的。”江雪荷无奈道,“明明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多想些开心的事情不好吗?” 顾思娴笑道:“其实自从嫂子嫁过来以后,我每天都挺开心的,有嫂子在可真好。” 江雪荷不由将人搂在怀里,想起他们兄妹三个人之前过的那些日子,不由十分心疼。 接到请帖的第二日江雪荷就将顾思行和顾思娴都带去了街上,她之前就帮他们兄妹三个定制了新衣裳,还因着与徐家重新恢复联系特意每人做了一身丝绸衣裳,如今正好能用上。 只是他们兄妹身上都没什么合适的配饰,因此江雪荷特意带他们出来买些新的。 顾思娴扯着江雪荷的袖子小声道:“嫂子只给六哥买就是,娘之前给我留了不少嫁妆,总能挑出几件合适的。” 江雪荷摇头道:“那些东西的确很好,只是除了几样成色变旧的首饰,其他东西都是从京城带来的,未免惹人注目,还是需要另外买些。” 顾家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家江雪荷不是很清楚,但乔氏对此就一无所知了,顾家兴和柏氏从一开始就瞒得很好,将大部分东西都藏到了地下室,平时轻易不会开启。后来江雪荷也去检查过柏氏留给顾思娴的嫁妆,不论是古董器皿还有金银首饰,都是不好轻易拿出来的。 顾思娴不由沉默,她娘之前确实跟她说过这个,还特意将首饰分成了两类,一类放在密室,另一类则是给她日常戴的,只是数目较少,而且有些款式偏老成,也不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顾思娴想了想又道:“说起来我还未曾及笄,也用不着发簪之类的。若说绢花,这县里似乎无人做的比我更好。” 江雪荷笑道:“这首饰又不是只有绢花和簪子,适合你这种未及笄小姑娘的东西多了去了。” 大概是随了裴氏,江雪荷很喜欢给人买东西,每回给顾思娴买东西的时候顾思娴总是推三阻四,她又哄又劝。顾思行在这方便就自觉多了,拒绝两次无效之后,每回江雪荷给他带东西回去他都双手接过认真道谢,之后也有好好使用绝不客气,只是在心里默默记着江雪荷的好,打算以后有机会了就好好报答。 江雪荷更喜欢顾思行这样的性子,相处起来可简单多了。但顾思娴性子太像云兰,她也怜惜,只盼着顾思娴能借此机会多出去走走,开阔一下眼界,改改这封闭的性子。 顾思行年纪还小,能用的配饰也不多,江雪荷将能买的全都买了一身,挑的还都是县里最好的那些,这样去了徐家也不会显得寒酸,但也不至于太招摇。毕竟像徐家那样的富商,有不少配饰都是直接去府城添置的。 至于顾思娴的江雪荷则挑了很久,诚如顾思娴所说,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佩戴些绢花丝带之类的就好,只是如今县里最好的绢花就是顾思娴做的那些,甚至顾思娴还能做出更好看的来。 江雪荷最后只挑了一个眉心坠,一对银制长流苏的发梳和一个别在脑后的流苏发梳,又买了璎珞项圈和一串手环,但仍旧不怎么满意。 回去之后江雪荷就开始着手画图纸,她画了几个桃花的头饰拿去给顾思娴,问顾思娴能不能照着图上那个桃花做绢花。图纸上还有一对绢花发梳,那发梳上的流苏与江雪荷今日买的那对一模一样,顾思娴这才明白江雪荷为何要买那对花纹简单但流苏十分漂亮的发梳了,大概是当时就想到要往上头再添花的。 “嫂子这桃花画得真好。”顾思娴感慨了一句又道,“这桃花不算难,我能做得出来。我原先也想过要防真花做的,只是我平日里见的的真花太少,能做的有限。嫂子画得好看,不知道嫂子日后可否帮我画图纸?” 江雪荷笑道:“你不嫌我就好。” “怎么会?哥哥也夸嫂子画得好呢!”顾思娴笑道,“原先我也做过桃花的绢花,只是没嫂子画的这个好看,我看着总不满意,就一直压箱底没拿出来呢。” “既然如此,那日后你有什么想法了也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一起参谋参谋。”江雪荷想了想又笑道,“要不我干脆再把云兰雨萱他们接过来和你同住?云兰善画,雨萱有想法,你们三个整合整合,说不定还能想出更好的来。” 顾思娴听了很高兴:“若能如此,自然更好,我也许久没见云兰雨萱了,十分想念她们。” 顾思娴自记事以来就一直被养在深闺,她跟顾丹丹顾双双她们又处不来,因此长这么大了,还不曾有过同龄玩伴。之前云兰雨萱过来小住的时候她就与她们姐妹俩相处得十分愉快,迅速成了朋友。再加上这姐妹俩确实如江雪荷说的那样,在一块儿的时候帮她想了不少花样,之前送去徐家那两支最复杂的就是云兰和雨萱一起帮她想出来的。 “行,那等你从徐家回来,我就将她们姐妹俩接过来。” 江雪荷想着其实江云兰和江雨萱她真的可以接过来到这里长住,毕竟这俩是孙女,林氏和周氏都不太在意,他们只要能将江清竹和江清柳拿捏在手里就可以了。因此这兄弟俩她可以隔三岔五地接过来小住,而姐妹俩则留在这儿长住。 如果可以的话,江雪荷当然希望他们姐弟五人可以不用分开,只是暂时还办不到。江清柳和江清竹如今还小,之前由裴氏启蒙过,如今只要每日布置些任务给他们,然后时不时地接过来让顾思言指点一番就可以了。 而云兰雨萱则是该学刺绣的年纪,与顾思娴在一块儿的话还能多掌握些针法,正好顾思娴也想学她们姐妹分辨颜色和料子的能力,凑在一块儿可以互相学习。再说了,她忧心顾思娴的嫁妆,难道就不忧心自己妹妹的嫁妆了吗? 之前虽然帮云兰雨萱她们存了一笔钱,可谁会嫌钱多呢?女人当然是私房越多越有底气。因此云兰雨萱她们要是能多学一些自己挣钱,那她就更欣慰了。 第五十五章 顾思娴去徐家的路上一直有些忐忑,被顾思行安慰了好几回,坐在一旁的刁如月看着他们俩觉得好玩。这兄妹俩明明都是第一回单独去徐家,反应怎么完全不一样? “六哥就不紧张吗?”顾思娴很奇怪。 顾思行摇头道:“这有什么可紧张的?你难得出门做客会拘谨也是正常的,这其实没什么关系,只要不在人前失了礼数就行。” “可是……” 顾思行笑道:“两家若是长久来往,徐夫人以后怕是会经常邀请你上门做客,等你习惯之后就好了。” 顾思娴只好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紧张。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是个通透的,什么事情都往最坏的方面想了一遍,因此对什么都不在意。可她之前确实是挺淡定的,但今天被江雪荷打扮好塞进徐家的马车后她就一直在紧张,不仅心跳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连手心里也全是汗。 刁如月道:“我见三姑娘在家的时候从未这样打扮过,大约是不习惯吧?” 顾思娴点了点头:“除了不习惯,也有些害怕,我这样的装扮真的合适吗?在徐家会不会显得奇怪?” 刁如月摇头道:“我虽然未曾见过徐家姑娘是怎么样的装扮,但曾经走镖的时候也见过一些富商的女儿,三姑娘这样的装扮并不出格。” 顾思娴是出门太少才会想太多,她那身衣服的款式在乡下少见,县里却有不少。至于那头发也是县里豆蔻之龄的少女常梳的,只因柏氏去得太早,还没来得及多教她梳几种头发,导致她一直都是两个低马尾。 江雪荷也没给她做多复杂的发型,不过是在她头顶两边各扎了两根细麻花辫,将辫尾用那两个桃花发梳固定在头顶两侧,发梳上的流苏自然垂在两侧。其余的头发则大部分在脑后披散着,耳侧的两缕则垂在胸前。 顾思娴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两个辫子,忽然被这样一打扮,确实不太习惯。 刁如月看了看顾思娴又道:“三姑娘原本就好看,如今这样一打扮,就更出众了,我相信到了县里和那些富家千金比起来也不会输的。” 刁如月虽然没有见过松月县的富家千金,但其他地方的富家千金见过不少,比徐家有钱的都有不少,顾思娴在她所见过的姑娘里头绝对是出众的,只是年纪还小见识也太少,因此暂时逊色于江雪荷。 顾思娴少见外人,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出色,但她踏入徐府的那一刻就有不少人朝她看去。此时正好有不少书生打扮的少年也刚从徐府正门进来,见到顾思娴都被其吸引了视线,顾思娴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外男,不由低着头躲到了顾思行身后。 顾思行早知自己妹妹出色,但也没想到会赶上这样一个场面,连忙护在顾思娴身前。 他有些不悦,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有人先他一步开口道:“几位兄台这样盯着一个姑娘似乎有些失礼,先随我去前厅坐坐吧。” 其中一个书生问道:“我来徐府也有几回了,怎么从未见过这位姑娘?这位姑娘也是子熙的姐妹吗?” 方才说其他书生失礼的那个少年愣了愣,转头又看了顾思行一眼,思索了很久才隐隐想起一张脸来:“这位兄台是顾家六郎吧?” 顾思行没想到徐子熙还认得自己,他点了点头道:“正是,许久不见,难得三少爷还记得。” “你我同窗多年,叫三少爷不是折煞我吗?直接唤我子熙便是。”徐子熙说完转头对其中一个书生说,“锦明,我家院子你熟,你先带大家去前厅吧,我难得遇到故友,想多聊几句。” 说完这些,他又喊来一个丫鬟:“小红,带顾姑娘和这位姑娘一起去后院,我娘应该已经在等着了。” 徐子熙比顾思行大两岁,但因顾思行启蒙得早,所以两人做过五年同窗。顾思行这人性子高傲,与其他同窗都不太处得来,但与徐子熙关系还行。徐子熙这人热情好客,在读书上有些天赋,但又不是很感兴趣,小时候十分贪玩,但功课一直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顾思行其实看不上徐子熙这样的,总觉得是个纨绔子弟,若不是徐家有钱,徐子熙不可能这般自在。但要说多讨厌徐子熙也不至于,因为徐子熙对他一向十分热情。 徐子熙这人遗传了他亲爹徐正,十分爱好交友,因着两家关系不错,所以徐子熙一直将顾思行当做自己朋友。顾思行在书院里与其他学生都相处得不太好,又因为每回都能拿到第一引起许多人的不满,总有人要结对去找他麻烦,而每回没等顾思行出手,徐子熙就直接上去帮忙摆平了,导致顾思行对徐子熙的感情十分复杂。 他一直觉得徐子熙这人十分麻烦,明明自己没将他当做朋友,可对方偏偏要缠上来一口一个阿行,一副与他亲密无间的模样,他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徐子熙也总爱找他说话,弄得他十分头疼。何况他爹还说了,这比他大两岁却远不如他沉稳会念书的家伙未来会是他的妹夫,顾思行哪里舍得把自己的孪生妹妹交给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但徐子熙却不这么想,徐子熙身为一个从小就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少爷,其实在与顾思行同窗之前并不怎么会迁就别人。可他天生就喜欢好看的,虽然顾思行老是不爱理他,但顾思行是他们书院里头除了他以外生得最好看的,所以他就喜欢跟顾思行玩。后来他偶然听到他娘提过他的婚事,于是他就对顾思行更加上心了。他虽然没有见过他的未婚妻,但是他见过顾思言和顾思行啊!这兄弟俩都生得如此出众,他们的妹妹肯定不会差的对吧? 徐子熙对自己一向很有信心,他觉得他一定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打动自己未来的两个大舅子,只可惜顾思行才刚有软和的现象,顾家就生了大变。 算起来也有三年没见了,这三年来徐子熙已经长进了不少,他偶尔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桩婚事,但并不清楚他是否还能继续与顾家结亲。他没见过顾思娴,因此就算古氏之前有心给他换一门亲事他也没说什么,毕竟他虽然挺喜欢顾思行,但也没有喜欢哥哥就要娶妹妹的道理,更何况他后来连人家哥哥都见不着面了。 如今忽然见着了,徐子熙还挺惊喜,要知道从前两家还有来往的时候顾思行都不爱进他们徐家大门。再一看顾思行身后那貌美娴静的少女,徐子熙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难怪前几日他娘说他年纪不少了,该懂事了,还提起了他的婚事。 方才顾思娴一进门的时候他就被吸引了目光,只是他知礼数,也不想唐突佳人,便及时回神还制止了其他直勾勾盯着姑娘不放的同窗,此刻忽然想到眼前这少女还是他未婚妻,欣喜之余的同时不免又添了两分醋意。心想他那些同窗平时看着为人都还不错,怎么偏就今日如此失礼呢? 顾思行见他今日说话十分得体,处事也妥当,心想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的徐子熙看起来可比当年要靠谱多了。 丫鬟将顾思娴往内院领的时候,徐子熙就主动走过来找他。 “你我也许久不见了,不如叙叙旧?” 顾思行挑眉:“你我之间,何旧可叙?” 徐子熙无奈道:“你这人真是……三年不见,脾气还是没改。” “你不是也没改?” 徐子熙心想,可他性格更讨人喜欢啊,既然讨人喜欢,为什么还要改?而且他比起从前还是有进步的吧?他爹最近对他都满意多了。 但一方面顾思行比他年纪小,一方面这家伙又可能会变成他二舅子,徐子熙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跟对方计较。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这回出孝,可做好复学的准备了?” 顾思行点了点头:“嫂子已经帮我联系好了书院,再过几日就能去上学了。” 徐子熙连忙问道:“是哪家书院?” “县里的温故书院。” 徐子熙听了眼睛一亮:“正巧我也在那儿,你是哪个班的?” “这还得考后才能知道。”顾思行听到徐子熙也在温故书院,心里竟然有些开心。 他之前一直不愿意复学,总觉得复学之后他就会遇到很多不想见的人,至于他想见的却是没有。一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心里还是将徐子熙当做朋友的。 “我今日带来的那些书生都是我在温故书院的同窗,我带你一起去认识一下吧?”徐子熙笑道,“这几人不论文采如何,家境如何,性格如何,但总体是个好人,还算靠得住。” 顾思行一向不信任外人,但对徐子熙还是有几分信任的。这家伙双眼明亮,为人赤诚,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心里必然是这样想的。至于那些人是否真如徐子熙说的那样,顾思行觉得那就看这家伙的运气了,反正他是不太信任这家伙眼光的。 第五十六章 另一边顾思娴和刁如月随着小红去了后院,后院那儿了站了不少女眷,在顾思娴被小红引着走到古氏身边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顾思娴。 顾思娴容貌姣好气质出众,穿戴的衣物精致新颖,对女人而言着实惹眼。 古氏见到顾思娴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拉住了顾思娴的手笑道:“三年不见,娴儿都长成大姑娘了。看看这小模样,娇嫩得跟花儿似的,任谁见了能不喜欢?” “夫人谬赞,娴儿不过蒲柳之姿,幸而夫人不嫌弃。” 古氏听了她这话觉得无趣,但也能理解,这到底是个小姑娘,若是大言不惭地直接认下,她虽然喜欢,可别人未免会在她背后说闲话。再者她这是选媳妇又不是选女儿,女儿她是喜欢活泼娇憨的,但媳妇还是贤惠文静的叫人省心。 “我看你这绢花和衣服都别出心裁,可是你自己做的?”古氏又问。 顾思娴如实道:“衣裳是嫂子帮我定做的,绢花是嫂子画好花样叫我做的,我虽有些手艺,但我们家里还是嫂子最有想法。” 古氏挺喜欢顾思娴的实诚,听了这话笑道:“你嫂子确实很有想法,不过你也不差。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手艺,日后一定了不得。” “那就承夫人吉言。” 顾思娴礼仪学得很好,一言一行看起来都赏心悦目,表现得比前来做客的所有姑娘都好。古氏见了就更满意了,心想柏氏不愧是京城的闺秀,就算落魄了,她教出来的女儿也比这些小县城的强多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在松月县里是富裕,还能专门给女儿找专门的教习嬷嬷,可那些嬷嬷又哪里比得上真正的闺秀呢?顾思娴身上就有这种闺秀气质,只是有些拘谨,不知是否是头一回出来做客的缘故。古氏觉得,只要顾思娴能改了这份拘谨,日后这县里不论是谁都得羡慕她找了个这样的儿媳妇。 想到这里,古氏连忙跟大家引见:“来来来,这是我一故人之女,姓顾,闺名思娴,天生一双巧手,你看她头上的绢花便是她自己做的。” “果然是天生一双巧手,我还从未见过这样逼真漂亮的绢花。”有一个夫人捧场道。 “是啊,哪怕是最近不断有新货面市的锦绣坊也没有这样的绢花,这手艺还真是绝了。” “这位妹妹是神仙般的妹妹,手艺也是难得的手艺,只是姑娘家的手最金贵,这种事又何必亲力亲为呢?想要什么,直接去我们家的锦绣坊那儿买便是。”有个年龄与顾思娴差不多大的少女笑道,“锦绣坊里的那些绢花虽然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勉强还能戴戴。” 顾思娴听了这话面色不露,心里却不大高兴。她心想这少女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是瞧不起她以及她放锦绣坊那儿卖的绢花的。当初锦绣坊那掌柜要是对她的手艺表露不屑的话,她也绝对不会将自己的绣品和绢花都放在那儿卖的。 只是她不明白,她之前与那个少女素不相识,如今身上的穿戴也不必那少女逊色,对方为何要瞧不起她,还针对她? 古氏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是曹家的大姑娘曹宝珍,她娘是陈家的,那锦绣坊是她娘的陪嫁。曹家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日后锦绣坊也会是她的陪嫁。” 顾思娴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有些别扭,曹宝珍这样看不起她做的绢花,可她的绢花却还一直放在锦绣坊里代卖,这不是白白帮锦绣坊赚钱吗? 曹宝珍见顾思娴没回她的话,心里越发得意,心想就顾家那样的破落户也配得上子熙哥哥吗?她从知道古氏要请顾家兄妹俩过来做客的时候就气得不行,不明白那顾家都败落了徐家为何还是不肯放弃这门婚事,那家道中落的乡下野丫头哪里比得上她? 为了顾思娴一个下马威,曹宝珍从好几天前就开始精心准备,好在今日直接艳压得顾思娴抬不起头来。可她哪里想到顾思娴不仅模样生得比她好看,礼仪谈吐更是不输,连头上的绢花和身上的衣服都比她的好看。 曹宝珍乍一看看见顾思娴这身装扮就觉得眼红,可一想到她身上的珍珠宝石玉饰都比顾思娴身上的要名贵上几十倍,顿时又挺直了胸膛。 曹宝珍的小姐妹见状连忙道:“绢花这东西原本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还容易坏,哪里比得上曹姐姐头上这支白玉翡翠珍珠和各色宝石镶嵌而成的珠花呢?” 曹宝珍那支珠花确实不错,在顾思娴进来之前,它一直吸引着所有女眷的目光。谁都知道曹家最疼爱这个女儿,但没想到居然疼爱到如此地步,愿意花上好几千两银子给女儿打造这样一支惹人注目的珠花。 可今日是桃花宴,顾思娴这一身不论是衣裳还是发饰都与桃花宴相得益彰,叫人看了欢喜。说来也是巧,这身衣服是江雪荷老早就叫人定制的,当时并不知道顾思娴会去参加徐家的桃花宴,只是觉得小姑娘应该穿得粉嫩活泼一些,便特意定制了一身桃花刺绣的衣裳,谁想到正好能用上。 古氏等人都觉得曹宝珍跟她的小姐妹有些没礼貌了,身为一个客人,怎么能对主人家请来的其他客人指手画脚的? 顾思娴倒是没放在心上,只对着曹宝珍微微一笑:“曹姑娘说的是,这绢花的确不如您的珠花。” 曹宝珍得意极了:“那是自然,再说你的绢花也不如我们锦绣坊的。我们锦绣坊之前可还有一朵牡丹呢,比你这桃花可好看多了。” 顾思娴点头:“牡丹国色天香,本就是花中之王。” 曹宝珍愈发得意:“那朵牡丹如今正在我府里,锦绣坊刚得了货,就直接给我送来了。可惜我今天没带来了,不然还能给你开开眼界。” 那牡丹也是她扎的,因为顾家有几盆牡丹,顾思娴一直都很喜欢,之前就用多余的丝绢扎过一支牡丹。只不过因为用的都是剩下的边角料,因此那牡丹只是很小的一朵,并不够大气,顾思娴原本还想寻个机会做一朵大的,如今她就算做了大朵的牡丹,也不会再交给锦绣坊代卖了,好在她还没跟锦绣坊签长约。 曹宝珍一直针对顾思娴让古氏觉得尴尬,古氏也看出来了,曹宝珍对徐子熙有意思。她从前想跟顾家退婚的时候也考虑过曹宝珍,只是一想到这姑娘被宠坏了的性子就连连摇头。如今看起来,还是顾思娴的性子更沉稳些,面对这样的刁难居然一点不气。 古氏将自己的三女儿徐以柔扯了过来:“娴儿还是头一回来我们徐家,柔儿带她四处逛逛吧。” 徐以柔对顾思娴的印象还不错,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挺喜欢顾思娴做的绢花,如今也挺喜欢顾思娴头上那对,心想曹宝珍那支牡丹虽然不错,但顾思娴头上的几对桃花明显更精致一些,也就是曹宝珍不识货,当着做绢花之人的面一直数落人家的不错。 “妹妹随我来吧,以后恐怕会经常来我们家里做客,我先带你去熟悉熟悉。”徐以柔比顾思娴大了两岁,人比她高出不少,她直接上前挽住了顾思娴的胳膊,将人拉到了一边,在顾思娴耳边小声道,“你不用理她,那丫头天生爱与人攀比,我倒觉得今日前来做客的所有姑娘里,就数你最好看。” 顾思娴连忙道:“是柔姐姐过奖了。” 徐以柔笑道:“我才不爱虚的那套,我说你最漂亮,便是真觉得你最漂亮。何况你手还巧,之前送过来的两对绢花我都很喜欢,就连我大姐都很喜欢呢,要知道她的眼光可一向比曹宝珍还高。” 徐以柔的确是个直爽性子,顾思娴与她聊得十分愉快,等桃花宴正式开始的时候,徐以柔甚至直接坐到了顾思娴身边。好在古氏原本给顾思娴安排的位置就离主位不远,因此旁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觉得出格。 古氏最初办这个桃花宴便是为了给自己的二儿子三儿子相看,徐子熙今年才十五,本就不急,再加上这满座适龄的姑娘她都看过了,没一个比顾思娴强的,因此只要能让徐子熙和顾思娴看对眼就行。而她二儿子徐子升还没着落,那臭小子实在挑剔得令他头疼。 更可怕的是徐子升见到顾思娴之后就更挑剔了,还反过来跟古氏说:“我就说爹从小就偏疼三弟,否则他那么早就给三弟定下了,怎么也不给我定一个?” 古氏听见这话就想敲他脑门:“哪里没给你考虑过了?之前也是问过你的,是你自己不乐意被早早定下,还说要自己挑一个最好的回来,你倒是挑啊!” 徐子升撇嘴道:“爹之前问的是可是曹宝珍!那丫头从小就刁蛮,我哪敢答应?而且我没答应也是对的,她现在喜欢的可是三弟。倒是三弟真的好命,有这样一个富家千金喜欢,又有一个贤惠大方的漂亮未婚妻。其实我也不挑,娘给我找一个跟顾姑娘差不多的就行了。” 古氏听了这话头都大了,心想她去哪儿找一个跟顾思娴差不多的来? 第五十七章 因为有徐以柔的关系,顾思娴在桃花宴上玩得还算开心,唯一不舒服的就是那曹宝珍处处都要针对她。回去的时候江雪荷问在他们兄妹俩在徐家如何,顾思娴就如实说了。 顾思行听后倒是笑了:“子熙对阿娴还挺满意,宴席上目光老忍不住要往她那儿瞟,但又害怕唐突了阿娴,因此又总转回来。我就看他一直在那儿想看又不敢看的,还怪有意思。只是他这举动到底是给阿娴添麻烦了,听说那曹姑娘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徐子熙的,如今必然会针对阿娴。” 江雪荷笑道:“那曹姑娘又不是徐家的人,她如何想的与我们无关。只要徐三少爷喜欢,徐老爷徐夫人也满意就成了。对了,阿娴觉得徐三少爷如何?” 顾思娴想了想今日进门时看到徐子熙的场景,如实道:“还不熟悉,但不讨厌。” 江雪荷心想,既然不讨厌,那应该还能发展发展,何况看顾思娴的表情,应该也不仅仅是不讨厌。 “对了嫂子,我之后不想在锦绣坊卖绢花了。”顾思娴又道,“那锦绣坊原来是曹夫人的陪嫁,日后还会给曹姑娘做陪嫁,她满口都是对绢花的不屑,我也不想再放她家卖了,嫂子是否会觉得我任性?” 江雪荷笑道:“这有什么?县里能帮着代卖的店铺有那么多,我们另外再找一个就是了,不过得等之前说好的那批货全送过去才行。至于之后找哪家店,我再找人帮你打听打听,尽量不要跟曹家扯上关系。” 顾思娴点头道:“之前那批我都做好了,嫂子直接帮我送过去就行。” 江雪荷点了点头,心想看来日后做生意,最好还是先提前打听清楚别人的底细。她当初若是多问一句锦绣坊真正的东家是谁,再稍微一打听曹家的事肯定就能知道曹宝珍心仪徐子熙。只是顾思娴刚给锦绣坊做绢花的时候,江雪荷也不清楚顾思娴与徐家有亲,若是知道的话,肯定就会另外给顾思娴找一家了。 锦绣坊那掌柜人还不错,一直都十分可靠,只可惜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个掌柜,最后还是要听曹宝珍的,为了避免麻烦,他们确实不能再与锦绣坊合作了。 最后一批绢花是江雪荷亲自给锦绣坊送过去的,当初掌柜待他们还算不错,如今这生意做不成了,总得跟人说清楚才行。 房掌柜听见顾思娴以后不与他们锦绣坊合作了,第一反应就是顾思娴嫌钱少了。其实也可以理解,一直以来他给顾思娴的布料都是些边角料,原本就卖不出什么好价格。一开始他的价格其实给得很公道,松月县里会买那些绢花的人确实不多,可谁让顾思娴做绢花重复的样式少呢? 她基本每种绢花最多只做四五份,每一份的颜色还不一样,县里会买那种绢花的姑娘虽然不多,但拼拼凑凑三四十个还是有的。这些个姑娘都是富商之女,自成一圈,平日里不管是什么都要攀比,那些绢花的样式层出不穷的,她们总要争先恐后地去抢,因此就给炒出了高价。 按照如今每支绢花卖出的价格来看,他之前发给顾思娴定的价格确实太低了。之前他也想过要给顾思娴涨些工钱,但东家跟他说,只要人家没提,那他们也不必上赶着涨钱。 可如今人家既然不乐意了,那他肯定得赶紧想办法把人留住才行。 “若是工钱的事,还好商量,我原本就想着要给顾姑娘涨一涨的,你看以后这种款式的,三两银子一支如何?” 江雪荷笑道:“房掌柜好心,我感激不尽,只是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这样的价格其实算公道的,夫人就算去了别处,也未必能找到比这更高的价钱了。”房掌柜皱眉道。 他自问对江雪荷妯娌俩不薄,也自认一向都好说话,但要江雪荷敢狮子大开口,那他肯定也不会妥协的。 江雪荷笑道:“房掌柜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否则也不会合作这样久了。只是曹姑娘看不上小妹的手艺,小妹也不敢继续在曹家的铺子里讨嫌,还望房掌柜见谅。” “这……这话从何说起啊?”房掌柜只觉得莫名其妙,之前他拿着绢花去给曹家的时候,曹姑娘明明很开心的呀!看那样子,明明也是喜欢的。 “实话如此,并未胡言。”江雪荷叹了口气道,“当初签的也不是长约,如今这般也算好聚好散,这段时间以来多谢房掌柜照顾了。这边还多出三对绢花来,就当是送给你的了,不需要另外结算。” 江雪荷说完就走了,房掌柜还想再问清楚些,就被刁如月给伸手拦住了,一直到江雪荷走远了刁如月才松手快步追了上去。 与锦绣坊这边断了合作之后,江雪荷又去找了几个相关的铺子,结果都不太满意,心想要不是顾家在松月县毫无根基,她都想直接给顾思娴开个铺子了。直接开铺子的话顾思娴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又自由又方便,无需再看其他人的脸色。 只是这松月县有四大家族,顾思娴若是真能将铺子开起来,一定会触犯他们的利益,到时候定然麻烦多多。徐家虽然可能出手相助,可她若给顾思娴单独开了铺子,那日后这铺子肯定就是她的陪嫁。一旦徐家出手相助,那最后旁人一定会说顾思娴还没嫁过去就借了徐家的东风,日后难免会被人看不起。 江雪荷越想越觉得头疼,便回去跟顾思言商量此事。 顾思言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过,不论是刺绣还是绢花,都不希望阿娴多做的吗?” 江雪荷点头:“自然如此,刺绣伤眼,绢花扎手,三妹好好一个女儿家,自然要仔细些,不能伤了眼和手。” “可你劝了她很多次,她一直听不进去不是吗?”顾思言笑道,“头一批货还算收敛,因为她不确定自己做的东西能卖多少,所以不敢多做,但是越到后来就越无所顾忌了,明明这回只要交一百对绢花,可如今货交完了,她那儿还有五十多对,是吧?” 江雪荷无奈道:“我劝过许多次了,她总说自己做得快,可明明眼底都青了。” “她做得快又做得好,有锦绣坊之名撑着,不论她做了多少都能卖出去,因此有恃无恐,根本不知节制。” 江雪荷皱眉道:“倒也不能这样说,当初你病成那样,一定吓到她了,她想要多帮忙攒些钱也可以理解。可她赚再多钱你也是不愿意收的,若非怕她难过,我就直接跟她说实话了。” 江雪荷心想,顾思娴赚来的那些钱他们等她出嫁那日再给她,那算是一个惊喜,可若是现在就说不收的话,那丫头难免伤心。 顾思言苦笑:“我知道,因此其他事我都能板着脸教训她,唯独这事分明知道,却一直开不了口,原本就是我这做兄长的不够称职,才会让她遭罪。” “那也不是你的错,是……”江雪荷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便立即将话题转了回去,“你之前的意思是,只要有铺子帮忙代卖,她便会忍不住多做,那如今没有铺子了,她就可以少做一些了是吧?” 顾思言觉得她这话题转的挺生硬,但还是点了点头,假装没听出什么来。 江雪荷人一紧张,脑子就转得快:“三妹做的那些绢花一般人是买不起的,基本都是县里的富家姑娘在买。那些姑娘人数有限,与其开个铺子或是找铺子代卖,倒不如直接和那些姑娘对接?” 顾思言笑着问道:“雪娘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 “我是这样想的,三妹与徐家三姑娘关系还算不错,她上回去做客的时候就又送了徐三姑娘一对绢花,徐三姑娘怪不好意思的,还要直接掏钱给她。但三妹怕坏了情分,没肯收。”江雪荷笑道,“可徐家也是生意人,倒未必会为了这种事情就坏交情。我看徐三姑娘是真心喜欢三妹的手艺,等我明日就去问问她,愿不愿意直接帮三妹接些单子。” 顾思言笑着问:“你先前不是说开铺子若得徐家照顾,日后阿娴会被看不起吗?如今怎么又要徐三姑娘帮忙牵线了?” 江雪荷笑道:“虽然都是先借了徐家的关系,但到底有些不同。开铺子需要运作的地方太多了,光是货源就很麻烦,到时候免不了需要徐家提供,最后整个铺子里处处都是徐家的影子。就算多半凭的是三妹自己的本事,可别人不会这样认为啊。但单独接单不同,虽然需要徐三姑娘引见,但材料什么的就让那些姑娘们自己出,三妹只需负责手艺即可。这样虽然与徐家有些关系,但主要还是三妹自己的本事。” 顾思言笑道:“雪娘说的对,虽然都是借了徐家的东风,可开铺子的话需要徐家插手的地方就太多了,最后到底是徐家的铺子还是三妹的铺子,那可真不容易说清。” 江雪荷也是这样想的,她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第二天就直接上徐家找徐以柔去了。 第五十八章 徐以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很高兴,居然忘形到直接上前抱住了江雪荷的胳膊,明明她与江雪荷还是头一回见面,并不熟悉。 “难怪阿娴总说自己有个好嫂子,我原本还以为是她夸张了,如今才知道阿娴真有一个仙女下凡一般的嫂子。”徐以柔笑道,“我原本就想过,阿娴那手绝活在松月县里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来我们徐家一回她就送几对绢花,我又不是那等黑心的,哪里好意思?嫂子这主意不错,虽然我和阿娴一见如故,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说起来还是钱货两清最不容易坏了关系。” 江雪荷笑道:“阿娴那性子就算是自己做生意,日后肯定也会常送你的,因为她喜欢你,我家里就有不少她送的绢花呢,不仅如此,她还给我的几个姐妹还有如月他们都做了。” “我知道阿娴性子好,但这样我就更不能白白占她便宜了。”徐以柔笑道,“况且之前锦绣坊的那些绢花卖得那么好,也是因为大家都喜欢互相攀比。为了攀比,怕别人买了和自己一样的,或是比自己更好的,有些人一见铺子里上新了,便将能买的都给买走了。说起来,谁愿意和别人撞了衣裳?衣裳不能撞,配饰什么的也最好不撞。定制的话虽然卖得不如之前多,但价格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江雪荷也是这样想的,如今听到徐以柔这样说,便觉得徐以柔不愧是徐家的女儿,在生意方面确实有些想法。 “说起来,就算阿娴以后都做定制,也未必闲得下来。”徐以柔又笑道,“就我们县里有钱人家的女儿,平日里在家没事干,就喜欢你办一次宴会我办一次宴会的,反正不管一年四季,都能想出一个附庸风雅的由头来,召集姐妹们一起出来玩,顺便攀比一下彼此的衣裳首饰,尤其是春日百花争艳的,说不定能开个十几场小宴呢。” 江雪荷倒不知道县里富商之女还有这个习惯,如今得了提点一边暗暗记下,一边跟徐以柔道谢。 这做生意其实都是相同的,徐以柔说的虽然是顾思娴的绢花,但同样适用于她。这些有钱人家的女儿虽然攀比衣裳首饰,可难道她们就不攀比桌上的食物吗?若真不攀比,当初徐夫人就不会跟自己定那么多花糕和花酿呢,她就靠着那个赚了不少。再后来县里有其他夫人想办花宴了,也会想办法打听到她这儿来问问花糕和花宴的事。 江雪荷拿不出多余的花糕来,但花酿还是足够的,那之后又陆续卖出了不少。 除了这些,这些富户的各种宴会基本都是在院子里举办的,那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也都可以拿来攀比。可惜她现在手里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珍品,不然还能再赚一笔。 这些日子江雪荷还是赚了不少的,那些花酿的利润实在太高了,她一边托海家村的海丰帮她收集桃花梨花杏花之类的花瓣还有蜂蜜,一边开始种夏日会开的花,渐渐地就发现自己收支已经开始平衡了,不再是之前入不敷出的状态。 顾家的荒山也已经开始种东西了,今年或许不会有什么收成,但明年一定会好很多的。至于顾思娴的前景,如今可比她要强多了,江雪荷想到这里就很高兴,心想他们一定能将日子越过越好的。 江雪荷回去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两个单子,原来曹家也要开个花宴,不过曹家特别一点,开的是牡丹花宴。曹家今年有几盆牡丹开得不错,品种也算难得,曹家一早就起了显摆的心思,因此在其他三家都陆续开完花宴之后迅速给大家发了牡丹花宴的请帖,只等着艳压全县。 徐以柔和她已经出嫁了大姐徐以淑都在受邀之列,徐以柔干脆就帮她大姐一起定做了。 顾思娴接到单子的时候有些为难:“柔姐姐的我一看心里就有了想法,但我还未见过淑姐姐,无从下手。” 江雪荷笑道:“我明日要去温家送酒,你随我一起去就是了。” 徐家与温家的关系一向不错,徐以淑三年前就嫁给了温家的二少爷温长明,如今夫妻关系不错,还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儿子。大概是因为古氏的引荐,江雪荷虽然还未见过徐以淑,但徐以淑还是托人跟江雪荷定了一批花酿。 徐以淑人如其名,端庄贤淑,举手投足都十分大气。江雪荷看到她的时候就想到了牡丹花,直接在脑海里勾勒出了草图。 徐以淑人也和气,看见她们俩笑得十分友善:“这位就是顾夫人了吧?果然是个难得的可人儿,难怪娘对你赞不绝口。” 江雪荷谦逊道:“是徐夫人过誉了。” “原本就好,你不必自谦。”徐以淑一开始听到古氏夸人的时候也以为是她娘夸张了,如今见了人才知道原来他们县里真的能有这样的容色,比自称松月县第一美人的陈颜妍可美多了。 徐以淑再看顾思娴,发现顾思娴年纪尚小还未长开,但在这个年纪的少女里,也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了。想到这姑娘日后应该就是她弟媳妇没跑了,徐以淑不由拉起了顾思娴的手。 “娴儿妹妹也许久不见来了,近来可好?” 顾思娴不记得自己见过徐以淑,但徐以淑对她还有点印象,她比顾思娴大了七岁,当年曾去喝过顾思娴的周岁酒。 “多谢姐姐挂心,近来一切都好。”顾思娴见了徐以淑也觉得亲切。 徐以淑将她们妯娌两个都请进屋里喝茶闲聊,说到定制绢花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柔儿顽劣,倒是让你们见笑了。”徐以淑无奈道,“曹家虽然也邀请了我,但我原本是没打算去的。牡丹花会在五天之后,现在再去赶一身新衣裳怕是来不及。可我最近做好的一身素淡了些,总感觉不太合适。” 江雪荷笑着问道:“是什么样的衣服?淑姐姐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不过是件衣服罢了。”徐以淑将衣服取出来的时候还笑道,“我之前得了两匹轻云纱,便叫人裁了一身广袖的衣裙。因这轻云纱颜色浅,因此做得也比较素净。” 轻云纱是这两年新上市的一种轻纱,轻薄半透,十分飘逸,在府城都很难买到,更别说在松月县了。 府城都难得的纱布找县里的裁缝制衣,那些裁缝难免束手束脚的,最后做出来的衣服版型十分漂亮,就是颜色太过单一,也没什么花纹。 顾思娴看了一会儿道:“这样素净的衣服,倒是挺适合绣几朵大花的。既然是牡丹宴,倒不如往上头绣几枝大朵的浅色牡丹。” “我原本也想过要往上头绣花,只是绣娘说这轻云纱不好刺绣,我便只好作罢。”徐以淑无奈道。 顾思娴却道:“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能绣。淑姐姐若是信我,不妨叫我一试。” 徐以淑只听过顾思娴会扎绢花,不曾听说过她会刺绣,不免有些犹豫。可这轻云纱是难得的好料子,任其这般平平无奇她又不太甘心,见顾思娴不似托大,徐以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如此可就都交给你了,这料子能不能真正发挥出它该有的特色,可就都靠你了。” 顾思娴连忙道:“淑姐姐言重了,我如今既然是做这笔生意的,那这些便是我应该做的,我会尽力给淑姐姐做好的。” 顾思娴从前一直养在深闺,对自己的绣活心里没数,如今可不同了,她不知道松月县之外的地方如何,但在松月县内,目前还找不出比她绣活更好的来。她虽然还不曾在这样轻薄的料子上绣过花,但若真的没有把握她也不会轻易答应。 将徐以淑那身衣服带回去之后,顾思娴就迫不及待地回屋里开始给描花样子。江雪荷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刺绣,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县里几个富户接连不断的花宴让江雪荷有了很多想法,她那个根据不同时令做出来的吃食还可以继续下去,但若是能养出一些罕见的花草肯定能直接打出名声,就像曹家一样,从他处买来几盆松月县见不着的牡丹,就能单独开一个牡丹花宴了。 牡丹花宴的话,江雪荷就做不出牡丹花糕和牡丹花酿了,这世上也不是什么花都能做点心酿酒的,除去牡丹,日后她还会遇到很多类似的情况。等到了这样的时候,她就要将机会白白放过吗? 江雪荷心想,她不算多有野心的人,凡事都是量力而行,可这样的情况她也并不是完全不能行。在养花方面,她虽然不如她娘,但也学了不少,更何况她现在还有琼露相助,本就该培养出更好的花才对。 想到夏日肯定少不了荷花宴,她便趁着顾思言午睡的时候偷偷钻进了琼露幻境。幻境里有不少关于养花的书籍,江雪荷这次买了不少莲花的种子的,希望能找到相关的书籍培育出有些不同的荷花来。 第五十九章 江雪荷这一趟收获颇为丰富,不仅找到了几本培育花草的书,还找到了几包种子,其中一包种子纸上还写了九品香水莲花。江雪荷还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想着这应该也是一种莲花,便在院子的池塘里试着种了。 春季的生意做得顺利是因为乡下除了她三叔,还有不少人也种了果林,她要花瓣是管够的。但荷花不一样,松月县的人很少有种荷花的,就顾家池塘那一小片地根本不够江雪荷发挥。江家倒是有一些水塘,是从前裴氏专门找人开来种荷花的。 可如今水塘的地契虽然在她手里,但那到底是江家的地,就算林氏他们没有地契也会来找她麻烦,江雪荷才刚过了半个月清静日子,暂时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可不够种的话又该如何呢?她是去买些水塘好呢,还是在已有的地上挖一些出来?顾家现有的地就只有荒山那一片,靠荒山周围的那一片地因为看着不太好,当初村长算便宜些都一并算在荒山里了,如今也在顾思言的地契里。那一片地的话,背阴处比较潮湿,又与村里的春溪距离不远,多费些功夫的话,应该能挖出一片水塘来? 江雪荷将那包种子种下之后就主动往荒山那儿跑,跟刁老三商量挖池塘的事情。 刁老三也觉得背阴那块地比较潮湿,确实适合挖池塘,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刁三叔这边人手够吗?如果不够的话可以跟我直说,我去雇人。” 刁老三笑道:“夫人太客气了,无论是否需要雇人,这事其实您全权交给我们负责就可以了。我跟谢家兄弟今天先去丈量那块地,到时候会再跟夫人商量的。” 江雪荷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麻烦刁三叔了。” 刁老三连忙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夫人说这话真是折煞老奴了。您这段时间对大家的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还有我家那三个不成器的孩子,真是多谢您关照了。” “应该是我多谢您家三个孩子才对,守忠一向是个好孩子,万事不需要我操心,守义就不同了,那臭小子从小就坐不住,无论是学文还是习武,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气死个人。因为夫人说明年可能需要他当五爷的书童,那孩子立马就老实了,现在居然知道主动晨练和练字了。”刁老三笑了笑又无奈道,“至于如月,原本也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可惜女大不中留,当年情窦初开屡劝不听,后来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那丫头忽然就变了个性子,也不爱出门了。” 江雪荷一愣,主动问道:“刁三叔是说如月曾经有过喜欢的男子?” 刁老三叹道:“可不是嘛,那丫头走镖的时候喜欢上了雇主,那雇主是个富商,一看就是满脑子花花肠子的。可那丫头当时受了蒙蔽就是不信我的,最后吃了大亏。” “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亏吗?”江雪荷不好意思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刁三叔可以不回答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天晚上她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隔了半个月才回来。刚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憔悴得仿佛生了一场大病,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说,我和老婆子为免她伤心,后来就没再问了。只是那之后她就开始沉默寡言了,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似的。” 江雪荷听完这些也想不出刁如月遇到了什么,她不能妄自揣测什么,因此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再对刁如月好一点。刁如月如今看着心机深沉,或许并不是因为她本性如此,而是因为遇到了一些事情使她不得不改变。但不管刁如月变成了什么性子,江雪荷都没在她身上感受到刁如月的恶意,这就足够了。 江雪荷回去之后就遇到了站在她房门口的顾思娴,原来顾思娴这一天多下来已经描了好几个花样子了,只是始终都不满意,因此特意跑过来找江雪荷拿主意的。 江雪荷一眼就认出了顾思娴画的那几枝牡丹:“这是我们院子里那几盆吧?” 顾思娴点了点头道:“母亲一向喜爱牡丹,听说这几盆还是父亲特意托人从京城带过来送给她的。” 江雪荷听他们兄妹几人的话总觉得她那个糊涂公公其实很喜欢她亲婆婆柏氏,只是对男人而言到底是传宗接代更重要罢了。若是柏氏能早些生出孩子,或许就没乔氏什么事了,那顾思言他们兄妹几个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江雪荷看了看院里的牡丹,又想了想那身轻云纱的衣裙道:“这院里的白牡丹虽然不错,但与淑姐姐的衣裳不太相衬。你先回去做徐三姑娘的绢花吧,这个我再想想,等画好了花样子就给你拿过去。” 顾思娴连忙道谢,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江雪荷简直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顾思娴为何对她那般自信。 但江雪荷心里确实有些想法,她见过的牡丹虽然不多,但是与牡丹相关的画她却见了不少,之前在温家的时候她脑海里就有了大概的花样,只是顾思娴不说,她也不好贸然去提。如今顾思娴过来问了,她脑海里的那幅牡丹也差不多被勾勒完整了,当即就去了书房将其画了下来。 “嫂子也太厉害了,这画可比我要强上百倍。”顾思娴抚摸着江雪荷画的牡丹爱不释手,“我虽然没本事画出这样的花来,但我一定能绣得一模一样。” 江雪荷笑道:“我自然相信的绣工,但不许为了赶工就熬坏了眼睛。” 顾思娴连忙道:“不会不会,嫂子放心便是。” 可以的话谁愿意当个睁眼瞎呢?顾思娴从来都不是故意熬夜的,可她生来就喜欢刺绣,时常绣到兴头上就停不下来,非要绣完了才能停手,否则根本无法安心休息。 这回也是一样,因为江雪荷的画实在太符合她的心意,她将牡丹图拿去之后就开始照着绣,不知不觉就绣到了天亮,等她绣完了才开始倒头睡觉。 江雪荷去喊她的吃饭的时候就看出她又熬夜了,只是见她睡得香,也不忍叫她起来,只能随她去了。 顾思娴休息好之后又照着江雪荷画的牡丹开始扎绢花,做完绢花还不满足,又绣了一把菱花团扇,用的还是双面绣,两面都是江雪荷画的牡丹,形态不同,各有风情。 江雪荷看她那架势心想这牡丹花宴要是根据夫人姑娘们的服饰评选魁首,只怕徐以淑是要一举夺魁了。 顾思娴也觉得自己给徐以淑做的这些功夫只怕很难超越,但徐家姐妹同去,姐妹俩关系又好,总不能差得太多,她干脆给徐以柔重新做了身衣裳,用的料子就是从徐以淑那儿得来的轻云纱。 徐以淑当初得了两匹轻云纱,一匹素白,一匹桃红。徐以淑觉得桃红那匹太鲜嫩了,就有心将其送给徐以柔,见徐以柔十分照顾顾思娴生意,就干脆直接交给顾思娴了,让她做出了成品再给徐以柔送去。 顾思娴想着在牡丹花宴上任何花都不能超越牡丹的地位,就干脆给徐以柔做了身绣满蝴蝶的衣裳,款式是按着徐以淑那身做的,十分轻盈飘逸,最绝的是衣裙上那些栩栩如生的蝴蝶除了绣上去的,还有些是顾思娴做的丝绢蝴蝶。那丝绢做出来的蝴蝶也很逼真,被缝在衣裙上,只要有风吹过或者姑娘走动,那些丝绢蝴蝶就会扇动翅膀,仿佛是真的蝴蝶停在上头。 江雪荷见了都十分惊喜:“阿娴不仅手巧,这心思也是巧妙得很,换做是我才想不到这一出呢。” 顾思娴笑道:“人各有所长,这些蝴蝶有不少还是嫂子之前画给我的,若非嫂子帮忙,我也做不出这样的衣裳。” 江雪荷看了看顾思娴做好的那身衣裳又有些无奈:“原本接定制是想叫你轻松点的,可你这头居然帮人将衣服都做好了,日后也有旁人找你来定制衣裳,你又做不到这样上心的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顾思娴道:“因着柔姐姐与我亲如姐妹我才能这样上心,换做别人恐怕就做不了这样好了。” “可不是?到时候大家就该说你存心敷衍了。”江雪荷无奈道,“那样的话,对你日后的口碑都有影响。” “那不如这样,只说那些绢花是我做的,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江雪荷摇了摇头:“你倒是不重名利,可若是一开始不说清楚的话,日后但凡有人冒名顶替,又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顾思娴听了这话不由急了:“那我应当如何是好?” 江雪荷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明天送衣服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过去,提前给淑姐姐还有徐三姑娘说好,日后你每个月只做十对这样的绢花。至于像牡丹那样的大绢花,每个月只做三支。刺绣的话,最多帮忙绣三件衣裳,要做衣裳的话,一个月最多只做一件。反正规矩要在一开始就定死,省得日后麻烦。” 顾思娴点了点头,心想江雪荷定的这个量对她来说确实比较轻松,一定都能完成,还能完成得很好。只是似乎又太轻松了,感觉不只是为了给客人定死,更是想要把对她的规矩也一块儿定死了。 可这毕竟是她亲嫂子的一片好意,如今他们顾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她便没想过要反驳。 第六十章 江雪荷给顾思娴定的量对顾思娴来说是轻松的,但是对于其他做绢花的人来说可算不上是轻松的,毕竟要找到一个同时能做绢花绣花还能做衣服的人挺难,因此徐以柔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还表示非常理解。 最主要的是物以稀为贵,因为松月县乃至他们整个府城有这样手艺的人都很难找出第二个来,所以顾思娴如今做的这些东西都是很难得很值钱的。可一旦她做得多了,她自己累个半死不说,这些东西在那些富家小姐的眼里也就不怎么值钱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曹宝珍。 锦绣坊是曹夫人的产业,顾思娴交第一批货的时候房掌柜就挑了最好的几对送上去给曹夫人和曹宝珍了,当时曹宝珍是爱不释手的。可后来顾思娴越做越多,每回最好的基本都是曹宝珍先挑,这一来二去的,曹宝珍眼光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觉得那绢花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儿,甚至看着其他姑娘争先恐后地买,还觉得人家怪傻的。 顾思娴最后送去的那一批她更是挑都懒得挑,心想反正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曹宝珍哪里想到根本就没有以后了呢? 徐以柔拿到衣服的时候激动之心溢于言表,甚至恨不得当天就是牡丹宴,好让她马上将那身衣服穿出门。徐以淑则稳重许多,但也十分惊喜。她那天将做好的衣裙交给顾思娴也是无奈之举,并没有抱太多的期待,没想到顾思娴做的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牡丹宴那天,徐以淑还没出温家大门呢,就有不少妯娌和大小姑子跑来跟她打听那身衣服和绢花了。 “这衣服的料子是二郎出门谈生意的时候特意帮我带回来的,至于裁缝嘛,就是温家常用的那几个裁缝,没什么特别的。” 温家的女眷才不信这个,徐以淑的亲小姑温玉儿当即就道:“嫂嫂可别胡说了,温家那几个裁缝的手艺我还能不知道吗?哪里像是能做出这种衣服的人?” 徐以淑笑道:“衣服确实是温家裁缝做的,不信的话你直接去问就知道了。只是衣服虽然是温家的裁缝做的,但上头的刺绣却是我娘家一个远方妹妹绣的,这绢花也是那位妹妹做的。” 温玉儿撇嘴道:“嫂嫂的娘家妹妹起码十七八个,有哪个是我不认识的?我怎么就没遇见手这么巧的呢?” 徐家人口众多,原本就有八九个姑娘,再加上古氏家里还有好几个姑娘,她这杂七杂八的妹妹加起来确实有十七八个。温玉儿与徐以淑关系不错,甚至陪她回古家小住过一段日子,确实将这十七八个妹妹都认了个遍。 徐以淑笑道:“沾了些亲,但不算很亲,这些日子刚恢复了往来,日后或许会亲上加亲。” 温玉儿听了这话有些不以为然,心想并不怎么亲又是刚恢复往来的,居然一下子给徐以淑做了这么多好东西,想来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穷亲戚,为了讨好徐家,将毕生手艺都用上了吧? 等到了徐家门口,温玉儿见到了穿着新衣裳的徐以柔出来,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原本徐以淑那一身就让人十分惊艳了,但徐以淑那身是素白的裙底淡绿的牡丹,乍一看只觉得端庄雍容,又有几分脱尘之气,细看之下才会发现上头的刺绣十分精细生动,越看越美。 而徐以柔这一身则是一眼就能吸引到所有人的眼球,见她远远走来,就好像一个被蝴蝶簇拥着走来的仙子。 “看这衣裳的款式,好像和嫂嫂的一样,也是温家的裁缝做的吗?”温玉儿问道,“但这上头的刺绣还有那些会动的蝴蝶……” “我那娘家的远亲妹妹是专门做绢花的,但是刺绣的手艺也很不错。前段时间锦绣坊那些绢花都是她做的,不过她现在不在锦绣坊做了,打算单干。”徐以淑笑道,“三妹与她关系不错,就给了她两个单子,让她给我和三妹做绢花,谁知道她竟然将三妹的衣服都一起做了出来。” “她就是之前在锦绣坊做绢花的那个人?那怎么不继续做下去了?”温玉儿不由问道。 “之前我娘不是办了个桃花宴吗?曹宝珍在宴席上嘲讽了她做的绢花,她便不大乐意了。她家境不算很好,开铺子不方便,她嫂子便让她接单单做。” 徐以柔也道:“要是让曹宝珍那小肚鸡肠的知道了,肯定会找她麻烦的,所以她平时也不出面,日后玉儿若是也想找她做绢花,直接找我就是。” 温玉儿笑道:“嫂嫂和柔儿都将她保护得那么好,倒是真叫我好奇了。不过我也想让她帮着定制一身衣裳,柔儿帮我联系一下?” 徐以柔笑道:“那可不行,这样的衣裳哪里是好做的?她那儿立了规矩,一个月只做一身衣裳,这个月已经给我做了,你的怕是得等到下个月了。” “居然还有这种规矩?”温玉儿愣了愣,心想她二嫂那远亲妹妹也是傻的,居然还能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不过她暂时也不着急就是了,“那就帮我安排一下,下个月给我做一身就行。” 徐以柔这才同意:“那好,我给你问一下,她那儿若是没有单独接单,那我就叫她下个月给你做。等她答应了,我再来给你要料子。她那儿不提供材料,你给什么样的,她就做什么样的。” 温玉儿笑道:“应该的。” 她想,一个连单独铺子都开不起的破落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料子,真让对方自己出料子,她才要不放心呢。 这场牡丹宴上,毫无意外的,徐家姐妹成了最引人注目的两个人,从她们俩走进曹家开始一直到她们走出曹家之后,一直都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曹家的牡丹虽好,但是松月县里懂牡丹的人不多,在他们看来,牡丹哪有徐家姐妹好看? 徐以淑虽然出嫁了,但徐以柔还待字闺中,甚至未曾定过人家。宴席上不少年轻人都蠢蠢欲动,想要回家后就让长辈给自己定下徐以柔。 而那些懂牡丹的,则觉得曹家这牡丹花宴没意思得很。曹家的这些牡丹花养得不错,但这品种不算少见,也不是真正的名贵品种,他们都在心里暗呼上当,心想这曹家的牡丹花还不如徐以淑头上那支豆绿牡丹的绢花好看。 曹家办这牡丹宴原本是为了炫耀自己家的本事,顺便再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曹宝珍好好相看。曹家虽然觉得徐子熙为人不错,各方面都勉强配得上他们女儿,但是徐家没有跟曹家结亲的意思啊!从前古氏想跟顾家退婚的时候都没透露出对曹宝珍有什么意思,如今古氏看上顾思娴了,对曹宝珍自然更没意思了。 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直没被徐家看上令曹夫人很不高兴,她不觉得徐家有多好,但徐家凭什么看不上她宝贝闺女?因此除了要给曹宝珍相看,曹夫人办这个牡丹宴还有一个目的,那就要好好打扮她的宝贝女儿,让曹宝珍在牡丹宴上艳压四方,狠狠地将古氏的两个女儿踩在脚底下! 为此曹夫人和曹老爷都准备了很久,专门给曹宝珍弄来的轻云纱做衣裳,还买了各种各样的珠宝缀满了曹宝珍全身。这一开始的效果也特别好,每个进徐家的客人见了一身珠光宝气的曹宝珍都觉得她艳光四射贵不可言,差点将人的眼睛闪瞎。 但大部分人都不曾一次性见过那么多珠宝,因此大家都啧啧称奇,哪怕被闪得眼睛疼,也忍不住要往曹宝珍那儿看,曹宝珍得意极了。 可当徐家姐妹进来的时候,那些人的目光便换了个地。同样都是轻云纱做的衣裳,曹宝珍那身虽然贵气,但满身的金线珠宝早已破坏了轻云纱原本该有的飘逸雅致,而徐家姐妹的衣裳则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 再说头饰,徐家姐妹的头饰都不多,但恰到好处,尤其是头上的绢花更是栩栩如生夺人眼球。那些绢花虽然比不上曹宝珍的珠宝贵重,但对于松月县的大多数人来说也是稀罕玩意儿。 论容貌的话,曹宝珍原本就略逊徐家姐妹三分,因此只要是有徐家姐妹在的场合,曹宝珍都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今日更是分外艳丽。然而这份艳丽在今日的徐家姐妹面前,则变成了俗不可耐,让许多年轻男子失去了多看几眼的欲望。 曹夫人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明明是要替自己女儿相看的,可这些年轻人怎么都看上了徐以柔?她这不是在给他人做嫁衣吗?简直得不偿失! 曹宝珍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从前只有姿色压她一大头的陈颜妍处处压着她,而徐家姐妹则是她可以靠着衣裳首饰艳压的,可今日徐家姐妹的衣裳首饰怎么比她身上的漂亮那么多?就连他们松月县里最美的陈颜妍在徐家姐妹面前都黯然失色了。 陈颜妍见了也十分眼红,但她一向善于伪装,只是不动声色地跟徐以柔打听她那身衣裳是谁做的,曹宝珍听见声音,也连忙竖起了耳朵。 第六十一章 “你们都不知道曹宝珍当时那个表情,简直要笑死我了!” 徐以柔回去之后就绘声绘色地跟顾思娴讲了起来:“陈颜妍貌美心黑,我一向不爱跟她来往,要不是为了看曹宝珍的表情,我都懒得跟她多说话。但因为有曹宝珍在边上听着,我就跟她扯了几句。” 顾思娴笑着问:“你跟陈姑娘说了什么?” “我就跟陈颜妍说,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绢花吗?哪里比得上曹姑娘身上的珠宝值钱呢?你看人曹姑娘身上的珠宝才好看呢,一闪一闪的,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不如问问曹姑娘身上的珠宝都是哪儿买的?”徐以 魔尊,可是仙路设定里魔族最高等级,一个魔尊,合各大派掌门也只能牵制,不能击杀。 云疏走进厨房,发现药缸还在温着,需要的药材都好好的安放在旁边,摸了摸头,自己动手依次放入。 “说是我们组织的培训基地,也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其实不光我们组织,其他组织的人也都会来这里。”李雪晴说道。 郑何看如那狼狈样,气也出了不少,于是他立马反身回去找楠香。 各自睡各自的像什么话?于是大手一扯就把楠香放到自己的身上。 “受了那么重的伤没死都是奇迹,发点烧算什么?放心烧不死他的。”骆驼头都没有回很是敷衍的回了清清。 “什么?谁告诉你的?”张妈的表情很奇怪,作为一个下人她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是生气。 毕竟自己等人非常强力,神器就有三把,而且洛云曦的剑,对吸血鬼还有压制作用。 那姬妾一怔,她望着玉紫的背影愕然良久,忍不住咬着唇,自言自语道:“这个玉姬,真是看不懂了。”刚说到这里,她便欢喜起来:难不成是说,大王是真地弃了她了?而她,自知侍奉大王无望,也已经不再奢想了? 虽然凭着阿林村的防御大阵抵抗了不短的时间,让村子里的人能尽量集中撤退,但是实力上的悬殊差距让他们还是只能留下不少的战士进行垫后以及舍弃那些实在走不了远路的村民。而这些人,根本连半分生还的希望都没有。 至于朝霞,自上了马车之后,便坐在吕香儿的身边,垂着眼睑一动不动,很是安静。吕香儿以为朝霞不原意与霍青松这个陌生人同车才这么安静,也就没有在意她。霍青松却是知道,朝霞如此是因为发现了他在观察她。 “那我就先恭喜你了,老朱兄弟。”东方影笑道,不过嘴角却有些冰冷,老子的篮球队都已经输了,你现在倒是蹦达的这么欢。 汉兰达斯知道外面再多的人,都没用,陈琅琊能坐在自己对面,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能力。 张琳知道唐信涵等人走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一定有很多内部的事情要还会研究的。她们在场确实不合适,所以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大戈壁?”瞬神当然是知道那个地方的,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生那里想。在他看来真正能藏身的地方还是如北千山脉这样的山区密林之中才对。 “同感——不管怎么说这艘船也太有特点了。”八舞两姐妹就像是外出旅游一样对着那艘船指指点点的好像瞬间就化身为lv99的造船大师一样。 云辞唇边始终留着浅笑,一一目送宾客离去。他面上似是漾着醉意,然仔细一看,又是清冽。 人算不如天算,贼老天也是如此,前一刻还在打量怎么一锅端,现在人家直接都帮你打包了,连餐盒钱都不要。 华侯伟看着挥舞着大马士革弯刀的伊斯玛仪,笑了笑,拒枪瞄准击发,一气呵成!哒哒!一个短点射过后,孤独的冲锋者伊斯玛仪摔下马来,躺在地上不住的喘息。 第六十二章 徐以柔走的时候又给顾思娴留下了几个单子,其中有一个单子是要做萱草样子的绢花。顾思娴对萱草不太熟悉,便又将描花样子的任务交给了江雪荷。江雪荷原本就挺喜欢画各式各样的花草,便美滋滋地接过了这个活儿。 她画画的时候顾思言就坐在她身边看书,有好几次都看着她欲言又止。 江雪荷难得见他如此,便主动放下笔问道:“你怎么了?又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不用一直这样,之前还是你叫我要对你坦诚一些的。” 顾思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说起来你们姑娘家谈话我是不该偷听的,但我原本也没想过要偷听,只是徐三姑娘嗓门大了些,我又恰巧听到了。” 江雪荷奇怪道:“你听见什么了?” “我听见徐三姑娘说要阉了自己的夫君。”顾思言说到这里都有些同情徐以柔未来的夫君,但更同情的还是徐以柔现在的弟弟。毕竟她未来的夫君要是不花心的话,那应该什么事都没有,要是真花心的话,只要没做太过分的事,那也罪不至此。但徐子熙为人一向不错,平白无故地被自己亲姐姐这样不信任,还真是叫人同情。 只是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徐三姑娘就有了这样的想法,那日后就算她的丈夫始终如一,只怕日子也不太好过,毕竟这徐三姑娘是真的凶悍。 “哦,是这个呀?这个你不用担心,徐三姑娘说了,这是丈夫要娶搅家精进门的时候她才会干的事,平时不会的。”江雪荷笑道,“再说了,她也阉不到你身上去啊,还是说你对徐三姑娘有意思?” 顾思言不知道江雪荷为什么会往这上面想,连忙为自己澄清道:“雪娘误会了,我对徐三姑娘没有男女之情。我与她见面甚少,连她是个什么性子都不大了解。更何况日后三妹是要嫁去徐家的,我又怎么可能会对徐家的女儿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好了,我不过随口一提罢了,你紧张什么?”江雪荷也看得出来顾思言对徐以柔没意思,“你也不用担心,这三年里我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阉了你的。”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纳妾的,我这一生,只要有一个妻子就够了!”顾思言看着江雪荷的眼睛认真道,“雪娘或许觉得那个妻子未必是你,可我希望那个妻子从头到尾都只是你。” 江雪荷被他盯得脸都要烧起来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这个了?我们不是有三年之约吗?” 顾思言笑道:“三年太长,雪娘太好,不趁早说清,总担心日后会来不及。” 江雪荷低头道:“你说的对,三年太长,因此也容易横生枝节。你此刻所想,未必也是你三年后所想,所以我觉得这事还是三年后再说为好。” 顾思言无奈道:“雪娘就当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这原本也不需要我给你机会,若是你……” “需要的,我心悦你,自然需要你给我个机会。”顾思言认真道,“我并非会轻易动心之人,如今敢主动开口,也是下了决心的。可我不知道雪娘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怕我一直不曾表明心迹,日后会直接输给其他更为直白的人。我不能控制雪娘是否会心悦于我,但我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江雪荷越发不好意思,说起来她对顾思言也不是完全没意思的。顾思言的长相谈吐还有字画都是她喜欢的,而且她还很关心顾思言。一开始或许是完全出于同情的,可是几个月过去了,那点同情早被掺杂了其他复杂的东西。 可江雪荷经历巨变之后太清楚人心易变了,也太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现在看顾思言除了身体哪里都好,可谁能保证顾思言这份好能持续多久呢? 江雪荷觉得,他们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很多事情不用这么快就做好决定,他们彼此都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现在只需要相处愉快就够了。但顾思言的话也提醒了她,有些事情不趁早说开的话,日后因为误会而分开岂不是更可惜? “我从前未曾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我与阿行阿娴他们也相处得不错,若是没有意外,我未曾想过想要换个地方,换户人家。”江雪荷如实道,“不如,我们再做一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顾思言问道。 “还是以三年为期,待我出孝之日,你若不曾变过主意,不曾负我,我也心中有你,那我们再成一次婚?” 顾思言笑着点了点头:“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当日你匆忙被送进我房里冲喜,实在委屈你了。待三年后,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江雪荷摇了摇头道:“我并不图什么表面风光,只是当时我也无心,你也无力,算不得真正成婚。我想要的,是一个所有人都真心实意高高兴兴的婚礼。” 顾思言笑道:“那不是正好?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为了你,也为了我,我一定会达成的。” 顾思言说着,朝江雪荷伸出了手。鬼使神差的,江雪荷也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他。江雪荷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明明一直跟自己说人心易变,可是这一刻她还是选择了相信顾思言。 她能看出顾思言这一刻是认真的,她甚至也觉得,顾思言这一辈子大概都是认真的。 而顾思言也觉得此刻江雪荷放在他掌心的那一只手仿佛有千斤重,毕竟放在他掌心里的那不仅仅是一只手,而是一个女人的一辈子。她是信任他的,所以此刻才愿意交托出这一只手,而他必须配得上这份信任。 江雪荷还未曾跟哪个男人说过这样的话,自那之后好几天都觉得不好意思,连给顾思娴描花样子的时候都不去书房了,而是跑去了顾思娴的房间。甚至连夜里睡觉都不爱回房里睡了,连着好几个晚上都以要跟顾思娴说私房话为理由在顾思娴屋里歇下了。 顾思娴虽然挺喜欢跟这个嫂子亲近,夜里也与江雪荷说了不少话,但见江雪荷总往她这儿跑忍不住担心,心想她的哥哥嫂嫂是不是吵架了,还特意跑去问顾思行。 顾思行笑道:“哥哥也不像是会和人吵架的人,你就别瞎操心了。” “可是最近哥哥嫂嫂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呀,之前从不会这样的。” “哥哥身体不好,他与嫂子如今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从前嫂子一直都将哥哥当成普通朋友的,自然怎么都不会不好意思。”顾思行凑到顾思娴耳畔低声道,“不过前两天哥哥把话说开了,说他心悦嫂子,嫂子自然就不好意思了。” 顾思娴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开心:“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哥哥会当个闷葫芦呢,没想到他也会主动说这样的话。可是最近嫂嫂总不回哥哥房里,是不是不太好?她不会不喜欢哥哥吧?” “我看嫂子对哥哥那样上心,不可能是没意思的,大概只是姑娘家脸皮薄吧。”顾思行提议道,“之前嫂子不是答应过你,要把云兰姑娘他们接过来跟你学刺绣吗?你再跟嫂子提一提就是了。” 江云兰最喜欢跟顾思娴学刺绣,她要是来了顾家肯定会主动要求和顾思娴一起睡的。而江雪荷为了不让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担心,必然就只能搬回自己原来的房间了。 顾思娴觉得这主意不错,立马跑去跟江雪荷提了,江雪荷也想自己弟弟妹妹了,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又亲自去了江家一趟,把自己的弟弟妹妹都接出来了。 周氏对此其实不太满意,她听说江雪荷最近是赚了些银子的,因此旁敲侧击地想让江雪荷给她的两个宝贝孙子交束脩。 从前江二山和裴氏还在世的时候,周氏就总是这样,平常不见得会关心一下的儿子,只有需要钱的时候才会将人叫过去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又开始说他们大房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 “光是两份束脩倒也不算太为难,只是你二堂哥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如今要给他相看总得话不少银子。” 往常周氏说出类似的话以后,江二山总会主动地掏出银子,哪怕江二山不在,裴氏也会主动掏出银子。江二山是因为孝顺,而裴氏则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大问题,与其听周氏啰嗦胡闹,倒不如直接花钱买个清静。 然而现在江雪荷手头并没有裴氏宽裕,就算她有那么多银子她也不愿意便宜林氏他们,因此只要周氏不直接点明,她也乐得打马虎眼。 “奶奶有所不知,我做的那些小东西看似卖得多,可实际上我做出来的时候花的成本也高啊,因此根本就没赚多少,那点银子还不够五郎的药钱呢。”江雪荷叹了口气道。 周氏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一向只有她跟二房诉苦的份,何时轮到二房跟她诉苦了?谁又想听他们二房诉苦了?手里头握的银子比谁都多,怎么有脸到她面前哭穷来了? 第六十三章 周氏不喜欢自己这个孙女,原先想的是早点将人打发出去,之后她就懒得再管了。可谁想到江雪荷她那么狠呢,居然能悄无声息地将家里的银子全都偷偷带出去,之后还全给存到了钱庄里,让他们想拿也拿不出来。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反正江雪荷如今也不敢用江家的地,更不敢将他们大房的人赶出来。按周氏所想,虽然大房不能谋得二房所有家产,但前几年大房捞得也不少,如今更是平白得一个大房子还不用帮忙养孩子,日子怎么都比之前好过。 可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大房天天跑她跟前哭穷,她心一软便只能想办法跟江雪荷要钱了,可谁知道这臭丫头硬是油盐不进呢? “我听人说虚不受补,那顾五郎身体亏空了那么久,现在只怕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你莫要过于……” “虽然说虚不受补,但该补的还是要补。”江雪荷笑道,“孙女也没买什么不该买的,一切都是按照张大夫的方子做的。张大夫的医术,想来奶奶也是信得过的。”江雪荷笑道。 周氏无言以对,她当然见识过张大夫的医术,之前裴氏的身体一直都是张大夫在调理。因着江二山孝顺,张大夫也给她开过几次方子,治好了她时不时就头疼脑热的老毛病。 “若是按照张大夫的方子来,那我就放心了。”周氏干笑一声,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反正小竹小柳他们现在年纪还小,不如先将那些钱拿出来应应急?等日后你二堂哥赚了银子再还给他们兄弟俩就是了。” 且不说大房一家子都是好吃懒做的根本不可能赚钱,就算他们赚了钱也根本不会还给二房。江雪荷早就看明白了,大房的人根本就是将二房当成了他们的钱袋,一直都理直气壮地跟他们二房要钱,还将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江雪荷又不傻,怎么可能掏这个银子? 不过现在跟周氏吵架也不是明智的选择,一旦顶撞的名声传了出去,对她如今的处境可就更加不利了。 好在江雪荷对这种情况已经十分熟练了,手指悄悄在自己大腿上一拧,眼眶瞬间就红了。 “奶奶的意思是,要我在爹娘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拿他们的钱出来给二堂哥办喜事吗?” 周氏听了这话都觉得心梗:“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要你拿出点银子来,你动不动就拿你爹的死来说事!你们两家是分了家的,三个月热孝过了,你二堂哥就是要成亲你们二房的也管不着!” “是啊,二堂哥要成婚,我们二房的人是管不着,那为什么还要我们二房的人掏银子呢?不是早分家了吗?分家不就是应该各过各的吗?我们二房凭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掏出这笔银子呢?大伯母他们当真没有银子吗?当初顾家给的二十两礼金不是都被大伯母拿走了吗?” “那二十两礼金又够做什么?胡家光是礼金就要了十五两!”周氏说完自己都觉得哪里不对,她这话说的好像是要二房将礼金和酒席的钱一起包办了似的,这话传出去可是要被外人笑话的。 可她已经把这话说出口了,此时要收回来也难了,再一看江雪荷那副梨花带雨的可怜相周氏顿时心烦得不行。 “你也别做出这副可怜相来,除了你爹娘还有谁可怜你?”周氏冷冷道,“再说了,我又不是问你要银子,我要的是你两个弟弟的银子。你已经嫁去了顾家我平时也管不着你,但你弟弟可还是我们周家的人!” “这话不就更过分了吗?”江雪荷哽咽道,“二堂哥成亲要两个只有五岁大还刚失去双亲的弟弟出钱,这说出去能听吗?奶奶莫非不知道读书人最重名声,您就算不为了小竹小柳着想,也该为了森哥儿和茂哥儿着想吧?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日后他们兄弟俩在书院里可如何抬得起头?” 周氏一愣,这事对她来说确实比较严重了,读书人爱惜名声的事情她是听说过的,再加上江清森又是她最喜欢的孙子,周氏比江家任何一个人都要紧张江清森的前途。 “事情也未必会那样严重……” 周氏还没想出合理的说辞,江雪荷又哭道:“奶奶就可怜可怜小竹小柳吧!我如今只是个外嫁的女儿,没办法替小竹小柳他们攒更多的家财,如今能做的不过就是帮忙守住那份钱财罢了。奶奶也可怜可怜我们二房吧,如今二房热孝刚过,就要贴钱给大房办亲事。奶奶总说等大房有钱了就会还我们,可若是大房还不上呢,我的两个弟弟就活该没有银子吗?他们已经启蒙了,马上就能入学了,这些银子大伯母他们能帮我们出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出的,周氏也从来没觉得大房需要帮二房出钱。只是她这人虽然偏心大房,也不疼爱江雪荷姐妹几个,但还是很看重孙子的。若是江清竹和江清柳不争气也就罢了,但目前看来这俩孩子在读书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周氏不识字,看不出她几个孙子的字好不好,但是在她住进二房家的这几个月里发现了,江清森晨起背过一遍的东西,江清柳每回都能记得大半,江清竹更是可以整篇都背下来。 周氏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觉得二房这俩孙子比起她其他几个孙子都要聪明,日后江家能不能光耀门楣怕是还得看二房。如今江清竹江清柳的吃穿用度虽然都是江雪荷在给钱,可顾家目前的光景并不好,江雪荷给得了一时给不了一世啊啊!这种时候江雪荷之前存在万千钱庄里的钱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周氏仔细权衡了一番,最终将江雪荷骂了一顿,然后挥挥手让她离开了。她虽然偏心大房,但她心里清楚大房偷偷藏了多少私房,要给江清林娶一房媳妇简直绰绰有余,之所以跑过来闹她不过是习惯了万事都占二房便宜罢了。可如今的二房哪里是当初的二房?根本没办法处处都供着他们。 江雪荷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之后,林氏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周氏询问情况。 周氏不耐烦道:“胡家不过是要十五两礼金罢了,你们夫妻俩又不是拿不出来。想娶就拿钱,不想拿钱就别娶,事情有那么难吗?” 林氏不明白周氏怎么忽然就变了态度,连忙道:“这十五两可不是小数目啊,森哥儿和茂哥儿还要读书,每年都得花不少银子呢。” 周氏道:“竹哥儿和柳哥儿也快入学了,之后每年也得花不少银子,这银子日后你们大房给出吗?” “他们二房的孩子读书,为什么要我们大房出钱?”林氏理所当然道,“再说了,二房一向有钱,难道还差这点银子吗?” “既然如此,那你们大房的孩子要成亲,又与二房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周氏道,“我看荷丫头也不是个能挣钱的,她之前存在钱庄里那些银子都是为了给竹哥儿和柳哥儿日后读书娶妻用的,平时不能随意使用。至于胡家的礼金,当初顾家可是给过你二十两的。” 林氏现在听见那二十两银子就觉得心烦,她当初刚得那二十两的时候觉得自己赚大了,可谁想到江雪荷有本事将二房的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呢?她只不过从顾家那儿拿了二十两,可江雪荷却带了好几百两银子去顾家啊!二房的银子就算分成了五份,那也得有好几百两吧? 说起来这回胡家要的礼金其实也没有十五两那么多,胡家原本是想将自己女儿嫁去镇上的,那样能得十两礼金。但只要江清林能拿出十两礼金来,他们也愿意把女儿嫁给江家。 十两礼金大房自然不可能拿不出来,但大房已经养成了凡事都跟二房伸手要银子的习惯,并且为了能多捞些银子,每回都多报了不少。江二山不想跟大房起冲突,每回就算看穿了也照着他们说的数目给了银子,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大房贪得无厌的性子。 “娘,您真的放心让荷丫头捏着那么多银子?再说了,礼金加上酒席一共三十两也就够了,让竹哥儿和柳哥儿一人拿出十五两来也不算多啊,当初那契书我们也是看过的,上头的银子可不少呢。” “荷丫头当初拿走的那份,是她应得的。你若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到时候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森哥儿和茂哥儿的名声!读书人一向最重名声,要是因为你贪得无厌毁了他们俩的名声,我直接叫老大休了你!”周氏威胁道。 林氏听了这话脸都白了,心想她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要是忽然被休回家,那她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事也没那么严重吧?从前我们不都是……” “从前二山老实,哪怕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为了让我高兴他也愿意息事宁人。可如今荷丫头是好惹的吗?你自己出去听听你的名声已经成什么样了?你怎么样我不在乎,但你不能影响了我两个宝贝孙子!”周氏又强调了一遍。 林氏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知道自己的名声因为当初逼江雪荷嫁去顾家确实坏了一些,但是没想过会影响到自己儿子,连忙跑出去询问江清森,谁知道竟得了江清森一个白眼。 第六十四章 江清森兄弟俩近来在书院过得很不如意,这一切都拜林氏所赐。林氏以为他们江家的那点破事乡下地方长舌妇嚼嚼舌根也就罢了,哪里传得到书院里去?她的两个宝贝儿子可是在镇上读书的呢! 然而这附近的四个村子里又不是只有江清森和江清茂在镇上读书,村子里的妇人们口口相传之时,难免会传入自家孩子的耳朵,那些孩子再去书院里一传,众人看江清森兄弟俩的眼神便有些奇怪。 江清茂还好,他那成绩在书院里就是中等水平,一向不引人注目。再加上他平时沉默寡言为人又老实,大家就算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去刻意针对他。但是大家对江清森的态度可就不一样了。 江清森这人从小就有几分聪明劲儿,自打读书以来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只跟江家村的比,他绝对是最好的那一个,再加上林氏永无止境的溺爱和吹捧,江清森从小就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因此看不起所有成绩不如他的人,在书院里树敌无数。如今书院里那些跟他不对付的学生听到了江家的那些乌糟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于是江清森最近走哪儿都能听见自己同窗在数落自己母亲。 江清森是个自私自利之人,他并不介意别人数落自己亲娘,可那些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面上是在说他母亲的种种不是,实际上真正要说的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连书院的先生听到这些传闻后,都去找他谈过话。江清森何时受过这种侮辱?此刻听见林氏询问,当场就将火气全都发泄到了林氏身上。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娘?本来就帮不上我的忙了还尽给我添乱,现在我走到哪儿都有人嘲笑我,你满意了?那些蠢事你就算要做,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我在外面要怎么做人?” 江清森说完就气呼呼地进了房间还直接将房门锁上,根本没考虑到与他同屋的江清茂正在外头手足无措。 林氏也同样手足无措,她做了那么多,难道还不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几个孩子过上好日子吗?而且她这么多孩子里,享受了最多的就是江清森,如今她却被江清森这样数落,叫她怎么能不难过? “茂哥儿,书院哪里真跟你三哥说的那样……” 江清茂点了点头道:“连书院的夫子都听说堂姐被逼冲喜的事情了,书院里的几个先生都很不喜欢这种事情,还专门把三哥叫去谈话了,三哥哪里受得了这个?” “什么被逼冲喜?我分明是为了那个丫头好,她要是不趁着这个时间赶紧嫁出去,等三年后还能嫁出去吗?”林氏不服气道,“再说了,夫子管别人家的闲事做什么?不行,我要找他们理论去,不能让他们这样欺负我儿子!” 江清茂听了这话连忙把人拦住:“娘,您就消停点吧,三哥现在已经觉得自己很丢人了,您要是再去书院闹一通,万一那些先生不高兴了,只怕都不让我们兄弟俩在书院里读书了?” “娘不是要去跟他们闹,娘是去跟他们讲道理的。”林氏对自己平日里的谈吐还是很有信心的,若不是之前逼江雪荷去顾家冲喜那事做得急了点,她应该还能保住从前的好名声。但如果只是因为这个的话,她的名声也不是完全不能挽回。 江清茂哪敢真让她去,连忙将江清森叫了出来,江清森于是又对着林氏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可算把林氏给闹消停了。 江雪荷可不知道她离开之后江家发生了这样一出好处,否则她肯定要忍不住躲起来偷偷看戏的,心情也会美上不少。当然了,她现在能把弟弟妹妹们都接去顾家了,心里也挺美的。令她意外的,小竹小柳两个小屁孩除了她之外最想念的人居然是顾思言,一见到顾思言两个弟弟就前后脚地飞奔而去。 江清竹沉稳些,跑到顾思言跟前就停了下来,而江清柳则整个奔进了顾思言怀里,吓得江雪荷直接将他给提了起来。 顾思言见了十分惊讶:“没想到雪娘的力气还不小。” 江雪荷干笑道:“这孩子原本也不重,只是这忽然奔过去总容易撞坏人,他做事一向都没分寸,你可不能纵着。” 顾思言笑道:“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不会纵着他。” 江清柳委屈极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太想念姐夫了嘛。” 江清竹在他耳边小声道:“姐姐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姐夫身体不好,不能这样冲撞的。” 江清柳转头揪着江雪荷的裙摆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姐姐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江雪荷捏了捏他的脸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第一回跟你说了,你哪次不是这样跟我保证的?” 顾思言笑道:“我哪里就这样娇弱了?雪娘也别太跟柳弟计较了,我保证他下次不会了。” 江雪荷挑眉:“你替他保证?” 顾思言笑着点了点头:“嗯,我替他保证。” “你若是不怕自己吃亏,那我不再管就是了。”江雪荷这才将江清柳放了下来,转身朝顾思娴的房里走去。 她认识顾思言到现在,那家伙好像就没怎么做过没把握的事情,他既然这样说了,大概是真有办法吧,姑且信他一次好了。 顾思娴屋里倒是没好担心的,三个姐妹都相处得挺好,江雪荷看了一会儿便出门了,没想到她刚出门就遇到了江含笑。 “五妹妹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四姐姐将六妹八妹都接过来了,便过来看看。怎么?四姐姐不欢迎我啊?” 江雪荷好笑道:“怎么会不欢迎你呢?你哪次过来我不欢迎?” “这还差不多!”江含笑奔过去抱了江雪荷一下笑道,“六妹妹她们在做什么?又在跟阿娴学刺绣吗?” 江雪荷笑着点头:“云兰喜欢刺绣,我打算留她和雨萱在这儿多住几日,好多跟阿娴学学。” 江含笑奇怪道:“六妹妹喜欢刺绣我是知道的,那八妹妹呢?她是怎么坐得住的?” “雨萱从前总不爱学,至今也不会绣几针。”江雪荷低头道,“她后悔了,她从前说过要绣一方帕子给娘的,可到娘死了她也没学会。” 江含笑没想到自己会勾出江雪荷的伤心事来,慌忙道歉。 江雪荷说:“你也没错,那丫头和小柳像极了,从前总坐不住,你会好奇也是正常的。对了,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江含笑摇头道:“我对刺绣没什么兴趣,反正我也不做那一行,会穿针引线缝缝补补的,也就够用了。” “那你日后打算做哪一行?”江雪荷好笑道,“看你未来夫君做哪一行?” “那也不是,从前娘总跟我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经历了姐姐家里的事情之后,我觉得若是完全随着夫家,那未免太被动了一些。”江含笑若有所思道,“我想自己也做点东西,自己手里握着钱,这样就算到时候与婆家相处不好,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江雪荷好奇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我看姐姐家里原本就没什么收入,但凡有点也都上交,她将嫁妆银子用完之后便只能依靠婆家,处处仰人鼻息被人看不起。我才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江含笑撇嘴道,“若是可以,相处不顺之时我真想休夫另找。可世人对女子太过苛刻,这要离了日后麻烦更多。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多赚些钱,合不来的话就各过各的,彼此也轻松自在。我这样想,四姐姐觉得有错吗?” 江雪荷笑道:“倒也没什么错,虽然外人会觉得离经叛道。可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只要自己过舒坦了就行。” 江含笑听了这话立马眉开眼笑:“我就知道四姐姐是懂我!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如今会的又太少了,我可以跟四姐姐学算账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这儿如今也没什么账可算。”江雪荷笑道,“我现在也算做了点小生意,但如今规模不大,收支不算复杂,你就算跟着我学,怕是也学不到多少。” 江含笑笑道:“那也没关系,总比我什么都不会来得强呀!而且我相信四姐姐的本事,您一定能把生意做大做好的。” 江雪荷想了想又道:“既然你还没想好日后要做什么,倒不如现在先给我打下手?正好我也需要人帮忙。”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江含笑原本就是这样想的,不过她不好意思直说罢了,“我回去就跟爹娘说一声,之后就专门来给四姐姐打下手!” 江雪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跟我去荒山走一趟吧,看看那儿的池塘挖得怎么样了。” “好!”江含笑答应了之后又道,“只不过那座山现在还叫荒山吗?既然已经开垦了,也开始种东西了,还叫荒山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要另外想个名字呢?” 江雪荷好笑道:“才刚叫你给我打下手,你就直接开始给我提意见了?行吧,那你给我想个名字?” 第六十五章 江含笑可不好意思帮顾家的荒山取名字,于是提议让江雪荷找顾思言商量一个出来。江雪荷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转身便去了书房。 江含笑看着江雪荷的背影哭笑不得,心想她的四姐姐果然是嫁人了,从前可不会这样说丢下她就丢下她。 “要给荒山起个名字?”顾思言听到的时候愣了一下,没想到江雪荷会有这样的提议。 “对啊,我觉得含笑说的很有道理。那座山最开始也不是荒山,后来虽然荒了几十年,但现在已经能种东西了,再叫荒山似乎不合适?” 顾思言想了想道:“也是,那荒山如今主要是让你拿去种草药和种花的,与你的生意息息相关,若是还叫荒山,日后似乎也不好听。” 江雪荷奇怪道:“你对那荒山似乎很不上心,明明都是你的产业,可你却从未管过。” 顾思言笑道:“我本来就不会打理家业,家里的地契都由着你管着,你做主就好。” “可这到底是你家的山,我……” “雪娘这样生分,倒是我叫我伤心了。”顾思言笑道,“你既非要我想,我想一个就是了,你可别再一口一个你家的山了,如今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江雪荷笑道:“行,那你好好想一个。” “那就叫观荷山,观赏的观,荷花的荷,你日后不是在要山下挖池塘种荷花的吗?” “这名倒是挺好听的,只是……” 江雪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她名字里带了个荷字,这山的名字也带了一个荷字。若是她没有多想,顾家的山名字却嵌了她的名字,似乎不太好? 顾思言笑道:“吾字静观,意为静观而后言。” “原来如此。”江雪荷不由笑了,低声重复了几遍,“静观,顾静观……” 顾思言原本没觉得自己的字有什么特别,可被江雪荷这样反复念了几遍,他竟然觉得还挺好听。 荒山的名字就这样被定了下来,江雪荷还莫名兴奋,甚至想给荒山立个石碑把名字写上。可如今这荒山连荷花的影子都没见着,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因此她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真的动手。 但刁老三和谢家兄弟不同,正好谢长江会雕刻,就独自去跟顾思言求了一幅字过来,一个人就劈好了石头将石碑刻好立上了。这前后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江雪荷去查看挖池塘的进度时看到了石碑,十分惊喜。 “没想到谢大叔还有这个本事。” 谢长江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夫人还是看看我们挖的池塘吧。” 池塘的进度也很不错,谢家兄弟和刁家人力气都不小,他们也知道对于江雪荷来说挖池塘的事情越快越好,因此也没自己逞能,而是主动找了之前开山时过来帮过忙的几个人。这些人他们都跟江雪荷报过,江雪荷也都给他们开了工钱,工钱比起县里的算一般,但在村里绝对算顶好的,因此大家都干得很卖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适合挖池塘的那几块地全都挖开做成了池塘。 江雪荷看着那些挖好的池塘十分满意,转头问道:“现在就可以种荷花了吗?” 谢长江笑道:“自然没有问题,夫人是只打算种荷花吗?” 江雪荷道:“荷花是肯定要种的,只是这样大一片池塘只种荷花的话,似乎有些浪费。不如再买些鱼苗回来吧,我试试能不能一起养鱼。”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看这池塘就挺适合养鱼的。”谢长江听了江雪荷的话十分高兴。他和刁老三都有钓鱼的爱好,心想要是这儿以后成了鱼塘,那他和刁老三闲来无事的时候还能钓鱼过个瘾,钓完了以后再放回去也没人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雪荷又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跟他们计较这点小事的。 至于鱼苗嘛…… “夫人,其实这春溪里就有不少鱼,大家想吃鱼的时候都会去那儿捞,我看卖鱼的也有不少是在那儿捞的。既然如此,我们直接在春溪捞鱼就是了,何必多花钱呢?”谢长江跟江雪荷保证道,“只要夫人信得过我们兄弟俩和刁三哥,这事儿我们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江雪荷不由看了一眼刁如月,见刁如月点了点头,便答应了谢长江。 池塘已经挖好,江雪荷便将自己之前种在院子里的荷花陆续移植到池塘里去,又新买了许多种子养在池塘。至于之前从空间里取出来的种子,她为了自己能每日看着,便还是养在后院。 很快便到了暮春,江雪荷的桃花糕、梨花糕都做不成了,好在地窖里满满都是她做的花酿,让她每天都有生意可做。花酿原本是半两银子一坛,如今每坛被她分成了五小瓶,每瓶二钱银子,比之前多了一半利润。就算去掉定制瓷瓶的成本,也比之前多赚了不少。 这花酿主要的客户都是徐以柔那样的有钱姑娘,这样的姑娘松月县里大约三四十个。而她们的母亲或者是家里的妾室也有好这口的,又能卖出不少,光是在松月县里,江雪荷的固定客户都有六十几个。 因着花酿在松月县里的出售情况不错,因此杨二苗后面就没怎么管了,他开始拖着谢长河陪他往其他县里走,甚至将东西卖到了府城,也得到了不小的收获。 杨二苗对这花酿的前景十分满意,心想也就是顾家人暂时不适合离开村子,不然这生意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地做大啊!但如今这样也还不错,毕竟江雪荷的很多原料都准备不足,多在村里待上两年,等日后各方面都准备充足了,那时再将生意做大则更加稳妥。 江雪荷可不知道杨二苗对她有那么大的期待,她甚至都没想过府城那边能卖多少,没想到杨二苗还能直接给她拉来一个大单子。 “府城那儿要了三千瓶?”江雪荷奇怪道,“怎么会要这么多的?” 杨二苗笑道:“夫人是对自己做出来的花酿没自信吗?我们县城里每年的花宴都不少,府城只会更多。姑娘家不适合饮烈酒,夫人做的花酿十分符合她们胃口,自然得他们喜欢。” “可如今已是暮春,桃梨尽谢,这花酿过了时令,似乎不再应景。” “夫人想岔了,从前花酿好卖确实与应景有关,可桃花梨花早谢了个干净,但这花酿依然好卖,不就说明它本身就讨人喜欢吗?”杨二苗笑道,“再加上夫人做的有限,外人都觉得这花酿不易得,因此便将其地位又往上推了一层。总而言之,夫人这花酿在府城和在县城里一样,都在那个圈子十分流行。” 江雪荷听了十分高兴:“既然是物以稀为贵,那这三千瓶卖完,我们这生意就暂停了吧。” 杨二苗一愣:“这是为何?” 江雪荷笑道:“这三千瓶一出手,我这儿原本就没什么存货了。况且依你所言,这桃花酿梨花酿若是源源不断地输出,那些富家小姐们觉得花酿唾手可得,等尝完一阵鲜后自然就不会如此热衷了。如今是荼蘼花开的季节,我想再试试能不能制出荼蘼酒来。” 杨二苗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那夫人做的时候顺便给我两瓶,我带去府城也让贵人尝尝?” 江雪荷问道:“是个什么样的贵人?” “那姑娘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因为家里宠她,她年纪轻轻地就有了自己的酒楼,全靠她一人打理,经营得十分不错,府城的人都叫她施九娘。施九娘天生好吃甜的,夫人的花酿十分对她胃口,她便一口气要了三千瓶,说要摆一个暮春的花宴。我听说施九娘爱花,因此施家的院子里种了各种各样的花,可以一年开到头。纵使到了暮春,他们施家的庄子里也还有荼蘼樱花和垂丝海棠。” “樱花吗……”江雪荷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江家院子里也有一棵樱花,是我娘当年在山里偶然发现,特意移植回来的,每年暮春都开满了一树,花落时如春雪一般,十分好看。” 杨二苗其实与花不熟,他说的那些都是他听来的,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荼蘼、樱花还有垂丝海棠长什么样,甚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樱花这个名字,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雪荷见他这般,也没有多言的意思,只道:“这回算是辛苦你了,这几日你先去休息吧,等准备好了,我会再叫你的。” 杨二苗连忙道:“休息不得休息不得,三千瓶花酿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这几天要抓紧时间联系车队,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纰漏,不能将花酿完好无损地运到府城去。” 江雪荷听后笑道:“杨二哥倒是想得比我还周到,如此一来,又要麻烦你了。” 杨二苗连忙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况且我也喜欢做这个。能为夫人效劳,我感到十分高兴。” 江雪荷曾经听了这话还十分感动,不过后来她从刁如月那儿知道了,这杨二苗从小就是个喜欢做生意的。当年他爹娘不许的时候他尚且偷偷做过,后来更是跑去店里给人当学徒,一直到他父母出了意外才终于消停。 想到这里,江雪荷忽然对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不管杨二苗是否自己喜欢做生意,看他做得这么卖力还这么好的份上,她都应该给他涨涨工钱。 第六十六章 按照江雪荷原本跟他们签订的契约,除了杨大树和杨小花她都是不给工钱的,只要提供他们的衣食住行就可以了。但当时她对他们心生防备,不愿意跟他们相处过密,免得培养出感情来。 可她如今到处都需要用人,刁家人和谢家兄弟又都挺勤快,帮着做了不少事情,她也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冷脸相待了。况且他们做事都这样好,她若再不给工钱,自己良心都过不去了。江雪荷干脆在账本上将他们之前几个月的工钱都写了进去,然后装了好几袋钱让刁如月发下去。 刁如月看着那些银子没接:“他们不会收的。” 江雪荷笑道:“他们若是不收,那你便自己做个账本替他们收着?” “夫人,我们如今已经卖身给您,为您做事都是应该的,夫人不必给什么工钱。” “就算是买了一对家奴的大户人家,那也是每个月给家奴发俸银的,你们若是都不收,岂不是平白让我落个苛待下人的罪名?”江雪荷佯装不高兴道,“况且你们手头没有银子,那么吃喝住行便要我来安排,那岂不是给我多添了很多麻烦?” 刁如月不由笑了:“夫人也是伶牙俐齿,如此一来,为了不给您添麻烦,爹娘他们也只能将这银子收下了。” “原本就是他们该得的,为什么不收?做人不该太贪,但也不能吃亏啊。”江雪荷笑道,“快点给他们送去吧,待会儿再陪我出去一趟,我想去姚木匠那儿再定制一些模具,等过几天你再陪我回江家一趟采些樱花。” 刁如月问道:“我还从未见过樱花,夫人要摘樱花,是因为施九娘吗?” 江雪荷点头:“杨二哥说施九娘家有百花,年年暮春的时候都要办个百花宴,我想着若是能有些应景的食物,又是目前独一份的,施九娘应该会高兴才对。” 江雪荷在幻境里学过一种制作透明糕点的方子,她便是根据那个方子做出了透明的梨花糕,因为模样讨巧,所以也卖得不错。不过那透明点心的原料有限,她如今手上剩的不多,只能再做二三十块樱花糕了。 不过自从开始做生意后,江雪荷觉得自己越来越黑了,按照她原来的模具是只能做二三十块,那她重新做个小一点的模具,不就能多做几个了? 江雪荷去姚木匠那里定制模具的时候,发现何冬生也在那儿,何冬生见了江雪荷挺高,直接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打招呼。 “四堂妹来了,不知道四堂妹今日过来想做点什么。” 江雪荷惊讶道:“二姐夫如今在姚木匠这儿做事吗?” 何冬生挠了挠头笑道:“幸亏姚师傅不嫌弃,还愿意收留我。” 姚木匠冷笑道:“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有些东西搬不动了,我能收留你?” 江雪荷听了这话不由笑了,心想这姚木匠也是嘴硬,这话说的好像他就是找何冬生过来干重活打下手的,但她方才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何冬生在削椅子。 何冬生笑道:“怎么都好,反正姚师傅还愿意收留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姚木匠对着他哼一声,转头又问江雪荷:“荷丫头这次过来又要打什么东西啊?” 江雪荷笑道:“有几个新模具需要劳烦姚师傅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就喜欢给你做模具。”姚木匠笑道。 他是真挺喜欢给江雪荷做模具的,乡下人定制的东西一般都比较单一,只有江雪荷的需要雕各种不同的花,姚木匠还挺喜欢雕花的,觉得比其他东西做起来有意思。再加上江雪荷给钱又十分爽快,能给的单子又多,谁不喜欢这样的呢? 江雪荷跟姚木匠聊完,又去问何冬生:“二姐夫那新屋应该快建好了吧?” 何冬生笑道:“过几天就成了,到时候四妹妹一定要带着四妹夫他们过来吃酒啊!” “那是一定,只是我们顾家江家人可不少,姐夫不要嫌弃我们将你吃穷就行。”江雪荷笑道。 “哪能啊,要不是岳父他们还有四妹妹帮忙,我现在还不知道是否能有着落,你尽管带着大家都来就是,春儿也想好好谢谢你。” “二姐姐就是太客气了。”江雪荷感慨一句,又见何冬生目光真诚心里十分高兴。 何冬生其实比她想象的要靠谱很多,看他这架势应该在姚木匠这儿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就算是姚木匠喜欢他,那也得是他本身就有天赋和能力才行。按照何冬生和江迎春的说法,他应该许多年没碰木匠的活儿,可她刚刚看见何冬生做椅子的时候也是有模有样的。 只要何冬生能够一直保持现在的品质,那些钱他就算三年后还不上也没有关系,她要的其实只是一个态度,比起那点银子,她更喜欢江迎春和小蝴蝶能过得好。 “对了,二姐姐最近在做什么?”江雪荷又问。 何冬生如实道:“春儿最近都在岳父家里,帮忙缝补浆洗,还有下地种菜之类的。四妹妹也知道,岳父家里有一大片果林,春儿每天都挺忙的。” 这个江雪荷自然知道,从前江迎春还没嫁出去的时候也整日都在忙这些,那个时候谁都说江迎春是一等一能干的姑娘,日后不管嫁去了哪里都能过上好日子,可谁能想到何家是这样一个情况呢? 江雪荷觉得,江迎春在三房帮忙自然很好,但她已经是外嫁的女儿了,在家里忙得多了,江三叔和佟氏就算心疼女儿要分她银子,她也不好意思拿的。但那样岂不是成了白忙活? 想到江迎春的针线活还不错,江雪荷又萌生了新的想法出来。 她回去就跟顾思娴商量了一下,因为顾思娴做的绢花基本都是卖给有钱人家的,那江迎春是否可以做些专门卖给普通人家的呢?用料只需要最普通最便宜的就行,但款式绝对要新,避免与别家重复,价格则可以比别家的略贵一两文,控制在大家能承受的范围内。 顾思娴想了想又道:“除了绢花,也可以做些小孩子的衣服。迎春姐姐家里不是有个两岁的女儿吗?小孩子衣服用料少,做起来也容易。” 江雪荷笑道:“对啊,当母亲的总想将自己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二姐姐眼光不错,一定能裁出适合小孩子的漂亮衣裳来。不过绢花之类的,就劳烦你教教二姐姐了。” 顾思娴笑道:“其实我想过,如果迎春姐姐愿意过来帮我的话,那我是不是就能多接些单子了呢?还有云兰,云兰天生手巧,不仅刺绣学得快,那些绢花她看我做了几次,自己也能做出不错的来。嫂嫂过来看看,这串茉莉就是云兰做的,你觉得如何?” 江雪荷拿过那串茉莉花一看,惊讶道:“这是云兰独自完成的?” 顾思娴笑道:“可不是吗?这就是云兰一个人在夜里偷偷完成的,我可一点都没插手,我早上起来看到的时候可比嫂嫂还要惊讶。” 江雪荷将那串茉莉花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由衷道:“可真好看。” 那茉莉花每一朵都做得十分逼真,甚至还染上了淡淡的茉莉花香。江雪荷记得裴氏是去年开始喜欢上茉莉花的,不仅亲自在屋里养了一盆,还给她们姐妹几个都做了一个茉莉花香的香囊,香气经久不散。江云兰做的这串茉莉大约是和那个香囊一起放了一夜。 茉莉花虽然生得清丽,但花型太小,戴在头上并不显眼。江云兰巧在她做了许多单朵的茉莉,一部分缠在一个大的发箍上,又用细碎的白色珠子将更小朵的茉莉绢花串成了垂下许多碎珠流苏的珠网挂在了发箍上。 “云兰说这个是要送给嫂嫂的,我是偷偷拿给嫂嫂看的,到时候嫂嫂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顾思娴不好意思道。 江雪荷好笑道:“既然知道云兰要给我一个惊喜,为何还要提前拿出来?” “因为我也想跟嫂嫂商量一下让云兰和我一起做绢花的事情嘛。”顾思娴抱着江雪荷的胳膊笑道,“原本这些东西县里只有我一个人会做,我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只是偶尔需要嫂嫂帮我描一些花样。可我后来发现,云兰见过的花不必你少,看过与花有关的书籍更是比我多了数倍。而且云兰也很会描花样子,想法也很多,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云兰与我一起呢?” 江雪荷道:“那毕竟是你的手艺,也是你的点子……” “不,这是我的手艺,但却是嫂嫂给我的点子。”顾思娴道,“如果没有嫂子,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手艺是可以挣钱的。嫂嫂的点子为什么我可以用云兰不可以用,况且我一个人想法有限,近来与云兰还有雨萱一起,倒是想出了很多新花样。只不过雨萱只爱想,不爱动手罢了。” 江雪荷笑道:“萱儿愿意学刺绣就很难得了,其他的随她去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云兰喜欢,就让云兰和我一起吧。”顾思娴笑道。 江雪荷笑道:“那我得再问问云兰,若她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反对。不过大概得等她把这个发箍送我了,才能问。” 顾思娴听了话不由紧张起来,万一江云兰对自己的手艺没自信不送了可怎么办? 第六十七章 江云兰性子温吞,又十分自谦,顾思娴见了她总觉得见到了从前的自己。那个时候她被乔氏压制,对自己的手艺和外貌都没有正确的认知,很容易自卑,因此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内向。虽然她原本也不是一个外放之人,但如今对着亲近之人居然学会了撒娇。 顾思娴现在很喜欢跟江雪荷撒娇,江雪荷生得貌美,又对她格外温柔,让她无法不喜欢。她见江雨萱还有江家两个弟弟也经常跟江雪荷撒娇的,但江云兰从来不会。 顾思娴不确定江云兰是本性如此还是跟她从前一样,也是出于自卑,因此对江云兰一直十分关注。 但江云兰并不自卑,她自小家庭和睦,裴氏教导得也好,她只是天性内向又温和罢了,实际上她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楚。江云兰觉得自己做的那个茉莉发箍说不上多完美,但样式少见,做工还行,绝对拿得出手,因此当天晚上她就拿出来送给了江雪荷。 江雪荷自然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然后跟江云兰提了那事,还特意说了声是顾思娴提议的。 江云兰笑道:“我就知道阿娴惦记着这事,正好我也有些想法。如果姐姐不反对的话,我是愿意做的。” “我自然不会反对,你既然愿意做,那就再跟阿娴学点,也可以先把东西做起来,等下个月我再跟徐三姑娘说一声,改一下每个月能接的单子的数目。”江雪荷说着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你们是两人合着做还是分开做最好再商量一下,其他的我不爱管,但你们俩不许因为利益争吵起来。都是自家姐妹,应该团结一心才是。” 江云兰认真道:“姐姐放心,我与阿娴一见如故,也都不是重利之人,绝对不会因为这个争吵的。” 江云兰从前和江雪荷一样,从未想过赚钱之事,父母刚去世的时候,她还因为见识到了大房他们的嘴脸宁愿一辈子穷困潦倒也不想要那种虚情假意。可等江雪荷被迫嫁到顾家之后,江雪荷就一个人撑起了养家的重担。江雪荷不仅要为顾家谋划,也要为她和雨萱准备嫁妆,要为江清柳江清竹攒下日后的家底,江云兰不舍得让自己的姐姐一个人操劳,她也想帮着分担一点。最起码她自己的嫁妆可以自己攒,如果做得好了,她还可以帮雨萱也攒一份嫁妆。 江云兰跟江雪荷说好之后,江雨萱也跑过来找江雪荷,提出了要帮忙,江雪荷十分惊讶。 江雨萱道:“我知道我年纪还小,但二姐也就比我大两岁。二姐想要为家里做点什么,我也同样想。可是我的兴趣从来都不在针线上面,我喜欢吃点心,不如我帮着姐姐一起做点心吧?” 江雪荷笑道:“我倒也不是不让你帮忙,只是想着你还小,应当先把刺绣学好,先在屋里给你二姐还有娴姐姐打下手吧,我这边有你含笑姐姐帮忙。” “可是……” “衣服你喜欢穿,但是不喜欢做。糕点你喜欢吃,也不喜欢做。与其勉强二选一,倒不如先学点东西,等日后找到你真正想做的,再来告诉我。”江雪荷笑道,“做糕点你原本就会一些,现在先学针线吧,总归是技多不压身。” 江雨萱觉得江雪荷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便又高高兴兴地回了顾思娴房间。她心里清楚,江雪荷现在先让她去给江云兰她们打下手,主要还是因为她年纪小,想让她轻松一些。要去厨房打下手的话,她现在也就比灶台高一点,容易帮倒忙。 从前她在江家可以做糕点做着玩,是因为裴氏和江二山宠她们,专门给她们姐妹做了一个小灶台,让她们没事可以鼓捣着玩,如今哪里还有这个条件? 周氏自从想起江清竹和江清柳是读书的好苗子之后,就更不允许他们兄弟俩在顾家久待了,她怕他们俩与顾家走得太近,到时候就算这俩兄弟出人头地,但与他们江家不亲,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 因此他们兄弟俩才在顾家住了三天,周氏那边就托人过来催他们回家了。兄弟俩都是不太乐意回去的,但他们也知道江雪荷不容易,因此没多闹腾,乖乖地跟着回去了。其实现在的日子已经比一开始强多了,江雪荷刚嫁过去的那一个月里他们简直孤立无援,如今有杨小花看着,江家已经没有人能欺负他们了。现在顾思言教他们文,杨小花教他们武,日子过得也挺充实。 原本江清柳还是想闹腾一番撒娇一会儿的,不过被顾思言哄骗一番之后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应该独当一面了,不该再处处喊着要姐姐了。于是江雪荷送他们兄弟俩回江家的时候,江清柳一直将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看得江雪荷哭笑不得。 到了江家之后,周氏先是对着竹、柳兄弟二人嘘寒问暖一番,然后才问道:“那两个丫头舍不得回来了?” 江雪荷笑道:“顾家阿娴擅长刺绣,那手艺比我娘还要强上许多,我想着她们姐妹俩在家也无事可做,倒不如先跟阿娴学学刺绣,日后也算有一门手艺。” 裴氏的刺绣比起柏氏和顾思娴算是一般,但在乡下绝对算是顶好的,饶是周氏对裴氏百般挑剔,也挑不出她的绣活和厨艺有什么毛病。因此周氏听了这话便点点头,没多说什么。顾家既然有人刺绣比裴氏还强,那云兰雨萱过去学习也是正常的,说不定还赚了,对她来说,女人是肯定得会针线活的。 再加上周氏对孙女并不怎么在意,因此就算她们姐妹俩是无缘无故不想回来的,周氏也懒得管,最多数落几句。 “你那两个妹妹该怎么管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插手。但是竹哥儿柳哥儿可是你们二房唯二的男丁,可不能马虎大意。我看以后也别再带去顾家了,就让他们专心在家里看书吧,等到了明年就一起送学堂去。” 江雪荷笑道:“奶奶之前让我嫁去顾家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五郎是个书生,日后说不定能考上秀才的,因此我才常带着他们兄弟俩过去,让五郎帮忙带带。” 周氏皱眉:“那顾五郎不是身体不好吗?可别把病气过给我两个孙子。” 江雪荷听了这话心里不舒服,但还是笑着说:“五郎如今有张大夫帮忙调理着,身体已经好多了。况且他们兄弟俩真的跟五郎学了不少,奶奶不信的话,要不要看看他们的字?” 周氏其实不识字,但还是点了点头。 江清柳和江清竹都不怎么喜欢这个逼姐姐嫁人的奶奶,但他们自小被裴氏教养得很好,对老人家都有应有的尊敬,听了这句话便乖乖地将自己最近练的字交上去了。 周氏虽然不识字但还是见过不少字的,一开始是因为她偷偷翻过裴氏的账本,后来则是大房两个孙子学写字的时候她在一边看过。在她印象里,裴氏的字无疑是最好看的,清秀漂亮,而后来才跟着裴氏学认字的江二山水平则和江清森差不多,都比裴氏的字丑多了,而江清茂的字则比他们俩的还丑。再后来江雪荷姐妹几个也学写字了,字迹与裴氏如出一辙的清秀漂亮,周氏就觉得大概男人的字都要粗笨些,女人的字则小一些。 然而此刻看了江清竹江清柳的字她才明白,原来男人的字也可以很漂亮,还可以是不同风格的好看。虽然他们俩年纪小还小字迹比较稚嫩,但比起江清茂江清森的已经要强了。 周氏心想,这莫非是因为他们俩的母亲是个读书人吗?因为二房裴氏是读过书的,江二山成亲后也跟着学了不少,于是他们家五个孩子都很聪明,学字也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快。而大房读书的那两个孩子已经是他们家七个孩子里最聪明的两个了,但江大山和林氏都是没读过书的,因此他们的孩子再聪明也比不上二房的? “这字真是他们俩写的?”周氏虽然相信江雪荷不会骗她这个,但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遍,“我记得他们兄弟俩以前字迹不是这样的。” 江雪荷笑道:“他们兄弟俩从前是我母亲启蒙的,母亲的字适合女子书写,男孩学起来就不太合适,因此母亲就买了一本字帖让他们跟着学。而五郎也是男子,更清楚男孩的风格,前段日子给他们俩换了更合适的字帖,因此他们俩这字学得越来越好了。” 周氏听后不由问道:“那顾五郎读书真的很好?” 江雪荷想了想笑道:“我认识的读书人不多,倒也无从比较,反正是比我强的。” 周氏一听这话,便觉得顾思言有些厉害了,在她看来江雪荷虽然是个姑娘家,可是在读书识字方面都不输于男子,这也是她不喜欢江雪荷姐妹几人的原因之一。在她看来,女人就应该安分守己,跟男人比什么学识?但是再不愿意承认,她心里也清楚,江雪荷在读书方面,其实比江清森强多了。 不行,她得再打听打听,如果顾思言读书真那么厉害的话,那她怎么也得想办法将大房的两个孩子送过去才行,好处可不能都让他们二房的人占了。 第六十八章 周氏惦记着顾思言的本事,对江雪荷就暂时客气了些,心想在她问出来顾思言到底有多大本事之前,还是先不要得罪江雪荷为好,免得顾思言一个不高兴,就不搭理他们江家人了。因此江雪荷说要摘些樱花带回去的时候,周氏也随她去了,还说就算把树打秃了也不要紧,反正那棵树最近天天掉花瓣烦人得很。 周氏不喜欢那棵樱花树,江桃花倒是喜欢得紧,因为这棵树生得高大,不少人从江家二房门口经过的时候,都能看到花开得如云霞一般的树顶和不断飘落的花瓣。村里大多数女孩看到这树都喜欢极了,江桃花又是一向爱显摆的,将村里不少女孩都带回院里走了一圈,看着她们羡慕的眼神心里十分得意。 江雪荷带着杨小花刁如月出来摘花的时候,江桃花正好带着村里的几个姑娘在树下看花,两边不可避免地吵了起来。 江雪荷原本没打算和她吵架,只想摘了花就走。她又没打算真将这树给薅秃,自然也就没跟她们打招呼。 只是她才刚上手,那边江桃花就叫了起来:“江雪荷,你在干什么?” 江雪荷挑眉:“摘花你看不到吗?” 江桃花气呼呼道:“你凭什么摘花?我同意了吗?” 这些日子村里其他姑娘要看花要摸花要摘花都得经过江桃花允许,各种规矩全都是江桃花自己定的,大家为了赏花都听她的,于是就弄得江桃花越发没自觉了,真把这樱花树也当成了她自己的。 江雪荷听了这话好笑道:“我摘我房门口的花也需要经过你同意?” “什么你房门口的花?你早就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江家的一切都跟你再没关系!” “这话说的,莫非你日后出嫁了,就真的不会再从娘家拿走任何东西?”江雪荷挑眉一笑,“三堂姐若是自己做不到,便不该要求旁人能做到。不过你现在还没嫁出去,等你嫁出去并且做到了以后再来教训我吧。” 江桃花气道:“日后如何我暂且还管不着,可我们大家都在赏花的时候你却来摘花,不就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大家有什么意见呢?” “我对大家没什么意见,你们赏你们的,我们摘我们的,这树是我娘发现的,我爹移植过来的,这些年也都是我爹娘在养,每年生虫还是我们姐妹几个捉的,从头到尾有你江桃花什么事?又何时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江雪荷又看了一眼村里的其他姑娘道,“各位都是在附近村子里长大的,难道不知道这是我们江家二房的院子?我父母生前不曾转让过房屋田地,因此二房的一切都还是我两个弟弟的,与大房无关,不是他们堂而皇之地住进来,就能将二房的一切都当成是他们的。” 大家听了这话都悻悻的,有个叫江棉棉的小姑娘开口道:“雪荷姐姐放心,我们都知道这屋子是你们家的,这樱花树也是你们家的,从前你在的时候,都是直接让我们进来看的。” 她这一说大家才想起来,从前只要江二山和裴氏在家,他们二房的院门都是大大方方开着的,她们看见院子里头的花开得漂亮,想进去看看摸摸,江雪荷不仅不会拦着,不会像江桃花一样提出那么多要求,还会主动给她们说明那些都是什么花,大约在什么时候开,开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江雪荷甚至还知道很多关于花的典故,她们常常听得如痴如醉。 想到这里她们顿时很不好意思,心想其实江雪荷人一直都挺好的,她们没人跟江雪荷熟稔并不是因为江雪荷孤傲,而是因为江雪荷总是被裴氏打扮得太漂亮了,她们见了自卑,不爱多与她来往。江桃花虽然穿得也比她们漂亮,但是容貌远不如江雪荷,她们见了最多只是羡慕,并不会觉得自卑。 江桃花见大家这样,顿时就不高兴了,伸手退了江棉棉一把:“江棉棉你给我出去,你以后别想再来我家看樱花了!就算这儿不是我家的房子又如何?反正如今是我住在这里,只要我不开门,你们谁也别想看!” 与江桃花交好的几个姑娘听了这话顿时附和道:“就是就是,江棉棉你有没有良心,这几日你要看花可都是桃花给你开的门,你怎么能帮着别人说话呢?” 江棉棉气道:“我就是凭着良心说话的!江桃花才给我开过几次门,雪荷姐姐又给我开过几次门了?从前雪荷姐姐还请我吃过糕点呢!再说了,这房子本来就是雪荷姐姐娘家的,我又说错了什么?” 与江棉棉交好的也觉得是江桃花过分了,江家的事情谁都清楚,但是说破天了又能怎么样?如今住在二房的还是大房那些人,江雪荷又被迫外嫁,最终管着二房屋子的还是江桃花他们。她们现在想要看花,就只能听江桃花的,可花再好看,又能有人重要吗?江桃花今日这般嚣张,她们日后宁愿不再看花,也不来受这个气了。 “算了棉棉,我们走吧,与桃花置气也没用,大不了以后我们不看花就是了。”其中一个姑娘拉着江棉棉道。 另一个姑娘则对江雪荷道:“雪荷姐姐,我们就带着棉棉先走了。” 江桃花听了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客人离开之前都会先跟主人道别。如今这何小娟要走之前特意说一声,不就是把江雪荷当主人没把她放在眼里吗?江雪荷一个外嫁的女儿,凭什么还能在娘家作威作福? 江雪荷点了点头,对她们几个笑道:“你们若是想看花,等到了六月去何家村找我就行,我之前种了些荷花,六七月会陆续开的。” 江棉棉听了这话顿时就高兴了:“我可喜欢荷花了,到时候一定去何家村找姐姐!” 江桃花气急败坏,心想她靠着这一棵樱花树最近得到了多少吹捧?可谁知道这樱花能开到什么时候?等樱花开完了,大家岂不是都跑去吹捧江雪荷了?这江雪荷也是可恶,没事种那么多花做什么?还就是为了让大家都捧着她?一边受人追捧,还能一边拿去卖钱,却不肯分给他们家,真是可恶至极。 见人一下子走了大半,江桃花又气得骂骂咧咧,江雪荷觉得她就跟个苍蝇一样烦人,实在影响她摘花的心情。 “我方才出来摘花,是跟奶奶说过的,奶奶已经同意了。”江雪荷瞥了她一眼道,“你若有什么不满的,直接去跟奶奶说就是了。” 江桃花才不信她的,听了这话果真朝周氏屋里跑去,正好赶上周氏午睡,因此被臭骂了一顿,出来后就一直瞪着江雪荷。 周氏当年可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出了名的泼妇,大家听见她骂人便全跑了,哪怕跟江桃花关系再好也受不了这个。没了外人,江雪荷就让杨小花盯着江桃花了。江桃花最怕杨小花,被稍一威胁,就灰溜溜地回了房间。 江雪荷看着江桃花的背影皱了皱眉,最终下了狠心真将整棵树给薅秃了,等她回去以后江桃花出门一看,差点哭出声来,转头就跑去跟林氏告状。 林氏没觉得那樱花有多了不起,但是她心疼女儿,还是去周氏那儿提了两嘴,说江雪荷这样做明显是对他们大房有意见。 周氏心想,她又不是老糊涂,能不知道江雪荷对大房有意见吗?换做是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有意见的啊,他们对外冠冕堂皇的,但那些话还真能骗过自己不成?只是周氏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在她看来,有钱的二房就应该贴补没钱的大房。 但现在又不太一样了,从前江二山夫妻俩再能赚钱,那也只是能赚钱而已,又不能给他们江家带来什么地位。可二房两个孙子那么会读书,日后很有可能给他们江家改换门庭的,她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二房几个孩子疏远了。 二房的几个孩子都最听江雪荷的话,她必须先把江雪荷给笼络住了。 “行了,那花本来就是裴氏他们种的,就算荷姐儿是外嫁的女儿,没道理连自己娘家的花都不能摘了。反正我们家要那花也没用,她全薅走就全薅走了吧。”周氏淡淡道。 林氏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从什么时候起周氏居然会向着江雪荷说话了? “娘,我也知道荷丫头一定在心里怨恨着我们,但当初让他们嫁人,真的是为了她好啊。您看这顾五郎如今身体也好了,说明荷丫头旺他呀!说不定再过两年那顾五郎就真考上秀才了呢?到时候荷丫头顿时就明白我们的苦心了。”林氏道,“可就算荷姐儿现在不明白,我们也不能一直让着她呀!” 周氏斜了她一眼道:“你也知道再过两年顾五郎说不定就能考上秀才了,还是因为荷姐儿给他冲喜他才好起来的,既然这样,你还上赶着得罪荷姐儿干什么?若是顾五郎真能考上秀才,保不准我的森哥儿和茂哥儿还要靠他帮忙呢。” 林氏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周氏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她的森哥儿和茂哥儿日后还需要顾五郎帮忙?那顾五郎明显就是个没福气的,哪里有考秀才的命,说不定还是她的两个儿子先考上呢? 那些她当初为了哄周氏把江雪荷嫁出去的鬼话,周氏怎么就当真了呢? 林氏后悔了,非常后悔,早知如此,她当初就应该编点其他的鬼话,她居然忘了周氏有多想给江家改换门庭。 第六十九章 周氏才不管林氏是如何想的,反正自那之后她就处处打听顾思言的消息。何家村与江家村隔得又不远,哪怕她是老胳膊老腿也还跑得动。 顾家行事太过张扬,一直都是何家村的传说,周氏从前听过几耳朵,但没放在心上,想着那顾家有钱还得跑到他们这几个并不富裕的村子来过日子,可见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那几年京城大乱,不少达官贵人都被判了刑,也有不少获罪了的达官贵人偷偷奔走,遇上流民被冲散了。 周氏对国家大事虽然不关心,但多少能听到些。她记得那之后没多久,裴氏和顾家人就前后脚地到了他们松月县。 裴氏相貌出众,谈吐文雅,还读书识字,一看是大户人家出身,偏偏对自己的娘家只口不提,任周氏百般刁难也不肯透露一字,这便成了周氏心口上的一根刺。 在周氏看来裴氏要么是罪臣之女,要么是大户人家出逃的妾室,不管是哪个身份对他们江家来说都是祸害。她急于将裴氏赶走,多难听的话都说了,多难看的事都做了,偏偏裴氏无动于衷,好像木头一样没有感情,一直到江雪荷出生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江雪荷出生的时候,二房已经赚了些小钱,周氏一边觉得裴氏来历不明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一边又忍不住用二房赚来的钱。她心里越是矛盾就越是看裴氏不顺眼,因此对裴氏的几个孩子都不爱搭理。 原本是打算一辈子都不搭理,谁想到二房两口子忽然就去世了,留下了不少家财和几个孩子。周氏有心帮大房图谋二房的家产,却没想过真让二房几个孩子落魄,只是江雪荷性子脑子全都随了她亲娘裴氏,叫她见了闹心,恨不得早早打发出去,免得处处与她作对。 可谁想到,江雪荷被打发出去了,还是能跟她作对呢? 作对便作对吧,周氏虽然有些不满,但那些钱原本就是二房的,大房能得自然是好,得不到也没吃亏,总之最后还是他们江家的钱。周氏原本被林氏说得蠢蠢欲动,想要再打主意,又被江雪荷一番话给劝了回去。 家里谁都知道周氏有多想改换门庭,当年江老爹重病之时去医馆,因着一个举人老爷也得了重病,霸占了整个医馆,不许医馆的人给其他人看病。他是举人他有特权,医馆的人不敢得罪,周氏跪在医馆门口苦苦求了几个时辰,一直求到江老爹断了气,也没能让医馆里的人出来看江老爹一眼。 从那个时候起周氏就明白了,人与人之间当真是不同的,想要把日子过得好,就必须踩在别人的头上做人上人,否则她只会再经历一次那样无助的事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周氏的心彻底偏得没边了。 她觉得江大山是她三个儿子里头最聪明的那个,她又做主花了家里的大半积蓄做主给江大山娶了她认为聪慧的林氏的,然后将江二山江三山随意打发了出去。她觉得江二山江三山都是不太聪明但是勤奋能干的,她给的那点东西虽然少,但足够他们自给自足,不会饿死。而她聪明和大儿子和大儿媳则是要努力给她生个聪明的孙子的。她要用家里所有的钱财去培养大房最聪明的孙子,好让他出人头地,将来也能考上个举人。 大房的几个孩子其实都上过学,也都有些小聪明,在周氏看来,反正比三房的江清峰聪明,但江清木和江清林没读两年就不爱去上学了,只有江清森和江清茂坚持下来了。 周氏原先以为这两个孩子应该就是他们江家最有出息的了,她虽然觉得江雪荷比她所有孙子都要聪明,可她是个女人,再聪明也不能考科举,一点用处都没有。就算江雪荷日后嫁了一个好人家,以她那性子,难道日后还真能贴补大房吗? 周氏一直觉得自己想得很透彻,江雪荷是指望不上的,她真正应该指望的是大房那两个孙子。 然而二房两个孙子的天赋叫她心惊,若那顾五郎似乎真有本事还愿意指点,那二房才是他们江家最有希望的一房啊! 周氏在何家村走了一天,便将顾家的事情都打听得差不多了。顾家和裴氏很像,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们来的时候身上带了很多钱,到了何家村也是各种大手笔。听说那顾家的原配夫人很是貌美,一手绣活无人能比,也很有学识,出口成章,比那些满口掉书袋的书生可强多了。 但顾家的事情很乱,尤其是在那位原配夫人死后,妾室上位,苛待原配子女,老爷又是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等那甩手掌柜去了,原配子女更是差点被妾室折磨死。 当然了,这些对于周氏来说都不重要,她一点也没关心。虽然刚打听清楚的时候惊讶了一会儿林氏的狠心,但其实当初答应这门婚事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清楚,这门婚事肯定没有林氏说的那样好,是她自己故意不深究的。既然当初装傻,那现在也只能继续装傻到底,有些事不能说开,否则江雪荷不会再给她面子。 尤其是她现在知道了,原来顾思言真有大才,从小就是村子里的神童,六岁便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书院,成了县里最早考上童生的少年,十五岁的时候就准备要考秀才了,结果赶上了顾家兴去世。人人都说,如果当年顾家兴没死,或者再晚一点死,那顾思言肯定已经是秀才了。这话还不是别人传的,而是书院的院长亲口说的! 人家十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在准备考秀才了,而她最看重的孙子江清森今年也十五了,却还没考上童生,就连县里的书院也考不上,不管塞多少银子都进不去,只能在镇上勉强学着。 再看顾思言那弟弟顾思行,听人说他如今也在县里的知微书院念书。 周氏原先看村里大部分人连镇子里的学堂都考不上,觉得她两个孙子能在镇上上学已经很了不起了,因此没把这个放在心上。可是后来她才明白,原来镇上和县里的书院真的差别很大。 村里的私塾是他们几个村子自己弄的,只有几个学过字但没考上童生的先生。而镇上的那所书院,里头的先生基本都是童生,就一个秀才。可县里的书院就不一样了,县里的文博书院和知微书院的先生基本都是秀才,且各有一个举人,因此县里有钱的都努力将孩子塞进那两个书院。 周氏原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后来有人跟她提了一嘴,这考不上童生的怎么教人考童生?这考不上秀才又怎么教人考秀才?周氏听后深以为然。 如今要江清森和江清茂凭自己本事考上县里的书院太难了,要考上童生她也暂时看不到希望。可若是顾思言真有秀才的水平,那她让顾思言给他们俩指导,不也是一样的吗? 周氏打听完后就跑回去对林氏说了这事,要她好好备一份礼,之后多跟顾家走动走动,等江雪荷接自己两个弟弟去顾家的时候,让她顺便将江清森和江清茂塞上。 林氏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把她两个儿子顺便带上?她两个儿子小小年纪就考上了镇上最好的书院,这还不够本事吗?村里多少孩子都考不上啊! 那顾五郎确实是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童生,可他至今也不是秀才啊,凭什么就认定他有秀才的本事呢?再说了,那家伙不过是个病秧子而已,能活到什么时候还是个问题呢! 在林氏看来,江雪荷现在不过是暂时走运罢了,但是江雪荷不可能一直走运,那顾五郎明显就是个天生的倒霉蛋,要是他们大房多与顾家来往,说不定就要跟着倒霉了,还是让江雪荷自己倒霉去吧! 周氏见林氏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倒也没再说什么。在她看来,她提醒的已经够多了。况且她虽然相信顾五郎真有大才,可顾五郎能活到什么时候确实是个问题,等明年再看看吧。要是明年这个时候,江清竹和江清柳真能在顾思言的指导下考进县里的学堂,那她就想办法把大房的两个孙子也送过去! 若实在送不过去也没关系,总之以后多紧着些二房也就是了,绝对不能让他们江家最有天赋的两个孙子被埋没。 之后连着好几天林氏都没听到周氏旧事重提,便以为周氏只是一时兴起,于是她也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林氏哪里能想到她不过一时疏忽,周氏的心就开始慢慢往二房那边偏了。 江雪荷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个,只是觉得周氏最近对她客气了不少,就连她要带着两个弟弟去顾家周氏也不再板着脸了,还让她带着两个弟弟多在顾家住几天。 看着周氏殷切的眼神,江雪荷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再想到当年她爷爷是如何死的,江雪荷不免有些鼻酸。可那又如何,就算如今周氏对她改了态度,当初不还是不屑一顾吗?不还是帮着大房图谋他们二房的财产吗? 若是因为小竹小柳能读书才对他们二房好,那这份好未免也太功利了,她可不稀罕。 第七十章 江雪荷将江家的樱花给薅秃了,但她目前又做不了那么多樱花糕,便用剩下的樱花做了几百瓶樱花酿。松月县没有樱花,大家都不认识,但徐以柔信任江雪荷,又见瓶子漂亮,便买了好几瓶走。 她买了觉得不错,又开个小宴请与她交好的几个姐妹一起品尝。徐以柔的小姐妹也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尝过喜欢便托徐以柔帮忙买一些。这一来二去的,江雪荷那几百瓶樱花酿不到半个月就卖光了。 “雪荷有没有想过开一个专门的铺子卖花糕和花酿啊?”徐以柔问道,“要是有个铺子的话,我们要买东西也就方便了。现在这样,好多姐妹们想买都找不到地方。且这些东西的价格要当街叫卖的话,也不好卖。” 江雪荷笑道:“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暂时还开不起来,等明年再看看吧。” 徐以柔奇怪道:“是本金不够吗?” “那倒不是,说白了还是原料不足,若要开店,我当多做些准备。”江雪荷笑道,“正好等明年五郎就复学了,如今多攒些银子,到时候说不定能举家搬进县城呢。” 徐以柔听了这话,不由握住江雪荷的手笑道:“那可太好了,那样的话,我来找你和阿娴玩岂不是方便了许多?” 江雪荷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徐以柔笑了没一会儿又苦恼起来:“可是现在离明年还有好久啊!就不能提前搬到县里去吗?我听说顾五郎的身体是回春堂的张大夫调养的,直接搬到县里去的话岂不是更方便?更何况你们这儿其实也不太平……” 徐以柔伸手指了指西面。 “就是因为不太平,才更要看着些。”江雪荷道,“五郎好不容易拿回东院的归属权,若是现在搬走了,那些厚颜无耻的人肯定敢把这屋子占为己有,总得先找个由头将他们彻底打发了,等没了后顾之忧我们才好离开。” 从前顾思言其实也不爱与西院那些人争抢,可后来他知道了这东院地底下藏的尽是顾家祖上留下来的宝贝,还有柏氏的嫁妆,便只能寸土不让了。江雪荷知道顾思言的顾虑,也不敢轻易搬走,就怕无人看管这院子就被西院的人霸占了,万一他们再找出什么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徐以柔听到这话就犯了愁,她不明白江雪荷与顾思言的顾虑,只是觉得这顾家太不像话了。她爹虽然没有纳妾,但她两个叔叔还有很多小姐妹家里都是有妾室的,这些妾室无论平时如何嚣张得宠,都不可能爬到正室夫人头上去,更别说管家了。然而乔氏不过一个贱妾却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那位顾老爷是个糊涂人,平白害了自己的嫡子嫡女,也害得她喜欢的雪荷和阿娴不能经常陪她一起玩。 想到这里,徐以柔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 江雪荷见她这样觉得好笑:“你又叹什么气?” 徐以柔道:“我是想着,我也快要嫁人了,等嫁人后也不知道是否还能这样玩闹,就想趁着还没嫁出去之前多跟你们走动走动。” 江雪荷问道:“柔姐姐已经定亲了吗?” 徐以柔就大江雪荷一岁,这个年纪确实可以嫁人了,只是之前从未听说过徐以柔有未婚夫。若是现在才开始相看,那起码得等明年才能嫁出去吧? 徐以柔叹息道:“前几天刚定下的,是府城里头的商户,今年九月我就要嫁过去了。” “看你这样子似乎不大高兴?” “施家是府城的大户,这门亲事是我们家高攀了,总觉得日后的日子大约不太好过。”徐以柔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在我看来,这成亲要么找个门当户对的,要么找个不如自己的,这样就不用看人脸色了。也不知道我爹他是怎么想的,找了个比我家强出那么多的,这不是给我找不自在吗?” 江雪荷最近才刚与施九娘合作,对施家有些好感,便道:“施家虽然是府城的大户,但未必是不讲理的,我听说他们那儿有一个施九娘,施家对其……” “你可别说施九娘了,施家二十几个女儿,也就出了一个施九娘。何况我又不似施九娘那样能干。”徐以柔无奈道。 “二十几个女儿?”江雪荷愣了一下。 “那可不是,施家是个大家族,五个兄弟至今没有分家,他们的儿子女儿都住在一起,一块儿排的行。”徐以柔道,“施九娘她爹是施家的家主施三爷,施三爷有八个儿子,就这一个闺女,自然是疼得不得了。再加上施九娘也确实能干,将那酒楼经营得很好,施家其他人也就无话可说。那施三爷因为有八个儿子,本来就不稀罕儿子了,哪里还能稀罕儿媳妇呢?何况和我定亲那位施七公子,还是个庶子。” “七个儿子?”江雪荷又愣了一下。 “可不是嘛,施家五位爷,一共二十几个女儿,三十几个儿子,一想到我日后有三十几个妯娌,我就头大!”徐以柔说着还真捂住了自己的头。 江雪荷看着她十分同情,心想西院那四个妯娌都已经让她头大了,这要是真凑齐了三十几个妯娌,那日子还怎么过呀? “可是三十几个儿子现在还能住在一处吗?”江雪荷奇怪道,“施家再有钱,也不能建那样大的院子吧?” 商人在某些发条上虽然可以塞钱适当放宽,但也不能太过离谱了。施家如今儿子女儿都塞在一处的话,那屋子岂不是得造成一座行宫那么大了? “那五位爷是不分家的,孩子成年后都给移到了别庄,而他们看重的继承人则可以跟他们继续住在一起。我原本想着施七公子就是个不得宠的庶子,成婚之后就会被分出去,等施三爷百年之后,他运气好说不定能分到个小院子或者一两家铺子,那我凑合着过活也可以。可问题是,他们这个继承人居然是可以随时变动的?” 江雪荷好奇道:“这怎么说?” “施家似乎每一代祖宅都是五个人,然后他们会在自己的子孙后代中挑出五个人重点培养。比如上一辈,在祖宅里的是施三爷、施五爷、施六爷、施七爷、施九爷,论能力选人,不分嫡庶。这一辈吧,一开始是一二三四五,后来变成一三五六八,如今又变成一五六八十,能争的话就太可怕了。尤其是如今施家一共有三十几个儿子,谁知道要争到什么时候?大的培养出来又见小的天赋不错,大的觉得自己辛苦多年不愿意被替换,可小的也不服气啊,要不是我出生得晚了哪里轮得到你?” 徐以柔越想越觉得可怕:“我们做生意的有一句话叫和气生财,这三十几个儿子争来争去的,这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吗?况且若是家里的郎君要争继承权,那当妻子的能无动于衷吗?我到时候岂不是还得跟三十几个妯娌勾心斗角?我哪有那个脑子!” 江雪荷哭笑不得:“何必这样说自己?” “本来就是这样的嘛,我又没有胡说,我确实没有那个脑子啊!”徐以柔越想越难过,“我明明跟娘说过的,我其实不太想嫁人,她要是非把我嫁出去,那就找一个家里简单的,人越少越好,偏偏我爹就给我找了整个禾州城里人口最多的大户!我怀疑我爹是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或许徐老爷有自己的考量呢?”江雪荷想了想道,“我虽与徐老爷见面的次数不多,但看他的模样一定是个疼爱子女的,你或许可以跟他好好说说,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问过了,我爹说那施七公子一表人才,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徐以柔一脸痛苦,“然而这对我来说是什么好事吗?根本不是啊!” 江雪荷听了这话越发同情了,这父亲找女婿,当然会找个有出息的,想着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过上好日子。施家那样的大户,又是不分嫡庶的,只要施七公子真的能干,日后说不定真能在祖宅争得一席之位呢? 然而徐老爷又不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徐以柔她只想过太平日子,她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干啊!若是独门独户,丈夫能干上进,徐以柔想必也是愿意的,可是在施家那样的大环境里,徐以柔就只求太平了。不上进的话,凭两家的家底,她总不会过得太差,但是一上进,万一又竞争失败了,那她可能就啥也没有了。 江雪荷想了想又问:“那位施七公子,你见过吗?” 徐以柔摇头:“也还没见过,娘说过几天施七公子会过来一趟,到时候我就可以借机见了见。我想在那日摆个小宴,到时候你和阿娴都过来陪我可好?” 江雪荷自然不会拒绝,她也很好奇那施七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与徐以柔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徐以柔待人真诚,帮了她与顾思娴很多,她自然是希望徐以柔能过好的。 第七十一章 徐以柔因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很是惆怅了一番,临走时才想起自己弟弟的交代,问江雪荷能不能让顾思行暂时住在他们徐家。 “三弟说,阿行如今在县城上学,就算有牛车接送,每日在路上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倒不如去徐家与他同住。”徐以柔笑道,“我三弟从小就喜欢跟阿行一块儿,偏偏阿行不爱搭理他,时常将他气得跳脚。” 江雪荷笑道:“六弟主意大着呢,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徐以柔笑道:“你同阿行说一声就好,至于他会不会答应,我们谁也管不着,反正我三弟也被他拒绝习惯啦!” 江雪荷听了这话不由笑了,心想顾思行和徐子熙的相处方式还挺有意思的。等徐以柔一走,她就去了书房,顾思言和顾思行兄弟俩正在一起探讨学问。江雪荷把徐以柔的话跟顾思行说了一遍,果然,顾思行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顾思言笑道:“我倒觉得徐三少爷说的挺有道理,与其每天一大早起来赶路,倒不如住徐家多睡几个时辰?” 顾思行还是拒绝:“我若答应了,他岂不是很得意?” “这有什么?”顾思言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笑道,“我记得我之前病着的时候,你一直跟我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以挑起家里的重担了,就是这样长大的?还因为这样的理由赌气?” “那住人家里也不太好啊,不是太麻烦徐家了吗?” “徐家倒是不怕麻烦,既然我们两家已经恢复了联系,多走动走动也好,毕竟阿娴以后是要嫁过去的。”顾思言笑道,“徐三少爷好歹是你未来妹夫,你不应该多督促督促他的学习吗?” 顾思行愣了一下,沉思了好一会才道:“我明白了五哥,我会好好监督他的!” “……” 顾思言的本意其实不是这个,不过跟他开个玩笑罢了,但见顾思行更乐意接受这个理由,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顾思行还是觉得如果他就这样答应了,那岂不是显得他太没有原则了?因此他去上学的时候还是先拒绝了徐子熙,等徐子熙又磨了几句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徐子熙很高兴,这还是他第一次让顾思行答应得这样痛快。 “那我今晚跟你一起回顾家,帮你去收拾行李。” 顾思行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之后又费解道:“你为何这样高兴?” “当然高兴啊,阿行难得答应我一回。”徐子熙搂着顾思行的肩膀笑道,“我这前半生的挫败都来源于你,难得你答应我一次,我自然舒坦多了。” 顾思行还是不明白:“为何非要与我做朋友?” “因为阿行长得好看读书也好啊,很多人都想与你做朋友呀。”徐子熙笑道,“更何况你还是我未来小舅子,我当然得跟你打好关系了。” “是因为阿娴?” “也不是,起码从前不是。”徐子熙笑道,“当年还小,也不懂得婚约意味着什么,因此就没放在心上。那个时候只是觉得你这人怪有意思的,想与你交个朋友。如今已经懂了,那就更得打好关系了。” 顾思行不由问道:“那你对阿娴怎么看?” 徐子熙不由挠了挠头:“怎么看?说实话我也没看过几回,似乎是个温柔不爱说话的姑娘。” 顾思行心想他妹妹确实好静,但也没到不爱说话的地步,看来徐子熙确实很不了解他妹妹,是该好好督促督促,教导教导。 “顾姑娘容颜姣好,心思灵巧,手艺精湛,很令人佩服,我觉得顾姑娘很好……”徐子熙说着说着脸红了,“但我似乎不太好,我觉得……” “你确实不够好。”顾思行点了点头,难得认同了徐子熙一回,“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个头名也没考到过。” “……”徐子熙愣了一会儿,艰难道,“我的好兄弟,你知道知微书院的头名有多难考吗?” 顾思行摇头:“不难呀,我以前回回头名,我哥哥也是如此。” 徐子熙无言以对,确实如此,顾家东院这兄弟俩,一个包揽了知微书院的头名,一个包揽了闻博书院的头名。对他们俩而言,考头名似乎就跟吃饭一样简单。徐子熙自认是个凡人,和他们这俩神人没法比。 可是顾思娴的两个哥哥都是神人,偏偏未来要嫁给一个凡人,那顾思娴会不会不太乐意?想到这里,徐子熙又有点惆怅。 他与顾思娴其实并不熟悉,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甚至还没说过话。他只知道,让他娶一个顾思娴那样的姑娘他是愿意的,错过了这个肯定再也找不着更好的了。更何况他还喜欢与顾思行玩,那娶了顾思娴日后他就能经常与顾思行来往了。 顾思娴既然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那他也该做一个足以匹配的好郎君,可他天资有限,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顾思行那个水平吧? 顾思行倒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根据徐子熙的话推断出了徐子熙对顾思娴不够喜欢但有好感,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主要是他们俩见面太少,不够熟悉。徐子熙对做生意兴趣不大,又在读书上有那么点天赋。可这位是天生的少爷,虽有天赋,也算认真,但没有上进的心思,因此不够用功。 可他日后既然不会接手徐家的生意,现在又不用功,那要他还有何用? 想到自己的亲妹妹,顾思行顿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了,他不仅要督促徐子熙用功,还得找机会让他们俩多熟悉熟悉,让徐子熙在成婚前多喜欢阿娴一些。如果徐子熙实在不堪大用,那他还得想办法给自己换个妹夫,他才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同胞妹妹吃亏呢。更何况顾思娴与他还是同胎出来的,他们俩从小就亲近,顾思娴不高兴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不高兴。 顾思行头一回无比欢迎徐子熙跟他一起去顾家,虽然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徐子熙能感受到他是乐意的,心里十分高兴。 进了顾家大门的时候,徐子熙一眼就看见坐在石桌前刺绣的顾思娴,柔美恬静,温婉优雅,叫他一眼就失了神。明明顾思娴身边还坐了个容貌气质都不输的江云兰,但徐子熙愣是没看到。 不过徐子熙也没看几眼,便觉得自己这样太失礼了,连忙移开了目光。 顾思行见状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心想徐子熙这样还算叫他满意,起码徐子熙眼里只有顾思娴,但又知道守礼不敢多看。呆是呆了些,但有心有意,好好教导一番,日后总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妹夫。 江云兰看见有个陌生男子进来连忙躲回了顾思娴房间,顾思娴见到徐子熙也很惊讶。 “徐三少爷怎么来了?” 徐子熙连忙道:“阿娴妹妹不用这样客气,叫我子熙哥哥就行!” 阿娴妹妹?子熙哥哥?顾思行挑了下眉,忍不住踩了徐子熙一脚。然而徐子熙并不知道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转头无辜地看着他。他们是未婚夫妻,这样称呼是没有问题的吧? 顾思行气得不行,没好气道:“阿娴叫他徐三哥就好。” “徐三哥好。”顾思娴又唤了一声。 “诶……”徐子熙呆呆的,“阿娴妹妹好。” 又是阿娴妹妹!没事叫那么亲密干嘛?顾思行忍不住又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徐子熙平日都是顺着顾思行,偏在称呼上不肯让步。他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他是顾思娴的未婚夫,他对顾思娴的称呼怎么能与其他人的一样?反正顾思行也不能真的打死他,他就干脆壮着胆子不改称呼。 顾思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转头走进厨房:“既然有客人来了,我让嫂嫂多烧两个菜。” 顾思行连忙道:“不用让嫂嫂忙活了,他是过来帮我搬家的,从今天起我就搬到他家去住了。” 顾思娴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一件事,不过还是坚持道:“有客入门,若是不让嫂嫂招待,她也会不高兴的,六哥可不能做嫂嫂的主。” 顾思行一想到江雪荷对徐家人的态度,也没再坚持。徐老爷和徐夫人都对他们家挺好,徐以柔又和江雪荷顾思娴成了好朋友,那徐以柔的同胞弟弟前来做客,江雪荷肯定是要招待的。顾思娴问也不问就那样说,肯定也是想招待的。 顾思行转头又看了一眼徐子熙,心想这家伙虽然读书不怎么样,但是这张脸还真不错,安静站着不说话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还挺讨小姑娘喜欢的。 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这离及笄还有两年呢,妹妹就不听哥哥话了。 顾思行不免又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让徐子熙跟过来啊! 徐子熙原本想的是趁着天没黑他和顾思行赶紧收拾收拾,然后赶回徐家一起用顿晚饭,他要拿出徐家最好的菜色招待他的好兄弟。不过如今被顾思娴这样一说,他就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反正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阿行都要与他同住了,他想招待随时可以。但是与阿娴妹妹一起用餐的机会可不多啊,他得好好把握才行。 七十二章 顾家没有男女不同桌的规矩,这点令徐子熙十分满意。吃饭落座的时候,江云兰注意到了徐子熙的眼神,还特意和顾思娴换了个位置,让顾思娴坐在徐子熙对面,方便他看。 顾思娴原本还没什么感觉,被江云兰这一举动弄得脸红,吃饭的时候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来。徐子熙脸也红得厉害,但视线还是有意无意地往顾思娴那儿扫。 顾思行见了就十分不明白,心想他妹妹长得好看他是知道的,徐子熙平时忍不住想看他是可以理解的。可现在他妹妹只露了片头顶,这有什么好看的?姑娘家的头顶不都长得差不多吗? 若是徐子熙知道顾思行心中所想,肯定会严肃地告诉他,不一样的,虽然都是姑娘家的头顶,但肯定是不一样的。就比如说他的姐姐徐以柔,这个角度的头顶是有点扁的,为什么不被看出来,徐以柔总要将头发梳得鼓一些。 但顾思娴就不一样,她的头顶很圆润很饱满,头发又黑又细又亮,不管梳什么样的头这片头顶都是很好看的。 顾思行发现徐子熙连顾思娴的一片头顶都看得如此欢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徐子熙这人有点痴。再想起从小到大徐子熙对他的态度,他知道,徐子熙只要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对他很好很好。如果这辈子他都是这样赤诚天真的性子,那顾思娴嫁过去之后,一定能过得很好。 江雪荷和顾思言也注意到了徐子熙的目光,交换了个眼神,都对徐子熙的态度十分满意。只不过顾思娴现在还小,要成亲的话起码得再过两年,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若是徐子熙能一直保持这份喜欢和这份赤诚就好了。 用过晚饭之后,徐子熙就被顾思行拖出去帮忙收拾东西了。顾思行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好收拾的,除了换洗的衣服就是书。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他想带走的书太多了,但是现在顾家好几个会武功的,徐子熙又是叫人赶了车过来的,这些根本不成问题。 徐子熙虽然是个大少爷,但很多事情还是亲力亲为的,他既然说了是来帮顾思行收拾东西的,就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因此他也抱了不少书往外搬。 西院的人听见东院热热闹闹的,忍不住跑出来看。跑在最前头的人是顾丹丹,她看见徐子熙的时候眼睛都直了。除了顾家的几个兄弟,她还从未见过哪个少年那么好看,更何况徐子熙那一身装扮看着就是个有钱人。 “大嫂!”顾丹丹看见赵氏来了,连忙拉着她问道,“你认识那个男人吗?看这架势,顾思行好像要去那个男人家里住?” 赵氏若有所思道:“与顾家交好的有钱人家就只有县城里的徐家,听说徐家的三少爷和顾思行是同窗,关系不错。如今顾思行去县里上学,那要搬去徐家住倒也正常,毕竟徐家的三少爷和顾思娴是有婚约的。” “徐家?县里那个专门卖绫罗绸缎的徐家?”顾丹丹的双眼流露出贪婪的目光。 赵氏点头:“就是那个徐家,你以为我们身上穿的绫罗绸缎都哪里来的?婆婆虽然有钱,但也舍不得花那么多钱给我们每人都做好几身绸缎衣裳,那些绸缎都是徐家送给东院的。” “凭什么是送给东院的,明明就是送给顾家的!”顾丹丹不服气道,“我们西院比东院人多,自然要先紧着些。” 赵氏笑道:“妹妹说得对,原本就该先紧着我们西院的。可谁让徐三少爷和顾思娴有婚约呢,徐夫人更惦记的自然还是顾思娴。” 顾丹丹听了这话又很不服气:“顾思娴那丫头才多大,凭什么拥有那么好的亲事?我的亲事都还没定下呢!” 赵氏听了这话在心里嗤笑,就顾丹丹那性子,在村里臭名昭著的,谁敢娶她?可这毕竟是她亲小姑,就算心里这样想,嘴上也不能这样说。 “谁让顾思娴是东院的女儿呢?有什么好处咱爹不先紧着东院?”赵氏叹息道,“公公就认识这一户有钱人家,就连忙给年纪最小的妹妹定下了,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还有两个更大些的女儿。” 顾丹丹听了这话就更不服气了,她从小到大都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女儿,顾思娴是可以排字辈,她和顾双双的名字就那么随便?顾家兴就把顾思娴抱在怀里,却对她和顾双双爱答不理。顾家兴偶尔兴起的时候还会教顾思娴念书,给她买女儿家的小玩具,却不曾为她和顾双双做过什么。 也同样是儿子,顾家兴会亲自教导顾思言和顾思行读书写字,对她的四个亲哥哥却只是偶尔提点两句。同样都是妻子,他每个月就去一次西院,其他时候都在柏氏屋里。 既然那么喜欢柏氏,当初为什么要娶她娘呢?既然那么喜欢东院的三兄妹,为什么要生出他们西院的六兄妹呢?顾丹丹每每想起来都恨极了。 徐子熙要上车的时候,顾思娴忽然追了出来。 “徐三哥!”顾思娴红着脸递了一个荷包上去,“你上回在桃花宴上说……总之这个给你。” 顾思娴将荷包往他手里一塞就跑了,徐子熙看着她红得越发厉害的耳根不由笑了。他还记得那日他的荷包破了被徐以柔,当时就感慨了一句徐夫人开个桃花宴徐以柔就能收到绣着桃花的新荷包,可怜他前两日办了个赏竹宴,却没人送他一个绣着竹子的荷包,害他只能戴着破荷包出门了。 以徐家的家世,他哪里会缺荷包呢?不过是一时不察被姐妹取笑,他便顺口跟姐妹开个玩笑罢了。然而就这样一句玩笑话,居然被顾思娴记在了心里,徐子熙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头一回如此感激父亲给他定下了这样一门亲事。 顾丹丹看到这一幕,牙都快被她自己咬碎了。她还以为顾思娴有多清高呢,不还是要讨好有钱人家的少爷?可这个少爷这样好看,如果换成是她的话,她一定能比顾思娴做得更好,也更能讨他的欢心,一个荷包有什么了不起的? 顾丹丹又想到刚才顾思娴叫他徐三哥,心想原来这个人就是顾思娴的未婚夫,可顾思娴凭什么拥有这种有钱又好看还读过书的未婚夫?他们东院的人根本就不会过日子,活该被饿死才对,如今怎么越过越好了呢?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顾思娴嫁给徐三少爷!她都还没找到一户好人家嫁出去,顾思娴更不配嫁给这样的男人!都是顾家的女儿,长幼有序,应该是她嫁给徐三少爷才对。 顾丹丹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转头就跑去找乔氏,要她给自己做主。 “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女儿!” 顾丹丹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气得乔氏手都抖了,恨不得将自己手里的茶杯往她脑门砸去。 “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这些年来我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乔氏脸都拉下来了。 顾丹丹不服气道:“那你给我相看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怎么就歪瓜裂枣了?你不愿意过苦日子,我不是尽量给你找有钱的了吗?又要有钱又要好看哪那么容易?”乔氏气得不行。 她自认还算聪明,偏偏生出了顾丹丹这样一个蠢笨如猪的女儿。可这是她生了四个儿子后得到的女儿,总归要宝贝一些,一不小心就给宠得更蠢了。就她那刁蛮张扬的性子,她要找一个好些的夫婿容易吗? 顾双双倒是聪明些,对外从不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她一样总装得落落大方端庄有礼。然而有什么用,因为有顾丹丹这样一个蠢笨还不知道收敛的姐姐,不管顾双双装得多好,大家都觉得同一个娘生的亲姐俩差距不会太大,姐姐不是好东西,妹妹肯定也不是。于是顾双双的行情也被连累得不好了。 但顾双双生得更貌美些,总归比顾丹丹好找一点。要不是为了顾及顾丹丹的面子,她恐怕早就把顾双双的婚事给定下了,结果顾丹丹居然还敢拿婚事指责她? “怎么就不容易了?我今儿看见顾思娴的未婚夫徐三少爷了,她怎么就能找到个又好看又有钱的?听说还在县里的书院念书,日后说不定会有出息呢?”顾丹丹不满道,“就算他读书没有出息也没关系,徐家多有钱啊!就算徐三少爷以后不会继承徐家,跟了他也能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跟徐家一比,你给我找的那些根本就是穷光蛋,家底不过比我们略好一些罢了。” “原来是看见徐三少爷了。”乔氏皱眉,“徐三少爷怎么会过来?” 顾丹丹撇嘴道:“好像是来接顾思行去他家住的,现在顾思行跟他一个书院了。他们走的时候,顾思娴还塞了徐三少爷一个荷包,可真不要脸!” 赵氏听了这话觉得好笑,心想人家是未婚夫妻,送个荷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何况看徐三少爷那样,高兴得跟个傻子似的,可见心里是喜欢的。 赵氏虽然不喜欢东院的人,但也不喜欢顾丹丹这个小姑子,因此觉得顾思娴容貌性子原本就强过顾丹丹百倍,顾丹丹在背地里编排人家未婚夫妻,还惦记着别人的未婚夫,才是真的不要脸。 第七十三章 乔氏听了顾丹丹的话越发觉得不妙,不由将目光移到了赵氏的脸上。 “大儿媳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乔氏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夸张,因此多问了赵氏一句。 赵氏笑道:“我就听到了几耳朵,六弟确实复学了,又与徐三少爷一个书院,徐三少爷觉得六弟来回麻烦,就把人接去了徐家。我记得徐三少爷一向挺喜欢六弟,这也正常。” “那徐三少爷对三丫头是个什么态度?”乔氏又问。 顾丹丹插嘴道:“能有什么态度?顾思娴平日装乖,结果遇到有钱的就那么主动,徐三少爷肯定觉得她不止廉耻!” 乔氏瞪了顾丹丹一眼,又转头去看赵氏。 赵氏如实道:“徐三少爷挺高兴的,脸也红了,看着应该挺喜欢三丫头。” 顾丹丹听了这话不满极了:“胡说!徐三少爷一表人才,怎么会看上那样的穷酸丫头?顾思娴哪里都不如我,徐三少爷绝对不会喜欢她的!” 乔氏把自己女儿当个宝,但她心里清楚别人并不会这样想,正常男人在顾丹丹和顾思娴之间都会选择顾思娴的吧?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顾思娴确实小小年纪出落比她两个女儿都水灵。顾双双打扮得漂亮些还能与其争一争,但顾丹丹就完全没有可比性。 “行了,不管喜不喜欢,人家已经是未婚夫妻了。”乔氏冷笑道,“我说你今天怎么咋咋呼呼地跑进来骂我,原来是为了徐三少爷。可徐老爷是老爷是朋友,徐三少爷和三丫头的亲事是两家老爷定下的,我有什么办法的。” 顾丹丹将头埋进乔氏怀里撒娇:“娘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他们只是定了婚约又没有真的成婚,顾思娴今年才十三岁,起码还得过两年才能嫁人,两年啊,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顾丹丹见乔氏没说话,又道:“娘若是能给我找到更好的,我自然也不贪这个,可是你给我找的,就没有一个比徐三少爷强的。你不是说我日后一定能过得比顾思娴好吗?若是顾思娴嫁给了徐三少爷,我真的能过得比她好吗?娘忍心看她踩在我头上吗?” 乔氏自然是不忍心的,因此这些年来霸占了徐家送来的所有节礼,还不给回礼,就是希望徐家为此心寒,从而退了这门亲。 如果徐家好糊弄的话,她早就帮自己的女儿把这门亲事抢过来了,可是她试过,没成功啊!徐夫人小时候也受过妾室折腾,对妾深恶痛绝,老早就不客气地说过,他的儿子娶的媳妇可以穷,但绝不能是妾室的女儿。 乔氏抢不到那门亲事,就想亲手毁了。原本应该也差不多了,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东院跟徐家又恢复了联系。她记得徐老爷还挺欣赏顾思言的,若不是顾思言身体忽然好了,两家应该早就彻底断了! 可恶,早知如此,她当初宁愿背负恶毒的骂名也不该给顾思言冲喜,结果真给东院冲出喜来了! “抢亲怕是不成的,徐夫人说过,她不会让妾室的女儿进门。”乔氏叹了口气道,“是娘对不起你,娘没本事,一直到你爹死了,都没能被扶正。” 顾丹丹连忙道:“怎么会呢?娘最聪明最能干了,明明是爹他有眼无珠偏袒东院!可爹已经死了,现在顾家是你掌家,徐夫人又凭什么说你是妾室呢!你就是正儿八经的顾家夫人!” 顾丹丹会这样说,是因为乔氏平时就是这样想的,于是就将女儿教成了这样。可乔氏心里更清楚,她怎么想的没用,徐夫人跟柏氏关系好,不管她怎么做徐夫人都看不上她,都认定了她是一个妾。 “徐夫人与柏氏曾是闺中密友。”乔氏只好提醒道。 听到柏氏顾丹丹就更来气了:“那个女人也太可恶了!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处处压娘一头?她就不能死得干脆点吗?” 乔氏听了这话脸都青了,她最讨厌听见人家说柏氏处处压她一头。 赵氏心想其实柏氏死得很干脆,她从未见过柏氏,但看见过公公拿着画像怀念。柏氏的画像极美,那种温婉的明显读过很多书的气质,是乔氏这辈子拍马也赶不上的。再说人家出身本来就比乔氏强许多倍,学过的东西也比乔氏多,自然能处处压乔氏一头。 可生前再强现在不还是死了吗?与一个死人置气除了能气死自己还有什么用? 乔氏并非不懂这个道理,可她一向认为自己除了出身哪里都比柏氏强,最后却发现自己一直活在柏氏的阴影之下,哪里能服气呢? “怎么说话的?”乔氏忍不住掐了顾丹丹一把,心想旁人说这话倒也罢了,她女儿怎么能说她被柏氏压一头,这不是白眼狼吗? 顾丹丹连忙改口道:“娘自然是比那柏氏要强的,只是别人有眼无珠,看不到娘的好。” 乔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顾丹丹又趁热打铁,和乔氏说徐家有多好多好,顾思娴和顾思行现在的穿衣打扮都快赶上他们西院了,一定是徐家的功劳,如果顾思娴以后真的嫁过去了,那东院就彻底压制西院了。 乔氏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许久没与徐家往来了也就将这茬忘了,如今被顾丹丹这夸张地一说,心思转了几转,最终揉着顾丹丹的头发笑了。 “我的好女儿,你放心,就算为娘没本事让你嫁给徐三少爷,也绝不会让顾思娴嫁过去,她不配得到任何好东西。” 顾丹丹听到这话虽然还不够满意,但也笑了。哼,看顾思娴那个样子,她一定以为自己和徐三少爷的婚事十拿九稳了,就先让她高兴着吧。等到了她婚事被整毁的那天,看她还能不能笑出来。 西院这边在筹谋如何毁掉顾思娴的婚事,但东院那边也不是毫无准备的。杨大树耳聪目明,老早就发现了顾丹丹在一旁偷看。虽然不知道这事重不重要,但只要看见西院的人探头探脑,他就会去禀报顾思言和江雪荷。顾思言和江雪荷都是聪明人,会根据他所描述的场景猜测西院那些人想干什么。 “顾丹丹今年十七婚事还没有着落,大概会看上徐三少爷。”顾思言分析道。 江雪荷皱眉:“可徐三少爷早与阿娴定了亲,西院的人应该不会得逞。” 顾思言笑道:“西院应当从来都没想过要让这门婚事成了,因此这三年来不论徐家送了多少礼他们都不曾还礼。乔氏做事虽然小家子气些,但一直很会巴结人,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对待徐家。” “我想起来了,柔姐姐跟我说过,因那三年顾家无礼,徐夫人是一心想要退了这门亲事的,只是徐老爷帮忙兜着才没退成。”江雪荷道,“柔姐姐也说,徐夫人当年未出阁的时候家中有妾室作乱害她日子不大好过,因此她天生不喜欢妾室。乔氏未必没想过将自己的女儿嫁去徐家,只是徐夫人这关过不了,她便打了其他的主意。她自己女儿得不到的,她也不想让别人的女儿得到。” 顾思言笑道:“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雪娘真是聪慧过人。” 江雪荷笑道:“你定然是一早就想到了,此刻夸我,就跟夸你自己似的。” “这说明你我都是聪明人,合该在一块儿的。” 江雪荷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还是在这儿好好看书吧,我看看妹妹们去。” 如今顾思娴和江云兰是专门做刺绣和绢花了,因此江雪荷给她们姐妹几个专门布置了一个绣房,姐妹几个都在绣房里忙活。顾思娴与江云兰正在合力做一身新衣裳,而江雨萱则做在一旁扎绢花。 江雪荷见那衣裳做得精心,好奇道:“你们这个月不是已经做过一身了吗?怎么又要做一身。” 虽然如今多了一个人,但江云兰之前不曾做过衣服,因此现在江雪荷给他们定的还是每个月只能接一个做衣服的单子。 江雨萱道:“这是做给柔姐姐的。” “给柔姐姐的?”江雪荷想了想笑道,“这事没提前给柔姐姐打过招呼吧?你们是为了她过几日的小宴准备的?” 顾思娴笑道:“那是自然,虽然不知道那位施七公子是怎么样一个人,但我们柔姐姐一定是不能输的!” 江雪荷笑着坐下:“那你们说说我该做什么,我也帮你们一起忙活好了。” 江云兰抬头道:“这绣房里的活儿还是我和娴姐姐熟悉,如今又有萱儿帮忙,倒是用不着姐姐。” 江雪荷故作委屈道:“好兰儿,你是嫌姐姐多余了吗?” 江云兰笑道:“自然不是,我是想着,姐姐与其在这儿打下手,倒不如去研究研究柔姐姐的小宴该上什么点心和酒水。” “行吧,看来这绣房还真的容不下我。”江雪荷叹了口气道,“只有厨房花房和酿酒房才是我该待的地,我这就走,不占你们绣房的地方了。” 姐妹几个都知道江雪荷是在跟他们开玩笑,笑得前俯后仰。 第七十四章 想到徐以柔对他们顾家一向不错,江雪荷在花房里逛了一圈,最终忍痛摘了不少茉莉花出来。 茉莉花是个好东西,可以泡茶可以酿酒还可以做菜,从前她也不知道,只知道母亲种的那盆茉莉特别的香,如今看了幻境里那本食花谱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很多花都是可以拿来吃的。 她种的茉莉不多,裴氏留下的那盆是万万不能动的,最后摘下来的花也只够做一人份的糕点,两小瓶花酿。 江雪荷做好之后就先让几个妹妹先尝一口,她们姐妹几个都很喜欢,她才又摘了些花重新做了一份糕点,然后拿着剩下的一瓶花酿给徐以柔送去。 徐以柔见江雪荷来了十分惊喜:“我正愁到时候要拿什么东西招待呢,你就来了,可真是我的及时雨。” 江雪荷笑道:“府城施家什么东西没见过,我这点小东西未必能入得了施七公子的眼。” 徐以柔笑道:“好歹是些新鲜吃食,我们徐家可拿不出比施家更值钱的东西来,那就拿些他们没见过的呗。说起来,在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多花是可以做东西吃的呢。” “你先尝尝吧,看喜不喜欢。” “不用尝也知道,你做的糕点,从来就没有我不喜欢的。”徐以柔笑着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惊讶道,“这回的糕点倒与以前的不太一样,不仅有茉莉的清香,还有一点淡淡的茶香。” 江雪荷笑道:“不错,我是加了些茶水进去。” 江二山生前曾从山里挖了几棵野茶树过来种在外头的花圃边上,他只当那是普通的花,想着挖来可以讨裴氏欢心。裴氏也确实很喜欢,也曾想过自己摘茶叶做茶饼,只可惜她没有那个技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当成普通的花欣赏。 江雪荷在幻境里一本有关茶的书里看到了原来茶也未必要做成茶饼,可以炒茶直接泡来喝。她觉得那书写得很有意思,便让刁老三偷偷将那几棵茶树挖回来种在荒山那边。江家的花圃外头种了一圈的树,不论开不开花,大房那些不识花的根本就看不出来。 等茶树在荒山种好之后,江雪荷就按照书里写的步骤试着炒了几次茶,如今还算成功,起码已经有了茶香也不生涩。直接拿来招待客人可能还不行,但拿来给糕点增添些味道还是可以的。 徐以柔笑道:“我是不爱喝茶的,但这糕点里带些茶味居然还挺好吃的,我就知道雪荷总会给我带来惊喜。” “这算什么惊喜?不过是加了些茶香罢了。”江雪荷笑道,“对了,我家那儿茉莉花不多,你能否帮我再准备些?” 徐以柔笑道:“既然是我要用来招待客人的,那自然会全力替你找来,你放心吧,花绝对管够。不过我帮你准备了材料,你可得算我便宜一些。” “这是自然,你我都这么熟了,我难道还会坑你不成?”江雪荷笑道,“对了,阿娴他们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呢,过几天你应该就能看到了。” 徐以柔听后就更高兴了:“阿娴也是,从来就没叫我失望过。是又要给我做什么新奇的绢花了吗?” 江雪荷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徐以柔越想越期待:“你不该现在就告诉我的,你现在就告诉我了,我心里总是想着,实在难捱。” “这有什么难捱的,反正也就没几天了。”江雪荷笑道,“不过倒是我错了,想来她们应该也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的,却被我提前透露了,她们怕是要恼我了。” “他们?”徐以柔一愣,“你的两个妹妹也在忙活吗?” 江雪荷笑道:“那是自然,我二妹在这方面与阿娴很投得来,如今两个人正一起搭伙做绢花呢,三妹帮着打下手。” 徐以柔连忙问道:“那你二妹手艺如何?” 江雪荷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箍笑道:“这个茉莉发箍就是她亲手为我做的。” 徐以柔啧啧称奇:“我还说这个风格怎么跟之前阿娴做的不太一样,原来你妹妹做的。看来你妹妹和你还有阿娴一样,都是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对了,我还没见过你两个妹妹呢,小宴的时候一起带过来吧。” 江雪荷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一个堂妹,今年十四,说是要给我打下手的,之前也帮了我不少,能否一起带过来?” 徐以柔笑道:“既然是帮你忙的,肯定和你关系要好,一起带过来就是了,我们家没有什么门第之见的。”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家虽然落魄了,但顾思娴教养好又生得美貌,比起大户人家的闺女也是不差的,因此古氏可以接受。至于江家其他女儿,过来玩玩也没什么,反正又不是过来相亲的,不需要门第之见。 不过她虽然没有门第之见,但想到她那几个堂姐妹,徐以柔还是多塞了一张请帖给江雪荷,免得江雪荷家的堂妹被人为难。 江雪荷回去之后就将江含笑叫了过来,与她一起开始准备徐家小宴上要准备的糕点。因为是个小宴,请的人其实不多,主要都是与徐以柔平日里交好的姑娘,以及一些虽然并不亲近但是两家财力相当面子上还过得去的姑娘。 她原本觉得不多,最后粗略数数发现这个小宴也得请上三十多人,那还得是夫人们没去的情况下。虽然都是小姑娘的聚会,但偶尔也会有一两个长辈陪同而去。 总之有备无患,她还是多做些好。 江含笑格外喜欢这次的茉莉花糕,若不是这些都要拿去卖钱,她肯定边做边吃,等她做完的时候,说不定也吃完了。 江雪荷见她喜欢,便多做了两包,让她带回家去。 江含笑不好意思道:“四姐姐,这不好吧?我记得你一向喜欢茉莉花,可家里种的茉莉花又不多。” 江雪荷笑道:“我家里虽然茉莉花不多,但徐家能买到足够的茉莉花呀。这些都是我托徐三姑娘准备的,管够。” 江含笑道:“四姐姐好聪明啊,让徐家帮忙解决的话,还真的省事了很多。” “这有什么聪明的,我这儿花不够,原本就得找人帮忙。徐家财力大,在县里也有些权利,由他们出面原本就比我自己折腾省力很多。”江雪荷笑道,“若是时间充裕,我还能托人慢慢去找,可这不是有急用吗?” 江含笑点头道:“说的也是,若不是当初二伯母种了这个,我还不知道世上有茉莉花这种东西呢,我们县里很少有人种的吧?” 江雪荷点了点头。 松月县原本就没有茉莉花,或者说整个禾州城都不一定有多少,但以徐家的能力,肯定能及时弄到的。若是换做桃花梨花之类的,江雪荷早就雇人去收了,毕竟乡下就四处可见的。 得知江含笑也要去徐家小宴之后,顾思娴和江云兰都很高兴,等给徐以柔的新衣裳做完了,又给江含笑做了一身。不过给江含笑做的衣裳虽然好看,但做得比较低调,毕竟不能抢了徐以柔的风头。 然而在江含笑看来,这身衣裳已经是她见过的衣裳里最好看的一身啦,绿色的缎面上绣着几枝栩栩如生的含笑花,十分清雅,也将江含笑衬得愈发清丽可人。 “这身衣裳可真好看,可是真的要送我吗?”江含笑有些不好意思,“从前四姐姐给我买衣服也就罢了,如今怎么两个妹妹也给我送衣服了?我这姐姐未免也当得太失败了。” 江云兰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就放心收下吧,大嫂每个月只让阿娴做一身衣裳呢,可阿娴哪里显得住?我看比起扎绢花,阿娴更喜欢的还是做衣裳。给你做这一身衣裳,既满足了阿娴,也满足了五姐姐,岂不是两全其美?” 自从二房出事以后,江含笑难得见江云兰笑这么开心,不由跟着高兴起来。只是一想到她要跟着江雪荷他们一起去徐家,心里就有些虚。 “四姐姐,我真的要跟着一起去徐家吗?”江含笑犹豫道,“我一个乡下丫头也没什么见识,就不去徐家了吧?万一闹出什么笑话可就不好了。” 江雪荷笑道:“你是乡下丫头,难道我就不是乡下丫头了吗?难道兰儿萱儿还有阿娴她们不是乡下丫头了吗?大家都是乡下丫头,又不是真要混入那个圈子,不过是去见见世面罢了,你难道不好奇富贵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吗?” 江含笑自然是好奇的,她从前也跟江含笑说过她好奇,想要去看看,可没想到江雪荷还真能带她去看看。 但江含笑觉得她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丫头,因为她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可江雪荷她们姐妹三个就不一样了,她们看着原本就与一般的乡下丫头不同,她们的母亲裴氏绝对不是乡下人,因此教导爱护出来的女儿看着不比外头那些千金小姐差的。 至于顾思娴也是如此,更何况顾家曾经绝对是个大户,这是大家都肯定的。哪怕如今落魄了住在乡下,那也与寻常的乡下丫头不同,否则徐家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继续下去了。 第七十五章 江含笑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几个姐妹的夹击之下被劝服了。反正她只是过去凑个热闹而已,只要安安静静的缩角落里,应该也没人会注意到她,等她见识过了徐家的院子之后就再也不去了。 江含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就是一个乡下出身的丫头,最多也就跟她大堂姐和亲姐姐一样嫁去镇上。可嫁去镇上有什么好,离家远了不说,受了委屈还没人知道。她想着她生在乡下,那就一辈子待在乡下好了,日后也找一个乡下能干老实的汉子,她可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江含笑是个实在人,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但西院的顾丹丹和顾双双就不同了。他们现在虽然不敢去东院了,但是天天扒门口偷看偷听,偶然得知了顾思娴他们又要去徐家做客,气得大叫。 “都是顾家的女儿,凭什么他们邀请了顾思娴那个贱人去做客,却不邀请我去?”顾丹丹气得不行。 顾双双也很不高兴:“我才知道三妹居然有这样的好亲事呢,爹还真是偏心得没边了。那徐家也是,往常一直都给我们送节礼的,结果办了宴会居然不请我们,只请了三妹和江雪荷。三妹也就罢了,江雪荷又是凭什么?她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乡下野丫头罢了。” 虽然都在乡下出生都在乡下长大,但西院的六兄妹都知道顾家之前是富贵人家,因此从来都不觉得他们是乡下人,提起村里其他都是一口一个乡下人泥腿子,好像他们多高贵一般。 “等去了徐家,顾思娴那臭丫头是不是又要勾搭徐三少爷了?”顾丹丹越想越气,“娘,干脆我和妹妹也一起去徐家吧?我们偷偷跟在顾思娴他们后面过去,等到了徐家门口就一起进去,好歹都是一家的姐妹,顾思娴肯定不敢不认我们。” 如果可以的话,顾丹丹当然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只是她做事一向鲁莽,乔氏对她总不放心,要是带上顾双双,乔氏就放心多了。因为乔氏一直都觉得顾双双要比她聪明,但顾丹丹是不承认的。 乔氏听了这话觉得不妥:“你们俩贸然前去只怕徐家不会接见,还是挑个日子给你们俩好好打扮一番,由我带着你们前去拜访,这样才不失礼数。” 顾丹丹不以为然道:“徐家又不止请了东院那几个人,他们肯定还有其他的贵客。到时候那么多客人都聚集在门口,徐家还能非拦着不让我们进去吗?” 乔氏道:“还真有可能拦着不让你们进去。算了,我知道你们俩着急,这样吧,明儿我们一起去县里逛逛,买几身好看的衣裳还有几件首饰,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去拜访徐家夫人。” 听到这个顾丹丹十分惊喜,她早就想去徐家看看啦,最好还能邂逅徐三少爷,好叫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沧海遗珠。 顾双双也很高兴,她从顾丹丹那儿套了不少话,知道顾丹丹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顾丹丹年纪比徐三少爷还大呢,又怎么会讨徐三少爷喜欢呢?况且顾丹丹容貌才学都不如自己,自己才是那个应该嫁入徐家成为三少奶奶的人呀。 乔氏让顾思西出去打听了一番徐家的消息,知道再过三日徐家的小宴就要开始了,连忙拉着自己两个女儿出去买东西。 顾思西笑道:“依我看来,娘亲和妹妹不用着急,那个小宴原来是为了徐三姑娘和她的未婚夫准备的。听说她的未婚夫是府城施家的七公子,两家差距悬殊,徐家为了讨好施家,那天肯定不敢闹事的,两位妹妹那天混进宴会就可以了。” 乔氏不解:“这施家是什么人?还与徐家差距悬殊?” 顾思西笑道:“施家是府城首富,再来七八个县城徐家叠一块儿,恐怕都不如施家一半富有。” “施家居然这样富有?”顾丹丹简直不敢相信,“徐家已经比我们顾家富了好几百倍,那施家……” “施家在整个大夏的富商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徐家在其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也不知道徐家走了什么好运能结下这门亲,总之是徐家高攀了。” 顾思西说到这儿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心想要是自己能有个妹妹嫁到施家去,那他们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又何必在意顾家这一亩三分地? 顾双双惊讶道:“在整个大夏都是数一数二的吗?” 顾思西看着顾双双笑道:“的确如此,不过目前只是有意结亲,还没有彻底定下来,谁知道中途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呢?” 顾丹丹听了这话也没多想,她此刻满脑子都是徐三少爷,正幻想着她日后能够嫁给徐子熙,然后得到了大大小小好几家布店,一辈子穿金戴银。那个什么施家她听都没听过,更没见过那位施七公子,谁知道会不会有徐三少爷俊俏呢? 顾双双可就不一样了,她一向觉得自己是落魄的凤凰,总有一天还是要翱翔九霄的。原本她还觉得徐家不错,可是有施家对比的话,徐家又算得了什么呢?既然徐家和施家的亲事还没有彻底定下,那她还有机会不是吗?顾家曾经也是书香门第,她难道还能比不过一个商人之女吗? 顾思西一眼就看出了他妹妹是怎么想的,对此十分满意。在他看来,顾丹丹不堪大用,嫁个没出息的徐三一辈子衣食无忧也就够了。 东院的人哪里想过顾双双的心那么大,居然已经看不上徐家了,而是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施家的七公子勾搭到手。 江雪荷等人出门的时候刁如月还问了,西院的人跟在后头,要不要特意甩开。 顾思娴道:“其实甩开也没用,我们是要去徐家的,他们应该已经猜到了。而徐家在那儿,到了县城随便找几个人打听打听,总能打听对位置的。” 江雪荷却道:“还是甩开吧,若是在门口碰上了,哪怕他们进不去我们心里也不能愉快,万一再被赖上了可怎么办?我可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顾思言笑道:“如此便劳烦杨二哥将他们甩开了,他们手里必然没有请帖,到时候肯定要借着我们顾家的关系进去,若是碰不着面的话,我们就不用当这阵东风了。” “原来如此。”顾思娴点了点头,“还是哥哥和嫂嫂想得周到,若是我在门口遇到他们,必然也心情不美,说不定那样一闹,还会影响我在徐家的名声。” “可不是吗?他们爱如何折腾我不爱管,但不能连累了我们阿娴。”江雪荷拍了拍顾思娴道。 江含笑见状不由笑了:“四姐姐这是将阿娴当成了亲妹子呢,事事都要操心,比起六妹妹八妹妹也不差了。” 顾思言笑道:“嫁夫随夫,夫随妇唱。阿娴是我亲妹妹,雪娘自然也将她当成了亲妹妹。云兰雨萱是雪娘的亲妹妹,自然也是我的亲妹妹。” 江雪荷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得倒顺口。” 顾思言又笑:“肺腑之言,自然顺口。” 江含笑看看顾思言和江雪荷,又想到她的亲姐姐和亲姐夫,不免有些羡慕。不论嫁到一户什么样的人家,只要夫妻互敬互爱和睦相处,又没有公婆刁难,看着似乎都是不错的。她如今年纪也到了,也不知道爹娘会给她找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徐家为了顾家方便,一大早就派了马车前来接人,因此他们想要甩开西院那些人轻而易举,毕竟西院坐的是牛车。原本顾思西也想过要租辆马车的,那样更有排面一些,只是马车太过招摇,容易被东院的人发现,再者万一东院坐的是牛车他们却坐了马车,那岂不是无法跟踪? 谁知道徐家对顾家的人如此看重,顾思西早上出来的时候都看傻了。 杨二苗听了顾思言的话,当即就在外头和徐家的车夫换了个位置,自己赶起了马车,速度果然快了很多,没一会儿就将西院那些人给甩开了。 大约是杨二苗赶车赶得太起劲了,最后他们成了第一批到徐家的客人,甚至不用拿出请帖就被徐家迎了进去,因此江雪荷还有顾思娴如今已经成了徐家的熟面孔。 江含笑才刚到徐家大门的时候就惊住了,她原本觉得顾家的大门很气派了,到了徐家门口才发现其实顾家已经很低调了。走进徐家之后江含笑就一直在心里啧啧称奇,只觉得徐家哪里都好,随眼望去一草一木皆是风景,布置得十分讲究,不像普通商人的宅子。 徐家的院子又大又漂亮就不说了,再看周围走过的小厮丫鬟,身上穿的衣服都比她平时做活时穿得要好。裴氏和江雪荷虽然给她买过不少漂亮的衣服,但那些衣服江含笑都是平时臭美或者上街时候穿的,要干活了的话就穿回了佟氏给她准备的衣裳。 她看着这漂亮的大宅子心想,这样的好地方果然来一次就够了,看过就算开了眼。要是让她时不时就往这儿跑,她肯定没法子适应。 第七十六章 徐以柔听见顾家和江家的人来了就赶紧出来迎接,下人来通报的时候她二哥徐子升正在与她说话,听到这个就跟着一起出来迎接了。 徐子升是见过顾思娴和江雪荷的,看见两个年纪更小一些的妹妹也反应过来那两个就是江雪荷的亲妹妹,唯独看见江含笑的时候愣了一下,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江家人模样大多不错,江含笑也是如此,刚过及笄的年纪,身姿初见婀娜,一张小脸生得十分精致,眉宇间带了几分倔强。再加上今日被江雪荷等人一番打扮,比起县城里富贵人家的几个姑娘也是丝毫不差的,甚至那张小脸还更招人一些。 徐子升看着她,想到了初夏半开未开的含笑花,又想到了枝头的青涩果子。 徐以柔看到江含笑也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江雪荷的堂妹只是普通农户人家,样貌气质都会略差一些,没想到对方虽然有些怯场,但模样比起那位自称县城第一美女的陈颜妍也是不差的。 “这个便是你那位经常帮忙的堂妹了吧?”徐以柔看了江含笑,又对江雪荷笑道,“也不知道你们江家是怎样的风水,姑娘一个个都出落得这样水灵,都要叫我自惭形秽了。” 江含笑连忙道:“徐姑娘也好看。” 徐以柔笑着问:“那是我好看,还是你四姐姐好看?” 江含笑不禁犹豫了,在她看来,自然还是江雪荷最美,她就没见过比江雪荷更漂亮的姑娘了。可如今她是来徐家做客的,说主人不够好看,似乎有些失礼。 徐以柔见她一副苦恼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呢,何必这样苦恼?我难道不知道你们家四姐姐是最漂亮的?便是在府城,我也没见过比她漂亮的。” 江含笑连连点头,心想这徐三姑娘人挺不错,很好说话。 “好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徐以柔又问。 江含笑笑道:“我叫含笑,因我出生的时候二伯家的含笑花开了,二伯母就给我起名叫我含笑。” 含笑,当真是好名字。徐子升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开口就眉眼含笑的模样,心想这江含笑还真是人如其名,今日这一身装扮也与她极为相衬。 “既然都来了,那就快进来吧。”徐以柔亲热地搂上了顾思娴的胳膊,“我都没想到你们今天会来得这样早。” 徐以柔搂着顾思娴往院子里走的时候注意到了徐子升的目光,不由愣了愣,她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己这位二哥盯着姑娘家看了好几回。莫非她二哥看上江雪荷的堂妹了? 她当初还想着大家就是过来坐坐交个朋友,又不是相亲,需要什么门第之见?可没想到她二哥居然真看上了一个村姑。她与江含笑还不熟悉,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做派,但看这相貌气质都是不俗,倒也拿得出手。若是她二哥真的喜欢她也无话可说,只是她娘能同意吗? 罢了罢了,或许她二哥只是没见过这样的乡下姑娘所以多看了两眼呢?她也不需要想的太远了。 客人陆续到了之后,徐家的门口果然有人闹了起来,是乔氏带着两个女儿到了。下人来禀的时候徐以柔就很不高兴,想出面将人骂走,不过被古氏拦了下来。 “你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再说了,那样的人也值得你亲自出面?”古氏瞥了自己女儿一眼,转头叫来一个丫鬟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门口那边就消停了。 徐以柔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娘吩咐了什么下去?” “我让下人将他们母女几个带去耳房候着,等这边忙完了我要是想得起来再去见见。”古氏喝了口茶道,“这是雪娘弄的茉莉花茶吧,味道可真不错。” 徐以柔问道:“娘可曾叫护院他们去守着?我怕那母女三人会偷溜出来闹事。” “自然叫去了,你娘我还能应付不来乔氏吗?”古氏不屑一笑。 乔氏原本是一个县令的庶女,因着县令鱼肉百姓全家被抄,她趁着抄家时逃了出去,却被人抓住卖身成奴,最后因缘巧合被顾家兴买下。因此乔氏是识字的,也学过管家,但原本出身就不高,眼界狭小,古氏一直都看不上她。 古氏娘家也是商户,财力并不比徐家差,再加上人口众多,一大屋子女人斗来斗去的,古氏见得多了,对付起乔氏这样的人来得心应手。 徐以柔听了古氏的话高兴道:“娘好聪明啊,以后可得多教教我。” 古氏不由搂着自己的女儿叹道:“我只盼你永远也不需要用到这个,说起来若不是施七公子主动上门提亲又说日后不会纳妾,我也不愿同意这门婚事。毕竟两家差距太大,我总怕日后你会吃亏。” “他说了不纳妾?”徐以柔十分奇怪,“我也没见过他,他为何忽然提亲?又忽然许下重诺?” 古氏道:“他说他是见过你的,我原本也怀疑过他是不是另有所图,可是后来想想我们徐家根本比不过施家,他又有什么好图的?” 徐以柔觉得古氏说得很有道理,但她真的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那位施七公子。她的确跟父母去过府城,但徐家之前从未与施家打过交道啊。 古氏见她疑惑便道:“一会儿等他来了,你自己找他聊聊吧。成亲这等大事,终归要你自己满意才好。” 江雪荷江含笑等人看着徐以柔母女俩的互动,心里都十分羡慕。江雪荷心想,从前她母亲对她也是这样的。江含笑则想,若是日后给她相看的时候,她娘也是这个态度就好了。 她娘虽然疼她,但是耳根子软,又没什么见识,而她爹为人老实,容易受骗,她未来的婚事必须她自己多盯着些才行。 因着徐以柔快嫁出去了,这个小宴请的又大多是同龄人,古氏便撒手让她自己招待客人,而她则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女儿忙活,心里颇有些不舍。只是想到小女儿的亲事都快定下来了,比她大两岁的二儿子却还没有着落,古氏脸又沉了下来。 今儿其实没必要请那么多姑娘过来,许多与徐以柔只有面子情的姑娘徐以柔是不想请的,要不是为了徐子升的事情,古氏也不会硬把她们都请过来,还叫徐子升出来帮忙招待。 顾思言进来后就被领去了徐子熙住的院子,江雪荷一干女眷则按着徐以柔安排的座位坐了下来。徐以柔跟她们几个关系好,徐家和顾家又算亲家,因此她们的座位与古氏离得不远。 古氏没想到江雪荷会带那么多人一起过来,不过见江雪荷姐妹几个模样都很不错,今日穿得又十分得体,好看却不会抢了徐以柔的风头,便没说什么。 古氏将院子里来做客的所有姑娘都看了一遍,她看着有好几个好的,便将徐子升给叫了过来。徐子升朝她走来的时候目光朝江含笑那边瞥了过去,连连看了好几眼。 古氏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江雪荷与江含笑正在说笑,姐妹俩生得都美,江雪荷更惹人注目一些,但江含笑也十分耐看。江雪荷早已嫁人,徐子升又不是不认识不可能一直盯着人家,毕竟之前也没见他多看过江雪荷几眼,那就看上另一个了? 这江含笑虽然打扮起来像模像样的,可到底只是个乡下姑娘。古氏觉得自己已经很不挑门第了,然而乡下姑娘大多不识字,日后没法管家呀!虽然说他们徐家日后是要交给嫡长子继承的,但徐子升不爱读书,于生意上颇有天赋,如今已经在管四五家铺子了,身为他的媳妇不能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啊! “母亲叫我过来是有何事?”徐子升问道。 古氏笑道:“只是忽然想到今天来的男客不多,干脆让你弟弟招待算了,你坐这儿陪我说说话。” 徐子升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娘是什么意思,无奈道:“娘,其实我年纪也不大,真的不用着急。” 古氏冷笑:“你是不急,可你妹妹在你成亲前头出嫁像什么话?你说说,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徐子升笑道:“我也不是故意挑剔,只是见着没有感觉,自然就不情愿。” “那你见谁有感觉?”古氏冷笑,“江家那个乡下丫头?” “乡下丫头?”徐子升这才想起江雪荷是乡下来的,虽然她家情况有些特殊,但她的堂妹绝对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这看着不像啊。” 古氏警告道:“我徐家绝不容许目不识丁的女人进门。” 徐子升道:“我不过是多看了人家姑娘几眼罢了,母亲就想得这么长远。再说了,有那样超凡脱俗的堂姐妹,那位含笑姑娘未必是目不识丁的。” 除了古氏,也有其他姑娘注意到了徐子升的眼神。那个姑娘是陈颜妍的堂姐,叫陈颜婷,一早就看上了徐子升,陈家对徐家暗示了许多次,偏偏徐子升不点头,古氏也拿他没办法。 陈颜婷见过江雪荷,知道她不过是个卖糕点卖酒的,还是从乡下来的,从不将她放在眼里。如今见徐子升频频看了江雪荷身边的姑娘好几眼,那姑娘与江雪荷又与三分相似,便猜到了那姑娘是江雪荷的姐妹。 陈颜婷对此十分不服气,心想不过是乡下丫头罢了,凭她也配得到徐二少爷的关注? 第七十七章 陈颜婷心有不服,便主动站了起来给古氏敬酒:“今日多谢徐夫人和徐三姑娘款待,不过今儿来了这么多的姐妹,不如想个节目一起热闹热闹。” 古氏心想,有个节目也好,可以多关注关注这些姑娘的言谈举止,便笑道:“陈二姑娘有什么节目尽管说出来就是。” 陈颜婷笑道:“说来惭愧,我也想不出什么有新意的节目,不如就击鼓传花吧,传到谁,就由谁表演个节目?” 古氏和徐以柔都没有异议,这游戏便这样开始了。 陈颜婷早吩咐丫头做了手脚,第一回鼓声就在陈颜婷这儿停了。陈颜婷早有准备,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 “小女子不才,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今日就献丑一回,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江雪荷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姑娘,心想这年头说要献丑的基本都想一举艳惊四座,也不知道这位姑娘到底琴艺如何。 江含笑凑到江雪荷耳边小声道:“这姑娘弹琴的时候为何老看着徐二少爷啊?她一直往那儿看,能弹好吗?” 江含笑是听过裴氏和江雪荷弹琴的,觉得比起她们母女俩,陈颜妍弹得并不怎么样,想来是分心所导致的。若是这个姑娘专心些的话,或许能好听点。 江雪荷笑道:“手抚琴,眼传情,陈姑娘意在徐二少爷,自然要多表达表达。” 江含笑不由笑了:“怪不得这姑娘开始前就说要献丑呢,原来不是谦虚啊。” 她声音低,只有江雪荷听见了,然江雪荷憋不住笑,连忙举起杯子用袖子遮掩住自己下半张脸。陈颜婷还在表演呢,她这个时候笑出来的话就太失礼了。 县城的姑娘少有琴艺超凡的,陈颜婷这一手在大部分人看来已经很可以了,因此大家还是给予了掌声,江家几个姐妹还有顾思娴虽然觉得不怎么样,但还是意思意思拍了几下手。 “陈姑娘这手琴弹得真不错。”古氏也夸了一句。 陈颜婷听了这话高兴极了,得意地瞥了江含笑一眼。江含笑注意到她的目光只觉得莫名其妙,想不明白这姑娘有什么好得意的。得意也就得意吧,毕竟大家都挺给面子,她一时认不清自己的真实水平也是正常的,只是对着她得意做什么?难不成她一个村姑还能成为这位陈姑娘的威胁吗? 江含笑还纳闷的时候,第二轮的鼓声就在自己这儿停了,她顿时更懵了,她一个乡下丫头,能给大家表演什么? 陈颜婷见江含笑一脸茫然地站起来,心里更是得意,但面上还是笑得十分温和:“这位姑娘好漂亮啊,只是眼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闺秀?” 江含笑这回可以确定这位陈姑娘是真的在针对自己,虽然她还是想不明白,但她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她绝对不能怂! “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罢了,幸得徐三姑娘不嫌弃,愿意让我今天过来凑个热闹。区区小名不足挂齿,便不多说了。”江含笑笑道,“乡下丫头也没学过什么才艺,叫大家见笑了,不知可否借个算盘给我?” 陈颜婷顿时笑了:“姑娘莫非是要表演拨算盘?可这算盘算什么才艺?随便找个账房都会。” 江含笑笑道:“可这能当账房的人也不多呀,就像这弹琴,我们家的姐妹里就我不会,我看起来也容易得很,说不定会弹琴的人和会拨算盘的人一样多呢?” 陈颜婷柳眉倒竖,当场就想发作骂她胡说,然而想着古氏和徐子升都在一旁,便生生忍住了。 她身边的丫鬟见状连忙开口:“这琴可不是能拨出声就行的,姑娘没接触过琴棋书画,或许不明白这其中的难度,我们姑娘可是学了十二年呢。” 江雨萱见陈颜婷一直针对江含笑也很生气,她仗着年纪小,故作天真道:“这位陈姐姐学了十二年呐,十二年前我还没出生呢,学得不如陈姐姐久。只是今日我看着这琴有些手痒,徐夫人可否借我一把琴使使?” 古氏难得瞧见这样的热闹,连忙让人取了一把琴上来。 “多谢徐夫人成全,您可真好。”江雨萱见琴来了,先上前对古氏道谢,再坐到琴桌前笑道,“我才学了五年,琴艺不如陈姐姐,还望大家见谅。” 江雨萱手往琴上一摆,看架势也像模像样,可她才十岁,众人都不放在心上,只等着看笑话。当然这也不太好笑,十岁的小姑娘不如陈颜婷是正常的,人家一开始也很谦虚,只说是来玩玩的。可等江雨萱开始抚琴之后,众人的眼神就变了,没想到这才十岁的小姑娘居然真的会弹,并且不属于陈颜婷。 陈颜婷的脸色也变青了,县城里有能力学琴的人不多,她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准备大出风头的,谁想到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居然和她水平差不多?可姓江的不都是乡下丫头吗?怎么可能学得起琴? 江雨萱弹了一小段之后腾出一只手朝江云兰勾了勾手指,江云兰会意一笑,走到江雨萱身边上了一只手抚琴,江雨萱连忙让了位置让江云兰续弹,过度得天衣无缝。 陈颜婷见状立马喊道:“怎么忽然就换了人?” 江雨萱才懒得搭理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对古氏笑道:“徐夫人莫要见怪,这首曲子是我们姐妹三个家中无聊时所做,分了春夏秋冬四段,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们姐妹三个和我娘就是一人一段弹着玩的。” 古氏笑道:“江夫人我也见过,确实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也难怪她教导出来的女儿个个都如此出色。” 江含笑也道:“我就说了,家中姐妹就我一个不会弹琴的,陈姑娘还不信。” 陈颜婷气得脸色更青,如果说江雨萱的琴艺不输于她的话,那江云兰的琴艺则在她之上了。好在江云兰也只是略胜于她,不至于被听出来。 到第三段的时候,江雪荷拍了拍顾思娴,示意她接棒。顾思娴也是跟柏氏学过琴的,房里现在还藏着琴,之前她们姐妹三个在顾思娴房里玩闹的时候就一起弹了这个,还把曲子给了顾思娴,因此顾思娴也会弹这个曲子。 古氏见顾思娴接棒了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惊喜:“阿娴也会抚琴呢?” 江雪荷笑道:“琴棋书画阿娴都学过一些的,只是更喜欢刺绣罢了。” “甚好,我原本就觉得阿娴是个好姑娘,没想到她比我知道的还要出色很多。”古氏对顾思娴越发满意了。 她当然看得出徐子熙对顾思娴是喜欢的,只是年少时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呢?最终还得看两人是否志趣相投。顾思娴若是只会女红,那古氏肯定要担心她与自己儿子能否聊得来。但如果琴棋书画都会一些的话,两个人就不愁没话题了。哪怕顾思娴懂的只是皮毛,可她儿子懂的也只是皮毛,没有谁嫌弃谁的道理。 古氏觉得顾思娴的琴弹得还不错,略胜于陈颜婷,与江云兰不相上下。再加上之前受了乔氏几年折磨,这秋的萧索之意被顾思娴表达得淋漓尽致。 顾思娴抚琴的时候,徐子熙正好带着顾思言兄弟俩走到院子里来,见顾思娴坐那儿抚琴,徐子熙没有急着走到座位上,而是驻足欣赏。他听着顾思娴的琴音,想到顾思行偶尔跟他提及的之前那三年的日子,不禁开始心疼眼前这个姑娘。 三年前她才十岁,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如何能承受这些呢?等日后她嫁了过来,自己一定要对她好些。 顾思娴弹完便是江雪荷接上,江雪荷今年十六,学琴的时间比几个妹妹都要长一些,技术自然也就更娴熟,将冬的凛冽表达得很好,明明是在初夏,众人却愣是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顾思言也很惊讶,他是知道江雪荷会弹琴的,却从来没见过江雪荷认真抚琴的样子,不知道她原来可以弹得这样好,也不知道她认真抚琴的模样原来这样美。可惜他这个做丈夫的还没来得及知道,她这琴声还有此时的模样,就先让那些不相干的外人欣赏了。 琴声结束,顾思言三人也一一落座。到了此时,陈颜婷已经脸色灰白,她没想到江雪荷的琴艺居然远胜于她。江家人明明都是乡下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好啊!雪娘这手琴艺想必了下了苦工吧,我还是头一回在县城里听到这样美妙的琴声。”古氏带头给她们姐妹几个鼓掌。 江雪荷笑道:“我和阿娴一样,也是琴棋书画什么的都学过一些皮毛罢了,不值得徐夫人夸赞的。” 古氏不赞同道:“都能自己谱曲了还叫皮毛的话,叫其他人可怎么活?” “这曲子做得并不好,让大家见笑了。”江雪荷笑道,“不过原本就是闹着玩的,大家听得高兴就好。” 眼见着话题就要被人扯开,陈颜婷又喊道:“虽然这四位姑娘弹琴弹得很好,可如今该表演节目的是那位姑娘,可不能叫自家姐妹代替啊!” 江含笑再一次朝陈颜婷看去,实在不明白对面那位陈姑娘为什么非要针对自己。 “我原本也不曾找人代替,只是陈姑娘瞧不起看算盘的,所以姐妹们看不下去了帮我出头罢了。”江含笑笑道,“我还是拨算盘,麻烦徐夫人借我个算盘吧。” 第七十八章 古氏笑道:“那就给这位姑娘上个算盘吧,雅的听过了,接下来听个俗的,也算是雅俗共赏了。说起来,我还挺爱听人拨算盘的。” 陈颜婷连忙道:“说起拨算盘,又有谁比得过徐夫人呢?其实这拨算盘也挺有意思的,我从来不曾看不起,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就误会了。” 古氏年轻的时候在生意场上也是有名的才女,就因为她拨得一手好算盘。陈颜婷也是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怕古氏误会她看不起拨算盘的,所以连忙补救。 想到这里,陈颜婷又觉得江含笑过于阴险了,居然说她看不起拨算盘的,这不是故意在徐夫人面前抹黑她吗?虽然她心里确实觉得拨算盘不如抚琴高雅,但是她又没有亲口说过,那个村姑怎么能在她头上乱扣帽子? 古氏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也想看看现在的年轻姑娘拨起算盘来是什么样子的。” 江含笑很快就拿到了算盘,她对着古氏盈盈一拜:“还请夫人出题。” 古氏笑道:“既然如此,再给我拿个算盘来,我跟着一起算就是了。” 众人都十分惊讶,没想到古氏还会跟江含笑一起拨算盘,陈颜婷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只盼着江含笑并不会拨算盘,否则真让她讨着徐夫人欢心了可怎么办? 古氏先是报了一串有加有减的数字给江雪荷算,大家听见那么一大串数字都觉得头疼,江含笑倒是算盘拨得飞快,脸上还挂着自信的笑。 徐子升遗传了古氏,天生就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最爱听的还是那拨算盘的声音,此刻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江含笑青葱似的纤纤玉指在算盘上来回拨动,留下了一道道残影。众人看她那速度都以为她是胡乱拨的,但他能看出来,这丫头是认真在算。很快,江含笑就报出了一串数字。 有人不服气道:“看她那样快,谁知道是不是瞎拨的。” “是啊,也不知道算对了没有。” 古氏拿起算盘自己拨了一遍笑道:“我算出来的和江五姑娘的一样。” 陈颜婷不敢相信,心想莫非这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看见她还有不少姑娘都露出了不相信的眼神,古氏便道:“为了避免大家不信,我再多出几个题就是了,大家自己也可以算一算,看看江五姑娘算的可对。” 也不是每个商户姑娘都会拨算盘的,不少人听见要她们算数就连连摆手,只有少数几个姑娘叫人拿来纸笔算数。 古氏一连出了好多个题江含笑都算得飞快,且最后算出来的结果也和古氏一样,众人这才相信她是有真才实学的。但大家也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乡下丫头拨算盘又快又准确实稀奇,但谁家娶媳妇不看家世看拨算盘的?这江含笑纵使今日表现得再出众那也还是个乡下丫头,不可能嫁到徐家的。 古氏看着江含笑倒是十分惊喜,将江含笑招呼到自己身边笑着问:“我看你算盘拨得娴熟,跟谁学的?” 江含笑笑道:“和我二伯母学的,小时候我总爱去二伯母家,那时候觉得算盘好玩就经常拿过来拨弄,二伯母见我喜欢,就送了我一个小算盘,还教我如何拨算。” 古氏看向江雪荷笑道:“雪娘啊,可惜你娘不在了,不然我真的要好好请教一番,她是如何将女儿跟侄女都教得如此出色的。” 江雪荷笑道:“夫人过谦了,徐家的少爷姑娘们也都十分出色,这都是夫人的功劳。” “我家这几个,不过将就能看罢了。”古氏谦虚了一下,又问江含笑,“今年多大了?” “已经十五了,刚过及笄。”江含笑不知道徐夫人为什么要问这个。 “养得可真好。”古氏摸了摸江含笑不施粉黛的小脸笑道,“也不知道会便宜了怎么样的人家?” 江雪荷笑道:“可不是嘛,我三婶正为她的婚事头疼呢。找个家境相当为人老实的,总觉得容貌有所不及。找个样貌好看的吧,人似乎又不够老实。我这个堂妹可是三叔三婶的心头肉,看了村里许多人家,可还是怕最后会亏待了妹妹。” 江雪荷是成了亲了,因此可以说这样的话。但江含笑是个大姑娘,遇到别人提起她婚事的时候,只能低头做出娇羞的模样。 古氏看向江含笑的目光越发柔和:“谁家父母不是这样,总怕委屈了自己子女,你这妹妹是个好的,自然也需要找个好人家。” 不少看上徐子升的姑娘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心想古氏将这村姑夸成这样,莫不是真看上了这村姑?早知道他们在家的时候也学学拨算盘了,谁想到古氏不仅自己爱拨算盘,还喜欢看别人拨呢? 古氏又看了徐子升一眼,见徐子升也正看着江含笑,就将自己今日新戴上的一支玉簪罢了下来插在了江含笑的发间笑道:“这个就当给你的见面礼了,你合我的眼缘,日后有空常过来坐坐,也陪陪柔儿。” 江含笑连忙将玉簪拔下双手奉上:“徐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古氏笑道:“有什么贵重的,不过一支普通簪子罢了,不值什么钱的。” “夫人可莫要哄我了,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看得出这玉通透,与寻常街市上卖的不同。夫人或许可以说是假玉,可是凭徐家的财力,又如何会佩戴假玉?”江含笑一本正经道。 “你这丫头还挺聪慧,倒是叫我更喜欢了。”古氏又拿起那支发簪再一次轻轻插入她的发间笑道,“你这丫头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还不知道规矩。原本表现得最好的姑娘就是有彩头的,你或许不是今日表现最好的,却是叫我最满意的,我自然也要给你彩头,你若再推辞,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可……可是……”江含笑不由转头朝江雪荷投去求救的目光。 江雪荷正想帮着推辞,抬头却对上古氏坚持而笃定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道:“既然如此,五妹妹就先收下吧,长者赐不可辞,况且这样的宴会确实都有个彩头。” 江含笑也注意到了古氏的目光,这才勉强将东西收下,想着日后还得再找个机会还给徐家才行。 徐子升难得见到他娘硬要塞给姑娘家东西的,他奇怪地看向古氏,却对上了古氏似笑非笑的目光,徐子升老脸一红,心想莫非自己方才多看了含笑姑娘几眼被她娘看到了? 古氏见自己这个魔童转世般的儿子脸红了,心里颇为得意,想着这眼高于顶的臭小子难得看上一个真是不容易。不过此时再一想,她发现自己儿子也不是真的眼高于顶,应当只是之前还没遇到合眼缘的,毕竟这姑娘家境不好。 古氏借故离开了一会儿,将徐子升也给拖了出去,小声问道:“跟娘说说,你对那位江五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子升小声回道:“其实我也没怎么想。” “没怎么想你一直盯着人家?你从前何曾这样盯过一个姑娘?”古氏挑眉。 “我就是觉得那姑娘生得好看,身上的装扮也很适合她,便多看了几眼。可没想到那姑娘不仅伶牙俐齿的,还拨得一手好算盘。娘知道我的,比起听琴,我还是更喜欢听人拨算盘。” “可不是,抓周的时候就抓了一个金算盘!”古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算了,既然你对这姑娘有几分意思,那我就给你打听打听,如果她家里人还不错的话,那娘就去江家村给你提亲。” 徐子升没想到他娘居然这样好说话,惊喜道:“娘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你今年都多大了?你大哥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能不着急吗?要是你跟子熙一般大,我才懒得管你!” 徐子升笑道:“那看来年纪大了也有年纪大了的好处,是我赚了。” 徐子升也不是没想过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毕竟他们徐家的家业日后都是要留给他大哥徐子抒继承的。他要自己做生意的话,找一个可靠的岳家是最好的,只是徐子升对自己有自信,他觉得他跟他大哥关系还行,不会闹到需要独立门户的地步。就算他真到了那一步,想要过上富足的日子也未必要靠岳家,他自己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古氏不由瞪了徐子升一眼,心想果然儿女都是债,幸好她是个开明的好母亲,否则她哪里接受得了这个?江含笑看着虽然不错,但确实不能给徐子升带来多少助力,但凡是心疼儿子的,都希望自己儿子能找个有钱的岳家,这样就算日后分家不愉快也不至于饿死。 也好在徐子升在生意上确实挺有天赋,如今他经营的那几家店都不错,且他们兄弟又和睦,因此古氏对媳妇娘家的门第也就看淡了。 在她看来,儿子要是被迫娶了一个他不喜欢的,日后肯定还得纳妾。那样的话,还不一开始就找一个他喜欢的且她也能接受的。 第七十九章 古氏再次回到座位的时候,外面就有人通传说大少爷带着施七公子来了,古氏连忙让人将其迎进来。 多了两个外男进来,不少姑娘都红了脸。徐大少徐子抒她们大部分都是认识的,知道他已经成婚,与妻子俞氏十分恩爱,没她们什么事,但另一位公子呢?在座的姑娘都没见过施七公子,只觉得他外貌风雅,头上发冠身上衣裳都不是凡品,一看就知家世不凡。只是松月县里何曾有过这样的人物,她们怎么从不知道? “娘,这位是施七公子,来我们县里做生意正好被我遇到,就请过来一同小聚。”当着众人的面徐子抒自然不好说实话,况且施七公子提亲他爹还没答应,那他们徐家就得做得委婉一些,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在下施桐,夫人唤我七郎便是。” 徐家没有第七个儿子,在座也没几个外男,因此这句七郎古氏喊得十分顺口。施桐微微一笑,抬头朝徐以柔看去,只见徐以柔正惊讶地看着他,他不由又对着徐以柔笑了一下,徐以柔立即低下头去。 “好了,我还有事,接下来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吧。我看许多姑娘也不是头一回来了,你们自己逛逛园子就好,不用客气。” 江雪荷深知,这是要给徐以柔和施桐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这些姑娘就算是徐家的常客,可他们对徐家再熟,肯定也不如徐以柔他们熟,要趁着旁人不知的时候互诉衷肠十分容易。虽然不知是否有衷肠可诉,但看徐以柔方才的反应,她之前应当是见过施桐的。 江雪荷跟几个姐妹逛了一会儿,路过一个藤萝架的时候就看见徐以柔满面通红地从一座假山里跑了出来,直接撞在了江雪荷身上。 江雪荷一把搂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徐以柔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通红的脸颊:“几位妹妹去我房里坐坐吧。” 果然徐以柔之前就与施桐见过,方才也是被施桐拖去假山里头说话了。 去年冬天徐正和古氏曾带着自己家的几个儿女去府城,徐以柔在码头遇到过一个搬东西做重活的工人,那工人手上长满了冻疮,手还裂开了,徐以柔见了于心不忍,便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买了药膏回来。 没过几日徐以柔又在码头遇见了那个工人,见他被人欺负没饭吃,便让身边的小厮将其偷偷引到一边请他吃了一顿饭,还给了些碎银。离开府城那日,她又在码头上遇到了那个工人,又给了一块玉佩,让他若是遇到麻烦就去他们徐家在府城的铺子。徐家在府城的铺子不多,但规模还可以,多雇个工人还是没问题的。 徐以柔当时以为自己帮的就是个可怜人,哪想到那会是施家的七公子? 江雪荷奇怪道:“码头上这样的可怜人不止这一个吧?凡是能过好日子的,谁又愿意去当苦力,你怎么独独就帮了他呢?” 徐以柔低头道:“我自然知道这天下到处都是可怜人,可我当时只见到了他一个,明明都是码头工人,偏偏他处处被排挤,我就看不惯。再加上他那长相,纵使衣衫褴褛也能一眼看到,我想注意不到都难。我当时就觉得这人怪好看的,也怪可怜的,其他的也没多想,就是心血来潮帮了一把,哪知道人家是乔装打扮去码头打探消息的。” 江雪荷算是听明白了,徐以柔这人原就好心,又喜欢看脸,遇到一个长得好看又看着可怜的人一时忍不住也是正常的。她帮完人就把这事给忘了,谁想到施桐会来提亲呢? 但那施桐也不似简单人物,他办完码头的事情之后就让人去查了徐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将徐家祖上八代都查了一遍,总之到了上个月徐正和徐子抒去府城铺子查账的时候又遇到了施桐。也不是巧遇,是施桐特意带了礼物前去徐家在府城的院子拜访,顺便提了一下结亲的意思。 施桐是庶子,生母早亡,他又没兴趣当施家的继承人,因此施三爷也不管他的婚事,他爱娶谁都行。 徐正和徐子抒父子俩一开始听到是施家都不想同意,毕竟两家差距悬殊,后来听到施桐的话就冷静下来了。说起来这施桐不过空有一个施家的身份罢了,施三爷既然不管他娶,也确认了他日后并不会继承施家,那施桐日后能得到的最多一座院子一些银子罢了,或许还有一两个铺子。但是这些东西徐家也能给徐以柔,因此差的不会太多,徐以柔嫁过去,就跟嫁给了一个人口众多的普通大户一样,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是如何想的?”江雪荷问道。 “他说他不继承施家,就让他爹提早将他分出去了,如今手头有两个铺子一个院子,还有一些田地和现银,未来可能没有施家其他兄弟有出息,但总能过日子。”徐以柔低头支支吾吾道,“我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他若是真要和兄弟去争,我才害怕呢。” 江雨萱看着徐以柔发红的脸笑道:“姐姐,你看柔姐姐这样,心里定然是愿意的。” “你这丫头才多大啊,怎么就懂这么多了。”徐以柔恼羞成怒,伸出手指在江雨萱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一屋子的姑娘都笑弯了腰,连徐以柔也跟着笑了起来。 江雪荷等人今日来的目的主要就是看看这位施七公子,如今见着了人,并且事情也差不多定下来了,他们见天色差不多了,就提前告辞离开了。原本他们是知道顾家西院有人想过来捣乱的,然而因为这一天下来发生了不少事情,大家早就将这事给忘到脑后了。 乔氏母女三个在耳房里坐了许久,那耳房虽然在徐家后院,还是最小的一间屋子,但是布置得十分雅致,还有不少他们母女三个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因此他们刚进去的时候也没有怀疑什么。再加上还有下人用茶水和点心招待着,母女三人吃得还挺乐呵。尤其是顾丹丹,她原本就嘴馋,十分爱吃,身材也吃得有些丰、腴。 顾双双一开始倒是不想吃的,她只双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做派十足,想展示她不输于大家闺秀的风范。然而没用,她刚把茶杯放下,顾丹丹就拿起一块糕点往她嘴里塞。 顾双双觉得自己形象被毁,差点就要当场翻脸,还是一个嬷嬷来劝,说这糕点原本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他们多吃些才好呢,否则夫人要以为他们招待不周的。 顾丹丹听了这话十分得意,只当古氏真的很在意他们这几个客人,当即大吃起来。徐家上的糕点都是县里有名的点心铺子里买的,味道都还不错,模样也精致,顾双双见顾丹丹吃得那样香,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吃了起来。 等到她们吃完了两壶茶和四盘点心乔氏终于忍不了,再次催下人去叫古氏,那下人还是一样的说辞,前头有贵客需要夫人招待,夫人忙。 这回就算顾丹丹再傻也反应过来他们母女三个被耍了,顾丹丹哪里肯服气,当场就闹着要直接出去找徐夫人。乔氏也说她儿子女儿今日也在徐家做客,她想与他们同席,也免得徐夫人分开招待。 “啧,这年头做妾的也好意思自称嫡子嫡女的母亲?可真是厚颜无耻。” 屋里的下人自然是不许他们出去的,还出言讽刺了一番,顾双双一着急便和顾丹丹一样想要硬闯出去了,然而门口守着的那些都是会武功的护院,她们又哪里出得去。 蠢到极致的时候顾丹丹挺着自己丰、满的胸前数两肉威胁道:“要是再敢拦着我,我就喊非礼啦。” 徐家的护院见状简直哭笑不得:“姑娘若是不怕名声尽毁大可喊出来,虽然姑娘生得不若令妹漂亮,但算起来还是小人捡了便宜,小人不会介意的。” 顾丹丹反应过来后羞得满脸通红,当即躲了回去,倒是乔氏气得破口大骂,让他们不需要污蔑自己女儿。 看门的护院笑道:“这哪里是我们要污蔑顾姑娘?顾姑娘非要说我们非礼她的话,那可不就是她非要赖着我们吗?正好小人还没娶媳妇,不介意凑合一下。” 乔氏气得不行,却又不能将他们怎么样,只能恼恨古氏为什么要找这些人来羞辱他们。 古氏想起他们的时候自己已经吃过晚膳了,彼时天都快黑了,古氏想着一直将人晾在那儿也不怎么厚道,便让人将他们打发走。然而乔氏等人已经等了她快一天了,又哪里肯走,非闹着要跟她见一面。 “我们夫人从来不爱与妾室打交道,你难道不知道吗?还不快快滚回去,免得被我们扔出徐家到时候难堪!” 妾!又是妾!乔氏已经许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她以为她为顾家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柏氏死了那么多年后顾家兴也没有续弦更没有再纳妾,还将管家权给了她,那她就是顾家的女主人了,他们凭什么还叫自己妾?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挣扎,古氏还是不愿意见人,而是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过来将她们强行塞进马车,送回了顾家。 第八十章 徐以柔与施桐的亲事就这样定下了,施三爷虽然说不管他的婚事,但施家提亲的时候施三爷也是抽空来的,那聘礼看的徐家一家上下都眼花缭乱的,足见诚意。 二房三房的人见了都眼红,原本大房分到的财产就比他们多出大半,如今徐以柔又找了这样一门亲事,她前头两个姐姐的聘礼都不及她的一半呢。 施家这样的聘礼也叫给女儿准备嫁妆的古氏十分头疼,她原本想着,不论施家出什么样的聘礼,她就出价值差不多的嫁妆过去好了。她那儿是有几件好东西,徐正那儿也有几件,但是硬要按照施家给的凑,那对他们徐家也是伤筋动骨。 施三爷倒是无所谓:“亲家也不必忧虑,这聘礼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儿子和未来儿媳的心意,也是小七对他未来妻子的心意,而嫁妆则是父母对女儿的心意,大家各尽各的心意,不需要计较多少。” 古氏一想也对,一般嫁妆都是女儿家的私产,婆家动不得的,因此嫁妆多少都是娘家的心意,他们徐家量力而行就是,不必如此烦恼。 徐正则道:“将这些聘礼全都列入嫁妆里头吧,虽说七郎已经分家,但到底是那样的人家里出来的,日后少不了要各种打点。” 徐家其他二房见他们那么多好东西一样不留全都给填进了徐以柔的嫁妆里,心里十分不满。然而不满也没用,徐家是早分家了的,如今不过住在一块儿罢了,就算那聘礼没让徐以柔全都带走,也落不到他们的手里。 只是二房三房没有能做生意的,铺子里的收益都不如大房,他们不曾搬走,平日里都吃在公中,大房有的月例也会给二房三房发一份,二房三房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总觉得大房不管得了什么都得从指缝里漏点出来给他们。 将徐以柔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古氏就着人去江三山一家的事了,查了三遍,结果都是一样,江家除了大房,另外两房都是老实的。只不过二房娶了裴氏这样一个外来人,因此行事要灵活许多,而三房则太过厚道,总是被压榨,但后来在二房的扶持下,日子过得倒也还行。 就江含笑平日里的打扮在古氏看来肯定是寒酸的,但在村里人看来,她穿戴的东西除了江家二房和顾家已经是最好的了。 觉得江家三房人都还不错之后,古氏便去与徐正商量,徐正没想到自己儿子会看上一个出身那样贫寒的女子,但也没太大意见,实在是这个儿子的婚事已经叫他头疼很久了,再加上他也相信古氏看人的眼光,吐槽几句之后也就点头了。 于是在这个五月的最后一天,徐家人驱车去了何家村,再带着江雪荷与顾思言一起去了江家的江三山家里。 江家村的人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漂亮的马车,都十分惊讶,心想这到底是哪家人发财了,还是哪家人巴结上有钱的大财主了,不然他们这样的地方哪里会有这样豪华的马车呢? 见马车朝江三山家去了,众人不禁在想,这江三山家莫非发了什么横财?林氏也老远就看见了那辆马车,连忙跟了过去。林氏想着她得在门口看着,若是三房有什么麻烦,那她就赶紧溜了。若是三房得了什么好处,那她也得想办法从三房手里捞点才行。 马车停在了三房门口,林氏躲在不远处瞧着,只见先下车的是江雪荷夫妇。林氏看见他们俩不免气闷,心想那姓顾的养好之后倒是越来越好看了,真是便宜了江雪荷那个臭丫头。可是他们怎么乘着马车过来了?难道他们又发财了? 紧接着下来的又是一个媒婆,林氏又愣了一下,心想莫非他们小夫妻俩是要给三房的人做媒?江清峰虽然还没定下,但以三房那做派来看,三房的大儿媳必然是海妮了,那适龄的就只剩一个江含笑了。 林氏坚信那辆马车不是江雪荷家的,从前二房生意做得最好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马车,顾家怎么可能有呢?若是其他家的,买得起这种马车的肯定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肯定不能娶一个村姑做正妻啊,这是要纳江含笑为妾吧? 想到三房的女儿就要给人做妾了,还是他们一向亲近的二房领路的,林氏心里就一阵痛快。她一向都觉得二房的不是好东西,江雪荷平日里看着跟江含笑亲,结果还不是要把自己的妹妹送去给人做妾?把妹妹送去给有钱人家做妾,必然是为了得到有钱人的帮助。 可二房是江含笑的亲戚,他们大房也是啊,凭什么好处只能被二房捞走呢?长幼有序,该他们大房捞得更多才对! 林氏心想,若是江含笑真给富贵人家做妾也挺好的,那样她既不用送自己的女儿去受那份苦,又能白白捞到很多好处。而且江雪荷那臭丫头把三房的女儿送去给人做妾,老三还不恼恨他们?看他们到时候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亲亲热热一家人。 三房屋内,江三叔和佟氏也是诚惶诚恐,就连江含笑都瞪大了双眼。 “四姐姐的意思是,徐二少爷看上我了,要娶我为妻?” 江雪荷点了点头笑道:“徐二少爷说他不喜欢听人弹琴,就喜欢听人拨算盘,见你算盘拨得又快又好,心里便十分欢喜。” “我倒是也喜欢听人拨算盘,只是我不过一个乡下丫头罢了,传说那徐二少爷眼高于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江含笑还是不大相信,“那天徐家不是有很多漂亮姑娘吗?徐二少爷就没看上别人?” 江雪荷笑道:“可你也漂亮,柔姐姐说你一进徐家,徐二少爷就看了你好几眼,后来见你不仅伶牙俐齿还会拨算盘,心里就更欢喜了。只是日后徐家是由徐大少爷继承的,他只能分到几个铺子,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佟氏不由道:“徐家的铺子,哪怕只分到一个,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吧?听说那徐二少爷也是个能干的,怎么可能呢?” 江三叔则道:“这些倒也不重要,只是门第相差太远,像徐家那样的人家总是要纳妾的,我听说徐三爷家里好几个妾室。我们乡下人家日子虽然不如徐家富裕,但我女儿嫁过去好歹不用和别人抢一个男人。” 江含笑不由点了点头道:“我这脾气,可容不下小的。更何况我又没有身份,若是日后徐二少爷看上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要贬妻为妾怎么办?” 媒婆听了这话不由急了,连忙道:“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若是徐二少爷真有这个打算,直接说是纳妾不就行了?人家是诚心想娶妻的!虽然说徐三爷家里妻妾成群,但徐老爷家里就一个徐夫人啊!我听说徐大少爷也只有一个夫人的,成亲多年恩爱至今,徐二少爷有这样的父亲和兄长,又怎么会纳妾呢?” 江三叔才不相信这个:“这可说不定。” 江雪荷笑道:“徐家大房家风不错的,不如这样吧,其实今日徐老爷徐夫人和徐二少爷也来了,三叔三婶亲自见见?” “他们也来了?”江三叔一愣,心想莫非这徐家是认真的?可为什么呢?他确实觉得他闺女不错,如今也有不少人上门来问,可这其中最富裕的也就是镇上来的,怎么如今把县里最大的富户之一也招来了呢? 顾思言笑道:“徐家不讲究门第的,我们顾家虽然祖上阔过,可如今在徐家面前也不值一提,然而徐家还是与我们顾家定了亲。纵使我爹去后那三年我们家越来越潦倒,但徐家还是年年送节礼过来,不曾疏远过。” 江三叔听了,也觉得这徐家还算靠谱。他听江含笑说过,徐家与顾家结亲是在顾家刚落魄不久的时候,那个时候顾家已经不如徐家有钱了,但徐家仍愿意与其结亲。后来顾家越来越落魄,虽然比乡下其他家好了不少,但看着连村里的土财主都不一定比得过,又何况是徐家呢?可徐家在这种时候也不曾落井下石提出退婚,甚至还一直与顾家保持着联系,实在难能可贵。 若那徐二少爷遗传了他们徐老爷,又对江含笑一心一意,那能送女儿去过更好的日子他又为什么不送呢?他也不是非要留着女儿在乡下受苦的,但之前江迎春的事情实在叫他怕了。 何家远不如徐家有钱呢,甚至也远远比不上当初他二哥家,只是因为人家住在镇里,又比他们三房有钱就能那样欺负他女儿,那徐家强何家岂止百倍? 江三叔想了想又看向江含笑问道:“笑笑,你是怎么想的?” 江含笑道:“我现在也没什么想法,就是好奇徐二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人来了,我们家不招待也说不过去,不如爹就让他们过来坐坐喝杯茶吧,我有些话想问徐二少爷。” 江三叔这才点了点头,江雪荷便亲自走出去叫徐家三口人下马车进屋坐坐了。徐家其实还带了聘礼过来的,只等着江三叔点头他们就把聘礼放下,不过现在江三叔还在挣扎呢,徐正就让下人在外看着聘礼没抬进去。 第八十一章 进屋之后江含笑给三个客人依次上了茶之后就离开了,徐正看了一眼江含笑的背影心想这姑娘模样确实不错,哪怕只是乡下最朴素的衣裙穿在她身上,也丝毫不掩她姣好的容色。行为举止也是落落大方,丝毫不扭捏,也丝毫不娇羞,仿佛他们徐家不是来上门提亲的,只是老朋友上门坐坐。 徐正顿时觉得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难怪他儿子会看上。 徐家三个儿子,性格都不相同,大儿子稳重聪明,很有手段,年纪轻轻做事已经有了滴水不漏的趋势,将手里的每一家店铺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徐正对这个继承人很满意,有什么事都会跟徐子抒商量。徐子抒那媳妇也是他自己找的,端庄大方,稳重贤惠,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待人十分和气,该强硬的时候也很强硬。 小儿子徐子熙大概是年纪小,目前还比较天真,在做生意方面不太开窍,读书比两个哥哥都强些。但因为年纪小,从小就有父母和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宠着,不太能吃苦,因此读书不能说不认真,但与刻苦也毫无关系,比起顾思行之类的可差远了。这样的小儿子,喜欢的便是顾思娴那等娇滴滴又娴静聪慧的小姑娘,一看见人家姑娘就脸红,可不似他大哥当年那样回回主动出击。 二儿子徐子升则生有反骨,十分机灵,在做生意方面不必他大儿子差,更是赚快钱的一把好手。可惜不够稳重,若从长远发展来看,比起他大哥要差一些。然而目前给他的几个铺子都一直推陈出新,生意蒸蒸日上,完全对得起他的名字。二儿子的眼光说高也不高,凡事都讲眼缘,看不上的再好也不欢喜,看得上的就如珠似宝,而且性子还挺急,每回一看上就立马出手。平时买东西如此还好,可如今看上一个姑娘也这样,你看看人家姑娘和姑娘的双亲都反应不过来了吧? 不过他二儿子伶牙俐齿,看上的姑娘据说也伶牙俐齿,这桩亲事要是成了,日后二房三房的人大概就更头疼了。 想到这里,徐正心里居然莫名高兴。 徐子升头一回进入这样的人家,面上不透露半分,心里却十分震撼,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小地方居然能开出江含笑那样漂亮的花来。他知道江雪荷姐妹三个都很不错,远胜陈颜婷曹宝珍之流,但那是因为江二夫人出身不凡。可江含笑呢?她父母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了,她却生得那样好,叫他越看越喜欢。 可是越喜欢就越容易紧张,他平时虽然脸皮,但进屋后见到江三叔那张朴实却又严肃的脸,当场就发了个誓说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江含笑的,然后又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大堆保证的话,在边门偷听的江含笑都觉得脸红。她怎么觉得这位徐二少爷有点憨?明明那天在徐家的时候,这位一直风度翩翩气定神闲的。 见父母都被徐子升这番莫名其妙的举动说懵了,江含笑朝江雪荷招了招手,江雪荷立即心领神会,转头附在顾思言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思言听后对徐子升笑道:“子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先让伯父伯母和三叔三婶谈吧,你跟我过来一下,身为姐姐姐夫,我们夫妇二人也有话要问你。” 徐子升有些茫然,心想他之前去顾家的时候不是已经被江雪荷从头到脚问了一遍吗?怎么现在还有问题要问?不过想到她们姐妹俩关系一向不错,徐子升也没怀疑什么,迷迷糊糊地就跟着出去了。 大部分乡下人家的院子都在屋子前头,而江三叔家因为要种果树,屋子后头也有一大片地。 徐子升跟着顾思言到了果林,见到江雪荷便问:“四堂姐还有什么问题?” 江雪荷笑道:“我要问的早问完了,现在是五妹妹有话问” 徐子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江含笑站在果林里看着他。 顾思言推了他一把笑道:“快过去吧,这边我和雪娘先看着,要是有人来了会叫你们的。” 徐子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顾思言居然还挺仗义的。从前他三弟对顾思行百般讨好顾思行都爱答不理的,弄得他对顾家人都没有好感,如今看来顾思言倒是跟他那个冷脸弟弟很不一样? 徐子升进了果林跑到江含笑身边问道:“江姑娘有什么话要问我?” “你为何要娶我?”江含笑问得直白。 徐子升笑道:“自然是因为我喜欢姑娘。” 江含笑又问:“那你又喜欢我哪里?我的相貌,还是我会拨算盘?” “我喜欢姑娘的相貌,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只是相貌再好,一旦年华不再便会如花凋零。因此当时也只是如赏花一般多看了几眼,并没有旁的心思。”徐子升每每想到那一日都觉得十分有趣,“可那天小宴,姑娘给了我太多惊喜,实在叫我无法不喜欢。” 惊喜?江含笑挑眉:“就因为拨算盘?可拨算盘又算什么本事?你们大大小小上百个铺子,每个铺子起码一个账房,再加上徐夫人,你肯定也会,对于你们徐家来说,拨算盘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吧?” “也不仅仅是拨算盘。”徐子升笑道,“我这人爱与人拌嘴,你正好伶牙俐齿,日后我们不管是与彼此聊天还是对外吵架肯定都很有趣。再者我们是做生意的,天天都得算账,你算盘拨得又快又准,算账也是一把好手,与我们徐家非常合适。姑娘行事也大方,遇事也不怯场,遇上那些自命不凡的女人的刁难都能及时顶回去,可见不仅伶牙俐齿还很聪明,我就喜欢聪明的。” 江含笑记得林氏他们也经常说她伶牙俐齿,但看那神情听那语气可见是不喜欢的,她倒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因为她伶牙俐齿而喜欢她的。 “若我不识字呢?”江含笑又问。 “姑娘不可能不识字的,完全没学过的人算术也不可能那样快,而且我来之前都跟四堂姐打听过了。”徐子升想了想又道,“但就算江姑娘不识字也不要紧,我认识字呀,我可以教你的。” 徐子升觉得若能手把手教自己喜欢的姑娘读书写字,倒也是一件乐事。不过江含笑虽然识字,但肯定不是什么都懂的,只要他们俩真成了,他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教江含笑东西的。 江含笑觉得这人还真是没脸没皮,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居然已经先叫上堂姐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真不会纳妾?”江含笑又问。 “这是自然,我爹都不曾纳妾,我要是动了那样的念头,我娘第一个捏死我,江姑娘放心便是。” 江含笑倒是觉得这个保证很不可靠,徐夫人又不可能管他一辈子。 “人心易变,一旦变了说什么也不管用,因此你如今发再多的誓做再多的保证,其实都没什么用。”江含笑叹了口气道,“行了,我大约知道你喜欢什么了,那你再说说,你又有什么优点,我找找有没有值得我喜欢的。” 徐二少爷还是头一回遇到有姑娘这样跟他说话的,不过他也不恼,反倒觉得挺新鲜的,就是好奇他的优点居然这样不明显吗?江姑娘怎么没能一眼看出来还要他亲自介绍呢?这样岂不是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 徐子升想了一会儿道:“我相貌还不错?” 江含笑点了点头,的确不错,但是不如顾家兄弟,因此她在徐家完全目不斜视不会多看徐子升一眼。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起码佟氏给他相看的那些人家没一个比徐子升好看的。她之前是没想过自己与徐子升有什么可能,如今这个可能自己跑到她跟前来,她心想自己日后要是朝夕都对着这张脸,总是能多吃几口饭的。 “我虽不能继承徐家,但是手头的几家铺子收益都还不错,要不改天带你过去看看?”徐子升笑道,“我爹和我大哥总想着要将生意做大做长远,这样能够使徐家百年不倒,也为子孙后代多争取一些家业。可我这人天性乖张,总觉得子孙后代的家业该他们自己去挣,我只管这辈子自己过得好就是了。否则我一直赚钱却没时间享受赚来何用?儿子孙子我还是能顾着的,但是再往下一代或者两代的时候,我都躺棺材里了,根本就看不到他们,哪里还愿意为他们操心?再说了,我觉得一份家业要一直传承下去,不光是靠祖上能干,最重要的还是后代自己努力啊!否则攒再多的家业,遇见从小被宠坏的纨绔子弟,照样败个精光。” 江含笑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觉得徐二少这人也挺有意思的。这年头但凡是有点能耐的,谁不想着家大业大可以一直传承下去?这位徐二少可好,只管着自己能看到的,眼前看不到的他也就不爱搭理了。 但她觉得徐子升这想法也没错,人生在世不过匆匆百年,自然是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最重要。守业要比创业难,更需要的还是后辈子孙自己的能力,没有哪个祖先能一口气庇佑住往后数十代的。 因着徐子升的许多想法都与江含笑的不谋而合,因此对于这门婚事江含笑心里已经有七分愿意了。 第八十二章 另一头徐正和古氏跟江三叔夫妇俩聊得也很愉快,徐家夫妻俩是生意人,原本就能言善道,再加上他们态度又真诚,谈话间便打动了江三叔夫妇。 “我得再问问笑笑的意见。”江三叔道,“实不相瞒,我之前答应过笑笑,日后给她相看的时候一定会先问问她的意见,若是她不愿意,我们绝不会逼迫于她。” 徐正笑道:“这是自然,我们徐家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哪里能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呢?” 佟氏闻言站了起来:“那我去问问笑笑的意思。” 佟氏出去找江含笑的时候,江含笑正好也从果林里出来了,面对佟氏的询问她点了点头,脸也没红,看不出丝毫的羞意。佟氏拿这个女儿也是没辙,心想就江含笑也就外貌是个漂亮姑娘了,这性子居然带了几分男儿气,从小到大就没见她害羞过几回。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佟氏觉得,女儿家要是脸皮太薄的话,可是会吃亏的。 徐家和江家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那无数的好东西一箱一箱地往江三山家里抬进去,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乡下不少人都知道江三山家的二女儿要嫁去县城的有钱人家了,县里也有不少富户知道徐家的二少爷要娶一个村姑了。 县里以陈颜婷为首的一干富家姑娘都要气哭了,一个个嫉妒得不行,原本以为徐子升就算看上了那个村姑最多也就是纳个妾,谁想到徐家居然正式下聘要娶人为妻。 乡里的人听到这个大部分是嫉妒,并且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确实都觉得江含笑不错,可怎么也想不到江含笑为什么会跟县城的人有交集,后来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原来顾家与徐家是有婚约的,江含笑跟着江雪荷顾思言去徐家做客因此认识了徐二少爷,于是又成就了一桩姻缘。 “说起来,你那三侄女当初被送去冲喜的时候人人都不看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大的造化,二房和三房的人一定都很感激你吧?” 村里有不少妇人都跑去跟林氏说过类似的话,林氏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想如果人生能够重来的话,她一定要把江桃花送去给顾思言冲喜,这样江桃花就能在顾家过上好日子了,还能借着顾家的关系攀上徐家。要是运气再好一点,如今和徐二少爷定亲的人就不是江含笑而是江杏花了。 林氏心里想得挺美,却不想想江杏花今年才十一,根本就没长开,还是一个孩子样,徐子升哪里会看上那么小的姑娘?况且江杏花虽然生得也好,但处处被江桃花打压着,如今胆小又木讷,只敢在二房几个孩子面前狐假虎威,绝不是徐子升会喜欢的类型。 但林氏可不管这个,她气得不行,心想当初那媒婆跟她提亲的时候也没把话说清楚,她要是早知道顾家跟县城徐家有关系,怎么也不会让江雪荷嫁过去啊!现在江雪荷日子过得越发好了,却只照顾三房不曾照顾他们大房,明明那一切都是她的功劳啊! 想到这里,林氏连忙跑回去想找周氏替他们大房出头。 回家之后,林氏还没见到周氏呢,却被江桃花先堵住了。 “娘,外面那些人说江含笑跟徐家的二少爷定亲了是不是真的?” 林氏想起来就觉得难受:“我也希望是假的,可偏偏就是真的,我那天亲眼看见徐老爷徐夫人徐二少爷还有媒婆进了你三叔家,后来他们就将车上的聘礼都搬进了三房。整整二十四抬聘礼呢!乡下谁家有这样的排面?” 别说是乡下了,就是县城里大部分人家娶亲也没有这样的排面。徐家这聘礼是按照当初徐子抒娶亲的规格给的,比施家给的是差了不少,但在县里绝对排在前头了。 江桃花气得不行:“我这个当姐姐的都还没定亲,她们倒是一个个都定上了,这也太过分了!” 林氏心想她这女儿果然是个傻的,若是他们还没分家,那江桃花这个借口还能用用,可如今都已经分家了,再说这个有什么用? “娘,我觉得这门婚事一定是不能成的,否则岂不是三房都要压到我们头上去了?他们三房一家都是蠢货,凭什么呀?”江桃花不服气道,“要是我能嫁给徐二少爷的话,我们家还用得着稀罕二房家这破房子吗?如果我能嫁给徐二少爷的话,我一定买一个比这个大五倍的房子,好让我们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林氏看着江桃花心里也十分惋惜,心想是啊,如果是江桃花和徐家结亲就好了。他们大房之前一直打压三房,如今与三房的关系可以说是势同水火,三房得势以后别说拉他们一把了,没有借机报复就不错了。 “走吧,我们去与你奶奶说说这事,破坏掉这门婚事对我们江家没有好处,要让徐二少爷中途换个江家姑娘基本也不可能……” 林氏话还没说完,江桃花就不乐意了:“怎么就不可能了?难道我不如江含笑那个野丫头吗?” 林氏闻言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深深无语。平时她对外当然不会说自己女儿不是,并且在她心里,她女儿当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可她是江桃花的母亲,别人又不是,别人看到的肯定是江含笑生得比江桃花好看,虽然江含笑的脾气不好,但是江桃花的脾气更差。且江含笑干活勤快手脚麻利,江桃花却好吃懒做啥也不会,虽然嫁进徐家可能也不需要干什么活。 “我听说徐家满意江含笑,主要还是因为她不仅认字,而且还会拨算盘。”林氏想了想道,“我记得她和江迎春从小就喜欢往二房那儿跑,学了不少字,她更是专门跟你二婶学了算数。有段时间你二婶忙,还叫她和江雪荷过去帮忙算账,她算得比江雪荷还快。徐家是做生意的,兴许就是看上她算账方面的本事了。你没这个本事,人家未必要你。” 江桃花不屑道:“那徐家又不是没有账房,哪里就需要少奶奶亲自算账了?我看那江含笑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林氏无奈道:“那是徐二少爷亲口说他喜欢这点的,你当年不跟着你二婶好好学,现在别说算账了,字也不认识几个,徐家还真不一定看得上!” 说起来她大女儿江梅花也是跟裴氏学过认字和算数的,当年能嫁到镇上去与这个真的关系很大,如今卢家在江梅花的帮助下生意越发好了。江迎春虽然接触不到何家的生意,但何家的前几个媳妇又有哪个是不会认字算账的呢?现在江含笑更是如此。若是当初江桃花能多学一点,现在亲事也不会这样困难了。 江桃花委屈极了,刚想反驳什么,却又被林氏捂住了嘴。 林氏一手抱着她,一手捂着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是我最疼的女儿,我当然希望你嫁得好,但徐家要什么样的媳妇没有,明面上换人真的。为了以防万一,我现在要跟你奶奶商量一下,到时候让江含笑在二房这边出嫁,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趁机做手脚换新娘了。等到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抬进徐家了,他们就算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江桃花听了这话很不甘心,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比江雪荷江含笑她们几个差,可凭什么她们都能得到好亲事呢?江桃花此刻早就忘了,当初她还嘲笑过江雪荷肯定要守寡的呢,只嫉妒着顾思言对江雪荷好,只嫉妒着顾家的大房子和江雪荷最近赚来的钱。 “桃花,你听话,要是再换之前你就冲动行事,日后我们恐怕连换的机会都没有!”林氏见她心不在焉的,语气便严厉了几分。 江桃花倒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好歹,她知道她娘是最为她着想的,也是家里最聪明的一个,因此虽然不情愿,但也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林氏这才松了口气,带着她进了周氏的屋子。 “娘,人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荷姐儿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了,好在如今笑姐儿更有本事。”林氏将徐子升和江含笑的婚事跟周氏大略地说了一下,“您看这三房都攀上徐家了,那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日后三房说不定比当年的二房更有出息呢,我们也不该一直远着三房。” 周氏听了没什么反应,她并不觉得三房会有出息,因为三房没一个读书人。就算徐家有钱又怎么样?最多不过是多塞点孝敬银子给她罢了。 林氏见周氏不为所动,连忙又道:“徐家也不是普通的商户,人家认识的人多,我听说考秀才什么的都需要人举荐的,也需要花银子打点。结了这样一门亲戚,日后这方面都能省去很多麻烦。” 周氏这才动容:“如此,你们就多跟三房走动走动吧。” 林氏笑道:“好咧,我看笑姐儿最好能在我们这儿出嫁,这样也显得我们大房与他们更亲近,日后求徐家办事的时候也方便些。” 林氏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又说起了应该如何跟三房打好关系。但她知道,周氏一定会把她之前那句话听进去的。 第八十三章 顾家西院那边,顾丹丹和顾双双也被气个半死。他们那天在徐家受了不少羞辱原本就恨,可没想到回家后不到半个月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那个江含笑又是凭什么?”顾丹丹气得砸碎了好几只碗,“她不过是一个村姑罢了,平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凭什么就入了徐二少爷的青眼?” 顾丹丹虽然不曾见过徐子升,但从徐子熙的相貌还有外头那些人的反应来看,徐子升肯定也长得不差的。 顾双双心里也气,因为施七公子真的和徐以柔定亲了。她一向自诩美貌,心想那天要不是被徐家的人拦着没让她见到施七公子,或许现在跟她定亲的人就是施七公子了。 或许徐家那些人就是故意的,他们见她美貌,怕她将徐以柔比了下去,于是就拦着他们母女几个,不让他们有机会见到施七公子,那徐家人还真是可恶! 然而她觉得徐家人可恶又能如何呢?施七公子已经回府城去了,她是没有机会再见到施七公子了,除非施七公子迎亲那日。可是徐家现在只与东院的人往来,又怎么会邀请她去观礼呢? 算了,府城太远,她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往那儿跑,还不如找些离家近的。如今说起来真有瓜葛的还是徐家,她其实不太看得上没有生意天赋读书也一般般的徐三少爷,但这徐二少爷听起来也很不错,或许她可以从徐二少爷那儿入手呢?反正江含笑还有一年多才会嫁过去,这一年多的时间发生点变故也是正常的。 江含笑可不知道有人在大厅她未婚夫的主意,她正在看那些聘礼,还将江雪荷也叫了过来一起看。 “四姐姐也知道,我虽然跟二伯母学过不少东西,但这些东西我平日里还是接触得太少,不清楚具体什么价值,所以想请四姐姐帮我看看。”江含笑无奈道,“虽然徐家说了,因为两家条件不一样,我们家不需要回价值相等的礼,可我还是不想差太多。” 江雪荷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当初施家去徐家提亲的时候,给的聘礼也过于贵重,徐家也拿不出价值相等的回礼,头疼了好一阵子,最后只好将那些聘礼原封不动的,全都充入了柔姐姐的嫁妆里。就连柔姐姐想送徐夫人他们几件稀罕物,他们都是不收的。” 江雪荷知道江含笑跟她亲姐姐江迎春一样,都是要强的人,还特别倔,倔脾气绝对是遗传江三叔的。因着这股倔强,江含笑虽然知道自己嫁的是县里最大的富户之一,但还是不想在回礼上太磕碜。可这如何可能呢,徐家这回给的聘礼在县里都是顶好的,三房就算倾家荡产也拿不出那么多来。 江三叔听后便道:“那我们家也这样做吧,这样聘礼到时候笑笑全都带到徐家去吧。” 江含笑却不大乐意:“这怎么行?哥哥还要娶媳妇呢,汪婆婆身体不好,我觉得多少也要给大哥留点儿。” 江三叔道:“乡下人娶媳妇又需要花多少钱?你哥的事情我和你娘早就准备好了,不需要你贴补什么。” “可是……”江桃花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爹,她爹为人老实但性子可比她倔多了,这钱还得趁她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给她娘,“四姐姐,你还是先跟我说说这些东西的价值吧。” “我只是大略知道一些,但也说不准。” 江含笑笑道:“哪有人能说出具体价格的?我这边知道个大概心里有数就成了。” 江雪荷只好一一估算了一遍,江含笑拿了张纸一一记了下来,记完还感慨了一句:“这些东西的名字还都挺复杂,我日后若是嫁了过去,岂不是要经常接触这些东西?” “这是自然。”江雪荷笑道,“我记得徐二少爷手头就有一家首饰铺子,还有一家布庄,你到时候要认的东西可多了。” 江含笑不由感慨道:“还好我聪明啊,不然这么多东西我哪里记得住。” 江雪荷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自卖自夸的,你羞不羞啊?” 江含笑撇嘴道:“这可不是我自卖自夸啊,徐子升也说我聪明呢。” 江雪荷忍俊不禁:“这种话也好挂在嘴边,真是没羞没躁。” 江含笑不以为然:“既然是事实为何不能说呢?更何况现在也没外人。” 江含笑将东西都清点了一遍以后又问:“四姐姐,你觉得这里有什么是适合给我哥做聘礼的吗?这徐家光是礼金就给了五百多两,我倒是想给银子,但哥哥大概不会收。” 江含笑原本只是点东西,谁想到里头还装了五百两的礼金,叫她一下子就泄气了。他们家就算把房子一块儿买了,也没这么多呀!果林之类的都卖了倒是有,但那果林的地其实都是二房买的,地契也在二房那儿,跟他们没有关系。当初江二山倒是想白送,然而江三叔不肯收,最后就说成是让江三叔帮忙照看果林了。不过这事只有二房三房各自门清,大房和周氏他们是不知道的。 江雪荷递过一个方才不小心被遗漏的盒子道:“可不止五百两银子呢,你看,这儿还有一百两黄金。” 江含笑都看懵了:“你说这徐家是怎么回事?我们家哪里受得起这个?” 江雪荷无奈道:“我听说这次的规格都是按照之前徐大少爷的聘礼来的,然而徐二少爷往里头又添了些首饰。不过当初徐大少爷也添了的,因此还是差不多。徐家这样的人家就是这样,不给这么多的话,一来他们自己过意不去,二来外人也要说他们父母偏心。” “罢了罢了,若是没有施家对比我实在无法接受,但有施家在前就感觉好一些。”江含笑苦恼道,“只是我忽然得了这么多的银子,却一分也不能给家里留,这样心里怎么都过不去的。” 江雪荷笑道:“你可以挑几件简单些的首饰,等海妮入门的时候送给她。也可以拿钱置办几亩田地,说是给自己的陪嫁,三叔不会不肯的。到时候你再做点手脚,也买几亩给三堂哥他们不就行了?” 江含笑眼睛一亮:“姐姐说的对,只要诚意想给,其实还真能给出去,是我之前想岔了。” 江雪荷拍拍她的脑袋笑道:“可不是?你还有一年多才出嫁呢,这段时间能用到钱的地方可不少。再说了,你这一年不是还要跟着我做事吗?三叔他们不愿意拿你的聘礼做贴补,你到时候多花了就说是用我给的工钱呗?” 江含笑惊讶道:“四姐姐还要给我工钱吗?”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给我做事的人都有工钱,凭什么你就没有呢?论关系,我们还更亲近些,我怎么舍得你吃亏是不是?”江雪荷笑道。 江含笑觉得江雪荷说得很有道理,无功不受禄,但有贡献却不收回报的话也不是一件好事。这要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到时候肯定会说江雪荷刻意压榨自己亲人的。 解决了一件心事以后江含笑很高兴,继续跟着江雪荷去了顾家跟在她身边学习。从前裴氏教江雪荷管家的时候她也听过几耳朵,只是那个时候她听着枯燥,又觉得自己用不到那些,因此没认真听过。可如今她是要嫁去徐家的,许多她从前觉得不用学的东西都得学起来了,还得多努力才行。 她之前听徐子升的意思大概是婚后徐子升也会给她开个小店铺或者让她跟着徐子升一起经营,不管最后的结果是哪一个,她都必须多学一点东西,只会算账是不够的。 “对了,如今也好几个月过去了,三堂哥是不是该去海妮家提亲了?”算账的时候,江雪荷忽然想到了这事。 江含笑笑道:“原本徐家来提亲的那天我爹就打算去汪家提亲的。只是徐老爷一来大家都懵了,暂时把这事给忘了,昨天才又想起来了。我娘说了,提亲也得找个好日子,等三天后她会再去一次的。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今年就把大哥的婚事给办了。” 江雪荷笑道:“三婶这是急着抱孙子呢。” “可不是,大房都好几个孙子孙女了,我娘看着眼馋也是正常的。”江含笑嫌弃道,“不过大房那几个孩子,不是被宠的无法无天,就是被骂得木讷呆傻,我看着只会不想要孩子。” 江雪荷听了哭笑不得,她还记得大房那两个孩子。大一点的臭丫有六岁了,比她两个弟弟还大一岁,因着大堂哥大堂嫂还有周氏都是重男轻女的,林氏也对其诸多挑剔,臭丫小时候还挺机灵的,只是天天被骂,后来就越来越木讷了,宝蛋出生后她的日子更是难过。 小一点的宝蛋有四岁了,经常仗着自己年纪小,又受大房所有人的宠爱,处处欺负臭丫不说,住进他们二房屋子以后还天天想着跟江清竹江清柳抢东西,有一回还当众打翻了江清竹的饭碗,性子坏得惊人。可林氏宠爱这个孙子,小林氏也因此十分得意,从前经常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听说二堂哥也定亲了?”想到这里,江雪荷忽然问道。 “嗯,定了胡家村的胡小红。”江含笑冷笑道,“胡小红一向尖酸刻薄不肯吃一点亏,等她嫁过去之后,大房肯定热闹极了。” 第八十四章 江雪荷其实没有见过胡小红,她从前大部分时候都待在自己家里,除非裴氏带她出去,否则她很少会出门。但江含笑可不一样,那丫头一向在家待不住的,总是到处乱跑,附近几个村子的同龄姑娘她基本都认识。 江含笑不仅自己认识,每回去找江雪荷玩的时候还喜欢把各种她觉得好玩的或者讨厌的事情都告诉胡小红,这其中就提到过好几次胡小红的名字。 据说胡小红也是胡家村的一枝花,从小就生得艳丽,十分招男孩子喜欢。胡小红也很会利用这一点,靠着这个得了很多的好处。要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只是那胡小红还喜欢搞小团体,看谁不顺眼就找人排挤谁。她若只代表自己也就罢了,偏偏她背后还有一群喜欢为她出头的男人,其他姑娘害怕得罪了她身后的那群男人,便就跟着她一起排挤别人。 那姑娘性子也很泼辣,但泼辣也是恰到好处的,她平时对着男人泼辣,一遇到事情就梨花带雨的,让人怜惜。可不像江含笑那样,基本天天都是泼辣的,便是生得再美,那些男人也不觉得她需要保护,更因为她凶起来的模样敬而远之。 “我一向都是看不惯胡小红的,但我觉得大伯母或许跟她处得来。”江含笑表示,“大伯母虽然不泼辣,但她心狠手辣啊,不过表面上对谁都挺热情的,遇到事情还特别擅长抹眼泪装可怜,胡小红与她简直如出一辙。哦不对,胡小红还要更厉害一些,眼泪说来就来,她若是管雨的神仙,保管不涝不旱。” 江雪荷听她说这话就觉得好笑:“哪有这么夸张?” “还真就那么夸张,不信四姐姐可以等着看,大约下个月就能见识到了吧。”江含笑撇了撇嘴道,“我娘说,下个月初八二堂哥就要跟胡小红成亲了。” 江雪荷惊讶极了:“怎么这么快?两家不是才刚谈拢婚事吗?” 江含笑嗤笑道:“我都不屑说,那两个人也真是不检点。” 江雪荷皱眉:“不检点的意思是……” “原本胡家一直都是要十两礼金的,死活咬着不松口。大伯母他们不愿意给,这事儿就拖了两个月。”江含笑小声道,“后来有一回胡小红在地里干活晕倒了,胡家人拖回去请大夫过来一看,才知道她肚子有两个多月大了,胡家气得打上门了,还好当时云兰雨萱小竹小柳都被接去顾家了,否则就要被脏了耳朵。” 江雪荷也不忍听,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确定是二哥的吗?” “应该是的吧?自从大房住进你们家之后,胡小红就跟二堂哥走得最近,再加上二堂哥吹牛说能拿出十两礼金来,胡小红基本就不怎么搭理其他男人了。况且有没有碰过胡小红二堂哥自己心里清楚,他既然承认了,那应当八九不离十。”江含笑回忆道,“我记得他们俩从小就爱在一块儿玩,虽然对胡小红献殷勤的男人有不少,但那些男人里头就数二堂哥最好看了。” 江雪荷点了点头,心想江清林人虽然不靠谱,但脸确实长得不错。如果说胡小红从小就有不少男孩子跟在身后献殷勤,那在江家村里,从前也有不少小姑娘喜欢跟江清林一起玩的。只是后来大家都长大,知道好歹也懂得分寸了,才渐渐跟江清林疏远了。 江雪荷虽然讨厌大房的人,但江清林也不曾对他们姐弟几个做过什么,因此她心里也希望那孩子真是江清林的。 三天后江三叔和佟氏果然去了海家村跟海妮提亲,因为这事佟氏已经准备很久了,于是谈妥的时候顺便将婚期也定了,就在两个月后。 这一下子江家三房就成了附近几个村子里的焦点,因为他们这段时间的喜事太多了,而且差别还挺大。女儿嫁了县里最大的富户之一,儿子却娶了附近几个村里最倒霉的姑娘。旁人提起他们三房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有人觉得江家三房日后必定大富大贵,因为他们攀上了县里的徐家啊!也有人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后江含笑对他们三房的帮助有限,反倒是儿子娶了海妮这样一个倒霉的丫头,日后说不定是要倒大霉的。 原来自从海妮认了汪氏做干娘以后,她亲娘何氏四处骂骂咧咧,还到处宣传她是个灾星。说什么不是他们家容不下海妮,只是道士亲口说了海妮是个灾星啊,谁离她近谁倒霉,他们为了过上好日子没办法呀!又说什么他们海家原本还算不错,只是生下海妮之后就越来越差了。 鬼神之说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氏这样一说,大家隐隐想起海家从前的日子确实不错,也确实是生下海妮之后才越来越差的。当然有人觉得是海大宝跟何氏自己的问题,可也有人觉得说不定真是海妮的错呢?更何况汪氏这人也很不吉利,就算海妮不是灾星,但整日挨着汪氏,说不定也跟着染上霉运了呢? 当然了,不少人都希望何氏说的是真的,他们可不想看见江三山一直交好运。 可是何氏后悔啊,早知道江三山家里能跟县里的徐家搭上关系,她当初就直接将海妮嫁出去了,哪里还会把人赶走呢?何氏把这些事情跟海大宝一说,海大宝听了也十分后悔。他可以不认这个女儿,但是看见那么多好处他却不能捞就很难受了。最重要的是他从前就指望海妮养活他们一大家子的,结果现在海妮居然抛下他们这一大家子去过好日子了? 事情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在海大宝和何氏看来,就算当初他们把海妮逐出家谱了,但海妮依然是他们俩生出来的,那就得继续照顾他们俩还有他们的儿子们。可是海妮没良心,他们得多去提醒提醒海妮,做人不能忘本。 何氏一向都是不要脸的,海大宝虽然想要脸但是他已经没脸了,于是他们俩就带着三个儿子去汪氏家门口闹了,海娜也在他们离开后悄悄出了门。 海娜心里十分嫉妒,明明都是海家的女儿,旁人提起来却从来只夸海妮。海妮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她还幸灾乐祸过,后来海妮认了村里公认的天煞孤星汪氏做娘海娜也很高兴,心想海妮认了那样一个娘将来还有什么出息?根本就没人敢娶她。可她没想到都这样了,江清峰还会来提亲。 海娜觉得跑去跟海妮闹没什么用,海妮又不傻,都跟这个乌糟的家断绝了关系还要养着他们。他们应该找的是江清峰啊! 果然,路过汪氏家门口的时候,海娜就看见汪氏拿着扫把将他们一家人都赶了出来。当然了,光靠汪氏一个人是不够的,江家早就雇人守在汪氏家门口,那人力气奇大,还有工夫,一手扛着海老大一手扛着海二狗将他们直接扔了出去。没一会儿海家村的村长和村长媳妇刘氏都来了,将他们一家人骂了一顿。 海娜见状不由摇了摇头,心想他们这一家人就她一个聪明的。村长的儿子海丰之前可是一直帮江雪荷做事的,现在村长一家人当然向着汪氏和海妮,他们去跟海妮闹,简直吃力不讨好。 海娜不想再看她那群蠢笨如猪的家人,她走到河边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现在模样还挺美,便匆匆朝老槐树那儿跑去了。 江清峰最近经常去观荷山那儿帮江雪荷的忙,海娜躲起来看见江清峰扛着锄头回来的时候,就冲出去一下撞进了江清峰的怀里。 “江三哥……”海娜抬头,双目盈泪,楚楚可怜,“我……” 她准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含笑一把扯了出来。 “我哥都定亲了,你这像什么样子?”江含笑不满,她看着海娜警惕道,“你怎么忽然跑到这里来了?” 海娜心里恨极,她刚才看见江清峰太激动了,居然把他身边的江含笑给看漏了。可戏还得继续演,海娜低头抹着眼泪做出了着急的样子来。 “江三哥,阿笑妹妹,我爹娘又去姐姐家里闹了,这次连家里的三个兄弟都去了,我担心姐姐会出事,所以就过来通知你们。” 话音一落,海娜果然看见江清峰脸黑了,她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听见江含笑说:“哥哥别担心,四姐姐不是让小花姐姐守在那儿了吗?就海老大那群废物,小花姐姐一拳一个,他们根本闹不起来。” 江清峰顿时想起了杨小花凶残的模样,这才放心下来。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你父母兄弟现在应该受了点伤,你得回去给他们抹药。”江清峰说完就往江家村走去。 海娜急了,当即就想跟上去,却被江含笑拦住了。 江含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跟着我哥想干什么?” 海娜咬了咬唇委屈道:“江三哥不是已经跟我姐姐定亲了吗?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江含笑冷笑道:“小花姐姐有多厉害我们一家人都清楚,海妮姐现在肯定安然无恙。倒是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给我收一收,我哥可看不上你。” 海娜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阿笑妹妹怎么能这样说呢?江三哥马上就要成我姐夫了,我对他能有什么心思?” 这江含笑怎么一眼就看穿她了?海娜很不甘心,看见周围渐渐有人围了上来,连忙否认。 第八十五章 可她否认又有什么用?海娜的心思江含笑早就知道了,她倒不是自己看穿的,而是有一回海妮跟她聊天的时候,说起过当初她无意中听到过海娜跟何氏提议要李代桃僵的事情,江含笑当时就被恶心得不行。 如今海妮已经不是海大宝家的人了,江含笑觉得李代桃僵肯定是没希望了,就以为这事过去了,没想到海娜居然毫无廉耻,敢主动撞上来。她哥不知道这事,她心里门清,怎么可能让海娜得逞?就算她哥肯定不会看上海娜,江含笑也会拦着不让她哥被海娜缠上。 但是女儿家都要名声,海娜虽然有过恶毒心思,但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就目前而言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江含笑也不想将她怎么样。 “没有最好,你还是回去关心关心你爹娘吧。”江含笑冷冷道,“就算我哥和海妮定了亲,遇到这种事情你该做的也是先劝你爹娘别闹事,而不是跑来找我哥。虽然你爹娘蛮横无理肯定劝不动,但你找你们海家村的村长和海氏的族长不是更快?江家村与海家村虽然离得不远,但你这一来一回的,如果海妮姐姐没人帮忙,早就被你爹娘为难死了吧?” 围观的人都觉得江含笑说得挺有道理,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遇到这种事情当然先找离自己最近的帮忙。 “我……我我我……”海娜我了半天,支支吾吾道,“我脑子笨,一时没想到。” “行,那我今天也提醒你了,你别笨到听完就忘了。我哥和海妮姐再过两个月就成亲了,这段时间不宜多见面,你别再来了。”江含笑懒得再与她多说,转身就朝海家村走去。 海娜觉得没脸,见周围已经站了不少人,只好低头掩面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来。 海娜模样还不错,做此可怜状还是有男人看了心疼的,只是一想起海大宝那一群人,也没人敢去安慰她,生怕被海大宝一家黏上。海娜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海家那边闹了一通也没结果,气得不行。他们想找族长将海妮的名字改回自己家里,然而族长哪里愿意?这海大宝原本就没把海妮当女儿,见人很可能要发达了就要改回去,左右族长自己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又何必上赶着得罪人呢? 在江家三房办喜事之前,先迎来的是江清林与胡小红的婚事。胡小红有身孕的事情两家都蛮得挺死,知道的人不多,要不是胡家上门吵的那天江含笑正好去过大房也不会知道这事。因此林氏虽然觉得胡小红不检点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但村里大部分人都是祝福的,觉得他们俩从小就要好。 那天江雪荷没去,还将两个弟弟一起接去了顾家,理由是他们还在孝期,不适合凑这样的热闹。周氏虽然不乐意,但也不好说什么,况且江雪荷随的礼还不错,是一对雕了鸳鸯的金手镯。 但林氏见了就很气,心想就胡小红那个不检点的女人,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镯子? 胡小红对这门亲事其实也不太满意,原本江清林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她十两礼金让她风风光光的,比江清林的大姐江梅花还风光。可是他们俩暗通曲款的事情败露了,林氏忽然就变脸只给五两礼金了,让她被家里的姐妹好一通笑话。 她从小就是家里生得最好的,她也觉得自己会嫁得最好,谁知道最后就嫁了这么个表面风光的玩意儿。 如今江清林住的这房子确实不错,附近几个村子除了顾家就数这个最强,可这房子是江家二房的,谁知道他们能住到什么时候?三房跟县里的徐家定亲了,与大房也算沾亲带故,可是大房跟三房关系又不好,未必能沾到多少好处。 更过分的今天林氏一直给她没脸,她都不知道林氏在气什么。她肚子里揣的可是他们老江家的种,不就提前了一两个月办事吗?要怪也怪不着她,还不是之前江清林一直缠着她要亲热?否则她也不想提前被搞大肚子啊! 胡小红一个人在新房里的时候就在看江家兄弟姐妹给她送的礼,看见江含笑只给她送了一对铜耳坠的时候撇了撇嘴,十分嫌弃。谁都知道那天徐家抬了多少好东西进了三房,三房现在富得很,居然只给了她这么廉价的东西?三十文就能买一对呢!江迎春的也是,就一根木簪子,她都不稀得戴。 大姐江梅花送的看着倒是贵一些,是一副金耳坠,就是那叶片似的坠子小得可怜,且又轻又薄的,也不知道是否值得了一钱银子。 等到看见江雪荷送的那对镯子,胡小红的眼睛都亮了。不是说二房现在跟大房的关系也很不好吗?怎么送了这么贵重的礼来?这镯子起码值个几十两银子吧?莫非其实两房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差,还有转圜的余地? 胡小红心想二房的人虽然还是一群孩子,但是出嫁的江雪荷似乎能赚钱,而三房又攀上了徐家。二房和三房一向关系好,她要是跟江雪荷打好关系的话,日后也能沾不少光。 胡小红明显是想多了,说起来那对镯子还是当初江清木成婚的时候裴氏给小林氏挑见面礼时顺便买的。当初是想着江清林年纪也差不多到了,就干脆一起买了,款式都差不多,免得被说厚此薄彼,谁想到江清林一直到现在才成婚。江雪荷懒得给他们挑礼物,见空间里有这个,就送出去了。 就两家现在的关系而言,她也觉得这份礼随出去自己亏了,但把这当成是他们这房五姐弟一起随的,就差不多了。 江清林和胡小红成婚的第二天江含笑就去找江雪荷了。 “四姐姐昨天没去才好呢,你不知道,那大伯母从头到尾都板着一张脸,衣服也穿了平日里最素的一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办丧事而不是办喜事呢。”江含笑无语道,“她是觉得胡小红不检点丢了他们家的脸,可我看这事跟二堂哥也脱不了干系啊!孩子又不是二堂嫂一个人能搞出来的。” 江雪荷听了哭笑不得:“你个姑娘家家的,说这话也不怕臊?”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说给旁人听。”江含笑道,“我就私下说给姐姐听,比不上他们俩私底下什么都敢做。” 江雪荷觉得江含笑说得挺有道理,这事的确是双方的责任,林氏只怪胡小红是没有道理的。不过江家大房那些事她知道个大概就行,并不是很想讨论。 “对了,你准备好三堂哥成亲的时候送什么了吗?”江雪荷问道。 江含笑道:“我原本是想送只玉镯的,但海妮姐是个勤快人,戴着玉镯怕是不敢干活,我后来就挑了一个红玉葫芦的坠子出来,打算今天重新配根红绳,要长一些的。这样挂脖子上塞衣服里,也不会惹人注目。” 海妮这人不喜高调,真送她戴在外头的她肯定不会用,因此江雪荷觉得她的主意不错。江雪荷对大房的两个堂兄不上心,但江清峰一直对她很好,因此她也更上心些,这挑来挑去都没有满意的,最后还是自己画了图纸找人去打了。 “四姐姐还没想好要送什么吗?”江含笑问道。 江雪荷笑道:“已经定下了,我找人帮忙打了一套石榴花的金饰,过几天去取。” 江含笑拍手笑道:“好啊,石榴花的寓意多好呀,多子多福嘛,我早就想要一个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大房那两个一点都不可爱,但我哥和海妮姐就不一样了,他们俩的孩子一定可爱。” 江雪荷点了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大房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而江清峰为人热情仗义,海妮又勤快贤惠,他们俩教出来的孩子一定乖巧可爱。被江含笑这样一说,江雪荷也开始期待起来,只是一想到顾思言,她不由又低下头去。 顾思言今年也十八了,她要守孝三年,等三年后顾思言就二十一了,这村里除了那几个老赖,没有哪个男人到了二十一都没有孩子的,她是不是耽误顾思言了? 晚上的时候江雪荷就问了顾思言这个问题,她想着虽然当时她与顾思言约定的时间是三年,但如果顾思言着急要孩子的话,他们提前和离也是可以的。现在她的生意渐渐做起来了,再过半年就差不多稳定了。 顾思言听了这话就觉得不好,皱眉问道:“雪娘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也不算胡思乱想,只是觉得我守孝三年确实耽误了你,如果……” “可没有雪娘我未必会活到现在,是雪娘救了我。”顾思言觉得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江雪荷出手的话,他真的熬不过去,“以雪娘的相貌才情,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完全可以嫁给一户更好的人家。因此换个角度说的话,其实是我耽误了你。” 江雪荷急了:“当然不是,若不是你……” 顾思言伸手轻轻贴在她唇上笑道:“就让我们俩互相耽误吧。雪娘,是我心悦你,是我自愿等你的。” 江雪荷不由红了脸:“你真的不急?” “二十一也还算年轻,有什么可急的?我爹可是二十五了才有四个儿子的呢。”顾思言好笑道。 江雪荷见他是真的不介意,这才放了心。她心里也是有顾思言的,因此会怕耽误了他,怕他现在喜欢她愿意等她,可时间久了心里就有了怨怼。 只是顾思言一向坦坦荡荡,不应该是那样的人,她虽然心里清楚,却还是会有所忧虑。大概是因为,所以才会多想吧? 第八十六章 六月江雪荷种下的荷花陆续开了,江雪荷又开始忙了起来。荷花几乎全身是宝,荷花、莲子、荷叶还有藕都能用来做吃的。江雪荷做很多花糕都用得着藕粉,因此今年种了特别多的藕,收获还不错。不过要做干藕粉的话需要老一点的藕,所以江雪荷打算过段时间再去采莲藕。 江雪荷用荷花做的食物不多,不是送去给江三叔家或者徐家,就是留在顾家自己吃。 顾思娴十分疑惑:“嫂子不多做些荷花糕拿出去卖吗?” 江雪荷摇了摇头:“我最近做了荷花糕,荷花酥,荷花饼,比起之前的花糕都没什么突破。酥炸荷花倒是不错,但是这个适合现做现吃。荷花荷叶还可以用来做粥做菜,都是适合现吃的食物。我就想着今年先不折腾了,等明年再说吧。” 顾思娴奇怪道:“那嫂子明年有什么打算?” 江雪荷笑道:“我打算明年开个铺子,专门卖花糕花酿,再做点与花有关的吃食,比如荷花粥呀,桃花羹呀,还有槐花饭之类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花馐坊。” “花馐坊?这名字听起来不错。”顾思娴笑道,“嫂嫂心里有成算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江雪荷笑道:“有含笑帮我就够了,你还是和兰儿好好扎绢花吧。等日后攒够了钱,也可以开一家铺子。最好是我们两个铺子挨在一块儿,这样也方便相互照应。” “我也要开铺子吗?”顾思娴有些犹豫,“我这性子只怕不会经营。” 江雪荷笑道:“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柔姐姐呀,她手底下也有两个铺子,我看她之前就做得不错,我也正打算跟她讨教呢。” 顾思娴听着也十分心动:“那我多攒些银子,到时候跟兰儿一起开一个。” 江雪荷有些犹豫,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在江雪荷看来,哪怕是亲兄弟也不适合一起开一家铺子,兄弟总是要娶妻的,就算兄弟同心,妯娌也未必会同心。顾思娴和江云兰两人虽然关系,但到底不是亲姐妹,日后又要嫁给不同的人,日后涉及利益只怕会有麻烦。 只是江雪荷转念一想,顾思娴和江云兰都是重情大过利益之人,日后顾思娴又是要嫁入徐家的,徐家应该不会把这点蝇头小利放在眼里,更不会插手媳妇的铺子。至于江云兰那边,她日后给江云兰找个好夫家不就行了? 江雪荷觉得她们俩能这样投缘不容易,她又何必说些扫兴的话呢? 顾思娴开始盘算开一个铺子大约需要多少银两,他们应该将铺子做成什么模样,她想着想着又兴冲冲地跑去找江云兰一起商量。江雪荷看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凑在一块儿兴高采烈地构想日后他们共同的铺子,不由弯了弯嘴角。 与顾思娴分别后,江雪荷就去了书房,顾思言原本在看书,听见她的脚步声就抬起了头。 “雪娘来了。” 江雪荷笑道:“每次我才刚走到门口你就知道是我?” 顾思言笑道:“我认得雪娘的脚步声。” “看了一上午的书了,闷不闷?”江雪荷走到他跟前问道,“我想去观荷山那儿摘些荷花或者莲蓬,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小生自是求之不得。” 江雪荷为了采莲方便,还买了几艘小船,每回去采莲的时候都泛舟莲丛之间,别有一番情趣。顾思言平日里不太爱出门,但每每邀请他一起泛舟他倒是乐得答应。于是每回江雪荷觉得他读书累了,便会邀请他一起泛舟采莲。 顾思言也知道江雪荷的意思,一开始他答应泛舟只是觉得风雅,在荷间兴致来时还做了几首诗。只是去得多了,兴致也就淡了,但仍然时常跟着过去,只是因为他喜欢跟江雪荷待在一块儿罢了。 在他眼中,满池荷花虽美,却美不过他眼前这一支雪荷。 他见江雪荷又摘了不少荷花与荷叶,好奇道:“我见你从二月开始就这样了,每回都摘了不少花,但是从来不曾用完,总有部分花会烘干封存起来,这是为何?” “我是想着做花茶的,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能用来泡茶的花多少都有些功效。比如玫瑰可以活血,菊花可以明目,百合可以润肺,金银花可以降火。”江雪荷笑道,“其实我已经盘算很久了,我想开一家卖吃食的铺子,不过都是和花有关的。这只有糕点和花酿是不够的,我想再弄些花茶啊,或者荷花粥之类的东西。” 江雪荷想了想又道:“你明年不是要去县城复学了吗?我就想着现在多攒些材料,到时候我们在县里买个铺子,铺子后头最好有个院子,这样你放学回来可以住那。至于我嘛,孝期不适合抛头露面,掌柜就交给杨二哥来做,而我则县里乡下两地跑,反正我时间多。” “雪娘打算得挺好,只是如今大家都不知道花茶的妙用,你又要如何推广呢?”顾思言问道。 “这个我也想过,如果铺子开起来的话,慢慢地就能将花茶推出了。只是要推广的话,应当还要做点别的。”江雪荷笑道,“我记得县里有一个青云书社,里头有各种各样的话本,还有一类是专门给闺中女子看来解闷用的,我先试着写一个和花茶有关的……” 江雪荷还没说完,顾思言便好奇道:“雪娘还会写书?” “也不算会吧,从前写过短的,不过都是闹着玩的。反正先试试看吧,最近刚写了个开头,要不回去之后你帮我看看?” 顾思言点头:“好,我也很期待雪娘会写出什么样的故事。” 江雪荷很不好意思,她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动笔了,但到了现在也只有一个开头,主要是这开头她改了数十次,怎么也无法满意。为了写出一个能吸引人的开头,江雪荷还在青云书社里买了好几本畅销的话本,想要看看别人的开头都是如何写的。 她这花茶主要是想卖给那些闺阁女子,所买的也都是闺阁类的书,纵使开头再吸引人,内容也不过是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故事罢了,她想要把花茶完美融入,实在有些困难。 江雪荷故事里的女主角是一个花神,叫万芳。万芳花神与天河的水神上川相恋,却为天规所不容,最后双双被贬下凡。王母说,在他们失去记忆和法力之后,如果历经了三劫九难依然相恋,并且积德行善直到功德圆满之日,便能重新归位,天界也不再阻挠他们。 顾思言倒觉得这开头挺有意思,虽然看着有点扯,但开头是个神话故事,扯一点也没关系,他还挺好奇主角二人要如何在历劫的情况下行善积德的。 这事情难度确实有点大,两个主角也不是第一世就能成功的。他们转世了许多次,两人每一世都是相爱的,只是熬不住所谓的三劫九难,时常阴阳相隔。顾思言看着江雪荷列出的八种悲剧方式,心想这姑娘还挺心狠手辣。 正文主要在他们俩的第九世展开,第九世万芳花神是个医女,在晋阳公主脸上得了奇怪的疹子其他太医都治不好的时候万芳给治好,晋阳公主十分欢喜,又听说万芳手里还有许多美容养颜的方子,便将人留在了自己府里。 然后这书里就提到了几个美容养颜的方子,但重点主要还是食补,因那晋阳公主爱喝茶,万芳便做了许多花茶出来,功效都很不错。 顾思言觉得很可爱的地方是这一章后面还有一个备注,说那万芳因为是花神转世,因此任何花草在她手中都功效加倍,而平常的花茶确实有那些效果,但没有故事里写得那样夸张。 再往后看去,原来那晋阳公主脸上会得奇怪的疹子是因为医女下了毒,她亲自研制的奇毒也只有她自己才能解毒。可这医女并没有想过要害晋阳公主,进了公主府后一直都对晋阳公主很好,晋阳公主也将她当做知心姐妹,为了她的声望给她介绍了不少贵客。可晋阳公主哪里知道,他们曾经真的是姐妹呢? 顾思言再往后一翻,发现后面就什么也没有了。 “就写了这些?”顾思言问道。 “嗯,你觉得如何?”江雪荷期待地看着他。 顾思言笑道:“我看着还不错,尤其是前面八世的凄惨,应该能博取不少女子的同情泪。不过这万芳曾与晋阳公主是姐妹?这一世她是与皇室有仇,前来报仇的吧?” 江雪荷拍手笑道:“正是如此!这万芳,应当是一个亡了国的公主。而晋阳公主的生父也就是书里当时的皇帝,则是万芳亲祖母的外甥。那个皇帝的父母早亡,是由万芳祖母看在自己亲妹妹的份上带回宫里养的,然而皇帝从小就很有野心,最后篡位。万芳的祖母与晋阳公主的祖母是亲姐妹,因此他们俩也是表姐妹,从小众位兄弟姐妹中就数他们俩关系最好。万芳隐姓埋名多年学得了一身医术,因为她最了解晋阳公主的性格,所以先从她那里击破。” “所以万芳是为了入宫复仇的吗?”顾思言问道,“那上川此时又在何处呢?” 江雪荷笑道:“这个呀,等我下回写出来,你不就知道了吗?” 第八十七章 得了顾思言的肯定,江雪荷的书写起来顺畅多了,每回写了新章都会拿去给顾思言看。渐渐的,她开始跟顾思言一起讨论起了故事的走向,再时不时地跟张大夫讨教一下几个美容养颜的药方还有花茶的配方,很快就写了二十章出来。 江雪荷写完之后又誊抄了一份,带上杨二苗和刁如月去了县里。江雪荷让杨二苗拿着书稿去了青云书社,而她则去了金店取之前定制的金饰。这套金饰包含了钗子、步摇、耳坠、项链、手链和戒指,每一个上面都有一朵或者几朵石榴花,花的形态不尽相同,却都十分漂亮。这一套都是江雪荷想着海妮平时的样子还有石榴花设计出来的,正好这家金店的师傅手艺也不错,做得十分精巧,与她所画相差无几,令她十分满意。 江雪荷痛快地给了钱,又开始在街上看起了店面。她既然已经有打算要开店了,那当然要先把铺子看好。想到顾思娴说要把铺子开在自己的边上,江雪荷就觉得连在一块儿的店面比较难找。好在这店最早也得明年才能开起来,慢慢看也不迟。 江雪荷逛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满意的,只好去青云书社那儿找杨二苗了。 江雪荷到青云书社门口的时候,恰好看见杨二苗从里头走出来,还一脸高兴的样子。 “看杨二哥这样,是谈得还算顺利?”江雪荷问道。 杨二苗笑道:“确实顺利,掌柜的说,他会先印两千本试试。这个是契约,夫人可以看看。掌柜的不知道这书最终上市的效果会是如何,因此暂时给了十两定金,等有收益之后会给夫人补上分成。” 江雪荷接过书契约一看,发现她能拿到四成,有些惊讶。她之前问过顾思言了,一般来说大家分成都是三成或者两成的,四成的十分少见。 “这分成是不是高了些?” 杨二苗笑道:“谁家掌柜不是从低价开始谈的,这要能言善辩,多磨一会儿,总能多要一些的。” 刁如月也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杨二哥从小就是讨价还价的一把好手。” “那行,以后谈价格的事情就都交给杨二哥了。”江雪荷也发现了这点,她其实不太会压价,让她进货的话,最后的价格总比杨二苗谈成的多了不少,于是她后来大部分都交给杨二苗去做了。 “属下甘愿为夫人效劳。” 江雪荷听到这个就觉得耳朵疼,然而他们确实签了卖身契,杨二苗会这样自称也是正常的。她也纠正过几次,但是他们几个有时候记得有时候忘了,到后来她也就懒得说了。 很快到了七月,江清峰与海妮也成婚了。他们俩成婚那日江雪荷一大早就带着顾思言兄妹三个还有自己四个弟妹都过去了,过了热孝遇到喜事也是可以去的,穿着上避讳着些也就是了,之前大房那边办喜事江雪荷就是不想去。 “荷丫头今儿这么早就来了?” 林氏看见江雪荷就有些忍不住,心想上回她儿子成婚江雪荷就没去,也带走了二房的几个孩子。可恨她当时也没反应过来,只当她真的在孝期内不方便走动,后来被小林氏一提醒她才想起江雪荷早就出了热孝。 “大伯母,大堂嫂二堂嫂。”江雪荷挨个儿冲他们点点头,又开始忙活。 今天江雪荷主要是过来掌勺的,她那儿荷花开得正好,荷花的寓意也还不错,她就弄了不少过来做菜。已经被她摆在桌上的有红袍莲子、酥炸荷花、荷叶醉鸡、凤尾莲藕、荷香排骨还有一个荷花银鱼羹,每一道摆盘都十分好看,看着竟不知这是要赏花还是要品菜。 大房的人见了都很不是滋味,心想江清林成婚那天江雪荷怎么就不尽这份心了?三房一向都是他们江家三兄弟里混得最差的,怎么二房的人偏偏就喜欢跟他们打交道呢? 除了这些,自然还有平日喜宴上常见的菜,都被江雪荷摆弄得十分漂亮,只是她弄得越漂亮,胡小红看着就越难受。都是她堂哥,成婚日子还离这么近,江雪荷怎么能这样厚此薄彼呢?亏她之前看见那金镯子的时候还觉得江雪荷这人不错,现在看来只是二房有钱罢了。 等海妮被迎进新房以后,江雪荷一干姐妹都去新房里陪她,并送上自己的随礼。胡小红和小林氏很好奇江雪荷会送什么,便偷偷跟了过去偷看。她们俩知道了二房送她们俩的都是一对镯子,样式还差不多,心想送给海妮的大概也是一样,但又怕江雪荷因为跟三房关系好的缘故,送的东西比她们的更好。 虽然掏钱的都是二房,但她们俩的礼物要是不如海妮的,她们便会觉得自己亏了。江桃花也好奇江雪荷会送什么,她要先盯着等她出嫁的时候让江雪荷送一个更好的。 江雪荷也不想太惹人注目,就想等着大房那些人走了再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谁知道她们一人送了一只荷包之后就站那儿不动了。江雪荷看了一眼那四只荷包,十分嫌弃。这绣工连江雨萱的都比不上,做得还十分粗糙,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手。江杏花的倒是做得好一些,只是她这人木讷,绣出来的东西也呆头呆脑的,看着不叫人喜欢。 “三堂嫂,我把姐姐那儿唯一的一株并蒂莲挖来送你啦!”江雨萱笑道,“我原本也想像二姐还有娴姐姐那样绣个东西的,只是我的手艺比不上两位姐姐,就借花献佛啦。” 海妮一连接了四个做工令她不敢恭维的荷包,再看到江雨萱抱过来的那盆并蒂莲简直眼睛一亮。谁不喜欢寓意好的东西,何况这还是天然的。海妮又摸又看确认了好几遍真是天生的并蒂莲后,简直心花怒放。 “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海妮笑道,“顾家的池塘我也见过,那样大的一片,能找到这样一支并蒂莲也不容易,六妹妹有心了。” 江雨萱笑道:“姐夫那片池塘荷花有粉有白,都是浅淡的颜色,就这支红得一眼就让人瞧见,可见是特意为三堂哥三堂嫂生的呢。” 的确,江雪荷一开始见到这株荷花的时候也很惊讶,一是这花的颜色格外红,二是这花居然真的并蒂双生。这花刚被江雨萱挖来的时候还只是两个花骨朵,但那透出来的花间就是鲜红的,荷叶也比其他的更为翠绿,宛如碧玉一般。江雪荷看见的时候就很稀奇,连忙找来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白瓷花盆将其种上。 “这是好彩头,我想着今日可以放到堂屋里去,让来往宾客都看看,有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江雪荷笑道,“嫂子成婚的这几日,家中恰好有并蒂莲开,说明嫂子是个有福的。” 海妮听了这话不由红了眼睛,她的家人除了她最小的妹妹就没一个惦记她的,还处处打压她,甚至差点害了她。而江家的人,在她与江清峰定亲之前,他们就处处帮助自己,处处为自己着想。换做从前,她从来都不敢想象自己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 江桃花看着海妮那样就很嫌弃,心想果然海大宝那样的穷鬼养出来的女儿,一点也上不了台面,看见一盆花都能感动。在她看来,最没诚意的就是这盆花了,玩的时候随手一挖,还不如他们绣的荷包呢! 江迎春看着那盆并蒂莲也觉得稀罕:“弟妹就把这花搬堂屋去吧,让大家都看看,等明日再搬回屋来。” 海妮点头:“我听姐姐的。” 江迎春送上两个绣着并蒂莲双鲤戏水的枕套笑道:“我现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绣了一对枕套,说来也巧,是并蒂莲的呢。” 海妮听见并蒂莲就高兴:“多谢姐姐了。” 顾思娴其实不用送礼,但她与江云兰两人合力绣了一个四扇桌屏,都是花开并蒂鸳鸯戏水之类喜庆的图案,加上那绣工又很精巧,海妮看了爱不释手。 饶是小林氏、胡小红和江桃花这等贪财之人,见了这个桌屏也十分喜欢,环视了一圈海妮的新房心里反酸,就这样一个破房间也用不起这样漂亮的桌屏。 海妮倒是没这个苦恼,她觉得这样的好东西完全可以好好保存起来,以后如果自己有女儿了就给她做嫁妆。海家不认她,汪氏日子又穷苦,她几乎是双手空空地嫁了过来。虽然江家二房三房都没人看不起她,但她心里还是不好受,她不想自己的女儿日后也尝到这种滋味。 “三弟妹,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大家正盯着江含笑和江雪荷的时候,又有一个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五官标致体态婀娜,脸上虽有些细纹但是精神很好,一开口就自带三分笑意,看着也挺讨人喜欢。海妮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妇人,不由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江含笑在一旁介绍道:“这是大堂姐。” 江梅花走上前去握住海妮的手笑道:“这就是三弟妹了吧,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姐姐给你挑了根簪子,你看看喜不喜欢?” 江梅花送上一支梅花簪子,是金的,就是有些细,江雪荷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翻新过的,顿时有些无语。她原先还觉得这位大堂姐是大房里最会做人的了,如今看来也确实会做人,这是欺负海妮不识货呢。 第八十八章 江含笑没看出那支簪子有什么不对,她见大房的人一直不走,又等得不耐烦了,干脆就直接掏出那个红玉葫芦的挂坠塞给了海妮。那挂坠较小,大房的人基本都不识货,只觉得那红色的小葫芦虽然好看,但个头那么小,大概是不值什么钱的。江梅花却一眼就看出了那东西价值不菲,哪怕将她现在所有的首饰都当了也买不起这样的。 她嫁的卢家在镇上都不算很有钱的,比起县城徐家自然什么也不是。江梅花怎么也想不明白倒霉了那么多年的三房为什么忽然就转运了,居然能跟县里的徐家结亲,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三房起来了,她爹娘倒是想沾三房的光了,江梅花也想,可她知道这并不容易。大房这些年一直对三房冷嘲热讽的,除了她人人见着三房的人都不给一个好脸色。江梅花虽然不会做到那个地步,但说起来与三房也没有多亲,但其实还能挽回。 三叔三婶都是好脾气的人,耳根子又软,没什么心眼,她觉得自己哄哄就能好。只是江清峰对他们大房也一向没有好脸色,江含笑又是个泼辣机灵的,有他们俩在要与三房修补关系就太难了。更何况若要攀上徐家,主要还得先跟江含笑打好关系。 但是再难她也得做,反正江含笑还有一年才嫁出去,她的机会还多,江梅花把今天当成了第一次机会,也是一个比较好契机。她原本也想挑件像样的礼物,只是她舍不得动自己的嫁妆,家里的钱又都被卢大郎拿出去鬼混了,她最后只好将自己戴旧了的簪子翻新了。 江梅花知道大部分乡下人是看不出来的,尤其是海妮这样没过过好日子的。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江雪荷,江雪荷是从小见惯好东西的,不可能看不出来。待会儿得找个机会跟江雪荷诉诉苦,让她别把这事告诉海妮跟江含笑。 江雪荷一直觉得江梅花这人还算大方,但此刻很看不惯她的做派,哪怕是新绣块帕子也是个新意,送旧簪子算什么?再看那簪子又短又细的,样式还很眼熟,似乎是当年裴氏在时买给江梅花的。 她一个不高兴,也不想再藏着了,直接让刁如月把她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小林氏和胡小红看见那精致漂亮的木盒眼都红了,她们的礼物也是有木盒的,不过是个小木盒,里面放了两只镯子,可江雪荷给海妮的木盒居然这么大,里面不会藏着很多好东西吧? 江桃花还算淡定,她一看到这个盒子就知道是放首饰的,心想或许江雪荷只是送了个盒子,里头是空的呢? 这盒子其实是个木制的长方妆匣,共有两层,盖子掀开里面还嵌了一面铜镜。一般来说,女儿家的嫁妆里都要有个妆匣的,只是没人替海妮准备,江雪荷要原本想定制个木盒放首饰,后来想到海妮没有妆匣,就让人做成了妆匣,还让人在匣子上刻了海妮的名字。 海妮看到那妆匣的时候就很感动了,心想江雪荷果然细心,知道她没有妆匣才专门买了这个过来。她原本只是想打开看看里面的样子,结果却被那一套金饰给闪到了眼睛。 “不行,这个我不能收,实在太贵重了。”海妮连忙将盖子盖上把盒子塞回给江雪荷,“我只要这个妆匣就够了。” 江雪荷好笑道:“从来只听过买椟还珠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送金还椟的。嫂子就收下吧,便是平日里不戴,留着压箱底也好呀。” 这下小林氏、胡小红和江桃花是真的眼红了,就连江梅花都十分震惊。虽然刚才海妮合上得快,但他们都已经看见了金闪闪的一片,那花又亮又精致,而且一套头饰全齐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原本胡小红还觉得自己那副镯子不错,如今看了江雪荷送海妮的那套金饰顿时觉得自己的镯子没什么可看的了。这江雪荷也太过分了,都是堂嫂,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呢?她和小林氏都在想,要是她们收到这样一套金饰,早就戴出来招摇了,结果这海妮就是个傻的,居然一直想着要推回去。 “谁家过日子都不容易,我怎么能收这样好的东西呢?四妹妹还是快退回去吧。”海妮还是不敢收。 这也就是海妮不懂玉了,乡下人见识少,看到金灿灿的一片都会花了眼,然而江雪荷这套金饰的价格又哪里比得上江含笑送的玉坠呢?倘若海妮知道那玉坠的价格,那也是不敢收的。 “这是要我退到哪里去?”江雪荷无奈道,“这又不是在金店里买的,是我专门画了图让人定制的,画了好几天呢,三堂嫂若是不肯收下的,我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思?” 江含笑笑道:“是啊嫂子,你就收下吧。你看看这些金饰上雕的都是石榴花呢,这花有多子多福的寓意。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便多生几个小侄子小侄女给我们玩玩?” 海妮被江含笑说得脸都红了,最后还是将那套金饰连带着妆匣一起收下了,想着日后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报答江雪荷的恩情。之前若不是江雪荷救了自己,她也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结果江雪荷现在还对她这样好,叫她不知所措。 开席前众人出门的时候,江梅花将江雪荷拉到了一边小声道:“四妹妹看出我那支簪子是翻新过了的吧?” 江雪荷点了点头:“我记得那支簪子还是当年娘送给大堂姐的,因为是做给孩子戴的,所以簪子很细,簪身也较短。” 江梅花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茬,顿时觉得大事不妙。那簪子若是她自己买的还能敷衍过去,偏偏是她小时候裴氏送的,若是被江雪荷宣扬出去,她都不用做人了。 “我知道四妹妹现在定然看不上我,只是我也没有办法。”江梅花低头叹道,“你不知道,卢家四处跑腿卖货根本赚不了多少银子,就算赚了一些也都被公婆紧紧地捏在手里,我就是想给三弟妹买一份好一点的礼物也难。” 江雪荷不欲与她多言:“这是大堂姐的家事,不适合与我多言吧?” 江雪荷心想,就算江清林成婚当日她没去,江梅花也不能这样忽悠她吧?江含笑可是跟她说了,江梅花那天送胡小红的也是一支金簪,不过款式是现在县城里最时新的,一看就花了不少钱。这大约就是亲疏有别吧,在胡小红那儿有钱,在海妮那儿就没钱了。 不过不重视也就不重视吧,像江雪荷确实更重视海妮不重视胡小红,可她也不会跑到别人面前胡乱辩解呀。 “看我,这难得回一趟娘家,一时激动就什么都说了。”江梅花有些不好意思道,“四妹妹就帮我说几句好话吧,这三弟妹刚嫁进来,对我还不太了解,我怕她会误会我。” 江雪荷心想,这大堂姐又在胡扯了,三房怎么能算她娘家呢?她上个月刚回过两趟娘家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她记得她这个大堂姐还挺聪明的,当初在裴氏那儿学东西很快,因为她记性很好。 “三堂嫂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大堂姐无需多想。如今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入座了。”江雪荷不想再与她瞎聊,连忙找座位坐下。 然而江家堂姐妹多,正好可以坐满一桌,江雪荷才刚坐下,江梅花就挨在她身边坐下了。江雪荷看着不由皱眉,心想这大堂姐到底想干什么?这是随时准备找茬吗? 江梅花当然不想找茬,她只是想跟江雪荷打好关系。她小时候对江雪荷虽然不像江迎春对她那样好,但也还过得去。江梅花从小就深谙凡事留一线下次好想见的道理,所以在大房都对江雪荷落井下石的时候她也不曾怎么样。 可也就这样了,真要说她为大房做过什么那肯定是没有的,但做久了生意之后,江梅花总觉得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她不曾对江雪荷做过什么,那她就有机会和江雪荷打好关系。 在她看来,与江雪荷打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首先除了自己亲姐妹,江含笑从小就跟江雪荷最要好,如今也有不少朋友是通过江雪荷认识的。若是她跟江雪荷打好了关系,那江含笑对她应该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排斥了,那她就有机会攀上徐家了。 可徐家高门大户,真的会将一个乡下丫头放在眼里吗?江梅花对此又很怀疑,心里虽然抱着希望却总觉得她是攀不上徐家了。人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就算她攀不上徐家,她跟江雪荷合作也好呀。 江梅花已经打听出来了,之前县城里很多忽然出现又迅速卖光的糕点还有花酿都出自于江雪荷之手。最近她家卢大郎运气不好,简直卖什么赔什么,若是能进点花糕来卖的话,岂不是能大赚一笔? 如果她真的能与江雪荷谈成这个,那她就成了卢家的功臣,到时候卢大郎就不敢在她耳边唠唠着要把暗巷那个女人抬进来了。 第八十九章 那盆并蒂莲被搬出来的时候大家确实啧啧称奇,附近几个村子里种荷花的就江雪荷一个,原本大家就没怎么见过荷花,此刻又看见了并蒂的,全都稀罕极了。 江雨萱再把自己是如何找到这支荷花的随口一说,大家都不由想到之前何氏诋毁海妮的那些话。这江家也不是傻的,妹妹定下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哥哥要找什么样的没有,何必偏偏要找一个不祥的灾星呢? “我看啊,海家根本不是在生了海妮之后不好过的,而是娶了何氏之后不好过的。”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原本海家的日子还不错,是因为海家二老能干,何氏进门以后天天撺掇着海大宝跟海家二老作对,从那个时候开始海家就不太好了吧?” 众人一回忆,可不是嘛,海妮出生的时候海家确实穷困,但是在那之前海家的日子就越发艰难了,这一切都是在娶了何氏以后发生的。何氏不贤,天天就想着占二老的便宜,好吃懒做不说,还撺掇海大宝千方百计地从二老手里骗银子,可银子一旦进了她手里就别指望她拿出来,这海家可不得越过越穷了吗? “我是不知道海家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好过的,但当初要不是海妮忙前忙后,他们一家子只怕都在喝西北风呢!我看海妮才不是什么灾星,那何氏才是真正的扫把星!” 众人一想何氏平时那做派,都很认同她才是扫把星的说法。 于是海妮成婚后没多久,何氏才是扫把星的消息便传了出去。附近几个村子讨厌何氏的人可不少,因此这传言愈演愈烈,比当初海妮那个可严重多了。何氏现在只要一出门就有人指指点点,气得她都不敢出门,每次都在家里对着两个女儿颐指气使。 海妞还好,她性子柔顺温吞,又年纪小不知事,早已被差遣习惯了。海娜心里却十分不平,凭什么海妮现在在江家过好日子,她却要在这里受折磨?当初两个哥哥都把海妮活埋了,怎么就没把她弄死呢?都怪多管闲事的村长一家。 再一想到当日江清峰对自己不屑一顾江含笑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模样,海娜恨得咬牙,心想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得势,定要他们江家好看! 然而谁在乎她想什么?便是海妮归宁回门也没想着去海家看一眼,对她来说,早在海家上下都想要她去死的时候,她便不再是海家人了,更何况她还被逐出了家门。 江雪荷知道海妮要回门,特意派了杨家兄妹跟着,这样海家的人要是来闹的话方便直接打出去。江清峰虽然也能打,但海家与海妮毕竟是血亲,便是断绝关系血缘也断不了,外人难免要说闲话。 江清峰觉得自己这个堂妹有些小题大做了,海家那些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堂妹对自己的一片关心,因此心里觉得十分慰贴。他很久之前便发现了,荷姐儿是个再好相处不过的姑娘,但凡真心待她,她总能处处为其着想。 海家的人确实想闹,然而杨大树直接堵在了海家门口,让他们无法出来。海大宝一家人在自己家里又哭又闹是常事,周围的人就算听见了也没将其放在心上。若是真将他们放到汪氏门口闹,那肯定要引来围观的。江雪荷也是料到这点,才叫杨大树尽量堵在海家门口。 而另一边在汪氏家里,江清峰和海妮都劝汪氏跟他们回江家村住。 汪氏摆了摆手道:“我看见妮儿过得好就够了,我一个老婆子住在这里都几十年了,早习惯了,又何必去拖累你们?” 江清峰连忙道:“这可不是拖累,岳母住这儿妮子总放心不下,得时常过来探望。可每回一来,那边总不消停。” 汪氏脸色一僵,是啊,每回江家有人过来给海妮送东西,海大宝一家总要过来闹。每回闹的时候都有一群人看笑话,闹完之后还有何氏要乱嚼舌根传海妮的坏话。何氏是什么德行谁都清楚,可架不住有人就是爱嚼舌根见不得人好。汪氏心疼啊,她何尝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呢? 海妮想了想又在汪氏耳边低声道:“娘还记得吧?之前我还在海家的时候,海娜就想着嫁给三哥,阿笑说前几日海娜还在老槐树下等过三哥。” 汪氏一听这话如临大敌:“她现在还敢肖想吗?” 江清峰没听见海妮说了什么,但听见汪氏咬牙切齿的肖想也反应了过来,顿时很不好意思。其实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发现海娜有什么不妥,还是被江含笑数落以后才知道的。 “小婿反正是不敢再见她的,还请岳母可怜可怜我和妮子吧。”江清峰讨饶道。 汪氏一想也是,她现在唯一的牵挂就是海妮了,虽然说她是要守寡的,但谁说守寡非要在海家村守呢?可她又怕自己这破败模样会扫了江家的兴,江家会因此慢待了海妮。 江清峰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接岳母回去其实是我爹提出来的,娘也同意,兄弟姐妹们也没有反对的,岳母放心就是。” 小夫妻俩连番劝过以后,汪氏想着海妮在海家村受的这些委屈,最终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了。 “这事还得跟村长还有海家族老说一声才行。” 海妮笑道:“娘放心,这些三哥会安排好的。” 江清峰早在成婚之前就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如今搬好东西离开的时候顺路又跟他们说了一声,海村长自然没有不应的。就是汪氏的夫家不太乐意,在他们看来汪氏就该一个人待在那里自生自灭,那么个晦气玩意儿凭什么安享晚年? 可是一想到江家三房如今的前景他们心里酸涩得很,心想反正他们跟汪氏关系势同水火是沾不到光了,那干脆就让江家那群傻子把汪氏那个天煞孤星接回去祸害江家吧,看他们到时候悔不悔? 江清峰等人自然是不会悔的,三房的人一向安分守己,都觉得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不会想有的没的。就说三房那么多果林吧,其实就是江二山这个当哥哥的想要贴补自己弟弟而已,然而江三叔就是硬撑着没将地过户,一直到江二山去世了才将地改到了江雪荷名下。 在江三叔看来,他二哥给他买的地该由二房的两个孩子继承,然而那两个孩子还太小,容易被周氏他们拿捏,还不如该在江雪荷名下做她嫁妆。周氏不能拿她的嫁妆怎么样,江雪荷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弟弟。只是这一切江三叔还不曾跟江雪荷说过,他知道江雪荷会千方百计劝他收回的,可他不会收回,就不浪费那个功夫了。 江三叔是如此,佟氏也同样心软,她曾经在大房的刺激下总想真的将二房给他们买的地都过户了,可每回江三叔给她讲讲道理,她也就听进去了。关于地的事情三房几个儿女心里也门清,不过都没跟二房透露过。 这样的一大家子对于汪氏的到来自然是欢迎的,在他们看来汪氏不仅不容易,还是十分心善,否则不会在海妮最难的时候收留她。对于一个年老又需要大家照顾的妇人,江家三房的人对于将其接来一事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早早就给汪氏收拾好了房间。 三房原本就是院子很大但是屋子不大,总共就四个房间。从前是江三叔夫妇俩一间,江清峰江清崖兄弟俩一间,江迎春江含笑姐妹俩一间,还有一间堆杂物的。如今汪氏来了,他们就将杂物房收拾出来了。汪氏虽然不嫌弃,但三房的人看着,总觉得自己慢待了汪氏。 何况如今江清峰成亲了,不能再与弟弟再挤一屋,就变成江清峰夫妻俩一间,江含笑和佟氏一屋,江三叔和江清崖一屋,这样总归不太方便。于是江家三房商量了一下,决定再盖个新房。最好再将老屋也修葺一番,建得漂亮一些。 江家三房这些靠着那些果树也攒了不少钱,要盖一座漂亮的新屋绝对是够的。经过江迎春的事情之后江三叔深刻体会到了,娘家就是女儿的后盾,哪怕是为了女儿在夫家能够有底气,他这儿也不能太差了。 与徐家的差距虽然悬殊了些,但江三叔也没想要跟徐家摆阔,只是尽可能做到最好。江三叔在二房发家以前一直是个泥瓦匠,对建造房屋很有一手,只是因为江含笑喜欢,他也想模仿顾家那样做个小花园,就不知道该做成什么样的了。 江含笑也一直十分羡慕顾家的小花园,听到她爹有这个打算以后立马跑去了顾家找江雪荷帮忙,因为江雪荷在布置园子方面很有一手,对他们家的地形也足够熟悉。 江雪荷听了这个事情也很高兴:“爹爹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希望三叔能扩建一下房子,只是那个时候三堂哥还没有成婚,三叔一直都说不急,如今可算开始忙活了。” 江雪荷觉得这主要还是汪氏的功劳,否则江三叔肯定把杂物房收拾收拾让江清崖一个人睡去了,才不会想到要再建一个屋子,毕竟日后江含笑也是要嫁出去的。 第九十章 江雪荷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将小花园的图纸画好了,画的时候确实是想着江三叔家的地画的,只是画完之后江雪荷想起了三房家虽然有些积蓄,但要造这样一个小花园也是过了。她正抽了张新纸准备重新画的时候却被江含笑拦住了。 “我看姐姐之前这张就挺好的,是愁我们家银子不够吧?”江含笑笑道,“这些银子从我的聘礼里头拿就是了。” 江雪荷摇了摇头道:“三叔不会愿意的。” “可爹爹会起这个心思原本就是我因为我,我拿银子本来就是应该的。”江含笑拿过江雪荷之前画好的那张笑道,“我就先把这个拿回去了,我一定能劝服我爹的。” 江含笑都这样说了,江雪荷也没法子,只好让她将那张图纸拿回去了。 江含笑离开以后,江雪荷就开始准备与荷花有关的食材,再过几日县里会有一个芙蕖宴,江雪荷当初尝试种下的九品香水莲花如今已经开了,恰好可以拿去参加这次的花宴。 江雪荷曾在幻境的书里看到过九品香水莲花的记载,说此花原生于南州的一个岛上,花朵硕大,花色鲜妍,有赤、红、金、黄、绿、蓝、紫、白、茶九大色系,若按深浅不同来分色的话,则有数十种之多。此花耐寒,一年四季皆可开花,每个花色香气不同,可做成香莲茶。 江雪荷种的时候还将信将疑,等到开花了才知道书上写的原来都是真的。这花颜色实在美丽,江雪荷弄来一个大的石盘,分别将九种颜色的莲花都种入其中,又弄了些石子和小鱼做点缀,看起来十分别致。 江雪荷原本是想将她装饰好的这盆九色莲花拿去参加芙蕖宴的,却被顾思言拦住了。 “我虽不知道你这盆九色的莲花是如何种出的,只是树大招风,如今我们顾家毫无背景,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了。”顾思言指着其中一株蓝紫色的莲花道,“依我看这个颜色足以夺魁。” 江雪荷也觉得顾思言挑出的那株不错,算是这种莲花里她最喜欢的一个颜色。书生爱莲高洁,白色或许更雅,但这个颜色不算艳且少见,其他莲花中更是没有,总有人会觉得稀奇的。 而且顾思言说的也有道理,树大招风,在他们家还没有倚仗的时候,还是低调些好。江雪荷于是单独移了一朵蓝紫色的莲花出来,重新做了装饰。 这样的场景顾思言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但每一次看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慨:“雪娘真是好一双巧手,这花原本就美,经你手一摆弄,更叫人喜欢。” 江雪荷笑道:“都是我娘教得好,我从小就觉得娘很厉害,好像什么都会似的。” 顾思言笑道:“我小时候看着我娘,也是这样想。不过我娘虽然会插花,但是不善于侍弄花草。可她心里喜欢,作画便是画花,刺绣也是绣花。原本想着到了乡下就只能过农家日子的,见她实在喜欢,父亲就花大价钱托人买了许多她喜欢的花回来,还专门请了两个匠人。” 江雪荷记得她刚到顾家的时候就发现了,东院这边确实有不少花草,品种还很好。顽强些依然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有些长歪了,透出几分野性来。而有些就只剩个花盆了,盆中满是杂草,原本的名花则只剩枯枝败叶。 江雪荷做过一番努力,有些原本快枯死的花如今已经慢慢有了生机,这期间她没用过幻境里的琼露,只是想试试自己的能力。如今听到顾思言这话,不免有些好奇。 “那么多盆花里,婆婆最喜欢的又是那一盆呢?”江雪荷问道。 顾思言想了想笑道:“母亲最喜欢兰花和牡丹,那盆独占春你似乎已经救活了?那便是那么多花里头母亲最喜欢的一盆了。” 独占春是种白瓣黄蕊的兰花,柏氏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其实更爱富丽堂皇的牡丹,其次才是幽雅的兰花。到了何家村以后虽然还是喜欢牡丹,但最喜欢的那盆花却是独占春。她喜欢这花的名字,也喜欢这花的样子,更喜欢某个狂风骤雨忽来时分从书房跑出来用自己身躯遮风挡雨的傻子。 因西院的关系,他母亲柏氏怨过他爹恨过他爹,却总在想起那个场景时会忍不住露出微笑。 顾思言每每想起这盆独占春都心情复杂,他对顾家兴心里也是有些怨的,可母亲三年无子,顾家又家道中落,他急于开枝散叶倒也能理解,只是他终究负了当年与母亲的海誓山盟。因此顾思言在看见独占春枯死的时候有过一瞬间的失落,觉得那花就像他的命、他父亲的誓言,说亡就亡。 可他后来看见这盆独占春在江雪荷的精心呵护之下重新焕发了生机,却也不觉得喜悦。花能重开,父母却不能复活,不过多了样叫他睹物思人的东西罢了。只是眼下看见江雪荷一脸期待地问着自己,顾思言便明白她费心养活这些花草虽有本身就喜欢花草的缘故,却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里,顾思言的心里淌过暖流,看向江雪荷的目光更温柔了几分。 江雪荷听到顾思言的话很高兴,连忙将那盆独占春抱了过来:“就是这盆吧?因为名字好听,当时又是春日,我对它也有几分偏爱。” 顾思言笑道:“那这花就送给雪娘了,雪娘可要好好养。” 江雪荷连忙道:“我本就爱花,你便是不送给我我也会好好养着的。这到底是你母亲的遗物,不好轻易送人。” “若是没有雪娘,这花早已枯死,我又如何能拿来送人?何况我又不会养花,放我这儿也是糟蹋。” “那行,等我再养好一些,就将它放入我们的卧房。” 江雪荷早就觉得顾思言那房间布置得雅致,放上一两盆兰花正合适。她原本是想搬到书房去的,只是既然这兰花意义非常,那还是放在卧室里能够日日看见的好。 顾思言自然随她去,见她眼睛越发清亮,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九品香水莲花可以泡茶也可以做菜,江雪荷一早就按照书上写的弄了好些出来。原先准备的也是九色,因为顾思言的建议,她便只捡了白色和粉色的茶朵放入定制好的陶瓷罐子里,又另外挑了七八朵蓝紫色的。 白色和粉色是荷花里最常见到的两种颜色,因此用来做茶显得稀松平常。至于蓝紫色的这些,则是要在芙蕖宴上当成稀有品推出的,不能多了,多了就不显得稀奇了。 家里的几个妹妹都很喜欢这个香水莲花,江雪荷早让她们一人拿了一罐走,就连江迎春那儿她也特意送了一罐过去。这花一旦开了,便是一年四季都能开花,据说光是一株莲花一年下来就能开数百朵。江雪荷原本以为是夸张了,可这话自从开到现在已经才一个月,她已经摘了许多罐出来了。 不过也就这些了,今年想要卖这些荷花也是不成的,只能先将名头打响,然后攒上一年的香水莲花,待明年再卖。 江雨萱看着江雪荷忙活,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这香水莲花这样香,一定很适合做香料吧?” 香水莲花想起浓郁,若说要做成香料,问题应该也不大,江雪荷于是点了点头。 江雨萱大着胆子问:“那姐姐能不能给我几朵莲花,我想试试将他们制成香料。我曾经看过一本用花草做香料的书,一直都想试试。” 江雪荷笑道:“自然可以,我那儿也有几个方子,一会儿写出来,你都拿去试试?” “嗯嗯,好!”江雨萱连连点头,十分高兴。 江雪荷不由摸了摸江雨萱的头,神色柔和。 想来是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失职了,和她从小跟着母亲侍弄花草不同,江雨萱明显就是个从小折腾花草的小魔头,母亲看了她总是头疼,但还是把花送到她手上给她糟蹋了,只是不许她在母亲面前捣弄。 江雨萱从小就是个爱美的,她曾经将那捣出来的花汁涂在了自己的指甲上,也曾尝试着涂抹到自己的嘴唇上,只是总不成功,后来还买了相关的书籍。然而这个年头真有什么好的秘方大家了也都是压箱底藏家里的呀! 俗话说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对于亲徒弟都会藏私呢,又何况是对着那些买书的陌生人?真正的好手艺都是不外传的。因此江雨萱看着那些书鼓捣了半天也没鼓捣出个所以然来。每回她瞎鼓捣的时候裴氏又都一脸心痛,久而久之江雨萱自己也舍不得折腾了。 只是这香水莲花江雨萱也稀罕得很,又特别喜欢它的味道,便想着要是这东西能制成香随时染在自己身上,此刻得了长姐的同意,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江雪荷也是这时才想起江雨萱从小就喜欢鼓捣这些的,只是因为母亲心疼她又鼓捣不出什么才作罢。可母亲已经去了,她身为长姐需要多看顾着些弟妹,她如今都将花朵一朵一朵地下菜了,对花自然不如母亲那样心疼,就随妹妹造去吧。 第九十一章 徐县令是个爱花的翩翩君子,虽然如今只是个县令,但人也年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与县里的徐家也有些许关系。 之前江雪荷就听人说过,松月县里盘踞多年的四大商户都是因为朝中有人,几百年前都是一家子,如今县城里的已经成了旁支,与京城的联系也不再那么紧密,但到底是同族,有时候还是会提供些便利的。而这徐县令,则正出于京城中的徐家。 京城徐家如今最大的官是个三品官,在京城那样的地界也算不得大人物,奈何徐家还有一个在宫里当贵人的女儿,还颇为受宠。 徐家如今势头越来越好,对族中子 他飞向了宇宙,躲进了九十九重命运之轮之后,顿时九十九重命运之轮光速旋转着,向着飞射而来审判之剑撞去。 可是魏颂伊人已经离开了,凉霜疯狂挣扎着,但是那猩红的突刺已经封锁了她的一切。 夜映雪似乎打算给顾恒生做出一个选择,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准备用尽全身的力气走出最后一步,结束自己的悲苦一生。 但是,宗主和执剑长老等人的实力愈发强大了,强到一个眼神便能让众长老肝胆俱裂。 审判之剑在此刻爆发出强悍的力量,这般威压已经在气场上胜过一切。 “顾微然,不知道去哪里了,也不接电话。”凌佳佳语气带着一起无奈。 要不是身处万葬山脉,顾恒生绝对没有可能恢复伤势。可是,有利有弊,顾恒生已经和万葬山脉产生了一丝联系,只要他走出了万葬山脉,将是身陨之日。 “不过,我可跟你们说一声,浮生墓养这头懒猪一个废物就行了,你们可不要跟他学。 杨诗梦有些尴尬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眼神一下自己就已经是移开了,今生她最不能够面对的人就是杨诗韵,她欠她的太多太多了。 将微信上在信息删除了,他才想起了佟冰,只见佟冰倒在床上一动不动,身子背对着他,他把她放在床上什么姿势还是什么姿势。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向来大胡子都是以他的力气取胜。居然被眼前这么看上去瘦弱的青年人给撞了过来。 白雪听到身边有声音响起,便赶忙从空间里退出来,果然,就听见黎昕穿衣服发出来的簌簌声。 以她的聪慧,已然猜到,孙逸先前收取的东西,必然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不过这只是民间的叫法,在官方,这些异域人还是会按照各自国家的名字来称呼的。 马季现在虽说已经是秘境大圆满的修为,但对方却是神境,这一道天堑带来的实力差距,实在是有些大。 “说和我有关系也许没关系,说和我没关系呢,也许有关系!”藤原静闲来无事,玩起了绕口令。 笑着笑着,那笑容竟然已经透露出了几许惨淡的意味,苍白得让人感觉心惊。一根绷紧的弦,一点点临近最后的极限,只等待着全然崩溃的那一个瞬间。 于是下一刻,苏巧沁就一点委屈的心思都没有了,因为根本顾不上。 见云诗玹晕倒,诗瑶彻底的乱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没有像那些故事中的主角一样,用前世所学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招摇。而如今发生的一切,却让她如此风不知所措。 其实风大哥对她,还是有些情意的吧?不然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呢?不然为什么还会顺着她给她吹奏一曲呢? 高顺等人未到部落就被一队乌桓骑兵拦下,为首的头目戒备的看着高顺等兵士,询问他们是什么人?来到乌桓部落所谓何事? 第九十二章 顾思行最见不得徐子熙这样,当即就举起手中的笔杆想要将徐子熙敲醒,却被顾思言拦了下来。 “跟过去看看也好,你我皆在场,子熙也不能怎么样。” 顾思行何尝不知道这个?他也知道徐子熙不是无礼之人,就算他和顾思言不在场,徐子熙也不能怎么样。只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心里不舒服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一开始想着既然妹妹迟早都要嫁入徐家,那徐子熙多喜欢她一些也好,越喜欢就越好。可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还是同一胎出来的,感情非比寻常,每每想起自己的妹妹很快就要被徐子熙那家伙拐走了,顾思行又觉得浑身不舒服,就连徐子熙对着顾思娴那深情款款的目光在顾思行看来,也成了虎视眈眈,没安好心。 好在他亲哥是个理智的,时常能在他发作的边缘把他给拉回来,然而如今他在徐家借住,大部分时候他哥是管不了他的,因此徐子熙被他欺负了好几回。 然而徐子熙这人有些缺心眼,他倒也不是真傻,他就是相信一个人的时候便怎么也不会怀疑他。因此顾思行暗暗出手了几次徐子熙都没有怀疑到他,还以为自己最近流年不利,跟顾思行诉苦了好几回,倒是弄得顾思行有些心虚,不好意思再出手了。 徐子熙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不好意思想折回去了,却见顾思言绕过他大步朝顾思娴走去,他也连忙跟了上去,顾思行也只好跟在他们俩身后,毕竟他也挺好奇妹妹和云姑娘怎么去绘花区绣花了。 见两个兄长前来询问,顾思娴连忙把江雪荷的话给复述了一遍,顾思言听了不由露出微笑。 “她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可想好要绣什么了吗?”顾思言问道。 顾思娴摇了摇头道:“这儿的荷花好多啊,我与云兰目不暇接,还没挑好要绣哪一朵。” 顾思言笑了笑,竟是从怀里掏出一轴画卷来。顾思娴看着那画卷就觉得眼熟,打开一看果然是她嫂子之前画的那株蓝紫色的香水莲花。这花只是江雪荷在月下所见有感而画,并不是为了给她们做花样的,因此没有另外的设计,整幅画面孤高清冷,却也十分雅致。 “若要将这画绣出来,倒是很适合做扇面。”顾思娴往那小篮子里一翻,发现里面也有扇架,还有好几种呢。 顾思言也笑了:“准备得倒是齐全,既然如此,那你就绣这个吧。” 顾思娴自然没有不应的,她原本就很喜欢这幅画,之前还在心里构思过自己如果要绣出来的话该如何动手。 江云兰见状不由笑道:“姐夫为阿娴拿出了姐姐的月下紫莲图,那我又该绣什么呢?” 顾思言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我来现画一幅吧,还望云兰不要嫌弃。” “姐夫的画作云兰也是见过的,自然不会嫌弃。”江云兰笑道。 顾思言总说自己花画得不如江雪荷,可其实只是无心此道罢了,真要好好画的话,未必不如。顾思言画的也是一株蓝紫色的香水莲花,同样是在夜色里,虽然无月,却有点点繁星。那构图也十分巧妙,与江雪荷的那幅画放在一块儿看,居然可以拼到一起,仿佛是在同一个池塘里同一片夜空下的两株莲花。 顾思言画得很快,画完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似乎占用了太多时间,云兰可能绣得完?若是绣不完也没有关系,是我疏忽了。” 江云兰笑道:“姐夫莫要担心,我自有办法。倒是姐夫画画也用了不少时间,如今作诗可还来得及?” 顾思言笑道:“自然也来得及。” 顾思言刚走没多久,顾思娴就绣好了一朵莲花,也正是这个时候徐县令夫妇二人到了她身后。 “人人都在画花,怎么独你们俩在绣花?”徐县令奇怪道。 徐县令与夫人陶氏今日穿的都是常服,顾思娴和江云兰都没认出来,只当做是一般的书香人家。 “姐姐说花可以画也可以绣,我们俩比起作画更善于刺绣,便想将我们所看到的风景绣出来。”顾思娴答道。 徐县令看着她们俩摆在上头对着绣的两幅画一时无言:“这就是你们俩看到的风景?” 顾思娴和江云兰都笑了:“这位老爷或许觉得这画只是胡乱画的,然而对我们俩来说,却是真见过的。” 陶氏温柔笑道:“我也不曾觉得这两幅画是胡乱画的,谁家胡乱画能画出这样美的画来呢?这技艺可比老爷高多了。” “夫人……”徐县令听了这话有些委屈,“这科考又不考作画,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了。” 陶氏却不理他,只看着那两幅画问:“这两幅画也是两位姑娘所做吗?” 顾思娴笑道:“这倒不是,这两幅画是我哥哥嫂嫂所作,画是正是我们家院子里的莲花。” “我看你这小丫头生得也是眉清目秀,怎么满口胡言呢?”徐县令好笑道,“谁家的莲花是这个颜色的?” 江云兰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此花名为香水莲花,原生在南洲的一个岛上,我姐姐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那个种子,尝试了许久,竟然真的种出了这种颜色的莲花。这幅画还是它第一次开花的时候,我姐姐心中欢喜画下来的。” 陶氏十分惊讶:“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奇花吗?” 陶氏也是从京城里来的,见识过的名花无数,这样颜色的花实在少见,莲花中更是绝无仅有。 “小女子自然不敢空口说百花,两位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我姐姐她今日也将那株莲花带来了。”江云兰又道。 陶氏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大开眼界了。” 徐县令奇怪道:“夫人真要相信这两个小丫头?” “这两位姑娘无论容貌气质皆是不俗,年纪尚小就有这等绣工,可见都是蕙质兰心之人,不像是会说大话的。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老爷一会儿看看不就知道了?”陶氏笑道,“老爷陪我去赏花区看看吧,那儿不是有不少人都送了荷花过来吗,我们就去看看有没有那样一盆蓝紫色的莲花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那就听夫人的。”徐县令于是又与陶氏相携去了赏花区。 这芙蕖宴其实是在徐家一处私人园子里办的,那园子很大,里头到处都是水池,水池里全都种满了莲花。这是因为徐家曾有一个外嫁女极爱莲花,偏那女儿又是当时徐家家主最宠爱的女儿,便专门让人建了这样一个风荷园。后来那外嫁女临死前又将这园子送给了她在徐家的侄子,于是这园子又成了徐家之物。 风荷园里自然处处有荷,不过这些荷花都是园子里本来就有的,至于要竞选的荷花则都让他们放在同一个院子里。 那院子不小,原本就是专门摆花用的,此时用来竞选荷花也很合适。徐县令一进去就被一朵硕大的绿色荷花给吸引住了。虽然那个绿不算很明显,还介于黄和绿之间,但已初有成色,足以令人惊喜。 文人皆好一个雅字,这绿荷可不正是风雅吗? “夫人快看,我不相信今天会有比这绿荷更好的荷花啦。” 陶氏也觉得那绿荷十分不错,颜色虽然还不够正,但胜在花形漂亮,整一株也被修剪得很不错,瓷盆石子游鱼也都搭配得很好,远远望去已是一副完美的画作。只是相比可见的,陶氏对那些看不着的更为好奇。此刻正有一群人围着石盆啧啧称奇呢,说得陶氏很想进去看一眼。 徐县令与她一向恩爱,哪里能看不见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自报姓名让人为他开出一条道来,好让他夫人进去看一眼被人围观的那盆莲花。两人走入其中一看,一个十分惊喜,一个十分惊讶,原来世上果真有这等蓝紫色的莲花,且这花与那纸上画的一般无二。 “这样的颜色实在少见啊。” “是啊,这个是水浮莲吧?” “就算是水浮莲我之前也没见过这个颜色的呀。” “我还是觉得方才那盆绿荷更好看。” “绿荷是雅,此花却有些艳了。” “可这花颜色更正,绿荷还是黄了些。” 等徐县令看完了院子里所有要竞选的莲花,又听了这些人的讨论,不由开始纠结,这魁首是给绿荷好呢?还是给那蓝紫色的水浮莲好呢? 徐县令免不得要问陶氏的意见,陶氏却道:“大人明明知道我的,这一切都该由大人自己选择,我可不容自己的私情影响了大人判断。” 徐县令无奈道:“阿宁既然这样说了,那为夫也只好继续头疼一会儿了。” 说实话,身为一个读书人,徐县令更爱的还是那盆绿荷。只是他心里清楚他夫人更爱的是那盆蓝色的水浮莲。别人喜好徐县令不放在心上,他夫人的喜好他却是时刻谨记着的,因此才会觉得纠结。 罢了罢了,还是再等等看,看一会儿会不会有人送来更好的荷花。 第九十三章 评花要在下午,徐县令在院子里坐了许久,见一直都没人再送花过来,便拉着陶氏出去了。此时都快到午时了,徐县令肚子有些饿了,便朝品花区走去了。 徐县令是不愿意占百姓便宜的,因此一早就下达了命令,里头的一应食物大家吃之前都需要付钱。品花区的部分人很感谢徐县令,但也有部分人觉得有些亏了,比起眼前的蝇头小利他们更想得到徐县令的赞扬啊!只要今日能够有幸获得徐县令的赞扬,还怕来日不能日进斗金吗? 因此见徐县令和陶氏来了,忙有人站起来道:“县令大人,这绘画写画都会选个魁首出来,为何我们品花这儿不行呢?” 提出来的这人是曹家一家酒楼的掌柜,也姓曹。 徐县令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怕来品花区的人太多了,他吃不了那么多会撑着自己。但其他区都能选个魁首出来,这里确实没道理不行。再说了,他一早就说了这里的食物都是要掏钱购买的,他要如何每个摊子上去买一口菜呢? 曹掌柜明显是有备而来,见徐县令犹豫,连忙道:“小的知道大人是心疼我们,但小的知道,在座应该有不少乡亲希望大人和夫人能够品尝一下我们做的菜。因此小的有一个建议,大人是否愿意试试?” 徐县令倒真有些好奇:“你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小的觉得这品花区人其实也没那么多,大部分乡亲们做这儿只是因为饭点到了要做些吃的,与花是无关的。因此这与荷花无关的菜品是不能参加的,要参加的自己拿个小碟子装一些放到那边那个石桌上,然后大人再找几个喜好美食的人一起品尝就是了。” 徐县令环顾一圈,发现确实很多事物都是与荷花无关的,便点了点头道:“你这主意也还凑合,那你跟我说说,我们县里又有谁是爱美食的呢?” 关于这样的人选,他们曹家自然早有准备,一连报出了个几个名字。当然了,曹家也不傻,在选人方面不会太过分。曹掌柜报出的这些人确实是他们曹家酒楼的常客,但也是松月县里有名的食客,在品尝美食方面还是能够服众的。 徐县令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根据自己印象里的名单改了几个名字,让手底下的人将那些食客找了过来。 食客们过来的时候倒是很高兴,他们在知道有人会在芙蕖宴上做饭的时候就想这样玩,只是徐县令没说,他们也不好意思提。 原本没有比赛也没有奖励,坐在附近的不少人都只打算随便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就好。谁没事会去采荷花来煮呢?他们只知道黄花菜是可以用来做菜的,并不知道其他花也能做菜。只是忽然看见徐县令真要把比赛弄起来了,他们也连忙去准备了,谁不想得到县里大人的赞赏呢?虽说他们不曾用花做过菜,可重在参与嘛,说不定运气好入了县令的眼呢? 徐县令虽然已经饿了,但看大家如此积极地准备,也不好意思扫兴,便选择多忍一会儿,等比赛正式开始了再吃。 顾思北见状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用眼神示意顾双双。顾双双是西院模样最好的一个,比当年乔氏还要更娇艳些,接收到顾思北的眼神,便端起之前准备好的荷花酥袅袅娜娜地朝徐县令走了过去。 顾思北见了十分满意,心想这样如花似玉婀娜多姿的妹妹有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喜欢呢? 顾双双的声音也是娇滴滴的:“徐大人,徐夫人,这品菜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开始,小女子心想二位应该饿了,便做了些荷花酥来,大人与夫人要不要先吃些,垫垫肚子。” 陶氏其实很好说话,但顾双双说话做作又眼带钩子,叫她见了心烦,当即就转过头去懒得搭理。徐县令一向爱重妻子,见此连忙摆手说不用,拉着妻子朝边上走去。顾双双闹了个没脸,气得脸都红了。 顾思北见了也很奇怪,心想这位县令大人莫非是个假正经的?那县令夫人模样也不必顾双双强啊,更是不如顾双双鲜嫩,那一副端庄淑女的样子看着就怪无趣的,怎么看都是自己这妹妹更讨人喜欢。莫非县令其实是个妻管严? 呵呵!顾思北觉得,没看上自己妹妹,一定是那徐县令瞎了眼睛。 徐县令哪里知道顾思北在想什么,对他而言他发妻就是最好的,是这天底下最懂他的人,他让谁不高兴都不能让他妻子不高兴啊! “娘子若实在饿了,不如去外头买些吃的?”徐县令虽然也不喜欢顾双双的故作姿态,但被她一提醒,他也怕饿着自己妻子。 陶氏摇头笑道:“这要做评判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只管吃自己的就是了,老爷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徐县令这才反应过来需要饿肚子的其实只有自己,愣了一会儿之后又眉开眼笑:“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不饿着我娘子就行。” 陶氏不由戳了一下他胸口:“就知道贫嘴。” 徐县令笑道:“那娘子快看看,这儿有什么你爱吃的?” 此时江雪荷正从一个精美的陶瓷罐子里取出一朵蓝紫色的莲花来,放入一个特制的翠绿荷叶杯上,再倒入滚沸的泉水。那莲花一下子就被泡开,犹如一朵在荷叶上开得正好的香水莲花。 江雪荷原本就跟裴氏学过茶艺,每一个动作都极尽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陶氏看见这一幕连忙朝其走了过去,好奇道:“这位夫人是在用莲花泡茶吗?前院那株蓝紫色的莲花也是姑娘的?” “民妇见过夫人。”江雪荷将荷叶杯递给陶氏,“夫人要不要尝尝这香水莲花茶?” 陶氏接过茶杯还没递到自己跟前就闻到了一阵清香,不由笑道:“我算是知道这花为什么叫香水莲花了,这香气实在叫人心迷。” 顾双双看见这一幕十分不满,也不知道东院的人是怎么种出这种颜色的莲花的!不过花再好看又如何,谁知道泡出来的茶能不能喝呢?说不定这县令夫人喝完以后拉肚子,就要找东院的人算账了。 陶氏抿了一口花茶,眉眼越发舒展,惊叹道:“好香的茶,不苦不涩不酸,还芳香甘醇,才一口下去,我便觉得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江雪荷笑道:“哪有夫人说的那样夸张?不过这茶确实有提神醒目消除疲劳的功效。我问过大夫,大夫说女子喝了这个还能活血养颜呢。” “真有这样神奇?”徐县令听了这话却是不太信的。 江雪荷笑道:“并不说说它有多神奇,天底下不少草木都可做药用,都有些功效,这花也只是恰好如此罢了。” 这话倒也在理,徐县令想了想道:“给我也来一杯。” 陶氏笑道:“大人不是还要留着肚子,一会儿好好品尝美食的吗?” “只是喝杯茶罢了,这有什么关系。”徐县令转头又问江雪荷,“你这茶可还有?又该怎么卖?” “恰好还有,徐大人稍等片刻。”江雪荷又从另一个瓷罐里取出一朵白色的香水莲花来如法炮制了一杯递给徐县令。 徐县令惊讶道:“这花还有其他颜色?” 江雪荷笑道:“与其他莲花一样,白色粉色都有,只是蓝紫色的不易得,我这儿不多。” 比起蓝紫色的莲花,徐县令还是更喜欢白色的莲花,看着一朵白莲绽开在碧绿的荷叶杯上他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欢喜。他又喝了一口茶水,发现他夫人并没有夸张什么,对这花茶就更喜欢了,看向江雪荷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多年夫妻,陶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问道:“不知道夫人这些茶是如何卖的?我们夫妻俩想买一些回去。” 江雪荷摆出了她的几个陶瓷罐子笑道:“民妇也是头一回拿出来卖,暂时还没定价格,只想着一罐一卖,这一罐里头有八朵花,不如夫人给我定一个?” 陶氏转头去问徐县令:“大人觉得如何?” 徐县令问道:“此花原生海外,若是陆上没有,价格自然要高一些。不知姑娘家中有多少这样的莲花?” “不足三十株。”江雪荷如实道。 “既然如此,价格怕是要高一些。”徐县令想了想道,“便定在十两银子一罐吧,只是夫人这样卖的话,却也卖不了几罐。这花一朵难道只能冲一次吗?” “一朵花最多可以冲泡五次,我如今手头的花不多,今年也没想过要将生意做起来。”江雪荷笑道,“只是难得种出了新品种,又赶上了芙蕖宴,自然要拿出来试试。” 徐县令笑道:“你今日一共带了多少罐过来?本县全都买下了。” “紫色的目前就这一罐,白的两罐,粉的两罐,大人都要吗?”江雪荷心想这对夫妻似乎还挺有钱的,每回还都特别照顾她生意,一买就是全包,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自然都要。紫色的那一罐方才夫人已经喝过一朵,算在一起就是了。”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并且也痛快地掏出了五十两银子,江雪荷自然也只能将那五罐香水莲花都双手奉上了。说起来这赚来的银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只可惜她原本还想多泡几杯给其他人也尝尝的。 第九十四章 徐县令是个喜欢与民同乐的好官,他这人出手也十分大方,买了五罐香水莲花回去,还自愿贡献出一罐,让下人按照江雪荷给的方子冲泡了,给那几个要与他一起评判的老者还有书生都各送去一杯。当然这一罐是不太够的,最后徐县令又忍痛拨了半罐白色的莲花出去。 那泡茶的卷边荷叶茶壶还是江雪荷提供的,这壶没有盖子,认谁都能看见水里浮动的莲花,宛若随波飘动一般惹人怜爱。杯子也有不少是江雪荷提供的小荷叶杯与小荷花杯,十分讨那些书生和少女们的喜欢,就连徐县令也觉得江雪荷的那些茶具很有意思,想要买上一套。然而江雪荷也就定制了三套,如今大家都正用着,也没办法卖给他。 至于那些分不到杯子的,则去借用别人的杯子,或者直接用荷叶盛了一些,倒也别有情趣。 恰好这个时候徐子升带着朋友过来讨茶喝,江雪荷忽然眼睛一亮。 “徐二少爷,我记得近来我定制瓷器的那个瓷窑似乎是你在管的?”江雪荷问道。 徐子升点头笑道:“那个瓷窑是祖父送我的礼物。” “既然如此,那我们谈一笔生意如何?”江雪荷又问。 徐子升看了一眼正在给他泡茶的江含笑笑道:“这要看今日顾夫人的这杯茶能不能叫我满意了。” 江含笑听了这话柳眉一竖:“听这意思,徐二少爷还打算随时不满意了?” 徐子升连忙摆手:“自然不敢,在下对含笑姑娘绝对一万个满意。” 江含笑不由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在说茶,你怎么好端端地又说到我身上来了?” “对茶满意,对泡茶的人更满意,倒是辛苦姑娘了。”徐子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串来,那手串上还有一个白玉做的荷花吊坠,“这是我今早出门时偶然得的,姑娘戴着玩吧。” 江含笑见了心里倒是十分喜欢,只是不好意思总收人家礼物,便伸手推了,谁知道却被徐子升直接给套在了手腕上。 “你我早已定亲,姑娘何必这样客气。” 这语气竟有几分霸道,江雪荷看了江含笑一眼,发现她这个堂妹居然也是吃这套的,低头敛眉,露出几分娇羞。江雪荷倒是难得看见她露出这样的小女儿情态,不由莞尔。 徐子升喝过茶之后又与江含笑聊了几句,这才转头和江雪荷谈起了生意,两人暂时在口头上做了约定。 等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品花区这边的竞选也就开始了。曹家对此志在必得,一早就准备了好几道菜出来。西院那边的人就有些忐忑了,这些糕点刚刚可是被徐县令拒绝的了,谁知道县令现在是否还会喜欢呢? 江雪荷准备的菜不多,一个酥炸荷花,一个莲花鸡,还有一个莲花鱼羹。酥炸荷花她做过很多次,这回特意选了一朵她种在自家院子里的。院子里的花一直得她精心养着,分到的琼露也比其他花要多一些,那几株荷花似乎与她种在观荷山那边的不同的,那淡淡的幽香能够持续很久。用这样的荷花来做甜点,香味也可以在唇齿间停留许久。 且观荷山那儿的荷花与一般的荷花一样,虽然可以做菜,但多少带着些苦味,而她院子里种的荷花虽然不如香水莲花那般自带香甜,但苦味是几乎没有的。 莲花鸡则是用香水莲花做的。这鸡是一早江雪荷就让刁三婶养在观荷山脚的,平日里给它喂的是五谷杂粮。但因为观荷山山脚如今到处都是荷塘,因此这鸡喝的都是荷塘水,还会啄莲子、莲花来吃,这样养出来的鸡会精瘦些。 做的时候将鸡用盐腌好并在沸水中煮过以后,就拿出来放在泡过的莲花水中浸透,等鸡染上了荷花的香味并且均匀地吸收黄澄澄的天然花色以后,再用冰凉的莲花水氽水。上碟时,再用浸过鸡的莲花水加入新鲜的莲子和香水莲花煮出味道来淋在鸡身上,又切了些新鲜的荷花丝伴碟。为了装盘好看,江雪荷将这鸡摆在了一片洗干净了的莲叶上,边上还摆了一朵雪白的盛开的香水莲花。 这道菜还有一个雅致些的别名,叫播芳引凤。 至于那莲花鱼羹则是江雪荷随手做的了。因为江清崖今儿原本应该要在镇上上学的,结果他们的先生是个贪吃的,听说芙蕖宴上有不少关于荷花的菜品就跑出去了。江清崖一众屁孩子见状自然也无心学习,各自散去了。 江清崖原本是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去河边捞鱼的,结果他运气好,捞到了两条大鳜鱼,想到自己的姐姐还有堂姐堂弟都去了那个芙蕖宴,便将两条大鱼一起拎了过去。 这上学期间忽然拎着两条大鱼跑了过去自然免不了江含笑一顿拎耳朵,但这鱼也成功地献了出去。江雪荷让刁如月杀了其中一条,然后她将鱼切成片加上切好的莲花丝还有藕丁煮成了一碗莲花鱼羹,味道十分鲜美。 曹家酒楼的菜摆盘也很漂亮,味道也很香,且有八道菜之多,众人看了都觉得自己没胜算了。顾家西院的人却不会这样想,他们觉得既然之前江雪荷的桃花糕卖得那么好,那他们的荷花酥没道理没人喜欢,之前虽然被徐县令拒绝了,但那肯定不是荷花酥的问题,而是徐县令当着自己夫人的面不好意思接受顾双双的好意。 陶氏虽然是不参与评判的,但她身为县令夫人,就算一一将菜都尝过了,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甚至十分欢喜。因为这样半天看下来大家都心里有数,徐县令对他这位夫人真的十分爱重。 然而陶氏品菜十分随意,基本就是哪个顺眼品哪个,她又不是做评判的,自然不会一一尝过,否则撑着自己胃了可怎么办?她在评判之前就吃了不少东西呢。 品菜的时候陶氏又看见了那荷花酥,虽然她还没忘了顾双双那茬,可她又不认识顾双双,当时也没仔细看过顾双双盘子里的东西,因此此刻看到这盘荷花酥她也没往那方面想。 陶氏就记得上一回她在桃花宴上吃到的桃花糕十分可口,想着如今是芙蕖宴,之前做桃花糕的那个巧妇应该会做荷花糕的吧?只是这次芙蕖宴上大家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之前桃花糕的启发,做荷花糕来参加竞选的实在太多太多了,陶氏差点看花了眼,最后挑了一块她觉得最好看的来品尝。而这盘最好看的,恰好就是顾家西院的。 凭心而论这荷花酥也不算难吃,只是比乐味斋的糕点多了些荷花香以及荷花瓣的苦味罢了,陶氏尝了一口就觉得失望。 西院的人看见陶氏那失望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明明他们家的荷花糕从外表来看比所有参赛的荷花糕都要强多了。这倒是真的,否则陶氏也不会第一个品尝他们的荷花糕。但要说味道嘛,她之后品尝的几个荷花糕味道虽然都不让她满意,却有比顾家西院强的。 陶氏一连品了几道菜都十分失望,对她来说,这些菜纵使不难吃味道也没什么新意,要么都是素炒,要么就是大鱼大肉。荷香虽有,但荷花瓣中总带着苦味,叫她不是很喜欢。一直吃到了江雪荷做的莲花鱼羹,陶氏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这鱼羹十分鲜美,鱼肉鲜嫩,花丝清甜,藕丁爽脆,更重要的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回味无穷。陶氏连连舀了三勺来喝,她已经吃出香水莲花的味道来了,见那鱼羹边上的牌子写的是花馐坊,便将所有的挂着花馐坊的菜都尝了一遍,竟是每一道都十分喜欢,还可惜花馐坊上的菜太少了。 徐县令见自己的夫人喜欢,也优先尝了江雪荷做的三道菜,待将所有的菜都尝过以后他明白了,若论厨艺,曹家酒楼的不必花馐坊的差,只是花馐坊的荷花丝没有苦味,反而有种特别的清香,因此胜过了曹家酒楼。 徐县令再问其他几个食客,发现大家的意见都与他一样。大家都发现了,这用荷花做菜最大的问题就是荷花中的苦味,而这花馐坊能去除其中的苦味,便已赢了大半。 “这花馐坊是什么酒楼?老夫怎么从未听过?”有一个老食客好奇道。 “老夫在松月县里待了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过这个地方,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 “徐大人可曾听过?”又有人问徐县令。 “我倒是不曾听过,不过这个问问不就知道了?”徐县令笑着高声呼道,“这花馐坊是谁家的酒楼?快出来给本县看看,本县之前说过了,这品花区的魁首能得到本县的题字。据本县和几位商讨完,最后评选出来的菜中魁首就是这道莲花鱼羹。” 县令的题字自然是大家都想要的,毕竟是个科考能考上的,字总不会太差。就算字写得不好也没关系啊,这年头只要你门口的牌子是县令挂的,说出来都能多招来几个客人。如今一听今日的魁首是花馐坊的莲花鱼羹,心里都不大高兴。尤其是那曹家,心想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花馐坊是哪家,到时候定要他们关门大吉! 第九十五章 这花馐坊还没开张就已经有不少人恨上了,江雪荷倒是不心虚,但她一直觉得自己正在守孝不宜太过招摇,因此生意方面的事情她很少露面。这一回也是一样的,她让杨二苗上去认领了。 陶氏看见上来的是一个男人十分意外:“你是花馐坊的?” 她不由朝台下的江雪荷看去,只见江雪荷对她笑着点了点头,陶氏心下了然,这才露出笑来,不是有人冒领就好。 徐县令饶有兴趣道:“你就是花馐坊的?你们这店如今开在何处?” 杨二苗笑道:“说句实话,如今这店铺还未开张,不过家里的主子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也开始着手准备了。” 徐县令笑道:“既然还没开张,那应该还没牌匾了?” “正是如此,能得大人题字,是小店三生有幸。” “既然如此,那本县就题花馐坊三字吧。”徐县令当初就命人取来笔墨,大笔一挥,题了花馐坊三字,还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徐县令的字十分大字,江雪荷见了十分满意。顾思言见了倒是心里发酸,在他看来徐县令的字确实不错,然而他的字还要更好,江雪荷又何必舍近求远?只是他也明白,徐县令的字写得好固然好,就算不好,那名头也够用了,而江雪荷要的只是这个名头罢了。 曹家看到这个眼睛都红了,心想要是他们酒楼也能得到县令的题字,那一定能更上一层楼彻底成为松月县第一酒楼的。可如今这县里的题字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花馐坊给抢去了,叫他们如何甘心? 曹宝珍更是气坏了,他一直都等着曹家的厨师这次能够大展身手一举夺魁还让她风光一回呢!这下可好,她那几个哥哥原本就不会题诗作画,这回连最有把握的一块都丢了,还能拿到什么名头? 杨二苗拿着字下台后,很多人都盯着他看,想知道他是哪家的。江雪荷早就料到了这个,一早就跟他说过了,要是最后能够夺魁,拿到题字后可以将跟踪的人甩开以后再回去。江雪荷暂时还不想暴露,因此今天上午的时候也叫杨二苗自己玩去,不要离他们太近。 杨二苗没走多久就发现果然有人在跟踪他,松月县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富贵人家虽然有几个身手不错的家仆,但比起他这种镖局出身的还是差了不少,因此他轻而易举地就将人都甩开了,最后直接回了顾家。 江雪荷等人则继续留在芙蕖宴上,江清崖那夫子吃饱喝足之后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因此江清崖也就心安理得留下玩了。江含笑对此虽然有些不满,但一看见那夫子也明白她弟弟就算这个时候回去也没用。 “这夫子也太不靠谱了些,他若是提前给大家放假了也好,哪有教到一半就跑来玩的。”江含笑越想越不满,“这突然得来的假日有哪个孩子会乖乖回家的,肯定都跟崖哥儿一样跑出来贪玩了。这要是出点意外了可怎么办?” 江雪荷道:“崖哥儿一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崖哥儿是什么性子我也清楚,只是觉得这夫子做事不可靠。”江含笑叹了口气道,“可这已经是镇上最好的书院了,便是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忍着。” 江雪荷问道:“那可曾想过,让崖哥儿去县里的书院上学?” “倒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现在要建房子手头的银子有些紧张。我是想把聘礼的钱拿出来,可爹又说哪有女儿出嫁前就把聘礼银子花个精光的?之前建屋子我就拿了不少银子出来,爹不许我再拿了。”江含笑叹息道。 江雪荷问道:“三叔是如何同意你拿银子出来建房子的?” “我说那聘礼既然给了我就是我的了,若不是因为我爹也不会想将房子修成那样。既然是为了我,那我出钱也是天经地义,若是为了我要害全家一起受罪的话我宁可不要。” 江雪荷笑道:“你这话说得有道理,那就继续用这话呗。你就说女子出嫁后在婆家的倚仗就是娘家,徐家虽然有钱,但你娘家的弟弟若是有个功名在身,那你的底气也更足些。你供崖哥儿读书只是为了你日后打算,因此你出钱也是应当的。” 江含笑眼睛一亮:“爹娘固然不会信我要崖哥儿读书只是为了我自己,但听了这话,肯定也希望崖哥儿有出息的。只是县里的书院难考,我担心崖哥儿未必能考得过。” 江雪荷想了想道:“那我回去问问五郎,看他能不能给崖哥儿指导一下,不过这事也得崖哥儿自己愿意才行。” 江含笑倒是不担心这个:“那小子敢不愿意吗?” 村里很多人都知道江家大房有两个儿子在镇上最好的书院上学,却很少有人知道江家三房的江清崖也在镇上最好的书院上学。三房的人一向老实低调,也不爱与人攀比。他们堂兄弟三个虽然都在镇上最好的书院上学,但是江清森一向心高气傲,头一回在书院里看见江清崖的时候就气个半死。他一直以为在镇上的书院上学是他们大房独一份的荣耀,如今多了一个他们最看不起的三房孩子,他自然不会声张,还不许江清茂告诉村里人,在书院的时候也只当跟江清崖不认识。 江清崖人小鬼大,早就看透了大房那些人,也十分讨厌他们,因此乐得跟他们装不认识。虽然每次回村看见江清森被村里人吹捧的时候都很烦,但他也做不出自己吹嘘自己的事情来,况且后来他也没觉得镇上最好的书院有什么大不了的。 刚考进那个书院的时候江清崖是很高兴的,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镇上最好的书院真的很厉害。只是后来有一回春日踏青,几个镇子书院的学生一起去了县里参加了一个聚会,互相切磋之下江清崖便认识了自己的不足。原来他们书院不仅比不过县里的书院,甚至也不一定强得过其他镇子上的书院,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得意的?虽然他本来也没怎么得意。 江清崖也曾想过若是他能去县里的书院上学就好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考上,也知道家里的条件可能供不起他去县里,因此便不曾跟家里人提过。 此刻听着两个姐姐在讨论自己的学业,江清崖十分高兴,又十分不好意思。他一早就听说自己这个四堂姐夫的才名,若能得他指导江清崖自然是愿意的,去县里的书院上学更是他梦寐以求的。只是家里银钱确实不够凑手,一直用着自己姐姐的聘礼总不是个事。 就先看看二姐能不能说服爹娘的话,若是能够说服的话,自己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姐姐。 大家都吃过之后,徐县令又泡了一杯香水莲花茶。还没尝过的人见徐县令对这茶如此喜爱都十分好奇,不由采了几朵较小的荷花泡水试试。然而这样泡出来的水虽然确实有荷花的香味,但是并不怎么好喝。众人都十分迷惑,这徐县令到底为何喜欢荷花泡水呢? 喝过茶之后徐县令就迎来了他最爱的环节,要给写花区和绘花区进行评选了。先评的是绘花区,比起画画徐县令更喜欢诗词歌赋,而他又一向喜欢把最喜欢的留到最后做压轴。 评选的时候需要大家将画一幅一幅集中摆好,顾思娴和江云兰对视一眼,都不太好意思将自己绣好的扇子摆上去。原本坐那儿刺绣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真要在两排画中间放两把绣扇,就感觉像是捣乱的了。 徐县令看见她们俩的窘状就觉得好笑,又见她们俩绣好的画扇实在美丽,便大笑道:“两位姑娘快把绣扇摆上吧,是本县思虑不周,没能让心灵手巧的姑娘们有发挥之地,来年一定补上。” 众人听见徐县令的声音都嘲顾思娴和江云兰看去,两个小姑娘羞得满脸通红,紧紧挨在一起,不敢去看别人。众人见她们俩这样,也知道姑娘家害羞,便去看那边徐县令让人摆上的两个绣扇,都露出惊艳的目光。 在场的女子都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精美的绣扇,不清楚县城里何时来了这样厉害的绣娘。倒是之前见过徐家姐妹新衣的有些了然,这绣工似曾相识,莫非就是最近专门给人做绢花和新衣的那两个姑娘?只是这两个姑娘年纪尚小,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手艺? 便是男子对刺绣不怎么感兴趣,见了这样的绣扇都十分喜欢,因为这绣出来的也是一幅画,还是幅十分美丽的画,只可惜上头的莲花像是假的。 “不知两位姑娘绣的这是什么花?”顾思行身边有个书生问道。 顾思娴看了一眼那个书生,发现她对这个书生有点印象,是她六哥的同窗,与她六哥关系不错,还专门介绍给她认识过,叫柳涵之。 “这是香水莲花……” 顾思娴只好又介绍了一遍,然而大家都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颜色的莲花,徐县令便大手一挥,让大家先把那盆蓝紫色的香水莲花给搬了过来。 第九十六章 那盆莲花一被搬上来,大家就傻了眼,没想到世上居然还真有这样的莲花。那花原本就生得极美,又经主人一番巧手布置,叫人看得目不转睛。 送花来参选的却不太满意了,他们都觉得自己的荷花也很好,可以与这盘蓝紫色的莲花争一争。可县令忽然来这一出,谁家的花还能抢过这盆莲花的风头? “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奇花,就和画里的一样。”方才质疑这莲花真假的书生都很不好意思,“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柳涵之更是意外,小声地询问身边的顾思行:“方才刺绣的两个姑娘其中一个是你妹妹吧?这花是你们家的?” 顾思行回道:“我嫂嫂是个爱花之人,十分善于种植花草,这莲花也是她偶然发现的一个新品种。” 柳涵之笑道:“被你这样一说,我倒真想去你家看一看。” 顾思行笑道:“这有何难?过几日休沐,你与子熙一起来我家做客就是。” 柳涵之连忙答应下来,对顾家之约十分期待。 绘花区比的到底是画,众人虽然都觉得那两个绣扇十分不错,但因不是画出来的都没怎么投票。最后得票最高的是柳涵之的墨荷,画面上只着黑白两色,却画出了狂风骤雨下仍不低头的荷花,叫人震撼。江雪荷和顾思言也觉得这幅画就是全场最好的一幅,其他人也基本都是服气的。 徐县令送了他一幅翁归先生的莲舟放鹤图,柳涵之欢喜极了,连连谢了好几回。 “不必如此客气,看你年纪轻轻的,应当前途无量,日后考个好成绩便算是给本县最好的谢礼了。”徐县令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十分看好。 虽然说画画好的未必会写文章,可柳涵之如今才十四岁就有这样的画技,日后不该的寂寂无名之辈。 徐县令又看向顾思娴和江云兰笑道:“至于两位姑娘的绣品,我这儿虽然没有奖赏,可我夫人那儿却是有的,两位姑娘快过来吧。” 顾思娴和江云兰都没想到还真有她们俩的事情,好奇地走上前去。 陶氏笑着给她们俩一人插上了一支金步摇,顾思娴那支是蝴蝶穿花的,只要微微一动,那只蝴蝶就会扇动翅膀,宛如活的一般。给江云兰的那支则是三花垂丝的,也十分好看,两个小姑娘见了都十分欢喜。 “多谢夫人。” 陶氏见了她们也很喜欢,心想这样的小县城里居然还能生出这么多有灵气的姑娘,这两个更是手巧得厉害,实在叫人惊喜。 “不用客气,这是你们应得的。”陶氏笑道,“等到了秋日大人一定会再办个菊花宴的,到时候你们俩可要记得来啊,我等着看你们的绣品呢。” 顾思娴和江云兰连连点头,光看江雪荷这一回做的准备就知道了,县令举办参与的花宴对他们家的那些花很有利,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花的好,这县令简直就是块活招牌。 陶氏给完了奖励又问:“二位姑娘可否将这两把扇子卖与我?我实在喜欢这两把扇子。” 顾思娴和江云兰自然没有不应的:“夫人若是喜欢,我们送给您就是了,不用特意买的。” 陶氏笑道:“这可不行,我们大人一早就说了,不能占百姓丝毫便宜。这样的双面绣在京城一副可卖一百多两银子呢。我也不跟你们客气,就一人给一百两吧。” 顾思娴和江云兰哪里肯收,她们觉得自己各得了一支簪子已经很好了,再收这一百两心里难安。 陶氏却执意要塞给她们:“我日后说不定还得请两位姑娘帮我绣什么东西,这就当是定金吧。” 于是两个小姑娘又推脱了一番才勉强收下。 这一幕也让许多人眼红了,原本看见有两个人在绘画区里刺绣的时候他们还笑话人家来着,觉得她们俩为了吸引县令的注意不择手段了。岂料人家是真有本事的,不仅绣出了这样好看的双面绣扇,还得到了县令和县令夫人的赏赐。 顾丹丹和顾双双更是气得不行,心想什么时候连顾思娴那个野丫头也能大出风头了?从前还没分家的时候,那个丫头身上可连件像样衣服都没有,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 而且从前没分家的时候,她们也不知道顾思娴还有这样的绣活,要是早知道她有这个本事,他们才不会分家呢,怎么也得将顾思娴关房里让她天天刺绣卖钱才行。这两把扇子就是两百两,按照这一个下午一把扇子的速度来看,他们一年都能赚好几万两呢!那个臭丫头居然敢藏私,回去一定要告诉母亲。 接着又是写花区的评选,顾思言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众人都十分奇怪,不知道松月县何时又冒出这样一号人物来。 “也不是忽然冒出来的,这顾思言原本就是少年天才,原本在闻博书院的时候年年都是第一。”一个闻博书院的学生道,“后来好像是他父亲生病去世了,他要守孝就休学了,如今算算已经有三年多了吧。” “你这样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我们县里确实有这样一号人物。” “之前不是说他已经病得快要死掉了吗?怎么如今看着人虽然消瘦,但是精神不错?” “还有人说他荒废了三年当初再天才如今也该伤仲永了,没想到这文章写出来还是如此叫人惊艳。” 听着众人的赞扬江雪荷十分高兴,心想这一趟过来还真是值了,不仅她种出的香水莲花一炮打响,顾思娴、江云兰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顾思言当年的名声也开始回归了。 徐县令也十分欣赏顾思言,当即就送了他一块上好的砚台,又给顾思行和另一个在前三甲的书生一人送了一只上好的狼毫。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个县令是十分重视读书人,其他的评选都只有第一有奖品,唯有写花区前三甲都有。 最后评选的便是画中魁首了,大家最喜欢的就是那蓝紫色的香水莲花和淡绿的荷花了,只是这香水莲花还能用来泡茶做菜,不少喝过香水莲花茶的书生都投了香水莲花一票,因此最后胜出的就成了江雪荷的香水莲花。 香水莲花的赏江雪荷就让杨小花代领了,徐县令见江雪荷一直不自己出面十分好奇,但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询问,便直接赏了杨小花一个种荷花的石盆。那石盆造型古朴,容量很大,起码能种四五株荷花。石盆里还有一个小的假山和几块漂亮的鹅卵石。 杨小花觉得这县令还怪小气,送别人的东西看着都怪值钱的,怎么轮到他们家夫人不是一张纸就是一个石头花盆?这样的花盆他们夫人家里也不少啊,只是没这个大而已。 殊不知徐县令此时已经心痛死了,这东西是他在古董街上唯一淘到的好东西啊,起码已经五六百年了。虽然买的时候也就花了二十两,但拿去京城卖给识货的人绝对能卖三百多两的。江雪荷倒是一开始就看中了那个石盆,她一眼就看出了那个石盆是个好东西,而且也很好看。 “这东西比较重,姑娘不需要找人帮忙吗?或者我找两个人帮姑娘送回去?”徐县令觉得江雪荷有些没分寸了,怎么能叫一个小姑娘上来拿这种东西呢? “多谢大人关心,不过不用劳烦了。”杨小花说着,就单手将那个大石盆举了起来,走得稳稳当当。 原本有不少人看到所谓的花馐坊又得了奖赏正想去打探一番,看到杨小花这样都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都觉得自己家里的护卫功夫不错,可打不过这样一身蛮力啊! 当然也有人觉得杨小花扛着这个东西走路根本无暇分神,说不定就被他们跟踪成功了呢?然而抱着这样心思跟出去的人也没一个是跟踪成功的。 除了那个石盆,徐县令还给了一个更实质性的奖励,那就夸了一番江雪荷种的香水莲花,还说他已经买了五罐,方才给大家的茶水都是这种花,他给定了一罐十两呢。 众人一听,心思都活络起来,心想也不知道这种花的人到底是谁,若是能顾跟她买一些种子的话,那他们岂不是赚翻了吗? 结束以后徐以柔就跑去跟江雪荷要新茶:“亏你还说我们是好朋友,既然种出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知道先卖我一份?” 江雪荷笑道:“这花也才刚开不久,这不是等着县令大人定价吗?如今也没多的,过几日再给你送一罐过去。” “那可说好了啊,到时候不许赖我的!” 江雪荷好笑道:“我又何曾赖过你的。” “我方才光顾着和朋友玩了,也没尝到你做的菜,也没有喝到你的莲花茶。”徐以柔遗憾道,“他们都说那个香水莲花很香,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啊?” 江雪荷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施桐,心想看来徐以柔跟施七公子的感情发展得不错。 “这个香粉你试试,是雨萱和我用香水莲花做的,那莲花就是这个味道。”江雪荷说着递了一个小瓶子给她。 徐以柔打开那个瓷瓶,一闻到那个味道顿时就爱上了:“好香啊,你那儿还有多少这个?” “不过做了四五瓶罢了,花有限,做不了多的。” 徐以柔遗憾地点点头,只有四五瓶的话江雪荷肯定还要送其他人,就暂时不跟她讨了。 徐以柔离开后,江雪荷又特意去找陶氏,也献上了一瓶香水莲花所制的香粉,算是感觉陶氏今日对他们一家的照顾,陶氏对那香粉果然也很喜欢。 第九十七章 那香粉是江雪荷与江雨萱一起研究了好几个古方才做成的,第一次做成之后江雨萱很高兴,又开始鼓捣其他花去了。做这个的时候她可比绣花的时候热情多了,江雪荷见她如今刺绣也像模像样了,便不再拘着她,随她去研究那些香粉的方子了。 做这香粉的时候她们还专门找张大夫来问过,加入的都是对女人有益的药材,也特意避开了会相克的药材。 陶氏取了一点抹在手上,便知道这是好东西了,比她之前在京城买过的很多香粉都要好,味道也更令她喜欢。只可惜现在这样的花还不多,因此做出来的香粉也不多,不然她还真想多买几瓶。 徐以柔也是这样想的,只可惜现在产量太少,她也只能自己悄悄用了。江雪荷不想招摇的时候,她身为朋友也不该太过招摇,免得给对方带来麻烦。 徐以柔跟施桐要离开的时候恰好被顾双双看见,顾双双没见过施桐,自然认不出来,她只觉得徐以柔身边的男人非富即贵,而且年纪也不大,不是徐家二少爷就是那位施七公子,不管撞到哪个都是她赚了。 虽然这两个男人都已经定亲,但顾双双觉得自己再怎么样也比顾思娴和江含笑两个村姑强,若是这两个男人见了她,肯定会对她有好感的。 顾双双假装无意地走了过去,快走到施桐身边的时候再假装不经意地崴脚,整个人朝施桐扑了过去。就在她快要扑到施桐的时候,施桐拉着徐以柔往旁边一躲,顾双双就扑到了正好走过来的男子。 那男子起码四十岁了,相貌平平,个子也就比顾双双高了些许,这忽然看见一个美人朝自己扑了过来顿时殷勤极了。 “姑娘没事吧?你摔哪儿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顾双双一抬头看见这样一张脸,只觉得差距太大,连忙就要跑开,却被那男子紧紧拉住了。 “姑娘别跑呀,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想帮帮你。”那男人笑得温和,“我送姑娘去看大夫吧,正好我那儿有马车。” 这个男人的眼神十分露骨,顾双双一眼就看出了他眼里的意思,因此就更想跑了。只是听到马车两个字的时候顾双双又愣了一下,心想能买得起马车的也是有钱人,多结交几个有钱人也没什么不好。若这人的马车是租来的实际上没那么有钱的话,那她再跟对方断了联系就是。 想到这里,顾双双站稳之后便对着那男人盈盈一拜:“小女子走路不稳冲、撞了这位公子,还望这位公子恕罪。” 那男子笑道:“姑娘说笑了,不过小事而已,我又怎么会计较呢?” “多谢公子体谅,家兄还在等我,小女子先告辞了。”顾双双表现得还是比较矜持的,虽然有心跟人认识一下,但也不好直接问人名字。 眼见着那个男人身边围来了几个下人,顾双双对他的身份就更好奇了。 那男子似乎看出了顾双双的想法,笑道:“我姓曹,姑娘若是有事找我可以去迎客楼找曹三爷。” 顾双双惊讶极了:“你就是曹三爷?” 曹家的名头她还是听说过的,听说曹家一共五个儿子就曹宝珍一个女儿,不过这么多儿子里就曹三爷是曹夫人亲生,若是没有意外,以后曹家的家业应该都会交到曹三爷手上。 顾双双顿时就觉得曹三爷相貌平平也没关系,等继承了偌大的曹家,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自己若是跟他拿乔的,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顾双双心想这曹三爷的相貌虽然不如徐家那几位少爷,但他是要继承整个曹家的人,可比分不到多少家产的徐二少徐三少强多了。若是她能拿下曹三爷的话,东院的那群人就再也不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曹三爷在商场混迹多年,还能看不出顾双双在想什么,他笑了笑,彬彬有礼地与顾双双道别。转头离开没多久后,他就让人去查顾双双的家世了。 徐以柔在顾双双故意要往施桐怀里扑的时候就认出了顾双双,她去顾家找江雪荷的时候见过几次的。她只是没想到顾双双扑施桐不成,还能再勾搭上一个,而且还是他们松月县里花名在外的曹老三。 “你认识方才那个姑娘?”施桐皱眉。 徐以柔点头:“那是顾思言的异母妹妹,不过关系不是很好。” 施桐听了这话眉头顿时就舒展开了,他原本还想若那女人是徐以柔的朋友还敢做这种事就太恶心人了,该让徐以柔跟她远离才好。既然原本就是不熟的人,那就不用管了。 “那女人一看就是个爱慕虚荣的,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想攀附富贵人家。曹家正好富贵,曹老三又是个好美色的,他们俩倒是正合适。”施桐想了又笑道,“只不过世上比那位顾姑娘貌美的女子并不少,比她貌美还比她有家世的也不是没有,这位顾姑娘若真的要攀附曹老三,怕只能当个妾了。” 徐以柔听了这话便有些担心:“明日我再去顾家一趟说说这事吧。” 施桐笑道:“何必如此?虽说是兄弟姐妹,但如今已经分了家,其实关系不大。更何况这位顾姑娘也未必会走到那个地步,若是提前说了又什么都没发生,那不是枉做小人吗?” 徐以柔觉得这话也对,便将其抛诸脑后,没放在心上。不过后来她去顾家的时候还是跟江雪荷提了一嘴,没多说什么,就说顾双双在芙蕖宴上不小心撞到了曹老三的怀里,曹老三那人一向好美色。 江雪荷听到这话也明白了徐以柔未尽的意思,便又去和顾思言提了一嘴。 顾思言当时脸色有些沉:“你别去管西院那些人,既然分家就分得干净点,我们东西两院互不相干。若这不是爹娘当年住的院子,我早搬了。” 江雪荷道:“我看的铺子已经有眉目了,明年我们就搬去县里住吧。至于这儿的院子,让刁家人或者谢家兄弟搬过来,总之不会被西院的人占了去就是了。” 顾思言点了点头:“有你安排,我自然是放心的。” 江雪荷见他情绪不是很好,便当着他的面开始算账,时不时找他说说话,一心想要逗笑他。虽然没能将人逗笑,但顾思言情绪好了不少。江雪荷见他心情好转不少,又将地契拿给他看。 “我把所有的继续都拿出来买了这三间铺子,你不会生气吧?毕竟我也不能肯定自己一定会赚回来。但这三间是连着的,实在难得。” 江雪荷上回在芙蕖宴上大出风头,虽然她自己藏得挺好,但是她又没在徐知县面前藏着,因此徐知县对她十分看好,还指望她能给松月县做出什么特色小吃来,若能远销四海,那也算是他的一番业绩。于是江雪荷在看好铺子之后就往徐知县那儿跑了一趟,在徐知县的帮助下,她很快就将地契搞定了,只是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好在陶氏又跟她买了几瓶香水莲花制的香粉,她跟江雨萱五五分成之后,这个月的饭钱倒是有了。 顾思言好笑道:“你所有的积蓄不是你自己赚来的就是你从娘家带过来的,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有一间铺子是给阿娴和云兰买的吧?我会让阿娴把她那部分钱给你的。” 江雪荷摆摆手道:“那倒不用,我是她嫂子,原本就是要给她准备嫁妆的,这就算我给她准备的嫁妆之一。” 顾思言不由皱眉:“这不好吧?阿娴与云兰不是要一起开一个铺子吗?怎么只有阿娴的份?” 江雪荷笑道:“这个倒是不急,谁知道他们日后会不会有分店?若是没有,一人一半也可。你放心吧,兰儿是我亲妹妹,难道我还能亏待了自己亲妹妹不成?” 顾思言不由笑了,他还真有这方面担心,因为江雪荷对顾思娴实在太好,比起亲妹妹也不差。他也问过原因,江雪荷说她娘曾经过她说过,女儿家就是要娇养的,可惜柏氏去得早害顾思娴被乔氏磋磨,江雪荷看着心疼,总是忍不住要多贴补些。 顾思言每次想起来都庆幸,还好当初乔氏为了面子给他娶进来的是江雪荷,不然他自己找可未必找得着这样好的妻子。每每想到乔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思言都觉得好笑。 原本买了三家铺子以后就该开始着手装修了,然而江雪荷手头已经没多少钱了,只能先待在家里画画图纸,再做点香水莲花茶卖钱。 为了方便,也为了暂时不暴、露,江雪荷将香水莲花茶放到了徐以柔的铺子上卖,每天就三罐,基本都卖完了。毕竟这茶可是徐知县亲自定的价格,有不少人都想知道这茶是否真的值这个价。 靠着徐知县的名头江雪荷赚得还挺快,不到半个月她就有了装修的钱,连忙找人去落实了。 她买的三间铺子不仅是连在一起的,每间都还挺大,且都有二楼。那个二楼是否需要用到江雪荷暂时还不清楚,反正她给自己准备的那间二楼暂时先空着,还没设计。三间铺子后头各有一个小院落,江雪荷决定将那边打通重新修缮一下,好让他们一家人都能住进去。 唉,可把这些做完,她的银子岂不是又源源不断地流出去了? 第九十八章 这段日子江雪荷每回算账的时候都非常肉疼,想当年她何曾因为钱苦恼过呢?可惜她娘当年只教她如何花钱没教她如何赚钱,弄得她现在每回赚一笔花一笔,多少钱都不够造的。 这香水莲花虽然是源源不断可以卖的,只是一直这样卖的话会不会显得不够贵重,从而就不值之前那个价格了呢? 顾思言笑道:“也不至于,你每天才卖三罐,一罐十两银子虽然贵了些,但这县城里能买得起的人也有好几户。现在他们确实只是尝个鲜,可难道时间久了你还没有回头客吗?反正这花目前只你一人有,你再用它赚半年是不成问题的。” 江雪荷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别说时间长了,她现在才刚卖没多久就有回头客了呢。徐知县和陶氏自己用过以后喜欢,就又跟江雪荷买了几罐托人送回京城了。 “对了,我看你买了三个铺子,第三个铺子是要做什么的?”顾思言又问。 江雪荷笑道:“我最近不是在跟萱儿研究做香粉嘛,最近又做出了几种,打算过几天就放柔姐姐的铺子里试卖。如果效果好的话,日后就给萱儿开一间香粉铺子。兰儿现在还需阿娴帮衬,若是日后能够独当一面了,等我攒够了钱再另外买一家就是了。” 顾思言看着她觉得好笑,心想江雪荷这个长姐还真的跟当娘一样,为了四个弟弟妹妹每天都在辛苦筹谋。有时候他会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天生爱劳神的,不仅为她的弟弟妹妹们想得面面俱到,对他的弟弟妹妹也是无微不至。只是转念一想这是个从小被娇养大的姑娘,若不是一夕巨变,又如何会是现在这个性子呢? 她从前肯定不会为了钱发愁的,现在却处处愁着。不过每回愁完又干劲满满地赚银子去了,看着倒也有趣。 每当她怕在书房画图纸或者写文章的时候,他也会凑过去帮忙添个一两笔,想上几首诗词为其润色,好让她不用那么费心。江雪荷也很喜欢顾思言这样,让她自己画画她是没什么问题的,她从小就喜欢画那些花鸟虫鱼。但要她填词作诗就太难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半首,幸好有顾思言在一旁帮衬着,才能让她写书的时候行云流水,不被那些诗词卡住。 最热的八月江雪荷几乎天天窝在家里,尽做些不用出门就可以搞定的事情。这其实让她很自在,毕竟她从小就不是喜欢出门玩乐的性子。 八月底的时候顾家还迎来了一个贵客,江雪荷看见陶氏的时候直接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知县夫人会直接出现在这里。 陶氏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拘谨,我就是过来坐坐,也好奇你这院子,应该种了不少花吧?” 江雪荷好奇道:“夫人怎么会过来的?” “大人今日微服出巡,想看看附近村子的百姓都是如何生活的。他如今正在前头查看,我觉得无聊,记得你也是何家村的人,便过来看看。”陶氏笑着问,“能让我看看你种的那些花吗?” “难得夫人光临寒舍,民女自然是欢迎的。”江雪荷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陶氏进去之前注意到了隔壁院子有人偷偷打量自己,不过她也没注意。虽然说是微服出巡,但陶氏与徐县令曾经的生活到底离乡村百姓太遥远了,根本不知道村子里的相亲们平时穿的都是什么,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已经晚了,这一路不知道惹来了多少目光。因此对于这样悄悄的打量陶氏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多想。 进了院子以后陶氏就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乡下的小院子里居然还有几株娇牡丹,不过顾家这院子也不像是一般乡下人的院子就是了。 这院子就像是富贵人家里的其中一个小院子,有假山有池塘还有几丛观音竹,布置得十分漂亮。池塘里种了不少荷花,还没经过池塘就先闻到了阵阵荷香,走近了还能看见底下有几尾金黄的锦鲤在荷花间游荡。 富贵人家的院子一般是错落有致清幽古拙的,但顾家这院子又不太一样,一盆盆花摆得满满当当处处都透着生机,叫人看了欢喜。陶氏站在院子里环视一周,就看见了当初徐知县奖励给他们家的那个石盆,石盆里如今已经种上了新的香水莲花。 陶氏见了十分喜欢,笑道:“说起来这石盆还是大人好不容易才淘来的,虽然没花多少,但这石盆本事的价值并不算低,大人送的时候还有些心疼。要是他随我过来看见这个石盆,只怕又想直接搬回去了。毕竟这里头种的,可是他最爱的香水莲花呢。” 江雪荷好笑道:“大人如今最爱的花已经成了香水莲花了吗?” 陶氏笑道:“目前私心里是最爱这个,但想着文人风骨又说自己偏爱白荷绿荷。可我与他自小相识,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吗?” 江雪荷想了想道:“若是大人爱绿荷的话,夫人看看这盆大人可会喜欢?” 陶氏顺着江雪荷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儿有一个种着古拙的小石盆。小石盆里种了一株淡绿色的香水莲花,虽然那绿很浅很淡,颜色却很正,的确是徐县令会喜欢的样子。再加上江雪荷一双巧手布置,那莲花看着越发雅致,连她见了都心生欢喜。 陶氏又往周围忘了一圈,发现这院子里大约种了三十几盆香水莲花,每一盆都开得正欢,颜色也十分丰富。 “这种莲花的颜色居然如此之多吗?”陶氏惊讶道。 江雪荷笑道:“是啊,民女也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那……”陶氏原本想问她为何当初只带了一盆蓝紫色的香水莲花去芙蕖宴,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花她是第一次见,她相信这世上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按江雪荷说的这是海外才有的一个品种,可如今谁又知道这样的种子该去哪里寻呢?大家只知道江雪荷手里有,自然就会先来找她的麻烦。她要是一开始就将所有颜色的香水莲花都摆了出来,那日后只怕就没太平日子过了。 陶氏来之前也打听过了江家和顾家的事情,对他们稍有了解,觉得这对小夫妻过日子不容易,多留个心眼也是正常的。 “今日就当我没来过吧,你这院子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可不能随意透露出去。”陶氏看着那盆淡绿色的香水莲花恋恋不舍,“只不过这一盆能不能卖给我?我们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江雪荷笑道:“夫人若是喜欢,送给夫人就是了。” 陶氏摇头:“我若是重金买回去,大人一定会高兴的。可我要是不花钱就抱回去,再好的花我夫君也高兴不起来。” “大人高风亮节,叫人钦佩。” “什么高风亮节?不过是个二傻子罢了?身上一股子憨气,也好在这儿民风淳朴,他才能过得这样自在。”陶氏说着就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了江雪荷手里。 江雪荷可不好意思收,连忙又推了回去。 陶氏笑道:“你就收着吧,你可不知道,当初芙蕖宴一结束,他就花了一百多两买下了人家的绿荷。但是那盆的颜色哪有你这个正啊?你收这一百两一点都不用虚。再说了,你这品种还比他的难得呢。” 江雪荷听着似乎有点道理,但又似乎哪里不对,不过她最后还是将那银票收下了,想着日后寻了机会多送陶氏几瓶香粉就是了。 陶氏又与她闲聊了一番,要走的时候忽然发现院子的某个角落里种着一大片菊草,不禁停住了脚步。 “那些都是你种的秋菊?”陶氏问道。 江雪荷点了点头道:“那些都是我从娘家里带过来的,算是嫁妆。娘说这些秋菊都是可以吃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娘还说,等今年秋菊开了,就给他们姐弟几个做秋菊饼吃,可惜没机会了。 “秋菊也能吃吗?”陶氏十分好奇。 江雪荷笑道:“据说是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这些也是我娘偶然发现的品种。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想等开花了再试试的。” 陶氏笑道:“那好,若是这秋菊真能吃的话,到时候我再来买两盆。对了,等秋日的时候大人一定会在县里办个秋菊宴的,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 “夫人放心,我还想借着宴会的东风打响我们家的招牌呢,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江雪荷笑道。 陶氏走后,西院那边的人又开了个小会,因为他们认出了方才去过东院的那个贵妇人就是芙蕖宴上的县令夫人。 “那东院到底是交了什么好运?如今怎么县令夫人都要去他们家做客了?”顾丹丹越想越不舒服。 顾双双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听说那县令夫人是个爱花的,恰好东院那位新媳妇是个种花的呗。这也不算是攀上了知县夫人,她对于那夫人来说,和一个花匠有什么区别?” 顾丹丹听了这话顿时很解气:“说的也是,若真是个花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怕万一县令夫人一喜欢又帮她说话,到时候她的花可就更好卖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东院那些人无花可卖吧。”顾思北说着,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第九十九章 自从东院发达起来之后,西院的人不是没想过要占便宜的。可他们之前闹得就僵,每当厚着脸皮跟顾思言提起这个,顾思言都神情冷漠简单直接地拒绝,偏偏他的言语里又挑不出毛病,让他们想要胡搅蛮缠都难。 也有去找江雪荷的,毕竟他们都知道江雪荷才是真正赚钱的那个人,然而江雪荷更难缠,一句话连着拐了好几个弯,最后变成了他们东院钱也不够还想找西院借点。这招她从前也不是没用过,之前分家能够成功不全都靠了这个吗?然而对西院的人来说这招还真的有用,屡试不爽。 和东院的人谈不拢那他们就自己做啊,可明明找的点心师傅和酿酒师傅都不错,别人怎么就是不喜欢呢?要说他们那个糕点样式做出来也漂亮,只是没办法像江雪荷那样做成透明的,让人见了就少了很多兴趣。那花酿倒是也能卖出一点,只是味道不如江雪荷做出来的香,颜色也没那么漂亮,渐渐的就无人问津了。可怜西院还投入了不少钱进去,结果全砸了。 既然共富贵是没可能了,那自然不能让东院的人好过。顾思东顾思西只想着要把东院的生意都搅黄,最好让东院的人跟以前一样被他们死死地拿捏在手里。当然,顾思西想的还要在多一点,心想东院那儿的漂亮女人还真不少,要是能让他为所欲为就更好了。 顾思北却不这样想,他觉得两个院子早已没有了和平相处的可能,他出手应该狠一些,让东院的人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能全死了最好。 “四哥可是有什么主意了?”顾双双问道。 顾思北冷笑道:“东院那个女人不是就喜欢把花做成吃的吗?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找个机会在花里下毒,等吃死了人,我看他们这生意还能不能做下去。” 顾思西被吓了一跳:“这不好吧?平白害了一条人命……” 钱氏拎着顾思西的耳朵恨恨道:“哪儿不好了?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小贱人?怕她吃了人命官司被关进牢里你就没机会享用了?” 顾思西连忙道:“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是真觉得杀人不好!这万一被查出来,我们家也完蛋啊!” 钱氏用力地扭了两下他的耳朵:“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四弟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被查出来呢?” 顾思西冷笑道:“他要真那么聪明,怎么平白让我们家赔了那么多钱进去却什么也没捞回来?” “这主要当初是我一个人同意的?不是我们四兄弟都同意了才能做的吗?”顾思北冷冷道,“之前我提出来的时候,二哥可说了这个主意非常好呢?” “可不是,当初就是对你太有信心同意了你的主意,导致我现在赔了不少,所以我现在才要谨慎些,不能盲目相信你啊!”顾思西反唇相讥,“再说了,之前不过赔些钱而已,总能再赚回来的。可你现在居然还想搞出人命?你自己不要命没关系,我们可不想跟你一起受罪。” 钱氏听到这里慢慢放开了顾思西的耳朵,虽然她总觉得顾思西是舍不得隔壁的貌美小娘子,可顾思西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从前他们都觉得顾思北是他们兄弟几个里头最聪明的那个,但凡是顾思北说的话大家都会参考参考,很多时候也会按照顾思北的主意办事。然而仔细想想,顾思北说的话虽然很少错,但也不是没有错,起码最近一次他们西院就赔得挺惨。 既然顾思北的决策并不是每一个都正确的,那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完全听他的呢?若是成了,东院倒霉了他们是挺开心,还能顺便将东院的院子给买下来。可若是不成呢?他们二房的难道还要陪着四房的人一起坐牢吗? 眼看着兄弟俩两个谁也不服谁地吵了起来,身为老大的顾思东才出来说话。 “行了,别吵了,还没搞垮东院我们兄弟四个就先产生了分歧,这样像话吗?”顾思东冷漠道,“不过四弟说的法子确实太凶险了一点,不如折中吧。” 顾思南问道:“大哥说的折中是什么意思?” 顾思东道:“我们肯定是不能让东院那些人好过的,可以在那些花里泻药,下个泻药说他们家的花草不干净会让人吃坏肚子也就行了,万不可真伤人命。” 顾思北听了这话虽然不服气,但也知道见好就收:“那就听大哥的。” 顾思西听了这话很不以为然,他们家头脑最灵活的是顾思北,手脚最麻利的也是顾思北,一般要使坏最后出力的也是顾思北。只要是顾思北动手,谁知道他最后会不会起了歹念,依然给人家下毒? 顾思东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没有那么听话,但想着也不至于心狠手辣到敢妄添人命的地步,之前会提出那样的建议应该只是被东院的人气狠了,所以就没多想。顾思南一向是兄弟几个里面最没主意的那个,自然也不会多想。 而顾思西却是怕死得很,他是最贪图享乐之人,赔钱的风险能冒,赔命的风险却是万万不能的。他晚上回去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带着自己媳妇跑路为好。虽然也很想去通知一下东院的那个小娘子,叫她注意一下顾思北的暗算。只是女人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的兄弟重要啊,他要是通知了那个女人最后反而害了他自己兄弟可就不好了。 钱氏看他收拾得急,十分奇怪:“你这到底是要带我去哪里?” 顾思西无奈道:“去哪儿都行!对了,你从前不是说想看海吗?那我们就去南面,反正这里是不能待了!” “怎么就不能待了呀?”钱氏不解,“四弟不是已经答应大哥只下泻药了吗?” “你信他的?”顾思西无语道,“你不懂,我跟那小子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了!他从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性子还倔,绝对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 “那也不用现在就跑吧?现在就跑了的话,我们的铺子可怎么办?”钱氏还是不大乐意,“我们出去玩上几天就是了,难道还真要卷着所有东西跑路吗?搞的跟畏罪潜逃似的,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呢。” “等他做了再跑还来得及吗?”顾思西忍不住敲了一下自己媳妇的脑袋,“那铺子我们先转手了吧,这两年生意不好,但是位置还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对了,你找机会跟东院的人谈谈,顾思言肯定想买。” 钱氏瞪着他道:“你这是存心照顾那个小贱人吧?想卖铺子也就罢了,还非要他家买?” 顾思言无语道:“你想什么呢?那铺子原本就是死老头要留给他嫡子的,顾思言能没有念想?我们兄弟几个对那死老头没感情,但东院那几个不一样,他们对死老头是又爱又恨。按理说他们赚了那么多银子早就可以搬去县城住了,可一直待在这里,不就是因为舍不得死老头留给他们兄妹几个的屋子吗?你把铺子卖给别人还要先找买家再跟人讨价还价,你卖给东院不仅速度快,价钱都不怎么需要谈。” 钱氏听到这个就来气:“哪有这样当爹的,再偏心也不能把家产全都留给一个,不管其他四个儿子死活啊!” “听说大户人家就是这样,也是那死老头拎不清,忘了自己早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了。”顾思西冷笑一声,“行了,你赶紧找机会脱手,我也去跟娘说一声我想去做点海货生意,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在老四动手之前赶紧跑路。” 钱氏撇嘴道:“可谁知道四弟什么时候下手呢?” “自然是在菊花开了的时候,还有半个月左右吧,我们最好十天内就离开。” 钱氏对顾思西的话将信将疑,也舍不得那么大一间铺子,只是出嫁从夫,除了拈花惹草那些事,她一向都是听顾思西的。再说住在这里,顾思西整日想着东院那几个女的也叫她烦躁。既然如此,出去外头安置也好,反正她原本也想过要出去看看的。 只是顾思西是不想他们卖了铺子这事被西院其他人知道的,因此她要卖铺子也只能悄悄去找江雪荷。 于是第二天一早,顾思西和钱氏夫妻俩就前后脚出门了,顾思西说是兄弟找他喝酒去,钱氏说是要去铺子里查账,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平日里也经常如此,因此没人怀疑什么。有谁知道顾思西到了镇上以后就开始找人将自己分到一些不方便带走的家当都给卖了呢?而钱氏则是饶了一圈跑到观荷山去了。 到了观荷山的时候钱氏还觉得很神奇,这儿从前分明就是一座荒山的,如今却因为种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变得生机勃勃的,甚至能做为一处景致供人观看了。钱氏心想怪不得她婆婆现在不爱出门,每次出门不是听见别人惊叹这座荒山的变化就是亲眼看见这座荒山的变化,心里肯定又悔又急。 她婆婆也不是没想过将这座荒山要回来的,只是如今的知县里正都换了,再也不是她花几个钱就能买通的了。便是要买通,经历了上次做花糕花酿的失败之后,他们现在手头还能拿出多少钱来呢? 第一百章 刁家人和谢家兄弟都是认识钱氏的,他们刚到这儿没多久就听说了顾家东院和西院的恩怨,为了不被恩人的仇人哄了去,他们一早就将西院每一个人的脸都记得清清楚楚,因此此刻见了钱氏过来都愣了一下,个个如临大敌,不知道这西院过来的女人有什么阴谋。 钱氏原本还嘴角带笑,见大家这个反应也愣了一下,随即就板起了脸,心想她果然是不喜欢跟东院有关的任何人打交道的,真是随时都可能会被气死。 “你这女人好端端地过来干什么?告诉你,有我们哥几个在,就绝对不可能给你下手的机会!”谢长河吼道。 钱氏无语道:“谁要对你们下手了?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敢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是要来找你们夫人的,有一笔生意要跟你们夫人谈。” 谢长河才不信她:“胡说什么呢?我们家夫人平时都是跟徐家人谈生意的,就你们家那门可罗雀的铺子,有什么可谈的?” 钱氏简直要被他活活气死:“我要卖铺子行吗?我跟相公想出去外头做生意,如今手头却点本金,就想先把镇上的铺子卖了。不过这事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去把你们夫人……” 谢长河不屑道:“镇上的铺子还有什么可谈的?我们夫人都在县里买铺子了!” “你就说去不去?”钱氏恶狠狠道,“你自己去问问你主子,顾家长辈留下来的铺子她真的不想要?” 谢长河愣了一下,再憨也想起了那些东西原本都该是顾思言的,这才不情不愿地跑去东院跟江雪荷通报了。 江雪荷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当即就去问顾思言的意思。 “钱氏一向恨我,如今却来找我买下那个铺子,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说我们真的要出手吗?” 顾思言道:“顾思西色胆包天,其他胆子却不大,如今这样做只怕是西院可能会有麻烦。不过这些与我们无关,但那个铺子他既然有心要卖给我,那就收下好了。那铺子当年是爹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下来的,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经营,卖个二百多两不是问题,最多不能超过三百两,你就比着这个价格和她谈吧。这钱算我先借你的,日后……” 江雪荷连忙打断了他:“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算得这么清楚,莫非日后真的打算和我分道扬镳?” 顾思言不由笑道:“这我哪里舍得?只是辛苦你要和那样的人打交道了。” 江雪荷笑道:“倒也没什么,西院的人想着给我们下毒,二房的两口子却想着跑路,总归比其他人讲些良心?” 西院的人哪里知道他们每回开小会的时候东院经常有人趴屋顶上偷听呢?这回恰巧将他们的毒计都听了去,江雪荷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又算什么良心,不过是比旁人胆小几分罢了。”顾思言笑道。 顾思言还记得,当初他卧病在床的时候,顾思北就总是想着让他早点死,甚至想要直接下毒。当时也是顾思西怕被人查出来死命拦着,说只要不给他吃药他自然也会去了的,不用急着下手,毕竟投毒有罪不给吃药没罪啊。 “胆小的话岂不更让人放心了?再说了,有刁三叔和两位谢家叔叔在那儿,钱氏一个弱女子也不能将我如何,比口舌她也未必说得过我,因此没什么可辛苦的。”江雪荷笑嘻嘻道。 到了观荷山那儿,江雪荷发现这一趟不仅不辛苦,还挺有趣。她从前见到钱氏的时候钱氏都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如今见了钱氏发现对方居然有些拘谨不安。虽然依旧硬撑着想跟自己叫嚣,但一眼就能让大家看出她是在虚张声势。 “其实我不太明白,二嫂手头那个铺子虽然生意不算好,但还比较稳定,为何现在就要卖了?”江雪荷问道,“况且以我们东西两院的关系,二嫂就算想卖也不应该卖给我啊。” 钱氏强笑道:“五弟妹平时都在县里游走,哪里知道我们镇上做生意的艰难?我们顾家的酒坊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自己的酿酒方子,因此生意一直马马虎虎的,如今也越来越不行了。我们家那死鬼于是就想去外头卖卖海货,只是手头本金不够,这才想着将铺子卖掉。我们听说五弟妹会酿酒,做的花酿一直卖得不错,就想着将这个酒坊卖给五弟妹,这样五弟妹日后要酿酒也方便不是?” “我这儿确实缺一个酒坊,之前也在找合适的。”江雪荷笑道,“二嫂愿意转让其实再好不过,只是西院其他人知道吗?” “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也是我今天想求五弟妹的,暂时别让他们知道。”钱氏咬牙道,“那个酒坊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要卖个三百两其实也不成问题的。只是如今想求五弟妹等我们夫妻二人离开县城后再动那铺子,因此便宜些二百五十两也可以过户的。除了那个酒坊,我们家还分到了几亩地,可以做个添头,多给个十五两就行。” 江雪荷听到三百两的时候挑了一下眉,听到最后眉头就平复下去了。不过是帮忙瞒着晚动几天而已,哪里需要降到五十两?原本二百五十两就是最合适的价格了,钱氏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好听而已,也想让自己少还点价。 “二嫂的顾虑我也明白,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自然没什么不肯的。既然这样,那就二百五十两,不过我要现在就过户。”江雪荷笑道,“至于地的话,我还得再估个价,若真值十五两,我自然没有二话。” “那也没问题,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去看地和去县城过户也还来得及。”钱氏见江雪荷那么爽快也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以为江雪荷不仅要讨价还价,还要将她羞辱一番呢。 如今看来,她相公想的倒是没错,东院的人想收回所有死老头要分给他们的东西,甚至愿意用合适的价格买回去。钱氏心想,其实东院的人也不是那么难相处,虽然她觉得装,可是人家都算是光明磊落的,平白无故也不会去招惹西院。只是都是一个爹生的,摊上一个那样偏心眼的爹,这几个兄弟又如何能够和平相处呢?西院的几个兄妹心里都是不忿的,她们妯娌几个做媳妇的都心疼自己男人,自然也是不忿的。 看过地以后,江雪荷确定了,西院二房两口子是真心跟她好好谈的,这几亩地真要卖的话,一共二十两也不成问题。只是那个酒坊如果真要还价,也能再还掉一些,因此钱氏他们也没亏。不过也看得出他们是急着脱手了,这价钱给的挺合理,省了不少还价的时间。 过完户以后江雪荷还跟钱氏一起去酒坊里看了看,那个酒坊其实比她在县里买的铺子要大,只是镇上的低价本来就比县里的便宜,因此才能两百五十两过户的。也还好当初顾家兴买的铺子基本都是在镇上的,要不然今天江雪荷可能还真的掏不出钱来。 江雪荷看出来钱氏十分不舍,但什么也没说。她不是落井下石的性子,也不是会安慰自己敌人的性子。这酒坊是钱氏跟顾思西自己要卖给她的,而她也只是出钱买下而已,并不需要多想其他的。 江雪荷买下酒坊后不到三天,西院那边就传来了顾思西带着老婆孩子离开的消息,她和顾思言听了都想笑,心想这顾思西确实是胆小惜命的,跑得还挺快。只不过又是卖地又是卖东西的,居然能这么快就全解决了,也是个人才。 西院的人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只当顾思西是带着老婆孩子出去玩的。虽然他说是要出去做生意的,可他那人最吃不得苦,根本没人当真。一直到江雪荷进了顾家酒坊把牌子改成顾记花酿坊,西院的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个老、二!”顾思东恨得不行,“四弟都答应大家不下毒了他还卷钱跑路,分明就是不信任自己的兄弟!更何况他把地和铺子卖给谁不行?” 顾思北冷笑道:“他这是急着脱手赶紧和我们撇清关系呢!顾思言这人一向不爱讲价,找他脱手最快。” 顾思南道:“二哥未必是那样想的,他之前不是说了吗,他是要做海货生意的。但之前请那酿酒师傅花了不少钱,他的酒坊又一直不景气,如今卖了大概只是想多点本钱罢了。” “三哥也别总是想着当老好人了,大家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二哥是个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呢?他最是胆小,如今是怕我们连累了他!”顾思北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在他看来,就算顾思西逃得快又怎么样?他不出事还好,要是出事了,他第一个就拖顾思西下水,让他白跑一趟! 顾思东见他这样就觉得不好,连忙劝道:“四弟啊,老二跑了是他糊涂,你别管他,只当没这个哥哥都行,我和三弟都还是信你的,你可千万别糊涂啊。” 顾思北微微一笑:“大哥放心,我自然不会做糊涂事。” 对顾思北来说,给人下毒根本就不算糊涂事。他那二哥虽然平日犯傻,但对危险一向都很敏锐,也将他看得很清楚,他当日答应他哥不下毒真的只是嘴上答应而已。他想要让东院的人永不翻身,只下泻药又怎么可能办到呢? 第一百零一章 为了防备西院的人在自己的秋菊里下毒,江雪荷将她准备好的那些要用的秋菊都放进了自己空间里,又去其他镇子买了一些品相差不多的秋菊放在自己家院子里。 只是江雪荷实在想不明白顾思北要如何在自己家的花里下毒,按理说不管他如何谋划,都不可能顺利翻进自己家院子里的。首先他们东院的院墙早就砌高了,墙上又多了很多尖刺,一般人根本翻不过来,顾思北又没学过武功。 难道是要在路上做手脚? 顾思北想了想道:“顾思北应当是认识衙门里的人,如今这位徐县令虽然是个公正严明的清官,但到底才来松月县不久,根基不稳,不能熟悉县衙里每个衙役的秉性。你卖的这些花,只要有送往衙门的,他便有机会动手。” 江雪荷又问:“那若是不送往衙门呢?” “不送往衙门的话,你总还要在秋菊宴上用吧,那他也有机会下手。”顾思言脸色越来越沉,“只要他还在,便不会放过我们。” 江雪荷实在无法理解:“哪就这么深仇大恨了?” 虽然说当父亲的糊涂也不够公正,但最后顾家明面上的大半家产终究是西院的人夺了去,东院这边只分到一个院子和一座荒山,就这样了西院的人居然还不满足,还要赶尽杀绝?江雪荷心想,要是西院那些人知道东院地底下的秘密,只怕手段还会更凶更狠。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为了这点家财弄成这样,差点害了顾思言一条性命,作为兄弟姐妹不是应该相互扶持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她的父母也像顾家兴那样偏心眼的话,自己恐怕也无法坦然面对被偏爱的那个。只是按照顾家兴当初那个分法,西院那几个兄弟怎么也不至于饿死的。江雪荷心想换她是西院的人,她想的肯定是自己挣出一番事业来不叫人看轻,才不会这样歹毒。 顾思言叹了口气道:“乔氏和她的子女固然歹毒,可如今会弄成这个局面,也有大半是我爹的原因。只是我爹已经去了,再多不是也已经过去了,如今顾思北越发走偏,怕是与我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是见不得我过得好的,要麻烦你多加小心了。” 江雪荷摇头道:“我倒是不怕麻烦。” 她只是心里不太舒服罢了,在她看来,其实顾思言已经被他们害了一条命了,若不是她刚好嫁了过来,顾思言哪有机会醒来?他们都已经把人害成那样了,怎么还是不肯放过?就算顾家兴偏心,可顾思言又不曾害过他们。 再说顾家兴虽然偏心,但也只是没有亲自教导西院的几个孩子读书罢了。西院那四兄弟都是去过学堂的,是他们自己没有考上县里的书院,是他们自己念到一半就不爱去了,也是他们自己没能读好。再说女孩,顾家兴也请过女先生来给家里的三个姑娘上学,西院那两姐妹自己学的不如顾思娴罢了。顾思娴比她们俩多学的,就是柏氏的一手绣工,但那是乔氏的本事不如柏氏,又能怪谁呢? 江雪荷这边正想着要如何防范顾思北,门口那边却有人跟她说县令来了,可把她吓了一跳,难道顾思北已经开始动手了?江雪荷连忙迎了出去,看见徐知县一身便服一脸笑意便知道是她自己想多了。 “徐大人今日怎么来了?” 徐县令笑道:“自然是为了看看你们院子里的花。那天内子从这儿买了一盆香水莲花回去,我十分喜欢,便想着投桃报李,也给夫人买几盆秋菊回去。” 江雪荷笑道:“之前夫人就说过,等民女这儿的秋菊开了,她就过来买两盆回去。” “她买她的,我送我的,又不冲突。”徐县令笑道,“九月底是内子生辰,她一向偏爱秋菊,我自然要有所表示。不知道姑娘可有秋菊糕,秋菊酿,又或者是有关秋菊的其他东西?” 江雪荷听了笑道:“那大人不如将夫人的生日宴做成秋菊宴?”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内子一贯喜欢热闹,所以我还想今年给她办一个热闹些的生日宴。”徐知县想了想又道,“只是这样便不能与民同乐了。” “倒也不至于,大人可以在自己家里办一个秋菊宴一般的生日宴,然后再寻个场子弄一个秋菊展,谁都可以进去参观,这样不照样能够与民同乐吗?”江雪荷提议道。 “顾夫人真是冰雪聪明!”徐知县对其十分欣赏,他看着江雪荷眼睛亮亮的,“那对于菜品,夫人可有什么新的想法?” 江雪荷笑道:“原本就有些想法,大人既然提了,小女子会在夫人生辰之前尽快落实的。” “好好好,那就都交给姑娘了,现在先让我去挑两盆秋菊吧。” 徐县令说完,又美滋滋地看秋菊去了。 江雪荷如今种的秋菊虽然不算多,但每一盆品相都很好,徐县令见了一时竟挑不出哪一盆好些。 “我总感觉夫人这儿的花草都是有灵性的,就像是不同的姑娘,每一个都清楚怎么样的装扮最适合自己,然后努力长成了那样。” 江雪荷忍俊不禁:“徐大人的说法倒是很有意思。” “是顾夫人养的花好,各有风骨,叫人喜欢。”徐县令想了想又问,“对了,当初夫人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想买什么样的回去?” “这一批秋菊都是我娘生前买来的,说是能够食用的,我还未曾试过。夫人说倘若真能食用的话,她也想买两盆回去。” “是极是极,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内子从前就试过用秋菊做食物,只是不得其味,深感遗憾。若真有可食用的秋菊,她一定欢喜。”徐县令笑道,“只不过她既然买了这样的秋菊,那我必不能送这样的了,不然就没了惊喜。不知道顾夫人这儿是否还有其他秋菊?” “还有一盆墨菊,不知道夫人是否会喜欢。” “哦?”徐县令眼睛一亮,“顾夫人这儿居然还有墨菊?快给我瞧瞧!” “徐大人稍等片刻。”江雪荷转身走进了花房。 因为想着秋日要开始做秋菊的生意,江雪荷许久之前就在大量收购秋菊。只是她能收的有限,便去空间寻找秋菊的种子,最后却找到了几种较为难得的秋菊。江雪荷见了十分喜欢,便剪了一部分枝条来种,在琼露的帮助下都种成了,且一株株都生得极好。 江雪荷很快就从花房里抱了一盆墨菊出来,只见那墨菊枝干尺余,花茎如掌,花芯厚实,花瓣如丝,花色红中带紫,紫中透黑,如墨一般,并有绒光。 徐县令见了那盆墨菊十分惊喜,当即就要买下:“内子菊中最爱墨菊,说是庄重又不失灵动,我看也是如此,不知顾夫人可否割爱?” 这一盆是江雪荷种出来的墨荷里头最好的一盆,就这样卖出的话确实有些心痛。只是徐县令还有陶氏对她一向照顾,她私心里也挺喜欢陶氏的,再加上她手头还有不少墨菊,日后总能种出更好的来,因此便同意了。 徐县令欢喜极了,当即丢下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抱着那盆秋菊离开。江雪荷却觉得这样不好,赶紧又挑了一盆黄石公让徐县令带走。那黄石公也是名菊之一,徐县令自然欢喜,只是差点又塞给江雪荷一百两银票。 江雪荷说了好长一番话才将人哄走,回去的时候心情格外轻松。她原本还想着钱才刚赚回来就买了顾思西的酒坊和地,连装修重置的银子都没了,这回可好,一下子全有了。 不过既然徐县令和陶氏如此照顾她的生意,那她也应该投桃报李,给陶氏的生日宴好好地弄一桌秋菊佳肴出来才行。 原本因为开的秋菊还少,江雪荷没打算这么早就开始采摘的,但因为徐知县的关系,江雪荷终于忍痛摘了一些回去。这些秋菊她其实早让张大夫看过了,都是可以吃的。 关于秋菊的菜品江雪荷之前是研究过的,秋菊酿和秋菊糕也已经做好了。原本以为这一回的秋菊宴会和上一回的芙蕖宴一样,因为有个评比,所以她只需要准备两三道菜就好。结果现在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看徐知县的样子,似乎只要她列出来的菜单能让徐知县满意,那整个秋菊宴的菜品就都交给她了。 虽然要想一套完整的宴席菜单出来会令人头疼,只是她又怎么能不想呢?为了在花馐坊正式开张之前彻底打响名头,她怎么都得想出一份完美的菜单不是?好在她娘居然教过她大户人家应该如何拟定菜单的? 虽然她也不明白她娘为什么要教她这个,反正她娘教过她许多东西,有不少都是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到的。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多学点东西总是没有错的,说不定哪天突然就用到了呢? 第一百零二章 江雪荷大约花了五天的时间才将秋菊宴的菜单全部搞定,弄好之后就让杨二苗去县里寻徐知县过来试菜。徐知县没想到江雪荷做菜单居然这样快,连忙趁着休沐的时候跑去试菜了。 江雪荷准备的这份菜单十分丰富,光冷盘就有四荤八素,分别是碧菊桶子鸡、菊瓣牛肉冻、菊叶糟肘花、菊香如意卷、金菊拌香干、爽口菊芹、菊香醉枣和糖拌凉菊。热菜则有金菊宫燕、白菊傲霜翅、菊香石斑鱼、菊卷虾仁、菊叶鱼片、菊香蟹肥、菊红酥卷、蜜制绿菊、百合双菊和彩菊玉米粒。另外还有清热菊羹和太极菊羹两个汤羹,小笼菊·花包、菊叶锅贴和彩菊长寿面三样小吃,以及菊·花饼、菊·花糕和冰糖雪梨菊三样甜品。 那菊·花糕是她特制的,形状就和管瓣的秋菊一般,丝丝缕缕层层叠叠,十分精致。颜色则分了好几种,但每一种都晶莹剔透,看着十分讨喜。 徐县令看到这样一桌菜的时候都惊呆了,他原本以为江雪荷能弄出八个菜来就很不错了,谁知道她居然一口气弄出了那么多,且原料繁多,搭配合理,山珍海味都有了,还色香味俱全。更让他觉得贴心的是,江雪荷连酒都分了两种。一种就是菊·花酿,和之前的花酿一样又香又甜,且色如琥珀,十分漂亮,一看就是会受女眷欢迎的。另一种则是十分醇香的菊·花酒,徐县令一口就爱上了。 “这才是真正的酒啊!菊香萦口,回味无穷!”徐县令喝完一杯之后还忍不住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江雪荷笑道:“外子也很喜欢这个酒,还为其专门起了个名字,叫东篱醉。” 徐县令拍手称绝:“好名字啊,这酒就该叫东篱醉。” 眼见着徐县令连续喝了好几杯酒之后,江雪荷又为其奉上了一杯茶:“这东篱醉有些后劲,大人喝口茶解解酒吧。这茶是自家种的,又掺了些秋菊。” 徐县令连忙接过来尝了一口便觉得清明不少,身上的燥意也去了些,顿时叹道:“好茶,好茶!” 江雪荷笑道:“若是大人觉得可以,到时候就把这茶也添上。” “自然是要添上的!顾夫人家中可真是处处是宝,这茶深得我心,那东篱醉更合我意,真是样样都想搬走。”徐县令说到这里不由看了一眼坐那儿品茶赏花的顾思言,只觉得这人真是生活在福窝窝了。 他若是每天回家都能看见这么多各有姿态的秋菊,每天都能喝到这么香醇的东篱醉和菊香茶,简直快活似神仙啊! 江雪荷早就摸准了这位县令大人的脾性,就是好一个雅字,跟菊、荷、梅相关的估计他都爱,因此早就准备好了一坛东篱醉和一罐秋菊茶递了上去。 “民妇记得大人曾称呼外子为贤弟,想来是将外子当做朋友的吧?”江雪荷问道。 徐县令笑道:“这是自然,顾贤弟文采斐然,我一向十分钦佩,因此存了交友之心。” 顾思言笑道:“既然大人将小生当做朋友,那朋友之间赠酒赠茶难道不是常事?大人可莫要再给内子塞银子了。” 徐县令听了这话十分高兴:“既是朋友,我自然是要收下的,今日得了一桌好菜,一罐好茶一壶好酒还有一个好友,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啊!可惜内子不知我去了何处,若是迟迟不归她定会着急,不能与顾贤弟畅饮一番了。” “外子身体不适,如今也不适合饮酒,大人还是快回去吧,莫让夫人担心了。”江雪荷笑道。 徐县令听见江雪荷忽然对他下了逐客令,这才反应顾思言身体不好,听说还要再调养一年。徐县令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雪荷一眼,将秋菊宴的任务交代给江雪荷后就扬长而去了,不过离开的时候心情很好,走路都带飘的。 徐县令欣赏君子欣赏才子,也欣赏那些伉俪情深的小夫妻。在他看来,顾思言简直是三者合一,十分对他胃口。而他夫人也挺喜欢江雪荷的,完全可以多走动走动,反正他夫人在这县里无聊,没个贴心朋友。 江雪荷也高兴得很,朋友是可以送茶送酒,也能送一桌酒席,但不能直接送个宴席啊!徐县令一向大方,她接了这单生意,肯定能大赚一笔。江雪荷觉得,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餐具还不够完美,反正时间还来得及,她得跟徐子升再定一批餐具。 餐具的图纸江雪荷早就画好了,她给每一道菜都设计了一个专门的餐盘,因为不知道菜品是否需要调整,所以还没定做。如今菜品既然都定下了,那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了,之前她还问过徐县令大概要请多少人,如今照着那个人数多做几套总没错的。 徐子升看到那套图纸的时候十分惊喜:“顾夫人这是又要跟我谈合作了吗?” 之前芙蕖宴上江雪荷用的那套餐具,后来就跟徐子升签了个合约,让徐子升可以自己生产去卖,但是要分她三成。徐子升的瓷窑靠着这个赚了不少,如今每每见了江雪荷都眉开眼笑。 江雪荷笑道:“这些是要在县令夫人的生辰宴上用的,是否能够合作,得等生辰宴之后才能决定。” 徐子升笑道:“原来如此,那在下静候佳音了。” 既然是要在县令夫人的生辰宴上用的,徐子升觉得这餐具他或许是没机会卖了,大概会被县令大人垄断?不过这也没关系,虽然少赚了些,但江雪荷日后总能设计出好的。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和花有关的,似乎就没有江雪荷不会的,而这一年四季都有花,江雪荷只要给每种花都设计一套,赚的钱就够支撑他那瓷窑好几年了。 徐子升与江雪荷签完帮忙定制的合约后,忍不住问了一句:“最近怎么都没见到阿笑?” 江雪荷笑道:“我三婶说,定亲后可不能随意见面,正将五妹妹拘在家里呢。” 徐子升皱眉:“未定亲的不能见面,会坏了姑娘家名声。这定亲后也不让见面,说是不吉利,那到底还给不给人见面了?” 江雪荷忍俊不禁:“成婚后不就朝夕相对了?不过乡下其实没那么多规矩,只是最近三叔家在盖新屋,忙得厉害,五妹妹心疼父母兄弟,自然常在家中帮忙。不过如今新屋也快建成了,不久后应该就会开宴,到时候徐二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上门拜访了。” 徐子升这才笑了:“多谢顾夫人提醒了。” 虽然迟早都会有人通知他的,但提早通知的话他就可以提早将礼物准备起来。徐子升重视江含笑,自然也希望自己送出的礼物能更合人心意一些。 乡下建成新屋后都会请帮忙盖房的人吃顿饭,交好的乡亲们也可以来,亲戚当然也可以来。月中的时候三房的新屋就建好了,竟是比江家二房的屋子还要气派,大房的人见了心里都酸溜溜的,不明白三房的人怎么就交上了这等好运。 江桃花看着人群语笑嫣然的江含笑十分嫉妒,含恨道:“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不就是和有钱人定亲吗?做得那么高调,好像生怕别人都不知道似的!” 饶是林氏一向疼爱女儿,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戳了一下江桃花的额头道:“你要是也能找个这样有钱的你会不得意?我们全家做梦都能笑醒!” 江桃花气道:“可是娘给我相看的那些人家,没一户这样有钱的呀,分明是娘自己不想要!” 林氏被她气个半死:“是我不想给你找个比江含笑好的吗?是你自己不争气,有钱的看不上你我有什么办法?” 江桃花才不信呢:“胡说,他们看得上江含笑那个野丫头怎么就看不上我了?我哪里不如江含笑了?” 林氏将自己女儿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也知道自己女儿光是长相就输了。明明江家的姑娘都是一副好相貌,偏江桃花是江家所有姐妹里最差的一个。放在整个村里倒是不错,放自己家里就普普通通了,让林氏十分郁闷。 倒是她的小女儿江杏花长得不错,等长开一点再好好打扮一下,肯定不会比江含笑差。只是江杏花为人木讷,好看也没用啊!要是两个女儿能换张脸就好了。 林氏是不愿意打击江桃花的,只好道:“笑姐儿不是会算账吗?虽然你说徐家不缺账房,但我听说徐二少就喜欢会算账的,都是你自己当年不好好学。而且我听说笑姐儿是跟着荷姐儿一起去徐家做客才能遇到徐二少的,你要是当初跟荷姐儿打好关系,现在沾这份光的说不定就是你了。” 想到这里林氏不是不后悔的,当初江桃花屡屡欺负江雪荷她都是知道的,可她放任了。一来那个时候她以为江雪荷性子绵软,就算被欺负了也无能为力。二来她觉得江雪荷没了父母早就被他们家拿捏得死死的了,就算江雪荷发现了大房的人并不是真心待她也没关系。 可谁想到接下来的一步她就走错了呢?原以为直接让江雪荷嫁个病秧子打发走就行了,谁知道那病秧子居然没死,还和徐家有旧,让江雪荷带着三房攀上了徐家的关系。 要是当初大房没跟江雪荷撕破脸的话,现在受益的不就是他们大房了? 第一百零三章 江桃花只觉得她娘真的很不靠谱,明明从前一直跟她说,他们大房会霸占二房所有家产的。最后可好,只霸占了那个房子,家产全被江雪荷给存钱庄里去了。后来她娘又跟她说,就算比不过二房也没关系,反正从前就比不过,他们家至少比三房强啊! 呵呵!强个屁!现在不说江含笑了,就是海妮身上穿的都比她身上穿的好!裴氏当年是给她买过不少好衣服,但那些她现在都穿不下了,只能穿她娘给她买的。可是她娘一向抠门得很,买的都只是一些不错的棉布,穿起来舒服,但远不如江含笑江雪荷她们穿的好看。江桃花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她觉得她要是也能穿上那样漂亮的衣服,戴上那样珍贵的首饰,一定能比江雪荷和江含笑漂亮。 而且她娘给她相看的那都是什么人家?最好的也就是镇上的读书人,那人长得凑合,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根本不会好好说话,一点情趣都没有。剩下的都是村里还算殷实的人家,可那家底连顾家都比不过,她怎么可能愿意? 江桃花越想越觉得她娘是靠不住了,她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也不知道那徐二少到底生得什么模样,若是好看的话,她就直接从江含笑手里抢过来,然后再跟江含笑耀武扬威! 江桃花正这样想着,那边徐子升就过来了。因为两家已经是姻亲关系,徐家大房的人这回全都过来了,江三叔都没想到人会这么齐,一时间受宠若惊。江心岛等人还是头一回见到徐子抒的妻子俞氏,俞氏是那种十分大气的美貌,一看就是个端庄贤淑持家有道的,她对江家人也都笑得特别温柔,江含笑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未来嫂子。 江雪荷也觉得俞氏为人不错,与其聊了几句,发现两人居然很谈得来,有不少想法都十分投契。 徐子抒见状倒是十分高兴:“内子难得与人投契,日后顾夫人若是有空,可以多过来与内子聊聊天。” 江雪荷欣然应下。 落座的时候江雪荷原本是打算带着两个妹妹坐在江迎春边上的,谁知道她才刚朝那儿走去,胡小红跟江梅花居然一左一右把她包围了,将她拖到了她们中间坐下。江雪荷心头火起,又不想坏了三叔家的好事,只能不带感情地微笑。 其实自从江清峰和海妮成亲那日起,江梅花和胡小红就经常以各种借口来找她了,为的无非就是利益而已。江梅花还好,她嫁的是个卖货郎,她想要的就是跟江雪荷要些花糕出去卖而已。只是江雪荷想打造的花馐坊主要面向的人群都是有些家底的,若是让货郎去卖的话,对她日后的打算不利,因此一直没松口。 至于胡小红嘛,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胡小红和大房其他人都一样,她没想过要干嘛,只想说几句好话,哄得江雪荷白送她许多好处。可江雪荷又不傻,哪里能让她忽悠到? 从前她会相信大房是因为那个时候没有想到她的亲人会害她,后来既然意识到了,与人相处的时候便多留了个心眼,再也不肯上当了。 不过这一回胡小红除了想跟江雪荷打好关系以外,也想了解一下江含笑。她从小就跟江含笑关系不好,知道从江含笑那儿下手是不行的,就只能来问江雪荷了。 “三叔家这新屋不错呀,比我们家现在住的那个都好。平时看三叔老实木讷的应该也赚不了那么多,都是五妹掏的钱吧?” 江雪荷道:“三叔家原本就有不少积蓄,只是平日里舍不得用而已。如今五妹妹谈了一门这样好的亲事,三叔为了给女儿撑腰,便将积蓄都拿了出来,并没有怎么用五妹妹的钱。” 胡小红才不相信:“三叔家的地虽然多,可只卖果子也赚不了多少吧?哪里能拿出这么多积蓄来?” “除了卖果子,三叔家还卖蜂蜜。”江雪荷笑道,“三叔家的蜂蜜可是一绝,原本在县城里就能卖不少银子。不过三叔平日里节俭,财不外露罢了。” 江雪荷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原本江含笑想做一个江雪荷画出来池塘水榭江三叔是舍不得银子的。只是后来看见江含笑宁愿自掏腰包也要建一个,江三叔就答应了,只不过他没用江含笑给的钱,而是又掏出了自己之前的积蓄,等他建完后又把钱都还给了江含笑,弄得江含笑现在十分愧疚。 “怎么会?三叔之前明明都……” “崖哥儿读书不错,三叔想着崖哥儿若是能继续读下去,日后大概要花费不少银子,因此平日里能省则省,都是为了以后做打算。” 胡小红忍不住酸道:“之前一直省着,如今女儿说了一门好亲事就不用省了,看来是沾了徐家不少光!” 江雪荷挑眉:“三叔不过是想着自己如今年纪还不算太大能够继续劳作而已。那么大一片地,只要好好经营,日后每年的收获难道还不够支撑崖哥儿的束脩吗?说起来,镇上的束脩其实也没那么贵。” 胡小红撇嘴道:“镇上的束脩虽然不算贵,可他们读书人讲究,又有各种文会,处处都得花银子,不然会被人看不起。如今森哥儿茂哥儿每个月都能从娘那儿拿走好几两银子。若是那些银子不花全都攒起来,怕是我们大房也能盖一座这样的房子。” 江雪荷笑道:“说起来崖哥儿和森哥儿他们是一个书院的吧?我听崖哥儿说其实文会不怎么费钱的。不过是一群读书人凑在一块儿饮酒赋诗切磋学问而已。” 胡小红想了想道:“那酒水岂不是费钱?” 江雪荷笑道:“酒水之类的一般都由带头的那个出钱,因为每个学生家境不一样,这些一般都由富家子弟承包了。乡下出身的只要学问好没被人看不起,都不会在这方面刻意为难的。” “那也不能次次都让别人承包吧?” “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大家轮流承包也是可以的。但是那样一来,不过偶尔花钱罢了,也用不着每个月好几两银子的。”江雪荷笑道,“二堂嫂不知道崖哥儿每个月花费多少吧?” 胡小红连忙问道:“要花多少?” “三叔每个月会给崖哥儿二钱银子,不缺纸笔的时候完全够用,甚至还能剩下不少。若是缺了纸笔,三叔会另外给银子,偶尔组织文会要花钱,崖哥儿也会用自己之前剩下的银子,并不会再跟三叔要钱。就森哥儿花掉的那些,怕是都够崖哥儿再读好几年了。”江雪荷故意道,“而且你们问过森哥儿平日里小考的成绩吗?” 胡小红摇头:“娘说森哥儿读书挺好的。” 江雪荷皱眉道:“怕是森哥儿没跟你们说实话吧?我之前为了小叔去过镇上的书院,顺便看了三个堂弟的成绩,森哥儿他……唉,说起来我也不好枉做小人,只是森哥儿是我娘家堂弟,我多少有些关心。” 胡小红连忙道:“森哥儿成绩到底如何?四妹直说吧,我们身为他姐姐嫂子,会关心也是正常的。” “唉,说起来那也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我当时看了一眼,镇上的书院共有学生九十八人,崖哥儿当时小考排在第七,茂哥儿二十五,森哥儿在七十几,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因为大伯母说过,森哥儿一向考得不错,我就想着偶尔一次没考好也是正常的,便没放在心上。这个月头我想着竹哥儿柳哥儿也差不多到了能上学的年纪,又去镇上的书院看了一眼,发现森哥儿还是七十几名,茂哥儿进步不小,在十六名呢。” “可是森哥儿说他是十六名,茂哥儿七十六啊,娘还想着是不是不让茂哥儿继续读了。”胡小红有些急了。 原本林氏考虑是否不让江清茂继续读的时候胡小红一边觉得轻松了些,一边又觉得不能继续读的怎么就是江清茂而不是江清森呢?虽然读书都费钱,但江清茂很少主动要钱,每回都是江清森要的,而且江清森要钱的次数还特别频繁。虽然江清森每次说的都是他们兄弟俩一起用的,但胡小红见江清茂总不开口,就觉得就算江清茂也要花那么多钱,但只要她不开口,林氏也不会主动给啊,那样就能省很多了。 毕竟林氏的心头肉是江清森啊!平日里就算江清森不主动要,林氏都要主动问一句儿子缺不缺钱呢! 如果真是江清森成绩更差的话,她一定要好好跟林氏说说,最好让江清森读不成书! 江雪荷听了胡小红的话以后故作惊讶道:“森哥儿真是这样说的吗?可我不可能看错了呀,就算我看错了,也不可能听错吧?他们夫子还跟我说了,茂哥儿是个可造之材,每回考试都有进步,若是能静下心来好好学的话,要考前十应该问题不大。” “真是这样吗?”胡小红又问。 江雪荷点头道:“当然是了,二嫂不信的话可以去书院问问呀。” 胡小红见江雪荷说得肯定,开始盘算如果这事是真的话,她要怎么样才能说服林氏不让江清森继续上学。这动不动就往家里拿钱实在叫人受够了,要是被她那个不会读书的小叔子都骗走了,日后分家的时候他们还能分到多少? 江雪荷看到胡小红这样十分满意,心想为了江清森读书的事,胡小红应该暂时没时间烦自己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都该跟林氏吵架吧? 第一百零四章 说实话,江雪荷也是上回去镇上的书院为的并不是自己的两个弟弟,而是江清崖。因为江清崖有意去县里的书院上学,江雪荷便去镇上的书院问问他的进度。因为都是堂兄弟,她就顺便要了另外两个堂弟的成绩拿过来看。这一看让江雪荷惊住了,她发现江清森的成绩是越来越差的,从原本的二十几名掉到了七十几名,而江清茂则是越考越好了,从原本的五十几名慢慢爬到了十几名。 这让江雪荷十分惊讶,因此虽然有两个儿子都是同一个书院上学,但林氏吹的最多的一直都是江清森,说江清森读书认真,刚考进去的时候就是二十几,后来书院厉害的学生越来越多了,他也能继续保持这个名字,甚至还能慢慢进步。至于说到江清茂的时候,虽然也不至于说江清茂的坏话,但那要炫耀的情绪就淡了不少,只说这个孩子虽然认真,但其实天赋不高,也就勉强能学而已。 因为林氏一直都是那样说的,每回江清森报成绩的时候江清茂也没反驳过,江雪荷就以为江清森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是读书还行,江清茂虽然还算老实可是有些木讷不善读书,谁曾想江清森早在前年成绩就一直在七十几名徘徊了呢?倒是江清茂一直都在往上升,然而家里却没人知道。 江雪荷当时很意外,但大房的事情她一向不爱沾手,因此什么也没说。这回跟胡小红说了,也是为了转移胡小红的注意力。 江梅花听了这事脸色也不太好:“森哥儿现在读书如何我是不清楚,但当初刚考进去的时候,他确实是比茂哥儿强的,因此娘一向更偏心森哥儿,觉得他能光耀门楣。若他真的偷偷跟茂哥儿换了排名,这事确实得跟娘好好说说。” 胡小红连忙道:“可不是嘛,大姐改日带我去他们书院看看吧,镇上还是你熟悉。” 江梅花点了点头,脸色越发凝重,江雪荷见了,心里就更加满意了。 说起来,如果只是娘家弟弟不学好的话,江梅花虽然担心,但脸色也不至于这么凝重。可她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去年就让江清森帮忙启蒙了。家里虽然有两个读书的兄弟,但是大家一直都以为江清森读书更厉害,江梅花为了让自己这个一向高傲的弟弟给儿子好好做启蒙,还给了不少银子呢。倘若她弟弟早就学坏了,那她亏了银子事小,让弟弟把儿子教坏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江梅花一直都将自己的儿子当成心头肉,可容不得一点点失误,江雪荷也深知这一点,因此把江清森的事情交代完,她两边都能得到清静。 江含笑见江雪荷两边都安静不少了还十分惊讶,等午饭过后还专门问了江雪荷是怎么办到的,江雪荷便笑着如实相告。 江含笑听后撇了撇嘴道:“也是大伯母太偏心了,不管四堂哥说什么他都信。依我看他们大房也就两个人比较讲道理,一个是大姐姐,另一个就是茂哥儿。” 江雪荷也觉得江梅花还行,起码江梅花对她提出来的要求不算过分,再加上江梅花也没亲自得罪过她,所以她原本还想着虽然不能把花糕拿去给江梅花卖,但是帮忙想点其他的主意也是可以的。只是今天她被江梅花和胡小红两面夹击,就只好一起解决了。 至于江清茂,江雪荷与他接触不多,印象里就是个话很少的堂弟,外表看着也老实木讷,与江三叔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可江清茂是从大房里出来的,江雪荷不信任大房,便总怀疑江清茂是不是内里藏奸。 “等二堂嫂把森哥儿的事情捅出去以后,大房一定很热闹,到时候我们看戏就行了。”江含笑笑道,“大伯母一向偏心森哥儿,就算森哥儿真的只考七十几名心思早就不放在读书上了,大伯母也不可能叫他退学的。可胡家哪里是好相与的?我们这个二嫂更是泼辣,到时候大房一定整日鸡飞狗跳!” 江雪荷也笑了:“那我可得将小竹小柳带回顾家去,免得被波及到了。” “这倒也是,我看奶奶现在挺关心小竹小柳读书的情况,以这个为借口肯定能将他们成功带走的。”江含笑说着说着又不太乐意了:“可那屋子明明就是二房的,凭什么是大房的人一直住着?还有二房的那些地,大房的人虽然不敢霸着,却也不让四姐姐用,一直说什么出嫁女不能占娘家的便宜,哪有这样做人的?” 江雪荷也有些忧郁,她爹娘买来的那些地基本都做花田用了,这一年下来没怎么打理都快长野了。要是明年还不打理,只怕要废了。可大房的人自己不会打理,还不许她插手,要不是她也想办法拦着,他们只怕要将那些地都租赁出去,到时候她爹娘留下来的花草她就更保不住了。 说起来当年二房发达的时候,其实给大房和三房都买了不少地的,不过主要都是山地,而不是田地,因为二房是要种花的,田地对他们没用。那个时候裴氏也说得很明确,这地是送给他们的,但是希望他们能一家人一起将这笔花草生意给做起来。 大房刚收到地的时候就赶紧过户了,生怕江二山夫妇俩反悔了。一开始他们和三房一样听二房的在这些山地里开始种树,也都是桃树梨树之类的果苗,还有柳树梅树一类可观赏的。只是种树收益慢,大房的人就觉得二房的人在耍他们,明明种花更快,为什么非要他们种树?江三叔倒是老老实实种了,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问。 后来大房看二房卖得最好的是兰花和牡丹,便偷偷将之前种下的树苗全都卖了,换了兰花和牡丹种上。可大房的人根本不会养花,那些花草刚移植过去没多久就都病怏怏的了,然后又要叫裴氏过去帮忙。裴氏本来就打理了一大片花田,哪里顾得过来,只能请一个有经验的园丁过去帮忙。可大房的人又不信任园丁,他们觉得裴氏不肯亲自过去帮忙就是见死不救,对园丁所说的也不配合,最后那些花草都死得差不多了。 大房的人从此就恨上了裴氏了,总觉得裴氏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他们共富贵,既然裴氏能够把自己的兰花和牡丹种好,为什么就不能把他们的兰花和牡丹种好呢?那一次大房损失惨重,他们直接找了周氏,要周氏给他们做主,让二房拿钱出来弥补他们的损失。 裴氏一开始是不乐意的,她觉得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是大房贪心不足能力又不够。可是大房的人哪管这个?周氏又一向偏心,最后闹了许久,裴氏为了清静还是将钱给他们了。 于是大房从那个开始就再也不管那些地了,每年都租赁出去,自己只收些租金。虽然山地的租金不高,他们赚不了多少,但也没关系,只要有周氏在,二房就是再不情愿,也得把钱掏出来供着他们大房。大房那些人原本就懒,这样之后便越来越懒,渐渐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跟蛀虫一样想要掏空他们二房。 而三房呢,虽然前三年没什么收益,但从树会开花结果之后收入就渐渐稳定了,还越来越多。虽然三房一直不肯将地过户,但收益都是他们自己留着的。原本江三叔还想着收益也给二房一半,但是二房不收,说那些树给了三房以后都是三房自己打理的,他们什么都没做,不应该收什么分成,二房夫妻俩劝了许久才让江三叔不再提分成的事情。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二房三房现在如何其实都是靠自己挣来的,只是大房的人始终看不明白,自己不肯努力等着天上掉馅饼也就罢了,还非霸着别人的地也不让别人用。 江雪荷想着,如今因为两个弟弟的关系周氏已经没之前那样偏向大房了。就算她心依然偏着,为了顾思言能帮大房的两个孙子辅导,总会对他们客气一点,到时候她就可以提出自己需要用之前爹娘留下来的地,可以给一定的租金,不过这点租金必须捏在周氏手里,想来到时候周氏是会答应的。 只是周氏那样偏爱大房,到时候不可能不贴补大房,想到这个江雪荷就觉得讨厌。她身为孙女,就算再不喜欢也还是要孝敬着自己的奶奶,但连大伯一家一起养到底算什么道理? 江雪荷越想就越是不忿,只是一时也得不到好的办法解决,只能安慰自己给了周氏的钱就是周氏的了,至于她爱给谁给谁,反正她是管不着的。该给周氏的那份她不会少给,但是周氏想帮着大房要更多的话,她也不可能给。从前爹娘碍于孝道没办法,可如今出嫁从夫,他们总拿她是外嫁女说事,等找她要钱的时候,她也拿自己是外嫁女说事不就行了吗? 第一百零五章 吃过饭以后,主人家是要带着客人进去看看新屋的。当然,要带进去的,主要是跟自己交好的,还有亲如大房这种,哪怕两家一直关系不好,也不能拦着不让进。 三房如今将自己的屋子建成了一个两进的院子,说是两进,正方后面又多了一个院子,那儿凿了一个江含笑最爱的大池塘,池塘上还建了一座水榭,水榭的尽头是一个两层的阁楼,江含笑如今就住在那个阁楼里。 说起来,整个新屋最漂亮的就数江含笑的这个水榭了,也亏得江三叔家人口简单,已经出嫁的江迎春和刚嫁进来的海妮都不是小心眼会跟妹妹小姑子计较的人,不然只怕不太平。倘若这水榭是江桃花的,那小林氏跟胡小红肯定要闹的。 说起来,江桃花还真的幻想了一下这水榭是自己的该多好。她现在已经看不上二房的院子了,二房的院子比起他们大房的来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二房只是普通的两进院子,虽然也有池塘,池塘上面却没有这样漂亮的水榭和阁楼。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水上阁楼,只觉得好看得根本不像凡人的房子,怕是要仙人才配住在里面呢,江含笑哪里配? 比起江含笑的水榭阁楼,江桃花觉得自己以前住的房子都不叫房子了,只能叫有几片屋檐遮雨。 江雪荷看到那水榭阁楼也十分喜欢,顾思言看出来,在她耳边低声道:“雪娘若是喜欢,以后我们也弄一个。” 江雪荷笑着摇摇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们很快就要搬去县里住的,虽然江雪荷还要两边来回跑,但是县里不比乡下,很多规矩都要更严一些。乡下这边没什么正经官员,只要你出得起钱想建成什么样都行,去了县里也不是不能建这样一座水榭,只是没必要费那个功夫,毕竟他们未必会在县里久待。 江雪荷看出来了,顾思言其实在一心要往科举路上钻的,对此她自然没有意见,也明白这是顾家兴的遗愿,而顾思言也想靠着自己的才干闯出一番天地来。既然如此,那县城也只是顾思言的暂居之地罢了,顾思言若是读得好的话,日后大概还要去府城,之后还得上京城。 这样想着,江雪荷不由苦恼起来,按她这赚多少花多少的性子,日后不会连给顾思言上京赶考的钱都没有吧? 江含笑还以为她是在为了水榭的事情苦恼,凑到江雪荷耳边低声道:“我这阁楼好几个房间呢,四姐姐若是喜欢,经常带着阿娴和两个妹妹来我这儿小住就是了。现在不太方便,等大房那些人走了,我再带四姐姐上去参观参观?” 江含笑的阁楼不仅外头漂亮,里面更漂亮。这建屋子的钱几乎掏空了她爹的老本,装饰屋子的钱自然是她自己的了,江三叔就算想掏也掏不出来了。江含笑将徐家给的彩礼聘礼都挑了不少合适的摆了出来,帘子还专门买了轻云纱来做,一应家具也都是定做的,确实花费了不少。 至于父母兄弟的屋子江含笑也想出手帮忙定制家具,却都被拦住了。江含笑是经常出入顾家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不算什么,江三叔和江清峰却不觉得自己能享受得了这个,他们怕每天都住在那样奢靡漂亮的房间里,会把斗志都消磨光的。 江含笑不太能理解这个说法,不过她也明白自己亲爹亲哥都是老实性子,确实受不了日子忽然奢靡起来,虽然她也不觉得自己奢靡,姑娘家总是希望自己房间漂亮些。她不过是将徐家送她的东西摆出来了而已,那些家具也不是真的红木,就是刷了层红漆看着漂亮些,倒是没花多少。 江含笑是打定主意要等大房的人都走了以后才带着大家去看她房间的,除了大房其他亲戚相亲就算想看,只要她不乐意,他们也不敢厚着脸皮缠上来。但大房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脸皮这种东西。 林氏等人也察觉出了三房对他们的不待见,确实想走,但江桃花还不想,江桃花是一心想去江含笑屋里看看的。胡小红跟小林氏也很好奇,见江桃花不肯走,便也跟着赖着。 江含笑见状都要发怒了,还是江雪荷稳住了她。 “我看五妹妹今日身体不适,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望妹妹。” 江含笑是十分舍不得这个堂姐的,但也知道江雪荷是为了她好,因此只能配合地做出身体不适的模样,依依不舍地看着江雪荷带着二房的弟弟妹妹们还有顾家人离去了。 徐家人见状也离去了,只让徐以柔和徐子升留下帮忙照顾一下。为了演得像一点,江含笑只能做出一副连徐子升都无心应对的模样,独自上阁楼休息去了。眼看着大家都陆续走了,江三叔等人又一副明显不想招待大房的样子,林氏也只得将江桃花拽走了。 等大房的人都走了,江含笑才兴冲冲地下楼将徐以柔拉了上去,两人玩闹一番之后,徐以柔又将江含笑拖下楼交给徐子升了,看见徐子升果然一副站楼下等她的样子,江含笑觉得脸有些热。 徐以柔见状不由笑了,只是想到自己再过几日就要嫁了,不免又有些忐忑。虽说这几个月来她与施桐感情发展得极顺利,但那三十几个妯娌到底是吓到了她。虽然目前还没有三十几个,施桐也说了他不参与施家的夺权,可是世事无常啊! 隔了三天左右,江雪荷就带着两个妹妹和顾思娴又去了江家三房。江含笑自然是高高兴兴将人迎进去的,只是好奇江雪荷这回怎么没带两个弟弟过来。 “就我们姐妹几个说说话不好吗?”江雪荷笑道,“小竹小柳在家里读书写字呢,有五郎看着,我也省心。” “说的也是。”江含笑点了点头又问,“对了,最近崖哥儿在你们家里乖不乖?” 自从江清崖透露了自己想去县里的书院读书后,江雪荷便去镇上的书院跑了几趟,确定了江清崖是个好孩子并且读书是真的有天赋以后又去问了顾思言的意见。顾思言把人叫过来问了几个问题,见这孩子答得不错,就同意江清崖跟在他身边学习了。 江雪荷笑道:“崖哥儿是个好学的,一直都很认真,五郎也夸了他好几次。” 江含笑听后就放心:“希望他真能考上县里的书院吧,这样我们三房也多些指望。” 三房虽然早期日子不好过,但江三叔也没想过亏待子女,当初江清崖也是送去上学的。只是江清崖这人不爱念书,天天逃课满山乱跑,在种树盖房子方面却很有天赋。江三叔虽然生气,但是觉得这儿子很像自己,最后也就不再逼他念书了。江三叔原本以为是自己蠢笨,因此他们三房也出不了读书人,谁知道年纪最小的江清崖却一直挺争气的。 当然了,江清崖最早读书是为了跟江清森争一口气,现在是自己也爱读了。 “五郎说下个月知微书院会有一个小考,崖哥儿可以去试试。听五郎的意思,崖哥儿考上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江雪荷笑道。 “真的吗?”江含笑很高兴,她原本以为县里的书院跟他们这些村里的泥腿子是没有关系的,不想顾思言给江清崖的评价居然这样高。 “五郎是个有分寸的人,应当不会胡说的。” 江含笑更乐了:“那可太好了。不过要是崖哥儿真考上了,到时候你和四姐夫只怕又有麻烦了。” 江雪荷挑眉:“什么样的麻烦?来自大房的麻烦?” “可不是吗?自从那天四姐姐说森哥儿成绩有问题之后,大姐姐就跟二堂嫂去镇上的书院询问了,问出来的结果和四姐姐说的一样,二堂嫂当天就回去闹起来了。大姐姐虽然没闹,但也很不高兴。”江含笑撇嘴道,“之前大姐姐不是让森哥儿教她儿子勇哥儿读书的,只不过勇哥儿学了快一年依然什么都不会。森哥儿说勇哥儿还小,天赋也不是很好,因此才学得慢,让他多教两年总能变好。当时大姐姐也信了,结果现在发现森哥儿自己都不学好,不管森哥儿当时说的是不是真的,大姐姐都是觉得森哥儿是故意要骗她钱了。” 江梅花与娘家关系一直不错,可是再不错也不可能贴钱让人教坏自己儿子啊,当即就对着江清森好一顿数落。 江清森早就被人捧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就算是自己的长姐也不愿意给面子,当即就嘲讽了回去,说卢勇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想让他出人头地,还是塞回肚子里去重新生一个吧! “这森哥儿也太过分了,从前大姐姐还没出嫁的时候最疼他了,他对大姐姐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些。”江含笑道,“大姐姐当时就不太好,听二堂嫂说大姐姐脸都白了,差点昏过去,后来找了乡里的王大夫来把脉,才知道大姐姐又有了,也算因祸得福吧?” “因祸得福?”江雪荷不解,“这是何解?” “对大姐姐来说,儿子差点被教坏就是祸吧?之前卢家大娘又说大姐姐嫁过去那么多年才一个儿子,不能为卢家开枝散叶,想给大姐夫再找一个小的呢。” 江雪荷听后十分无语,心想那卢家也不怎么富裕,居然还想给卢大郎再娶一个小的? 第一百零六章 比起江迎春,江梅花的日子还算好过的。卢大郎是家中长子,很有主见,家里的主要收入都是他卖货得来的。家里之前虽然有一个杂货铺子,但是一直冷冷清清勉强维持收支平衡而已,还是江梅花嫁过去以后将卢家的一笔烂账整理清楚,又用了不少手段,生意才慢慢起来的,如今日子可比当初好过多了。 再加上江梅花在操持外面铺子的同时还能兼顾家里,卢大娘对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只是江梅花嫁过来快五年了就只生了一个孩子,卢大娘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偏偏卢家二婶娘天天在她面前嘚瑟自己家有多少个孙子,把卢大娘给气到了,就想到了那样的昏招。 当然,卢大娘被气昏头了但卢大郎还没被气昏头,因此没有松口,好在这个时候江梅花又有了,他也就不用再为难了。 卢大郎很快将自己媳妇接了回去,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张单子,单子上列了这些年来江清森找江梅花要过多少钱,以及要江清森辅导卢勇又给了多少钱,加起来居然一共有七十多两。 卢大郎说,过往给的他也不会再要回来,就当他们夫妻俩之前识人不清。不过以后是不会再给江清森钱了,江清森既然这样羞辱自己的姐姐,那便有骨气一些,日后去了镇上别再找他们家。 “大姐夫倒是挺好的,似乎很维护自己的妻子。”江含笑道,“不过森哥儿却是个拎不清的,镇里书院才考了七十几名就觉得自己可以横着走了,还真的说出了以后就算饿死也不会去找大姐姐的话。不过他要是真不起了,对大姐姐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可不是,卢大娘对江梅花主要就两个意见,一个是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儿子,另一个就是弟弟天天上门打秋风,想来卢大郎也是忍耐了许久,否则怎么会一笔笔账都记得那么清楚? 江含笑又道:“大姐夫带着大姐姐走后,二堂嫂又闹了起来,叫大伯母别让森哥儿念书了,气得大伯母当时就甩了二堂嫂一巴掌……” 林氏当然生气了,江清森就是她的心尖肉,时时刻刻都心疼着,从来都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就算江清森只考了七十几名对她来说也不是大事,林氏觉得她三儿子一向聪明,既然当年考得比小儿子好,那以后肯定也会比小儿子强的。江清茂虽然不得她偏爱,可到底是她亲生儿子,若能谋个好前程她自然也是高兴的。可江清森是绝对不能不读书的,不读书他还能做什么?难道要她的宝贝儿子种地吗? 林氏的意思是江清森得继续上学,江清茂也得继续上学。偏心眼的林氏觉得江清茂如果读得不好那就不用读了,不然就是浪费银子。可既然读得好,那还得继续让他读下去,这样以后他才能成为江清森的助力。而江清森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读的,林氏一直都指望他出人头地呢!林氏坚信江清森是她所有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说不定还能帮她挣个诰命回来呢! 虽然林氏也不清楚诰命是什么,反正江清森从小就是这样哄她的,说等他高中状元以后就帮林氏挣一个诰命回来,到时候林氏就威风了,比裴氏还威风。林氏又没读过书,字也不认识几个,她见过最威风的女人就是裴氏了,觉得能比裴氏威风就顶厉害了。 大概是江清森从小就拿着甜言蜜语哄骗林氏,把林氏都给哄傻了,这才能完全相信他的鬼话。 “二堂嫂原本就觉得家里供着两个书生开销太大,本来揭穿是想让森哥儿读不成的,结果现在又是两个都要读书,二堂嫂都后悔了,说是要是没说的话,现在茂哥儿就读不了,能省一点是一点。”江桃花笑道,“我觉得还揭穿了好,不然从前大伯母把钱都拿去贴补森哥儿的时候他们虽然不满但是不敢说什么。现在可好,两位堂嫂知道这事以后,肯定能时不时地刺上一句,到时候大伯母也不好意思给森哥儿贴补那么多了吧?” 江雪荷跟江含笑都觉得把钱一直贴补给江清森不好,江清森年纪不大,也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把银子都花在文会上了,那他到底把钱花在哪里就很耐人寻味了。江雪荷觉得再这样放任下去,那家伙迟早都要出事的。他们虽然相互讨厌,但到底是亲戚,没想过要看对方走上不归路。 “大伯母虽然相信森哥儿,但是现在应该也着急了,要是崖哥儿真的在四姐夫的教导下考上了县里的书院,那大伯母肯定会找四姐夫教导森哥儿的。”江含笑撇嘴道,“大伯母说的四姐姐可以不听,但大伯母一定会找奶奶帮忙的,到时候四姐姐不就麻烦了?奶奶那人你也知道的,对于被四姐夫教导,她原本就有些意动吧?” 江雪荷笑道:“这个其实我已经跟五郎提过了,五郎的意思是教两三个学生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要是森哥儿和茂哥儿一块儿去了,那他就一样地教,至于能他们俩能学到多少,那他是不管的。” 江含笑撇嘴道:“四姐夫虽然说得轻松,但一想到他接下来要经常对着那张讨厌的脸,也令人同情。” 江雪荷不由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促狭鬼。” 江含笑可不觉得自己促销,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比起大房那些总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还颠倒黑白的可强太多了。 大房那边因为江清森的事情吵个不停,胡小红对江清森和林氏都很不服气,暂时就把江雪荷忘了。至于江梅花她如今怀孕了,要担心自己的肚子,也只好暂时将江雪荷放在一边,因此江雪荷就落了个清静。 要给陶氏办生辰宴的东西她都准备好了,只是材料多了些,要一次运过去十分麻烦,因此徐知县在生辰宴前的两三天就陆续运东西过去了。因为西院的缘故,江雪荷一直小心提防,最后还是检查出了一批已经运到县衙的秋菊有毒。 徐知县十分惊讶:“是何人如此歹毒?居然在那么多秋菊都下了毒?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江雪荷也不好直接说这毒是顾思北下的,只能将他们东西两院的恩怨一说,再提一下之前家里有人偶然听到他们毒计的事情。 “岂有此理?”徐知县拍案不满,“这件事本官会好好调查的,顾贤弟放心,本县一定会给你们俩一个交代的。” 顾思言想了想道:“小生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帮忙。” 徐知县连忙道:“你直说便是!” 顾思言附在徐知县耳边低语了一番,徐知县双眼发亮地点了点头,江雪荷看着他俩有点迷惑,不知道顾思言到底跟徐知县说了什么。 等徐知县离开后顾思言又对江雪荷说:“雪娘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先准备做菜就是。” 不是所有菜都能在当天弄好的,江雪荷跟顾思言等人提前两日就去了徐县令的家里,还带着江含笑、江迎春跟海妮一起,早早地将一切都准备起来。为了能在陶氏生辰这日完美发挥没有失误,这几日江雪荷跟大家已经合作好几遍了,好在大家都是聪明的,不用浪费太多食材。 说浪费也不至于,毕竟她家现在人多,再加上被她叫来帮忙的三位,每回都能把那一大桌菜吃个精光,并且因为江雪荷厨艺不错,大家吃了几天也没吃腻,不过江雪荷自己差点吃腻了。 为了给陶氏一个惊喜,江雪荷的一系列行为都是瞒着陶氏进行的,就连接到陶氏的邀请,江雪荷也得推脱当天有事,需要晚点才去。陶氏虽然失望,但她心想江雪荷要做的事情有那么多,晚些来也是正常的,就没再多想。 江雪荷此时虽然是在徐知县的院子里,但是为了公务方便,徐知县和陶氏平日里都住在县衙后面的小院里。这个院子是来松月县之前京城里的长辈帮忙添置的,里面一切都好,就是离县衙有点远。 这个院子平时只有一个管家和几个下人在打理,这回陶氏的生辰宴要在这个院子里办,陶氏原本是想自己操持的,却被徐知县拦了下来,因此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生辰当日要到后院看看大家是如何准备的,也被徐知县推了回去。 “娘子平日为我忙活家中的一切已经够辛苦,这一年就一次生辰,娘子就在今天好好放松一下吧。”徐知县笑道,“后院的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会尽量让你满意的。” 陶氏并不信任他:“就你还能主持后院的事情了?不会到时候直接给我一个惊吓吧?” “怎么可能呢?我虽然不善于这个,但还有嬷嬷和管家看着,不怎么会出错的。”徐知县连拉带哄地将陶氏带了回去,“夫人今天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若是到时候有什么不满意的,夫人想怎么罚都行。” 陶氏觉得生日年年有,偶尔搞砸一次也没什么,毕竟徐知县的那个要求还挺诱人。 江雪荷等人在后院忙活的时候隐隐听到那边的声音,都低笑开来,一干女眷都羡慕徐县令夫妇二人成婚那么多年了感情还那么好。 第一百零七章 徐县令的这个院子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在准备了,徐县令一直不让陶氏过来看看,就是因为他这个月内偷偷买了许多秋菊陆续搬了进来。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菊中有十大名花,徐县令居然一口气集到了七种,而且每一株都品相不凡。有亭亭玉立的墨荷,皓月临水般的西湖柳月,瑰丽大气的黄石公,清丽可人的玉壶春,鲜妍多彩的绿衣红裳,姿容娇艳的绿牡丹和漫舞潇洒的绿云。 这些名花大部分都是从江雪荷那儿搬来的,徐县令对其都十分佩服,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那么多名贵品种的。 这些品种有些是江雪荷偷偷从琼露幻境里剪一小枝出来栽种的,还有些则是她让杨二苗出去帮忙找的。 原本江雪荷一个孤女做事处处束手束脚的,如今有了杨家镖局这些人的帮忙倒是不一样了。她在自己手头资金充裕的时候就让杨二苗帮忙联系她爹娘以前经常合作的几个花商了。这些人一开始也不信任她,只是念着她父母双亡还要照顾四个弟弟妹妹十分不便,才愿意帮她一把的。 江雪荷倒也没有太多需要人帮忙的,她只不过要跟他们买一些花而已,品种越珍稀的越好,至于品相倒不重要。一来她养花技术过得去,二来她还有琼露相助,不管什么样的品相最后都能养好。 她爹娘的老朋友一开始只是试探性地卖了她几株名花,因为没想过要坑故人之女,也非常不信任她的手艺,就挑了些已经养得很不错各方面都很好的花给她。这样的花市价比较高,而且已经可以作为成品卖出了,江雪荷哪里好意思低价买入?因此最后江雪荷都挑了些品相不好本来就卖不出高价的苗子,又挑了几株长得还行但是还没长成的苗子,给了她那几位世叔一个合适的价格。 那几位世叔觉得江雪荷挺有骨气,不想占人便宜,也能分得清花草的好坏,就是太过自负了些。因为江雪荷挑走的很多苗子,就连他们这些卖了几十年花的老手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养好,那丫头居然还买那么多回去。若买的人是裴氏,他们相信裴氏有那个能力,但江雪荷到底还是太嫩了些。 然而看着江雪荷手头那些花养得越来越好,最后都卖出了高价,虽然主要都卖给了徐知县和徐家人,但那花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才渐渐开始信任江雪荷。 这回徐知县买的秋菊大部分都是从她家里搬来的,徐家本家在京城产业似乎不少,徐知县从来不缺钱,出手也特别大方,只要觉得陶氏会喜欢,他买花从来不讲价。等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杨二苗也在江雪荷的吩咐下送了四盆秋菊给陶氏,分别是花姿雄劲的帅旗,花瓣长飘的十丈垂帘,光彩夺目的凤凰振羽,还有一盆…… 徐知县看着第四盆绿菊惊叹道:“这是什么菊?本官还从未见过,花瓣层层叠叠卷曲如波,颜色内绿外白过渡自然,仿若碧波层层荡开,实在是惊为天菊啊!” 杨二苗笑道:“夫人说这花叫绿水秋波。” “甚好甚好,这花就该叫绿水秋波,再没有更合适的名字了!”徐知县高兴完又觉得不太好,“光是这一盆绿水秋波就已经珍贵至极,顾夫人怎么还一次送了四盆花过来?” “夫人说大人已经集到了七种名花,她那儿恰好有另外三种,正好可以凑个十全十美。”杨二苗想了想又道,“夫人还说,她已经将徐夫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因此这四盆都是送给徐夫人的生辰之礼,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徐知县当然不想推辞,他只想给钱,然而人家都说是送他夫人的了,他给钱好像也不像话,总觉得糟蹋了人一番心意。徐知县犯了难,只好赶紧将自己的夫人请出来。 陶氏出来以后见到那四盆秋菊也很惊喜,连忙给了杨二苗一个小钱袋做为赏钱。杨二苗原本是想推辞的,但想到大户人家的规矩,还是接过了。 “这位兄弟是姓杨吧,既然你们家主人不在,不如你先留下来赏花?”陶氏招呼道。 杨二苗笑道:“只是夫人暂时有事脱不开身而已,我们家郎君已经到了。” “原来顾公子已经来了。”陶氏转头对徐县令笑道,“既然如此,你快去招呼顾公子吧。至于这四盆秋菊我很喜欢,就此收下了。不过这既然是雪娘送我的生辰礼物,以后可就归我了,你不许碰。” 徐县令听了这话就觉得痛心疾首,他当然知道这花是江雪荷送他夫人的,他也知道这些花都该是他夫人的,可夫妻是一体的呀,怎么就不能让他碰了呢?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徐县令也不可能拒绝陶氏,只好忍痛答应然后招呼客人去了。 在午宴开始之前,大家主要的活动就是在院里院外赏花。院外就是徐县令另外组织的秋菊展,和之前的芙蕖宴一样,大家可以把自己最得意的花都放上去参加竞选。这是一个很好的露脸机会,不仅可以给自己的花炒出一个好价钱,也能打响自己的名头。关键是在徐家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谁都能过来赏花,徐县令觉得这就是非常不错的与民同乐了。 而院子里也有不少秋菊,这些主要是陶氏自己种的,还有徐县令特意给她买来的,以及其他人做为礼物送给陶氏的。 院里的花不如院外的多,但院里的每一株都是珍品,让院内的人再看外头的就觉得索然无味了。倒也不是没有好看的,只是在见识过绿水秋波之后,徐县令再看外头的就觉得不尽如人意了。 赏花的时候院里有侍女端来了茶点和酒水,陶氏看着那一盆一盆晶莹剔透的菊·花糕就知道是江雪荷的手笔,不由笑了。 “徐夫人准备得可真贴心,酒水茶水都有,全与秋菊有关,目有菊华口有菊香,实在是人生一大雅事。”其中一个夫人笑道。 陶氏笑道:“倒也不是我安排得贴心,而是花馐坊安排得好。” “花馐坊?”那人愣了一下,“就是那个在芙蕖宴上大出风头可县城里依然找不到这样一家店的花馐坊?” 陶氏点头:“若我没猜错的话,老爷应当是把今日宴席上需要的一应食物都交给他们来负责了。花馐坊的女主人是个养花高手,我与她一见如故,方才那四盆难得的秋菊便是她送给我的。” “这样厉害的吗?我从前之知道县里有一个江夫人是养花的高手。只可惜……” “说来也巧,那花馐坊的女主人正是当年江夫人的女儿呢。”陶氏笑道,“花馐坊迟早都是要开张的,各位等着便是,到时候还希望各位多捧捧场。” 身为县令夫人的陶氏都这样说了,大家自然是很给面子地附和了,还想着既然陶氏不好巴结,那先巴结了花馐坊的女主人也行。虽然只是个种花的,但谁让她能得县令和县令夫人的青眼呢? “对了徐夫人,那个叫东篱醉的酒要上哪儿才能买到?我家那位特别喜欢,非让我想办法给他买点回去。”问这话的人是曹夫人。 曹老爷确实很喜欢那东篱醉,但除了自己喜欢喝以外,更多的还是看上了东篱醉的价值,想着他家的酒楼要是有了这个酒,一定能多添不少客人,说不定能把县里那些喜好附庸风雅的人都笼络过来。因此曹老爷就让曹夫人先过来打探打探,虽然说芙蕖宴上花馐坊下了他们家的面子,可是那花馐坊到现在还没开起来,可见是个不成气候的,只要他们曹家想,随时都能把这酒的生意给抢过来。 陶氏一眼就看出了曹夫人眼里的算计,笑道:“等花馐坊开张了不就能买到了吗?” “那这花馐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开张呢?就不能提前买一些吗?”曹夫人又问。 等花馐坊开张了还能有他们曹家什么事啊?虽然到时候也不是不能将花馐坊的生意抢过来,但是那个时候就比较难办了,当然要在他们还没开张的时候先把事情办妥啊! “曹夫人这么着急做什么?”陶氏笑道,“这酒是放得越久越醇,等得越久自然也会越香。” 曹夫人还想再说什么,陶氏却不想继续跟她说了。虽说士农工商,但大夏的商人地位比之前提升了不少,陶氏也不会轻视他们。只是她见过几个曹家的人以后感觉都不太好,便不太爱跟曹家的人打交道。 这曹家在想什么她也能猜出来,无非就是江雪荷他们在县里没有根基,只要曹家有心对付,总能让他们生意做不成的。陶氏倒是有心帮忙,只是明面上的她可以帮忙,但曹家在松月县扎根那么多年,背地里应该有不少手段,防不胜防,只能提醒江雪荷他们多注意一些了。 第一百零八章 陶氏这一次的生辰宴办得很成功,每一个菜品都是大家从前没见过的,谁也想不到菊花居然还能有这么多的吃法。而且这些菜不仅好吃,样式还好看啊!比如说那个菊·花饼,好像是在花瓣上裹了一层面粉,炸过以后金黄酥脆十分可口,但外表依然像一朵金黄怒放的秋菊,十分漂亮。还有其他的菜也是,一盘盘都跟画一样,因为餐盘全是特制的,江雪荷摆盘又好看。 陶氏见到的时候都惊讶极了,这下她还有什么不确定的,江雪荷他们肯定早就来了,只不过在后厨忙活,才不能来前厅做客。 想到这里陶氏又很不好意思,将徐知县拖到一边低声道:“顾夫人忙完了没有?忙完了就让他们换身衣服快些过来吧。你也真是的,我把人当朋友,原本是想请人过来做客的,结果你倒好,居然拿人当厨子使了。” 徐知县笑道:“你放心吧,我早就跟顾夫人都说好了。再说了,这怎么叫当厨子使呢?今天这个宴席还有外头的画展,大多数都是顾夫人提的点子。顾夫人也是将你当成朋友才愿意这样忙活的,平日里她也不曾为谁做到这个地步。” 陶氏听着心中有几分触动,她在京城里虽然过得不错,但是她们家底蕴不深,她也没结交过真正的高门贵女,平日与小姐妹们相处都是你来我往不卑不亢的。可到了松月县以后就不一样了,这个县城里的人看她就跟看什么大人物似的,一个个说话都捧着她,让她很不得劲。 但她和江雪荷相处就很舒服,说一见如故也不是假的,江雪荷对她的态度就跟她在京城里那些小姐妹对待她的态度是差不多的,只是少了些亲密而已。可她们相处不多,不亲密也是正常的。 今日这一场秋菊宴,江雪荷如此费心肯定也有自己的心思,但对她也有几分真心。虽然是互惠互利的,可陶氏心里也喜欢。 没一会儿陶氏果然看见江雪荷带着一众姐妹从正门走来了,显然是换了衣裳从后门出去的。江雪荷既然要来参加宴会,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得体的衣裳,还给姐妹们以及帮忙的海妮都做了一身。 海妮原本是不想来的,从前日子过得太苦了,自从嫁到江家三房之后,日子每天都好得让她觉得不真实。现在要她帮江雪荷的忙,她都是无条件答应的,江雪荷不仅算她的救命恩人,也算她的小姑啊。但是帮忙后到前厅吃饭真的不必了,那些都是富贵人家,她见了就怕,,也和人聊不起来。只是江雪荷执着,硬把她拉了过来。 海妮进来以后就一直低着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那些朝他们看过来的目光,都跟针一样扎得她难受。江含笑见自己嫂子这样,就知道她怯场了,连忙拉住她的手。 “嫂子别怕,其实这些人也不知道我们是谁,脸皮厚点就行了。”江含笑在海妮耳边小声道。 陶氏见到江雪荷等人来了,就连忙迎了上去,因为海妮脸生,便多看了一眼。 “你可算来了,我在这儿一直巴巴地等着,都快把菜盘子望穿了。”陶氏见海妮不自在,也没多问,只拉着江雪荷的手道,“快过来坐吧,位置都给你留着呢。” 江雪荷依言坐下,但还是低声给陶氏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三堂嫂,姓海。嫂子一向能干,这次也帮了很多忙。” 陶氏对海妮温和一笑:“嫂子快坐吧,不用拘谨。我与雪荷是朋友,稍微比你年长一些,你将我当成普通朋友随意相处就是了。” 海妮可不敢点头,她从前在乡下一直埋头干活,其实没有朋友,也不知道普通朋友是怎么相处的。可是县令夫人怎么能和普通两个字扯上关系呢?海妮听到这几个字就觉得脑袋发懵,心里就越发佩服江雪荷这个妹妹了,居然能和县令夫人如此平常地相处。 陶氏见海妮拘谨也没再说什么,转而继续跟江雪荷闲聊。海妮这样的反应其实很正常,那些乡下姑娘见了她都是这样,她越是叫人不要拘谨人家就越不好意思,还是等日子长了她自己习惯为好。她算是看出来了,江雪荷就是个喜欢提携家里人的,当然了,提携的都是对她好的,因此海妮日后应该会经常帮江雪荷的忙,到时候她也会经常遇见。 众人见陶氏如此抬举江雪荷,而江雪荷等人又和徐以柔他们坐一桌,便纷纷打听江雪荷是何许人也。但因为江雪荷不想太招摇,徐家人和陶氏他们都敷衍了过去,只说是朋友。 宴会结束后,就有很多人来找陶氏,有的问那些菜是如何做的,有方子吗?有的人问那些酒哪里还有的卖,真的不能提前买吗?还有问茶的,说那些和秋菊混在一起的茶叶是什么茶,他们怎么从来没有喝过,要去哪儿才能买到这样的好茶? 陶氏哪里答得上来啊,只能笑着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要等花馐坊开张了大家才能明白。 等客人都走光以后,陶氏才知道江雪荷还要在这院子里多住几天,顿时就更高兴了,不过问明原因以后又很无奈。 “说起来这回并没有人出事,若是不能查到具体证据的话,只怕那凶徒又要逍遥法外了。”陶氏原本只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的龌龊,没想到这乡下居然也有这种恨不得自己兄弟去死的。 “若查不到证据我们也只能认了。”江雪荷叹了口气道,“这回请徐大人帮忙,主要还是想将家分得更彻底一点。” 陶氏笑道:“你放心,这个忙大人既然答应要帮,就一定会帮到底的。” 徐县令当然会帮,只不过他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怪不好意思的。然而顾思言是他看上的人才,再不好意思也要硬着头皮上啊!毕竟顾思行读书也很有天赋,为了他管治的松月县里能多出几个人才,他怎么也得帮这两个可塑之才解决了后顾之忧才行。 于是第二天,村里就传出了江雪荷夫妻两个在县令夫人的生辰宴上毒死人的消息,西院的人一大早得了这个消息,都欢喜极了。 乔氏笑道:“这事四郎干的好,如今出了人命我看他们还要怎么嚣张?” 自从顾思言清醒过来之后乔氏一直都很忐忑,因为顾思言兄弟俩读书太好了,若是日后被他们考中,那他们全家都没有好日子过。如今可好,闹出人命了,就算罪名全被堆在江雪荷身上,顾思言的仕途也不会那么顺利了。既然她四个儿子没一个会读书的,那柏氏的两个儿子就算会读也要让他们没有机会读下去! 顾思东则复杂地看了顾思北一眼:“四弟当初不是说不会闹出人命的吗?” “若是不出人命,东院的人顶多就是赚不了钱,可顾思言还有机会考上去。”顾思北冷笑道,“若是真让他考上了,我们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大哥,我这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啊。” “可是……”顾思东有些慌,若是没有顾思西那一出他大概会和乔氏一样高兴。可顾思北之前都答应过他不会闹出人命了,如今却还是下了毒手。可见这个弟弟是从来不服哥哥的,虽然他们兄弟几个平时就谁都不服谁,可这样阳奉阴违还是让人觉得害怕。当初顾思北答应得那样好,一点也看不出不服,他还以为顾思北是真答应了。 看来还是他二弟看得明白,早早地带着妻子儿女跑了,也算省了一桩麻烦。他二弟虽然色胆包天,但其他当面却胆小如鼠,对危险特别警觉。 乔氏也道:“你四弟说得对,顾思言读书是什么天赋你忘了吗?哪里能真给他机会往上读?我觉得四郎做得好,直接一举将东院的人都击垮了,我看他们真的再也不能翻身。” 乔氏心狠,她的儿女也不是好东西,但与她最像的还要数顾思北,因此她对顾思北一向最偏爱。在她看来顾思北就没一处不好的,大儿子跟二儿子实在太胆小了,一个什么都还没发生就跑了,一个都已经成功了还觉得不好,真是不像话。 赵氏看见婆母不快连忙上前道:“娘说得是,我看四弟这回确实做得不错。虽然出了人命,可死了的那个人我们又不认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倒是东院那些人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才对。” 赵氏也觉得顾思北阴恻恻的有些吓人,但这是婆婆最喜欢的小儿子,又一贯心狠手辣,可不能得罪。她心里清楚,她这个婆婆手里捏着不少好东西呢!既然她男人讨不了婆婆喜欢,那她就得多努力些,可不能让她婆婆把好东西都给了小儿子。 “大媳妇说得对,快去买块肉回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乔氏说着,还往赵氏手里塞了二钱银子,“你看着买,多买几个好菜回来。” 赵氏见了银子也喜笑颜开,盘算着这回自己又能抠下多少来。只是赵氏才笑着走到门口,就看见一群官差凶神恶煞地朝他们西院走来。 第一百零九章 赵氏被那群人的架势给吓了一跳,随即想到今早村里的流言,便猜测这群官差是来找东院麻烦的吧,只是顺着正门过来所以走错了。 “几位差爷是不是走错了?你们要找的应该是跟顾江·氏有关的人吧?那些人都住在东院,就在那边。我们西院可都是老实本分的,什么都没做过呀!”赵氏连忙笑道。 领头的衙役没好气道:“少废话,赶紧叫顾思北出来!” 赵氏心中一惊:“怎么是顾思北呢?差爷不是应该找顾思言的吗?” “我找谁还用跟你废话吗?”那衙役不耐烦道,“赶紧把顾思北叫出来,牛二都招了,就是顾思北叫他干的。” 原来是四弟下毒的事情被招出来了?赵氏这下再也说不出顾思北干得好的话来了,心里简直把人恼死了!老大都跟他说了不能伤人性命,那混蛋不听非要下毒,这下好了,他们西院所有人都被连累了! 赵氏都被吓懵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衙门的人等得不耐烦了,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乔氏听到外头的动静出来一看,也吓了一跳:“这几位官爷是来做什么的?” “顾思北呢?叫他出来!昨日我们县令夫人办生辰宴,你们顾家送去的一车菊花有毒,我们抓到了下毒是人,是我们县衙里的牛二。那牛二说是你们家的顾思北叫他下毒的,那药也是顾思北给他的,我们正要捉顾思北回去询问。” 乔氏连忙道:“官爷,这都是误会啊!我们家老四一向乖巧听话,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这一定是陷害啊!一定是顾思言和他媳妇下毒害人不想认罪故意攀扯我儿子!” “是不是真的带回去衙门一问不就知道了?他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做,我们大人还能冤枉了他不成?这回被害的是可是我们县令夫人呢!”衙役恶狠狠道。 “夫……夫人……”乔氏腿脚一软,几乎就要昏厥过去。她无所谓死的是谁,可真的没想到顾思北会害到县令夫人头上啊!这害死了县里的夫人,就算衙门找不到证据,只怕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娘,你怎么了?”赵氏连忙上前扶住了乔氏。 西院的兄弟几个听到声音也连忙走了出来,顾思北看到这一幕就觉得不好,但还是强装镇定。 衙役问道:“你们几个谁是顾思北啊?” 这种时候兄弟三个谁都不敢走出去承认啊,乔氏看着自己三个儿子,心思转了几转,差点要说顾思北不在了。可如今不在的是顾思西,人家一早就跑了,且跟那个叫牛二的也没有关系,就算想攀扯也攀扯不上。更何况她虽然偏心顾思北,但顾思西一向哄得她开心,也是她第二疼爱的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里舍得让顾思西顶罪? 而顾思东虽然没有顾思西嘴甜,但身为长子为人比较稳重,也比较能干,他媳妇更是家里的一把好手,因此老大家也不能出事。至于老三嘛,平时就闷声不响的,她媳妇虽然嘴甜但不爱干活,夫妻俩的铺子也经营得不咋地…… 乔氏狠了狠心,走过去将顾思南给拉了出来:“这几位官爷找你呢,你先跟他们走一趟吧。你放心,娘相信你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顾思南愣了愣,竟是没有反应过来。而顾思东也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娘会把一向安静没主见的三弟拖出来给四弟顶罪。果然当初二弟跑路是正确的,四弟手段狠毒,他娘又没原则地偏向四弟。 孙氏见状都快疯了:“娘,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我们家老三啊!他叫顾思南根本不叫顾思……” “你闭嘴!我知道你舍不得自己男人,但你也不能叫其他兄弟陪他倒霉不是?”乔氏打断了她,“这要怪他平日里交友不慎,遇到了恶意攀扯他的人。但这事只要不是他做的,他就肯定能平安回来!” 孙氏见状又要去扯顾思北:“明明他才是……” 李氏连忙将自己的男人拖走,不给孙氏接近的机会:“四弟妹,我知道你着急,可你也不能拉着我们家三郎顶罪吧?” 顾思南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乔氏不敢相信道:“娘,我真的是您儿子吗?” 乔氏不自在地别过脸:“你在胡说什么?你当然是我儿子了,就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希望你能早点澄清自己。” “娘——” 孙氏还想说话,却被李氏拽住了胳膊往里拖,乔氏用眼神示意了赵氏一下,赵氏虽然良心不安,但还是帮着李氏将孙氏一起拖了下去。 “娘,你别动她。我这回若是回不来了,娘子和几个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你要好好对待他们,我会在地底下看着的。” 顾思南这话说得无比认真,吓了乔氏一跳。 乔氏连忙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顾思南又道:“就算我平安回来,你也不是我娘了,我不会再认你,日后也不会再听你的,反正你已经当没我这个儿子了。” 乔氏听了这话浑身不舒服,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个一向不爱吭声的儿子反驳得这样厉害,居然连她这个亲娘都不认了。虽然她这回确实过分了些,可老四也是他弟弟不是吗?他身为哥哥就应该爱护弟弟的不是吗? 乔氏很想说些什么,但看见顾思北的眼神终究什么都没说。现在说得越多越容易暴露,还是赶快让衙役将老三带走才行。 乔氏和顾思北等人有心糊弄,顾思东也不敢声张,然而那些衙差又不是傻的,当即挥手道:“把这三个全都带走!” 这下乔氏极了:“官爷这是什么意思?方才不是要带走我小儿子的吗?现在怎么……” “原本是要顾思北的,我们来之前查过,顾思西很久之前就离开松月县了,和这事扯不上关系。至于老太太剩下三个儿子模样都挺相似,老太太又有心糊弄,那我们只好将三个都带走好好排查排查了。” 顾思北不满道:“差爷怎么能随便抓人呢?” “怎么算随便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起商量好了给人下毒的呢?全都带走!” 眼见着官差真的打算将他们兄弟三个全都押走,乔氏还有刚出来的李氏和赵氏连忙去拦。然而就算她们三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见衙役拔刀也不敢再哭闹了。 顾思北虽然强装镇定,可他知道一旦去了衙门就什么都完了,物证虽然一早就被他销毁了,可他接触牛二花了那么长时间,牛二早就把他摸得透透的,上堂对峙的话他绝无胜算。 李氏对顾思北的事情十分清楚,心里也知道这点,在衙役押着顾家兄弟三人走出门口的时候忽然朝顾思南扑了上去。 “四弟你就认了吧,这都是你一个的主意,和我们家夫君无关对不对?” 顾思南一脸木然,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李氏也不在意这个,她原本就不是说给顾思南听的,她在等乔氏的选择。 乔氏有些犹豫,她想让顾思南代替顾思北过去,是觉得顾思南没有做过,或许有办法逃过一劫,虽然机会渺茫但她还可以骗骗自己。但要她直接开口让顾思南去死,她就算再偏心一时也做不到。 “四弟我求求你了,救救你三哥吧!他一向不怎么聪明,如何会参与这样的事情呢?他一向是最孝顺的,从来不会让娘伤心啊!”李氏又加了把劲嚎,“你三哥身体一向不好,县衙那种地方如何去得?” 乔氏一个恍然,是啊,在孩子都小的时候她就最心疼老四了。哪怕那个时候顾思西已经会说甜言蜜语了,可她还是心疼身体最弱的顾思北。她一胎生了四个儿子,前面三个都差不多大,唯有顾思北比另外三个兄弟都小了一大圈,哪怕长大一些也是最瘦弱的,一直让她心疼,生怕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没养好就去了。 这个小时候一直让她最忧心的孩子,长大后却是最让她放心的,因为他十分聪明。他给他们家做的大部分决定都是正确的,偶尔有失误也没关系,她从不介意,心想谁的人生没几次失误呢?她当初要是没失手的话,顾思言也就没机会出生了。 可她没想到顾思北这一次也失手了,他给人下毒居然被招出来了。她并不觉得这是顾思北的错,她觉得这都是江雪荷的错,如果不是江雪荷防得密不透风,那顾思北自己就能下手不需要买通别人,也就不会被抓到了。 顾思北的身体那么弱,怎么能去衙门呢?要是被打板子了要怎么挺过去呢?要是被关进去了住不惯染上风寒怎么办?老三就不一样了,老三一向皮糙肉厚的,是他们四个兄弟里长得最壮的。 “老四,你……”乔氏咬了咬牙,“你就认了吧。” 顾思南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他们叫的是老四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方才认了他是顾思北衙役不信,现在要他认罪难道衙役就会直接信了?还能做主不带走真正的顾思北审问了? 再说了,他虽然没有主见,但也没傻到真认罪的地步。 第一百一十章 衙役实在受够了这群女人不停地闹,虽然他们抓人经常会遇到这种事情,但是很少遇到一个当娘的为了保住一个儿子硬推另一个儿子去死的。这还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难道手背的肉就不是肉吗? 算了,懒得管这家人都是什么货色,衙役还是选择将他们兄弟三个全部带走。李氏赵氏哪里愿意,又开始嚎了起来。 领头的衙役忍无可忍,最后吼道:“你们几个闹够了没有?要是没闹够的话,干脆全家一起进去算了!” 李氏连忙喊道:“官爷这是何意?我们几个没犯事啊!” “妨碍公务算不算?再闹下去,每人先带去衙门打十大板!” 李氏被吓了一跳,这才松开了手。顾思北是确实做过那事的,她虽然不想让自己男人坐牢,可是她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更不应该坐牢啊!这事主要都是顾思北做的,她可没有傻到要跟他一起受罪的地步。 等兄弟三个都被带走之后,赵氏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赵氏心里对乔氏是有怨的,明明一开始顾思东就叫顾思北不要下毒了,是顾思北自己不听话闹出这么大事的。乔氏如果一开始就把顾思北交出去,那她男人就不会有事了。明明都是乔氏亲生的,乔氏怎么偏心成这样,平白让她家大郎受罪。 “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东院那些人做了丧心病狂的事情硬要攀扯我们西院吗?下毒杀人违反了顾家祖训,我这就把东院那些人给赶出去!” 乔氏心里恨极了,一心之想找个途径好好发泄发泄,说着就要往东院那里跑。 李氏连忙把人给拦住了:“娘你疯了?东院那几个昨天就跟江雪荷他们一起去了县城,现在都没回来呢!现在那屋里只有两个会武功的男人,我们根本得罪不起啊!还没进去就会被扔出来的!” “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乔氏咬了咬牙还是冲了出去,不过这回不是去东院找人算账的,而是在村里四处奔走,边走边哭的。 她哭的内容无非就是东院的人没有良心,自己害死了县令夫人还要连累她的三个儿子,她的三个儿子冤枉得很,一切都是东院那些人的错。众人听了都不敢相信,在他们印象里,西院这些人才是心狠手辣的,东院那兄妹几个在顾思言娶妻前过得都挺惨的。 消息很快传到了江家村那儿,大房的人一听这话都着急了,连忙去问周氏该怎么办?周氏心里也慌,但还是觉得江雪荷不至于做出这种糊涂事。 “怎么就不至于了?荷丫头未必有心毒害县令夫人,可是她整日将那些花花草草做成吃的本来就有问题。”林氏着急道,“这花草虽然大部分无毒,可万一掺了一株有毒的进去呢?或者她放好几种花进去结果相冲了呢?她虽无心害人,但有人因她而死,罪责总逃不过!更何况这回出事的还是县令夫人,都说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十分恩爱,万一县令大人迁怒我们就不好了!” 江桃花也急了:“哎呀那个江雪荷真是害人精!都把她嫁出去了还能祸害大家!她怎么不早点死了呢?娘啊,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林氏只能勉强道:“荷丫头也不是会随意攀扯的人,只要她不提到我们,那我们应该没事。” 胡小红却道:“就算她不攀扯,可衙门的人难道不知道她和我们是一家人吗?江家出了一个杀人犯,日后对几位妹妹说亲也有影响啊。” 这下江桃花就更着急了,她本来就没有找到合适的亲事,哪里愿意再受牵连? “娘,我们跟江雪荷断绝关系吧?这样我们就不用受牵连了!” 周氏听了不由冷笑一声:“住着二房的房子然后跟荷丫头断了关系?你让村里的人怎么看我们?” “他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大不了这房子我不住了!”江桃花拽着林氏的衣袖道,“娘,我们就回家里避避风头吧!等那边没事了再回来!” 林氏也看向周氏:“是啊娘,不管怎么样这样的罪名我们这些庄户人家哪里当得起?还是先回自己家里避避风头吧。” 周氏想了许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便这样吧,将竹哥儿柳哥儿一起带上吧。” 林氏连忙道:“这可不行,竹哥儿柳哥儿是荷丫头的亲弟弟,将他们一起带上,那些衙役说不定还要跟我们问话的!” 周氏不悦道:“竹哥儿柳哥儿不过是两个孩子能知道什么?衙役再过分,也不至于拿两个六岁的小孩儿怎么样。” 林氏皱眉:“那可说不准,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先跟荷丫头撇清关系为好,带着她的两个亲弟弟要如何撇清?” “可是……” 见周氏犹豫,林氏连忙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知道娘盼着竹哥儿柳哥儿出息呢,想让他们好好念书出人头地。可是如今荷姐儿出了这样的事,那顾思言也跑不了,荷姐儿虽然在钱庄里给他们俩兄弟存了钱,可经历此事,谁知道那钱还保不保得住?就算保住了,那也得等到他们兄弟俩十五岁后方能取出。我们家现在已经在供养森哥儿茂哥儿了,哪里还供得起另外两个小子读书?娘,这竹哥儿柳哥儿我们真的不能带走!” 周氏陷入了沉默,她一向是重视孙子的,对江清竹江清柳虽然没那么疼爱,但也不忍心就这样抛下他们,尤其他们俩还是她心里最有可能读成的。只是林氏说得也有道理,大房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要再供两个孩子读书绝无可能。可这到底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要她就这样放弃,她也很不甘心。 “娘,我们原本就是大房的人,在二房住久了也说不过去,要是衙门的人来问了,我们更解释不清楚。”林氏又道,“竹哥儿柳哥儿虽然年纪还小,但不是还有一个杨小花在照顾他们吗?再说了,二房跟三房关系一向好,三弟难道还能不管他们?我们供不起这两个孩子读书,三弟难道也供不起?笑姐儿可是找了一门好亲事呢,若不是荷姐儿,她能找到这样好的吗?为了这个他们家也不能不管荷姐儿的两个弟弟啊!” 周氏想了许久,最终还是道:“那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儿陪着他们俩。” 林氏不解:“娘,这……” 林氏倒是不想管周氏想住哪儿,只是她知道周氏手里还捏着不少私房,还藏得忒好。若是这回出了事,谁知道他们日后能不能将周氏的钱都翻出来? “你们走吧,我陪着两个孩子就是了,我年纪大了,他们俩又年纪太小,怎么牵扯都不会牵扯到我们的。”周氏无力地摆摆手,“行了,你们去收拾东西吧。” 林氏不甘心还想再劝,外头却传来了一阵喧哗。林氏觉得奇怪,便让小林氏出去看一眼。 小林氏很快回来,面上焦急:“不好了娘,有官差过来了!” “什么?快快快,我们快从后门走!赶紧收拾好东西离开!”林氏连忙喊道。 江清木为难道:“娘,这么多东西怎么来得及收拾啊?院子里还有十几只鸡鸭呢!” “那些畜生就先留着吧,谁还能知道是我们的呢?”林氏不耐烦道,“赶紧走,不能让那些官差在这个屋里见到我们!” 二房的院子很大,但一直都是裴氏用来养花的。可大房又不会侍弄花草,也欣赏不来。他们自从住进来以后就将这屋子当成了自己的,养了一群鸡鸭不说,还差点打起猪棚,而院子里那些花草也被糟蹋得差不多了。 众人觉得林氏说得也有道理,这些官差又不能天天守在他们院子里,他们现在先避避风头,过几日再回来将这些鸡鸭带走不就行了吗?于是他们连忙回了自己的屋子去收拾值钱的东西,江桃花忍不住又去了江雪荷房间一次,想要撬开她屋里的锁,想把江雪荷没带走的那些东西都坑出来。 林氏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儿就来气,正想把人拖走,那边衙役就进来了。 “你们都是顾江、氏的家人吧?”领头的衙役问道。 那些衙役都生得十分高大,脸看着也凶,一个个身上都佩了刀,说话的时候声音洪亮语气又恶狠狠的,把还未见过官差的江家人们都吓得双腿发软。若是江清森和江清茂在这儿,就知道衙役并不能随便抓人,只要他们家没犯错,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他们俩都去上学了,如今家里剩下的不是没读过书的就是读了也和没读一样的。 江家小辈对县衙其实完全不了解,所听的都是之前林氏跟他们说过的县衙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只要被带过去问话就得先挨十板子。还说县衙的十板子一般人都挨不起,之前就有好几个被带过去的人还没来得及问话,就直接被十板子拍死了。 还有衙门的人都是官,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要他们想,就能随便抓走任何百姓。就算没被抓进县衙也没用,只要他们要问你话,那麻烦就大了! 林氏说的,都是前任县令任职时发生的事。那位因为受贿被斩,确实干过不少荒唐事,连累了不少官员名声。毕竟百姓对衙门关注甚少,遇到一个可怕的就觉得大家都可怕了,起码江家人此时就是这样的。 江桃花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一紧张就脱口而出:“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顾江、氏!我们只是路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谁路过像他们这样大包小包的?衙役本来是接到命令过来吓唬吓唬人的,但他们不太好意思,一开始表现得也没那么凶悍,听到这话就不由冷了脸,心想这群人是把他们当成傻子吗? “只是路过要背着这么多东西?倒像是在搬家啊!”领头的那个冷了脸,“莫不是家里人出事了为了撇清关系就赶紧跑吧?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畏罪潜逃?” 江桃花吓得直接给跪下了:“冤枉啊大人,我们真的不是这儿的人!” 领头的问道:“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江桃花……”江桃花刚说完自己的真名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这些衙役过来抓人之前有没有做过功课,是否知道江桃花这个人。她若是报出江家村其他同龄姐妹的名字,想来还能更安全点。 那领头的衙役听见江桃花的话以后果然很不高兴:“还说你与顾江、氏没有关系,江桃花不就是江雪荷的堂姐妹吗?听说江雪荷父母双亡之后就一直是你们家的人住在他们家里,想来关系一定很好吧?说!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一起谋财害命?” “冤枉啊大人!”江桃花吓得直接跪下了,“那江雪荷一向心狠手辣,小女子一直不屑与她为伍,绝对没有和他一起谋财害命啊!” 林氏也连忙道:“是啊大人,我们与江雪荷虽然是亲戚,可是我们两家早就分家了呀!江雪荷做的事情我们全都不知道!” “是吗?你们不是早就搬到他们家来了吗?想来关系一定很好……” “不!不怎么样!”小林氏也喊道,“我们大房与二房一向不和,只是当初二叔二婶双双去世,我们家怜悯几个堂弟堂妹无人照顾,才暂时过来住了几日,只是为了照顾他们。后来就不常来了,只是时不时过来送点吃的给几个弟弟妹妹,免得他们被饿死而已,至于其他多的交流是绝对没有的!” “对对对,是这样的没错!大人明鉴啊!我们家与二房真的关系不好且早已分家,只是那江雪荷嫁到顾家以后就不怎么回娘家了,也不管家里的弟弟妹妹。虽然二房夫妻俩还活着的时候就与我们大房不和,可是二房剩下的几个孩子都是我们江家的骨肉,我们不忍心江家的骨肉受苦,这才给他们一口吃的,与江雪荷却是无关的呀!”林氏也哭喊道。 屋子里的杨小花听到这些气极了:“大夫人胡说什么?什么叫我们夫人出嫁以后就不管家里的弟弟妹妹了?我们家夫人日日送来吃食给几个小公子和姑娘,你们不是还眼巴巴地看着,想要抢的吗?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还有我们夫人给小公子们和姑娘们准备的衣裳首饰玩具你们家的人也想强,你们家想占人便宜的时候粘的紧,现在倒是撇干净可能吗?几位官爷只要去问一下乡亲们就知道你们家跟我们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林氏揉揉眼睛哭了出来:“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说话?我们家何曾有过这个心思?又哪里占过二房的便宜?” 林氏说这话还带了几分真情实感,她是真觉得自己没占二房的便宜,因为她没占到啊!人虽然住进来了,可是捞到的都是些小东西,并不是真正值钱的。那些真金白银还有房契地契一样都没捞着,还落了个不好的名声,这事让她一直都不甘心。 听到消息赶来的江三叔一家看到这个情况都觉得不过眼:“大嫂,做人要讲良心啊,你怎么真敢说自己没有占过二房便宜?如今大房那些地不都是当初二哥给你们买的吗?你们现在那个房子当初盖的时候也是二哥掏的钱,就连森哥儿茂哥儿上学,也有好几年的束脩是二哥掏的腰包。” 江大伯听了这话不满道:“三弟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当初那些地都是二弟自愿送给我的,是他这个做弟弟的孝敬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什么可拿来说事的?至于两个孩子的束脩,那也是他身为二叔应该照顾侄子!” 江三叔被他的不要脸惊到了,他一直以为他大哥对他们兄弟俩其实还好,只是娶了一个爱占便宜的林氏才会闹成现在这样,谁知道他大哥还真这样想,一直觉得二房有钱就该孝敬哥哥照顾侄子? “可不是吗?当初那些都是二叔在的时候自愿给我们的,江雪荷可没那个良心,自从爹娘去世以后就不爱与我们大房来往,防我们就跟防贼似的,如何可能跟我一起谋财害命呢?她没害了我们大房就不错了!”林氏哭喊道,“几位大人要是不信的话也可以去问问乡亲们,她出嫁以后是不是就不爱与我们来往了?” 江桃花看着人群里的江三叔忽然想到了江含笑,顿时嫉妒非常,大声喊道:“就是!自从她出嫁以后回了江家村也不回来看看,每次都会去三叔家里!而且江雪荷与那江含笑一向关系最好,江含笑如今能有一门好亲事全都是因为江雪荷,我看江三叔一家才会跟江雪荷一起谋财害命呢!大人快把他们家的人都抓起来啊!” 江三叔对这个侄女失望至极,他一向觉得自己侄女嚣张不懂事爱占人便宜,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然而江大伯听了江桃花的话以后宛如受到了启发,也指着江三叔大喊:“对对对!江雪荷跟他们家关系最好了,他们才是害死县令夫人的凶手!快把他们抓起来。” 江三叔愣住了,没想到他大哥居然也想害死他,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啊! 衙役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来:“瞎咧咧什么呢?你们跟二房不熟然后住二房家里?你说他们跟二房关系更好,那他们为什么不住过来?” “不是我们要住过来的呀!真的只是那臭丫头昨天把另外两个丫头带走了,我们为了照顾两个孩子才搬过来暂时住几天的!”江大伯又道。 江三叔气道:“人在做天在看,大哥胡说八道也不怕闪了舌头!荷姐儿一向温柔良善根本不可能做那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做长辈的不想办法帮忙澄清还一个劲儿的撇清关系冤枉人家,大哥也不怕二哥的在天之灵吗!” 江大伯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只是转念一想,江二山一死他媳妇和他老娘就把人逼出去嫁个病秧子,江二山要是想跟他算账的话早就回来算账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三弟才是不要胡说,我问心无愧!”江大伯梗着脖子拒不承认。 “大伯这话说的可真没良心!自从我爹娘去世以后,大伯就带着一家全部住进了我们家里,说是要照顾我们,可三姐姐却处处抢我们的东西!大堂嫂家的宝蛋也时常欺负我两个弟弟,这就是大伯父说的一时照顾?大伯母为了逼姐姐交出钱,在姐姐出嫁后给我们吃的是什么东西呢?后来还是姐姐让小花姐姐过来照顾我们,每日三餐都是姐姐多煮了特意让人从何家村一路送到江家村的,这也是大伯父说的照顾?” 大房的人朝人群看去,只见江云兰不知道什么时候牵着江雨萱的手回来了,身边还立着江含笑和海妮。 “笑笑,你回来啦!”江三婶连忙跑过去拉住江含笑的手将她全身上下看了好几遍,尽管什么都没看出,江三婶还是很紧张,“你没事吧?” 江含笑摇头道:“我没事,虽然县令夫人还没醒,但此事另有玄机,县令大人还在安排,让我和嫂子先带两个妹妹回来。” 江三婶又问道:“那荷丫头呢?” “四姐姐和四姐夫还在县衙被问话呢。”江含笑又看了一眼大房的人说,“这些官爷就是来找大伯父他们问话的,四姐姐不是会随意攀扯别人的人,大伯父大伯母他们只要跟着差爷去衙门走一趟就行了,不会有事的。” 大房的人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江雪荷恐怕是真做了什么,否则为什么江含笑他们都回来了她还没回来?这个时候要是承认了他们和江雪荷有什么关系,只怕马上就要被带去衙门问话了!攀扯什么的更是让他们浮想联翩!他们心想,江含笑跟江雪荷关系一向很好,江云兰和江雨萱更是她的亲妹妹,她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们脱罪。可要是他们大房的人被带去问话,江雪荷恨透了他们,说不定死了也要拉一群垫背的,直接泼他们一盆脏水! 想到这里,大房的人就更不敢承认他们和江雪荷有什么关系了,话越说越离谱,还将江云兰姐妹俩还有江清竹江清柳一起骂了进去。 “既然大伯今日非说与我们二房没什么联系,那日后也不必再有什么联系!”江云兰转头看见里正也在围观的人群里,直接走到里正跟前跪下,“还望里正伯伯做主,我们二房从此以后跟大房断绝关系!” 里正被吓了一跳,连忙要把江云兰扶起来:“云丫头,断亲这种事可不能乱说的呀!” “云兰并不是胡言乱语,而是今日大房所为,明显就是没将我们二房当做亲人。这一年来大房明明一直住在我们二房,乡亲们都是看得见的!可他们非要撇清关系,不想被姐姐连累,那我们做晚辈的也该成全他们才是。” 江云兰一向柔弱,此刻一身白衣站在那里,风拂过更显得她弱不禁风清瘦单薄。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偏那双一向温柔的眼睛此刻满是倔强,让人见了心疼。 里正见了不由叹了口气问道:“江大山,你还有什么想说,真要跟云兰他们断亲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江大伯自然是不想断亲的,他不过是要暂时避避风头罢了,等这些官差走了他还要继续赖在二房的,毕竟二房的房子可比他们家的强太多了。 “大伯父若是不想断亲的话,还请大伯父跟各位官爷走一趟,证明姐姐的清白。”江云兰又道。 林氏连忙道:“兰姐儿,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这不是在威胁我们吗?” 里正也来了脾气道:“怎么就算威胁了?兰丫头这话有什么不对吗?总不能遇到问题的时候就不熟,有便宜占的时候又是一家人了吧?今天这事必须给我拿个章程出来,是断亲还是去给荷丫头澄清?荷丫头是什么样的为人想必乡亲们都清楚,她断不会做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身为伯父伯母还信不过自己的侄女吗?” 里正这话说得挺对,然而大房那些人从来就心眼不正,看别人自然也都是恶人不是好人。在他们看来,江雪荷就不是个好人,否则怎么把钱都拿去贴补婆家了想方设法地不给他们花呢?每天都给自己的弟弟妹妹送好吃的却不给他们送,还找来杨小花这样一个粗鄙的丫头看着他们欺负他们。江雪荷之前都这样做了肯定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还恨透了他们,这回他们要是真去衙门的话,肯定就回不来了!说不定江雪荷还会倒打一耙将脏水全都泼到他们身上! 林氏想了想,悄悄跟江大伯说:“要不我们干脆就跟二房断亲吧?二房的钱都在钱庄里我们现在又拿不出来,难道还要白养那四个孩子几年吗?尤其是那两个丫头的,她们俩的钱听说要等出嫁了才能拿出来呢!等出嫁后他们哪里还愿意给我们?再说了,荷姐儿都要进去了,二房以后哪里还有便宜给我们占?” “就算断了亲,我们不是还有娘吗?”林氏又道,“只要有娘在,他们还能不给娘孝敬钱吗?更何况,现在三房怕是比二房要有钱。” 江大伯觉得很有道理,当即道:“那就断亲!省得二房的人再说我们占了他们便宜!我们从来就没占过什么便宜,不过是心疼他们几个孩子过得艰难想帮他们一把罢了,谁知道居然闹出这样的误会。” 围观的不少乡亲都被江大伯的脸皮惊到了,心想大家都一个村的,谁还不知道谁是什么德行?大房的人都几年没下地了,如今的好日子不都是靠二房得来的吗?结果二房一出事他们就撇清关系了,现在居然还要断亲! 大多数人都觉得大房的人不要脸,但是像三房这样的傻子也不多,人家有钱的时候他们不怎么占便宜,人家出事了他们一个劲儿地帮忙澄清。虽然觉得三房傻,但总归跟三房的人打交道大家会更放心一些。 “行,那就当场把亲断了吧!”里正想想周氏还在屋里,又觉得不好意思,便问道,“江周嫂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氏听着外头的对话也觉得现在二房就是个麻烦,她当然不希望二房连累三房,可是大房今日若是和二房断亲了,日后二房如果没事,大房就再也讨不着好。只是之前二房没事的时候也没让大房占过便宜…… 周氏想了想道:“既然老大想断,那就断吧,我先留在二房照顾他们几个,等荷姐儿出来再说吧。” 林氏连忙道:“娘!现在事情还不清楚,万一荷姐儿以后出不来了呢!” “先这样吧,到底是江家的子孙,我不能不管。”周氏叹了口气道,只是不确定这两个小孙子以后还能不能读书了。 周氏说到这里,不由看了江三叔一眼。 江三叔道:“我相信荷姐儿不会有事,若是荷姐儿真的有事,我会负责把二哥几个孩子养大的。” 周氏点头,疲惫道:“那就先这样吧,大房跟二房断亲,以后是福是祸都没关系。大房跟三房虽然没有断亲,但是当年二房三房都相当于净身出户,从来没有弟弟孝敬大哥的道理,日后三房顾好自己过日子就行,大房不得去要钱。” “娘!可是我们大房有这么多人要养,还有两个孩子要上学,日后要是钱不够的话该怎么办?”江大伯顿时急了,他不明白周氏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前他娘不是最疼他了吗? “大房有森哥儿茂哥儿要读书,但森哥儿现在一年不如一年不如不读了,日后全力栽培茂哥儿吧。”周氏道,“三房有崖哥儿要念书,崖哥儿如今成绩不错,是该好好栽培。刚刚你三弟也说了,要是二房有什么事,日后三房会帮忙。三房如今又要顾自己又要顾二房,哪里多出来的钱照顾你们?” 小林氏不满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五堂妹现在不是跟县里的徐家定亲了吗?县里的徐家多有钱啊,就算把我们江家三房人一起养了,对他们来说那点钱也不算。” 周氏已经不想跟大房的人讲道理,这些年她确实偏疼大房,结果把大房的人都宠成了废物!还有森哥儿,他一直都是这一辈里最被看好的一个,因此大家对他都更纵容一些,事事以他优先。结果倒好,这一宠就宠出了个年年退步!周氏觉得自己已经吃到了教训,人都是宠不得的,茂哥儿在大房一向可有可无,结果人家自己就努力。崖哥儿一直被大房的人看不上,三房两口子虽然对孩子好但是不会一味溺爱,因此崖哥儿读得也不错。为了大房好,她以后也不能再宠着大房了。 还有森哥儿,既然成绩年年倒退,那还有什么可读的?不如赶紧弃了,把这部分钱留给其他孩子才是正经! 可以说,周氏真正疼的除了大儿子以外,就只有会读书的了。而这个一把年纪了却一事无成的大儿子当然比不过还能读书年纪还小的孙子了,因此周氏虽然没有完全放弃大房,但也不打算继续像从前那样纵容大房了。 大房的人听了周氏的话以后很失望,但是他们并不觉得周氏会真的再也不管自己,为了赶紧摆脱这群衙役,他们最后还是当场跟二房的人断亲了。断亲的文书大部分条款都是江云兰定的,一条一条写得十分清楚,断绝了任何大房日后再占他们便宜的可能。不过大房的人并不把这份文书当回事,他们相信最后能在周氏那儿找到突破的。 那文书一共写了三房,一份在江云兰手里,一份在里正手里,还有一份自然在大房手里。衙役们看了一出好戏之后,又口头恐吓了大房几句就打算离开,结果却被江桃花叫住了。 “早就说过他们三房的人跟二房最亲,几位官爷为什么不把他们三房的人带去衙门问话?”江桃花恶狠狠道。 领头的衙役冷笑道:“怎么?我们要如何办案还要你来教?” “当然不是。”江桃花气虚了些,但还是不肯服气,“既然我们大房的人要被带去问话,为什么三房的人不用?” “自然是因为三房的人已经问过了!”领头的衙役冷笑道,“我们大人早就问过江五姑娘和江三嫂了,若不是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清白,又如何会让他们回来?说起来断亲也不过是你们为了逃脱罪责的手段,方才反应那么激烈,说不定是因为你们心虚呢?既然不肯让我们走,不妨我们再留下来多问问?” 林氏连忙将江桃花拽了回去:“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几位官爷不要计较,我女儿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懂规矩而已。既然笑姐儿他们回来了,那肯定是没事的了。” 那些衙役这才离开,不过也象征性地跟江三叔他们问了几句。 等衙役走后,乡亲们觉得没什么热闹看了,也陆续离开。江云兰拉着江雨萱走进屋里,江雨萱一进屋就看见她娘留给她的一床锦被正捆成一捆扔在地上,显然是有人想要将其带走。 江雨萱冷笑道:“小花姐姐,劳烦你帮个忙,将不属于我们二房的东西全都扔出去!属于我们二房的,一样也别让外人带走!” 杨小花欣然领命,面对大房那些丑陋的嘴脸,她早就想这样做了!大房的东西和二房的东西其实很好分,二房的东西不论价钱总归都是精致,大房的东西则要粗糙很多。更何况,大房当初搬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带多少东西。江雪荷虽然后来尽力锁起来了,但是能锁的有限,大房一开始也占用了不少东西,如今他们想要带走的就更多了。 大房的人都觉得,那些东西他们既然用了,那就是他们的了,他们可以带走。然而江雨萱一向是个暴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就要杨小花把他们二房的东西全都收回来。有些东西是二房本来就送出去的,杨小花不能确定就会去问江雨萱,反正江雨萱说要收回去的东西他们就全收回去了。 大房的人当然不乐意了,可是他们不乐意有什么用?虽然他们人多,可就他们那一窝子全都加起来,也不是杨小花一个人的对手啊!江清木前去阻拦的结果就是整个人连带着包裹被杨小花举起来一起扔了出去。眼见着杨小花连宝蛋也要跟着扔出去,大房的人再不服气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小花把那些好东西都收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江雪荷与顾思言在徐县令家里做了好几天的客,顾思北也是被押进县衙后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他们夫妻俩根本就没事,反倒是他因为证据确凿被关了起来。顾思北在大堂说非说这事他大哥三哥也参与了,顾思东和顾思南都对这个弟弟很失望,甚至多了几分恨意,彼此都声称不知情。 徐县令一向是个人精,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家子四兄弟确实都谋划过,只是老大老三都建议下泻药,老四心狠嘴上答应下手却是致命的毒药,排行第二的那位一早就看出了老四是什么德行,所以早早跑了。跑的急的那个徐县令都懒得追究了,顾思东和顾思南没有直接参与只是建议下泻药并且他们在朝堂上直接招了,那就一人罚银二十两。至于顾思北,虽然杀人未遂,但他下毒是下在食材里的,若是得手要死很多人,情节十分严重,因此徐县令判了他死刑,秋后问斩。 消息传回江家村的时候,乔氏当场就晕了过去,她最爱的小儿子居然要被判死刑了?这可怎么得了?顾思南见乔氏那样一句话都懒得说,他早就说过日后没有乔氏这个母亲,那个想拉他顶罪的顾思北自然也不是他的兄弟了。他回家后就直接进屋去找孙氏,将其好好安慰了一番。 顾思东看见乔氏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虽然气顾思北心狠差点连累了全家,但到底是亲兄弟,并不想看着他去死,更不想乔氏天天以泪洗面。便跟乔氏透露了一个消息,说徐县令正在为修桥铺路的资金头疼,他今天从县衙回来的时候问过了,如果能捐给徐知县三千两,那顾思北的死刑可以改为流放。 乔氏哭道:“改为流放又有什么用?那些被流放的人又有几个能全须全尾回来的?” “总比真让四弟被斩首好不是吗?”顾思东道,“三千两虽然不少,但是我们家几个铺子凑凑也能凑出来。这位徐知县油盐不进只肯减刑不肯放人,但流放那儿管制的官员可未必。到时候我们再去打点一番,说不定四弟就能回来了。” “你说得对,凑钱,赶紧凑钱!”乔氏连忙将全家人都召了过来。 顾思南听到乔氏召人愣了一会儿,随即将自己手头的房契地契全都找了出来,拉着孙氏一起出去了。 孙氏见了又有些想哭:“你娘和你四弟都一心要你去死,你还要去帮他们吗?” 顾思南摇头道:“谁说我要去帮他们了?我虽然没有主见,但又不犯贱,这两日他们这般对我已经让我彻底寒了心,此刻我只想效仿二哥远走高飞。这些东西自然还是卖给顾思言最合适,我们再去县衙一趟吧。你也收拾收拾东西,衣服什么的不必带,只需把值钱的都带上就行。” 孙氏想了想乔氏和顾思北的所作所为,连忙将他们一家四口最新或最喜欢的一身衣服换上,再把银子首饰都收拾好,能戴身上的全戴身上,戴不下的藏袖子里藏腰上,再儿子女儿还有顾思南身上也藏了不少,夫妻俩这才抱着两个孩子若无其事地出门了。 乔氏见他们对自己视若无睹,当即就想发脾气,却被顾思东拦住了。 “三弟这是要去哪儿?”顾思东问道。 “在狱中待了几日,让娘子和孩子担心,便想着带妻儿出去吃一顿好的压压惊,晚上不用做我的饭了。”顾思南转头对顾思东笑笑,“大哥保重,这往后要操心的日子怕是还长,今日也好好歇歇吧。” 顾思东总觉得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只是想到这几天的牢狱之灾对顾思南而言无异于是无妄之灾,他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便没多想。 乔氏却很不高兴:“他怎么只记得自己媳妇担心,不记得我这个当娘的也在家里担心?不过是出门吃个饭罢了,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做什么?老四还在牢里受苦呢!” 顾思东无奈道:“娘,你就少说两句吧,前几日您让三弟顶替四弟,已经寒了三弟的心了。” 乔氏有些心虚,但又不以为然:“可最后也没成功不是?既然没成功,就当没这回事啊,他难道还真能不认我这个娘了?” 顾思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实他对顾思北又何尝没有怨怼,此刻很能理解顾思南的心情,偏乔氏溺爱顾思北溺爱出了习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母子离心倒也罢了,顾思西一走,如今还能和他相互支撑的只有顾思南了,他可不希望自己和顾思南也离了心。 顾思南倒是没和他离心,虽然大家都是同年同日生的,但顾思南因为没主见的关系,一向很依赖这个兄长,且这个兄长也没有哪里对不起他的地方。但他不想要乔氏这个娘却是真的,他并不是真的没主见,只是觉得家里大家都开心就好,反正他也没什么野心,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给自己做了回主。 县城那边,因为陶氏这几日与江雪荷谈论侍弄花草的心得十分上头,一直舍不得江雪荷回去。江雪荷也觉得自己要是回去得太早的话,西院还有江家大房那些人都会来找她麻烦,就欣然住下了。至于顾思言反正在哪儿读书都读得进,自然也随她去。 对于顾思南夫妻俩找上门来的通报,江雪荷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十分不解,但还是迎了上去,两人看见顾思南一家四口就更疑惑了。江雪荷看着孙氏那满头金银珠翠十分费解,她记得孙氏的品味没这么差呀,这又是哪一出? 孙氏也有些不好意思:“让五弟妹见笑了。” “三哥三嫂今日过来是有何事?”江雪荷见顾思言不开口,就只好自己开口问了。 孙氏不好意思道:“之前二哥的酒坊还有那几亩地都是卖给你们家的吧?我们家也想把那几亩地还有镇上那个绸缎铺子卖了,你看三百两可成?我家那铺子倒是许久没有盈利了,若是你觉得不值三百两,二百五十两也是可以的。” 江雪荷奇怪道:“三哥三嫂也要离开了吗?” 孙氏说到这个就红了眼眶:“我们东西两院的乌糟事你也清楚,说起来我们家也对不起你们家。只是原本想着虎毒不食子,婆婆虽然对五弟心狠,对自己亲生儿子总是好的,可没想到之前衙役来抓人的时候,婆婆害怕四弟被抓,就把我们三郎推出去说他才是四弟,好在徐知县明鉴,没有误伤。” 江雪荷不由看了顾思言一眼,只见顾思言也是一脸意外的神色。江雪荷嫁过来以后就与西院分了家,对那边的人是如何相处的并不太理解。但顾思言是见过的,在他心里乔氏是个毒妇,但也是个好母亲,心疼自己的每一个孩子。虽然他也看得出来乔氏最疼的是顾思北,但没想到乔氏居然能偏心到这个地步。 “五郎觉得如何?”江雪荷转头去问顾思言。 顾思言道:“就依三嫂所言吧,只是我们夫妻身上如今没带这么多银子,我去跟徐知县借一些。” 江雪荷也没意见,毕竟这银子他们很快就能还上,暂时借一下并没有关系。顾思言很快就拿了三百两银票出来递给顾思南,顾思南当即就拉着顾思言去县衙过户。江雪荷都哭笑不得,心想这顾思南倒是比当初的顾思西还要着急。不过也能理解,这大概是被乔氏伤透了,一分也不想在西院多待了。 只不过他们都没想到,在他们刚到县衙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熟人。 顾思南一夜未归,乔氏没有放在心上,只顾着筹钱。要是在从前,这三千两光是她的私房就能掏出来。可惜后来因为顾思北的决策失误,这些钱都败光了,如今只剩下一千多两。可如今他们西院需要的并不仅仅是三千两,再加上她要是把自己的私房都掏出去了,那日后这一大家子还怎么过日子?她还有两个女儿的嫁妆没有置办呢! 赵氏其实不愿意拿出钱来,毕竟顾思北差点把顾思东也连累了。可顾思东是个孝顺的,也不想看着弟弟去死,她只好拿出三百两来,结果被乔氏一顿臭骂,说她是个毒妇,见死不救,巴不得老四死。 赵氏心里也不乐意:“娘误会,可那铺子也需要资金周转,我若是将钱全都拿出来了,这铺子日后还怎么开得下去?” “开不下去又如何?铺子还能有人命重要吗?”乔氏不耐烦道,“你去把老四媳妇叫出来,她是老四的媳妇,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出份力吗?” 赵氏连忙朝顾思北房间跑去,这两日乔氏越来越暴躁了,她可不想触霉头。只是她没想到,顾思北的房间空空如也,里头不仅没有李氏,很多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但顾思北的女儿还躺在那儿睡觉。 难道李氏去看儿子了?赵氏又转头去了顾思北两个儿子的房间,结果看见了那两孩子还在,乔氏当初送她大孙子的小金佛却没有了。这不会是扔下儿子跑了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原来昨日顾思言跟江雪荷要去过户的时候,又遇到了后脚跟来的李氏。李氏出门的时候只带着房契地契,跟江雪荷要了五百两以后就痛快地过户了。顾思北分到的那个酒楼原本就是四个铺子里最大的一个,有两层楼呢,生意也还凑合。 说起来西院分到的四个铺子虽然地段都不错,店面也不算小,但在松月县里,绸缎庄除了个别几家都卖不过徐家,酒楼生意又基本被曹家垄断,因此他们的生意都很一般,盈利不多。 江雪荷一下子买了两家铺子回来心里都慌,这花了不少,可她没信心都能做起来啊!而且这样一买,又快把她的家底掏光了!顾思言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连连跟她道歉,江雪荷见他这样哪里生得起气?心想这孩子也太惨了些,那些东西明明都是他爹留给他的,偏偏他还要花钱一样一样地买回来。 李氏确实是跑了,可惜她跑得无声无息,没人知道。她将地契房契都卖给顾思言后,又若无其事地回了西院,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收拾了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从偏门溜了。 李氏觉得自己还年轻,也有几分姿色,顾思北都被判死刑了,就算乔氏塞钱把死刑改成流放,那又有什么出息?三个孩子她也不是完全不心疼,只是这三个孩子不管日后如何,都会被人说成是杀人犯的孩子,叫三个孩子如何抬得起头呢?而她这个杀人犯的妻子也没什么脸面。 李氏一向都与顾思北很合拍,他们俩都一样的势力、自私、虚荣,因此大难临头各自飞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乔氏却不信李氏会这样跑了,赵氏来报的时候她还直接给了赵氏一巴掌,说她冤枉自己的妯娌,李氏一定是想办法给顾思北筹钱去了。赵氏捂着脸委屈极了,真想跟顾思西他们一样远走高飞。 乔氏看出了赵氏的不满,当即又要一巴掌甩过去,被顾思东及时拦住了。 “娘,你就别闹了!”顾思东无奈道,“我相信媳妇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的,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乔氏很想骂顾思东娶了媳妇忘了娘,只是想起昨天顾思南离去时的那个眼神便没再说什么,气势汹汹地朝顾思北的房间走去,只想找出点有礼的证据反驳赵氏。结果她在两个房间里都溜了一圈,还真的没有看到一样值钱的东西剩下,连孩子身上的银镯和长命锁都被李氏给扒下来了。 “不可能的,李氏一定只是去给老四筹钱了,他们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她不可能就这样丢下老四!”乔氏不敢相信道。 赵氏却忍不住道:“娘不觉得奇怪吗?” 乔氏瞪她:“你又想胡说什么?” “您都在屋里走那么多圈了,我们说话声音也不小,这三个孩子怎么一直不醒呢?”赵氏问道,“就算画姐儿年纪还小睡着了不容易醒,咚咚也有五岁了呀,平常这个时候早就醒了。” 乔氏这才觉得奇怪,连忙去摇顾思北的大儿子顾念冬,结果摇了半天也没把孩子摇醒,就连掐人中也没把孩子掐醒,乔氏吓得脸都白了。 因为她一向最偏疼顾思北,因此对顾思北的两个儿子也比其他孙子多了几分疼爱。如今最爱的儿子还在牢里,结果孙子还昏迷不醒,叫乔氏如何受得了? “快快快,快去请大夫!” 等大夫来了一看,说那三个孩子都被下了迷药,于性命无碍,就是会睡得久一些,可能要等下午才醒。大夫见乔氏脸色不好,还顺便给乔氏看了一下,说乔氏也中了那样的迷药,只是分量轻,除了晚上会睡得沉一些,没有其他反应。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氏是真的跑了,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还给大家都下了药,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下得了手。乔氏知道这个消息后又一次晕了过去,赵氏则想,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妻俩都是会给人下药的祸害! 好在李氏也只带走自己房里的东西,要是把其他房的东西也带走了,那他们就彻底不用过日子了。 李氏不带走其他房里的东西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她三哥孩子也要过日子,她要是都掏空了,她儿子女儿哪里还能活?而且她和顾思北夫妻一场,当年也真的喜欢过,她没想过真让顾思北救不回来。虽然她卷款逃走其他几房的人肯定看她孩子不顺眼,但乔氏肯定还会护着他们的。 乔氏确实会护着自己的孩子,但是不会放过她呀!乔氏被大夫掐人中掐醒后,当即就叫顾思东去县衙报官,一定要把李氏追回来。等顾思东离开以后,乔氏想起顾思南还没回来,又往顾思南房里跑了一趟,发现顾思南房里大部分东西都还在,心想他们应该没跑吧?那梳妆台上还摆了几件孙氏的首饰呢!孙氏一向爱占便宜,如果真的跑了,不可能没把那些东西带上的! 只是等顾思东都报案回来了,顾思南却还没回来,令乔氏不禁再次产生了怀疑。 “娘不好了,我去县衙那边问过了,徐大人说昨天四弟妹已经去过县衙了,把四弟分到的地和铺子全卖了,一共卖了八百多两,都过户给了顾思言。”顾思东回来就喊道,“对了,还有三弟和三弟妹,昨天也将地和铺子都卖给了顾思言,连夜带着孩子离开了松月县。” “李氏那个贱人!”乔氏气得不行,“还有老三那一窝子畜生!怎么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管呢?还是不是人了?” 顾思东觉得顾思北在县衙里一口咬定自己和老三是主谋的时候也挺不是人的,因此他只跟乔氏说:“娘注意些身体,别气坏了。” “我怎么能不气啊?我恨都要恨死了!我辛辛苦苦谋划那么多年从东院三兄妹那儿抢来了这么多家财,结果就被你们兄弟几个全都卖了回去?卖给谁不好?怎么就偏偏卖给了他呀?” 顾思东无奈道:“如今谁不知道我们家遭难了?想要趁机买铺子的人倒是不少,只是个个都想着压价,只有五弟还按照之前的价格给,他们自然也就喜欢找五弟了……” “五弟?什么五弟?他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兄弟!老三不是你兄弟,老二也不是!”乔氏恶狠狠道,“老大,如今只有老四是你弟弟了,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娘,我……” “你是不是也不要你弟弟了?你是不是也想跑?我告诉你没门!你要是敢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以后谁都知道是你逼死你亲娘的,你带着这一大家子去哪儿都抬不起头来!” 乔氏眼睛都红了,她狠狠地揪着顾思东的领子,说的每一个字都跟吼出来似的,状若发狂,大房的几个孩子都被吓哭了。赵氏此刻恨极了乔氏,不明白身为母亲为什么要那样逼自己的儿子,难道老四是她的儿子老大就不是了吗?不过也是,没事的时候还好,有事的时候可不就老四一个人是她的儿子吗? “娘,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我不愿意的问题,是只有我一个人根本凑不出三千两啊!”顾思东也很无奈,“我就算把铺子和地都卖了,也凑不出三千两啊!我这边最多只能凑出八百两,娘如果拿出所有私房,再把首饰当了或许能凑够三千,可是之后呢?我们那么大一家子的人难道都喝西北风吗?” “所以你不救你弟弟了吗?”乔氏气得一巴掌就要扇过去。 顾思东躲开了乔氏的巴掌无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能将西院一起卖了。可这乡下的屋子建得再好又有什么人买呢?” 赵氏听了忧心忡忡道:“这房子要是卖了的话,日后我们要住哪里啊?” 顾思东道:“如今我们家已经成了村里的笑话,继续住这儿日后只怕也不好过。再者四弟的情况严峻,日后流放了我们也要跟着打点,自然还是随四弟一起去流放的地方为好。” 赵氏听了就很不乐意,心想凭什么顾思北犯的错误要他们全家一起承担? “我们奔波是无所谓,只是家里孩子还小,不适合长途奔走。而且两个小姑子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总不能也跟着我们一起走吧?”赵氏心想乔氏还是心疼女儿的,就先拿女儿说事,“流放犯人的那些地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没办法给两个小姑找一户好人家吧?” 乔氏有些犹豫,她肯定是不能把女儿嫁到那种地方去的。她的两个女儿虽然从小生长在乡下,但一直都被她养得娇滴滴的,因为她是想让她们享福的。可如今他们家忽然变成了这样,还要如何享福呢?可就算不能享福,也不能去送死啊! “我回来之前花了些银子进牢里看了一趟四弟,也跟四弟提及了如今家里的情况,四弟的意思是把这屋子卖了,再给两个妹妹找一户有钱的人家。”顾思东说着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凑到乔氏耳边低声道,“四弟说,曹三爷很喜欢二妹妹。” 乔氏问道:“你四弟这是什么意思?那曹三爷年纪不小了吧?难道至今还没娶妻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曹三爷当然是娶妻了的,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后院妾室同房丫头更是无数,外室也有不少。对他而言顾双双的出身实在不怎么样,能给他做个妾就不错了。就连顾丹丹他也不介意一起收了,虽然顾丹丹姿色差了一些,但姐妹花玩起来想必也很有意思。 这事在顾家没出事以前曹三爷就跟顾思北提过,说是如果愿意把顾双双给他做妾的话,他可以给顾思北一千两银子。如果把顾丹丹顺便搭上的话,还可以再加五百两。当时顾思北只是笑笑,觉得顾双双貌美聪慧可以卖个更好的价钱,还想再观望观望。至于顾丹丹只是个顺带的,想直接卖给他也卖不出去啊。 进了大牢以后顾思北知道可以捐钱减刑之后心思就活泛起来了,原本也没到卖妹妹的地步,可谁想到他两个哥哥还有李氏都跑了呢?顾思北虽然心疼顾双双,但更心疼自己的小命,当即就把这话说给了顾思东。顾思东觉得这事很不靠谱,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两个妹妹都卖了呀。可顾思北却坚持,执意要他把曹三爷的原话告诉乔氏。 顾思东到了此刻都想放弃顾思北了,他原本是见不得自己弟弟去死,可如果为了救一个弟弟而牺牲两个妹妹的话…… 顾思东不知道要怎么做选择,就将选择权交给了乔氏。 乔氏沉默了许久,最后低声道:“改天约曹三爷出来吃顿饭吧。” 顾思东不忍:“娘……” “别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乔氏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这一刻除了卖女儿她已经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她当然可以慢慢谋划给自己的两个女儿各找一门好亲事,可是如今她们俩的兄长成了杀人犯,嫂子成了盗窃犯,她们俩的名声自然也受了影响。而且就算她把两个女儿都嫁进有钱人家,要钱也不能来得那么快,而她的宝贝儿子正危在旦夕。 乔氏觉得任何一个母亲都跟自己一样一定会这样选的,女儿再重要还能比儿子重要吗? 顾思东听了这话却十分心寒,心想他娘现在大概真的疯了,为了一个儿子要抛弃所有的儿子女儿了,要是哪天需要牺牲自己的时候,他娘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了? 顾思东一回自己房间赵氏就急了,问他:“你不会真的要听娘的将两个妹妹卖了吧?” 赵氏虽然嫌弃顾丹丹蠢,但顾丹丹一直很尊重她这个大嫂。至于顾双双她倒是十分欣赏,顾双双对她也尊敬,只是少了几分亲近。就算这样,要她直接把两个好好的小姑娘直接卖给一个妻妾成群的男人做妾她也不忍心啊。 “那曹三爷是什么名声娘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有多少姑娘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卖、身契在他手里连追究都不能追究。他这回说要纳两个妹妹为妾,也是要卖、身契的吧?”赵氏问道。 顾思东无力地点点头:“自然是要卖、身契的,否则又怎么会一次性给那么多银两。” 赵氏不能理解:“娘当年就是被人卖过的,对卖、身一事痛恨极了,怎么能忍心把两个妹妹也卖了呢?你再去跟娘说说?” 顾思东摇了摇头:“娘从前最疼的就是四弟,其次就是二弟。可是因为四弟的关系,二弟跑了,三弟也跑了,对娘来说她已经为了四弟失去两个儿子了,那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四弟,否则她就亏大了。” “这是什么逻辑?”赵氏更不能理解了,“为了四弟失去两个儿子就亏大了,那再失去两个女儿呢?等女儿也没了,下一次再遇到什么事情,你娘要卖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了?” 顾思东痛苦地闭上眼睛,他觉得他娘一定会那样做的,可要他这个时候抛下他娘…… 赵氏看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你可别犯糊涂啊!她今天能卖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她直接卖了我们的儿子女儿呢?” 顾思东无力道:“我再想想,我再想想。我一定不会把自己赔进去的,更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女儿赔进去。” 这事最开始明明只要顾思北一个人去死,那个时候顾思东心疼弟弟也想把人捞出来。可现在因为乔氏的关系,变成了要为了一个弟弟家破人亡,顾思东确实是不愿意的。 顾思东最后把这事跟顾双双和顾丹丹说了,顾双双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不愿意。 “以现在的情况,我确实很难再找到更好的了。”顾双双道,“如果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话,我愿意去曹家做妾,只是卖、身却不太好,大哥再跟曹三爷商量商量吧。” 顾丹丹却不乐意:“那曹三爷长得又不好看,家里还有那么多妻妾,本来就不是良配!而且我还是个顺带的?” 关于这个话题顾思东当着妹妹的面总不好直说,但见他沉默顾丹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反正我是不乐意给人做妾的,我要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好夫婿!”顾丹丹说完就跑了,顾思东看了她一眼十分无奈,不过他转头看见顾双双就更无奈了,这妹子居然不介意做妾? 顾双双是真不介意:“做妾又如何?娘不也是个妾吗?而且娘当时的处境比起现在的我更加不如。但最后结果如何?原配早死,这个家最后是娘在当家,还磋磨了原配的子女好些年。可见只要手段高明,做妾也能如鱼得水。大哥难道觉得我是蠢人吗?” “这个自然不是,只是……” “大哥放心,只要我能嫁入曹家,到时候一定牢牢地将曹三爷捏在手心,也会继续帮娘和大哥的忙的。”顾双双对自己十分有自信。 顾思东见状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现在就离开,可如果现在不离开的话,到时候是不是要他亲手卖了自己的亲妹子?虽然是他妹子一心求卖,但顾思东并没有把握自己最后能让曹老三不立卖、身契。 顾思东仔细想了一番,最后也带着妻儿把铺子和地都卖给顾思言跑了。与前两位跑路的兄弟不同的是,顾思东把铺子里的盈利都留给乔氏了,算是比那两位兄弟多尽了些孝心。 顾思言从前已经做好一辈子都拿不回这些铺子和地的准备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比起东院那些真正的传家之物,这些东西其实还好。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以这样的方式一样一样地拿回来了。如今唯一没拿回来的就是西院的屋子了,不过那个屋子原本就是他爹给乔氏母子几个建造的,他没有也没关系。 江雪荷却不这样想:“乔氏如今急着卖房子,却根本不想卖给我们。我们可以没有西院的屋子,但却不能让西院住进对我们不利的人,毕竟你我以后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 顾思言点了点头:“雪娘说的有道理,是我疏忽了。” 江雪荷笑道:“要不我们找人做个手脚,虽然最后是我们买来的,但乔氏离开之前却不会知道?” 顾思言问道:“可是如今银子还够吗?最近似乎又花了很多?” 江雪荷笑道:“倒是还有些私房,买西院的宅子是够的。不过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私房,顾公子可得给我打个欠条呀,还等着你还呢。” 江雪荷也是知道顾思言最近一直不好意思才会这样说的,果然她这样说完之后顾思言的脸色就好多了,还说一定会把银子还给她的。 江雪荷于是将这事交给了杨二苗去办,杨二苗还挺喜欢办这种事情的,很快就给办妥了。乔氏虽然有心卖宅子,但她现在还得在西院住一段时间,因此卖宅子的时候也跟人说好了,这宅子可以先交钱过户,但得一个月后她才会搬走。江雪荷又不着急,自然答应了她这个要求。 乔氏卖了宅子回家后发现老大一家也跑了的时候,当即又晕了过去,还是顾双双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了起来给她找了大夫。顾双双不明白一向最孝顺的大哥为什么也会跑路,看见顾思东留下来的信也不是很相信,只觉得顾思东太草木皆兵了。 说起来,二哥又不是为了四哥丢的,那是二哥自己胆小提前跑了。顾双双没觉得二哥跑了有什么不对,但这个不算娘为了四哥赔了两个儿子啊。至于三哥跑了确实和娘有关,但娘平时从未多关心过三哥一分,只是别人有的他都有罢了,因此三哥对娘的感情也没那么深吧,所以才跑得这样快。 可是她娘一向都是疼她和姐姐的,虽然比不上四哥,但还可以跟二哥比一比,顾双双不相信她娘会为了四哥害了她。而且家里没出事的时候她也考虑过要嫁给曹三爷的嘛,虽然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曹三爷已经娶妻了。 可曹三爷那个妻子都娶了好几年了,如今早就是黄脸婆了吧?而她正年轻貌美,等她嫁过去一定能牢牢地笼络住曹三爷的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话说顾丹丹那日从西院离开后,就直接奔去了县里的知微书院寻找徐子熙。虽说对她而言徐子升和徐子熙兄弟俩都是好看又有钱的,甚至徐子升年纪还更合适些,但徐子熙才是那个让她一眼倾心的少年啊!况且她从小就喜欢跟东院的人抢东西,江含笑虽然也讨厌,但对她来说远不如顾思娴讨厌。单为了顾思娴的缘故,顾丹丹都觉得徐子熙更合她心意。 顾丹丹奔过去的时候书院那儿恰好是中午放饭的时间,因为离书院不远的地方就有酒楼和各种小吃摊子,所以有不少书生中午都会外出用饭。她到的时候正好一群学生外出,顾丹丹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顾思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她觉得顾思行看起来十分陌生。 从前的顾思行十分瘦弱,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还有些矮小。看人的目光也冷冷的,跟头随时会扑过来咬断她娘脖子的豺狼似的。如今的顾思行大约是吃得好了,脸上开始长肉,身体开始抽条,长得很好。他面带笑意,穿着一袭白袍迎风走来,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好个翩翩少年郎。 顾丹丹想着家里忽然四分五裂的兄长们,再看着眼前的翩翩少年,不由咬了咬唇。明明从前他们的日子一直都比东院好过的,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呢?凭什么她的哥哥要坐牢,顾思行却能笑嘻嘻地在这儿无忧无虑地上学? “好你个小子,怎么又不等我?” 徐子熙从远处飞奔而来整个人挂在顾思行身上,看那动作显然十分熟练。周围的学生都见怪不怪,因为徐子熙总爱这样闹。一开始顾思行还会板着脸将他推开,时间久了两人关系越来越好,现在顾思行只会笑着逗他。虽然徐子熙比他年长几岁,可这毕竟是他未来妹夫不是? 不过顾思行的笑容在看到顾丹丹的时候就凝固了,还皱起了眉。 “徐三少爷……”顾丹丹走到了徐子熙面前,一双眼睛含羞带怨。 徐子熙一愣,转头问顾思行:“她是谁啊?” “西院那儿的长姐。”顾思行淡淡道。 徐子熙又愣了愣,拉着顾思行绕开了顾丹丹若无其事地笑道:“阿行,我们今日就去吃那个小馄饨吧?” 顾思行点了点头,外头有个摊子的小馄饨确实很香,尽管这大半年来被江雪荷养叼了胃口,顾思行也很喜欢那儿的小馄饨。 顾丹丹听了这话却是气得不行,心想这徐子熙是什么意思,自己都巴巴地找来了,他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顾着和顾思行商量中午吃什么? 顾丹丹不服气地又堵在了徐子熙面前:“徐三少爷,我有话想对你说。” “姑娘要说什么?”徐子熙不明白,他又不认识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跟她说的?而且他曾经听说这个女人还经常欺负顾思娴,他根本一点也不想搭理她。 顾丹丹脸一下子就红了,羞涩道:“我倾慕徐三少爷已久,不知道徐三少……” 顾思行的脸一下子黑了,正想开口讽刺,那头徐子熙就已经打断了她。 “小生自幼与令妹定亲,还望顾大姑娘自重!”徐子熙也板着脸。 徐子熙平日爱玩,但是对待这样的事情一向认真,顾丹丹身为他未婚妻的姐姐却跑来勾他,实在令他非常气愤,这一气愤,声音也大了不少,路过的人基本都听见了。 “这姑娘居然是子熙未婚妻的姐姐吗?这未免也太不知羞耻了吧?” “诶,非礼勿言,还是少说两句。” “也是,子熙一向守礼,哪里受得了这个。” “可不是,子熙一向喜欢他未婚妻,这姑娘身为人家姐姐,还能不知道吗?” 顾丹丹当然不知道,她一向喜欢轻贱顾思娴,觉得她哪哪都不如自己,会有徐子熙的未婚夫完全是因为她爹那个老糊涂生前硬给人定下的。徐子熙这样好的少年心里一定是不愿意的! 可这些书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都说徐子熙是愿意的呢?还说徐子熙喜欢顾思娴?可顾思西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呢?她娘说了,东院那群人全是废物贱种! 顾丹丹不满道:“我没有不自重,我是替三少爷可惜,三少爷这样好的人,顾思娴哪里配得上呢?” “顾大姑娘慎言!阿娴在我面前从未说过你一句不是,为何你要口口声声这样诋毁自己的妹妹?”徐子熙气道。 顾思行则冷笑道:“你这奴妾生的女儿难不成还比原配正室生的女儿有资格?” 顾丹丹听了这话,心里便更恨了。就算她娘曾是女奴,也只是个妾那又如何?大家不都是顾家兴的女儿吗?顾家兴凭什么厚此薄彼呢? 她很想大声反驳,想当着所有书生的面诋毁顾思娴的名声,可徐子熙却不想再让她开口了,直接叫了自己身边的小厮把人送走。那小厮是专门学过武功的,有他拦着,顾丹丹根本没有机会近徐子熙的身。 顾丹丹见徐子熙离她越来越远,便想着诋毁顾思娴的名声,可只要她一开口,那小厮就要对她动手,最终将她给吓跑了。 离开书院以后,顾丹丹越想越不高兴,凭什么顾思娴能嫁给徐三少爷那样的人,她就只能被卖去给曹三爷做妾?想到曹三爷,顾丹丹忽然眼睛一亮,只要把顾思娴卖给曹三爷,到时候徐家就不得不退亲了吧? 想到这里,顾丹丹连忙跑去曹家的铺子喊着要找曹三爷,还一连报了他们西院好几个人的名字。铺子里的掌柜一听,心想那些名字他虽然一个也没听说过,但这姑娘有几分姿色,说不定是他们三爷在外头又惹下了什么风流债,便找人去通传了一声。曹三爷之前只听说过顾双双家里有一个还没定亲的姐姐,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听到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便好奇地将人约到曹家酒楼的包厢里去了。 见到顾丹丹的时候曹三爷还十分遗憾,明明都是顾家的姐妹,这位顾丹丹姑娘怎么容貌气质都不如顾双双呢? “顾大姑娘今日找我过来是有何事?”曹老三笑着问。 顾丹丹笑道:“曹三爷的意思我大哥已经跟我们说过了,妹妹十分欢喜。” “令妹十分欢喜的意思是大姑娘并不欢喜?”曹老三挑眉。 怎么可能欢喜?顾丹丹没见到曹三爷的时候还有几分期待,见到人以后就嫌弃得不行。这曹三爷虽然有钱,可容貌也太过平庸了吧?顾家人模样都好,见惯了顾家的男人,顾丹丹看着曹三爷只觉得面目可憎,也不知道她那个眼高于顶的妹妹是怎么忍下来的,难道只要有钱就行了吗? 顾丹丹很看重钱,但更看重的还是长相。在她看来,徐子熙的钱虽然不如曹三爷的多,但以后的日子肯定是不会难过的。钱只要够用就行,多到曹家那个地步,她其实也花不完。而且徐子熙好看呀,每天对着那样一张脸,她连饭都能多成两口,对着曹老三这张脸,她可就什么也吃不下了。 这样的话当然是不能让曹老三知道的,她竭力隐藏。然而她年纪尚小,城府也不算深,心里的想法被曹老三看得清清楚楚。曹老三不由在心里冷笑,想这丫头明明有求于他,却还敢看不起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更让他奇怪的是,这丫头哪里来的勇气敢看不起他?他知道自己相貌平平,可顾丹丹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啊!不过中上之姿,家里又有个貌美的妹妹天天在她眼前晃,她怎么就对自己如此自信? “小女子心有所属,自然是不太情愿的,不过妹妹很喜欢曹三爷呢。”顾丹丹笑了笑又道,“曹三爷之前也不曾见过我,会有这个念头主要是对姐妹花感兴趣吧?其实我们家里还有一个妹妹,正是豆蔻之龄,样貌姿态都是顶尖的,比双双妹妹还要强上许多呢。” “哦?顾家还要一个妹妹?”曹三爷想了想笑道,“莫非大姑娘说的是已经和徐三少爷定了亲的那位顾姑娘?那位模样确实一绝。” 顾丹丹连忙点了点头:“曹三爷觉得我那位三妹妹如何?” 曹三爷是见过顾思娴的,对其长相十分满意。然而顾思娴年纪还小,没有少女的风韵,他目前还不太喜欢。最重要的是那是徐家未来的儿媳妇,且还是徐家上下都认可的儿媳妇,他们曹家与徐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可不会上赶着得罪人。这丫头忽然跑过来给他推荐顾思娴,明摆着是自己看上徐子熙了想借他的手除掉情敌吧?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挺毒。 曹老三不由笑了,他其实不喜欢那些规规矩矩的女子,心思歹毒一点,到了他的后院才有意思啊,他最喜欢看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勾心斗角了。 想到这里曹老三笑道:“顾三姑娘自然是难得的美貌,不过我不喜欢那样的。但大姑娘想借我的手整治三姑娘嘛,我也可以考虑一下是否要帮你想想办法。” 顾丹丹眼睛都亮了:“那曹三爷考虑得如何了?” 曹老三给顾丹丹倒了杯茶,笑得意味深长:“姑娘说了那么多,应该渴了吧,先来喝杯茶吧。” 顾丹丹不疑有他,直接将那杯茶灌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因为连着买了顾家西院好些东西,江雪荷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在镇子和县里来回奔波。好不容易得空坐茶楼里歇了一会儿,就看见对面酒楼有一个少女衣裳不整地跑了出来,还一副被糟蹋过的样子。更可怕的是那个女人居然是顾丹丹…… 江雪荷脸都黑了,她刚要下去查看情况,又看见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追着顾丹丹猛揍一顿。 刁如月见状便道:“夫人别急,我去打探一番。” 刁如月离开后没多久就回来了,跟江雪荷低语道:“据说今天是顾丹丹主动跑去曹家酒楼要见曹三爷的,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去了包厢。曹夫人接到消息后从曹家赶了过来,正好撞见他们俩在床上……哦对了,据说顾丹丹去找曹三爷之前,还去过知微书院,跟徐三少爷表白心迹。不过徐三少爷当场就拒绝了她,还让小厮拦着不让她近身。” 江雪荷脸更黑了,她原本看见顾丹丹那样担心的就是顾思娴的名声会被顾丹丹影响。结果顾丹丹今天就是故意要坏顾思娴名声的吧?否则怎么还去知微书院找徐子熙了?被徐子熙拒绝之后又跑去找曹老三,这是有什么阴谋吧! 只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想跟曹老三那等商场老油条玩心眼,最后把自己折进去罢了。还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江雪荷赶紧带着刁如月回去了,一回去就将顾思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见顾思娴一点事都没有也不能松口气。如今顾丹丹已经成为曹老三枕边人,谁知道她日后会不会撺掇着曹老三对顾思娴下手呢? “嫂子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这么紧张?”顾思娴不解道。 “没什么,只是最近县里不太平,你若是想出门的话,一定要带上如月或者杨二苗。”江雪荷摸摸她的头柔声道。 顾思娴笑道:“知道了,哪一回我出门嫂子没让个学过功夫的人跟着我?说起来嫂子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在这方面我和嫂子一样注意呢。” 江雪荷自然知道顾思娴一向老实听话,每回出门都会跟她说一声,身边也必然是有人跟着的。只是关于曹老三的事情她听过不少,此刻全都回想了起来,怎么都觉得不放心。 刁如月提醒道:“其实我觉得,曹家未必会对娴姑娘下手。” “怎么说?”江雪荷问道。 强抢民女的事情曹老三也不是没有干过,他们顾家毫无背景,如果真被曹老三针对,日后只怕防不胜防。 刁如月道:“不是说松月县一向是四大家族相互制衡吗?且他们主要的生意都不一样,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娴姑娘是徐三少爷的未婚妻,这点曹家但凡打听过顾家的背景,就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如此,他们又如何会在明面上赶着得罪徐家呢?” 四大家族虽然主要生意并不冲突,却也不是毫无竞争的。但这些竞争都是生意上的手段,就算要算计人也在私底下偷偷算计,哪里敢这样明来? 江雪荷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不放心:“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你还是多盯着些吧。” 刁如月点头:“夫人放心,我明白的。” 顾思娴看她紧张,虽然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但她干脆不出门了,还央求江雪荷把江云兰姐妹几个接过来。江雪荷正好也想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了,便又往江家村跑了一趟。 也都怪她最近太忙了,为了避免麻烦也一直没去江家村,但经过上次的事情两个弟弟大概被吓坏了。虽然云兰和雨萱先回去了,可她们姐妹俩也未必不害怕。 江雪荷一回到江家,就看见杨小花一个人拿着扫把在赶大房的那些人。原来大房那些人看见江雪荷没事了,就厚着脸皮想要住回来,然而已经跟他们断了亲的江家姐弟哪里还愿意,因此就闹了起来。周氏倒是想帮大房重新住回来,然而江云兰手里还握着两家的断亲书呢,周氏也没法子,最后只好回了自己屋子,不再管外面的纷纷扰扰,走之前还嘱咐一句赶人可以,但是不能伤人。 大房的人听到这话都绝望了,从前周氏可都是叫二房让着他们的,怎么如今多个断亲书就不好使了?就算他们大房跟二房断亲了,周氏跟二房还没断呀!她不是可以继续用孝道为理由压制二房那几个臭丫头的吗? “还看什么看?哪有断亲了还叫人孝顺的道理?”杨小花冷笑道,“说起来江老太太可以用孝道压制我们家姑娘公子,却用孝道压制不了我。再不离开,我就是不做顾家丫头了,也要把你们一个个都打断腿,日后接不上的那种。” 杨小花故作狰狞,在大房眼里简直比夜叉还可怕,虽然满心不服,最后还是悻悻而去。只是转头要离开了发现了站在一旁看戏的江雪荷,眼睛又亮了起来。 “荷丫头你可回来了!”林氏连忙冲了出去,“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我都担心死了,你没事了吧?” 江雪荷微笑:“无碍,县令大人公正廉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林氏笑得十分慈爱:“这就好这就好,我就知道我们荷姐儿是个有福气的,断不会有事的。” “是吗?我之前怎么听说大伯母害怕县令大人追究责任,已经跟我们二房断亲了?”江雪荷不动声色地退远了一步,“既然已经断亲了,也不需要再来往了,不是吗?” “这是个误会啊!荷姐儿,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日子不如你们家的好过。我们家孩子多孙子也多,清林又刚娶了媳妇,你还有两个堂弟在念书不是?为了你,大伯母大伯父可以受罪,可是你还在念书的两个弟弟还有宝蛋臭丫他们不能啊!大伯母这也是为了孩子才忍痛与你们断亲的,并不是真心的。”林氏说的仿佛跟真的一样,“好了,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你已经没事了,那我们继续像从前那样来往好不好?你一向都是大伯母最喜欢的侄女,大伯母哪里舍得你啊!” “林伯母这是鬼话说多了自己也信了?”江雪荷好笑道,“当初既然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断了亲,那我们两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大伯母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什么话都相信吗?” 林氏当然知道江雪荷难缠,不可能什么都信她的,可她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吗?那天二房跟他们断了亲以后,三房也跟他们断了。虽然他们不同意,但是江三叔执意如此,江含笑还故意说话刺激他们。大房这些人一向都是最禁不起激的,一刺激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断了亲。 其实刚断亲的时候他们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只要有周氏在他们就饿不死。然而最近周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开始重视崖哥儿和江雪荷那两个弟弟了,对茂哥儿也有几分重视,而从前最疼爱的森哥儿她现在却不大搭理了。 林氏一开始很不高兴,后来才恍惚想起最开始周氏宠爱江清森就是因为他会读书,如今他不会读书了,周氏就开始喜欢其他会读书的小子了。可林氏并不觉得自己儿子已经不会读书了,只是一时发挥失常而已,等她家森哥儿认真读起来,肯定会比崖哥儿强的! 江清森对现在的周氏十分不满,他觉得周氏如果喜欢他,不管他怎么样都得喜欢他。可周氏只喜欢会读书的他,那说明周氏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他!既然不是真的喜欢,那他也不稀罕了! 想是这样想,只是看见周氏为了江清柳江清竹那两个黄毛小子真能不管他的时候,心里也气得不行! 哪怕周氏是为了江清茂或者江清崖呢?那两个现在读书确实比他强,江清茂就不说了,江清茂是比他认真刻苦。至于江清崖,也没见他怎么用功,平时和他一样爱玩,却越考越好,怎么都叫人看不过眼,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天赋。可二房这两个弟弟才五六岁,能看出什么?才刚启蒙就敢确定日后一定会比他强了? 江清森每每想起都在心里冷笑,他觉得周氏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周氏有没有后悔谁也不知道,但现在林氏是非常的后悔。早知道江雪荷一点事都没有,她当初就不该撺掇江大山和二房断亲。要是江雪荷出事了,二房两个儿子其实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周氏为了光耀门楣也得好好对待他们家的茂哥儿啊!可如果江雪荷没出事,还连连买了那么多铺子,日后二房的两个孩子就算不会读书也衣食无忧了! 倘若他们在江雪荷遇到麻烦的时候主动麻烦澄清,那镇上的铺子他们是不是也能分到一家? 可惜他们当初断亲断的太干脆了,就算江雪荷没有亲眼看见,可还有那么多相亲看见了。那些乡亲们每回说起别人家家长里短的时候,都爱添油加醋,大概把他们说得比事实要让人厌恶得多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管林氏如何挣扎,最后还是被杨小花赶走了,江雪荷油盐不进的,他们根本毫无办法。 江雪荷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见杨小花把人赶走了,她就进屋要把四个弟弟妹妹都接走了。周氏有些不太乐意,以前这四个孩子被接走了还有大房一家子,如今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她哪里受得了?老人最怕寂寞了,周氏非要两个孙子留下来陪她。 江雪荷无奈道:“如今我们二房虽然跟大房断了亲,但奶奶还没与大房断亲不是吗?这段日子奶奶先去大房那儿住着吧。” 周氏瞬间冷了脸:“你这是要赶我走?” “孙女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但奶奶也希望竹哥儿柳哥儿能好好读书的不是吗?”江雪荷道,“我这次接他们回去也是夫君的意思,夫君想考考他们学到哪里了,奶奶难道不想让我们家五郎继续给两个弟弟指点吗?” 周氏自然是希望的,否则她最近怎么会开始给江雪荷好脸色了呢?只是她今天刚任由杨小花把大房一家轰走,结果转头就要去找大房的人,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江雪荷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笑道:“奶奶也别多虑了,当初分家的时候,您本来就是分在大房的。” 而且周氏还把大半家产都给了大房,就算周氏这个时候去大房也不敢把她赶出去啊,否则村里乡亲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大房一家给淹死。周氏自然也明白了江雪荷的意思,脸色不大好看。 她觉得江雪荷就是在怨她,怨她这么多年从没公平地对待过二房。可她只是想要一个能够好好读书光耀门楣的孙子有错吗?她觉得如果不是碍于孝道,江雪荷大概也懒得再管她。 可她能说什么呢?现在孙子里头看起来似乎有出息的几个,除了茂哥儿是大房的,其他的都跟江雪荷更亲,她就是为了这个也不能把人给得罪了。周氏很无奈,最后只好收拾收拾东西去大房那儿了。 她走之前还问了一句:“这回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回可能要久一点。”江雪荷笑道,“最近崖哥儿也在跟五郎念书,为了考县里的书院做准备。我想等崖哥儿考完再送他们回来,也好让他们趁机多学一点。” “县里的书院?”周氏皱眉,转头又想到三房已经今非昔比,如果崖哥儿能考上的话,三房也供得起。 “是,我问镇上那个书院的夫子,他们说崖哥儿很聪明,如果能换个更好的书院,日后说不定有所成就。正好崖哥儿也想去县里的书院试试,就去找五郎询问县里书院入学考试的内容了。五郎觉得崖哥儿是有希望考上的,便把人留下来了。” 周氏听到这个就很高兴,她是盼望着江家子孙有出息的,崖哥儿这样自求上进让她十分欣慰,心想要是所有江家子孙都有崖哥儿这个劲头就好了。为了两个小孙子能够学习到江清崖那个劲头,周氏只能忍痛让他们在顾家多住几天,而她也去了江家大房。 路过江家大房的时候,江雪荷就听见了大房那些人对周氏的抱怨,嘲讽地笑了笑。她是不喜欢周氏,想来江含笑他们也不会喜欢,因为这老太太偏心得厉害,且之前只偏心大房家的。可一直因为她偏心而受惠的大房,如今却这样埋怨她,也是够令人唏嘘的。 因着曹家的关系,乔氏终于凑够了三千两,连忙捐给了县衙,徐知县酌情考虑,将顾思北判到了塞北流放。乔氏听到流放地点的时候又晕过去了一次,她还以为交了那么多钱之后能去个好些的地方流放,谁知道居然要去塞北。她一个女人要如何孤身前往塞北? 此时此刻,乔氏不禁又开始恼恨顾思东了。枉他身为长兄,居然如此不爱护自己的弟弟,明明之前还是他说要一起去流放的地方打点的,结果现在人早跑没影了,钱都卷走了不少。 此时逃到隔壁县的顾思东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十分庆幸,还好他已经带着妻儿离开了,不然他还真的要跟着去塞北受罪吗?他也就算了,他两个孩子才那么小,怎么受得了那种苦寒之地? 回西院整理东西的时候乔氏又是一阵恼恨,看着东院的高墙,她真是恨不得下毒把东院的人都杀了。凭什么最后四分五裂的是他们西院?凭什么最后倒霉的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在她看来东院那些人才是真该死! 然而不管她是怎么想的都没用了,为了保住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她必须离开这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回来,等她回来的时候这里也不再属于她了。 乔氏就这样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江雪荷高高兴兴地找来之前跟江三叔他们熟悉的泥瓦匠们把东西两院中间的墙给打通,重新修葺了一番,成了一个完整的院子。对这忽然大了一半的院子,江雪荷十分满意,这意味着她能够种花的地方也就更多了。不过如今家里没这么多人倒是空旷了些,刁三叔他们家如今在观荷山那边已经住惯了,叫他们搬过来他们一个是不习惯,另一个则是不方便。 江含笑过来玩的时候就笑了:“感觉四姐姐住的房子永远比我的大。原本二房的屋子比三房的大,结果我们家扩建之后,顾家这边居然把西院收回来了。” 江雪荷笑道:“什么收回来呀?我们明明是买回来的。花了不少银子呢,私房都贴得差不多了,接下去要是再没进项的话,我怕是要饿死啦。” 江含笑笑道:“我看谁饿死四姐姐都不会饿死,四姐姐是我见过赚钱最快的人了。而且花馐坊不是要开张了吗?” “说的也是,等中秋一过就要开张了。”江雪荷笑道,“正好我把他们四个都接过来了,可以一起过中秋。” 江含笑笑道:“可不是嘛,奶奶正好也回了大房,就让她跟大房的人一起过中秋吧,我看只有大房的人才是她的家人,我们全是捡来的。” 江雪荷问道:“你没觉得她最近对崖哥儿挺关切的吗?” “确实是挺关切的,可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现在对崖哥儿越是热情,我看着就越是瘆得慌,不知道是不是大房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这个倒跟大房没有关系,主要还是跟念书有关,奶奶一直希望江家能够有人出人头地好改换门楣。她原先一直都指望森哥儿的,如今眼看着森哥儿指望不上了,就开始关心崖哥儿和茂哥儿了。还有小竹小柳因为现在字写得不错,也被她关心上了。” 江雪荷把周氏对读书人的执着跟江含笑说了一遍,江含笑听了还是不大乐意,觉得老太太这心还是打一开始就偏了。她一开始就只考虑过让大房的孙子去念书,另外两房的她根本没想过。江清竹江清柳是年纪还小二房又有钱,不需要她考虑。而三房呢?没钱又老实的三房一直都不被她放在眼里吧? 反正江含笑对这个奶奶没多少感情,她是如何想的江含笑也不关心,只希望彼此之间能够相安无事别再多生事端就行了。江雪荷也是这样想的,她觉得老太太倒霉又可怜,然而这一切都是她偏心引起的,也算她咎由自取。 “之前几年都不管不问的,如今因为几个弟弟会念书了就另眼相待了,我看几个弟弟也不爱搭理她。”江含笑撇嘴道,“小竹小柳还小,或许还能描补一二,崖哥儿都多大了?他早就对这个奶奶没感情了。” “说的也是,只要她日后不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罢了。”江雪荷笑道,“对了,接下来我要忙活花馐坊开张的事情了,到时候少不了要你帮忙。” 江含笑也笑了:“四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就是了,我正想多学点东西呢!” “你放心,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的。” 江雪荷心里清楚,江含笑自小就爱跟她玩,如今也被她带得很想做生意,正好如今定亲的对象是个商人,她对这方面就更感兴趣了。主要是那徐家娶的多半也是商女,就她一个农家女,也怕日后进门会格格不入。江含笑也是个要强的,她自然不希望自己落于人后。她在算账方面是一把好手,可在经营方面却一窍不通,只能求着江雪荷多指点指点了。 但江雪荷也不觉得自己能指点得了江含笑,虽说裴氏和江二山谈论生意的时候她在一旁听过,但并没有亲自做过,如今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只盼着她们姐妹几个一起摸索,好将这条路早点捋顺。 看顾思言那个样子,是一心要往仕途上走的,因此她就算为了生计要做生意也不好太高调。她该趁着如今还在县城的时候就先提拔几个人物出来替她走动,江含笑就是最合适的一个,交给其他人都不如交给江含笑来的放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江雪荷花了些功夫收拾西院人卖给她的那四个铺子,顾思西的酒坊被她用来继续酿酒。酒坊里的员工信得过的她就继续留着,信不过的她就把人遣散了,还招来了几个新人。那些人主要帮她做一些酿酒前的准备工作,最主要的步骤她还是自己来,好了之后就让人运去酒坊,等时间差不多了让他们一一装瓶,这样她就省了很多事。 其他铺子也是一样的,能用的地方就继续用着,不能用的地方就放弃或者换掉。点心铺子她并没有拿来做花糕,而是想了几种新鲜的糕点,食材比较便宜步骤也比较简单的,就是卖个新鲜,反响也很不错。她也会时不时地拿自己做好的部分花糕放那边卖,因为量少,镇上的几个富户居然经常过来抢。 那个绸缎铺子之前的货源不错,江雪荷跟杨二苗和货源的老板见了一面,重新签订了合约,按照之前的经营模式继续下去了。之前的经营模式其实没有问题,十分稳当,只是松月县里还是徐家的名头最响,因此但凡好一些的布大家都更喜欢去徐家那儿买,总觉得徐家的更令人放心。 江雪荷留了一些较贵的布,其他的主要以实用优惠为主。还从那个绸缎铺子里取了好几匹出来拿去给江迎春,让江迎春做成成衣放在那个铺子里卖。江迎春需要的一切布料都可以直接去那家店拿,身为出手工的人,卖出的每一件衣服她都可以拿五成利。 江迎春一开始听到这个的时候,心里是不太愿意的,总觉得自己占了江雪荷的便宜。 江雪荷都哭笑不得了:“我的好姐姐,我确实喜欢帮扶家中姐妹,但也不会主动去当那个冤大头啊!我这是信任姐姐的手艺呢!云兰思娴那样的做法其实更赚钱,只是那样太耗费功夫了,这样的成衣做起来快,姐姐可以多做一些的。” 江迎春叹道:“我自然知道云兰和思娴姑娘那样做衣服有多耗费功夫,况且我也没有他们那样的手艺。如今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这个分成真的给得太高了吧?” 江雪荷笑道:“其实不算高的,价格我们都是算好了定的,并不会高出成本许多。且物以稀为贵,每一种款式的成衣并不能多做,需要二姐姐时常推陈出新,其实也是个辛苦活儿。” “这算什么辛苦?比起我之前的日子可好太多啦!”江迎春已经很知足了,“只是处处受你们照顾,总觉得不好意思。” “这哪里是我照顾姐姐?明明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我是需要二姐姐帮忙才找二姐姐的呢。”江雪荷笑道,“二姐姐之前做的那些小孩的成衣还有绢花和布娃娃不都卖得挺好的吗?我这个铺子也需要二姐姐继续做这些呢。因为有徐家的关系,我那个小布庄怎么也不能成为其他客人的选择,自然要想出一些新花样啦,就交给二姐姐啦!” 江迎春听了这话心里也很高兴,她之前跟顾思娴学了几日,手艺虽然还是比不上顾思娴的,但是针线活比之前好了太多,做那些东西在乡下甚至在镇上都挺好卖的。只是之前她要自己摆摊不是很方便,还经常遇到前来找麻烦的何家人。如今有了江雪荷的铺子,那她就不用摆摊了,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做那些针线活了。 江雪荷又道:“二姐姐先试试吧,如果到时候效果好的话,可能还需要其他人帮忙一起做,二姐姐多帮我留意一些。” 江迎春点点头笑道:“你就放心吧,就算我识人不清,笑笑还能识人不清吗?” 江雪荷也笑了,江含笑那丫头从小就爱到处乱玩,村里的事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江迎春看过的人肯定会找江含笑帮忙把关一下,要是江含笑也觉得没问题了,那基本就是没问题了。 那三个铺子就这样愉快地定下来了,并且很快就上了轨道,只有从李氏手里买来的那个酒楼暂时还想不到用处。因为地契房契她都是一起买下来的,想不到要做什么的时候江雪荷就干脆整个酒楼都直接给关了。顾思北的那个酒楼从前生意还行,只是自从曹家也在这个镇上开酒楼之后,他们家的酒楼就渐渐无人问津了。前段时间因为顾思北出事了又有人卷款逃走,现在酒楼那边一团乱,江雪荷把酒楼里的人都检查盘问一遍以后,结了工钱就让他们离开了,并且把卷款逃走的那个告上了衙门。 这日江雪荷回去的时候,居然在门口看见了顾丹丹,她有些惊讶。 顾丹丹看见江雪荷的时候恶狠狠地瞪着她:“这下你满意了?整个顾家都是你的了?” 江雪荷好笑道:“这有什么可满意的?这些都是我花钱买回来的,连价都没怎么讲,可惜你们家之前经管的铺子里有几个早就是一笔烂账,我还买亏了呢。”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你跟顾思言设计我四哥,我们家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四哥会入狱是因为他本来就起了歹心,若不是他执意要下毒谋害我们,又怎么会弄成今日这个局面?”江雪荷冷笑道,“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呢?要我看,这些年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分明就是你们西院的这些人!若不是顾家花钱买了乔氏,乔氏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年的舒心日子可以过?可是贱妾就该有贱妾的样子,她不过是个被买来的女奴,居然还想越过主母去?还该折磨主母留下来的子女,这才叫忘恩负义禽兽不如呢!” “你放屁!同样是我爹妻子,我娘凭什么就低人一等?同样都是我爹的子女,凭什么东院那几个就处处受到爹的偏爱?顾家除了比寻常百姓多几个钱,其他的和寻常百姓又有什么区别?凭什么处处拿出世家大族的规矩来约束我们?”顾丹丹不服极了,“我真是哪哪都不服,可我不服也没什么用,我爹只是漠视我们,我娘却……” 顾丹丹想说她娘只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可事情真有那么严峻吗?诚然她刚知道她四哥要被砍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她并不希望她四哥死,可她更不希望为了她四哥一个人害得他们西院家破人亡,更不想为了她四哥她就要被卖给曹老三那样的人。她实在是不明白顾双双在曹老三面前为什么可以笑成那样妩媚甜美,她不觉得恶心吗?曹老三多碰她一下她都觉得恶心! 因为她一直拒绝曹老三,曹老三用了几次强以后就索然无味了,居然要把她赏给他身边的小厮招财。招财模样还不如曹老三,又只是个小厮,对她而言比曹老三还要不堪,她哪里受得了?顾丹丹因此寻空跑了出来,想让乔氏带她一起走,没想到乔氏居然早就跑了。 顾丹丹不由讽刺地笑了,果然,对她娘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她四哥。可她又凭什么要被人这样作践呢?凭什么她被人作践的时候顾思娴却能好好待在屋里绣花呢?她真想把顾思娴一起拖到曹家去,把她受的那些苦都受一遍。顾思娴生得比顾双双还漂亮,等顾思娴去了,顾双双肯定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她实在看不惯顾双双穿金戴银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而顾思娴就不一样了,顾思娴就不是那种会耀武扬威的性格,她要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只会一个人默默地哭,她最喜欢看顾思娴哭了,更喜欢在顾思娴哭泣的时候尽情嘲讽她。 可如今不管是东院还是西院她都进不去了,这院墙又这么高,只要顾思娴不出来她就什么都做不了。顾丹丹看见江雪荷进去了,就连忙要追进去,却被江雪荷身边的刁如月一脚踹了出去。 “姑娘如今是曹家的奴婢了,还是乖乖回去为好,否则被曹家的人抓回去了,下场只怕会更糟糕。”刁如月关门前还提醒了一句。 顾丹丹当然知道被抓回去下场会更糟糕,可再怎么样她也是顾家的血脉,顾思言真的会不管她吗?她正想扑上去跟顾思言求救,却被追过来的曹家招财一把抓住了头发。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再不跟我回去的话,可就别怪我不管你了!”招财恶狠狠道,“要是连我也不要你了,只怕三爷就要把你卖到那种乌糟之地去了!” 顾丹丹吓得全身发抖:“我戴罪立功好不好?我把我三妹骗出来,她生得比我二妹还好看,曹三爷一定会喜欢的!” “喜欢个头!顾姑娘还没长开呢,我们家三爷不喜欢那样的,你就别再打什么歪主意了!你四哥得罪了顾家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我们三爷虽然不怕顾家,但也不喜欢一个通房丫鬟给他惹祸!”招财凶狠地将人拎了回去,“我也就只能保你这一次而已,并且也只能保住你的小命,等你回去之后这双腿能不能保住我就不知道了!” 顾丹丹绝望极了,她从前好好一个良民,如今怎么就变成通房丫鬟了呢? 第一百二十章 顾丹丹来了又走,在东院的人心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们其实觉得顾丹丹很可怜,然而顾丹丹的这份可怜是她娘亲手给她的,与他们无关。更何况,当年被顾丹丹他们欺凌的东院三兄妹难道就不可怜了吗? 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可他们原本就不亲近,又分了家,如今顾丹丹姐妹俩被卖进曹家那就是曹家的人了,与他们更没什么关系。 这事江雪荷只跟顾思言提了一嘴,之后她就忙活自己的生意了,顾思言也只顾着温书,谁也没有多想。 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西院那边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东院这头却热闹非凡,江雪荷特意买了一张大的八仙桌回来,这样他们江家姐弟五个和顾家兄妹三个正好一人一角。杨家兄妹、谢家兄弟还有刁家一家五口也都被她请了过来,在另一桌吃饭。 江雪荷还特意过去跟他们敬酒:“这大半年来各位辛苦了,也多亏大家帮我忙活,我们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刁老三连忙道:“夫人真是折煞老奴了,若不是夫人心善,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会被分散到何处去。” “可不是嘛,一切多亏了夫人,应当是我们谢谢夫人才对。”刁三婶也道。 杨二苗也笑道:“一切多亏夫人聪慧,大家能过上好日子多亏了夫人,在下只希望日后能为夫人多多跑腿。” 其他人也都依次跟江雪荷表示了感谢,江雪荷其实不太好意思,因为这些人刚来投奔她的时候,她的态度并不怎么好。可是也没有办法,那个时候她自己都没安稳下来,并不知道要如何照顾这样一大群人。且走镖的算是江湖中人吧?江雪荷总怕他们会惹来麻烦,无论是她还是顾思言当时都经不起更多摧残了。 可如今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很久了,她害怕的那些麻烦也一直没有到来,她就渐渐放下了戒心,把他们当成亲人一样的存在。名义上虽然是主仆,可她就是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从前也没用过什么下人,没办法把主仆做得那么分明。 顾思言也随着江雪荷跟他们一一敬酒,大家对这个男主人虽然不太熟悉,但他们对读书人都有几分敬佩,因此个个都受宠若惊。唯有杨二苗十分坦然,他原本就是经常外出跑腿的,见多了人,也谈了不少生意,气度与他人不同。再加上他自己也是个读过书的,虽然读得不深,但也够用了。不过他见识过顾思言的书法文章,对其也有几分敬佩。 这个夜晚,最高兴的莫过于了江清竹和江清柳了,之前遇到节日他们兄弟两个都要被奶奶接回去的。这回中秋节他们就一直担心这个事情,没想到这回他们居然可以一起过节。按照姐姐说的,他们以后还会经常在一起,就算是奶奶也不会像之前那样限制他们了。 江雪荷也很开心,只是等晚上大家各自回房之后,江雪荷又有些怅然。她希望大家每年都能这样一起过中秋。可惜两个妹妹都是要出嫁的,也不知道这样一家团聚的日子还能有几年。 其实真正的一家团聚还是在从前,可惜她爹娘都去了,她如今迎来了新的亲人。人生大概就是如此,聚散无常,只能珍惜每一次相聚。 中秋节过后的第三日,江雪荷的花馐坊就开张了,与其一起开张的还有顾思娴和江云兰的霓裳阁。 开业那天十分热闹,徐家那边来了不少人,就连陶氏都过来了。曹家那边也有人来,原本是想捣乱的,结果看见陶氏也在那儿就暂时收了手。虽然曹家底蕴深厚也不怕县令,可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就摆在那儿,能不得罪做官的还是尽量不要得罪。 江雪荷是戴孝之身,不能参与太热闹的活动,因此只在后厨忙活,前面的事情全权交给杨二苗处理。 杨二苗看见曹老三来了,还挺亲热地迎了上去:“这位就是曹三爷吧,在下自来到松月县之后,也听到了不少关于曹三爷的传说,对曹三爷一直十分佩服,今儿可算是见到人了。” “你是这儿的老板?”曹老三挑眉。 跟在他身后的顾双双小声道:“这是我那个五嫂的下人,好像是姓杨的。” “在下杨二苗,是这家铺子的掌柜。”杨二苗笑道,“不知小店是否有幸能够请曹三爷进来坐坐?” 曹老三本就是要进去看看,自然没什么意见。他一开始觉得这是一家酒楼,只是多了几样与花有关的菜品,这对曹老三来说就是在抢生意了。不过进去一看就发现他错了,这地方布置得未免太雅致秀气了,像是专门给女子吃饭喝茶的地方,再一看柜台后面墙上列出来的菜单,每一道菜都与花有关,酒也是,茶也是,难怪要叫花馐坊。这样一看,曹老三的心情就好多了。虽然这家店做的也是吃喝的生意,但人家打出了个特色,与他家的酒楼生意并不冲撞,且再看看吧,要是日后幕后老板生出野心要跟他抢生意他再打压也不迟。 顾双双见了不免嫉妒,这一家酒楼都布置得比她的房间要好看。虽然她是曹家的妾,可曹家的妾有那么多,就算她最近正得宠,可她那间房间还没她以前在顾家的大,根本摆不了多少东西,看着比她在顾家的房间还简陋。曹老三虽然送了她不少首饰,可那些首饰只是贵,并不是多精巧的东西,还算不上真正的好东西。 原本以为曹家家大业大,那曹老三又一副极其喜欢她的模样,她以为自己哪怕只是给曹老三做妾,日后也能过得比江雪荷他们体面。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的,曹老三对于后院每一个没得罪过他的妾室都是那样喜欢,只有正妻比她们都多了几分体面,可见曹老三真正喜欢的还是正妻,对她们不过是玩玩罢了。可这有什么关系,顾家之前的形势不也和曹家一样吗?虽然当家做主的真正喜欢的都是正妻,可是他们控制不住自己不纳妾啊!她娘既然最后能够当家做主,那她一定也可以!总之最近曹老三最喜欢的妾室还是她,像她姐姐那样哭哭啼啼不能认命的,如今已经成了下人的妻子了。顾双双对此没什么感觉,在家中她们姐妹关系不错,不过在曹家就是竞争对手,她姐姐不战而败对她来说是好事,她也觉得她姐姐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总有一天她要穿金戴银堂堂正正地走进这家花馐坊,凭借贵客的身份好好支使江雪荷他们。 因为有着陶氏和徐家的加持,花馐坊和霓裳阁的生意都很不错,江雪荷姐妹几个都在后头忙活了一天,待到关门的时候已是浑身酸痛。因为是开业第一天,他们关门有些晚,关门后就干脆在铺子的后院歇下了。刁如月也是等江雪荷洗漱的时候才跟她说了今天听到的一些闲话。 江雪荷十分惊讶:“你是说顾丹丹如今成了曹家小厮的妻子?” “原本是曹三爷的通房,只是她不肯认命也不听话,就被曹三爷赏给了身边得力的小厮。虽然如今说是妻子,可这无媒无聘的,又是跟过曹三爷的,谁知道日后那小厮会不会另娶妻房呢?”刁如月道。 “你说的也是,只是顾丹丹连曹三爷也不肯接受?又如何会愿意跟着一个小厮呢?”江雪荷叹了口气,对顾丹丹生出几分同情,“那顾双双与她同在曹家,就没帮忙说话吗?” 刁如月道:“据说是劝过顾丹丹认命,只是顾丹丹不肯听她的,之后她也就没再管过顾丹丹了,只顾着为自己邀宠。如今曹家的后院里,除了正头夫人,就数顾双双最得宠。” “看来这顾双双是随了乔氏。”江雪荷皱眉道,“只盼着他们日后不会给五郎添乱才好。” 江雪荷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好,这一个兄弟杀人未遂,两个姐妹卖身为妾,其中还有一个跟了小厮。如今他们只是平头百姓倒也还好,可日后顾思言若是高中了,这可就成了一个隐患。要是在政事上惹了什么人被报复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拿他的家事说事。且他们东院资金充足,西院却倾家荡产的,到时候顾思言怕不是还要被说冷血? 江雪荷不禁将自己的忧虑告诉了顾思言,顾思言笑道:“我都未必会考上呢,你就已经想那么长远了?” 江雪荷笑道:“以你之才,必能考上进士的吧?名次就不强求了,能考多少是多少。只是西院那些乌糟事的确是要解决的吧?未雨绸缪总好过被打个措手不及啊。” 顾思言笑道:“你说得也对,为了防止日后这些乌糟事被拿出来说事,不如我们主动说说吧?” “啊?主动说说?”江雪荷愣了一下,“这是要自曝其短吗?” “我们顾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起来村里人又有几个不知道的呢?既然日后会成为隐患,倒不如从村里传到镇上,再传到县里。在别人恶意捅出来之前先自己捅出来,挑个对我们损失最小的说法,等日后大家都知道了,就算想拿来做文章,也无处可做不是?”顾思言笑道。 江雪荷不由笑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这就找人去办。”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传播谣言什么的杨二苗还挺擅长,况且这也算不得谣言,这事直接按着实话说都是顾家和江家更有力。当然了,还是可以再美化美化的,对老百姓而言,顾家和江家越惨越好。 杨二苗干脆跟顾思言商量着写了一个话本,把江家和顾家的事情写成一个适合说书的话本,准备拿去给说书的大肆宣传。顾思言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半天都无从下笔,最后他列了个提纲让杨二苗自己写去了。杨二苗哪里会写这个,又拿着顾思言的提纲去找了江雪荷,恰好那个时候江含笑也在。江含笑觉得写这东西还挺有意思的,干脆就顺着顾思言的提纲加上自己的义愤 蔺箫在马上做得稳稳的,她们也叫唤,就是悍然,觉得不可思议。 人体本身存在一把锁,将人体之中绝大部分力量都锁住,平时人们可以使用的力量都在安全范围之中,不会对人体本身或者是寿命造成损耗。 丫鬟连忙退了出去,袁凯也带着一行人浩浩汤汤的走进来,脸上都是愤怒的表,恨不得将安锦颜杀死。 左成钢说时间来得及,办法慢慢想就是了。实在不行,就说孩子是别人遗弃的,先送到孤儿院,然后再想办法办个领养手续。领养过来也是可以的。 古代没有做亲子鉴定的技术,可是亲子鉴定在古代也不是不能的,看长相。 “欸,你们外出的时候遇到的同乡多不多?”那人有些神秘兮兮地道。 箫云与你何干,与蒋晓娘何干,蒋晓娘害的是箫云的母亲,蒋晓娘遭报应,能奈何箫云的前程? 又在洞府外面等了一会,她打算离去的时候,没想到黎媛媛又叫住了她。 如今他只是管理着史明厂里的质量安全,不再过多参与研发,倒是清闲了不少。 天开始为岁谕毁灭解释起一切来,在她看来,创造一个世界所伴随而来的一些废物残渣都应该处理掉,不然这个世界都会崩坏掉的。 恶战之下,谁也不能保证不受伤。有一个超级变态的医疗系统在,简直就是一个作弊器。 所有人愣住了,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左心蕊,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我,我,好。这样就行了。”说完夏子衿在钟皓脸上浅浅的吻了一下。 当然,他在青州一直都是以茅山正宗传人自居,并没有暴露茅山弃徒的身份,反而借助茅山这块虎皮,在青州混的风生水起。 肥胖的身体犹如皮球般滚在地上,脸上由于身体疼痛而扭曲着,二胖看着远远已经走远的大少爷,脸上始终堆着善意的笑容,可是在笑容的脸上,那深深目光仿佛折射出阴狠的目光。 然而,亲眼目睹如画般的山水空间,嗅到空间内清新无比的空气,以及塔楼下方肉眼可见的灵雾,依旧被惊得不要不要的。 而另外一边,学溪一直很巧妙的在地上画圈圈,待他一边闪躲一边把圈圈画的差不多的时候,大火焚烧而至。 云箫有点愧疚,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冰雪帝国还不会面临这样的处境。都是因为她的出现才让这里一片荒芜。 “太棒了!”这话是慕月心说的,要不是场合不对,慕月心早就已经跳起来鼓掌了,那会像现在一样以只有身边的慕彩铃慕轩慕青峰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你? “少爷,我知道了,马上去撤销微博热搜,封了报道的媒体。”詹尧立马走了出去。 这或许只是一种直觉,连阿月自己都没有很清晰的逻辑链条,但她就是直觉到应该是这样,所以她成功了。 “红史请!”蒋帅对上位者做出请的手势,随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很快就到了第二年开春,那个专门卖胭脂香粉的铺子就开张了,名为花颜坊。顾思言也复学了,去年他参加几个宴会的时候昔日同窗都对他指指点点的,反正话都说得不太好听,且都不希望他再回闻博书院。甚至有几个老顽固的夫子也是如此,觉得顾家家风不正,从跟上就是坏的。 如今他去了知微书院,原先不希望他回去的那些旧同窗和夫子们又觉得不是滋味了。不管他们从前是如何想顾思言的,如今顾家江家那些乌糟事一传,于名声上顾思言又变回了那个自幼读书聪慧的神童,不论经历多少磨难始终没有真正丢了自己的本事,几次花宴写文章都拿了魁首。且从前大家提到顾思言只会说他过目不忘天资卓绝,如今还多了个身世凄凉,谁数落他被人听见了都会好一顿臭骂。 这样的好名声若是回到闻博书院的话,也能让闻博书院的名声更上一个台阶。偏偏顾思言在闻博书院的那几年并不算太愉快,如今复学也不想去那儿。原本也没到坚决不去的地步,不过上回他去知微书院询问徐子熙和顾思行功课的时候跟他们俩的夫子聊了几句,觉得那位夫子很合他的胃口,便去考了知微书院。于是知微书院的名声就上了一个台阶,可把闻博书院的人给气着了,直骂顾思言小肚鸡肠。 除了个别几个好友,顾思言与闻博书院的人早就没了来往,如何知道他们如今在骂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他若是会在意这些,当初也就不会与同窗相处得那么差了。知微书院的夫子在才学上与闻博书院是不相上下的,但在其他方面多了几分随性豁达,令顾思言十分喜欢,因此每日上学非常愉快。 他如今身体也调养得差不多了,为了不再像从前那边容易生病,他还特意跟杨家兄弟学了几招,得空的时候就打打拳,颇有进益。 江雪荷也跟着学了几招,不过她在这方面毫无天赋,就当是强身健体了。 江清崖去年秋日没有考上知微书院,又被顾思言指点了几个月,终于在开春的时候考上了,江雪荷干脆就让他住在他们铺子后面的小院里,每日好跟顾思言兄弟俩一起去上学。因为如今顾思行住在铺子后面每日上下学都很方便,就从徐家彻底搬了出来,徐子熙十分遗憾。 而江清崖考上知微书院的消息则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家村,江家三房的人固然开心,周氏也十分欢喜。她早就听说县里的书院有多难考,虽然江雪荷一直对江清崖很有信心,然而去年江清崖没考上的时候她十分失落,之后江清崖便在镇上退学了,周氏以为这个孙子也没希望了,之后便对江清崖没什么好脸色。江清崖退学之后就一直住在江雪荷家里,周氏还以为他跟江含笑一样跟着江雪荷做生意呢,如今才想到他当时或许是继续跟着顾思言读书吧? 好在她怕两个孩子会被带坏要把江清竹江清柳接回来的时候被江雪荷拦住了,不然那两个孩子不知道得少学多少东西。 可周氏不知道,去年秋日的时候江清崖并不是没有考上,他是正好考上,但夫子觉得他半途加入学问暂时比不上当时在上学的同窗,反正他年纪也不大,就干脆让他再等半年。这半年里江清崖一直跟顾思言,可以说的上是突飞猛进,之前的基础也更扎实了,这回开学前的入学考试直接拿了头名进了甲班,当初接待他的那个夫子对此十分满意。 但是这些事情知道与否对周氏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她只知道顾思言确实有本事把人送进县里最好的书院。虽然前些年是闻博书院的名声更响亮些,但总体来说这两家书院还是齐名的,差不了多少。她从前觉得自己的孙子要是能考进县里的书院就很了不起了,哪怕不是知微书院或者闻博书院,其他的也比镇上那个强啊! 周氏当机立断,觉得自己应该把大房两个孙子也送给顾思言教育。 江清茂没什么意见,甚至十分期待,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上一个更好的书院呢?他在读书方面确实是有些天赋的,早年觉得镇上的夫子就很厉害了,好像什么都懂似的。然而这两年他已经发现夫子并不能教他们更多东西了,就像江清崖,他刚入学的时候虽然贪玩但读书十分刻苦,可近两年江清崖越来越贪玩,除了课上平日里都不怎么温书了,成绩却不退反进,说明如今夫子教的那些东西他不需要多学也能懂了。江清茂与他状况相当,十分能理解他要换书院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他真能成功。 江清茂自认他和江清崖天赋差不多,因此江清崖能够考中知微书院的话,他多努力努力也是可以的。只是一个读书总不得其法,若能得到顾思言的指导就好了。但是他也知道大房对二房的姐弟几个都做过什么,心里对这事并不怎么抱希望。 江清森则没什么想法,甚至还觉得有些厌烦。他跟江清崖是刚好相反的,都一样的爱玩,不过他玩得更荒唐些,因此成绩也一落千丈,对一直贪玩成绩还一直进步的江清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江清森始终不认为江清崖和江清茂是比他强的,只觉得这两个都是书呆子,不管面上是否爱读书,但私底下一定天天开小灶了! 就算考进县里的书院又有什么用呢?知微书院和闻博书院每年都有那么多学生去科考,难道他们都考中了吗?他是上过学的人,自然知道要考上到底有多难了,越知道这其中的艰难他就越不爱读书。 江清森觉得他不爱读书的性子就是被二房和他大姐惯出来的。他从前读书只是为了让自己日后能够过上好日子,可后来就算他读书不怎么样他的日子也挺好过的呀,没钱就跟周氏和江梅花要,反正二房和卢家有钱,她们总会给他的。可谁知道二房夫妻俩忽然就去了呢,他姐姐现在也不给钱了。江清森没想过要继续把书读好,只恨他们对他半途而废断了他的财路。 江清森并不想去考县里的书院,可按照周氏的意思如果他们要考县里书院的话,那他们就得先跟顾思言学习一段时间。听说江清崖跟着顾思言学习的时候天天都住在顾家,想到顾家的那几个铺子江清森便心动了。顾家的铺子铺面那么大,布置得又好,想到铺子后面让人住的地方应该也不会差吧?而且顾家人如今住在县里,他要是住那儿的话,出去玩也方便。 “奶奶说的是,我也曾听过四姐夫的才名,对其一直十分仰慕,想着若是能够得到四姐夫的指点就好了。奶奶若是有办法的话,不如就帮我们疏通疏通?” 周氏听见江清森居然如此主动地向学,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连忙道:“好好好,你还想学好就好!只要你有这份心,奶奶一定帮你们把这事办妥!” 江清茂倒是不太好意思:“我们两家已经断亲了,因为这种事情特意求上门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断亲的大房跟二房,又不是我跟二房?难道我这个做奶奶的还不能求自己的孙女了?”周氏不满道。 江清茂皱眉:“可是……” 江清森打断了他:“有什么可是的?奶奶说的难道不对吗?当初二房遇到麻烦的时候,我们大房虽然因为力不从心没能做什么,但奶奶可是护住了二房两个弟弟的。哪怕是为了这份恩情,四堂姐也不能为难奶奶的对吧?奶奶与她又不曾断亲,她可不能不孝啊!” 江清茂心想当初哪里是他奶奶护住了二房的两个弟弟呢?当初还有杨小花在呢,就算奶奶随着大房的人走了,两个弟弟也不会有事的。按照村民们的说法,那天的事情只能算奶奶对二房还有些情义,恩却是谈不上的。只是如今他这个三哥…… 江清茂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们兄弟俩同进同出那么多年了,他一看江清森的眼神就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江清森他根本就不是冲着读书去的,他是冲着顾家的钱财去的,他是冲着那优渥的环境去的,他只是要过好日子罢了,但他并不想自己亲自去挣个前程,只想着天上能掉块馅饼白送他一段锦绣前程。可是这可能吗? 有时候江清茂觉得江清森变成这样也不能完全怪他,若不是他从小求什么都有,如今也不会堕落成这个样子。而江清茂自己虽然也是大房的孩子,但是大房的儿子有那么多,他又一向嘴笨,根本讨不了父母和奶奶的喜欢,因此他才没有养成江清森这种性子吧?如果他也跟江清森一样,不管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就能有了,那他还会有今天的拼劲吗? 江清茂觉得自己是不会有的,他当初那么努力地读书其实也是因为赌了一口气在。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被送去书院只是给江清森做个添头,他爹娘只是怕江清森一个人在书院里寂寞所以找他陪衬罢了。可他不想当添头也不想当凭证,他从知道自己入学真相后就拼着一口气想要超过江清森。 不过如今也不用再赌气了,因为江清森这副架势绝对是立不起来了,如今他只想为了自己而读书,反正他本来也是喜欢读书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周氏很快就去找了江雪荷,江雪荷其实不太想答应的,她觉得江清茂还可以,虽然因为沉默寡言她也一直不清楚江清茂的脾气,但她看过江清茂的文章,感觉只比江清崖的略逊一筹,在这个年纪里还是很客观的。 可是江清森的话…… 那家伙如今已经满口谎话无心读书了吧?这样的一个人要是跟着顾思言读书的,那顾思言岂不是很累? 顾思言好笑道:“其实还好,算不上累的,她既然以孝道来压制你,那你就帮我收了吧。” 江雪荷皱眉:“可是江清森他……” “我知道,他的性子并不老实,做过不少事情吧?”顾思言笑道,“其实你真的不必担心这个,我又不是什么蠢人,还能看不出一个人是不是真心来上学的呢?如果不是的话我就能立马把他赶走,到时候我们家里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江雪荷又叹了一口气。 “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那是别家,我们家有杨家兄妹这样的高手,怎么都不会任人揉圆搓扁的。到时候不管他愿不愿意我们直接让人把他拉出去就行了。他是有几分心机的,倒不好逼得太狠,免得惹出什么祸来。”顾思言分析道。 “你说的也是,那家伙年纪不大眼睛倒是十分阴沉,每回看了他的眼神都觉得阴森森,真是没取错名字。”江雪荷叹了口气道,“我可不想跟他朝夕相对啊。” 顾思言笑道:“雪娘放心便是,我看那个江清森也不是个能定性的,说不定他才来我们家住过几次就直接跑了呢?” 江雪荷不由冷笑,在她眼里江清森是十分厚脸皮的,也是格外自负的,但绝对是不能过苦日子的。如今他们从江家二房搬回大房,应该早已清楚两房的差距了,现在江雪荷虽然还不如他父母当年那样有钱,但是她如今能给的条件也比大房强太多了。按照江清森享受惯了的性子,他就算一时被顾思言气跑,但最后也还是会回来的。 从小被宠坏的江清森肯定觉得,他们二房的人就应该养着他,才不会管两家是不是断亲了,也不会管江雪荷是不是已经出嫁了。反正那家伙一向把自己当成大爷,觉得所有人都得伺候他。 江雪荷还是不太情愿,但她觉得顾思言是不是给人教书教上瘾了?否则怎么一心想着教导江家小辈呢?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日后要是觉得做官不自在还可以去教书,只是真的要收江清森这样的弟子吗? 因为顾思言都已经答应了,她也不太好继续拒绝,只能如实回复周氏。周氏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在她看来顾思言提出的几个要求都是应当的,只要江清森还想继续读书,那就应该听顾思言的。江清森也是满口答应,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只觉得这是周氏积威犹在,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江雪荷他们都不敢拒绝。 江清茂却很意外,没想到江雪荷那边真的会答应。仔细想想其实二房的人一向厚道,哪怕江雪荷如今强硬了不少,其实也没怎么着他们,只是爹娘贪心不足一再惹怒了人家。日后他在顾家安分守己努力上进的话,江雪荷应该是不会与他计较的吧? 江雪荷自然懒得跟他们计较什么,让杨大树把他们俩都接去顾家之后她就不管了。花馐坊那儿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她处理呢,她又是村里县里两地跑的,两个堂弟进门以后她几乎没怎么见过。从前江清崖过来的时候是与他们同桌吃饭的,然而她看着江清森可吃不下饭,每日只让杨小花送他们屋里去。江清森看谁都是阴森森的,对杨小花倒是不敢多看,因此一直相安无事。 不过也就相安无事的十几天,江清森就坐不住了。他也发现了,顾思言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他原本就不笨,按照顾思言的方法和进度学下去的话确实能够一日千里。只是他过来从不是为了学习的啊,他就是来享福的,衣食住行确实都比乡下里强,可整日坐着读书哪有什么乐趣可言? 江清森趁着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从后门溜出去了,江雪荷跟顾思言都发现了,但谁也没说什么。一开始江清森还会在顾思言授课的时间回来,后来江清森又故态复萌彻夜不归,顾思言当即让人杨大树把江清森的东西收拾好送回江家大房去,夜里也栓着门不让江清森进去了。 江清森以为是江清茂忘了给他留门,便先去狐朋狗友那儿留宿了一晚,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回去了,想从偏门或者后门进去,结果两边的门都关着,他只好从正门走,结果又被杨大树直接拎回江家大房去了。 江清森自然是不服气的,江家大房的人也很不服气,然而他们全部加起来也不是杨大树一个人的对手,又能如何呢? “我们爷也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才愿意指导江家这两兄弟的,到顾家后要守什么规矩爷也都说清楚了,是您这位儿子自己不想学的,才待了没几天就天天跑出去玩了,最近更是大半夜才回来,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谁知道是做什么去了?”杨大树冷笑道,“既然他自己都不想学,那我们爷和夫人又为什么要管他?他若是和江清茂一样老师,现在谁会赶他?” 林氏跟杨大树争不过,也不敢和他争,只好求助周氏:“娘你说句话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我们森哥儿赶出来做什么?我看他们分明是还记恨着之前的事情故意报复我们呢!” 周氏厉声道:“够了!她若是真还记恨,怎么茂哥儿还留着?之前她来的时候就说过顾家的规矩了,森哥儿答应得好好的却一样也做不到,这难道不是森哥儿的错?” 杨大树插嘴道:“可不是?前几日他大半夜的回来,小竹公子和小柳公子还以为半夜鬼敲门呢,都吓哭了。这从小就关系不好的堂弟再怎么样也比不上亲弟弟不是?” 林氏却道:“之所以留着茂哥儿是因为她知道我们家森哥儿更聪明!而且留一个赶一个也可以离间他们兄弟感情!荷丫头真是越来越狠毒了!” 杨大树好笑道:“江大伯母要这样说,那我明日就将江清茂一起送回来吧,免得离间他们兄弟感情。” 周氏哪里肯答应,当即就将林氏一把拉了回来气道:“你够了,别丢人现眼了!如今森哥儿已经没什么前途了,你还想毁了茂哥儿的前程吗?” 林氏听了这话就有些受不住:“什么叫森哥儿没前途了?他打小就比茂哥儿聪明,茂哥儿不过是老实些死读书罢了!” 杨大树都听不进去了,也不知道林氏是怎么做人母亲的,居然偏心到了这个地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清茂是林氏捡来的呢。说起来这林氏倒是跟周氏一样偏心,这不是婆媳是亲母女吧?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院里盯着那两个姓江的呢,就目前来看江清茂确实老实很多,但要说死读书肯定是不对的,他若是真死读书的话顾思言也不会夸他。而江清森嘛,按照顾思言的话来说就是有几分小聪明,不管在什么方面都喜欢取巧,小时候看不出什么,长大后就会因为基础不扎实显出各种弊端。但是这种话林氏才听不进去呢,她只会觉得顾思言是刻意敷衍。 不过这些也不关杨大树的事,他只负责把江清森送回去,然后口头威胁他们一番就行了。 另一头江清茂的日子则好过了许多,因为顾思言挺喜欢他,江雪荷也不讨厌他,江清森一走他们甚至允许他同桌吃饭了,江雪荷也不像之前那样板着脸了。虽然江雪荷从前也没给他脸色看,但江清茂自记事以来就一直要看江清森的脸色过活,如今忽然谁的脸色都不用看了,确实受宠若惊。 顾思言对江清茂道:“论基础的话,你比去年的崖哥儿要扎实,不过你万事求稳,策论写得平淡了些,这点还需加强。过几日崖哥儿会搬过来住,到时候你和他多讨论一下。” 江清茂一愣:“我跟崖哥儿的关系……” 顾思言认真道:“崖哥儿性格很好,也不记仇,你若曾经有哪里对不起他的地方真心道个歉也就过去了。不过以你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做什么吧?” 江清茂沉默,他是没做过什么,但江清森做了不少。且他一直是看江清森脸色过活的,因此看到江清森做那些事的时候他虽然看不过眼,但也不曾帮过崖哥儿。就算崖哥儿不记仇,对他也喜欢不起来吧? 顾思言又道:“你心思太重了,是大忌,人还是开阔些好。学问有时候也不是一个人就能琢磨出来的,多和几个优秀的学子走走,好好交流交流,对你的策论也会有帮助。就我们周围的,与你年龄相仿的有崖哥儿、阿行、子熙,还有一个知微书院的柳涵之。他们几个经常凑一块儿交流,你可以跟着一起。” 江清茂不由看了一眼边上的顾思行,见顾思行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江清茂就这样在顾家住了下来,没了江清森打扰,他自己又不惹事,大家都对他挺和善。就算是后来江清崖住进来了,与江清茂相处得也还不错。本来就是堂兄弟,这么多年来都在一个书院对彼此的品行也非常了解,江清崖不会斤斤计较从前的事情。 几个同辈人交流的效果确实不错,尤其是顾思行和柳涵之,他们俩本就是知微书院里那一届成绩最好的两个,每回考试不是并列都是轮流做头名,江清茂在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眼界也越发开阔了。 江清茂听顾思言的话从镇上的书院那边退学了,林氏总觉得这是江雪荷不怀好意,死活不肯,还要江清茂回镇上读书,不许再去顾家。这当然是江清森撺掇的,他知道在顾家的日子有多舒坦,既然他不能继续享受了,他当然也不愿意江清茂继续享受的。江清茂自小的待遇都不如他,久而久之他就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见不得江清茂有一点好。而且他也知道顾家和他们江家大房不好,只要林氏执意要闹,江清茂最后还是要回来的。 可江清茂不想回去啊,周氏也不想江清茂回去,在她看来顾思言既然愿意把江清茂留下,那说明江清茂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有本事就该好好培养呀,总不能江清森连着几次垫底都能读书,江清茂一直在进步却不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吧?于是周氏做主让江清茂离开镇上的书院专心跟着顾思言学习。林氏气极了,说江清茂要是敢退学的话,那他日后的束脩她就再也不管了! 周氏觉得林氏还怪狠心的,幸好自己还有些私房,可以再看顾江清茂一两年。要是在以前,这些私房她多半是拿去贴补大房了,不过她如今对大房的人也都失望,正好可以留下来贴给江清茂。反正江清竹江清柳兄弟俩有江雪荷看顾,江清崖又有江三叔爱护,就江清茂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 于是大房就发现老太太手头越来越紧了,以前林氏想让周氏掏钱的时候并不会明说,只消连着三五日桌上没有油水,周氏自然会掏出钱来让她买些好的。结果现在周氏为了让江清茂日后能有书念竟是硬生生忍住了,宁愿自己吃得差一些。再说她也清楚林氏手头不是真的没有钱,只是要哄她掏私房而已。以前因为二房一直都有贴补,她就算看穿了也愿意配合,现在可懒得配合了。 江雪荷听说这件事之后,就让江清崖每回休沐回去的时候都以她和江清茂的名义给周氏送些东西,好帮江清茂和周氏联络联络感情,也不至于让老太太嘴上受罪。虽说她与周氏关系不好,但面上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有时候江雪荷也会让两个妹妹绣些东西,让两个弟弟给周氏写信捎回去。江清柳江清竹年纪还小,一封信也写不了多少个字,周氏虽然不识字,但让江清崖念完再走也是可以的。 一开始江清崖还不太情愿,后来久了也就习惯了,偶尔看着周氏也觉得这老太太挺可怜。虽然周氏那份突如其来的慈爱他并不想要,但他年纪不小了,也知道作为晚辈是该尽些孝心的。 至于每次都让江清崖捎回去则是因为江清茂不想回去了,他一会去就会被江清森冷嘲热讽,还会被林氏责怪,好像江清森不能继续留在顾家全是他的错。回去实在太影响他的心情,甚至有一回林氏私自关了他不让他出门,最后还是周氏发现不对劲把他放出来的。 但江清茂一直不回家也不是个事儿,因为这样林氏又有了新的理由跑出来作怪了。比如这天一大早杨二苗刚把花馐坊的大门打开,就看见门口站着不少看热闹的,而站在最前面的人就是林氏。 此时林氏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花馐坊破口大骂:“大家看看,就是这家花馐坊!老板娘拦着我儿子不让他回家,阻挠人家母子团聚像话吗?那儿子也是不孝明明有家就是不回,非要厚着脸皮赖在人家家里,就是因为人家有钱啊!” 众人都对着花馐坊指指点点,尤其是那些看不惯花馐坊生意好的,此刻纷纷顺着林氏的话出来数落,江清茂听到动静从里头跑出来看到这一幕直接给林氏跪下了。 “娘,您这是要逼儿子去死吗?”江清茂红着眼睛问道。 林氏一愣,随即嘴硬道:“什么叫我要逼着你去死?是你自己不孝!自己有加却连着三个月没回去了,日日住在别人家里还不就是图人家有钱吗?可你傻不傻?人家再有钱那钱还能是你的吗?那是人家恨我故意要拆散我们母子呢!” “当初我与三哥是一起来到顾家的时候,那时候娘不是愿意的吗?只是三哥不听四姐夫的话被送走了,您就见不得我也留在这儿了。您是不是也觉得三哥在乡下受苦,我凭什么在城里享福呢?”江清茂忍不住问了一句,“娘,我真的是您亲生的吗?” 林氏眼里流露出一丝慌乱:“胡说什么,你当然是我亲生的了!” “那娘为何从不为我考虑一些呢?我若能考上县里的书院,您不觉得脸上有光吗?你为何非要诋毁我呢?” “什么诋毁你?我这是怕你年纪轻轻的识人不清!你四姐姐现在还恨我把她送去给人冲喜呢,哪里会真心对好!”林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她这就是要离间你们兄弟啊!她用心这样歹毒,她丈夫又怎么会好好教导你呢?这明显是要将你带歪啊!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不怪你,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误入歧途啊!” “娘在胡说什么?四姐夫对我一向用心教导,我……” “的确是用心教导,险恶用心也是用心啊!她江雪荷就是看我们大房一家都不顺眼,要害我们和顾家西院一样家破人亡!” 这话说的可就重了,江清茂不由白了脸色,最后颓丧道:“娘既然见不得儿子过得好,儿子跟您回去就是,日后就一辈子做个没出息的乡野村夫,您可满意?” 林氏连忙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谁要你一辈子做那没出息的乡野村夫了,是你自己不爱读书去书院退学了,我怎么劝你都不听!” “我要考县里的书院,自然得先辞了镇上的书院。”江清茂怕林氏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连忙道,“总之,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是我痴心妄想要考更好的书院,四堂姐和四姐夫不过是一片好心,万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们受到构陷,娘要我回去我这就回去!” “什么叫构陷?明明是他们……” “子不言母之过,还望娘不要叫儿子为难!”江清茂大声道,“还有三哥做过些什么我最清楚不过,娘是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你……”林氏气得双手发颤,“你居然敢威胁我?” “儿子只是不希望四姐姐和四姐夫被人误会,他们并不曾做错什么。” 听到这里,看热闹的人也明白了,一定是那位被送走的老三做错了什么,这位偏心的大妈却不肯承认,只想坏了别人名声让大家都不好过呢。 林氏见这个儿子不像以前那样容易掌控了心里也气,可她怕小儿子一个不高兴真将三儿子的底全都捅出来,便只好闭嘴拉着人回去了。 顾思言跟江雪荷也看到了,不过谁都没有阻止,这到底是他们江家大房自己的事情,他们不好插手太多。再说了林氏一个当娘自己都不在意自己儿子的前程,他们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但江雪荷还是觉得可惜:“我看茂哥儿这架势原本也是能考上的。森哥儿明显是没希望的,茂哥儿哪怕能考个秀才大房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大伯母怎么就这样不情愿呢?” 顾思言也叹道:“他天赋比起阿行与涵之确实略有不足,与崖哥儿却是差不多的,只要一直这样用心下去,日后进士应该也是能考上的。偏偏家里的事情让他无法安生,就算继续留在这儿,只怕也会被闹得分心,可惜了。” “茂哥儿不会真的不是大伯他们亲生的吧?”江雪荷忍不住怀疑,“说起来茂哥儿生得比他们兄弟几个都好看,与大伯父大伯母都没有相似之处,性子也与大房的人不太相同。” 顾思言好笑道:“倒也不用这样怀疑,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孩子不像父母却像祖上的也不是没有。” “这倒也是,我记得奶奶就说过森哥儿长得像她祖父。”江雪荷心想,这大概也是周氏之前一直偏心江清森的原因。 不过虽然都是偏心,林氏与周氏也太不一样了。周氏是谁能读书就偏心谁,因为都是江家的孩子,最后光耀的都是江家的门楣。可林氏却非要江清森考上,发现江清茂成绩比江清森好的时候她还很不高兴,更不乐意江清茂一个人安心在顾家住着,若是换成江清森来她肯定就愿意了。 江雪荷与顾思言正准备回去,结果却看见周氏又拖着江清茂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周氏一大早起来没看见林氏就问了个遍,偏偏家里人都对她十分敷衍,不愿意说实话,唯有胡小红脑子清醒一点,觉得江清茂日后若真有出息怎么也得拉哥哥们一把,所以连忙把林氏的打算跟周氏说了。 周氏听了果然十分愤怒,连忙赶去县里,总算在半路上把林氏拦下,又将江清茂给带回去了。江清茂是不好意思的,总觉得自己连累了江雪荷和顾思言,他心里也清楚,只要他继续留在顾家,这样的事情就有可能继续发生,因此就算心里想回去,也帮着林氏劝了周氏,他不想再给江雪荷他们带来麻烦。周氏却说其他的事情她都会解决的,又把江清茂拖回去了。 “祖母的意思是要把茂哥儿过继了?”江雪荷听到周氏的打算都震惊了。 江家其实是四兄弟,周氏还有一个小儿子,只是养到三岁就夭折了,去得这样早的,一般来说都不会折腾过继这种事情的。 周氏叹道:“我这也是没办法,谁知道林氏发什么疯?谁家不是哪个能读书就供哪个人读书?偏偏她一心一意供着森哥儿,在她以为森哥儿考得不错的时候看到茂哥儿进步她也高兴。可现在她发现森哥儿不爱读书了,她也就不乐意茂哥儿继续读书了。” “可是……” “就说老四给我托梦了,我不忍心看见老四每逢过节都没人祭拜,硬要过继一个就行了。反正大房有四个儿子,茂哥儿又是最不讨他们喜欢的,那给了我们老四又有什么关系?”周氏不在意道,“我知道老大跟他媳妇肯定不愿意,但是他们愿不愿意打紧吗?” “……”江雪荷心想,这老太太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当初逼她给人冲喜的时候用的孝道,如今要逼茂哥儿过继大概用的也是同一个理由。虽然感觉老太太一直靠孝道压人不怎么厚道,但这事却是江雪荷乐见其成的。 她不确定江清茂是不是大房那从歹竹里唯一长出的好笋,但让茂哥儿现在就停学无疑是可惜的。 周氏看见江雪荷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也没怎么心虚,反正事情做都已经做了,再心虚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把往后的事情做好。 周氏又道:“我已经让老大先把林氏带回去了,过继的事情也不用茂哥儿出面,只要茂哥儿现在点头,回去以后我就帮他直接办好。” 江清茂有些犹豫,虽然他爹娘确实偏心了些,但在江清森的成绩暴露以前,家里人也没亏待过他,直接这样过继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周氏又道:“过继之后他们再也不好随便插手你的事情,但是你仍然可以孝敬他们。日日在地里刨食的话你又能孝敬他们几分?若是日后出人头地又能孝敬他们几分,这些你都要好好想想。” 江雪荷笑道:“奶奶说的也有道理,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养育之恩肯定是要报的,日后茂哥儿若是有更好的前程,能为他们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说起来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虽然也下过地,但真要在地里刨食的话岂不是可惜?你哪怕能考个秀才,在镇上或者县里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也更容易不是?” 江清茂最终还是被说动了,便点头同意了。 周氏叹了口气往他手上塞了个荷包道:“这是我大半私房了,你日后省着点用吧,以后有什么要跟我说让崖哥儿稍一声就是了,人就别再回来了。起码在考上之前或者放弃读书之前都别回来了。” 江清茂吓了一跳,连忙把荷包往周氏怀里推:“我怎么能要奶奶您的私房呢?” 江雪荷也道:“是啊,有我在这儿,必不会委屈了茂哥儿,奶奶放心就是了。” “我知道你是个讲理的,你这些兄弟姐妹只要不得罪你你都不会为难他们。可你给他一口吃喝没什么,难道还要包揽了他的束脩吗?”周氏叹了口气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出得起的,可真那样了茂哥儿也会不安心。再说了,我这点钱成日都被大房惦记着,我要不是现在就脱手的话,日后只怕我自己也保不住。既然如此,倒不如先给了我觉得最需要的人。” 江雪荷觉得这老太太难得清醒一回,跟她说话也就更耐心了:“可您身边总要留些银子养老不是?” “放心吧,你三叔从来就没短了我的养老银子,我那儿也留了十两的。再说了,你娘当初给我的首饰都还在呢,我亏待不了自己的。”周氏笑道。 江雪荷这才没有再劝,她虽然不知道当年她娘具体给周氏送过多少首饰,但总归不会少就是了,真要拿出来当的话,凑个百八十两估计也不成问题。不过也没到需要周氏当首饰的地步,如今两个弟弟还没长起来,她还得代替他们俩给周氏尽孝呢,否则他们二房的名声就全完了。 最后江雪荷就劝着江清茂把周氏的荷包收下了,反正这些钱最后都是要落到大房手里的,江清茂也是大房的人,对江雪荷来说区别不大。至于别的她也不会亏待了江清茂,反正衣食住行她都包了,笔墨纸砚也由她这边出,其他的需要花费的就很少了,周氏给他的那些银子就够了。 周氏这回动作很快,没过几日就到县里跟江雪荷和江清茂说他现在已经被过继了,名义上礼法上都已经成了江家四房的孩子,日后大房再也无法给他做决定,又交代了他一番要他好好读书之类的。这些倒是没什么,令江雪荷感到不安的是周氏临走的时候又给了她一个包裹,江雪荷打开一看全都是她娘当初送周氏的首饰。 “说起来我一个老太婆原本也用不上这样的东西,这些东西你就留着,当做是茂哥儿在你这儿的伙食费也好,当做是茂哥儿日后的老婆本也好。只是做老婆本的话这些东西款式有点老,你可以拿去打个新款式出来。” 江雪荷赶紧她这个架势不对,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奶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周氏笑道:“我能遇到什么事?不过是前两日被桃花偷了一个镯子罢了,我想这些东西放我那儿也不安全,倒不如交给你来保管。” “只是这样?”江雪荷不太相信。 “就只是这样而已,你不需要多想,我是那种会委屈了自己的人吗?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早就跟你说了。好了,我就不多留了,先回去了。茂哥儿那儿你多帮我看顾着点,到底都是江家的孩子,能多读出去一个是一个,最后壮大的还不是我们整个江家?因此你对他该如何就如何,万不能把他也纵容森哥儿这样的性子。” 这些江雪荷自然是答应的,她跟江清茂一向不亲近,本来也不会纵容他。她只是觉得周氏的状态有些奇怪,可是周氏看上去精神很好的样子,江雪荷心想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就没再说什么任由周氏离去了。 之后的日子因为林氏没有上门打扰,江清茂的精神也越来越好了,读书更是一日千里,很快就能跟着顾思行他们几个高谈阔论了。这自然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只是江雪荷隐隐有些担忧,她总觉得林氏不是这种轻易能消停的人,也不知道周氏日日在家中阻止她打扰会不会心力不济。 没多久之后江含笑就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说现在周氏归他们三房养老了。 江含笑心里是不乐意的,这位老太太当年分家的时候多偏心啊,几乎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给大房了。这么多年来也是一样,她处处都只为大房考虑,为了大房不知道从二房三房那里捞走了多少油水。如今她在大房的日子不好过,就跑去三房了。 江雪荷奇怪道:“怎么忽然就变成三房养老了?” 江含笑撇嘴道:“倒也不算突然,自从茂哥儿被过继给四房之后,奶奶跟大房的关系就越发不好了。大伯母天天在外头嚷嚷奶奶她的不是,有一回被奶奶听个正着,她就直接跟大伯母吵了起来,把她为什么要让茂哥儿过继的事情当众说了,又把大伯母做过的很多不太厚道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大伯母一生气,就推了奶奶一把。” “那奶奶没事吧?”江雪荷没想到林氏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情,不过好像自从林氏的名声坏了之后她做事就越来越没有顾忌了,这大概就是破罐子破摔吧? “当时也没什么事,就是闪了腰。后来是那江桃花又去奶奶房间里偷东西,据说之前就偷过几次,有时候成功了有时候被抓包,可那天江桃花把奶奶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翻到。江桃花没翻到就不甘心,她不肯走啊,结果又被奶奶抓了个现行,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奶奶又被推了一把,差点就爬不起来了。”江含笑说着又有些不忍,“整个大房的人居然都看着她坐在地上嚎叫,没有谁去扶她一把,后来还是我爹我娘赶过去把人接回来的。” 江雪荷皱眉:“怎么就闹成了这样?我记得二堂嫂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她难道也不帮忙吗?” “从前奶奶手头有好处捞的时候她确实愿意帮忙,可奶奶亲口说她那些私房全都贴给四房了,毕竟四房就那一根过继的独苗必须看护好了。大房的人知道他们再也不能在奶奶身上捞到好处了,干脆就不管她了。”江含笑义愤填膺。 哪怕她从小就不喜欢周氏,也觉得大房太不是东西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周氏跟大房的隔阂其实早就存在,在周氏护着江清竹江清柳兄弟俩的时候大房就对她有了不满。在大房二房断亲之后江大山夫妻俩发现江雪荷没事就想回二房去住,却被赶了出去,这期间周氏不曾帮他们说话,他们心里就更恨了。 之后江雪荷把二房的人都带走了,把二房的屋子全部换了锁,还专门雇了一个人来看着,让他们就是想爬墙想撬锁都不行。这种时候周氏忽然回去跟他们同住他们如何乐意?若不是惦记着周氏的私房,他们只怕直接将周氏赶出去了。结果周氏回了大房手头却不像从前那样松了,和他们一样把手里的钱都拽得牢牢的,这就让他们无法忍受了。尤其是江桃花,她之前在二房的时候经常偷东西抢东西,可是那些都被杨小花收了回去,她便忍不住去偷周氏的。 一开始周氏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三回以为周氏就不乐意了。再之后就是江清茂的事情,这方面周氏处处与大房的人作对甚至还把江清茂过继了出去,这叫林氏如何能满意?原本江清茂在顾家那儿读书,林氏上门去闹除了不满以外,更多的还是想让周氏和江雪荷松口让她占点便宜。实在占不到便宜的话那就让江清茂也不好过,林氏知道江清森有多见不得江清茂好,为了最宝贝的儿子她宁愿折腾她最不宠爱的小儿子。可江清茂一被过继,她不仅管不了他,日后江清茂要是真的出人头地她更捞不到好处啊!要她日后眼睁睁地看着江清茂飞黄腾达然后与他们大房再也没有关系?那不如一刀杀了她,那是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啊! 虽然之前的束脩都是二房出的,大房大部分的钱也是二房给周氏然后周氏再给他们的,但林氏还是很不乐意。而且自从江清茂过继以后周氏就越来越抠了,林氏他们一点好处都捞不到,气都要气死了。 “我爹说,小时候奶奶也没那么溺爱大伯,那个时候大伯还挺好的,只是爷爷死后就变了,因为大伯看上去是最聪明的那个,奶奶就想把什么好的东西都先给他。”江含笑叹了口气道,“大伯母也是吧?娘说大伯母出嫁是十里八村出了名能干的姑娘,刚嫁过来的那几年也还好相处,后来因为大房有奶奶撑腰就越来越难处了,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江雪荷也叹了口气道:“惯子如杀子,森哥儿小时候真有几分聪明劲的,如今再这样发展下去只怕要成废物了。” 只需看看江大伯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对她说江大伯现在就跟个废物似的。读书反正是早不成了,当年据说是地里的一把好手,如今他还能下地?别说下地了,就是让他在太阳底下晒半个时辰他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江清森现在的发展趋势和他多像啊,读书也快不行了,下地那是从来没干过。不过江清森若想学好倒还有救,毕竟他才十五岁,可他如今正是容易被分心的时候,林氏又处处惯着他,基本是没可能学好了,除非林氏自己能先醒悟过来。 江含笑撇嘴道:“我却觉得他们惯子如杀己呢!把儿子养成这副不孝的模样,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就没想过自己会晚景凄凉吗?” 江雪荷无奈一笑:“大概是有恃无恐吧?不管大伯有不孝,三叔总不会真不管奶奶的。不管森哥儿如何不孝,可森哥儿顶上不是还有两个哥哥吗?就算这三个儿子都不济,茂哥儿却是个听话老实的。如今唯一听话老实的儿子被过继了出去,所以大伯母着急了吧?” “可不是吗?可她着急归着急,也不能这样对奶奶吧?她就不怕奶奶告她不孝吗?”江含笑想了想笑道,“其实奶奶如今住我们家里倒是老实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天天用鼻孔看人了,你说我去她面前撺掇撺掇如何?” 江雪荷奇怪道:“你要撺掇什么?” “奶奶不就是想要个能够出人头地的读书人吗?可这读书人最重名声,也禁不起一点连累,如今大房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个隐患不是吗?”江含笑笑道,“不如我去撺掇奶奶跟大房也断亲?那几个弟弟日后的名声威胁一番,总能有用的。” 江雪荷摇头道:“应该有用,但也没必要。都是分了家的,大房跟二房三房也断亲了,原本就连累不到。原本会被他们拖累的就一个茂哥儿,可如今茂哥儿也被过继了不是?断亲之后奶奶纵使不用再管他们,可没断亲的话还能用孝道压制压制啊。若非如此,茂哥儿又如何能顺利过继呢?” “四姐姐说的也是,其实我也没那么闲,这段时间不都在你这儿忙着吗?”江含笑道,“我和嫂子如今也学到了四姐姐的手艺,不如我们把镇上的那个也做起来?镇上每日卖的花糕似乎太少了些?” 江雪荷点头笑道:“镇上的花糕确实可以多卖一些,这个你先帮忙盯着,没有意外之后就让海妮放手去做吧,我看她也做得挺好。” “行,四姐姐就放心吧,嫂子是难得的妥当人,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有问题的只是海家那群人,不过镇上的铺子有谢家兄弟时不时过去走动,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就算他们还敢来,被打个几顿应该也就老实了。 如今的花馐坊已经经营得很好了,江雪荷都不用日日看着。原本她是拉着自己的姐妹在后厨做饭的,所以经常忙不过来。如今她买了几个厨子回来,那些厨子已经把目前有的菜都学会了,因此她便能腾出很多时间做其他事情了。 比如说她之前那本书如今已经写完了,卖得不算多好,但是效果还可以,如今已经越来越多的人对花茶感到好奇了,她店里的花茶也卖得不错。时间多了,她也就能和江雨萱一起研制更多的胭脂和香粉了。她们每回做好试过效果之后都会去询问张大夫,确定温和无害的才敢拿出去卖,若有奇效的则会抬高一下价格,渐渐的花颜坊就成了县里生意最好的脂粉铺子。 霓裳阁那边更不必说了,如今顾思娴和江云兰在整个县城里都很有名呢,不过她们俩用的都是别名,店里的一切也都是掌柜交接的,她们俩只负责做衣服和绢花。当然了,做衣服的时候还是要上门看一眼客人的模样,好做出更合适的。因为江云兰戴孝在身,因此这个活就交给顾思娴了。 花馐坊跟霓裳阁都好一些,因为这两家店虽然与县里的酒楼和成衣铺子有些撞,但客户却不太一样,彼此影响也不大,因此前来找麻烦的人就比较少,没那么得罪人。可花颜坊后来居上令很多脂粉铺子不满,他们想办法找过几次茬,然而花颜坊自身立得正,徐县令又是个明察秋毫的,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去找麻烦了,毕竟经常有人麻烦没找成还把自己折了进去。 县城里三家铺子的生意一稳定,杨二苗也就生出了开分店的想法,不过江雪荷没有答应,杨二苗只好把心思用在了镇上的那几家铺子。那几家铺子当时重开的匆忙,基本都按照之前的模式继续经营下去,可明显还能做得更好,只是当时他们没有精力。 江雪荷觉得这也挺好,对她而言再开分店未免太累了些。她也没什么远大目标,一家人吃穿不愁也就是了,没必要在开销够用的时候把自己累死。但把从前的铺子重新理理倒是不用费那么大的精力,而且那些铺子当时买来也花了不少银子,她自然是指望那几个铺子能赚更多钱的,因此就跟杨二苗好好商量了一番,最后重新制定了几套方案,让杨二苗盯着去执行了。 她看了一下,那四家铺子生意最好的是那个丝绸铺子,镇上能穿得起丝绸的人也太少了,后来江雪荷就让他们进了些平价的布料,又有江迎春做成衣卖,生意就渐渐有了起色。尤其是江迎春做的那些成衣特别好卖,这半年来江迎春也在村子里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一起做,她们每个人做的款式都不太一样,每个款式也都不多做,这样撞衫的概率就比较小,买的人也就多了起来。不过遇到许多人都喜欢同一个款式的话,也可以跟掌柜的登记定做,每个多加五文钱就行。这个主意还是江迎春想出来的,让铺子多接了不少生意。 江雪荷知道的时候很高兴,心想二堂姐果然是个能干的,她之前一点都没看错。这大半年来何冬生一直在姚木匠那儿帮忙,如今已经能自己接活了,姚木匠也会分一些活给他做,再加上江迎春做衣服分了不少钱,如今小两口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看完了镇上那些铺子的经营状况,江雪荷就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江迎春才是。正好这天她要回乡下去,她就干脆包两包点心,又去霓裳阁那儿拿了几对绢花,准备明天看看江迎春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当初因为有江雪荷帮忙,所以何冬生建的这个屋子也不算太差,起码他们一家三口住着是绰绰有余的。如今何冬生已经把钱都还上了,这屋子的布置也不像当初那样简陋了。不过江雪荷倒觉得这个屋子还能做得更大一些,如今一家三口是挺宽敞,可江迎春跟何冬生都还年轻,日后总还会再有孩子的。 江迎春看见她过来了很高兴:“你这么个大忙人也有空过来看我?” 江雪荷笑道:“如今几家铺子生意都稳定了,自然有功夫出来走走。二姐姐进来可好?” “托你的福,如今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江迎春笑道,“我那些小姐妹们都想见见你呢,说若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她们也赚不了那么多钱。” 江雪荷笑道:“我可不敢当,我不过是提了个点子提供了铺子而已,其他的都是姐姐们自己赚的手艺钱。而且我前两日去看了一下,那铺子如今能赚这么多钱也多亏了二姐姐。于是我就带了些点心和绢花过来,想好好谢谢二姐姐。” “这如何使得?原本该是重谢你一番才是,结果你倒先给我带礼来了。”江迎春十分不好意思,“何况我最近似乎还给你添乱了,根本没脸接这些东西。” “那就当我这些都是送小蝴蝶的吧。”江雪荷把东西放下,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说得那么严重?” 江迎春叹息道:“你是信任我才放手让我去做,可我识人不清,之前找来帮忙的那些人里面有几个被挖去了其他铺子。如今那个铺子正跟你的铺子抢生意呢!而且那个铺子还是我二嫂娘家的铺子。” 江雪荷听后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事情只要有人先做出来,之后肯定就有人模仿。那些不可靠的日后不再合作就是,只要不让他们提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大家正大光明地竞争,倒也没什么不好。” 江迎春觉得江雪荷这话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道:“那剩下那些我会好好观察的,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者再立个合约?” “倒也不必这样,我们铺子说白了只是帮大家代卖而已。因此就算是同样的款式,两家店卖也是可以的,只是要尽量避免一样罢了。”江雪荷想了想又笑道,“说起来大家这衣裳都是根据料子来做的吧?那我让店里进一批新鲜花纹的布料就是了。再者二姐姐也还可以做绢花,店铺生意好了,好看的便宜些的绢花应该也有人喜欢。不过这绢花的手艺不能轻易教给别人,要慎重一些。” 江迎春连忙点头:“我明白了。” 江雪荷看着她的表情好笑道:“二姐姐不用这样严肃,你我是姐妹,可千万别生分了。” “这自然不会。”江迎春心想,江雪荷虽然不是她的亲妹妹,但对她跟她的亲妹妹也没差了。 “那就好,对了,小蝴蝶呢?”江雪荷环顾一周以后没看到人,“是出去玩了?” 江迎春笑道:“不是,是去念书了。” “念书?”江雪荷惊讶道,“村里还有让女孩读书的学堂吗?” “也算不上学堂,江家村村长家有个大女儿叫溪月的你还记得吧?前段日子她跟人和离回来,在家无所事事,便教女孩子读书。不过被送过来的孩子不多,一来是觉得她和离回来名声不好,怕自己家孩子被带坏了名声。二来是觉得女孩子不需要读书习字,学了也没用,不如在家多干点活。但我小时候是跟二伯母学过的,自然知道读书认字的好处。如今我忙着做衣服没空教她,正好溪月曾经与我关系不错,我就把孩子送过去了。” 江雪荷也记得江溪月,算算时间,江溪月大约二十四岁,八年前就出嫁了,这期间只偶尔回过江家村几次,江雪荷又是个不爱出门的,因此也八年没见过她了。且那江溪月比她大了八岁,原本就玩不到一块儿去,她只记得那是个挺温柔的大姐姐。 村长有个考上了秀才的弟弟,后来又在镇上教书,一直被尊称为江先生。村长家的孩子基本都跟他弟弟学过几个字,有些同族子弟也跟着学过。当年同族子弟中最有天赋的好像就是江溪月,江先生时常惋惜他这亲侄女不是个男孩。江先生学问不错的,如今正在知微书院教书呢,他既然这样说的话,江溪月应该也很出色。 “只是她怎么就和离了呢?”江雪荷奇怪道。 在她看来,江溪月是能识文断字的,模样也生得不错,村长家境也殷实,怎么看都是一个难得的好媳妇。 江迎春叹了口气道:“说是嫁过去八年只生了个女儿,张家已经三代单传了,怕她不能再生也怕她生不出儿子,就想再换个媳妇。” 江雪荷不由皱眉:“溪月姐姐还年轻呢,那姓张的也不大吧?何必这样着急呢?” 都是同族子弟,祖上都是血亲,因此江雪荷觉得江溪月被外村的人欺负了,心里也不太舒服。 “说是为了子嗣,其实是那个姓张的考上了举人。原本溪月这样的品貌在十里八村都是出挑的,就是秀才举人也嫁得呢!那个时候姓张的才是个童生,他觉得娶了溪月就能搭上江先生,自然十分乐意。这些年他确实得了江先生不少指导,只是考上举人后就觉得自己如今已经算半个官身了,要官家小姐才配得上呢!再加上溪月膝下无子,他这借口找起来也很顺畅。” 江雪荷挑眉:“那他们家现在还真的挑到官家千金了?” “哪有那么快呀?再说我们县里也没有什么官家千金啊。不过听说那姓张的要去府学了,大概是想在府城找一个吧?”说到这里江迎春又冷笑一声,“你不知道,那张家其实怪穷的,这些年日子能顺利过下去都是溪月操持的好,之前他娘还撺掇着他休了溪月,这样好把溪月的嫁妆强行留下。毕竟他马上就要动身去府城,到时候肯定处处都要花钱。好在村长家有五个儿子,这才能将溪月平平安安地接回来。” 江雪荷没想到那姓张的居然这样无耻,就这德行还能考上举人?偏偏他以无子说事,就算将他的事情拿出去大肆宣扬,只怕他自己也能轻易将名声挽回。只可惜了江溪月和离回家,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人指指点点。 村长家生了五个儿子就得了这一个女儿,且这女儿又是自幼乖巧聪慧的,村长当然心疼得紧。村长家五个儿子也都心疼妹妹,对妹妹住在家里没什么意见。可是父母兄长没有意见,不代表五个嫂子也会没有意见。就算嫂子也没有意见,村里肯定有不少人要说闲话的。江溪月敢在这个关口教村里女孩读书肯定是不怕闲话的,可江雪荷觉得她没必要受这种非议,这对她而言完全是无妄之灾。只可惜村里大部分人能娱乐的事情太少了,别人家出点事他们就能拿来闲话好几天。 “看你还挺关心她的样子,正好我一会儿要接小蝴蝶回来,不如一起过去看看?”江迎春笑道。 江雪荷连忙点了点头,说实话她对江溪月还挺好奇的。 江迎春其实不用特意去接小蝴蝶,小蝴蝶已经在江溪月那儿上了一个多月的课了,江家村离何家村也不远,完全可以自己来回。这忽然要去接,就是因为她看出了江雪荷眼里的好奇。江迎春一向是这种暗地里妥帖的性子,她虽然要强,但从不会主动邀功。就像她把小蝴蝶送到江溪月那里去也并不是因为她抽不出时间亲自教导小蝴蝶,她只是想让小蝴蝶多陪陪江溪月罢了。 那江溪月也是个要强的姑娘,当年成婚前千挑万选就选了这样一个负心汉,要说回来后一点都不伤心是不可能的。可她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这事,江迎春自然也不会逼她说,只是想让自己孩子多陪陪她,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江溪月如今正住在村长家,当年她的房间家里一直给她留着。她房间宽敞,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院子里还有一个秋千架,可见她在出嫁前有多受宠了。屋里跟她认字的小姑娘并不多,也就四五个。江雪荷一眼就认出来了,除了小蝴蝶外,其他几个孩子都是江溪月的亲侄女。 她不由叹了口气,果然女子在这个年代没有地位,尽管是和离,尽管是男人负心,可江溪月的名声依然不好听,人人都避讳着,只有家里人和江迎春敢放心地将孩子交给她。 她再看江溪月觉得孩子的模样,只觉得她十分耐心十分认真,那低头微笑的侧脸也是一如既往的美丽。说起来江溪月的状态看起来还行,只是眉眼都透着疲惫。但她比江迎春大了五岁,如今的状态却比江迎春刚回来那会儿好多了。 可人到底还是憔悴的,就算笑得柔和,看着也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感觉,江雪荷看着心中怅然。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江溪月看见江迎春的时候挺高兴,看到江雪荷的时候因为没认出人也就没什么情绪。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平时不都是让小蝴蝶自己回去的吗?”江溪月笑着走过来问道,“对了,这位是……” “哦,这是我四堂妹江雪荷,她小时候你也见过的。”江迎春笑道。 江雪荷也笑着跟江溪月打了个招呼:“溪月姐姐许久不见。” “原来是雪荷呀,多年不见,竟然出落成这样漂亮的一个大姑娘了。”江溪月看见江雪荷梳着妇人的发髻恍然想起回来后听到的那些传闻,笑容不由僵了一下。 江雪荷仿佛没看到一半,继续笑道:“姐姐说笑了,如今我都嫁人了,可不能再说是大姑娘了。对了,我听二姐姐说溪月姐姐把女儿带回来了,我那小侄女在哪儿?” “卉儿过来,见过你雪荷姨母。” 江溪月朝小姑娘堆里招了招手,便有两个小姑娘一起跑了过来。最先跑过来的自然是小蝴蝶了,当即就抱着江雪荷的腿甜甜地喊了一声四姨母,江雪荷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另一个就是江溪月的女儿张新卉了,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可以看出衣食上没受过亏待,人也不露怯,就是一副谁都不相信的模样。 江雪荷也能理解,想来这小姑娘一定从小都被江溪月娇养着,且家里对她也不差,只是忽逢变故,让她觉得自己家人也不可信,对外人自然更加防备了。 “来得匆忙,也没特意准备见面礼,这对绢花先给卉儿带着玩吧。”江雪荷将一对葵花的绢花别在张新卉两边的花包头上,将其一张笑脸衬得更加娇俏可爱。 江溪月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县里里霓裳阁最近的新品,价格对于乡下人来说可不算低,连忙推拒。 江迎春笑道:“你就放心收下吧,霓裳阁里的绢花不是云兰做的就是她小姑子做的,倒是不缺这点绢花。” 江溪月意外道:“云兰如今这样能干了?” 江溪月觉得自己太久没回来,村里已经物是人非了。从前处处宠爱她照顾她的哥哥们如今都娶了嫂子有各自的小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看顾她了,倒是从前只跟她见过没几面的小妹妹们如今都这样能干了?她出嫁的时候江雪荷才九岁,江云兰才五岁,怎么也没想到如今一个手里好几家铺子,另一个也有半家铺子。平心而论,当时江雪荷的处境看起来比还差,结果居然还能做到这个地步,可真是厉害。 “溪月姐姐是想开个专门给女子教学的学堂吗?”江雪荷问道。 “是有这个打算,可是太难了。”江溪月叹了口气道,“如今我能教的不过自己的侄女和女儿罢了。可说起来几位嫂子其实并不放心将自己家的女儿给我带,总是生怕我会把几位侄女也带得离经叛道。” 江雪荷不解:“这离经叛道从何说起?” 江溪月和江迎春的脸色都僵了一下,最后还是江迎春开口道:“方才也怪我没跟你说清楚,张家这些年来都把日子过下去全靠溪月操持,再加上他们还没找到什么官家千金了,就想先贬妻为妾……” 江迎春方才没说就是觉得难以启齿,张家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心想这事江溪月同意的话那日后他们不仅能娶个官家千金,还能先留住这摇钱树。不过江溪月性情刚烈这事多半不成,他们想等着江溪月觉得自己受到侮辱的时候提醒她自请下堂,这样对他们名声也没有影响。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江溪月选择了和离,还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江先生。 江村长家的几个兄弟当然也不愿意自己妹妹受这样的侮辱,便在江先生的指挥下一窝蜂地前往张家帮妹妹和离了,还把嫁妆什么的都拿了回来,连女儿的抚养权也要回来了。可回来之后江溪月的处境就更尴尬了,她的几个嫂子都觉得她哪怕是做妾也要留在张家,那毕竟是个举人呢,而且女儿家被休回家名声不好听,更别说教导她们女儿了。 江雪荷脸都黑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读书人最重名声,既然江先生也知道这事,不如……” 江溪月摇了摇头:“为了要回卉儿,这事是以二叔不说出去做条件的。如今我只想与张家断得干干净净,再不纠缠。” 江雪荷不由叹了口气,心想世道艰难,女人生存更是不易。就算卉儿是江溪月的亲生女儿,可她姓张,只要张家不乐意,随时都可能把她带回去,如今算是互相捏个把柄在手,好让他暂时不能做小动作。可那姓张的若是一路高升,日后有权有势的,那江溪月就危险,别说女儿能不能保住,只怕整个江家都未必能保住。村长家的几个儿媳妇她都见过,虽然有几个刻薄的,但也有几个明理的。遇到这样的事情,哪怕是明理的心里也怕吧? “既然如此,姐姐不如去我家里帮忙教导雨萱?”江雪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如今忙着花馐坊的事情,云兰也忙着做绢花,可是我们家雨萱才如今也才十一,之前念着她年纪小教她的东西不多,这一年来又因为事情太多没怎么教她,正想再寻个人为她辅导。今天二姐姐跟我说起姐姐的时候我就想过来看看,当年姐姐的才学可是得到江先生肯定的呢。” 江溪月却不愿意:“你如今日子过得不错,倒也不必为了我……” “说什么是为了姐姐?”江雪荷叹了口气道,“这年头有些才学的都是清高之人,我夫君虽然是个读书人,可我如今大行商事,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不起呢?姐姐不会也看不起我吧?” “那自然不会,只是……” “姐姐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江雪荷笑道,“姐姐再考虑考虑吧,五天后我会再过来一趟,到时候姐姐若是愿意的话,就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卉儿去我那里住几日。” 江溪月犹豫道:“是要住到县城里去吗?” 江雪荷点了点头:“县城那儿还有云兰和我小姑,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其实还能多学点东西。她们年纪还小,我也不愿意让她们现在就为了生计操劳,到时候若是有姐姐能帮忙教些东西,她们有了其他事情可做,或许就不会那样辛劳了。” 江溪月早就听说江雪荷姐妹几个感情很好,此刻听见她处处为了自己的妹妹打算,心里也十分感动。说起来她的父母兄长们又何尝不是为了她处处打算呢?只是他们给她打算的未必是她想要的,她若是继续住在这里的话,只怕…… 江雪荷又与江溪月寒暄了几句,就跟江迎春一起离开了。关于找人教导江雨萱她们继续读书的事情,她也是看到了江溪月才想起来的。之前虽然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江溪月倒是来得巧。这天晚上江雪荷没有回县城,而是回顾家东院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与江迎春相约一起去了顾记绸缎布庄。 布庄的王掌柜看见她们俩一起来了连忙出来欢迎:“何夫人是来送衣服的吧?不知道是什么风把夫人吹来了?” 江雪荷笑道:“我和二姐姐一起过来看看,最近生意如何?” 王掌柜笑道:“最近生意还算可以,不过比起之前略少了些,因为最近有个陈记布庄也开始学我们这样做好成衣拿出去卖,那成衣还与之前何夫人带来的一样……” 江迎春听了这话十分愧疚:“这都是我一时疏忽。” “这不是二姐姐的错,况且这种生意我们做得,别人也能做得,既然他们做出来的新衣讨人喜欢,那我们做出更好的也就是了,这个不打紧。”江雪荷又对王掌柜道,“不过以后做这成衣的,必须由二姐姐和杨二爷拿来才能收下,其他人单独送来的都不许收。” 王掌柜犹豫道:“若那衣服真好呢?” 江雪荷笑道:“若那衣服掌柜的真的喜欢,就让杨二爷过来看看,反正这段时间杨二爷都会在镇子上的。” 王掌柜这才松了口气:“小的明白了。” 江雪荷是真的不怎么在意对方的手段,也没觉得这个算太龌龊的手段,反正之前反水那些人不能再用就是了,以后用人也要更谨慎些,其他的倒是不要紧。 她在店里逛了一圈,发现布庄里的布料都还不错,她没什么可挑剔的,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杨二苗已经过来整顿过一番了。她看上的那几匹不错的料子,基本都是杨二苗从徐家进过来的。只是那些成衣嘛…… 江雪荷心想,从前江迎春怕做坏,用的一直都是最平价的布料。可江迎春的手艺不错,既然之前的生意做稳了,现在她也开始做更好的了。想到这里,江雪荷开始构思要让江迎春做一批什么样的衣服。 像顾思娴做的那样华丽的肯定不行,但可以在现在的基础上加一点特别的巧思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江雪荷在铺子里走了几圈之后就有了想法,连忙挑了几匹布出来带走。她挑的料子都是这边价格中等的布匹,但是颜色十分好看,料子也比较轻透。江迎春见着那布料也很喜欢,不过他们家现在刚把债还清,手头还是紧些为好,不适合买这样的布匹做衣服。她只是觉得奇怪,她记得江雪荷在衣食住行方面一向都很讲究,料子应该会拿更好的才对。 江迎春把新送来的衣服放下,又结清了上一次的钱就跟江雪荷一起出门了,谁知道好巧不巧的,才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何冬生的亲娘海氏跟她三媳妇陈氏。 虽然说如今他们已经分家另过了,但江迎春到底是晚辈,见了面不能当没看到,只好上前跟海氏打个招呼。 海氏当即就鼻孔朝天哼道:“真是晦气,走哪儿都能看见你这个扫把星。” 陈氏则笑道:“哟,弟妹又出来买布呐?我看这料子不错,怎么没孝敬娘一匹呢?” “嫂子误会了,这些料子都是我堂妹买的,与我无关。”江迎春淡淡道。 陈氏又道:“就算这料子不是弟妹买的,那弟妹从布庄出来应该也结了工钱了,怎么没想到买点东西孝敬一下娘呢?” 江雪荷笑道:“当初我二姐与二姐夫净身出户,在乡下日子很不好过,跟我借了不少钱呢。如今钱还没还清,想来何大娘爱子心切,应当不会为难自己儿子吧?” 海氏全程冷着一张脸,懒得与他们多说什么。她曾经以为自己那个小儿子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了,还有她最讨厌的这个儿媳妇也是除了长相就一无是处了,结果人家离了何家以后日子居然越过越好,现在街上的人都说何家果然限制了何冬生这一房的发展,让她脸上一点都挂不住。她之前甚至上门叫何冬生回来,心想只要把何冬生弄回去了继续限制在家里,那他们夫妻俩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时间久了总会被人遗忘的。 可这样的主意如何能够得逞?江迎春如今的娘家又不是好欺负的,人家都跟徐家攀上关系了。 海氏其实上门闹过,不过闹过几次以后她也就消停了,因为真的争不过。当初分家的时候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哪怕她拿孝道说事,可她前头还有三个儿子,她要是故意只对老四苛刻的话,前头三个也会被影响。再说了,她虽然偏心但也没想过要真的逼死自己儿子,她只是看不惯江迎春得意而已。不过她不相信江迎春会永远这么得意,徐家那样的人家不可能是真心要娶她妹妹的,迟早都会退亲!等到那个时候她再去江迎春面前耀武扬威也不迟! 因此面对江雪荷的话,海氏只道:“我知道老四不容易,你们顾好自己的小家就够了,其他的不用管我们。” “何大娘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江雪荷笑道。 江迎春也道:“多谢娘体谅了。” 陈氏不服气道:“谁不知道弟妹的娘家如今攀上了徐家?背靠徐家还怕还不清银子吗?再说了,这位顾夫人也是你的堂妹,说什么借钱欠钱的也太见外了吧?” “怪不得之前三嫂的堂妹三天两头上门要债呢,三嫂果然很不见外。”江迎春淡淡一笑。 陈氏的确是个不见外的人,当年嫁过来的时候为了面子上好看,从她堂妹那儿拿了部分嫁妆给自己贴补。原本说好嫁过来以后会慢慢还回去的,可陈氏从来就是个爱占便宜的性子,当初说的不过是客套话而已,谁知道她堂妹却当真了。不当真也没办法,她堂妹是要嫁进县里的,要嫁的那户人家也比何家有钱多了,当然更希望自己的嫁妆能体面一点,因此就三天两头上门讨债了。陈氏拖了好一阵儿,等到左邻右舍全都知道她也被海氏罚了一顿之后,才不情不愿地将钱还上了。那事已经好些年没人提起了,她自己也快忘了,谁知道江迎春居然敢旧事重提? 陈氏气得不行,还想再与江迎春争辩,却被海氏一把拖走了。,海氏可不想继续站着丢人了。 江迎春看着她们俩离去的背影心中十分感慨,其实海氏也好,陈氏也好,都没那么可怕。当年会受磋磨,不过是她自己瞻前顾后没能立起来而已。如今脱离了何家,无论是苦是甜是福是祸都是自己一力承当,再也不虚什么。 想到这里江迎春松了口气,只觉得以前那段不堪回首的阴沉岁月彻底离她远去了,她往后的日子一定能越来越好的。 “四妹妹是否还要去其他铺子?我想先回去了。”江迎春道。 江雪荷笑道:“我今天也要回去,明日应该还会去找二姐姐一趟,还是一起走吧。” 江迎春奇怪道:“这次是要在村里多停留几日吗?” 江雪荷笑道:“是对新的成衣有了些想法,我想晚上先在顾家画好,明天一大早拿去给二姐姐看看。我那花馐坊与霓裳阁是挨在一块儿的,看他们做得多了,我多少也会些皮毛。” 江迎春笑道:“四妹妹就是聪明,好像什么都会似的。” “那可不至于,二姐姐又不是没见过我的绣活?我也就是会纸上谈兵罢了。”江雪荷笑道。 想到她的绣工,江迎春也笑了。其实没那么差,就是不灵透,绣出来的东西都看得出是什么,只是很呆板规矩。可在把他们附近几个村子的姑娘全来过来排个号的话,江雪荷还是能排前面的。毕竟乡下姑娘大多就是学个缝补,绣花也就是绣个几针,能得其形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江雪荷一向灵巧,学什么都快,连做出来的糕点都那样精致漂亮,偏偏就栽在刺绣上头,让江迎春觉得好笑而已。 其实江雪荷自己倒是无所谓,人各有所长嘛,她在刺绣上面不灵光,但是她对刺绣兴趣也不大。只是她从小爱美,在穿着方面也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而已。 回去之后江雪荷就将图纸画了出来,就如她平日里常做的糕点、酒水还有菜品一样,都是些与花有关的成衣。衣服上会缝一些简单的绢花,都是江迎春会做的。江雪荷一共拿了五匹布出来,这回一共就画了五身衣裳,颜色也是上好的。她又用一个款式试着配了其他颜色,发现效果也很不错,第二天便高高兴兴地拿去给江迎春看了。 江迎春看到的时候十分惊喜:“这些都是四妹妹想出来的?” 江雪荷笑道:“我昨天在布庄里走了一圈,就看上这几匹布上的花纹了,因此便想拿回来试试,二姐姐应该能做出来吧?” 她拿的那些料子都比较轻透,适合做夏装,且料子上都有排列整齐紧密的花朵暗纹,每朵大约三粒米的大小,花朵微微凸起。江雪荷看到这料子的时候就觉得要是在上头贴一层细碎的小绢花一定很好看。 江迎春笑道:“这自然可以。我只是没想到绢花还有这种妙用,我从前只知道绣花而已。” 其实绣花有绣花的好,贴花也有贴花的好。只是一直以来大家都选择了绣花,所以这种做好绢花往衣服上缝的就感觉比较新奇。 “我之前也没有想到过,后来是看到思娴这样给人做衣服了才想到的。”江雪荷笑道,“二姐姐就按照这些图纸先把衣服做出来吧,不过这图纸暂时不能给别人看到。做出来之后效果若是可以,二姐姐可以再去布庄拿几匹其他颜色的料子做个同款的。” 江迎春自然全都应下,这个点子虽然最早是顾思娴想出来的,并且顾思娴应该做过几身这样的衣服了,可是这在镇上还是头一遭,因此不能让别人看见。再说了,经历了陈家那一出之后,她现在也不太信任别人了。她如今唯一信任的就是江溪月了,也不知道江溪月肯不肯帮忙。 说起来江溪月的绣活也是很好的,她嫁入张家之后不论之前书读得多好,可嫁人后却不怎么用得到,真正能帮到她的还是她的刺绣。江溪月靠着刺绣赚了不少钱,不过她刺绣和一般姑娘不大一样,主要图一个快字。在张家的时候她就买了很多颜色素净穿着舒适的料子回来让家里的嫂子婆母裁成衣服,然后也负责在上头刺绣,几乎每一幅都是写意,偏偏书生就吃这一套,因此江溪月的衣服在书生那边卖得挺好。 可那姓张的就是个书生,总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因此一直瞒得挺好,不想让人知道这事。 如果找江溪月帮忙的话,她一定能事半功倍,只可惜江溪月如今还要教书呢,怕是顾不上她这边。 “这个不好让外人知道,二姐姐可以找三堂嫂帮忙。为了保密的话,二姐姐可以去顾家那边做衣裳,我会对旁人说是我要你帮忙看屋子的。”江雪荷又道。 江迎春笑道:“四妹妹还是那样妥帖,放心吧,我一定会悄悄做好的。” 江雪荷自然信她,因此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回去了。 第一百三十章 江雪荷这几日都在镇子上忙活,看完了顾记布庄的情况就去查看糕点铺子和酒坊的情况。这两家问题都不大,一来他们原本的经营模式就没什么问题,二来现在有杨二苗镇着呢,她只要时不时地看一下就好了。不过江雪荷还是写了几个点心方子给掌柜的,这些都是她闲来无事研究出来的,味道都还不错,且样式新鲜用料不贵,想来在镇上应该能收欢迎。 糕点铺子的唐掌柜看到江雪荷的方子后果然很高兴,这大半年来江雪荷偶尔也会让人送一两个方子过来,效果都还不错的。这回居然一口气出了这么多?唐掌柜只觉得要发了要发了。 江雪荷提醒道:“这些最好分次上,每个方子上面我都写了适合什么时候上,你自己看看。第一批要新上的三种糕点也给你列出来了,你就照着上头写的来吧。” 唐掌柜连忙点头:“我们都听夫人的。” 江雪荷也是信得过唐掌柜的,因此满意地离开了,如今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那个二层的酒楼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要用它来干什么,再开一家类似于花馐坊那样还做现菜的铺子的话,她会累死的。 江雪荷想了许久都没想出要做什么,干脆就继续放置了,不过路过一家书肆的时候,她忽然又有了些想法。 她如今大行商事,虽然外头都是让杨二苗去走动的,但要是遇到了有心人,很容易就能查出来,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拖累顾思言的名声。既然身为书生的家眷,那她不如为书生做点事情? 江雪荷觉得,她可以开一个茶楼。有曹家盯着开酒楼肯定是行不通的,那不如就弄一个茶楼,再买上一些科举必考的书本放在其中,准备好茶水就行了。进去的人每个时辰交两文钱,可以自行阅读或者抄书,不过不提供笔墨纸砚。但笔墨也不好完全不提供吧…… 算了,这些到时候再细化,这个茶楼就算要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起来,她还得跟顾思言要个书单呢。想来顾思言一直在准备科考,对这方面应该会比较了解。 打定主意之后,江雪荷又在镇上忙活了两天,然后就回何家村去了。她不过才在镇子里待了三日,回去一看发现江迎春居然已经做出了一身新衣来,十分惊讶。 “二姐姐也不用太拼了,身体要紧。” 江迎春笑道:“也不是我刻意要拼,只是实在忍不住想要一口气做完。不过现在确实累了,你放心,我这两日会好好休息的。再说了,其实也没那么累,前天溪月还过来帮了我不少呢。” “溪月姐姐?”江雪荷奇怪道,“她不是要教几个小姑娘读书吗?” 江迎春叹了口气道:“前日村里又有人对溪月指指点点的,她四嫂就拿这个说事,把自己女儿带回去了,不让溪月继续教了。她其他几个嫂子见状都有样学样全把人领走了。溪月心里也是无奈,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帮我把小蝴蝶送回来了。正好那个时候我在做衣服,她就帮了把手,说起来溪月的女红也是很好的。你看缝在这上面的小花都是她做的,她看一遍就会了。” 江雪荷拿过来看了一眼笑道:“确实挺好的,若有溪月姐姐帮忙的话,二姐姐会做得更快一些吧?” 江迎春摇了摇头道:“哪能一直让溪月帮忙呢?说起来我觉得你上次那个提议还不错,让溪月去教雨萱吧?” 江雪荷笑道:“只要溪月姐姐答应,我自然没什么问题。况且雨萱贪玩总做不住,我想着每天让她上三个时辰的课也就够了,其余时间都可以交给溪月姐姐自己安排。” “那样就好。”江迎春虽然觉得江溪月帮忙最让她放心,可是对她来说江溪月明明有那么多本事,不应该一辈子陪她荒废在这里。 可江溪月一向心高气傲,不想让旁人相助太多,江迎春很清楚她这样的心思,便跟着江雪荷一起到了江家村想劝劝她。 “二叔当年说的好听,什么月姐儿惜为男儿,否则定是状元之才。可一个女人才学再好又如何?若是生在高门大户还能被称一句才女,可生在农家,连一个举人夫君都保不住,换做是我的话早就没脸见人了,哪里敢开什么学堂?就算她敢开,有人敢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吗?都怕读书多了主意大了日后跟她一样和离回家吧?” 才刚走近江雪荷就听见了这样的骂声,她不由皱眉,想不出村长家有哪个女人会这样恶毒。她去过村长家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每次接待她的那几个嫂子都一脸和气,不像是能骂出这种话的。 江迎春脸色也沉了:“这是她四嫂梁氏,嘴巴一向刁钻刻薄,溪月回来之后就一直受她刁难。” “进去看看吧。”江雪荷走过去敲了敲门。 那梁氏原本还在骂人,转头一脸不耐,不过在看到江雪荷的那一刻就立即眉开眼笑了,谁不知道江雪荷现在是他们十里八村的财神爷啊。江家三房因为跟她关系好这些年日子越过越好了,还有海家村村长的小儿子一心想做生意但是一直不成,也是有她相助生意才做起来的。江迎春如今做衣服也是给江雪荷的铺子做呀,而且之前江迎春还找了她二嫂一起,弄得他们二房赚了不少,让梁氏十分嫉妒。 梁氏知道江迎春不喜欢她,她之前上门说了几次都没用。不过没关系啊,有江雪荷这个蒸煮在的话,谁还需要扒着她江迎春呢? “哟是荷姐儿来啦?快进来坐吧,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呀?”梁氏热情地迎了出来。 江雪荷笑道:“溪月姐姐在吗?我有事要找她。” 梁氏笑脸一僵:“在的在的,荷姐儿找她有事?” “是啊,听说溪月姐姐最近在教小姑娘们读书认字,我很羡慕呢。”江雪荷笑道,“我们家雨萱正好需要个女先生,我看溪月姐姐正合适,毕竟连江先生都夸赞溪月姐姐的才学呢。我家小叔就是江先生的弟子,我对江先生信得过。” 梁氏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毕竟她刚刚才骂了江溪月的才学一无是处,这会儿江雪荷就要把自己的妹妹送过来了? “我们家的环境会不会委屈了萱姐儿?”梁氏干笑道。 “怎么会呢?村长挺好的呀,不过我舍不得跟妹妹分开,所以想把溪月姐姐和卉儿都接到城里去住,不会不方便吧?”江雪荷又笑着问了一句。 梁氏都快笑不出来了:“怎么好意思如此麻烦你呢?” 江雪荷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原本就是我有求于溪月姐姐呢。” 江迎春一直在后面憋笑,心想这丫头倒是越来越坏了,梁氏越不爱听什么,她就越要说什么。这梁氏从前去一趟县城都能吹半天呢,江溪月若是真住到县里去了她还不得气死? 梁氏此刻心里十分纠结,她是不愿意江溪月跟着江雪荷去过好日子的,可是她也不愿意江溪月继续赖在他们家里啊!原本村长家里是人人夸的,可自从江溪月回来之后他们就一直受人非议,这让梁氏心里十分不好受。算了算了,干脆就让她们母女俩都住到江雪荷家里去好了,反正江雨萱都十一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出嫁了,到时候江溪月可就没理由留下了,先让他们快活两年就是了。 江溪月被梁氏这样一闹,如今不也想住家里了,只是她也不想住在江雪荷的家里,寄人篱下能有什么好?纵使江雪荷不介意,她心里也过不去。 江雪荷笑道:“溪月姐姐何必想那么多呢?说起来不少大户人家都会请女先生又给束脩又包吃住的,我不过是照着旧例做罢了。这个其实算不上什么人情,不过是各取所需。” “可是……” 江雪荷好笑道:“姐姐不过是怕是念着从前的交情所以同情你想照顾你对吧?可说白了姐姐出嫁的时候我才九岁,且我又是个自小不爱出门的,与姐姐才见过几次?又谈得上什么交情?” 这说的也有道理,真要说起来江雪荷跟江溪月其实是没有交情的。江溪月还记得江雪荷也是因为她与江迎春交好,当年跟着江迎春去看过江雪荷几次。再加上江雪荷从小生得可爱,她看着也喜欢。况且她也清楚江家二房一向很注重子女的教学,江雪荷从小就学了不少东西,她如今要这样教育自己妹妹也是正常的。 “溪月姐姐若是没有真才实学,纵使我与你关系再好也不会找你不是?”江雪荷笑道,“不如溪月姐姐先跟我过去住两天看看你与雨萱是否处得来吧?若是没问题的话,到时候再选择是否留下可好?”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处处留有余地,江溪月想着自己再不答应便有拿乔之嫌,这才点了点头。江迎春见状也很高兴,连忙就进屋帮江溪月收拾行李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江溪月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回来,再者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跟江雨萱处得来。若是处不来的话过两天就要回来了,因此她只带了两身欢喜的衣服。不过女儿肯定是要带走的,一来如果要留在顾家给江雨萱讲课的话,不仅要看她与江雨萱是否合得来,也得看张新卉与江雨萱合得来。二来这段时间她女儿在这儿过得也并不开心。 江迎春也知道江溪月母女在村子家的处境,因为几个嫂子对她不满意,也带得底下几个小孩不爱跟卉儿玩。这不玩也就罢了,还喜欢有意无意地排挤她。弄得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如今心思越来越重了。江迎春心疼卉儿,便提出让自己的女儿小蝴蝶也跟过去玩几天。 江雪荷自然不会不答应,毕竟小蝴蝶也挺可爱的,还是她亲侄女。再说卉儿年纪也太小了,总不好让她孤零零地在那儿,得有个同龄玩伴才行。 于是江雪荷就带着江溪月和两个小孩回去了,家里人见她这样都愣了一下,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姐姐,这是谁呀?”江雨萱好奇道。 江雪荷笑道:“这是你溪月姐姐,是知微书院里江先生的侄女,从小深得江先生真传,我特意请回来给你和你两个姐姐做老师的。” “真要上课呀?”江雨萱是不太乐意的,不过看看江溪月的脸又有几分乐意了。 江雨萱一向爱美,不止喜欢自己美,也喜欢别人美,因此看见漂亮姐姐心里就欢喜。且眼前这位姐姐眉眼间仿佛有股化不开的忧愁,叫她见了都心疼,直想让对方尽快开心起来。想来师长们都喜欢乖巧的孩子吧? 江雨萱于是对着江溪月绽开一个甜甜的微笑:“溪月姐姐好。” 江溪月见江雨萱这般乖巧可爱,心里也有几分愿意了,从包里取出一方柳岸江月的砚台来,那岸边还雕着丛丛萱草,叫江雨萱一眼就爱上了。 “这个就当见面礼吧。” 江雪荷看着那方砚台无奈道:“哪有这般贵重的见面礼?这个用来当收徒之礼都够了。” 江溪月摸了摸江雨萱的头笑道:“那等三日后我若是收了这个徒弟就不加礼了。” 听到这里江雪荷不由笑了,心想江溪月心里多半是愿意了,只要这三天里江雨萱表现好的话,她应该就会留下来了。不过以江雨萱的性子,她这三天里一定会好好表现的。江溪月生得美,又眉眼带愁,江雨萱一定对她好奇得不得了。 果然到了晚上江雨萱就跑过来低声询问了,江雪荷干脆把江云兰和顾思娴一起叫了过来跟她们三个说了江溪月的事情。 江雨萱听完就义愤填膺:“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人家!” “是啊,这溪月姐姐真是可怜。”江云兰听了也眉眼带愁。 顾思娴道:“虽说这样的遭遇叫人觉得可怜,可我想溪月姐姐一定不希望大家可怜她的,到时候大家可千万不能表现出来。” 江雪荷笑道:“阿娴说得对,大家自然相处就好了。你们先跟她学三天,以她的性子应该会把你们三个分开教。琴棋书画她都略有涉猎,你们想学什么适合学什么明天一一告诉她就是了。” 三个小姑娘都乖巧地点了点头,但顾思娴又忍不住问道:“可是我们每天要花三个时辰上学的话,那铺子里……” “铺子自然还是能照常运作的,这个你们放心就是。”江雪荷笑道,“我们家的日子如今已经好过起来了,何必要像之前那样起早贪黑的呢?趁着还在家的时候多学些本事,日后总用得着。” 江云兰也觉得有道理,且每天学三个时辰也不算多,这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呢,去除吃饭时间的睡觉,按照原本的定量做衣服和绢花也够了。 顾思娴则是以前苦怕了,如今知道自己的手艺能够赚钱就想拼命地赚钱,一点也不肯闲下来。可小姑娘哪能天天做绣活呢?江雪荷生怕她们现在就把眼睛熬坏了,所以想到要给江雨萱请一个女先生的时候就想着把她们俩一起拖课堂上来了。 顾思娴心里还是有些疙瘩,江雪荷劝完顾思言劝,顾思行也说了几句,这才完全消除了顾虑。 那三天果然顺顺利利地过去了,顾思娴学画,江云兰学琴,江雨萱因为什么都不扎实还在学基础,另外两个小的则是边上学认字。两个小的还有顾思娴和江云兰原本就是乖巧的,江雨萱为了将这个漂亮姐姐留下来这三天里也无比乖巧,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江溪月是真的挺喜欢这三个小姑娘,这三个小姑娘也挺喜欢她的,而且江溪月还很喜欢顾家的氛围。一窝婆家兄妹,一窝娘家姐弟,这样两窝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居然其乐融融真如一家人一样亲近,可不叫人羡慕吗?哪像她现在住在自己娘家里都不痛快。 卉儿这几日也开心多了,因为江雪荷一家人都很照顾这个小丫头,又有小蝴蝶在边上陪着玩,没了那些冷嘲热讽,卉儿脸上又出现了许久的笑容。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江溪月也想继续留在顾家了。 于是三天之后江溪月就跟江雪荷签订了合约,她不想太麻烦江雪荷,因此说了每个月要付伙食费的,这些银子就从她每个月的报酬里扣。江雪荷见她坚持也没说什么,反正江溪月手艺不错,待在顾家耳濡目染的话,总能在其他方面赚钱的,不需要她多担心。 于是三天后江雪荷又跟江溪月回了一趟村长,陪着她一起收拾东西。虽然她东西不多,但她的嫁妆里有一把古琴,江溪月一直非常喜欢,在哪儿长住就要带去哪儿。 梁氏看见她把琴都搬出来了,连忙问道:“小妹这是跟荷姐儿谈拢了?” 江雪荷笑道:“是啊,家里的妹妹们还有小姑都很喜欢溪月姐姐,溪月姐姐确实教得很好。我就想着,干脆让溪月姐姐还有卉儿一起住我那,只是溪月姐姐为人客气,非要我在报酬里把她的伙食费给扣了。” 梁氏想问江雪荷每个月给江溪月多少报酬,但这种问题有些唐突江雪荷未必会答,因此她又问:“那小蝴蝶呢?也继续住在顾家吗?” “这个我已经跟二姐姐说好了,让小蝴蝶暂时先住我那儿,五天回来一次,二姐姐也答应了。”说到这里江雪荷忍不住高兴起来,“二姐姐如今有了身孕,需要在家里好好养着才是。” 这事也是她早上去找江迎春商量的时候才知道的,原以为江迎春舍不得孩子她要多费点功夫,谁知道江迎春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原本就有些精力不济,因此虽然不舍但还是让小蝴蝶跟着江溪月学东西了。很多东西她当年都只是学了个皮毛,让孩子跟着江雪荷或者江溪月的话,学的肯定能更多更深。 梁氏笑道:“看来小妹还是有心要开女学的吧?正好我那丫头才跟她学了几日,如今小妹被荷姐儿挖走了,不如把我家的丫头也带过去吧,让她小姑姑继续教导她,这学业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江雪荷听着有点无语,心想梁氏莫非真的以为那天她骂了什么没人听见?否则怎么好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来? 江溪月家里其他几个嫂子听了也说:“对啊,小妹教孩子怎么能只教一半呢?干脆把我们家的丫头领过去继续教吧?” “几位嫂子这话说的,当初我有心要办女学,嫂子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家学那些东西没什么用,还不如在家里多干点活实在。我觉得嫂子们说的也有道理,便打消了办女学的念头,如今只安心在顾家教书。”江溪月淡淡一笑,“哪有夫子领了报酬去人家家里授课还带上一大堆其他学生的呢?到哪儿都没这个规矩啊。” 梁氏听了这话十分不满,心想谁稀罕江溪月那点文墨了?她们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过上好日子而已。顾家自己吃得好穿得好,总不好让暂住在他们家里的孩子吃不好穿不好吧? “小妹这话说的就严重了,再说了,你不是还带着小蝴蝶一起去了吗?” 江雪荷笑道:“小蝴蝶可不是溪月姐姐带去的,那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自然是念着她的。” 梁氏一时语塞,是啊,小蝴蝶原本就是江雪荷的外甥女,哪怕没有江溪月这一出人家也是时常念着她的,她记得小蝴蝶身上不少漂亮的衣服和绢花都是江雪荷送的,拿小蝴蝶举例确实很不恰当。江溪月其他几个嫂子听了这话也只好作罢,虽然都是族亲,但也没有叫别人养着自己孩子的道理。只是他们多少都有些不服气,觉得江溪月离经叛道也能得人赏识抛下他们去过好日子,人生真是好不公平。 倒是江溪月的母亲金氏好一阵伤心,以为女儿是为了躲开这些冷嘲热讽才离开,抱着江溪月哭道大不了分家算了,分家了她就可以尽情照顾自己女儿了,不用再看那些儿媳妇的脸色,弄得江溪月哭笑不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分家呢?嫂子们虽然容不下她,但哥哥们也没有哪里对不起她的。更何况江溪月心里也清楚,她娘其实很喜欢现在这种子孙绕膝的生活,总不能为了她一个女儿让母亲抛弃了自己的五个儿子吧? 江溪月安慰了金氏一番就跟着江雪荷走了,顾家那边是三个小院打通连在一起的,大得很,江溪月分到了一间单独的房间,还有一个房间给卉儿跟小蝴蝶睡,不过卉儿有时候也会去跟江溪月一起睡,反正日子过得比张家和江家都自在是真的。 何家村那边因为传出了江迎春怀孕的消息,那海氏就忍不住上门了,不过上门不是为了江迎春肚子里的孩子,而是为了看看何冬生如今的生活环境。在她知道江迎春靠做衣服赚了不少钱后她就想上门看看,可是一直拉不下脸,不过现在这个借口正合适。不过看过以后海氏就失望了,她还以为现在何冬生住的屋子应该很好呢,结果屋子里根本就没什么好东西,就连江迎春身上的衣服也就是比在何家的时候好一些。 海氏看完觉得何冬生跟江迎春依然是两个没本事,就脚步轻快地离去了。她也不想想何冬生夫妇俩刚还完了债,现在能添置什么好东西? 江雪荷知道这事的时候不由撇了撇嘴,忍不住怀疑何冬生是不是海氏亲生的。不过这种怀疑也没有道理,在见识过周氏、林氏和乔氏之后她应该就明白了,有时候虎毒也食子。 很快到了院试,江雪荷一大早就起来给顾思言兄弟俩塞了两大包干粮,若不是顾思言一力阻止,她还想塞一堆酱料过去让他蘸着吃,免得少了味道。这回的院试还挺热闹,顾思言、顾思行、徐子熙都是要去考的,听说与他们几个交好的那个柳涵之也要去考。 江雪荷跟顾思娴一路将他们兄弟俩送到了考场门口,他们到的时候徐子熙也到了,正在跟徐老爷、古氏还有徐以柔说话。徐子熙看到顾思娴的时候非常高兴,还主动上前跟其打了个招呼。 “思娴妹妹,我一定会好好考的!” 顾思娴不由红了脸:“我是来送两位哥哥的。” 徐子熙笑道:“那也没关系,反正是同行,思娴妹妹就一块儿送了吧。” “你还真是没脸没皮,就算定了亲也不许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我妹妹。”顾思行直接拧着徐子熙的耳朵把人拎了进去。 柳涵之见状笑了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顾思言转头对江雪荷笑道:“好了,快带着阿娴回去吧,一大早赶到这边来也辛苦你了。” 顾思言原本是不想让她来送的,毕竟路途有些远,他希望她能多睡会儿,还拿出她两个弟弟妹妹做借口。然后现在家里有江溪月呢,江雪荷对江溪月放心得不得了,觉得她不在家的话江溪月一定会帮她照顾好弟弟妹妹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因此顾思言找不到其他的借口反驳她,只好让她一路相送了。 “那我先回去了,三日后再来接你。”江雪荷撇嘴道,“到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带着弟弟妹妹来接你。” 顾思言哭笑不得:“你可饶了我吧,在里头待上三日该多邋遢啊,让竹弟柳弟看到了,我还日后还如何保持这份威严?” “你多给他们上两堂课不就挽回了?” “你说的也是。”顾思言忍不住摸了下她的头发笑道:“好了快回去吧,趁现在还早,回去还能多睡一会儿。” 江雪荷点头道:“等你进去以后我自然就回去了。” 她既然是来送人的,自然就要送到底啊,哪里有送一半就走了的? 顾思言低笑道:“所以我才不想你来送,我想看着你离开后再进去,你却想看着我进去后再离开。” 江雪荷红着脸推了一把:“你快进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顾思言只好大步走了进去,不过在快进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正立在人群中正看着她,尽管一身白衣头上也没什么装饰,可依旧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个。顾思言心中微暖,心想这样好的一个女子,他也该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她才行。 等顾思言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江雪荷才带着顾思娴离开,顾思娴看见他们俩那依依不舍的模样都觉得有趣。倘若徐三哥没有被六哥拎着耳朵进考场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和哥哥嫂嫂一样?想到这里,顾思娴又有些脸红。 “城北这块儿我们倒是少来,既然来了不如一起逛逛?”江雪荷回头跟顾思娴说话,却见顾思娴满脸通红,好笑道,“脸怎么红成这样?是在想徐三少爷?” 顾思娴连忙道:“不是这样的,是方才那边人多拥挤就觉得热了。” 江雪荷见她一脸羞窘心中了然,也不多逗她,只笑道:“那行,正好那边书肆人少,不如我们去书肆那儿走走吧。” 顾思娴连忙点头:“正好我也想买两本书看看。” 城北这儿有家闻博书院,还有家名气小一些的书院,叫怀远书院,且那县学也在附近,因此这儿有着好几家书肆,其中最大的一家叫百文斋。据说这百文斋是松月县里书最齐全的一家书肆,正好江雪荷也有开书店的想法,便想过来取取经。 百文斋是整个松月县最大的一家书肆,一共有八扇正门同开,柜台在最中间的那扇门后。那柜台很大,呈一扇形,里头坐着三个人,看着像账房与掌柜。柜台那儿还有一个小香炉,熏的也不知是什么香,闻着就叫人凝神静气,十分舒适。柜台那儿还有一把琴,其中有个琴师在弹琴。那琴师的琴技不错,一首曲子又是意境悠远的,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书肆里的每个客人走路时都放轻了脚步,就连呼吸也是如此,生怕惊扰了旁人,成为那众矢之的。 顾思娴进了这书肆之后就满腹疑问,不过见旁人都大气不出的,她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愣愣地看着。江雪荷则悠闲自在地将整个书肆都逛了一圈,发现这边的书都分了区,有专门科考的,有诗词歌赋,有异文怪谈,还有一些字画。这边的字画自然没有真正的古董字画,不过有临摹名家的,也有县里有些才名的人物所作。 江雪荷全部走了一圈之后就停在杂书那儿不动了,她居然在杂书那儿发现了自己之前写的话本!江雪荷内心有些羞耻,但又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两眼。 “姑娘也喜欢这个话本吗?”这个时候忽然有个小姑娘凑过来与她搭话,“我也挺喜欢这个的,这写书的人文采虽然不是那么好,但故事十分感人,而且里面提到的花茶很有趣,为此我还特意去花馐坊买了些花茶尝尝。虽说效果没有书上写的那样神奇,但味道十分不错。”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效果吗!对此江雪荷十分满意,她原本就没想过靠写话本为生,只是想找个途径宣传一下自己特制的花茶而已,如今看来是成功的,起码真的吸引到了人。虽然从她家的账本上就可以看出效果了,但亲耳听到别人夸奖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现在居然可以说话了吗?江雪荷回过神来往柜台那儿一看,才发现那边弹琴的人已经离开了,书肆里也开始有人小声交谈了。她这才朝方才与她搭话的那个姑娘看去,只见对方生了一张十分讨喜的鹅蛋脸,眼睛也圆圆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我只是好奇翻翻罢了。”江雪荷笑道。 那圆脸小姑娘听了这话立马给她大力推荐:“既然翻到了这个,那也算有缘,不如买回去看看?里头的故事真的十分有趣,我不骗你,你看过就知道了。我算是看过很多话本的,这年头话本里尽是一些痴男怨女的故事。可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可厉害啦,她身负血海深仇,自然也是怨的,可她从来都不是干怨恨干落泪,她靠着自己的本事报了仇!不过这书男人是不爱看的,总觉得一个女人不可能有那样大的本事,还说过于离经叛道了,我觉得他们就是看不得女人好过!” 江雪荷深以为然,她当初写这个话本的时候只顾着自己开心了,后来有一回杨二苗送完稿子回来就跟她说了,男人对这个话本的反馈不是很好,觉得那女主一点都不善良一点都不大度,女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江雪荷当时就拿着话本就问顾思言的意见,顾思言却说冤有头债有主,那女主只报复了害死自己一家的人,情有可原。且女主身世可怜,不仅没做过真正天怒人怨的事情,还帮助过其他无辜的人,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小姑娘看见江雪荷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样,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连忙又把那话本的故事梗概说了一遍,还将书塞进了江雪荷的怀里,看得江雪荷哭笑不得。 “既然姑娘都这样推荐了,那我也只好给姑娘一个面子买下了。”江雪荷无奈道。 那小姑娘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就好像你与这话本,就好像你与我。我叫裴湘沅,湘水的湘沅水的沅,暂住在竹林小筑,姐姐若是得空可以去找我玩呀!” 江雪荷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如此没有心机?哪有第一回见面就自报家门的?不过萍水相逢而已,这样真的妥当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裴湘沅热情地自报姓名之后江雪荷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她没有见面第一次就跟人自报家门的习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好在裴湘沅也没真打算见一次面就跟她成为至交好友。 “姐姐若是觉得不方便的话,不用与我多说的。”裴湘沅笑道,“我是看着姐姐觉得面善亲切才多说了几句,但我娘也数落我许多自来熟了。反正我是相信我和姐姐有缘的,若是下回真的有缘再见,姐姐再告诉我姓名也不迟。” 江雪荷这才点头笑道:“只说姓名倒也不算什么,我姓江,夫家姓顾,如今正住在城南,平日甚少到城北来,今日也是碰巧。” 裴湘沅笑道:“姐姐既然甚少来城北,来一回就碰着了我,看来我们是真的有缘。” 江雪荷觉得好笑,她虽然不经常来城北,可听裴湘沅的语气却是去过花馐坊的,既然去过了都没碰见她,可见也不是那么有缘?其实只是这姑娘自来熟吧?但江雪荷看着裴湘沅也觉得面善,尤其是那自然红润的小嘴,倒与江雨萱的嘴巴有八分相像。 “若是有缘,想来下回还能再遇。今日我家中还有事要做,便先走一步了。”江雪荷原本还想多看看的,只是如今遭不住裴湘沅的热情,只好先溜了。 裴湘沅不疑有他,笑着跟江雪荷告辞了。 江雪荷写话本的事情家里只有顾思言和杨二苗知道,因此顾思娴看到江雪荷拿着一本话本出来的时候也以为她只是自己要看,没多想什么。顾思娴自己也挑了两本书,一本是关于刺绣的,上头介绍的针法都是比较常见的,并没有什么需要学习的价值,顾思娴主要是冲着书上的图纹买的。她还买了一本关于花草的,虽然说之前江雪荷答应过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可以给她描花样子,但江雪荷得空的时间不多,顾思娴也不好意思时常麻烦她。 姑嫂二人结完账之后就回了城南,又去城南那儿的书肆逛了一会儿。 顾思娴奇怪道:“嫂嫂怎么忽然对书肆感兴趣了?莫不是想要开家书肆?” “对呀,阿娴也帮我参谋参谋?” 顾思娴其实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江雪荷还真的承认了,她转头朝江雪荷看去,只见对方双眼都亮闪闪的,仿佛在构思什么美好的未来。顾思娴其实觉得这事不太靠谱,但看着江雪荷的眼神她也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来。 “嫂子若真能开成倒也是好的,只不过嫂子为何忽然想到要开书肆了?”顾思娴奇怪道。 “也不是传统的书肆,目前只有些许想法,还得等你哥考完回来跟我一起参谋参谋。”江雪荷笑道,“正好今日去了城北,我就顺便去百文斋看看,过几日若是有空也可以逛一些其他的书肆取经。” 顾思娴道:“我看这儿的书肆都大同小异的,基本就是单纯地卖书,也就百文斋那儿时不时有人弹琴熏香的,与其他书肆有所不同。” 江雪荷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先看看为好,或许到时候能想出什么与众不同的点子来呢。” 顾思娴笑道:“我相信嫂子一定能想出来的,不过我听说溪月先生也读过很多书,嫂嫂有空的话不如去问问她?” “我这竟是灯下黑了?有溪月姐姐在,我竟然没有想过要问她?多亏阿娴提醒我了,今晚回去就做两道你爱吃的。”江雪荷乐道。 江雪荷对几个小姑娘的功课抓得不怎么紧,上五天休两天,这两日正好就是休息的时候。她原本是想跟江溪月谈谈心的,如今被顾思娴一提醒,就变成去谈生意了,也不知道江溪月是否会嫌自己一身铜臭?想来是不会的吧?江溪月看着并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江溪月听到江雪荷的想法之后十分惊讶:“你这是要做一个不赚钱的书肆?” 江雪荷笑道:“也不算不赚钱吧?好歹每个时辰两文钱?这是按什么也不提供算的。笔墨茶水糕点都会准备,到时候会另外安排一份价格表出来。这价格不会太高,但肯定不是毫无赚头的。” 江溪月笑道:“这个办法倒也聪明,如此一来该赚的钱并不会少,并且还能给那些穷困的书生提供方便,的确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江雪荷笑道:“若是租来的铺面我自然是不敢这样做的,生怕每年赚到的钱都付不起租金。可那买铺子的钱早就花了出去,因此这门生意就算赔本,倒也不会那样心疼。除了茶水糕点之类的,我想着每个月还能举办一次文会,拿了头等的都能给些赏金,也方便那些贫困却又有才的学子们。办这个其实有些私心,我知道商贾大多名声不好,可因为五郎的关系,我需要一个好名声。” 江溪月笑道:“生而为人,谁又能没有私心呢?有私心并不算什么,你在有私心的同时又帮助了他人,这依然是个义举。我手头有些私房,想要一并投了进去。日后若是有收益,你按照我投的钱给我分成。若是没有收益,也当是我为了这松月县的学子尽一份心。” 江雪荷哪好意思收:“姐姐如今孤身带着孩子,我怎好……” “我如今吃住都在你家,每个月又有你给的酬劳,之前那些私房并不算什么,你就让我尽一份心吧。”江溪月说着取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这些都帮我投进去吧,我这儿还留了五十两银子,怎么都够用了。” 江雪荷没想到江溪月的私房还挺多,想想江溪月此刻手头确实用不到那么多钱,便收下了。 “日后如果有收益的话,我每个月给姐姐两层吧。姐姐再跟我说道说道,看看还有什么好主意?”江雪荷笑道。 “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想不出来,反正你那书肆还不着急开吧,等顾五郎院试之后大家一起想想吧?” “说的也是。”江雪荷之前也是不想打扰备考的顾思言才没马上跟他说这事的。 说话间江溪月瞥见江雪荷手里拿的那个话本,好笑道:“原来你还喜欢看话本的吗?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江雪荷笑道:“说来惭愧,这是我之前为了宣传花茶写的一个话本。可惜我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如今自己回头看都觉得不好意思。” “没想到荷姐儿还会写话本,那我更得看看了。”江溪月十分惊讶,她如今真的奇怪江雪荷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了。 按照江雪荷自己的说法是她不会刺绣,可作为一般的女子,江雪荷的刺绣手艺其实已经够用了。至于那些不会医术不会武功什么的,普通人更不会呀。只看她如今会的这些江溪月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也难怪旁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江溪月一向自诩书读得好,可和离之后真的迷茫了许久,不知道自己日后该何去何从。倘若她像江雪荷会这么多东西的话,当时就不会有这样的迷茫了吧? “写的并不好,如果是溪月姐姐写的话,想来会更好的。”说到这里江雪荷眼睛一亮,“对呀,不如溪月姐姐空下来的时候就写写话本吧,就我手里这本,当初净赚也有八百多两呀!以溪月姐姐的才学想来一定能写出更好的。” 江溪月笑道:“我从前之写过诗词歌赋,未曾写过这样的故事,你对我倒是有信心?” 江雪荷笑道:“我自然相信姐姐的本事。对了,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她说喜欢我的故事是因为如今话本里有太多的痴男怨女,我写的这个姑娘却凭着自己的本事撑起了一片天让她觉得很有意思。不过也是因为这个,有部分闺阁女子喜欢这本书,但大多数男人见了却是不喜欢的。” 江溪月一愣,随即笑道:“那我更得好好看看了。” 江雪荷又道:“我是想着,会买话本子来看的闺阁女子应当都是识字的,也学过一些东西,因此她们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姐姐若是有空,可以多写写这一方面的书,引导一下那些姑娘的想法,这应该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江溪月笑道:“可不是嘛,你这说法与我最初想办女学的想法不谋而合。然而要将这女学办起来还需要很多先决条件,我如今一条也办不到,自然束手束脚。所以我想着先慢慢实现那些先决条件吧。” 江雪荷好奇道:“都是些什么先决条件呢?” “其一,我得有钱呀。”江溪月笑道,“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钱真的寸步难行。我手头只有不到三百两的银子,因此说要办女学的时候也只敢在村里找人,然而村里会让女孩上学的人又有几个呢?倘若我有足够的银子支撑,那我会选择在县里办一个女学,县里商人不少,也有不少员外千金,想来那样的人家是有可能将女儿送到女学来的。所以我这两天一直在想,除了给几个妹妹们上课之外,是否要跟你学学生意经。” 江雪荷有些意外,她知道江溪月不是迂腐之人,但没想到江溪月还真的有心经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有经商的天赋,这些日子看着你忙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感觉自己应该是做不来了,所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把握机会跟着荷姐儿干一票比较稳妥。”江溪月笑道,“我后来是这样想的,你若是要开什么小铺子我可以出一部分钱拿些分成,这样便不用自己烦恼了,不过这想法有些无耻,我怕你会不答应。” 江雪荷笑道:“小铺子的话来钱慢吧?”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在这方面没什么本事呢?”江溪月叹息。 “小铺子来钱慢,这书肆来钱就更慢了,甚至不一定能来钱,可溪月姐姐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钱给我了,看来溪月姐姐还是个容易心软的。”江雪荷又笑了。 “荷姐儿还是别打趣我了,毕竟我那女学未必能开得起来,可我相信你这书肆一定是能做起来的。至于能做多久谁也不知道,但是只要能做一日,就一定帮得到人,因此我愿意搭把手。何况我这二百两银子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没有这点银子你一样可以漂漂亮亮地把这书肆做好。” “溪月姐姐真是太抬举我了。”江雪荷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算什么抬举,不过说了心里话罢了。不过你给我出的这个点子倒是不错,我回去试试看吧,若真能写出来赚了钱,到时候一定好好谢谢你。”江溪月由衷道。 江雪荷又问:“姐姐方才说的先决条件还有哪些呢?” “除了钱便是名声了吧?我如今这样的名声,谁也不敢放心地将孩子交给我。我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那姓张的如今是个举人,别人一听他举人的名头就觉得我这个村姑不识抬举。”江溪月低头叹道,“钱可以赚,可名声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赚回。不过来日方长,这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办法也不打紧,以后说不定就有办法了呢?” 江雪荷点了点头,心想她那书肆要是开成了,必须将江溪月的名字也加上。反正都是为了赚名声,既然能给顾思言赚些名声,为什么不能给江溪月也赚一些呢? “除了名声就是得别人愿意了,如今这世道都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管去了何处,愿意将女子送去女学的都不多吧?”江溪月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想着,京城那儿的贵族子女都是读过书的,或许会愿意。可是转念一想,那些贵女们都是专门请了名师教导的吧?哪里会跑到外头去学?所以我就想着,你或许也为我提供了一条出路。” 江雪荷没反应过来:“姐姐说的是什么出路?” “就是先去别人家里当女先生啊,等闯出些名气来了,或许别人就愿意把孩子交给我了呢?”江溪月叹道,“不过我是看出来了,你并没有把你妹妹们培养成才女的打算。” 江雪荷笑道:“是她们自己没有当才女的打算。我只是觉得读书可以明理,不论男女都该读一些才好。男子读书可以科举可以光耀门楣,女子受世道所限,但多些东西成为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也好啊。” 江溪月笑道:“你那三个妹妹可都是知书达理的,也就雨萱年纪小些藏不住事,需要再沉淀沉淀,云兰和思娴都很不错。不过你所说的也有道理,日后得融入我的女学之中。” 江雪荷不由笑了,她真的觉得江溪月现在这样很好。尽管江溪月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学是否能办起来,可她心里一直都在做准备,遇到什么好的想法都会及时记下来。如果她这辈子都朝着这个目标走下去的话,江雪荷相信她是可以成功的,因为江溪月是真的有本事。 讨论完书肆的事情以后,江雪荷干脆就跟她讨论起了女学。江雪荷原本觉得那女学只怕是二三十年后才有可能完成的事情了,可如今却觉得若真的能为天下女子办成那样一个女学来,就算再等上五六十年又有何妨? “若日后你那女学真的能办成,我也一定要投入一份。”江雪荷不由道,“这女学一定要让女子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还要能学会安身立命的本事。这样就算日后所嫁非人,她们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江溪月笑道:“我就如此想的,为了天下所有想过好的女子。” 是啊,只能是为了天下所有想过好的女子,而不是为了天下所有的女子。并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这世上莫说女子了,男子也是一样的,总有一些人不管读了多少书听了多少道理,最后做起人来还是一塌糊涂十分失败。但也有很多人是聪明的,却被世道挤压得无法生存,倘若他们有机会能学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或许结局就大有不同了。 江雪荷就这样与江溪月畅谈了两天,谈完之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阔了不少,而她写的那个话本也被江溪月拿了去,用了三天的时间看完了。江溪月看完之后颇为喜欢,觉得江雪荷的文采在女子中是不算差的,与那些专门写话本的人比起来是差了点,显得有些生涩。但她的故事确实是有趣的,书里的女主很有本事,叫她十分欣赏。想来能欣赏这样女主的女子应该也不会太差,江溪月甚至有种冲动,想把喜欢这本书的女子都找来谈谈,说不定能得到很多灵感。 不过光是看完江雪荷话本之后她就得到不少灵感了,一闲下来就试图将那些灵感串联起来,组成一个新的故事。 就在她刚下课还试图组织语言的时候,江雪荷就连忙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奔赴城北迎接从考场出来的顾家兄弟了。 顾思言和顾思行兄弟俩一出考场就看见了外头站着姐弟六人,连忙快步走了过去。那徐子熙见了也连忙朝顾思娴走去,居然没看见刚好过来的徐夫人。徐夫人见状都想学顾思行那样扭他耳朵了,不过想想他们到底是未婚夫妻,现在感情好一些也没什么,这才作罢。 柳涵之家中只有一个寡母,眼睛又不太好,便无人迎接,因此他下意识地跟着自己认识的三个人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人群中分外娴静的江云兰。云兰如今已经十三,渐渐有了少女的模样,虽然还很青涩,但五官精致如画,又是一身白衣素裙,迎风站立仿佛一枝幽雅的白兰。 柳涵之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他猜想这位应该是顾家嫂子的妹妹,如今还在守孝,他不该对人生出任何想法。哪怕对方无孝,他这般家境的又如何养得起这样一枝娇兰。 他正站在三人后头,又不常去顾家,因此江雨萱顾思娴等人也没注意到他,只有江云兰也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很快就转回了目光,看向正与顾思言小声说话的江雪荷。 江雪荷原本是有很多问题想问顾思言的,不过见了人之后倒什么都问不出了,只想赶快带着顾思言回去洗个澡。 “还好我提前叫人在家里烧好了开水,正在炉上热着呢,你们三个随我一起回去吧。”江雪荷说的三人正是顾家兄弟和柳涵之。 因顾思言十分欣赏柳涵之,因此江雪荷对他也有一定了解,知道他家境贫寒家中又只有一个寡母,且他家还住在城郊离这儿很远,走回去只怕天都黑了,倒不如先去顾家住一晚。至于徐子熙嘛,徐家肯定什么都帮忙准备好了,根本不需要她瞎操心。 徐子熙听了这话也开玩笑似的抱怨了一句:“嫂子居然只帮涵之准备了不帮我准备,这是厚此薄彼啊!下回可要多煮两道我喜欢吃的菜才能补回来!” 江雪荷笑道:“这倒也行,等放榜后的第二天你们俩都来我家吃饭吧,我一定好好准备一桌。” 江雪荷原本是想明日请客的,只是她今晚都想把柳涵之留下来了,明日再留一个上午,只怕柳大娘要着急了,因此才改成放榜后的第二日。只是放榜后的第二日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有心思吃饭? 徐子熙显然是很有心思的,对他来说考上了是运气考不上是命,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今年考不中那就明年再考,他爹只打算让他考个秀才,他对于自己考秀才还是很有信心的,觉得自己在二十岁之前一定能考中。 柳涵之却想着如今自己没考上的话大概是不好意思去吃饭的,只是顾家嫂子盛情邀请他也不好意思不去,毕竟平日里顾思言对他颇为照顾,还经常指点他功课。 不过他也不能处处都受顾家照顾吧? “家中母亲只怕等得着急,我还是先回去吧,等放榜后再去嫂子家做客。”柳涵之道。 江雪荷笑道:“倒是不用着急,我之前已经跟柳大娘说过了,这刚从考场出来的肯定要先洗个热水澡才舒服。且这城北与城郊相隔甚远,天黑了回去也不方便,便想留你一晚,柳大娘已经同意了。你现在就先跟我们回去吧,等明儿一早再赶回城郊就是了。” 如果可以的话江雪荷甚至想把柳大娘也接出来的,这样她可以在大家考完的第二天请客,只是柳大娘不想麻烦她所以怎么也不愿意。若不是想让自己儿子过得舒坦些,只怕柳大娘也不会同意江雪荷最后的提议。 柳涵之感念于柳大娘的一片慈母心,这才跟着江雪荷他们回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当晚柳涵之就觉得受宠若惊了,他不是没在顾家留过饭,但还是头一回在顾家过夜,顾家安排得也太周全了些。他们才刚到顾家,他就被引进了客房,那客房应该就是他今晚要睡的了,里头布置得十分整洁,床单被褥全是新的,还有一套新衣。那新衣的料子比他身上的要强上许多,但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 他一进屋就有人帮忙支起了一个大木桶,然后给他倒热水,待他觉得水温差不多了他们才退出。屋子里还熏了香,味道淡淡的,叫人闻着就全身放松。 商贾人家也这样讲究的吗?而且他们家不是刚行商事? 柳涵之不太理解,不过也不是很好奇,只是泡在热水里太舒服了,再加上那香又是让人放松的,他居然直接在浴桶里睡着了,最后还是被杨大树跟杨二苗抬出来的。 柳涵之觉得很不好意思,因此吃饭的时候一直都红着脸,江清崖见了免不了要调侃几句。 “涵之是不是很不习惯?这是正常的,我刚到这儿住下的时候也很不习惯。我们家四姐姐从小就过得比别人讲究,因此待客的时候也比较讲究……” 江清崖还没说完,江雪荷便笑道:“说什么讲究不讲究的?其实不是那样,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让客人舒服罢了,你们若因此拘谨了反倒不美。你们几个都是同窗好友,在同窗家里做客怎么自在怎么来就行。” 柳涵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若不是在浴桶里睡着最后被两个大男人捞上来的话,他现在大约也是很自在的。他又不是头一回来顾家做客,以前可不曾这样过。不过以前嘛…… 柳涵之忍不住往江云兰那儿看了一眼心想,以前吃饭的地方屋里也没这么多小姑娘呀。 不过以前是男女不分桌的,如今好像因为人多就分桌了,这样也好,否则他的窘样都被江云兰看了去,他只怕恨不得立马打个地洞钻进去了。 吃完晚饭之后柳涵之就将自己的衣裳洗了,偏他第二天起得又早,去收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还没干呢。柳涵之有些犹豫,他难道真的要穿这一身衣裳回去吗?其实他不是那种处处都要计较的人,可他娘处处要强不想接受任何施舍,他若是穿这样一身衣服只怕要被他娘数落的。为人子女的既然不能常在父母跟前尽孝,那总要让父母少动怒吧? 柳涵之看着那身半干不干的衣服心想要不干脆换上得了,反正他家离这儿挺远,走到家的话差不多就干了吧? 这样想着,柳涵之开始动手收衣服。 “这衣服还没干柳公子怎么就要收下来了?” 柳涵之听到一个少女软糯的声音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豆蔻少女正朝这儿走来,她头上还插着一支十分逼真的兰形绢花,与她的气质十分相衬。 “原来是兰姑娘。”柳涵之奇怪道,“兰姑娘怎么起得这样早?” “大约是昨晚睡得早,今早就睡不着了。”江云兰道,“那柳公子呢?莫不是想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偷偷离开?再换上这身湿漉漉的衣服走回去晾干?” 柳涵之一愣,没想到江云兰居然能猜中自己的心事。可是他和江云兰还不熟悉吧?才见了两三面而已,江云兰怎么就猜到了。 看见柳涵之一脸茫然的模样江云兰不由笑了:“姐夫很欣赏柳公子,平日里时常提到,我方才所言不过是按照姐夫平日说的那些话随意猜了一猜,希望没有冒犯到柳公子。” “自然没有,兰姑娘蕙质兰心一猜一个准,反而显得我憨傻了。”柳涵之叹道。 “可不就是憨傻吗?哪有人天不亮就穿着湿衣服赶回去的?这样的举动隐去姓名拿出去随便告诉一个人,对方都会觉得这人不是傻了就是疯了。”江云兰叹道,“我知道柳公子和柳大娘都不喜欢欠人情,可这其实算不上什么人情,那衣裳是做给顾六哥的,柳公子直接穿回去洗洗干净下次还给顾六哥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吗?”柳涵之顿时更窘了,只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江云兰心想她姐姐倒是想送,然而敢送吗?一来女子送男子衣服本来就不太好,传出去于名声有碍。二来就算以顾思言的名义送出去这家伙也不会收啊,就算他收了,他娘肯定也叫他送回来呢!她姐姐才不想惹那样的麻烦,因此才有了这样一番打算。原本是打算他临走的时候跟他说的,谁知道他这样急着走,要不是自己今天早上睡不着只怕还不知道呢。 “柳公子无需多虑,这衣服还没干,你可以带回去继续晾着,也可以先放在这儿等过几日过来的时候一起取走。但要穿着这样的衣服跑回去肯定是不行的,柳大娘不希望你受人太多恩惠,难道就希望你生病吗?如今还未到夏季,早上露水又重,你穿着湿衣服回去肯定会感染风寒的。” 柳涵之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他虽然不想穿着别人的衣服回去,可是他更不想感染风寒啊。这年头风寒也不是什么好治的病,总不能只要面子不要命吧? “兰姑娘说得对,是我着相了。”柳涵之叹了口气。 其实他倒还好,真正着相的是他母亲,可子不言母之过,他不好多说什么。 江云兰又问:“那柳公子可是现在就要回去?” 柳涵之点头道:“已经离家四日了,我不放心母亲。” “人之常情。”江云兰点了点头道,“柳公子在此稍做等候吧,我去厨房拿些东西。” 柳涵之连忙道:“不用麻烦了。” 江云兰笑道:“算不得什么麻烦,昨日姐姐就考虑到了柳公子可能会提前离开,因此准备了些糕点,柳公子拿去路上吃吧,也给柳大娘带一些。” 柳涵之知道自己再拒绝的话就有拿乔之嫌了,便点了点头,继续收拾自己的衣服。江云兰转身从厨房拿了两样东西出来。一样是打包好的糕点,里头还装了一罐花茶,另外一样则是摆在盘子里的糕点和一壶热茶。 “柳公子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赶路吧,也不差这点时间。” 柳涵之觉得江云兰说的也对,反正就两叠点心一壶茶,他吃这点东西本来就不用多少时间。 “兰姑娘要不要一起用一些?”柳涵之话刚说完自己了闹了个大红脸,他怎么能单独邀请人家姑娘与自己共用早饭呢?这和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江云兰倒是没觉得自己被冒犯,只笑道:“不了不了,我此刻又有些困了,只想先回去补个回笼觉。” “那姑娘快去吧。”柳涵之只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江云兰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人怪有趣的,不过她现在确实困了,因此快步回了自己房间。而被他们俩吵醒的江雪荷则打着哈欠静静地看着他们俩的动作,心想单看柳涵之的话,这倒是个好妹夫人选? 云兰是否有意她暂时还看不出来,但柳涵之对云兰肯定是有意的。原本云兰雨萱还小又要守孝三年,江雪荷倒是没想过给他们相看。但如果遇到合适的,先口头定下来也不是不行。只是她看着柳涵之挺好的,却不清楚他娘是不是也挺好的。若柳大娘不是个好相处的,她得尽早将柳涵之心里那点初开的情窦直接掐死才行。 江雪荷见江云兰回屋了,自己也回屋去了,毕竟她也还困着呢。倒是顾思言被她的动静闹醒了,便问了一句外头怎么了,江雪荷就把方才看到的事情跟他说了。 “你是说涵之对云兰有意思?”顾思言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真是这样? 他记得柳涵之跟江云兰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每回见面必然脸红。原本年轻小伙子看见漂亮姑娘会脸红也是很正常的,可是柳涵之看见思娴和江含笑就不会脸红。虽说这俩都是定了亲的柳涵之肯定不会有想法,但柳涵之也不是没见过其他漂亮姑娘,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 “大概是有吧?不过云兰还小,又还要守孝两年,慢慢看吧。”江雪荷倒是不着急,“柳公子的人品肯定是没问题的,看才学也算有前途,我只担心柳大娘的性子,到时候再说吧。” 顾思言笑道:“柳大娘当年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性子,只是你也知道孤儿寡母有多不容易,她若不要强一些,肯定熬不到现在。” 江雪荷道:“这我自然知道,若只是如此我不仅没有意见,还十分佩服柳大娘。不过到底如何还需要仔细看看才行。” 据说柳大叔走的时候柳涵之才八岁,且没留下任何家底,孤儿寡母这些年来肯定是不容易的,柳大娘不仅把孩子养大还养得这样出色她自然是佩服的。可这世上当娘的跟当婆婆的是两种角色啊,不能因为她娘当得好就觉得她也会当个好婆婆,需要观看的方面还多着呢。 “这是自然,你先看着,若是觉得合适我再给涵之敲打敲打。”顾思言笑道。 顾思言觉得,若是柳涵之跟江云兰真能成的话也是一件好事,这样就算亲上加亲了吧?他还挺喜欢跟柳涵之相处的。若是不成,只要柳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那他们自然还是继续当朋友,也没什么损失。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江云兰可不知道她早上起来一趟被她姐姐撞见了就开始思考她的终身大事了,她如今还在孝期,平日里只顾着针线上的事,对于这些是从来不想。江雪荷倒也不是很想订下来,她只是觉得防患于未然很重要,若是不合适的话还是什么都不要发展比较好。 于是江雪荷就盘算放榜第二日将柳涵之请来吃饭的时候是否要将柳大娘一起请来?不过这个等放榜之后再说,万一柳涵之没考好的话她肯定请不来人,就算请来了怕是也结仇了。 因此放榜那日江雪荷十分紧张,原本只需担心顾思言兄弟俩的成绩,如今又多担心了一个柳涵之的。 放榜那日他们都在自己家里等着,只让杨大树去看榜。杨大树不仅脚程快,人又生得人高马大,站在人群里都没人敢挤他,就算敢挤也挤不过他。杨大树很快就看完了榜,也不声张,直接就回去了。 “夫人,五爷六爷都中了,徐三少爷和柳公子也中了。”杨大苗笑道,“徐三少爷中了七十六名,柳公子第三名,六爷第五名,五爷中了案首呢!” 江雪荷惊喜道:“这名次都不错呀。” 徐子熙的虽然差了些,但他心思本来也不在读书上,他写策论是不行,写杂谈倒是挺强,说起生意经更是侃侃而谈。反正日后还是要经商的,考到秀才就算他任务完成了。 另外三个则都不错,江雪荷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第二名和第四名都是谁啊?” “哦,是闻博书院的两个学生,一个姓陶一个姓钱,名字小的没注意。” 顾思言笑道:“应当就是陶知然和钱乐了,那两也是松月县有名的才子,之前在徐县令举办的几个宴会上表现得都不错,能拿到这个名次也是理所当然。” 这两个名字江雪荷倒也听过,年纪似乎与顾思言差不多大,钱乐还是顾思言当年在闻博书院的同窗,似乎是少数的没数落嘲讽过顾思言的人。不过如今也没什么往来想来只是个不爱落井下石却又没什么交情的人吧? “不管了,既然大家都考上了,且都考得不错,那我明日一定要好好摆一桌宴席了。”江雪荷笑道,“要麻烦大树再跑一趟了,你去城郊柳家说一声,让柳大娘明日一起过来吃顿饭吧。” 顾思言笑道:“至于徐家应该不用特意请了,子熙大概明天自己会过来的。” 江雪荷不由乐了,心想顾思言说的一点没错。那徐子熙最喜欢蹭他们家的饭,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而且他之前也说过,不管有没有考中明天都会准时过来的,江雪荷原本就会准备他爱吃的。 等到了晚上杨大树也回来了,说明日柳大娘会和柳涵之一起过来的。 江雪荷问道:“柳大娘没拒绝吗?” 杨大树笑道:“一开始是想拒绝的,总觉得太叨唠夫人了。柳公子就说他在书院平日里经常受到五爷六爷的照顾,就当过去道个谢也好,柳大娘这才同意。” 江雪荷点了点头,心想只要这柳大娘愿意过来一切好说,就算她不愿意过来日后自己也可以直接去她家里看看。 她原本就准备了许多食材,如今确定柳大娘要来了,又去弄了些适合老人吃的食材过来。因着她打算明天大摆一桌,因此有很些汤今晚就要开始熬起来,哪怕知道今晚是吃不着的,江清崖闻着那味道也觉得馋了。 “四姐,这汤我们真的不能提前喝一口吗?就一小碗,对明天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想什么呢?”江雪荷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我平日里难道饿着你了,要你连这一天都等不得?” “那自然是没有的。”江清崖不好意思道。 不仅没有,就连今晚的晚饭也都是精心准备的,算是小贺一番,每一道菜江清崖都吃得很香,但吃完了他还是馋嘛!他从前也不是这样馋嘴的人,可四姐姐的手艺实在太好了,自从到了这儿经常十天半个月桌上才会有重复的菜,而且每一道菜都好吃得让他差点把舌头咬下来,长此以往,他怕回家以后会食不知味啊…… 自古以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日后离开了顾家他吃饭可怎么办?江清崖一想到这个就开始发愁,觉得自己多了一些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虑。江清崖还把这话跟江清茂说了,惹来江清茂好一阵笑。 江清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江清茂笑道:“你回家后若是觉得食不下咽的话,我有一个好办法。” 江清崖不信他:“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江清茂笑道:“人在温饱不足的情况下可无法思考饭菜味道如何衣服是否好看,崖哥儿回去之后只要饿上两天,再吃三婶做的饭菜肯定觉得喷香无比,也能让你好吃得将舌头都咬掉。” 江清崖无语地看着他:“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损呢?不愧是……” 江清崖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如今江清茂都过继给四房了,他不该总是提那一出。再说江清茂只是偶尔说话损了一点,这还是他们俩同屋住久了才会损的,之前看着都挺老实。 江清茂笑道:“你还说我呢,我可比你大三岁,你整日一句哥哥都不叫,还好意思说我损?” “叫不叫哥哥的跟损不损有什么关系?”江清崖嘟囔一句心想谁愿意叫大房那些人哥哥姐姐了?一个个的都是鸠占鹊巢的吸血鬼,他最讨厌他们了。江清茂若不是被大房的人处处嫌弃又被奶奶特意过继了,他也不会与他玩的。 江清茂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又何尝愿意生在大房呢?小时候他刚被送去学堂念书的时候其实是很高兴的,只是他比江清森小了两岁,刚进学堂有很多地方都跟不上。那个时候江清森还是念书的,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骂他蠢,说他这也学不会那也学不会。他爹娘也说他蠢,说要不是怕江清森一个人在书院里无聊,他们是绝对不会浪费钱把他这个蠢货送进书院的。可江清森根本不爱和他玩,只喜欢欺负他,把他当成了显摆自己聪明好学的工具。 再后来他大一些了,拿比利索了,记性也变好了,学习终于跟得上了,他兴冲冲地回家要被诗文给他娘听想要得到江清森得到的表演,结果却只得了一个冷眼,被塞了一堆衣服,叫他去河边洗衣服。那是他们大房所有人的衣服,有些一看就是攒了许多天的。他那时洗得很累很累,可他对林氏他们依然还抱着期望。他觉得他只是刚开了点窍,所以爹娘还不太相信他,等时间久了他越来越好了,爹娘总会相信自己的,也会开始表扬自己的。 可他并等不到那一天,当他第一次考得比江清森好的时候,他挨了父母好一顿骂,而江清森却得到了父母的心疼。从那个时候起他算是明白了,不管自己做得多好在爹娘眼里都不算什么,他们真正在乎的只有他三哥的前程。于是第二次他考得更好江清森却考得更差的时候,江清森施舍一般地说为了帮他免去爹娘的一顿骂他可以跟他换换成绩,江清茂就答应了。再后来就一直那样了,江清茂每日都要写两份作业,基础自然是越来越扎实的,考出来的成绩也越来越好,而江清森则再也不做作业了,堕落到了现在。 江清茂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直到他和江清森一起到了顾家见识过顾思言的才学之后他的一颗心又热了起来。他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以前学的那些东西连皮毛都算不上,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东西可学,而他也想一直学下去,然而这一切又差点被江清森给毁了。 好在如今他已经被过继给四房了,再也不用担心林氏一个不高兴就不让自己读书了。他一定要好好念书,日后也考出一个秀才来。虽然他与顾思行同龄,但他知道他已经落下顾思行太多了,且他的天赋也不比顾思行的强,顾思行如今就已经考上了秀才,他大概还得等三五年吧? 不过也没关系,比不上顾思行他不觉得自己丢人,但是他一定要和江清崖同一届考上秀才,再早一届也是可以的,否则就太丢人了,毕竟他比江清崖长了三岁呢。 江清茂这样想着,纵使外头的鸡汤再香他也顾不上了,连忙掏出了自己刚看完的那本书,准备再巩固一遍。江清崖见他这样,也怕自己的功课被他甩开,也连忙掏出了书本。不过江清崖的意志没他那么坚定,看书的时候时不时就眼神飘忽,心里总还惦记着那锅鸡汤。 啊啊啊不过是鸡汤而已,怎么可以这么香啊!江清崖都要出离愤怒了,香成这个样子,要他怎么安心读书嘛?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江雪荷就爬起来准备了,江家三房也都赶过来帮忙,毕竟是顾家兄弟的庆功宴,总要多些人才热闹,三房算是与他们关系最近也最好的了。 海妮跟江三婶一进屋就连忙去厨房帮忙了,江含笑则先把江清崖给拎了出来,问道:“怎么样?你四姐夫跟你顾六哥都考上了,你是不是很羡慕?” 江清崖笑道:“我自然是羡慕的,不过我如今才十一岁嘛,不着急。” “是不着急,连童生都没考上呢,着急又有什么用?”江含笑好笑道。 提到童生江清崖倒是挺高兴的:“四姐夫说了,我明年应该就能考上童生了,茂哥儿也差不多是明年考上,你看茂哥儿也比我年长三岁呢,我能跟他同年考上也挺厉害了。” “你还是先考上再说吧!” 江含笑也不是想打击自己弟弟,不过这还没考上就先高兴了的确不可取,还是要适当打压一下的。 三房的人刚到没多久,徐子熙就带着他二哥一起过来了。徐子熙是为了蹭饭的,徐子升则是因为江含笑也过来了。虽然他们很快就要成亲了,可越是临近成亲的时候家里人就越不让见,他只好以他三弟为借口过来了。 柳家母子则是快到中午才来的,一来是因为路途真的遥远,二来则是因为柳大娘又纠结了许久到底来不来的问题,不过最后还是被柳涵之拖来了。柳涵之觉得他受了顾家那么多帮助,他娘要是一直避着人家不见的话也挺不像话的。可柳大娘穷惯了最怕跟有钱人打交道,在她看来,顾家已经是很有钱的人家了,她这刚从偏门踏进去就觉得十分不自在。 江雪荷听到柳家来人了连忙把手洗干净亲自前去迎接,她走到偏门那儿的时候柳大娘刚好跟柳涵之一前一后地进来。 感受到柳大娘的拘谨,江雪荷连忙笑道:“这位就是柳大娘吧?听柳公子提过许多次,今儿总算见到了。因为前门还在做生意,大家都是从偏门进的,还望柳大娘不要介意。” 普通人家其实不太在意正门偏门的,反正能进就行。但是据说柳家当年家境还可以,江雪荷想着万一从前的柳家讲这套规矩的话,让他们误会就不好了。不过柳大娘也没多想,她知道这门前门是做生意的,和那些大户人家的正门有些差别。再说了,她虽然过过几年好日子,但她过的最多的还是苦日子,哪有那么多讲究呢?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今日过来吃饭,原本就是我们叨扰了。”柳大娘笑道,“这位就是顾夫人吧,模样可真俊,我儿平日多亏你们照顾了。” 江雪荷笑道:“倒也谈不上什么照顾,柳公子与小叔交好,我跟外子自然也拿他当弟弟看待。” 柳大娘见江雪荷生得如花似玉说话又温柔客气,对其便有了几分好感。看来这有钱人家也不是都不好相处的,得单独看人,这世上不管哪类人群都分好人坏人,可他遇到有钱又心善的人实在不多,想到早些年碰过的壁柳大娘又开始怀疑江雪荷是不是个面慈心苦的。 “柳大娘去绣房坐坐吧,我听说大娘绣活很好,或许可以给我们家两个妹妹指点一下。”江雪荷又道。 柳大娘原本是想去厨房帮忙的,不过她遥遥望了一眼,发现厨房门口尽是些她不认识的东西也就作罢了。顾思娴和江云兰原本也想去厨房帮忙的,然而她们平日里还要做绣活必须得好好护着手,因此江雪荷把她们俩都赶到绣房里去了。 江云兰和顾思娴这天也没心情做霓裳阁的衣服,她们也想给大家庆贺一下,既然厨房那边不能忙活了,那就做点庆贺学子的东西呗。江云兰于是和顾思娴商量着要做四个绣着鲤鱼跃龙门的笔袋,颜色花纹都得提前商量好,免得做出两个差不多的来。 柳大娘到的时候江云兰正好在绣鲤鱼,柳大娘就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鲤鱼神态活灵活现,身上的鳞片红中透金,闪闪发光,正跃在龙门之上,仿佛马上就要化身为龙一飞冲天了。 柳大娘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绣活居然就如此出众,又看她与江雪荷生得有几分相似,便问道:“这位是江姑娘吧?你这绣活是从哪儿学的?” 江云兰笑道:“小时候跟我娘学过一些,后来都是跟娴姐姐学的,娴姐姐的绣活才真叫出众呢。” 顾思娴笑道:“从前是这样的,只是如今我将自己所有本事都交给云兰了,我与云兰倒是说不出谁比谁的绣活更好了。” 柳大娘又去看顾思娴的,只见她也绣了一尾活灵活现的红鲤鱼,正在龙门前悠哉悠哉地游动,看着十分憨态可掬。这绣活自然也是好的,比江云兰的还略胜一分,只是柳大娘不明白她为何要绣,这意头可不如江云兰的鲤鱼跃龙门啊。 江云兰似乎看出了柳大娘眼中的疑惑,便笑道:“娴姐姐那是给徐三少爷绣的,徐三少爷的打算是考到秀才就到头了,心态也比其他学子要悠闲些。我看娴姐姐绣的虽然是鲤鱼,可那神态却跟徐三少爷的一样呢。” 顾思娴小脸一红,低声道:“像他才适合他嘛。” 柳大娘也听柳涵之说过,顾思言的妹妹顾思娴与徐家三少爷是未婚夫妻,因此看到顾思娴的小女儿情态不由笑了。 “若是这鱼的神态像极了徐三少爷,那徐三少爷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柳大娘笑道,起码在这姑娘眼里是可爱的。 顾思娴脸更红了:“徐三少爷确实不错的。” 柳大娘也不再逗她,她见这两个生得漂亮穿得也漂亮的小姑娘对她不仅没有嫌弃还十分和善,便又问江云兰:“那江姑娘这个书袋又是为谁绣的呢?” “这个是给柳公子绣的。”江云兰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于理不合,只是徐三少爷的我是万不能动的,给姐夫绣也不太好,娴姐姐又想给自己两个哥哥尽点心,我就只好……柳大娘可千万别嫌弃,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柳公子这回考得好我们大家都高兴,便想尽些心意。” 顾思娴也连忙道:“对啊柳大娘,我们家原本就有一个绣品铺子的,柳大娘只当那是我们从铺子上拿的。” 柳大娘道:“我听说那铺子里的绣品原本就是两位姑娘绣的。” 顾思娴又道:“这书袋到时候会由我五哥送给柳公子,柳公子不会知道是谁绣的,大娘也当做不知道吧。” 毕竟这年头私相授受的名声不好听啊,她们原本就是打算做好四个全部拿给顾思言,让顾思言送出去。给徐子熙的可以提一句那是顾思娴亲手做的,给柳涵之的可就不用说了。如果可以的话,也没人想让柳大娘知道啊,谁知道柳大娘会问呢?江云兰又是个不爱说谎的,但这一说实话就多了几分尴尬。 好在柳大娘也理解了她们两个的想法,其实这主要还是为了他们母子考虑吧?柳涵之的书袋用了好几年已经十分破旧了,确实需要换一个,顾思言以兄长的名义送一个完全是合理的。她原本也想给她儿子做一个的,只是她的眼睛早熬坏了,柳涵之根本不让她动针线。如今有人这样照顾她儿子她心里当然是高兴的,只是又有些犹豫,眼看着他们家欠顾家的人情越来越多,日后可怎么还哟? 江云兰不知道柳大娘在想什么,看她脸色不太好,心想莫非自己给柳涵之绣书袋让柳大娘不高兴了?不过也是,毕竟她与柳涵之非亲非故的,这忽然要亲手绣书袋,总觉得她好像觊觎人家儿子似的。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呀,总不能让顾思娴一个人做四个书袋了吧? 柳大娘见江云兰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连忙道:“我相信江姑娘是一片好心,这事绝不会让外人知道。我那儿子的书袋早该换了,有劳江姑娘了。” 江云兰这才松了口气:“也没什么麻烦的,柳大娘总说我们家对柳公子照顾良多,可其实柳公子也指点过我堂兄堂弟读书,我原本就该谢谢他的。” 柳大娘心想就算她儿子真的给人指点过,可有顾思言在,她儿子能指点的也有限,江姑娘这样说应该只是想给她一个台阶下。 唉!多好的一个姑娘啊!柳大娘觉得自己往日的坚持根本无法在这姑娘身上继续,她就怕看见这姑娘失落、慌张、不安的眼神,对方只要一有这个苗头,她就忍不住哄一哄。活了四十几年,柳大娘头一回发现自己也是个以貌取人的。心想这姑娘要是相貌平平的,不管她露出什么神情来,自己只怕都是铁石心肠的。 因着柳大娘对江云兰很有好感,再加上两个小姑娘对她的态度都十分平和友善,让柳大娘暂时放下了不少心结。于是在宴席开始之前,柳大娘与绣房里的两个姑娘都相谈甚欢,其乐融融。江雪荷过去叫人的时候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开心,心想这柳大娘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以后江云兰若是真和柳涵之有些什么,应当也是不要紧的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顿宴席可花了江雪荷不少心思,摆了满满两大桌,就连桌子也是她找姚木匠专门定制的。那桌子是她在幻境的书里看到的,两层桌子中间有一个圆轴,可以让上面那层桌子转动起来,这样把菜摆在边缘,只要转动桌子,每道菜吃起来都很方便。 柳家母子见了都啧啧称奇,一听这都是江雪荷的想法,都觉得江雪荷真是心灵手巧什么都会。 江雪荷笑道:“这些也是我从书上看来的,我自己对木匠的活一窍不通的,还请各位别再夸了。” 再夸下去她都要无地自容了,她哪有什么本事呢?不过是学以致用罢了。 不过她今天实在是高兴,还吩咐厨房给店里的每桌客人都送去三份桃花羹。这桃花羹是装在竹节里的,寓意着节节高升。于是今日花馐坊的生意比平时火爆了不少,不少人都知道这家铺子背后的主人家有两个都考上了秀才,且名次都还不错,于是连忙过来沾沾喜气。楼下很快就不够坐了,于是店里的跑趟又招呼大家去楼上坐。 众人都很好奇楼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说起来这家店自开张到现在,还是头一回让大家上楼。楼上的装修和楼下的差不多的,就是桌子大了不少,还都是江雪荷跟姚木匠定来的那种双层可转的桌子。 原本江雪荷也没有想好楼上的空间要怎么利用,找姚木匠定制这个镯子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楼上可以给人定制宴席用啊。今天人多也可以给大家拼桌用。众人见识到那桌子的妙用之后都十分喜欢,家里富裕的见了都想自己也定做这样的一个桌子。 江雪荷早就猜到了有人会看上她的桌子,于是提前跟掌柜的说了,如果有人跟他打听桌子的事情,就让他们去找何家村的姚木匠,她的桌子都是何家村的姚木匠做的。而且江雪荷还提前跟姚木匠签了个合约,这卖桌子的钱她能分到两成。 江雪荷觉得靠这个桌子最近应该是能赚一小笔的,等大家都模仿出来了也就没什么赚头了。不过不管赚头大还是小,反正能赚就赚,积少成多嘛。 除了桌子以外,江雪荷还准备了一份完整的荷花宴,大家拼桌的时候还可以拼宴啊。那么大一张桌子,一次可以坐十五人,一份完整的荷花宴虽然要不少银子,但十五人平摊之后倒也还好。于是在掌柜的提出来之后,还真有人拼了两份荷花宴。 前头生意火爆大家吃得开心,院子里的两桌就更开心了。江雪荷的手艺可比店里的师傅要好,今天的每一道菜都是她精心准备的,且桌上牛羊鸡鸭鹅猪鱼虾蟹全都有了,饶是富如徐家也很少这样吃。柳家则有些拘谨了,尤其是柳大娘,居然不好意思动筷子了。 柳大娘觉得,这样好的一桌饭菜她如何消受得起呢?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之后儿子又要如何陪她回去吃苦呢?可她记得柳涵之在顾家吃过好几顿了,回去吃她煮的粗茶淡饭也面不改色,难道这些菜只是样子好看味道香,但吃起来一般吗? 江雪荷见柳大娘拘谨,便亲手舀了一小碗鱼汤给她:“柳大娘先喝些鱼汤开胃吧,您看上什么尽管吃,不用跟我们客气的。” 柳大娘这才喝了一口鱼汤,愣了许久之后,一口气将那剩下的鱼汤全都喝完了。鱼汤居然是这个味道的吗?为什么跟她自己煮的完全不同?她自己煮的鱼汤总是带着一股腥味,要不是家里没钱买不起肉她也不会自己去河里捞鱼煮汤。 “这是什么鱼?”柳大娘连忙问了一句。 “这是黑鱼,炖汤最好了。”江雪荷笑道,“柳大娘要是喜欢的话就多喝一些,正好鱼汤也很滋补。” “是黑鱼煮出来的汤比较不腥吗?”柳大娘问道,“从前我煮出来的鱼汤味道都很腥。” 江雪荷笑道:“只要是鱼都会有腥味的,但煮鱼的时候只要用对方法放对了佐料就能减轻那股腥味。柳大娘要是想学的话,等饭后我再告诉您吧。” 柳大娘连忙点头,心想她若是能从江雪荷这儿学得一招半式,回去煮些好吃的给自己儿子,也能让他们母子俩都舒心一点。 宴席结束之后男人都去喝酒了,年纪小些的则凑在一块儿玩,姑娘们都去了绣房,江雪荷则在厨房里教柳大娘要如何煮鱼。讲着讲着她发现柳大娘居然是识字的,就干脆写了一份食谱给柳大娘。柳大娘看了看那食谱心想这里头居然有很多佐料也是她买不起的,不过还好,江雪荷念着柳家的环境也没写太复杂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她买得起的。 “我这人不太会做饭,有了这个食谱也不确定能不能做出夫人那样的味道。”柳大娘叹道。 她发现食谱里还有几道简单的菜,她都是做过的,只是味道实在一般,江雪荷煮出来却很好吃。柳大娘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做饭方面是没什么天赋的,她煮饭难吃除了她舍不得用料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真的不会煮,就连她儿子做饭都比她做的好吃。可是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真的让她儿子天天做饭吧? 等柳家母子要离开的时候,江云兰和顾思娴的书袋也都绣好了,两人都把书袋交给了顾思言,让顾思言送出去。顾思言不由看了江云兰一眼,想起了之前江雪荷跟他说的话。说实话,江云兰和柳涵之看着也是男才女貌,更何况柳涵之貌也不错,江云兰也能识文断字,看着还是挺般配的。 不过八字还没一撇呢倒也不用着急,先看看柳涵之是否会喜欢云兰做的书袋再说。 柳涵之果然十分喜欢,但太喜欢了又不敢收。这书袋的用料和刺绣都是极好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尤其是那书袋上鲤鱼跃龙门,只见祥云彩霞都跟透着光一般,犹如紫气东来天光乍现,叫人见了都能生出一股凌云壮志来。这样的书袋大概谁见谁眼红,他带着似乎不太安全。 顾思言笑道:“你就收下吧,让别人知道是我送的就行了。毕竟家妹还开了一个绣品铺子,会有这样绣工的书袋也是正常的。” “这个难道是顾姑娘做的?”柳涵之心想这是不是不太好?那毕竟是徐子熙的未婚妻。 “是云兰做的,不过这个自己知道就好,女儿家重名声。不过送你也没有其他意思,我们四个考中,两个姑娘就准备了四份礼物。”顾思言笑道。 柳涵之连忙道:“这我自然知道。” 可就算知道江云兰没有其他意思,柳涵之在知道这书袋是江云兰所绣之后,心里还是浮出了一丝丝异样。 回去之后柳大娘就将那个书袋拿了过来,看着上头的针线连连感叹:“这绣工已经赶上我当年最强的时候了,可她年纪却这样小,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只是我看顾家家境还可以,顾夫人又那样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何必每日辛苦刺绣呢?” 柳涵之笑道:“我听说是顾姑娘跟兰姑娘自己喜欢,再加上顾夫人给她们俩立了规矩,规定好了每个月只能做多少,平日里还安排了女先生教她们读书,并不会让她们一直刺绣的。” “顾夫人果然人美心善,面面俱到。”柳大娘感慨道,“小小年纪若不是忽逢巨变,只怕也做不到这样。” 柳涵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柳大娘看着那书袋又道:“对了,上回那些点心还有花茶也是江姑娘给你包的吧?” 柳大娘还挺喜欢那些花茶的,一开始觉得东西贵重不愿意用,被柳涵之劝了许久才真正打开喝的。她原本十分浅眠,夜里总睡不好,因此白日里也情绪不佳,容易烦躁。喝了那花茶之后夜里睡眠渐渐变好,白天也越来越精神。她从前就听过花可入药,却没想到做成茶也能有这种功效。且专门为她准备这样的花茶,人家对她肯定是有心的。 柳涵之笑道:“兰姑娘说,那是顾夫人提前准备好的。” 柳大娘笑道:“那顾夫人也是有心了。” “嗯,顾家上下人都很好。”柳涵之笑道。 虽说东西都是江雪荷准备的,但柳大娘还是对江云兰比较感兴趣,转头又说了江云兰几句好话,不过也没别的意思。毕竟女子十三四岁就开始相看人家的大有人在,男子十三四岁却是没什么好着急的,因此柳大娘并没有往那个方面想,只是觉得若是自己有江云兰这样一个女儿该多好?儿子虽然好但是没有闺女贴心,若她当年那一胎能活下来该多好…… “以前是我想太多了,往后你安心与顾家人相处即可,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柳大娘笑道,“这人情我们是一定要还的,我看那顾五郎日后必然前程似锦,你也该好好努力,这样日后才还得起这个人情。” 柳涵之自然连忙答应下来,他原本就是这样想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顾思言兄弟俩再加一个柳涵之都成了廪生,得到了去府学念书的资格。江雪荷不放心顾思言,便想带着全家一起搬过去。只是如今江清茂还没考上知微书院,倒叫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 毕竟她已经把这个麻烦接过来了,那总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顾思言笑道:“六月的时候含笑不是要成婚?知微书院今年七月会再开放一次考核,我与涵之商量了一下,等七月底我们再一起前往府城就是了。” 顾思言原本是想九月过去的,那个时候天气正舒适,赶路方便,且他看上的那个书院原本就是三月和九月各开放一次。只是江清茂考上知微书院之后,林氏或者周氏肯定又会想办法将江清森往他身边塞,他还是赶紧溜吧。他当然不怕江家那堆麻烦,但能不面对的话,当然选择不面对啊。 “这样也好。”江雪荷点了点头,“那等我们走后,含笑已经嫁到县城,崖哥儿和茂哥儿正好交给她照顾。花馐坊的生意也可以交给她代管,只是霓裳阁呢?要将阿娴和云兰一起带着吧,毕竟是两个姑娘家,单独放这儿我不放心。” “要她们俩专门做定制是不可能了,这一类的人才又没培养起来。”顾思言心想他娘的独门针法也不是谁都学得会的,“二堂姐做得如何呢?” “二堂姐做不了阿娴那样精细的,不过平民一点的倒是可以。” 顾思言想了想又道:“那霓裳阁就继续卖绢花,可以收一些不错的绣品来卖,然后再买几身类似于二堂姐做的那种成衣。那种云兰和阿娴应该做得快,等她们做好再运过来卖就是。” 江雪荷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再去跟她们姐妹俩商量一下。” 顾思娴和江云兰其实没什么意见,她们俩渐渐大了,如今再跑人家家里给人定制的话其实很不方便,也容易惹来祸患。只是当初既然立下了那样的规矩,不好轻易更改。如今人不在了,她们不再给人定制也没什么,等去了府城一切重新开始就是了。 见这边没有意见,江雪荷又去问江溪月是否愿意跟他们一起去府城。江溪月其实不太愿意,那个姓张的如今就在府城念书呢,只是她想着府城那么大也未必能碰上,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如今都收江雨萱做徒弟了,总不能不管自己的徒弟吧? 只要她整日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的话,与那姓张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毕竟那姓张的也要整日待在书院念书啊。 问完家里人之后,江雪荷又开始考虑其他人。刁如月她是肯定要带着的,杨家兄妹最好也带着,刁家两兄弟也要带走,那刁家二老跟谢家兄弟呢?把刁家一家人拆散是不是不太好? 江雪荷最先问了刁如月,刁如月笑道:“这也没什么关系,从前在镖局的时候我和哥哥都单独出去过,一出去经常一两个月,有时候甚至是大半年,只要知道彼此平安就行了。” 江雪荷道:“那也要商量一下才行。” “这是自然,只不过二弟已经给五爷做了几个月书童,爹娘心里早就有数了。” 这倒也是,今年开春后刁守忠刁守义兄弟俩就到县城里来跟着顾思言了,之前要让他们兄弟俩当书童的事情也是经过刁家二老同意的,应该不难说通吧?不过江雪荷还是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因为她一下子就把人儿女三个都拐走了。 “不过六爷和柳公子身边是否也要配个书童呢?”刁如月又道。 “这自然是要配的,我正打算过两日带着思行去牙行挑人呢。不过柳公子是否要配人那是他自己的事,我们家也不好在这方面插手啊。”江雪荷觉得刁如月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又问,“莫非你有什么好的人选?” 刁如月低声道:“杨二哥这些日子找到了几个杨家镖局的旧部。” 江雪荷不由皱眉:“我都差点了,我们只签了两年的合约,如今两年快到了,我也不该继续限制你们,让你们在我身边实在是委屈了。如果你们想走的话……” 刁如月连忙道:“夫人误会了,杨二哥只是看夫人生意越做越大,需要用的人越来越多,才想帮忙找一些可靠的人手。杨家镖局历经几代如今四分五裂,有不少旧部都不知道何去何从,杨二哥到底是嫡系子弟,难免心中牵挂。” 江雪荷想了想又道:“你往何家村跑一趟,将你爹娘还有谢家兄弟都带过来,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吧。” 当年她与他们签的是两年之约,如今已经一年多过去了,还是先商量一下日后他们该何去何从吧。如果他们选择继续留下的话,那她可以把卖身契还给他们,重新签订其他的契约。如果他们选择离开的话,她当然也要把卖身契还给他们,大家好聚好散。 刁如月连忙回了何家村,刁家二老跟谢家兄弟也连忙跑了过来,全都在天黑之前到了。 江雪荷也将顾思言叫了过来,她觉得顾思言在看人方面也挺聪明的,有他在边上看着,她也比较放心。 人都聚齐之后,刁如月先开了口:“我之前说过,我想跟着夫人过平静的日子,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很好,我想这样过一辈子。” 杨小花也道:“我也想跟着夫人过一辈子!若不是夫人,我和哥哥只怕早就饿死了。” 他们兄妹俩不同,是被转手卖过很多次的,每一次都因为饭量太大被退回去了,人牙子嫌弃他们俩卖不出去还浪费粮食,就对他们俩非打即骂的。若不是江雪荷及时买下了他们,他们只怕早就饿死了,根本没办法跟刁家人还有谢家兄弟相聚。 杨小花只是个女孩,虽然觉得他们家的镖局传了几代却毁了十分遗憾,但不曾有过重振镖局的心思。因为那镖局她爹时常外出留他们兄弟几个被继母朴氏磋磨,杨小花一点也不喜欢镖局。 杨大树倒是有重振镖局的打算,可他也不会忘恩负义,如果主子不同意的话,他并不会那样做。 杨二苗则道:“夫人应该知道,我是一心想做生意的。而且我认为重振镖局对夫人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夫人马上就要前往府城,难道不会在府城做生意吗?若是日后五爷留京做官,夫人难道不会在京城做生意吗?倘若有朝一日夫人的花馐坊和花颜坊能够开遍天下,自然需要时时有人监督查账的吧?还有运送货物之类的,有一个自己的商队不是方便一些吗?” 江雪荷其实没想过要把生意做那么大,可她也觉得杨二苗说的很有道理。她这人是闲不下来的,肯定走哪儿就要把生意做到哪儿。等她开的铺子多了,就会面临很多问题,确实需要一些流动的人员帮忙跑腿。这镖局原本就是帮忙送货的,如果聚集起来重新弄一个的话,会方便很多。 可是由杨家旧部组成的镖局,日后应该主要听从杨二苗的吧?她之前对杨二苗挺放心的,然而此刻见识到了杨二苗的野心,他便觉得自己有些治不住他了。这家伙心眼挺多的,日后只要趁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可以把她经营好的一切全部吞噬。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她这样猜忌杨二苗是不是不太好? “你一会儿说商队一会儿说镖局的,那最后你要建立起来的到底是商队还是镖局呢?”江雪荷又问。 “我真正想做的其实还是经商,就想把那些愿意跟着我做事的人先组织起来弄一个小型的商队,反正他们如今也只能在府城县城再到村子间往来。”杨二苗认真道,“等日后夫人真将生意做到京城去了,那这支商队也能慢慢做大。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大哥可以开一个镖局,这个镖局以送我们自己的货物优先,主要交给大哥搭理,夫人对大哥总是信得过的吧?” 比起杨二苗来,江雪荷确实更信任杨大树,不过心思直接被人点破她倒有些不好意思。 杨大树听了这话表示:“如果这个镖局不是必须的,我想也未必要建立起来。” 杨二苗摇头道:“还是有一个自己的镖局比较好,毕竟生意做大之后我们还需要一个合作方。有个镖局当门面的话,大家联系起来方便一些。” 江雪荷大概明白杨二苗想做什么了,她于是转头去问谢家兄弟和刁家二老是怎么想的。 谢家兄弟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们兄弟俩都喜欢在外头跑腿,如果夫人真的要成立商队的话就交给我们来做吧,日后重建镖局的话我们兄弟也可以加入。对于农事我们兄弟俩虽然会一些,但是做得很一般,并不是不可取代的。不过还请夫人相信,我们从未动过要离开顾家的心思。说实话,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愿意一生都为夫人效劳。” 刁家二老则道:“我们夫妻俩年纪都不小了,就算还在镖局,原本也准备退下来了,如今在乡下忙活正好,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这场会议开了大约有两个时辰,最后的结果让江雪荷松了口气,如果他们都打算离开的话,她还真的不知道要去哪儿找更好的人过来。最后她跟顾思言商量着写了一份新的合约给他们一一签了,将卖身契全都还给了他们,然后又跟杨二苗杨大树商量了一通如果要做商队的话应该怎么弄。 第一百四十章 杨大树、杨小花还有刁如月一开始是不愿意接过那卖身契的,还是江雪荷劝了许久才收下的,最后杨家兄妹俩和其他一起去县衙销了自己的奴籍。可刁如月还是不愿意,居然趁着大家都离开的时候又将卖身契塞回了江雪荷手里。 “我是打算一辈子伺候夫人的,这个夫人真的不用还给我。” 江雪荷实在不理解她的想法:“即使销了奴籍你还是可以继续跟在我身边呀,有你在身边多安全呀,现在没有你我都不敢出门了。” 刁如月却摇了摇头,执意要在江雪荷身边当一个名副其实的丫鬟。 “夫人就当为了让我安心吧。”刁如月叹道。 江雪荷见她如此就猜到了这一切应当跟刁如月的过去有关,可是关于那段过往刁如月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提的,江雪荷也不想勉强她,因此没再多问,又将卖身契收了起来。 没过几天,杨二苗就往江雪荷跟前领了许多人来。 杨二苗先将三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推到江雪荷面前:“白芍白芷是一对姐妹,我想正适合照顾兰姑娘与萱姑娘。这个是苏合香,性子稳妥,跟娴姑娘应当合得来。” 江雪荷好笑道:“怎么都是药名?” “白芍白芷的父亲白老头是我们镖局的大夫,给儿子女儿取名都用的药名。苏合香是白老头妹妹的闺女,名字也是白老头取的。”杨二苗说着又拎出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来,“这个是白老头的小儿子白术,正好与六爷同龄,就给六爷当书童吧。” 江雪荷皱眉道:“这不太好吧?既然是大夫的儿子,那应该是继承白大夫的衣钵吧?” 杨二苗笑道:“他若是有心继承白大夫的衣钵,白大夫也不会让我把人送来了。你不知道,这小子天天在白大夫面前瞎晃悠,把白大夫给烦得都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反正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呢,医术都学得不错,也用不着他。” 江雪荷这才同意把人收下,想着顾思行身边有个略通药理的书童应当也不错。 “这还有个杜仲,也是白老头扔给我的。这原本是他捡来做学徒用的,奈何实在没有天赋,功夫倒是学得不错。夫人可以把他暂借给柳公子,若是柳公子已经安排好了,放在六爷身边正好。” 江雪荷看了一眼杜仲也十分满意,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老实的,再加上本来是被收养去做学徒用的,应该比较会照顾人。 “哦对了,这个妹子姓方,叫玉竹,是个孤女,她爹原本是我们镖局的账房,因此这姑娘也知书达理的,就放在溪月先生身边打个下手吧。” 江雪荷觉得也行,既然现在每个姑娘身边都有丫鬟了,那往江溪月身边放一个也没什么。在家里倒是没什么,出门在外的话他们母女二人还是需要人保护的。 因此江雪荷问了一句:“那这位知书达理的姑娘会武功吗?” 杨二苗点头笑道:“夫人放心,我挑出来的都是功夫不错,保证能应付一切地痞流氓。” 江雪荷于是就放心地替江溪月收下了。 杨二苗又指着剩下的几个人问:“这几个原本就是我们镖局专门负责种菜的,对农事比较了解一些,我打算送过去给刁三叔他们打下手,夫人以为如何?” 江雪荷笑道:“既然是要去观荷山帮忙的,你直接送过去就是了,刁三叔他们肯定会安排好的。” 杨二苗点了点头,他自然可以直接送到观荷山那里去,可是为了避免日后惹出什么事端来,他还是先给江雪荷过目一下为好。哪怕最后人都到达自己的岗位了,他也要提供一份名录给江雪荷的。 杨二苗觉得一直被人怀疑防备的话会影响他的工作效率,所以平日里还是仔细一点好。按照江雪荷的性子,他只要多坦诚一些,江雪荷就不会再那样防备他。 将人都安排下去之后,江雪荷把杨二苗给她的那份名录拿去给顾思言,让他也过一遍。顾思言一听里头有人是照顾自己弟弟妹妹的,连忙拿过来看了一遍,将上头几个人的信息全都默背了下来。 见顾思言看完名录,江雪荷又拿出了一份书单来:“你说,我若是要开一家书肆,这样的一份书单够不够?打了勾的都是已经买好,剩下的暂时还没买到。” 江雪荷接着又将自己要开书肆的想法说了一遍,顾思言听完之后就愣愣地看着江雪荷。 江雪荷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摸着自己的脸问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顾思言笑道:“我只是在想,如此蕙质兰心的姑娘,我是如何娶到的。乔氏每每想起你我,都要悔得肝肠寸断吧?” 顾思言觉得江雪荷简直就是他的福星,自从江雪荷嫁过来之后,他就没有一件事是做得不顺利的。 “少贫嘴。”江雪荷睨了他一眼,“你就跟我说说,你觉得开一个这样的书肆如何?” 顾思言笑道:“自然是好极了,能够照拂许多皮囊羞涩的有志书生。”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份是我写好的一些规矩,你再看看还有什么可补充的?” 顾思言将她手里的东西拿过来看了一遍道:“有些书生实在穷得厉害的,只怕自己都付不起笔墨。你可以找几本在外头难买的书,然后准备好笔墨选几个字写得不错的书生让他们抄书,再给他们一定的酬劳。” 很多书店都有这种让书生抄书赚钱的方法,江雪荷之前一时没有想到,顾思言提出后她就连忙加了上去。她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跟顾思言整理了一下,最后发现她要开的这家书肆好像是变着法地给那些穷书生送钱。不过也无所谓,就当是做善事吧? 反正这个书肆原本就是为了顾思言积累名声用的,一开始就想好了应该赚不到钱。只是如果真赚不到钱的话,江溪月投入那么多钱岂不是亏了? 这样想想,江雪荷又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江溪月。 顾思言笑道:“也不用担心,你那书肆不是还卖茶水跟点心的吗?每个月举行文会的时候肯定能卖出不少,说不定到时候就赚钱了呢?” 那得吸引很多有爱读书又热心的钱子弟才行吧?江雪荷不是很确定自己是否能吸引到那样的人物。 不过既然顾思言也觉得没问题,书肆那边她也得准备起来了,得在顾思言前往府城之前把它弄好才行。装潢的事情之前她已经交给杨二苗去办了,需要的一应书柜家具也都跟姚木匠定制好了,如今只要把顾思言添加的书单都补齐就行。 得了书单之后杨二苗就派了好几个人出去采买,不过有些书实在难买,要么干脆就找不到,要么只能找到一两本,打不到江雪荷要他们买的量。江雪荷想着江先生应该有些门道,便拿着书单去询问江溪月。 江溪月在书单上将大部分书都圈了起来笑道:“这些书我叔叔那儿是有的,我可以帮你弄一些手抄本过来,至于其他的确实不好弄,你纵使一时没有大家也不能说什么。不如你就先空着,等日后找到了才慢慢补进去。” 江雪荷叹息道:“也只能这样了。” 江溪月于是趁着休沐的时候往江先生那儿跑了一趟,江先生看见江溪月就懊悔不已,总觉得是自己害了这个侄女。 “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江先生问道。 江溪月笑道:“托叔叔的福,溪月最近过得挺好。” 江先生听了这话就有些受不住了:“哪里是托了我的福呢?分明是托了我的灾,当初若不是我给你找了那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日子又怎么会过程这样?” 想当初江先生觉得自己的侄女一身才学,若是嫁给寻常农户就毫无用武之地了,因此一心想为她寻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这才看中了一个叫张程的年轻书生。那时张程穷困潦倒,读书倒有几分认真,江先生试过几次之后就发现了,张程此人天分是有,但不太高,如果日后始终如一地刻苦,读个十五六年的总能中个进士。 张程当年也没受过什么诱惑,看着十分老实。再加上他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事情全都干过,弄得江先生格外感动,就忍不住收下了这个弟子,还一心谋划着要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 江村长一家都是没有意见的,他们想着江先生身为他们整个江家村最有才学且最体面的人,说的话还能有假吗?作为一个育人无数的好夫子,他的眼光还能差吗? 事实证明江先生的眼光真的挺差的,起码他自己觉得自己眼光真的不可信,不然怎么会千挑万选给侄女选了一个张程呢?自从江溪月和离后他都不敢回去了,只觉得自己没脸见兄嫂也没脸见江溪月。如今看见江溪月主动过来找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愧疚,恨不得把自己手头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这个侄女。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江溪月自然是不会责怪江先生的,当年在成亲前她也是见过张程的,还见了好几次,那个时候她自己心里也是愿意的。她自己都看不出张程狼子野心,又怎么能责怪江先生识人不清? 而且她真觉得张程当年怎么看怎么老实,只能说人心易变吧。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侄女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二叔无需一直为此愧疚。”江溪月笑道。 江先生叹了口气道:“听说你如今是在给江二山的两个闺女上课?” 江溪月点了点头道:“是荷姐儿叫我去的,我也不想一直留在家里添麻烦,就跟着去了。顾家那边给我的待遇很好,三个姑娘也都很听话,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如此也算有个生计了吧?只是他们家最小的姑娘如今也十一了,你最多在她家里待上五年,之后又有什么打算呢?” “我的打算二叔之前也听过的,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了些,但我还未打算放弃。”江溪月笑道,“我是打算办个女学的,只是如今钱不凑手,这几年就待在顾家先攒钱吧。” “凭着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报酬?”江先生无奈道,“说实话,这报酬算是高的,可就算这五两银子你们一分不动攒上五年,又能攒多少呢?五年过后卉儿也十岁了,该攒嫁妆了。” “卉儿的嫁妆我自会准备,而女学是我打算用一辈子去谋划的一件事情,不论成功与否我都不会停下来的。不过今日过来我想与三叔说的并不是这件事。”江溪月说着拿出几张纸来,一张是书肆的设计图纸,还有两张是关于书肆的规划,“二叔看看这个,这是荷姐儿准备开的一家书肆,名字就叫八方书肆。” “八方书肆?名字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如今县城已经有不少书肆了,她这生意未必能做起来。”江先生接过那些东西一看,当场叫了一声好,不过很快又遗憾道,“可我看这书肆未必能够赚钱,荷姐儿毕竟是个生意人,这书肆怕是做不了多久。” 江溪月笑道:“荷姐儿说她原本也不打算用这个书肆赚钱,主要还是与人方便用的。她说她其他几个铺子都是赚钱的,拿去贴补一下书肆也没什么。就像也有很多商人会拿出一部分钱给人施粥是一样的。” “她真是这样想的?”江先生有些不敢相信,“要是能够长期开下去倒不失为一个义举。” “我相信荷姐儿,她是个做事有章法的好姑娘。如今她夫君刚考了秀才,她怕自己经商在名声上会拖累了她夫君,便想靠这书肆攒些名声。” 江先生不由笑了:“虽说有些私心,但到底做了好事。” “可不是吗?只不过她有很多书没买齐,我便过来厚着跟二叔要一些抄录本。”江溪月笑道,“荷姐儿说了,要是能要的话,就算我入了股,日后会在书肆里将我的大名也写上。若是没有盈利她也无可奈何,若有盈利她分我三成。” “只凭这些书就肯分你三成?” “那也不是,我之前投了二百两银子进去,叫她按着二百两占成本的比例给我分成。若按二百两算的话,其实一成也占不到。但是算上这些书的话,她就愿意给我三成了。”江溪月笑道。 江先生好笑道:“这价格给的倒也公道。” “可不是?荷姐儿一向厚道。” “你倒是一直夸她,看出来了,你最近日子确实舒心。”说到这里,江先生又是好一阵无奈。 原本他以为自己侄女在夫家受了委屈,和离回家后总该过几天舒心日子的,可谁知道他大哥大嫂还有几个侄子是想让侄女舒心的,但他几个侄媳妇却一点也不想。但凡是外头说得难听的,她们都能学一份回来,再对着侄女添油加醋地来一遍,弄得他侄女连娘家都不想待了。 说起来侄女想要办女学也无可厚非,她那几个嫂子但凡多读点书也不会干出这种让家人难受让仇人看笑话的事情来。这事明明是张家人不厚道,可家里几个侄媳妇尽想着女子出嫁从夫要从一而终,生不出儿子就全是女人的错,当真愚昧! 他原本是不太赞成侄女去商户中教人念书的,如今见侄女开心,又见江雪荷行事却有章法,也就随她去了。 “这些是你圈出来的吧?我这儿确实都有,待会儿帮你挑几本好的,你一并带了过去。至于你没圈出来的,我这儿虽然不全,但也有几本,只是舍不得借人誊抄,怕被那群毛小子弄坏了。” 江溪月有些心动:“那我……” “你带回去抄吧,我信不过别人难道还能信不过你吗?”江先生摆了摆手,“记得在誊抄本上盖上自己的印章,咱们家也不兴做好事不留名那套。” 江溪月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她知道江先生确实是这样的性子,面对自己格外喜欢市面上又很难找到的那些书,他一向都是舍不得外借的,如今肯借给自己全都是出于一片爱护,要她把印章盖上也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她的名声。 “我都听二叔的。” 江先生连忙道:“可别都听我的了,我现在自己都信不过自己呢。” 江溪月哭笑不得,心想她二叔这些年教过这么多学生,狼心狗肺的有之,情深义重的亦有之,总不能为了一个张程这颗老鼠屎就将其他人也一锅端了吧? 江溪月见江先生一副心结难解的样子就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她二婶让她先回去的,说江先生只是想她了,希望她多陪陪他,故意耍赖呢。江溪月不由笑了,笑完之后又有些心酸,她确实很久没有好好陪过江先生了。等过几个月跟着去府城了,就更没有机会陪着他了吧? 江先生给她准备的书有好几箱,许多都是书单里没有的,但江雪荷觉得她既然开了书肆,里头的书自然多多益善。而且这些书还是江先生给她的,说不定对有些学生而言确实是用得上的。 再一听那些难寻的书江先生也给了几本,江雪荷更是大喜:“看来这书肆我得再分你一成才行了。” 江溪月连忙道:“你可别了,哪有让我拿那么多的道理?” 江雪荷笑道:“这有什么?你原本就帮了我大忙,再加上这书肆未必有盈利,就算分你十成,只怕你也拿不到什么钱。反正就先给你定四成吧,这样我安心些。” 江溪月对书肆的盈利也不看好,便没说什么。 “对了,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能不能请两个月的假?”江溪月不好意思道。 “是为了抄书吗?”江雪荷问道。 江先生让江溪月抄书的心思她也能猜到一些,为了不辜负长辈的一片好意江溪月肯定是想好好抄书的,不能兼顾几个姑娘的学业也很正常。不过她们几个年纪都还小,耽误一两个月倒也不要紧。 江溪月叹道:“也是想多陪陪三叔,三叔膝下没有子女,便对我们几个视如己出,今日还因为许久不见我了跟我耍赖呢。我想着我马上就要随你们去府城了,日后能陪着他的日子越来越少,这段时间抄书就待在他家里抄吧。” 江雪荷笑道:“人之常情,溪月姐姐安心去吧。” 江溪月十分感激,心想这虽然是人之常情,可她如今只是江雪荷雇佣过来给几个小姑娘上课的,江雪荷能放任她两个月不给姑娘们上课算是很仁慈了。 江雪荷倒没觉得又什么,她想着自己都要把人拐去府城了,自然要让他们在离开前多见见的。她干脆给江溪月多放了一个月的假,让她得空的时候也回江家村陪陪父母。虽然那几个嫂子烦人了些,但她要去府城了,且一年半载内可能回不来的,那自然要多给她些时间好好告别。正好这段时间江云兰和顾思娴也要好好安排一下霓裳阁的事情,江雪荷就干脆给她们都放了假,第二天就亲自将小蝴蝶送回了何家村。 江迎春看见她过来的时候还很惊讶:“不是过两天才休息吗?怎么提前把孩子送回来了?” 江雪荷将很快要去府城的事情跟江迎春说了一下,说着说着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当初还说在江迎春把第二胎生下来之前都要帮忙带着小蝴蝶呢。 江迎春好笑道:“这是好事,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那崖哥儿和茂哥儿呢?你打算怎么安排?” “让他们继续住在花馐坊后头的小院里也就是了,过几个月五妹妹就嫁到县城里去了,肯定能照顾好他们的。”江雪荷笑道,“五郎说这两个月他会好好教导茂哥儿的,到时候他一定能考上知微学院,等他考上了就可以跟崖哥儿做个伴。” 江迎春有些忧虑:“日后他们没有四妹夫教导的话……” “二姐姐放心吧,知微书院的先生们都是极好的,只要他们肯上进,日后一定能考上童生考上举人的。再说了,知微书院不是还有一个江先生吗?你看他都教出多少个举人了?二姐姐难道对江先生也不放心吗?” 一听到江先生江迎春就想到了张程,脸色顿时就不太好了,江雪荷连忙说别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第一百四十二章 每次回到何家村之后,江雪荷都会去江家村走走,看看三叔三婶他们,这回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才刚进了江家三房的大门,那边周氏和林氏就找过来了。 江雪荷哭笑不得,心想顾思言之前打算等江清茂考上知微书院就感觉去府城就是怕被这两位缠上,谁知道现在江清茂还没考上了,还是被她们俩找上门来了。不过也是,顾思言如今已经是秀才了,还是头名,就算江清茂还没考上,村里人也都夸他才高八斗呢。 “荷姐儿,从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们。可大家到底还是一家人,既然侄女婿有才,就让他给森哥儿指点指点吧。” 因着顾思言的关系,林氏现在跟江雪荷说话都客气了不少。 江雪荷笑道:“早就分家断亲了,算什么一家人呢?不过当初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我们家五郎也不是没有教过森哥儿,森哥儿自己不学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那不是森哥儿还小吗?他不懂事,你一个当姐姐的别跟他计较。” 江雪荷好笑道:“森哥儿还小得过茂哥儿跟崖哥儿吗?怎么人家更小的都懂事呢?我夫君说了,愿意学的他教着,不愿意学的走了也就走了,要回头再让他收,他是绝对不收的。人人都说出嫁从夫,大伯母也体谅体谅我吧?” 林氏顿时生气了,可生气了她也不敢跟江雪荷说重话,现在的江雪荷哪里是她得罪得起的?以前还能拿孝道说事,可自从他们断亲之后,这招就彻底不灵了。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回森哥儿肯定改好了,你就让侄女婿再帮帮他吧。森哥儿对他这个姐夫还是很敬佩的,回来后就一直想着呢。”林氏只好硬着头皮道,“再说了,都是姓江的,我们家有出息的多了,你脸上也有光些是不是?” 江雪荷倒是不至于想,她觉得一个人脸上是否有光得靠他们自己去挣,哪里能一辈子都借别人的光呢?而且能借崖哥儿茂哥儿的光她是相信的,她可不觉得江清森是一个能让她借光的人。 而且江清森现在的状态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也只有周氏和林氏对他还抱有一丝期望了,恐怕连江清森自己都对自己不抱希望了。 “真的不太方便,大伯母不信的话就直接去问五郎吧。”江雪荷还是拒绝。 周氏也就开头劝了几句,见江雪荷一直坚持不应就没再说什么了。林氏气得不,却碍于孝道不能将周氏如何。等到江雪荷走了林氏就跟周氏吵了起来,话里话外都是责怪周氏偏心。 周氏冷笑道:“怎么?现在会怪我偏心了?当初我偏心森哥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偏心?当初我偏心整个大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偏心?现在我二房看重竹哥儿柳哥儿,三房看重崖哥儿,四房看重茂哥儿,每房都有看重的,比起从前可不算偏心了!” 周围有个看热闹的人笑道:“是啊,我也觉得现在江周婶子比起之前已经不怎么偏心了。以前真是偏心大房,居然要二房三房一起养着你们大房。现在可好多了,哪一房都不管,大家自己吃自己的,谁也不占谁便宜。” “这样说起来江周婶子偏心的老毛病还真治好了,这江林氏怎么还说她偏心呢?” “哟,你们还不知道他们家大房的德行啊?只要不供着他们就是偏心啊!从前江二山愿意养着他们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如今他们居然还天天扒着荷姐儿一个外嫁女要好处,真不要脸!” “可不是吗?当初可是他们怕麻烦非要跟荷姐儿断亲的,断亲后一看见人家发达了,就又死皮赖脸地黏上去了,谁稀得理他们?” 林氏哪里受得了被人这样指指点点,当即就冲着那些人喊道:“一个个都吃饱了没事干是吧?怎么尽围在别人家门口说闲话呢?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回家多提两桶粪,洗洗自己的臭嘴!” 众人听了这话都被恶心到了,只觉得林氏越来越不像话了,从前那些温和识大体的模样果然都是装出来的,一捞不到好处就原形毕露了。 林氏嘴臭,村里多的是嘴巴比她更臭的妇人,她试图跟人吵两句挽回些面子,最后发现她根本吵不过人家,只好落荒而逃。周氏倒是吵得过,不过今天大家的目的虽然是为了嘲讽林氏,但也间接帮了她,她自然不会跟大家吵架。 等婆媳俩都回了家,一进门就看见刚喝过酒的江清森正躺在院子里,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周氏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林氏却一下子红了眼眶,心疼得无以复加。 “好孩子,你怎么又去喝酒了?”林氏心疼地把人扶了起来,“娘知道你心里苦,看着你这样娘的心里更苦,可是再苦日子也是要过的呀,你又何必如此呢?你从小就聪明,只要你肯上进,以后一定会比茂哥儿强的。” 周氏听了这话就觉得很不像样,要鼓励森哥儿那就好好鼓励森哥儿,干嘛非要扯到茂哥儿头上去?那孩子又可怜又乖巧,周氏现在对他已经有几分真心的疼爱了。再加上她觉得江清森如今这样是肯定考不上科举的了,而江清茂还是很有希望的,因此心里也就更偏向了江清茂。 “我不苦,我有什么苦的?我每日闲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照样有人养我,我还可以出去吃喝玩乐,有什么好痛苦的。”江清森明显喝醉了,看着林氏直勾勾地笑,“你是不是又去求江雪荷那个贱人了?她不会答应的,她根本见不得我好过,我也不爱跟她男人学!不过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口口声声说一视同仁,可他们都偏心茂哥儿!嗝!娘说的对,他们就是故意离间我们兄弟,就是故意坑害我们大房!” 周氏听不下去了,她也懒得再听,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林氏看着周氏冷漠的背影,再看看他们大房并不气派的房子,只觉得江清森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二房也好三房也好,都是故意坑害他们的,一点也见不得他们大房好,所以有钱不给他们花,有秀才也不愿意教导森哥儿。林氏忽然后悔了,她当初为什么要把茂哥儿捡回来? 如果不是她贪便宜捡了茂哥儿回来,现在茂哥儿拥有的那一切就是森哥儿的了!应该享福的是森哥儿才对,茂哥儿就应该冻死在雪地里!她当年不该把他捡回来的! 周氏如今看重茂哥儿是因为他能读书,想要他光耀江家的门楣,可如果她知道茂哥儿根本不是江家的孩子呢?到时候她还会让茂哥儿占有森哥儿的东西吗?她还会那样偏心茂哥儿吗? 那一瞬间,林氏很想将真相告诉周氏,可她走到周氏房间门口的时候又犹豫了,不说出来的话,她养了茂哥儿那么多年,日后茂哥儿要是真的功成名就她也能沾沾光。可一旦说出来了,那日后茂哥儿就真的和她没关系了。 林氏在周氏门口徘徊了许久,但始终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好先将江清森扶回屋里去了。江清森醉得不算厉害,睡一觉醒来也就好了,醒来的时候看见林氏还坐在她床头,不由愣了愣。 很快,江清森又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娘是不是又想劝我好好读书?” 林氏道:“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小时候明明挺喜欢读书的,那个时候读得也不错,后来怎么就这样了呢?” 江清森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那都要怪江清茂!我从小就是我们兄弟几个里面最聪明的,刚进书院的时候他也处处不如我!可他居然喜欢跟我抢东西!” 林氏一愣:“他跟你抢什么了?” “哼,他表面上当然是个不争不抢的老实人,可他为了超过我居然发了狠地读书。他当我不知道吗?他发了狠地读书就是为了跟我争抢爹娘的宠爱、夫子的看重还有同窗的佩服!你们都没有发现,只有我发现了。可是他当时蠢笨如猪,我就算发现了也没放在眼里,我不相信他会真的超过我,我不相信!可是……可他居然真的超过我了,这怎么可以呢?” 林氏这才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江清茂就曾超过江清森一次。可是江清茂刚进书院的时候表现得太笨拙了,他们谁也不相信江清茂真的有本事超过江清森。江清森又暗示他们江清茂打了小抄,于是他们将江清茂打骂了一顿,后来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了,于是他们继续坚定地认为江清茂远远不如江清森,直到去年他们才知道真正被远远甩开的人居然是江清森。 “他第一次考过我了我不信邪,只想第二次让他好看,结果他第二次考试还是超过我了。于是我让人他撕了他的书和作业,还让人倒了他的墨水弄坏他的笔。我天天都让人变着法儿地折腾他,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做功课,这样我下次考试就能超过他了。可我没想到,他后面居然每次都比我考得好,还一次比一次好。我不甘心,可我没有办法。” 林氏的眼圈再一次红了,心想她的宝贝儿子原来在外面受过这么多的委屈,可她却一点都不知道。江清茂实在太自私了,考那么好有什么用?就不懂得让让哥哥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在林氏看来,江清茂是个白眼狼。吃他们家的,喝他们家的,用他们家的,却还害得他们家最宝贝的儿子如此难过。他根本就不是江家的孩子,居然还想要夺走江家长辈们对森哥儿的喜爱,他配吗?只是换成绩有什么用?她让江清茂陪着江清森去上学是想让江清茂给他儿子当书童的,可不是让江清茂去出风头的。 “后来我就认命了,我是真的考不过他。”江清森冷笑一声,“不过那有什么关系?他考得再好也不敢拿去邀功,夫子赏给他的铜板他也要全都拿给我花,家里人最宠爱的依然是我,根本就没人在乎他。我忽然觉得书读得好也没什么用。茂哥儿读得挺好啊,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崖哥儿读得更好啊,可是三房那么穷,当时过得最好的还是我。要不是奶奶忽然……我也不会过成现在这样。” 林氏听完心疼极了,搂着江清森哭道:“我的儿啊,都是娘一时贪心害了你啊,当年要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捡了那个孽种回来,你也不会变成这样啊!” 江清森脸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捡来的?” “娘没有胡说,你看江清茂和你们兄弟几个可有一点相像?” 江清森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江清茂跟他们兄妹几个还真没有哪里像的。他们兄妹几个乍一看其实是不像的,但是细看的话,五官上总有一两处是相似的,只有江清茂与他们没有没有一处相似的。 江家人都长得不错,江清茂也是不错的,虽然比大房三个兄弟都好看了几分,但没有好看得太出格,因此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没往别处想,只是莫名地与他亲近不起来,难道这是因为他根本不是江家的孩子? “娘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氏哭道:“我的确是生了四个儿子,可那年冬天实在太冷了,我没有照顾好你四弟,害你四弟被活活冻死了。你四弟头顶是有两个旋的,你奶奶觉得有两个旋的小孩聪明,当时最喜欢你四弟。我怕她知道这事以后会做主休了我,我就趁着天黑的时候偷偷将你弟弟的尸体抱了出去。我当时是想扔在后山埋了的,假装孩子被人偷了,结果我在后山那儿看到了一个和你弟弟差不多大的孩子。那孩子头顶也有两个旋,小孩子五官没张开,虽然看着不像,但是差别也不大,我就起了那样一个念头。” 江清森挑眉:“只是这样而已?” 他记得刚才林氏还说了贪便宜什么的,那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林氏如实道:“他当时那个襁褓的料子不是寻常农户用得起的,脖子还挂了一个大银锁。我把那个银锁收起来了,然后把他们俩的襁褓换了,让你弟弟穿着那个料子好的襁褓下葬了,希望他下辈子也能投一户有钱人家。” 江清森又问:“那个银锁现在还在吗?” “原本是一直留着的,想着如果日后有什么富贵人家寻上门了我还能赚一笔。可这都十五年过去了也没一点动静,估计他家里人早就出事了吧?或者是他家里人根本就不想要他了。”林氏道,“上回你说欠了钱,我就把那个银锁当掉了。” “活当还是死当?” “当然是死当,我赎那个东西做什么?”林氏冷笑道,“虽说我觉得那什么有钱人家肯定是不要他了,但要是有个万一呢?我才不会给他机会翻身呢!” “娘做得对。”江清森问道,“那娘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我就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你奶奶,她一心想着要给江家光耀门楣,这茂哥儿根本就不是江家的人,还能为江家光耀门楣吗?可如果说了的话,日后茂哥儿若是真的发达了,那我们岂不是占不到光了?” 江清森笑道:“娘多虑了,他既然不是我们江家的人,还能厚着脸皮继续赖在顾家念书吗?那可我们江家的女婿,奶奶哪里愿意让外人占这个便宜。没了顾家帮忙,他还想出人头地?娘未免太抬举他了。就算他真的出人头地了,娘养了他十几年,他难道还能不报这个恩情吗?” 林氏眼睛一亮,觉得江清森说的很有道理,当即就跟江清森谋划了一番,之后她就一个人冲进周氏房里跪在了地上。 周氏现在一看到她就头疼,不耐道:“你又做什么妖?” “什么叫作妖哟,儿媳冤枉啊!儿媳今天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娘说。”林氏捂着自己的心口道,“这件事儿媳原本是打算一辈子都烂在自己肚子里的,可是这段时间儿媳日思夜想,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娘,对不起江家的列祖列宗,让外人混淆了江家的血脉。” 周氏脸色变沉:“你在胡说什么?你给老大戴绿帽子了?” 林氏被噎了一下,差点跳起来打死这个老瘟婆。这老东西能不能想着她点好,平日骂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污蔑她清白。 “儿媳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呢?娘莫要冤枉了儿媳。” “你既然没给老大戴绿帽,那又说什么混淆江家血脉?” 林氏连忙道:“因为茂哥儿是儿媳捡来的孩子,并不是江家的孩子。” 周氏脸都黑了:“你又胡说什么?那年稳婆没有赶到,茂哥儿还是我亲手帮你接生的,一生下来我就看见他脑门上有两个旋,我一直记得真真的,你不能见不得茂哥儿过得好就编出这样的胡话。” 林氏一下子红了眼眶:“是儿媳对不起娘,在茂哥儿八个月大的时候没能照顾好茂哥儿,竟让他被活活冻死了。儿媳怕娘责骂,一直没敢说实话,还在夜里悄悄带着茂哥儿出去想将他埋了,谁知道又见到了一个与茂哥儿差不多的孩子,便将两人的襁褓换了一下,把雪地里那个还活着的孩子换了过来。” 周氏听了这话并不信她:“我知道你一向偏爱森哥儿,如今看见茂哥儿这样心里不好受,可你也不能编这样的瞎话出来。茂哥儿如今争气,也是为了我们江家争气。你不乐意他在大房出风头,我就将他挪到了四房去,你再这样三天两头地折腾,我就把你挪回你娘家去了!” “儿媳真的没有瞎说呀!娘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去后山看看,那儿还埋着我们茂哥儿的骸骨。如今这个茂哥儿是假的呀!不然都是我的儿子,我又怎么会见不得茂哥儿好呢?” 周氏沉默,心想林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从前偏心大房那是因为她觉得大房有朝一日会有出息,后来发现大房没什么指望了,便没了以前那股什么东西都往他们房里搬的热情。她发现二房三房或许会更有出息,便想对他们好一些,只是积怨已久,如今也只能这样不咸不淡地处着。反正都是自己儿子孙子,哪个能出息都行,像林氏这样非拦着不让小儿子出息的当真少见。 人人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偏偏林氏一点也不疼爱小儿子,确实奇怪。难道茂哥儿真的不是她生的? 林氏不想接受这个说法,她如今把所有东西都给江清茂了,如果江清茂真不是她孙子的话,那她最近岂不是赔惨了? “你说茂哥儿不是你的儿子,你可有证据?”周氏问道。 林氏连忙道:“这事孩子他爹也知道,娘不信的话可以叫过来问问。” “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以老大的性子他愿意给人白养一个儿子?”周氏还是不相信。 “孩子他爹自然是不愿意白养一个儿子的,可那个时候二弟还在……” 周氏一下子就懂了,除了大房除了江梅花江清木被他们两口子自己养了几年,其他几个基本都是二房出的钱。那个时候就算养的不是自己儿子,江大山大概也是不介意的,反正有江二山在,他多个儿子还能多分点东西。 “你说那孩子既是别人家的,身上可有什么不同的胎记,或者有什么信物?”周氏又问。 “胎记是没有的,信物原本有个银锁,可惜被我当了,而且还是死当,只怕赎不回来了。”林氏如实道。 周氏冷哼道:“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你的话就做不得真。” 林氏连忙喊道:“娘啊,儿媳妇真的没有骗您啊!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后山挖挖看,说不定那尸体还在呢。儿媳当初怕自己的骨肉被山上的野兽挖出来吃了,埋得可深呢。” 周氏冷笑道:“且不说还能不能挖出来,就算挖出来了你又如何证明那孩子是你的?” “我……”林氏一时语塞,她没凭没据的,这事还真说不准。偏偏她儿子跟现在那个江清茂一样身上都没什么明显的胎记,确实不好辨认。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当初就该把那个长命锁留着的,她还记得那长命锁上写了生辰八字,还刻了名字,但是她识字不多,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早就忘记上头写的是什么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因为没有凭证,周氏心里虽然已经起疑,但嘴上却是坚决不信。她想这件事最好永远烂在所有人肚子里,谁都不要提起。就算江清茂真的不是他们江家的人又如何?只要江清茂自己不知道,也没有外人知道,那他就永远姓江,永远都会留在江家,最后出人头地之时光耀的自然还是江家的门楣。 她虽然还有崖哥儿跟二房的两个孙子,可是那几个年纪还太小了,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如何。如今茂哥儿的性子基本长成,性子又比较沉稳,在周氏看来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你回去吧,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没有凭证他就永远是我们江家的孩子。” 林氏还想再说什么,周氏却不想再听了,直接将她打发出去。林氏虽然不甘但也不能拿周氏怎么样,只好去询问江清森该怎么办。 江清森冷笑道:“奶奶打的好算盘,只要这事没有旁人知道,那茂哥儿就永远都是我们江家的人。既然如此,那就让茂哥儿知道这事好了,看茂哥儿到时候是否还有脸继续待我我们家!” 林氏不由笑了:“对啊,如果茂哥儿知道的话,对他心性多少有些影响。” “不止要茂哥儿知道,这件事既然是真的,那就应该公之于众。等所有人都知道了,奶奶就算着急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不是吗?” “你说的是!”林氏觉得江清森说得很对,她原本就对周氏阳奉阴违,自然也不该在这种事情上对林氏言听计从。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那江清茂就算有脸继续赖在顾家,江雪荷对他应该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亲厚了,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江清茂的心性。到时候他心绪不宁,就别想考上知微书院了。 两人于是趁着周氏午睡的时候,一路哭着朝村口走去。见他们母子俩一起哭,路人见了难免要问一句他们在哭什么,于是林氏就把江清茂不是她亲生的事情说了。 当然了,这事也不能实话实说,多少需要美化一下。比如说当年明明是林氏犯懒在孩子啼哭的时候没有及时去照看,最后连自己孩子什么时候被冻死的都不知道。可这话她哪里敢直接说,她只说那年冬天太冷,她亲儿子得了一场重病,可是外头雪太大了她不敢出去,没成想就因为没有及时就医她的孩子就病死了。她心中悲痛,抱着孩子出去想埋了,结果在后山那儿发现了一个跟她孩子差不多大的婴儿,她于是就将那孩子抱了回去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养,这些年来丝毫不曾亏待,那个孩子就是如今的江清茂。 村民们听着,都十分惊奇,他们从没想过江清茂居然不是江家的孩子,怪不得和江家其他兄弟姐妹一点也不相像。不过没想到林氏是个心善之人啊,居然养了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多年。 有人问道:“既然都已经养了十几年了,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今天忽然说出来了?” 众人纷纷附和,他们也十分好奇。想到之前江家大房折腾出了不少好戏,心想莫非这回他们又是在折腾新花样? 林氏连忙哭道:“各位乡亲们都误会我了,这么多年养下来我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所以之前老太太把他过继给四房的时候我才会那么痛苦。可是我亲生的儿子还在地底下哭啊!昨天他托梦给我了,说他的名字怎么被别人顶替了,我是不是不要他了!我心疼啊,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他才那么大一点点的时候就病死了,多可怜啊!他说因为我当初只想他草草埋了,连个碑都不刻,地府那边没有他的姓名,他到现在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没办法投胎……” 说到后面,林氏真红了眼眶。这些鬼话都是江清森编造的,可是林氏说着说着,忽然开始怀疑江清森编的这些会不会成真。毕竟她的孩子才该叫江清茂的,如今却被别人顶替了身份和名字,那她的孩子还能出现在生死簿上吗? “原来是这样吗?真可怜啊……” “唉,怎么能让真正的茂哥儿变成孤魂野鬼吗?如果现在那个是假的,还是尽快让他换个名字,然后给茂哥儿立个牌位吧。” 江清峰恰好路过听到,不由皱了皱眉,不知道林氏又在搞什么。 “大峰啊,看来你大伯母也不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你看她居然把别人家的孩子抱回来养了十几年,结果害得自己的儿子变成孤魂野鬼。” 江清峰皱眉道:“按照大伯母说的,真正的茂哥儿八个月就死了,这八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托梦?话都不会说吧?” 林氏被噎了一下,村民们也觉得江清峰说得很有道理。 江清森道:“三堂哥此言差矣,这人能长大,焉知鬼魂不能长大?我那亲弟弟日日看着假冒的茂哥儿在娘亲面前承、欢,定然万分心痛,还望三堂哥能够体谅一番。” 江清峰斜了他一眼道:“非是我不能体谅,而是这事实在匪夷所思,既然那鬼魂也会长大,今年应该跟茂哥儿同岁,那他应该早就懂事了吧?怎么早不托梦晚不托梦,偏偏在这个关头托梦?” “哦?这个关头是什么关头?三堂哥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江清森装傻。 江清峰也不点破,只不屑道:“说起来,茂哥儿也不能算大伯母养大的吧?这些年来大房的花用似乎都是二伯父出的,就算茂哥儿真的不是江家的孩子,那他真正欠的也是二伯父。大伯母如果真的对茂哥儿视如己出,不仅今天不会弄这一出,当初也不是为了森哥儿处处打压茂哥儿。” 众人被江清峰一提醒,才想起之前江清茂在顾家待得好好的,林氏却各种不满死活要把人拖回来,若不是周氏强行把江清茂过继出去,只怕这事到现在还没完。林氏如果真如她说的那样把江清茂当成自己亲儿子,当初又怎么会做那种事? “唉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她这个人是最不吃亏的。我原先还想着都是她的亲生儿子,不管哪个在顾家享福都是她赚了呀,可她怎么那么不乐意呢?原来是因为茂哥儿不是她亲生的呀?” “可不是?人家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可你看看,江家大房的命、根子可是茂哥儿?” “那当然不是了,谁都知道这林氏最疼的就是他们家老三森哥儿,我之前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森哥儿才是真正的小儿子啊。” 林氏听不得别人把话头引到江清森身上去,当即就跟人吵了起来。江清森嫌丢人,连忙把人给拉走了。 “娘又何必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比起这个,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那个假冒的茂哥儿,免得四弟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对对对,得赶紧告诉那个假冒的茂哥儿。”林氏连忙跟着江清森朝租牛车的地方走去。 江清峰见林氏走了,也赶紧回家把这事告诉了江三叔。 “爹,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江清峰皱眉道,“如果茂哥儿真的不是大房的孩子……” 江含笑好笑道:“这茂哥儿现在也不是大房的孩子呀。不过林大娘现在有凭证吗?” 江清峰摇头:“似乎是没有凭证的,她说有一个刻着茂哥儿姓名和生辰八字的长命锁,是银打的,但是去年的时候被她当掉了。” “那就无所谓了嘛,不管她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她手上没有凭证,那茂哥儿就暂时还是我们江家的孩子。虽然他是不是我们江家的孩子我也无所谓,不过这事大概会对茂哥儿造成一定的刺激,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自己了。”江含笑无所谓道。 江三叔不由叹了口气道:“茂哥儿是个老实孩子,我原先还想着他大概是大房唯一有出息的孩子了。就算娘把他过继到了四房,可四房根本没人,他就只是挂个名而已,日后要孝敬的还是大房。可出了这样的事情……” 江含笑不由笑了:“其实事到如今,就算这事是真的也是不捅出来比较好。可大伯母他们却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大伯母和森哥儿一定是觉得这事一说出来,茂哥儿就没脸待在顾家了,日后自然也没有机会出人头地了。就算茂哥儿顶过去了最终还是出人头地了,那他在大房生活了那么多年,日后肯定还是要孝敬大房的,大房怎么都不会吃亏才对。” 江三叔觉得江含笑说的很有道理:“按照大嫂的德行,应该就是这样想的了。” “我才不会让他们如愿呢,这么多年来大房可都是二房养着的,供养一个茂哥儿哪里需要大房花钱?”江含笑冷笑道,“更何况大房除了给茂哥儿提供一口吃的,也没怎么照顾过他,茂哥儿身上穿的衣服可都是森哥儿剩下的呢。” 江三婶皱眉道:“衣服这事不是很正常吗?崖哥儿也有很多衣服是峰哥儿剩下的呀。” “一般人家都是这样穿的,这个自然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想让所有相亲们都知道,大房养森哥儿这些年根本就没怎么花钱而已。” 这个是事实,只要用力宣扬宣扬,在林氏他们回来之前把这个名声传遍十里八村,日后林氏再想胁恩相报可就难了。就算有恩,那也是二房对江清茂有恩,如今江清茂还在江雪荷家里住着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林氏和江清森去跟人租牛车的时候人家都不愿意租给他们,后来他们只好去胡家村租。江雪荷这两年做生意江、何、海三家村子都有受益,唯有胡家村离他们稍微远了一些,江雪荷从来没有找过那儿的人帮忙,胡家村的人早就眼红。如今听到林氏和江清森是要去找江雪荷麻烦的,立即领了他们去租牛车的地方,欢欢喜喜地将他们送走了。 因为原本出门得就晚,租牛车时又耽搁了,因此等林氏他们到县城的时候,天都快黑了。租牛车见天要黑了就连忙驱车回去了,林氏和江清森倒也不怕,想着江雪荷他们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怎么也得收留他们一个晚上。 说来也巧得很,他们走到花馐坊门口的时候,恰好看见花馐坊的人要关门,江清森连忙去拦。关门的是花馐坊的杜掌柜,杜掌柜认得江清森和林氏,也不知道东家一向不爱与这两人来往,因此就算听见了他们俩拦们他也没管,直接利索地把门关上了。 林氏和江清森连忙上前拍门,林氏拍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人开门,就忍不住骂骂咧咧。杜掌柜听了心里气恼,但也知道这两人难缠,连忙去后院禀报了江雪荷。江雪荷倒是不想管他们,可是有两个人在外头吵闹,影响的不止是花馐坊,还有左邻右舍,若是给旁人造成麻烦可就不好了。反正刁如月和杨家兄妹都在她身边,就算林氏母子想做什么也翻不出花来,江雪荷干脆就打开侧门让他们进来了。 林氏一进来就趾高气昂的,直接对着江雪荷数落道:“不是我说,荷姐儿你这儿的掌柜真是规矩松散,看见东家不仅不赶紧迎进门,居然还直接将门给关上了,成何体统?” 江雪荷好笑道:“大山伯母怎么总是忘了,你我两房早就断亲,你算哪门子东家?” “荷姐儿,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啊,都是姓江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就算写了断亲书又如何?那断亲书不过轻飘飘的一张纸,哪里比得上你的森哥儿的血脉亲情?你可不能为了一个外人就一直跟着我们怄气啊!”林氏不满道。 江雪荷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林氏怎么忽然跟她提了一句外人?她何时因为外人跟林氏置气了?对她而言,最大的外人不就是大房那十几口人? 见江雪荷疑惑,林氏连忙道:“说的就是茂哥儿,他根本不是真正的茂哥儿!我苦命的茂哥儿早在十五年前就冻死了!我知道你们总怨我偏心森哥儿,没把茂哥儿当成自己亲生的,可他本来就不是我亲生的,我愿意捡回来将他养大就仁至义尽了,对他如何能跟森哥儿一样?” 江雪荷皱眉:“大山伯母这是在胡说什么?” 江家村里大家叫林氏经常都是大山婶子大山嫂子的,江雪荷也跟着叫了一声大山伯母,以示他们早已断亲。 关于林氏说的那些话,江雪荷只当林氏又在搞什么新花样,只是忽然闹这一出她也看不明白,难道林氏觉得只要江清茂不是林氏亲生的,她就会把江清茂赶出去吗?事实上她是真的讨厌大房,如果江清茂跟大房没关系的话,她说不定还会更欢喜一点。 “我可没有胡说啊,现在这个茂哥儿真的不是我们江家的孩子,他只是我在雪地里捡来的野孩子!”林氏又将她之前编好的那套说辞跟江雪荷说了一遍。 江雪荷还没什么反应,听到外头动静走出来的江清茂却听得脸色煞白,手里的书都要拿不住了。 江清森见他出来了,连忙笑着朝他走去:“四弟脸色怎么这样苍白?是病了吗?” 林氏连忙喊道:“你叫他四弟做什么?你四弟早就死了,现在连个正经排位都没有,还在做孤魂野鬼呐!” “娘说的都是真的吗?”江清茂不敢相信,只是想起从前种种,心里又有几分信了。 印象里林氏虽然最偏心江清森,但是对大哥二哥也不差,唯有对他不是打打骂骂就是冷言冷语。他曾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林氏亲生的,可当林氏真说他是捡来的时候,他又受不住了。 江清森低头道:“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不过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咒自己的孩子去死呢?我也没想到,在我们家吃住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为了讨好顾家而不认自己爹娘的四弟居然不是我亲四弟。” 江清茂脸更白了,他顿时明白了江清森的来意,这家伙就是来刺激他打击他的。他们之间原本就没有多少兄弟情义,如今知道他们并不是亲兄弟了,江清森对他更不会客气。 “四弟真的好意思吗?从前你是我们江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如今你都知道自己不是江家的孩子了,还有脸继续赖在顾家吗?不管怎么说,这顾家都是我们江家的女婿啊。” 江清茂确实不好意思,听了江清森的话确实无地自容。尽管他很清楚江清森的目的,也不想如他所愿。可如果自己真的不是江家的孩子,那有什么脸皮赖在这儿呢? 江雪荷见状也问了一句:“茂哥儿当真不是大山伯母亲生?更不是我们江家的孩子?” 林氏连忙道:“可不是吗?从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可现在想着假的就是假的,我心疼自己儿子成了孤魂野鬼,别人自然也心疼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就走丢了,还是各归各位的好,茂哥儿继续留在你这里就不合适了。” 江雪荷笑道:“大山伯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愿意让茂哥儿住在家里,还有夫君愿意给茂哥儿指点功课,这一切都与您无关,是茂哥儿自己争气。相反,茂哥儿唯一令我不满的地方就是他出身江家大房。如今既然知道了他并非你所出,我心里更乐意才是真的。” “你——”林氏气结,“好啊我就知道你个死丫头是个黑心烂肚肠的,自己过得不如意也见不得我们大房好,处处跟我们大房作对,当初收留茂哥儿的时候果然没安好心!” “大山伯母这话可就过分了,你我两家早已断亲,事实上你们家的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不想管,若不是奶奶苦苦求着,你当我愿意收留你们家两个孩子?也是后来看茂哥儿老实,我才没再多话。只是每每想到夫君辛苦教导处的茂哥儿最后会便宜了你们大房,我这心里就难受得很。如今可好,再也不用难受了。既然茂哥儿不是你们家的孩子,那日后他的前程如何也就与你们没有关系了。”江雪荷笑道。 江清森笑道:“四堂姐这话可不对,江清茂虽不是我娘亲生,但却是我娘一手养大,衣食上从未有过亏待,还供他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他若是有恩不报,岂不是忘恩负义?” 江雪荷也好笑道:“我记得,你与茂哥儿每年的束脩,可都是我爹交的。况且你们大房养孩子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你比我清楚。若真说有恩,也是我们二房对茂哥儿有恩吧?大山伯母对茂哥儿倒是有救命之恩,这点茂哥儿确实该报。不过先前大伯母说了,要让一切归于原位,那请问大伯母,您说茂哥儿是别人家的孩子,可有凭证?” 林氏撇嘴道:“没有凭证又如何?他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还能不清楚吗?” 江雪荷转头去问江清茂:“茂哥儿怎么说?” 江清茂嘴唇动了动,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既然不是江家的子孙,自然也不好再占有江清茂这个名字。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必会奉还,可我如今一无所有,倒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氏当即吼道:“什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然是各自回到该去的地方去了!你马上收拾收拾东西离开,我是在我们家的后山那儿捡到你的,你干脆回后山去就算了。你现在的房间就留给森哥儿住吧,日后去知微书院上学的也该是我们森哥儿!” 江雪荷觉得林氏果然是听不懂人话的,她都说自己留江清茂在这里念书与林氏无关了,林氏却一副这一切都该属于他们家江清森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装作听不懂。 “大山伯母既然非说茂哥儿不是你的孩子,也该给我凭证才好是不是?否则空口白话的,我就算想信也难啊。谁都知道你偏心森哥儿,现在又要把茂哥儿赶走让森哥儿住进来,谁知道这是不是大山伯母为了偏心森哥儿故意编的呢?”江雪荷笑道,“大伯母还是先回去吧,这事等大伯母找到凭证了再与我细说。” “那东西我早卖掉了,哪里给你找去!”林氏一时情急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当时身上有个银锁,上头写着他的生辰八字和名字,不过我没记住,而且早就死当了,找不回来了。” “没有凭证这事我无法处理,大山伯母还是先请吧。”江雪荷转头道,“大树小花送客!” 眼见杨家兄妹一起出来撵人,饶是林氏跟江清森想要大闹一场,看见他们两个也有点发憷。 “你居然敢把自己的大伯母赶出门外?”林氏虽然发憷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大半夜的,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自然不敢让大山伯母有什么三长两短。”江雪荷笑道,“大树,你亲自驱车送江家这两位贵客回去!” 杨大树领命,直接一手一个将他们母子二人拎了起来,然后塞进马车亲自送回了江家村。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待杨家兄妹俩送走林氏母子之后,江雪荷就去问江清茂有什么打算,江清茂整个人都十分颓丧,连连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江雪荷只好让他先去书房等着,然后自己去将顾思言叫了过来。 顾思言方才在屋里已经听得很明白了,此刻也能想到江清茂到底有多颓丧。他一开始答应帮忙江清森江清茂两兄弟指点只是为了给周氏一个面子,不过时间久了,他也觉得江清茂是个可塑之才,对他便多了几分真心。正如江雪荷所说,江清茂不是林氏的儿子,对他们而言才真的是松了口气。 江大山和林氏都是自私凉薄的人,纵使江清茂表现得再好,江雪荷跟顾思言有时候也会想他的老实是不是被林氏的偏心逼出来的,若是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江清茂是否会选择忘恩负义?倘若江清茂是个重情之人,那他们将他培养出来,日后江清茂又处处受江家大房掣肘,那岂不是很糟心?但如果林氏真的不是他生母,那这些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如今这般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估计就是崖哥儿也不会因为自己少了一个弟弟而感到伤感的。只不过对于江清茂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打击吧?林氏连江清茂这个名字都要收回,却又不肯给他任何凭证,他如今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肯定会彻底陷入迷茫。 顾思言觉得林氏这招出手挺狠,应该是有江清森在一旁出谋划策。 到了书房之后,他们果然看见了江清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颓丧,眼神一点光彩都没有,坐在那儿仿佛就是一截没有生命的枯木。 顾思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也别太颓丧了,说起来,这未必是一件坏事。你从前是谁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是谁。” “可我……”江清茂不知道要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他自然早就对林氏不抱希望了,可当初那种失望失落与今日这种感觉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日后又该到哪里去。他如今住在江雪荷的家里,吃住都靠江雪荷,其他方面的花用又都是周氏给的。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周氏的帮助那是因为他以为周氏是他的亲奶奶,他日后不论能否出人头地都会好好孝顺周氏。可如今林氏却跟他说,他根本就不是江家的孩子,所以江雪荷并不是他的堂姐,周氏也并不是他的亲奶奶,那他还有什么脸皮继续赖在这里呢? 顾思言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有时候是否有血缘关系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就像我的那四个哥哥还有除了阿娴之外的两个妹妹,我与他们同父异母,本该是互相扶持的亲人。可受乔氏影响,他们从小就与我不亲近,还处处要置我于死地,这样的亲人不如没有。” 江雪荷点头道:“可不是?比起天生的血缘,有时候或许是后天的相处更重要。茂哥儿想想海妮和汪婆婆,他们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可那感情不比一般的母女差。海妮过继到汪婆婆名下不过一年,却依然愿意为她养老送终,他们纵使没有血缘关系,谁又能说一句他们不是亲人呢?” 顾思言笑道:“就是这话。你若愿意,我永远是你姐夫,或者你我结拜为兄弟也行。倘若你真不是江家的孩子,江家要把这个名字收回去,那你日后可以跟我姓,想叫什么名字都可以自己起。你想啊,这世上有机会给自己起名的人能有几个呢?你这是赚了。” 江清茂也觉得顾思言这个说法有意思,他有心要笑,却笑不出来,最后只扯了扯嘴角。 江雪荷叹息道:“再等几日看看吧,看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转机。如果一直都没有转机的话,你也还是我们的弟弟,依然可以继续住在这儿。不用想什么你不是我亲堂弟你就不能住这儿了,江清森就算是我亲堂弟我也不会让他进门的。而柳公子与我们家毫无关系,大家不也挺喜欢他的?” 江清茂心想,那怎么能一样呢?柳涵之确实与他们一家都没有关系,如果他愿意过来住的话顾家上下也十分欢迎。可柳涵之并不会过来住,柳涵之一直把持着人与人之间相处的那个度,并不会过界,所以顾家与柳家一直都相处得十分愉快。可他在顾家得到过的一切,早就算过界了吧? “我若不是江家子弟,与几位妹妹同住一个屋檐下就不方便了。”江清茂低声道。 顾思言道:“这个确实不便,可我们并不会在县城继续待多久。我们原本就是打算等你考上知微书院之后就去府城的,如果你真的不是江家子弟,之前奶奶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原封还回去吧,我们会另外给你一笔钱。这笔钱你先收着,十年内还完就行,我们会让你打欠条的,绝不会让你占便宜,如何?” 江清茂一下子红了眼眶,明明他与顾思言江雪荷他们也不是亲人,为什么他们就愿意这样照顾自己呢?非要打欠条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点罢了。他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他们越是这样照顾他的心情,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他想过自己干脆不再继续读书好了,可如果他不再继续读书的话,这辈子就不会再有出息,到时候他又拿什么报答江雪荷夫妇呢? 江雪荷则问顾思言:“府城可有好考一些的书院?” 顾思言愣了一下:“府城那儿书院不少,自然会有适合茂哥儿的。不过你这是打算带着茂哥儿一起去府城?” “不一定会带,只是要多做些准备罢了。”江雪荷道,“倘若这事没有转机,茂哥儿在这儿只怕会被人天天找麻烦,还不如带到府城去,换个地方也换个心情。若是他不好意思继续与几个妹妹住在一个院子里,那给他找个可以寄宿的书院也行。” 江清茂听到这话眼睛终于有了些光彩,他没想到江雪荷居然想得这样周到,还愿意带着他一起去府城。他现在其实很害怕,也不敢再面对江家所有人,如果能去府城重新开始的话…… 不,哪怕不是府城,换任何一个县城都可以,只要能让他离江家大房远远的。他不是不想报恩,但他怕极了跟他们对峙。 顾思言和江雪荷看见他这样就放心了许多,开始计划着真将他带去府城的话该如何做。 江雪荷如今手底下几个铺子都经营得不错,对他们来说如今多养一个江清茂并不算什么,且江清茂日后是有希望考上举人的,他们如今将人供出来,就当日后多结个善缘了。 话说另一边周氏在知道村里的风言风语之后就气得差点晕过去,想把人追回来又听说林氏母子已经去了县城,气得又是眼前一黑。要不是她知道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说不定会追到县城里去。可当时天已经快黑了,她也不可能租到牛车,只能憋着一口气心里怄得难受。 大房上下的人知道这事之后都挺难受的,倒不是难受于江清茂居然不是他们亲弟弟了,而是想着周氏老糊涂了,居然把私房都拿出来贴补一个外人。又觉得江清茂一个外人都能住在江雪荷的家里吃香喝辣,他们却要留在乡下受苦,这是凭什么? “奶奶,茂哥儿真的不是我们家亲生的孩子的吗?”胡小红忍不住问道。 周氏气道:“问你爹去!” 江大山点头:“我都快忘了,当年林氏真的跟我说过茂哥儿被冻死的事情。不过这事过去太久了,中间又没人提起,我也就没想起来。” 江清木无语道:“爹,你好糊涂啊!你怎么能连人家是不是你儿子都忘了呢?这些年给茂哥儿吃穿住还有上学,我们教了多少银子出去啊!如果没有帮别人养儿子的话,我们现在至于这么穷吗?” “就是啊爹!就算我们家不是那种能攒钱的,可我们家这么多口人呢,当初多些钱吃喝也好啊!”江清林也道。 大房其他人也都是这样的,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却没想过养孩子的钱原本就不是他们自己赚来的,至于束脩更是江二山直接帮忙交的,有他们什么事?哪里就需要他们吃亏了? 江大山听了这话也十分后悔:“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直接将那个野种扔回雪地里去。扒上二房就不认我们大房了,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养来除了气自己还能做什么?” 周氏听着这话,总觉得江大山是在说她,她可不就是养了一窝子狼心狗肺的东西吗?养来除了气自己还有什么用呢? 她虽然也生气林氏和江大山在这种事情上瞒天过海,可既然已经瞒了那么多年了那就一直瞒着啊,这样也无人知道江清茂不是自己家的子孙,日后江清茂有什么出息他们都能沾光。可他们偏偏要去告诉江清茂,非要与江清茂生出嫌隙来。 这下可好,日后江清茂就算有什么出息,跟他们江家也没有关系了他们生了嫌隙就会被别人割裂开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周氏此刻那叫一个难受,只觉得自己之前给出去的钱都打了水漂。林氏这样做无非就是想逼她就范,可她一向是个倔的,林氏手段越强硬她就越不想配合。 这不,还没等林氏自己出来叫唤呢,她的贴心好侄女就帮忙开口了。 “奶奶之前给了茂哥儿不少私房吧?”小林氏道,“之前想着茂哥儿也是奶奶的孙子,奶奶要偏心哪个孙子我们是管不着的。可既然茂哥儿并不是您的亲孙子,那这笔钱奶奶是不是应该先要回来?” 周氏顿时气道:“什么拿回来?我就知道你们这群人全都不安好心!我还没怎么样呢,你们一个个的就开始惦记我的棺材本了!” “奶奶,不是我们惦记您的棺材本,我们这是怕您被一个外人哄去啊!”小林氏连忙道。 胡小红难得帮腔:“可不是吗?茂哥儿既然不是我们家的孩子,那他凭什么拿这笔钱呢?这笔钱我们肯定是得要回来的,不然日后人人以此上门要钱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周氏也心疼自己的钱,但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呸道:“什么怎么办?说得你们好像拿得出钱似的!” 这话让众人脸色一僵,说实话,他们家除了女人能攒点私房以外,其他人确实拿不出钱来。可这几个女人能攒得起私房也是因为他们平时抠门啊!因此他们几个大老爷们也无法从自己媳妇身上掏出钱来,也只能惦记着周氏那点私房。 江大山父子几个都听不得这样的话,心里都恼上了周氏,只觉得周氏不可理喻。身为亲娘身为亲奶奶,她的钱给他们花是天经地义,一直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难道还真想带进棺材吗?而且现在周氏宁愿把钱放外人那儿也不给他们花,更让他们觉得周氏脑子有问题。要不是为了哄周氏把钱要回来,他们才懒得在这儿面对这个老太婆不识好歹的嘴脸。 周氏看出了儿子孙子对她的怨气,心更凉了几分。这大概就是她偏心的报应吧?她当年一直用二房三房的钱去贴补大房,把大房的人养得越来越自私越来越懒惰,最后苦的也只能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周氏又觉得她那点私房给了江清茂又有什么要紧?起码江清茂还知道感恩,日后说不定也会对她孝敬几分。但给江大山他们钱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永远都不会满足,也永远都不会感恩,他们只会抱怨这次给的钱太少,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然后继续跟她要钱。可他不过是一个多年不劳作的老太婆而已,又哪里去弄那么多钱给他们? 给不了他们钱,他们就会恨她,然后苛待她的。她的钱越来越少,他们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恶劣,等到她再也掏不出一分钱的那一天,或许他们就会直接弄死自己了。 周氏不愿意这样想她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大儿子,可她又忍不住这样想。江大山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已经透着几分凶狠了,谁知道他以后是不是真的会这样呢? 这些人都是靠不住的,她如果继续在这儿养老的话,只怕没过几年就得被活活气死。还好如今三房愿意给她养老,虽然很对不住三房的人,但总比在这儿受气强。要不是她心血来潮跑来大房住两天,茂哥儿的事情或许不会被林氏捅出来呢?她看林氏这一出就是被顾思言刺激后忽然想到的。 “算了,我也懒得再与你们多说,我先回去了。”周氏摆了摆手,转身就要回屋里收拾东西。 江大山连忙去拦人:“娘,我是长子,您天天住在三弟那儿像什么话呢?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愿意给您养老呢!” 周氏冷笑道:“你留我是想你给我养老还是想我给你养老?” 江大山笑道:“自然是因为我想给娘养老了。” “好,既然是你想给我养老,要我留下也可以,不过从今日开始我不会再为你们大房掏一分钱,这样你也愿意?” 江大山不由愣住了,心想他现在把周氏留下来就是为了钱啊!他知道周氏有不少私房,之前藏得好好的他们一直找不到,但既然要从江清茂那儿拿回来,那肯定得再藏一遍,或者干脆心灰意冷给了自己更好。 对啊,其实周氏不肯给他也没什么关系的,只要她藏钱的时候被他们看见了,那就算她不肯给钱,他们也可以自己去拿啊!只要她答应留下来,那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他们怎么能拱手将周氏让出去呢? 江大山觉得自己肯定不能干这么傻的事情,于是连忙道:“瞧娘说的,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您能留下,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再也不叫您掏一分钱。”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周氏看清了江大山眼里的算计,心里十分失望。 “老大啊,我知道你是你们兄弟三个里头最聪明的,只是一直没找到适合自己的财路。如今大房是三房中积财最少的,我心疼你,不好再叫你增加负担了。我就先回老三那儿了,你和林氏好好过吧。” 江大山气得咬牙,正要再拦人的时候那边林氏和江清森也被杨家兄妹送回来了。林氏原本想跟杨家兄妹算账的,不过看见周氏一副要走的样子,连忙上前帮着拦人。 “娘怎么在这儿刚住了两天就要走啊?再住两天呗,之前是我们没能好好招待您,但是我们住在一块儿这么多年了,娘真的舍得现在抛下我们吗?”林氏挽着周氏的胳膊笑道,“我知道茂哥儿不是您的亲孙子您心里难受,可也不能因此就不要我们这一大家子了呀!” 杨大树见状皱眉道:“老夫人如今又回大房住了吗?” 周氏正要回答,林氏连忙抢话道:“这是当然,娘一直放心不下我们,两天前就回来了。娘要是更喜欢三弟家的话也没问题,只怪我们大房无能不能给您住那样好的房子。不过您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两日吧,过两日我亲自送您回去如何?您看现在天也黑了,老三家应该已经关门了。” 周氏一把推开了林氏气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帮我答话?林氏,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别以为我对你客气几分,你就能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 “娘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媳妇不是那个意思啊!”林氏拉着周氏的胳膊往回拽,“您这忽然跟我闹脾气,是想让荷姐儿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林氏知道周氏一向爱面子,更不想在江雪荷面前失了面子,因此才这样说的。想着周氏为了自己的脸皮大概也会暂时留下来,只要她今天留下来了,日后也就别想走了。周氏许多年前就分给他们大房了,因此周氏身上的东西也都该是他们大房的,她再也不愿意看着周氏把那些钱都拿去给别人了! 然而周氏现在可顾不上自己的脸皮了,她从前看见杨家兄妹就跟看见煞星一样,现在看见杨家兄妹却跟看见救星一样。 “我才不要住在这儿!我要回老三那儿去!”周氏大喊,“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的棺材本,我再也不会上当了!” 听她这样说了,杨小花连忙上前把周氏从林氏的手里解救出来,直接送周氏回三房那儿了。 林氏等人虽然想拦,但杨大树朝他们一个瞪眼,就把他们吓得两腿发颤了。他们其实没见识过杨大树的本事,但他们在杨小花手底下吃过无数亏,又听说杨大树是杨小花的亲哥哥,本事比杨小花还要大一些,自然怕得不行,一点都不想亲自尝试杨大树到底有多厉害。 杨大树见他们识趣,便将他们好好警告了一番才离开。 “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小林氏见人走了,一下子就扑进了林氏怀里,“奶奶是根本不肯管我们了,有荷姐儿家的那两个煞星在,我们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胡小红也不满道:“是啊,奶奶也太糊涂了,茂哥儿根本不是我们江家的人,她居然还巴巴地捧着,也不怕人家日后忘恩负义根本不管她!” 江桃花看着这一出闹剧少见地没发言,她早就懒得与周氏争辩了,因为在周氏眼里,她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就干脆什么也不做了。反正她才不信她娘会斗不过她奶奶,日后她娘肯定会为她做主的! 林氏恨恨道:“荷姐儿说就算茂哥儿不是江家的孩子她也愿意继续供着茂哥儿读书!还说从前她确实对茂哥儿不是很喜欢,她对茂哥儿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茂哥儿是我儿子,如今知道茂哥儿不是我儿子了,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江清木顿时急了:“那我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江清森好笑道:“这话不过是为了气我们才说的,江雪荷又不是什么冤大头,还能真白白养着江清茂不成?放心吧,江清茂这辈子肯定毁了!” 江清森说到这里,语气恶狠狠的,眼里又透着笑,仿佛对这件事情的结果十分满意。然而大房其他人才满意不了,他们要的是钱,管江清茂日后前程如何?江清茂要是前程好的话,他们还能去讹钱呐! 第一百四十八章 江清茂这件事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就连镇子里和县里的人也都知道了。毕竟这也算花馐坊东家家里的糟心事,大家都感兴趣着呢。虽然江雪荷平日里不爱露面,可奈何有个爱显摆的林氏呢,基本都把她的底给透干净了。 江雪荷尴尬呀,自己一心只求低调赚大钱的,偏偏摊上那样一群不省心的亲戚,弄得她都快成为让大家围观的笑话了。虽然她自认没做错什么,但是江家顾家接二连三地闹出事来,对他们夫妻俩的名声还是有一定影响的。江雪荷心想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管怎么样半个月之内都必须料理完江清茂的事情,然后把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八方书肆赶紧开张。 她虽然已经想好了这事要如何办理,可她不确定江清茂是否林氏亲生到底有点不安。意外的是,她还没想到要怎么应付林氏,那边自称江清茂父母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这事才刚闹出两天罢了,找上门的速度是不是快了点?江雪荷对他们的身份十分怀疑,不过还是让人将他们迎进来了。进门之后江雪荷发现那人居然分外眼熟,这不是嫁到温家去了的徐以淑吗? “怎么是淑姐姐上门来了?”江雪荷奇怪道。 “四叔四婶知道我与你相熟,便叫我一起来。”徐以淑连忙将自己身后的一对夫妻迎了进来。 那对夫妻年纪都是四五十岁之间,保养得很好,脸上却满是疲态,尤其是那妇人,一双眼睛都红肿得厉害,显然是大哭过的。听徐以淑的意思,这对夫妻应该就是温家本家的温四爷和温四夫人了。听说温家虽然都是生意人,但温四爷却对生意没什么兴趣,一生只爱寄情山水吟诗作画,正好温家有钱,自然随他玩去。 说起温四爷,江雪荷倒也有些耳闻。听说他与妻子韦氏十分恩爱,这一生也过得十分潇洒,唯一的憾事就是自己的小儿子出生后不久就不小心丢了。这事江雪荷也只是听人说过一嘴,至于怎么丢的,丢在哪儿了,江雪荷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因此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听见温家的人找来了,江雪荷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是不是找错了?不过等她看清温四爷的脸后就觉得肯定没错了,江清茂那鼻子嘴巴甚至脸型都跟温四爷一模一样,那双温润清澈的眼眸则像极了了温四夫人。看这样子,绝对是亲生的没错了。 江雪荷连忙叫人把江清茂带过来,又让刁如月帮忙上茶。 “温四爷,温四夫人还有淑姐姐都坐吧。”江雪荷见他们都坐下之后才问,“这是怎么找过来的?” 温四夫人掏出了一个长命锁垂泪道:“这是当年我们夫妻俩专门找人给小儿子打的长命锁,去年在自己家里的当铺见到了,便连忙找人去询问。可当银锁的人有意隐藏行踪,我们发现得晚居然没能找着,这半年来我一直祈祷老天让我早日找到自己的孩子,正好最近就听到了江家的事情。听说那孩子身上有一个刻着生辰八字和名字的银锁,我们便匆匆寻来了。” 银锁的事情江清森一直让林氏瞒着,不过那天林氏与江雪荷争吵的时候无意中暴露了。江雪荷想着那个银锁大概是唯一的线索了,便在流言起来的时候让人将银锁的风声放了出去,没想到还真成了。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庆幸。 温四夫人见江雪荷对那银锁很感兴趣的模样,连忙将自己手里的银锁递了上去。 “顾夫人看看吧,这就是我那苦命孩儿身上的银锁。” 江雪荷接过银锁一看,发现上面的生辰八字与江清茂的没差几天,再看名字,原来叫温明乐。 “他是我们夫妻俩的第三个儿子,我跟老爷都希望他能一辈子快快乐乐的,便取了一个乐字,哪知道他竟然半生坎坷……”温四夫人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温四爷倒还坐得住,还没见到人呢,他并不敢肯定对方是自己儿子。这些年来他们找到过无数儿子了,都是一次次地失望,到现在温四爷已经不敢抱任何希望了。 好在江清茂很快来了,温四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长相绝对是他们夫妻俩的亲儿子啊!不过没一会儿他眼睛又红了,隐隐泛着泪意,十五年了,他可总算找着了! 温四夫人更是泣不成声,直接扑过去一把人将人搂在怀里,大哭不止。江清茂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僵硬得手足无措,求救似的看向江雪荷。 江雪荷柔柔一笑,将长命锁递给了江清茂:“我看你与温四爷还有温四夫人都有几分相似,或许他们真是你父母也说不定。” 江清茂根本腾不开手接那个长命锁,只看见了锁上刻着温明乐,不禁想那难道就是他本来的名字吗?倘若他找回了自己的名字,那将江清茂这三个字还给林氏的亲生儿子又如何? 也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并不能确定眼前这对夫妻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若是真的日后他该如何跟他们相处。可他在看到温明乐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他这才发现其实他只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就不那么茫然了,如果温明乐不是他的名字,那他另外再给自己起一个就是了。 “我的儿,我可算找到你了,你看看你鼻子嘴巴都和你爹一模一样。”温四夫人抚摸着江清茂的脸哭道。 江清茂听了这话便想看看温四爷的脸,不过温四夫人搂得太紧,他根本就没机会看。温四夫人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松了手,推着江清茂去看温四爷。 “你看,他们父子俩多像啊!”温四夫人又哭又笑。 徐以淑见了笑道:“确实像,不过我看他倒是与舒堂弟更像些。” 温四夫人抹着眼泪道:“他们俩是亲兄弟,自然是像的。” 江清茂还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认了这对父母,忍不住又看向江雪荷。江雪荷被看得很尴尬,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堂弟居然会这样依赖她。 不过也能理解,这孩子前两天刚受了刺激,如今父母找上门来怕是也不敢认,怕过几日人家有发现自己找错了,然后再一次将他弃了。不过看温家夫妇的模样,她觉得就算人有相似也不该相似得这样刚好,正好与人夫妻俩都有几分像,毕竟人家夫妻是完全不像的。 温四爷夫妇二人开始拉着江清茂大诉思子之情,江雪荷也不好一直坐在那儿听他们的家事,就相约去院子里走走。 一出来徐以淑就感慨道:“你不知道,自从去年四婶在她的陪嫁铺子里发现那个长命锁之后,就天天以泪洗面。据说当年她刚丢了孩子的时候也天天以泪洗面,以致于伤了身子,现在一直靠补药将养着。后来也是每年乐堂弟生辰前后就开始哭,直到去年忽然哭了大半年,可把我们全家上下都愁坏了。” 江雪荷想到温四夫人方才每说一句话都要掉几滴眼泪的模样,心想这大概就是水做的人吧?不过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来后又骨肉分离的,这样难过也能理解。哪像林氏,为了诋毁竟然拿自己早夭的孩子做筏子。 “看温四爷和四夫人的模样,都是心疼孩子的,且温家又家大业大,怎么会丢了孩子呢?”江雪荷奇怪道。 徐以淑无奈道:“有时候就是家大业大才会出事的,寻常人家反而没那么多龌龊事。” “这是怎么说的?”江雪荷觉得自己家的糟心事也很多,不过那似乎也是钱闹的。他们江家二房虽然比不上松月县里的徐温曹陈四大家,但在十里八村绝对是顶顶有钱的了。 “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并不是很清楚。据说这事要怪五叔,祖母说他就是个不着调的,居然勾搭了四婶身边的丫鬟。”徐以淑叹了口气道,“那丫鬟也是个心气大的,一心要攀高枝。当时五婶刚有身孕,知道这事以后气得差点小产,还跑去和四婶吵了一架。四婶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她身边的丫鬟居然做出了这等不要脸之事……” 温四夫人被温五夫人怪罪,心里也有气,回去便罚了那个丫鬟。可她并不知道那个丫鬟也有身孕,就连那个丫鬟自己都不知道。那丫鬟被罚跪了两个时辰以后就小产了,从此就恨上了温四夫人。温四夫人心里有些愧疚,但想到温五夫人本来就不可能容下那个丫鬟,就将那个丫鬟打发出府了。也是温四夫人心软,居然给了二十两银子让人把那丫鬟送回乡下去。 然而那个丫鬟等风声过后便回到县里,成了温五爷的外室,在知道温五夫人顺利产下一个男胎之后,那丫鬟想起自己小产掉的孩子便十分仇恨,便买通了温家的下人偷偷溜进温府。温四夫人的孩子就比温五夫人的孩子小了一个月,两个孩子体型差不多又并排躺着,那丫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想着那两个夫人都是她的仇人,偷走一个是一个,就这样将温四夫人的孩子偷出去扔掉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那丫鬟是成心要害死一个孩子的,便将孩子丢在了雪地里。大概也是江清茂命大,被那丫鬟掩了一路又扔在了雪地里居然还能活着。事情败露之后,那丫鬟被送去见官,但那有什么用,孩子却一直找不到了,温四夫人这一哭就是十几年,格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把那丫鬟发卖到其他地方去。 他们也不是没有去江家后山那边找过,不过找了半天没找到,倒是将林氏小儿子的尸体给挖出来了。刚看到那尸体的时候温四夫人几乎就要晕过去了,可后来看见那孩子身上没有长命锁,便有些怀疑。虽然两个孩子头上都是两个旋,但是两个旋长得并不一样,位置也不太一样,一般人看不出什么,但温四夫人身为孩子的母亲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因此她一直坚信温明乐没死,只是除了他们温家四房,其他人都不太相信,只以为温四夫人是自欺欺人。 温五夫人与温四夫人也有了嫌隙,就连他们兄弟俩也很碰面了。温明乐的失踪对于温家的影响不能算不小,起码温四爷一家差点被折磨疯了。听说温四爷家的二儿子温明睿如今成了捕头,就是为了找弟弟呢。 “能将乐堂弟找回来就好,这样四叔一家总算能够团聚了。”徐以淑笑道,“四婶也不用逢年过节就哭一场,大夫都说了,她这样一直哭下去很伤身的。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但是每每想到流落在外的乐堂弟就忍不住。” “认祖归宗一事等再过些时日吧。”江雪荷想了想又道,“今日之当你们温家是上门做客的,其他的一点都别往外面透露。” 徐以淑皱眉:“这是为何?” 江雪荷叹道:“还不是为了江家大房那些人?未免日后一直给乐哥儿带来麻烦,这事先等我出面解决了再说吧。” 江雪荷改口很快,虽然还叫不太习惯。 徐以淑笑道:“又何须你出面呢?乐堂弟是我们温家的人,一切自然有我们温家处理。我知道你是怕那些人狗皮膏药一样地贴上来,但我们温家并不怕这样的人,有的是办法治他们。” 江雪荷想想也是,自己似乎太多管闲事了?不过她就是个万事操心的性子,自己也克制不住自己。因为江清茂在她家里住久了,最近这段时间又怪可怜的,江雪荷便也将他当成自己人来护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个甩手掌柜好了。”江雪荷笑道,“不过我觉得在温家认亲之前,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乐哥儿是温家少爷比较好。” 徐以淑笑道:“我听说,这些年来他在江家过得并不好,是如何不好的,你仔细跟我说说。” 江雪荷眼睛忽然一亮:“你这是要跟他们算总账吗?” “可不是我要跟他们算总账,是四叔要跟人算总账。四叔这人平生最好风雅,但也最重视家人,他来之前就跟我们说好了,那孩子若真是乐哥儿,他肯定是要接回来认祖归宗的。只是听说那孩子在江家过得并不好,他到时候要一并跟江家清算的,还叫我最好能跟你要点证据。”徐以淑笑道,“你这儿有书房吗?你年我写,我得帮四叔理个账本出来。” 江雪荷觉得这样的账本很有意思,于是带着徐以淑欣然前往。 “说起来过分苛待的话是没有的,乐哥儿到底好好长大了,也一直有在上学,不过大房所有人都对他不上心也是真的,他在那儿几乎没感受到任何温情……” 江雪荷将她知道的事情都大概说了一遍,在乡下,江家大房对江清茂做的一切真的不能算太苛待,然而徐以淑是温家和徐家的思维,并不能理解这些,只觉得江家大房的人都过分极了。 毕竟徐以淑是从小被娇养到大的,徐家家大业大自然有不少糟心事,可是有徐老爷徐夫人顶着,哪里落得到他们兄妹几个头上?在徐以淑出嫁前,她这日子一直都顺顺心心的。出嫁后虽然因为丈夫想纳小的问题没少闹过,但她丈夫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公公婆婆更是对她极好,与小姑子相处得也不错,她自己手里又拿着一大堆嫁妆银子,大部分时候过的都是舒心日子。在这种舒心日子的对比下,江清茂过去的生活被徐以淑定义为猪狗不如的日子。 江雪荷觉得这样的话要是被大部分乡下孩子听见了都会哭的,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如果不是林氏知情不报的话,江清茂根本不用受这么多的苦。如果他一直生活在温家的话,哪里需要为了考知微书院闹成这样呢?早在徐老爷把徐三少送进知微书院的时候,温四爷就把他江清茂一起送进去了吧? 等温四爷他们离开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江清茂的眼睛也红红肿肿的,估计是陪着温四夫人哭了几场。 江雪荷问他感觉怎么样,江清茂茫然地摇了摇头。 “大概是我走丢的太早了,他们一直说我是他们的儿子,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情也说了好几件。可是那个时候我不过七八个月大,一点印象也没有的。”江清茂低头道,“我看着他们其实觉得很亲切,也觉得很面善,看久了才发现我与他们真的挺像的。我希望他们是我的父母,可是我又害怕我认了以后,他们又说自己认错了。” 江雪荷好笑道:“温家必不是那么糊涂的人,你放心吧。” “温家?”江清茂愣了愣,他并不知道温家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温四爷的家境应该不错,然后家里人口比他们江家还多。 “你不知道温家?”江雪荷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江清茂对这些一想都不感兴趣,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松月县最富有的四大富商就是徐温曹陈四家,温家与徐家也算姻亲。” 江清茂听后脚步一虚,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对他而言自己能找到亲生父母都是老天垂怜,没想到父母居然还出自这样的富商之家?他记得江含笑只是与徐家二少爷定亲就惹来了无数人的羡慕继续,而他如今居然成了与徐家齐名的温家的儿子? 江清茂觉得自己更加不敢认这对父母了。 江雪荷看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好笑道:“你安心便是,温家都会处理好的。” 江清茂觉得他此刻就跟踩在云端上一样,走路都带飘的,根本无法安心。然而真的不需要他担心什么,三天后就由江雪荷顾思言带着他回了一趟江家村,将他之前从周氏那儿得到的东西都还给了周氏。 毕竟已经不是自己孙子了,周氏也不可能大方到将钱白送出去,不过接回来的时候还是有点伤心。这可是她心里的潜力股啊,可惜被林氏那样一闹,以后前程如何都与他们江家无关了。 “好孩子,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我会尽量管住大房的,绝不让他们去找你麻烦。”周氏叹道。 江雪荷连忙道:“我看奶奶最近身体也不好,还是不要操劳太多的好。那大房能不回去就别回去,反正我们也不怕他们过来找麻烦。” 周氏一想也是,林氏找过江雪荷那么多次麻烦,有哪次是成功了的?不成功也就算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吃大亏。不过不管结果如何,林氏总是个越挫越勇的,反正一次次扑上去吃亏,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那茂……”周氏顿了顿,想到江清茂三个字已经被林氏立坟头了,甚至连族谱都改了,只好道,“这孩子的父母找到了吗?” 江雪荷笑道:“已经找着了,这孩子叫温明乐,奶奶可以叫他一声乐哥儿。” “好好好,倒也是个好名字,希望这孩子以后都能快快乐乐的。”周氏并没有多想。 她是知道县里有一户姓温的特别有钱,然而松月县姓温的人也不少,一般人根本不敢往那儿想。 江雪荷带着温明乐在江家三房坐了一会儿就出门了,这刚一出门林氏他们就冲过来了,骂骂咧咧地跟江雪荷要个说法。 江雪荷觉得好笑:“不知道几位是想跟我要什么说法?当初两个孩子又不是我掉包的。”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家伙不是我们江家的孩子,为什么还收留那家伙?你该照顾的是自己的亲堂弟才对,该让森哥儿住你家了吧!”林氏理直气壮道。 江雪荷怀疑林氏真的听不懂人话,她都说过很多次了,她会收留江清茂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他是江家的子孙,但不收留江清森绝对跟这个没关系,那是江清森自己其身不正。 然而在林氏看来她的儿子千好万好,一点毛病也没有,江雪荷收留了江清茂没有收留江清森就是因为江清茂顶替了江清森的位置,只要把江清茂赶走,那江清森就可以住进去了!因此江清森一鼓动,她跟江大山便不顾周氏的反对跑去族长那儿,在族谱上江清茂的名字后面加了一句早夭,表明了现在这个江清茂与族谱上那个毫无关系。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绝,林氏还给江清茂立了个坟,请了个牌位供在家里,心想这下就算江清茂再厚脸皮也不敢自称江清茂了。 江清茂的确不敢了,在他看见温四爷一家雄赳赳气昂昂走过来的时候,他就确定了,自己真的是温明乐。 第一百五十章 温四爷今天是带着妻儿一起来的,大儿子温明舒今年二十一,儿子都四岁了,他妻子董氏怀里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女儿。二儿子温明睿今年十七,还未娶妻。温四爷还有个女儿温雅儿,今年十九岁,手里牵着个三岁大的小姑娘,连她丈夫也跟着一起来了。 温明乐看着这一大家子就觉得自己准是温家的孩子没跑了,不仅他那个大哥和他生得有七分像,他那大侄子更是跟他小时候生得一模一样,就连容貌与温四夫人有八分像的温雅儿与他也有两分相似。 村里人见有马车入村,也纷纷过来观看,结果一看到这么大的阵仗也都傻眼了,傻了片刻又可呵呵地笑开了,说温明乐运气不错,这刚被养母赶出家门,亲生爹娘就寻上门来了。还用凭证吗?看这长相是知道是一家子啊! 林氏和江清森也都傻眼了,他们不是都把那个银锁死当了吗?怎么他的亲生父母还是找上门了?莫非是在大街上偶然遇到然后靠脸认的吗?江清森很想说靠脸认亲不靠谱,毕竟人有相似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这一下子撞了一家子,一看就是亲生的,只能感慨那个假的江清茂运气真好。关键是找上门的这一家子看着真的很有钱,这马车比江雪荷买的那辆还要气派很多呐! “我们家的孩子我们自己会照顾,用不着别人赶!”温四爷不客气道,“至于你儿子,他又不是乞丐,还需要外人收留?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连已经出嫁了的侄女的便宜都想占。” “你胡说什么?我们家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林氏气道,“你儿子赖在别人家里不走才是不要脸!” 温四爷听了这话气了个倒仰,要不是他媳妇不喜欢他碰其他女人,他肯定要一巴掌扇过去的。他正遗憾的时候,就看见他那个一向柔弱的妻子直接一巴掌朝林氏挥了过去。 “你居然敢说我儿子不要脸?你才不要脸呢!”温四夫人一直就是个水做的美人,并不会骂人,不过对她来说会不会骂人倒也不重要,“你明知道这孩子非你亲生,却贪了孩子身上的财物还隐藏了这孩子行踪这么多年,你这是成心拐带孩子啊!我要报官!” 林氏听到报官就怂了,不过她还硬着头皮道:“你说报官就报官?你当那衙门是你们家开的呀?老娘将他辛辛苦苦养这么大,老娘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呐!你们不报恩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报官抓我,真是一窝子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啊!” 温四夫人气道:“我儿子可是温家的少爷!原本应该被锦衣玉食地被养大,偏偏被你这种刁妇捡了去,害他平白受了十多年的苦,便也有什么恩也抵消了!” 温雅儿笑道:“可不是?原本想着恩怨相抵就当无事发生,从此各过各的也就是了,偏偏你还当着我们全家的面辱骂我弟弟,那这事就不能轻易算了,否则别人还以为我们温家好欺负呢!” “温家?”江清森一愣,看看这些人身上的衣着,脸色都变了,“莫非是县里与徐家齐名的那个温家?” 江雪荷笑道:“可不就是那个温家?温家找了儿子十五年,这十五年间但凡大伯母透露些许消息,乐哥儿都不会吃这么多苦。温家若是想告的,罪名可以成立。” 林氏顿时就被吓住了,若是这个拐带罪真的成立的话,她岂不是要去坐牢?她不由看向江清森,期待江清森能为她想出个万全之法来。然而江清森哪有什么办法?他一向都觉得这世上官官都是相护的,官商都是勾结的,那徐县令本就跟徐家出自同宗,温家又与徐家是姻亲,温家如果真的上告,那林氏一定会获罪,毕竟这条罪名是真的成立。 林氏看见江清森的脸色就知道他没有办法了,于是越发惊慌。温四爷看见她的脸色满意极了,于是又开始数落这些年她都对温明乐做了什么。那些对林氏来说不过是小事,甚至对很多家里有好几个子女的农户来说也是小事,可是对于一向锦衣玉食的温家来说每一件都是大事,每一件都令他无法容忍。因此他在跟林氏清账的时候,言语十分激烈,每一件小事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林氏听得冷汗襟襟,心想果然越有钱的人就越小气,这些事情在她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每一件都被温四爷说得这样严重,仿佛她根本就不是人一般。 不过在温四爷眼里,林氏确实不算人,只是个会折磨他儿子的恶魔!温四爷简直恨透了林氏。 “你做了这么多猪狗不如的事情还敢跟我要好处?还敢跟我要银子?我没把你们全家都送进大牢就算仁至义尽了,别给脸不要脸!”说到最后,温四爷的语气越发凶狠,那双等着林氏的眼睛就跟两把刀子似的,简直要将林氏刺个透心凉。 林氏被吓得站都站不住了,原本想跟她占便宜的大房其他人见状全都溜了,生怕温四爷算账算到他们头上,将他们一起抓去大牢。江清森当然没他们那样傻,但他也没有办法。他不甘心到眼睛都红了,他从小就觉得温明乐哪里都不如他,就是给他当书童当跑腿的命。他让林氏把这事透露出去,就是要让温明乐一辈子都无法翻身,可谁能想到,温明乐居然是温家的孩子呢? 那可是温家啊!县里最有钱的富商之一,且同族里还有在京为官的亲戚,他哪里得罪得起这样的人家?就算温家一向与人为善,那也不会与他们江家大房为善!没对打击报复他们就不错了。 这一刻,江清森恨不得被抱错的人是自己。可惜差了两岁,他就算想冒认都困难,更何况他长得跟林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惜了,如果他是温家的孩子多好啊!如果他是温家的孩子,他就可以彻底摆脱这样恶心的一家子了,可以彻底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有人天天逼着他念书了。他现在一点都不喜欢念书,因为姓江的子弟里已经有人超过他了,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他明明应该是最优秀的一个,怎么现在却落得个处处不如人的结果?江清森觉得老天爷真的很不公平。 温四爷骂够了以后就是温四夫人骂,接着温明舒、温明睿还有温雅儿一个个轮着来,林氏和江清森都觉得十分耻辱,但耻辱也没有办法,他们根本斗不过温家这样富有的人家,更何况还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 等所有人都骂够了以后,温四爷又恶狠狠地丢下一句:“既然你们族谱都改了,江清茂的牌位也都立好了,那从此之后我儿子与你们江家再无关系。你们若敢再纠缠于他,或者作出什么不利于他名声的事情,就等着官府见吧!” 最后一句威胁若是旁人说出,林氏和江清森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然而这是温家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家财万贯也能压死人啊!林氏怕死得很,哪怕再要钱,那也更在乎自己的小命啊。 江雪荷难得见到林氏狼狈成这样,笑眯眯地对林氏说:“说起来也多亏大山伯母闹了这样一出,不然乐哥儿到现在也不能跟温家团聚呢。温家呀,乐哥儿下半辈子都可以享福啦。” “你……”林氏气结。 江雪荷笑道:“大山伯母也别这样生气,否则以后要是听到乐哥儿有什么好消息传出来岂不是要气死了?我是来告诉你的,乐哥儿现在已经走了,如你所愿。至于森哥儿嘛,他与我何干呢?您忘了我与大房早就断了亲的?您下次若是不请自来,可别怨我告您私闯民宅!” 江雪荷口头威胁了林氏一番就乐呵呵地离开了。要是平时她这样威胁,林氏肯定不会放在心上,江清森也是巧舌如簧自信能够逃得脱一切罪责。然而现在可不一样啦,因为温家的关系,一旦江雪荷报官,他们就会怀疑温家会不会落井下石,因此还真的不敢再去顾家。 江家三房的人都觉得这事大快人心,也觉得温明乐是个有福气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虽然他这后福迟来了十五年。 “真没想到,茂哥儿居然是温家的孩子。”江三叔感慨道。 江含笑笑道:“是啊,以后可不能叫他茂哥儿了,得叫人家温少爷是吧?” 江雪荷笑道:“倒也不必?他可是你未来夫家长姐她夫家的堂小叔,也算亲戚吧,你随意称呼。” 江含笑作势要打她:“四姐姐真是越来越坏了。” “这算什么坏呀?你不是马上就要嫁人了?”江雪荷笑道,“说起来大家也算有缘,兜了一圈最后还是亲戚,虽然这亲戚远了些。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必生分了。” 江含笑也是这样想的,她跟江雪荷一样,知道温明乐并不是林氏的儿子之后,就觉得温明乐看起来比从前顺眼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江雪荷原本是急着开八方书肆的,但因为江清茂……啊不,现在叫温明乐了。因为温明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她也就不急着开了,毕竟马上就要迎来江含笑的婚礼了,她该先忙活江含笑的婚事才对。 大头都有徐家和江三叔他们忙活,而她能做的不过是挑几样合适的东西送过去。因为堂姐妹里面就江含笑与江雪荷的关系最好,所以江雪荷十分用心。自从去年她偶然得了一株并蒂莲之后,她便在幻境里试种,慢慢地养出了数十株并蒂莲出来。这回她直接给徐家送了九盆过去,寓意并蒂长久。江家三房那儿也送了一盆,算是成双成对。除此之外,她还 原本很多人都在关注身上带着特效的叶八炮会怎么虐杀那个平头男子的,可现在这么一来,他们的注意力纷纷转移,都落在古雁落身上了。 而且,一个男人只能买一次。即使你很有钱,也只能买到一款。有些珠宝,代表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从昨天晚上胡春兰就没睡好觉,萧红被带走了,丹雪这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家里现在是一团乱,她都不知道该惦记谁多一些。 楼顶上,华天和、于启山以及周长乐不再探讨,而是默默的看着。 “太阳服日芒道果,他,他跨入了服日芒境界?!”一个满级11星的元素法师长老充满荒谬的看着投影画面,喃喃说道。 凡凡才懒得去管这些客人得罪了那位大佬,再想想刚才那姓韩的如此骂她,她就更加没有负罪感,至于后面会不会有后遗症,现在根本不去考虑。 “找的越多,你的回报就越大,前提是要隐蔽,如果被敌人发现了记得引至别处,千万不要让敌人发现了基地。”说完姜水手中出现一叠卷轴递给了楚幽。 宋如玉怎么都不要,这东西她知道对老太太比较重要,不过还是拗不过老太太,只能点头收下了。 洛不邪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展现出来一招,真的是要把她两只鸡蛋眼给惊掉。 “太平村富那么大的老板,只给一千块?一千块能干什么?”弈锋道。 他激动的想要大吼,甚至想要大哭,但看了看四周百姓和侍卫还是忍了下来。 唐三点了点头起身去接宁荣荣,李璇所写数字是石雨落点,石雨不是连绵不断而是一阵一阵的,经过观察和计算李璇得到了二十秒一阵,一阵维持一分钟,距离只有一百多米。 安晓梨捂着红肿的脸,尖着嗓子,一边咳嗽,一边痛哭流涕的瞪着鹿宁宁。 李二翻了翻房玄龄等人送来的候选人名单,越看越是不满意,他们推荐的人选,在李二看来都不够资格做刑部侍郎。 在那种岁月沧桑之下,暗黑法神兽突然觉得,一切种种任何生命都不过是蝼蚁尘埃。 怎料夜麟又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一件披风相赠,与红筱身上穿的颜色相仿。 伯离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阻拦他去找夜麟的竟然会是这个从不离开剑峰半步的守护剑灵。 于是一时间,教室里对景佳人的谴责不绝于耳,说是低声议论,但那些不堪的话就差没趴在景佳人耳边说了。 望着数百道疾驰而来的剑光,夜麟一愣,骂了句娘,剑首憋着坏,掌门也不厚道,一下就把他出卖了。 她留着一头短发,面容清爽秀丽,一张瓜子脸上,却满是淡漠和厌倦。年纪轻轻的她,有一种同龄人所没有的老成。 各大门派的长者相继到达,包括不少上玉武者。参加抗击血尸的那些人,也都注射过灵基,肯定不会为自己担心。但作为上玉武者,门中弟子自然不少,因此虽然知道医院发生冲突,却并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第一百五十二章 周氏没同意,江三叔又不愿意请人,江大山心一狠便决定去闹事。林氏也是这样想的,如今他们江家大房的名声臭得很,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从前为了森哥儿能顺利读书还要估计一下名声,可现在森哥儿自己也不想读书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林氏想得很好,只要江桃花或者江杏花能找一个有钱有本事的夫君,那他们森哥儿就算不读书了,也不愁没有好前程啊! 林氏和江大山等人想得很美,却没想到顾家和徐家早有准备。原来江三叔拒绝了江大山以后就怕江大山会捣乱,于是把这事跟江雪荷说了。江雪荷自然去通知了徐家,她家人少,但是徐家人多啊! 徐家会些功夫的下人一早就接到了命令,等看到江家大房的人来了,就连忙将他们围住,说要请他们去徐家吃酒。江大山一开始还得意,但江清森却一早发现了不对。只是他发现了也没用,他一个书生,根本不是徐家下人的对手,江家大房的人很快就被徐家的下人“请”到了徐家的一个别院里。那个别院平时都不住人的,因此也没怎么打扫,江家大房的人在那儿吃了一肚子灰,对徐家不满极了。可他们也没办法,听说徐家跟徐县令是亲戚,他们根本不敢得罪。 江家大房的人灰溜溜回去的路上,却听路上的行人都在讨论昨日的婚礼,说徐家不愧是大户人家,成个亲排场大极了,连县令夫人都到了。又说那新娘虽然只是农户的女儿,但那嫁妆居然有六十八抬,徐家当年嫁女儿嫁妆也只有六十八抬呢!他们哪里知道那六十八抬嫁妆里有一半都是当年徐家送过去的聘礼呢?江雪荷也给凑了六抬,剩下的都是江三叔准备的。江三叔见徐家家大业大,怕女儿被人瞧不起,还专门买了八十几亩地给女儿陪嫁。这买地的钱都快把他们三房掏空了,不过江清峰与江清崖都没意见,他们认为家底应该由他们男人自己挣,而不是抠搜女儿家的嫁妆。 江桃花听了这话嫉妒极了,心想等到她成婚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嫁妆呢,她爹娘怕是三抬都舍不得给她。不过现在别说嫁妆了,她连个定亲的对象都没有。原本江雪荷刚嫁出去的时候,林氏就在给她相看了。那个时候林氏给她相看的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地主、秀才,或者镇上的小老板。可自从江含笑定亲以后,她哪里还看得上那些人,就连林氏也看不上了,因此她现在都十八岁了亲事还没定下来。 看着江桃花羡慕的眼神,林氏不由心疼女儿,还安慰道:“放心,你日后一定能嫁一个比徐二少更有钱的!” 江桃花自然信了林氏的话,不是因为她有多信任林氏,而是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过得比江含笑差了。可是如今二房跟三房都跟他们大房断了关系,她又该去哪里结实有钱人呢? 而林氏与江大山也急着给他们家的两个女儿找有钱人,听说曹老三喜欢纳妾,江大山都想把江桃花卖给曹老三了。不过林氏除了江清森就最宠爱江桃花,如今还舍不得。江清森也觉得不妥,倒不是他心疼妹妹,只是他觉得曹老三每次纳妾都是直接买断,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 江家大房是如何想的江雪荷一点都不清楚,如今江含笑顺利出嫁,她就开始继续忙活开书肆的事情了。等江含笑三朝回门之后,她的八方书肆也正式开张了。 先开的是镇上的那家,一来是那个店面又好又大,位置也很不错。二来嘛江雪荷也有点私心,当然是要先照顾自己镇子上的。镇上的书院夫子不如县里的,看得起书的人就更少了,她开这样一个书肆,也是希望他们镇子上的学子能够多一些。 等到他们去府城之前,县城那边的也会开张。县城的铺面她才刚买下,里面比镇子上的那家还大,需要摆的书和能做的设计自然也比镇子上的那家多。因此她是等江先生给的书到了并且抄录好了几份之后才开张的,镇子和县里的两家都专门立了一个牌子,写明了对八方书肆有贡献的人,江先生与江溪月的名字赫然在前排。顾思言的名字也在上面,因为他抄录了几篇自己写得还算不错的文章供人传阅。 八方书肆开张没多久之后,就受到了当地读书人的吹捧,尤其是开了两场文会之后。八方书肆每次的文会都十分精彩,两次都是江先生和几个县里德高望重的先生出题和做评审,来参加的学子很多,每次夺魁的都是顾思言。顾思言还跟江雪荷开玩笑说这是为了给江雪荷省钱。 这两次文会柳涵之也都参加了,拿的名次也还不错,却不好意思要江雪荷给的奖金。江雪荷便打趣说顾思言都好意思他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规矩,大家都凭自己本事赚钱,不需要顾忌别的,就连顾思行也都是拿了赏金的。不过他们自己家的要是一直拿钱的话,别人肯定会有微词,好在他们马上就要去府城了。 不过对于大部分学子来说,他们是宁愿顾思言拿赏金也不舍得顾思言去府城的。毕竟顾思言的文章写得实在是好,他们每回看了都受益匪浅,这点益处可比赏银要强多了。得知了顾思言要去府城的事情之后,有不少书生专门过来与他道别,还跟他说日后若是写了什么方便公开的文章,还希望他能传回来给大家看看,弄得顾思言哭笑不得。 等到了七月,温明乐真的考上了知微书院,顾思言便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温明乐很舍不得,如今温家的人虽然都对他很好,但他还是最喜欢当初住在顾家的那段日子。那个时候的氛围真的很轻松,又有好几个学子可以与他一起讨论问题,还有顾思言悉心教导。只是一转眼徐子熙已经不去书院了,顾思言、顾思行还有柳涵之都要去府城了,就剩了他和江清崖。偏偏他现在住温家,江清崖被接去了徐家暂住,他一个人感觉怪孤单的。温家也不是没有与他同龄的孩子,但他总觉得自己与他们聊不到一处。 温明乐也特意去送了江雪荷夫妇一程,当时表情还有些茫然,倒是看得江雪荷一阵心软。 “你也不用如此,说起来我们始终都算沾亲带故,这就是缘分。”江雪荷笑道,“既然如此有些,日后总会再相见的是不是?” 虽然从近、亲变成了远亲,但如今彼此的立场倒是更方便相处了。 温明乐勉强笑道:“我知道的,只是顾姐夫走了,日后我若是有什么不懂的……” 顾思言笑道:“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问书院的先生就是了。江先生就很不错,他原先与你们是一个村的,人品一向可靠。其他的像杜先生韩先生,学问也都非常好。况且有些问题也未必要问先生的,先与周围的同窗讨论一下也不错。你不要想着涵之阿行还有子熙都不在书院了,书院还有那么多同窗,品学兼优的有不少,这离开了一批朋友再找一批也就是了,毕竟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温明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一贯内向,如今还未进入知微书院,对未知的事情充满了恐惧。 江雪荷又道:“崖哥儿不是也在知微书院吗?我看他在里面混的不错,你要是害怕的话多跟他走动就是了。若是在温家不自在,你可以在崖哥儿允许的情况下去徐家住段时间,然后回了温家再把崖哥儿接过去住一段时间。如今江家和徐家是姻亲,徐家和温家也是姻亲,所以两边都不会反对的。等你适应了之后再照常生活就是了。” 温明乐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心想江雪荷还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江清崖瞥了温明乐一眼,一副怕麻烦黏上来的样子。温明乐倒是习惯了他如此模样,只觉得更亲切了,毕竟他知道江清崖对他每次都只是口头上和表情上拒绝他一下,但最后还是会照顾他的。 江雪荷将温明乐安抚住了,也就让人启程了。这一趟柳涵之母子二人是跟着他们一起走的,虽然柳涵之母子二人都很不好意思,但顾家因为杨氏兄妹的关系招揽了一批习武之人,一起上路的话肯定要更安全些。柳大娘虽然不好意思处处麻烦别人,但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矫情。 杨二苗这几年因为做生意的关系,一直四处打点,早就在府城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甚至连铺面都看好了。不过他也不会擅作主张,江雪荷对他而言是救命恩人,对他又一向信任,他虽然有自己的私心,但任何大事都会得到江雪荷同意之后再办。毕竟银子都是江雪荷的,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拿别人的银子肆意挥洒吧?杨二苗觉得,自己还是个很要脸面的人。 而且他觉得在江雪荷手底下做事还挺好的,毕竟人家是有手艺的,人家小姑子和亲妹妹也是有手艺的。要让他自己做生意的话,他没一样拿得出手的手艺,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杨二苗在府城买的是一个二进二出的小院子,够他们一大家子住了,且那小院离顾思言要去的寒山书院也很近。大概也是因为与寒山书院离得近的缘故,那一带有很多小院和小屋,里面住的基本都是在府城附近上学的学子。杨二苗挑得很用心,他念着柳涵之母子也要到府城来,特意挑了一个边上有个更小院子的。那个更小的院子就是三个房间一个茅房,然后稍微起了些围墙,挺适合他们孤儿寡母居住的,租金也便宜。 他当然没有帮柳涵之母子付租金,只是跟房东说了他们东家的朋友要预定那个位置,请他帮忙留一下。那房东见他一来就买了一座小院,只觉得他东家一定是极有本事的人物,因此就答应了。 柳家人原本是想另外找便宜的住所,却没想到杨二苗准备得这样贴心,感激之余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拖累了顾家,毕竟顾家原本似乎可以租更好的小院。如今这个虽然里面布置得不错,但是因为离他们这几个又破又矮的小屋子近,所以会租或者会买的人并不多。 江雪荷倒是觉得杨二苗买的这个院子不错,大概是因为这个小院之前的主人很有情调,里头的一草一木都种得极为讲究,小小的院子里竟然也有假山池塘梅兰竹菊,十分雅致。而且因为边上都是些破落院子,所以这个小院纵使不错,但是十分便宜。江雪荷和杨二苗都是务实的人,对这个价格十分满意。 在府城安顿下来以后,顾思言就带着顾思行和柳涵之去寒山书院报到了,而江雪荷在家中也迎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嫁到府城后许久不见的徐以柔,另一个则是貌美的妙龄少女。 江雪荷没想到徐以柔会这么快上门,十分惊喜:“还真是稀客,快进来吧!” 徐以柔笑道:“我算什么稀客?你们才刚搬进来而已,等过上个把月,我肯定就成了常客。说起来,杨二苗刚找好房子的时候,我就过来看过两次了,如今可算把你们几个给盼来了。” 江雪荷笑道:“柔姐姐上门做客,我自然欢迎极了。” “哦对了,这位是我小姑子九娘,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徐以柔又跟她介绍了自己带来的那位姑娘,“她一听说我今天要来你这儿做客,就跟了过来。” 施九娘对江雪荷爽朗一笑:“九娘不请自来,还望顾夫人不要嫌弃。” “说起来施九姑娘原本也是我这儿的大主顾,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江雪荷笑着将人迎了进来。 施九娘是个十分貌美的女子,不过为人十分爽利,眉宇间较一般女子多了几分英气。她是施三爷最宠爱的女儿,有时候施三爷外出谈生意也会带着她,因此她与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不仅学过武功,也去过很多地方,但是琴棋书画也都有所涉猎,谈吐不俗,可见其见识广博。 江雪荷倒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女子,见她无论扯到什么话题都能侃侃而谈,不由十分佩服。 徐以柔见状笑道:“觉得很厉害吧?我头一回见到九娘也是这样的感觉。她才十八就懂得这样多,让我觉得我自己之前那十几年都是白活的。” 江雪荷点头笑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原本以为自己也算有几分小聪明,比起施家九姐姐确实大有不如。” 在这个年代,许多女子十八岁都嫁人了,但是施九娘不一样,她自己不着急,施三爷也不会催她。施家富可敌国,施九娘在做生意方面又颇有天赋,就算不嫁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因此施三爷觉得她自己高兴就好。施九娘一个人确实很高兴, 施九娘笑道:“你也很好,做的点心都很好吃,那些花酿我也很喜欢。” “我也只在吃食上略有研究罢了。”江雪荷笑道。 “顾夫人过谦了,人生在世,能有一立身之本,足矣。”施九娘笑道。 施九娘确实觉得江雪荷已经不错了,一个人的本事除了他本身的天赋以外,也要看她的生活环境。她从出生起能享受到的条件就比江雪荷多太多了,比江雪荷多几分本事也正常。更何况江雪荷几乎一心都扎在花草里头,施九娘却更喜欢走南闯北去看不同的风景。因此她们俩虽然对彼此都算欣赏,但不太聊得起来。不过施九娘与江溪月倒是挺聊得来,她们俩一聊深徐以柔就听不懂了,江雪荷干脆带着徐以柔去院子里喝茶。 “我听说你找的这位女先生,是知微书院的江先生一手带出来的?”徐以柔好奇道。 “可不是嘛,我原先以为溪月姐姐只是在学问上有研究,没想到她对各地风土人情也都有所理解,倒是与施九姑娘谈到一块儿去了。”江雪荷笑道。 她想着江溪月能多个朋友也挺好,与志趣相投的朋友多聊几句,心情也就能更开朗些。 “对了,不知道柔姐姐如今在府城生活得如何?”江雪荷问道。 “倒是都挺好的。”徐以柔笑道,“七郎因为不参与施家的竞争,日子可比施家其他几位少爷要清静多了。我看施家那些妯娌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好在七郎早早地分了出来,倒是不用与她们经常接触。七郎他另外做了点生意,倒是一直经营得不错。” 看得出来,徐以柔确实过得不错,原本就红光满面,说起施桐的时候更是双眼放光,眼里的柔情怎么也抑不住。施桐本就是真心求娶徐以柔的,如今自然也会对她好,只盼望这份好能够长长久久的。 “那就好。” 徐以柔又笑道:“对了,再过段时间你这小院还得来一个熟客。” 江雪荷好奇道:“谁啊?” “自然是子熙了,他跟爹娘说要来府城闯荡一番,爹娘也不会拦着他。昨儿刚收到他的信,说是下个月就来了。” “那倒不错,阿行与柳公子一定会高兴的。”江雪荷笑道。 虽然如今已经不在一块儿读书了,但是能时不时地约出来见一面也好啊。 徐以柔又问:“对了,你在府城还开铺子吗?” 江雪荷点了点头:“五郎起码得在这儿读两三年书,这么长的时间,我总不能闲着吧?” “这才好,我正怀念你的手艺呢。这些年不常吃了,还真有些馋了。”徐以柔笑道,“你们家与施家虽然有些合作,但花酿还好,花糕却是多放了几日不如新鲜的好吃。” “除了吃的,柔姐姐看看这个如何?”江雪荷取出一个锦盒给她。 那锦盒是木制的,上头雕刻着“十二月香”四个大字,边上还有两个小些的“顾记”,背景是明月清溪和花草。徐以柔将那盒子打开,发现里头还有十二个圆木盒,每个盒子上分别雕刻着一年十二月里会开的花。 “一月水仙凌波香,二月兰花迎风放。三月桃似霞十里,四月蔷薇雪满墙。五月牡丹真国色,六月茉莉满庭芳。七月荷花池上粉,八月桂花一树黄。九月菊花初见霜,十月芙蓉正上妆。十一月山茶竞开,十二月梅花斗霜。”徐以柔玉指在木盒上轻轻抚过,对其喜爱极了,“这十二月花选得可真好。” 江雪荷笑道:“姐姐再打开看看,也算帮我试试香。” “都包得这样好了,只怕已经有不少人试过了吧?今天就算是便宜我了。”徐以柔这样说着,还是将盒子都一一打开,一样样嗅过。 她每打开一盒,就眼前一亮,对每一盒都爱不释手。江雪荷所做的这十二月花香的味道与真花十分接近,但如桂花之类的花香一向肆意张扬,有时候过于浓郁了会引起人的不适。但江雪荷所制的花香却是浓淡适宜,经久不散。尤其是那荷花香与菊花香,丝丝飘来,似有若无,不绝如缕,令人沉迷。 徐以柔忍不住又赞叹了一番,夸得江雪荷都快脸红了。 “好姐姐,你可别说了,你若真这样喜欢,到时候帮我多宣传宣传就是了。”江雪荷听不下去了。 徐以柔笑道:“那是自然,我天生就是帮你们家宣传的命。” 当初顾思娴要做衣服的时候,不也是她帮忙宣传的吗?只不过她虽然帮忙宣传了,但每次都是最先讨到便宜的。反正她自己不亏,自然也乐意帮忙。 “七嫂是要宣传什么?”正好这个时候施九娘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徐以柔手里的盒子眼睛一亮,“这是谁家的香粉?” 江雪荷笑道:“这是我们顾记花颜坊新推出的十二月香,因为之前只在县城里卖过,如今到了府城想要重开一家香粉铺子,也不知是否能卖得出去。” 施九娘便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徐以柔立马将盒子打开,一一给她介绍了一遍,施九娘也欢喜极了。她是施家最受宠的女儿,身边什么好东西没有?然而这盒香粉的味道确实更讨她喜欢,少一分则寡淡,多一分则生腻,是她觉得正刚好的程度。 “这香是如何卖的?”施九娘问道。 江雪荷笑道:“小盒的二两一盒,这样一套一块儿买的话会便宜一些,二十一两就够了。施九姑娘若是喜欢,我再送您一盒就是了。” 施九娘原本是想掏钱买一套的,听了这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想来比起区区的二十一两银子,还是她施九娘亲自带香出门更有价值。徐氏能为她宣传的有限,而她则认识更多有钱人家的女子。 想到这里,施九娘笑道:“江妹妹客气了,你既然是我七嫂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若不嫌弃,日后唤我一声樱姐姐便是。” 施家这一辈以树为名,施九娘闺名施樱。 第一百五十四章 虽然杨二苗早就帮她把铺子看好了,但是江雪荷并没有急着开张,毕竟货源的问题还没彻底解决。从前花馐坊在县里镇上都能开店,那是因为货源地在何家村,离这两个地方并不远。但从江家村赶到府城的话却要八九天,新鲜的花草可以完好地运到这里来,但是要费的功夫颇多,并不方便。江雪荷觉得若要长期做下气的话,还得在府城有自己的地才行,因此她先去看地了。 杨二苗在外面走动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一块合适的,因为是要种花,所以水田之类的肯定不行,开垦好的土地也不多,山的话要自己开垦就太麻烦了,像何家村那样的荒山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最后江雪荷还是买了一片山地,花了一千多两,地很大,不算荒山,但山上主要都是草本的植物,高大的树木很少,开垦起来也方便些。开垦之前,江雪荷还找了几个懂草药的过去将山上的草药都先采完,小赚了一些。因为山上树也不多,所以江雪荷并没有将那些树拔掉,她觉得不错的花草也都留了下来。 “重新开垦的话,要费的功夫会很多吧?花馐坊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开起来了。”在江雪荷正在山上查看有什么花草可以继续种着的时候,杨二苗忽然道。 江雪荷笑道:“五郎要在这儿待两三年的,这两三年内弄好就行了。我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罢了,但任何事情想要长期做下去,都得先把基础打好。既然想在府城开铺子,那就需要比县城更大的货源。花馐坊是暂时开不了,不过开个卖卖花茶点心的小茶楼还是可以的。” 杨二苗不由笑了:“看来夫人又有注意了?” “那是自然,我已经画好了图稿,到时候还请杨管事请人装修。” 杨二苗原本想着府城的客人比县城的多,他们要开花馐坊的话当然要买一个更大的铺面,因此他就挑了个特大的,不仅两层楼,还是独栋的。江雪荷对那个铺面倒是很满意,虽然花的钱不少,但是值得。她让人将那个铺子隔成两边,门也朝两面开,做成了两个茶馆,一个叫君子楼,一个叫淑女楼。 君子楼主要是供文人雅士喝酒喝茶探讨文章的地方,这样的茶楼酒楼在府城里不知凡几,想要做起来总要点自己的特色。江雪荷做的也很简单,里头的一应酒水不是用梅兰竹菊弄的,就是用荷花弄的,全是君子的代表。除了茶酒,还有供应些花糕竹叶糕,味道也和之前的有些差别,清甜中又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苦味,更令人回味。 除此之外,君子楼也有类似八方书肆那样的文会,里头有三个书架,放着珍本的摘录本。这些摘录本基本都是顾思言兄弟俩、柳涵之还有江溪月抄录的,他们几个字都写得好,给他们抄录他们可以一边翻阅一边练字,她也省点工钱,简直一举三得。每个抄录本上都印着他们的私章,也算间接替他们扬名了。 君子楼是以清雅为主的,淑女楼的花样则更多一些。花酿和花糕还是之前江雪荷做的那样,以甜口为主。楼里也有几个书架,除了诗词歌赋和一些珍本抄录本以外,还有不少的话本,都是适合女子翻阅的。 顾思娴和江云兰还会继续做绢花和精致特别的成衣,不过不像之前那样专门定制了。府城的规矩比县城的更大一点,她们整天在外头抛头露面也不合适,因此现在就是做好之后直接摆到淑女楼去,看谁愿意买走。因为顾思娴和江云兰做出来的每一对绢花都不同,基本一个款式的最多就做五枝,配色还都不一样,因此一直卖得不错。能卖衣服首饰,自然也能卖香粉。单独的脂粉铺子江雪荷还没开,便将做好的香粉和胭脂都放在淑女楼里卖,也卖得不错。 淑女楼也会有姑娘家的文会,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主要是给姑娘们解闷用的。江雪荷之前开八方书肆的时候就想着,男子既然有那么多地方可以消遣,怎么女子就没有呢?于是她就弄出了这样一个淑女楼,姑娘们可以吃点心喝茶聊天,也可以看书听书嬉闹,还可以挑些合适的衣裳首饰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徐以柔与施九娘都成了淑女楼的常客,施九娘很喜欢这样一个地方,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可这到底是别人先想到的点子,她也不好照搬过去令人为难。反正施家富可敌国,她手底下能赚钱的铺子不知凡几,也不是每笔生意都要做的。 江溪月闲暇之时也会去淑女楼坐坐,不过她不是去消遣的,主要是去赚钱的。楼里来的姑娘多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以江溪月的才华正好给人解惑。再加上江溪月生得貌美,性子又很温柔,十分得这些姑娘们的喜欢。来淑女楼给客人们解惑,江雪荷也是给江溪月工钱的,这每个月都领两份工钱,又包吃包住的,江溪月倒是省了不少钱下来。 府城与县城村里不太相同,像江溪月这样和离的,村里不太容得下,就算容得下闲言碎语也是少不了的。府城里贫困人家如何江雪荷不清楚,但是像施九娘这样的人家,不嫁人也没什么,过得不好和离再嫁也没什么。而在淑女楼中往来的姑娘夫人们,都是在府城不缺钱的,因此她们对这一块真没那么看重,对江溪月的态度也就十分友好。 江溪月也是在淑女楼里待久了,才觉得自己从前狭隘了,这天底下的女子并不都是一般活法,她从前因为乡下的闲言碎语总有些抬不起头来,实在很不应该。 江溪月一开朗,给家里的妹妹说课时也就更风趣了,江雪荷对此十分满意,心想这次府城倒是来对。如今唯一的隐患就是那张程了。她之前让杨二苗打探过,那张程如今在府城的松鹤书院念书,成绩在书院里头算中上,因为娶了书院院长的小女儿,如今得到院长的亲身指导,堪称前途无量。 需要担心的倒也不是张程,毕竟这人如今在书院念书,平时不怎么会出来的。就像顾思言兄弟几个进了寒山书院,每旬就一日休息。因他们住的地方离书院近,所以他们三个可以每日来回。而松鹤书院院长则是住山上的,张程娶了人家女儿,如今跟着廖院长一起住在山上,平时基本不会出来。 可她这淑女楼如今渐渐有了名气,若是哪日张程那新娶的媳妇廖如蓝前来做客,与江溪月惹上什么官司就不好了。不过江雪荷没想到的是,江溪月还没碰到廖如蓝,就先遇到张程了。 那日正是家里几个妹妹们休息的日子,一般这样的日子江溪月都会去淑女楼,正好江雪荷带着几个妹妹和江溪月一同过去。君子楼也好,淑女楼也好,江雪荷平日都是不露面的,大部分并不知道这是她开的,楼里的客人一般都将她当做一个爱花的普通客人。 她们几个要去淑女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要进君子楼的张程。虽然说两个楼大门不朝一边开,但它们挨在一起,会碰到也是正常的。江溪月当时正牵着女儿,虽然看到了长成,但也只是脚步一顿,随即就当做没看到一半继续往前走。 然而那张程却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他当初与江溪月和离之后,总怕江溪月会继续纠缠他,结果人家就没有再找过他。张程当时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会在府城看见江溪月,第一反应就是江溪月果然还是找上门了。张程有些不耐烦又觉得理当如此,见江溪月对他视若无睹,他只当江溪月在欲擒故纵。 见江溪月拉着卉儿要进淑女楼,张程脑子一热就上前把人拦住了。 “你们母女俩怎么来府城了?”张程冷冷道,“我告诉你,不论你想做什么都把你的心思收起来,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江溪月看也没看他一眼,从他身边绕开继续往楼里走,张程见状十分不满,又缠了上来。 “你以为欲擒故纵管用?我告诉你,没有用的!”张程冷冷道,“你还是快回江家村吧,一个和离了的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不嫌丢人吗?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什么样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多看你一眼吗?” 江雨萱当即就道:“哪来的登徒子?我们姐妹几个走到此处个个目不斜视何曾看过你一眼?你状若疯癫地拦了上来,我溪月先生都避开了,结果你还不依不饶?明明就是你三番两次拦人,居然还说我溪月先生缠着你?玉竹,还不快把这疯了的登徒子打出去!” 方玉竹是当初杨二苗领过来跟在江溪月身边侍奉的小姑娘,江溪月是用不惯丫鬟的,可方玉竹身手不错,带在身边也是个保障。对方玉竹来说,江家几个姐妹都是她的主子,她听了这话当即就上前将张程一把推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张程并没有想到江溪月身边那个瘦弱的丫头会忽然朝他动手,且力气还挺大,他竟然完全挣脱不开,一下子就被赶得老远。张程还想上前,却被方玉竹牢牢拦着,无从突破。张程眼睁睁地看着江溪月目下无尘般地走进淑女楼,心里气得不行,也不知道江溪月那不安分的女人投靠了什么贵人?莫不会是给富贵人家做小了吧? 想到江溪月方才那冷漠的样子,张程又有些心痒。他原本该对江溪月避之不及的,毕竟他现在娶的娘子善妒,若是知道他遇到了自己之前的妻子,哪怕是他什么都没做,他媳妇也不会放过他的。可一看到江溪月,他又忍不住要凑上去,他没想到半年没见,江溪月居然变得这样美了。 江溪月原本就是个小美人,当年他对这门亲事一直是很得意的,成婚后两人也有过一段如胶似漆柔情蜜意的日子,只是后来江溪月为了操持家中生计,模样渐渐变得粗糙起来,便叫他不那么喜欢了。到后来他成了举人,每每看着家里那个村姑出身的黄脸婆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心里就不是那么得劲,觉得他娘说得没错,江溪月配不上他了,该给真正的主母让路了。 那个时候张程就想着,他和江溪月到底夫妻一场,而且江家确实帮过他很多,所以想把江溪月留在家里做妾。当然了,停妻另娶贬妻为妾的名声不好听,所以他跟他娘劝江溪月自请做妾或者自请下堂他们挽留她做妾。江溪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当即就联系了江家人上张家大闹一场,取回所有嫁妆与张程和离。他娘当时都恨死江溪月了,因为张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吃用江溪月的嫁妆,江溪月走时拉走了所有嫁妆,张家一下子就成了个空壳。好在张程成了举人有不少人上门送钱,这才令张程母子好过了些。 到了府城之后张程就去了松鹤书院,毕竟是府城最好的三所书院之一,里面读书好的学子不知凡几,张程在县城里算出类拔萃,在松鹤书院里却泯然众人。以他的求胜心自然受不了这个,于是他就经常跑去巴结廖院长,在廖院长那儿见过廖如蓝之后,他就想到了当初娶了江溪月后处处得到江先生照顾的事情。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的,张程很快就勾搭到了廖如蓝的芳心,最后娶到了廖如蓝,母子二人都住在山上,得到了廖院长的照顾。然而对外人来说,张程那样跟入赘也差不多了。 廖如蓝是廖院长的独女,廖院长与廖夫人生了五个儿子就这一个女儿,自然宝贝得很,而廖如蓝的六个哥哥对她也是极其宠爱的。张程面对这样有为的岳父和这样一群大舅子,心里就算有不少花花肠子也只能收起来,想着自己哪日金榜题名升官发财了,再娶几房美妾扬眉吐气。毕竟廖如蓝不过中人之姿,连少女时的江溪月都比不过,根本无法满足张程的色心。 虽然得了廖家许多照顾,然而二娶却娶个姿色不如前妻的,让张程心里更不得劲,总觉得自己亏大了。因此张程今日见了江溪月,便不管不顾地将人拦住了,因为江溪月如今模样竟是比当年出嫁时还要美上几分。 江溪月当年是春雨过后枝头初绽了二三花瓣的带露梨花,清雅中带着几分羞涩,十分惹人怜爱。后来嫁人多年日夜辛劳早已脱去了少女的娇、嫩与青涩,成了张程眼中的黄脸婆。刚和离那会儿江溪月更是憔悴,那模样令张程每回想起都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只是如今江溪月彻底走出了和离的阴影,心境又比当初开阔了不少,这才显出这些年褪去少女青涩以后的风情来,有如秋日里斗霜傲风的白芙蓉,令人心折。 张程一见那模样就喜欢得不得了,嘴上说着江溪月纠、缠他,其实是心里希望江溪月能纠、缠他。然而江溪月从头到尾都对他不屑一顾,且衣着服饰也比之前的贵重不少,张程是见不得人好的,自然就觉得江溪月另攀高枝了。 张程想了些什么,江溪月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毕竟他们江家手里抓着张程不少把柄,张程根本不敢在外编排什么,否则就是鱼死网破。因此虽然来的路上她们江家姐妹几个被张程破坏了心情,但进了淑女楼以后就将这事彻底抛到脑后去了。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一幕竟然落到了廖如蓝眼里。 廖如蓝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哪里看不出来江溪月对张程早已,可她也看出来了,张程是有心要享齐人之福的。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容色平平,想嫁一个好夫婿的话就只能靠才华弥补了,因此她一直以来都拼命地学习琴棋书画。可她到底是个年轻姑娘,见的世面太少,因张程相貌还行,就被张程三言两语哄了去。纵使婚后不久就发现了张程的真面目,可也来不及了。她不是施九娘那样的女子,没办法对自己的名声不管不顾,以她的姿容,和离后很难再找到更好的,因此只能忍耐好高骛远的张程和眼皮子浅的张母。她觉得自己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绝不容忍张程再与前妻勾勾搭搭,当下就找人去调查江溪月的事情。 廖如蓝在府城人脉不错,很快就调查到了当初张程与江溪月和离的真相,她摸清来龙去脉以后倒也不惊讶,只是觉得张程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心。可是廖如蓝一向娇惯,并不会承认自己识人不清,只会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 她觉得自己如今会陷入这样的窘境一个是因为张程当初存心骗她,害她以为张程曾经痴心一片却被贪慕虚荣的前妻辜负,害他以为张程受了那件事的影响,对好容色的女子有了阴影,只想娶个有才华重妇德的贤妻。这一切也要怪江雪荷,原本江溪月和离回家之后就是在乡下被唾弃的命,偏偏被江雪荷收留,还带到了府城来,令张程春心浮动。又因那江雪荷一直在行商事,还会做什么胭脂水粉,将江溪月养得更水灵了。 相貌平平一直是廖如蓝的心病,如今见到江溪月这样她怎能不恨?不过比起江溪月,她更恨的还是江雪荷,若没有江雪荷的话,江溪月根本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也不知道江雪荷什么毛病,就那么喜欢助人为乐?她看不得别的女人被和离,那如果是她自己被休呢? 在廖如蓝看来,江雪荷纵使花容月貌也是配不上顾思言的,因为顾思言容貌与她相当,这方面谁也没占着谁便宜。可顾思言才入了寒山书院不到一个月,第一次小考就拿了院里同届学生的第三,前途不可限量。而江雪荷不过是个商女罢了,除了几个臭钱就什么也没了,日后顾思言金榜题名她就只能拖后腿而已。既然江雪荷不让她好过,那她就另外给顾思言找个相配的女子好了。 江雪荷哪里想得到自己只是帮了江溪月一把,就引来了别人的嫉恨。且她这也不是纯粹的帮忙,明明就是互惠互利的事,她觉得一举两得的事情没什么不好,廖如蓝却觉得她害了自己。 廖如蓝很快就给顾思言找好了一个对象,是寒山书院杜夫子的小女儿杜娇娥。杜娇娥今年十六也到了定亲的年纪,只不过她自己还没遇到喜欢的。杜娇娥模样娇俏,脾气骄纵,喜欢生得好看又有才华的男子,廖如蓝便专门去找杜娇娥提了一嘴顾思言的事情。当然了,关于那些事情廖如蓝并不会如实相告,而是半真半假的,又掺了些自己的理解。 在廖如蓝的口中,顾思言的前半生和事实一样,因为妾室不安分,他们兄妹几个苦不堪言,后来更是被迫娶了一个父母双亡还带了四个拖油瓶的女子。那女人不过是个商女,心狠手辣,也不孝顺,居然敢跟大伯一家断亲,实在是离经叛道。而且她不过是个商女,不通文墨,粗俗不堪,根本就配不上顾思言。再加上她如今还在孝期未曾与顾思言圆房,拖延了子嗣绵延,这不是妨碍人家吗? 杜娇娥听了这话就觉得江雪荷这人不行,这又守孝又行商贾之事的,如何配得上一个年轻有为的秀才?不过她也就把这事当做别人家的故事随便一听,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江雪荷也好,顾思言也好,她连见都没见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杜娇娥的记性一向不错,这故事她以为自己是听过就算的,然而廖如蓝却清楚这个故事在杜娇娥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等到杜娇娥见到顾思言之后,这颗种子就会长成参天大树,在她心里深深扎根。等到了那个时候,杜娇娥肯定会一心解救顾思言,到时候江雪荷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江雪荷并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都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最近生意不错,顾思言兄弟几个在新的书院里的成绩也不错,正好徐子熙也到了府城,她干脆将徐子熙和柳涵之一起请到自家院子来庆贺一番。 徐子熙刚到府城却早就买好了院子,就买在顾家对门。众人都觉得好笑,依照徐家的能力,怎么都该买个更好的才是。这一片区域基本都是学子住的,徐子熙要经商的话,买在这儿其实没那么方便。徐子熙此举,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他人都乐得打趣他,唯有顾思行一个好脸也不愿给他。 顾思行与顾思娴是龙凤胎,感情比之寻常兄妹不同,因为两家的婚约关系,顾思行经常对徐子熙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本来随着他们俩关系变好,这种情况已经很少出现了,结果徐子熙此举又让顾思行觉得他不怀好意得寸进尺。 徐子熙则将顾思行拉到一边小声道:“好兄弟,你也体谅体谅我不是?我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却不是读书的料,是被顾大哥硬掰着考上秀才的。可现在我爹见我十六岁就考上了秀才,觉得我肯定是个读书的料,非要我继续往下读。我才不敢呢,再往下读有什么好的?难道还真要我进官场吗?我是那块料吗?” 徐子熙觉得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因此对其全身心地拒绝。 顾思行斜了他一眼不满道:“我说的是这个吗?我是说你们徐家有那么多好地方可以住,为何非要住到这里来?” 徐子熙笑道:“虽然有很多好地方可以住,可是我要煮在这里也没问题啊!你想想,你们几个都要去书院读书,就留嫂子她们几个女眷在这儿多不安全啊?有我住对门,遇到什么事情的话我也可以及时帮忙不是?” 顾思行好笑道:“我嫂子身边的两个丫头可比你强多了,大概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 “那不一样嘛!我知道在护卫方面我肯定不如杨家势力,打探消息方面呢,杨家也有人在行。然而我徐家在府城有些根基,这点是杨家所不及的,对吧?而且也不是什么场合都适合让杨家去走动的,对吧?”徐子熙挑眉。 就算徐子熙说的也有道理,但顾思行还是觉得怪怪的,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他们兄弟几个确实是要去山上念书的,如果家里遇到什么事情他们赶不及回来处理,有一个徐子熙在身边他确实觉得安心点。虽然他觉得徐子熙这个人不是很靠谱,但徐子熙身边的下人还都挺靠谱的。 于是心里再不乐意,顾思行也知道自己不该胡搅蛮缠,便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徐子熙见他换了话题顿时松了口气,不过面上也是一派坦然。他觉得自己跟着顾思言顾思行兄弟俩混久了,都变坏了。从前他可是个老实人,不管心里想什么,脸上都是看得出来的,如今跟着他们可算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 走之前徐子熙还送了顾思娴很多书,都是和纺织刺绣有关的,上面有很多图案都是顾思娴从没见过的,顾思娴惊喜极了,对其爱不释手,却被几个姐妹打趣了。顾思娴不由红了脸,她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跟徐子熙相处,但时间久了,她也能感受到徐子熙对她的用心,便想为徐子熙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从前徐子熙读书的时候她还能帮忙缝个书袋,可现在徐子熙要做生意了,也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生意。其实绣荷包也行,但顾思娴总觉得绣荷包好像太亲密太明显了,每次想起来就羞红了脸,虽然已经做了好几个,但是一个都没送出去。 顾思行见她脸一阵一阵地在红,心中十分酸涩,想着外人都说女大不中留,可他妹妹才十四岁,怎么也一副不中留的样子?那徐子熙有什么好的?值得她一直这样脸红吗?顾思行不禁问她在想什么,顾思娴哪里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兄妹三个相依为命多年,彼此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便是日后各自有了小家,可你如今还未出嫁就要与哥哥们生分了不成?”顾思行不满道。 顾思娴连忙摇头:“哥哥误会了,我从未有过那样的想法。” “那你到底在想什么?”顾思行又问。 顾思娴这才红着脸把自己偷偷给徐子熙做荷包的事情说了,每回她给两个哥哥绣荷包的时候都会给徐子熙也绣一个,给两个哥哥做衣裳的时候也会给徐子熙做一身。只是这一年来她都没好意思送出去,衣裳都攒了八身了,荷包更不用说。 顾思行听了这话心酸不已,想着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他是不乐意自己妹妹给其他男人送那么多东西的,只是隐而不说的话,对徐子熙和顾思娴也不好。万一徐子熙觉得自己完全是一头热的话,这份热情终有一天也会退却的,日后或许会影响他们二人相处。 “哪有默默做那么多却什么也不让人知道的?你说你傻不傻?”顾思行心疼道,“行了,你把之前给他做的那些东西都给我吧,我帮你送过去。” 顾思娴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把东西都拿过去了。看着自己妹妹给外男做的东西都能装一箱子了,顾思行内心越发酸涩,在见到徐子熙的时候甚至想把徐子熙揍一顿。 徐子熙很意外,他不是才刚从顾家出来吗?怎么顾思行就来找他了? “阿行这是舍不得我?我才刚搬过来,还想着等我这边都打点好了,就请你们一家过来做客呢。”徐子熙笑道。 “谁舍不得你了?我没打你就不错了。”顾思行将箱子往徐子熙面前重重一放,“这些都是阿娴给你做的,因为之前一直不好意思拿出来,所以攒了这么多!” 顾思行说话时咬牙切齿,要是放在平时的话肯定早已发现顾思行不高兴然后哄上两句了。只是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顾思娴给他绣的那些东西,哪里还能发现顾思行不乐意? “阿娴妹妹怎么给我做了这么多东西?”徐子熙惊喜道。 一直以来都是他费尽心思地讨顾思娴喜欢,但顾思娴却没什么回应。虽然那样也没有打消他的热情,但还是有点回应心里会更欢喜啊。而现在,他的欢喜就满满地快溢出来了,活了十六年似乎还是头一回这样开心。 叫什么阿娴妹妹?顾思娴当场就想纠正,只不过关于这事他已经纠正过很多次了,但徐子熙一次也没听。他想着徐子熙这辈子大概是不会改了,心里不满也懒得说了。 “刚刚说了,这是从去年开始就给你做的,只是一直不好意思送,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私底下给你做过这么多东西。”顾思行没好气道。 箱子里的每一身衣服每一个荷包都做得很好,徐子熙见了都很喜欢。只是他如今还在长身体,顾思娴去年给他做的两身衣服如今他已经不太能穿上了,但他还是很高兴,只想把这一箱东西全都好好收藏。 他还以为顾思娴对他有些冷淡的,没想到他的阿娴妹妹只是太害羞了。 “阿娴妹妹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贤良淑德温婉可人,阿行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阿娴妹妹的一片苦心,以后你就将她放心交给我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她的!”徐子熙抱着那套最不合身的衣服十分激动。 顾思行觉得他这副蠢样只觉得不忍直视:“你是不是说得太早了?我妹妹才十四岁呢!” “也不早了,明年阿娴妹妹就及笄了,很快就可以出嫁了。”徐子熙依然在笑,他转头看到顾思行脸色不好,连忙笑道,“阿行也别生气,这是实话,就算你与顾大哥舍不得妹妹要多留两年,留到十六七岁也差不多了。当然了,虽然两三年过得很快,但对我来说就漫长了些。” 顾思行很想说他还想把顾思娴再留上五六七八年的,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不可能,因此就不说傻话了。只是哪怕他知道徐子熙这样说并没有炫耀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这家伙是在他面前耀武扬威。顾思行觉得他再与徐子熙聊下去的话可能就要吵起来了,就先行告辞了。 徐子熙看着他冒火的背影觉得好笑,一转头看到那一箱荷包衣服忍不住又露出了傻笑。阿娴妹妹私底下居然给他做了这么多东西,那他也要多多回报才行!之前给顾思行说的话虽然好听,但离他确实有些远。况且他也明白,说得多不如做得多,顾思言也好顾思行也好,肯定都是不喜欢听花言巧语的,他还是多做点实在的吧。 于是第二天,顾思娴又收到了很多礼物。徐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徐家能卖的布料有些在府城里都算上好的,这回徐子熙送过来的就是最好的那一批。顾思娴不太好意思收,她一向不爱收贵重的礼物,可徐子熙却说他们是未婚夫妻不用太过客气,否则真论起来他送过去的那些书还要更值钱些。顾思娴这才收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徐子熙毕竟是徐家的少爷,自小养尊处优,就算如今租的院子对徐家而言不是好的,但徐家的人总能把这院子折腾好的。于是等顾家人前去做客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这对门的两个院子虽然从外面看没什么区别,但一进去差别可就大了。江雪荷住的那院子的摆设都在强调清雅二字,院子里只有梅兰竹菊和一池荷花,所有家具都是木石所制,瓷器多是青瓷白瓷,颜色都比较清淡。清雅归清雅,但在徐家人眼里也十分清贫。 徐子熙那院子就不一样了,院子里的花多为牡丹芍药芙蓉之类的,家具虽也多是木制,但都是上好的红木或者檀香木,帘子之类的都是上好的丝绸所做,屋里的花瓶多是彩瓷,图案也大多是吉利富贵的。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金银玉器和古玩作为摆设,一看就富贵非常。 顾思行见惯了徐家的富贵,也没觉得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在这样的地方把你们徐家那一套都搬来,也不怕招贼。” 徐子熙笑道:“我徐家一向找贼,因此对防贼也颇有些心得,只要各位不嫌弃我品味太俗就行。” 众人都没觉得这有什么,雅有雅的美,俗有俗的美,只要看着美又得趣,便没什么不好的。江雪荷倒是挺欣赏徐家这品味,哪怕只有徐子熙一人居住,这院子看着也热闹极了,叫人见了心情就好。 吃饭的时候,顾家人又一次见识到了徐家的富贵。府城离海有些距离,但徐家的饭桌上却摆了不少海鲜。且此时正值八月,天热得很,饭后徐子熙还命人上了加了冰块的甜点。 江雪荷奇怪道:“莫非府上还有冰窖?这边的院子只怕不好弄吧?” 徐子熙听了这话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徐以柔笑道:“徐家原本就给他准备好了院子铺面,是他自己非要住这儿才重新布置一番的。这里的院子不能弄冰窖,原来准备的宅子底下却是有的。”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笑了,他们原本就猜到了徐子熙是什么心思,如今被徐以柔这样一说,就更明显了。顾思娴原本没什么,听见众人这样笑,不由又红了脸。 江雪荷又问:“不知这冰价格几何?如今夏日天热,我那淑女楼里若是能添些冰制的甜点,想来生意能更好一些。” 徐以柔摇头道:“这冰的价格可不低,你买冰制成点心再卖出只怕赚不了多少,倒不如自己建个冰窖,这买卖日后也能长期做下去。” 江雪荷不好意思道:“我在府城毫无根基,自己建冰窖只怕不方便。” 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这生意能不能长期做下去啊。在县城里有徐县令帮忙她一直都做得很顺利,况且只要不动摇到四大家族的地位,其他商家倒是不足为惧。可在府城就不一样了,府城如今是施家一家独大,但在施家之下还有七大家不容小觑。这八家都是在府城牢牢扎根的,还有徐家这等根扎在其他县里但是在府城也有一席之地的。这些商家任何一家的打击江雪荷都是受不住的,如今能安稳地开着,她觉得只是施九娘愿意给她几分薄面罢了。 倘若施九娘有心要开这样一个铺子的话,肯定能挤兑得她开不下去。而施九娘不屑用那样的手段,才令她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只是这样的铺子虽然有新意,却也十分容易模仿,如今城里已经有什么玉人楼、芳华楼了。这些楼刚开的时候,江雪荷的淑女楼暂时冷清了一段日子,不过一般热闹劲儿过了以后,她的那个淑女楼又逐渐热闹起来。 能在这种情况下把淑女楼撑住,一个是因为顾思娴和江云兰的手巧,她们放在楼里的绢花和很多绣品都是独一无二的,其他楼再模仿的话自然就落了下乘。倘若有独一无二的首饰,谁又愿意用重复的呢?况且他们虽然尽力模仿了,但是手艺不及顾思娴和江云兰,便没那么好卖。况且还有更不好模仿的花酿,那些花酿可是姑娘们的最爱,其他几个楼也试着研究花酿,都做不出江雪荷的那种味道,不过另辟蹊径不再模仿的话,反而有人觉得不错。 接着就是那些胭脂和香粉了,胭脂还好说,但那香粉的味道比其他的香粉味道都要持久,倒是招来了许多人的眼红,想要跟江雪荷讨方子。 花酿、香粉的技术江雪荷觉得短期内是不会有人超过她了,起码可以保三年吧。至于三年后还能不能再开下去就是个问题了。不过江雪荷也不担心这个,因为她觉得三年后或许顾思言也不在府城了。到时候如果开不下去了,直接把店卖了就好,因此做冰窖什么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徐以柔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建冰窖耗费不小,江雪荷只怕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闲钱来。况且这冰窖也不好弄,现在着手去建,要回本怎么也得一年后。 “这样吧,我要那些冰块不过是消暑罢了,其他用途暂时是没有的。你需要多少,尽管跟我开口就是了。若是那冰制的甜点真的能盈利,你将冰点的盈利分我五成就行,就当我以冰块入股了。”徐以柔笑道。 江雪荷笑道:“柔姐姐若是愿意帮忙,那自然再好不过。不过我还不确定自己能做出什么来,等我先回去试试吧。” 徐以柔笑道:“那行,我明天让人给你弄两桶冰来。” 第二日徐以柔果然让人送了两桶冰过来,她原本是想送一车的,但施桐说只是试做点心只怕用不了多少,她才作罢的。不过她还是怕江雪荷不够用,让人送了两大桶过来。 江雪荷知道徐以柔说会送她就一定会送她,只是没想到这些冰真的来得这样快,连忙让人去买些蜂蜜水果回来。于是这一整天的,江雪荷都在研究冰饮和冰制的甜品,还真研究出了好几样来。几个小姑娘正好这天休息,也全都围着江雪荷吃了一天的冰,在炎炎夏日里无比的畅快和满足。 江溪月也难得的没有去淑女楼赚另一份酬劳,而是待在家里帮忙试用新的甜品。当然了,她吃得挺高兴,就是觉得如果江雪荷能做出一些看起来很雅致的甜点就更好了。 江雪荷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之前江溪月就跟她提过这个,于是她做了些模样文雅的放在君子楼那边卖。君子楼那边多是书生在交流文章,点心用的不多,但换了模样文雅的之后,倒是比之前的好卖些。 如今江溪月又提了一次,肯定是想让她做些看着文雅的冰点了,但这个对她来说却是有些难了。冰易化,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文雅起来,最后只能在器具上多费些功夫了。好在之前她就让人做了一批与花有关的瓷器,这回倒是正好派上用场了。当然了,淑女楼里加了冰的茶水可以放蜂蜜果子和各种花茶,而君子楼还是以梅兰竹菊跟荷花为主。 当天晚上,江雪荷就让人去施桐家送帖子,请徐以柔明日过来一叙。徐以柔一看这帖子就是知道是找她试吃东西了,正好最近天热她也喜欢吃冷的,于是天一亮就兴冲冲地去了。这倒是让施桐有些不满,总觉得自从顾家人到了府城以后,他的小妻子就见天地往外跑,再也不似从前那样牵挂他了。 不过也没法子,除了施九娘,徐以柔在府城就没个能说话的。他家的嫂子弟妹们倒是经常要约徐以柔出去,可每回把人约出去之后都变着法地打探施三爷给他分了多少钱,他现在的生意是不是施家的人在暗中帮忙。到底是一家人,施桐自问从施家中心退出没占多少便宜,然而施三爷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和施家完全割裂开?谁家做生意不需要合作伙伴,既然如此,有家里人可以合作干什么非要去找外人?因此施桐与施家一直都只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可他的兄弟们不信啊,就算他的兄弟们相信,他的嫂子弟妹们也不信啊,总觉得他占了施家便宜,说分家其实没有真正地分出去。 因为那些女人总是容易想太多,跟徐以柔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带着些酸气,徐以柔又不傻,自然将他们的不满听得一清二楚。这一两次的还好,次次如此谁还愿意跟她们走动?因此顾家人刚来的时候施桐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的小妻子总算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了。 但这三天两头地往外跑,还连着好几日不像从前那样关心自己了,令施七少爷吃了个大醋,当即穿上衣服洗漱好跟着去了顾家。反正今日正好无事,他倒要看看顾家那位夫人又鼓捣出了什么。 徐以柔哪里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想什么,还觉得施桐跟过来很奇怪。毕竟顾家的两个男人都要读书,那屋里就剩一群女眷,施桐跟过去的话她们几个女人说话都觉得不自在。施桐看见自己妻子状似嫌弃的眼神,差点将人直接扛回家不让她去玩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徐以柔觉得施桐跟她前去不太好,路上劝了几次都没能把人劝回家,想着让施桐去顾家随便坐一会儿就把他赶到徐子熙那里去好了,反正徐子熙的铺子还没开,最近一直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 可她没想到她去顾家的时候徐子熙也在,原来是这天书院放假,徐子熙和柳涵之都在顾家跟顾思言兄弟俩聊天。徐以柔连忙将自己的丈夫往顾思言书房里一推,自己则去找江雪荷了。 施桐简直哭笑不得,在别人家里他不好做什么,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自己的小妻子,让她明白什么叫以夫为天! 江雪荷见徐以柔来得那样早也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是夏天,也没有一大早就吃冰的,等下午再给你弄吧,中午就留在我这儿吃饭?” 徐以柔笑道:“我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留下来吃一顿再走的。不过今天我家那口子也不请自来了,你可别嫌弃他多张嘴。” 江雪荷好笑道:“上门是客,哪有你这样说自己丈夫的。” “原本就是他不请自来嘛,我来你这儿最安全最自在不过了,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居然巴巴地跟来。”徐以柔撇嘴道。 她虽然嘴上说得不客气,但眼里的笑意十分明显,一看就知道她也是乐在其中的。江雪荷看着徐以柔这样想着果然是成婚不到一年的小夫妻,如胶似漆又柔情蜜意的,令人不由羡慕。 可她如今还在守孝,自然不能像徐以柔这般甜蜜。她如今与顾思言虽然有点两情相悦的意思,可到底还是相敬如宾居多。顾思言在她孝期内敬她这是好事,只是倘若敬重三年成了习惯的话,那三年后他们又该如何相处? 不过江雪荷到底是个乐观性子,关于未来未知的那些性子,她虽然偶尔会犯愁,但是愁不了多久就暂时放到脑后等到事情真的来了再想解决之道。因此江雪荷也就是那么一想,接着就拉着徐以柔帮顾思娴她们打下手了。因为今日是特别请徐以柔过来尝试新甜点的,所以她让江溪月给顾思娴她们又放了一天的假。 正好昨日徐子熙又让人送来许多新料子,顾思娴和江云兰看着新鲜,便琢磨出了新的绢花款式和衣服款式,如今正在试做。虽说是试做,但不同的人试做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江雪荷,她不论是以花做菜酿酒还是做香粉胭脂,都是参考一些古方然后加上自己的想法随意鼓捣出来的。当然了,每一次鼓捣的时候她都会记录下成分和心得,好在下一次吸取教训。因此江雪荷最后做出来的东西虽然不错,但也挺费材料的。 顾思娴就不一样了,她是过过很长一段苦日子的,因此在用料方面一向节省。每次要做什么东西之前,都会先画好图纸,然后在绢布上先描好怎么剪,怎么省料子就怎么剪。因此每回顾思娴说是试做,都是一次就做好的。 江雪荷还能打打下手,徐以柔在针线活上面却是一窍不通的,她只能看,却做不来。虽然完全不能动手,但是每次看顾思娴她们做这些东西的时候,徐以柔都不觉得无聊。 顾思娴和江云兰如今都算手快的,到中午的时候就用那新到的纱绢做好了八对绢花。徐以柔见了喜欢极了,当场就拿了两支回去。 吃过午饭之后,顾思娴和江云兰就停了手里的活计,开始给江雪荷打下手,毕竟昨天江雪荷在做的时候她们几个都在边上看着,江雨萱还帮忙记录了。江雪荷发现她这个小妹妹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不仅想法多,在算账方面也很有天赋。 江雪荷挑了几杯冰茶出来,徐以柔每样都尝了一小杯,每一种都非常喜欢。除此之外,江雪荷还将那些冰块捣成沙,浇上果酱蜂蜜和花茶,便成了好吃的沙冰。徐以柔最喜欢吃那沙冰,一个人就吃了一大碗。 江清竹和江清柳也喜欢那个沙冰,顾思娴和江云兰、江雨萱还是更喜欢那些加了冰的花茶。书房那边,江雪荷把要在君子楼试卖的所有冰茶都送过去一份,让他们品尝并给出评价。 顾思言还是喜欢那竹叶茶,他也不爱吃冷的,不过他觉得闷热且疲倦的时候,喝一杯冰薄荷茶倒是极好的,非常提神醒脑。顾思行就很喜欢那冰薄荷茶了,喝完一杯之后还跟江雪荷要了两杯。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大家的评价都不错,江雪荷便在两个楼里都推出了这样的冰饮。 因为天热,所以这些冰饮的销量很不错。君子楼那边还好一些,淑女楼那边连着一个月每天都有人冰饮不断,倒是让提供了冰块的徐以柔小赚了一笔。毕竟那冰窖是徐老爷送给她的,里面的一应费用也是徐家给的不需要她出钱维持,但她却可以用里头的东西赚钱。这就是娘家牢靠的好处了,哪怕嫁的人靠不住,有一对心疼儿女的父母徐以柔也能过得很好,更何况徐以柔的丈夫对她也挺好,这就令人嫉妒了。 当然了,嫉妒她的人并不是江雪荷江溪月等人,而是徐以柔的那几个妯娌。 徐以柔在成婚前就怕那几个妯娌,成婚后就觉得那几个妯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清官也难断家务事,江雪荷每次听完就过了,不仅不太上心,甚至都不爱插嘴,免得日后她们妯娌几个和好了她这儿就落了个不好。 可她哪里能想到,那施家的几个妯娌居然还能跑到淑女楼去找徐以柔的麻烦。 那天又逢江云兰姐妹几个休息,江雪荷带着她们去淑女楼挺江溪月讲故事。江溪月自从受了江雪荷的启发后就开始写话本了,有长篇的,也有短篇的。长篇的之前出过一本书,反响还不错,小赚了一笔。至于短篇的,她就每旬一日去淑女楼讲给客人听,还挺受欢迎的。为此江雪荷还专门找了两个可以给客人们说书的妇人来,说的故事有江溪月写的,有江雪荷写的,还有江雨萱写的,也有那两个妇人自己编的,每回说书的时候都会先说好是谁所作的,每个人都给自己起了一个笔名。 不过大家还是最喜欢听江溪月说书,纵使都是她写的故事,别人说与她自己说的感觉也很不相同。廖如蓝这天也在,事实上她已经来过许多次了,因为她摸出了江溪月来淑女楼的规律,每逢江溪月过来的时候她也会过来看看。起初她是不以为然的,只是想知道张程的前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谁知道她日后有没有要跟江溪月相争的一天呢? 来过几次以后廖如蓝就发现了,她这辈子与江溪月大概是没什么可争的,从江溪月写的那些故事里她就可以听出来,江溪月对张程一点也不在意了。就算在意,江溪月也是不想回头的,她现在每天都在主张女人该多为自己想想,嫁了人有嫁人的过分,不嫁人也有不嫁人的过法,男人并不是那么靠得住的,还得女人自己立起来才行。 廖如蓝觉得她说得没错,她也挺欣赏江溪月的才学,因此每逢江溪月来的时候她都会过来,这才知道这淑女楼的主人居然跟施家有几分交情。施家不是廖家得罪得起的,廖如蓝跟江雪荷作对的心思也歇了几分,不过杜娇娥那边廖如蓝也没管,左右杜家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说不定杜娇娥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就算放在心上了,等日后爆发出来应该也过去不少时日,顾家人不可能查到自己头上来,因此这事还是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江雪荷等人不认得廖如蓝,只当做普通客人一般招待,甚至玩飞花令的时候还与廖如蓝玩得挺好,只是玩到一半的时候,徐以柔的二嫂三嫂四嫂都来了。这三位施家嫂子的目的都相同,立场却不太一样。 施家二少爷和四少爷都是要争家主地位的,因此他们都想要拉拢施桐。然而施桐这人油盐不进的,对外也没什么喜好,施家看了半天,只看出施桐对赚钱和徐以柔有兴趣,因此就经常让家里的妻子去拉拢徐以柔。而施家的三少爷曾经也有一颗争霸的雄心,奈何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赔了几次以后只想跟他七弟学学如何赚钱,因此也天天让自己媳妇去讨好徐以柔。施家其他嫂子其实也经常时不时地找徐以柔说话,不过没有这三位疯魔就是了,不会在外头胡来。 徐以柔看见那三位施家嫂子的时候就觉得不好,江雪荷倒还算淡定,想着到底都是商贾人家,面上说话肯定得和气不是?哪想到那位施家三嫂是个人才,一进来就拉着徐以柔的手哭穷。 当然了,这施家三嫂也是故意的,她曾经跟徐以柔暗示过好几回了啊,可徐以柔没有一次接她茬。既然如此,那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呗,徐以柔为了面子总得应下她的要求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施三少爷最近做海货生意又赔了一单,在府城做海货生意的人有不少,施三少爷头一回做,又毫无新意,自然赚不了多少。且施三少爷做这生意的时候也没找几个懂行的,那些海货没有及时卖出去又处理不当,最后毁了大半就赔惨了。 因此施家三奶奶一进门就拉着徐以柔的手哭,哭得真心实意。 “七弟妹,你就可怜可怜三嫂吧,三嫂这也是没办法啊,下个月就是九娘的生辰,你三哥三嫂都没钱给九娘准备礼物了。” 徐以柔尴尬极了:“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九娘也不是计较的人,只要三哥三嫂心意到了就是。” “说得轻巧,可九娘一向是家中兄妹里最受宠的一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礼薄了啊。否则就算九娘不介意,爹爹也不高兴啊。” 施九娘不是施家唯一的女儿,却是施三爷唯一的女儿,因此施三爷确实对施九娘宠得厉害,很多施九娘不计较的事情,施三爷都会计较。因此每年施九娘过生辰的时候,施家的兄弟们了都挖空了心思讨好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免得在施三爷那儿吃个挂落。唯有施桐因为没想争家主,也不怕吃挂落,因此送施九娘的礼物一向不算贵重,却都是合施九娘心意的。也因此徐以柔觉得她三嫂就算拿不出值钱的礼物也没有关系,因为施桐跟她说只要心意到了就行。 然而施家三少爷和三少奶奶都不这样想,施桐与施九娘打小就因为年纪相仿分外亲近,那施桐自然明白什么样的东西合乎施九娘的心意,可他们要从哪里得知呢?就算稳施桐也没用,之前施三少爷也不是没有问过,只是有些东西施桐去送施九娘是喜欢的,换成别人去送,施九娘就未必那么喜欢了。 施九娘不喜欢,礼物又不算贵重的话,施三爷肯定就要跟他们算账了,因此他们宁愿送贵点的,哪怕施九娘不喜欢,施三爷也不会找他们麻烦。 徐以柔不欲在人前与施三奶奶多加纠缠,便道:“既然三嫂钱不凑手,我这儿还有三千两私房,三嫂先拿去用吧。” 三千两对施家人来说只是笔小数目,但只是给施九娘送一个礼物也够了。不过徐以柔心里清楚,她这位三嫂此刻手头只怕连三千两也不剩,这钱借出去以后多半是拿不回来了,只当做是破财消灾了。 然而施三奶奶却不满意,她若要这三千两银子,找谁借不是借呢?何必跑到淑女楼来舍了脸面。她真正要的自然是施桐的帮助。尽管施桐已经退出了施家家主的竞争,可这些年他混得风生水起,完全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基本做什么就赚什么,施家少爷里头大概就数他最有钱了。既然他都那么有钱了,帮帮他们又有何妨?大家都是兄弟,何必那样小气呢? 她家那位少爷根本就没有赚钱的本事,老七完全不需要防着他的啊! 施三奶奶哪里知道施桐就是嫌他三哥太蠢,所以才带着徐以柔远远避开他们一家子的。施桐如今自己做生意,身边全是他的心腹,就连妻子徐以柔也是出身商家,颇有几分聪慧,因此外人很难插手,就算是要故意破坏他的生意,也基本都是小打小闹。可如果要照拂他三哥的话,岂不是把一个巨大的弱点暴露给别人了?况且他爹也嫌他三哥太蠢,叫他们兄弟几个都别管他,只是他三哥非要挣扎。 他自个儿扑腾也就算了,要是真能扑腾起来那也是他的本事,谁都要高看他一眼。可偏偏他越扑腾越穷,还整日指望着其他兄弟拉扯他一把,可是哪个兄弟敢呢?之前老八跟三哥合伙的时候,可是赔得血本无归的。偏偏老八本来本钱就不多,在家又不受宠,如今都没脸回家了。有老八做前车之鉴,谁敢帮他? 徐以柔见施三奶奶不满意,无奈道:“嫂子也知道,七哥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从来都不插手的,我们夫妻一向是各做各的,除了这三千两银子,其他方面我真的帮不上忙。” 施二奶奶听了这话笑道:“七弟妹说的是哪里话?怎么就跟七弟的生意扯上关系了?三叔早就说过,七弟的生意与施家无关,谁都不许插手,我们都是明白的。” 徐以柔心想,她们若是真的明白,也就不会一直缠着她了。个个都是嘴上说得好听,面上却做得不怎么好看。 江雪荷见气氛有些紧张,便让人给她们妯娌几个开了个包厢,让她们去包厢里谈话。 施家那几位少奶奶都是不乐意的,只是他们看见徐以柔已经完全冷下来的脸,也只好暂时妥协了。 最后施家的几个妯娌自然是不欢而散,徐以柔还专程跟江雪荷道歉。 江雪荷只笑道:“这也不是你愿意的,我现在可算知道为何你出嫁前那样恐慌了,还真的都被你说中了。” 徐以柔撇嘴:“可不是,我没想到都已经分家了还能烦到我头上。” 江雪荷听了无奈,但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那是施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置喙。徐以柔自然也知道,因此也没多说什么,想着以后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清静的时候还是不要到淑女楼来了,不然也是平白给江雪荷添麻烦。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江雪荷都没怎么见过徐以柔,府城的生意场上也有些动荡,不用说也知道这是施家几个少爷争斗的结果。就连江雪荷开的两个楼都收到了波动,这让她有些懊恼,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只不过她听说,施家的五位家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团结,不然无法共同带领施家走向更辉煌的境地。如今这代争成这样,真能挑出五个团结的吗? 就他们现在这互相拖后腿的架势,江雪荷觉得玄得很。 顾思言休沐的时候就发现江雪荷最近都无精打采愁眉苦脸的,便问她是为了何事闷闷不乐。江雪荷并不想用生意上的事情去打扰他,毕竟如今受到的那点小波动对她生意影响也不大。 “你我夫妻一体,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顾思言问道。 江雪荷笑道:“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这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江雪荷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最近府城里发生的动荡简洁地跟顾思言说了一遍。 顾思言听后笑道:“府城这点动荡我也发现了,之前还问了几个家中有人做生意的同窗,他们都说因为施家的关系,府城这些年动不动就会发生一次这样的动荡,倒也不用过分担心。” “这还经常荡的?”江雪荷奇怪道。 “从十年前就开始了吧,十年前施家前五位少爷最小的也十四岁了,确实可以争了。”顾思言笑道,“说起来施家上一代家主也没有那么团结,不过是对外一致罢了。他们总要先保证了整个家族的利益,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可上一代就有不小的争斗,因此这隔了一代之后,自然更乱了些。他们还没有正式进入施家内部,施家的利益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却不如自己的利益重要,争得罪厉害的几个都是不同家主的儿子。施家如今五个家主是有大局观的,可他们的妻子却未必有,而在他们妻子的引导下,这些儿子们就更不会有了。” 江雪荷奇怪道:“我看商家之间也都是经常通婚的,就好比徐夫人,徐家如今有这样的规模,她也有一半功劳。施家这样的人家,更应该……” 顾思言笑道:“非也,商家之间可以通婚也可以不通婚。就好比施家,他们如今已是首富,那么对他们来说娶妻只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就够了,会不会赚钱并不重要。比如说施三少爷的生母虽然也是商户的女儿,但是从小学的却是琴棋书画,对生意一窍不通,施三少爷这完全是随了生母。而施八少爷的生母则是一个农户之女,但因生得貌美被施五爷看中,这才嫁入了施家。她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因此施八少爷才会被施三少爷哄了去。而施桐的生母虽然不是商人,却是自小读书识字的,十分聪慧,在这方面一点就透,却不执着于银钱,这才培养出了如今的施桐。” 江雪荷好奇道:“那施九娘呢?” “施九娘的母亲是施三爷的正室,听说是江州府城白家的女儿。当年施家和白家其实不相上下,不过白家女儿嫁过来之后,施三爷这边如虎添翼,竟渐渐超过了白家。” “那白家岂不是很后悔?”江雪荷又问。 顾思言笑道:“确实毁得肠子都青了,听说施九娘的生母当年在白家并不受宠,属于那种有后娘就有后爹的。也是被后娘逼迫得没办法了,才孤身离开了江州,意外结实了施三爷。她出嫁之后白家倒是想重新认回这个女儿,然而施三夫人却不乐意了。” “这事换谁都不乐意啊,只要她在施家生活得好,又哪里会管当初不要她的白家呢?” 江雪荷对于这样的事情十分理解。虽然有血脉亲情这一说,可这情也不能是单方面的呀。 第一百六十章 施三夫人哪里都好,只是子嗣不丰,嫁到施家以后大部分事情都是顺心如意的,却也只得了施九娘一个女儿。白家见此十分高兴,想着不论是让施九娘嫁给他们白家的儿子还是让他们白家的女儿嫁给施三爷的庶子,对他们白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然而施三夫人不喜欢白家又怎么会让施九娘嫁去白家?至于白家的女儿要不要嫁给施三爷的庶子,她是懒得干涉的。她虽然不会苛待家中庶子,但是也不会当成自己亲生的,所以他们爱干嘛就干嘛,她是不会管的。 “施三爷的几个庶子中就数施桐最有本事,白家一开始看中的就是施桐,不过施桐一向主意大本事大,白家奈何不了他,施三爷也随他,这才能与徐二姑娘喜结良缘。”顾思言道,“最近她许久未来找你,除了施家事多以外,也有白家人到了府城的缘故。” “白家人?” “对,来了个白姑娘,又来了三个白少爷。”顾思言笑道,“那白姑娘是白家嫡系的女儿,之前就是打算让她嫁给施桐的,她似乎也对施桐有意思。而那三个白少爷,自然是为了施九娘准备的。因为施九娘的主意比施桐的更大,他们不确定自己准备的是否能让施九娘喜欢,因此将嫡系里最出色的三个少爷都带过来了,想着总有一款是施九娘会喜欢的。” 江雪荷目瞪口呆:“这九娘竟如话本中的公主女皇一般,万千男色供她挑选?” 顾思言噗嗤一声笑了开来:“才三个而已,怎么算得上是万千男色?” 江雪荷笑道:“白家现在虽然不如施家,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施家不足,比起这府城其他商家却是强出不少的。可连白家都一口气送出三个儿子了,那其他商家难道不会闻风而动吗?施家虽然有五个家主,却只有施三爷算得上是真正的家主,其他四个是副手罢了。因此对天下商人而言,最值钱的媳妇大概就是施九娘了。” “如此说来,确实是万千男色供施九娘挑选了。”顾思言笑道,“只不过施三爷有心为施九娘招赘,能选的范围可能就小了些许。” “招赘?”江雪荷不太明白施九娘招赘的意义,“莫非施三爷想让她也去争一争所谓的家主之位?” 顾思言点头:“施三爷的确有这个想法,施家其他四位家主也有三位是同意的。毕竟每个小辈手中的铺子是什么情况,他们都很清楚。且施桐如今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他又与施九娘处得好,兄妹俩有些合作。施家人认为,施九娘加上施桐的话,这个家主位是万无一失的。不过其他小辈就不太乐意了,原本和男丁争他们都争不过来了,现在居然还有女子加入,施家这场家主之争怕是再过十年都不会消停。” 江雪荷一想也对,原本没有施九娘施家都能争上十年未决,那加入施九娘的话,局面肯定会更加混乱。在施家最有名的姑娘是施九娘没错,可这不代表其他的施家姑娘没有经商才能啊!倘若施九娘加入的话,肯定也会有其他女子加入的,到时候施家肯定就乱成一锅粥了。 一旦其他女子加入的话,对江雪荷的生意肯定也有冲击。她如今在府城没有人动是施九娘给她面子,可如果其他施家姑娘也要加入竞争的话,那看在施九娘的份上,她们大概就不愿意给自己面子了。 不行,她得在真正动荡之前做点什么才是。 顾思言则宽慰道:“其实这生意不做到府城来也没关系,县城赚的那些已经够我们生活了。你少开些分店,也能轻松些不是?” 江雪荷一愣,是啊,她当初做生意的时候也只是想着能管好自家温饱就够了,可如今却也渐渐有了野心,觉得在府城做不了这笔生意的时候,还是想办法继续。可她的野心也不是那么大,因为她现在也就开了两个楼而已,不像在县城和镇里的时候开了那么多家铺子。 到底还是不甘心吧?因为这样的楼她是第一个开的,可如果被挤兑掉的话,日后就有别人会开类似的,那她如今做的一切都像是在为他人做衣裳。 “君子楼其实与八方书肆有些相似,这个还是为了积攒名声开的,若是这样就被击垮了,我怎么也不甘心。”江雪荷叹息道,“更何况君子楼里,除了我的心血,不也有你的心血吗?” 比起自己,其实顾思言更清楚文人墨客都喜欢什么样的地方,当初君子楼里的装潢大部分都是顾思言设计的。除此之外,顾思言在寒山书院里遇到什么可以抄录外传的书本,也都会抄一份送到君子楼去。君子楼每旬为难人的上联多半是顾思言想的,君子楼里挂的不少文章也都是顾思言带着新结交的朋友一起写的。 江雪荷不过是往君子楼里添些酒水点心而已,而真正能支撑起君子楼的东西,大半都是顾思言提供的。没了淑女楼,她可以将淑女楼的东西拆分成糕点铺子和脂粉铺子。可若是没了君子楼的话,她怎么都不会开心的。 顾思言不由笑了:“我知道雪娘都是为了我好,但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太过辛苦。我曾经总想着,人生在世可以不为名不为利,只求问心无愧就好。可如今想想,倘若名声在外的话,对自己也算是一层保护。我固然不愿意做那等沽名钓誉之徒,但做些实事也能有名不是吗?” 江雪荷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溪月先生不是想要办一个女学吗?只是她资金不足,名声不显,一时还办不起来。要办女学,只靠着八方书肆和君子楼的那点积累是远远不够的。”顾思言笑道,“府城虽然富贵,但是也有孤儿。这些孤儿命途难测,雪娘若是手头资金充足的话,不如建个大院子,收留那些孤儿,找人为他们授课,不拘男女。除了书本上那些东西,也可以教他们手艺。总有些人是在读书上没天赋,却有其他才能的,要尽量因材施教才是。施家如今虽然已经有了大的动静,但要真正弄起来,恐怕还得两年。这两年的时间,雪娘一定要利用好。” 江雪荷自然没有不应的,能够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她原本就是乐意的。若是可以的话,她是想将那地方建在府城。然而府城的地也太贵了,她买不起太大的,还不如在城外买地皮。 “我之前不是在城郊买了一个山头吗?那山头下面就有一块平地,地方还不小,我干脆将那块地都买下好了,到时候就在那里建一个慈孤院,收留孤儿。至于学堂的话自然也是建在那块地上,但是要另起一座房子。除了慈孤院里的孩子,附近村民中的孩子只要交了束脩的话,也可以入学。我看那带富裕的不多,束脩也不用太多。” 顾思言笑着点头:“都听你的,反正都是你赚的钱。” 他这样一说,江雪荷就有些心疼。 “咱们虽然要名,但也要钱啊!那些孩子若是培养出来的话,就直接到我的铺子里去帮忙吧?杨二苗如今将镖局的人都聚集起来培养自己的势力。我虽然信得过他,但身边也不能完全没有自己的人啊!” 江雪荷原本是将杨大树和杨小花当成自己人的,可谁让还有一个杨二苗吗?大树小花是没多少私心的,人又老实,如果没有杨二苗的话,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有二心的。可有一个头脑聪明的杨二苗在,一切都成了未知数。江雪荷如今信得过杨二苗,可未来如何,她自己也不能确定。 顾思言又问:“这样一个慈孤院一定是费钱的吧?村民的束脩你又不肯多收,这要如何赚钱呢?” “收来的孤儿里肯定有女孩子的吧?如果是手巧的姑娘,就让阿娴和云兰教她们打络子刺绣呗。只要让她们做些简单的东西就好,到时候我们可以付他们一些工钱,就当是收了一群包食宿的工人嘛。要是有特别聪明的话,就可以提拔成管事了。” 江雪荷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房子建造的问题上。她对这屋子倒是提了很多意见,总觉得这样不好,那样又不行。万一怎么怎么样了,孩子们受不了怎么办? 顾思言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我列出来的这些材料,虽然不算上等的,但也不是最下乘的,对于孤儿来说怎么可能住不习惯?就算是我在里头住上七八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当年顾家的环境虽然不错,但是顾思言过得可不好,绝对不如他方才给江雪荷规划的那些。可江雪荷却觉得这样住对孩子很不好。 江雪荷皱眉:“可我不行啊,我若是住这样的地方……” 顾思言这才想起江雪荷是从小被娇养大的,那样的环境她确实住不了。可他也没有存心敷衍孤儿的心思,他选出来的材料和建造架构,大部分百姓也都是住得的。 顾思言不由道:“怪我不够仔细,竟然到了如今才发现你这般娇气,干脆叫你娇娘算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江雪荷听见娇娘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怀念,她其实从小就娇气,因为在他父母刚成婚的前五年里,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也是被他们娇养长大的。裴氏觉得她娇气也没什么不好,甚至希望她一辈子都能这样娇气,因此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娇娇。她小时候是个挑剔的,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与人重复,见有许多姑娘都名字带娇的,便不喜欢这个小名。因此娇娇二字只有父母在用,双亲死后,这世上再无一个人叫她娇娇了。 想到这里,江雪荷不由叹了口气:“其实我小时候,爹娘就常唤我娇娇的。” 顾思言一愣,随即道:“既然如此,那日后我可就叫你娇娘了。” 江雪荷俏脸一红:“那是小名,除了爹娘和两个妹妹没人知道的。” 顾思言笑道:“那不是更好,从此之后你便只是我一个人的娇娘,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叫你雪娘。” 江雪荷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觉得这样挺好,便默认了这个提议。 顾思言见她默认,一连喊了好几声娇娘,直到江雪荷轻轻踩了他一脚才罢休。 “好娇娘,你就让我多教几声吧,等我虽夫子去游学了,只怕想你想听我也叫不到了。”顾思言叹息。 “谁想听了?”江雪荷撇了撇嘴又问,“你说的游学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书院的韩院长一向都是主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因此每隔会时不时带学生们出去游学,这次能被选上也算我的荣幸,阿行和涵之也是要去的。” 那岂不是要好几个月不能见面了? 江雪荷听了有些不舍:“那我去给你们三个准备些干粮吧。” 顾思言笑道:“我想先生应该不会短了我们吃食,娇娘再准备些酸梅吧,万一阿行晕船的话可以吃些。” 江雪荷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便去准备了。她还将这件事告诉了顾思娴,也让她这个亲妹妹尽点心。顾思娴于是又给顾思言等人缝了新的书袋,这次的书袋和以往不同,选用的布料十分特别,有些许防水的功效。但到底是布料,再怎么防水也会透进去些的,于是江雪荷建议她在这书袋里垫上一层油纸,算是双重保险。 顾思娴跟江云兰联手做出来之后,他们试用了一下,发现效果确实不错,对其都很喜欢。徐子熙见了也眼红,从前顾思娴和江云兰不管做什么东西都是做四份的,可自从他不念书以后,她们俩就不再做他的那份了,让他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顾思行嫌弃道:“你要来做什么?你也念书吗?你也游学吗?你怎么就想着这书袋没你的份呢?你就不能想想你的那堆荷包腰带也没我们的份呢?”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顾思娴每回想到新花样都会给顾思言兄弟俩做上一份,只不过有些花哨的图案顾家兄弟并不喜欢,因此遇到花哨的图案,顾思娴就想也不想的只给徐子熙做了。徐子熙隐隐也知道些,只是一想到顾思娴给他做得更多,他心里就格外欢快,露出了一抹傻笑。 顾思行最见不得他这样笑,忍不住又数落了几句。 徐子熙才不管这些呢,反正东西已经在他手里了,他自己开心就好。只可惜顾思娴还有一年才及笄呢。按照顾思言的意思就是等顾思娴十六七岁了再出嫁,他舍不得自己的妹妹的,想要多留两年。而顾思言则觉得等妹妹十八岁了再嫁也不迟,徐子熙要是敢跑的话他还能找个更好的。 徐子熙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他可等不了那么久,凭什么哥哥们舍不得妹妹就要他这个未婚夫来受苦啦?就算阿娴妹妹嫁给了他,他也不会不让阿娴妹妹去见大舅哥的呀!等阿娴妹妹一及笄他就要把人娶回来!不过有两个大舅哥拦着,这事怕不是那么容易,还得请母亲帮忙才是。 江雪荷见最新做出来的书袋不错,还能防水,就让顾思娴她们多做了几个放在君子楼那边卖,上头绣的多是些梅兰竹菊的花纹。这书袋里头还分了层的,看着虽然比从前的书袋笨重些,但是很适合给书分门别类。再加上这书袋外型设计得也不错,绣花又精巧,因此一上市就很受欢迎,江雪荷第一天摆了二十个居然一下子就卖空了。 徐子熙也去买了,想着就算阿娴妹妹如今不会特意给他绣书袋了,但是两个大舅哥甚至连柳涵之都有的东西,他也不能没有。他还一口气买了七个,因为这些书袋的绣纹一共有梅兰竹菊荷松柳七种,楼里的活计看到的时候都一脸微妙,不明白这位少爷又犯了什么轴。 不过他们也习惯了,从前这楼里的书袋笔袋徐子熙也买过一些的,而且每次买的时候都是把所有花纹全买齐了。而且他买的时候还特别挑,他们看着那些绣纹都是一样的,徐子熙却可以判断出哪个是顾思娴绣的哪个不是,他就专门挑了顾思娴绣的那些来买。 顾思娴一边觉得他浪费钱,一边又觉得他对自己很用心,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好了。 新的书袋因为布料特别,做工复杂,江雪荷定价不低,八两银子一个书袋呢,徐子熙这一口气就花了五十六两出去,确实财大气粗。 只是这东西虽然贵了些,但依然很受欢迎,那二十个卖完之后就有人一直前来询问什么时候才能有货。这个江雪荷也不敢保证,她在君子楼和淑女楼卖绣品一向随意,顾思娴和江云兰做多少她就卖多少,并不会因为什么东西好卖就让她们俩一直忙碌。那毕竟是她和顾思言的亲妹妹,哪能不心疼呢? 因此江雪荷只能跟那些客人说,君子楼只要有货就卖,但那东西不好做,上货的速度会慢一些,而且量少。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其他店家倒是很高兴。君子楼要是想做这笔生意的话,他们不好抢。可既然君子楼根本不懂得把握机会的话,那也不能怪他们对吧?毕竟这生意他们不做别人也会做的,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与江雪荷卖的香粉不同,那东西就算猜得出配方,可是具体要怎么调制却不一定清楚,很难真正将其复制出来。可这书袋简单啊,只要找出那种布料,然后照着做一个就好。甚至他们还可以找些出色的绣娘绣出更精美的花纹来,然后卖出更高的价格! 不过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那种布料是哪来的呢?想要模仿书袋的商人们遍寻了整个府城,也没有找到君子楼用的那种布料。 江雪荷也很好奇:“那种布料到底是哪来的呢?” 顾思娴摇了摇头:“说起来,那还是溪月先生给我的。溪月先生说前段时间家里有些潮湿,她有不少书都湿了,便想做些东西护住那些书,然后就给我那样一大块硬布叫我做个大一些的袋子。做完之后还有剩,而哥哥们又是要坐船去游学,我就干脆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个书袋。” 江雪荷于是又去问江溪月,江溪月听后只是笑了笑。 “我从前一直想要个防水的书袋,便一直在研究防水的布料。可惜我研究了许久也没个成效,只能织出那种水平的硬布。好在你想到了在里面包一层油纸,这才真正全了我的念想。” 江雪荷惊讶极了:“那硬布居然是你自己织出来的?” 江溪月点了点头:“我已经研究许多年了,总算有些成果。你放心,这笔生意目前只有你能做。” 江雪荷笑道:“其实我原本也没想过要做这笔生意的。诚然这笔生意不算难做,但我可舍不得阿娴和云兰天天窝在家里做书袋。如今更是应了我的想法,倘若我要大做的话,你岂不是也要天天织布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若真让江溪月每日从早到晚的织布,江溪月自然不愿意。但她这人读书累了就会找点其他的事情做消遣,比起刺绣她更喜欢织布。反正江雪荷之前已经放出了那样的话,那她肯定不用每天织布啊,就自己闲暇的时候织一些就行了。 “不过,这布也不是真的只有我能织啊。”江溪月递了两张纸给江雪荷,“这上头有这种硬布的织法,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织布就可以了。这门生意既然能做,那也不该白白放过,起码每天卖上十个吧?也算我一份分成?” 江雪荷笑道:“这自然是要给你算分成,若不是你,我们又怎么能做出这样好的书袋来呢?” 江溪月高兴极了:“从前在张家的时候,家中事务都是我一手操持的,我那个时候总觉得赚钱难,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可自从认识你之后,好像钱并不难得似的。” 江雪荷笑道:“怎么不难得呢?若是手头什么都没有的话,要赚钱真的挺难的,做任何生意都需要本钱的不是吗?我当年幸运,父母遗留下来不少财产,五郎又分到了一座荒山,这才使我将如今的生意做了起来。” 江溪月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做这硬布的想法我是好几年前就有的,可那个时候手头的银子不多,平日里的见识也少,便一直没能做成。可如今手头的银子充裕,知道的东西又比从前多了,就真的将这布织起来了。我看两三年内,应该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布的织法吧?” 江雪荷看了一眼江溪月写的东西,她发现这个布不算难织,用的材料也没有特别贵重的,不过工序是有些繁琐的。 “我看四五年之内也没人能想出来。”江雪荷笑道,“我先找人按照这单子上的步骤去做,其中有几种材料成本稍微高些,这几年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可替代的。等旁人也研究出来的时候,我们这边成本比从前低了,倒也能继续做下去,不至于吃亏。” 江溪月笑道:“还是雪荷妹妹的头脑灵活,这么快就想到这一点了,我都还没想到呢。那我有空的时候就再想想有没有可替代的吧?” “溪月姐姐若是能想出来的话自然再好不过,若是实在想不出来倒也罢了,我这边会让杨二苗他们派人去找的。他认识的人多,又散落四海,所知道的东西也会比我们多一些。” 江溪月点了点头,她觉得江雪荷说得没错,总之人多好办事嘛。 “对了,我此次过来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跟溪月姐姐商量一下。”江雪荷笑道,“溪月姐姐之前不是有办女学的心思吗?正好我想建一个慈孤院,收留府城附近的孤儿,不论男女都让他们读书认字,正好需要一个女夫子呢。不知溪月姐姐可忙得过来?” 江溪月听了这话十分高兴:“自然是忙得过来的!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忙吧?原本就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阿娴、云兰还有雨萱原本就是聪慧的,并不需要我日日盯着,只需隔几日检查一下功课即可。而孤儿多半都是没读过书的,刚开始只是启蒙的话,倒也不废什么劲。” “姐姐若是愿意自然最好了,我已经让人留意这城里的孤儿了,地也是刚刚买好的,如今正在建房子,姐姐对那房子的架构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江雪荷也取了几张图纸出来摆在江溪月面前,“姐姐你看,这些图纸是我和五郎整合之后画出来的,不知道姐姐是否还有其他建议。” “雪荷妹妹先把这图纸放在我这儿吧?我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意见,先留着慢慢看。”江溪月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你现在应该不急着用吧?” “自然是不着急的,五郎已经临过一份了,姐姐放心看就是。” 江雪荷离开后就将家里的小丫头们都召集起来,让她们按照江溪月写的步骤来织硬布。这些小丫头都是家里姑娘们的随身丫头,身手也都不错,出门在外的时候可以保护姑娘们的安危。 然而她家的几个姑娘除了江雨萱都是不爱出门的,这些丫头经常待在家里也没事可做,就是连连武或者在姑娘们忙活的时候打个下手。既然如此,那给她们找点事情做也是应该的呀,否则不是让她们白领俸禄了吗? “不过这硬布不好做,算你们几个额外的工,会另外结算银子的,你们觉得如何?”江雪荷问道。 白芷笑道:“我们原本就是顾家的丫头,夫人随便吩咐就是。来的时候杨二爷已经跟我们说过了,夫人是我们的恩人,要我们什么事情都听夫人的,哪怕不另外算钱,我们肯定也是要按吩咐办事的。” 江雪荷笑道:“也算不上有恩,我不过是在自己需要下人的时候买了几个下人而已。虽说间接地救了大树和小花,但对你们可算不上有恩。” 白芍则道:“可杨大当家对镖局里所有人都有恩,夫人救了杨家嫡系的子女,那就是对我们有恩。” 江雪荷无奈,心想这大概就是江湖中人所谓的义薄云天了吧?她明明没做什么,只是买了几个下人而已。谁知道这几个下人居然是有来头的,还附赠了这么多人过来。 江雪荷想了想又对着她们几个招了招手,让她们全都凑过来以后小声问道:“你们从前可都是跑江湖的,如今跑来给我们一家子当下人,不觉得委屈吗?” 几个小丫头都连连摇头:“这有什么可委屈的?夫人也不曾亏待过我们啊!难道我们从前走镖的时候就会受人尊敬了吗?不也同样是被人呼来喝去的?” “可不是,夫人对我们可比从前那些客人们好呢!” “再说了,从前我们走镖过的那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在镖局经历动荡之后,能够过上安定的日子,大家都很感谢夫人呢!杨二爷说了,镖局要干的活与商队也差不多,商队还更赚钱些,还不如先跟着夫人把生意做大了,以后建个商队呢!” 江雪荷苦笑不得:“我只会做些糕点和胭脂,可建不起什么商队。” “那可未必,杨二爷说了,生意都是一点一点做大的。夫人从前只买些糕点和酒水,后来又卖了胭脂和香粉,接着又开了一个八方书肆。为了利用从顾家那儿买回来的铺子,夫人又陆续开了成衣店之类的,可见夫人要做的生意越来越多了。既然如此,那日后怎么会没有商队呢?只要夫人不放弃,这个目标就一定能够实现的!” 可这并不是我的目标啊! 江雪荷再一次觉得杨二苗这个合作对象不是很靠谱,因为杨二苗的目标实在太远大了,远远超出了她能够想象的范围。她做生意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一开始只是想赚点小钱养家,后来一步步的都是顺水推舟。她一向就是个顺其自然的人,遇到了机会就去做,但并不是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杨二苗的野心促使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才能是否能够赶得上杨二苗的野心。 倘若她赶不上的话,那势必有一日会与杨二苗分道扬镳。 若只是分道扬镳倒也还好,可若是日后有了竞争又该如何?江雪荷是不愿意与杨家人走到那一步的,因此每回想到这个事情她就觉得头疼。 算了算了,既然这事让人头疼,那她还是不想为妙,先试试把硬布织起来吧。比起那些离她还远的东西,还是先将眼前能赚的钱赚到再说。 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雪荷就这样将家里的人力都利用了起来,丫头们负责织布糊油纸,江云兰和顾思娴她们负责刺绣,而江雪荷则跑出去督促慈孤院的进度了。 这段时间君子楼每天都会卖十个新、书袋,一直过了两个多月,这书袋才不那么好卖了。江雪荷让她们多做了五十个放君子楼的仓库以后,就让她们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东西了。 又因为徐子熙一副急着想娶顾思娴的样子,江雪荷觉得等顾思娴出嫁的时候,总要有一个铺子陪嫁,便又买了一个铺面。虽然县城那儿已经有一个铺子了,可对女儿家来说,嫁妆自然是越多越好的。从前她只在县城,有个县城的铺子就觉得够了。如今既然到了府城,也有开铺子的能力,那就再开一个呗! 想着顾云兰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她干脆又买了一个铺子,这回倒不是挨在一起的,而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两个铺子都先做的布料生意,因为杨家有旧部在江南,她便让杨二苗想办法从江南进货。江雪荷还设计了一些成衣还有娃娃放在铺子里卖的,至于顾思娴和江云兰做的,则继续放在淑女楼里卖,每个月给她们分成。 那两个铺子的事情江雪荷并没有告诉她们俩,免得她们俩为了不辜负江雪荷的好意又像从前在县城里那样没日没夜地做衣服做绢花,看得江雪荷心疼。 两家布庄的生意起来之后,江雪荷觉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于是又给江雨萱买了一个铺子,专门卖胭脂和香粉的。只是如今他们自己家的花还没完全种起来,能做的不多,也去江南那儿进了一批脂粉过来放着一起卖。 到了年底,慈孤院终于建成,江雪荷便带着家里的姑娘们去城北施粥。 城北靠近城郊,那儿的百姓要穷些,还有两条街都住满了乞丐和流浪汉。江雪荷免费施粥赠药也是为了看看这附近的孤儿到底有多少。 年底天冷,施粥的时候见到了不少衣衫褴褛之人,江雪荷于心不忍,便让杨二苗选人去她新造好的屋子里做活。但凡老实做事的,她都愿意给俸禄,遇到不老实的,直接撵走就是。这些落魄到要当乞丐的,原本就没几个厉害人物,就算逞凶斗狠,那也打不过自小习武的江湖人啊!因此把这事交给镖局的人处理,江雪荷十分放心。 江雪荷一连施粥三日,在府城里获得了不少赞誉,她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是叫人将孤儿登记造册,然后一个个送到慈孤院里。等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妥了,她才拖着一家十几口人回松月县去了。 毕竟过年,书院都给他们放了半月的假,他们自然是要回家过年的。虽然至亲都已经去了,但江三叔家那儿还是可以走动走动的。况且江溪月出来半年,江村长他们肯定着急了。 因为何家村已经没有顾家人了,江雪荷又一心要去见她三叔三婶,顾思言便干脆提议他们一家大小都去江家三房过年。 江雪荷高兴极了,又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可以吗?” 顾思言笑道:“我觉得没什么不行的,只要三叔三婶没意见就行。” 江雪荷笑道:“三叔三婶应该不会有意见的,他们俩一向疼我。这样吧,如月脚程快,先让如月往三叔那儿跑一趟如何?三叔若是欢迎的话,我们就不客气啦。” 刁如月笑道:“夫人放心,这点小事我很快就能办好。” 刁如月回来的时候,他们的马车正好到了江家村村口,江溪月带着女儿下了马车。 “玉竹就先跟你们回去吧,我若是将她带回去,我那几个嫂子肯定不消停。”江溪月无奈道。 方玉竹对外的名义是江溪月的丫鬟,若是她嫂子们见到这样一个丫鬟,肯定想过一把大户人家的瘾,对着方玉竹随时使唤。然而杨二苗后来领来的这几个丫鬟哪个有卖身契了?虽然她们愿意在江雪荷等人身边帮忙打下手,但到底不是真正的丫鬟。江溪月平时都对方玉竹客客气气的,可舍不得被她的几个嫂子磋磨。 江雪荷自然也明白,便笑道:“你放心,我还巴不得自己身边多个帮手呢。” 等江溪月走后,刁如月便道:“我方才到了三老爷家,还未说明来意,三老爷便问夫人和五爷到了吗?若是到了的话不妨先住他们家里去,大家好一起过年。” 江雪荷笑道:“我就知道,我三叔三婶肯定还是念着我的。既然如此,我们今年便在三叔家过了。” 顾思言也笑道:“真如此的话,我感觉自己跟个上门女婿似的。” 顾思言只是开个玩笑,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思行觉得他哥现在真挺像上门女婿的。从前住在顾家的时候还好,可后来不论是去了县城还是府城,他们的衣食住行全都是他嫂子花的钱。好不容易又回到乡下了,偏偏自己家里不回,跑嫂子三叔家过年去了! 顾思行十分忧心,若是被外人知道了这事,会不会说他哥是吃软饭的呀?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跟他哥说,不然不知道他哥又要想出什么可怕的惩罚来教训他。 江三叔知道江雪荷姐弟几个回来了,都很高兴,连忙让人把屋子都收拾出来。三房原本是没有下人的,江三叔和江三婶都用不惯。只是三房的屋子建得有些大,房间又多,只靠佟氏与海妮的话根本打扫不过来,江含笑出嫁后便卖了一对手脚勤快的母女回来专门打扫。 江三叔自以为家里屋子很多,等江雪荷他们到了的时候他就吓了一跳,这人数怎么比从前多了一倍不止? 江雪荷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吓到三叔了?我们刚到府城的时候人生地不熟,不论是住家里还是出门都觉得不太安全,便多招了几个会拳脚功夫的人过来看家护院,这样也心安些。” 江三叔一听是这个理由,连忙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家里可能……” 江雪荷笑道:“让他们都住到二房的屋子里去就是了,反正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如今快过年了正好让他们去清扫一下。三婶待会儿能不能先下两锅面,让他们吃点东西再过去。” 佟氏连忙道:“荷姐儿放心,家里饭菜都够吃的!” 如今三房日子好过了,可有不少都是荷姐儿的功劳呢!荷姐儿他们既然过来了,那她自然要好好招待。至于荷姐儿身边那些人,都是平日里照顾荷姐儿一家子的好人,他们家肯定也要好好款待的。 江清崖也很高兴,听到江雪荷他们回来了,连忙窜到了顾思言跟前。 “四姐夫,我今年大考考了甲等呢!” 江三叔忍不住在江清崖背上拍了一记:“甲等就甲等,瞎炫耀什么?你四姐夫当年年年第一呢!” 江清崖笑道:“四姐夫自然比我厉害。我虽然拿不到第一,但是第五也马马虎虎吧。” 他说马马虎虎的时候神情并不是那么马马虎虎,明显就快蹦起来了。江雪荷见了只觉得十分有趣,心想如今江清崖身高都快追上她了,却依然是个小孩子脾气,叫人见了分外亲切。 顾思言则笑道:“我记得知微书院的第一名不仅有钱拿,还能得夫子开小灶呢。你再加把劲,争取下回吃到那小灶?” 江清崖得意道:“可我机灵呀!就算我不是第一名,夫子也给我开小灶啦!还是让乐哥儿再加把劲吧!” 江雪荷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乐哥儿是温明乐,也就是曾经的江清茂。 “乐哥儿这回考得如何?”江雪荷随口一问。 “也还不错啦,虽然比不上我。”江清崖笑道,“乐哥儿这回考了第九呢,其实进步已经很大啦,夫子很高兴的。就是奶奶十分遗憾,心想那么争气的孩子怎么就不是她孙子呢?” 江雪荷好笑道:“奶奶还念着乐哥儿呐?” 江雪荷还以为周氏早就把温明乐抛到脑后了,毕竟温明乐如今已经认祖归宗,就算日后光宗耀祖也跟他们老江家没有关系。周氏这人颇为势力,沾不到好处的事她一向是不爱做的。 江清崖叹道:“可不是吗?奶奶一直都很遗憾,想着哪怕乐哥儿不是我们江家的子弟也好啊,只要他不知道,那日后光耀的就是我们江家的门楣。可是凭什么呢?大伯父大伯母又不喜欢乐哥儿,如今他回了温家有父母宠着,日子过得多好啊?倘若不能认回温家,有那样的养父母,只怕他日后就算金榜题名也不够快活。” 江三叔忍不住又拍了一下江清崖:“臭小子胡说什么呢?怎么能妄议长辈?” 虽然江三叔也觉得周氏的想法不厚道,江大山和林氏的做法更是不对,然而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由亲人说出来的话双方面子都不大好看。更何况江清崖还是个小辈,日后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江雪荷觉得江清崖并没说错什么,然而她见江三叔那么严肃,也没再多嘴。毕竟身为小辈,说这样的话确实不合适。倘若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他们就算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顾思言连忙转移话题,拉着江清崖亲自考问他的功课,见他始终对答如流,顾思言十分满意,就连江三叔也露出笑容。对于这个儿子如今的学问,江三叔还是很自豪的!他读书不多,无法判断江清崖的学问到底是什么水平,但是看见顾思言的笑容,他就觉得他儿子应该表现得还不错。 江清崖是个好学的,十分喜欢被顾思言指导功课的感觉,便缠着顾思言笑道:“姐夫晚上和我一起睡吧?” 江三叔连忙上前将江清崖扯开:“别瞎胡闹!你四姐夫是赶路回来的,肯定累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顾思言也笑道:“可不是,现在叫我躺下,肯定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可没有精力应付你。” 江清崖十分遗憾,只是抬头看见顾思言与江雪荷确实面带疲惫,便也不多言了。倒是顾思行十分精神,他有些晕车,在马车内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出来后就有劲了。 “不如晚上我陪你睡?我们俩好好交流交流?我这回在寒山书院可学了不少东西呢!”顾思行笑道。 江清崖又高兴起来:“那也行,我可要看看你长进了多少!” 一屋子人看着他们俩这样好学,都不由笑了。 江清峰见江清崖终于消停了,才笑着走过来问江雪荷这半年来过得如何。江雪荷自然都说好,事实上也没什么不好的。 江清崖听见他们在说府城的事情,好奇地凑了过来,越听就越是向往。 “什么时候我也能去府城啊?” 顾思言笑道:“等你考上秀才就可以了。” 江清崖听了十分遗憾,他才十一呢,等考上秀才起码得要三四年吧?不过去府城上学要很多银子的吧?他们家这两年虽然赚的比从前多了,但是花得也比从前多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够不够。 顾思行见他忽然又皱起小脸觉得好笑,问了两句以后顾思行自己的脸也皱了起来,两人一样的愁苦。虽然说只要他们需要,家里肯定不会缺他们那笔钱的,但这些钱都不是他们自己赚的,总让他们有种吃软饭的感觉。江清崖还好,到底是吃自己父母的,顾思行就是真的苦恼了。 什么时候他也能赚钱贴补家里呢? 屋里众人高兴的高兴,疲惫的疲惫,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小少年忽然冒出来的烦恼。 江雪荷等人是在夜里回来的,虽然天黑风急,但马车的动静不小,村里有个别人知道她回来后就往江家三房去了。这样的事情村里只要有一户人家知道了,江家大房肯定就知道了。因为当年断亲的事情有不少村民都围观了,如今看着江家大房越过越落魄他们总是幸灾乐祸,一旦二房和三房有什么动静,他们都要拿到大房面前说几句嘴。 于是第二天一早,江家大房的人就跑三房门口来了。周氏自然也来了,不过她倒不是来找茬的,而是来看两个孙子的。碍于孝道,只要有周氏在门口,江三叔一家就不能不开门。林氏等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要三房的门一开,他们肯定能寻到空子钻进去的! 江雪荷奇怪道:“昨天忘了问了,为什么奶奶在大房那儿?她不是老早就跟三叔一起过了吗?” 江三叔叹道:“前两天大哥大嫂说森哥儿病了,他们家没钱治病,要娘回去看看。娘虽然对森哥儿有些失望,但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虽然不会再给他钱,但也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谁知道这一去,大房就拦着不让回来了。” 江雪荷挑眉:“就来森哥儿病得不重?” “重倒是挺重,不过不是病,是伤。”江三叔无奈道,“森哥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半年来一直酗酒也就罢了,居然还去赌钱,结果大房还不出钱,就被人打断了腿。娘将自己的私房都拿给森哥儿治腿了,偏大房还不满足,撺掇着娘跟我们家要钱。” 江清峰不满道:“爹也拿了二十两给大伯母的,结果大伯母他们还得寸进尺,要爹把他们一家老小接到我们家里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江雪荷一点都不意外这是林氏说出来的话,自从林氏苦心经营的名声彻底败坏后,她也就破罐子破摔了,现在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弄出来的幺蛾子一出接着一出的,令人目不暇接。江雪荷安安稳稳地过了大半年,如今想起林氏那撒泼劲都有些头疼。 江雪荷想了想当即道:“如月小花,一会儿在门口看住,除了我奶奶谁都别放进来!” 刁如月笑道:“夫人放心,这个点玉竹他们应该也都起来了,只要他们听到了动静,就一定会过来帮忙的。” 江雪荷当然放心了,那么多个有功夫的丫鬟在,林氏他们还能挤进来不成?虽然大房男丁也不少,可他们这儿还有杨大树和杨二苗啊!根本就没在怕的!不过想到时不时就被大房叫过去的周氏,江雪荷开始在想她是不是应该也给周氏买个丫鬟?平日里可以伺候周氏的饮食起居,最重要的是在大房想要强行留人的时候把周氏带走。 这样的人手江雪荷不好意思再跟杨二苗要了,虽然杨二苗一定找得出来,可是伺候周氏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还是找专门的丫鬟来更好。 很快周氏就被人迎进来了,而林氏等人还在门口叫嚣。门前有刁如月有杨小花拦着,门外又有白芍白芷,大房等人进退不能,除了大骂江雪荷不孝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江雪荷走出去笑道:“我可是亲自派人将奶奶迎进屋的,怎么就不孝了?” “娘是你奶奶,可我们也是你长辈啊?你怎么能派人拦着我们?”林氏不满道,“还有老三和老三家的,你们怎么能任由这些小丫头对你们的大哥嫂子动手动脚呢?你有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 江雪荷好笑道:“这村里谁不知道,大房跟我们二房三房是早断了亲的,当初断亲的时候不懂得挽回,如今见大家日子都过得好了,就想来分一杯羹?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林氏听了这话连忙哭道:“荷姐儿,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可怜可怜森哥儿吧!不管我们两家如何,可我们都是江家的子孙啊!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你还能对你堂哥见死不救吗?” 江雪荷挑眉:“森哥儿怎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氏听了这话不由瞪了江三叔一眼,心想森哥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江三叔怎么能不告诉江雪荷呢?江雪荷现在都能坐马车回村了,家里肯定赚了很多钱!要是江雪荷知道了这事,说不定还会主动帮他们森哥儿把赌债还了呢! 林氏这完全就是在做梦了,不过她也是没办法,赌坊的人虽然已经将江清森的腿打断了,可是江清森的腿断不断的,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要钱,并不是要腿啊!因此打断的那一条腿不过是个威胁警告罢了,该还的钱还是得还! 可大房如今哪里还拿得出这么多钱来?就连周氏的私房都快被林氏掏空了钱还是不够还。林氏后悔极了,早知道温明乐的身世还有上进会打击到江清森,她当年就不该把温明乐捡回来,就该让他冻死在雪地里! “荷姐儿,你快去看看森哥儿吧!你们从小都是一起长大的,看到森哥儿现在的样子你肯定也不好受!”林氏哭道,“森哥儿他……他腿被人打断了呀!要不是你三叔见死不救,他的腿也不会被人打断!可你三叔不仅不负责,还拦着不让你知道呀!” 这事江三叔确实没打算跟江雪荷说,他知道江雪荷一家只是回来过个年,并不会待多久。既然如此,何必让人过年也不安生呢?但江雪荷主动问了,他也不会故意瞒着,因此听到林氏这样说话他心里十分不满。 江雪荷假装惊讶道:“我听说森哥儿现在都会出去赌钱了,他的腿是被赌坊的人打断的,跟三叔又有什么关系?三叔不是已经掏了二十两了吗?” “可就二十两哪里够呢?这也就够个药钱,还得还赌坊五百两呢!” “五百两?”江雪荷这回是真惊了,“大房这些年一直没个正经营生森哥儿是知道的吧?他从来不会帮家里赚一分钱,这败起钱来的速度倒是令人叹为观止。” 林氏听了这话十分不满:“你怎么说话的呢?森哥儿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家好啊!我们家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啊!你们二房三房如今日子过得这样好,却对我们见死不救,你们就不怕有报应吗?” 江雪荷原本就不同情大房,现在就更讨厌了。 “什么报应?要说报应,你们家才是遭了报应!一家子好吃懒做的,不曾为家里做过什么贡献,却过得比谁都潇洒。如今日子过成这样又能怪谁?还不是怪你们自己吗?”江雪荷冷笑道,“这要怪你们大房的人笨,一个个都不会赚钱。就算赚不了什么大钱,脚踏实地地下地做活总会吧?可你们天天啥也不敢,就等着天上掉馅饼,这可能吗?还有森哥儿,明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却还敢去赌钱,那是他自己自私自己蠢!如今断腿就是他欠钱不还的代价!” 林氏听了这话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她听出来了,江雪荷这样说就是真的不管他们大房了,他们家森哥儿彻底没救了,那是她最宠爱的小儿子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林氏难受极了,她不由看向身后,希望站在自己身后的家人们能够帮帮她。毕竟现在出事的那个不止是她的儿子,也是他们的儿子、兄弟和小叔子啊!他们大房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然而江清木和江清林都有些退缩,他们如今已经没有底气跟二房三房对上了,更何况还是为了江清森。 江清森有什么好的呢?从小爹娘就最喜欢他,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连奶奶也是这样,明明当时他们大房两个孩子读书,真正出色的人一直都是江清茂,可江清森却仗着爹娘的喜爱享受了本该不属于他的一切。后来被揭穿江清森早就不爱读书了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是窃喜的,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家的日子已经不太好过了,根本供不了两个读书人。 如果一定要供一个读书人的话,在不知道江清茂不是江家亲生的之前,他们都更情愿供着江清茂。因为江清茂这人永远不会高高在上地跟你说话,他不会看不起任何人,如果是他出人头地的话日后肯定也不会亏待他们。 而江清森呢?明明他已经连着好几次考试都是倒数了,这样的人要如何出人头地呢?他继续读下去不过是浪费钱而已! 然而他娘还是不乐意,就算知道了江清森根本不好读书,林氏还是愿意供着江清森,这令他们一直很不平。他们都知道,大房的家产就那么一点,江清森花得越多,他们能分到的就越少,谁愿意吃亏呢? 如今可好,他们大房已经穷到一个月只能吃一顿肉了,江清森却敢跑出去赌钱,欠下了五百两的巨债。说句实话,大房的两兄弟早就不想管这个糟心弟弟了,明明是江清森赌的钱,凭什么要他们所有人跟着一起还呢? 林氏见状气得不行:“那可是你们亲弟弟啊!你们难道真的不管了吗?” 江清林无奈道:“娘,不是我们不想管,是实在管不了啊!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啊,您把我们全家人都卖了,只怕也卖不了那么多。” 胡小红也附和道:“可不是?娘,之前日子不好过我也没跟您抱怨过什么,可这回森哥儿确实太过分了,他是不把我们家所有人的命都放在眼里啊!既然如此,我们家又何必管他?” 这要是江清木和江清林闯下了这样的祸,林氏还真有可能不管。虽然也是她的亲生骨肉,虽然平时也是疼爱的,但她在他们身上付出的并没有那么多,也就不会疼得那么厉害。 林氏气道:“你们这回若是不管森哥儿,那日后也别指望我管你们!” 胡小红好笑道:“娘,您这是说大话也不怕闪到腰啊?你还有能力管我们吗?如今连三弟这关都过不去,日后我们若是遇到什么事,您肯定更加无能为力。” “这可是你说的!有本事日后你真的别来找我!”林氏怒吼。 江清林听了这话有些犹豫,他现在虽然没犯什么事,但他们家如今这么倒霉,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有什么呢?但是他媳妇说的也有道理,如今江清森这关都过不去的话,日后又如何帮助别人读过难关? 江雪荷无奈道:“江大伯母要讨论家事也该回自己家里去,在别人家门口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我这边也出二十两跟森哥儿治腿,至于旁的可就没有了。” 江雪荷说完,让刁如月递两张十两的银票上去。 “二十两银子就想打发了我,你当我是叫花子吗?”林氏越发不满,“荷姐儿,做人可得讲良心,森哥儿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兄弟啊!就算名义上断亲了,你们的血缘难道是能切断的吗?” “血缘自然是不能切断的,可与他更亲的两个哥哥都不爱管,又凭什么叫我来管这样的事呢?”江雪荷好笑道,“再说了,就算这回有人帮他把债还了,可他不长记性下回又犯了怎么办?说起来这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本来就该由他自己解决才是。我们二房三房家里有多少钱,那都是我们自己赚来的,与你们大房没有半点关系,凭什么要白送给你们大房?如月,小花,送客!” 刁如月和杨小花连忙将人送走,林氏见多的捞不着了,只好把那二十两银票抢回去。抢回去后还对着没关紧的门缝大喊,希望周氏能够转回来看看她。 “娘,您真的不管森哥儿了吗?他是您的孙子啊!” 周氏一直白着脸,她虽然对江清森很失望,但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江清森去死。可二房三房早就跟大房断了亲,还是大房主动断的,如今又怎么好开口求他们呢?她也想过要不要用孝道压制江三叔,可是她原本就跟江三叔离了心,要是再这样做的话,那她日后肯定就不能继续住在三房了。 如今的大房哪里还是人住的地方?一旦她回去,她就得为了大房那些不肖子孙做牛做马,周氏又不是多伟大的人,才不乐意做那样的事情。 不过看着林氏那样,想到在床上的江清森,周氏还是觉得揪心。 江清森算是彻底废了,可那到底是她的孙子啊!但是她又觉得江雪荷说的没错,江清森如今做事这样没有章法,都是被江大山夫妻俩和她宠出来的,如果这次白白帮了他,那他日后说不定还能捅出更大的篓子来。 门关上以后,周氏还在忧心,看着江雪荷不禁问道:“荷姐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江雪荷挑眉:“奶奶觉得我能有什么主意?替森哥儿把这笔钱还了吗?” “那倒也不是,如果直接还了,森哥儿肯定不长记性,那样对他也不好。”周氏着急道,“可是不帮他还的话,他……虽说他这辈子已经没什么指望了,但也不能让他白白送命啊!” 江雪荷好笑道:“赌坊只是要钱罢了,不可能真的要他的命,否则赌坊的人岂不是要进去了?哪有讨债把自己赔进去的?” “可是……” 江雪荷想了想道:“奶奶,这笔钱我可以帮着还了,不过这事不能让大房知道。” 周氏奇怪道:“这要怎么说?不让人知道是你还的,那大房全是糊涂的,万一比以前更嚣张了怎么办?” “不仅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还的钱,更不能让他们知道这笔钱已经还了。”江雪荷道,“等我还了钱之后,会找几个生面孔以赌坊的名义继续催他们还债。要他们每个月还二两如何?” 周氏道:“能够分期还的话自然不错,只是每个月二两银子大房他们也拿不出来啊!” “拿不出来就打,总之这笔钱我不会白掏。奶奶不可以把这事告诉他们,到时候他们要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你也得当成没看见!”江雪荷认真道,“不过我也不会太过分,肯定不会让他们断手断脚的。每个月还不上的话,就会涨息,下个月就要还更多。当然了,与此同时我也会在铺子里给他们提供工作,一应规矩全都按照其他伙计来,没有任何特权。如果好好做的话,肯定可以提前还清。但如果不好好做的话,那就会被赶出去。” 周氏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大房的人再不管管就彻底废了。如果能够给他们提供一份工的话,那自然最好。森哥儿念过书,可以当个账房吧?” 江雪荷不由冷哼:“我可不敢让他算账。” 账房多少会接触些钱,江清森人不笨,心又毒,他要是当账房肯定会监守自盗,江雪荷才不会冒这个险。再说了,她甚至没打算要为江清森安排什么。就江清森那性子,不管为他安排什么,他肯定都不乐意,江雪荷才懒得白费力气。 倒是胡小红有几分精明,把控得好的话,胡小红估计能做不少事。只是让胡小红为她自己赚钱胡小红肯定乐意的,让胡小红为江清森赚钱她应该就不乐意了。到时候大房那边肯定又有不少纷争,不过这就与她无关了。 她反正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了,如果这样大房还不能改好,那她也无能为力。 “奶奶若是同意的话,那我明天就去找赌坊的人说好,到时候在大房面前演一场戏,还望奶奶配合一下。” 周氏连忙点头。她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被江雪荷一个小姑娘拿捏住了。可江雪荷如今的气场确实越来越强,又是整个江家上下最有钱的,这年头可不是谁有钱谁底气足吗? 而且她要是再用孝道压制江雪荷的话,大不了江雪荷以后都远居在外不回来了,那到时候难受的不还是她吗?毕竟她还想看着竹哥儿柳哥儿出人头地啊! 大房早就靠不住了,她现在只能在三房养老。要是得罪了江雪荷,只怕三房也不想再供着她了。理由也是现成的,当初分家她就是自愿跟大房过的。 周氏越想就越是后悔,觉得自己错把鱼目当成了珍珠。当年她总是嫌弃裴氏来历不明,可裴氏虽然来历不明,却比谁都聪明能干,她教养出来的子女也个个都是好的。她要是那个时候不带着偏见看待裴氏的话,如今也不会与二房生疏到这个地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江雪荷在三房家里好好休息了一天,才懒洋洋地爬起来,在杨二苗和刁如月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县城的如意赌坊。 江雪荷一直觉得这赌坊的名字起得有些过分,赌坊里来来往往的赌徒有那么多,又有哪个能够真正如意呢? 赌坊里头的人不认识江雪荷,却是认识杨二苗的,一见他们进去,就立刻跟杨二苗打起招呼来了。 “原来是杨掌柜到了,真是许久不见。不过杨掌柜今日怎么带着一位夫人与姑娘进来?莫非这两位与您是……” 杨二苗板着脸道:“这是我东家和她身边的丫头!” 那人怪不好意思的:“这位姑娘的容貌气质都很不俗,你若不说谁认得出这是个丫鬟?还有这位夫人更是美若天仙,居然是杨掌柜的东家吗?” 江雪荷只觉得这位老兄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是戴着面纱进来的,谁能看出她长相了?但赌坊的人原本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因此她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今日是这位夫人有事要找我吧?不知道这位夫人是有何事要找我?”那人又问。 杨二苗转头对江雪荷道:“夫人,这人叫王大福,是如意赌坊专门负责追债的,您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谈。” 王大福笑道:“果然是有事要与我谈,夫人这边请。” 王大福将他们带去了赌坊的一个隔间,还让人奉上了茶水。 “不知道夫人要与我说什么?可是有什么难缠的亲戚欠了赌债?还是想让什么难缠的亲戚欠上赌债?” 还能故意让人欠上赌债的吗?江雪荷愣了愣,心想这赌坊果然够凶残的。 “是家里有人欠了赌债,我想替他还了,但不能让人知道我已经还了。”江雪荷笑道,“之后我会另外找人每月催债,需要借用一下如意赌坊的名头,还望您行个方便。” 王大福笑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夫人甚至不用特意上门跟我们说。只要把欠下的钱还清,我们一向都是很好说话的。” 江雪荷笑道:“可能还要请您随我们走一趟,帮我们演个戏。” “哈哈哈那更没问题了,我娘说了,我这样的长相天生就是吓唬人用的,这吓唬人的事情我最爱干了!” 王大福确实面相很凶,生得又高大,面无表情的时候就能吓到人,哪怕他笑起来也会让人觉得狰狞,确实是天生吓唬人的好手,很适合干讨债这一行。 他就带着杨二苗精挑细选来的两个打手往江家大房门前一战,就把大房的人吓得够呛。 “那些讨债的人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要多宽限两日的吗?”林氏害怕极了,只是她出门看到江雪荷以后就冷静许多,“荷姐儿也来了,你这是来帮我们的?” 林氏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一般人都不相信一个曾经被自己狠狠得罪过的人会主动帮忙。但林氏不这样想,她觉得江清森是老江家最有出息的人,但凡是姓江的都应该帮把手。她当年可是找大师算过的,那大师说了,森哥儿日后一定能当上大官,到时候她就是诰命夫人啦! 林氏想得挺美,江雪荷却不愿意让她继续美下去,冷冷道:“这事我原本是不想管的,可奶奶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森哥儿受罪,这才求了我出面。” 林氏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娘不会不管我们的。” “江大伯母还是别开心得太早了,我虽然愿意帮忙,但是不可能白白替你们还钱,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呢?”江雪荷冷笑道,“我只是求赌坊帮你们宽限下时间,日后每个月还二两。还不上的话就二两变四两,最后越还越多。” 林氏当时就急了:“我们上哪弄二两银子去?还二两变四两?荷姐儿,你这是赶着送我们去死啊!” 王大福听了这话立马拿起手中的棍子往林氏身边狠狠一敲:“少废话!不乐意的话更好,立马把五百二十两银子拿出来!” 林氏顿时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苍天啊,我上哪儿去弄五百两银子啊!王大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小老百姓吧!我们真的没有钱啊!我这大侄女有钱!你要多少尽管跟她要就是了!” 王大福听了这话更是来气:“什么叫我要多少尽管找她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家早就断亲了,这位夫人又没有欠我钱,我怎么可能跟她要钱?我们是赌坊,又不是强盗!” 林氏倒是觉得赌坊和强盗没有区别,甚至还不如强盗呢。起码强盗不会抢她这样的穷人啊!可赌坊的人却不会放过他们。明明都知道她没有钱了,却还一直咄咄逼人,都把他们家森哥儿的腿给打断了,还想怎么样? 王大福很快就告诉她他想怎么样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打断江清森一条腿就算过分了?可那有什么过分的?他随时都能把那条腿接上!你们家这两门断了亲的亲戚有钱愿意给他出医药费。可你想想,倘若我直接把他那条腿砍断呢?到时候就算这位夫人再又钱,还能把被刀砍掉的大腿接上不成?” 林氏被吓得脸都白了:“你不能这样,杀人是犯法的!” “可我没杀人啊,不过是砍他一条腿而已。再说了,这也是他活该。当初没人押着他赌也没人押着他借钱,是他自己要做出这样的事的,还连累了你们一家老小。”王大福看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人冷笑道,“他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待在家里,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事情呢?对了,你们家还有两个没嫁出去的女儿对吧?实在还不上的话,就把这两个姑娘点抵押给我们吧!” 林氏连忙道:“那不行!” 谁知道赌坊会把姑娘家卖到哪里去?江桃花虽然是江家姐妹里容貌最普通的一个,但是在镇上也算排的上号的漂亮姑娘,要真被卖到那种腌臜地去,林氏要心疼死的。可江杏花的话…… 林氏紧紧搂着江桃花,思考起了把江杏花卖给赌坊的可能性。江杏花模样虽然生得比江桃花好,可她为人木讷,一点都不懂得讨人喜欢。家里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她是愿意对这个女儿好的。可如今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她舍不得把儿子们和江桃花赔进去,便只好把江杏花赔出去了。 只是江杏花为人乖巧,自从他们大房落魄以后,家里的活儿基本都是江杏花在做,如果拿她去抵债的话,那家里的活岂不是没人干了?其实小林氏和胡小红也不是不能干活,只是她们脾气都不好,见其他人不做活,那她们也不愿意做,只有憨傻些的江杏花听话。 “快点,赶紧给个准话!要么就按照顾夫人的意思做,要么现在把五百两还我!”王大福又恶狠狠道。 他身边两个打手也捏着棍子盯着林氏,那眼神仿佛随时都要杀人一般。 王大福手底下并没有这样凶狠的打手,这两个是杨家镖局的旧人,当年走镖的时候真的杀过人,脸上还留着被砍伤的痕迹,看着就是副亡命之徒的模样,简直比王大福还要吓人。林氏见了瑟瑟发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她还是将江杏花推了出去:“五百两我是没有,不过我这个女儿还算有几分姿色,几位大爷就拿她去抵债吧!” 江杏花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氏:“娘……那可是赌坊啊……” 林氏含泪道:“杏花啊,娘这也是没有办法,你就可怜可怜你哥哥吧。” “那我不可怜吗?我什么都没做错啊!”江杏花说话难得大声了些,“你还记得吗?村尾的王二来之前欠了赌债,就把他们家的春花卖到怡红院去了,您也要女儿去那种地方吗?” 江杏花也没有想到林氏真能这么狠心,从前也没见林氏哪里亏待江杏花了,可如今看来她真正在乎的只有江桃花和江清森。这令江雪荷十分费解,就她所见,江清森是大房几个儿子里面最不是东西的,江桃花也是大房几个女儿里面最不好看还最没用的,偏偏林氏就是最喜欢他们。难道林氏只喜欢惹事精和废物? 王大福对此见怪不怪,他在如意赌坊做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回了,一点波动也没有的。要不是江雪荷提前还了赌债,他现在肯定直接拖着江杏花走了。这丫头姿色确实不错,起码能卖个十两银子。 “呵,你们以为推个女儿那五百二十两就算还清了?做什么梦呢?你这女儿最多也就只能卖出五两银子,连零头都不够!” 林氏连忙道:“王大福,你可不能欺负我们什么都不懂,我儿子说了,这如意赌坊和怡红院的东家都是同一个。你把我女儿拉去怡红院,按她的姿色别说五百两了,就连一千两也能赚到!这赌债,我们早就一笔勾销了!” 林氏是不忍心让自己女儿沦落风尘了,可当她把人推出去之后,破了心底的那道防线,现在什么腌臜话都说得出口。江杏花听了羞愤欲死,当即就要往墙上撞。江雪荷见了连忙叫刁如月帮忙把人拦下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江雪荷惊讶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林氏居然说得出这种话,那可是她亲生女儿啊!这不是把江杏花往死路上逼吗?不过她也是今天才发现,江杏花居然还是个硬气的。 从前因为江杏花太过木讷,又总是跟在江桃花后面不说话,江雪荷对她的印象一直都不怎么好。今日这事倒是令她对江杏花高看一眼,再说她已经帮江杏花把钱还了,又怎么可能真的让王大福把人拉走。 江杏花被拦住后就对着江雪荷哭道:“四姐姐,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纵使我没有真的被卖到怡红院去,我也无法做人了!还不如让我直接死了算了,否则总有一天我会被人羞辱死的。” 可不是吗?就算江杏花没被卖了,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林氏那样说,日后在村里根本抬不起头来。她原本就生得好看,村里娶不上媳妇的光棍可不少,日后肯定处处拿林氏的话去羞辱江杏花。 林氏听了这话也有些内疚,可她也是一时情急啊!她又何尝愿意那样羞辱自己的亲生女儿呢?可她真的没有能力还钱啊!林氏觉得,倘若江杏花要怪,那就该怪江雪荷对她见死不救。只要江雪荷愿意帮忙,她又何必拿江杏花抵债呢? 江大山倒是不内疚,反正人也不是他推出去的。他见江雪荷这样就觉得江雪荷肯定会出面帮忙了,到时候江杏花是肯定不用去怡红院的。可她今天被人这样羞辱,日后也不可能嫁个好人家了,倒是可以卖给大户人家做妾。 对啊!江大山一拍大腿,本来就可以卖给大户人家做妾啊!他听说顾思言家里的两个妹妹被曹老三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买去了呢!他们家杏花的姿色不比顾思言的两个妹妹差啊! 想到这里,江大山连忙道:“王大爷再宽限两日吧,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王大福挑眉:“你能有什么办法?” 江大山搓手笑道:“县里不是有个曹老三吗?听说曹老三最爱收集美人,你看我这女儿姿色也不错,不如卖给他好了!我听说那顾家姐妹被卖了一千多两呢!” 如意赌坊可不就是曹老三开了?王大福对这些事情清楚得很。 “你在做什么美梦?你们家这女儿纵使有几分姿色也不能跟顾家姐妹比的。”王大福鄙夷道,“你们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虽然生了个颇有姿色的女儿,可这女儿再好看也不过是个村姑罢了。可那顾家姐妹就不一样了,顾家祖上是有人当官的,不过后来落魄了才到了这里。对于曹老板来说,那不仅是姐妹花,更是落魄千金!你这个女儿又算什么东西呢?她识文断字吗?懂得琴棋书画吗?人家顾家两位小姐可都懂的!” 其实顾丹丹并不会琴棋书画,她不爱学这个,顾双双倒是都学了些皮毛,很能满足曹老三的口味。但是这个不重要,王大福如今的任务是要打消江大山卖女儿的念头。 江大山心想江杏花确实除了农活什么都不会,于是又问:“那再加上我另一个女儿呢?一对姿色不错的姐妹花,虽无才艺卖不了一千多两,但是五百两总行的吧?” 江桃花被吓哭了:“娘,我不要被卖到那种地方去。” 林氏也搂着江桃花哭道:“桃花放心,只要有娘在,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江大山不耐烦道:“你在有什么用?你能把那五百两还了吗?还是说你真的不管儿子了?” 林氏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绝望,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儿子,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揉,她到底该如何取舍? 王大福就没见过这样的,说起来这县里的漂亮姑娘有几个是他们曹家不知道的?尤其是江家姐妹,就算之前不知道,在江雪荷生意做起来后曹老三也知道了。甚至曹老三还当着他的面点评过江家几个姐妹,说江家姐妹各有姿色,二房的聪慧,三房的勤快,大房的愚钝,言谈中对大房剩下的两个很是嫌弃。 “够了,少废话!我们家三爷对你们家的两个女儿根本就没有兴趣,最多只能抵十两!按照规矩,抵了这十两以后可以宽限你们到下个月。” 江大山一听可以宽限到下个月连忙道:“那就十两,王大爷快把她拖走吧!” 虽然他还不确定自己下个月是否有钱,但这种事情能拖一天是一天啊! “够了!我们江家的女儿哪能有卖身的?江大伯父今天把杏花卖了,是要我们整个江家村都遭人嗤笑吗?族中但凡有没嫁人的姐妹受到此事影响,日后说亲都困难,江大伯父是想成为整个江家的罪人?”江雪荷冷冷道。 虽说大房跟二房三房是断了亲的,但毕竟还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凡大房有一点行差踏错,都会影响到另外两房。如今她们二房还有两个小姑娘呢,万不可因为大房不要脸面就影响到她两个亲妹妹。 再者村里还有很多跟江大山没出五服的亲戚,江大山这样做,还会影响到其他江家的姑娘。江雪荷觉得江大山年纪大了越发糊涂了,居然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也不怕自己会被村长赶出去。 江大山冷笑道:“荷姐儿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你执意不肯帮我们家,那我又何必管你们二房其他姑娘的名声?反正她们俩现在见了我连句大伯父都不会叫。” 江杏花泣不成声:“四姐姐,你还是让我去死吧,到了那种腌臜地方我如何活得下去?” 江雪荷道:“既然江大伯父执意要将杏花卖了,倒不如卖给我,我愿意出一百两银子将杏花买下。” 江大山眼珠子一转:“不行,卖给你可就不值这个价了,卖给你的话,起码要五百两银子!” 江雪荷脸色更冷:“既然如此,江大伯父就用十两银子把杏花卖给赌坊吧。” 江雪荷说完就要走,江大山顿时后悔,他是想多弄些钱来,把江雪荷气走的话,那十两顶什么用啊? “慢着,一百两就一百两,赶紧把银子拿来!”江大山连忙拦人。 江雪荷与是对王大福道:“王先生那儿应该有卖、身契吧?拿一张给杏花签了,杏花从此就是我们二房的丫鬟了。至于那一百两银子,一会儿我让杨掌柜给王先生送去。” 王大福笑道:“好说好说,我相信花馐坊的东家一定不会赖账。” 他说完就取了一张卖、身契给江雪荷,江雪荷将名字、银两之类的空填上,又拿到江杏花面前。 “杏花可愿意卖身给我们二房做丫鬟?”江雪荷问道。 若是平时,江杏花一定不愿意的。哪怕她在大房的日子再不好过,可到底还是个自由身,哪里愿意卖、身为奴?然而此刻她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心想二房的丫鬟怕是比大房的闺女还轻松些。她这位堂姐一向与大房不和,此刻愿意出手相助多半是为了家里两个妹妹,她也不该不识好歹生出诸多意见。 “多谢夫人相救。”江杏花很快就改了口,再也不想看大房的人一眼。 江大山听了这话有些着急,他愿意卖一百两银子,但是没想到那一百两银子根本到不了他手里。如果他手里有一百两银子做本金的话,说不定就能赚到五百两了呢?到时候岂不是能够一次性解决所有债务? 他再想提什么意见,江雪荷却不愿意再理他了,直接带着江杏花回三房,其他的事情就交给王大福和杨二苗他们处理了。 江雪荷从前直接对上的都是林氏,因为对林氏印象一直不好,可她没想到江大山此人比起林氏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周氏到底是什么眼光,居然看重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儿子?连做人都不会,还指望他金榜题名出人头地呢? 她现在可算知道江清森为何会是这个德行了,绝对是遗传的。 周氏见江雪荷把江杏花带了回去,觉得奇怪,便问了一句,江雪荷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原模原样地与周氏说了一遍。周氏听完,顿时气红了眼睛。 “他们夫妻俩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真要把杏花卖到那种地方去,日后我们整个江家村都抬不起头啊!” 周氏虽然也不大喜欢江杏花,但到底是她的孙女,到时候丢的也是她的脸面。更何况这事还会得罪整个宗族,到时候整个江家村只怕都没有他们这一房的立足之地了。 江雪荷道:“我既然花了一百两银子将杏花买下,日后杏花的一切都由我来做主,大房他们也只要还四百两就好。不过再多的我绝不会松口,就算他们求到您老人家跟前,也麻烦您老人家绷住了,千万别心软。” 周氏犹豫:“我若是看不见他们还好,可若是看见了……” 江雪荷道:“我会专门找一个丫头来伺候奶奶,日后一切都有三叔和那丫头拦着。奶奶也多想想崖哥儿吧,崖哥儿如今书念得不错,日后说不定真能走上仕途。可读书人的名声万万不能被人损毁,若是继续纵容大房,日后崖哥儿前途受损,您真的忍心吗?” 周氏当然不忍心,江清崖如今就是她最大的希望,她自然要守好这个希望,因此只能咬牙同意。 第一百六十八章 那边王大福和江大山还焦灼着,王大福答应过江雪荷今天就要把事情办好的,因此待江雪荷走后,他比之前更凶狠了几分,差点又打断了江大山的腿,林氏这才哭着答应了每个月还二两银子的打算。 “既然我这儿已经收了一百两,那这二两银子就等到两个月后再给吧。这段时间你们好好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赚钱,可别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把全家的命都赔进去了。” 江大山被打过以后害怕极了,不管王大福说什么他都连连点头,其实他什么都没听懂。 待王大福走后,杨二苗又上前说:“之前我们东家夫人说了,要她白白替大房还钱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愿意为江家两位大哥和两位嫂子提供一份长工,不知道几位可愿意做?只要做得好,一个月能有五百文工钱。如果手脚勤快些,七八百文也不是没可能。” 江清木和江清林听了这话倒是很心动,只是一想到这钱日后都是要给江清森还债的,他们就不太乐意做。 “说起来这次的事情都是森哥儿惹出来的,凭什么要我们一大家子都跟着受苦呢?”小林氏抱怨道。 她平时与林氏这个婆母都是一条心的,然而此刻再也受不了林氏了,觉得要不是林氏一再纵容江清森,现在江清森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杨二苗好笑道:“如今大房还没分家,自然只能全家一起承担了。我倒是觉得几位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们夫人的提议,比如每个月凑齐二两银子后,余下的钱都是你们的私房。你们做得越好,拿到的银子就越多,到时候就算每个月要交二两上去,自己手里也能有些剩余,这样不好吗?” 江清木觉得江雪荷的提议其实还不错,只是凭什么家里只有他们俩做工呢? “不知道荷姐儿可有给三弟安排什么?”江清木问道,“对了,还有桃花。” 杨二苗笑道:“这两位人品夫人信不过,便没什么安排。说起来夫人原本是给杏花姑娘安排了一个活计的,以杏花姑娘的勤快想必每个月赚上一两银子也不成问题,偏偏江大爷要拿杏花姑娘抵债,夫人没办法,只好将杏花姑娘买下了。” 江清木江清林等人听了又有些怨气,心想倘若江杏花还在,那么凑钱的人多了一个,他们两房也轻松些,还能多攒些银子。可江杏花现在直接被一百两银子买下,他们是一点好处也捞不着,还加重了负担。 “几位也别气馁,虽说杏花姑娘不能帮着分担了,但到底免了一百两银子的债务,几位还债也更快些。等债还清后,若是四位不曾犯过什么错,还可以继续做下去,到时候攒来的钱岂不都是你们的?”杨二苗笑道,“夫人其实也是体谅兄嫂的,她说了,您四位每个月每人最多出三百文,余下的交给江大爷将大娘还有江清森解决。倘若你们都帮他们还了,让江清森这一关过得太容易的话,将来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江清木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多谢杨掌柜提点,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工?” “几位若是想好了,明日我会带你们去相应的地方。”杨二苗道,“至于江大娘和桃花姑娘,虽然大部分活都做不来,但浆洗还是可以的吧?镇上有一个浣衣局,两位可以去那儿领活干。至于江大爷和江清森,你们自己安排吧。” 林氏听了十分,凭什么她和桃花就只能给人浆洗衣裳了?桃花那双手一直都护得白嫩,要是日日洗衣服的话,岂不是要毁了?林氏不想去浣衣局,她想再等等看,要是她儿子儿媳做的活都不错的话,她也跟江雪荷讨一个。 第二天一大早杨二苗就带着江清木和江清林还有胡小红走了,江大山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杨二苗带着他们去了观荷山,让他们帮忙看着山上的植物。 “你们俩识字,所以才让你们来做这份工的。也别看不起,这些东西是否有虫害,什么时候可以采摘,几时需要浇水,都是有讲究的。而且在这儿做工,你们每日来回也方面不是?”杨二苗指着刁老三介绍道,“这是你们刁三叔,观荷山的一切都由他负责,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第一个月主要是学东西的,工钱只有三百文,倘若这一个月里学得不错,做事也老实勤快,下个月就可以继续做下去,之后每个月工钱涨到五百文。要是表现得好被刁三叔升为小管事,就可以涨到八百文。可若是有一点疏忽被抓到的话,那就只能请你们回去了。” 而胡小红的工作也简单,山上每月都有不少产出,那些花茶由专门的人打理过后就会找人包装起来,胡小红就被杨二苗送去做包装的工作了。 大房这兄弟俩其实很久没干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得好。可如今大房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因此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试试。江雪荷心里清楚,大房的几个儿子都有些小聪明,做这份活绰绰有余,她写出来的那些条例想必不到一个月他们兄弟俩就能背全。说起来这些活与农事有些关系,江大山应该更熟悉才是。然而江雪荷对他毫无信心,只想让江大山离她的地方远远的,免得江大山一个想不开在她的地盘上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江大山也舔着脸跟杨二苗要活干,却被杨二苗拒绝了,叫江大山自己去镇上找,说最近有一个卖力气的活在找人。江大山哪里乐意做这些,他从几十年前开始就是家中兄弟三人里做活最少的,自认是书读得最多的,完全可以直接当管事或者做个账房。不过他是怎么想的,又有谁在意呢? 至于小林氏嘛,则被江雪荷带到何家村去了。 镇上的布庄如今做得不错,江迎春每个月都会定期送一批成衣过去,要达到布庄需求的量,自然是需要另外雇人的。为了避免他们的图样提前泄露,江迎春找了一批信得过的人裁衣刺绣,而不太相信的则只让她们负责打扣子或者是裁剪。江雪荷就是把小林氏送过来打扣子和裁剪的,小林氏女红还不错,做这些应该能很快上手。 这活每天都有管事盯着,只要把管事派下来的任务都做完了,就能拿三百文。而另外多做的扣子会按一文钱一个给她算。 不过江雪荷对于大房的人都不是很放心,特意嘱咐了杨二苗,让他时刻找人盯着,可不能让他们做什么手脚,或者被其他商人收买。 而浣衣局那边她也是跟人打过招呼的,如果林氏和江桃花过去找活干的话,就将他们收下,不过一应规矩都不需要更改,不能对她们放松什么。 但林氏是不愿意去洗衣服的,江大山也不愿意做苦力,他们苦恼一顿以后,就跑去镇上找江梅花了。 江梅花对于他们的到来很不欢迎,她早就跟江清森结下梁子了,见江清森越来越不成器,哪里还愿意管江清森的破事。再听说林氏和江大山为了江清森把江杏花卖了的时候,心里更是悲愤。 与大房其他人不同,江梅花一直都很喜欢江杏花这个小妹,因为江杏花虽然为人木讷,但是从来不会主动害人,也不会跟她索要任何东西,甚至还会关心她,让江梅花觉得慰贴。不过卖给江雪荷总比卖给如意赌坊强,说不定日后江杏花跟着江雪荷过日子,日子还能过得更好呢。 但林氏与江大山毕竟是她的父母,她也不能完全不管,最后她咬咬牙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 “我只能拿出这些了,再多就没有了。”见林氏还想说什么,江梅花又道,“娘也体谅体谅我吧,便想拿出这些来,婆母都是要怪罪的。你就忍心看着女儿被婆母磋磨吗?” 林氏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如今她这个大女儿算是她所有孩子里过得最好的了,一定不能得罪。否则日后他们真的过不下去了,身边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 “我看四堂妹的提议也挺好的,她已经减轻爹娘许多负担了,还给弟弟弟妹们提供的长工,只要他们好好干,总有一天能把债都还清的。爹娘也去找份工来做吧,否则再这样下去咱们大房真的不用活了。” 说到这个江梅花都有怨气,要不是林氏与江雪荷闹僵了,她还能得不到江雪荷的帮忙吗?如今家里上下都在为了江雪荷的事情怪她呢,可她何其无辜?出嫁前她对江雪荷就还算和善,出嫁后更是没机会把江雪荷怎么样,结果因为林氏的关系,江雪荷处处防着她,就连可以交给她做的事情,江雪荷都碍于林氏的关系很不放心。 最近顾家那边稍微有些松动了,江清森又闹出这样的事来,搞得江雪荷又不放心把花糕给她卖了。偏偏她亲爹亲娘一点也不体谅,求到了她跟前,而她夫家再一次怪她,江梅花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实在活得艰难。 林氏和江大山见江梅花脸色越来越差,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江雪荷让杨二苗派去的那两个打手三天两头就在大房面前晃悠,弄得林氏与江大山十分紧张,最后还是去找活干了。江大山没去做苦力,而是找了一个牧场给人放羊,钱虽然不多但是比搬东西轻松啊! 而林氏最终还是带着江桃花去了浣衣局。林氏已经很多年没有洗过衣服了,江桃花则是从来没有洗过衣服。如今大冬天的又冷得厉害,林氏母女俩整日叫苦连天。 与之相比,江杏花最近的日子确实不错。 江杏花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跟江雪荷离开的,她想着江雪荷与大房素有嫌隙,对她肯定不会多好。哪知道江雪荷虽然对她冷淡,但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她战战兢兢地在三房那儿睡了一夜后,江雪荷便拿了一张图纸过来给她。 “我知道你剪纸向来不错,不知道是否能将这个图案剪出来。” 江杏花拿过来一看,只见画上是几个福字,有倒福有正福,周围绕着的图案有喜鹊报春、五蝠临门、富贵花开、蟾宫折桂等等,都是寓意很好且又喜庆的图案,其中一幅百子千孙最为复杂。 “大部分都是可以剪出来的,不过那个百子千孙我不确定。” 江雪荷道:“那你都剪剪看吧,快过年了,家里需要些喜庆的窗花,你在除夕前剪好,到时候都要用的。” 江杏花连忙称是,等江雪荷一走她就拿起江雪荷留下的红纸和剪刀开始剪纸。 江杏花原本就是个乖觉的,如今寄人篱下更是小心翼翼,用了三天的功夫就将江雪荷画出来的图案全都剪好了,包括那幅百子千孙。不过其他窗花她都是一气呵成的,只有百子千孙剪毁了两次,一直到第三次才剪得与画上的一模一样。 江雪荷知道江杏花在这方面有天赋,但是没想到她真的能完全剪出来,不免有些惊讶。 “剪得不错,这手艺都可以拿出去卖钱了。” 既然江杏花做得好,那江雪荷也是不吝夸赞的。 江杏花连忙道:“夫人谬赞了,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值不了什么的。” “你还是叫我四姐吧,叫夫人感觉怪怪的。”江雪荷道,“你的卖、身契虽然在我手里,但我还没有去县衙办理相关的文书,从律法上来说,你并不是真正的奴身。” 江杏花先是一喜,随即又开始心慌。如果她不是奴籍的话,身为她亲生父母的林氏和江大山岂不是又有机会再卖她一次? “这事若是被爹娘知道了,只怕我……” 江雪荷笑道:“你不用担心这个,只要我不对外人说,又有谁能知道呢?而且等过了年后,我会将你带到府城去,到时候他们也管不了你。等你赚够一百两了,我就将那卖、身契还你,放你嫁人。” “我又如何赚得到一百两呢?”江杏花、心想,她这条命也算是江雪荷捡回来的,只要不叫她做过分的事,那她一辈子不嫁人也是可以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你按照现在的图纸再剪一份交给我,等过年的时候一起贴上。”江雪荷笑道,“闲暇时可以多剪一些,我让人拿到铺子里去卖,卖来的钱都交给你,你觉得如何?” 江杏花不敢相信:“这个真的能卖出去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江杏花、心想,试试又不吃亏,反正她还挺喜欢剪纸的。如果真能靠这个赚钱的话,那再好不过了。如今接近年关,会买窗花的人应该还挺多的,她得抓紧时间剪纸才行。 自那之后,江杏花就每天窝在小房间里剪纸,而且因为剪熟了,动作还越来越快,在她每种花样都剪了十张以后,江雪荷就让杨二苗把她剪出来的窗花拿到镇子里的铺子上去卖,按照花纹的复杂程度收钱。 那些窗花不到一天就全都卖出去了,一共赚了三百二十五文。江杏花还是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心里十分高兴。不过没高兴一会儿她又开始苦恼,如今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要贴对联和福字,这剪纸自然好卖。可等年过了,这剪纸还会这样好卖吗? 江杏花想不出来,也没多想,只想先把眼下能赚到的钱都先赚到,因此剪纸越发勤快了。等到除夕那日,江杏花靠着剪纸,一共赚了八百多文,离一两银子也不远了。 江杏花一高兴,人都自信了许多,看着不像从前那样木讷了。 江雪荷原本是不怎么管这个堂妹的,但如今人已经跟她住了,且人又乖巧又勤快,江雪荷对她也就有了几分喜爱,新年做心意的时候也给她做了一身。那身衣裙是绣着燕穿杏云的,穿上之后衬得江杏花十分粉嫩娇俏。 江杏花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她已经两年不曾穿过新衣裳了,更不曾有过这样漂亮的衣裳。不仅有新衣裳,江雪荷还给她添了一些首饰,不仅有最新出的绢花,还有一些金银铜做的簪子珠花,叫江杏花受宠若惊,连忙推辞。 江雪荷笑道:“你也不用客气,这些都是按照家中份例发的,云兰雨萱还有思娴她们都有这样一份。对了,这个杏花绢花是云兰和思娴按照衣服特意给你配着做的,你看看可还喜欢?” 江杏花自然欢喜,欢喜的同时又有些忐忑。江雪荷对她也太好了些,她都不知道自己日后该如何报答了。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绢花,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我还欠着四姐姐一百两银子呢,怎么好拿这么多东西?”江杏花不安道。 “这有什么?说了都是姐妹的份例,从前含笑未曾出嫁的时候,我给云兰雨萱准备礼物也会给她准备一份。”江雪荷笑道。 她是真的无所谓,反正这点东西也花不了她多少钱。要是新年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江杏花一个人衣衫破旧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那才叫扫兴呢。 可江杏花并不这样想,哪怕是大房日子最好过的时候,她也不曾有过这么好的待遇,因此在江雪荷身边时,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待遇。毕竟江雪荷与大房的关系并不好,也不该对她这么好。她在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怕这个人情自己永远都还不清。 江雪荷见她一直不安,只好道:“你也不用战战兢兢的,我并不是白白对你好的,日后还指望你为我挣钱呢。如今我给你的这些东西,你日后都帮我赚回来,不就不欠我什么了。” 江杏花点了点头,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赚回来,但她愿意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偿还这份恩情。想到江雪荷日后也会有用得到她的地方,江杏花就安心了很多,在过年时也露出些真心的笑意。 江三叔见她这样心里也很高兴:“杏花是个好孩子,从前养在大房的时候我还怕她被大哥大嫂耽误了,如今既然有机会跟在荷姐儿身边,那你就跟着她好好学,争取日后自己也能养活自己,那样就再也不用看你爹娘兄姐的脸色。” 江杏花连忙点头:“三叔说的是,我以后都听四姐姐的。” 大年初一的时候,江大山和林氏也带着大房所有子孙过来拜年了。往常他们是不爱跟三房走动的,可三房现在日子好过了,他们就时不时到三房面前晃悠晃悠,希望三房能看在周氏的份上对他们好一些。 江三叔是不爱应付这些的,可他也不能拦着周氏见自己的子孙啊,因此江三叔还是黑着脸将他们放进来了。 江清森现在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他是拄着拐杖来的,神情比从前更加阴沉了。关于外面的赌债他一点都不在意,反正有父母给他挡着。对于他兄嫂都要帮他还债的事情,江清森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他看见江三山和江雪荷的时候还有些愤恨,心想这些人都这么有钱了,就不能帮帮自己吗?为什么非要见死不救呢?要是他这条腿永远都只能瘸着,他们难道不会愧疚吗? 江雪荷自然不会愧疚了,江清森如今变成这样又不是她害的,她只会觉得江清森活该。倒是江清木江清林小林氏和胡小红最近都挺安分的,让江雪荷改观不少。这几个都是许久没做活的人,刚进去的时候都不适应,不过他们愿意学,还不到半个月就学得像模像样,如今已经很上手了。 他们四个如今见了江雪荷也老实不少,认认真真跟人拜年问好,神情与语气都比从前多了几分真诚。这些都是因为江雪荷出的主意对他们来说真的很有利。 他们心里都清楚,只要有林氏和江大山在,要他们完全不管江清森是不可能的,否则日后肯定天天鸡飞狗跳永远没有安稳日子可过。现在他们有了合适的工作和工钱拿,日子就能好过不少。并且因为江雪荷的关系,负责发钱的愿意帮他们瞒住一部分数额,让他们不用全部上交给林氏。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私房钱,心里也高兴。 虽然他们才做了半个月,手里的钱不多,但还债还要好几年呢,等他们还完了应该能攒出不少。 然而江桃花却不高兴,她可看见了,江杏花身上的衣裳首饰又漂亮又新鲜,都值不少银子呢,而且看这打扮也不像是做丫鬟的。 这哪里是被迫卖、身,这分明是掉进了一个福窝窝! 第一百七十章 面对已经焕然一新的江杏花,江桃花嫉妒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林氏一看江桃花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由无奈。不过如今江杏花的模样也很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的记忆里,自己这个小女儿一向都是木讷瑟缩的,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可不过半月不见,她身上却多了一股从前不曾有过的生气,配上她天生的美貌,使她灵气十足,叫人很难不喜欢。 也不知道江雪荷是怎么把这丫头变成这样的,但林氏知道,当她的女儿变成这样以后,就彻底与她离心了。如今江杏花变得再好也与她无关,她更是得不到任何的好处,一想到这里,林氏也开始讨厌江杏花了。凭什么桃花还在家里受苦,江杏花却过上了好日子呢?都是她的女儿,日子应该一样难过才是,可偏偏是她最宠爱的女儿日子最难过,叫她对江桃花更加心疼了。 江大山见了江杏花也觉得可惜,心想江杏花要是从小就这样的话,那他早就把这个女儿卖个好价钱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落魄?可他也不想想,江杏花从小就被江桃花打压着,姐妹间有什么龃龉的时候林氏也一直偏帮江桃花,久而久之,江杏花可不就被压抑了性子,没了自信吗? 江桃花掩饰不了自己的嫉妒,当即就宠着江杏花阴阳怪气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卖身到二房做起大家闺秀来了?你可知道我与母亲如今都在受苦?” 她没日没夜地洗衣裳,手上全是冻疮,稍微碰一下就会裂开,再不复从前的白嫩。可江杏花呢?江杏花的手一向都是粗糙的,可如今却细腻了不少,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保养得比她从前还好。 凭什么呢?洗衣裳那种低贱的活该是江杏花做的才对,她是应该待在漂亮房间里享福的,都是江杏花抢了她的一切! 江桃花越想越气,当即就要扑上去把江杏花头上的绢花簪子全都扯下来,好在方玉竹拦的及时,没让江桃花得逞。 “妹妹好大的排场,现在身边居然还有丫鬟贴、身伺候了?”江桃花瞪着方玉竹恶狠狠道。 江雪荷在一旁道:“玉竹原先是跟着溪月姐姐的,不过溪月姐姐最近回家不方便带着她,我便让她跟在杏花身边照顾着。杏花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都不太适应,需要有人引导。” 江桃花气道:“杏花不是卖、身做丫鬟的吗?凭什么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又凭什么有人伺候?四妹妹是故意气我的吗?” 江雪荷好笑道:“我做什么要故意气你?杏花乖巧听话,我便送她一些衣裳首饰又如何呢?左右你爹娘已经将她卖给我了,要如何对她是我的事,你可无权过问。” 江桃花越发觉得江雪荷是故意气她的,她原本觉得卖、身为奴必然是件凄惨的事情,更何况大房与二房一向不和,江雪荷说不定会把气都撒在江杏花身上。可江雪荷不仅没对江杏花撒气,还对她这样好,这不是故意气她是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从小就见不得江杏花比她好的。 对于江桃花的心理,江雪荷确实是了解的。不过她对江杏花好跟江桃花真的没什么关系,她原本就不怎么会迁怒别人,再加上江杏花也没对她做过什么,而且江杏花还能赚钱呀!对于能赚钱又听话的姑娘,江雪荷一向都是和善的。 更何况她也没觉得自己对江杏花有多好,她并没有多花心思在江杏花身上,准备衣裳首饰也不用费多少心力和钱财,不过随手而为罢了。 “早知道妹妹过的是这样的好日子,爹爹还不如把我卖过来!”江桃花又瞪了江大山一眼。 江大山虽然不要脸,但还是有些自觉的:“就算我想卖,也得你四妹妹愿意收不是?你说她愿意收你吗?” 见江杏花过得这样好,江大山在看到的那一瞬间也是起过心思的。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心里门清,江雪荷根本不可能对江桃花这样好,她甚至不愿意看到江桃花,也不知道他这个笨女儿为什么这样没有自知之明。 江桃花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她还是不服气,她心里其实是明白她比不上江雪荷江含笑她们的,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她一直觉得,江家姐妹里最没用的就数江杏花了,只要江杏花一直那样没用,那她就不是最差劲的。可江杏花居然变了,还过上了好日子,从此以后江家姐妹里就只有她一个废物了,她怎么受得了呢? 为什么都是江家的女儿,别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就她不能呢? 江雪荷才懒得管江桃花是怎么想的,反正有人盯着,她伤不到任何人就行了。而林氏和江大山也没想过要在江杏花的事情上纠缠,毕竟这个女儿已经被他们卖了,又与他们离了心,日后也只能当做没有这个女儿了。何况江杏花在二房三房又说不上话,他们真正该找的是周氏才对。 于是一见到周氏,江大山就拉着林氏跪下啊。 “娘啊,您可不能不管您的儿子孙子啊!我们这段时间过的都是些猪狗不如的日子,您难道要我们一直这样过下去吗?”江大山哭着就要去拉周氏的裙摆。 周氏连忙避开:“什么叫猪狗不如的日子?你们如今的日子比多少相亲们都好?哪怕欠了那么多赌债,荷姐儿也想办法让你们日子不那么艰难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氏哭喊道:“娘啊,那些讨债的动不动就要打人,我们又哪里受得了呢?荷姐儿既然好心,再多帮我们一些又如何呢?她就不能帮我们把赌债彻底清了吗?” 周氏恨铁不成钢道:“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凭什么要荷姐儿帮你们还钱呢?” 江大山连忙道:“只是先跟荷姐儿借五百两银子罢了,日后我们一定会还给荷姐儿的!” 周氏冷哼道:“你们是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当年你们跟二房借过多少钱了?可你们还过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林氏和江大山每次都说自己会还的,可他们从来都不曾还过。在他们看过,二房既然那么有钱,那就应该白送钱给他们花,否则就是小气吝啬。周氏从前似乎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周氏处处都帮着他们。可如今江雪荷也不知道是给周氏喂了什么迷魂汤,让周氏不再向着他们了。 “娘,我们已经知道错了,这回我们一定会还的,您就最后再相信我们一次吧。”江大山这话自然是假的,他只是想先解决了眼前的困局。等他解决之后,其他的事情他才不管呢。反正他是长辈,就算他不还钱,江雪荷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些年我帮过你们多少次了?就是因为我一再不问缘由地帮助你们纵容你们,才导致你们现在走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以为现在我说的话老三跟荷姐儿还听吗?”周氏也无奈道,“你们这回就按照荷姐儿想的办法做吧,以你们的本事并不是做不到的。如果这回能彻底改好了,日后老三跟荷姐儿才会重新接纳你们不是?” 江大山心想,可他不在乎江三山是否接纳他啊!只要给他钱不就好了吗?他们原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如今还能硬培养出来不成? 然而江雪荷一直站在边上,周氏看着她的脸色也不敢随意答应任何事情。江大山跟林氏也发现了这一点,一直想要将江雪荷支开,却怎么也支不开,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江雪荷给了宝蛋跟臭丫一人五百文的压岁钱,江三叔也一人给了三百文,两个加起来就是一两六百文啊! 才刚出了三房大门林氏就跟小林氏要钱,换做是从前小林氏就算再不愿意也会给她,因为这年头不分家就无私产。但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她知道,她要是保不住这笔钱,那最后就会归她小叔子!小林氏哪里愿意啊,她如今帮忙做工还债已经仁至义尽了,怎么还能拿她儿子的钱去养别人的儿子?虽然说这人是她丈夫的亲弟弟,可她丈夫也不见得愿意啊! 江清木确实不愿意,就连江清林也觉得这钱不该给林氏。虽然他跟胡小红现在还没有孩子,但以后总会有的。今天他大哥大嫂要是把这钱交出去了,那以后他也得交出去,他才不高兴呢! 不过他也该有个孩子了,三叔和江雪荷对他们虽然没个好脸色,但对小孩子还行。他已经比大哥少拿了好几年的压岁钱了,可不能再少了!明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拿到这笔钱! 林氏拿不到钱,气得大骂小林氏不孝,还嚷嚷着要让村里所有人都看清小林氏的真面目。 小林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我若是不孝,便不会替娘担这笔债务。外头但凡说我一句,我就直接坐实了这个名头,到时候我的日子也过得松快些。” 林氏气得不行,却不敢再多话了。她心里清楚,一旦小林氏不肯帮忙了,胡小红肯定也不会帮忙。最后只怕她两个儿子也不愿意帮小儿子还债的,那样他们家就彻底完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最终林氏还是没能拿到这笔压岁钱,她不介意用孝道压制儿媳妇,却不想跟亲儿子离了心。她知道,大儿子二儿子对她已经很失望了,她不能做得更过分。她虽然偏心小儿子,但是日后分家了她是要跟大儿子过的呀,怎么能在现在就把人得罪狠了呢? 大房这个年过得很不好,才过了年初三江清木江清林两对夫妇就继续去给江雪荷做工了,林氏和江桃花也只好继续浆洗衣裳。 江桃花委屈极了:“为什么我要在这儿洗衣裳?杏花却可以在三房的大房子里享受?” 林氏无奈道:“你当杏花日子就好过吗?荷丫头说了,要等杏花赚够一百两银子才放她嫁人呢,这之前杏花都只是奴籍。你虽然辛苦些,但好歹是个自由身不是?” 江桃花却不以为然:“她天天在三房吃香的喝辣的,就算是奴籍又何妨?我才不相信江雪荷真会养她一辈子呢!养她一辈子的话岂不是一百两没收回本,还贴了不少?你看江雪荷对她那么好,说不定过几年就放她出嫁了,出嫁的时候还能贴一笔嫁妆呢!” 林氏不由愣住了,越想越觉得江桃花说得有道理。诚然江雪荷对他们大房不假辞色,甚至还厌恶得很。可她既然愿意给江杏花添置那么多东西,那说明她就算不喜欢江杏花也绝对不讨厌啊!她不讨厌江杏花,而江杏花又一向听话,那最后她说不定真会给江杏花准备一笔嫁妆,毕竟江雪荷对于不讨厌的人出手一向都挺大方的。 这样一想,林氏心里也不平衡了。凭什么呢?都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偏偏她最疼爱的女儿日子过得最差? 林氏想了想道:“那这样,这几日你先跟我浆洗衣裳,不能表现出丝毫异常。我让宝蛋和臭丫经常去三房那边走走,你三叔对孩子还是好的,不会为难他们。” 江桃花不满道:“三叔当然不会为难他们,还会给他们吃零嘴呢!娘果然偏心,让两个孩子去吃好吃的,却让我在这里洗衣裳!” 林氏无奈道:“你懂什么?我的意思是让他们俩每日过去那儿玩,这样荷丫头他们什么时候去府城我们也能提前知道。他们来的时候分了三辆马车两辆载人一辆载物,到时候你就偷偷钻进那辆放东西的马车里随他们一起去府城不就好了?就算到了府城荷姐儿不管你,你也可以借着她的名头占点便宜。最主要的是你爹他一犯浑就要卖女儿,你难道还真要被他卖去给人做妾吗?” 江桃花摇了摇头,她不是不愿意做妾,可她必须做宠妾!她爹天天盯着曹老三呢,可曹老三最会折磨人,她才不想往那儿凑呢! “我本来想让你盯着,可那边会武功的人多,你要是过去盯着,一定会引起他们的主意,反而不能成事。”林氏又道,“我会先给你三十两银子,这些都是我偷偷攒的。你到了府城以后,就拿这三十两银子租一个便宜的小院住着,而且目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要一开始就想着占便宜!我看杏花多半是要嫁到府城了,你到时候盯着顾家的动静,看看他们想给杏花找个什么样的,提前勾过来就是。” 林氏已经不把江杏花当成自己女儿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而江桃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原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如今更是希望江杏花过得越惨越好,因此对于这个提议欣然接受。 “可是娘,我一个人住那儿我害怕……”江桃花犹豫道,“而且我也没有娘聪明,万一沉不住气提前被荷姐儿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林氏皱眉,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让江桃花一个人去府城她真的不放心。 “到时候娘带着森哥儿和你一起去吧,就说是去给森哥儿看腿的。” 江桃花这才点了点头:“有娘在的话,我就放心了。” 她虽然不愿意跟江清森一起去,可没有江清森做借口,她根本没法和林氏一同前往府城。江桃花一直都对府城很向往,但从前觉得府城离她太遥远了。江梅花与江迎春不过嫁到镇上都能令人艳羡,江桃花那时候便觉得自己日后要是也能嫁到镇上就好了。 可后来江含笑居然嫁到了县里,江桃花便想跟她一样找一个县里的夫君。哪怕不如徐家有钱,但也不能太差啊。结果磨蹭到了现在,她都虚岁十九了还没嫁出去。不过现在,她居然可以嫁到府城去了? 哪怕她未来嫁的那个人不如徐家有钱,可村里的乡亲们知道什么呢?他们一定听到府城就觉得她很了不起!江桃花越想越开心,干活的时候都卖力了不少。 江雪荷是想在江家村多留几天的,毕竟如今难得回来一趟。而且他们都在三房这边住好几天了,一直不去顾家主宅那边看看也不好。江雪荷是想等到初三再回何家村的,因为初二是外嫁女回门的日子,她都许久没见江含笑了。江迎春倒是没回来,她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这个时候不宜走动。反正大家住得都近,平时都是佟氏去何家村看她的。 江含笑是在初二一大早就跟着徐子升一起回门的,进门的时候江雪荷就看见她红光满面笑意盈盈,显然这半年来日子过得不错。江雪荷目光再往下一扫,只见江含笑小腹微微隆起。 “五妹妹这是有了?”江雪荷惊喜道,“三叔三婶怎么也没告诉我?” “原本是想等她坐稳三个月再说的,可这才刚过三个月,肚子怎么就显出来了?”佟氏惊讶道。 江雪荷奇怪道:“三个月肚子不该这么大吗?若是大了又会如何?” 佟氏皱眉道:“肚子太大不好生产,到时候受罪的都是妇人,说不定还会……” 佟氏说到一半就打住了,不过江雪荷也听明白了,那就是肚子太大容易难产。 江雪荷不由担心,但还是安抚道:“如今月份还小,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我记得我娘怀竹哥儿柳哥儿三个月的时候,肚子也差不多这么大,说不定五妹妹同我娘一样也怀了双胎呢?” 江三叔觉得江雪荷说的很有道理,听说家族中有人生了双胎,后代也容易有双胎。虽然不知道裴氏会生双胎是裴家的传承还是江家的传承,但他多少可以有些希望嘛。 佟氏却没那么乐观,能生双胎自然是好,可若不是呢?他们不能一开始就抱着乐观的心态什么也不准备,万一到时候出事了他们想再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徐子升笑道:“爹娘放心吧,我们徐家有专门的大夫,隔五天给她把一次脉,不会有事的。不管遇到了什么问题,我们都能提前解决的。” 佟氏连忙问道:“那大夫有没有说笑笑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 “大夫说目前月份还浅,把不出什么,要再过两个月才知道是不是双胎。不过现在不论母体还是孩子,脉搏都十分有利,应该不会有事的。”徐子升答道。 佟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没有完全放心,恨不得自己亲自去徐家照顾着。 徐子升是个商人,眼睛利得很,一眼就看出佟氏的想法。 “娘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经常来徐家看望笑笑,小住几月也是可以的。”徐子升笑道,“我与笑笑如今住在外头的宅子里,正好需要长辈看顾。我看江家的果园如今都有人专门看着,爹跟娘离开几个月也没关系的,反正还有杨掌柜呢。” 佟氏听了很心动,连忙道:“你们俩要是不嫌我麻烦,那我就过去住几个月,等到笑笑坐完月子再回来。” 江三叔倒有些放心不下,心想江含笑身边有佟氏伺候也就够了,他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 徐子升却道:“我爹娘都累了的时候都会找时间放松一下,爹您劳累了大半辈子,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这样笑笑才能安心养胎不是?” 江三叔知道这是徐子升的一片好意,便不再拒绝:“既然如此,那我过段时间去小住几日休息一下也好。” 江三叔觉得像佟氏那样直接过去住大半年不太像话,但如果只是住上一两个月的话还是可以的。更何况江雪荷也在一旁劝他适当休息,他怎么好拂了小辈们的好意呢? 江雪荷在一旁看着心里十分羡慕,江含笑有了身孕不仅丈夫体贴,还有亲娘在身边陪着,可是她呢?她在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日后有了孩子该请谁来照顾呢? 想到死去的裴氏与江大山,江雪荷不由心生黯然。 顾思言发现了江雪荷情绪不佳,连忙握住了她的手。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顾思言柔声道,“如今我们双方虽然都无至亲,但你该有的,我都会为你准备好的,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江雪荷听后心头微暖,这才重新勾起一抹笑意。 倒是顾思行在一旁听得牙酸,心想如今明明是嫂子处处为哥哥打点,他哥还真好意思说这种话? 不过也没办法,总不能继续看着他嫂子难过吧? 顾思行觉得,他哥一定是为了哄媳妇打肿了脸充胖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江含笑与江雪荷感情好,很快就发现了那边的动静,连忙转开了话题,说到别处去了。佟氏这才想起二房的事,面露愧色,跟着江含笑转了话题。 佟氏觉得,这也不能怪她,主要是江雪荷平日里表现得太能干了,以致于大家都忘了她如今才十八岁,也忘了她也是个需要长辈指引的小姑娘。佟氏心想,等到江雪荷孝期过了怀了孩子,她也要过去守着江雪荷,保证她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 江雪荷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如今有顾思言的安抚心里好受多了,也就把方才那一丝黯然从心里抹去了。虽然她同顾思行一样也觉得顾思言说得好笑,毕竟她如今缺的是双亲,顾思言要如何补偿给她?不过顾思言能看出她情绪不佳就算把她放在心上了,江雪荷也不会去要求更多。 初二这一日还算其乐融融,傍晚江含笑舍不得走,徐子升便与她一起留下住一晚。只是徐子升没想到,他好心与妻子一同留下来,妻子却抛下他走了。因为江含笑觉得她与江雪荷已经许久没见了,下一次再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晚上干脆就和江含笑一起睡了。徐子升只好黑着脸跟顾思言待在同一个屋子里。 顾思言见状笑道:“徐二少爷可是对我有意见?不如我与崖哥儿换个屋子?” 徐子升连忙改了脸色笑道:“你可千万别,不然明日只怕整个江家都要对我有意见了。我方才那样也不是对你有意见,不过是对笑笑有意见罢了。我也不是拦着她不让她与姐妹亲近,可好歹提前跟我说一声呀,哪有大半夜忽然扔下我跑了的,你也不管管?” 顾思言摇头:“雪娘还在孝期,这样的日子我习以为常。” 徐子升闻言顿时对顾思言多了几分同情,他自从开了荤后,越发觉得孤枕难眠。可顾思言成婚两年,过的却一直是守活寡的日子,这多苦呀。 顾思言对上徐子升的目光苦笑不得:“我身体不好,原本就该固本培元,这也没什么。” 徐子升这才想起江含笑跟他说过这事,对顾思言就更同情了,也不知道等江雪荷孝期结束后他这病能不能养好。 其实顾思言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不然考秀才的时候连着几场也不能都挺过来。他现在说这话也就是安慰安慰自己,看见徐子升的眼神心里还真有点郁闷。不过他一向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面上依然带着微笑。 不过这点笑容落在徐子升眼里却是强颜欢笑,总之,徐子升对他同情到了极点,连最开始的那点郁闷也没了。 顾思言受不了徐子升的眼神,直接倒头睡了。徐子升倒是想跟他聊聊,但是想到自己好像无意中戳破了别人的伤心事,也就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江含笑还是舍不得走,然而正新年呢,她要是一直在娘家也不像话,江三叔把脸板起来才成功地将人送走了。见他们夫妻俩都走了,江雪荷也提出该回顾家那儿住两日,江三叔便舍不得了。 在他看来,江含笑是有公婆在才不得不让她回去侍奉的,可顾家没有长辈,回不回去的又有关系?只是顾思言若是一直住在江家的话,难免会被人说成吃软饭的小白脸,江三叔也只好让他们回顾家住着了。 “回去住上几日也好,等什么时候要走了,就过来跟我说一声。” 江雪荷笑道:“等要回去了,我再回三叔这儿住一天,到时候三叔可别嫌我们一大家子烦人呀。” “怎么会呢?荷姐儿,你爹娘不在,三叔家就是你家,你爱在这儿住多久都行。”江三叔笑道,“当初建新房的时候,三叔给你们姐弟五个都准备了专门的房间呢!” 这个江雪荷自然知道,这些日子他们姐弟几个都是住在单独的房间里,且每一间都布置得很精心,一看就知道当初建新房的时候三叔就是想着他们的。江三叔这一举动令江雪荷十分慰贴,从前她只知道江三叔是个老实重情的,不曾想他竟也这样细心。 江雪荷等人才刚收拾好出门就看见江溪月远远地跑了过来,一手拎着一个包裹,一个牵着卉儿。 江雪荷惊讶道:“溪月姐姐这是要出门?” 江溪月无奈道:“我来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府城,倘若暂时不回去的话,能不能让我先去顾家暂住?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 “正好要回顾家呢,溪月姐姐若是要去的话,就一起上车吧。”等江溪月上了马车,江雪荷又问,“溪月姐姐不是一直想家吗?怎么才住了几日就要走了?” “倘若能够好好地住下去我自然也是不想走的,可如今我也没办法。我几个嫂子正撺掇着我娘把我嫁出去呢。我娘虽然疼我,可到底耳根子软,单身我独自抚养孩子辛苦,又无男人立户,便被说动了。”江溪月叹息道,“我嫂子说我这半年住在府城,都把心住野了。我觉得也是,如今竟是一点也不想嫁人,觉得孤身一人只要养得起自己,反而乐得自在。” 江雪荷也觉得,只要衣食无忧,有没有男人都没关系,自己过得舒坦最重要。尤其是江溪月只要的,初嫁所托非人,要再嫁的话肯定要好好挑一个,最好寻个两情相悦的。 只是如今世道艰难,江溪月这半年在府城过得自在那是因为她住在顾家。顾家有男丁立户,又有一众会武功的丫头小厮,这日子自然能让人安心。倘若只有江溪月孤儿寡母的话,一切可都不好说了。就算江溪月如今攒了钱日后能请个会武功的下人,可谁知对方会不会奴大欺主呢? 江溪月自然也知道好歹,便开玩笑道:“我知道我这是沾了你的光,也盼着你能让我长长久久的沾光。等萱儿嫁出去后,我就给你的女儿当先生如何?” 江溪月给家里几个妹妹讲课的时候江雪荷也去蹭过,只觉得江溪月说得生动有趣,很容易让人接收。因此听了这话在害羞的同时也十分心动。倘若自己能有个女儿的话,自然要给她找一个这样好的先生了,且江溪月又是知根知底的,又是同族姐妹,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得先有个女儿啊! 她如今还没出孝期呢,说这个为时过早。 江溪月笑道:“也不算早,就一年了。萱儿还要三四年才能出嫁吧?我看小孩子三岁也可以开始启蒙了。” 江雪荷哭笑不得,她知道江溪月才三岁的时候就被江先生抱去启蒙了,后来江溪月有了卉儿,也在卉儿三岁的时候就给她启蒙了。但寻常人家的女孩很少有这么早就启蒙的,甚至这年头大部分女孩都是不识字的。 不过只要学得来,早点启蒙倒也不是坏事,只盼她日后真能有个女儿了。 江雪荷想到这里又有些害羞,不管她平时多能干,可她与顾思言还没做上真正的夫妻,在这方面毫无经验。 江溪月就这样随着江雪荷一起去了顾家,她娘知道的时候还伤心了好一阵,江村长则是十分无奈。谁看不出这是家里几个儿媳妇看不管江溪月出的损招呢?总说江溪月和离在家,对外影响不好,可江溪月这半年来一直住在府城,能影响谁呢?还不是家里那几个不安分的儿媳觉得女儿在府城享福了,她们心里发酸,不愿意再让女儿好过? 江村长觉得自己女儿去顾家住着也好,毕竟顾家厚道。他女儿还有外孙女如今的起色比当初刚从张家回来的时候强多了。而他的几个儿子如今正靠着顾家赚钱,女儿在顾家的话,那几个嘴碎的媳妇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另一边江雪荷进了顾家大门就感觉怪怪的,但具体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顾思言奇怪道:“怎么了?” 江雪荷摇了摇头:“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这宅子有人住着吗?” 刁如月道:“杨二哥说,他偶尔会差人过来打扫一下,免得爷和夫人回来不方便入住。” 江雪荷点了点头,心想这里看着确实有人住过的痕迹,兴许就是那些打扫之人留下的吧?江雪荷又往前走了两步,还是感觉不对,她总感觉这院子里有人藏起来正盯着自己。 此刻庭院萧索,又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江雪荷只觉得毛骨悚然,不由看向某一个角落。刁如月见了,便一个轻身过去,从某个角落揪出一个人来。 “哪里来的小贼,鬼鬼祟祟的要做什么?”刁如月把人拎起来一看,不由愣住了,“顾大姑娘?” 江雪荷也愣住了,被刁如月揪起来的那女子一副妇人装扮,却是头发凌乱,脸也带脏,还消瘦异常。若不是刁如月喊了这么一句,她都认不出那女子竟是许久不见的顾丹丹。 顾丹丹见自己再也藏不住了,顿时跪在地上崩溃大哭:“五哥,往日都是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把我送回顾家,我留在这儿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第一百七十三章 顾思言并不想管顾丹丹的事,更不稀罕她做牛做马。只是顾丹丹这样贸然从曹家跑出来,也不知道给他们添了多少乱子。 他自然知道曹家不是个好去处,也不希望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流落到那儿。可顾丹丹是乔氏卖过去的,他与西院不和已久,对此事并无插手余地。何况他当初又怎么知道顾丹丹是不是自愿嫁过去的呢? 江雪荷倒是多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对于顾丹丹的事情她有些耳闻,知道她并不是自愿跟曹老三的,后来见她又被赏给了曹老三的小厮,对其也有过几分同情。若是看不见她不会多问,但是看见了,也没法真的置之不理。毕竟顾丹丹也没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 顾丹丹听了江雪荷的询问,脸色白了白,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雪荷不由皱眉:“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思言不悦道:“她既然不愿意多说,那就别管她了。如今她卖身契还在曹家手里,我们若留着她,日后诸多隐患。” 顾丹丹一听这话连忙趴在地上磕头:“五哥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五哥千万别送我回去,不然我会死的!” 顾丹丹觉得,大概一切都是报应吧,如果不是那日她起了歹心想把顾思娴卖给曹老三,那她也不会当时就没了清白了,最后只能跟了曹老三。与虎谋皮,能有什么好下场呢?可她顾忌着自己的清白跟了曹老三,曹老三却并不在乎她的清白,玩腻了就将她扔给身边的小厮。而那小厮试探了几次曹老三,见曹老三确实没有再要她的意思,便可劲地折腾她。没多久她被查出有了身孕,那小厮不确定孩子是谁的,就强行把她孩子打掉了。 那一次打胎彻底损了她的身子,让她日后再也不能有子嗣。曹老三知道后倒是对那个小厮有了几分愧疚,说不能给他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便又送了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他。顾丹丹与那小厮并没有行过礼,说既然两个都是三爷赏的,且三爷又没说过别的,那当然是他喜欢哪个哪个才是他媳妇。 那小厮喜欢的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而她这种残花败柳就成了那小厮赌钱的工具。每回他在院里没钱给其他小厮做赌债了,就把她给送了出去。这半年来顾丹丹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众,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就趁着过年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时候逃出去了。 那小厮已经很久没关注她了,一开始也不知道她跑了。等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因为顾双双觉得顾丹丹并不会回顾家。毕竟顾家那边已经没有西院的人,又有杨二苗时不时派人过去打扫,顾丹丹要是回去的话,岂不是自找麻烦? 于是顾丹丹就在这儿躲了七八天,她怕被别人发现,也不敢生活做饭,每次只吃些草根树皮,以致于原本就没养好的身子更加差了。 她此刻被人发现,又怕顾思言真要将她送回曹家,一时间惊惧交加,磕头磕着磕着就晕了过去。 这下顾思言就算想摆脸色也摆不出了,只好让人先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大夫看完也是连连摇头:“这位夫人的身体确实快被折腾废了,日后确实不会再有孩子了。如今必须好好调养,否则再活个五六年也就差不多了。” 顾思言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他虽然厌恶西院那些人,但到底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做不到无动于衷。可顾丹丹起码还能再活五六年,当年他却是差点被乔氏折腾死了的。虽说他现在还活着,可那也是江雪荷的功劳,而不是乔氏不想要他死。 乔氏害他的时候,顾丹丹他们难道不知道吗?不,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并且和乔氏一样盼着他死,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一个个都十分遗憾。既然当初他们可以盼着自己去死,那自己现在为什么不能无视他们的生死呢?说到底他们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不是自己做的就是被自己人害的,他一点点也没插手,只是漠视算什么错呢? 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呢? 可他看见江雪荷又让人抓药又要煎药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这事你还真要管吗?” 江雪荷皱眉:“说起来我也很讨厌,更知道当年她跟着乔氏差点害死你。当初被卖给曹老三那事她虽然被乔氏害了,可一开始是她主动找上曹老三的,她既然不愿意跟了曹老三,却又主动去找曹老三,指不定是为了什么。” 想到当时顾丹丹对徐家兄弟的殷勤,江雪荷难免有些后怕。或许当初顾丹丹是为了坑害顾思娴,结果把自己害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顾思言也想到了这点,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当时就想把顾丹丹扔出去。 江雪荷想了想道:“若是见死不救,总显得我们不近人情。可要收留这样一个祸害,你我也办不到。不如这样吧,我先让杨二苗去问问曹老三,问他是否愿意将顾丹丹卖给我们,如果他不愿意的话也就算了。” 顾思言问道:“如果他愿意的话,你还真要把顾丹丹买回来?” “买也就买了,这个倒没什么。”江雪荷笑道,“只是买回来后就算我们仁至义尽了,之后再给她几十两银子随她自己去过日子也就是了。你要是还不高兴,我们就将她打发得远远的,从此不再见她?” 顾思言叹息:“那些钱都是你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贴给这样一个祸害,你难道不心疼?” “只要曹老三不狮子大开口,倒也没什么好心疼的。钱没了再赚就是,更何况我们家现在积蓄不少,倒也不必紧着这点。” 顾思言仍旧不太乐意,他自己花用江雪荷的钱也就罢了,等日后他考出来了,总能想办法全都还上的。可顾丹丹又凭什么呢?就这么个谋害亲哥设计亲妹还不敬嫂子的东西? 顾丹丹中途醒过一次,一听到他们俩的话又吓得晕过去了,等晚上醒来后又跪地上连连跟江雪荷求饶。 江雪荷见她确实怕得厉害,便道:“你总要跟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才好决定我是不是应该帮你对不对?” 顾丹丹只好忍着耻辱将她是如何进入曹家的以及在曹家的所有遭遇都跟江雪荷说了一遍,说完又接着放声大哭:“五嫂,我知道从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起了歹意也不会一早就被曹老三……呜呜呜,可就算我没想过对三妹做什么,最后只怕也逃不过这个下场。” 这倒是真的,虽然江雪荷觉得顾丹丹今日这般都是自作自受。可就算她没想过要陷害顾思娴,难道就能逃过曹老三的魔爪了吗?不可能的,当时乔氏为了顾思北这个儿子已经疯魔了,只想倾其全家之力去救人,根本就没考虑过其他儿子女儿的感受。可这是乔氏天生凉薄狠毒,与他们东院是没有关系的。 “我也知道,如今我遭遇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也是老天给我的报应。可我真的会改的,五嫂你就帮我一次吧!” 江雪荷问道:“你说说,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顾丹丹道:“嫂子把我买回来吧!我真的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您在做生意,一定有很多用得着工人的地方。你随便给我一份粗活做都行,只要包吃包住,不给酬金也没关系!我知道我值不了多少银子,但曹三爷未必会轻易放过我,我愿意做工抵债!” 江雪荷挑眉:“你要知道,我并不信任你,也不敢轻易让你接触我的生意。” 顾丹丹连忙点头:“我知道的,可是打扫清洗之类的也接触不到什么有用的,您让我做这些无关紧要的粗活就行!” 换做从前,顾丹丹肯定是不愿意做这种事情的,可她也知道,她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挑剔了。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如果她早点认命的话,或许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江雪荷则在想,把顾丹丹这样一个定时炸弹放到她任何一个店铺里她都是不放心的,哪怕只是洒扫之类的工作。毕竟顾丹丹是识字的,要是无意中看到了什么又透露出去的话,那对她来说是很麻烦的。 不过府城那边的慈孤院倒是需要人,那只是收养孤儿的地方,让顾丹丹在那儿洒扫的话,也不怕又什么东西泄露。只是当初顾丹丹经常欺负东院兄妹几个,谁知道她日后会不会欺负慈孤院的小孩呢? 算了,还是先不想这些了。江雪荷决定自己还是再观望几日,如果顾丹丹真的该好了,那给她一次机会也无妨。慈孤院那边她还另外找了一个信得过的人看着,若是日后顾丹丹有什么不好的动作,直接让管事发卖了就是。 没错,江雪荷就没打算还顾丹丹自由身。像顾丹丹这样没脑子又有歹意的人,就算想帮她,手里也要有些筹码才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江雪荷观察了几日,发现顾丹丹最近确实老实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自己将她送回曹家才故作老实,不过江雪荷还是找杨二苗去跟曹老三商量把顾丹丹买回来的事了。 这事倒也不难办,曹老三那边无意跟江雪荷为难,但对于顾丹丹独自逃走还是有些生气的。他说原本他是花了五百两把人买来的,现在江雪荷也花五百两买回去就是了。顾思言一听这话就来气,心想顾丹丹哪里值得五百两? 杨二苗倒是二话不说就给了银子,说这是曹老三酒后说的话,得抓紧。据说曹老三喝酒后人会爽快些,倘若不喝酒直接谈的话,只怕要跟江雪荷为他提供什么材料了。江雪荷是不想在生意上与他扯上关系的,于是杨二苗就自作主张给了钱。 比起日后生意上跟曹家有牵扯,江雪荷也觉得这五百两划算些,因此没什么意见。 她只跟顾丹丹说:“我虽然把你买下,却没有还你自由身的打算。让你做我顾家的下人你可愿意?” 顾丹丹连忙点头,她如今情愿当一个只干粗活的丫鬟,也不想再回曹家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现在嘴上说也没用,还是要到时候看实际行动的。”江雪荷冷淡道,“这几日你先在这儿调养身体,到时候我们会带你一起去府城。你就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顾丹丹没想到江雪荷还愿意带她去府城,顿时受宠若惊。她知道顾思言兄妹几个都不想与她有更多的交集,等去了府城以后大概不怎么会管她的。可那也没关系,那样她还能更自在一些,如果真能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去,她的一切都将重新开始。而这一次,她想要好好做人。 江雪荷看着顾丹丹的眼神,也觉得顾丹丹应该是悔改了。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事情也不能轻易下决定,还是日后再说吧。只盼着顾丹丹是真的改了,日后能做个有用的人。倘若她在慈孤院做得好的话,那她也不是不能考虑放她自由。 待顾丹丹的事情解决之后,江雪荷就带着年礼去何家看望江迎春了。原本早就打算过来了,只是遇到顾丹丹的事情耽搁了几日。 江雪荷带了一些府城时新的衣料过去,其中还有几匹特别柔软的,是她专门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江迎春一看见就十分喜欢。 “四妹妹心细,送出来的东西总是如此贴心。”江迎春笑道。 江雪荷笑道:“二姐姐喜欢就好,难得有一次二姐姐对我送的礼毫不推拒呢。可见你这回才是真的喜欢。” 江迎春摇头笑道:“你送来的礼物哪一回我不是真的喜欢。只是对于我和小蝴蝶来说,衣服首饰并不需要多少,平时那些已经足够,多拿了总觉得心里有愧。但这回不同,等我孩子出世的时候你肯定已经不在村里了,到时候洗三满月孩子都收不到你的礼,自然是现在先收为妙。再说了,我如今确实需要这样的料子。” 江雪荷心想,洗三她或许是赶不上的,但满月礼肯定会另外送一份过来,就这点料子又怎么够呢?不过这话她也不会提前告诉江迎春,免得到时候江迎春又推拒。她心里明白,江迎春十分好强,因此她总不愿意接受别人太多的人情。可亲戚之间本来就是这样来往的,更何况江迎春做的那些成衣主要也是在她铺子上卖的,她就是为了这些也得多添些礼。 “二姐姐这段时间可累?”江雪荷看着江迎春那么大的肚子就觉得紧张。 江迎春笑道:“大夫说我这一胎怀相好,我也觉得不错,如今吃好喝好又没什么烦心事,只是太闲了些。我是想做些针线的,偏偏你姐夫还让人专门盯着我,不让我动针线。” 江雪荷连忙道:“怀着孩子的时候确实不宜动针线,二姐姐还是听二姐夫的吧。” 何冬生是找了姚木匠他媳妇来帮忙的,对他来说,师母比亲娘可靠些。毕竟他师母是真过来照顾人的,换成他娘过来的话,肯定天天摆婆婆的谱,到时候还要江迎春反过头来去伺候她。 江迎春笑道:“我自然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不过只是小动几针并不成问题,不然日后我孩子的衣服又该从哪里来?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做针线。” “我在镇上不是有一个铺子吗?姐姐需要什么,让铺子里的人给你做就是了。”江雪荷笑道,“要不我给杨掌柜打个招呼,有他在,肯定没问题的。” 杨二苗是个闲不住的,这半年来一直府城县城两地跑,有时候还会去其他州府看看新鲜货。因为在府城他的作用不大,所以他待在镇子上的时间都比府城里的长。 江迎春摇头笑道:“你那铺子原本就借给我赚钱用了,我哪里还好意思多加麻烦。不过我最近身体不方便,都将成衣的事情交给何三婶子了,没出什么纰漏吧?” “自然是没有的,我看何三婶子也算尽心,做得挺好的。”江雪荷说着又拿出一叠图纸来,“这些是我在府城无事时画的,二姐姐先收着,等出了月子再看看哪些能做的,趁手做起来就是。” 江迎春随便翻开一张就惊喜极了:“这桃花襦裙也太好看了吧?桃花、梨花、杏花、兰花、海棠、杜鹃……四妹妹这是以春季会开的花为题各设计了一身衣裳?若能做出来自然是好,只是这上头需要用到一些绢花我却是做不来的。” 江雪荷笑道:“二姐姐若是想做,到时候我会从府城托人把绢花送过来的。我在府城那儿也有可以卖成衣的铺面,想着到时候可以把府城和镇子上的那个联合起来,府城卖的,镇上的铺子也卖,还要告诉大家这衣服都是从府城来的。” 江迎春不由笑了:“你可真是个机灵鬼,打出了府城的旗号,到时候买这衣服的人肯定不少。” “那确实是府城有的衣裳嘛,这也不算骗人。若是卖得好,二姐姐也能多赚些。”江雪荷笑道,“不过这回的非同小可,二姐姐可千万不能让信不过的人看了去。” 江迎春点头:“这我自然知道,你放心吧,我一向小心,不会有事的。” 江雪荷对江迎春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是顺口多提一句罢了。毕竟这是要紧的事情,多加堤防总不会错。 江溪月也跟着江雪荷过来了,她对着江迎春嘘寒问暖一番后,就把一旁的小蝴蝶抱了过来问她功课。江溪月去府城后,小蝴蝶就只能继续待在家里跟江迎春学东西。可江迎春如今哪有能力管她,因此小蝴蝶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长进,面对江溪月的提问十分窘迫。 江迎春见状便笑道:“她一个乡下丫头,能够识字算账不会被人骗了就行,至于更深一些的东西,哪怕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也没什么。” 江迎春心想,从前就是她自视太高,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可她也没办法,她跟着裴氏学了太多东西,那些有很多是乡下女子用不到的,甚至是乡下女子不该学的。因为学了以后,她就越觉得自己出身可悲,限制太多,要找一个能够相互理解的如意郎君很难。如今真正能让她把日子过好的东西不还是刺绣吗? 因此江迎春没想过让自己的女儿学太多东西,当初把小蝴蝶送到江溪月身边只是为了安抚江溪月罢了。自从江溪月走后,江溪月当初教的那些东西,她就没再让小蝴蝶碰过了。 江溪月闻言也明白了江迎春的意思,不免有些遗憾。在她看来,多读些书总是没坏处的。她虽然读了很多,已经远远超过一个乡下姑娘的负荷,可她从前嫁的也是个秀才,虽然不是良心,但不至于说不上话,因此她不曾有过江迎春的苦恼。 江雪荷则笑道:“这不同的丫头适合学不同的东西,我虽然佩服溪月姐姐的才学,但要我同溪月姐姐一般我却是做不到的,正如溪月姐姐觉得我比你更会赚银子一样。二姐姐一向疼爱小蝴蝶,自然知道小蝴蝶更适合什么,溪月姐姐无需太过惋惜。” 江溪月叹息道:“你说的也是,是我疯魔了。” 她是一心想办女学的,小蝴蝶又是她除了女儿以外的第一个学生,自然多关注了些。只是从她前往府城的那一天起,小蝴蝶大概就注定与她的女学无缘了。想到这里,江溪月还是很遗憾的。只是看江迎春如今这架势,小蝴蝶只要学会她的手艺,日后就不愁生机。 江溪月不禁开始思考,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足以让自己温饱的生计更重要,还是开拓的思想更重要呢? 等回了顾家,她就忍不住问了江雪荷这样一个问题。 江雪荷笑道:“若是连温饱都无法保证,又何来开拓的思想?人总是要先保证自己活着,才能去寻求更多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有一项能够提供自己温饱的手艺很重要。只有活着并且有钱了,才能多出去走走看看,到时候眼界自然也就开拓了。” 江溪月若有所思地点头,总算明白江雪荷办的慈孤院为什么要教孩子们一门手艺了,或许她要办的女学也该把这一项加进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待到初十的时候江雪荷等人就回府城了,江雪荷原本是想过完元宵再走的,只是寒山那边元宵第二日就开学了,江雪荷怕来不及,只好先回去了。江三叔有些遗憾,原本还想一家人一起吃个元宵的。 江雨萱倒是很高兴,她知道府城的灯会十分热闹,只是江雪荷不爱出门,尤其不爱夜里出门,从来都不带她们姐妹出门看看。之前也就是中秋的时候才让她出去一次,如今元宵了,可不又得出去了? 江雪荷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十分无奈,心想她和云兰都是坐得住的性子,可雨萱却那样好动,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可到底是元宵佳节,她也不能真的把人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吧? “好了好了,离元宵还有三天呢,你还是先帮我做元宵吧。”江雪荷无奈道。 因为临近元宵,江雪荷便想自己做些元宵来吃。做的时候她又开始想自己能不能将花香融入到她的元宵中,这一想可不得了,为了区分不同元宵的味道,她还利用花汁叶汁给元宵染了不同的颜色。做完之后江雪荷试了一下味道,觉得都很不错,便又生出了卖钱的主意。只是元宵佳节,大家都是要出去玩的,又该找谁来卖呢? 杨二苗见了很高兴,当即就道:“夫人若是信得过我,就把这些都交给我吧,我一定能找到人来卖的。不过现在要辛苦夫人多做一些了。” 江雪荷倒是无所谓,反正家里姑娘多,手脚麻利的小丫头也有不少,把她们全部叫过来就能做很多了。 “既然这东西味道还不错,那我也做一些送慈孤院去给孩子们尝尝吧。”江雪荷笑道,“如月,你帮我看看,我们去岁留下的哪些花茶比较多?” 刁如月道:“去岁留下较多的有茉莉、玫瑰、桂花、菊花。” 江雪荷点头笑道:“那就这四种都做一些,再采些当季的梅花做元宵,到时候一起给慈孤院的孩子们送去。每种味道的都要分开煮,万不可混到一起去。” 杨二苗笑道:“夫人放心,这点忌讳我还是懂的。” 几种花香的元宵若是混在一块儿住的话,那味道也会混了,到时候反而不美。慈孤院那边的孩子现在才十几个,送一些过去他们顾家也消耗得起,因此杨二苗也没有意见。 在他看来,这些孤儿如今无依无靠,江雪荷多对他们好一些,日后得到的回报说不定更多。 江雪荷带着家里的姑娘们做了三天的元宵,把慈孤院的份单独拿出来后,江雪荷便把剩下的都交给杨二苗了。 杨二苗手底下有不少光棍是不过节的,为了攒老婆本,他们是愿意在元宵节里叫卖的。这些人一个个嗓门都大,再加上江雪荷做出来的元宵新鲜又好吃,这一晚上全都卖完了,也算小赚了一笔。 而江雪荷等人则是在夜市里玩了个痛快。 江雪荷原本是要看着弟弟妹妹们的,结果那几个小的却不让她盯着。主要是顾思行还有三个妹妹不让她盯着,说他们身边跟的丫头小厮都是习武的,不需要担心什么。如今难得出来一趟,他们夫妻俩该好好玩才是。就连顾思言也笑着称是,江雪荷这才作罢。 江雪荷好奇道:“对你来说,这样的灯会有何好玩的?那些灯谜连我见了都觉得简单,对你来说就更没意思了吧?” 顾思言笑道:“有意思没意思的,要看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有娇娘陪着我,我自然做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江雪荷才不信呢,她指着路边一个小摊问道:“哪怕是坐这儿陪我吃一碗元宵?” 那小摊上卖的可不正是他们这段时间天天做的元宵吗?就连顾思言也被带着做了好些,这三天来每日早点都是这个,江雪荷才不觉得他还想吃。 顾思言却笑道:“哪怕是坐这儿陪你吃一碗元宵。” 江雪荷挑眉:“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说起来我们今天还没吃过元宵呢。既然是元宵之夜,合该吃一碗的。”顾思言直接拉着她坐下,“小二,来一碗玫瑰,再添一个小碗过来。” 每种味道的元宵顾思言都是尝过的,他最喜欢梅花味的,但因江雪荷说过这几种味道里只有玫瑰和菊花的不容易腻,就给江雪荷买了一碗玫瑰的,因为玫瑰味道的元宵颜色十分漂亮。 “你还真吃呀?”江雪荷却不太乐意过去了,“家里还有好些呢,何必花钱吃自己家的东西?” 顾思言笑道:“我倒觉得这样也十分有趣,说起来我似乎很少与你一起在路边摊吃点什么。” 江雪荷点头:“那是自然,我不爱出门,你又总是要去书院上学,自然是没什么机会一起吃路边摊的。” “既然如此,我现在有机会了,应该好好珍惜才是。”顾思言笑道,“反正今日有我请客,娘子就放心吃吧。再说了,两人合吃一碗而已,没关系的。” 许是那一刻顾思言的笑容太能蛊惑人心,江雪荷居然愣愣地跟他走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小摊上的桌边。 她居然能干出花钱买自家东西的傻事?这就是美色惑人吗? 想到最后是顾思言掏的钱,江雪荷又觉得还好,不是她亲手掏钱就行。只是转念一想,顾思言如今手里的钱,还不都是她给的吗? 江雪荷越想就越纠结,一旁买元宵的小哥也觉得纠结。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是自己现在的东家吧?可是东家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摊位上买吃的呢?难道是来视察的?看看他有没有偷工减料或者煮得好不好? 等到两人都快把元宵吃完了,那小哥才恍然大悟,哦,原来两位东家真的只是来吃元宵的。大概外头的元宵都不如他们自己做的合胃口吧?而且看他们这你一口我一口的,明显是为了所谓的情趣啊! 这元宵江雪荷在家里吃着香,在外头原本有些别扭,只是今夜氛围很好,她不知不觉地被人感染,心底那一点点别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碗元宵五文钱,一共五个。他们一人两个吃完后,顾思言还要将最后一个分成两半。 “你都吃了不就好了,这勺子是瓷做的,哪里能切东西?”江雪荷好笑道。 顾思言摇头:“那可不行,既然说好了要一人一半,那就必须一人一半。” 江雪荷又道:“可这样分也分不匀吧?” 顾思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那不如娇娘先咬一口,剩下的再给我吃?” “这怎么好?”江雪荷脸都红了,想也不想地拒绝。 “为什么不好?夫妻原本就该相濡以沫同甘共苦,这虽然只是一个元宵,可是……” 顾思言话还没说完,江雪荷就高声喊道:“小哥,再舀一个元宵过来,给你加一文。” 那小哥连忙又舀了一个元宵过去,还说:“夫人想吃的话,再叫一碗也就是了,不收钱!” 江雪荷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这话可不能被旁人知道,我不爱露面。” 那小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我疏忽了,对不住夫人。” “罢了,没人听见就不打紧。”江雪荷也无意与他计较,只不过她脸皮薄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罢了。 顾思言看见碗里多出来的那个元宵,倒是十分遗憾,他还想多调戏一会儿江雪荷的,最后顾思言只能叹息着将多出来的那颗元宵吃掉了。 他对江雪荷其实是一见钟情,只是最开始他没想过自己的病真能治好,所以当时也没抱什么念想。可后来他身体渐渐好了,与江雪荷也心意相通了,那这孝期就变得格外漫长起来。 而且江雪荷虽然已经嫁做人妇,可她心里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很多玩笑都不能开。可她越是脸皮薄,顾思言就越是心痒痒,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样过分了。 吃完元宵,顾思言又拉着江雪荷去河边放灯。今年天冷,河岸两边积雪未化,河面上飘着不少花灯,大部分都是荷花样式的。 顾思言见了便笑道:“江雪荷不正是眼前景色?” 江雪荷笑道:“那还真不是。我娘说,府城有一条渡雪江,江边浅滩种着不少荷花。有一年冬日她与我爹正好路过那渡雪江,只见白雪飞扬,残荷犹立。正好她那时怀着我,便给我起名江雪荷。” “原来如此,也不知道今年是否还会下雪,我也想去看看哪有的景致。” 不仅顾思言想,其实江雪荷也想。只不过她之前都没想起来,如今被顾思言勾起回忆,她也想去看看父母曾经看过的景致。 “若是哪日落雪了,我便陪你去看看?”顾思言又道。 江雪荷笑道:“若是落雪的时候,你在书院呢?” 顾思言笑道:“那我也会请假回来的,反正离得也不远,请一两日假不妨碍的。” “可别这样,赏景罢了,去年错过了,今年冬日也来得及。” 寒山书院规矩多,只为了赏雪请假未免不好,江雪荷不想给顾思言带去麻烦。反正那渡雪江就在这儿不会跑,什么时候看不行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元宵第二日顾思言就回书院去了,江雪荷也就把这事给忘了。谁知道三日后天上飘下小雪时,顾思言还真冒着雪回来了。 顾思言回来的时候,顾家小院的下人才刚起,江雪荷也才睁眼还没从床上起来。顾思言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进屋,发上衣上还有几片未曾拂落的雪花。 江雪荷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如今天亮得晚,外头还暗着呢,顾思言这个时候从寒山书院赶回来,莫不是走了夜路? “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的?天都没亮就赶山路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江雪荷急了。 顾思言抓着她的手笑道:“雪娘关心我,我很高兴。不过你放心吧,我没事的,不是有刁家兄弟跟着吗?” 这倒也是,凭谢家兄弟的功夫并不会让他出事。 “可你当年就是因为感染风寒坏的身子,如今身子虽然好了,但也得更精心养着才行,不能受寒。”江雪荷还是不乐意。 顾思言笑道:“我不是答应过你,等今年下雪了就陪你一起去看江雪残荷的吗?” 江雪荷不满:“我不是也拒绝了吗?” “就一两日功夫而已,耽误不了什么。我跟夫子请了两日假,今天陪你去看渡雪江,然后好好休息一晚等明天天好的时候再回书院,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江雪荷脸色稍霁,她原本就担心行程太赶顾思言的身体会受不住,没了这层顾虑的话就不要紧了,请两日假的话,她明天中午还能给顾思言做顿好的呢。 江雪荷的语气这才软了几分:“那这次就先这样吧,以后可不许了。” 顾思言笑道:“以后我都听娇娘的。” 他与江雪荷靠得很近,说话时无意中吹到江雪荷脸色的气息带着些凉意,江雪荷脸红了红,连忙起身帮他倒了杯热水。 “冻着了吧?”江雪荷柔声问道。 “那倒没有,娇娘给我做的大氅十分暖和,我披着这个并不觉得冷。”顾思言笑道,“娇娘若是睡醒了,就先起来陪我一起去渡雪江?我听说那儿的早点味道也不错。” 江雪荷早已醒得差不多了,闻言便去了隔间换衣裳。 换好衣裳之后她原本想将弟弟妹妹们一起带过去玩,顾思言却说外头下雪小孩子还是在家更好,免得受凉。江雪荷觉得这话也有道理,虽然想将原话奉还给顾思言,但又觉得顾思言一片好心,自己不该拒绝。 顾思言见江雪荷犹豫,有些心虚,但还是笑得一派坦然:“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家里不还有溪月先生照看着吗?守着的几个小厮丫头也都是会武功的,我们就一日不在,也不会如何。” 江雪荷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杨小花跟刁如月她还是带着的,刁家兄弟也继续跟着。没办法,自从江二山夫妇二人死后,江雪荷就觉得世道凶险,身边得多带几个习武的才安全。 顾思言倒是不想带着这么多人去,然而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是什么都没遇到还好,可要是真遇到点什么他哪里应付得了?与其到时候不知所措任人宰割,倒不如先防患于未然。 从他们家赶去渡雪江的话要一个时辰,顾思言便带着江雪荷先在路边小摊吃了碗馄饨。 “我听他们说这儿的馄饨很不错,不过我还是第一回吃,娇娘觉得如何?”顾思言问道。 “确实不错,反正这个离家近,你若是喜欢,可以常来吃。”江雪荷笑道。 他们住的院子离寒山书院不远,除了冬日太冷江雪荷让顾思言在书院留宿以外,其他时候顾思言都是每日来回的,要来这儿吃个早点再走也很方便。 顾思言摇头道:“我之所以不曾吃过,便是因为娇娘每日都早起为我准备了早点。在我看来这儿的馄饨虽然不错,却不如娇娘亲手所做的任何东西。我今日在这儿吃得愉悦,是因为有娇娘陪着我呢。” 江雪荷听他一口一个娇娘的,心里十分别扭。从前听雪娘也没什么感觉,不知为何听娇娘就觉得奇怪。她也跟顾思言抗议过几次,只是顾思言不听她的,私下无人的时候就喊她娇娘。此刻身边虽然还有刁如月他们四个,但这些人也都听惯了,顾思言便毫不掩饰。 不过顾思言觉得,这本来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一个称呼而已,又不是叫不得。但江雪荷就是容易脸红,可惜顾思言不改她也不能怎么样。 吃过小馄饨以后,刁守忠便赶车去了渡雪江。 渡雪江边上有一条太平街,清晨的太平街十分热闹,哪怕天上还飘着雪花,依然有不少小摊开着,冒雪坐在摊边吃早饭的人也不少。 顾思言笑道:“我听人说,府城渡雪江赏雪是一绝,因此江边下雪的时候反而热闹。你看江边有不少人在走动,都是出来赏雪的。” 刁守义笑道:“我倒是听说下雪天里渡雪江,一碗羊汤暖肚肠。这种天气,在老杨羊汤馆里喝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才是一绝啊!” 刁守忠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弟弟的头:“你就知道吃!” “书上说了,民以食为天,我惦记着吃有什么不对?”刁守义笑嘻嘻道,“少爷,夫人,不如我们也去喝碗羊肉汤如何?” 杨小花十分心动:“好呀好呀,我也想去尝尝我们老杨家的手艺。” 顾思言看向江雪荷:“我记得雪娘不是很喜欢羊肉的味道?” 江雪荷点头无奈:“确实吃不惯。” 刁守义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老杨羊汤馆里头除了羊肉汤,还有其他小吃,听说那边的锅贴味道也不错。哦对了,老杨羊汤馆边上就是小余鱼肉馆,夫人若是喝不惯羊肉汤,可以买一碗鱼汤喝喝。” 顾思言好笑道:“你倒是周到?” “那是当然!自从少爷说要陪夫人去渡雪江之后,我就仔细地将渡雪江周围都打听了一遍,现在这一条街上有什么好吃的我全都知道!”刁守义得意极了。 刁守忠忍不住又想打自己的弟弟,他怎么有这样一个馋嘴弟弟呢?正事不做,尽打听吃的了?夫人跟少爷是过来赏雪的,又不是过来找吃的! 然而江雪荷对此倒是十分满意:“打听清楚了也好,这样以后我们一家人过来玩的时候,就知道哪有好吃的了。” 刁如月笑道:“夫人可别夸他,这小子原本就一心奔着吃的,夫人一夸,他一得意,日后怕是更不得了。” 江雪荷笑道:“那也没关系,只要他养得起自己就行了。” 刁守义嘿嘿一笑:“当然养得起,夫人给的月钱可不少呢!” “行,那你去给我买一碗招牌的鱼汤回来,我们先去羊汤馆等你。”江雪荷笑道。 刁守义乐呵呵地去了,还买了两碗回来,说是一碗给夫人的,一碗给大家都尝尝鲜。羊汤馆的活计对此习以为常,也没说什么。反正第一次来他们这儿的客人,不少都会这样做。 喝过汤之后顾思言才带着江雪荷走到江边,渡雪江边风景确实不错,浅滩上的雪中残荷也很有意境。顾思言见了,当即赋诗一首,想着等他回家以后就把眼前景色都画出来,到时候把诗题上挂在书房,江雪荷随时都能看到。 “雪荷……”顾思言看看江边残荷又转头看着江雪荷,“雪荷。那边雪荷也美,这边雪荷也美,倒是相得益彰。” “胡说什么呢?”江雪荷红着脸踩了他一脚。 顾思言笑道:“这景致确实令人难忘,也难怪岳母见过以后就给你起了这样的名字,不知云兰雨萱可有什么说法?” “云兰生在春季,庭院兰花如雪。只因我已用过雪字,母亲便换了一个云字。” “云也是白的,倒是不错。”顾思言笑道,“那雨萱可是生在暮春初夏?恰好天又飘着小雨?” 江雪荷笑道:“哪有那么巧?是生在暮春没错,不过那日天晴得很,雨字是从雪云二字延用过去的。不过雨萱刚出生的时候哭得厉害,娘常说这雨字一点也没用错。” “倒是看不出来,雨萱如今活泼得很。” “是啊,也就刚出生那几个月哭得厉害些,之后便很开朗了,脸上时常带着笑的,谁见了都喜欢。” 江雪荷说起往事,脸上也带着笑。从前父母俱在之时,她确实每天都很开心。顾思言看着她的侧脸心想,若是自己也能让她天天都露出这样的笑就好了。他跟江雪荷都是失去双亲之人,膝下又有弟妹要抚养,本就同病相怜,更该相互扶持。 “最冷的时候已经过了,最近就算下雪也只能下些小雪。我听人说渡雪江大雪之时景色更加,等今年入冬了我再带你去看?” 江雪荷点了点头:“我也很想看看,不过你下回可一定要跟我提前打招呼,不能再忽然出现吓我一跳了。” “好。”顾思言答应得爽快,心里却想这回他其实也提前打过招呼啊,元宵的时候不就说了吗?只是当时江雪荷没有答应罢了。 只盼着下回下大雪的时候书院正好放假,不然只怕江雪荷又不答应。 第一百七十七章 顾思言回去之后就将今日所见之景画了下来,画完之后又专门画了一张雪中残荷的,将其送给了江雪荷。 江雪荷笑道:“我看那幅江景也很不错,不如送我,我拿去挂在君子楼里?” 顾思言于是将那幅江景也给了她:“我的画,你但凡想要,尽管拿去就是。” 江雪荷确实两幅画都十分喜欢,虽然觉得那幅江景挂在顾思言的房里更好,可她却很想将那画挂在自己房里。可君子楼最近没有新东西上也不合适,她见到顾思言那幅画的时候就觉得这画很合适。可真要拿到君子楼去的话,她又舍不得。 顾思言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既喜欢,我再画一幅就是了。照着这个重新画一幅的话,说不定还能画得更好。” 江雪荷犹豫道:“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这个时辰也该休息了。” 顾思言笑道:“我明日下午才回书院,一个上午的时间把画临摹下来,足够了。等到今年三月的时候,我们再去一趟渡雪江如何?” “你是想去渡雪江赏春景?” 顾思言笑道:“不只是春景,还有夏景、秋景,这个正好可算冬景。到时候在君子楼里挂上春夏秋冬各一幅,岂不更美?” “你说得对,只要你觉得自己不会累到就成。”江雪荷对此也很期待。 “画画而已,怎么会累着?”顾思言拉着江雪荷的手笑道,“往后四季佳景,都有我与卿共赏,如何?” “那自然好。不过为了能够四季与我共赏美景,你也该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连续为顾思言调养了一年的缘故,江雪荷总觉得顾思言是个不会保重自己的,时不时就要提上两句。顾思言也不觉得烦,甚至很享受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因此有时候会故意做些江雪荷不让他做的事,好博得江雪荷更多的关心。 对于这点,家里不少人都看得分明,不过谁也没告诉江雪荷。就算说了也没用,江雪荷只会觉得他们心太宽,不懂得防患于未然。 顾思言笑道:“你放心吧,最近我每天早上起来都有晨练,感觉自己的身体比起两年前已经好多了。” 江雪荷好奇道:“晨练都练些什么?” “跟着刁家兄弟学了套拳法,说是习武之人都会的,主要用来强身健体,真要跟人打的话,多半是打不赢的。” 江雪荷好笑道:“能够强身健体已经很好了,你一个书生难道还想跟谁打架吗?” “自然是不想的,我这样的,又能打谁呢?” 顾思言很有自知之明,他现在的身体看似好了,但是早年的亏空没那么容易补回来,所以现在还得时刻注意着。平时确实不要紧,可若是真的再染一次风寒,那就可大可小,一大可能又会像之前那般。 他想要长长久久地陪伴在江雪荷身边,自然需要一个好身体,因此他觉得危险的事情,自己都不会去做的。 “你知道就好。” 江雪荷也知道顾思言身体的状况,虽然她时不时拿琼露出来给他补着,但还是怕他有个闪失。不过顾思言能够跟着刁家兄弟学点拳脚也好,人长年不动的话也不可能养好身体的。 “等过几天我也问问如月,看有什么适合女子锻炼的拳脚,也跟着学点。”江雪荷想了想笑道,“还要把弟弟妹妹们都叫出来学点,我看阿娴和云兰就有些体弱。” 顾思娴是那几年被乔氏苛待伤了身子,而江云兰则是先天不足。虽然因为有琼露补着她们俩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江雪荷还是不够放心。 顾思言自然没有不应的,他妹妹的身体如何他也是清楚的,多学一点总没坏处。 第二日一早,顾思言果然又临摹了一副渡雪江景,比之前那幅看着更工整一些。江雪荷还是更喜欢昨夜那幅,那是顾思言兴之所至画的,她看着画便能感受到顾思言当时的心情。临摹的这一幅虽然也好,但看着就没那么逸兴飞扬了。于是江雪荷将三幅画一起拿去装裱,最后把顾思言隔日画的那一幅挂在了君子楼里。 那幅画在君子楼中广受好评,大家都说画也好,诗也好,都能令人身临其境,诗更是引人入胜。甚至还有人过来问掌柜的卖画吗? 这当然是不能卖的,文人讲究风骨,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都不会贩卖自己的字画。更何况他们家现在过得不错,她已经在经商了,要是顾思言还卖画的话,那顾思言的风评可就彻底坏了。 顾思言在那幅画上盖的是自己的私印,落款是江雪独钓翁,因此也没人知道那是他画的。 江雪荷对那幅画是越看越喜欢,顾思娴也很喜欢,居然照着那幅画绣出了一个四面小桌屏,还将其送给了江雪荷。 江雪荷喜欢极了:“阿娴这手真是越来越巧了,与你的手比起来,我这简直跟爪子一般,什么也做不来。” 顾思娴不好意思道:“嫂子这画可就过分了,你这手在我看来就是世上最美的手,任何人都不能与之相比的。我是只会做些女红,可嫂子还会画画,还会做香粉,用这双手做出来的饭菜糕点也好吃,可比我的强多了。” “阿娴的嘴也越来越甜了。”江雪荷对此十分高兴,她还记得自己刚认识顾思娴的时候,顾思娴还是个闷葫芦呢,现在可会说话多了,人也活泼了不少。 顾思娴抿着嘴笑道:“这都是嫂子教得好。” 对她来说,确实是江雪荷教的。 顾思娴从小就不是个活泼的,因为她母亲柏氏性子温柔娴静,在顾家兴纳了乔氏以后就越发沉默。顾思言与顾思行与她亲厚,但是玩不到一起去。至于她的两个亲姐姐每次见了面都要欺负她讽刺她,她心情不好,人自然也活泼不起来。后来被乔氏苛待了三年,人越发沉默了,这一点倒是与柏氏如出一辙。 而现在她日子过得比从前松快了许多,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江云兰做好姐妹,又有活泼可爱的江雨萱调节气氛,她的性子自然也比之前开朗了不少。对于自己的变化顾思娴一直都知道,也很欢喜,对江雪荷更是感激。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嫂子。 “哪是我教的好,你生得漂亮,手又巧,原本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姑娘。”江雪荷看着那个小桌屏笑道,“你说若是织布的话能织成这样吗?我忽然想用这画做条裙子,可如果要刺绣的话也太累了,若是能将布织成这样就好了。” 顾思娴笑道:“要将布织成这样也不容易的。” “原来是这样吗?那就算了。”江雪荷并不打算为难人。 她虽然很想要这样一条裙子,只是她这人一条裙子最多穿个七八次,如果太兴师动众的话,反而不美了。 江溪月在一旁听见了,倒是动了些心思。 比起刺绣,江溪月更喜欢织布。织布能够让她静心,而最后织出来的布也能让她赚钱,因此她一向十分喜欢。要将这画织出来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很难,但是对她却并不那么难。既然江雪荷喜欢,那她完全可以为她织一匹。她如今日子好过多亏了江雪荷,因此江溪月总想为江雪荷做点什么,却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江溪月记得江雪荷的生日在夏季,她从现在开始织的话,就算每天织的时间不长,等到夏日也足够把这渡雪江的春夏秋冬都织出来了。不过也不用织那么多,虽然江雪荷一定会喜欢,但江雪荷更喜欢的肯定是顾思言给她画的,她就不去出那个风头了。 江溪月自认自己的画技不比顾思言差,然而他们俩风格相差许多,她觉得江雪荷更喜欢顾思言那个风格的。不过就算风格相同,她画的与顾思言画的,对江雪荷来说意义也很不一样。 没办法,她一个出了五服的族姐如何能跟人家的亲相公比呢? 一旁的江杏花听了小声道:“四姐姐既然这样喜欢这幅画,不如我将这画剪出来?” 江雪荷惊讶道:“这画不是专门为剪纸设计的图案,只怕不好剪吧?” 江杏花拘谨道:“虽然不好剪,但也不是剪不出来。而且等剪熟练了也就好了。” 江雪荷笑道:“那好呀,你剪一个给我看看。若是剪得好的话,我还有奖励给你。” 江杏花连忙道:“我不需要什么奖励的,姐姐救我脱离苦海,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奖励了。我如今只想为姐姐多做些事,好弥补姐姐为我花的那一百两。” “你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爱听。”江雪荷淡淡道,“也别太拘谨了,你如今还是自由身,也该多找找自己的长处,想想自己日后应该做些什么。我知道你从前什么都听你娘和你姐姐的。可是人生在世,大部分时候还得靠自己,你该学会为自己打算了。” “四姐姐放心,这些我都明白的。”江杏花十分感动。 她也是识字的,也看过几本书,很多道理她都是明白的。只是从前有林氏他们压着,她就算明白了也只能跟着一起糊涂,否则家里人容不下她的。而现在,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打算了,这些都是江雪荷给她的。 她知道江雪荷其实不喜欢她,如今对她好也只是出于同情。可这样也够了,她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自然要记得江雪荷的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江杏花花了两天的功夫总算将那幅画剪出来的,不过她稍微做了些改动,与画上的并不完全一样。毕竟画可以用颜色深浅表达,可剪纸只有一个轮廓,就必须将画上模糊的地方剪得轮廓分明。可要轮廓分明了又不一定有画上的意境,江杏花为了保住画上的意境费了不少功夫。 江雪荷见了十分喜欢,心想江杏花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慧许多。换成是她的话别说将剪纸改得合理了,就连剪个假山都困难得很。 江雪荷问她:“如果让你再剪一张一样的,你大概要费几天的功夫?” 江杏花认真道:“我第一回剪因为有不少改动的地方,费的心思多,所以用了两天。可如今已经知道该怎么剪了,一天就能剪出两三张呢。” 江雪荷笑道:“如此就好,既然这样,那你剪个十张给我,我拿去淑女楼摆着,看能不能卖出去。卖得出去的话,你我二八分账,你八我二。” 江杏花连忙道:“五五分账也没关系的,如果能卖出去的话,一定都是沾了四姐姐的光,该多给四姐姐一些的。” 江雪荷好笑道:“你急什么?我难道是个会吃亏的性子?我的意思是二八分账之后,你还得还我一百两银子呢。这银子就从你拿到的钱里给我,你觉得如何?” “这自然是应该的,如今我在姐姐家里白吃白喝,姐姐就算一分都不给我全都拿去抵债也没关系的。” 只听江杏花说话的话,江雪荷觉得她像个油嘴滑舌的。然后她态度恭敬表情认真,看着还真是个没心眼且老实的,让江雪荷觉得很惊奇。 大房那些人哪个不是尽得林氏和江大山真传颇有几分小聪明和野心的?她从前觉得江清茂是个异类,最后证明江清茂不是亲生的,人家原来叫温明乐。那现在呢?难道江杏花也不是亲生的?毕竟江杏花不仅性子与大房其他兄弟姐妹不太一样,连不受宠的程度也和江清茂差不多。 江雪荷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江杏花的杏眼与周氏的像极了,鼻子嘴巴又像林氏,怎么看都是他们江家的孙女。 江杏花被江雪荷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问道:“四姐姐在看什么?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这身杏花衫很适合你,我只是觉得你与大姐姐三姐姐的性子似乎不大一样?” 江杏花的目光一下子黯淡起来:“大姐姐是我们大房第一个孩子,爹娘自然是疼爱的。后来爹娘连续生了两个儿子再添一个女儿,对三姐姐自然也很是疼爱。再后来又有了两个儿子,家里孩子多了总会疏忽几个,我对娘而言就是多了个张嘴吃饭的,只会叫他发愁,并不叫她高兴。” 江雪荷有些无语,心想林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会冒出这种念头,那对不是亲生的温明乐肯定更是如此,怪不得她对温明乐的态度那样差,还看不得对方能读书。 江雪荷挥了挥手让江杏花下去剪纸了,又带着身体养好了许多的顾丹丹去了慈孤院。 其实顾丹丹的身体还没大好,只是顾家日子闲适,江雪荷觉得不适合顾丹丹长期待着,免得顾丹丹到时候又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想来,那就彻底无药可救了。 不过顾丹丹现在比从前老实了许多,她觉得自己已经受过足够多的苦了,现在日子只要比曹家的好过她都挺满足的。要是一直在顾家闲着她才不安呢,生怕江雪荷哪天忽然嫌弃她好吃懒做还浪费钱,又将她送回了曹家。 去慈孤院的路上,江雪荷问了她不少问题。 “你会做饭吗?” 顾丹丹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以前是不会的,去了曹家以后做过几次,但他说不好吃,就总是打我。” 这个他自然就是顾丹丹跟过的那个小厮了,江雪荷发现顾丹丹对他十分害怕,连名字都不敢提起。就连曹老三她还能叫一声曹三爷,可对于那小厮却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这让江雪荷很困惑,难道一个小厮还能比曹老三更吓人吗? “那打扫洗衣服都会吗?”江雪荷又问。 顾丹丹点了点头:“在曹家时常做的。” “照顾孩子会吗?”江雪荷严肃道,“我那慈孤院里有很多孩子,且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不容许院里的任何苛待他们,伤害他们。你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改好了,可因为当年你对东院的态度我并不能完全相信你,等你过去后,会有人盯着你的。如果你真的改好了,我会让人适当放松限制。你不介意吧?” 顾丹丹摇了摇头,对她来说这些都只是小事,没什么可介意的。当初在曹家的时候她也是天天被人盯着,一点自由也没有。且那什么慈孤院只是盯着不让她害人而已,在曹家的时候他们可天天盯着她干脏活呢。 再一听那些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顾丹丹不由想,她现在跟无父无母的又有什么区别呢?父亲已经故去很多年了,就算没故去的时候眼里也没有她这个女儿。至于母亲嘛,她曾经以为母亲是疼爱自己的,并且很为此自得。可现在呢?她娘为了一个儿子抛弃了他们所有兄弟姐妹,在她被卖去曹家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她已经没有母亲了。 从前她或许会看不起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可现在她只觉得同病相怜。更何况她是个不能生的,若是能在那慈孤院里找到一个和自己同心的就好了,那样自己下半辈子也算有个依靠。 “如今慈孤院里有十几个孤儿,最小的还不满一岁,照顾起来十分麻烦。但是最大的也有十一岁了,十分懂事,你可以去照顾那几个大的,我看……” 江雪荷话还没说完,顾丹丹便道:“我想去照顾最小的那个。” “什么?”江雪荷皱眉,“你还不曾有过孩子,又如何懂得照顾那么小的孩子?还是不要添乱了。” 顾丹丹连忙道:“我虽然不懂,但是我可以学啊!嫂子就让我学吧,我想抚养最小的那个孩子吗?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我需要一个孩子。既然我没有孩子,他没有父母,那为什么不能把他给我呢?” 江雪荷眉头皱得更深:“你为什么不会再有孩子了?你年纪还轻,我们也不会限制你一辈子不让你嫁人,你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顾丹丹连连摇头,眼里也随之滚落:“不会有了,永远都不会有了。我伤了身子,大夫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江雪荷立马对外头喊道:“杨九,调头,去杜康医馆。” 江雪荷之前只知道顾丹丹伤了身子,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不过也是,她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自然也不会问。而有些大夫就是这样,你问什么他答什么,多余的症状未必会告诉你。 不过顾丹丹那结论应该是从曹家请来的大夫那里得的,那是曹家请的大夫,大概会顺着曹家人的意思说话,她觉得顾丹丹说的未必是真的,说不定对方只是吓唬她呢? 不过等她到了杜康医馆,找到杜老大夫为顾丹丹把脉后,她就知道杜老大夫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的不能再有孩子了?” 杜老大夫摇头道:“她那一胎是被人强行打掉的,打胎的法子太粗暴了,很伤身子。胎被打掉以后,她也没能好好休养,看她的样子不仅日夜操劳,还房事频繁,又有被虐打的痕迹,冬日又反复受寒,身子早就彻底败坏了。如今好好调养也就维持住她的寿数而已,想要孩子是不可能了。” 江雪荷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面色凝重,但最后还是将顾丹丹送到了慈孤院。 江雪荷直接带顾丹丹去了一间屋子,对她说:“这是宝哥儿和文妈妈住的屋子,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和文妈妈一起照顾宝哥儿。我给你三年时间,若是三年后宝哥儿真的和你亲近,并且愿意认你做娘,我便还你身契,将宝哥儿记到你名下。” 顾丹丹看着摇篮里那个七八个月大的孩子,不敢相信天上真能掉馅饼,低声问道:“他就宝哥儿?” “对,他就是宝哥儿。他年纪小,是被人从雪地里捡到的,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文妈妈一口一个宝哥儿叫着。他日后若是记在你的名下,你自然可以为他改名。不过现在先这样叫着吧,这三年你好好照顾他,不能有一丝闪失。否则就是这慈孤院,我也不要你待了。” 江雪荷虽然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但不是很相信顾丹丹,因此又在口头上威胁了一番。 顾丹丹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看着摇篮里好像在对她笑的婴儿也露出了一抹笑来:“不用了,我看就叫宝哥儿也挺好的。他这么可爱,原本就是个宝贝。” 她是真的想要改过了,自从她的孩子被强行打掉以后她就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如今她总算有机会得偿所愿,又怎么会不听江雪荷的呢? 这宝哥儿对她来说,真的跟宝贝一样。 第一百七十九章 顾丹丹的事情令江雪荷十分唏嘘,也不知道乔氏知道了以后她会不会后悔。她将这事告诉了顾思言,顾思言就跟她说乔氏肯定不会后悔。 “乔氏为了顾思北都疯魔了,就算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受苦,只怕也会说顾思北更苦,会说顾丹丹在曹家好歹不愁吃穿,可顾思北被流放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日日被押着干活,病了都不一定有人给他请大夫,比起来顾丹丹已经强太多了。”顾思言冷笑道,“而且上次杨掌柜从曹家回来后跟我说,顾双双在那边过得还不错。因此乔氏要是知道顾丹丹的事情,肯定会觉得是顾丹丹自己不会过日子,她要是早点认命,不就能跟顾双双一样过上好日子了吗?” 江雪荷瞠目结舌,但又觉得乔氏大概真的会那样想。 “可是我觉得很奇怪,明明当初西院都还在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乔氏对自己的子女十分疼爱啊,怎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呢?” 顾思言笑道:“这世上有几个能真正一碗水端平的?更何况乔氏的子女还那么多?她这人自私自利,说她疼爱每一个儿女,倒不如说她喜欢跟我们东院别苗头。” “这是怎么说的?”江雪荷心想她嫁过去的时候柏氏跟顾家兴都过世了,乔氏要是别苗头的话,能别给谁看呢? “因为我爹对西院的子女不够看重,她对此一直十分不满,自从她管家以后就各种抠东西去贴补她的孩子,好让我们东院的知道,就算我爹不管西院的孩子,他们西院也能过得很好。后来我爹死了更是如此,她一心想要证明她比我娘强,她的孩子也会比我娘的孩子强,于是对她的子女就越好,对我们东院就越发过分。可那是在日子过得下去的。”顾思言喝了口茶又道,“她有能力的时候,自然能做到对每个孩子都好,可当她没有能力的时候,她就会拼命地抱住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就像你那大伯母,从前有二房贴补的时候,她对乐哥儿都不会太差吧?” 江雪荷仔细回忆了一下,心想顾思言猜的不错,早期她都不会想到江清茂是林氏亲生的,就是因为林氏对江清茂的态度也不错。似乎只要江清茂不超过江清森,林氏就不会对他怎么样。 “确实如此,大伯母对乐哥儿和杏花不算疼爱,但从前确实不会苛待。不过后来二房三房都不管大房之后,杏花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 江雪荷虽然不理解这样的行为,但被顾思言这样一说心里就想通了。这大概与贫贱夫妻百事哀是一个道理,日子一苦,能爆发的矛盾就太多了。可都是自己的孩子,这差别待遇也太可怕了。 远在北方的乔氏想法确实与顾思言猜的差不多。此时乔氏早就跟着顾思北到了流放之地,这一路乔氏已经贴了不少钱出去。日子过得越苦,她就越恨另外三个儿子,觉得自己真是养了三个白眼狼,没良心的很,居然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害她跟小儿子只能在这种苦寒之地受罪。如果他们三个愿意带着媳妇跟过来的话,那现在要做粗活的人就不是她了,而是她那三个没用又没良心的儿媳妇。 比起儿子,乔氏更恨的自然是儿媳妇,总觉得要不是那三个贱人撺掇,她的儿子肯定不会跑路。 乔氏花掉大部分银子以后就不怎么敢继续用钱了,便找了点杂活来做,比她年轻时当女奴还累。她如今干活一定要骂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才能干下去,否则一点劲也没有。 骂着骂着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她还记得顾丹丹当初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愿意去曹家的,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顾双双倒是乐意得很,只想去曹家过好日子。乔氏觉得顾双双十分聪明,又貌美,现在肯定已经过上了好日子。但是顾丹丹呢? 算了,那个傻丫头就算过得不好也是自找的,她又能怎么办呢?好歹是在曹家,曹家那样有钱,就算只是个丫鬟过得也肯定比她好。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话,那就活该遭报应。 而顾思北也恨着自己的每一个兄弟,他如今强忍着一口气活下去就是为了日后有机会跟他的三个哥哥报复。还有东院那些人,一个个都该死!要不是他们施了毒计,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 然而此刻在曹家的顾双双过得也并不怎么好,她虽然识时务,一直都在讨曹老三的欢心,曹老三也对她挺好。可是曹老三小妾那么多,总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小妾要害她。去年年底她有了身孕,便有几个小妾联手害她丢了孩子。曹老三并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查出来以后给那几个小妾禁足两年,又给了顾双双一些银子,这事就算结束了。 然而顾双双久居内宅之中,平时根本就出不去,要那些银子对她来说也没用。一直到了今年年初顾丹丹被江雪荷他们买了回去,顾双双才生出了一丝希望。曹老三既然肯卖,那说明他愿意给顾家面子,如果顾家愿意给她出头的话,那她的日子不就能好过很多了吗?虽说她与东院那些人的关系不好,可顾丹丹与他们同样不好,他们既然能帮顾丹丹的话,为什么不能帮她呢? 顾双双于是想办法塞钱找人帮忙传信出去,可惜她这信刚传出来,江雪荷等人就回了府城,又辗转了一番才到了江雪荷手上。江雪荷收到的时候已经二月中了,那个时候顾丹丹都在慈孤院安定下来了。 江雪荷收到那信的时候觉得好笑:“她怎么会想到给我们传信的?东西两院不是撕破脸许多年了吗?” “许是顾丹丹的事情给了她希望?”顾思言笑道,“她大概以为我们会帮顾丹丹,自然也会帮她。” “那怎么一样呢?顾丹丹并不乐意住在那里,她想要改过自新,又实在过得可怜,我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可顾双双分明乐在其中,却要我们为她出头?”江雪荷实在不明白顾双双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我们家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能够干涉曹家的家事。” “你说的对,所以不用理她。”顾思言直接将那信撕了扔到一边,“你就当没看过这封信好了,反正也不重要。” 江雪荷也是这样想,随即就将其抛诸脑后。 顾思娴虚岁已经十五了,待过了生辰就能出嫁,因此这回徐夫人是跟着徐子熙一起到府城的,要与顾思言和江雪荷商定他们俩的婚期。顾思言很舍不得,想把妹子多留两年,但徐子熙催得紧,徐夫人也想尽快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江雪荷笑道:“说起来他们俩都还小呢,徐伯母又何必这么急?” 徐夫人笑道:“哪里是我着急,这是子熙着急呢。我那小儿子是什么德行你们还能不知道吗?左右他如今也住在府城,就算成亲了与你们也是对门,走动十分方便。” 这倒也是,徐老爷徐夫人如今都与徐子抒夫妇二人同住,至于次子和幼子,他们一向都不怎么干涉,婚后他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没等江雪荷回答,徐夫人又道:“我也知道顾贤侄才学不错,日后定是要入京的。没关系,只要思娴想随你们入京,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也会跟着去的。” 江雪荷哭笑不得:“倒也不至于如此。” 徐夫人摆手道:“我儿子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清楚?不过年轻人嘛原本就该闯荡闯荡,他若是愿意跟着去的话,我们也不会拦着。左右有顾贤侄和你看着,我和老爷都放心的。” 徐夫人这样推心置腹,江雪荷与顾思言也不好再拒绝了,最后他们将婚期定在了今年六月,而顾思娴生辰在四月,确实急了些。顾思行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婚期定下后还跑去对门把徐子熙臭骂了一顿。 徐子熙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反正顾思行脾气一向这么臭,他早就习惯了。到了手的实惠才是真的,只要能让他早一点娶顾思娴进门,被骂一顿又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少两块肉。 顾思行见徐子熙那一副得意又懒得跟他计较的模样,心里更恨。然而恨也没有办法,他又不能真的把徐子熙怎么样。 倒是江雪荷开始犯愁了,六月出嫁的话她现在只有四个月的时间给顾思娴准备嫁妆了。虽然柏氏给顾思娴留下了不少东西,但她身为嫂子,肯定也要有些表示。 顾思娴在县里本来就有半间绸缎庄,镇上那个布庄也可以给她,但如今她身在府城,江雪荷觉得自己也该在府城给她置办点产业。之前虽然已经买过一个铺子了,但是江雪荷觉得自己应该再给她买点田地。毕竟铺子有盈亏,地的话要稳定许多。 于是江雪荷又找牙行买地,顺便给江云兰也置办一些。毕竟江云兰再过一年也及笄了,到时候也该说亲了。 第一百八十章 跟徐家的婚事定下以后,徐子熙往他们家跑得就更勤了,几乎每天都有送礼过来。哪怕如今顾思言已经不让他和顾思娴见面了,他只要把东西送出去,心里也觉得高兴。 江雪荷一边觉得徐子熙挺有意思,一边又忍不住发愁,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给江云兰找一个什么样的。江云兰是二月底的生日,过了生日以后就满十四岁了,是该开始相看了。她忍不住把江云兰叫到跟前来,问她想找一个什么样的。 江云兰顿时红了脸:“姐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你就比阿娴小了一岁,眼看着阿娴都要出嫁了,你自己不着急吗?”江雪荷笑着问。 江云兰红着脸低声道:“我有什么可着急的?我巴不得一辈子不嫁人陪着姐姐呢。” 江雪荷登时乐了:“傻丫头,我是你亲姐姐,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还能不清楚吗?你自然不是真的不想嫁人,只是害怕应付嫁人以后的麻烦事罢了。倘若你将来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难道还不愿意嫁吗?” 江云兰脸更红了:“若是日后能够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那自然也愿意的。可现在不是还没喜欢的人吗?” “那也该先看起来了,要是一直不相看的话,又从哪儿去找你喜欢的人呢?”江雪荷手指轻点了点她额头笑道。 江云兰低声道:“如今我们姐妹还是孝期,本也不适合相看,要到年底才出孝呢,我看等明年再看也来得及。” 江雪荷想想也对,迟个一年左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到了明年江云兰也才十五岁,那个时候相看人家也来得及。况且他们家云兰人品样貌样样都好,晚一两年嫁出去也没关系的。 不过江雪荷他们不急,倒是有别人先着急了,她给顾思娴和江云兰置办田地后不久,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前来提亲的是冯记颜值铺的老板娘邹氏。邹氏此人生得矮胖,眉眼又刻薄,一开始她也没说自己是来提前的,只说是上门做客。那日江雪荷正有闲情,看见有人上门就顺便招待了,谁知道没说两句对方就问起了自己有几个妹妹。 江雪荷觉得莫名其妙,但这也不是不能回答的问题,便如实道:“家中如今有一个定了亲的小姑子,两个亲妹妹和一个堂妹住着。” 邹氏听了这话就很高兴:“你那两个妹妹都还没跟人定亲吗?” 江雪荷闻言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两个妹妹年纪都小,正打算多留两年,暂时没有给她们说亲的打算。” 那邹氏听了连忙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俗话说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听说你有一个妹妹今年十四了,年底出孝,明年二月就及笄了,正好可以嫁人。你看看我儿子怎么样?” 江雪荷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直接站起来喊道:“我忽然身体不适,小花,送客!” “顾夫人别走呀,我儿子今年才十八,生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正配你的妹妹呢!说实话,要不是我们两家的铺子离得近,我这么好的儿子也不会先考虑你们家父母双亡的姑娘啊!” 江雪荷顿时火气更旺:“既然如此,还请冯夫人别再考虑了,我们顾家和江家都高攀不起你们冯家!” 杨小花也怒道:“什么玩意儿?就你们家那胖成球走路还靠滚的死肥猪也敢肖想我们家姑娘?赶紧滚!” 杨小花也不敢邹氏愿不愿意走,反正她直接一只手将人提了起来扔出门外,毫不留情。邹氏愤恨极了,心想她儿子虽然比常人略丰满些,但确实一表人才英俊潇洒,也根本没看上江云兰那种父母双亡的乡下丫头。要不是她先看上了淑女楼里卖的胭脂和香粉,才不会上门提亲呢! “冯家怎么会忽然上门提亲?”江雪荷感到疑惑。 他们家与冯家素无交集,铺子倒是离得挺近。那冯记胭脂铺离淑女楼倒是很近,自从淑女楼开张以后,冯记胭脂铺的生意就没有之前那样好了。 其实冯记胭脂铺从前的生意一直都不错,他们家有独特的秘方,就算府城商家群英荟萃,他们家也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他们家有三种招牌胭脂,分了三种价位,分别供给富、小富、平民三种人群。如今后面两种价位的胭脂依然好卖,但第一等的客户却全都流入淑女楼了,想来这不会是让冯记胭脂铺愉快的事情。 去年他们回乡下之前,冯记胭脂铺还出了点手段要跟他们竞争,今年倒是没什么动静,居然还上门提亲了。 刁如月想了想道:“夫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为了我们楼里的胭脂和香粉来的?毕竟这两样东西冯记胭脂铺也在卖,但出手最阔绰的那部分客人,却基本都到了我们楼里。冯记想要重新笼络那些客人,在找不到更好的方子之前,或许会打我们家方子的主意。”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那些方子基本都是我跟雨萱研究出来的,云兰并不了解,他们找云兰又有什么用?”江雪荷十分不满,“我看邹氏这作风为人不是个正派的,要是他们出去瞎嚷嚷的话,云兰日后可怎么做人?” 想到江云兰一贯柔弱的模样,刁如月也叹看口气:“冯记对我们顾家的情况也不清楚,或许他们以为只要去得到我们家的姑娘,就有机会能够打探到我们家的方子了。” “那也没有这样做事的,要是开布庄的想要阿娴的手艺,开饭馆开酒楼的想要我们家的酒水点心,那我有几个妹妹都不够嫁的!”江雪荷越想越气,“更何况她那儿子是什么德行她不知道吗?我听说她那儿子都快三百斤了,连走路都不方便,还想娶媳妇?” 江雪荷说到后面也觉得自己的话过分了些,换做从前她不会拿别人身体上的短处来说事。可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在她看来,自己的妹妹样样都好,就算父母双亡出身不好,找一个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总行吧?哪里能找一个走路都不方便的? 那邹氏将自己的儿子吹到天上去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挑剔她妹妹? “夫人也别生气了,左右这事我们家不能同意。他们若是敢放出什么风声,那我们也不用对他们客气。”刁如月冷静道。 江雪荷根本冷静不下来,反而越发心疼自己的两个妹妹。若不是父母忽然出了意外,凭借父母当年在花草生意上的地位,想来那冯家人也不敢这样对他们。毕竟当年他们江家的生意做得可比冯家宽广多了。也是她没用,不能给自己的弟弟妹妹一个真正的避风港。 想着想着江雪荷又觉得自己不够称职,越发想对自己的弟妹们好一些,便带着刁如月出门买菜,想要多做些好的。 她才刚出门就遇到了从对面走出来的徐子熙,徐子熙方才在家里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了,想着顾家如今没有能够主事的男丁,便主动出来找江雪荷。 “嫂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我说便是,我跟你保证,那冯家一定不敢乱说话的。我们徐家在府城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比起冯家还是强上不少的。” 江雪荷闻言心里一暖,脸色好看了许多。 “既然如此,那便辛苦子熙了,等书院休息了,子熙再过来一起吃顿饭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先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提前准备起来。”江雪荷说得诚恳,此刻她是真的很感激徐子熙。 虽然说她并不怕冯家,可这个世道总是对女儿家更苛刻些,她不想江云兰的名声有过丝毫损伤,徐家能在冯家胡言之前先抑制住情况的话,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 徐子熙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闻言抱拳笑道:“那等我将冯家的事情解决之后再来跟嫂子邀功,到时候嫂子可千万别嫌我点的菜多呀!” “这自然不会。”江雪荷心想,要是徐子熙能够帮她把这事办妥的话,那自己就算给他做一个月的饭也没关系啊! 徐子熙看到江雪荷的脸色也明白了,他要是能把这事解决了,日后能蹭到的饭绝对不是一顿两顿,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吃到顾思娴出嫁那天! 虽然自己也不贪这口吃的,但是有的吃为什么不吃呢?最近顾思言总以成婚前不宜见面为由不让他见阿娴妹妹,如果这事解决了以后,他就可以接着蹭饭的功夫多看几眼阿娴妹妹了吧? 想到这里,徐子熙往冯家跑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冯家那边因为被江雪荷拒绝正气愤着呢,一个个都觉得他们家伤了脸面。提亲被拒倒是没什么,左右邹氏是两手空空去的,任谁也看不出自己家有意提亲。只要他们看不出来,那自然也就看不出他们家被拒绝的事情。 真正让他们丢脸的是邹氏直接被一个丫鬟扔了出来,更令人的震惊的是那个丫鬟居然一只手就可以把邹氏拎起来扔了。 “我看这事一定不能这样算了,否则我今天岂不是白受罪了?”邹氏不满道。 “娘,这事你也别急,只要放出风声说江家主动跟我们家议亲,再想办法毁了那江二姑娘的名声,到时候没人肯娶她,她自然只好嫁给哥哥了。”邹氏的女儿冯茹笑道。 冯家上下都觉得冯茹说得很有道理,正准备找人着手去办的时候,就有人通传徐家少爷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徐家在府城原本就有些根基,在县城名气更大,比起施家不足一提,但对于冯家来说可是惹不起的大佛。冯家一听徐家有少爷过来,连忙迎了出去,就连冯茹也好奇地跟着出去了。 冯茹今年十五,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可跟她提亲她看不上,她看上的也看不上她,于是至今还未定亲。她虽然听说过府城的这位徐家少爷是有婚约的,但还是想出来试试,或许这位徐家少爷在见过她之后就不喜欢之前的未婚妻了呢? 邹氏一看到自己女儿的脸色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连忙热情地迎了出去:“哟,是什么风把徐少爷吹来了?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自然是你们冯家的妖风了。”徐子熙冷笑道,心想这冯家在府城也有些根基,可这冯夫人说话怎么跟春风楼里的老鸨似的? 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了,难道还没学会怎么说话吗? 邹氏闻言脸色一僵:“徐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冯家什么时候得罪了徐家?” 这不能吧?虽然冯家有些根基,但是跟他们这个冯家关系不大的。他们家老爷只是冯家一个旁支家里丫鬟爬床生的,因此成年后只分到了一家胭脂铺就被打发了。这些年来他们的生意能做顺畅,还是因为之前冯老爷无意中帮过徐老爷一把,徐老爷觉得这人厚道,愿意提供些庇护,他们家才在府城站稳脚跟的。 如今虽然已经站稳了,但如果徐家不愿意继续帮忙的话,那对他们家来说是件挺严重的事情,所以徐家一定是不能得罪的。 “你们冯家虽然没有直接得罪我,可是得罪了我的岳家跟得罪我又有什么区别呢?”徐子熙冷笑道,“我如今就住在顾家对门,顾家那儿发生了什么我都清楚。我也不要求你们上门道歉了,毕竟顾家嫂子肯定不愿意再看见你们冯家人。不过你们最好趁早打消针对顾家的念头,更不许将今天的事放出一点风声,否则别怪我对冯家不客气了。” 邹氏的小女儿冯萍不满道:“什么叫你对我们冯家不客气?难道徐少爷如今还能做徐家的主了?” 当她不知道吗?徐家真正继承了家业的是徐家大少爷,这位少爷只分到了四个铺子,哪怕四个铺子已经比他们冯家强了很多,但是在徐家又算什么?更别说是替徐老爷做主了。 邹氏原本很紧张,听了冯萍的话一下子挺直了腰板,对啊,这事只要徐老爷不同意就行了,难道徐少爷这个儿子还能做他老子的主吗? 冯茹对徐子熙有意,便柔声道:“徐少爷别介意,我三妹也是心疼父母一时冲动,这才口出狂言,让徐少爷见笑了。其实我们冯家上下都很喜欢江二姑娘,所以娘才会亲自上门提亲,可不知道顾家怎么就误会了,居然让一个下人对我娘无礼。顾家不愿意结这门亲事我们自然不会强求,可他们也不能……” 冯茹是巴不得这门亲事不成的,她根本就看不上江家!要是为了他们家独特的秘方,冯家也不愿意牺牲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去娶那样一个丧父丧母的祸害啊! 徐子熙冷笑道:“我做不了我爹的主,可我也不需要做我爹的主,只需要将今日之事全都告诉我爹就是。冯家老爷虽然帮过我爹,可顾家老爷对我爹也有过救命之恩,你们说我爹更顾忌谁的面子?” 顾家兴对徐老爷没有救命之恩,但是对远在京城的徐老爷是有过救命之恩的,因此顾家兴能够顺利在松月县扎根落脚,也都是京城那位的安排。而他们徐家如今还要多仰仗京城那位,对顾家自然看重。更何况就算不看这些弯弯绕绕,只凭顾家人和江家人的品行,也能够得到他们县城徐家的尊重。 邹氏不以为然:“我们原本也没对上徐少爷的岳家,那是徐少爷岳家的岳家罢了,关系早已隔了一层。” “那我不管,江二姑娘与我未过门的妻子情同姐妹,她若是不高兴了,我未婚妻也会不高兴。我未婚妻不高兴了,那我就不高兴。我若不高兴了,你们猜我会如何?”徐子熙冷笑道,“我爹可把他在府城的商队交给我打理了呢,倘若我不再愿意帮冯家,冯家又会如何呢?” 邹氏顿时愣住了,再也嚣张不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徐老爷居然会把府城的商队都交给徐少爷打理。这位徐少爷年纪这样轻,他就不怕会出事吗?你看年轻人果然是不行的,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就敢威胁他们! 然而冯家确实不敢轻举妄动了,生怕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小爷,纷纷偃旗息鼓。唯有冯茹很不服气,她听说徐子熙的未婚妻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罢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徐三少爷的欢心。她若是真能借着这个机会让那位顾家姑娘不高兴该多好啊? 可只是让顾姑娘不高兴的话又有什么用呢?冯茹想了想,觉得她还是暂时放过江云兰好了,等日后有机会亲自收拾顾思娴的话不是更好吗? 冯家虽然没有主动将这事传出去,但是她被赶出去的那一幕却被很多人看见了,再加上她回去的时候一路骂骂咧咧的,有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冯家提亲被拒绝了。但是大家都表示理解,虽然他们不知道江二姑娘是哪一个,但是他们见过顾夫人啊。有那样一个姐姐,想来这妹妹生得也不差。 既然是模样不差又还未及笄的姑娘,何必急着嫁出去呢?嫁给冯家少爷那样的,跟嫁给一头猪有什么区别呢?因此这事虽然成了府城不少人茶余饭后的八卦,但大部分还是觉得冯家做得不厚道。 若只是痴肥也就罢了,可这位冯少爷却是胖得路都走不动了,谁知道会不会得其他的病衰年早逝?哪怕是与冯家关系不错的人家都舍不得把女儿嫁过去,又何况是有些竞争关系的顾家呢? 很快,这事也被悄悄来到府城的林氏母子三人听到了。 江清森当即就道:“桃花的机会来了。” 林氏皱眉:“这算什么机会?听说那冯家少爷蠢胖如猪呢!” 江清森冷笑道:“这怎么就不算机会了?胖怎么了?冯家少爷虽然胖,可人家有钱啊!这还不够吗?倘若冯家给我们家的聘礼有五百两,那我们全家都不用再忙活了,这样不好吗?” 这样当然是很好的,可真能这样吗? “我听说冯家只有这几个胭脂铺啊,而且生意还不如对面淑女楼的好,到时候他们就算愿意娶桃花,只怕也拿不出五百两银子吧?” 对于这桩婚事林氏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林氏从一开始想考虑的就是江雪荷给她两个妹妹还有江杏花挑的人家。在她看来,以江雪荷的眼光和品性,倘若给妹妹们找对象,就算找来的人不会特别有钱,但人一定是好的。 虽然江清森觉得人好没用,但林氏觉得重要啊!只有人好,人家才会对江桃花好,那样江桃花未来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但林氏不太愿意得罪江雪荷,所以每回跟江桃花说的时候,都只让江桃花抢江杏花的对象。 一开始江桃花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反正江雪荷给江杏花找的,一定比她爹给她找的强啊!可后来听多了江桃花也觉得烦了,心想凭什么呢?都是江家的堂姐妹,为什么有人过得好,有的人却过得那样悲惨呢?她既然能去抢江雪荷的,为什么不能抢江云兰的呢? 想到这个主意以后,这主意仿佛在她脑海里扎了根似的,让她一心想要去跟江云兰抢人。如今可算有机会了,他们怎么能错过呢? “娘,什么叫只有一家胭脂铺呢?我们大房要是有这样一家胭脂铺,我们日子还能过成这样?”江清森冷笑道,“况且这样规模的铺子不可能拿不出五百两,只是他们愿不愿意而已,到时候就看姐姐表现了。” 江桃花也认同:“娘,我觉得小弟说的不错,只要我能嫁进去,我还能拿不到五百两吗?” “但我们家现在这情况也不适合再得罪荷姐儿了,她生意做得比冯家大,要是她恼上桃花特意对付冯家的话,我们家岂不是又什么都没有了?”林氏犹豫道。 她对付了江雪荷那么多次就没有一次成功的,还越过越惨,现在她已经学乖了,不敢再乱来了。 江清森也没想过要继续跟江雪荷作对,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夫妻俩确实都有本事,如今江雪荷有钱,若是日后顾思言得势,那他们今日胡作非为的话日后只怕要遭受家破人亡的报复。只是抢了这门亲事未必是与江雪荷作对呀。 “娘没听说吗?那冯夫人被四堂姐赶出门了,说明四堂姐并不同意这门亲事,三姐就算抢了这门亲事,顾家那边也不会有意见的。”江清森淡淡道。 听到顾家不乐意以后,江桃花也不太乐意了,凭什么她只能挑别人挑剩下的?只不过江清森跟林氏也不许她太挑剔了,只说要是真能得到这门亲事,那她嫁得起码比大姐二姐强啊!就算江杏花有江雪荷帮忙,日后也未必能找到这么好的。 江桃花想想也是,好歹她再也不是姐妹里面垫底的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桃花在江清森的怂恿下对冯家起了心思,便按着江清森的意思去了冯家那位冯明德少爷最爱去的花馐坊。 是的,江雪荷回府城后不久就在府城也开了一家花馐坊,春日花多,她那观荷山上也有不少收获,每天都能做出大批花糕。冯明德一向爱吃甜点,从前最爱玉珍斋的,自从吃过几次花馐坊的糕点以后就喜欢上了那个味道,几乎天天过来。 饶是江桃花早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冯明德的那一刹也吓了一跳。这还是个人吗?这是个球吗?她以后就要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吗? 江桃花顿时犹豫了,她再贪钱也受不了这样的体型啊!万一夜里睡觉把她给压死了可怎么办? 江桃花最终没有出手,只装若无其事地往门外走,谁知道冯明德也正好出来,两个人同时出门,竟是出不去了。府城的花馐坊铺子不算小,中间开了四扇门,每一扇门都能过两个人。可尽管这门已经不小,但冯明德每次都只能侧着走才刚好过去。这回他没看仔细,不小心跟江桃花走了同一扇门,两个人就卡门缝里了。 江桃花想挤出去,冯明德也想挤出去,偏偏两人都挤不出去。冯明德还能扭动一下,江桃花却是动弹不得,甚至觉得自己随时都要被压扁了。两人卡了许久,冯明德的动作也越来越剧烈,那模样实在不好看,周围人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当众扭来蹭去的,成何体统?” “那是冯记胭脂铺的少爷吧?边上这小娘子还挺漂亮,莫不是看上了人家故意的?” “哈哈哈这算什么漂亮?更漂亮的冯少爷又不是没见过,哪至于用这种手段?依我看是这位姑娘想要攀附冯少爷,故意在人家要过去的时候挤过去的吧?这样一来,她就必须嫁给冯少爷了!” 江桃花又羞又急,脸都气红了。好不容易冯明德终于挤出去了,江桃花正要逃开,却被瘸着腿跑来的江清森牢牢按住。 “冯公子,您大庭广众地非礼我姐姐,怎么也得给我们江家一个交代吧?”江清森冷冷道。 江桃花没想到江清森也来了,急着就要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 方才那事已经让江桃花羞愤欲死了,如今哪里还肯嫁给冯明德?真嫁过去了,只怕不到一天的时间,自己就要被冯明德直接压死了。 “我不……” 江清森看了边上的林氏一眼,林氏连忙捂住了江桃花的嘴巴,让江桃花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江桃花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氏,林氏见了也心疼,可她更心疼江清森。想着要是江桃花真嫁给了冯明德,江桃花虽然会委屈些,可是他们江家大房就有救了。江桃花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整个江家大房啊!她还有两个儿子还有孙子呐! 冯明德看见江清森就觉得这群人是故意在这算计他的,不过听到江家的时候愣了一下,挑眉问道:“你姓江?哪个江?” “自然是江河湖海的江。” “哦?那你跟这家铺子的东家是什么关系?”冯明德又问。 “这铺子的东家是我堂姐,家中姐妹如今在她府上居住,今日我们正好过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意外。”江清森做出一副谦卑得体的模样,“我们江家没有必要讹你,可我姐姐方才与冯少爷那样,日后的确不好说亲,还望冯少爷垂怜。” 江清森这话除了那句没必要讹人都是真的,他的确有姐妹住在江雪荷家里,只是不是江桃花罢了。然而冯明德不明真相,听了这话心头一动。 他看了江桃花一眼,觉得这女子的确容色不错,尤其是此刻羞红了脸的模样,确实有几分桃花的艳丽。他知道自己母亲是有意让他迎娶江家姑娘的,他娘之前也说了,如果亲妹妹娶不到,娶那个寄居在顾家的堂妹也行。冯夫人觉得江雪荷既然都把人带到府城来了,与那堂妹一定感情很深。只要有感情就好办事啊,等他把人迎进门,再把新媳妇哄一哄,让她去江雪荷那儿骗香粉秘方。 冯明德一开始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比起胭脂香粉的秘方,他还是对点心秘方更感兴趣。他娘想娶江家女骗得脂粉秘方,他也可以娶江家女骗得糕点秘方呀!再加上这女子模样不错,自己也不吃亏。说实话,他也知道自己是何尊荣,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娶这样漂亮的媳妇呢! 至于江桃花的不愿意他也看出来了,但看出来了又怎么样?他胖成这样,姑娘家不乐意才是真的,她要是乐意的话,自己才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但不乐意也没办法,今日出了这事她确实不好嫁旁人了。看她兄弟一副很乐意的样子,她母亲又听她兄弟的,这门亲事十有八九可以拿下了。顾夫人不愿意将亲妹妹嫁给他,但手总伸不到堂妹那边去吧? “你们如今是住在顾家吧?这样吧,我先回去与我爹娘商量一下,过几日再去你们府上说这事。”冯明德道。 江清森笑道:“冯少爷误会了,我们家虽然与堂姐关系不错,但我们也不好一直寄人篱下的,除了姐妹时常被堂姐接去做客,平日我们都住在柳槐巷。冯少爷若是要找我们,就到柳槐巷来找,我们住在东面第十三户。” 冯明德闻言,对江清森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只觉得这是个有出息的,有一个那么富裕的堂姐,他却还住在那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这样一想,冯明德就觉得这一家人或许真的不是在讹自己,今天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可这意外分明是他们冯家想要的,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他们冯家的。 江雪荷平日虽然不怎么去自己的铺子,但他铺子里有什么动静还是会有人过来告诉她的。江雪荷得知了今天的事情后有点意外,她还不知道林氏带着江清森江桃花来府城了。来就来了,大房的事情她不爱管,只是觉得她大堂哥二堂哥两个小家有些倒霉,他们辛辛苦苦做活要给江清森还债,江清森倒是跑来府城躲懒了,还想讹冯家一笔。 这个她也懒得管,反正冯家只要不打她亲妹妹的主意就行。这两家凑在一起…… 江雪荷虽然不喜欢江桃花,可想到冯明德那体型也觉得糟蹋了江桃花,真不知林氏是如何同意的,她不是一向最疼爱江桃花的吗? “夫人,大房事多,如今竟然已经闹到府城来了。原本他们跟冯家的事情我们不该插手,但他们若是要议亲,只怕要拿夫人说事。”刁如月担心道。 杨小花也道:“对啊,我听二哥说,那冯家之所以想跟云兰姑娘成亲,就是为了我们家的脂粉方子呢。倘若大房要跟冯家结亲,肯定会替夫人做承诺的!” 江雪荷笑道:“大房的人是如何说的,与我何干?为了与冯家的亲事能够顺利进行,他们不会真的找我出面。等他们的婚事真定下来了,冯家才会来找我。可我既然之前都未曾出面,那些承诺也不是我许下的,那冯家来找我又有什么用的呢?只能看到我跟大房的断亲书而已。” “对啊,还有那断亲书!”杨小花眼睛一亮。 有那断亲书的话,不论林氏他们跑来跟江雪荷求什么,他们都是可以拒绝的呀!至于林氏他们骗人需要承受什么代价,跟江雪荷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江雪荷让他们骗人的。 林氏他们的确背着江雪荷做了许多她根本做不了主的承诺,在与冯家谈亲事的时候林氏十分心虚,可江清森一定要她顶住,说不管冯家提出什么要求她都要答应,反正等江桃花嫁过去以后,他们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林氏一向最听江清森的话,尽管她十分心虚,可等冯家的人来了,她也只能照着江清森的意思做。 冯夫人到了柳槐巷的时候就觉得不妙,她早就听说柳槐巷都是些破落户住的,倘若顾家真的与那个姑娘家里人处得不错,又怎么会让他们住在这种地方呢?虽然顾家住的宅子也没有多好,但一想到顾家还有两个男人在附近的书院上学,他们就理解。 等进了林氏他们暂住的地方,冯夫人脸色就更难看了。这里头也太破太脏了,她觉得自己根本就迈不开腿进去,只想转头就走。 “今日顾夫人不在?”冯夫人只好站在门口问道。 林氏笑道:“我那侄女还在守孝,平日轻易不肯出门的。” 冯夫人又问:“那日在花馐坊的事情她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别说她一向关爱自己的妹妹,就是我不去说她也知道了,毕竟是发生在花馐坊的。” 冯夫人一想也是,当时闹出了那么大动静呢,肯定会有人跟经常禀报的。 林氏见冯夫人信了,连忙道:“她知道后就把我们桃花叫过去询问了一番,生怕吓着桃花,见她没事了才放下心来。你看,桃花今儿头上戴的簪子还是她为了安抚桃花特意送的呢。” 冯夫人看向江桃花头上的发簪,只见是支琉璃制的桃花簪子,设计十分巧合,样式也漂亮精致,能送这样的礼物,想来也是有心。 冯夫人哪里知道这是裴氏生前送给江桃花的,江桃花一直舍不得戴,因此还有九成新,冯夫人还当她真是最近才收到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冯夫人误会了江雪荷真的与江桃花关系不错,便真起了结亲的心思。只是那破屋子她实在不愿意踏进去,便约了他们去外面的茶楼谈事。 林氏还是头一回进这样的茶楼,只觉得无一处不雅致,无一处不富贵,连眼光都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看坏了什么似的。江清森还算稳得住,他在县城里也是去过不少茶楼的,虽然都比不上这一家,但他不愿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而江桃花则什么都没看,她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嫁给那个死胖子就悲从中来,哪里还有心情顾及其他。 冯夫人看了三人一眼,对林氏十分鄙夷,心想果然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就是上不得台面。不过这一对儿女倒是不错,女的秀丽男的清俊,仪态也十分得体,不会惹人嘲笑。 冯夫人因此对江桃花满意了几分,等落座之后,她便从自己手上褪下一个玉镯戴到了江桃花手上。 江桃花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玉镯,顿时就愣住了,她从前只在裴氏的手上见过成色这么好的玉镯!看来这冯家果然富得很,但凡那位冯少爷稍微瘦一点,她也愿意了!可冯少爷胖成那样,她真的害怕自己会被冯少爷压死。 “夫人,这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江桃花虽然很想要,但她知道这城里人都是这样说话的,想要不能直接说,一定要先拒绝两句,等她拒绝两回之后,对方还是要送回来,她才能收。 果然,冯夫人立马将她的手推了回去,温柔笑道:“这镯子也不值什么钱,我既然送给你了,你拿着就是,不用跟我客气。倘若你与我儿有缘分,这样的东西以后也不会少的。” 江桃花听了更加心动,心想冯少爷胖成那样,或许根本就懒得跟她行周公之礼呢?林氏眼睛都开始发光了,她觉得江桃花此刻手上的镯子太好看了,她从前看到裴氏戴玉镯的时候就十分喜欢,想要一个一样的,可他们大房哪里买得起呢?如果冯家真那样有钱,以后还能给江桃花更多好东西,那她岂不是也能分一杯羹? “对了,我听说顾夫人十分疼惜自己的妹妹,就连小姑子要出嫁她都给小姑子准备了铺子做陪嫁。以后你们桃花出嫁的时候是否也会有一个陪嫁铺子?”冯夫人忽然问道。 江桃花脸色变了变,心想别说一件铺子了,江雪荷能给自己十两陪嫁都算她良心发现了。从前她在乡下的时候觉得男方能给十两聘金就算出手大方了,女方有十两银子陪嫁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这府城里居然陪嫁都要一家铺子,她从哪里弄去?她要是有一间陪嫁铺子的话,她还需要嫁给冯明德吗? 林氏也愣了愣,很想委婉地告诉冯夫人并没有,结果被江清森瞪了一眼。 “呵呵,这个要看我侄女的意思了,不过她一向关爱自己的妹妹倒是真的。” 林氏觉得这句确实是实话,江雪荷的确对每一个妹妹都很,不论是他们二房的还是三房的,后来他们大房要卖了江杏花,江雪荷也把江杏花接走了。可江雪荷就是不喜欢江桃花,林氏都怀疑是不是因为江桃花不是江雪荷的妹妹了。如果江桃花年纪比江雪荷小一些,是不是就能得到江雪荷的照顾了。 江清森听了这话不大满意,他不明白林氏在怕什么。只是借借江雪荷的东风罢了,只要现在敷衍了冯夫人就行,冯夫人难道还会跑到江雪荷面前对峙吗? “你这女儿经常去顾家那儿做客?”冯夫人又问。 林氏连忙点头:“这倒是真的,荷姐儿心疼妹妹,还说过要让她妹妹一直住在顾家呢。不过之前在花馐坊出了那样的事,我们桃花没脸继续住在顾家了。” 她妹妹本来就都住在顾家,只可惜桃花不是她妹妹,从来没进去过。 冯夫人闻言越发满意:“看你说的,这有什么,都是一家子姐妹,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该照顾妹妹才对,哪里会真的和妹妹计较呢?” 有什么没脸的,你们要是不继续住那,又怎么帮我打听秘方呢? 江桃花只好道:“她自然是不会和我计较的,只是我怕给顾家带来麻烦,毕竟顾家那儿住着不少未嫁的姑娘。” 江雪荷肯定是懒得跟她计较的,正好她也不想去求江雪荷! “你这孩子果然心善,倒叫我越发疼惜了。”冯夫人笑道,“那我们今日把这亲事定下,你也不用再怕人说闲话了,日后照常走动就是。毕竟都是一家人,不能因为任何原因生疏了。” 可千万不能生疏了啊,不然我让一个乡下丫头入门岂不是亏大了? 林氏笑呵呵道:“冯夫人放心,这都是一家人,怎么会生疏呢?” “那就好那就好,说起来我那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你们家不嫌弃他,我看这门亲事不如早点定下?” 冯明德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冯夫人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愁他的婚事,只是冯夫人不想找个对冯家毫无助力的,便拖到了现在。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令她满意的,自然要早点定下,不然以后跑了怎么办? 她看得出来江桃花对冯明德不是很满意,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对江桃花难道就满意了吗?不过是乡下丫头罢了。要不是她有一个能干的堂姐,自己根本就不会考虑她。如今也只能努力地发掘江桃花的优点,好让自己不那么堵心了。 她儿子倒是对江桃花挺满意,说江桃花长得好。可见过江雪荷的冯夫人却觉得江桃花实在一般,比起自己的姐妹差远了,江雪荷的亲妹妹一定更好看。可江雪荷不愿意,她也没法强娶,不然就得了徐子熙。 邹氏与林氏把儿女的亲事敲定以后,冯茹忍不住跑去找徐子熙了。 此时徐子熙正在他家开的绸缎庄里查账,看到冯家姑娘过来就忍不住皱眉。他原本对冯家人没什么感觉,可自从冯夫人提亲后他就不太满意了。毕竟他看得出来顾思娴是很讨厌冯家的,既然顾思娴讨厌,那他也跟着讨厌。 “冯姑娘借过,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冯茹却拦着不动:“徐少爷为何不听听我要说什么呢?” 徐子熙好笑道:“你要说什么与我何干呢?” “怎么就没关系了?那日徐少爷跑来我们冯家说江家的姑娘不会嫁给我们冯家,还不许我们有所动作。可这才几日,江家姑娘都已经与我哥哥定亲了,还是他们上赶着的。徐少爷就不觉得,他们有负你相照吗?” 江家有姑娘跟冯家定亲了,他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啊!徐子熙心想,他就住在顾家对门呢,那边有什么动静他还能不知道吗? “你说的人可是顾夫人的亲妹妹?” 冯茹笑道:“虽然不是亲妹妹,可也胜似亲妹妹了,说是顾夫人大伯家的堂妹,时常被接去顾家住着。也不知道徐少爷是否听说过我未来嫂子的闺名,叫江桃花呢。名字娇艳,人却一般。” 冯茹是不愿意承认江桃花比她貌美的。 徐子熙之前还想江雪荷大伯家的堂妹只有一个江杏花,可江杏花是一直住在顾家的,并不是时常被接去做客,她早就被江家大房卖了呀。听到后面徐子熙就明白了,原来是江桃花借着冯家想跟江家结亲的心思浑水摸鱼来了。明明是江雪荷的堂姐,却有脸自称堂妹,这是在装嫩吗? 算了,管她想什么呢,反正顾夫人都不会吃亏的。 徐子熙看了冯茹一眼,也懒得跟她解释江家那堆破事。他对江桃花看不上眼,也对冯家看不上眼。如今两户他看不上眼的人家结亲了,他只觉得是天作之合,才不想破坏呢。 “江桃花到底不是顾夫人的亲妹妹,能管的有限。我当初去冯家警告,也是要冯家不许打顾夫人亲妹妹的主意,毕竟我未来的妻子与她们姐妹交好。可换做堂姐妹的话,就没太多所谓了,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桃花父母俱在,这事轮不到顾夫人管。” 冯茹没想到徐子熙对江家的事情居然那么清楚,顿时心里更气了。他为何会对江家的事情如此上心呢?还不都是因为他的未婚妻吗?冯茹只觉得顾思娴这人太好命了些,明明只是个乡下丫头,却因为父母干涉从小就成了徐子熙的未婚妻,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可她呢?每回徐少爷来府城的时候她都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与他找话说,还给他做糕点做荷包,只求他多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是多与自己说几句话也行。可徐少爷却没有一次注意到她,每回都要皱着眉问姑娘你是谁。如今总算不问了,却还是因为冯家贸然上门提亲的事被他记住的。想来他记住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是等着随时跟他们家算账呢! 可即使如此又如何呢?她是真喜欢他,不管他如何厌恶自己,她还是要跟他接近的。 想到这里,冯茹告别徐子熙之后就买通了一个男人,要他时刻盯着顾家的动静。要是顾家有一个叫顾思娴的姑娘出来,他就上前非礼那位姑娘,好让那位姑娘只能嫁给他! 那男人听到他不仅能得到二十两银子还能白得一个漂亮媳妇,顿时乐呵呵地答应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因着顾思娴马上就要出嫁了,所以江雪荷最近在教她管家,还时不时地带她去几个铺子看看,教她查账。每回江雪荷出门的时候,都把所有妹妹一起带上了,就连江杏花也不例外,毕竟这些东西日后她们出嫁了都是用得着的。 很快那邹氏就发现不对劲了,顾夫人时常带出去那群姑娘里,为什么从来不见江桃花的身影呢?邹氏忍不住差人去林氏那边问了一句,林氏只能搪塞说江桃花最近染了风寒不宜外出。 然而这风寒也不能一直染下去,不然冯家就会以为江桃花病弱,不好生养。等送走冯家的人之后,林氏就连忙去跟江清森商量主意。 江清森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然她们经常出门,每次都是去铺子里查账,那只要让三姐经常在那些铺子里等着不就成了?总能遇到的。或者让三姐悄悄跟在她们身后,只要冯家的人看见三姐与他们在一处就行了。” “这样行吗?”林氏觉得不太靠谱,“离得远的话,冯家不会怀疑吗?” “娘的胆子也太小了吧?怎么一天到晚不是顾忌这个就是顾忌那个的,我记得你以前没那么多顾忌啊!”江清森不满道。 “那不一样……” 林氏心想,从前她一直都在江家村,江大山也在她身边,是她的底气。可是她在府城人生地不熟的,日子也很难熬,再加上现在做的又全是骗人的事,不免心虚气短。 “倒是也有稳妥的法子,只是我们家三姐心高气傲,怕是不愿意。”江清森冷笑道,“我也算看清了四堂姐的性子,她这人心软又怕麻烦,之所以愿意帮助杏花是因为杏花有卖身契在她手上,要她为三姐出钱出力之类的只怕不行。但如果只是求她些小事,她未必不肯帮忙。” “什么样的小事呢?”林氏觉得这个度很难把握,她觉得自己让江雪荷给他们大房还五百两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江雪荷就是不愿意,一点都不顾念血脉亲情。 “直接跟她要钱她肯定不高兴,哪怕娘手里现在捏着二十两银子,让你分给旁人二钱,你愿意吗?”江清森问道。 “我自然不愿,可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们现在住的屋子虽然脏乱破,可是租金却不便宜。给你看腿买药也得花钱,桃花也得做两身新衣裳,这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怎么能……” “谁家不是处处都有要花钱的地方呢?四堂姐也得给两个弟弟出束脩,要给妹妹们和小姑子攒嫁妆,每个铺子经营都需要银钱周转,进货买铺子不都要钱吗?” “这样说也没错,可是……” 林氏可是了半天也可是不出来,她知道江清森说的都是对的,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不是拼死拼活累出来的,就是经营有道钱生钱。她有不少地方需要用钱,江雪荷用钱的地方则比她多很多很多。可她总是想着江雪荷都有那么有钱了,给她一点又怎么样呢? 从前江清森也是那样想的,可他知道这套对江雪荷来说没用,江雪荷就是出软不吃硬的,你越要她出钱她越不肯出。你若要点旁的,她觉得你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了,或许还会另外给你添些钱花。 江清森不是蠢货,摸清了江雪荷吃哪套自然就愿意做哪套,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江桃花未必肯配合啊! 林氏又问:“那你说的小事到底是什么?” 江清森道:“让三姐去求她,分文不要,只要学着做几道糕点。这几道糕点样子好看味道也好就行,不能是花馐坊里卖的糕点。” 这又是何缘故?林氏更不懂了。她觉得不要钱已经很吃亏了,怎么连要个点子方子都得避开花馐坊的?外面那些谁都会做的糕点有什么值钱的?她儿子的脑门是被门挤了吗?她记得她儿子以前是最聪明的啊!现在怎么会出这样的馊主意呢? “冯家少爷喜欢吃甜点,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三姐学了这个对她日后在冯家过日子也有好处。” “那冯家少爷还更喜欢吃花馐坊的糕点呢,桃花学了花馐坊的糕点才更有好处吧?” “那得人家愿意啊!娘若是得了什么赚钱的营生,愿意白教给一个处处跟你作对的人吗?” “当然不愿意啊!我又不……”林氏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江清森的意思只要不傻就不会答应这种要求。 人总是对别人严厉对自己宽容,林氏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明白江清森说的话都是对的,但心里就是不得劲。江雪荷如今日子都这样好过了,帮帮他们又怎么了?何必那样小气呢? 她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是怨恨,可她怨恨也没有办法,江雪荷身边养了那样一群人,她根本就没法靠近。 江清森见林氏此刻一副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模样,只好直接将江桃花叫过来了。江清森这人自私,行事只图自己快活,如今得了江雪荷可能会令他不快活,那他就懒得再得罪了,面对顾家时态度自然要放低一些,左右不是他自个儿放低。 他这才知道他娘是个不识时务的,可他印象里江桃花是个更不识时务的,这事多半是不能成了。 出乎意料的是,江桃花居然答应了。 “三姐这是长大了?懂得为自己打算了?”江清森惊讶道。 “你也不用笑话我,我知道你一向看不起我,可我又何曾看得起你?”江桃花无所谓道,“你虽然脑子比我好使,可你不上进浪费钱也是事实。我如今只想尽快嫁入冯家,日后江家的事我不会再管!” 江桃花之前对冯家是不满意的,可她看到冯夫人的行头以后还是心动了。为了能够顺利嫁入冯家,现在做些牺牲也是应该的。 江清森见她难得识时务一次自然不会打压她的积极性,江桃花也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衣裳往顾家去了。 此时江雪荷也正带着妹妹们从顾家出来,没走几步就有一个男人不怕死地朝着顾思娴冲了过去。 “顾……” 他还没喊出来,就被杨小花一脚踹开了。那人还想说什么,肚子上又挨了杨小花一拳头,顿时除了痛叫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哪里来的歹人居然敢袭击我们家姑娘,说,你是来干嘛的?”杨小花恶狠狠地问道。 那男子哪里还敢胡说什么,连忙摇了摇头。 杨小花举起拳头威胁道:“给我说实话,你刚刚到底想做什么?” 那男子生怕杨小花再给他一拳,只好哭着将冯茹买通他陷害顾思娴的事情给说了出来。江桃花躲在暗处听的时候就觉得不妙,这冯茹竟然要陷害江雪荷的小姑子,那江雪荷一生气会不会就不教自己了? 江桃花正犹豫着要不要现身的时候,那边刁如月却已经看见她了,将她一把拉了出来。 “桃花姑娘怎么在这儿?”刁如月奇怪道。 江桃花支支吾吾道:“我是来找四妹妹的……” 江雪荷挑眉:“三堂姐居然是来找我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与三堂姐还有话可说?” 江桃花咬了咬牙,直接跪到了江雪荷面前:“我这回过来没有恶意,只是想求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教我做糕点,不需要是花馐坊的,只要好吃就行。你也知道冯少爷就喜欢吃点心,我想嫁给冯少爷,就想先抓住他的胃……” “你真想嫁给他?”江雪荷忍不住打断了她,她记得江桃花是个心高气傲的,居然真的愿意嫁给冯明德吗? “虽然四妹妹觉得冯家少爷不堪,但我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 “可别,我未曾说过这样的话,你能说出来是因为你也觉得他不堪不是吗?”江雪荷好笑道,“既然觉得他不堪又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了冯家的钱?” 这下江桃花真的难堪了,低头咬唇不肯说话。她害怕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会跟江雪荷吵架,那样她的目的就更不能达到了。 江雪荷见状摇了摇头:“罢了,你我原本就没什么交情,我也不爱管你的事,你既然想学就去学,我不会拦着你。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淑女楼吧,那边的白师傅很会做点心,我让她教你几个。” 江桃花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雪荷,完全没想到这事居然如此容易,她都做好自己会被江雪荷刁难的准备了。可江雪荷根本无心与她刁难,她今天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难道江桃花有向学的心,只要她不惹事,江雪荷也不会为难她。 至于到了淑女楼以后江桃花会不会惹事更不需要她担心了,淑女楼那儿可有不少人盯着呢,江桃花根本没机会做手脚的。 江雪荷将江桃花带到淑女楼之后就让刁如月领她去后厨了,而她则带着其他姐妹进了雅间,让掌柜的将账本拿了过来。 顾思娴想着之前在顾家门口发生的事,惊魂未定。 “嫂子,你说我哪里惹过那位冯姑娘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顾思娴百思不得其解,她根本就不认识冯家的姑娘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江雪荷也觉得费解,顾思娴一向乖巧不爱惹事,哪里会得罪人呢?不喜欢她的基本都是故意找茬的。这位冯姑娘就很像来找茬的,不过她为什么要来找茬呢? 很快杨二苗就告诉了她们答案,那位冯家姑娘看上徐家少爷了。 “竟然是为了这个原因?”江雪荷皱眉道,“可就算阿娴出了事,也不代表那位冯姑娘能嫁入徐家啊。况且子熙就住我们家对门,出了什么事马上都能查出来。” 刁如月冷笑道:“不少姑娘都是如此,总觉得只要别人未婚妻出事了,她就一定能嫁过去。夫人,我看这位冯家姑娘不可轻易放过,否则日后她不知道还要下多少次手。” 江雪荷眉头皱得更深,心想只要这位冯姑娘还活着,并且还不肯对徐子熙死心,那就防不胜防,总不能直接杀了她吧?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刁如月冷漠道,“小小年纪就用这种手段害人,不让她自己尝尝滋味,她只怕不长记性。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被人非礼,要么就是嫁给那个人,要么就只能远嫁了。人选也有了,就是刚才被杨大哥捆走的那一个。” 还真是地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连人选都不换一下的。 江雪荷有些犹豫,总觉得这样对一个小姑娘太狠了,可那个小姑娘不久前才对另一个更小的小姑娘做了这样的事,似乎也不需要她同情。江雪荷最终还是同意了刁如月的建议。 同意之后她又担忧地看了一眼顾思娴,也不知道这一向柔软善良的小姑娘是否受得了这个。 顾思娴笑道:“嫂子不用担心我,我并不是那等容易心软之人。我心里清楚,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我未曾做过什么她都这样对我,倘若我不反击,她只怕还要变本加厉。” 江雪荷觉得顾思娴倒是比自己经得住事,她都有些不忍心,顾思娴倒是果断许多,或许是因为当年在乔氏手底下讨生活的关系吧?被乔氏那样苛待几年之后,谁还要那无用的心软呢? 顾思言和顾思行也是如此。 不过这样也好,哪怕徐子熙现在是个不会欺负人的,可谁又能保证以后他会如何呢?姑娘家总是要自己强硬一些才能立起来。 江雪荷这边给了准话,刁如月就亲自去办了。看得出来,她对那冯茹确实深恶痛绝,大概与她那段不愿与人谈起的往事有关。 江桃花自这日以后,一脸好几天都往淑女楼里跑,冯夫人见了总算送了口气。再一听江桃花是特意过去跟人学糕点的,顿时就更满意了。府城里还有谁不知道她儿子喜欢吃甜点吗?江桃花去淑女楼跟人学做点心一定是为了她儿子!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是在淑女楼里学的,那说明江雪荷对江桃花很信任啊!冯夫人需要的就是江雪荷对江桃花的信任,只要江雪荷信任江桃花,那她以后想要什么秘方没有呢? 冯夫人哪里知道江雪荷信任的根本不是江桃花,而是淑女楼里的伙计。那些伙计大多都是从前在杨家镖局里的女子,个个眼尖耳锐,凭江桃花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冯夫人正计划着要去跟林氏提亲的时候,冯茹却出事了。那天冯茹才刚从冯记胭脂铺出来,就有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朝冯茹扑了过去。 “冯姑娘,我可算找着你了,你这些日子为什么一直不肯出来见我呢?” “哪里来的疯子?”冯茹伸手就要把人推开,在看清对方脸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不是她买通来算计顾思娴的吗?怎么反过来算计她了? “冯姑娘,你可不能不认账啊,这还是你给我的银子呢。你心疼我是个乞丐没什么进项,直接给了我一个银锭呢,可这是你的一片心意,我也舍不得花呀!” 冯茹一看,那确实是她给的银锭,可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承认呢? “你胡说八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给你钱?说,是谁给你钱来陷害我的?”冯茹也不算在装傻,她确实不认识这个乞丐,更不知道这乞丐为什么要倒戈。 “冯姑娘怎么这样无情呢?当初还是你主动找上我的,说一看我这样就知道我是个能干大事的。” 冯茹被噎了一下,这话她还真的说过,不过她是觉得这男人长得猥琐正适合干坏事啊! 周围的人听了那乞丐的话都忍不住发笑,心想这乞丐要是个能干大事的,他们或许也能入朝为官了。 “我没骗人啊,冯姑娘真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 “才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你,你给我滚!”冯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乞丐得了刁如月的命令,害怕会再挨杨小花一拳,哪里敢让她离去?他见冯茹起身,连忙踩住了冯茹的裙角,再一次压了上去。这一回压得死死的,一点缝隙也没有,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摸了冯茹好几把,毕竟当初冯茹就是吩咐他这样对待顾思娴的。 这一幕就这样发生在大街上实在有点吓人,不少人都过来围观,却没有一个主动上前帮忙的,只窃窃私语说冯茹不成体统。 冯茹羞愤欲死,当即就想扇那乞丐一个巴掌,却被压得抬不起手。 冯家的人听到动静后带着店里力气大的几个伙计才将那乞丐拉开,冯茹哭着喊着要杀了那乞丐。 冯家也气极了,然而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将乞丐绑了见官,否则知道这事的人就更多了。他们只好将那乞丐打了一顿,问他是谁派来害人的,只想当街澄清了冯茹的清白。 那乞丐哭喊道:“我就想拿点钱我容易吗?真的是冯姑娘主动找上我的,冯姑娘叫我去害顾家的姑娘,要我毁了顾家姑娘的名声。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徐少爷抓住了,徐少爷问我是谁派来的,我不敢说。徐少爷就给了我双倍的银子,说谁派我来的,叫我做什么,我就原模原样地还回去。我刚才对冯姑娘做的,可都是冯姑娘叫我对顾姑娘做的呀!” 冯茹有些崩溃:“你胡说!徐少爷才不会那样对我呢!” 周围看热闹的人原本还将信将疑,听了冯茹这话就觉得是真的了。看冯茹这副模样,可不是对徐家少爷有意思的吗?她既然对徐少爷有意思,那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就不奇怪了。 冯家现在想堵那奇怪的嘴也来不及了,他们其实更想堵冯茹的嘴,如果冯茹刚才没开口的话,这事还能赖掉,现在却是无论如何也赖不掉了。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家肯定得罪不起徐家。 这也是刁如月交代那乞丐把事情赖到徐子熙身上的原因。当然了,在这之前,刁如月是跟徐子熙商量过的,徐子熙同意了她才做的。徐子熙也知道,这事自己担了冯家敢怒不敢言。倘若他们知道是顾家做的,肯定耐不住会对顾家做点什么。 顾家现在虽然有钱,但是在府城毫无根基,万一冯家惹来本家招呼顾家就不好了。 冯家知道是徐子熙所为以后确实没办法,只能强忍着那口气。原本还想着,冯茹为了害顾家姑娘最后却害了自己,那他们如何还能跟江家结亲呢?跟江家结亲和跟林家结亲有什么区别? 然而这个念头才冒出没两天就立即被徐子熙打消了,因为他们家有不少胭脂都是通过徐家的渠道进货的。徐家忽然断了冯家的渠道,让冯家一下子陷入了困窘,这让原本心疼冯茹的冯父都开始埋怨冯茹了。 “如今之际,跟江家的亲事一定要保住!江家跟徐家关系好,到时候让顾家求求情,看能不能让我们保住那些渠道。”冯老爷叹息道,“还有茹儿,必须赶紧嫁出去了,你娘家侄儿不是还没成亲吗?嫁到你娘家去吧。” 邹氏顿时急了:“我娘家在青州府,离我们禾州府也太远了,日后想见一见女儿都难。”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今她被那乞丐非礼是整个禾州城都知道的事,她还能嫁在禾州府内吗?”冯老爷怒道。 邹氏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埋怨。 “徐少爷实在太狠了,茹儿要不是喜欢他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那姓顾的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女儿,又是个父母双亡的,哪里比得上我们茹儿?”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要怪只能怪你女儿没本事让徐少爷喜欢上。” 冯老爷确实觉得冯茹挺没用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也喜欢自己的女儿能被徐少看中。如果没有这个本事的话,那至少别把事情弄得更糟。就算要对顾家的姑娘下手,也不能被人抓住把柄啊! 现在弄成这样,搞不好他们冯家的生意都要被断了。 冯家本家虽然强大,但是一向防着他们这些分支打秋风。其他方面出了事本家可能愿意帮忙,但是被断了渠道这事本家不幸灾乐祸就很好了,哪里会给他们提供其他的渠道? 现在只能希望跟江家的亲事还能保住,接着江家的关系跟徐家沾点亲了。毕竟江家可还有一个姑娘,嫁给了徐家的二少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冯家虽然打听过江家和顾家的事,但打听得不够仔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比如说他们不知道江家大房跟二房三房的关系都恶劣到断亲了,还真以为只要攀上江家这门亲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殊不知林氏母子三人也是这样想的。 得知冯家想要早点将亲事定下来的时候,林氏母子三人都欢喜极了。虽然对于原因他们也有所耳闻,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先嫁过去再说! 很快江雪荷就收到了林氏的邀请,说江桃花要出嫁了。 江雪荷得知冯茹已经被送去了青州外家,便将江桃花叫过去聊了几句。 “我早说过了,我们二房与大房早已断了亲,所以你的事我不爱管,日后你嫁到冯家我也不会插手帮你。这人是你自己选的,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该你自己承担后果。” 江桃花听着有些不屑,心想这样的话还要特意将她叫过来说吗?江雪荷就算不说她也知道啊!大房跟二房早就撕破脸了,她也早就认命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 江雪荷又道:“不过杏花出嫁的时候,我会给你添妆。都是一家子姐妹,也不好对你毫无表示。这儿是二百两银票,你拿去当压箱妆银,不要让大伯母和森哥儿知道,更不要让冯家知道。这还有一套金头面和一些零散的首饰算是给你添妆,你都拿去吧。” 江桃花一愣,没想到江雪荷会给她那么多好东西。这些首饰就算是在府城商会中也是拿得出手的,她以为江雪荷说不管她就是方方面面都不再管,却没想到江雪荷还会为她考虑。 一时间江桃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她从前总是喜欢跟江雪荷抢东西,觉得大家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凭什么江雪荷吃穿用度样样都比自己强。如今吃了无数次亏以后已经明白了那些东西不是自己的,但到底还是不甘心,甚至为了这些首饰愿意嫁给那个死胖子。可谁想到江雪荷会在这个时候忽然送她这样一盒首饰呢? “为什么?”江桃花不是很明白,“首饰加上银票,凑凑也有五百两了吧?如今五百两银子对你来说好像不算什么,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肯帮森哥儿把债还了呢?” “可我为什么要帮他还呢?三姐,你明不明白,一个人手头有多少东西,主要靠的还是自己。森哥儿还有你们大房所有人,每次出了事都希望别人帮忙解决,可是别人欠你们的吗?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总会耗光所有情分。更何况还没遇到事情的时候你们就先跟我们耗光了情分。”江雪荷无奈道,“如果我直截了当地替你们把钱还了,那你们大房永远都得不到教训,也就彻底毁了。你希望你们大房一窝子全是废物吗?” 江桃花自然不希望自己家里人都是废物,她也不觉得自己家里的都是废物。可仔细想想又好像的确如此,他们家已经被二房养惯了,脱离了二房三房以后,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就没一个有本事的。 “我不知道森哥儿是否还有救,但大哥二哥是愿意改好的,他们如今跟两个嫂子做工也都做得不错。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不仅能将那五百两银子还上,还能攒下自己的私房。”江雪荷想了想又道,“你也是一样,冯家如今被徐家暂时切断了渠道就无力回天,可见不是个可靠的。你嫁过去以后,得管好自己的妆银,若能钱生钱的话自然更好。” “这要怎么钱生钱?”江桃花不懂,“我跟不一样,当年没怎么跟二婶学过,什么都不会,恐怕是做不好生意的。” “你不是说了好几种糕点的做法,我问了淑女楼里的师傅,他们说你这段时间学得认真,做的也不错。倘若你愿意开一个做糕点的小铺子,或许会有生意。”江雪荷笑道,“冯家娶你,是想跟你要我们家的脂粉秘方和糕点秘方,但这些东西我不可能给你。冯家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日后未必会对你好,所以你要早早为自己打算。” 江桃花一边觉得江雪荷是在咒她,一边又觉得江雪荷说得很有道理。她一直都知道冯家目的不纯,如今只是确定了冯家的目标而已。不过冯家还真是高看她了,她要是有本事弄来这些方子,他们家早就发达了,哪里还看得上冯家? 至于江雪荷给她的那些银子嘛,她原本就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现在已经清楚了,所有人都是靠不住的,当她和江清森产生利益冲突的时候,连最疼爱她的娘亲都是靠不住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先停了江雪荷的话也不想嫁给冯明德了。可是不嫁又能怎么办呢? 她是必须要嫁人的,没嫁人的姑娘不能自立女户,嫁人被休或者和离的却可以。而且再嫁就是自由身,到时候谁都别想左右她! 不过对于嫁入冯家她也没那么抗拒,只要她藏好自己的银子,又能从冯家那儿弄到银子,那说不定离开冯家以后还能成为一个小富婆。 江桃花想得还挺美,江雪荷不明白她在想什么,看她的表情,还以为她很乐意嫁入冯家。 江雪荷真觉得冯家不是什么好选择,不过以她跟江桃花的关系,也不适合多说什么。 为了赶紧将徐家切断的进货渠道要回来,冯家在一个月内给江桃花和冯明德办了婚礼。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冯家还给了林氏二百两礼金,江清森却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了五百两银子。 冯老爷当时很不高兴,江清森就跟他说,比起进货的渠道,五百两银子算什么呢?冯老爷想想也对,再加上他们还想图谋江家的脂粉方子呢,因此就咬牙给了林氏五百两银子。 林氏又是高兴又是不安:“这桃花还没嫁过去呢,一口气就要了五百两银子,日后他们对桃花不好可怎么办?说起来,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二百两礼金已经很高了。” 江清森心想他们对江桃花不好又关他什么事呢?他只要把自己要的五百两银子弄到手就行了,反正他跟江桃花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不过当着林氏的面却是不能这样说的。 “娘放心,看在顾家的面子上,冯家不敢对姐姐怎么样的。” 林氏对这话将信将疑,但为了让自己安心,她还是选择了相信这种话。毕竟钱都收了,冯家也得罪了,他们又不可能还回去,只能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 江桃花听了,心里一片冰凉,不过她对这样的事情早已麻木了,也就有觉悟,因此还能不动声色地为自己谋划。 她对那五百两银子很心动,却也知道自己是碰不得的。如果她现在就碰了那五百两,那江清森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江清森不能拿她怎么样,林氏却可以,而现在林氏什么都听江清森的。 江桃花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嫁入了冯家,她没有抱怨什么,也不曾搞什么幺蛾子。等三日后她回了一趟门,林氏就揣着五百两银子带着江清森匆匆离去了。江桃花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并没有失望。 林氏走后不久,冯家就开始撺掇着江桃花去找江雪荷帮忙了。 江桃花确实上门求了江雪荷一次,按照她的性子其实求谁也不愿意求江雪荷。但她心里清楚,这事对江雪荷来说不算为难。倘若徐家真的会彻底断了冯家的渠道,江雪荷上回就不会与她那样说话。 “你还能上门找我倒是令我意外。”江雪荷看见江桃花上门的时候真的挺意外。 江桃花笑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吧?或者说,徐少爷根本就没想过要彻底断了冯家的活路。” 江雪荷更惊讶了,她奇怪地看了江桃花一眼,心想这嫁个人还能跟着长脑子吗?她怎么觉得江桃花变聪明了。 徐子熙确实没有彻底断了冯家生路的打算,虽然他这样想过,但是他并不能这样做。无论现在发生了什么,冯老爷到底帮过徐老爷。只要徐老爷还承这份情,他就不能替他爹做什么主张。 倘若当初真的让冯茹得逞,那徐子熙这样做了徐老爷也能理解。可冯茹不仅没有得逞,还自食苦果,现在更是被冯老爷打发到青州府去了。这个时候徐子熙再对冯家做什么的话,未免会显得咄咄逼人。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徐子熙心里也觉得憋屈。因此他只是暂时切断了一个月的渠道,等下个月就会给冯家续上的。他知道冯家这个月肯定会想办法托人情找他说和,他到时候顺着台阶下就行。 江桃花猜到了这一点,因此今天才特意跑到江雪荷这儿来坐坐。反正冯家的人并没有跟过来,她跑了这一趟,就算什么都没做,到时候也可以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四妹妹是否愿意让我揽这个功呢?”江桃花笑着问道。 江雪荷笑道:“你是否能揽成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是冯家说了算的。只要冯家信你,那这功劳就是你的。我与冯家人不熟,也不想与他们接触,并不会上前拆穿你。” “我要的就是四妹妹这一句话。”江桃花笑得更欢,“以前是我不懂事,处处惹了四妹妹不高兴。四妹妹虽然怪我,却也不曾多加为难我,倒叫我落了下乘。如今我吃了爹娘的教训,明白了这世上连父母都不可信,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好在四妹妹不是落井下石的人,能够成全我这一点小小的心愿。” 江雪荷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江桃花说得颠三倒四的,但她大概明白江桃花的意思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江桃花并不是真的改好了,她其实比以前更自私了。以前江桃花只是喜欢跟姐妹攀比,又好高骛远,但她对林氏和江大山还是孝顺的。可江大山后来却为了江清森要卖她,林氏也为了江清森让她嫁入冯家。虽然言行举止都委婉了许多,但是强行要走了五百两银子,这和卖了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卖了买家还能得个卖身契,以后她生死与江家无关。嫁入冯家却是让江清森白赚了五百两,而她还是自由身,说不定以后还能继续利用,江清森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可江桃花却不愿意再配合了。 她在江家姐妹里并不算聪明的,再加上她懒惰又不爱动脑子,就显得更傻了。可如今动她却是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了,她逼着自己把该想的全都想好,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够不够周道,因此还得跑来江雪荷这儿问问。 “我觉得这一回我来四妹妹这儿跑一趟,揽住了这份功劳,到时候冯家再让我骗或者偷什么秘方的话,我就可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是不是?”江桃花问道,“我表现得跟四妹妹越是要好,就越有理由拒绝是不是?毕竟谁愿意出卖自己的好姐妹呢?” 江雪荷听了那句好姐妹只觉得牙酸,曾几何时她还得跟江桃花假扮好姐妹了? 不对,这不是她要假扮,而是江桃花要假扮。 江雪荷觉得江桃花的想法也很有意思,冯家自然是希望江桃花跟自己关系好的,这样他们家就可以利用这层关系来达到更多的目的。而江桃花要营造这样的假象却是为了拒绝这些事情,就因为他们关系好所以暗地里捅刀的事情更不能做啊! 可以的,江桃花真的变聪明了,江雪荷莫名生出了一种欣慰的情绪。 虽然江桃花聪不聪明的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好歹现在长脑子了,以后也不至于被冯家骗得渣都不剩。她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再管大房的事,不再管江桃花的事,可她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她不能啊! 只要他们没有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来,大家终究还是亲戚,没办法看着他们被人逼死。因此如果江桃花没能自己便聪明的话,日后出了什么事还得江雪荷出面,到时候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现在可好,江桃花自己长脑子了,那她就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江桃花回去之后果然就将这份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她的说法也变得聪明许多。 “关于货源的事情我已经托堂姐跟徐少爷求情了,徐少爷说下个月冯家的货源会照常提供的,爹娘都不用担心。” 虽然已经嫁入冯家,但江桃花还没有说出自己是江雪荷堂姐而不是堂妹的事实。这种事情当然是越晚穿帮越好,她才不会傻到自己主动承认呢。 “下个月真的可以照常供应吗?” 没有马上落到实处冯老爷跟邹氏都不放心。 “爹放心吧,徐少爷既然发了话,那自然是可以的。”江桃花笑道,“到底爹曾经帮过徐老爷,对茹儿的发落又很及时,徐少爷虽然恼了,但顾姑娘不曾真的受伤,徐少爷就不会做得太过火。” 邹氏听了这话就落下泪来:“这还算不过火吗?我的茹儿这辈子都毁了。” 冯老爷气道:“还不是你不会教女儿,居然让她犯下这种大错,还让人抓住了把柄。如今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江桃花低下头讽刺地撇了撇嘴,听冯老爷的口气就知道他真正气的是冯茹被抓住了把柄。要是冯茹下手干净些并且能得手的话,这胖老头肯定高兴死了。 邹氏不敢反驳冯老爷,只好默默低头垂泪。 冯老爷又看了一眼江桃花,语气柔和了许多:“你是个好的,日后好好跟明德过日子吧,我相信你们能把日子过好的,也相信你是个能干的。” 江桃花敛眉点头,心想日后他要自己偷秘方的时候,要是自己办不到,他是不是就要说亏我还相信你是个能干的,没想到你如此不成器? 江桃花觉得,她似乎可以摸出一些冯家的思路了。 江雪荷没再管冯家和江桃花的事情,而是开始准备顾思娴的及笄。虽然离顾思娴的生日还有一个月,但到底是及笄,她记得当初她娘还专门给她办了一个笄礼,她想给顾思娴也办一个。 只不过平日里顾思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请来的人也没几个。 但顾思娴原本就不喜欢热闹,因此也无所谓。 江雪荷又去跟顾思言商量这事:“你在书院里有没有什么朋友?倘若是相处得好的,可以请他们的姐妹过来坐坐。” 顾思言好笑道:“阿娴都没你这样在意,我觉得你们姐妹几个陪着她,再叫上施七少夫人和施九娘也就够了。我在书院虽然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可阿娴并不认识他们的姐妹,未必能处得来的。” “我是这样想的,及笄后不久阿娴就出嫁了,总不能一个手帕交都没有。想在阿娴及笄那天多请几个姑娘过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值得交往的让她处处。” 顾思言笑道:“说起来,这些你来张罗并不合适。我是读书人,身边接触的也都是读书人。可阿娴要嫁给子熙,日后要接触的都是商人,还是让子熙带她出去交际吧。” 江雪荷这才作罢:“你说的也是,是我疏忽了。” “关心则乱罢了。”顾思言笑道,“娇娘总是想着面面俱到,不过人生哪有那么多面面俱到呢?况且你说的也对,既然要办笄礼,总不好太寒碜了。我有几个同窗偶尔也会提起他们姐妹,我去打听打听,只要是性子好的,就想办法叫过来。” 江雪荷连忙点头:“哪怕日后没什么交集,阿娴及笄那日也要弄得热热闹闹的才好。” 一般只要是顾思言应了的事,一般都能做到的。他第二日去书院的时候,就找了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几个同窗,问他们家中姐妹性情如何,说他妹妹要及笄想找几个与她处得来的姑娘一起过去玩玩。 身为外男,问这种问题其实是很失礼的,好在他直接说明了来意,同窗们也表示理解。 “没想到顾兄还是个疼爱妹妹的人。” “这有什么没想到的,我家里也有一个妹妹,虽然性子刁蛮了,可那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这做兄长的,自然要处处为她考虑。” “我记得顾兄有不少衣服书袋都是他妹妹帮忙做的吧?我若是有个这般蕙质兰心的妹妹,我也得将他宠上天去啊。” 几个笑闹一番,最终决定叫自己的妹妹都叫过去。 顾思言交好的这几个同窗性格都很好,他们的妹妹就算性子刁蛮的,也不会真的无理取闹。哪怕跟顾思娴处不来,也不会给顾思娴难堪,顾思言觉得带过去凑凑热闹挺好的。 江雪荷也开始高高兴兴地给顾思娴筹备笄礼需要的东西,那簪子是她特意请人打的,也是她亲自画的图纸,是顾思娴最喜欢的海棠花样式。除了簪子,江雪荷还画了一整套的海棠花首饰,都让人打了出来,等着笄礼的时候一起送给顾思娴。 衣裳则是江云兰亲手给她做的,配合着那海棠花簪的样式,正好做了一套衣服出来。江云兰跟着顾思娴做了几年绢花衣裳,耳濡目染之下已经能够独立作出许多漂亮衣裳了,很多时候连顾思娴都会惊叹。 江雪荷又酿了海棠花酿,新做了海棠花糕,还有一些精致讨喜的甜点出来,连瓢盆碗筷都定制了一套新的出来。顾思娴见江雪荷风风火火地忙碌着,怪不好意思的。 “嫂子何必如此呢?我们出身乡野,原本也没有过笄礼的规矩。” 江雪荷笑道:“我刚嫁到顾家的时候就在心里发过誓,我会将你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的。既然如此,我会为亲妹妹准备的东西,自然也都要为你准备一份。我虽然出身乡野,但十五岁那年娘也是给我办过笄礼的,当时还说以后也会给云兰和雨萱办。娘虽然去了,可是长姐如母,日后我也会替云兰和雨萱安排的。” 顾思娴不由红了眼眶,她是听过一些传言的,知道江雪荷的母亲来历不明,只怕不是普通的村妇。而她的母亲也不是普通的村妇,若是她娘还活着,是不是也会给她办一个笄礼? 江雪荷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柔柔笑道:“一定会的。我听说婆婆从前也是京城贵女,听说京城的贵女们都是有笄礼的,婆婆既然是那样的出身,肯定也舍不得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顾思娴几乎落下泪来,这才对笄礼有了几分期待。如果她娘在天有灵,一定也会为她高兴的吧? 江雪荷又取了一张纸给她:“这些是笄礼那日要来的宾客,你先看着记记名字,到时候聊起来也不至于失礼。若是这些姑娘再懂事些给你送礼,你也得给她们回礼,可以趁现在先准备起来。” 顾思娴连忙接过,认真看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江雪荷给的那张单子是顾思言写的,上头的一切都很详细。这回来的姑娘共有五个,都是顾思言同窗的姐妹。 在寒山书院,跟顾思言交好的同窗一共有三个,分别是谢珩、孟庭声、苏子卿。谢家来的是谢珩的双胞胎妹妹谢璇和谢瑜,孟家来的是孟庭声的妹妹孟婷柔,苏家来的是苏子卿的两个妹妹苏子衿和苏子衣。上面还写着谢璇和谢瑜都爱琼花,孟婷柔爱芍药,苏子衿爱柳叶,苏子衣爱桃花。 顾思娴将这些都记了下来,按着她们的喜好绣了五把绣扇。除此之外,要给徐以柔、施九娘、江溪月的回礼也都准备好了。 顾思娴还另外绣了几条帕子,是以防万一用的,虽然她觉得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过来了。 顾思娴及笄那天,全家人都早早起来为她忙碌,顾思言兄弟俩也专门请了一天假。因为顾思娴父母双亡,便由兄嫂做这笄礼上的主人。正宾则是江溪月,毕竟她对顾思娴也算有教导之恩。赞者是江云兰,她与顾思娴一向最为要好。 江雪荷并不清楚京城里的笄礼该是怎么样的,她之前虽然办过,但是在乡下地方一切都是从简的。要给顾思娴筹办之前,她还专门问了施九娘,但施九娘对此也不太了解,毕竟施家是商户,哪里会守京城世家的规矩? 江雪荷不得其法,最后就随便来了,反正重要的几个步骤她都准备了,剩下的只要宾主尽欢就行了吧? 顾思言也觉得宾主尽欢就行了,毕竟一开始他都没想到姑娘家是要行笄礼的。江雪荷提出之后,他还专门问过几个同窗,得知他们家里做的和江雪荷准备的大同小异,也觉得这样就行了。 笄礼那天顾思娴就穿着江云兰特意为她做的衣裙,披散着头发人前。江溪月亲自为她挽发插入发簪,等三次加衣之后,那一整套海棠头饰都戴在了顾思娴头上。 她原本就生得貌美,这一回盛装打扮之后更是超凡出尘,叫人见之忘俗。徐以柔见了,只遗憾徐子熙身为外男不能亲眼目睹这样的场面。 礼过之后,便将地方留给她们这些小姑娘自己玩了。顾思言找来的那几个同窗姐妹都是知书达理的,纷纷献上了自己的礼物。有送簪子的,也有送绣帕的。这些小姑娘的绣活都比不上顾思娴的,可顾思娴并不嫌弃,还很喜欢。她是第一回收到这么多礼物,也热情地送上了自己的回礼。因为心里高兴,她给的回礼里还多了一对绢花。 孟婷柔笑道:“我们是来贺礼的,结果现在居然变成了收礼的,阿娴也太客气了。” 顾思娴笑道:“我就这点手艺,只盼着姐妹们都不嫌弃。” “你这样的巧手又有谁会嫌弃呢?我们喜欢都来不及呢。”谢璇笑道,“我就是绣上百来条帕子,也不及这一柄双面绣扇来的值钱呢。” 谢瑜也笑道:“可不是吗?我看这绣扇和绢花都是极雅致的,不如改日我们拿着这绣扇戴着这绢花一起出门踏青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到时候阿娴云兰和雨萱都一块儿来呀。往日总是我们几个一起玩也腻味得紧,如今倒是多了三个小美人,只盼着以后常在一处儿玩才好呢。”苏子衿笑道。 苏子衣则遗憾道:“可惜阿娴姐姐很快就要出嫁了,到时候只怕不能时常陪我们出去玩了。” 顾思娴不由脸红。婚期将近,她心里比谁都紧张,此刻最听不得别人打趣,恨不得立马捂住耳朵掩面而逃。 几个小姑娘正说笑间,外头忽然有人传杜娇娥来见,几个小姑娘都面面相觑,不明白杜夫子家的姑娘怎么会来。 苏子衣问道:“这也是你哥哥请来的吗?” 顾思娴摇了摇头,疑惑道:“没有啊,哥哥请了谁都提前跟我说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多出一个人来?” 苏子衿笑道:“既然不是令兄为你请来的,那就跟你没关系,你也无需理会,我们继续玩吧。前头的客人交给令兄令嫂招待就是。” 顾思娴也是这样想的,因此没再多想,继续跟小姑娘们玩着飞花令。 江雪荷得知又来了一个小姑娘后还很疑惑,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顾思言,顾思言也摇了摇头。 “那是杜夫子家的姑娘,我虽然见过两次,但并不熟络,更不可能请她过来。”顾思言皱眉道。 江雪荷无奈道:“既然人都来了,又是你夫子的女儿,我们总不好将人赶出去吧?只能迎进来了。” 只是不请自来的,往往都是不速之客。 果然,杜娇娥进来后视线就直接黏在了顾思言身上。 “我听说顾大哥妹妹今日及笄,还办了笄礼,便带着礼物过来恭贺她了。”杜娇娥说着,还亲手打开了自己手里的盒子,只见那盒子里装着一套玉饰,起码值一百多两银子。 顾思言夫妇二人见了都觉得很奇怪,不明白这姑娘怎么会送这么重的礼?她跟顾思娴应当素未谋面吧? 顾思言拒绝道:“杜姑娘还是将这些东西都收回去吧,这礼物太贵重了,舍妹不能收。” 杜娇娥笑道:“今日是顾妹妹的笄礼,这礼该不该收当由顾妹妹做主吧?” 江雪荷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如月,你去叫阿娴出来。” 刁如月却是皱了眉,心想此人果然来者不善,为了给顾思娴庆贺是假,要吸引顾思言注意才是真吧?顾思言如今也才二十出头,模样俊美,在寒山书院也是名列前茅,会被这样的小姑娘看上并不奇怪。只是明知道别人家中有妻子却还要这样凑上来,怕也不是什么好姑娘。 江雪荷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为了顾思言找上门来的小姑娘,心中好奇,想看看这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顾思娴被叫来的时候还有点懵懵的,不明白这位杜姑娘跟她有什么关系。 顾思言冷淡道:“这位杜姑娘说是过来恭贺你及笄的,还送了重礼,要你自己决定收不收。” 杜娇娥看着顾思娴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将盒子递了过去。她原本是很自信的,觉得顾思言只是个穷书生,江雪荷是个贱商,就算有钱给顾思娴添置东西,只怕也没什么品位,只会挑些俗不可耐的东西。 而她就不一样了,她父亲可是寒山书院的夫子,她也是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的,品位肯定比一般的村妇强。她精挑细选买来的几支簪子既精美又雅致,价格也不便宜,顾思娴这种读过书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肯定会喜欢! 杜娇娥没想到的是顾思娴头上戴的,身上穿的,竟没有一样不雅致的,在雅致的同时又衬出了顾思娴的娇美娴静,比她准备要送的东西不知强了多少。哪怕底气已经不如之前足了,但杜娇娥还是把东西递上去了,只盼着顾思娴是个眼皮子浅的。 然而顾思娴还真不是,她小时候就在柏氏那儿见过许多好东西,如今江雪荷给她的东西未必有柏氏的贵重,却都极尽精美,比杜娇娥挑的这些强多了。她看了一眼杜娇娥手里的东西就知道她不该收,她与杜娇娥素无交情,不该收这样重的礼。 “这样贵重的礼,我不当收,杜姐姐还是收回去吧。” 杜娇娥笑道:“这些东西怎么就贵重了?完全比不上顾姑娘戴的那套海棠花头面。” “这套头面是嫂子专门为我定做的,意义不同。” 杜娇娥这才看了江雪荷一眼,她方才进门来一直都不屑看江雪荷,完全没把江雪荷当成自己的对手,现在才发现江雪荷竟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江雪荷还未出孝,照旧穿的一身白衣,衣上用银线绣出了些荷花暗纹。她头上梳了个随云髻,髻边斜插着一朵白荷绢花,耳边是两串白玉坠子,简单大方,又清丽动人。且她又生得纤细,着一身广袖宽袍立于风中,飘然若仙,仿佛随时都要乘风归去似的。 杜娇娥自然巴不得她直接乘风归去,免得霸占了顾思言的正妻之位。 很久之前廖如蓝就跟杜娇娥说过顾思言的事情,那时候杜娇娥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年初她在书院里见到了顾思言。顾思言面容清俊,气质出尘,站在一群学子中犹如鹤立鸡群,叫人见之难忘。杜娇娥远远看了一眼,就有些心动,再后来听他高谈论阔,更是喜欢。只是打听到他叫顾思言之后,杜娇娥的欣喜之情就去了大半,因为她想起了廖如蓝跟她说的话。 后来她去了渡雪江散心,远远又看见顾思言携着一女子玩闹,他看那女子的眼神是那样温柔专注,叫她再次心折。她心想,要是那样的眼神只专注看她一人该有多好? 当时杜娇娥只看见了江雪荷的背影,想着江雪荷的出身就没有多加关注,到了此刻才知道自己轻敌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凭她的出身,只要像顾思言抛出橄榄枝,顾思言还能不接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顾思娴看到了杜娇娥看她哥哥嫂嫂时候的眼神,越发觉得这簪子就是烫手山芋,坚决不接,杜娇娥费了几次唇舌都没用。 眼看着杜娇娥神色渐渐绷不住了,顾思言眼神也冷了下来:“杜姑娘还是收回去吧,这样的礼物我们顾家确实不应当收。” 杜娇娥觉得委屈:“顾公子为何不收这礼?你们口口声声都说贵重,可这几根簪子比起淑女楼君子楼又算得了什么?” “无功就不受禄的道理杜姑娘难道不懂吗?顾家上下与杜姑娘皆无私交,杜姑娘一出手就是这样的礼难免让人怀疑目的。”江雪荷看了看杜娇娥,又看了看顾思言,“杜姑娘执意如此的话,我只能怀疑杜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你——” 杜娇娥确实醉翁之意不在酒,然而真被人点破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江雪荷凭什么这样说她?一个乡野村姑罢了,若不是占了冲喜的便宜哪里能嫁给顾思言这样的才子?如今顾思言身体大好,她又要守孝三年,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该自请下堂不要妨碍顾思言繁衍子嗣。 顾思言自然也看出了杜娇娥的意思,越发冷淡道:“杜姑娘请回吧。” 见周围已经有人好奇地在往这边瞧,杜娇娥只觉得自己的脸再也挂不住了,连忙捂着脸跑掉了。 她一离开,江雪荷便转头看着顾思言,似笑非笑。 顾思言连忙道:“娘子千万别误会,我与那杜姑娘当真没什么,不过在书院见了两回罢了,每回身边都有不少学子的,并不曾单独说过话。” 他甚少直呼江雪荷娘子,江雪荷听了脸色微红,可一想到方才杜娇娥那死缠烂打的模样心里又有些气。 “若真是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方才那位杜姑娘为何如此执拗?” “这事我也不知。”顾思言皱眉道,“我听人说杜夫子家的姑娘一向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书院里的学子,今日怎么会忽然……” 江雪荷撇嘴道:“定是你做了什么让她看到了,否则她怎么会忽然冒出来打你的主意?” 顾思言觉得自己冤枉得很,他在书院除了念书还能看什么?这也能被杜娇娥看上?每日跟着他一块儿念书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杜娇娥都看上啊! 不对,按这方面解释的话,他似乎更说不清楚了。 顾思言苦笑道:“我真不知我做过了什么,娘子可否信我一回?” 江雪荷低声道:“我如今还是你的妻子,却有人当着我的面就敢找上门勾搭你,说明她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我明白,士农工商,我出身农家却行商事,身份在读书人眼里就是卑贱的。我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是否会影响你的名誉?” 顾思言摇头:“那些并不是我在乎的,雪娘,我在乎的是你。如果不是你,还能有现在的我吗?或许不仅是我,就连阿娴和阿行也未必能活下来。我们东院的三兄妹都是靠你才能有今天,你若真的因为流言蜚语离我而去,那是我的不是,是我懦弱无能保护不了妻子才会落到那般地步。” 顾思言顿了顿又道:“娇娘,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别人说什么都不能帮着我们过日子,又何必太在意呢?比起外人的闲言碎语,我更不能接受的是你离我而去,你明白吗?” 江雪荷点了点头:“只愿你永远这样想才好。” 她相信顾思言这一刻是认真的,也知道自己当初救过顾思言一命令顾思言感恩至今。可夫妻过日子并不是只有恩情就够的,只盼着顾思言能够始终如此,日后不会负她。 不过她如今有自己的产业,就算日后孤身一人带着弟弟妹妹们也能生活得很好,因此倒也没什么畏惧。只她确实喜欢顾思言,不希望真的离开他罢了。 顾思娴此刻也反应过来方才那位杜姑娘是过来干嘛的了。她心里有些生气,哥哥和嫂嫂相处得这样好,为什么有人会想着过来横插一脚,还选在今天这种时候?原本嫂子要给她办笄礼是希望她能够开开心心地度过今年的生辰,可出了这样的事她还怎么开心? 顾思娴觉得杜娇娥十分无礼,打着给人道贺的名义上门勾搭人家哥哥,谁家要是有一个这样的朋友还真是倒霉透了。 回到那群小姑娘身边的时候顾思娴还记得调整脸色,不让客人们看出端倪。江雪荷也打起精神继续招待那些小姑娘,将之前准备好的点心茶水还有花酿都一一让人送过去。 苏子衿不禁感慨:“若是能够每日吃这样的点心喝这样的花酿,那真是神仙才能过的舒坦日子了。” 苏子衣好笑道:“瞧姐姐这话说的,顾姑娘和两位江姑娘不就天天过着这样的日子吗?难道她们都是天上的仙女了?” 苏子衿笑道:“可不是?若不是仙女,怎么生得这般貌美呢?我看思娴是海棠花仙,云兰就是兰花仙,雨萱就是萱草仙子,所以日日餐花饮露。” 谢璇问道:“餐花我懂,这花糕花茶里头都有花,听说顾夫人还能以花入菜,顾家人确实时常餐花。那这饮露又是什么说法?难道顾家还会特意采集清晨的花露来泡茶吗?” 顾思娴笑道:“我嫂子才不会做那样麻烦的事呢。” 江云兰则道:“姐姐从前也是做过的,只是后来便没那样的时间了。” 她说这话不免有些黯然,顾思娴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苏子衿笑道:“你们仔细品品这海棠花酿,我还从未喝过这样香甜的酒呢,只以为是琼浆玉露了。” “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个说法,子衿不说还不觉得,一说确实如此。” 其他几个姑娘纷纷捧场,这一日众人确实玩得十分尽兴,临行时那几个被顾思言请来的小姑娘还拉着顾思娴的手依依不舍。 江雪荷见了十分高兴:“看来你找来的几个小姑娘确实都很不错,我们家的三个姑娘都与她们处得来。” 顾思言也笑道:“这是好事,只可惜阿娴马上就要出嫁了,不能与她们多多来往。” 江雪荷好笑道:“这话说的,难道婚后就不能来往了吗?都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哪怕嫁了人也是可以玩到一处的。” “真的可以吗?”顾思言怀疑地看了一眼江雪荷。 他知道徐子熙不会太干涉顾思娴,只是他见江雪荷年纪虽与很多未出阁的姑娘相仿,但行事作风与那些未出阁的女子完全不同,根本就玩不到一处。 “怎么不可以了?”江雪荷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徐姐姐未出嫁的时候,我不也与她玩得挺好吗?” “那倒也是……” 顾思言还以为姑娘家只要嫁了人之后,不管年纪多轻,都会端起贤妻良母的架子,少了些许活泼,他平时见江雪荷与同龄的小姑娘说话时就是如此。思娴云兰她们年纪确实小的也就罢了,今日那位杜姑娘都快十七了,江雪荷跟她说话也是这个态度。 从江雪荷弟弟妹妹们的嘴里顾思言听出江雪荷从前也是个顽皮的,只是一夕之间父母双亡不得不沉稳起来。顾思言每回想到这里都很心疼,他想看看江雪荷从前顽皮的那一面,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 顾思言和江雪荷夫妻二人送完宾客后便回了屋,而江云兰则拉着江雨萱去了顾思娴的屋里。 “方才你从外头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可是遇着什么事了?”江云兰关切道。 顾思娴摇了摇头:“我能遇到什么事?嫂子今日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我等着你明年及笄呢,到时候一定比今天更热闹。” “你也别说这些搪塞我了,娴姐姐,你我相处两年,互为知己,我又怎看不出你是喜是忧?你今日所忧的,是否是那位不请自来的杜姑娘?” 江云兰忍不住强调了一遍不请自来,因为这位杜姑娘来了之后,不仅顾思娴面有忧色,她觉得自己姐姐的情绪也低落了几分,就连姐夫也是一副生过气的模样,莫非那位是来找茬的? 顾思娴闻言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她今日所看到的事情都说了。 江雨萱听完便跳了起来:“好个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千金,做的是什么下三滥的事情?居然敢当众引诱有妇之夫?” 江云兰连忙拉住了她:“你声音轻点。” 江雨萱气氛极了:“不论是顾家还是江家,从前都熬过一段日子,好不容易大家日子都好过了,偏偏又遇上这等牛鬼蛇神,我心里自然不服。” 当着顾思娴的面她不好意思说,但在她看来,杜娇娥觊觎她姐夫,就相当于她姐姐无意中捡到一棵别人不要的枯草回来精心培养,好不容易这枯草刚开了花,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将这花抢走,如何能不气人? 但这话确实不能让她姐姐听见,否则不是又戳了她一次心窝子吗?因此江雨萱最后还是放低了声音。 江云兰叹道:“姐夫如今渐露锋芒,会被人盯上是正常的,日后我们都要警惕些才是。虽然能做的有限,但绝不能被人钻了空子去。” 顾思娴觉得江云兰说得有道理:“看来这事我也得跟六哥提一句,免得他没有防备。” 三人对视一眼都点了下头,在心中下了决定,绝对不能让任何插入他们夫妻之间! 第一百九十章 顾思娴将这事告诉顾思行之后,顾思行倒是没怎么放心上。他的确很喜欢现在的嫂嫂,也不想换个嫂嫂,但他哥的为人他还能信不过吗? “你放心吧,谁要是想对嫂子不利,哥哥第一个跟他们过不去,他们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思娴当然也是相信自己哥哥的,只道是有备无患。毕竟她要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但凡杜娇娥心机心深,她可能就被哄过去了。 不过她也觉得他们哥哥最喜欢嫂子了,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嫂子的事的。 “对了,这个是徐子熙给你的,他白天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只好托我交给你了。”顾思行递给她一个木盒,撇嘴道,“我原本是不乐意的,可他实在太缠人了。不过很快我就不用再被他缠着了。” 说到最后顾思行有些咬牙切齿,虽然徐子熙总是缠着他很烦人,但徐子熙要彻底拐走他妹妹就更烦了! 如今顾思娴及笄已过,再过不到两个月就要嫁到徐家去了。一想到这个,顾思行就恨不得跑到对面去把徐子熙暂住的院子给拆了。 顾思娴闻言则脸色微红,低声道:“女儿家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六哥长大了也是要娶媳妇的,我一直等着六哥也给我找一个五嫂这样的好嫂子回来呢!” “我才不着急,你以为谁都跟徐子熙那样迫不及待?”顾思行现在说起徐子熙就各种不满。 顾思娴没好意思反驳,她觉得顾思行现在又没有看上的姑娘,自然一点都不着急。但这话的另一个意思不就是徐子熙喜欢她才着急嘛?自己说这样的话也太令人害羞了。 顾思行看她那样心里更不高兴,但他也没办法,那是他爹当时能给顾思娴找到的最好的亲事了。不求大富大贵,但徐家能够给顾思娴一世安稳。更重要的是徐家大房家风也好,都没有纳妾的习惯。 之前东西两院没分家的时候,他还曾为顾思娴遗憾过这门亲事可能保不住了。可现在这门亲事越发稳固,他却烦躁极了。哪怕顾思言已经开导过他许多次了,顾思行还是觉得难受。这是因为他跟顾思娴是龙凤胎的缘故吗? 杜娇娥的事情在顾家人的心里都没怎么留下痕迹,顾思娴及笄之后大家都在为她的婚事忙活着,而顾思行则为了她的婚事焦躁着,谁还记得杜娇娥是谁? 然而杜娇娥并不会这样轻易放弃,她一边请了杜夫子去跟顾思言说亲,一边又叫上杜夫人跟她一起去顾家找人。 江雪荷并不愿意接待她们母女,一开始是不打算让她们进门的,可她们一直站在外面不走,对顾家的影响也不好,这才放了进来。 杜夫人自从跟着杜夫子搬到寒山书院以后,受多了书生们的礼遇,这些年越发飘飘然,眼睛几乎长在了头顶上。她一进门就趾高气昂的,叫人看了心里便不舒服,可杜夫人和杜娇娥都毫无所觉,甚至认为理应如此。 江雪荷一看见她们就觉得来者不善,但还是让人上了茶。虽说对方是来找茬的,可她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茶水刚上,江雪荷正要招呼她们二人喝茶,就听见杜娇娥冷哼了一声。 “这茶味可真是奇怪,我娘只喝的惯用梅花上的雪水泡出来的白毫银针。你这茶,茶叶不对,水也不对。” 杜夫人也没理会那茶,只装模作样道:“娇娇,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不要为难别人。顾夫人不过一介商户,又如何懂得那般风雅之事。” 江雪荷心想,附庸风雅,不懂也罢。 “是我之过,平日里不曾招待过哪位先生的夫人,这才失了礼数。”江雪荷轻抿了一口茶道,“这九品香水莲花茶深得韩夫子喜爱,我还以为夫人也会喜欢。既然夫人不喜,那便撤了吧。” 杜夫人和杜娇娥俱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茶居然是九品香水莲花茶,怪不得茶盖还没打开她们就觉得香气扑鼻。之前不知是什么名堂,她们母女俩还觉得这茶轻浮,如今知道了这茶的名字,便又觉得这茶带着一股雅香了。 这九品香水莲花只有江雪荷手里有,虽然一直都有产出,但江雪荷一直控制着量,每年卖入各府的都不多,价格也炒得很高,杜家根本就买不起。杜夫子曾经去秋山居士家里做客的时候喝过一盏,惊为天茶,回来之后就一直念叨不停。后来江雪荷到了府城,这香水莲花茶在君子楼和淑女楼都有出售,然而价格太高,杜夫子还是忍痛买了一罐,每次喝的时候都十分珍惜,完全不给家里其他人碰,杜娇娥对此眼馋已久。 杜夫人此刻也有些后悔,正想找个借口将那茶留下,刁如月就直接将两杯茶都端下去了。杜夫人顿时后悔不已,这样金贵的茶,哪怕能尝一口,日后跟府城那群贵夫人聊起天来的时候也不至于无话可说啊! 什么梅花雪水泡的茶?她何曾喝过那个了?就连白毫银针她都没喝过几回,那些好茶都是杜夫子留起来待客的。 杜娇娥见此心里更气,她倒不是后悔,只是觉得江雪荷撤茶的举动太小家子气了些。就算有九品香水莲花又怎么样?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顾公子那般高洁之人还能在乎这几个臭钱吗? 不一会儿,又有丫鬟端了两盘茶点上来,那盘子分了四格,分别是梅兰竹菊四种糕点,算是君子楼里常见的糕点摆盘,看起来就风雅极了。 这糕点杜夫人也见过一次,但是不曾吃过,此刻闻到那股甜香就十分心动,正欲拿一块尝尝,那边刁如月就开口了。 “夫人,这糕点用的也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井水,过于粗鄙了,只怕杜夫人和杜小姐吃不下。” 江雪荷自然是乐意配合刁如月演戏的,连忙道:“如月说得有理,是我欠考虑了。那你快把这点心撤了吧。” 杜夫人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但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反驳,毕竟一开始是她先矫情的。她只是想给江雪荷一个下马威而已,却没想到江雪荷的财富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杜娇娥却是再也忍不了了,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便是顾夫人的待客之道吗?茶水不奉点心不上,还处处拿话刺人。也不知道顾公子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才会娶到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奸商!像你这样的人只会给顾公子抹黑,我看还是自请下堂吧!” 江雪荷冷笑道:“这便是杜夫子家的家教吗?刚上门做客便嫌弃茶水不好,指着主人大呼小叫,还要插手外男后院之事?莫非杜夫子不曾教过自己的女儿什么叫礼义廉耻吗?” “你——”杜娇娥气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根本就配不上顾公子!” “我便是配不上又如何?如今嫁入顾家的是我,你口口声声喊的顾公子是我的夫君。我自嫁入顾家,为其料理家务,照顾弟妹,扩展家业,供他读书,方方面面无一不全,就连他一双弟妹都说不出我一个错字来,你又有何资格要我自请下堂?”江雪荷冷笑道。 “你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为人妻子的本分,做得好都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是你的罪过,不该妄图得到别人赞赏。再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害顾公子三年无子,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愧疚什么?嫂子进门当夜,我哥奄奄一息,若不是嫂子献出了百年老参我哥哥早就没命了!我哥哥从前身子不好,一直都是嫂子自掏私房为他料理身体,他现在才能风姿翩翩地去书院读书。我嫂子本就是我哥的救命恩人,又为了我哥付出那么多,才不是白给你这种外人捡便宜的!” 顾思娴的性子一向软和,但是听到杜娇娥的话实在忍不住了,她就没见过杜娇娥这么不要脸的女子。 杜娇娥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骂她的人居然是顾思娴,不是说姑嫂天生冤家很难相处得好吗? “不过是些小恩小惠罢了,如何说得上救命之恩那么严重?江家不过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倘若有钱,谁又不能做得比她好呢?”杜娇娥不服气道。 顾思娴冷冷道:“小恩小惠?那老参起码五百两银子,之后为了给我哥补身子,嫂子整日研究食谱,前前后后又花了好几百两银子下去。我两个哥哥的束脩钱都是嫂子出的,平日里的笔墨纸砚吃穿用度也全是嫂子花的钱,我要出嫁嫂子还给我买了两个铺子和百亩良田!杜姑娘一心想当我的嫂子,我且问问杜姑娘,这些你做得到吗?” “我……我……”杜娇娥支支吾吾,“我又没那么多银子!顾姑娘也真是的,你是堂堂一个秀才妹妹,怎么能满口都是钱呢?一定是被你那个一身铜臭的嫂子给带歪了!” “啧,杜姑娘的意思是,要嫁入我们顾家带着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吗?”顾思行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不提钱的话,日后杜姑娘是不是要自己养蚕种桑,纺纱织布,刺绣做衣?像杜姑娘这般风雅高贵的女子一定是餐花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杜娇娥急得脸都红了。 顾思行冷笑:“不是那个意思又是怎么个意思?口口声声不让提钱,杜姑娘有本事日后一分钱也别花。杜姑娘还嫌弃我嫂子经商?经商又怎么了?士农工商缺一不可,若是没有商人,杜姑娘身上的首饰衣裳从何而来?杜姑娘还能都自己做出来不成!” “你……你们都欺负我!” 杜娇娥反驳不成,最后哭着跑了,杜夫人连忙追了上去,之前为了对付江雪荷打的腹稿一句也没用上。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江雪荷没想到顾思行居然也跑出来了,忍不住说了他两句。 “阿行一片好心我是明白的,可今日这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不好。”江雪荷皱眉道,“你好歹是个男人,若是同女子斤斤计较的话,名声不好听。” 顾思行撇嘴道:“我倒是不想跟那女人斤斤计较,可她说的那是人话吗?我觉得嫂子说得很对,那杜姑娘就是个没有礼义廉耻的,也不知道杜夫子是怎么教出来的。” 江雪荷轻声道:“这话你在家里说也就罢了,在外头可千万别。子不语师之过,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定要质疑你品行的。更何况你还在寒山书院念书,在这方面可得处处小心。” “嫂子放心,这些我都明白的。” 人人都说寒山书院的夫子们都很好,顾思行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因为教过他的几个夫子都很不错。可杜娇娥和杜夫人德行都不太好,那身为她们父亲和丈夫的杜夫子真是个好的吗?他不会也跟那两个女人一个想法吧? 顾思行终究是对杜夫子的人品产生了怀疑,而另一边正招待顾思言的杜夫子,也没有辜负顾思行的想法。 杜夫子一开始听了杜娇娥和杜夫人的提议是非常不赞同的,这天底下又不是只剩顾思言一个人男人了,她女儿何必嫁给顾思言做二妻呢?那江雪荷虽然只是个商人,却是在顾思言最困苦之时嫁过去的,这些年顾家能把日子过好全都靠了她日夜辛劳。糟糠之妻不下堂,若是顾思言真把江雪荷休了,那顾思言的名声也彻底坏了,又如何配得上他女儿? 可谁知道杜娇娥对顾思言竟然已经情根深种,还不断喊着非君不嫁,闹死闹活的,杜夫子在心疼女儿的同时,就被杜夫人说通了。 杜夫人说顾思言是寒山书院这届学子里模样最好的,人品才学更是卓尔不凡,在寒山书院找一个才学好的不难,但要各方面都如此出众的却是不多。抛弃糟糠确实会败坏名声,倘若那江雪荷在杜娇娥面前自惭形秽自请下堂了呢?只要江雪荷愿意自请下堂给杜娇娥让位,那这事到最后就会成为一段佳话。 杜夫子竟然觉得杜夫人说的很有道理,在杜夫子看来不论江雪荷为顾思言付出了什么,那都是为人妻子应尽的本分。她出身农家又行商事,想来是个粗鄙不堪的乡下妇人,哪里比得上他从小饱读诗书的女儿?她在自己女儿面前一定会自惭形秽。 就这样,杜夫子答应了杜夫人要在顾思言面前提提两家的婚事,还承诺只要顾思言愿意娶杜娇娥为妻,他就收顾思言为徒。杜夫子在府城也是有些声望的,倘若顾思言成了他的弟子,在书院里有不少事情做起来都会方便许多。 说起来,杜夫子才学不错,这些年收的弟子基本最少也考上了举人,还有七八个进士。就凭着这个,也有不少人愿意拜杜夫子为师,因此杜家人都觉得,只要他们抛出了这个橄榄枝,那顾思言就一定会心动。 然而顾思言根本不为所动,杜夫子刚提出来他就拒绝了。 “若是没有我娘子,我这命早没了。娘子不仅是我心仪之人,更是我救命恩人。学生早就发过誓,这辈子除了娘子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了。”顾思言认真道,“杜先生桃李满园,日后定能为杜姑娘寻一门更好的亲事,不必找我这种成婚多年的。” 杜夫子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他那女儿认准了顾思言他又有什么办法?杜夫子对杜娇娥一向宠溺,鲜少有拒绝她的时候,更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因此面对顾思言对杜娇娥避之不及的态度时,杜夫子也难免恼怒。 要不是杜娇娥看上顾思言了,他能看上顾思言这个有妇之夫吗?顾思言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嫌弃他女儿呢?顾思言哪里配得上他女儿了? “静观怎么也该为自己的前程想想不是?你如今的妻子不过是个农妇,虽然在经商方面有几分天赋,可你日后若是为官,她这样的身份又如何拿得出手?” 顾思言道:“倘若没有内子,便没有我的今日。不论别人做何想,在静观心里,内子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从来只有静观配不上她,而非她配不上静观。” 杜夫子冷哼道:“说得好听,哪怕她一辈子无子你都能这样对她?” 顾思言点头:“哪怕一辈子无子。我家中还有兄弟五人,与我同母所出的也有一人,顾家血脉怎么都能延续下去,我这一房是否有子又有何妨?” 在子嗣方面顾思言一直看得很开,并不强求。他觉得这事是讲究缘分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像他爹那般为了子嗣违背本心纳了妾室,最后的结果便是他爹他娘还有那乔氏一辈子不开心,更害了东西两院所有兄弟姐妹。 倘若他们顾家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一母所出,便有可能像江雪荷姐弟五人这般守望相助。西院兄妹六人行事不妥,固然有天性缘故,但也有长期被顾家兴忽视的缘故。他从前一直恨着西院所有人,可经过顾丹丹一事之后,他发现西院的人也不都是无可救药的。 诚然顾丹丹之前是狠毒的,居然想要毁了顾思娴。可顾丹丹现在也改好了,她在慈孤院里做事十分尽心,将分配给她的每个孩子都照顾得好好的,从不偷奸耍滑,都令他们夫妻俩刮目相看了。后来江雪荷与顾丹丹聊了几次,渐渐明白了顾丹丹的想法,顾丹丹从小就很嫉妒顾思娴有顾家兴的宠爱,明明都是顾家兴的女儿,凭什么顾家兴只会为顾思娴安排? 顾家兴长期对东院偏袒,便引来了西院所有人的不满,就连乔氏有时候也忍不住对着虚空质问,顾家兴既然不想好好对她和她的子女,当初又何必娶她? 顾思言想着,家和万事兴,既然他们顾家的不幸都是从顾家兴纳妾开始的,那他这辈子绝对不要妾室了,只守着江雪荷一个也挺好的。别说江雪荷守孝三年没有孩子了,就算她出孝过了三年还没孩子他也不会着急的,毕竟他娘怀他的时候也晚。 杜夫子没想到他这般油盐不进,当即气道:“你可知你拒绝了什么?你今日错过了拜我为师的机会,日后想在寒山书院找一个师父可就不容易了!” “学生明白,但学生不悔。”顾思言坚定道。 杜夫子见他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顾思言赶走了。 顾思言直接大步离开,想着日后再也不来杜夫子这儿就是了,反正杜夫子教的东西其他夫子也不是不能教。虽然说杜夫子在经史方面最精,但他只要多背几遍也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顾思言下山的时候遇到了正在等他的谢珩,谢珩最近也有心要拜杜夫子为师,因此谢珩在经史方面并不擅长,时常会去找杜夫子讨教跟经史有关的东西。 “行啊你小子,最近杜夫子几乎天天找你,是不是有了收你为徒的打算?”谢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出了几分羡慕,不过并没有嫉妒这样的情绪。 顾思言与谢珩关系不错,便如实道:“可不是?杜夫子找我过去是跟我说,只要我愿意娶了他女儿,他便收我为徒。” “那就恭……”谢珩脸色一僵,“娶他女儿?你不是已经成婚两年了吗?嫂夫人也是个能干的,我看你家中弟妹都对她十分敬爱,怎么能……” “我拒绝了,及笄那天杜姑娘借着给我妹妹贺喜的名义就过去闹过了,我当时就拒绝了,没想到今天还能闹这一出。”顾思言无奈道,“杜夫子毕竟教导过我,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这事做得实在不合适。我今日拒绝之后,不知道日后又会发生什么。” 谢珩听了顾思言的话,想拜师的念头也淡了些许。谢珩觉得杜夫子这做法确实很不厚道,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杜夫子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女儿就要人夫妻分离呢?更何况江雪荷还会顾家做了那么多。 “我听说这几日还有不少人想拜杜夫子为师,庭声和子卿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顾思言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适当地提醒一句,希望谢珩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虽然他们几个要拜谁为师是他们的自由,就算他们是好朋友也不能干涉太多。只是顾思言觉得杜夫子私心太重,难为良师,还是希望他的朋友们能够找到更好的。 好在谢珩不是个蠢的,一下子就领悟了顾思言的用意。 “你放心,这事我会提醒他们的。” 谢珩也是越想越觉得杜夫子这人不靠谱,瞧他干的那是什么事。日后要是那位杜家千金还不消停,也不知道杜夫子还要怎么为难顾思言呢。 只希望那位杜家姑娘能够消停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谢珩将这事与几个好友一说,好友们纷纷打消了拜=杜先生为师的念头。这些好友又另外有好友,这事在私底下一直偷偷流传着。于是杜夫子就发现不妙了,原本一群人争先恐后要拜他为师,他已经挑出了好几个天赋好又有钱的好苗子,准备拿乔两次之后就应下的。可这些人居然忽然就跑了大半? 书院的月银并不多,只靠着书院的月银没办法让他的闺女们过上千金小姐般的生活,他的妻子也过不上贵妇人般的日子。杜夫子靠的基本都是学生拜他为师后给他的孝敬。因此他挑的学生一般都家境不错,不仅拜师礼十分厚重,之后逢年过节给的礼物也都不错。如今他看上的那些好苗子居然跑得差不多了,可叫他好生惆怅。 想到这里,杜夫子不由在心里暗骂顾思言。在他眼里,顾思言也是那样的好苗子。顾思言此人天赋很好,这几回书院小考时常名列前茅,就算他不愿意拜自己为师,自己也是想收他的啊!那君子楼多风光啊! 顾思言手握着君子楼不知道有多少银子呢,以后给他的节礼肯定要比其他学生的都厚重。而且那君子楼是如今府城所有文人墨客都爱去的地方,他为了见秋山居士也时常往那儿跑。 君子楼并不是什么都贵的地方,可杜夫子此人爱与人攀比,见其他点的是香水莲花茶,他也一定要香水莲花茶。见别人花钱买的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他也全都要上好的,这样下来他一个月的月银都不够他喝一杯茶的。再加上那些节礼,也不够他每个月去八次君子楼。可如果顾思言成了他徒弟,他日后去君子楼就再也不用掏钱了吧?谁知道顾思言为了不当他女婿,直接跑得没影了呢? 当然了,比起当他徒弟,还是做他女婿更好。顾思言要是成了他女婿,他不仅去君子楼不用花钱,还能在君子楼里当家做主了吧? 虽然那君子楼是江雪荷一手办立的,但杜夫子并没有将江雪荷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江雪荷不过是一介女流,能在君子楼里起多大的作用?肯定只是花了几个臭钱。就算她出了钱又如何?她既然嫁到了顾家,那她的钱就全都是顾家,不管是自请下堂还是被顾思言休了,这君子楼最后都只能归属顾家,不可能被她带走。 杜夫子想得理所当然,还越想越美,竟直接撺掇自己的女儿去找顾思言了。他越想着那君子楼就越是心痒痒,巴不得立即占为己有。 杜夫子觉得那君子楼里的东西收费都太贵了,害得那铜臭味玷污了君子楼。这都是因为江雪荷一身铜臭,只知道收钱,一点也不懂他们这些文人墨客的情怀。 要是江雪荷知道他是这样想的,肯定再也不想让他进门了。不过他想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他除了白日做梦,又能做些什么呢? 原本这些日子江雪荷是打算让顾思娴跟谢璇等姑娘多出去玩玩的,毕竟当姑娘家的日子就没几天了,该多放松放松才是。然而这段日子顾思娴只要一出门就能遇到杜娇娥,顿时什么游玩的兴致都没有了,宁愿一个人闷在家里。 江雪荷也没想到那杜娇娥居然这样难缠,按理说她身为一个书院夫子的女儿,不至于这么没廉耻才对。然而看这位杜姑娘的表现,她似乎真的不知道廉耻是为何物? “既然如此,那就不出去了。你嫁衣也绣好了,这段时间别再顾着铺子里的生意,不能出去外面玩的话,我们就在家里玩。”江雪荷笑道,“虽然我们家这院子不大,但只邀请谢姑娘、苏姑娘和孟姑娘她们来玩的话,地方还是够的。” 刁如月在一旁提议道:“我听说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若是觉得无聊了,便会办个花宴什么的,邀请交好的姑娘们一起过去赏花,然后做些游戏比比琴棋书画什么的。我看这院里如今桃花梨花海棠花都相继开了,不如娴姑娘就办一个春日宴如何?” 顾思娴还没回答,江雪荷便笑道:“我看可行,这事就交给阿娴自己去办了。毕竟阿娴马上就要嫁入徐家了,到时候要你来管家,安排小宴什么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刁如月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既然娴姑娘闲在家中无聊,那就干脆多办两次花宴,也好练练手。” 顾思娴原本是想拒绝的,可她们都这样说了,她也就不好拒绝了。她虽然跟着江雪荷学过管家,可到底不曾真的独自办过什么,心里总没底气。如今既然有机会练手,那她也该好好地利用起来才是,免得日后嫁去徐家手忙脚乱。 徐家家大业大,日后办宴会的规模一定远远超过现在的顾家,她要是连顾家的小宴都主持不好,那就不用想徐家的了。 江雪荷见她神情越发严肃,不由摸了下她的头笑道:“只是练手而已,阿娴也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要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越紧张就越办不好的,阿娴应该适当放松才是。” 顾思娴一向是个懂事听话的,很快就将这话听进了心里,慢慢放松下来。 她虽然是练手,但是在布置安排的时候还是找了江云兰和江雨萱一起过来商量,比较她们俩也是要学这个的,让她们提前练手就是了。再者顾思娴不愿意再麻烦江雪荷,但又怕自己会有所遗落,多两个人在身边看着,她心里也踏实一些。 不出五天,顾思娴便做好第一次开花宴的准备,像顾、苏、孟三家下了帖子。那三家的姑娘原本就有意与顾思娴江云兰等人交好,接到帖子就一块儿过来了。这春日宴办得十分成功,一日下来,宾主尽欢,离别时还依依不舍的。 “阿娴,下回你再办春日宴的话一定要请我过来啊!”最不舍的当属谢瑜了,临别时一直拉着顾思娴的手,“你什么时候再办一场啊?我看就七日后好不好?” 顾思娴抿嘴笑道:“行,那就七日后再办一场。” 谢璇哭笑不得:“哪有办宴会那么频繁的?这一日里就赏了桃花梨花和海棠,接下去再办小宴的话,又要以什么名目呢?” 顾思娴笑道:“春日里兰花开得也不错,我回头就跟嫂子借几盆兰花,到时候我们再办个兰花宴?” 苏子衿挽着江云兰笑道:“这天底下最美的兰花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吗?等到了兰花宴的时候,我们就把云兰摆在正中间,全都围着她赏就好啦。” 江云兰一想到她话里的那个场景都觉得脸红:“你又浑说什么?我有什么可赏的?谁家小宴是办来赏人的?” “谁叫我们家云兰生得美呢?”苏子衿笑完又问顾思娴,“你那样频繁地办小宴可是为了学管家?” 顾思娴老实地点了点头:“嫂子说了,要我这段时间多办几个,也好练手。” 苏子衿好笑道:“这可真是临时抱佛脚,好在你今日表现不错,否则我都要为你担心死了。为了你这个即将嫁出去的好姐妹,这两个月里我一定哪都不去,天天在家等着你请我来顾家玩呢。等日后我学管家了,你也得给我这个面子啊。” 顾思娴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是朋友,原本是该互帮互助的。” “那就行,那我们就先走了,等着下次再过来。” 因为时间已经定好了是七日后,几个姑娘也就没那么舍不得了,纷纷离去。 其他姑娘备嫁都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做绣活,然而顾思娴备嫁的两个月日却是经常办小宴,一共办了十八场,连路边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顾思娴都挖几盆回来赏了,江雪荷见了哭笑不得。 这样的小宴根本就不够顾思娴练手的,她做了三回之后就彻底熟悉了,之后再办这样的小宴就全有了固定的流程,只在赏花和茶水糕点上换换名目,有时候游戏也会换掉一两个。 之后再办这样的小宴就全是为了玩耍了,她原本觉得她从小都是没有朋友过来的,哪怕现在长大也不需要多交朋友,有云兰雨萱他们就够了。只是自从认识了顾思言的那几个同窗妹妹后,顾思娴的想法就变了。她觉得朋友跟云兰雨萱她们还是不一样的,她跟江家姐妹几个一直都住在一处。比起朋友,她们其实更像亲人,也更像亲姐妹。她自然是愿意时时念着自己两个妹妹的,可朋友同她一起玩耍的时候,她又有了别样的快乐。 顾思娴这段时间才发现了朋友的好处,因此几乎玩疯。江雪荷也随她去,因为她知道顾思娴没几天可玩的了。而且虽说顾思娴对这种小宴请朋友过来玩耍的模式已经上瘾了,但她是个好姑娘,再疯也是乖巧至极的,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只是到了最后一场小宴的时候,顾思娴已经有些意兴阑珊了。因为再过三天,她就要嫁到徐家去了。今日与其说是开小宴的日子,倒不如说是姐妹们给她添妆的日子。 她与这几家姑娘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十分投缘,才玩了两三次便有了较为亲近的情谊,因此早在两三次小宴之后,这些姑娘就开始给她准备添妆的东西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那几家姑娘家境都不算太差,将自己平时的零花钱逃出来凑了凑,都能买一件不错的首饰。顾思娴看着她们送来的各色首饰十分惊讶,都不好意思收了。 “这凑起来都能算一套小头面了,想来价钱也不便宜,我怎么好……” 谢璇笑道:“阿娴不必跟我们客气,这并不算什么的。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那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你再送一件更好的就是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笑了,点着谢璇的鼻子打趣道:“真真是不害臊,才刚定了亲就想着嫁过去了?” 谢璇不以为然:“反正婚期都定了,迟早都是要嫁过去的。便是没定亲的,到了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嫁了。早晚的事,当姐妹们的面有什么不能提的?” 江雪荷也让顾思娴收下,顾思娴穷困了几年,即使这两年见了不少好东西,也觉得这些东西贵重。然而以他们顾家如今的情况,比这贵重的东西也不是送不起,更何况日后顾思娴是要嫁去徐家的,这样的东西更少不了。 顾思娴听了江雪荷的话才将东西收下,江雪荷帮她将大家送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登记造册,让她以后要送礼或者回礼的时候参考这个就行。 这些江雪荷之前教顾思娴管家的时候其实就教过了,只是顾思娴总是要忘,被江雪荷一提醒便心里发慌。 待客人都走了,顾思娴便抱着江雪荷的胳膊闷闷道:“这两年来一直都是嫂子在照顾我,处处周到,什么都不用我自己想。如今没有嫂子提醒我都想不起这些事,日后嫁去徐家,也不知道……” 江雪荷揉着她的头笑道:“从前我在娘家时,什么事情都是我娘替我安排好的。我娘是一个比我还周到的人,那个时候我总是不想嫁人,就是怕离了我娘我什么都做不好。可你看,后来我嫁到顾家,做得也挺好的不是吗?姑娘家不论在娘家如何,出阁后都得自己能立起来才行。” 顾思娴一愣,心头多了几分酸涩,她难得跟嫂子撒个娇,怎么就勾起嫂子的伤心事了?不过嫂子当初应该比自己更慌乱才对吧,毕竟她什么都来不及准备,而自己还被江雪荷教导过小半年。 尽管再忐忑不安,但顾思娴又不能真的不嫁,更何况她心里也是有徐子熙的。 添妆后的第三日便到了顾思娴出嫁的时间,一大早顾家上下就全都爬起来忙活了。这一日顾思娴在盛装打扮下明艳动人,江雪荷过来看她的时候便喜欢极了,忽然就理解了顾思行一直不想把她嫁给徐子熙的原因,果然是便宜徐子熙了。 她这样想着,门口那边的顾思行拦人也拦得很起劲。顾思言倒是没想太为难徐子熙,然而他才学超出徐子熙很多,就算有心放水,也不一定能放过徐子熙。更何况还有顾思行这个不愿意放水的,让徐子熙做了五首催妆诗还不够,还出了几个难对的对子,叫徐子熙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怎么也做不出来。 好在还有柳涵之在一旁帮忙,柳涵之未必能接上顾思言的,但顾思行与他旗鼓相当,还算有来有往。只是一直那样下去的话,徐子熙还是接不到新娘。 最后还是顾思言拉住了顾思行。 “行了,这事适可而止,否则耽误了思娴的吉时,你就高兴了吗?” 顾思行自然也不想真耽误了顾思娴的吉时,因此被顾思言这样一说,也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徐子熙等人过去了。 过了兄长们的阻拦,再进去就是小姐妹们的阻拦,这些小姑娘们可比顾家兄弟俩好对付多了。徐子熙不仅准备了各种花样的金锞子银锞子,还有些珍珠宝石,不放行就送一把,还不放就再送一把,弄得江云兰她们几个都不好意思再拦着了。 最后新娘是被顾思言背出去的,从顾思言背上下来的时候,顾思娴忍不住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明明自己只是嫁到了对门而已,想娘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可她就是忍不住。 她忽然又想起当初还在何家村的时候,他们兄妹几个日夜被乔氏磋磨,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要跟顾思言顾思行这两个相依为命一辈子的。她那一辈子大概很短很短,活不了多久就要被乔氏生生磋磨而死。可如今乔氏对她而言已经是很谣言了,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了,而她也要离开自己的两个哥哥了。 哪怕嫁得再近,从此以后她也不再是顾家女,而是徐家妇了。 顾思言柔声道:“虽说有些地方有哭嫁一说,可我并不愿看到自己的妹妹流泪哭泣,我希望她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身体康健,衣食无忧,与丈夫相携到老一世美满。阿娴,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了,你可一定要做到。” 顾思娴眼泪掉得更快了,她强忍着哽咽连连点头。她知道顾思言说的这些听起来轻巧,可要真过成这样得多难啊。但这是一个哥哥对妹妹唯一的期盼,她也要努力做到才行。 从前在娘家的时候,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有哥哥嫂子替她挡着。如今她嫁人了,不论徐子熙如何待她,她都该自己立起来才是,否则徐子熙也救不了她。 这日成亲顾丹丹也来了,她倒没有过去凑热闹,更不可能坐入酒席。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并看不清顾思娴的容颜,只清晰地看着徐子熙英俊挺拔的身影。那是她曾经想嫁的男人,如今却再也生不出这种妄念了。她如今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因为当初对徐子熙动了妄念,对顾思娴做了不该做的手脚,最后自作自受,苦不堪言。 她看着徐子熙牵着顾思娴缓缓走入徐家大门,只觉得她那些不堪的过往也随着他们夫妇二人消失的身影一起消失了。 顾丹丹远远地望了许久,等到江雪荷等人也进了徐家的大门,她才悄然离去。她们姐妹几个应该就数顾思娴嫁得最好吧?也不知道顾双双现在如何了? 三日后顾思娴,精神很好,红光满面,江雪荷看了十分欣慰,她就知道顾思娴在徐家一定能过好的。再一看,只见从进门前被徐子熙牢牢牵着的手,现在徐子熙也没放开。 江雪荷觉得好笑,顾思行却十分不满,心想徐子熙做出这副样子来知道的觉得他们夫妻恩爱,不知道的难免觉得他们二人行为轻浮。这世道不公,大家不会说徐子熙如何,只会说顾思娴放荡轻浮,徐子熙若真为了顾思娴着想,便不该做出这种事来。 徐子熙原本正和顾思言说话,可他总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忍不住转头一瞥,就看见顾思行几乎要喷、火的双眼。这是因为自己牵着顾思娴吗? 当着人家兄长的面这样确实不妥? 徐子熙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很小心了,他也怕有人会觉得顾思娴轻浮,因此方才过来的那路上就没牵着的,只等进了顾家大门才重新牵上,想着这儿又没外人,他这样做也不算什么,谁知道顾思行的反应会这么大。 徐子熙最后还是放开了手,放开的同时还忍不住在顾思娴耳边低声抱怨了一句顾思行的行为,害得顾思娴悄悄红了脸。 喝过茶后,江雪荷便将顾思娴带去了屋里问话。 “子熙待你可好?”虽然江雪荷觉得徐子熙不会对顾思娴不好,但还是问一句以防万一。 顾思娴乖巧地点点头:“子熙一直都挺好的,嫂子不用担心。” 江雪荷笑道:“我对你自然是放心的,也很信得过子熙。只是你六哥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他是怎么都不放心的,还说你们俩从娘胎起就在一块儿,徐子熙将你娶走,那是生生剜了他一块肉。” 顾思娴听了哭笑不得:“我与六哥感情虽好,但说成这样未免太夸张了吧?” 江雪荷笑道:“可不是吗?你将他的话好好记着,来日他有了心仪的姑娘你便也拿这话臊他,看他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顾思娴抿着嘴笑了起来:“嫂子这主意真是好极了,我到时候一定这样办。” “那真是再好不过啦,我就等着你这样办呢。” 江雪荷又问了顾思娴一些其他问题,见顾思娴都答得很快,态度自然,又带着几分娇羞,一看就过得不错。江雪荷这才彻底放了心,想着等顾思言问起来的时候,她也有话应答了。 而另一边顾思言也适当地敲打了徐子熙几句,他语气还算温和,徐子熙对他又一向敬重,哪里能不答应? 顾思行也忍不住出声敲打了徐子熙几句,徐子熙反应就不一样了。 “阿行说的话未免也太夸张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记着的。” 顾思行冷哼一声:“你会记着就好,我跟你说,你要是不至于对待阿娴的话,我就……” “二舅子误会了,我记着这话不是为了阿娴,是为了将来你娶妻的时候敲打你。”徐子熙才不怕顾思行呢。 他从前让着顾思行是为了他不在顾思行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如今媳妇都娶到手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很快顾思行就发现了,自从徐子熙娶了顾思娴以后,在他面前就嚣张了很多。也不是说真的嚣张,而是从前徐子熙在他面前客客气气的,基本什么事都让着他,而现在徐子熙却不会那样做了。 顾思行大呼上当,然而徐子熙在他面前脸皮似乎比从前还厚,简直刀枪不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拿徐子熙怎么办了。 顾思行总想着要不要好好教训徐子熙一顿,让他知道在大舅子面前当妹夫的是不能这样嚣张的。然而在看到徐子熙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顾思娴,而顾思娴又笑得一脸甜蜜的时候,顾思行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自己妹妹过得好还重要呢?如今顾思娴在徐子熙身边过得很好,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他从前总觉得是徐子熙抢走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可如今看着他们夫妻俩相处的模样他又觉得,顾思娴嫁人这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世上多了一个替他妹妹挡风遮雨的人而已。 他们两个当哥哥的日后自然还是会像从前那样照顾自己的妹妹,可他们都会拥有自己的小家,不可能陪着妹妹一辈子,而徐子熙可以。 顾思行彻底想通以后,对待徐子熙的态度也和善起来。虽然还是会经常拌嘴,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把徐子熙当半个仇人看待了。 江雪荷见状十分欣慰:“阿行可总算想通了,我看他如今成长了不少,似乎可以独当一面了。” 顾思言听了这话觉得好笑:“你也没比阿行大多少,偏偏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 江雪荷笑道:“这事跟年龄有什么关系?俗话说长嫂如母,我如今也算他长辈了吧?说话老气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顾思言笑道:“与他们说话的时候老气横秋也没关系,与我说话的时候却不要这样。” 江雪荷好奇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顾思言笑道,“哪怕人老了也不要紧,心不要老就行。心不老才能说明你过得好,也说明我对你好。娇娘,我想一辈子都对你好。” 江雪荷的脸微微红了红,小声嘟囔道:“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顾思言看着江雪荷眉宇间的疲惫有些心疼:“总觉得嫁给我之后你总是受累,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一些,偏偏又有不少麻烦事缠了上来,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 这段时间虽然江雪荷没提,但他也知道杜娇娥一直没放弃,总是来找江雪荷麻烦。江雪荷并不想应对这个麻烦,所以后来顾家的大门不再向杜家开放,这也是顾思言默许的,因为他并不打算拜杜先生为师。可即使这样,杜娇娥还是不肯放过。她觉得江雪荷给了她没脸,那她也不用给江雪荷脸,直接跑到淑女楼去闹了。 杜娇娥在淑女楼里也是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一条一条地数落江雪荷的不是,说江雪荷根本配不上顾思言,要江雪荷自请下堂。淑女楼那些都是老客户了,对江溪月和江雪荷姐妹几个都十分欣赏,便觉得杜娇娥说这话过分了。 然而杜娇娥并不觉得自己过分,她只去过一两回淑女楼,每次又正好与江雪荷错开,因此并不知道江雪荷是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她为了证明江雪荷配不上顾思言,还当众宣称要跟江雪荷比这些东西,还要在场所有宾客做见证。 “我相信娇娘一定会赢,但我也知道娇娘并不是那等争强好胜的人,更不愿意出去被人评头论足。可就因为你嫁给了我,便要做这些你不喜欢做的事情,这怎么看都是我这个当夫君的欠了你。”顾思言越想就越是惆怅,要不是不能跟女人太过计较,他真想把杜娇娥抓起来打一顿。 他不愿意数落女孩子家的不是,可杜娇娥这事做得确实过了。杜先生和杜夫人都觉得杜娇娥才华横溢敢爱敢恨,可他只觉得杜娇娥很不要脸。好歹是被夸过知书达理的女子,却天天缠着有妇之夫不放,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江雪荷笑道:“你不用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真觉得这都是你的错,只怕只有一记可解了。” 顾思言连忙问道:“是什么计?” 江雪荷笑道:“寒山书院上面出色的学子无数,但才华出众又容貌俊美到五郎这般地步的却是不多了。只要五郎不再有这进了的容貌,那日后就不会再有人看上你啦。” 顾思言哭笑不得:“可这容貌是父母给的,我还能自己选择不成?” 江雪荷原本想说顾思言在脸上贴个刀疤就行,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主意很不靠谱,毕竟顾思言不是跑江湖的,而是要参加科举的。要参加科举的人未必要多英俊,但容貌一定要齐整,脸上疤痕太明显的话是不行的。 因此江雪荷也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呢?难不成要将你塞回娘的肚子里回炉重造?” 顾思言笑道:“那恐怕也是不行的,我娘是个大美人,我爹也是俊朗的美男子,不论我娘她老人家怎么生,我们兄妹三个的样貌都不会抽的。” 这倒是大实话,江雪荷认可地点头,这东院的三兄妹在外貌上确实都十分出色。江雪荷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她娘也是大美人,完全不似乡野能生出来的。而他爹则是土生土长的高大英俊,比城里那些美男子是有差距,但在村里还是独一份的,因此他们夫妻二人结合出来的几个孩子,也都不错。 江雪荷觉得除了父母会生以外,孩子会长也是很重要的。他爹在乡下算俊朗的,但在其他地方大概只是平平无奇的相貌。可他们姐弟五个一水儿的都像裴氏,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地方像江二山,这才个个都出落得水灵的。 江雪荷想到这里,又跟顾思言讨论起了大家的长相,比如徐子熙是像徐夫人更多点还是像徐老爷更多点。 顾思言见她越聊越起劲,并不愿意破坏她的兴致,只是有些话该说还得说。 “娇娘,之后我可能有半个月的时间不能下山了,不过这段时间我会给你写信的。” 江雪荷一愣,笑意就这样僵在了脸上。她倒不是有多么不能接受,只是顾思言说这话的时候也太不会挑气氛了,怎么就在他们气氛最好的时候忽然说这话呢?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是出了什么事吗?”江雪荷问道。 顾思言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原本想着如今在府城未必需要拜师,这事可以等日后找到合适的再说,可没想到我还真在寒山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先生。” 江雪荷好奇道:“找到的是谁?” “这个暂时还不能透露,等他那边正式确定下来了,我便告诉你。”顾思言笑道,“只不过之后我们要分离的时间可能还有很多很多。” 顾思言说道这里就觉得苦恼:“除了这半个月要在未来先生那儿闭关,还要乡试呢。按照那位老先生的意思是他可以先收下我,等我在今年乡试上有名次了再正式收了我做徒弟。” 江雪荷点了点头笑道:“这个条件本也不算什么,再加上五郎对他似乎十分钦佩,只要是五郎觉得好的,我自然也觉得不错。” 顾思言笑道:“这个先生确实不错,原本杜先生还想找我麻烦的,结果全都被他一手按了下来。” 江雪荷越发觉得顾思言自己找的先生在寒山书院肯定是很有威严的,只不知到底是哪一位。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久后顾思言就要带着刁家兄弟俩回寒山了,虽说只是在上面待半个月左右,但江雪荷总觉得他只怕要到乡试前才能回来了,因此给他收拾了好几包东西,看得顾思言哭笑不得。 “也就半个月……” “或许那位先生只说了半个月?”江雪荷顿了顿又道,“只是乡试在即,我也不想你为了其他事情分心,若是那位先生不嫌弃你赖着不走,你不妨多待一段时间。” 顾思言不由叹息,其实那位先生也是这个意思,让顾思言在乡试的前半个月再下山,可顾思言舍不得离开江雪荷那么久,这才只答应待半个月。他想着自从他们成亲以来不论他去哪里,江雪荷都是相随的,真离开那么久江雪荷肯定也舍不得,倒没想到江雪荷居然真想让他待那么久? “我以为你会舍不得我的。”顾思言又叹了口气。 “我自然是舍不得的。”江雪荷笑道,“不过你也说了,会给我写信的不是吗?再说了,这儿离寒山也不远,大不了你十天半个月地下来看我一次?如今最紧要的就是你的乡试了,其他的都可以放放。” 顾思言不禁拥住了江雪荷:“年底你就出孝了,到时候我们再办一次喜宴如何?” 江雪荷一愣,随即笑道:“不用如此麻烦吧,哪有成婚三年了还补办喜宴的?” “当年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你也是被迫塞过来给我冲喜的。我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这些年来听了不少闲言碎语,我也替你委屈。”顾思言柔声道,“那时我们都身不由己,如今我们都越过越好,也该风光一回不是?若是岳父岳母还在,自然也希望你能风风光光出嫁的。” 想到父母,江雪荷眸光微闪,最后轻轻点了下头。 顾思言回寒山后的第十日,杜娇娥与江雪荷约定好的比赛时间也到了,为了让江雪荷难看,杜娇娥特意在全城宣传了一遍,好叫大家都去看热闹。至于评审的人,有江溪月、廖如蓝、施九娘还有其他几个在府城小有名气的才女。 廖如蓝之前为了对付江雪荷故意在杜娇娥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没想到最后会闹得这么大,之前一直无声无息的,她还以为杜娇娥早就把这事给忘了。不过她也不后悔,她对江雪荷虽然有几分欣赏,却还是觉得江溪月太碍眼了。她看出江溪月已经完全不把张程放在眼里了,可她越是如此,张程就越想着江溪月。 原本廖如蓝对江溪月已经放下了芥蒂,可张程私底下偷偷找了几回江溪月,每回被江溪月拒绝了,就去找几个狐朋狗友喝酒。喝到尽兴时总要回忆一下江溪月刚嫁给他时夫妻二人是如何琴瑟和鸣的,后来更是帮他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性子变得无趣很多。如今江溪月又比从前更美貌几分,到了府城也算大展风头,张程觉得要是能与江溪月破镜重圆,那他也更有脸面。因此每当回忆完了当初与江溪月的种种,他就开始遗憾自己不能坐拥二美,享齐人之福了。 张程的想法廖如蓝一清二楚,见了江溪月的时候就越发难受,毕竟江溪月的容貌还胜她几分。再想到因为江雪荷的缘故她现在都要跟江溪月同席了,廖如蓝就越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了。江雪荷这样到处碍人眼的家伙,就该好好出一回丑,看她日后还敢嚣张? 廖如蓝觉得江雪荷既然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还能整出君子楼那样风雅的地方,不会是不学无术的。然而到底只是农家女,就算识文断字,又能有多少才学?杜娇娥虽然才学平平,但肯定抢过农家女无数,因此廖如蓝丝毫不担心比赛结果。 “这比试就分为三场,三局两胜。第一局比琴,第二局比棋,第三局则是作画题诗,同时比了诗书画如何?”杜娇娥问道。 她见过江雪荷写字,书法竟比她强。为了不输给江雪荷,杜娇娥便将诗书画三者结合,觉得这样江雪荷定然赢不了。杜娇娥并不觉得自己这主意卑鄙,江雪荷要是输了只能说明江雪荷技不如人。 对今日的比试杜娇娥信心满满,她定要三场比试都在江雪荷狠狠地碾压! 第一场比琴,为了展示自己的风雅,杜娇娥弹的是高山流水。然而她对江雪荷十分轻视,弹琴时又透出了炫耀的意思,但凡懂琴的,都听出了琴音里的浮躁。杜娇娥也觉得自己浮躁了些,但她也不在意,毕竟江雪荷一个农家女可未必会弹琴呢! 江雪荷很快就抱了一把琴上来,那琴该有的地方都有,只是太过简陋,杜娇娥见了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姐姐若是没有像样的琴,借我的也行,何必拿一把这样简陋的?”杜娇娥笑道,“江姐姐也是奇怪,如今顾家也算小有家底,你怎么连把像样的琴都舍不得买?是不是太抠门了些?” 杜娇娥才不肯承认江雪荷是顾思言的夫人,因此只叫她江家姐姐,只求她快点离开顾家,再次成为江家女。 众人听了这话也觉得好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江雪荷抱上来的琴居然会是这样的。 江雪荷对这琴却是视若珍宝,淡淡笑道:“杜姑娘有所不知,这世上再好的琴在我眼里也不及这一把。这把琴是前年生辰时夫君亲手为我做的,虽然做工简陋,但已经是他做的几把琴中最好的一把,弦音也很不错,并不比一些名贵的琴差。” 杜娇娥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没想到顾思言居然亲手为了她做了好几把琴,顾公子那样修长漂亮的手怎么能会她做木匠这类下贱的活?不过转念一想,杜娇娥又觉得这琴未必是顾思言做的,说不定是江雪荷知道自己赢不了,所以故意胡说给她添堵的。 只是等江雪荷试音的时候,杜娇娥就明白了那把琴确实是好的,弦音比她那把花了好几百两银子买来的还好。如果是买的琴模样怎么都不至于那么简陋的,难道这真是顾思言亲手做的?可恶,日后她一定要将那把琴弄到手。 这把琴的确是顾思言亲手做的,在江雪荷嫁进顾家过的第一个生辰时送给她的。江雪荷曾经有过一把琴,只是嫁人嫁得匆忙没带过来。后来她开始做生意没什么时间弹琴,干脆就将琴送给了江云兰。顾思言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在想要送她什么样的生辰礼物,能买来的东西他都不想送,因为那些钱都江雪荷赚来的,拿着江雪荷赚的钱给江雪荷买东西,顾思言觉得心虚,因此最后他就亲手给江雪荷做了这样一把琴。 江雪荷弹的是裴氏生前常弹的一首曲子,裴氏总是借着这曲子表达她对过往的思绪,而江雪荷也借着这曲子表达她对父母的思念。琴音婉转,凄恻动人,在座不少人都红了眼眶。哪怕廖如蓝有心给杜娇娥放水,这一局也不得不判江雪荷胜。 廖如蓝这才生了几分警惕,看来这江雪荷比她想象的更难应付,只盼着她不会下棋了。至于诗书画三合一的比试,廖如蓝没想过江雪荷能赢。 江雪荷的棋艺很一般,不过顾思言在回寒山之前每天都会跟她来几局,倒是令她棋艺精进不少。不过她是一般,但杜娇娥比她更一般,最后还是输给了她。 “杜姑娘已经输了,这第三局还比不比?”江雪荷问道。 “比!怎么不比!”杜娇娥咬牙切齿,“说起来输赢也不是那么重要,我不过是想跟江姐姐切磋切磋罢了。” 第三轮大约是最能显出本事的,也是杜娇娥觉得一定能为难住她的。且第三轮一次就比了三样东西,只要杜娇娥能赢了江雪荷,那在名声上面也更能补救一些,到时候可以说这比试说起来是三局两胜,其实一共比了五样,赢了最后一轮的才更胜一筹。 然而第三轮胜出的还是江雪荷。江雪荷书法本就强过杜娇娥,绘画更不必说,她连百花侧都画过好几版了,画起花鸟得心应手。她画技虽然没比杜娇娥高出多少,但她对百花更为了解,画出来的花鸟也就更灵动几分。 至于诗词方面江雪荷并不擅长,只是她在那琼露幻境里看过许多唐诗宋词,她隐隐发觉了那些都是另一个时空的东西,但并不是她所做她也不好照搬。可那些诗词实在讨人喜欢,她看得多了,作诗的水平也往上提了提,恰好压过杜娇娥一头。 杜娇娥怎么也没料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所有的题目都是她出的,那诗也是她琢磨了大半月反复修改出来的,江雪荷之前并不知道题目却能写得比她还好?不是说这只是一个不通文墨一身铜臭的农家女吗? 虽然没人说杜娇娥什么,更没人打她,可杜娇娥还是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她堂堂一个举人之女,举人还比不上乡下刨食的村姑?这要她如何能接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可她能否接受并无人在乎,众人只觉得江雪荷画的那幅垂丝海棠是难得的佳作,纷纷围过去鉴赏起来、 杜娇娥出题画海棠题海棠,只因她在顾思娴及笄那日去顾家看见了不少海棠花,她便以为顾思言是喜欢海棠的,之后她回家便画了好几幅海棠。只是她这样临时抱佛脚的,再怎么样也比不得从小就在画各种花的江雪荷。 廖如蓝也没想到杜娇娥会输得那么彻底,觉得杜娇娥没用的同时又开始警惕起江溪月。江雪荷明明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才女却是江溪月,那这江溪月的才学岂不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 此时此刻,廖如蓝非常能理解杜娇娥的心情。她们俩可都是举人之女,且父亲都是复学里有名的夫子,这样的她们从小都被当成才女培养,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输给一个农家女的事实。 “这画也好,字也好,诗也好,我看应该好好装裱一番,直接挂在淑女楼里,让大家都看看,这顾大才子的夫人,也是个才女呢。”江溪月捧着那画笑道。 施九娘也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从前只知道顾夫人做生意厉害,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藏得可真深。” “那可不是?我看啊,这平日里越是显山不露水的,本事就越大。” 江雪荷被她们几个都说得不好意思了:“可别这样说,琴棋书画不过是用来陶冶情操的,我又不靠这个吃饭,哪能天天挂在嘴边显摆。” 众人闻言都不由看了杜娇娥一眼,这位可不就是天天挂在嘴边显摆的吗?平心而论杜娇娥根本算不上才女,只是她身为杜夫子的女儿,平日里能看到的书比一般的姑娘家要多,那才学自然也突出一些。可要跟真正的才女比起来,那就什么都不是了。然而杜娇娥从未意识到这点。 “你别得意!今日之辱我总有一天要讨回来的!”杜娇娥气得大喊。 其实并没有刻意去羞辱她,只是此刻对杜娇娥而言,别人对江雪荷的每一句赞美都是在讽刺她,别人这样看她一眼就是在侮辱她。 江雪荷冷淡道:“杜姑娘可否说说,今日谁辱姑娘了?” “你——” “姑娘的意思是我辱了你?当日不管不顾跑到淑女楼来辱骂我的人是谁?非要拉着我比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人又是谁?”江雪荷挑眉一笑,“我记得当时杜姑娘说过,像我这样一身铜臭毫无文采的人根本就不配留在夫君身边,该自请下堂才好。那如今杜姑娘表现得还不如我这个毫无文采的人,岂不是更该离我夫君远一点?” 江雪荷平日里脾气不错,可她明白,不该让的地方必须寸土不让。她从前念着杜夫子教导过顾思言的关系不想闹得太僵,可既然杜娇娥当初不曾给她留过脸面,那她现在也没必要给杜娇娥留脸面。 “你别得意,我……” “我有什么可得意的?惹上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三番两次要我自请下堂,说我处处配不上我夫君。可她连我都不如,就想要我给她让位?她是钱比我多,还是琴棋书画比我强?”江雪荷冷笑道。 众人深以为然,从前杜娇娥总说江雪荷除了有几个臭钱一无是处,虽然谁过日子都离不开钱,但对于一个才子来说,大家总觉得才女与他更为相配。可杜娇娥连才学方面都不如江雪荷的话,她又有何脸面在江雪荷面前叫嚣呢? 杜娇娥说不过他们,便哭着跑回了杜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攻击江雪荷什么?出身吗?她出身比江雪荷要强很多,可却琴棋书画全输给了江雪荷,要是攻击了出身的话,她自己也觉得没脸。可她该这样放弃吗? 杜娇娥不愿意放弃,便哭着求杜夫子做主。杜夫子闻言也恨得不行,可他又能做什么主? “那小子如今攀上了秋山先生,我要是继续跟他作对,未免有公报私仇之嫌,到时候我也落不了好。”杜夫子咬牙切齿。 杜娇娥不解:“秋山先生是谁?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难道比爹还厉害?” “你爹算什么?不过是寒山书院里众多夫子中的一个,光是书院里需要我礼让的便有不下十人。而这位秋山居士,就是连我们院长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 杜娇娥这才知道她与顾思言的事彻底没可能了,无论她从哪方面下手都没有胜算。就算她起了歹心想让江雪荷去死,可难道江雪荷死了顾思言就愿意娶她吗?她不是不知道顾思言面对她的时候有多冷漠,所以她处处挑衅江雪荷,想证明自己比江雪荷更好。可原来她根本不如江雪荷。 杜夫子看着杜娇娥也很无奈:“如今你在府城也是出了名了,要再找一个好夫婿只怕难了。这几日你收拾收拾便去你江州外祖家暂住吧,到时候让你外祖母在那边给你找一门亲事。” 杜娇娥外祖家也算书香门第,出了好几个教书先生,比杜夫子能给她找的差不了多少,因此杜娇娥点头认命。 杜娇娥一认命,江雪荷耳边就清静了许多,府城里也开始传颂她的才女之名,说她与顾思言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江雪荷听了这话也没有得意的心思,不过她才名起来之后,有些事情做起来倒是更方便了。 她那慈孤院里是分了男学与女学的,原本女学那边只有江溪月一个先生,但江溪月还要教导江雨萱,因此大部分时候还是杨家镖局那边会识字的姑娘过去帮忙的,最近甚至还有顾丹丹帮着打理。 如今有人因她慕名而来,自告奋勇去当女学的夫子。有意思的是,这些女先生好几个都跟江溪月一样都是和离在家的。 她们虽有才学,家境也不错,在家时父母也愿意养着,只是当嫂子或者弟媳妇的难免会有意见,在家中时常与她们发生纷争。因此她们干脆学着江溪月的样子来投奔江雪荷了。江雪荷见她们也不容易,就在顾家附近租了几个院子供她们暂住,又让人再在慈孤院附近建两个大院子,一个归男夫子居住,一个归女夫子居住。 “我们这忽然投奔的,倒是让顾夫人破费了。”一个叫苏檎霜的女子笑道。 苏檎霜的苏子卿的小姑姑,和离在家多年,原本对顾家的印象就不错,这回也闻风而来。她原本以为江雪荷能够包吃包住就不错了,没想到江雪荷居然还要专门为她们建一个院落。 江雪荷笑道:“这原本也是我疏忽了,那时候没几个女先生,住所弄的也随便。可那样的环境想来你们是住不惯的,还是要弄得好些才行。” 苏檎霜笑道:“你竟这样好说话?那我要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芙蓉可行?” 江雪荷有些尴尬:“只怕不能保证每个院子都有一个院子了。” 江雪荷说着拿出了一张图纸,上头画着一个两进两出的院子:“我是这般想的,这院子里会种上一年四季花木,都混种在一块儿,这样庭院里四季都能赏景。每日只要推开门便能看到,也无需专门隔开院子。” 苏檎霜原本就是跟她开玩笑的,她自己家里都没有专门给她隔一个院子呢。不过她见到图纸后倒十分惊喜,要真如图上所画,那她在女学里的住的怕是比家里的还强些。 为了让女学的夫子都能尽快地住到书院边上,江雪荷加了人手让他们尽快把地方建好。等那院子差不多要建成的时候,乡试也快开始了。 乡试前五日顾思言总算下山了,这几个月来他偶尔也会下山,基本都下午回来看她一趟,然后天没黑就要匆匆赶回去了。如今终于可以好好在家里住几天,顾思言一回家就抱住了江雪荷。 江雪荷也很想他,但还是适时地推开了他。 “虽说乡试前需要适当的放松,但也不能太松懈了。”江雪荷柔声劝道。 顾思言笑道:“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 顾思言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对这次乡试有十足的把握,因此才放松了几分。而顾思行把握没那么足,这几日一直都在温书,未曾松懈过。 乡试那日江雪荷亲自将他们兄弟俩送到了考场外边,他们兄弟俩的吃食也都是江雪荷一手给准备的。因为这两个都是不会做饭的,如今能做到的也只是把面扔锅里炖熟,江雪荷便给他们准备了些干粮和面条,以及酱料腌菜,这样他们兄弟俩可以将面条煮熟后拌着吃。除了吃食还有江雪荷专门找人配的花茶果茶,可以让他们消除疲倦,凝神静气。 怕他们兄弟俩会被分到臭号,江雪荷还准备了一罐薄荷叶,让他们难受的时候就闻两下。那薄荷叶是她用琼露浸泡过的,清凉的味道比一般的薄荷叶要重上好几倍。 虽然他们兄弟俩运气好都没分到臭号,不过觉得疲倦了或者热了,嗅一口薄荷香也足够提神醒脑。 第一百九十七章 放榜那日,府衙门口人山人海,江雪荷原本还想亲自去看,却被顾思言拦下了,他可不愿意江雪荷一个弱女子跑到那去人挤人,便让杨大树帮他去看榜了。 杨大树跑得很快,他一大早就在那儿等着,等到府衙张榜之时他看完自己想看到的名字,就飞奔回了顾家。 “五爷考上解元了!六爷第十七名,柳公子第九名……” 杨大树将自己熟悉的名字也都看了一遍,此时就顺便报了出来。 江雪荷高兴道:“都是不错的名次,这回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待会儿就请柳大娘和柳公子一起过来吃饭吧?等明天再大摆一次宴席?” 顾思言笑道:“明天就不用了,等三天后,到时候给我办一场谢师宴。” “三天后?”江雪荷愣了愣,随即笑道,“这可真是为难我了。” “若真觉得为难,我们便去府城最大的酒楼请两桌?”顾思言也不忍心她太劳累。 江雪荷笑道:“那可不行,这活儿我是一定要揽下来的。你要办谢师宴,而我要办庆功宴,两者合二为一,总得拿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才行。吩咐下去,三日后君子楼停业一日,凡是寒山书院学子皆可着院服出入,酒水全免,饭菜由君子楼提供。” 顾思言连忙阻拦:“这样会不会太破费了?” 江雪荷笑道:“就一天还是耗费得起的,反正我高兴,你就让我任性一回?” 她笑眼弯弯地看着顾思言,难得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憨,顾思言看得恍神,自然什么都答应她了。 江雪荷见他同意,心里更加高兴,连忙回房间开始拟菜单了。除了寒山书院的学生,她还得请几个亲朋好友,这些人需要她亲自下帖子。江雪荷给徐以柔夫妇、顾思娴夫妇、施九娘还有跟顾思娴交好的几个姑娘都下了帖子。 虽然三天后的谢师宴才是重中之重,但今天也是要小小庆贺一下的,很快徐子熙夫妇二人就跟着柳家母子一起进来了。 江雪荷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柳大娘也跟了进来,询问有什么她能搭把手的。 江雪荷笑道:“来者是客,柳大娘等着吃就行,我是万不敢让柳大娘动手的。” 柳大娘笑道:“这有什么,我这老婆子没别的本事,但在厨房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除了打下手,我还有其他事情想跟顾夫人商量一下。” “柳大娘不用那么客气,柳公子与我夫君平辈而交,您喊我一声荷丫头就行。”江雪荷搬了一把小板凳出来,“若是有事情要说的话,就先坐会儿吧。” 她心里疑惑,也不知道这柳大娘要说什么。她觉得今天柳大娘似乎格外拘谨,明明已经来过顾家许多次了,之前早放开了。 “柳大娘想说什么?”江雪荷见柳大娘欲言又止,便主动询问道。 柳大娘见江雪荷和颜悦色,越发地不好意思:“我今天过来,是想替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问问,云兰姑娘可许人了?” 江雪荷这才明白了柳大娘的来意,不由笑了:“尚未许人,我还想多留两年呢。” “这是自然。”柳大娘也知道她对自己的妹妹弟弟们有多尽心,“我家那小子对云兰姑娘有意,便托我来打听情况。倘若顾夫人不嫌弃他,我便等云兰姑娘出孝后尽快找媒人提亲。若是夫人介意,那就当他们没这个缘分。” 最后一句是柳大娘自己加的,柳家家贫,她有自知之明,因此也不敢抱太大希望。还怕江雪荷不愿意,最后闹得两家难堪,因此说话处处小心。 江雪荷则笑道:“他们俩有没有缘分,这得问他们俩才行。柳大娘先请坐吧,我去问问云兰的意思。” 江雪荷对柳涵之还是十分满意的,虽然柳家家贫,但是江云兰自己有手艺,而她给江云兰的陪嫁也不会少。更何况柳涵之才十七岁就已经考上了举人,日后大有可为。 她将柳大娘和自己的意思一说,就见江云兰红了脸,低头一副娇羞的模样。江雪荷一看就知道自己妹妹是什么意思,不由笑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已去,我的婚事但凭姐姐做主。只是我们还未出孝,暂时不适合议亲。” 江雪荷笑道:“柳大娘说了,你若愿意,她会等你出孝以后尽快找媒人提亲,现在不过要个准话而已。” 江云兰微微点头:“云兰全凭姐姐做主。” 江雪荷也不逗她,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你应下了。” 柳大娘见江家姐妹都同意这桩婚事,不免欣喜若狂。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她儿子现在已经考上了举人,但是柳家过于贫寒,听说江云兰是从小没吃过苦的,她担忧江云兰会不愿意。毕竟人家姐夫刚考上了解元,家底又丰厚,而她又是蕙质兰心的,虽说是个孤女,但凭着江家能给的嫁妆,她也能嫁一个条件更好的。 柳大娘是很喜欢江云兰的,可当她知道自己儿子也喜欢江云兰的时候不免把人骂了一顿,因为她觉得自己家里是高攀不上的,为免日后心生怨怼,倒不如一开始就断了他的念想。然而柳涵之却坚持要问问江云兰的意思,柳大娘心疼儿子,最后还是松了口,如今江家答应了,她不免松了口气。 等午宴散后客人离去,江雪荷还笑着对顾思言道:“今儿可真是双喜临门,柳大娘刚刚来打探我的口风,说是涵之对云兰有意。我问了云兰,云兰也不反对。” 顾思言也挺高兴:“云兰明年就及笄了,你也可以等她及笄后就将她直接嫁出去了。” 他这样一说,江雪荷又不太高兴了:“云兰还小,哪用得着这么急?” 顾思言不由笑了:“你说这话的模样,就跟阿娴要出嫁时阿行的反应的一模一样。” 江雪荷想到顾思行当时的反应也笑了出来:“阿娴好歹就嫁到对门,能够经常回来的。而且徐家家大业大,总不会委屈了她。云兰这小半辈子也就吃过那几个月的苦,也不知道她是否过得惯柳家的日子。” 柳大娘与柳涵之都是好的,只是不愿意麻烦别人。虽然她在江云兰的嫁妆里安排了一个二进的小院,但柳家母子二人是肯定不愿意住进去的。这倒也罢了,如今柳家虽然住得简陋,但离她也近。她就怕她给江云兰什么好东西柳家都不愿意接受,那岂不是委屈了她妹妹? 只是柳涵之人品确实不凑,只希望他为人没那么迂腐了。 想到这里,江雪荷又忍不住私底下敲打了柳涵之一番。 柳涵之笑道:“嫂子放心,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我柳家虽贫,但是无法让她过上好日子,可也不能因此不让她用嫂子给的好东西。” 江雪荷这才放心,又专心去准备顾思言的谢师宴了。 三日后,君子楼的门口多人很多人把守,除了有帖子的客人与寒山书院的学生谁都不能入内。张程听闻府城里不少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今天都去了君子楼,很想上前拜见,可他跟顾思言不是一个书院的没法进去。 张程于是在外面等着,想借着江溪月的关系进去。然而江溪月身边有会功夫的丫头守着,他根本近不了身,最后还是没能进去。张程心里恨极,不明白江溪月怎么这么狠心,她如今跟解元一家交好,就不懂得帮自己引荐一下吗? 不过他是如何想的,又有谁在乎呢? 杜夫子只知道今天顾思言是要庆贺的,并不知道他要办谢师宴,他心里对顾思言还是有气的,便放了话,说凡是他的弟子今天都不能去君子楼,还说那君子楼也是沽名钓誉的地方,平时装得好像多高雅,结果居然为了顾思言考上解元就这样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家开的一样。 杜夫子还说,这顾思言刚考上解元就这样炫耀,日后也走不远。 那些书生拜了杜夫子为师,日后要倚仗杜夫子的地方还有很多,并不敢违背他,只好答应了。等他们知道秋山先生今日也要去君子楼的时候,一个个悔得肠子都青了。就连杜夫子都有些后悔,他知道秋山先生一向清高,自己是怎么都攀不上的,可也不能让秋山先生认为自己对他不屑一顾不是? 也不知道顾思言怎么真哄得秋山先生收他为徒了,杜夫子原本以为顾思言能得到秋山先生两分照拂就算烧了八辈子高香了。要是他在秋山先生面前说了自己坏话的话…… 不过这杜夫子倒是多虑了,秋山先生可不记得寒山书院有他这样一号人物。 这一日君子楼虽然不待客,却是君子楼自开张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了,不少人听闻了秋山先生的名头都想进去拜见,以致于门口也人山人海的。 而在君子楼里,不仅有寒山书院的一众夫子学生,还有府城里不少负有盛名的才子,以及今年举人榜上的前二十人。众人一开始都是冲着秋山先生过来碰碰运气的,没想到最后都被江雪荷新推出的菊花火锅吸引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江雪荷一手举办的这场谢师宴,又名三秋宴,所有茶酒菜点都以菊花、芙蓉和桂花为主,这三花又被她称为秋三鲜。因为文人爱菊,所以入菜最多的还是菊花。不少人都知道菊花是可以泡茶酿酒的,但是直接用来入菜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 为了大家吃饭方便,今日君子楼里大部分桌椅都被换过。为了迎合才子们的喜好,今儿桌上大部分菜肴都被江雪荷摆出了几分诗情画意,菜名也重新取过,全用了古诗词,令众人更为赞赏。 这一日君子楼里万般热闹,气氛正好,谁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回来之后不仅跟亲朋好友炫耀他们见到了秋山先生,还将那一日的宴席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害得很多人发馋。 直等到见过秋山先生的激情退却,大家才想起那日君子楼一家好几日没开张了。且看那天的模样,君子楼都快被改成酒楼了。若是日后真成了酒楼那可如何是好?文人墨客如今已经认准了君子楼,并不希望被江雪荷改成酒楼。还有觉得江雪荷不愧是一介商户,就是不懂风雅,居然只顾着赚钱,这是要彻底毁了君子楼。 而禾州府的其他商户则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们原本就眼红君子楼的名望和声誉,如果江雪荷为了赚酒楼的钱自毁前程,那他们就可以接手这单生意了。 他们正谋划着要怎么再开一家“君子楼”的时候,江雪荷的君子楼重新开张,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与此同时,府城里的第一家花馐坊也正式开张了。 花馐坊推出的第一份菜单便是谢师宴上摆的三秋宴,初次之外还有当初在县城里的所有菜肴点心,借着之前谢师宴的名头,开张的前两日都人来人往热闹异常,就算那股热劲过了,之后每天的盈利也不少。 这边生意越来越好,江雪荷心里高兴,但又不太好意思。 “其实那个酒楼我盘下很久了,之前也一直准备着,就等着你考完后开张呢。我原本是打算给你办庆功宴的时候造势的,没想到……”江雪荷低声道,“秋山先生不会生气吧?” 顾思言笑道:“你放心,老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况且老师也很喜欢你准备的宴席,说他活了那么年了,也就你办的那个三秋宴最稀奇。不过既然借了他的势,那总该对老师有所表示才行。” 江雪荷连忙点头:“那是自然,不知道秋山先生喜欢什么?我都备上就是。” “老师就喜欢花花草草,你挑几盆难得的给他送去,再添几罐菊花茶、香水莲花茶给他。” 江雪荷一一应下,她身边别的不多,就花草多。不说观荷山那儿一大片,府城城郊也有一大片,不过最珍贵的基本都是她的琼露幻境里。那里面原本就有奇花异草,不过江雪荷不忍心挖出来做人情,一般都是取了种子或者枝条自己种好了移出来。 她听了顾思言的,先将茶准备好,再从自己的珍藏里挑了四盆花出来,分别是兰、荷、菊、梅。那兰花是四季都开的品种,荷花便是一盆淡绿的香水莲花,菊也是绿菊,梅是墨梅,都是难得的珍品。 除了这个,她还从江云兰单独的铺子里买了一幅江云兰绣好的渡雪江秋色放了进去。 她知道只要她想要,江云兰随时都能给她绣上一副,可她当姐姐的,又怎么好贪了妹妹的便宜?为此她还让人瞒着江云兰,可别让江云兰知道是被她买走的。江云兰不爱管理铺子里的事情,除了每月查一次账,她平时并不去那里,一般也不会知道主顾是谁。 秋山先生原本就觉得江雪荷有几分聪明,对她借势一事并不介意,见她送上来的礼物样样合乎心意,心里便更喜欢了。虽然他也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顾思言的指点,可他那新收的弟子虽然对花草如数家珍,却不是个会养花的,这花还多亏江雪荷养得好。 秋山先生对这夫妇二人都满意了,对顾思言自然更照顾了,甚至爱屋及乌,有时候也会帮顾思行和柳涵之提点几句,顾家上下对此都十分感激。 转眼到了年底,江雪荷姐弟几个总算出了孝。顾家年底都是要回松月县的,柳家在县里无亲,便不回去。因此在顾家回乡之前,柳大娘便请了媒人过来下聘。 柳家虽然不富裕,但柳涵之成为举人后便攒了些银钱出来,认认真真地给江云兰准备了一份他所能拿出的最好的聘礼。这样一份聘礼纵使在府城里也够看了,该有的都有,纵使没有特别出挑的,却也没有真正廉价的,可见男方家里有心了。 江雪荷看见那份礼单就很满意,虽然如今在她眼里那些东西都不值钱,但她看得出来,柳涵之这是把大半积蓄都用来做彩礼了。江雪荷也认真地给了回礼,不多不少,价值与柳涵之送过来的差不多。她知道,哪怕是这样柳涵之也会觉得给多了,毕竟女方的回礼一般都是彩礼的一半。但是柳涵之也知道他给的东西对顾家而言不算什么,因此这些东西也在他的接受范围。 两家亲事定下之后,顾家上下才收拾东西回乡了。这一路他们与徐子熙夫妇二人同行,一路上顾思娴都腻在江雪荷乘坐的马车里不肯出来,将徐子熙赶到顾思言兄弟二人那边去了。 江雪荷见她这样觉得好笑,要知道以前顾思娴一直温温柔柔文文弱弱的,看着就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如今居然还敢赶人了。 江雪荷不由打趣道:“阿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我看妹夫事事都肯听你的。” 顾思娴俏脸一红:“也不是事事都听我,他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从来不插手的。就是我那铺子,我也只负责做针线的,有时候还是他帮我出主意的。” 江雨萱也打趣她:“是吗?我看娴姐姐方才赶人的模样,还以为娴姐姐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难道不是娴姐姐说要往西,徐三少爷就绝不敢往东的吗?” “浑说什么?”顾思娴脸更红了,“我只是想着整日与他在一起也不得劲,我能与嫂嫂在一块儿的时间也就是回乡的路上了。” 顾思娴说着抱住江雪荷的胳膊撒娇似的蹭了蹭:“我很想嫂嫂,可惜嫁人后就不能再腻着嫂嫂了。” 江雨萱不由刮了刮顾思娴的脸颊笑道:“娴姐姐嫁人后怎么更腻歪了,真不知羞。” 顾思娴闻言坐了起来,一把掐住了江雨萱的腰,在她腰上挠了几把,痒得江雨萱连忙讨饶,还给江雪荷求救。 江雪荷却是笑眯眯看着得她们三人玩闹,一点要帮衬的意思也没有。她一看这模样就知道顾思娴在徐家日子过得不错,连性子都活泼了不少,徐子熙可谓居功至伟,改日请客的时候该好好犒劳他一番才是。 快到松月县的时候顾思娴十分舍不得,抱着江雪荷半天不肯放手。长嫂如母这话在他们家里是一点没错的,自从江雪荷嫁入顾家以后,他们兄妹几个的一切都是江雪荷一手包办的,顾思娴对她自然十分依赖。从前还在娘家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在徐家待久了,顾思娴总是忍不住要想起娘家的日子来。 江雪荷见她这样依赖,颇有些哭笑不得,最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啦好啦,等初二就可以回门了不是?到时候只要徐家不介意,你就在家里多住几天。” 顾思娴连忙应下。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一年顾思言先将江雪荷姐弟几个送到了江三叔家里,接着就带着顾思行回了顾家。 江三叔见留不住人,不免担忧,皱眉道:“你们这是小两口闹别扭了?我记得你们从前总是在一块儿的。” 江雨萱笑道:“并不是这个缘故,姐夫是想着当年和姐姐成婚仓促,总觉得欠了姐姐什么,便想重新给姐姐办个婚礼,日子就定在初十呢。” 江三叔这才笑了:“我就知道你们姐夫是个可靠的。” 佟氏和江清峰几个也为江雪荷感到高兴。 江雪荷也笑道:“到时候只怕要麻烦三叔三婶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就算在我们家出嫁也没关系。” 江雪荷却觉得要出嫁还是得在自己家里出嫁,虽然双亲已去,但她爹娘生前一定想看她在自己家里风风光光地出嫁。 晚上的时候江三叔给江雪荷说了这一年里村里发生的事情,主要还是江家大房的事。 如今江清木、江清林两房小夫妻都已经改好了,每日辛辛苦苦地做工,可江清森、林氏和江大山却还是老样子。因为五百两的债一下子就解决了,江大山觉得自己儿子是个有本事的,不需要跟二房三房卑躬屈膝。江清森也挺得意,拿着还债剩下的钱又过上了醉生梦死的日子。可他那银子很快就花完了,他一花完就跟林氏伸手要钱,林氏没钱就跟他两个哥哥要。 他的哥哥嫂子们却受不了了,闹着要跟江清森分家,再不分家,他们赚多少钱都不够江清森造的。林氏起初不愿意,可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江清森就不爱回去了,最后林氏只好妥协。不过大房分家偏心得明显,只比当年的周氏好一些。 大房当初为了给江清森还赌债,早就将地都卖了如今除了八两银子的积蓄,便只有那一座房子了。林氏给他们一房分了二两,自己还有江大山则跟着江清森过。然而江大山并不愿意,他是要跟着林清木夫妻过的,他虽然还怀着江清森能振作的期盼,可又怕江清森又跑去赌博。 父母可以选择自己要跟谁过,儿子却是不能不要父母的,因此小林氏虽然很不乐意,却还是捏着鼻子认了,毕竟江大山分过去的话,他们还能多分一两。 分家后三个儿子每个月都要给父母一人一百文,吃住都是儿子儿媳们提供的,因此江大山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江清木和江清林两房每月收入差不多有一两多,日子自然过得松快。可林氏就不行了,她非要跟着小儿子过,可江清森哪里会给她赚钱?只会天天跟她要钱,按理说她每个月三百文就算过得不是很好,却也不会太糟,可前头两个儿子刚孝敬她三百文,她转头就要去孝敬自己小儿子,最后还是一把年纪出去给人浆洗衣裳了。 如今一提起林氏,佟氏便十分唏嘘:“看着大嫂,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儿女都是债了。森哥儿实在不像话,可大嫂也不该这么惯着他。” 江雪荷只觉得因果报应,林氏从来就偏心到没边,一心一意地对江清森好,却把江清森纵出了白眼狼的性子,又冷了其他儿女的心,晚年定不会好过。 第二日林氏知道她回来了,还匆匆跑过来问江桃花过得如何。 其实江桃花之前过得并不好,她嫁过去不久后冯家就催她去偷江雪荷的脂粉方子点心方子,江桃花知道自己偷不出来,每日只敷衍着。可这事不可能一直敷衍下去,等过了小半年江桃花还是没能帮他们把东西弄到手,他们对江桃花也就不再客气,一气之下便将江桃花给休了。可江桃花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她被扫地出门之前她就偷了冯家要进货的三千两银子,等到冯家反应过来钱没了的时候,江桃花早就无影无踪了。 后来她过得如何江雪荷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她带着那笔钱跟一个游商跑了。 林氏听后嚎啕大哭,还将江雪荷骂了一顿,责怪江雪荷为什么不帮帮江桃花。 江雪荷觉得好笑:“她并不曾来求过我,便是求了,我又能帮她什么?将自己的生意拱手让给冯家?不说我与三堂姐关系办不到,便是大伯母有这些方子就能办到了?您若能办到,当初就不会骗着冯家将三堂姐嫁进去,那个时候您就该想到她日后日子不好过了。” 林氏当初自然是想到了的,只是她不肯承认罢了。可如今便是不想承认也能承认了,江桃花居然偷了冯家三千两跑了,她带着那么多银子却不肯回来找她,不就说明了江桃花恨她吗? 桃花为什么要恨自己呢?林氏越想越难受,那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女儿,自己做出那个决定也是为了她好啊,冯家的日子怎么都比江家的好过吧?虽然最后江桃花过得不好,但那都是因为江雪荷不肯帮忙啊!如果江雪荷愿意给她撑腰的话,桃花又怎么会过成这样呢? 是的,没错,一切都是江雪荷的错,她和森哥儿都是没有错的,他们母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桃花好。 林氏不能接受事实,便将一切都推到了江雪荷头上。她要是捶打责骂江雪荷发泄,然而有杨小花在边上看着,她根本就无法近江雪荷的身。林氏只能哭着回家对着江大山和江清森不断数落江桃花。 然而江大山和江清森却懒得责怪江雪荷,只怪江桃花没良心,有了三千两居然不知道要贴补娘家,而是一个人携款私逃了,这是身为他们家女儿该做的事吗? 林氏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想的,都愣住了。然而她现在与江大山貌合神离管不了他,而江清森她就更管不了了,最后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按照规矩,夫妻二人成婚前是不能频繁见面的,因此顾思言只在大年夜那日带着顾思行过来吃了一顿年夜饭,大年初一又过来拜了个年,之后就继续回顾家布置了。 哪怕成婚快三年了,但顾思言还是觉得该有的都得有,三媒六聘样样不缺,准备聘礼的钱也都是他自己得来的。他如今在府城小有名气,字画便能卖出不少钱。这两年他靠着卖字画攒了两千多两,这回都用在办喜宴和聘礼上了。 原本喜宴江雪荷是打算自己办的,毕竟这些年她操办过不少宴席,做起来也更得心应手。岂料顾思言并不让她动手,说再没有喜娘自己给自己办喜宴的道理,只跟她借了刁如月和其他几个得用的人过去帮忙。 初十那日江雪荷穿上了顾思娴与江云兰一起为她缝制的嫁衣,拜别了父母的灵位与江三叔夫妇二人,便上了轿子,一路吹吹打打地到了何家村,与三年前出嫁时简陋冷清的场景完全不同。 顾家那边也热闹异常,所有窗户上都贴满了江杏花剪出来的大红纸花,一大早就在门口挂了好几串鞭炮,一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顾家里面也摆了好几桌,顾家在村里无亲,请的客人主要是江家三房、徐家大房、柳家母子、温明乐一家还有顾思言在书院的一些朋友。今天他不少同窗都跟着秋山先生过来了,因此院里十分热闹。 江清木和江清林两对夫妇也过来了,林氏还在责怪江雪荷,并不肯过来,还拖着不让江大山来。至于江清森,就连他们夫妻两个也不知道江清森又跑哪里喝酒去了。不过他们三个不来正好,来了反而扫兴。 第二百章 按照规矩,夫妻二人成婚前是不能频繁见面的,因此顾思言只在大年夜那日带着顾思行过来吃了一顿年夜饭,大年初一又过来拜了个年,之后就继续回顾家布置了。 哪怕成婚快三年了,但顾思言还是觉得该有的都得有,三媒六聘样样不缺,准备聘礼的钱也都是他自己得来的。他如今在府城小有名气,字画便能卖出不少钱。这两年他靠着卖字画攒了两千多两,这回都用在办喜宴和聘礼上了。 原本喜宴江雪荷是打算自己办的,毕竟这些年她操办过不少宴席,做起来也更得心应手。岂料顾思言并不让她动手,说再没有喜娘自己给自己办喜宴的道理,只跟她借了刁如月和其他几个得用的人过去帮忙。 初十那日江雪荷穿上了顾思娴与江云兰一起为她缝制的嫁衣,拜别了父母的灵位与江三叔夫妇二人,便上了轿子,一路吹吹打打地到了何家村,与三年前出嫁时简陋冷清的场景完全不同。 顾家那边也热闹异常,所有窗户上都贴满了江杏花剪出来的大红纸花,一大早就在门口挂了好几串鞭炮,一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顾家里面也摆了好几桌,顾家在村里无亲,请的客人主要是江家三房、徐家大房、柳家母子、温明乐一家还有顾思言在书院的一些朋友。今天他不少同窗都跟着秋山先生过来了,因此院里十分热闹。 江清木和江清林两对夫妇也过来了,林氏还在责怪江雪荷,并不肯过来,还拖着不让江大山来。至于江清森,就连他们夫妻两个也不知道江清森又跑哪里喝酒去了。不过他们三个不来正好,来了反而扫兴。 外面如何顾思言无心去管,拜了天地之后便直接牵着江雪荷入了洞房。哪怕他对洞房一事并不着急,可在这样的好日子里,他却只想与江雪荷多诉衷肠,并不愿出去宴客。然而要一个完整的婚礼,又哪能真不宴客,最后还是被江雪荷劝出去了。 尽管如此,顾思言回来得依然算早。他请来的客人不多,几张桌子一轮敬完之后就直接回屋了。因他从前身体不好,又是迟来的洞房花烛,大家都很体谅他,并不去打扰他。 顾思言这三年虽然未与江雪荷同床,但两人一直是同房的,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的,顾思言进洞房的时候竟然有些局促紧张。 屋内江雪荷正坐着等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便拿起红绸团扇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待顾思言走近时才将团扇缓缓挪开,冲他盈盈一笑。 江雪荷三年戴孝,总是一身白衣,素面朝天,端的是清丽出尘。如今换上红衣,精心装扮,映着红烛越发艳若桃李,灿如烟霞,顾思言呼吸一滞,连脚步都顿住了。 江雪荷一怔:“怎么了?” 顾思言上前握住她执扇的手笑道:“一进门便看见仙女落凡尘,不免看呆,一时忘形,还请娘子见谅。” 江雪荷好笑道:“才发现你竟是油嘴滑舌的。” 顾思言笑道:“娘子就算现在后悔也晚了,为夫已经认定你了,逃不掉的。” “只要你此生别无二心,我自然不会跑。” 江雪荷从未不曾担心过这个问题,毕竟那个时候顾思言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确定,自然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可这两年顾思言越发出众,身边围绕过来的蜂蝶越来越多,日后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她是见着自己父母一辈子相互扶持鹣鲽情深的,不太能忍受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现在还好,可日后顾思言入了官场还能如此吗?到时候她要是坚持如此,铁定会落下一个妒妇的名声,只是比起这不太好听的名声,那还是实质的东西比较重要一些。 顾思言笑道:“我早就说过,我这条命是娘子给的。若是这辈子护不好娘子,我万死不辞,哪里会把心思放到其他地方?” “哪有新婚之夜说什么死不死的?”江雪荷不满。 “那我换个说法。”顾思言抓着江雪荷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对我而言,世上再无比雪娘更好的姑娘。我又不傻,怎么会放着最好的不珍惜,去招惹别人?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负你,除了你我绝对不多给其他姑娘任何眼神。” 世上有太多人说完海誓山盟后转瞬就忘,可不知为什么,江雪荷就是觉得顾思言说的是真的。他从来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也未曾对她说过大话,她此刻喜欢他,自然也选择相信他。 “你若一心一意,我自然生死相随,也不负你。”江雪荷又对着他柔柔一笑。 顾思言听了心里越发高兴,转身在桌前倒了两杯酒,与江雪荷合卺交杯。 良辰春宵,被翻红浪。高烛燃尽,云雨未歇。 因着家中已无长辈,第二日江雪荷直接睡了一天,实在是全身乏力,难以爬起,顾思言自然也由着她睡。 顾思言是正午时分醒的,醒来时精神抖擞,还跟着杨二苗在院子里打了两个时辰的拳,看得江雪荷心有戚戚,只觉得自己被采补了。 三朝回门的时候二人相携到了江家村,先去江二山夫妇的坟前祭拜,才去了江三叔家里做客。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因此佟氏与海妮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江含笑也特意回来了一趟,徐子升便跟着过来了。徐子熙见顾思娴想念顾家等人,干脆带着顾思娴一起跟过来了。 徐子升不由笑话徐子熙没出息:“你还真是被你媳妇吃得死死的,人家新娘归宁你以什么理由带着你媳妇去新娘娘家做客?” 徐子熙理直气壮道:“正月走亲访友不可以吗?只是恰巧撞上了嫂子归宁而已。” “那去京城呢?我们徐家并不怎么在京城经营的,你为了你媳妇也要往京城跑。可我们徐家在京城并无什么根基,你到时候打算做些什么?”徐子升好笑道。 他们徐家本家虽然在京城,可他们在南方的时候可以借借本家的名头,在京城内却是不能的。毕竟是隔了好几代的旁支,没那么亲,本家怕他们会牵连到本家呢。 徐子熙笑道:“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我们徐家主要卖江南丝绸,每年都要供给本家一部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专门在京城开一家江南特色的铺子呢?再加上阿娴的手艺,肯定能打出名堂的。” 徐子升这才真心笑了:“还以为你除了哄媳妇就没其他本事了,原来也是有些头脑的。” 徐子升这人在外说话好听,对着他说话却一向不好听。他天生就不是个脾气好,在外为了做生意得忍着,回家得罪不起父母得罪不起兄长,便只能对着徐子熙发泄一二了。这么多年来徐子熙早已习惯,因此也不放在心上。 徐子升又道:“若你在京城做得不错,那我们徐家把部分产业迁到那边也是可以的。徐家主业都由大哥打理,大哥要如何做我都没意见。只我那一部分,我也想再拓展一些。” 徐子升也是个有野心的,他在松月县里就算再能干,也越不过他大哥去,可去其他地方却可以拼拼看。至于其他地方该选在哪里徐子升之前一直没想好,如今听了徐子熙的想法,忽然觉得搬去京城也挺好的,毕竟他这辈子还没怎么去过京城呢。 徐子熙没什么意见,他在生意上野心不大,只要不堕了徐家的名声,要是他二哥愿意拓展徐家产业的话,他一点意见也没有,甚至还与有荣焉呢。 第二百零一章 四人到江三叔家门口的时候,江雪荷早就到了,正坐在院子里跟海妮聊天。江含笑与顾思娴两人见了她,连忙抛下了徐家兄弟朝江雪荷飞奔而去。 “四姐姐!” “嫂嫂!” 徐子升与徐子熙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看着三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抱在一起还挺赏心悦目的,但这些小媳妇怎么能为了别的女人就把他们甩了呢? “四姐姐,我都好久没见你,你是不是马上又要走了?”江含笑很是不舍。 江雪荷点了点头:“马上就是春闱了,必须赶在那之前入京才行。若不是为了补办这一次婚宴,原本时间也不至于这么赶。” 江含笑道:“这是四姐夫珍惜你,是好事,可我还是舍不得四姐姐。听说云兰已经和柳公子定亲了,那他们成亲是不是要在京城?到时候我们可怎么去?” 江雪荷笑道:“总是有机会的。柳公子催得不像子熙那样急,我想着不是在下半年成婚就是在明年成婚,到时候提前通知你们就是了。” 柳涵之是真心喜欢江云兰的,但又因为家境不好怕委屈了江云兰,因此确实不急着迎娶江云兰过门。他打算先在会试上搏一把,如果考中了进士,就跟江云兰成亲。柳涵之觉得自己不着急,但江雪荷并不那样觉得,毕竟春闱过后江云兰也才刚及笄不久,真不急的话他可以等江云兰十八岁的时候再娶啊! 只不过这样就显得她无理取闹了。 江含笑一眼就看出了江雪荷笑得不是那么真切,不由道:“是柳公子真的不急,还是姐姐不急?” 江雪荷只好如实道:“自然是我不着急了。只要我不着急,柳公子就是再急也没用。他是打算春闱过后再迎娶云兰的,我想着他只要不是外放,拖到八九月份也没关系。毕竟在京城成亲的话,我总得在京城给云兰置办些嫁妆,时间不能太赶。” 江含笑也觉得江云兰一及笄就出嫁的话太早了,主要是这些年他们聚少离多,让她对江云兰的印象还停留在两三年以前,总觉得江云兰还没长大。不过她是怎么觉得的并不重要,姑娘家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明明不久前还是在一处玩耍的姐妹,如今却因为嫁人要各奔东西了,江含笑心里怪不好受的。 “云兰有着落了,那杏花呢?”江含笑又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在府城给杏花找一个吗?” 江含笑平时不会关心江杏花,只是此刻想到江杏花与江雨萱似乎是他们江家最后两个没定亲的姑娘了,才问了一句。 江雪荷笑道:“我还真在府城看上一个,是个秀才,如今在慈孤院里给孩子们启蒙,为人谦逊有礼,模样也俊俏。就是家里太穷了些,没办法支持他继续往上考,快二十岁的人也没能帮他娶个媳妇。等我回了府城,就再问问他的意思。” “太穷的话……” “那秀才早被家中兄嫂赶了出来,还断绝了关系。杏花嫁过去的话,日子虽然贫苦一点,但家里没人会磋磨她,肯定不至于比在大房的时候还难过。”江雪荷笑道,“再说了,如今杏花剪纸的手艺那叫一个出神入化,能赚不少钱呢。我给那夫子的月钱也不算少,只要他们二人一直勤勤恳恳的,日子总能好过的。” “听四姐姐的分析似乎不错,不过杏花愿意吗?”江含笑觉得成亲这种大事还是姑娘家自己愿意为好,要不然成了怨偶,那做媒的第一个要被咒骂。 若做主的是自己爹娘还好,江雪荷不过是个堂姐,插手堂妹的婚事其实并不应该。虽然如今江杏花名义上是被江雪荷买回去的丫头,但凭她的了解,江雪荷平时肯定还是将江杏花当成堂妹对待的。 这平时没分出个尊卑,偏偏在终身大事上自行做主,换成江桃花肯定是要大闹一场的。江含笑不确定江杏花会不会闹,但她对江杏花不是很看好。这丫头虽然平时看着木讷,但谁知道有没有包藏祸心呢? 江雪荷笑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自己做主,已经问过杏花的意思了,杏花她也愿意的。” 江杏花与那书生见过几次,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他们都是在慈孤院相遇的,每月有三日江雪荷会让江杏花去教慈孤院里的小姑娘们剪纸,江杏花便因此见到了那位郑秀才。两人每回见面都会打招呼,认识的时间越久,打招呼的时候脸就越红。江雪荷见了觉得有趣,便询问了两人的意思。 江杏花心里是乐意的,郑秀才对江杏花也有意,只是郑秀才觉得自己太过穷困,日后恐怕不能让江杏花过上好日子,因此有些犹豫。不过被江雪荷劝过两次以后,郑秀才也放下了心中不安,开始准备聘礼了,说是等年后就把亲事定下。 江含笑听见他们二人彼此有意,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还觉得江杏花运气不错,即使大房二房水火不容,江雪荷却还愿意为了江杏花谋划。 江杏花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她远远听见江雪荷和江含笑说起她的婚事,不由羞红了脸,更不敢上前。 江含笑又道:“可是春闱在即,四姐姐如果还要给杏花办婚事的话,不会来不及吗?” “其实那边东西我年底的时候就准备得差不多了,回去之后直接就能成亲,耽误不了几天功夫。”江雪荷拉着江含笑的手笑道,“倒是你,要是想给她添妆的话,趁着这两天抓紧吧。” 江含笑闻言立马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幸好我今天带了些好东西过来。不然一会儿要是什么都拿不出来的话,岂不是很丢脸?” “你都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江雪荷好奇道。 回个娘家而已,不需要带很多好东西吧?三叔家里的三婶和海妮嫂子都是不爱打扮的,江含笑就算送了好东西她们一般也是不会用的。 “我就是想着四姐姐成亲了,我总得送点礼物。之前四姐姐嫁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姐夫想把什么都给你补上,我也想。”江含笑说着取了一套羊脂玉头面和一副羊脂玉手镯递给江雪荷,“四姐姐喜欢白玉,我便让人用羊脂玉专门打了一套这个,四姐姐觉得如何?” 那套首饰里最抢眼的就是一朵羊脂玉雕的荷花,白玉泛着温润的光,有如月色下被波光映衬的白荷,江雪荷一眼就爱上了那朵玉荷。 “这个送得好,算是那么多贺礼里头我最喜欢的一件了,五妹妹有心了。” “这有什么,这一套是我送给云兰的。我记得云兰也喜欢白玉,因此就找人定做了一套玉雕兰花的首饰给她。”将给江云兰准备的递上去以后,江含笑又掏出第三盒首饰,“原本我觉得准备两套就够了,雨萱还未及笄,我给她准备的都是些散碎的头饰,可以让她自己搭的。不过我后来又想到了杏花,她年纪也差不多了,四姐姐应该会替她安排的,比起拿不出礼物尴尬,还不如提前准备着。” 江含笑给江杏花准备的是一套雕刻杏花的银头面,做工十分惊喜,只是价格上远远不及她送给江雪荷姐妹几个的那套,便是给江雨萱的那些零散头饰也比这一套银头面强。 不过江杏花对这套头面倒是很满意,因为她日后是要嫁给郑秀才的,郑秀才又没什么钱,她要是穿戴太好的话容易惹来灾祸,这一套正适合她。 江含笑与江雪荷见江杏花对这套头面似乎很满意,都落下了心里的大石。看来,这江杏花还算通透,不用她们担心太多。 第二百零二章 三朝回门后的第二日,江雪荷便带着一家十几口人要回府城去了。江三叔一家都很舍不得,毕竟这一去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顾思娴还好,徐子熙一早就跟她说了,等过了正月他就可以带着她动身前往京城了。所以对于他们两口子来说,这不过是暂别一个月而已。江含笑则是真舍不得,一直抱着江雪荷不肯撒手,被徐子升劝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她。 江雪荷要离开的时候,林氏也跑过来远远地看了一眼。她心里还恨着江雪荷,可大女儿与她离了心,二女儿不知所踪,如今早被卖出去的小女儿要离开了,她怎么都得看一眼才行。 自从江雪荷被她逼嫁之后,她就觉得江雪荷不是好人了,处处与她作对。她心里恨极了江雪荷,心想江雪荷肯定也恨极了她,也不知道她会怎么磋磨江杏花。可她远远看见江杏花穿着一身漂亮的衣裳,戴着漂亮的首饰,那些全都是自己有钱时也舍不得给江杏花买的。 江杏花原本就生得不错,被江雪荷这样一打扮,显得越发出挑了。她面色比从前都要红润,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看起来一点都不木讷了。 林氏忽然想起,其实江杏花小时候也是不木讷的,只是她一向偏心江清森和江桃花,打压了江杏花,才把江杏花弄成这样的。明明是她的亲生女儿,离开她到了仇人手里却过得比从前更好了,这叫林氏既是安心,又是难受。 或许这也是江雪荷的一种报复手段吧?她这是故意羞辱自己呢。 等到江雪荷的马车离去了许久,江含笑才拉着徐子升转头回娘家,只是这一转头却看见了站着发带的林氏。江含笑愣了愣,随即想到那马车里还坐着江杏花,不由发出了一声冷笑。 现在这副怅然若失的慈母模样是要做给谁看?当初他们家卖江杏花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的。 江杏花懒得再看林氏,正要从林氏面前走过的时候,却被林氏拦住了去路。 “杏花的事,荷姐儿是怎么安排的?”林氏忍不住问道,“她是不是打算让杏花给她当一辈子的丫鬟?” 不管江杏花如今穿戴多好,可如果她永远都只是丫鬟的话,那她的子孙后代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江含笑忍不住讽刺道:“大伯母现在知道要关心杏花了?之前卖的时候怎么不为杏花多想想呢?不论四姐姐要怎么对待杏花,您都该知足了。毕竟她跟着四姐姐还能吃好喝好,要是当初真被大伯父卖去那种腌臜地方,杏花现在还能活着?” “当初是……” “是,大房只有江清森和江桃花才是你亲生的孩子,其他的跟捡来的有什么区别?可你会养孩子吗?越是重视的就越是不成样子,你不知道吧,现在杏花都能靠着自己剪纸赚钱了。”江含笑撇嘴道,“四姐姐在府城里给他找了一个秀才,等他们回了府城杏花就可以出嫁了。那秀才如今在府城教书,每月月钱有二两银子,住的地方由书院承包,书院每季还给发两身衣裳。听说那秀才为人老实温和,家中也没有长辈,杏花嫁过去也不用伺候婆婆,挺好的。” 虽然江含笑自己的婆婆挺好的,可她还记得周氏是怎么磋磨她母亲的,因此她真觉得江杏花那种没婆婆的也很不错,可以少受很多磋磨,也少了很多矛盾。 林氏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江雪荷真的给江杏花找了婆家,而且听起来这人还挺不错的。一个月就能拿二两银子的话,虽然不会多富贵,但也饿不着江杏花。就算江雪荷进京了,江杏花一个人留在府城陪那秀才过日子,这往后的日子也不会苦了。起码比当初在家里天天给江桃花欺负来的好。 江含笑见她如此,忍不住又来了一句:“大伯母若是还有良心,日后可千万别去打扰杏花了。听四姐姐说,这人是杏花自己相中的,两人彼此有意,她又觉得那秀才人品不错,才同意的。那秀才现在虽然喜欢杏花,可大伯母要是为了钱跑去闹腾的话,就不知道那秀才是否还会继续喜欢杏花了。” 林氏脸色一白,张开嘴想要反驳点什么,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心里明白,江含笑说的都是对的,她要是真为了这个女儿,就该当从此都没有这个女儿。可她刚才听到那秀才一个月就能挣二两银子的时候,确实心动了一下,想着那秀才家里既然没有长辈,那她和江大山不就是那秀才的长辈?那秀才应该要孝敬他们的。 可随即江含笑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林氏心想,她现在虽然能忍住不去找江杏花,可等她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大伯母也别存什么妄想,虽然说杏花是你的女儿,可你早就将她卖了,按照律法,只要她不是你们赎出来的,那她恢复良籍之后也不需要再听你的。你就算闹上门去,只要她不肯,你也讨不着半点好。” 江含笑忍不住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虽然她还是不喜欢江杏花,可江杏花一直老老实实的,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些,这林氏就打了人家的主意,那岂不是变成她嘴上没把门害了江杏花?她才做不出这种事呢。 林氏倒是也知道如今有这样一条律法,可律法不外乎人情,只要她真的上门逼迫,江杏花敢置之不理的话,她也可以告江杏花一个不孝。就算她告输了又如何?最后江杏花总会名声扫地不得不管她的。 只是江杏花必须管她,那秀才却是不一定的,他只要不乐意了,就能休了江杏花,到时候他们又什么都没有了。 那真的是她乐意看到的吗?她已经害了江桃花,还要再害一个江杏花吗?说起来其实江梅花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她太过纵容江清森,导致江梅花的婆家现在都很不信任江梅花。 这三个女儿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真的要将她们一个个都毁了吗? 林氏想了许久,最终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她就当自己这辈子没生过江杏花这个女儿吧。至于江杏花的事情她也打算烂在自己肚子里,一句也不跟江大山提,否则谁知道江大山会不会再卖一次女儿? 江杏花的亲事是早就定下的,三媒六聘一样不缺,等他们回到府城之后,江雪荷就直接给他们操办了婚礼。 婚礼那天还挺热闹,慈孤院的夫子们还有孩子们都去参加了,郑秀才乐呵呵的,一整天都没合拢嘴。 江杏花成婚后的第二天,江雪荷就过去与她见了一面。 “若不是时间紧凑,我还想在府城多留两天,好歹明日让你有个门可回。只是五郎春闱在即,只好委屈一下你了。” 江杏花连忙摇头:“四姐姐千万别这样说。若不是四姐姐帮忙,我现在只怕早就没命了,更别提嫁给如意郎君了。比起回门这等小事,自然还是姐夫的春闱考试最重要。” 江杏花是真的很感激江雪荷,当初江雪荷从江大山手里将她买下,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再造之恩了,更何况后来江雪荷还帮她找到了能够维持她生计的活计,得她欢喜的夫君,给她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还有不少陪嫁。 当然了,那些陪嫁比起顾思娴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论关系江雪荷原本就与顾思娴更亲近些。 顾思娴的田地铺子她都没有,但江雪荷给了她实实在在的三百两银子,还有不少银首饰。这些加起来原本就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她还需要奢求什么?而且郑秀才贫困,这三百两银子对顾家来说不多,可对她来说却足够在出嫁后在郑家站稳脚跟了。她敢说,在江家村里,除了二房三房的姐妹,其他姑娘的陪嫁银子都不会比她多了。 “既然如此,那你多多保重,以后好好跟郑秀才过日子。”江雪荷笑道,“对了,娘家那边你估计得防着点,要是有人知道你嫁到府城来了,你爹娘可能就要找上门来了。虽然有律法护着你,可律法不外乎人情,要是他们真想跟你死磕到底的话,那你最后还是会受他们牵连。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得自己立得住才行。” 江杏花点了点头:“四姐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好好跟相公过一辈子的。至于爹娘那边,早在他们决定把我卖了的时候,我就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哄骗去的。” 江雪荷只希望江杏花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江杏花能够在府城老老实实德跟郑秀才过日子,那往后的日子应该都不会难过的。她对这个堂妹一向没什么意见,自然还是希望她好的。 在江雪荷看来,江杏花原本就是个好姑娘,只是在江桃花跟林氏似有若无的打压下,就慢慢变没自信的。可江杏花的头脑始终是聪明的,不会做任何不该做的事。 第二百零三章 杨二苗是在年底就入京的,早就在京城里帮江雪荷他们打点好了一切。江雪荷一行人入京后,就直接住进了杨二苗给他们买的小院里。 杨二苗买的是一座二进的院子,虽然只有二进,但是地方并不小,足够让他们一大家子住下了。那院子不远处的巷子里就有很多出租的房屋,都是每三年空出来一次租给赶考举子的,杨二苗就在那儿给柳家母子也租了两间屋子。 进门的时候顾思行就感慨道:“我发现杨掌柜真是个买院子的好手,不论到哪儿去都能买到不错的院子。” 江雪荷觉得好笑,杨二苗明明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再加上江湖人路子多,找合适的房子比他们快很多。一般需要置办什么的时候,江雪荷都喜欢找杨二苗。 “这院子也算雅致,从前住的应该也是读书人吧?”江雪荷环顾了一遍四周笑道。 杨二苗笑道:“夫人猜得没错,这一带附近有很多出租的院子都是给赶考学子住的。这座院子当年就是一个家境还算富裕的学子买下的,他在翰林待了五六年,如今谋了外放便想将这宅子卖了,我就趁机买下来了,想着这院子本来就不错,我们也沾沾翰林官的文气。” 江雪荷对顾思言还挺有信心,觉得他没必要去沾其他人的文气,只不过这种事情总要讨个好彩头的。没有这层彩头这个院子也是个好院子,有了这层彩头就更好了而已。 江雪荷一高兴,便赏了杨二苗两张银票。赏别人可以用银子,不过杨二苗身为她手底下最大的掌柜,原本就有一成盈利做为月钱,要赏的话没一二百两江雪荷是拿不出手的。 杨二苗也很高兴:“夫人若是满意这院子的话,要不要再去看看我看中的几个铺子?” 江雪荷笑道:“这个还是等夫君考完以后再说吧。若是夫君考中了要留京做官,那我们可以试着在京城开铺子。若是夫君这两年并不会留在京城的话,我们就算要在京城开铺子,也很难顺利经营下去。” 杨二苗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夫人说的也有道理。” 他其实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是多少抱着侥幸心理,便跟江雪荷提了提。虽然江雪荷不同意令他有些遗憾,但也不至于太失落。 “那在五爷会试成绩出来之前,我们都按兵不动吗?”杨二苗问道,“这段时间荒废了会不会不好?” 虽然现在大家的钱都够用,但是什么都不让他做的话,他真的闲不住。 江雪荷想了想道:“那就卖酒吧。” “卖酒?”杨二苗一愣。 “年底的时候我琢磨出了梅花酒的酿法,微微带着些苦味,你若跟人介绍的话,便说梅花香自苦寒来,总有人买账的。”江雪荷笑道,“我这儿还有一小坛呢,杨掌柜可以试着尝尝。” 江雪荷与杨二苗谈起生意上的事情时,其他人都会自觉避开,这个时候通常只有杨小花和刁如月还在她身边。 她话音刚落,刁如月便帮她将梅花酒找了出来,倒在了一个琉璃梅花杯里给杨二苗品尝。 杨二苗尝了一口不由叹道:“果真是好酒,虽然带了点苦味,但入喉之后却是回味无穷,舌。尖还萦绕着淡淡的梅花香,确实应了那句梅花香自苦寒来。” 杨二苗知道江雪荷很会酿酒,虽然大部分时候酿的都是姑娘家喜欢的花酿果酒,多以清甜或酸甜为主。但偶尔酿几次菊花酒竹叶酒之类的,都出手不凡,醇香浓烈,很受文人雅客的喜欢。 “如今春闱在即,京城肯定有不少学子落脚。听说京城有好几个学子们爱聚集的地方,杨掌柜可以拿着梅兰竹菊四君子酒去这些酒楼里卖。”江雪荷提议道,“当然了,也不是要跟那些酒楼抢生意,只是暂时跟他们合作而已。” 杨二苗笑道:“夫人放心吧,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们才刚到京城,根基不稳,我也没有傻到跟别人抢生意的地步。我到时候会带着四君子酒去找一家靠谱的酒楼,专门放在他那儿寄卖。” 杨二苗在府城的那两年看着江雪荷做生意,已经摸清了这些书生们的喜好。他们肯定会喜欢江雪荷酿的这种酒,尤其是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一句,对他们科举而言,肯定是个好彩头。这样的酒只要那些酒楼识货,总会与他们合作的,但要是每家都合作了,便显得不那么值钱了。 “这酒携带不易,还得现做才成,我看我们这段时间就先在家里酿酒好了。” 江雪荷知道她这院子里有很多人都是闲不下来的,如今她给他们都找了事情做,他们应该都还挺开心的? 反正杨小花是挺开心的,她喜欢喝酒,每回酿酒的时候都能找到机会偷尝几口。江雪荷一直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只是偶尔提醒几句,并不会指责她。 倒是江雨萱对酿酒不感兴趣,她摘了院子里最红最艳的那朵花,开始研究蔻丹要怎么做。 江雪荷好奇地过去看了一眼:“关于蔻丹的方子,你不是学过几个吗?” 江雨萱皱眉道:“我觉得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好方子,不仅上色的方法麻烦,需要的时间也久,还容易掉色。我想要做出颜色又多又正,上色快持色久的蔻丹来。” 江雪荷摸了下她的脑袋笑道:“那你慢慢琢磨就是,这个一直都不曾有人做出来,你若做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做出来了,便是你大功一件。” 江雪荷记得府城并没有江雨萱说的这种蔻丹,但是京城有没有她还不确定。如果京城也没有的话,那江雨萱要是能研制出来,最后肯定能赚不少钱。如果江雨萱真能研制出来的话,那以后这笔钱只给她一个人赚,她帮忙把生意做起来后就不再插手了。这样只要江雨萱经营得好,日后出嫁手里也能握着源源不断的私房钱,以她有些泼辣的性子怎么都不会吃亏。 江雨萱甜甜一笑:“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研制出来的,到时候一定让我们的花颜坊更上一层楼。” 江雨萱从未想过要独占什么,哪怕花颜坊很多香粉和胭脂都是她一个人研制出来的,她依然喜欢分每个姐妹一份,因为江雪荷也是这样对她们的。至于家里两个臭小子,就让他们自己操心去吧! 姑娘们攒私房钱是要出嫁过好日子用的,那两个臭小子虽然也要攒老婆本,但没道理他们的三个姐姐人人都会一门手艺赚钱,就他们俩什么都不干还敢等着分钱呢! 江雪荷要是知道江雨萱的想法,定然会哭笑不得,毕竟对她来说江清竹和江清林还小。虽然如今三年过去,那两弟弟都已经九岁了,但九岁不还是小孩子?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两个疯狂抽条的妹妹做对比,江雪荷总觉得她两个弟弟还是六七岁的样子。 江雪荷带着家里姑娘们酿酒的时候,杨二苗就出去看酒楼,很快便看中了三家酒楼。等江雪荷将第一批酒酿出来之后,杨二苗便带着四君子酒一户户上门询问了。 第一家酒楼觉得他们家的酒就是京城里最好的,根本不屑收那些自己送上门的酒,因此很快就将杨二苗赶了出去。第二家酒楼尝了尝觉得味道,但见杨二苗是个生面孔,觉得他找上他们就是因为没有门路,因此将价格压得很低。 只有第三家酒楼厚道些。 第三家酒楼叫白鹤楼,与前面两家酒楼一样,主要的客源都是各地的学子,不过白鹤楼没有前面两家那样热闹。杨二苗来之前专门打听过,按照江雪荷的说法是这家酒楼不会搞噱头。 前面两家酒楼每年都会想出一些好玩的主意或者菜色吸引学子,而白鹤楼却一直平平淡淡的,若不是位置和环境都很好,里头的陈设也很雅致,怕是都没什么人愿意过来。 杨二苗说是去送酒的,那边的掌柜就高高兴兴地将他迎了进去。 “你这酒叫四君子酒?听着还挺有意思的,我记得那个揽月楼最喜欢弄这种东西,怎么他们没收了你的酒?” 杨二苗笑道:“揽月楼说他们的酒便是京城里除了皇亲贵胄以外最好的了,不需要我们这些外供的。” 那掌柜的听着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揽月楼说的也对,我尝过他们家的酒,味道确实很好,不像我们楼里的,总是有些寡淡。” 白鹤楼的酒水一般都是白掌柜自己家里酿的,他们家没有别人的酿酒方子,什么酒都是自己琢磨的,就连楼里的茶也有好多是他们自己种的。这些东西并不是不好,只是比起其他楼里的总是少了几分滋味。因此白鹤楼还有一个别称,叫一味楼。 书生们总是很有想法,觉得白鹤楼的东西少了几分滋味,反而时不时的会去那里坐坐。觉得他们但凡得意忘形了,就该去那儿清醒清醒,因此白鹤楼的生意也能一直维持住。 但白掌柜对这个别称却不太满意,总想改进改进,这才放了杨二苗进来。 第二百零四章 说实话,白掌柜对杨二苗也没抱什么期待,心想要真是好酒的话,肯定早就被别人买走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呢?不过尝两口酒对他来说又没什么损失,干脆就让杨二苗进来了。 他见杨二苗衣裳整洁笑容诚恳,眼里虽然透着些精明,但没多少算计,白掌柜因此对杨二苗的印象好了不少。 “你这是四种口味的酒?都是什么名堂啊?” “这是梅兰竹菊四种口味的酒,合在一起便成为四君子酒。梅花酒入口苦涩回味甘美,有梅花香自苦寒来之意。兰花酒始终带着兰花的淡淡清香,有些甘甜。竹叶酒醇香清冽,菊花酒幽香缕缕,似有还无,也令人回味。” “说得玄乎,谁知道是否真有这个效果。”白掌柜不太相信。 杨二苗笑道:“白掌柜要是不信的话,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他说着从桌上取了四只酒杯下来,每种口味的都倒满一杯。 “白掌柜尝尝?” 白掌柜也没犹豫,就按着杨二苗倒酒的顺序一一品尝,每尝一种,皆是眼睛一亮,对其欢喜得很,只觉得这忽然冒出来送酒的,还真是自己的福星。 “你且说说,这酒怎么卖?” 杨二苗笑道:“每坛五两银子,四坛一起卖的话,十八两银子。” 白掌柜一开始觉得这价格似乎贵了,毕竟他楼里的酒很少有这个价格的。只是他转念一想,虽然他楼里的酒一向便宜,可揽月楼他们的酒水一向不便宜啊,八十两一坛的状元红都有,他这五两银子一坛算什么? 白掌柜决定了,要是让他卖的话,他就每坛赚一两银子,四坛一起卖的话就算二十一两。 “既然如此,那就每种口味各给我来二十坛!”白掌柜咬了咬牙,决定先赌一把再说。 他不确定一口气买八十坛酒是否卖得出去,可他又怕自己定少了到时候会不够卖。毕竟他这酒楼能够一直维持下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的酒水比较便宜。要是忽然卖贵了,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还愿意来。而且如果这酒真的好卖,眼前这人却觉得他太小气了不肯给他卖该如何是好? 杨二苗听到这个数字也松了口气,他们在京城毕竟人力有限,如今每种口味只酿了五十坛。白掌柜要的不多的话,他们之后还可以再准备准备。要是白掌柜忽然开口要一百坛,那他们才供不起呢。 杨二苗很快就跟白掌柜签订了契约,还将抱来的四坛酒送给白掌柜了。 “这四坛酒白掌柜先留着,新酒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卖成的,总要有人尝过才知道好不好。白掌柜定的那二十坛酒我夜里就给白掌柜送来,这四坛酒既然已经开封,白掌柜明日就给客人免费尝尝鲜吧,只要客人觉得酒好,自然会买的。” 杨二苗对江雪荷酿的酒还是很自信的,何况方才白掌柜尝酒味的时候眼睛还一直在放光呢。 白掌柜对这个提议十分满意,要是他花钱买来的酒白送给别人品尝他自然不太乐意,毕竟这些酒花了他不少钱呢。但这白得的酒就不一样了,明天他一定会热情地给大家推荐的。 天黑之前,杨二苗便趁着其他铺子陆续打烊的时候拉着一车酒到了白鹤楼门前,与其一起送到的,还有四块木板,每块上面都提着一首诗。 “这四首诗是我们东家为了这四种酒特意写的,我们东家号称观荷居士,这边下面都有署名。”杨二苗笑道,“明日白掌柜可以先将这四首诗摆上,在这牌子后面分别道上一排酒,凡是好奇的都可以上去品尝一杯,第一杯不用钱。” 白掌柜听了,眼睛越来越亮。他也是读过书的,主要招待的客人又都是书生。白掌柜虽然文采平平,但旁人书法好坏诗词优劣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这四首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诗啊,还有这手字! 啧啧啧,要是他天天摆着这四块牌子,短期内他们白鹤楼的名声只怕要比揽月楼还响亮了! 白掌柜再次看向杨二苗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种眼神,那眼神就跟在看一尊财神爷似的。 杨二苗见了觉得好笑:“我可不是财神爷啊,我们东家夫妻两个才是。夫人是酿酒的,老爷是作诗的,这才有了今日这些东西。不过关于我们东家的事情就不便透露太多了,明儿白掌柜也别多提。” “我省得。”白掌柜连连点头,随后欢天喜地地送走了杨二苗。 他原先对这些酒还保持了些许怀疑的,现在却是没什么疑虑。哪怕这酒的味道一般,冲着那四首诗肯定也有人会买,更何况这四坛都是难得的好酒呢? 于是第二日,城中最热闹的酒楼忽然就变出了白鹤楼,不少学子在门口看到那四首诗之后纷纷走了进去,想要知道这样的好字好诗到底是谁写出来的。 白掌柜乐呵呵地招呼大家:“这诗人号称观荷居士,具体是做什么的小老儿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个文采不错的书生。听说他的夫人貌美贤惠,与他琴瑟和鸣,还酿得一手好酒。这边四首诗后面的酒就是那位夫人亲手酿的,这诗便是那观荷居士饮下后写出来的。各位公子都可以尝尝,或许你们喝下这酒之后也能写出这样的好诗呢?” 对于这番说辞大家都将信将疑,只是书生们就算觉得这话半真半假也不会提出质疑,毕竟谁家做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呢?他们不该在别人热闹红火的时候故意上前扫兴。 然而人群里除了书生,还有揽月楼等其他酒楼的人,他们见到这一幕都十分不满,觉得白掌柜是穷了一辈子只会忽然学狡猾了,才会想出这样一个计策,也不知道那四首诗是他花了多少钱买下来的。 “按照白掌柜说的,这观荷居士要是真那样高雅的话,又怎么会把酒拿出来卖呢?文人隐士从来不为五斗米折腰,我看这观荷居士也不过如此。” 虽然知道这人是故意来捣乱的,但书生们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同样都是书生,谁还没几分清高呢?怎么能让家里人出来卖东西? 白掌柜看到有人捣乱,连忙喊道:“观荷居士又不是多富裕的人物,人家生长在乡野,还不能赚钱吃饭啦?更何况他们卖酒也不全是为了生计,而是让更多人尝到好酒啊!诸位公子若是不信的话,可以上来尝尝,看这是不是难得一尝的美酒?第一杯不用钱!” 白掌柜最后一句喊得掷地有声,倒是令不少人心动了。 谁都知道,惯常来白鹤楼的学子,有不少都是家境不够殷实的。他们平时未必会主动占人便宜,可这白掌柜愿意白给喝的酒,他们也不会不喝。因此很快就有人上去尝试了。 最先上去品尝也算小富之家的公子哥了,这一口下去,双眼就放光了,再回头一品顾思言写的诗,眼睛更亮。 “可算知道观荷居士为什么在喝完这酒之后就写出这样的诗了,实在是再相衬不过。可惜小生没有观荷居士的文采,不然也想为这酒赋诗一首。”那书生感慨完又转头去问白掌柜,“听说另外三种酒和这个口味都不一样,我能一次尝遍吗?” 这个问题白掌柜早在昨夜就想好了说辞:“这可不妥,小老儿之前说了,每人的第一杯酒是不用钱的,直到这四坛酒送完为止。可这要第二杯第三杯的话……” 那书生听了也不恼,只问道:“那白掌柜觉得这一杯酒需要多少银子呢?” 第二百零五章 白掌柜差点被这四首诗冲昏了头脑,想要多报些价。不过当了这么多年的厚道人,忽然要他胡乱报价他也是做不到的,最后还是报了六两银子一坛,四种口味一起买的话算二十一两银子。 还没尝过的人觉得这个价格贵了,尝过的那个却不这样觉得,见很多人都不以为然,顿时眼睛更亮了。 “既然如此,那这些酒我全都包了!” 反正白掌柜这儿好像也没几坛,一坛六两也不算贵,就算全包了他也买得起。如果不趁着现在大家都不识货赶紧买的话,以后恐怕想买都没机会了。 白掌柜连忙道:“这位公子真不好意思,这种酒的产量少,每人每周口味只能买一坛的,还望您体谅一下。” 那年轻书生有些不高兴了:“你这掌柜的是怎么回事?有钱了还往外面推,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白掌柜苦笑道:“这君子酒还是第一天面市,小老儿也是为了生计才出此下策,还望这位公子体谅一二。” 白掌柜这家酒楼里很少遇到胡搅蛮缠的客人,因此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跟这样的客人沟通,才刚雀跃起来的心顿时又低沉回去了。 “为了生计不是更应该卖酒了吗?我帮你全都包下来还不好吗?要是我不乐意买的话,这些酒还未必卖得出去呢。” 杨二苗站在人群里头看着,见白掌柜应付不来了,就连忙喊道:“这位公子方才还在夸这酒好,还说要把所有的酒都买了,结果转头又说这酒卖不出去。看来是这酒水太好了,这位公子想要独吞了。啧啧啧,我可不如你的意,我定要亲口尝尝才做决定。” 杨二苗说着就上前倒了一杯梅花酒一口饮下,随即就念了首梅花诗。 “果真是难得的好酒,怪不得这位公子想要占为己有了。”杨二苗笑道,“白掌柜,快给我包上四坛酒,四种口味都要,我正好拿去宴客。” 前头要买酒的书生一听就急了,连忙喊道:“掌柜的,快把剩下的包给我。” 这下大家都知道那确实是好酒了,纷纷上前品尝,没一会儿那些酒就全卖完了,白掌柜放着让人品尝的酒也全都被喝完了。 白掌柜还是头一回卖酒这样快,卖完了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杨二苗,似乎是想跟他拿个主意。杨二苗也觉得无奈,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老实厚道的,结果这人又有些傻,竟是一点也不会做生意,也难怪白鹤楼一直生意不济了。 这白掌柜能维持到现在,不是背后有人就是运气太好。看来想要将这君子酒彻底推广开,只靠白掌柜也是不行的,他还得时常跟在白掌柜身边帮忙出谋划策才好。他还以为自己真得在京城闲上几个月呢,这样也好,他又活儿干了,不过这事还得先回去跟夫人说一声。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虽买了这四君子酒,可独饮的滋味想必不如众印。今日大家不如来玩个行酒令如何?”杨掌柜提议道,“这酒分别是梅兰竹菊四种口味,一会儿大伙儿就按着这个顺序,一人念一句与其有关的诗词,念出来的便能饮酒一杯,念不出来的可就没有了。” 这个是顾思言在家中与顾思行、柳涵之还有徐子熙一起玩过的,杨二苗觉得这个主意挺新鲜,也文雅,说不定这些书生会喜欢。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拍手叫好。 “好好好,这个行酒令确实新鲜,与飞花令相似,却又比飞花令复杂。” “确实新鲜,平日里行酒令都是对不上来要罚酒一杯,如今竟成了对不上来的没酒喝,有趣,有趣。” 就这样,杨二苗将自己花钱买来的酒全都送了出去。大家喝完后却觉得玩得不够尽兴,于是又有其他书生将自己买好的酒拿了出来,与大家一起玩乐。 这一天下来,白鹤楼的生意比平时好了不少,一直到了快打烊的时候也依然热闹。白掌柜乐得一天都合不拢嘴,简直想把杨二苗留下来当跑堂的了,杨二苗连忙拒绝。 开玩笑,他好好的十几家铺子的大掌柜不当,跑来这儿当跑堂的? 这白掌柜怪缺心眼的,他该好好查查这个酒楼到底有没有背景了。 杨二苗回去后就跟江雪荷说了今天在白鹤楼的事,江雪荷听完点了点头。 “杨掌柜若是愿意帮忙的话就去吧。”江雪荷笑道,“不过重点可是我们的酒,而不是白鹤楼啊。” 杨二苗笑道:“夫人放心,这点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我听你的意思,这白掌柜人也不错。倘若日后我们要在京城里做生意,只要白鹤楼值得合作,那日后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给他们提供酒水的。”江雪荷又道。 他们如今接着白鹤楼在京城里打开售卖四君子酒的路子,若是等日后这酒不愁卖了就将白鹤楼一脚踢开,未免太不厚道了些。 杨掌柜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只要白鹤楼真信得过就成。 第二天杨掌柜就去打探白鹤楼的消息了,回来就跟江雪荷说:“我看那白掌柜并不善经营,但那白鹤楼却一直屹立不倒,原来真有后台。” “哦?什么后台?”江雪荷有些好奇。 她看那白鹤楼的物价处处透着清贫二字,还以为是这酒楼不赚钱,所以没人想吞并呢,虽然那个位置确实不错。 “那酒楼背后的东家是昌平侯夫人,据说这酒楼原本是昌平侯夫人要给自己女儿做陪嫁的,只是二十多年前她唯一的嫡亲女儿忽然暴病而亡,这酒楼便又回到了昌平侯夫人手里。听说那位红颜薄命的侯府千金自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才华横溢的。昌平侯夫人总觉得自己的女儿还没死,因此便将白鹤楼里原来精明的掌柜换了个忠厚老实的,主要就是为了帮衬寒门学子,给她女儿祈福。” 江雪荷听了不由皱眉:“既然是得了暴病去世,那侯夫人为何会觉得她女儿还没死?” “对外说是得了急病去世。”杨二苗叹道,“根据我打探来的消息,那嫡小姐是在成婚前两天和府中庶女一起出去上香的,结果那嫡小姐不知所踪,昌平侯便对外声称嫡小姐得急病死了,而那庶女却代替长姐出嫁,还差点就得到了嫡小姐所有嫁妆,后来还是侯夫人闹上门一一抬回来的。啧,这其中不知道涉及了多少后宅阴私呢。” “看来大户人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江雪荷心想,若那嫡小姐真是被自己庶妹设计的,那多可怜? “可不是吗?若这事真是那庶女所为,那这庶女得多可怕啊?侯夫人可是大长公主之女,还顶着个翁主的封号呢,这都护不住自己的女儿,那这昌平侯的后院该有多乱啊?” 江雪荷也觉得奇怪,一开始她还以为侯夫人的背景不如侯爷呢,如果侯夫人是个翁主的话,怎么还会有人这样欺负她女儿呢? “不过也有人说那嫡小姐喜欢读书,看多了风花雪月的话本,跟一个穷酸书生私奔去了,她那庶妹是没有办法了才顶替她出嫁的。” 江雪荷不由问道:“当年那嫡小姐的未婚夫是谁?” “当年是广平侯世子,如今已经是广平侯了。” 得,又是一个侯爷。 江雪荷虽然对京城里的规矩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庶女一般是嫁不成嫡子的,尤其还是当世子夫人。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就是便宜了那庶女,她直觉这事跟庶女脱不开关系。 不过不管这事是谁的错,都跟她没关系啊,她替别人瞎操心什么?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白鹤楼可靠,那接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合作的方案就行,而杨二苗也可以放心地去白鹤楼帮忙了。 白掌柜见杨二苗愿意留下帮忙,心里十分感动,觉得跑堂的位置确实太委屈杨二苗了,干脆给他个副掌柜当当吧,结果杨二苗还是拒绝了。 白掌柜都不明白了:“杨公子可是嫌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杨二苗哭笑不得:“白掌柜想哪儿去了?说实话,我最近愿意过来帮忙,都是因为我们东家酿的酒,并不是为了白鹤楼啊。东家刚入京城,还没摸清京城的情况,不敢冒进,才让我先找一家酒楼合作酒水的。等日后东家自己开了铺子,我还是要回去做掌柜的。” 白掌柜听完十分遗憾,可惜了这么个人才,他居然留不住。他也不知道他们家夫人当初看中了他哪里,非要他做这个掌柜,结果这些年每年都只赚了二三百两,比起同地段的其他酒楼差别太大,他实在惭愧啊! 这几日因为有着杨二苗帮忙,又有那四君子酒,不到半月就赚了三百多两,所以他便想将杨二苗留下来继续帮忙。 白掌柜刚遗憾完就开始慌了:“你们东家以后是不是也要开酒楼?如今不管白鹤楼的声势多大,其实都只是在给他做衣裳?等他开酒楼了,我这白鹤楼岂不是又被打回原形了?” 要真那样的话,他还不如现在就不赚呢。 从没得到过的感觉总比得到过又失去来的好受。 第二百零六章 白掌柜误会了,我们东家并没有那样的意思。”杨二苗连忙解释道,“东家从前虽然开过酒楼,但不是这样的,跟你抢不着生意。” 当然也有能抢着生意的,比如说君子楼。可江雪荷开铺子一向是随心所欲因地制宜的,京城已经有了这么多专门供书生交流的酒楼,那她那个君子楼在这儿就未必开得起来,还不如在北街那边开个八方书肆呢。北街那里的穷书生要多一些,平时不怎么会来南街这些酒楼消遣,因此也不一定会跟白掌柜抢生意。 “这四君子酒我们东家自己也是要卖的,可她做不来过河拆桥的事。就算她日后自己卖酒,也会继续供给您的。” “真的?”白掌柜将信将疑。 杨二苗笑道:“自然是真的,到时候白掌柜就知道了。” 得,还得到时候再说!白掌柜越发觉得杨二苗是在耍他玩了。不过就算杨二苗真的在耍他玩,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说了也没用啊! 难道他还能找昌平侯夫人做主吗?侯夫人早就说了,不需要他多做什么,只要他保证白鹤楼不倒就行,因此这些年来白掌柜处处求稳,难得想赚点钱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心里虽苦,却也知道夫人不在乎这点小钱,不会帮他的。 既然如此,那现在能赚多少先赚多少吧,左右他这二十几年就没怎么赚过,之后就算回到原点也该习惯了才对。 在杨二苗的帮助下,白鹤楼确实越来越红火,不仅四君子酒声名大振,就连那四君子令也在京城的学子中火速流传开来,如今已经成了书生酒桌上最常用的行酒令。 因这四君子酒的关系,从前在学子们心中最好的揽月楼已经逐渐被白鹤楼取代。揽月楼的蓝掌柜看着白鹤楼崛起之势,开始心慌,他若是不能将这酒楼打理好,他们东家不会放过他的啊! 自从他知道那四君子酒就是那天那个大言不惭要给他家卖酒的年轻人送到白鹤楼的以后,他就悔得肠子都轻了。也是他太自大了,看那男人年轻,就认定了他手里没有好东西。其实遇到这种事情,就算他们东家在场肯定也会把人赶出去的,可就算东家心里也明白,最后肯定还是要把账算在他头上的。 眼看着这个月交账本的时候就要到了,蓝掌柜愁白了头。揽月楼这个月的紧张可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真要把这样的账本交上去,他也不用继续在这儿干了。为今之计,只有拖延两天,赶紧把当初卖酒的那个年轻人找回来,从白鹤楼的手里将货源抢回来。这样他才能将功赎罪,保住自己现在的位置。 等蓝掌柜知道白鹤楼最近能经营得这样有声有色也全是那个年轻人的主意以后,他就更后悔了,他到底是放跑了什么鬼东西哦!这样的人才他虽然不愿意让对方进揽月楼来与他争锋,可推荐给东家让东家将他放到其他铺子里去也是极好的。要是那年轻人干的好了,东家也会奖赏自己。 可惜蓝掌柜的主意注定要落空了,杨二苗哪里会被他那三言两语就骗了去?江雪荷更是不会干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再说了,当初也是蓝掌柜他们先拒绝合作的,既然如此,那他们现在不乐意不也是很正常? 连续被拒绝了五次以后蓝掌柜也恼了,眼看着这边拖不下去了,他只好灰溜溜地将账本交了上去,听候发落了。不过他也不能白等,还是得再跟那户不识好歹的人家敲打敲打才行。 江雪荷觉得那揽月楼的掌柜还怪烦人的,今天她还得送顾思言去会试考场呢,结果那蓝掌柜一大早又过来了。江雪荷懒得应付,直接让杨二苗去招待了,而她则带着一大家子从偏门走了。 这次因为是会试,江雪荷准备的东西比上回的乡试还要充足许多,她还专门费钱打了一荷包金锞子塞给了顾思言,说到时候需要用钱打点的地方,就给一个金锞子出去,想来考场的那些人不会太为难的。 顾思言哭笑不得,虽然觉得自己用不到,但还是不忍心辜负她一番好意,将东西都收下了。 将顾思言送入考场后,江雪荷就带着姐弟几个去拜佛了。听说京城里的灵云寺很灵,江雪荷便想过去上柱香,给还在考场的顾思言和柳涵之,也给她所有人的亲人朋友祈福。 江雪荷进观音殿的时候,正好有两个贵妇人模样的女子从殿里走出来,好像是一对婆媳,容貌都很出挑。江雪荷看见那个年长些的贵妇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她见那两贵妇人也正看着她,便朝她们微微颔首,随即踏进了寺内。 她不知在他们姐弟几个进入殿内时,那年长些的贵妇人却是红了眼眶。 “阿雪,你看方才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小妇人像不像妤姐儿?后面那两个小姑娘也有些像妤姐儿,你说,会不会是妤姐儿回来了!”年长的妇人激动地握住了她儿媳妇的手。 原来,这位年长的妇人便是女儿失踪二十多年的昌平侯夫人容氏,也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陶阳翁主,而她身边那个年轻些的中年妇人则是她的嫡长媳上官氏。 这些年来,上官氏已经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话了,她清楚这是婆母一辈子的心结。她正想跟陶阳翁主说不像,是她看错了。可是回想起方才江雪荷姐妹几人的样子,她的话就没能说出口。 这回好像跟之前的都不太一样? 她在出嫁与与她家小姑子也是闺中密友,对小姑子的容貌再熟悉不过。方才走过去的那个小妇人与小姑子当年起码有七分像!若只是这一个像也就罢了,年纪最小的那个也像,而且她们像的地方还不一样!两个眉毛眼睛像小姑,一个鼻子嘴巴像小姑,这难道是巧合吗? 未免也太巧了吧? 江雪荷与江云兰都是眉眼像极了裴氏,鼻子嘴巴却长得不太一样。而江雨萱的眉毛眼睛则像周氏,天生带着几分泼辣,鼻子嘴巴却是像裴氏的。 上官氏仔细思量了一会儿,也红了眼眶,握着陶阳翁主的手颤声道:“母亲,我们就让人盯着方才那三位小娘子吧?回去让夫君好好查查,她们身上说不定真有什么线索。” 陶阳翁主眼睛更红了,等了那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吗? 江雪荷从寺里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妙,她总觉得他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夫人放心,那些人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刁如月小声道。 “你也发现了?” 刁如月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方才那两位贵夫人派来的人。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没感觉到恶意。我听寺里的师傅们说,那两人一个是昌平侯夫人陶阳翁主,一个是昌平侯世子夫人,听说都是乐善好施的人。” 虽然她觉得在外头传扬的名声未必能当真,可她确实没有感受到恶意,也不好做什么。方才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位陶阳翁主好像看了夫人和姑娘们的背影许久,眼眶都红了,像是看见故人似的。 刁如月将她的猜想一说:“夫人,你说那二人会不会是老夫人的故人?” 刁如月口中的老夫人自然就是指江雪荷的生母裴氏,刁如月虽然没见过裴氏,但从不少人的口中听出了些许端倪。这位江裴氏是难得一见的美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管家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她刚嫁给江二山的时候据说十分娇气,那个时候江二山也一穷二白。可她愣在将这个一穷二白的江家二房给撑了起来,还把字都认不全的江二山交成了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这样一个人物,怎么看都不像是从小户人家里培养出来的,当时村里不少人都觉得裴氏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里逃出来的。但好好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却要委身一个泥腿子,谁都觉得这里面有不少龌龊,周氏也因此最不喜欢这个儿媳妇。 从前他们谁也没想过那裴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反正斯人已逝,想再多也没什么用。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看那陶阳翁主的模样很有可能是认识裴氏的。江雪荷就算平时表现得再不在乎,心里其实也是好奇她娘来历的。 “罢了,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吧。” 她在这京中没有人脉,做不到主动探究,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了。那个陶阳翁主如果真的将她娘当成很重要的故人,那总会过来找她的吧? 如果陶阳翁主和昌平侯世子夫人都没来的话,那说明以前的交情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就当没这回事好了。 陶阳翁主思女多年,等她唯一的儿子裴靖宇回来后,就急忙让他去打探江雪荷姐妹几个的消息。 “阿宇,我和阿雪都看见了,有三个姑娘,两个眉毛眼睛像你妹妹,一个鼻子嘴巴像你妹妹,那三个姑娘一定和你妹妹有关系,你快帮我去找找。” 裴靖宇还没说话,昌平侯听见了就怒不可遏地走了进来,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 “那个与人私奔的逆女早就死了!谁也不许再提!” 第二百零七章 裴靖宇听到这话也皱了眉,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就认定是大妹妹跟人私奔了。大妹妹一向知书达理,出事前谁见了不说一个好字?虽然大妹妹失踪了二十多年,可那也不代表大妹妹就如裴静姝说的那样与人私奔了啊。 当年的事情明明疑点重重,可裴静姝那样说了,父亲就那样信了,完全不管这就是她的一面之词。如果不是父亲中途阻拦了他的追查,大妹妹也许就被找回来了呢?裴靖宇到现在都不明白当初父亲为什么要阻止他继续追查下去,为什么要直接宣布大妹妹的死讯?他这样一宣布,就算大妹妹没死回到京城,只怕也不敢再回他们家了。 如果母亲说的都是真的,他在庙里遇到的那三位姑娘都是大妹妹的女儿,那大妹妹这些年在外头受了多少罪?大妹妹是侯府千金,又是陶阳翁主的女儿,只要一出嫁就能被封为县主,她原本应该荣宠一生,却因为他们侯府办事不力而无法归家,大妹妹这些年可会因此憎恨他们呢? 裴靖宇越想就越是难受。 他妹妹刚失踪那会儿,裴靖宇每天都想尽办法去寻找大妹妹,可惜总是被父亲拦下,他找了一次又一次,父亲也拦了一次又一次,他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十年过去,他还是找不到大妹妹任何消息终于渐渐的放弃了。 如今母亲既然跟他说了这样的话,让他又生出了希望,或许这回就能找到大妹妹了呢,不过这回他一定会偷偷的找,再也不会让父亲知道了。他不愿意相信父亲有心不让他找回大妹妹,可他还是无法全心信任父亲了。 还是自己去找吧,这样或许会比较保险一些。 昌平侯曾经在裴靖宇心里是一个伟岸的形象,可这位父亲总是阻止他寻找自己的亲妹妹,在他心里就再也伟岸不起来了。这么些年下来裴靖宇早就明白了,他爹就是个需要被人顺毛摸的性子,容不得任何人忤逆。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会当面顶撞父亲。 “母亲只是太想念大妹妹了,才会说这样的话,父亲放心吧,我会好好劝劝母亲的。” 陶阳翁主听到这样的话,不由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不是他一向孝顺的好儿子吗?怎么忽然就要跟他作对了,他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想找回自己的妹妹吗? 裴靖宇向陶阳翁主使了一个眼色,又对昌平侯道:“我听说二妹妹今天回来,父亲不去看一眼吗?” “你妹妹今天要过来吗?我怎么不知道?”昌平侯提到次女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他一向都是更喜欢自己二女儿的。 裴靖宇笑道:“我刚才从正门厅进来,听见那边的门房说的,父亲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一问。” 昌平侯听他都这样说了,便笑道:“你的话有哪句是我不信的呢?我这就出去看看你二妹妹,你若是有空也出来坐坐,你们兄妹俩好久都没见了,也应该联络联络感情。” 昌平侯一走,陶阳翁主就忍不住摔了一个杯子。 “呵呵,联络一下感情?凭他也配!不过是个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杂种罢了,也好意思称你妹妹?”陶阳翁主气极了,“你怎么也叫那种贱人妹妹,我看你大妹妹会失踪,跟她脱离不了干系。” 裴靖宇无奈道:“他就是那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在此时与他争什么长短,母亲若是有空还不如跟我说说你见过的那三个姑娘是怎么回事儿,可是故意有人派去站在那儿盯着你的?大妹妹是母亲多年的心病,这事有不少人知道,万一是有心人故意……” “不会的,就算是有心人找来的,她们三个也不至于和你妹妹那么小,肯定跟你妹妹是有什么联系的。”陶阳翁主连忙反驳。 陶阳翁主从来都只会说你妹妹,在他看来这侯府中除了她亲生女儿,其他人都不配做裴靖宇的妹妹。 裴靖宇却觉得,若是有一个女子生了与他的大妹妹十分相似,那个女子生下来的孩子也会与她大妹妹有些相似,都是人之常情。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只要有心去找总能找到,就像当年不是也找出许多个与他妹妹有几分相似,但是与他们侯府有毫无关系的人吗? 可母亲这样想念大妹妹,他也不好去泼母亲的冷水,更何况他也希望那三个真的是他大妹妹的后人,这样他就可以找到大妹妹了。 “母亲放心,我会尽快派人去找的,不知道母亲这儿还有什么线索?” “我派去跟着他们的人已经给我回过话了,他们几个如今正住在状元街那边的巷子里,是这个月刚搬过来的。”陶阳翁主道,“据说那三姐妹里最年长的叫江雪荷,今年十九,她夫君这几天正在考会试。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娘家的姐妹兄弟都与她同住。” 裴静宇听见了这话就觉得不好,倘若她家中的兄弟姐妹都与她同住,那岂不是说明她娘家的人出了意外?如果这几个真的是大妹妹的孩子,那大妹妹岂不是也…… 不,不可能的,但愿只是他想多了,或许他们兄弟姐妹只是一起上京城玩玩罢了,等春闱结束就会回去了。 裴靖宇又安抚了陶阳翁主几句,便出去派人调查了。 另一边,昌平侯高高兴兴地出去见他的二女儿。他的此女叫裴静姝,是他最宠爱的崔姨娘所生。打小他就更喜欢这个二女儿,哪怕人人都说他大女儿更美貌,更出色更有才华,可他觉得女人要那些东西都没有用,只要会相夫教子就行。比起他那个知书达理端庄自持的大女儿,自然还是从小在他跟前撒娇的二女儿更讨人喜欢。 说起来当初崔姨娘跟他二女儿耍的手段并不高明,他很快就调查清楚了。可他的女儿与他一贯不清,他自然更想保住自己的二女儿。明明都是他的女儿,可大女儿从小什么都有,大长公主那天天送赏赐过来,她母亲也将所有好东西都给了大女儿。可他的二女儿呢,除了公中份例就什么都没有,哪怕自己天天用私房贴补二女儿,可他的东西比起大长公主的又算得了什么? 每次他看见二女儿望着大女儿那羡慕的眼神,都心疼不已,心想哪怕是陶阳翁主这个当嫡母的公平一些,他也不会这样偏心啊。既然陶阳翁主只偏心大女儿,那他偏心二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崔姨娘也曾是一个出身官宦人家的好姑娘,要不是家道中落沦落风尘也不会到他府上做妾啊。她们母女俩都那么惨了,他偏疼她们母女一些又有什么错呢? 当初他发现大女儿会失踪与他二女儿有关的时候,他立马就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还清除了所有线索,阻断了他大儿子出去寻找大女儿的路。他心里清楚,如果这件事情让陶阳翁主和大长公主知道了以后他二女儿都难逃一死。大女儿都已经生死未卜了,难道他还要陪上自己的二女儿吗? 他觉得这事不能都怪二女儿,是陶阳翁主身为嫡母却一点都不慈爱,大女儿这个当嫡姐的对妹妹也不够谦让,才会导致他二女儿一时误入歧途。大女儿明明还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嫁入更好的人家,为何偏偏要跟二女儿抢呢?她明明知道她妹妹喜欢广平侯世子的不是吗?可她做了什么?在知道她妹妹喜欢她未婚夫的时候,大女儿不仅没有马上去广平侯府退婚,还指着她妹妹觊觎姐夫,罚她妹妹去抄写一百遍女戒。一百遍女戒啊!二女儿抄的手都快断了。 要不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心狠,二女儿又如何会害她呢?所以事发之后,昌平侯就瞒着陶阳翁主让自己二女儿代嫁,他要成全他的二女儿。 昌平侯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尤其是看到这么多年二女儿与儿女婿一直琴瑟和鸣,他就更觉得自己做对了。这对小儿女明明是两情相悦的,若不是大女儿当初棒打鸳鸯,又怎么会遭遇不幸呢? 他大女儿当年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这么多年来都杳无音讯,大概已经死了吧。既然死都死了,又怎么能让活人继续为他受罪呢?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可叹他妻子居然想不清楚,这么多年来一直赌气拒绝与他同房。 呵,这算什么?陶阳翁主生的再美,那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哪里比得上他新收的那几个小妾娇嫩?更何况陶阳翁主也不如崔姨娘温柔小意,他还不稀罕进陶阳翁主的房呢。 昌平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对大女儿无情,只觉得大女儿是棒打鸳鸯罪有应得。要是大女儿嫁入广平侯府,肯定不会像二女儿这样时常送东西回来孝敬他。 虽然二女儿送回来的礼物都是些小物件,不值什么钱,可礼轻情意重呀,大女儿连这份心意都没有呢,只会送那些冷冰冰的字画。那字画就是在值钱,他是因为昌平侯也不能出去典卖字画呀。而且他也不喜欢字画,大女儿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可见对他也没什么感情。 第二百零八章 裴静姝每次回昌平侯府都会给昌平侯带点小玩意儿,反正花不了她几个钱,还能讨父亲欢心,何乐而不为呢?她可不像裴静妤那么傻,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父亲面上附庸风雅,可骨子里对这些却不太了解。裴静妤费尽心思去搜集古董字画是想讨父亲欢心,可对昌平侯来说,这却是在戳他肺管子了。昌平侯总觉得大女儿对他不怀好意,知道他不懂鉴赏字画故意买来嘲讽他的。要是裴静妤不知道他不懂,那不是更不孝了吗?果然不如二女儿贴心! 裴静姝才不会告诉别人,是她一直暗示她那个愚蠢的嫡姐父亲喜欢古董字画的呢。说白了还是裴静妤自己不孝顺,只懂得投机取巧问现成的,不曾像她那样日日彩衣娱亲讨好父亲,探知父亲真正的心意。 昌平侯原本以为二女儿这次过来也会送他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没想到二女儿除了小玩意儿以外居然还送了一些新鲜瓜果和两盒一品斋的点心,以及一个金烟斗。这金烟斗一看就值好几百两银子,可不得了! “女儿今天怎么送了个这么贵的东西给爹呀?爹不是跟你说了吗?爹这什么都有,不需要你费钱添置,只要你心意到了就行。”昌平侯心疼极了。 “爹爹娶到女儿,女儿也应该孝敬爹爹才对,我知道爹爹喜欢烟斗,见这个烟斗看起来不错,就买给爹爹了。爹爹你看这烟斗上的松鹤延年雕的多好呀,女儿也希望爹爹能够长命百岁。” 其实这烟头是前几天有人给广平侯府送礼时送过来的,虽然值几个钱,但也不是花她的钱,她倒不至于那么心疼。她毕竟有事要求昌平侯办,如果不拿出点值钱的东西,岂不是显得她也不孝了。虽然这东西不是他买的,但只要送礼的人懂点眼色就不会揭穿,而昌平侯也不会去找人求证。 “你有心了,爹爹很喜欢,不过爹爹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吃亏。”昌平侯乐呵呵地笑道,“长松,一会儿就去从公中支取一千两银子给二姑奶奶带回去。” 那个叫长松的小厮对此见怪不怪,反正每次二姑奶奶过来总要带点银子走的。明明广平侯府的日子好过得很,二姑奶奶从不缺钱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更是不值钱,偏偏侯爷总觉得二姑奶奶受了委屈要多贴补一些。 等长松一走,裴静姝才抱着昌平侯的胳膊撒娇道:“爹爹,女儿孝敬您是天经地义的事,您不用每次都给女儿银子的,不然弄的女儿好像专门就是回来跟你讨钱的一样。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只怕又要……” 裴静姝撒娇的同时也不忘给陶阳翁主上眼药。 “她知道也就知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公中的钱都是我的钱,跟她有什么关系?”昌平侯说起这个就不高兴,“堂堂一个陶阳翁主,年轻时人人都夸她端庄贤淑,呵,我看她就是掉钱眼里了。一直牢牢的抓着那些钱不放,好像谁都要跟她抢似的,身为嫡母一点都不懂得体恤孩子。” 娶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当然了,如果让昌平侯回到过去再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选择求取陶阳翁主的。昌平侯虽然喜欢崔姨娘,可崔姨娘哪怕娘家没被人抄了,她也只是个五品官的女儿,比陶阳翁主差远了。 陶阳翁主当年艳冠京城,哪个男人娶了她都可以当做自己炫耀的资本。更何况大长公主深受两代皇帝敬重,娶了陶阳翁主确实给了他很多机会。只是自从裴静妤失踪以后,这些机会就都没有了。 所以让昌平侯再做一次选择的话,他只会一开始就不给大女儿定那门婚事,定给二女儿该多好。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裴静姝只是个庶女,若不是他擅自李代桃僵,以裴静姝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嫁给广平侯府做嫡长子的正妻。 “可母亲知道了肯定不会高兴的,到时候我就算想求母亲办点事儿,母亲也不会答应的。”裴静姝说着,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我的好女儿,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你直接告诉为父就是,何必去找你母亲?她一向不尽人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昌平侯只觉得自己的二女儿天真可爱,居然会指望她那个善妒不慈的嫡母帮忙,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可这件事非得母亲帮忙不可,爹爹,你说我该怎么办呀?”裴静姝叹息道。 倘若可以,她自然也不愿意求到陶阳翁主头上。陶阳翁主明明就没有证据,看她却总跟看仇人似的,叫她心慌。 “到底是什么事?你直说便是我一定帮你办到。”昌平侯才不相信,有什么事情是他妻子办得到,而他却办不到的。 这世道本该以夫为天,他一定比自己的妻子要强。 “父亲也知道我手头有一个揽月楼吧?” “这我当然知道,那不是我当初给你的陪嫁吗?这些年你一直都经营的很好。” 当年裴静姝代替裴静妤出嫁,一应规格都按照陶阳翁主给裴静妤准备的来,一样都没变,就连嫁妆也是裴静妤的那份。陶阳翁主知道以后,直接带人将属于她亲女儿的人和东西全都带了回来,就连裴静姝穿过的嫁衣戴过的凤冠也不例外。 那些东西虽然裴静姝用过她嫌脏,但她宁愿带回去烧了也不想便宜裴静姝。 那一次事情闹得很难看,广平侯府对此诸多怨言,昌平侯为了维护自己的女儿,只好另外备了一份嫁妆送给裴静姝。当时公中一半的银两都被他拿去给二女儿置办嫁妆了,私库也搬出了不少,他还从公中的庄子铺子挑了几个给裴静姝,好让她的嫁妆不比大女儿都差什么,这揽月楼就是其中的一家。 不过那之后没多久家里就出了点事儿,昌平侯需要用银钱打点,可公中剩下的那一半银子并不够他打点他只好跟陶阳翁主去借。可大女儿失踪后陶阳翁主就对他心灰意冷,半分钱也不肯给他。女人家的嫁妆本来就归自己处置,他不能强要,只要又去找二女儿要回了一个庄子两个铺子,以及五万两银子。 裴静姝并不想给,虽然她还剩了一万两银子和一个铺子一个庄子,对于她这样的庶女来说也算不错了。可她见识过裴静妤的嫁妆后哪里还甘心呢? 但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她日后还需要昌平侯撑腰,便只能先将这些银子还回去,还要善解人意地说上几句话,表示自己并不稀罕这些玩意儿。这种举动果然让昌平侯十分感动,因此每次她回娘家,昌平侯都会给她补贴点银子,每次给的银子虽然不多,可一点点叠加起来也不少了。所以她回娘家的次数很多,基本上每个月都有三五次。 广平侯府早已失了圣心,日子不如昌平侯好过,因此她丈夫也乐于她多回娘家联络感情。 “那揽月楼从前经营的是不错,可今后就未必了。”裴静姝又叹了口气。 昌平侯奇怪道:“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人敢跟你抢生意不成?” 他们昌平侯府在世家云集的京城里也就一般,但陶阳翁主的颜面大家都要给上几分,毕竟谁也不敢得罪大长公主。 “揽月楼边上有一家叫白鹤楼的酒楼,父亲知道了吧,白鹤楼的性质与揽月楼差不多,只是从前一直生意不济。最近白鹤楼新出了一种四君子酒,吸引了无数文人雅客,将揽月楼的生意都快抢的差不多了。那白鹤楼是母亲名下的铺子,我也不好跟母亲抢什么,只想让我们的揽月楼也能卖上这种酒,可那卖家却不愿意。我想着卖家或许是惧怕母亲的势力,倘若母亲同意了,他们应该也就同意了。可白鹤楼是母亲给姐姐的陪嫁,母亲只怕不会愿意。” “你母亲也是个糊涂的,你姐姐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就算白鹤楼赚了,再多的钱她也花不了,还不是全都落入你母亲的口袋里?你母亲的钱多如牛毛,根本就花不完,又何必跟你争着一毫半厘的?”昌平侯不满极了。 裴静姝惆怅道:“爹爹也别这样说,我相信姐姐一定会回来的。当年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多谢爹爹替我善后。可我已经后悔了,也得到了我想要的郎君,从此之后都不会再跟姐姐争什么了。若不是我那揽月楼被挤兑的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 裴静姝说着,眼圈都红了,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昌平侯见了有味不忍:“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出面帮你摆平,定要让你的酒楼里也卖上那种好酒,不会让你生意一落千丈的。” “真的可以吗?如果母亲不高兴的话,那岂不是成了我的罪过?要是母亲实在不愿,我也舍不得爹爹因我为难,这事便算了吧。”裴静姝又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到底是我冲动了这事儿并不该跟爹爹提的。” “好女儿没什么是不能跟爹爹提的,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替你做主。” 昌平侯说完,就气势汹汹地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 昌平侯自然知道广平侯府如今大不如前,他当初又只给二女儿留了一家揽月楼,虽然那是他手头最赚钱的铺子了,但昌平侯还是问心有愧。 如今就连揽月楼的生意都不好了,那他二女儿的日子可怎么过哟?不行,他就算与陶阳翁主再吵一架,也必须把这事摆平了! 昌平侯于是又跑过去跟陶阳翁主提了这事,陶阳翁主听后怒不可遏。 “又是为了那贱人生的女儿,这些年你每次过来找我都是为了那贱人生的女儿。裴永胜你要不要脸?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女儿?我生的女儿就不是你的女儿吗?”陶阳翁主气的直接一个杯子砸在了他的脚边。 昌平侯慌忙地躲开了那个杯子,但腿还是被碎片溅到了一点,多了些许痛意。 “陶阳,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些年来你为何越来越像个泼妇,一点都没有当年陶阳翁主的风范了。” 陶阳翁主怎么能一口一个贱人的称崔姨娘呢?崔姨娘是他此生最真爱的女子,不容任何人侵犯,哪怕是他的发妻这样说他都会生气。若不揽月楼的事情还需要请陶阳翁主帮忙,他肯定立马甩袖就走,还要让陶阳翁主好好吃个教训,让她后悔自己说出这样过分的话来。 可他现在有求于陶阳翁主便只能暂时将这口气压下,待到来日秋后算账。 “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我还要什么陶阳翁主的风范?” 哪怕昌平侯将自己的心里话压下了,可陶阳翁主还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陶阳翁主心下悲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嫁了这么个玩意儿。要不是为了她唯一的儿子,她早就离开昌平侯府了。 “陶阳,你是一府的嫡母,是一族的宗妇,你不应该如此小气。在我们裴家不止妤姐儿是你的女儿,姝姐儿也是,而且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昌平侯不满道。 “这个要求不过分,那什么要求才过分,做生意应该各凭本事,凭什么我就要让着她,她自己没本事还要怪我吗?” 陶阳翁主从不曾插手白鹤楼的生意,她不过是每个月去查账而已,其他的从未问过。白鹤楼是他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只要不亏损就可以了,至于要打理的如何好如何好,她暂时没有那个精力,她希望他的女儿有一天能够活着回来亲自打理。 就算是在从前昌平侯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她都不会答应,更何况是现在呢?现在她已经快要摸到他女儿的线索了,她女儿说不定马上就可以回来了,她一定要把这些店铺都好好的交到她女儿的手上,才不会让人占便宜呢。 她平时不在意白鹤楼的生意是否红火,可现在她觉得他的女儿快要回来了,那白鹤楼的生意自然是越红火越好。她都想要看看给白鹤楼提供君子酒的那户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了,她一定要好好的奖赏他们。 “可姝姐儿并不是没有本事的人,这些年她都做得好好的,如果不是白鹤楼那边君子酒横空出世,那她还可以继续红火下去。反倒是那白鹤楼近些年一直都没有什么收益,多亏了君子酒才有今天的热闹。可这君子酒再好,大家总有喝腻的,一天到时候白鹤楼又要靠什么撑场面呢?”昌平侯诡辩道,“这热闹至极之后的冷清,只怕大部分人都受不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君子酒放到揽月楼那边卖,那个后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让揽月楼帮衬白鹤楼一把就是了。” 陶阳翁主冷笑道:“既然那君子酒迟早会有人喝腻,那就等他们把酒喝腻了再说,等他们对君子酒腻了,揽月楼自然会恢复往昔的热闹。到时候侯叶就不用费心找我帮忙了,免得在我这受了委屈,还要回去跟崔姨娘诉苦。”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身为嫡母你不应该对女儿大方一些吗?为何在这种小事情上斤斤计较?”昌平侯觉得陶阳翁主越发无理取闹了。 陶阳翁主已经对昌平侯死心了,可她也没有想到昌平侯居然糊涂到了如此地步。 “我斤斤计较?裴永胜,你不觉得自己太离谱了吗?我让你帮我找女儿,你就推三阻四百般不愿,还要将我骂上一顿。可你女儿只是生意上遇到点小麻烦,你就巴巴的过来找我帮忙了,你不帮我的忙,我凭什么要帮你的忙?” “这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呢?你更离谱。”昌平侯不悦地甩袖,“妤姐儿早就死了,我要怎么去找她?而姝姐儿所求不过小事而已,有那么难答应吗?你为什么非要这样针对姝姐儿?”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好,我告诉你,因为我怀疑当年我的女儿会被人所害,都是她和崔姨娘所为。”陶阳翁主冷冷道,“她一开始就记忆了自己的姐夫,不是吗?我当时就想把他打发到庄子上去,是我的宝贝女儿替她求情我才放过她一次,可她是怎么对我女儿的?” 昌平侯面色一沉,大女儿的死自然与二女儿脱不了干系,其中肯定还有崔姨娘出谋划策。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他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不能失去另一个女儿,还有对他最温柔的崔姨娘。好在陶阳翁主也只是怀疑而已,他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事是他二女儿和崔姨娘干的,既然如此,那自己只要否认到底就可以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妤姐儿死了我也很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应该多看过看过还活着的儿女,不是吗?”昌平侯放柔了语气,他知道陶阳翁主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可是他这些年大部分时间是不在陶阳翁主的房里休息的,他每日面对的都是温柔小意的崔姨娘,早已被捧得自大了。因此他方才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凶狠,越来越凶狠,直到现在才想起陶阳翁主不吃他那一套。 陶阳翁主与崔姨娘不同,不是可以让他随意逞能威风的对象。陶阳翁主的爵位可不比他低,娘家又有大长公主震着,大长公主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 从前陶阳翁主喜欢他,因此大长公主也对他好,于是他的仕途一帆风顺。如今陶阳翁主不喜欢他了,大长公主对他也有了怨气,因此他的仕途止步不前,之所以没像广平侯府那样逐渐没落,是因为大长公主还要给他的儿子留下几分薄面。 昌平侯很想回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因此他偶尔也会跟陶阳翁主示好,只是陶阳翁主懒得搭理他,他因此脾气越来越大。 他被崔姨娘捧得久了,便有些忘乎所以,越发不肯向陶阳翁主低头。他觉得那样显得他很无能,可他绝对不是那种无能的人。如果他真的是无能的人,当年陶阳翁主又怎么会嫁给他呢?可陶阳翁主嫁给他以后,又让自己的娘家打压他,实在是太可恨了。 若不是他心疼二女儿,怕二女儿的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他绝对不会过来受这个罪。 “你为何口口声声都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很希望她死吗?我们的女儿当初是掉落悬崖的悬崖,下面是一条河,或许她被河流冲到其他地方被人救了呢?”陶阳翁主垂泪道,“裴永胜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从二十多年前开始我就不能再相信你了,那是我们的女儿,那是我们之间第一个女儿,你怎么舍得这样对她呢?你当时明明有本事将他找回来的,可你不愿意,你不仅不愿意自己去找,你还不让我儿子去找。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希望她死,因为只有她死了,你的宝贝女儿才能嫁到广平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够了,不要再旧事重提了,这些年你每回见了我都要重复一遍,这些话你不觉得烦我还觉得烦呢!”昌平侯完全被戳中了痛处,不由自主大声喊了出来。 “你既然觉得烦,那日后不要再来找我,就是。”陶阳翁主冷漠道。 “行,不找就不找,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事我难道不能自己解决吗?”昌平侯也不想伺候了。 “好,我希望你永远都能记住今天你说的这句话。”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小事而已。”昌平侯说完便拂袖离去。 裴静姝还在书房里等候昌平侯,见昌平侯这样,就知道这事多半不成了。 “爹爹怎么气成这样?母亲果然不愿意吗?” “往后别再叫她母亲,她可没有把你当成她的女儿。”昌平侯冷冷道,“这件事你交给本侯爷便是,本侯爷一定帮你办妥,用不着陶阳翁主大驾。” 裴静姝听到这话有些高兴,觉得自己的眼药都上成功了。但是这个时候上眼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揽月楼啊! “可是爹爹,如果没有君子酒的话……” “本侯爷出面,难道他们还敢不卖吗?”昌平侯冷笑道,“我才不相信有人敢跟本侯爷作对!” 第二百一十章 裴静姝听到昌平侯说的话以后十分高兴,她当然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威逼那户不识好歹乡下人家卖酒给她。可如果由她亲自出面,那一定会得罪陶阳翁主。 因为大长公主的关系,裴静姝并不敢得罪陶阳翁主,所以才回来找昌平侯帮忙的。昌平侯能说服陶阳翁主自然最好,无法说服的话,刘昌平侯出面,她也不会被殃及,简直两全其美。 这样想着裴静姝又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果然聪慧过人,又一次轻松的化解自己的危机,还没花多少银子。 裴静姝见昌平侯答应了,没聊几句便找借口告辞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她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昌平侯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走了,便借着此时的滔天怒气朝状元街走去。他按着裴静姝给他的地址,找到了江雪荷家门口。此时江雪荷正好要出门,昌平侯还没敲门,江雪荷就直接把门打开了。 江雪荷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怒容的昌平侯愣了一次,不明白自己何时招惹了这样的人物。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昌平侯在看清江雪荷的脸后,一下子就愣住了。像实在是太像了,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未免也太像她的大女儿了。这些年来,因为陶阳翁主不肯放弃寻找女儿的缘故,昌平侯见过很多与裴静妤模样相似的人,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像的。不知道他妻子说的那个长得与他女儿很像的女人是不是也有这么像? 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不仅容貌与她大女儿有七分相似,就连气质也一模一样。只要稍微一晃神,就觉得这是他大女儿回来找他了。 昌平侯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要跟这个与他大女儿十分相似的女子算账吗? 不,不管再像她也不会是他的大女儿,他的大女儿已经永远回不来了,她不应为其动摇自己的意志。 “姐姐怎么站在门口不走了?” 昌平侯正要开口,就有一个小姑娘一蹦一跳地从屋里跑了出来,好奇地看着江雪河,又好奇地看了看门口的昌平侯。 这小姑娘正是江雨萱。 昌平侯在看清江雨萱的面容后,又是心神一震。像,太像了,这个小姑娘的鼻子嘴巴长得跟他妻子一模一样,而那双眼睛倒是与他妻子不像,反而像了大长公主的凤眼。 这两人难道是亲姐妹吗?不会那么巧吧? “你是什么人?看你的衣着装扮一定出自世家大族,不会也是要来插队跟我们买酒的吧。”江雨萱撇嘴道。 “你们就是做出四君子酒的那户人家?”昌平侯问道。 江雪荷并不是很想承认,可人家都找上门来,肯定查过不少事情,她就算否认也没用,因此她点了点头。 “正是,不知道这位老爷有何指教?” “你们两个是亲姐妹?”昌平侯又问。 江雪荷与江雨萱不由对视一眼,都觉得这老头很奇怪。问酒她们还能理解,可是问他们是不是亲姐妹算什么情况? “我们自然是亲姐妹,不知道这位老爷此来到底所为何意?”江雪荷问道。 “没什么意思,不过随口问问罢了。我先走了,你们姐妹几个保重。”昌平侯说完就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他又想起了那日陶阳翁主要他找人时说的话,陶阳翁主当时说的那些特征与他看到的这两个女人全都对上了。听说这家是三个姐妹,中间还有一个与陶阳翁主有几分相似的姑娘。难怪陶阳翁主一回去就要他帮忙找人,换成是他看到这样俏生生的三个姑娘出现在他眼前,他也会觉得那是自己的亲外孙女。 并不需要多调查什么他便能确定那是他们家的孩子,原来他大女儿当年掉下悬崖后果然没死。如果她没死,又找回了京城,那是不是自己亲口传出去的死讯再一次逼死了她? 如果他当时没那么果决,或许他大女儿还能回来。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昌平侯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不后悔的。可看到那对姐妹,他的心就没办法平静下来。他彻底断了大女儿的后路,那大女儿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怎么做呢?她又嫁给了什么人呢? 二女儿在侯府从世子夫人当到了侯夫人,二女儿的女儿也是侯府千金,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而他大女儿的孩子却靠卖酒为生? “姐姐,那人到底是谁啊?好奇怪啊。” 昌平侯忽然听见那个小姑娘问了一句,心里更难受了。 “我看那人或许是找错了吧?一开始气势汹汹的,看到我们之后就偃旗息鼓了,可见是不认识的。走吧,我们一起去花市看看,昨天杨掌柜说花市那边有几盆茉莉花很不错。” 茉莉花…… 昌平侯还记得,他大女儿最喜欢的花就是茉莉花。 他大女儿从小就很喜欢花,喜欢用花泡茶,做点心,还会用花来酿酒。一开始她鼓捣出了什么桃花酿梨花酿的,总是掺了许多蜂蜜,他觉得太甜了,并不喜欢。后来大女儿就不放蜂蜜了,专门给他研究出了一种带着药效的花酿,他喝下去之后老寒腿都好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着二女儿的面,他总是想起二女儿对大女儿的抱怨,总觉得大女儿太过骄纵,一直欺负妹妹才会逼妹妹对她痛下毒手。可看到这对姐妹以后,他想起的尽是大女儿的好。 其实大女儿在他面前并不骄纵,因为二女儿时常告状,他便觉得是大女儿两面三刀,装模作样。可是仔细想想,其实大女儿与其他庶女的关系相处得都很好,二女儿却不是这样。可二女儿说因为他最宠爱崔姨娘,其他姐妹都嫉妒她,他便信了。 其实他不傻,他知道二女儿的话漏洞百出。可他当大女儿已经死了,他又有愧于大女儿,为了给自己开脱,他便也要给二女儿开脱。 “去查查那户人家吧,还有双方的父母都查一遍。” 昌平侯知道陶阳翁主一定会让裴靖宇去查这些事情的,可他忍不住也要调查一遍。他希望大女儿这些年能过得好,这样他的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他们既然住在状元街,那说明他的外孙女嫁给了一个举人吧?举人其实也不错,说不定这次春闱就高中了呢?而且外孙女能够嫁给一个举人,那他大女儿一定嫁入了书香门第吧?虽然清贫一些,但日子总不会太差才是。 只是没想到他外孙女卖酒卖到了女儿的嫁妆铺子里,这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昌平侯心想,如果这是有意的,说明大女儿已经在外头学坏了。虽然可能是生活所迫,但到底叫他失望了。如果是无意的…… 可能是无意的吗?大女儿早就开始接管自己的嫁妆了,能不知道自己嫁妆里有哪些铺子吗? 想到这里,昌平侯对认回女儿的心思又淡了些。 只是女儿虽然一时半会儿不能认回来,但多照顾他们一些让他们日子不那么难过还是可以的。至于抢大女儿的酒给二女儿卖,他就做不出来了。他一向偏心自己的二女儿,做过那么多伤害大女儿的决定,不能再残忍地断了大女儿的生计。 昌平侯失魂落魄地回了侯府,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字未提。 而另一边裴静姝以为这事交给昌平侯之后一定能够办妥,因此没再管过,还让蓝掌柜他们等人都从江雪荷那边撤回来。有她父亲出马,哪里还需要浪费这些给酒楼赚钱的掌柜和伙计们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裴静姝以为把这事交给昌平侯后就十拿九稳了,却没想到昌平侯根本就没管过这事儿。眼看着那边会试都结束了,学子们成群结队地到白鹤楼去饮酒作乐,高谈阔论。以往这段时间都是揽月楼生意最好的时候,结果现在客人全都跑到了白鹤楼里去,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裴静姝当即就回了昌平侯府。 “爹爹上次不是说要帮我搞定那户不知好歹的人家吗?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都没有消息呢?如今这是每年生意最好的时候,偏偏生意全都到了白鹤楼去,这叫女儿日子可怎么过呀?”裴静姝又气又委屈。 “你以后就别打那 这个比喻连傅显都觉得过于粗俗了,洪保忍住一脚把他踹倒的冲动,板着脸去前方找方醒说话。 包括这所谓的望乡峰四王,在陈白鹿的生命之中,他们注定,也只能,是四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王浩宇基地的武器威力不容置疑,面对于东江基地如此庞大的队伍,也只有触动基地才能够消灭他们。而刚才的那两轮攻击,正是基地中“列阵式密集阵炮火系统”造成的。 听到这话,一个麻衣老者一道白光劈向对面,将对面的蓝衣老妪击倒。 在以一波猛然爆发出来的法力将东方未明的戮仙剑气击退之后,那阴阳鱼轮转之间,无数狰狞的表情浮现在七情六欲无相与金刚大力有相的面孔之上。 高大奇的身形被拍进石头,触手有些许的温热,但完全和一块石头连在一起,无法分开。 为首之人一身黑色锦缎春衫,头发高高竖起,正襟危坐于第一辆马车上。 “我是去押运些物资,到明年春天,我就回来了。”折依然面上狡黠的笑容,似是看穿方仲永心思一般,又似是鼓动着方仲永些什么。 尽管纳闷,方仲永依然和柴麟一起,被大伙儿拱入蹴鞠场地之中。 话还未说完,他们也是停住步伐,说不出口,而是在抵抗这那股无形的庄严之威压感。 柳三舅的爵位,并不是外戚常用的承恩公一爵,而是另赐的柳国公一爵。 锋利至极的武士刀,直接是没入了林晨的肉里,鲜血瞬间如同泉水一般彪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法官大人本来是沙哑的男低音,结果分化成oga之后,引以为傲的烟嗓隐隐变得奶了。虽然官现在还没清醒,体验不到从a变o的落差,但就是难受,就是想哭。 尽管那人刻意压低了声线,改变了他原来的声音,叶楚还是立即知道了他的身份。 要知道,以往不知秦凤仪身世时,大家都以为秦凤仪是秦氏夫妻的儿子。如今秦凤仪的身世无人不知,秦凤仪再如何将秦氏夫妻视为爹娘,说到底,夫妻二人到底是没有子嗣的。 听起来是想在这位大名长子的身边,同样安排一位忍者保护吗?然而好像是有点怪怪的感觉,这个家伙还是个萝莉控? 好歹吃饱了,几个村民过来要了警察车上的钥匙,把车上的几十件警察们本来脱下来的棉衣外套拿过来丢给他们。还不够的拿了些军大衣给他们。 章心莉出来后,叶楚一路跟着她,看着章心莉进了洗手间,叶楚微微一笑,时机到了。 别说荒漠上的夕阳。他什么稀奇古怪的景色没见过?他还见过血海中的夕阳与朝霞呢。 你去撩妹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还闹得满城风雨?冷雨萱不生气才有鬼。 高松与余丛一边喝一边聊天,开始聊的是在榆城的生活,慢慢的就聊到这些年军中的变化,最后是云擎跟玉熙了。 “这些都好说,我们还是先考虑主体建筑建在哪里吧?”看着她一直没有停歇的样子,最终徐子陵不得不制止她继续发表她的意见,至于这地方喜不喜欢,他压根就没问,因为看她这样子也就知道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顾思言这段时间也在京城结交了几个好友,将他们都带去了白鹤楼喝酒。在白鹤楼里,其他人或许会抢不到四君子酒,但顾思言不会。因着江雪荷的关系,白掌柜一直都给顾思言兄弟几个留了份例。与顾思言相熟的几个学子都知道顾思言与这酿酒的人有些关系,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 待到放榜那日,江雪荷带着一家大大小小去了白鹤楼,杨大树则自请前去看榜。因为杨二苗提前打过招呼,白掌柜一早就知道他们一家今天要过来,于是给江雪荷安排了一间最大的包厢。 看到江雪荷的时候,白掌柜还忍不住跟她聊了两句。 “不知道顾夫人最近可有研制出新的酒水?” 江雪荷好笑道:“除了梅兰竹菊与荷花,书生们还喜欢什么样的花草呢?” 白掌柜一愣,想了想问道:“松树?柳树?” “一个是岁寒三友,另一个也常有人对其作诗,或许是喜欢的吧。”江雪荷笑了笑。 白掌柜见江雪荷兴致缺缺,也明白过来,这些虽然也是常被写进诗里的,但地位到底不如四君子。哪怕江雪荷真用这些酿酒了,最后也只是个添头罢了,不可能跟之前的四君子酒一样好卖。 白掌柜明白过来,也不再求什么了,只祝福江雪荷家里人金榜题名,江雪荷落落大方地与他道谢。 白鹤楼里,不少人看到顾思言来了,便纷纷向其打招呼。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都肯定了顾思言与柳涵之的才学,便很好奇他们俩的名次。要不是顾思言已经坐在包厢里了,他们还想跟顾思言坐一桌呢。 杨大树腿脚一向很快,眼睛又尖,才刚放榜没多久他就奔回了白鹤楼。 “爷,您会试考了第三呢!柳公子第十九名,都是好名次。” 江雪荷一就乐了,连忙给了杨大树两个银锭。 杨大树连忙推辞:“夫人未免太客气了,小人偶尔跑个腿而已,用不着打赏的。” 江雪荷笑道:“那可不行,今儿大家都高兴,你若是不接这赏钱,便是让我不尽兴了。” 杨大树这才无奈地将钱收下,因为江雪荷动不动就赏他钱,他现在也有不少积蓄了。 因为杨二苗现在已经是江雪荷手底下的大掌柜了,一个人管理了大部分铺子,积财不少,江雪荷看着杨大树便觉得心中有愧了。杨二苗是个有本事的,所以得到了她的重用。那杨大树也是个有本事的,她却一直让人当个侍从跟在顾思言身边,心里总觉得不安。 她也提出过可以帮他们重新把杨家镖局开起来,到时候杨大树就是镖局的主人,而她也不会干涉镖局的行事。但杨大树却不愿意。 杨大树始终记得江雪荷刚将他们兄妹二人买回去时候的样子,若不是江雪荷大方,他们兄妹未必能活下去。后来哪怕江雪荷的日子并不好过,却还是为了他们兄妹俩将杨二苗等人都买回来了。这样的大恩大德,他是愿意用一辈子去报答的,更何况他待在顾思言身边并不苦,要比他以前走镖好过许多了。 他从前走镖的时候,就是将不同的东西运到不同的地方去,要好好看紧那些货物。跟在顾思言身边的话,他要做的事情也是要保护好顾思言的安全,他完全可以把这事当成走一趟长镖,走完这一生一世。 他既不愿离开,江雪荷自然也不能勉强他,毕竟他是他们身边所有人里头武功最好的,有他在顾思言身边,江雪荷才更放心。但江雪荷对杨大树心中有愧,总觉得是他们一家绊住了杨大树的脚步,因此总是找着各种理由给杨大树送钱。 杨大树经常拗不过江雪荷,收到的钱越来越多,他干脆全都攒着作为自己的老婆本。反正江雪荷已经消了他们的奴籍,只要遇到合适的姑娘,他随时都能娶妻。 杨大树心想,等到他们爷殿试结束以后,他就托夫人给小花找个对象。他是个大老粗,自己都张罗不过来,给小花张罗就更难了。 江雪荷得了消息,便直接让人开席了。白鹤楼的菜色还是不错的,只是白掌柜不如蓝掌柜会经营,之前名声一直没打出去。自从白鹤楼推出了四君子酒,生意蒸蒸日上,大家才发现其实白鹤楼不论哪个方面都不比揽月楼差。菜色方面更是如此,白掌柜家里的侄子很有厨艺天赋,算在江雪荷来京城之后吃过的几个酒楼里最合她胃口的了,因此她在来之前就已经点好菜了。 众人见顾思言那边已经开席,都觉得顾思言狂妄了,这是还没知道名次,就觉得自己一定会高中了? 顾思言也没解释什么,趁着家里人都高兴的时候,先和他们一起庆祝了。 等到有人过来报喜,大家才知道顾思言竟然真的高中了,与他们同行的柳涵之也是如此,妒羡之余又有些惊讶,莫非顾思言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顾思言这才给外头的人解惑:“家里有几个腿脚快的小厮,一早就在那儿守着了。他眼睛也尖,皇榜刚贴上去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名次过来报喜了,我们这才庆祝的。” 众人不由好奇地看了看顾思言身边几个衣着简朴的人,也不明白顾思言一个农家子身边为何有这么多精干的小厮。 酒席吃完之后顾思言就要跟江雪荷他们回去,却被其他学子拦住,说是想要跟他继续探讨学问。顾思言看了两眼就发现了那群学子中有人对他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顾思言心生警觉,一一拒绝,马上就是殿试了,他可不想横生枝节。 江雪荷一行人出去的时候,裴静姝正好也刚从揽月楼出来,两边撞个正着。江雪荷等人并不认识裴静姝,因此目不斜视地离开了。裴静姝看着江雪荷那春风得意的模样,却是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从小就见不得裴静妤好,如今自然也见不得裴静妤的子女好过,尤其是与裴静妤有七八分相似的江雪荷。 眼见着那些人无视了自己浩浩荡荡地离去,裴静姝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用把那些贱民放在心上。就算他们卖酒能挣钱又怎么样?贱民也还是贱民,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江雪荷才不知道京城里早有了恨上了他们姐弟几个,这几日她都忙着帮忙挡那些约顾思言出去喝酒的学子们。这些学子有的是真心实意想跟顾思言讨论学问的,也有不怀好意想让顾思言去不成殿试的。不管他们目的如何,江雪荷全都一一推拒了。 因她还不够八面玲珑,后来还把更长袖善舞的杨二苗给找了回来帮忙挡人。杨二苗也不负她所托,将人一一挡在了外头。 殿试那日,江雪荷也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将顾思言上下全都收拾了一遍,保证他玉树临风地出门了。 顾思言觉得好笑:“要不要这样夸张?” “这怎么就夸张了呢?殿试是要面见天子的,收拾得好看些也能给天子留个好印象不是吗?若是相公高中了,到时候还要游街的,那就更得体体面面了。”江雪荷笑道。 顾思言也笑道:“既然夫人如此用心地帮我收拾了,那我殿试上一定要好好发挥,争取游街的时候走在前头一些,免得白费了夫人这番苦心。” “那好,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一定要走前面些。” 走在前头,那就意味着顾思言名列前茅。哪怕不是前三甲也没关系,江雪荷心想,只要不出十名之外,之后行事总要容易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如顾思言所言,殿试后的游街他确实走到了前面的位置。顾思言殿试的名次与会试的一样,也是第三,成了探花。 江雪荷将顾思言送入考场后,就带着一家人进了上回在白鹤楼的那个包厢。新科学子游街的时候,都会经过那一条街,无论是白鹤楼还是揽月楼都有绝佳的位置。 顾思言的位置离揽月楼更近一些,不过他从那儿经过的时候,就一直往白鹤楼的二楼张望,果然看见了江雪荷正站在窗前看着他。 江清柳在全家人里最兴奋的一个,看见顾思言之后就兴奋着招手,大声喊姐夫。顾思言忍俊不禁,对上江雪荷的目光,缓缓绽开了一个微笑。 他这一笑,两边酒楼窗前的人都看了个分明,无数女子都被他笑得心神一荡,恨不得立马跟他走了。 “唉可惜了,探花郎年轻俊美,偏偏已经娶妻了。”不少人都发出了遗憾的叹息。 “听说探花郎的妻子是他在乡下冲喜娶的,只是个普通的农妇而已,实在是可惜了。” “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有什么好可惜的?既然是冲喜而不是明媒正娶的,那如今探花郎身体好了,再娶一个配得上她的也就是了。” 揽月楼二楼那边,有一个少女听到这样的话不由笑了。 “娘,您之前不是还在为我的婚事头疼吗?您看那个探花郎怎么样?” 裴静姝闻言不屑道:“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的探花郎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乡下地方觉得探花郎稀罕也就罢了,你从小在京城长大,每隔三年都能看到一个探花郎,有什么好稀罕的?” “从前的探花郎也没这么俊俏的嘛。” 与裴静姝说话的这个少女叫宋玉妍,宋玉妍今年十七,这个年纪在京城里早该定亲了,可宋玉妍之前的未婚夫意外去世,便落了个克夫的名声。按理说才遇到一回未婚夫意外身亡的事情本不该落下这个名声,偏偏她生性骄纵,行事又无章法,得罪了不少人,有人在背地里整她故意坏了她的名声。 明眼人虽然都看得出来,但如今的广平侯府在京城世家眼里就是个破落户,因此也不会巴望着与宋家结亲。那些宋玉妍看得上的高门大户都很看不上她,而看得上她的她又看不上,不知不觉便蹉跎到了现在。裴静姝想着,在宋玉妍十八岁之前必须将她嫁出去了,因此就生了在新科学子里给宋玉妍找夫婿的念头。 如果能在前三甲里找自然最好了,再不济的话传胪也行啊。可惜这一届的状元三十有二,还算俊朗,已有一个妻子和三个儿子。榜眼年轻,出身寒门,但是相貌太过平庸,宋玉妍看不上。传胪已是不惑之年,虽然无妻无子,但裴静姝也不至于让自己如花似玉的二女儿嫁个年纪这么大的啊! 至于名次靠后一些的,她也找不到出挑的,年纪相当未曾娶妻的还有四五个,只是比起顾思言来,都显得略普通了。裴静姝权衡一番,还是觉得柳涵之最好,柳涵之虽然比宋玉妍小了一岁,但品貌都很不错。而且他这个年纪就能考上二榜进士,可见是个前途无量的。 裴静姝虽然有心给裴静妤的女儿添堵,但抢有妇之夫这种事情她还是不会让自己女儿去做的。要是抢个有权有势的也就罢了,抢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做什么?这不是平白让人笑话吗? “那探花郎的妻子是个会来事的,京中不少学子都知道探花郎有妻子了,而且他们夫妻感情不错。你就算不怕丢脸抢了人家丈夫,日后走哪儿都要被人嘲笑,这样你也愿意?” 宋玉妍不禁有些犹豫,她之前被人败坏名声的时候就受不了被人嘲讽许久没出门了,总不能嫁人以后就一直过那样的日子吧? 裴静姝指着柳涵之问道:“你看那个人如何?也是个翩翩少年郎,今科考了十三名,也算年少有为了。他家里的底我也查过了,十分穷困,家中只有一个半瞎的老母。你若是嫁过去了,多带两个丫鬟婆子伺候他老母就行。你虽然是个新媳妇,却也是个世家贵女,带着大笔嫁妆嫁过去,他们一家衣食住行都得仰仗你,断然不敢给你脸色看。虽然他已经定亲了,但定亲不比成亲,还有转圜的余地。” 裴静姝知道柳涵之定亲的对象是裴静妤的二女儿江云兰,这也是她对柳涵之满意的原因之一。抢有妇之夫对她女儿名声不好,但只是定亲的不会啊!大家只会以为那姑娘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她在背后煽风点火,彻底坏了江云兰的名声,也好出一口恶气。 裴静妤的女儿想嫁什么好人家?做梦! 就算是已经嫁了探花郎的江雪荷她都要把她扯下来,虽然她女儿不行,但崔姨娘娘家还有好几个妖娆女子,她就不信崔家那几个女儿不能把顾思言的魂勾走。 宋玉妍原本看上的就只是顾思言的脸,既然顾思言不合适,那看看别人也无妨。她于是朝着裴静姝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也正对着白鹤楼那边浅浅一笑,与顾思言的从容大气不同,柳涵之稍微有些娃娃脸,往日在顾家人面前都尽量表现出成熟的模样,今日却是过于高兴,看到江云兰的时候笑容里露出了几分稚气。 江云兰清丽的小脸微微泛红,她还是头一回看到柳涵之露出这样的表情,却觉得柳涵之这人比平时看起来更鲜活了。 宋玉妍也觉得这个少年比刚才那个青年看起来多了几分可爱,虽然比不上顾思言俊朗,但更清秀些,在这群学子里也算鹤立鸡群了。 宋玉妍多看了柳涵之两眼,越看越满意,便对裴静姝笑道:“娘,那就这个吧。” 裴静姝笑道:“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办妥的。” 不过一对孤儿寡母罢了,从前日子过得穷困,所以定了有两个臭钱的亲事,可江云兰这样的门第比起他们广平侯府什么都不是,她相信柳涵之母子二人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顾思言中了探花,在金銮殿上便直接赐了七品翰林编修的官职,因他已经举家迁到京城,圣上便给了他十日的假期,让他将家里的一切都打点好,可以心无旁骛地进翰林做事。 而柳涵之则去考庶吉士了,心想这一批不论考中与否,等结果出来就选个日子跟江云兰把婚成了。徐子熙马上就要带着顾思娴入京了,他可不想再听徐子熙吹嘘自己媳妇有多好了。至于顾思言嘛,他虽然从来不吹嘘,但他那神态那语气也透露出这个意思。 柳涵之觉得,他马上也是要有媳妇的人,不能跟他们这般斤斤计较。等他也有了媳妇,便不用再羡慕他们两个了。 柳涵之一边捧起书本准备考试,一边又将自己得来的银子全都交给了柳大娘,让柳大娘先帮他置办聘礼。 之前小定准备的聘礼在柳涵之看来远远不够,江云兰完全值得更好的。柳大娘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因此这些日子又偷偷做起了针线活,想要多赚点钱给江云兰置办聘礼。 这日就在柳涵之去隔壁找顾思言指点,而柳大娘又一个人在家偷偷做针线的时候,便有媒婆上门了。 “不知道你们柳家可有兴趣换一门亲事啊?” 柳大娘原本没看出对方是媒婆,因为对方说话好听就笑盈盈地把人迎进门了,结果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吾儿已经定亲,那姑娘深得我心,我如今只想赶紧将那姑娘迎进门,再无旁的心思。” 裴静姝找来的王媒婆笑道:“老夫人不要这样笃定嘛,您之前定的那个姑娘就算再好,在仕途上对柳进士也是毫无帮助的。我给您说的是这个不一样啊,那可是广平侯府的二姑娘,真正的世家贵女侯门千金,柳进士有才华,再有这样的妻族助力,定能平步青云一飞冲天啊!” 这话王媒婆自己说着都心虚,广平侯要是有让人一飞冲天的本事,自己早就飞了。可自从他得罪了大长公主之后,连个有实权的职位都混不到,还能帮谁? 不过这样的事情像柳寡妇这种乡下来的土包子肯定不知道,她完全可以随便忽悠。再说了,广平侯府再不济,也比这贫贱寒门出来的孤儿寡母强啊!在仕途上稍微帮柳涵之一把还是行的,比柳涵之自己孤军奋斗要容易些。王媒婆觉得宋玉妍这样的门第柳家肯定是拒绝不了,因此对于这门亲事她有信心一定能说成。 然而柳大娘并不这样想啊,柳大娘在柳涵之考上举人之前都觉得柳涵之想娶江云兰是高攀了,考上举人以后她也怕日后不能给江云兰优渥的生活,如今柳涵之考上进士,顾思言也中了探花,她这才勉强觉得两家门当户对了。 连江云兰那样的门第柳大娘都时刻担忧自己会委屈了人家姑娘,又怎么会去高攀侯府这样的门第?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论王媒婆如何舌灿莲花,柳大娘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只说侯府门第他们乡下来的高攀不上,而且她儿子早就与人定亲,万没有退亲另娶的道理。不然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就被他们家毁了名声,他们又于心何忍呢? “柳大娘又何必这样?外头那些小家碧玉就算爹娘再疼,还能越过侯府去了不成?人家侯府嫡亲的姑娘都不嫌弃你们是乡下泥腿子,你们怎么能嫌弃人家呢?”王媒婆难得遇到一个像柳大娘这样油盐不进的,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柳大娘连忙道:“王媒婆误会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乡下泥腿子出身的再不敢看轻侯府的。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侯府尊贵才不敢高攀的。像侯府这样的门第,只怕皇妃都做能做得,又何必下嫁我们这样家徒四壁的人家呢?” 倘若今天王媒婆不是来给宋玉妍说亲的,只怕就要当着柳大娘的面笑话宋玉妍了。就宋玉妍那名声,哪里还能当皇子妃哦!做个不能上玉牒的侍妾还差不多。虽然宋家也是侯门,可同样是侯府也有三六九等之分,那宋家就是京城侯门里最末等的一家。 再加上宋玉妍刁蛮任性,还眼高手低没有自知之明,别说嫁入皇子府了,就算嫁给其他侯门做嫡子正妻,人家都不太想要呢。 事实上之前裴静姝找不到合适对象的时候,还想让宋玉妍嫁给裴靖宇的小儿子呢。虽然这种事情裴靖宇是肯定不会答应的,不过她爹一向疼她,因此也很疼爱她的几个儿女,要磨得她爹同意还是很容易的。只可惜她爹刚一同意,那边陶阳翁主就禀报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连忙入宫跟圣上要了一道赐婚的旨意,将裴靖宇的小儿子给定下了。 裴静姝每每想到这事就气得头疼,一早就发誓下回一定要先下手为强,绝对不能让人抢走她看上的女婿。 说实话,要不是宋玉妍行事没有章法反复败坏自己的名声,裴静姝也看不上柳涵之这样的出身。只是如今事情都这样了,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先将就一下了。谁知道她肯将就,别人却是不肯的。 “那柳家竟敢不将我们广平侯府放在眼里?”裴静姝气得狠狠拍桌,“我一定要跟侯爷说一声,让侯府去翰林院那边打个招呼,把这人牢牢卡住!等他考不上庶吉士的时候,就知道我们家的厉害了。” 裴静姝身边的大丫鬟忍不住道:“可是侯爷未必能够……” 裴静姝无所谓道:“侯爷那边是必然要说的,还得提前通知那姓柳的臭小子一声。这样只要那臭小子考不上庶吉士就会以为是我们干的,至于我们是否真的能做到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最后的结果一样就行了。” “可万一他考上了呢?” 如果柳涵之正好没考上那当然是一样的,柳涵之初入京城对京城的局势还不了解,广平侯府这样威胁一番,最后他又没被录取,他很容易以为一切都是广平侯府只手遮天。可如果他能考上,那岂不是很尴尬吗? 虽然广平侯在翰林院确实有朋友,可那些朋友平时约出去喝酒吃肉是可以的,让他们帮忙办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吗? 当今重视翰林院,因此对翰林院的管理也比较严格。翰林院里的人不是完全不能做手脚,但能做的手脚有限。比如说去考庶吉士的那些人,如果只剩一个名额的时候,那边有七八个勉强能过的,那你选谁都行。如果柳涵之正好卡在那条线上的话,那广平侯打个招呼就能把这事办成。 可柳涵之不论是会试还是殿试名次都比较靠前,万一他考庶吉士的时候名次也在前列,那就算打招呼也没用了。 大丫鬟觉得担忧,裴静姝却不以为然。 “你当庶吉士是那么好考的吗?那柳涵之不过是个乡下泥腿子罢了,之前的会试和殿试多半是走了狗屎运,如今得罪了我们广平侯府还想有这样的好运吗?” “……”大丫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她算是发现了,他们这个侯夫人平时都算聪明的,可遇到身份远不如她的时候就十分想当然,不屑用脑子去对付那些人。虽然这种思维可以理解,但那样的话,她自己很容易吃亏啊! 可惜自己只是一个丫鬟,人微言轻,必须谨言慎行,可不敢说些裴静姝不爱听的话。 裴静姝见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终于不说话了,心里越发满意,想着肯定是自己的话太有道理了,令大丫鬟心悦诚服才不再反驳自己了。 于是王媒婆第二回去提亲的时候,就把裴静姝要她交代的话都交代了。 柳大娘听了心里惶惶不安:“儿啊,你说他们会不会真的……” “娘,不至于的,如今圣上英明,这种事情已经很少发生了。而且我听说广平侯府因为之前辜负了大长公主的外孙女,这几年已经没落了,家里连一个有实权的人都没,如何能把手伸那么长?” 柳大娘听后心里稍微安定了些:“那万一他们找到了能动手脚的朋友呢?” “那我也只能认了。”柳涵之叹息道,“以我这个名次,就算考不上庶吉士要谋个外放也是容易的。原本我就打算在京里待两年摸清朝堂上的事情以后就谋个外放的,要是没能考上就当是提前了。提前了也不要紧的,顾大哥不是还在京中吗?他肯定会帮我的。” 柳大娘依然忧心忡忡:“要是他再做点手脚把你外放到穷乡僻壤或者是蛮荒之地呢?” “那样的地方其实更容易出政绩。” “要是……唉,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柳大娘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说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不管广平侯府要如何破坏她儿子的仕途,她儿子都非江云兰不娶了。也是,这桩婚事本来就是他们求来的,总不能为了仕途就毁约另娶吧?这种丧良心的事情最好一次也不要做,因为凡事有一就有二,一旦开了这个先河,日后她儿子在仕途上当也走不远,这就是一个永远的把柄啊。 而且不管是他们母子也好,还是江云兰也好,都不是不能吃苦的。要真遇到那么多不公平的事情,那就先熬着呗。广平侯府就是现在再急,过几年那位宋小姐也嫁出去了,他们难道还能显得发慌天天盯着自己家不成? 知道自己家又一次被拒绝之后,裴静姝气得摔了好几套茶具。 “从来只听说过姑娘家拿乔多拒几次亲才答应的,不想现在大男人也有这种矫情做法了?”裴静姝咬牙切齿,“红罗,你再往礼单上添一倍的东西,再加一千两银子,我就不信他们家不动心!” “是。”裴静姝身边的大丫鬟连忙去准备了。 柳大娘在看到新的礼单还有那一千两银票的时候确实愣了一下,银票还好,她在顾家看过不少,但那礼单上有很多宝贝她是听都没听过的,更别说见过了。柳大娘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不过这点心动很快就被江云兰乖巧安静的模样所取代。 事实上宋家派媒婆往他们柳家跑了那么多趟,王媒婆感受到的不是诚意,而是压力。她看得出来,宋家其实并没有将他们家放在眼里,只是逼着要把自己家里的姑娘往他们家嫁。柳大娘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听说过低门娶妇高门嫁女,这宋家一心要把女儿下嫁,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柳大娘十分怀疑那位姑娘是个嫁不出去的,要么就是性子不好没人敢要,从这宋家最近的做派就可以看出一二。要么就是已经跟人有人首尾的,听说那些大户人家遇到这种事情,就会找个寒门把女儿下嫁了。只是没了清白的还好,万一肚子已经揣了一个想找人喜当爹呢? 柳大娘想想都不寒而栗,越发坚定了不能答应这门亲事的决心。 裴静姝就没遇到过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家,只想找人施压,偏偏又找不到什么助力。大长公主府那边将他们广平侯府压制得死死的,她想动什么手脚都难。 一想到这里,她对裴静妤就更恨了。如果不是裴静妤的话,大长公主如何会这样对自己?明明都没有证据,却一力地打压自己,这不是无理取闹公报私仇是什么? “既然柳家这样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裴静姝冷冷道,“红罗,拿上二百两银子出去找人发布谣言,就说那柳家已经打算退了之前的婚事,迎娶高门贵女了。我看那江家的野丫头知道了这事以后还敢不敢厚着脸皮不退婚?她要是识趣的话就主动把亲退了,不然我不介意帮她一把!” 红罗听了这话毛骨悚然,心想夫人的所谓帮忙一定不是正常的帮忙,而是要破坏那个姑娘的名声了,甚至还有可能要对那个姑娘造成实质上的伤害。毕竟夫人从前为了让玉婵小姐顺利嫁入永恩侯府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事。 夫人当初可是趁着永恩侯世子的未婚妻去上香的时候,花钱买通了山匪凌辱了那位姑娘呢。 红罗至今想起来都浑身发凉。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发布谣言这种事情裴静姝也是常干的,毕竟当年她害了裴静妤之后就这样做过一次,当时还有昌平侯配后,令她吃了不少甜头,之后只要有谁让她不顺心了,她就会做这样的事。如今尝到的甜头越来越多,她已经不想摆脱这种手段了。 因为裴静姝是经常做这种事情的,所以红罗想都不用想,就直接找好了人,都是经常帮裴静姝做这些事的,一个个都熟练的很。 于是很快裴静姝想要发布的谣言就遍布了整个京城,江云兰虽然信任柳涵之,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多少有些难受。 江雪荷宽慰道:“这应该都是那广平侯府的人弄出来的谣言,你也知道那家的二姑娘看上了柳公子,还要逼柳公子退婚呢。我看他们整这一出,就是要你们俩离心,还想让你自己知难而退。” “这些我也想的明白,姐姐你说若是我不肯知难而退,那广平侯府是不是还有后招?到时候伤害到柳公子怎么办?”江云兰忧心忡忡。 江雪荷柔声道:“你放心吧,杨掌柜已经出去打听过了,广平侯府在京城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你们都不会有事的。至于那位广平侯府的二姑娘,听说她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再闹下去对她也没有好处。” “可是……” “你也别太担心了,更不要有任何啥念头,有什么事多跟柳公子商量商量,毕竟这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情,别人想要插入你也得问问他愿不愿意。反正我们两家住的也不远,我叫他过来跟你说说话。” 江雪荷说完就起身出去了,并让浪杨小花将柳涵之叫了过来。等柳涵之进了后院的荼蘼花架下与江云兰说话,江雪荷便将杨二苗叫了过来。 这件事江雪荷原本是想让柳涵之独自处理的,可广平侯府那边动静不断,闹的也太过了。江雪河实在忍无可忍,她一向护短,受不了别人欺负她的兄弟姐妹。尤其是江云兰原本就是心思重的,广平侯府害得江云兰好几天晚上都没睡好,江雪荷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必须重重回击才行。 于是没过几天,京城里边传起了新的流言,将之前的流言全面掩盖。流言是这样说的,那广平侯府的二姑娘容貌平平,性情娇纵,凶悍愚钝,弄得人见人怕嫁不出去了才逼着一个寒门子弟退婚娶她。可那个寒门学子重信守诺,又与未婚妻两情相悦,不肯退婚,便天天被广平猴子的人逼上门欺辱,实在是惨不忍睹。 这则谣言比先前那则谣言来的新鲜,更讨人喜欢,因此流传的更广。这每年科考之后榜下捉婿的人多了,寒门子弟停妻另娶的负心事数不胜数。可这高高在上的侯门贵女嫁不出去,还硬逼着别人娶倒是难得一见。 说实话,柳涵之自己也想不明白,每年进京考中的寒门子弟有那么多这个不行,换一个就是了,反正广平侯府的二姑娘身为侯门贵女,嫁妆丰富,嫁给谁都不会吃亏,又何必盯着他不放呢? 为了安抚江云兰,他最近每天都绞尽脑汁地望顾家送东西,只求能哄得自己未来的妻子开心。 他在这边绞尽脑汁,那边广平侯府里焦头烂额。 广平侯与裴静姝恩爱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受不了了,回家之后便怒气汹汹的扇了裴静姝一个巴掌。 “瞧瞧你干了什么好事?今年的近视里面要选一个当夫婿的,有这么难吗?二百多个近视,你何必就盯着那一个不放?如今人人都说我们广平侯府没落了,闺女嫁不出去了,逮住一个寒门子弟就不敢放手,飞机逼着别人娶你就觉得好看了?我们广平侯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广平侯气的不行,关于自己妻子的那些小动作,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妻子也是要脸面的,做事一向有分寸。可他没想到这回的事情会闹得这样大,到现在要是他闺女还逼着柳涵之娶了的话,那就真没法收场了。他今天从衙门回来就已经被嘲笑过好几次了。 裴静妤也有点发懵,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过很多次了。门第相当的那些为了脸面不会把事情闹大,而门第远不如他们家的则是不感冒的。 可这柳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一对孤儿寡母吗?什么后台背景都没有,怎么敢把事情闹成现在这样。还是说这社有江家姐妹的手笔? 父亲根本就没有跟江家姐妹商量,江家姐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群贱民而已,区区贱民也想跟他们侯府叫嚣吗? 裴静妤原本就很讨厌裴静妤留下的血脉,这下更觉得江家姐妹一个都留不得了。 “侯爷放心,这事原先是我欠了考虑,是我的错,我会想办法弥补的。”裴静姝柔声道,“只不过那区区柳家平民而已,竟然敢跟我们广平侯府叫板,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广平侯一听到这个就不高兴,不过他还有脑子:“行了,他们家要是现在出什么事,别人还不都怪到我们家头上来?不过升斗小民而已,你何必跟他们斤斤计较?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教导教导你的女儿,要是她当年听话懂事一些,现在又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 广平侯想到自己的二女儿也头疼。他二女儿从小就擅长撒娇,因此广平侯对她也比较娇纵些,但广平侯没想到最后会把女儿养成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啊!明明大女儿也差不多是这样养的,那为什么大女儿就要聪明很多,懂事很多呢? 面对孩子的教育问题,男人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因此广平侯只觉得是裴静姝没用,把自己女儿教坏了。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没什么错,毕竟他在宠这个女儿女儿,大部分时候年的人还是母亲啊。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培训书功不可没,不就是她选的人家吗?不就是她去传别人的谣言,结果被别人反击回来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个没有裴静姝的手笔呢?还不都是裴静姝先招惹出来的? “行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以后女儿的亲事就交给我来办,你不要再插手柳家那边,你也别去动,暂时动不得。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家给我闭门思过吧。” 广平侯说完就直接离开了裴静姝的房间,裴静姝知道,短期内广平侯不会再进自己房间了。 她心里是很不服气的,如今广平侯正在气头上,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敢去动柳家那等他气消了还会动柳家吗?柳家害他们广平侯府还有她宝贝女儿都丢了那么大的仇,就这样白白放过他,怎么可能? 广平侯为了民生暂时不会动手,不代表她不动手。既然柳家动不得,那江家呢? 其实裴静姝也知道,在这个关口上,不管是柳涵之还是江云兰,只要有人出事,都会被归咎在广平侯府的头上。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柳家不知好歹,她日后会想办法慢慢折磨他们的,但江家她是绝对不会再留了。 广平和为人还算谨慎,不肯让她做这些事,但没关系,只要广平侯不知道就好了。 “红罗,过来。”裴静姝在红罗耳边低语一番,“你想办法把这件事情悄无声息的交代下去,不要让侯爷发现。” 红罗听到他的夫人又要杀人了,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些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了,但办的多了并没有让她感到麻木,而是越来越害怕。红罗觉得事不过三,这种事情做多了有损阴德不说,还容易露出马脚,一旦扯出一件他们之前做过的所有坏事,估计都能被一次性查出来。 裴静姝是广平侯夫人不管出了什么事,广平侯府都会想办法保住她的。可自己呢?她不过是个贴身大丫鬟而已,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主人还会给你亲亲热热的,一旦出了事儿头一个就将你踢出去当替罪羊。 红罗已经不想再做这样的事了,可她没有办法,只要是侯夫人交代了,她就必须去做。要不然还没等到她当替罪羊呢,她就直接被侯夫人弄死了。像她这样的下人,有什么自由可言呢? 广平侯虽然也觉得柳家不识好歹,但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他也没办法,只好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亲自带上门去跟柳家道歉。 柳大娘诚惶诚恐,不明白广平侯府又想耍什么花招,说话的时候都非常谨慎小心,生怕说错一个字就会害了她儿子,害了江家。 “大娘不用这样紧张,我们今天真的是过来赔礼的。之前是我家夫人和女儿不懂事,差点害了柳公子的婚姻,是我们广平侯府的不对。您放心,最后广平侯府绝对不会再为难柳家了。” “这也没什么,想是我们两家有些误会,如今误会解开了也就好了。”柳大娘还是不想得罪侯府的,因此话也说的客气。 广平侯见他们这样上道,就知道这户人家是实实在在的寒门,只要不把他们逼急了,他们根本什么都不会做。因此只要他稍微缓和一点点,对方就立马顺着台阶下了。 广平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于是就放下礼物离开了。 然而他一个人满意也没什么用,还在侯府的裴静姝并不满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裴静姝不愿意放过柳涵之,更不愿意放过江家姐妹。只是广平侯已经说了,暂时不能动柳涵之,如果他现在就报复柳涵之,那一定会被广平侯警告。 夫妻二十多年,广平侯是个什么样的人裴静姝再清楚不过。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们二人自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外头谁见了不夸他们一声鹣鲽情深?可裴静姝心里清楚,广平侯并没有那么喜欢她。新婚之夜广平侯就冷落了她,并没有与她圆房,之后连着好几天都没碰过她。 那个时候裴静姝以为他心里喜欢的是裴静妤,所以才这样对她。后来有一天广平侯因为懒得面对他,独自一人出了门,回来后没多久就抱着她睡觉了。从那以后,广平侯开始对她和颜悦色,还与她孕育了三儿两女,成了不少人艳羡的恩爱夫妻。 一开始裴静姝以为广平侯是想通了很多年之后她才从醉酒的广平侯嘴里知道,原来那天广平侯出门后没多久就遇到了风尘仆仆赶回京城的裴静妤。他嫌裴静妤憔悴不堪,嫌裴静妤穿着好似一个农妇,再也不是他心目中高高在上美貌绝伦的安宁县主。他觉得那个时候的裴静妤看起来连裴静姝都远远不如,也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那么多天,是否已经没了清白。既然如此,还不如和裴静姝好好过日子。 裴静姝听了那些醉话以后彻底安心,她明白广平侯心里彻底没有了曾经的安宁县主,她再也不需要为了她陷害嫡长姐的事情担惊受怕。 可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心寒,她知道自己嫁了一个凉薄的丈夫,比起那些情情爱爱更重要的是他们广平侯府的颜面。 不过那个时候裴静姝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会对情爱有所期许的小姑娘了,当了那么多年的世子夫人早已明白,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脸面。既然广平侯最爱的是广平侯府的脸面,那她就保持住这份脸面,只要她始终维持着这份脸面,她的丈夫就会一直敬重她。 哪怕现在广平侯知道了她陷害敌长姐的事情,广平侯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广平和我顶多只会说她几句,然后努力的帮她掩埋此事。她若是遗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广平侯肯定比她还要着急将那些蛛丝马迹清理干净。 摸准了这一点之后,裴静姝做事再也没有让广平侯不满过。这一回,裴静姝觉得自己依然可以拿捏好分寸。 既然在广平侯面前柳涵之暂时动不得,那她就先动江家姐妹好了。裴静姝在广平侯离开之后,她就派人去盯紧了顾家的小院子。 顾思言考上探花以后,江雪荷心里高兴,原本打算带着姐妹们上灵云寺的。只是因为裴静姝看上了柳家纠缠许久,弄得他们也没了心情,将赶快把广平侯府那笔烂账给解决了。如今广平侯府既然已经上门道歉,那件事情便不了了之,江雪荷又起了去灵云寺还愿的心思。 江云兰自然也是愿意去的,因为柳涵之也考上了。她之前心里也很高兴,只是没想到柳涵之考上以后会招来广平侯府的惦记,着实让他她慌了一阵。如今这事解决了,她心里更加高兴,肯定也是要去还愿的。 裴静姝派来的人在顾家小院外面待了几天,总算等到了江家姐妹要出门的消息,忙跑去禀报裴静姝。裴静姝欢喜极了,连忙找人联系了城郊附近的山匪,让那些山匪去截杀江家姐妹,一个不留。 裴静姝没想到的是裴靖宇也叫人盯着顾家小院,在知道江家姐妹要去灵云寺还愿以后,裴靖宇专门派了一队人偷偷跟在她们身后保护她们。 在江雪荷姐妹三人出门的那天,裴靖宇正好查到了裴静妤落崖失踪以后的事情。他确定了江家姐妹确实是自己的外甥女,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朝灵云寺飞奔而去,正好赶上一场劫杀。 灵云寺附近一向十分太平,江雪荷姐妹几人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山匪。更让他们意外的是,在这群山匪出现以后,又有一群人从他们身后赶了过来,帮忙拦截住了这群山匪。江雪荷姐妹三人心里十分感激,感激的同时又有些后怕,他们居然被这些人跟踪了这么久,而他们却浑然不知。跟踪他们的这些人现在是救了他们,可之后呢?这些人跟踪他们又有什么目的呢? 裴靖宇派去的那些虽然是为了保护江家姐妹安全的,可他觉得小姑娘家家的来到京城以后又一直十分老实,不曾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因此他派来的那些人虽有几分机警,但身手平平,只能应付一般的流氓混混,遇到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却是没有办法的。 裴靖宇等到的时候,他之前派来的那些人已经全部受了重伤,还死了两个。江家姐妹三人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裴靖宇见了十分心疼。动作利索的带着新的一对人马加入了战局,很快就将那些山匪全部捕获,让人送进了京兆尹衙门。 江雪荷看见那些山匪全都被人抓住,才松了口气,拉着两个妹妹起身去走到裴靖宇面前,跪下道谢。 “多谢这位恩公出手相助,我们姐妹三人感激不尽恩公路是有什么需要的,日后尽管告诉我们姐妹一声,我们姐妹但凡力所能及,无不答应。还望恩公、告知我们姐妹您的尊姓大名,日后我们才好相报。” “好孩子快起来,这原本就是舅舅应该做的,都怪舅舅来晚了让你们受惊了。”裴靖宇说着不由红了眼眶。 最大的那个姑娘长得多像他的大妹妹呀,他都好多年没见过大妹妹了,在他的记忆里大妹妹就如眼前的女子一般温婉可人,落落大方。 “舅舅?” 江雪荷姐妹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是你们的舅舅啊。” 裴靖宇激动地喊了一声,江雪荷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这位恩公是不是认错人了?” 江雪荷记得,她娘说过,她在这世上除了江二山和他们姐弟几个,就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我真的是你们舅舅啊!我姓裴,你们的娘亲也姓裴,对不对?”裴靖宇红着眼眶道,“快快快,我们上灵云寺坐会儿,好好说说话。不不不,灵云寺也不好,我们还是先下山找个茶馆坐一会儿吧。一会儿京兆尹那边要是有什么消息了,还可以及时通知到我们这儿。” 江雪荷姐妹三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与他同去。 “哦,对,没有凭证,你们不能相信来,你们快看看你们是否认识这个?”裴靖宇说着取下了腰间的玉佩,递到江雪荷面前。 眼前的玉佩十分通透,是一个兔子的形状。江家姐妹一看见那玉佩就弄住了,在他们印象里陪侍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玉佩,只不过雕刻的方向与这个相反,一看就是一对。 江雪荷再看裴靖宇,只觉得眼前这人她之前虽然从未见过,可确实觉得面善还有几分亲切。再仔细一看,发现这人与她娘亲还有几分相似。 莫非眼前这人真的是她们的舅舅吗? 江雪荷姐妹三人低语了几句,最终决定随裴靖宇一起下山。 “想当年你们娘亲出事的时候,还没你大。没想到一眨眼间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裴靖宇一提到裴静妤便十分伤怀。 原来裴靖宇与裴静妤是一对龙凤胎,昌平侯夫人陶阳翁主还特意给他们兄妹俩取了同音的名字。陶阳翁主是大长公主唯一的亲生女儿,因此对他们兄妹二人十分喜爱,裴静妤从小过的都是金尊玉贵的世家女生活。她很小的时候就跟广平侯家的世子定了亲,可她没想到她的庶妹裴静姝也从小喜欢广平侯。 裴静姝的生母崔姨娘是昌平侯的宠妾,比起正妻陶阳翁主,昌平侯一向更宠爱崔姨娘,就连裴静姝也宠得跟府中的嫡女没有差别。可不论他再怎么抬高裴静姝的身份,裴静姝能得到的依然不如裴静妤,因为她外家大长公主府才是真的富贵,昌平侯府远远不及。 因此裴静姝从小就嫉妒裴静妤,她觊觎裴静妤的未婚夫,也觊觎裴静妤那即将到手的丰富陪嫁。 裴静妤当年也是京城中有名的贵女才女,可她被宠得天真,并不知道家中的姨娘庶妹包藏祸心,还对裴静姝真心相待。 婚期将至,裴静姝趁着陶阳翁主与昌平侯不在家的时候,约裴静妤出门上香,还买通的山匪害得裴静妤落崖。裴静姝回去后就声称裴静妤不满意昌平侯给她定下的婚事,与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穷酸书生私奔了。 她哭得声泪俱下,楚楚可怜,昌平侯最吃这套,见裴静妤的屋里确实少了许多她常用的首饰,便信了裴静姝的话,不许侯府的人再去寻找裴静妤。其实那些首饰都是裴静姝买通了裴静妤屋里的丫鬟偷走的。她将那些首饰弄到手之后,就找人帮忙当了,做成了裴静妤当首饰的假象。 陶阳翁主信任自己的女儿,见昌平侯如此心灰意冷,与昌平侯大吵一架,就跟大长公主府借了人继续找自己的女儿,可这么多年了却依然毫无音讯。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也不知道当年裴静妤掉落悬崖后掉进了一条河里,被水冲到了禾州府附近,恰好被分家出去谋生的江二山所救。裴静妤醒来后便想回家,江二山也一路护着她回了京城。可她回京城的时候,一切都变样了。 从前她是京城人人赞叹的贵女才女,她回京时却成了人人嘲讽不屑的浪荡之女,是个人都能笑话她不顾侯府和大长公主府的脸面与一个穷酸书生私奔。而原本该属于她的未婚夫,也已经娶了她的庶妹裴静姝。 裴静妤从小顺风顺水,但从她跌落悬崖的那一刻她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似乎那悬崖便是她人生的深渊,只要跌落,就再也别想回到从前的高贵了。 她看着广平侯世子骑着高头大马从她面前经过,忍不住上前拦住了广平侯世子。她曾以为,她与这位世子爷是两情相悦的,所以她跟他诉说了这些日子里她的不容易,她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她只是被人陷害了。至于陷害她的人,在她得知裴静姝嫁给广平侯世子的那一刻她也想明白了,除了这个特意将她约出去的庶妹,还能有谁呢? 可她说得在情真意切又如何呢?广平侯世子看了一眼农女打扮的她,再看一眼她身边老实土气的江二山,一颗热切寻找她的心便冷了下来。 他喜欢的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从不失态的贵女裴静妤,而不是眼前这个风尘仆仆憔悴不堪的女人。再想到裴静妤失踪了一个多月,而这一个多月里居然都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就算她人还是清白的,也不是本分的。要真是贤良本分的女子,她便该主动避嫌才对。如今这样名声上早就不清白了,一个名声已毁清白存疑的女子如何配当他的世子妃呢? 广平侯世子又想到新婚之夜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新娘被人掉包了,怒不可遏。裴静姝哭着说是自己的嫡姐霸道,看多了风花雪月的话本,觉得自己和穷书生才是真心相爱的,便在新婚前夜与人私奔,还逼她待嫁。他那时是不信的,也不曾碰过裴静姝,只想等找到了裴静妤再做打算。哪知道昌平侯身为裴静妤的生父,却比他还要好面子,当夜就声称裴静妤得了急病死了,他只好让自己最宠爱的次女嫁了过去。 昌平侯夫人不满昌平侯的安排,还上门闹了一通,将陪嫁过来的嫁妆门房全都拉回了昌平侯府。广平侯世子当时被陶阳翁主闹了个没脸,因此更讨厌裴静姝,并不想认这个新娘。只是此刻比起嫁妆单薄的裴静姝,裴静妤更不能让他接受。他忽然觉得昌平侯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昌平侯的安排对两家而言才是最好的。 至于裴静妤是否被人陷害,谁在乎呢? 裴静姝虽然不及裴静妤有才名,可她如今人还娇嫩,又装扮得光鲜,名声也好好的,比起眼前的裴静妤来说似乎更适合他。 广平侯世子当即就做了决定,沉下脸冷冷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也敢冒充昌平侯府的千金?谁不知道裴家嫡长女在新婚前夜就得急病去世了?这可是昌平侯亲口说的,如今人都已经下葬了。来人啊,快把这两个疯子赶走,别诋毁了昌平侯府的名声。” 裴静妤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江二山帮她打探一番,才知道昌平侯那边真的下葬了家中嫡长女,只是民间始终流传着裴静妤不顾脸面与人私奔的故事。裴静妤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昌平侯府放弃她了,她再也回不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最后愣愣地跟着江二山去了江家村,选择隐去姓名与江二山好好过日子。 而广平侯当天回去后便与裴静姝圆房了,没告诉任何人他遇到了裴静妤。后来不论裴静姝跟他说什么,他都选择了相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裴静姝总觉得自己今天有的一切都是她不择手段抢来的,她并不觉得自己抢了裴静妤的东西有什么错,但她总怕东窗事发。所以她在偶然经过禾州府看见裴静妤江二山夫妇二人的时候,买通了山匪杀了他们夫妻,又在陶阳翁主遇到江雪荷之后派人去追杀江雪荷。 裴靖宇并不确定当初那些事情是不是裴静姝和崔姨娘一起设计的,也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昌平侯知情并且帮忙掩盖的,更不知道裴氏夫妇二人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裴静姝的刻意谋划。 他觉得裴静妤的死有些蹊跷,依然还在调查中,不过暂时还没什么结果。因此说起往事的时候,裴靖宇只顺着他的角度说了他所知道的。 这已经足够让江雪荷姐妹三个都红了眼眶。 “如果裴将军说的都是真的,那昌平侯未免也太狠心了。”江雨萱十分不满。 她过去十几年过的都是平凡农女的生活,如今就算知道她娘亲是侯府千金,她也不稀罕侯府的一切。尤其是昌平侯,江雨萱觉得那就是一个一点都不心疼自己女儿的父亲,她才不会把那样的老男人当成外祖父呢。 裴靖宇也不想为自己的父亲辩解什么,因为他当初对那些事也很心寒。他当时觉得,他父亲根本就不想认自己的女儿了。 “我也不知道父亲当年为什么会那样做,但这些年来娘和我一直都在寻找大妹妹的下落,从来都不曾放弃过。”裴靖宇自责道,“其实我也曾带着女儿去过禾州府小住,可居然不曾找到过你们,是我的不对。我有一个女儿叫湘沅,正是和云兰差不多的年岁,你们见了面,或许能谈得来。不过沅沅的性子倒是和雨萱更像。” 江雪荷姐妹几个对于裴靖宇的话还将信将疑,可听裴靖宇的口气,俨然已经将她们当成亲外甥女了。姐妹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否该信裴靖宇的。就这样相信的话,好像太草率了,他们如今只有一个玉佩可以作为凭证呢。可是不相信的话,裴靖宇堂堂一个正三品参将好像也没有骗她们的必要。 “我知道你们现在可能还不够信任我,不过你们能找个时间见见你们外祖母吗?她真的很惦记你们,上回她去灵云寺上香的时候遇到了你们,回去后就让我帮忙调查,还偷偷抹了好几回眼泪。” 裴靖宇这样一说,江雪荷姐妹三个都不由想起了那天在灵云寺门口遇到的那个面善的贵妇人。原来那人竟然是她们的外祖母吗? “明天安排你们见一面可好?”裴靖宇又问。 他也知道自己问的有些急了,不过这事确实是十万火急的,他娘真的很急啊! 江雪荷点了点头:“也好。” 她总觉得那贵妇人面善,回去后也想过几回。对裴靖宇她虽然有几分亲近之感,却远远比不上那位未曾与她说过话的老妇人。 裴靖宇正准备为自己的母亲多说几句好话,好让她们祖孙明日见面的时候更亲近一点。可就在这个时候,京兆尹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查出点眉目来了。 裴靖宇这才起身对江家姐妹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过去听听是怎么回事,等有具体消息了再告诉你们。” 江雪荷虽然也好奇到底是谁想杀她们,但此刻听了裴靖宇的话还是乖乖回去了。 既然裴靖宇这样说了,那说明如今只是有点眉目,她们今天未必能等到最后的结果。 江雪荷回去以后就跟顾思言说了这事,顾思言十分惊讶,他之前就觉得江雪荷的母亲不可能是普通的农女,但没想到来头这么大,居然还是个县主。虽是外姓,但也算得上是宗室女了。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顾思言问道。 江雪荷叹了口气道:“倒也没什么想法。倘若裴将军说的都是真的,我母亲身为侯府的嫡长女,又是朝廷亲封的安宁县主都只能落得那样的下场,那我们几个从小在乡野山村长大的野丫头又能落得什么好呢?” “裴将军似乎有心要将你们认回去?” “裴将军是有心,听他的意思,陶阳翁主也是有心的。可侯府的一家之主是昌平侯吧?昌平侯他并没有那个心思呀。”江雪荷叹了口气道,“你看昌平侯当年那个做法,明显就是不想要女儿的。既然他连女儿都不要了,见到女儿的女儿又能有什么好脸色呢?而且听裴将军的意思,这位昌平侯还是很爱面子的。与其让他承认自己的女儿和一个乡下泥腿子生了孩子,还不如让他承认自己女儿早就已经在掉下悬崖的时候就摔死了呢。” 顾思言听着,也觉得那昌平侯不是什么好的,估计是不会认江雪荷姐妹几个的。 “其实他不愿意认我,我也不愿意认他,在这方面上我们还是扯平的吧?”江雪荷又叹了口气道,“他怎么想的,与我没关系。若我娘真的就是安宁县主,裴将军和陶阳翁主又想认我,那我就将他们当成亲外祖母和亲舅舅一样孝敬。至于不认的那个,就当做毫无关系的好了。” “你能想得通就好。”顾思言柔声道。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我又不是傻子。”江雪荷顿了顿又道,“母亲的封号居然是安宁?可她这辈子却过得一点也不安宁。” 江雪荷甚至觉得,这个封号用在她母亲身上,显得太过讽刺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就有人敲开了顾家的大门,江雪荷开门一看,果然看见裴靖宇站在门口。 “母亲在辰茗楼那儿等着我们,一起去那儿吃个早饭吧。”裴靖宇提议道,“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弟弟,不如一起叫上?对了,外甥女婿还没上任吧,也叫上?” “头一回与翁主见面的话,人太多了是不是不好?” 裴靖宇笑道:“就是要人多才好,母亲从前就最心疼大妹妹,如今大妹妹去世了,她便想多关心关心你们。今天如果见不到外甥女婿的话,怕是回去后也睡不着。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柳家那小子也叫上了。毕竟定亲了,母亲也要见一面才能放心。” 江雪荷有些犹豫,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亲戚呢,这样一大家子过去,动静是不是大了点? 顾思言对她笑道:“既然裴将军盛情邀请,那我们就一起过去看看?” 让江雪荷她们三个姑娘过去,他也不太放心。不论是真是假,他总得亲自看看才行。 “可是……” “我去叫涵之,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考验不是吗?” 江雪荷愣了一下,在她看来柳涵之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了,之前面对广平侯府的千金都不曾心动过,如今也没必要因为这个去考验他。只是当初在跟江云兰提亲之前,柳涵之好像想的挺多。那个时候他们家虽然还算富裕,可江云兰的身份到底只是个农女,甚至还是孤女,柳涵之都会觉得配不上,柳大娘更是怕人说他们沾光。 如今要是裴靖宇说的都是真的,忽然多了这样一层背景,只怕柳大娘又要不愿意了吧? 江雪荷眼里不由透出了担忧。 顾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涵之那儿应该没问题的,就是……总之,都交给涵之吧。” 顾思言还是相信柳涵之的,既然已经定亲了,那柳涵之一定会负责到底。他在提亲前或许会有诸多顾虑,可如今都走到这一步了,那他肯定就会负责到底,不会半途而废的。 江雪荷点了点头,如今除了信任柳涵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柳家虽然与他们家住得不远,但是现在还早,柳家母子二人都没有起来,就算赶得匆忙,穿衣洗漱也要费些时间。顾思言去的时候跟他们说的是有声称江雪荷外祖家的人来了,想要见见他们。他们自然是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的,因此不管心里怎么着急,柳家母子还是该把收拾好地方都收拾了,从未这样正式过。 裴靖宇也耐心得很,因他要人家一大家子都过去,江雪荷只好进去叫人。正好顾思行洗漱好出来,裴靖宇就一直问顾思行。他问的十分详细,要不是怕吓着了人,他连顾思行祖宗八代都想打听清楚。 “祖上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京城顾家的旁系,当年旁系虽然没做什么,可受到了本家的牵连差点覆灭。于是顾家旁系逃出来的人就分散到各地去,以求保住一条血脉。”顾思行淡淡道,“可京城到底有什么姓顾的人家,京城的顾家又是做什么的,我们就完全不知了。” 裴靖宇笑道:“当年的顾家,就是如今太后娘娘的娘家,当时宫中政、变,顾家受到牵连确实差点被灭族。好在本家的顾尚书顾将军都活了下来,如今陛下登基,太后荣养,顾家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顾思行笑道:“只是那也和我们顾家没有关系了,我们本来就是旁系,虽然倒霉的时候要受到牵连。可这京城顾家的荣光也只属于京城顾家,与我们关系不大。” “话也不能这样说,虽然说顾家本家与旁系一向联系都不紧密,可当年如果不是受到本家牵连,旁系现在还好好的在做富贵闲人呢。本家一直对旁系心中有愧,倘若你们这个时候回去相认,最后在京中本家应该会多加照顾,日后你们兄弟二人也走得更容易些。” “倒也没这个必要。从前我们兄弟俩是怎么走的,以后也该怎么走,脚踏实地才能走得更加长久。”顾思行淡淡道。 裴靖宇闻言对顾思行多了几分赞赏。 裴靖宇对自己三个外甥女还是很满意的,因为她们听到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说出来的往事以后,并没有直接选择相信他,而是仔细思索了一番。江家和顾家现在虽然不缺钱,但比起昌平侯府的门第显然不值一提。可江雪荷姐妹几个并没有羡慕侯府的门第,也不想贴上来,完全就是一副怕麻烦的样子。裴靖宇认为,这说明了她们姐妹三个视钱财和功名利禄为粪土。因此自己来找他们的时候,她们总会犹豫着,不确定她们该不该跟他一起离开。 但顾思言却好像没有这样的顾虑,在他提出没多久之后就先答应了下来。这让裴靖宇觉得顾思言是不是想要攀附他们昌平侯府。只是顾思言现在去柳家了,裴靖宇有很多想问的问题,现在也只能去问顾思行了。不过顾思言和顾思行是亲兄弟他们俩的观点应该大同小异。如果顾思行没有这种想法的话,顾思言多半也没有。 不过这当舅舅的面对自己的外甥女婿并不会那么放心。即使他现在觉得顾思行是一个不错的人,但也不代表他就不会怀疑顾思言了。毕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万一这顾思行和顾思言偏偏就是两种人呢? 也或许,顾思行此刻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呢? 就行裴靖宇胡思乱想的时候,顾思言终于带着柳家母子过来了。 裴靖宇这才没有多问:“这就是未来亲家吧,来,都跟我来吧,母亲已经在茶楼等待许久了。” 陶阳翁主确实在茶楼里等待许久了,这期间眼泪都掉了好几拨了。她身边嬷嬷劝了她许久,每回刚劝住,陶阳翁主刚擦好眼泪,可整没一会儿就会忍不住想起裴静妤,不由悲从中来,再次掉下了眼泪。 陶阳翁主也觉得她这样不太好,可她就是忍不住。等江雪荷一大家子过来的时候陶阳翁主刚好在掉第五波眼泪。嬷嬷正打算将她的第五波眼泪劝回去,结果陶阳翁主一看到与裴静妤肖似的江雪荷,眼泪就掉得更凶了。 “我苦命的儿啊,我总算见到你了。” 江雪荷一进门,陶阳翁主便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搂住了她大哭。 江雪荷手足无措。 裴靖宇在一旁解释道:“母亲这是想起大妹妹了,大外甥女跟大妹妹长得很像。” 裴靖宇真正的大外甥女应该是裴静姝的大女儿宋玉婉。可比起那些庶妹,他还是跟自己的大妹妹最亲,因此此刻看到裴静妤的几个儿女,早把裴静姝的那些孩子忘到脑后了。 “翁主,晚辈……” “不要叫我翁主,你应该叫我外祖母。你就是我的亲外孙女啊,我知道的,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一定与我有着很亲近的关系。”陶阳翁主抱着江雪荷哭道,“你知道吗?你娘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从她刚刚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时刻关注着她,一直到她出生一直到她成长,一直到她快要嫁人的时候。” “我那个时候以为最让我骄傲的女儿已经出落成了全京城最出色的贵女,她会嫁到一户,跟我们昌平候补门当户对的人家幸幸福福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尽管很舍不得,但我给她准备了最精美的首饰,最华丽的嫁衣,我想把它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让她成为所有京城女子都羡慕的人物。可我没想到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差了那么两天而已,她居然变成了京城人人唾骂的对象。我的宝贝女儿一向矜持骄傲,不从不曾行差踏错,怎么可能会犯下那么大的错误?不管外人说什么闲话,我都不相信,可我没有想到第一个会相信的人居然是她的亲爹。” 这就是陶阳翁主一直以来的心结,这个心结如果一直不能解开的话,她就没有办法好好地应对昌平侯。她如今只要看见昌平后,就会想起自己苦命的女儿,因此再也不许昌平后踏进她房间半步。 “那死老头子这事做得很不地道,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可以不用认他外祖父,但你们必须让我这个外祖母呀我在京城中虽然没有多少权利,但还是有几分面子的,以后如果你们遇到了麻烦事,可以尽管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 陶阳翁主哭完抹了下眼泪,终于慢慢放开了江雪荷。 她其实还想继续哭的,也有很多委屈想跟江雪荷他们说。可她今天叫来的人不止有江雪荷姐弟几个,还有他们的夫家以及未婚夫家。她总不能让这些人看了笑话去。 更何况她把人叫来,是想好好考察考察他们,看自己能不能放心地将外甥孙女交给他们。如果光顾着哭的话,岂不是把正事耽误了,那以后还有谁能来为江家姐妹出头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柳家母子都有些懵,他们想过江家姐妹的外祖或许家境不错,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家境。虽然他们还不知道江雪荷这外祖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可看着眼前这个贵妇人满身绫罗珠翠和这通身的气派,就知道她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家出身。 柳涵之见过最有身份的女眷,也就是知府夫人了,那夫人比起眼前这位来也差远了。而方才接他们过来的这个中年男子看着也不简单,那气势可比知府大人强多了。这到底是怎样的人家? 陶阳翁主拉着江雪荷姐妹三个坐下。 “来来来,你们都坐到外祖母身边来,外祖母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你们说。” 陶阳翁主左边拉一个右边拉一个,生怕有人离她太远,还在自己两边摆了前后两张凳子,让她们姐妹三个加江清柳都能挨着她坐。而一直愣神没给自己找座位的江清竹则被陶阳翁主抱在了怀里。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可人疼的,是叫江清竹对吧?”陶阳翁主柔声问道。 江清竹点了点头,看着陶阳翁主不敢相信地问道:“您真的是我们的外祖母吗?” 江清竹一向不如江清柳跳脱,也不如江清柳嘴甜,因此很少跟长辈这样亲近。除了家里的三个姐姐,他其实也不爱被人抱着。可此刻他被陶阳翁主抱在怀里,却并不排斥。他能清楚地从陶阳翁主的身上感觉到善意和慈爱,那是周氏从来不曾给他的。 而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陶阳翁主,但也觉得陶阳翁主十分亲切,让他忍不住想要亲近。 “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的,你们舅舅都查了个大概,可再怎么调查知道的也不敢是外头的传言罢了。你们过的如何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能告诉我吗?”陶阳翁主问道。 江雪荷微微一笑:“倒也不苦,爹娘都活着的时候,我们姐弟几个过得都很好。” 江雪荷姐弟几个是真觉得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们都过得挺好的,那其实是他们有生以来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了。如今过得也还不错,只是曾经经历过一次那样的磨难,之后的日子再好,也会令人怀念他们真正无忧的日子。 陶阳翁主听他们这样说,就更加心疼了,心想还真是懂事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居然不哭不闹,哪怕是找到了靠山也不知道要诉苦。江家大房的人有多翻脸无情,顾家那边又有多荒唐,她都已经听说过了。 在陶阳翁主听来,那根本就不是人能过的日子,可她的外孙们却这样云淡风轻地一句话概括了,叫她都快心疼死了。而且就算他们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又能过得多好呢? 她的外孙们本来应该是世家子弟的,结果全都生长在了乡下,乡下的日子再好对陶阳翁主这样的世家贵女而言都是苦日子。 他们不愿意说,陶阳翁主就非要引他们说,时不时观察一下顾家人的反应。顾思言兄弟二人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陶阳翁主对他们还算满意。 不过柳大娘就没那么得体了,她此刻正坐立不安。 “大娘不用紧张,我母亲正与他们姐弟几人叙旧,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您都找我就行。” 柳大娘听见这个您字都不由发抖,她觉得自己不配。 倒是柳涵之还算镇定,对着裴靖宇行了一礼:“在下柳涵之,今科二榜进士,不知道这位将军该如何称呼?” 裴靖宇身边的小厮连忙喊道:“我们将军姓裴,是昌平侯府的大公子。那边那位就是我们昌平侯府的老夫人,也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陶阳翁主。” 柳大娘听到这样的一串身份吓得全身发软:“既然他们是那样的出身,怎么会……” “他们姐弟几个的生母是我的嫡亲妹妹,也就是我们昌平侯府的嫡长女,原本该嫁入侯府的,结果在成亲前遭人陷害下落不明,我也是最近才找到他们的。”裴靖宇也很遗憾,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能够早一点找到他们姐弟几个。 如果再早一点的话,说不定他大妹妹也不用死了。 但那样也会有一个难题,他们可以接受大妹妹为生活所迫嫁给一个农夫,也可以接受大妹妹遗留下来的子女,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接受那个农夫。哪怕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与大妹妹相互扶持的,但裴靖宇和陶阳翁主都觉得他不配。 柳涵之心里也有些憋闷,但面上仍是镇定的。 他一边握住了柳大娘的手以示安抚,一边看向裴靖宇继续问道:“那今日裴将军与陶阳翁主前来,是出于自己的意思,还是昌平侯府的意思?” 裴靖宇挑眉一笑:“这有什么区别吗?” 柳涵之淡淡道:“倘若是昌平侯府的意思,那应该有将他们认回去的打算。若是裴将军与陶阳翁主的意思,那昌平侯或许不会同意?” 裴靖宇又问:“那认回去你当如何?不认回去你又当如何?” “其实学生也不知道。”柳涵之不由叹了口气,“越是不知道,就越是想知道。若是不认回去,学生这门亲事应当不会再起波澜。可若是人回去了,昌平侯府应该未必会满意我这个女婿?” “你也知道?”裴靖宇又扬了下眉,这才觉得柳涵之这人有几分意思了。 他先前觉得柳涵之年纪太小,并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再加上柳涵之与江云兰早就定亲了,还闹出宋玉妍那出,令裴靖宇心头不满。 虽然都是他的外甥女,可比起自幼娇惯刁蛮的宋玉妍来说,他自然会更心疼自幼就成了孤儿的江云兰。 “比起昌平侯府这样的门第,我自然什么都不是。虽然之前广平侯府也有意让我做他们的女婿,可他们的态度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我看得出来,他们其实打心眼里是看不上我的。”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同意的?”裴靖宇心想,就算柳涵之同意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现在的广平侯府就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那倒不是。”柳涵之摇了摇头,“我与宋姑娘素未谋面,谈何嫁娶。我心中只有一人,当初鼓足了勇气主动求娶,便不会轻易放弃。” 裴靖宇不由笑了,他听明白了,这臭小子就是过来跟他表决心的。不过他倒是有些相信柳涵之,因此当初柳涵之是怎么求娶江云兰的,他这些日子也打听清楚了。 事实上,裴静姝能看上柳涵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首先这臭小子外型不错,今科学子名次靠前的那些人里头,除了顾思言就数柳涵之最出众了。其次柳涵之素有才名,这回科举也考得不错,算是很有潜力的一个后生。 当初柳涵之求娶江云兰的时候并不知道江云兰有这样的外家,只将她当成了稍微有点钱的农家孤女。后来面对广平侯府的咄咄逼人,柳涵之也未曾退却,还三番两次跑去顾家安抚江云兰。这说明对于柳涵之来说,江云兰要比他的前途更重要些。 这事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裴靖宇可能会骂对方一句没出息。可这人将这腔热情都给了他外甥女,他便觉得这小子不错了。 可他虽然觉得不错,这考验却没这么快就结束。 裴靖宇心里越满意,脸上的神色就更不好,把柳大娘吓得差点就跪在地上说他们不会娶那样的媳妇了,一切全凭昌平侯府做主。不过柳大娘全程都被柳涵之紧紧地拽住了。 裴靖宇的一身军功都是在战场上拼出来的,刻意施威的时候一般人确实抵挡不住,柳涵之头上也一直在冒冷汗,可他的态度始终很坚决,他就是要和江云兰在一起。只要江云兰不先放手,那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第二百二十章 等到这顿早饭大家都吃得不太好。陶阳翁主是无心用膳,只顾着跟自己的外孙们嘘寒问暖。她不动筷,江雪荷姐弟几个自然也不好动筷,顾思言兄弟俩见了也没心情吃东西。柳涵之还在与裴靖宇交谈,柳大娘吓得胃口全无。直到江清柳终于忍不住了,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早点,陶阳翁主才反应过来。 “看我,年纪大了,一说起话就停不下来,把你们都饿坏了吧?”陶阳翁主连忙让他们姐弟几个都坐好,然后一个个为他们夹菜,“大家都坐过来一次吃吧,原本就是要请大家吃早膳的。” 众人听了这话,便照着圆桌一排坐开,唯有柳大娘坐立不安,随时都想要逃走,不过被柳涵之牢牢按住了。 柳涵之心里太清楚了,如果此刻他们母子二人就这样跑掉的话,那以后他都别想再见江云兰了。 他很清楚他娘在担心什么,可在他看来,那些事情并不是那么值得担心的。陶阳翁主虽然待江雪荷姐妹几个十分热情,可是昌平侯府那边并没有把江云兰认回去的意思。况且就算认回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虽然才来京城没多久,但也知道在京城里是妻凭夫贵女凭父贵的。裴氏的身份再贵重,也改变不了她嫁给一个农夫的事实。江云兰就算是侯府的表姑娘,可只要她的父亲是一个农夫,京城里的世家子弟就看不上她。不认回去倒还好,一旦认了回去,江云兰的身份就显得十分尴尬。 柳涵之觉得,多了这样一层身份,江云兰的处境会变得更艰难才对。而他既然选择了江云兰,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陪在江云兰身边才对。 如今当着陶阳翁主和裴靖宇的面他有很多话不能照实说,不过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跟他娘说说,免得他娘与江云兰起了隔阂。 吃完早膳以后,陶阳翁主仍然舍不得回去,想要继续拉着江家姐弟说话,不过被裴靖宇劝住了。 “母亲,该回了,在外头待的时间太久了,父亲肯定会怀疑的。”裴靖宇低声道,“您也知道,父亲一向宠幸崔姨娘和裴静姝,而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裴靖宇一直没有查出是谁做的,因此对于陶阳翁主的怀疑将信将疑。可既然有所怀疑就该有所避讳,这事暂时不能让崔姨娘母女二人知道。 “既然如此,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改日我再找时间出来看你们。”陶阳翁主看着江雪荷,很是不舍。 临走之时,她让自己身边的侍女给江雪荷姐弟几个送上了见面礼,顾思言兄弟也是有的,但柳家母子没有。 理由也很简单,虽然她来之前还不知道顾思言兄弟俩是什么德行,可嫁都嫁了,只能暂时认着,日后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再作打算也来得及。可江云兰还没嫁出去呢,她与柳家的关系就没那么紧密,不需要特意准备什么礼物,这样日后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可以直接断了。 裴靖宇觉得柳涵之这小子还算不错,见他母亲没给人家备礼,便随手掏出一块玉佩送给了柳涵之,最后便只有柳大娘一人两手空空。 柳大娘并不觉得裴家的人必须给她送礼,可偏偏只有她一人没有见面礼,让她觉得难堪至极。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就知道,他们家是不能和富贵人家结亲的,一旦结亲了,日后便将永远难堪。 哪怕江云兰是个安分老实心灵手巧的好姑娘,此刻柳大娘也觉得她不适合做自己儿媳妇了。如果她做了自己的儿媳妇,她当然不会嫌弃自己,可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陶阳翁主呢?那个陶阳翁主会不会永远用这种轻蔑不屑的眼神看着她? 江雪荷看到柳大娘脸色的时候便觉得不好,虽然柳大娘这人平时相处起来不错,可她有些自卑,在很多事情上都算得很清楚,不愿意占别人便宜,也很容易受到刺激。一旦遇到有钱的,柳大娘便觉得对方看不起自己。 这问题从很早之前就有了,大约与柳大娘年轻时受过许多有钱人的刁难有关。一开始柳大娘也是不敢和他们家亲近的,好不容易两家逐渐亲近起来,柳大娘也在提亲前克服了这个毛病,如今陶阳翁主神来一笔,也让江雪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但这事怪不得陶阳翁主,当然也怪不得柳大娘,只能怪天意弄人吧? 事实上陶阳翁主对顾家兄弟也是看不上的,但顾家兄弟就适应良好,不论裴家人是否看得上,都表现得一派淡然,与江家姐弟就如往常一般相处。 他们表现得太过淡定,陶阳翁主和裴靖宇对他们的轻看就减了几分。虽然也会担忧他们是不是心机太深沉了。 柳大娘脸色一直很不好,回去之后便对柳涵之说:“儿啊,要不这门婚事就算了吧?如今云兰是那样的身份,我们哪里配得上呢?” 柳涵之一听果然如此,哭笑不得道:“娘,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您想想,广平侯府正儿八经的千金都会想嫁给我,您又何必担心昌平侯府还没记名的表姑娘嫁给我呢?这京城里看姑娘的地位,都是看她的父亲是谁,她的丈夫是谁,不会看她外祖母有多高贵的。” “真的是这样吗?可是……” “您放心吧,真是如此,而且我看昌平侯府也不会将他们姐弟几个认回去的。”柳涵之说完,开始仔细地给柳大娘分析如今江云兰姐弟几个的情况。 柳大娘虽然自卑怕事,可她心地还是好的,一听到如今江家姐弟地位尴尬处境艰难,她就开始心软同情了。甚至还有点愧疚,觉得自己早上在人前失礼了,江家姐妹可能意识到了她的退缩,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于是到了下午,柳大娘就连忙去找江雪荷姐妹几个道歉了。 江雪荷没想到柳大娘居然还会专门过来道歉,再一听柳大娘说的话,她便明白柳涵之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由笑了。 “其实也没有柳大娘说的那样严重,不管外家是什么样的人,可我姐妹几个都是寻常孤女罢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柳大娘从前无需顾忌的事情,以后也无需顾忌。” “是我的不好,总是容易多想。我看云兰也是个敏感的孩子,我这回的态度没有伤到她吧?”柳大娘忐忑道。 其实确实是有些伤到了,不过这样的话江雪荷也不好跟柳大娘明说,便委婉道:“只要以后不会再发生误会就好啦。” 柳大娘听了这话就觉得不太好了,对其歉意更深。 江雪荷叹了口气道:“早上是什么样的情况,柳大娘也看到了。外祖母虽然对我们不错,可那也是瞒着昌平侯来见我们的。这说明昌平侯是嫌弃我们的,倘若柳大娘再嫌弃我们的话……” “不不不,我怎么会嫌弃你们呢?我只是一时没想明白而已。”柳大娘连忙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是我们柳家高攀不上你们的,如今你们忽然有了那样的外亲,我一时想岔了而已。可云兰那个丫头我是真心喜欢的,我家那孩子也是如此。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 柳大娘是觉得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柳涵之也完全没有跟江云兰分开的打算,那就赶紧成亲好了,免得夜长梦多。 “之前不是已经正式下定了吗?”江雪荷笑道,“就按照之前定的日期成婚吧。” 江云兰的嫁妆她早就准备好了,成亲需要用的东西也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一个月后成亲就行。 “过几日就是云兰的及笄,到时候还请柳大娘记得过来观礼。” 江雪荷之前给顾思娴办及笄礼的时候都很用心,如今自然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亲妹妹。只是在京城他们没有人脉,认识的人实在太少了,并不能像之前在府城时那样热闹,所以能请的都必须请来。 可就算没那么热闹,她也得把该置办的全都置办起来,不然她会觉得自己对江云兰有所亏欠。 好在江云兰及笄之前,徐子熙夫妇二人应该能到达京城。江云兰一向与顾思娴最要好,只要顾思娴能到,她应该就挺开心的了。 到了傍晚,顾家小院外头又来了一群人,依旧是昌平侯府的,说是给江雪荷姐弟几个送礼的。 江雪荷十分惊讶:“上午的时候陶阳翁主不是已经送过见面礼了吗?怎么现在又送了?” 谁家送礼送得这样频繁的?见面礼他们不好退却,可是多的他们却不敢收了。 送礼过来的其中一人是陶阳翁主的心腹,对江雪荷格外恭敬:“早上不过是略送了些薄礼罢了,对翁主而言远远不够。翁主当时还未与几位姑娘和公子们聊过,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适合什么,所以只略送了些薄礼。回去以后翁主又整理了一份礼单出来,要我们务必送到。姑娘可以先看看这份礼单。” 第二百二十一章 江雪荷是头一回见到京城的礼单,她发现跟她以前在府城见过的很不一样。 她从前在府城见过的一些礼品单子都会写清楚上面有什么样的东西,有多少数目,大约是什么材质做的。她娘之前也是这样教她的,她一直以来都这样记录。 江雪荷觉得他们家记礼品单子的方法已经比较繁琐了,写的还算比较详细了,可是看到了昌平侯府出来的礼单,她顿时就愣住了。 这上头不仅写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材质的,有多少数目还把所有的图案清清楚楚地列了下来,什么样的颜色也有具体描述,江雪荷看得头都晕了。 她干脆也不仔细看了,就大略的瞄了一遍,反正都是陶阳翁主送的东西,总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最让江雪荷意外的是,她居然在这份礼品单子上看到了白鹤楼的名字。 “这上头居然还有白鹤楼?” 送礼品过来的人笑道:“这白鹤楼原本就是陶阳翁主给大姑娘准备的嫁妆之一,翁主听说白鹤楼如今卖的酒水都是表姑娘提供的,干脆就把白鹤楼送给表姑娘了,反正这原本就是我们家大姑娘的嫁妆,大姑娘肯定会传给几个表姑娘的。” “可这也太贵重了……” “这些并不算什么。”那人继续笑道,“表姑娘您要知道这些礼单上的大部分东西原本都是大姑娘的嫁妆,这些本来就应该属于几位表姑娘的。除了白鹤楼之外,这里品单子上还有一间绣坊是要送给云兰表姑娘的,还有一间胭脂铺子是要送给雨萱表姑娘的。当然了,这些只是大姑娘嫁妆里很小的一部分而已,翁主说了等到三位表姑娘将这三间铺子都经营得起来的话,那她就将剩下的嫁妆全部交由几位表姑娘和两位小公子。” 一下子就送出了三间铺子,还有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江雪荷觉得这些礼品实在是太贵重了,她承受不起。就算陶阳翁主是他们的外祖母,可是他们从来未曾在这位外祖母面前进过校,怎么好意思收外祖母这么多东西呢? “我觉得这样不好,无功不受禄,我们姐弟几人实在是……” “哎哟,我的表姑娘您就收下吧,您只有收下了翁主她才会放心啊!您知道翁主这些年过得有多苦吗?您知道翁主当年都做过些什么吗?当年大姑娘的事情表姑娘来到京城这么久,难道不曾听说过吗?” “略有耳闻,只是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江雪荷如实道。 送礼的人叹了口气道:“当年大姑娘出世的时候,是二姑娘顶替了大姑娘的身份嫁过去的,当时府里人都不知道,于是这些家长全都跟着二姑娘进了广平侯府。后来被发现了,侯业还劝翁主息事宁人,既然大姑娘已经不在了,那就将大姑娘遗留下来的嫁妆都送给二姑娘好了,反正昌平侯府也不缺这点东西。可翁主哪里愿意呢,这些都是翁主亲自上广平侯府一一夺回来的。表姑娘就当自己是体谅公主的一番慈母心吧,这些东西就是翁主要留给大姑娘的,如今大姑娘不在了,翁主是必须要留给你们姐弟几个的。倘若你们几个姐弟不要这些东西,最后并会归入昌平侯府之中,被分给二姑娘或者是府里的其他庶子庶女,这可是翁主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了。” 江雪荷听着也觉得不太能忍,如果陶阳翁主与昌平侯关系好的话也就算了,可她看的出来,陶阳翁主与昌平侯的关系并不好。既然关系不好,那陶阳翁主又如何能够忍受昌平侯的那些数子庶女呢?尤其是陶阳翁主唯一的亲生女儿,很有可能就是被那位嫁入广平侯府的二姑娘害的。 她曾经听说,昌平侯最宠爱的女儿就是那位嫁入广平侯府的二姑娘。倘若陶阳翁主给自己大女儿留下的这些嫁妆,最后会被并入昌平侯府,那么以昌平侯府对这位二姑娘的宠爱,一定会把大部分嫁妆都送给那位二姑娘的。 对于这位江雪荷名义上的二姨母,江雪荷并不喜欢。哪怕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位二姨母,但是之前广平侯府对柳涵之逼婚的事情就足够令她厌恶了。 如果当年的事情都是这位二姨母干的,那她岂不是当年抢了自己母亲的未婚夫,如今又要她女儿来抢她母亲女儿的未婚夫了吗?虽然不知道这位二姨母是不是故意的,可江雪荷都觉得,这位二姨母做的事情让人膈应的慌。 虽然江雪荷觉得一下子收陶阳翁主这么多东西很不好意思,可一想到这些东西如果他不收,就要落入那位二姨母的手里,江雪荷就不再那么犹豫了。 送礼的人看见江雪荷的神色有所松动,不由满意地笑了。 “表姑娘放心将这些东西都收下就是了,尤其是这白鹤楼,我看最适合表姑娘不过了。表姑娘如今虽然为白鹤楼提供酒水,也出了一个掌柜指点白鹤楼的掌柜形式,然而白掌柜之人有些保守,做事一直束手束脚的,不敢有大动作,表姑娘也不曾为难过他,可到底是不够尽兴的吧?”送礼的人笑道,“如今白鹤楼的地契和房契都在表姑娘手里,表姑娘过几天可以过去跟白掌柜交接一下,日后白鹤楼要如何打理都由表姑娘一人做主。” 江雪荷笑道:“既然如此,这份礼我就收了,不过我有事需要问问这位姑姑。” “表姑娘不用如此客气,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是了。” “这事其实也说不上吩咐,我原先不肯收这些东西,便是因为我们姐弟几人从未在外祖母面前尽孝过,这样收礼总觉得良心不安,如今既然收了,那总得为外祖母做些什么。”江雪荷微微一笑,“还望这位姑姑能够告诉我外祖母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花纹,又喜欢吃什么样的东西,我们姐妹几个也好依着这个为外祖母敬点心。噢,对了,还有舅舅,我看得出来,舅舅也是极关心我们的,听说舅舅家里还有几个女儿。不知道我那几位表姐妹喜欢什么样的东西,我问问舅母又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送礼的人笑道:“表姑娘果然有心了,如果将军和公主听到这些话的话,一定会很高兴,很欣慰,很感动的。只是这些事情说起来有些繁琐,不如表姑娘请我进去喝杯茶,给我找份纸笔来,让我把这些东西一一记下来如何?” “这位姑姑如果不觉得这样耽误时间的话,当然最好不过了。”江雪荷也怕对方口述的话她会记不住,“对了,还不知道这位姑姑应该怎样称呼?” 送礼的人笑道:“表姑娘叫我长秋姑姑就可以了。” “找秋姑姑快进来吧,不知道长秋姑姑喜欢喝什么样的茶呢?我这有些花茶,长秋姑姑可喜欢?” “我听说表姑娘这有一种香水莲花茶,不知道今日老奴有是否有幸能够品尝一下这香水莲花茶呢?”长秋姑姑也没跟江雪荷客气。 “这有什么?既然姑姑喜欢,我就让人去给姑姑端过来。”江雪荷一边引着长秋姑姑朝书房走去,一边让人给长秋姑姑倒杯茶。 长秋姑姑身为陶阳翁主的心腹,做事也不含糊。再给江雪荷写那些东西之前,她现让人当着江雪荷的面,把所有的东西全都照着礼品单子上写的清点一遍。 “这个表姑娘一定要看好表,姑爷也是要入朝为官的绿后,这送礼收礼之类的最好都要这样清点清楚。我看未来的二姑爷也是要做官的,既然如此表姑娘不如将另外两位表姑娘一起叫过来看看。” 江雪荷觉得长秋姑姑说的很有道理,便将自己两个妹妹都叫了出来。 等将所有的礼品都清点好以后,长秋姑姑又忍不住说:“往后翁主和将军应该还会叫人送很多礼过来的,这院子实在太小了,连东西都要塞不下的,几位表姑娘不如换一处房子居住如何?” 江雪荷笑道:“这点就不用姑姑操心了,我们原本就是想换房子的,只不过之前鲁柳家那边出了点小问题,我们一直忙活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换房子。不过房子已经买好了,是一座三进的院子,祝我们这一大家子绰绰有余,位置就离相公要去的衙门也不远。”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表姑娘果然是个能干的。”长秋姑姑欣慰的笑了。 虽然如今江雪荷也就是做生意厉害一些,在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看来做生意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可陶阳翁主却不那样想,陶阳翁主觉得自己的外孙女从小在农村长大,能有这样的能力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做生意也是不入流的手段,那为什么那么多世家大族都要找专门的人经营自己手底下的商铺呢?因为没有这些商铺他们就活不了呀,嘴上说的钱多庸俗,可他们平时又离不开钱。 比起他们的口是心非,陶阳翁主觉得自己的外孙女坦坦荡荡认认真真,凭自己的本事赚钱,比那些人可厉害多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知道白鹤楼归江雪荷所有之后,最高兴的人就数杨二苗了。因为白掌柜不善于经营杨二苗到了京城以后帮了白掌柜很多,还对白鹤楼作了许多规划。 每次给白鹤楼最规划的时候,杨二苗都很遗憾,因为白鹤楼并不属于江家或者顾家的,他能做的有限。尽管脑子里有很多不错的点子,但他都及时打住了,不太舍得给白鹤楼,总觉得他得留着自己家以后用。可京城的铺子并不好买,他看到现在也没有看到满意的,觉得最好的还是白鹤楼,因此那些点子暂时用不到,他一直都觉得很可惜。 这下可好,白鹤楼归了江雪荷,那他之前做的那些规划都可以拿出来用了。 江雪荷其实也很高兴,毕竟他们都跟白鹤楼合作了,这么久在白鹤楼身上花的心血最多,如果能继续合作下去的话,当然最好。 “看你乐的,既然白鹤楼暂时归我们接管,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江雪荷笑道,“我看可以把白鹤楼打造成之前我们府城那个君子楼的样子。” 杨二苗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已经想很久了,还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了。” 他原先也觉得白鹤楼这样的模式很适合打造成另一个君子楼,可白鹤楼又不是他们自己的产业,关于君子楼的那些好点子,当然不能给白鹤楼用。不过现在好了,他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只希望白掌柜那个老头不要太固执,不听他的话。 之前他就发现了白掌柜,这人还是很固执的,而且思想非常的保守,有很多事情他都不敢按照杨二苗说的话去做。可之前白鹤楼不是江家和顾家的产业,他不愿意做杨二苗也不会为难他,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如果白掌柜还是不愿意的话,将会很麻烦,江雪荷也不能一接手白鹤楼就直接把白掌柜给辞退了,那样白鹤楼将人心不稳。况且白掌柜在白鹤楼经营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杨二苗越想越觉得头大,不过江雪荷却没想那么多,直接把接管白鹤楼的令牌给了他,让他大刀阔斧地去做。 虽然之前君子楼的模式就很不错,不过江雪荷不确定君子楼是否是在京城也能做得好。因为君子楼有一部分东西跟八方书肆是重合的,就是放入大量的图书供平民学子观看。可京城似乎没有那么多平民学子? “夫人这是想差了,京城虽然是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可每年也有很多学子是从四面海八方赶过来考试的。这些学子里面有贫有富,出身寒门的能看的书有限,京城里肯定有很多书是他们没有看过的,我觉得这一块还可以继续做下去。”杨二苗笑道。 江雪荷无奈一笑:“可问题是他们没看过的书,或许我们也没看过。京城这边的书肆里大约有多少藏书你我都不知道,便有些棘手,就算想做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这确实是个问题,杨二苗听完也沉默了。他只会习武和经商,关于书的方面他一直都不太了解,之前这一块一直都是江雪荷亲自督办的,如今让他帮忙想办法,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既然想不出来,就只能先在其他方面做好了,杨二苗和江雪荷都觉得图书这块暂时不着急。 当天下午杨二苗就兴冲冲地拿着那块令牌去了,白掌柜看到那令牌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说实话这玩意儿他都没有。白掌柜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他在白鹤楼里辛苦了那么多年,难道还没得到东家的认可吗?忽然就要把他换掉了? 杨二苗见白掌柜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便笑道:“白掌柜别误会,我也不会一直待在白鹤楼里的。事情是这样的,原来我们东家是你们东家失散多年的外孙女,你们东家听说我们东家在你们这儿卖酒之后,就干脆把这铺子送给我们东家了。” 白掌柜差点被他一通东家给绕晕了,反应过来后也吃了一惊,能让他们东家上心的外孙女肯定只有亲外孙女啊!而他们东家就那一个亲生女儿,这也太巧了吧? “那你有什么规划?”白掌柜忐忑地问。 如果是原东家的亲外孙女,那他肯定不能怠慢啊!白掌柜在白鹤楼做了那么多年,太清楚陶阳翁主对自己亲生女儿有多上心了。 “我们东家从前开过一个君子楼,在禾州府城,生意还算不错。我们有心将白鹤楼也改成君子楼的模式。”杨二苗说着拿出了一本小册子,上头画了君子楼的全貌,还有君子楼里的菜单、酒水以及其他的一些项目。 白掌柜看得啧啧称奇:“这些都是我们新东家想出来的吗?” “那是自然,我们东家在这一块还是很有天赋的,而且想法也多。你只要老实做事,以后东家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白掌柜笑道:“我虽然保守,但也没到这些都接受不了的地步。说实话,这些东西并没有特别让人难接受的事情。再说藏书这一块,新东家虽然没有,但是老东家有啊!老东家的陪嫁里有不少孤本的。” 说到最后,白掌柜放低了音量:“不仅老东家的藏书丰富,老东家的娘家也有不少啊。如果能将这些孤本都借来抄录,到时候我们白鹤楼会比京城很多书肆都要有名气的。” 杨二苗眼睛一亮,觉得白掌柜这主意不错。不过很快他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他知道江雪荷是一个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遇到事情更喜欢自己动脑子,直接让她去求陶阳翁主帮忙的话,她肯定不乐意的。 “我会东家说的,至于是否会采用我就不清楚了。东家性子有些倔,做任何事都讲究钱货两清,不会白白麻烦别人。白鹤楼的老东家虽然是她亲外祖母,可到底才刚刚相逢,并不熟稔,她大概是不会跟老东家求助的。” 白掌柜笑了笑没说话,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个。以他们老东家对自己亲生女儿的在意,就算那边什么都不提,只要她老人家知道了那边在想什么,肯定会主动帮人把事情办妥的。 不过藏书虽然有现成的,但不可能直接把孤本摆在外边,还得找人抄录才行。因此这块地方确实急不得,所以白掌柜什么都没说,只安安心心地跟着杨二苗先把其他地方改了。 “不知道白鹤楼是否可以先停业一段时间,按照这个风格重新装修一遍?”杨二苗问道。 既然要把白鹤楼打造成另一座君子楼,那自然要改一下装潢的。只是白鹤楼比君子楼大了一半不止,还得麻烦他们夫人重新画一张图才行。 白掌柜笑道:“自然可以,如今白鹤楼已经归新东家所有,不论新东家想做什么,我们都只能支持啊!” 因为这是老东家都会支持的事情,他们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能够阻止主子们要做的决定。 杨二苗见白掌柜什么都肯配合,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回去就跟江雪荷把这事说了。江雪荷一口应了下来,不过她现在还要先忙活江云兰的及笄礼和婚事,两三个月内是不能动笔了,白鹤楼还得按照之前的模式经营下去。 杨二苗虽然有些遗憾,但也觉得比起做生意来,还是江云兰的事情更重要。反正他们家现在并不缺钱,生意这块并不着急的。 给家里的姑娘办及笄礼这事江雪荷已经有了经验,却还是犯了难,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能请谁过来观礼。顾思言那边虽然能请几个,可他跟那些同僚都不熟悉,现在还不能确定哪些人是值得相交的,并不敢贸然邀请。顾思行那边也是一样的,他跟自己的同窗还没混熟呢。 如今能请的也就家里的这些人,还有刚到京城不久的顾思娴,以及江溪月母女。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冷清了些? 江雪荷正犯难呢,昌平侯府那边就有人主动上门了。这回过来的人据说是她的舅母上官氏,还带着两个年轻姑娘,都是裴靖宇与上官氏的亲生女儿,一个叫裴湘沅,一个叫裴湘洛。 江雪荷出来接见她们的时候,还买来得及跟上官氏打招呼呢,裴湘沅就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荷姐姐可还记得我?我们之前在禾州府的时候还见过呢。”裴湘沅笑道,“当时我就和姐姐一见如故,一直等着有什么机会可以再见一面,可惜后来就没再遇见了。没想到原来你我还有这样的缘分,居然是嫡亲的表姐妹。” 江雪荷也有些惊讶,怪不得她一看到裴湘沅就觉得眼熟,被裴湘沅这样一说她也想起来了,在她送顾思言去考府试的时候,曾经在府城的书肆里见过这样一个圆脸娇俏的姑娘。她记得当时这姑娘还给她推荐了好几本话本呢,也不知道上官氏是否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看话本。 “你这孩子像什么样子?可别吓着你荷姐姐了,快过来站好。”上官氏见裴湘沅不像样,连忙将人招呼到自己身边,又对江雪荷笑道,“你这表妹一向过于活泼,我平时也管不住她。若是日后她时常来找你玩,你可千万别嫌她烦。” 江雪荷连忙笑道:“舅母放心,我一直觉得沅沅表妹十分可爱,怎么会嫌她烦呢。” 这也不是客套话,她当初在禾州府第一次见到裴湘沅的时候就觉得亲切,如今想来,很有可能是那点血脉关系在作祟。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上官氏这一次过来主要就是看看江雪荷他们姐弟几个有什么需要的,早在之前陶阳翁主和裴靖宇就发现了,这姐弟几个对外的戒心都比较重,如今虽然认亲,但还未真的将他们当成亲人,因此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麻烦他们。 这原本是人之常情,陶阳翁主也知道自己急不得,只是眼看江云兰的及笄礼都要到了,江家这边却没人给他们下帖子,陶阳翁主哪里还坐得住?可她频繁外出肯定会惹昌平侯怀疑,因此就让上官氏带着两个嫡亲孙女跑一趟。 上官氏跟江雪荷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切入了整体:“听说兰姐儿再过几日就及笄了,不知这及笄礼上的赞者和正宾都请了谁?” 江雪荷闻言有些尴尬:“暂时还没想好……” “这有什么可想的?现成的人选不是早就有了吗?”上官氏笑道,“我看母亲最适合做正宾了,我就是有司,沅姐儿当赞者。” “这怎么好……” “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客气才是不好。”上官氏佯装责备道,“母亲之前错过了你的笄礼就已经很遗憾了,说是往后兰姐儿、萱姐儿的笄礼还有竹哥儿、柳哥儿的冠礼她都不会错过了。你若是不肯让她来的话,她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我没有不让外祖母过来的意思,只是……” 江雪荷心里清楚,如今陶阳翁主还有裴靖宇一房虽然与他们姐弟有所来往,却都是瞒着昌平侯进行的,说明他们顾忌着昌平侯。可如果陶阳翁主过来给江云兰过及笄的话,那昌平侯肯定很快就会知道这事,到时候岂不是很麻烦? “我明白你在顾虑什么,可你信我,那些并不算什么。”上官氏笑道,“母亲是不愿意你们再受委屈的,反正她老人家迟早都要认回你们,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但及笄这样的大日子决不能让她错过了。尤其是兰姐儿及笄以后还要成亲,到时候母亲就更得来了。” “可如果……” 江雪荷还是觉得不妥,她觉得陶阳翁主他们既然要来,那就早点跟昌平侯那边说好。要是没说好就过来,到时候昌平侯要闹什么,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如何招架得住? “你不需要担心那么多事,母亲并不怕父亲,有些事之所以还没说是没到时候,但父亲就算不想认你们,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上官氏笑道。 裴湘沅也笑道:“对啊,荷姐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让我来凑个热闹好了,等到萱妹妹及笄的时候,再让洛儿凑个热闹。” 裴湘洛是个有些腼腆的姑娘,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不说,听裴湘沅提到她了,才微微弯了弯唇角。 “等萱妹妹及笄了,自然就该我当赞者了。” 江雪荷没想到裴湘洛也如此好说话,她之前看裴湘洛一直安静的不说话,还以为裴湘洛不喜欢这里。如今看裴湘洛神色如常,似乎没有不喜欢的意思。 看来是她误会了。 “荷姐姐你瞧我妹妹也是愿意的,倘若你不让我们姐妹俩过来当赞者,那就是你对我们姐妹两个不满了。”裴湘沅笑道。 “有这样漂亮的两个赞者,我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江雪荷笑道,“既然大舅母都这样说了,那我一会儿就去给昌平侯府下帖子。” 上官氏笑道:“我这人有些急性子,既然要下帖子,你现在就把帖子写好吧,我一会直接带回去就可以了。” 江雪荷一愣,顿时就明白了上官氏的意思,虽然陶阳翁主是要认自己的,可昌平侯府并没有那个意思,所以这一时半会儿她的帖子还不能往昌平侯府送。 江雪荷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有些憋屈,又不是她上赶着要认亲,怎么还要看着脸色呢?可这也没办法,他们姐弟几个既然收了人家的好处,总得惦记着人家的难处,不能主动为难别人。 “你别多想,你大舅舅调查也就是这一两天里的事情了,等我们那边办好之后,你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过来给我们家下帖子,也可以大大方方的直接过来做客,我们全家上下欢迎之至。”上官氏看出了江雪荷在想什么,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江雪荷外表看起来落落大方,其实心里十分敏感多疑。江雪荷对着自己的家人是全心全意信任的,只是对他们这半路认上的亲戚不够信任而已。上官氏明白,这不能怪江雪荷,要怪只能怪江雪荷从前的日子不好过,让她早早尝尽人情冷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以后他们相处的时间还长,总能慢慢了解彼此的,到时候江雪荷肯定也会信任他们的。哪怕始终无法信任昌平侯府,但只信任他们这一房也足够了。 不过如果现在就有误会,还是要适当的解释一下的,不能让孩子早早寒了心。 “舅舅在调查什么。”江雪荷奇怪道。 “你娘的死可能有些蹊跷,当年你娘会出事,也很蹊跷。这些年一直毫无音讯,你大舅舅的人虽然还在寻找你娘,但是下面的人难免有所懈怠,不如刚出事那会儿查的严谨。不过现在你大舅舅又将从前那些人重新整合了一遍,如今寻找线索比之前快多了。”上官氏解释道,“只是我们如今查到的线索并不太好,你娘或许是当年昌平侯府里的主子害的。可昌平侯府里的主子都是他的亲人,我们一时间无法弄清楚到底是谁下手害的他,所以关于将你们姐弟几个认回去的事情,还要再从长计议。不过你放心,在兰姐儿及笄以前这事肯定能办妥的。” 江雪荷不是很在意他们什么时候能把这件事情办妥,她真正在意的是她娘当年被人陷害,居然跟昌平侯府里的主子有关。 虽然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昌平侯府里面会有人有这个嫌疑,因为到了京城以后,她听说了很多后宅阴私。嫡女和庶女如果差别过大的话,很容易造成庶女心理的不平衡,尤其是那些心术不正的。当年的那件事情最后的利益获得者就是庶女裴静姝,而在江雪荷看来裴静妤确实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所以江雪荷一直觉得裴静妤的嫌疑很大。可比起揪出凶手是谁,江雪荷更希望这件事情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不然她娘泉下有知知道了,一切都是自己的亲妹妹策划的,那她娘该多伤心啊。 不过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事是裴静姝做的就是了,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怀疑。 江雪荷于是去了书房,片刻,写好了几张请帖将陶阳翁主和裴靖宇一家的女眷请来。 裴靖宇是没有妾室的,只娶了上官氏一人,因此他们这一房里只有嫡子嫡女。江雪荷觉得这样很好,起码她写请帖的时候可以少写好几张。之前广平侯府缠着要嫁女儿给柳涵之的时候,江雪荷听顾思言提过一嘴,说那广平侯府,光是庶女就有八个,再加上庶子,广平侯一个人就生了十几个孩子。 虽然那边的一切已经跟她娘没有关系了,但江雪荷还是觉得倘若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庆幸自己没有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虽然以她娘的身份也不可能嫁给江二山这个泥腿子。可将雪荷觉得她娘嫁给她爹的那些年一直都是很快活的,只是偶尔想起自己的家乡会黯然神伤。 江雪荷刚把这些帖子写完,上官氏又走过来对她说:“及笄礼应该热热闹闹的才好,这样吧,我再多给你几个名字,你将这些全都写上,这些都是兰姐儿的表姐妹。” 上官氏所说的表姐妹有几个是她娘家那边的姑娘,都很好说话,性子也好,上官氏对他们很放心,觉得他们一定不会嫌弃江家姐妹几人的身份。 至于陶阳翁主当然也是有表亲的,只是陶阳翁主的表亲身份就太贵重了,处得好的都是宗室里的人,在事情还没有全部办好之前,不能让他们屈尊降贵地过来。而那些处不好的,原本就没有过来的必要。 江雪荷不好意思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舅母了,我和云兰从小在乡下长大,忽然见到这么多大人物,只怕到时候云兰会不自在。” 上官氏笑道:“这有什么好不自在的,以母亲的身份,只要你们日后在京城常住,这样的交际便是要经常有的,你就当提前给兰姐儿练练手,你自己也适当练练。我也知道兰姐儿性子腼腆,到时候可能会觉得拘束,不过你放心,我早叫过来这几个姑娘都是好说话的,绝对不会为难你们。” 江雪荷也觉得上官氏是个能信的,这才犹豫的提笔写下了上官氏跟她说的那几个名字。反正到时候上官氏也是要过来的,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上官氏解决了,就是总归这是她提的主意,她得扫尾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官氏任务完成,拿着她让江雪荷写好的那几张请帖,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陶阳翁主看到那几张请帖的时候也很激动,反复拿着看了好几遍。 “荷姐儿这字写得可真好呀,可见即使她出生在乡下,我们家妤姐儿也一直没有松懈对子女的教育。我看荷姐儿的模样气度并不比我们京城里的贵女差。” “那是肯定的,大妹妹从前就是京城众多贵女中最出色的一个,她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 上官氏与裴静妤关系不错,因此这话说的也是真心实意。在她看来当年裴静妤确实是京城众多贵女中最出色的一个,不仅她这样觉得,京城里的大部分人也都这样觉得。裴静妤当年是公认的好,可最后谁又能想到,她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上官氏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可惜,如今看到裴静妤留下的那几个子女,心里更觉得惋惜。在她看来那几个孩子大家都是不差的,即使在人才遍地的京城里也不算差,倘若他们天生就是京城人士肯定能养得更好也能过得更好,可如今他们全都出身乡下,能挑拣的余地就小了很多。 他们现在这样的出身大户人家是看不上的,可如果真给他们姐妹几个找寒门子弟的话,他们自己是不介意的,只是陶阳翁主肯定受不了。 江雪荷跟江云兰那都是木已成舟,已经没办法了。至于江雨萱,上官氏一直觉得陶阳翁主对江雨萱一定另有打算。 因为江雨萱年纪还小,还要两年多才及笄。这两年陶阳翁主完全可以把江雨萱带在自己身边教养,这样日后出嫁的时候也好找一些,名声说出去会好听一点。已经有两个嫡亲的外孙女嫁给寒门子弟了,陶阳翁主肯定受不了,自己所有的嫡亲外孙女都嫁给寒门子弟。 那江雨萱到底性子如何?还要仔细相处过才知道,如今他们不过见了几面,每回见到那小姑娘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偶尔眼里会透出一两丝狡黠,但转瞬即逝,让人以为那是错觉。 他们如今最熟悉的人就是江雪荷了,因为江雪荷是裴静妤留下的子女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要比其他几个姐弟都成熟很多,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在生意方面也很有想法,让上官氏和陶阳翁主都很喜欢。 他们婆媳二人正讨论着等江云兰及笄那天他们应该准备什么礼物的时候,裴靖宇就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脸色阴沉沉的,很不好看。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上官氏与裴靖宇夫妻多年很少看见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于是她一见到表情心里就一个咯噔,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看这样子应该还挺严重的。 “之前母亲让我去查的事情,已经查出了些眉目。”裴靖宇语气越发低沉。 “查到了是好事才对,你怎么这般不高兴?”上官氏说完愣了一下,忽然恨不得想拍自己的嘴巴,她说的这是什么鬼话?能让裴靖宇这样不高兴的,说明了他查到的都不是好事。 倒是陶阳翁主还算气定神闲:“你居然气成了这个样子,可见你查到的东西让人无法接受,说说吧,你到底都查到了一些什么,做这事的人是否跟我们府里的有关?” 陶阳翁主一直都觉得这是跟四姨娘母女脱不了关系,可她没有证据,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拿那对母女没办法。如今她儿子查到了,这事不论是不是那对母女做的他们都应该高兴才对。 可他看他儿子这样这事儿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如果只是崔氏那对母女做出这样的事情,裴靖宇虽然震惊,但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因为他早就有所怀疑。 “我这两天才查到原来当年大妹妹失踪以后,我就一直找不到线索,是因为线索都被别人抹平了,而抹平线索的那个人……” 裴靖宇顿了顿,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抹平线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怎么会这样难以启齿呢?应该是个内鬼吧?” “是父亲做的。” 裴靖宇说这话的时候身子一颤,双目通红,可见他早就因为这个消息而震撼过,难撼过了,之所以拖了两天才告诉自己,大概是因为她儿子也承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情。 陶阳翁主听了这话,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因为他想过无数次,那个人可能会是谁,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曾经天天与他同床共枕,还跟他跨过大女儿有多么优秀的男人。 上官是也不敢相信:“夫君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看每年清明的时候,父亲都很积极的往山上跑,给大妹妹上坟,那说明他……” “他什么?他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为了崔家那对母女,只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只怕我们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加起来也比不上孙莹莹跟他孩子们的。”陶阳翁主嘴上说得强硬,心里却不希望那个人真的是昌平侯,“你确定都是他做的吗?这种事情我们可马虎不得,不能认错仇人,但也不能好端端的就把一个人……” “娘不觉得,当初大妹妹一出事,爹立马就让人把给准备大妹妹的所有东西都给到了二妹妹手里,您就不觉得当年这事就很反常了吗?”裴靖宇冷笑道,“这些年我每次寻找大妹妹的线索总会查到一半就被迫中断,我一开始还以为都是巧合,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在从中阻挠。” 陶阳翁主顿时有些崩溃:“妤姐儿也是他的女儿,他就不在意到了这种地步吗?自己的亲生女儿掉下悬崖,他不仅不盘算着要怎么样把女儿救回来,还亲手夺走了本该属于他大女儿的一切,我原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没想到他还可以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这难道是一个父亲爱护自己女儿的表现吗?我从前也注意到他这些不正常的举动,可我一直都以为……我一直都以为……” 陶阳翁主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陶阳翁主过了很久才冷静下来问道:“你父亲最近还在阻挠你查案吗?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你父亲是直接参与进去了,还是等到时候才帮崔氏母女清扫残局?” “应该是为了给崔姨娘他们收拾残局,可尽管这样父亲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人心寒。” 裴靖宇觉得自己无法原谅昌平侯的所作所为,可他身为昌平侯的儿子,就算心里再不满意又能怎么样呢?当今世上以孝为道,不论父母对子女做了什么,子女都不能对父母反抗被禁欲,以前不觉得这条法律有什么问题,如今却不能忍受了。他的大妹妹何其无辜啊? 陶阳翁主又道:“你仔细的将你调查多少东西都跟我说一遍。” 裴靖宇便一五一十地跟陶阳翁主说了:“如果我查到的线索没错,那么几年前杀害大妹妹夫妻的人就是裴静姝,上回要刺杀荷姐儿姐弟几个的,也是裴静姝。” 陶阳翁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冷静道:“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想想这事应该怎么办。如今看来这是颇为棘手,我一个人恐怕无法解决,到时候还得往大长公主府那儿跑一趟。” 上官氏十分不解,这点事情陶阳翁主应该有所准备才是,怎么会落到要求大长跟公主的地步?难道母亲要做的事情很麻烦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自从裴静妤出事后,陶阳翁主一直都与昌平侯分房睡,夫妻二人的感情早已单薄。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陶阳翁主都不爱见昌平侯。倘若不是节日陶阳翁主还主动去找昌平侯的话,多半都是陶阳翁主有事要跟昌平侯说。 因此这天昌平侯见陶阳翁主过来便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就算家里出了什么事,跟你说又有什么用呢?只要不是崔姨娘母子杀人出事你都不会管的,不是吗?”陶阳翁主冷笑道。 “陶阳,不是这样的,你一直都误会我了。我一直都很宠爱崔姨娘,这一点我承认。可与我少年夫妻的人是你,你我夫妻那么多年,我最看重的人始终是你。”昌平侯无奈道。 “你竟然是在乎我的吗?可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又怎么会那样对待我的女儿呢?”陶阳翁主冷冷地问。 “关于这个事情我也解释过很多次了,陶阳,我当年真的是迫不得已。”昌平侯又长叹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三个小姑娘吗?我让儿子去查了她们三个人的情况,发现她们三个确实是我的外孙女。她们还有两个不满十岁的弟弟,也都是我的亲外孙。” “你居然真的去查了,你……” “你很失望,是不是你当年亲手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如今我却要将女儿生的孩子们找回来,你很生气是不是?”陶阳翁主冷笑道,“因为你不肯认回我们的女儿,你也不愿意别人帮她,她只能嫁到乡下去当一个农妇。” “她居然真的嫁给了一个乡下泥腿子,她堂堂侯府千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一时回不了侯府,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嫁给农夫的地步吧?”昌平侯很生气,觉得裴静妤这是故意让他难堪了。 裴静妤明明知道他一向将面子看得很重要,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你居然是这样想的?”陶阳翁主震惊极了,“你的宝贝女儿将我女儿逼到了那样的份上,你不去怪你的宝贝女儿去了责怪我宝贝女儿不给你面子?倘若你不帮着你的宝贝女儿清理痕迹,我的女儿会出这样的事吗?厚妇千金算得了什么呢,我的宝贝女儿堂堂一个县主,即使嫁不了广平侯,难道还嫁不了别人吗?只要没人害她,只要她没出事,只要她愿意,就连郡王都随便她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昌平侯不自在地别过脸。 “不,你心里很清楚,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了。在你心里,只有裴静姝是你的女儿,其他人哪怕身上还留着你的血,你也毫不在乎。姓裴的,你这么喜欢崔姨娘,等我们和离后你敢不敢将她扶正?” 昌平侯闻言顿时急了:“和离?你在胡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和离了?” “你和裴静姝联手害了我女儿流落在外受苦二十几年难道我还能跟你过下去?哪怕我女儿都沦落成农妇了,裴静姝还是不肯放过她,再一次找人杀了他们夫妻让我的外孙们都成了孤儿被人欺凌,我还能继续跟你过下去?如果不是你事事都依着她,她如今也不敢这样无法无天!” “这不是真的,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昌平侯再一次震惊了,怎么也没想到裴静姝会再一次对裴静妤动手。 当年她怕裴静妤会威胁到她也就罢了,可裴静妤已经成了农妇,这些年也不曾回来过,哪里还需要她亲自动手解决呢? “误会?我儿子办事最是周到,从来不曾出错,你以为他是你养的那些废物?”陶阳翁主冷笑。 “这……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好歹是当家祖母,他们都要喊你一声母亲的,你应该大度一些才对。”昌平侯很不高兴。 “你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尚且狠毒,我又要如何对那些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大度呢?”陶阳翁主冷笑道,“我就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我和离,我带着靖宇这一房的人离开,其他人我不管。二是……” 陶阳翁主还没说完,昌平侯便激动地喊道:“这不可能!靖宇是我的嫡长子,日后要继承家业的,怎么能随你离开侯府?” “那就选二,将你的宝贝女儿裴静姝送进大牢!” “不行!”昌平侯立马反驳,“姝儿不可能做那样的事,一定是个误会!” “呵?她不会?姓裴的,那是你一手养大的亲生女儿,她到底会不会你比谁都清楚!” “她……” 昌平侯心里明白,裴静姝确实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可这要他怎么承认呢?他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要他亲口说出来,他哪里说得出来?任谁都不想承认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一个心狠手辣谋害嫡姐之人啊!何况那还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这事已经被靖宇查到,等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我就直接告到顺天府,我看你那个时候还能不能保住你的宝贝女儿!” “你非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吗?姝儿也要喊你一声母亲啊!你当年不肯给她嫁妆,现在又……” “裴元昌!你说的这是人话吗?”陶阳翁主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就问问你,倘若是我的妤姐儿,在裴静姝出嫁前找人害她掉落悬崖,抢走她的夫婿还想霸占她的嫁妆,最后害得裴静姝有家归不得只能沦落成一个乡野村妇最后还被妤姐儿找人赶尽杀绝,你会原谅妤姐儿吗?” “我……” 昌平侯一想到陶阳翁主的假设就快窒息的,他从小娇宠大的姝儿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呢?可妤姐儿…… 妤姐儿自然也是受不了的…… 陶阳翁主对妤姐儿的疼爱并不比他对姝儿的疼爱少,如今这事既然被捅了出来,那便不能善罢甘休了…… 昌平侯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老了三十岁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要是和离的话,得被多少人看笑话啊? “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和离的事情……” “侯爷能给我什么交代呢?是休了崔姨娘跟裴静姝断绝父女关系然后把裴静姝送进大牢吗?”陶阳翁主冷冷地问。 昌平侯立马否认:“这事不能做那么绝,不然广平侯府也会没脸,到时候我们不就跟广平侯府结仇了吗?” 陶阳翁主冷笑道:“广平侯府算什么东西?我还怕跟他们结仇吗?” 昌平侯顿时被噎了一下,他倒是忘了,虽然他怕,但他妻子确实是不怕的。当初姐妹易嫁的事情虽然广平侯府没做什么,但因为陶阳翁主和大长公主不高兴,这些年广平侯的日子已经不太好过了。想到这里,昌平侯就更不想和离了,当初娶到陶阳翁主给他挣了多大的面子啊!那个时候他可是京城里人人都羡慕的对象呢。 可是陶阳翁主实在太强势了,又很善妒,他跟陶阳翁主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总觉得自己没什么身为男人该有的尊严。崔姨娘就不同了,崔姨娘温柔小意,事事都顺着他,每回他不高兴了,崔姨娘总能一眼就看出来,然后及时地宽慰他安抚他。昌平侯一直都觉得,这才是为人妻子应该做的事情,可惜崔姨娘出身太差,只能当一个处处被陶阳翁主压了很多头的妾室。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活在陶阳翁主的颐指气使之下,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活得猪狗不如,只有跟崔姨娘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了。好在后来裴静妤出事了,陶阳翁主不再理他,自然也就不再管他。一开始他还有些愧疚,后来又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如果能过一辈子就好了。对外他有了体面,对内他也有了尊严。 要是陶阳翁主真的与他和离了,他对内倒是有尊严了,可对外就不如之前那样风光了。而且要是大长公主知道了他们和离的原因,肯定会对昌平侯府展开报复的,就像当年对广平侯府那样。 大长公主也不会刻意对别人怎么样,她对谁不喜欢就会明明白白表现出来,而一向尊重她的当今就会发现,然后派人去调查,调查完以后也会跟大长公主一样刻意把人冷落了。臣子被皇帝刻意冷落的话,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陶阳,你冷静冷静,这事我们再好好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你若是不配合我,那我就只好请母亲做主了。”陶阳翁主冷淡道。 昌平侯又想问她真的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吗?不过瞥见陶阳翁主那冷淡的神色他就把这句话吞回去了。又何必再问这句话呢? 他之前已经问过好几次了,哪一次陶阳翁主改了?他这个夫人任性惯了也强势惯了,只要她想发威,自己在她面前就永远抬不起头来。或许他们和离也挺好的? 和离的话,陶阳翁主就不会再握着侯府里所有钱,那自己花钱就不会像之前那样不自由了!出门在外也不用被人嘲笑妻管严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昌平侯越想就越觉得陶阳翁主的主意其实不错,虽然和离之后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裴靖宇仍然是他的儿子。为了这一点,陶阳翁主和大长公主就不可能对他们昌平侯府下手。而且只有跟陶阳翁主和离,他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因此他忽然觉得和离其实挺好的,只要陶阳翁主和大长公主不会对昌平侯府下手就行。 “唉,虽然我很舍不得,可既然你不顾念我们多年的夫妻感情,执意要与我合理,那我也只好答应你了。只是靖宇,到底是我的亲生儿子,又是昌平侯府的嫡长子,他不可能跟你离开的。” 昌平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对自己说的话十分自信。毕竟陶阳翁主这个身份虽然很风光,可她底下确实没有爵位可以给裴靖宇继承了,她当年的爵位早就顺给她女儿安宁县主裴静妤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靖宇和我离开,你就让他跟我走,是吗?” 陶阳翁主刚听到昌平侯的话时很生气,不过转念一想就觉得趁现在昌平侯话里的漏洞还在,她赶紧抓住就行了,要与昌平侯斗气,也不急在这片刻。因此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放柔了语气,给昌平侯下了个套。 昌平侯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可他一时半会又说不清这话到底哪里奇怪,想了两遍没想出问题便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我想着靖宇也是个大人了,如今更是朝中正三品参将,以他这样的地位和能力应该自己做主才对。所以这事只要他没意见,我也没有意见。” 昌平侯觉得裴靖宇肯定会有意见的,因为跟着陶阳翁主他将什么都没有,而跟着自己,他还是昌平侯府的世子爷。等自己百年归后,裴靖宇就可以继承昌平侯府,当上昌平侯了。好好的侯府世子怎么可能会放弃未来的侯也不当而跑去跟陶阳翁主同甘共苦呢?就算母子情深,也不能犯这样的傻。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把靖宇叫过来问问他,只要他愿意继续留下来,那就让他继续留下来。”陶阳翁主道。 昌平侯正要答应,又怕陶阳翁主的话里有什么陷阱,于是又想了想刚才的话是否有什么漏洞,最后补充道:“问靖宇的意见可以,不过你不许威胁他,待会我们直接问他这个问题就行,看他如何选择不能有任何的附加条件。” “可以。”陶阳翁主比昌平侯要更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因此想也不想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昌平侯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好,那我们就按照刚才说好的做,让靖宇自己选择来人去,把世子爷给我叫过来。” 裴靖宇听到昌平侯跟陶阳翁主叫他过去问话的时候很是惊讶,因为不久之前他才刚被陶阳翁主轰出来。不过每回昌平侯与陶阳翁主聊天最后都会不欢而散,有时候甚至还会大打出手因此裴靖宇听到他们两个正处在一块,立马赶了过去。就连裴靖宇身边的上官氏也很担心,生怕自己的婆婆会出什么意外。 “父亲母亲,你们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陶阳翁主正要开口,昌平侯就连忙抢过了她的话:“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你母亲在闹什么脾气,忽然就要与我和离,还说要将你跟你们那一房的人全都带走,你说这像话吗?我就跟她说了,你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你的去留只有你自己能做决定,你若是愿意留下,就依然是我们昌平侯府的世子爷,你若是要随你母亲离开侯府,我也没有办法。” 陶阳翁主听了这话不屑的冷笑,心想昌平侯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让自己不许跟裴靖宇附加任何条件,结果自己却说了那样一堆话推卸责任,还暗示裴靖宇离开侯府就不再是世子爷了。 可他想的再美又有什么用呢?她自己的儿子她了解,裴靖宇并不会将昌平侯府的世子爷放在心上,他如今还不到四十岁就当上了正三品参将,日后还有希望再往上升。比起一个没有实权的昌平侯,裴靖宇明显还有更大的野心,区区昌平侯府的爵位并不能满足他。 陶阳翁主觉得昌平侯这个人也是心里没数,光是裴靖宇,如今正三品参将的地位就比没有实权的昌平侯高了,昌平侯府若不是有她和裴靖宇撑着,在京中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呢?可叹昌平侯这些年不仅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更被酒色掏空了脑子连这样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不过也幸亏他变傻了,这才让自己钻了个空子,能够痛快地让他答应和离。 裴靖宇听了昌平侯的话以后便往陶阳翁主那看了一眼,昌平侯注意到他的眼神,顿时上前遮住了陶阳翁主。 “我和你母亲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赶快回答就是何必东张西望还偷看你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昌平侯不满的说了一句,还瞪了裴晋宇一眼。 别人家的儿子都是害怕自己父亲的,他记得裴靖宇小时候也很敬重他,因此他故意瞪了裴静宇一眼,希望裴靖宇能够收到他的警告与威胁。 虽然他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很自信,觉得裴靖宇不会犯这个傻,但万一呢?昌平侯觉得自己不是个傻子,还没有糊涂到真的要将整个侯府都交给崔姨娘和她一双儿女的地步。他虽然宠爱崔姨娘给他生的儿子,可他也知道那个数字是个不成器的,未来能够保证他衣食无忧就很好了,还能有什么指望呢?要是真的将昌平侯府交到内的儿子的手里,只怕不出十年就倒了。 虽然昌平侯很快就用自己的身躯阻挡了陶阳翁主的眼神,不过裴靖宇还是看到了只需要一眼,他就明白刚刚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母亲又为什么要提出和离。 事实上在他知道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都在宿州为虐的时候,他就对昌平侯失望到了几点,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昌平侯。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妹妹,还是跟他从小就很亲近的妹妹,一个是他小时候敬重,但发现父亲心思并不在她身上的昌平侯,裴静与心中的天平要如何倾斜,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愿意跟母亲离开昌平侯府。” 裴靖宇没有多加思索,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昌平侯震惊了,他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指责裴靖宇:“你在胡说什么?把刚刚的话收回去再说一遍,我允许你再思考一次。” 陶阳翁主不由冷笑:“你方才可没说要靖宇做两次选择的。” “这样的大事当然还是要更慎重一些为好,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儿子从此断送了前程吗?”昌平侯气道。 昌平侯虽然从小就不宠爱培晋宇这个嫡长子,可他自认该给嫡长子的一切,他都给了裴靖宇,裴靖宇不应该这样对他。裴靖宇从小就比其他的儿子要聪明很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他操心,他对裴靖宇的关注当然会少一点,这并不是他的错。身为昌平侯府的世子爷,裴靖宇原本就应该爱护自己的庶弟庶妹,因此他应该理解自己的父亲,只宠爱自己的庶弟庶妹。 “断送自己的前程,哈哈哈,你在说什么笑话呢?我儿子的前程已经很好了,他并不曾依靠你就做到了这个三品参将的位子,可你又能给他什么呢?一个没有十全的爵位罢了。我说句你不爱听的实话……”陶阳翁主顿了顿,“没有你这样糊涂的父亲,没有裴静姝那样心狠手辣的庶妹,我儿子才能走得更加长远。” 第二百二十七章 陶阳翁主这话确实难听,但的确是大实话,昌平侯听了脸色一白一青,十分难看。他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大概娶了一个强势的妻子就是如此,不论他多能干,陶阳翁主都会觉得昌平侯府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靠了她娘家的实力,可昌平侯觉得如果他没娶陶阳盟主的话,或许他可以走得更长更远。因为那样大家才能看到他的能力,而不是看到陶阳翁主背后的势力。 而且也是因为他惹了陶阳翁主不快,当今才会冷落他的。如果当初没有这一出的话,或许他现在都当上国公了。 昌平侯听不得实话被陶阳翁主,激起了怒意:“好,可以,你有本事就带着靖宇一家离开,只要你日后不会后悔。” 陶阳翁主觉得这话十分可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昌平侯看见陶阳翁主这个态度更是来气,但也十分忌惮:“你既然说不后悔,那绿后可不能对我们昌平侯府肆意报复。” 陶阳翁主无所谓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报复你,也不会去跟陛下暗示什么你会稳稳当当的,继续做你的昌平侯。” “你说到做到吗?”昌平侯又确认了一遍。 “那是当然,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了解吗?我这人一向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与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可不一样。” 昌平侯听乐陶阳翁主这话心里又升起了一股火气,于是他头脑一热便喊道:“既然你如此绝情,那好,你我从今日起就和离吧!但关于我们昌平侯府的一毫一厘,你与靖宇都不能带走!” 昌平侯也是被气狠了,才会说出这样的狠话,然而他自以为的狠话,在陶阳翁主眼里却算不上什么。难道昌平侯以为在他的持续败家之下,这昌平侯府还能剩下什么东西吗?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昌平侯贴补给崔姨娘母子三人了。倘若这些年不是她一直用自己的嫁妆贴补整个昌平侯府,昌平侯府哪里还能维持现在的体面? “既然侯爷不让我们母子带走侯府的任何东西,那我们母子二人的东西也都不会留在侯府,侯爷觉得这样公平吗?”陶阳翁主问道。 昌平侯一听,觉得确实挺公平的,也就答应了。 “你说的对,既然我们夫妻二人已经决定和离,那就彻底断个干净,彼此都不要再留下对方的东西,免得日后惹上麻烦。” 陶阳翁主微微一笑:“侯烨总是说我绝情,其实在我看来侯业才是真正的绝情,您方才不想与我合理,并不是因为我,您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一句,你我二人夫妻感情甚堵这样的鬼话。从前是我看不清,让自己的女儿丧命你手,以后我不会再干这样的傻事了。” “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话,怎么就叫你女儿丧命我手了?妤姐儿也是我的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我会对他怎么样呢?我难道不曾宠爱过她吗?” “妤姐儿确实是女的女儿不假,可你还真的不曾宠爱过她。你这辈子唯一宠爱过的女儿就是裴静姝,为了裴静姝,你虽然不曾亲手杀了我的女儿,却眼睁睁的放了裴静姝杀了母亲所有的证据,我……” 陶阳翁主说到一半,顿了顿又道:“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快把合理书签了吧,我已经写好了。” 昌平侯没想到陶阳翁主居然早就把和离书准备好了,不由嗤笑一声:“你倒是准备充分。” 陶阳翁主笑道:“当然你也知道我的,我这人一向不打无准备的仗。” 昌平侯原本想说他们夫妻多年陶阳公主居然把这事当成了一场仗在打吗?可是想了想,他又把这话吞了,回去没再多说什么。到底陶阳翁主方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他们夫妻浓情蜜意的时间不过短短两年罢了,之后哪里还有什么夫妻感情?如今更是发展到了见面如同见仇人的地步。说实话,看到陶阳翁主封村瞪他的眼神,昌平侯也觉得他们两个人不能在过下去了,不然某天半夜陶阳翁主直接掏出把匕首捅死他,他都没地方哭喊冤去。 昌平侯把和离书签完以后,陶阳翁主便转头对裴靖宇说:“走吧,我们快点去收拾行李。” 裴靖宇看了他们夫妻二人一眼,默默的转过身,离开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他早就看出来,他的父亲和母亲是不适合住在一起的,他们甚至就不应该澄清。如今这样也算是一个好结局了吧,裴靖宇也觉得他们两个人都应该分开,冷静冷静。因为陶阳翁主梁家背景雄厚,又算宗室之女,所以她只要表现的稍微强势一点,昌平侯都会觉得他是在欺负人,可谁家的正室夫人不是这样管事的呢? 况且陶阳翁主要是真不管事的话,这偌大的一个侯府开销要从哪里来呢? 想到这里,裴靖宇不免有些为母亲感到不值,好在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上官氏听到裴靖宇要搬离侯府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母亲做的决定吗?” 裴靖宇点了点头:“我觉得母亲做的没错,我也没有办法跟伤害自己妹妹的凶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父亲虽然不曾亲手参与,但是倘若不是他一再纵容裴静姝,裴静姝也不敢下这样的毒手。至于崔姨娘和她那个儿子,我从不相信她们母子会是无辜的。” 上官氏犹豫道:“可是如果夫君从侯府搬离了,那这昌平侯府的世子之位……” 裴靖宇笑道:“怎么了?这是认为我堂堂正三品参将了,职位比不上昌平侯府的世子爷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我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上官氏不满道,“我只是心疼你罢了,这些年你一直辛辛苦苦忙里忙外的撑住了整个昌平侯府的脸面然而侯府里头又有谁在乎呢?你是昌平侯府的嫡长子,又为昌平侯府做了那么多事情,这个世子之位原本就应该属于你的倘若你就这样拱手让了出去,到时候父亲再努力一把让人写点你和崔姨娘的儿子兄友弟恭的文章,你觉得你能忍受吗?” 裴靖宇自然是不能忍受的,不过他还是认真自然的安抚了自己的妻子。 “其实也还好,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也许还能有转机呢?” “哪里还能有什么转机呢?侯爷那脾气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裴靖宇听了这话神色莫名,没想到他妻子进入角色的能力也太强了,刚才还一口一个尊敬的喊着父亲,现在忽然就变成了侯爷。可见昌平侯但人品确实不太好,就连女儿都不喜欢他。 陶阳翁主原本嫁妆就多,又在侯府经营了几十年,买来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她也知道自己那些东西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全部搬走的,但她也很倔强,既然刚才已经在昌平侯面前放过狠话了,那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些东西全都搬走。于是他一口气花了重金,聘来了十几辆马车在侯府门口等着,让人一台一台地将东西搬过去。 昌平侯看到那个画面的时候都愣住了,心想他并不知道陶阳公主有这么多东西啊,赵朝阳公主这个搬家的趋势搬下去,他的昌平侯岂不是很快就要成为一个区壳了吗? “陶阳翁主您是不是把什么不该装的东西也装进去了?” 昌平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像是那样缺钱的人吗?早在很久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我在花钱方面会散漫随意一点。只是我没想到也正是因为我这颗散漫随意的心,才会导致你现在走了弯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既然那样那样,我们以后也不要再相见了。关于这些东西,侯爷如果不相信我的话,把我这钱整理好的账本全都拿上来,也就真相大白了。” 陶阳翁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昌平侯也不好,真的叫人把账本拿过来让他对账本,于是只好默默的把这件事情接过去了,不再提起。 朝阳翁主一趟收拾很久,一直到第2天早上,天都快亮的时候,陶阳翁主才终于把最后一两箱行李塞进了马车了。 没了这些东西以后,整个侯府还真的跟一个空盒子似的,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几年府里的真的快把东西都是陶阳翁主买回来撑场面的,如今没了那些东西撑场面这个都说不清楚了。陶阳翁主除了会买些名贵的东西回来充场面以外,每个月给他的零用钱也不少,半年加起来绝对够,普通人生活好几百辈子了。 更让昌平侯吃惊的是,他的孙子和孙女们今天就已经被赶出家门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快乐的样子?难道外头的东西真的比家里的好吃吗? 昌平侯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不心里发酸,怎么他不在大家就那么开心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昌平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原来是因为陶阳翁主搬出去的第二天就带着全家一起到外面吃了个早饭。 说实话,陶阳翁主自小就养尊处优,其实不太吃得惯外头的食物,尤其是这种街边小吃。可她知道,虽然她不喜欢,但她的外孙子外和孙女们都是喜欢的,她这回带着家里人出来,也是特意为了跟江雪荷一家吃早饭。 江雪荷怎么也没有想到陶阳翁主还有裴靖宇一家会忽然从昌平侯府里搬出来。江雪荷一直觉得京城人都是要面子,还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然之前广平侯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手了。 她原本以为陶阳翁主虽然真的疼爱他们,但也会顾及昌平侯的面子和想法,没想到陶阳翁主居然为了她们姐弟几个从侯府里搬出来了。 “傻孩子,你可别胡思乱想了,这件事虽然与你们几个有些关系,但也不是全部的原因。”陶阳翁主握着江雪荷的手,无奈一笑,“说实话,我早就与昌平侯貌合神离。不对,其实连貌合神离都说不上,这些年来我是见都懒得见他了,哪里来的貌合?” 江雪荷静静地坐在陶阳翁主面前听着没有插嘴。 陶阳翁主又笑道:“事实上,自从你母亲死后,我这颗心就仿佛被人剜去了一半,我……算了,难得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个早饭,就不提那些伤心事了。其他的话等一会儿吃完了我再跟你慢慢说。” 江雪荷笑着点头:“也好,正好我这几日也空着,随时欢迎外祖母过来。” 江雪荷这一大家子虽然人多,但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大家都是好相处的。裴靖宇是武将,上官氏也是将门出身这一家子都是爽朗的,因此两家人一块吃饭,气氛一直十分融洽,到最后大家都熟了,还聊了好一会儿的天。 昌平侯看到他们的时候,就是他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因此昌平侯有些眼红。家里怎么就有那么多晚辈孝敬陶阳翁主呢?明明他也是他们的长辈,怎么就得不到孝敬呢? 虽然他已经跟陶阳翁主和离了,但就算她们和离了裴晋宇不依然是自己的儿子吗?他怎么可以为了母亲就不要自己这个父亲了? 昌平侯越想越不平,可他觉得自己不能透露自己这份不甘心,不然就是在陶阳翁主面前认输了,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算了,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陶阳翁主一个人有,孙子和外孙的他也有啊,他回家跟自己其他儿子女儿一起吃早饭不就行了吗?改天再把裴静姝和她的外孙女叫回来住几天,一定能比陶阳翁主过得更快活。 其实也用不着他请,当天下午裴静姝就知道了昌平侯与陶阳翁主和离的消息,于是连忙赶回了昌平侯府。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忽然就与母亲和离了呢?” 裴静妤是有些着急的,虽然她很不喜欢陶阳翁主,甚至有些害怕陶阳翁主,可陶阳翁主的嫁妆实在是太丰厚了,手上的资产比昌平侯的私产多了十几倍。裴静妤死得早,原本属于裴静妤的那份嫁妆都没能给出去,日后肯定是要留在侯府的。而陶阳翁主的东西肯定也是要留在侯府的,虽然说会有一部分留给裴靖宇继承,可陶阳翁主身为昌平侯府的嫡母,她手里的东西,家里所有的庶子庶女都是有继承权的。哪怕陶阳翁主留下遗嘱要将所有东西都留给裴靖宇一家,但只要到时候昌平侯还活着,她就有办法把那些东西弄一部分给他自己用。 这如意算盘,裴静姝一直都打得好好的,怎料到陶阳翁主忽然就离开侯府了?一旦陶阳翁主带着那些东西离开,那些东西就不再属于侯府了,到时候别说分一杯羹了,她连见都见不着,只能便宜裴靖宇一家,这叫她怎么服气? 就算昌平侯把自己所有的私产都留给他们姐弟几个,那也远远比不上陶阳翁主手里的钱财。 昌平头原本就不高兴,听到裴静姝的话里居然有质问的意思,当即就沉下了脸:“你还好意思问,这不都是因为你吗?” “和我有什么关系?”裴静姝愣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放心,一点误会都没有,事情的确是你一个人做的,我也查过了。”昌平侯没好气的说,“你当年为了广平侯害死你姐姐的那件事情,陶阳翁主已经知道了。当时你姐姐命大没死,嫁给了一个农夫,其实已经威胁不到你了。可你后来偶遇了你姐姐,又买通山匪去杀了她。这事儿已经被你大哥查到了,现在你大哥也恨着你呢,连家里都不想回了。” “什么爹那些事情都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裴静姝下意识的就要否认。 昌平侯冷笑道:“这样的话你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当着我的面又胡说什么呢,当年若不是我帮忙,你早就被抓起来了现在你当着我的面也要演戏了吗?” 裴静姝早已习惯在人前演戏,听到昌平侯的话才反应过来,这是她亲爹,一直帮她抹面证据的亲爹。她在谁面前都可以撒谎,但是在她亲爹面前绝对不可以。 反应过来以后,裴静姝连忙眼泪汪汪地跟昌平侯道歉:“爹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实在是太慌张了,一时没有忍住就撒了谎。我是什么样的人,爹一直很清楚,这我是知道的。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自己也很愧疚,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爹,您知道吗?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今天的这一切,我好害怕姐姐出现以后会将他们全部夺走。所以我当时看到姐姐以后,我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不想有什么用,你做都做了。”昌平侯,又冷哼了一声,“况且你是真的不想吗,那明明是你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想法吧,你不仅想害死你姐姐,你甚至希望你姐姐从未出现过,对不对?你嘴上总是说自己后悔了,自己很愧疚,其实你是恨着你姐姐的,对不对?” “爹爹,我……” “算了,恨就恨吧,你恨你姐姐的事情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了,难道会现在才来跟你算账不成?如果我要跟你算账的话,当初我就不会帮你了现在更不会为了帮你而跟你母亲和离了。” 昌平侯想起来还是有些心痛的,当时他脑子一了被陶阳公主一次机就答应了,现在他看着空荡荡的侯府哪里还有昨日那种解脱了的快感?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连忙回到昨天,把脑子发昏的自己拍醒!这府里没有女主人,到底有多不方便?他早上出门前就知道了。 今天是他与陶阳公主和离后的第一天,他原本想去库房那里支点银子,今天好好挥霍一把,好证明给陶阳翁主看即使没有陶阳翁主他也能过得很好很好,甚至比从前还要逍遥快活。可他去库房要三千银子的时候,库房却告诉他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昌平侯哪里信这个,半个月前他才刚跟库房支了五百两银子,那个时候库房给的可痛快了,好像这五百两银子根本不算钱一样,现在怎么连两千两都拿不出来了? 然后库房就告诉了他侯府的实惨不多,每个月要到月底才结,平时家里用的都是陶阳翁主的银子,而昨天陶阳翁主离开的时候,就把它放在库房里的钱全部取走了,现在库房里也空空荡荡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昌平侯没想到陶阳翁主会做得这么绝,居然连一个铜板都不给他留。但是他也没办法,女子的嫁妆原本就归属女子自己支配,陶阳翁主愿意给他用他才能用。一旦陶阳翁主不愿意了,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当初要是娶了一个各方面都不如他的女子,那他还可以将对方的嫁妆占为己有,可陶阳翁主又哪里是他得罪得起的呢?别说现在大长公主还没死,一直在给陶阳翁主做靠山,就算是大长公主死了,如今的皇帝也得叫陶阳翁主,一声表姑姑,对陶阳翁主也不差的。因此就算大长公主仙逝了,当今的皇帝也会为陶阳翁主做主的。 昌平侯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是不是亏了,当初娶了陶阳翁主,虽然给了他很多面子,但后来看去,陶阳公主给他带来的更多的都是麻烦,倘若陶阳翁主以后还想对付他,那他就更没有好日子过了,只希望陶阳翁主能够说到做到,不要出尔反尔。 昌平侯手上没钱,尴尬的很,恰巧崔姨娘又想跟他讨钱买首饰。昌平侯虽然难得的绝的崔姨娘不解人意,但还是答应了要给崔姨娘买的。因为崔姨娘就是一个依附他生存的小女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享受着崔姨娘崇拜他的快感。可他要是给不出钱的话,崔姨娘大概就不会那么崇拜他了,到时候第一个受挫的就是他,他才不想体会那种感觉呢。 昌平侯虽然嘴上答应了,可手头上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他第一反应就是过去当东西,毕竟他们府里的现钱虽然少,可是值钱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可他堂堂一个侯爷,要是妻子一走就沦落到典当东西的地步,那岂不是要被全京城的人耻笑吗? 昌平侯觉得就算自己以后要去典当东西,那起码也要先熬过这一年在说,并且典当的时候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能让别人发现。如今手头上没钱,只能跟别人借了,而且借钱的这个人也不能是外人。 昌平侯想了想,最后没去买东西,而是直接往广平侯府里跑了。毕竟它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大部分还是要谢裴静姝所赐的。倘若不是裴静姝彻底惹恼了陶阳翁主,他这辈子都不会跟陶阳翁主和离的。昌平侯觉得这事裴静姝欠他的,裴静姝里所应当补偿他。 裴静姝听到昌平侯找上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妙,她这个父亲一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她嫁过来这么多年,昌平侯上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裴静姝刚嫁进广平侯府的那两年,昌平侯上门了四五次,对她十分慈爱,令她十分感动。只是后来广平侯府慢慢的被圣上冷落,昌平侯也就不爱踏径宋家大门了,因为那个时候昌平侯就觉得广平侯府配不上他们昌平侯府了,之后连着几年都没有再进门一次。如今忽然登门,裴静姝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广平侯府的老夫侯登门拜访的时候,眉头就是一皱,看向裴静姝的眼神都带上了不满。 “我听说昨日还是前日你父亲与你母亲和离了?”宋老夫人淡淡地问。 裴静姝尴尬的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忽然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之后,就不愿意继续呆在侯府,跟父亲和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父亲,父亲也不肯跟我说。” “陶阳翁主虽然被大长公主养的有些娇纵,但并不是任性的人,她既然这样做了,那必然是你父亲有哪里对不起她了。”宋老夫人面无表情地说,“虽然背后说人是非不好,可你的父亲确实不太像样。从前他为什么不爱来我们侯府做客,我心里儿门清。如今昌平侯府出事了,他便堂而皇之地上门了,只怕是有所求,你掂量着办。” “娘,你误会了事情他一直都挺好的,之所以不上门是因为母亲有些疑神疑鬼,总是不放心让他……”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我与陶阳翁主当年也算是一处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当初之所以会选择与昌平侯府订亲,也是因为陶阳翁主的关系,只是没想到最后……”宋老夫人瞥了裴静姝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不屑。 宋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与陶阳翁主的关系很不错,算得上是手帕交,因此,两人才给孩子订了娃娃亲。说实话,当时广平侯府的门第虽然比昌平侯府略好一些,可裴静妤的母亲是陶阳公主,算是皇室中人。带上这么层身份,裴静妤当时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最后确定给了现在的广平侯,完全就是因为宋老夫人的关系。 在宋老夫人的心里,裴静妤,才是那个最适合也最令她满意的媳妇人选,可惜这一切却被裴静姝跟昌平侯一起给毁了。宋老夫人至今也没能想通,为什么当年昌平侯会对裴静妤那么狠,女儿出事了,连找都不找就直接宣布他死了,然后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硬生生地塞进了她们送交的花轿,她到现在想起那天的场景,都觉得屈辱异常。 原本宋老夫人是想将裴静姝贬为妾室的,或者是直接将裴静姝赶出去的,可广平侯不同意。广平侯当时对裴静姝还没有感情,就打算先将裴静姝留下来,静观其变。等后来广平侯忽然就接纳了裴静姝,并且给了她所有应有的体面,还特意让宋老夫人不要去为难她。宋老夫人都不明白,裴静姝是给自己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过这些年她也不是完全没有为难裴静姝的。大动作她做不了,不过小动作的话,广平侯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会说她什么,毕竟她是广平侯的亲生母亲啊。宋老夫人发现了这件事情以后,就会在一些无伤大雅别人挑不出错的地方,稍微折腾一下裴静姝,以发现她心中的不满。 就比如现在当着这么多媳妇儿的面说昌平侯的不好,就是直接在给裴静姝下面子了。广平侯府的其他几个媳妇都幸灾乐祸地因为自从裴静姝管家以来,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动不动就要她们这松口那送口的,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整个宋家都能变得更好。 真要是为了宋家也就罢了,可宋家的几个媳妇又不是傻子,他们还能看不出来裴静姝就是享受这种手握大权的快感吗? 从前裴静姝有那样一个娘家,昌平侯又一向很宠爱她,因此他们都不敢做些什么。虽然说陶阳翁主并不是裴静姝的亲生母亲,甚至还和裴静姝彻底地撕破了脸。可陶阳翁主身为,裴家的嫡母总得扛起这些责任来,他们要是真对裴静姝做了什么,陶阳翁主身为当家主母未必不会过来。因此虽然裴静姝十分痛恨陶阳公主,但是在外头的时候也时常在一些话里藏雷暗示大家,陶阳翁主其实很喜欢她,谁要是敢欺负她的话,就是跟陶阳翁主过不去。 那个时候他们忌惮陶阳翁主,就算觉得陶阳翁主不一定会帮助裴静姝,可是心里还是忌惮。因此大家一直都克制着,只整的,哪天他真的跟陶阳翁主彻底决裂了,那他们才有机会报复回去,只不过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机会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那他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开始做小动作了,测试一下,裴静姝现在怕些什么,到时候可以悄悄的折腾他。 忽然有一个人笑道:“我却觉得我们也不一定要想法子悄悄的折腾他了,既然他最大的靠山已经离开了昌平侯府,那么这个时候他比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姐妹们以后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直接对着她来就是了,不需要搞那些虚招。” 第二百三十章 众人都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虽然裴静姝与陶阳翁主关系一向不好,可有昌平侯护着,他们也不敢动什么手脚。可如今离了陶阳翁主的昌平侯又算得了什么呢? 裴静姝还不知道她的妯娌们都在商量些什么,她此刻看着自己一向敬爱的父亲,忽然就犯了难。 说实话,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跟昌平侯要钱,昌平侯只跟她要过钱,就是刚给完她嫁妆的时候。那个时候差不多是昌平侯最难的时候,她忍痛把还没焐热的钱都还了回去,得到了昌平侯更多的宠爱,后来得到的回报也更多。可现在呢? 裴静姝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尴尬的昌平侯,很怀疑如今的昌平侯还能不能给她回报。昌平侯府有多少家底她是知道的,早就被昌平侯和她祖父挥霍得差不多了。这些年昌平侯府看着风光,其实花的都是陶阳翁主的银子。陶阳翁主手头一向钱多,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对昌平侯管得很松,这才能让她摸走那么多。 可现在陶阳翁主一气之下带走了所有钱财,难道以后供着昌平侯的人会变成自己吗?裴静姝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就浑身发凉,她才不要落到那个地步呢! “怎么了?你是觉得你爹我现在没权没势了,不愿意给我钱了?”昌平侯见裴静姝一直犹豫,神色也冷了下来。 他虽然一向疼爱这个女儿,但也知道这女儿是什么德行。裴静姝自私自利又心狠手辣,还真有可能做出不愿意给他钱的事情。他也知道这个女儿不是好东西,这不是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就为了这个女儿付出太多了吗?以致于后来总觉得放手就亏了,只能继续宠着,最后就到了这个地步。 裴静姝见昌平侯神色不好,连忙笑道:“怎么会呢?爹爹想到哪儿去了?您这样误会女儿,女儿可要伤心了。” “那你是打算借我钱了?”昌平侯想了想又说,“其实这钱也不是我要,我最近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等到年底了再收铺子和庄子上的钱就行。主要是你娘,她最近刚看上了一套首饰,手头的钱不够了,就来找我要。我一时间钱不凑手,不忍心让你娘失望,才来找你借钱的。你放心,等爹爹日后有钱,就把这笔钱还给你。” “爹爹说的什么话?爹爹对女儿一向疼爱,如今爹爹有难,女儿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呢?这些年每回我回昌平侯府爹爹都会贴补我不少银子,因此爹爹跟我要钱就当是把从前的贴补拿回去一些,不用还的。” 裴静姝很清楚,昌平侯跟她说了那么一大堆话的主要意思就是这钱其实不是借给他的,而是借给她娘的。裴静姝如今的手段基本都是她娘一手教出来的,而且崔姨娘比她抠门多了,这钱要真的借给崔姨娘的话,她肯定是拿不回来的。当然了,借给昌平侯她也未必拿得回来了,昌平侯现在可不像有能力还钱的样子。 昌平侯听了这话脸上才有了些笑意:“你放心,爹爹一向一言九鼎,说了会还你就会还你的。” 裴静姝只好无奈地让人取了三千两的银票过来:“这里一共三千两,应该足够爹爹用到年底了。至于母亲的首饰不用着急,爹爹不忍心跟母亲说实话,我与母亲去说就行了。您也知道,母亲一向温柔且善解人意,她不会因为这事就对爹爹失望的,说不定还愿意典当部分首饰,和爹爹一起共渡难关呢。” 昌平侯笑道:“那也不用,你娘那么好,跟着我不是为了受委屈的。哪怕我日后少去几回酒楼,也不能让你娘缺了衣裳首饰。” 昌平侯此刻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真以为等到年底各个产业的钱都收上来他就能继续过从前那种挥霍的日子了。 裴静姝看着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天真”的父亲,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样不行,等她爹走了,她还得回昌平侯府找她娘一趟。 裴静姝早就被昌平侯惯坏了,一般只有当着陶阳翁主的面才会称呼崔姨娘为姨娘,或者是当着自己婆婆和妯娌的面。因为她婆婆从前跟陶阳翁主的关系好,又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人,她不能让婆婆发现自己在称呼上没规矩。只要是不会被她婆婆知道的地方,她一向都喊崔姨娘为娘的,这是昌平侯默许的。 昌平侯看着三千两银票,其实不是很满意,他这些年动不动就给裴静姝添补,早就给她添补了好几万两银子了,结果裴静姝才给了他三千两银子吗?昌平侯记得从前裴静姝说生意做不下去想要周转的时候他可是给过裴静姝五千两银子的。 或许裴静姝现在真的拿不出更多银子了吧,昌平侯在心里给裴静姝找了一个借口,他就先拿三千两银子回去也没关系,下回不够再来找裴静姝要就是了。 裴静姝太了解昌平侯了,看一下昌平侯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等昌平侯走远了,裴静姝就连忙让人备好轿子,一路往昌平侯府去了。 裴静姝的妯娌们看见这一幕,都不屑的冷笑一声:“她从前动不动就往娘家跑也就算了,如今娘家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她还往回跑,到时候牵连到我们广平侯府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谁让人家是侯夫人呢,上头有侯爷护着我们又能将她怎样?”另一个好笑道,“起码这件事情是不好拿来做文章的,毕竟人家娘家出了事,她赶回去也是天经地义至于其他的,还希望她以后小心行事。” 妯娌几个听见这话都笑了起来,是啊,来日方长,他们不需要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裴静姝挑在这个时候赶回去,倘若真的牵连了广平侯府的名声,到时候不用他们几个出手,广平侯就会亲自教训裴静姝的,因为广平侯这人最好面子,这事谁都知道的。 裴静姝与崔姨娘的关系很好,可是这次回家她也忍不住说了崔姨娘两句。 “你也知道现在是父亲最艰难的时候,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要买首饰呢?您平时不是这样的呀。”裴静姝十分无奈,“您不是跟我说过在男人面前要想做一朵解语花,不论什么时候都得沉得住气吗?尤其是不在不应该的时候提出不必要的东西。” “漂亮的衣裳和首饰怎么能是不重要的东西呢?”崔姨娘不高兴道,“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进门就开始数落我了你的那些手段全都是我教的,我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那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的?我是跟你爹提过,我要买漂亮的衣裳和首饰,可那也是半个月之前提的了。半个月之前你爹没跟我说什么,现在却跑去找你要钱,你且说说他那钱是为了我要的,还是为了他自己要的?他不过是抹不开面子拿我当个借口罢了,你难道还不了解他是什么德行吗?” “原来是这样,那这样最好,我也是关心则乱,冒犯了母亲,还请母亲不要怪我。”裴静姝笑道,“不过这样最好了,既然父亲只是拿母亲当个借口而已,那父亲对母亲一定会更加愧疚的,到时候他对我们母女两还能更好一些弟弟也能占些便宜。” “你可别叫我母亲,我一听见母亲两个字就想到那该死的女人,你这是存心膈应我呢?”崔姨娘不满道。 裴静姝拉着崔姨娘的手笑道:“母亲可千万别这样说,我怎么会膈应您呢?我一向最孝顺您了,不是吗?” 裴静姝觉得自己的确是孝顺的,起码比她那不成器的弟弟要孝顺很多。父母亲对她好还能从她这得到几句关怀,得到一些小礼物。可父母对他弟弟好,却是什么都得不到的,还得受一肚子气。裴静姝都想不明白他爹娘怎么就那么喜欢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若不是她在昌平侯府中的地位与她弟弟息息相关,她真恨不得一脚踹死那个废物。 “我知道你孝顺,可你明明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的,母亲。我虽然不是陶阳翁主的女儿,可却因为她的身份被迫叫她母亲,连弟弟也要叫她母亲,您听到母亲两个字肯定不会高兴的。可如今事情与以前不同了呀。”裴静姝笑道,“如今陶阳翁主已经和爹爹和离了,与我们再无关系了。倘若母亲能够抓住这次机会,成为昌平侯府的当家主母,那府中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叫你一声母亲,您应该提前适应的不是吗?” 崔姨娘听了这话有些高兴,可她还没有被彻底冲昏头脑,犹豫地说:“可我这样的出身,你父亲未必愿意……” “父亲一向都最宠爱母亲,又怎么会不愿意呢?更何况只是个填房而已,对身份上的要求并不像嫡妻那么高。” 崔姨娘听到这话心里的高兴都淡了几分,这不还是说她出身不好吗?填房而已,听上去好像很不屑的样子,明明是她的亲生女儿说出来的话,怎么句句都戳她的心窝子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崔姨娘听到裴静姝的话,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她还是想要当这个填房的。虽然填房这个名声不好听,可对她来说很重要。毕竟以她的出身要直接当侯府的主母是不可能的,如果可以后面扶正的话,也算修得正果了。 “母亲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爹爹他缺钱,越是这样的时候,您越要表现的大方。就像我当年那样,将爹爹给我的嫁妆大半都还给了他,于是这些年拿回来的比他当初给我的要多了许多。”裴静姝语重心长道,“这些年爹爹也给了母亲不少银子吧?不过银子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爹爹之前给母亲的铺子还有庄子,这些都要在这个时候还给爹爹,这样爹爹才会记得你的好,以后日子过好了,肯定会回报给你更多的。” 崔姨娘闻言顿时面露难色。 “母亲怎么这个脸色,难道是那铺子和庄子不赚钱吗?应该不会吧,我记得那是爹爹后来才买的,选的都是京城里不错的地段。” “地段确实不错,铺子和庄子也是赚钱的,可我当年已经把那两个地方给卖了呀。”崔姨娘心虚道。 “卖了怎么会卖了呢?母亲一直住在侯府里,也没有什么用得着花钱的地方,何必卖了那两个好地方?”裴静姝气道,“陶阳翁主不是小气的,每个月发下来的月钱都有不少,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还有一印首饰都是有定例的您是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陶阳翁主虽然不喜欢崔姨娘,但是陶阳翁主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给侯府里的姨娘们买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都是上好的,并不需要姨娘们自己出去外头买其他的。崔姨娘虽然争宠最厉害,会买的东西比其他姨娘多一些,但那也有昌平侯额外给的补贴。只要崔姨娘不乱花钱,这么多年攒下来两三万两银子的私房还是能存住的。 “你舅舅之前说……” “和舅舅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舅舅当的那个七品小官是您卖了那两个地方给他捐的吗?”裴静姝冷着脸问。 崔姨娘点了点头:“那到底是你舅舅……” “也就只有跟我们家要钱的时候,他是我舅舅了,平时他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吗?”裴静姝冷笑道,“当年崔家落难的时候,他可是差点将您卖进烟花之地!要不是爹爹碰巧经过救了您,您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后来您入了侯府,他们就全家扒着您不放!可后来他们发现爹爹没有多少实权帮不了他,就拿着从侯府骗去的钱巴结其他达官贵人了!他们当时巴结的人还跟爹爹有仇,害的爹爹冷落您,您都忘了吗?” “那些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他到底是你舅舅,你怎么能说话那么难听呢?什么叫骗?明明是我愿意给他的。”崔姨娘无奈道,“我知道你对你舅舅一点都不满意,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帮助,可那到底是我的娘家呀,我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 “我没让您见死不救,可买官而已,跟见死不救有什么关系?他那七品小官可曾给你带来过什么好处?买了官以后他又没怎么上门,他根本就不记得你帮了他!”裴静姝恨铁不成钢,“娘,我的亲娘啊,你一向都很聪明,怎么偏偏在娘家的事情上那么糊涂呢?您忘了当初您为了挽回爹爹的欢心,特意在雨里跪了一天一夜,若不是御医医术高明,您只怕救回不来了。我那个所谓的舅舅害得你差点没命,你居然还要为他卖了爹爹给你的铺子和庄子?倘若爹爹知道他还会扶你做填房吗?” “我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我只是觉得你爹爹一向大方,他送给我的东西自己并不会去查看,只要那铺子跟庄子表面上没什么动静,他就永远不会知道我已经把那些东西都卖出去了。你舅舅当了官以后对我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这些年他还是有送一些孝敬过来的……” “什么孝敬呢,每年的鸡鸭鱼肉吗?那些东西侯府会缺吗?他可曾给过你什么值钱的或者稀罕的东西?”裴静姝冷冷地问。 “那些也足够了我们身在侯府怎么都过得比他好,哪里会缺他送过来的东西?可你舅舅只是一个七品小官,每年的俸禄又不高,还记得每年给我送些吃食,已经算很不错了。毕竟礼轻情意重嘛。” 崔姨娘还是很重视自己弟弟的,不管裴静姝怎么不满,她总是背着裴静姝,偷偷给她弟弟一家塞了不少钱,因此这么多年下来,手头上还是没有什么私房钱,基本全塞给娘家了。 可是眼下的确是她需要把钱拿出来的时机,崔姨娘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瞒着裴静姝了,干脆全部托盘而出。 裴静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钱钱钱又是钱,爹爹找我要钱,你也找我要钱,我哪里来那么多钱,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广平侯府的人际关系那么复杂,我也得用银子去维系!母亲您帮不了我也就算了,您怎么还能给我添乱呢?” “我这不是没想到吗?我要是早知道你爹爹跟陶阳翁主和离的那一天,我肯定会攒好私房钱的!” 崔姨娘觉得自己,也很无辜,倘若昌平侯与陶阳翁主一辈子都不合理的话,她又何需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呢?当年陶阳翁主与昌平侯虽然感情破裂,可是二十几年都相安无事地过来了,谁能想到他们俩还会和离呢? “就算他们两不和离,您以后难道就没有需要用的钱的地方了吗?他们要是不和离的话,弟弟的前程不是得靠母亲去争取吗?母亲手上一文钱都没有,又要拿什么去争取呢?陶阳翁主平时虽然大方,但她会拿自己的钱去给弟弟求职谋官吗?” “陶阳翁主虽然不会,可是你爹爹会啊!” “爹爹拿的还不是陶阳翁主的钱吗?陶阳翁主不知道的时候可能还会给他,可如果陶阳翁主知道了不肯给呢,到时候娘难道要看着弟弟,一事无成吗?您到时候还有铺子跟庄子可以卖吗?”裴静姝又是愤怒又是心累,“母亲,我和弟弟才是您的骨肉之亲,我和弟弟才是以后会给您养老的人。您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你那个好弟弟,以后难道他会给你养老吗?” 崔姨娘觉得裴静姝这样说不对,可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想了一会儿,又小声问道:“可现在卖都已经卖了,我们要怎么办呢?” “舅舅虽然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可他这些年也敛了不少财。您当初那两个地方一共卖了多少银子?”裴静姝问道。 “那两个地方加起来一共卖了七千多两银子,我又卖了些不常戴的首饰,凑了一万多两银子给他送过去了。” 裴静姝听了更是火冒三丈,居然还凑了一万两过去。 “娘当初就把不常戴的首饰都给卖了,那你现在又该卖什么呢?”裴静姝问道,“我今天才给了爹爹三千两银子,这三千两银子我是不可能讨回来的,如今我手头上也没有多少钱能够帮助母亲了,母亲自己想想应该怎么办吧。” 崔姨娘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养女儿是靠不住的,因为她需要钱的时候,女儿并不能给她钱。只是转念一想,她儿子手里更没有钱,比她女儿可穷多了,因此崔姨娘心中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冲着裴静姝发火。 “姝儿你别这样,娘也知道自己不争气,可他们是娘的亲人,娘也没有办法呀。不过自从那回给了一万多辆之后,我就没怎么再给他们银子了。” 裴静姝冷笑道:“当初舅舅跟娘借钱的时候一定说是借的吧,是不是说过等以后有了钱就会还给你了?” 崔姨娘连忙点头:“他们确实是这样说的。” 裴静姝笑意更冷:“所以那之后他们不敢再上门跟您借钱了呀,怕您叫他们先把这钱的银子还了。” 崔姨娘一顿,觉得裴静姝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实,可她又不太愿意承认。她已经觉得自己处处不如陶阳翁主了,可陶阳翁主与她兄弟感情不好,崔姨娘就觉得自己只能在这方面赢过陶阳翁主了,因此她就一直抓着这段不对等的亲情不肯放手。 “也别那样说,你舅舅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他既然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堪,那他当初借了那么多钱,现在应该还了吧?我知道一口气让他还一万两银子也不现实,母亲先让她还五千两银子如何?” “这……”崔姨娘觉得让她弟弟一口气还五千两银子也不现实。 这些年她与弟弟一家见面不多,但是每次见面他们就先哭穷,弄得崔姨娘一句讨债的话都不好意思说。 “母亲您清醒点吧,买官对他来说是急事,可这并不攸关他的姓名。您手头没了钱,爹爹若是好奇查一下发现您的钱去哪儿了,那可就跟性命有关了。” 崔姨娘不由一抖,想起了昌平侯对她弟弟的厌恶,若是让昌平侯知道这一切,那她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可就都保不住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崔姨娘不敢让昌平侯知道当初的事情,为今之计就只有先取出一万两银子了。当初那铺子和庄子加起来一共才卖了七千多两银子,可以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那两处地方早就涨价了,如今一块卖的话大约能卖一万两千多两。崔姨娘现在拿不出铺子和庄子,那么最起码她也要将这一万多两银子拿出来,然后跟昌平侯说,她已经将这两处地方卖掉了,只为了给昌平侯筹备更多的影子。崔姨娘很明白,如今她只有将这一万多两银子拿出来才能够蒙混过关了。 可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拿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崔姨娘现在明显是拿不出来的。 “娘现在到底能凑多少银子出来?”裴静姝问道。 “我的私房还有一千五百多两,至于那些首饰当掉的话,或许能凑个三千多两。可这些全部加起来也未必能够凑足五千两。” 说到这里,崔姨娘都有些绝望。按照这个账算下去,她跟她弟弟讨回五千两银子也没用,起码得讨回七千两。可就她对她弟弟的了解,别说七千两银子了,七百两银子都未必能要回来呢! 崔姨娘头一次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给弟弟那么多银子了。如果她没给她弟弟那么多银子的话,起码自己手头不会这么窘迫。遇到这种昌平侯跟陶阳翁主和离的千载难逢好机会,她还可以及时地交出铺子和庄子,博取昌平侯的好感,从而被昌平侯扶正,成为名正言顺的昌平侯夫人。 如果她没有把那两个地方卖掉凑银子给她弟弟的话,她甚至不用当了自己的珠宝首饰,连私房钱都可以存得好好的。 可现在呢?她现在就算倾家荡产也未必能将那个窟窿填上了。早知今日,她怎么都该学会攒钱才对。 “我的好女儿,你能不能先见娘一点,也不需要多就借两四五千两吧,这些银子你总是拿得出来的吧?”崔姨娘对自己的女儿还算了解,她知道这个女儿是很能攒钱的。 崔姨娘将什么手段都交给了这个女儿,唯独没有教过她怎么攒钱,因为崔姨娘自己也不会。可裴静姝是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她不仅学会了所有的本事,还多学会了一个攒钱的技能,这一切都是因为裴静妤的关系。 虽然裴静妤从来没有将裴静姝当成对手,可裴静姝却一直是裴靖宇为眼中钉。她处处都要跟裴静妤攀比,见裴静妤有那么丰厚的嫁妆,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就只好自己攒钱了。哪怕她攒的那些只是杯水车薪,可好歹她跟裴静妤的距离一点点缩进了,让她看着自己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当然了,裴静姝不知道的是,她看到的裴静妤的那些嫁妆只是嫁妆单里的九牛一毛而已。这些年来裴静妤虽然没有拿到那笔嫁妆,可那笔嫁妆的金额却是每年都在往上涨,裴静姝努力了这么多年,不仅没有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扩越大了。如果裴静姝知道这一切的话,只怕是要崩溃的,好在陶阳翁主本来也不会让她知道裴静妤到底有多少嫁妆。 “母亲,您觉得我能有多少银子呢?广平和服每个月给我的月银才多少啊?广平侯府还不是我在管家我又去哪里捞油水呢?” 广平侯府表面上是正在当广平侯府夫人的裴静姝管家,然而真正的掌权人却始终都是老夫人。所以裴静姝能动的手脚很少很少,这些年来她的主要银钱来源都是昌平侯给她的那个铺子。为了能够攒更多的银子,那铺子每月送上来的盈利,她都拿去放利子钱了。因为它的盈利比较少,所以裴静姝放的利子钱也比较少,于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怎么出事,但也没怎么赚就是了。 裴静姝想起来就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很心酸,偏偏爹娘都不能帮助他什么,反而还成了拖后腿的。她越想就越是生气,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哪怕她开始觉得昌平侯有些无用了,但她还是要依赖着昌平侯生存的。 裴静姝甚至有些后悔,当年自己为什么要抢这门亲事了。虽然她很讨厌裴静妤,想要抢走裴静妤的一切,可原来抢走裴静妤的丈夫并不能得到夫家的帮助,反而会拖累了夫家。 裴静姝当年很羡慕自己的理解,能有这样一门好亲事能够嫁给一个未来的侯爷,她也很想当一个侯夫人,因为她觉得陶阳翁主这个侯夫人格外的风光。 那个时候裴静姝还太天真了,陶阳翁主之所以能够这么风光,是因为她是个翁主,而不是因为她是个侯夫人。可那个时候裴静姝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只想着如果自己也能嫁给一个好夜了,未来说不定能比陶阳翁主还要风光,因此就不顾一切地抢走了这门亲事。 可最后别说比陶阳翁主风光了,大连京城里其他的侯夫人都比不上呢。 因为他抢清了关系,使得大长公主迁怒了广平侯府,因此广平侯府这些年来一路不如一日了,她这个侯夫人连面上光都没有。那个时候她真正能够依仗的就是昌平侯了。毕竟昌平侯是陶阳翁主的丈夫,陶阳翁主总得给昌平侯几分薄面。 可现在陶阳翁主与昌平侯和离了,日后应该就不会再给昌平侯面子了。想到这里,裴静姝开始觉得前路渺茫,她忽然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走了。 倘若这个世界有后悔药的话,她一定不会再明目张胆的跟自己的姐姐抢夫君了。他会先利用姐姐对她的好,让姐姐亲自给她挑一个如意郎君,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姐姐,这样自己才能一辈子风光无忧。 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后悔要这种东西,他已经做了的事情也无法弥补偿,如今弄成这个局面…… 裴静姝想就越是难受,看着眼泪都快掉下来的崔姨娘,最后只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谁让你是我的母亲呢,我不管谁也不能不管你啊。可是母亲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我最多只能给你着三千两银子,剩下的,你都要自己想办法你还是先去找舅舅问问吧。” “行,三千两银子就三千两银子,你是我生的,你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了,你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糊弄我的。” 裴静姝听了这话有些想笑,心想如果崔姨娘真的那样信任自己的话,现在就不会说这样的话吧,她说这样的话更像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愧疚心,让自己就算刚才没想借她银子,现在也不得不借她银子。 怎么对待自己的女儿都能有这么多心眼呢?假如崔姨娘懂得拿出点心眼去对付她的娘家人,那现在也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了。 “除了我不还有弟弟吗?我们两个都是您的孩子,在这种时候都应该帮助您才对。”裴静姝是疼爱自己弟弟的,可面对这样的时候,她忍不住心寒,便将弟弟提了出来,“爹爹一向疼爱弟弟,这些年也给了弟弟不少银子,弟弟多少能帮忙凑一些银子的吧?” 崔姨娘眼神躲闪:“你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里能攒得出这么多银子呢?别说凑个四五千两的,他能给我拿出两三百两银子就不错了。” 裴静姝不由摇头:“弟弟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母亲应该好好管管他才对。母亲别忘了,罗鑫大哥已经离开了侯府,并且主动辞去世子之位,既然大哥不当这个世子爷了,那我们侯府的誓词也应该由谁来继承呢,母亲愿意便宜其他庶子吗?” “当然不愿意,你爹爹最疼爱的孩子就是你弟弟了,既然你大哥不愿意当这个世子爷,那这个世子爷就应该由你弟弟来当才对,其他人怎么可以捡漏?”崔姨娘当即叫了起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督促你弟弟的,不会让他继续胡作非为了。” “督促弟弟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如今之计还是先将银子筹备好比较好。”裴静姝又提醒了一句。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你弟弟那里肯定是拿不出多少银子的。”崔姨娘说着,忽然眼睛一亮,“你弟弟虽然没有多少银子,可你弟妹那里还有些嫁妆呀。我看你弟妹当年拿过来的嫁妆也不少,这个时候拿出来应应急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裴静姝现在一听到驾撞两个字就有些受刺激,因为她的嫁妆实在是少得可怜。裴静姝一开始以为自己的嫁妆只是跟裴静妤比起来比较可怜,可裴静妤毕竟是个县主,嫁妆比她多是正常的。直到她这个弟妹进门,她才知道自己的嫁妆真的少得可怜,连他的弟妹都比不过呢。 可是她弟妹也只是个庶女而已,凭什么呢! 如果这次能让她弟妹把嫁妆掏出来的话,那她弟妹以后手里的嫁妆就跟她一样少了!裴静姝想到这里都高兴起来,她觉得就应该这样才对。 第二百三十三章 崔姨娘也是如此,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很好。儿子女儿身上是掏不出钱了,那就从儿媳妇身上掏呗。硬跟儿子和女儿要钱的话,会影响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但是跟儿媳妇要钱,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儿媳妇跟婆婆基本天生就是敌人,但当婆婆的,又在辈分上压了儿媳妇一头,可以利用辈分做很多事情。 崔姨娘跟她的儿媳妇关系并不太好,因为她的儿媳妇也不是很尊敬她。崔姨娘到底只是一个姨娘罢了,她的儿媳妇云氏只将陶阳翁主当成婆婆,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崔姨娘为此痛恨许久,也因此她从来都不给云氏好脸色,如今打起云氏的主意来更是毫不犹豫。 可云氏也不是省油的灯,云氏当初被架进来的时候就不太情愿,后来发现昌平侯府乌烟瘴气的,心里更是不满。虽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崔姨娘的儿子裴敬康已经是她的丈夫了她没有办法,可对崔姨娘她只要面子过得去就可以了。 云氏自认这些年她对崔姨娘还算过得去,毕竟崔姨娘只是个姨娘,她不可能真的将崔姨娘当成婆婆来尊敬了,对吧?可崔姨娘不这样想啊,崔姨娘只觉得云氏看不起她,因此处处针对云氏,云氏虽然忍无可忍,但是看在裴敬康的面子上也都忍了。哪想到现在崔姨娘居然还会打她嫁妆的主意了? 从前有陶阳翁主压着,崔姨娘不敢直接跟云氏摆婆婆的谱。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陶阳翁主,她难道还能怕了云氏不成? 因此崔姨娘对云氏说话的时候很不客气,基本就是逼着云氏将自己所有的嫁妆都上交了。云氏气得不行,只能庆幸崔姨娘现在还没有被扶正,纵使没有陶阳翁主,依然算不得她的正经婆婆,她暂时可以不听崔姨娘的。可如果以后崔姨娘真被扶正了呢? 云氏跟崔姨娘大吵一架之后就连忙回了娘家,她觉得崔姨娘被扶正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虽然以崔姨娘的身份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昌平侯在崔姨娘的事情上面一向挺糊涂的,说不定干得出来。云氏觉得自己,必须在崔姨娘被扶正以前,想出解决的办法才行。 这边昌平侯府闹得鸡飞狗跳的,那边顾家却是其乐融融的一片。 陶阳翁主一辈子养尊处优,临老了却徒步光临顾家小院。在江家姐弟和顾家兄弟看起来已经很不错的小院,在陶阳翁主眼里却是个破落地方,只是被她外孙女布置装点得雅致又温馨,不至于让她太嫌弃。 “你们家有这么多口人住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不觉得太拥挤了吗?”陶阳翁主拉着江雪荷的手心疼道,“外祖母那儿有一个五进五出的院子,如今我和你舅舅一家都住在那,你们要不要搬过去跟我们一起住?” “不用了,我们一家人还是习惯住在这儿,这儿其实也没那么小,房间完全够用的。外祖母若是不习惯来这儿,往后我们上门去看您就是了。”江雪荷笑道,“说起来您刚从侯府搬出来,我们几个的确应该去恭贺您乔迁之喜的。” 陶阳翁主笑道:“你们姐妹几个,如果真能过来看我的话,我当然是高兴的。不过我想着萱姐儿能不能跟我过去住一段时间?” 江雨萱没想到自己会忽然被点名,不由愣了愣,随即笑道:“我看还是二姐过去更合适吧,二姐性子比我好,我这人有些跳脱,只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了。” 江雪荷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你既然知道自己的毛病,怎么还不改改?” “这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知道是一回事,改不改得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江雨萱也无奈地耸了耸肩。 江雪荷无奈道:“她就是嘴上不爱饶人,还望外祖母别见怪。” 陶阳翁主笑道:“这有什么?萱姐儿这性子和你曾外祖母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你曾外祖母见了一定喜欢的。我想让她陪你曾外祖母两三年,你们觉得如何?” “陪两三年是什么意思?”江雪荷愣了一下,“我听说大长公主就住在京城里,倘若有需要的话,萱儿可以时常过去看她。” “不是时常过去看她,而是让她在大长公主府里住两三年。”陶阳翁主无奈道,“你和兰姐儿的婚事我是管不了了,但我想为萱姐儿而成一个好的。如果她在母亲身边待上两三年的话,往后要找起如意郎君也方便些。” 江雨萱闻言便道:“我想一直陪着姐姐往后,就算不嫁人也没有关系。” “傻丫头,哪里能一辈子不嫁人的呢?你嫁个出身好些的,往后也能帮帮你两个姐姐。”陶阳翁主语重心长道,“你那两个姐夫虽然这次科考不错,可你要知道京城每三年就有一次科考,每次科考都有两三百个进士,最后真正功成名就的又有几个呢?上头有人好办事,这种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你的姐夫们重视自己,有本事也得有人脉才行。” 江雪荷皱眉道:“纵使他们俩有自己的野心,也该让他们自己……” “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你们几个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宝贝,我哪里舍得利用你们?我只是想让萱姐儿嫁个出身好点的,这样日后她的日子也能过得更顺遂一点。要是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能帮就不赖吧,觉得棘手了麻烦了,不帮也是可以的。就跟你们做生意是一样的,听说你们之前在松月县的时候,与那边的富豪徐家关系不错,生意上有许多合作,但大部分还是靠你们自己的本事。我所说的帮衬也只是这样而已。” 江雪荷与江云兰都松了口气,觉得只是这样的话,江雨萱跟在大长公主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但江雨萱却不大愿意,她不知道大长公主府是什么样的,也不觉得自己必须进了那里才能嫁给什么好人家。江雨萱年纪虽小,但很有自己的主意。她对于好人家的评判标准就是她自己是否喜欢,对方人怎么样,对方家里人又怎么样?至于出身她并没有什么要求,是个良籍就行。穷点苦点都没关系,反正她自己有做胭脂水粉的手艺,饿不死。真要按陶阳翁主说的嫁入高门大户她反而会害怕。 她从小都是在农家长大的,真嫁入高门大户的话,肯定会因为不懂规矩而闹笑话吧?而那些所谓的高门大户一定也很注重儿媳妇的出身,她虽然有陶阳翁主这样高贵的外祖母,可她父母当年成婚的时候并没有父母之命,她的出身对于高门大户而言大概是个污点吧? 陶阳翁主又道:“对了,等兰姐儿及笄过后,我就带你们去探望你们曾外祖母吧。这些日子她还在永州城的承天寺陪太后礼佛吃斋,要等下个月才回来。” 姐弟几个点了点头,都有些忐忑。 自从跟陶阳翁主相认之后,顾思言和柳涵之就帮他们打听了昌平侯府与大长公主府的事情。昌平侯府的关系很乱江雪荷已经知道个大概了,但大长公主府那边似乎也不怎么样。 根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大长公主从小就是最受宠的公主,性情有些骄纵,后来被许配给了护国大将军容栩。容栩戎马一生,不曾死在沙场,却死在了二十多年前的朝廷内乱。之后大长公主就寡居一人,脾气就越发古怪起来,不容易被人亲近,就连她的亲儿子亲孙女也多次被她拒之门外。 在这样的前提下,陶阳翁主为什么会想将江雨萱养在大长公主身边呢?大长公主真的愿意接受吗? “你们都听了外头的传言吧?其实母亲她老人家没有外头传的那样难相处,只是当年接二连三地遇到挫折让她伤心了而已。她与父亲恩爱多年,父亲骤然离世,她心里受不了。你们曾外祖父离世后没几年,你们母亲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从前比我还要疼爱你们母亲,心里就更难受了。倘若她知道你们来京城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陶阳翁主又给他们姐弟几人说了当年大长公主与护国大将军的事情,姐弟几人都津津有味地听着。大长公主与容栩将军虽然是先太皇赐婚,但是在赐婚之前两人就见过三回,对彼此的印象都很好,婚后更是如胶似漆,当时的昭阳公主府形同虚设,大长公主大部分时间都跟随容栩住在护国将军府。容栩一生不曾纳妾,两儿一女都是陶阳翁主所出。 大儿子容翔有些木讷,完全不如容栩骁勇善战。不过大长公主夫妇二人对待他和另外两个孩子没什么不同。陶阳翁主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自然是娇宠的。而小儿子容翊则跟父亲一样骁勇善战,虽然没有继承父亲的爵位,但一直驻守边境,保了他们大夏边境安稳多年。 大长公主现在不待见自己子孙也跟这个有关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因为容翔这个大儿子比较木讷,大长公主和容栩将军对他的要求都不高,只求他这一辈子平平安安,能够保住自己手中的产业,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原本容翔除了文不成武不就以外,也没有其他毛病,一直都按照大长公主和容栩将军所期许地那般长大。只是后来大长公主怕他守不住容家的家业,便给他娶了一个厉害点的媳妇儿杨氏。 杨氏未出阁的时候名声还不错,大家只说她做事爽利为人爽直也颇有手段。大长公主当时听了这些就对杨氏很满意,觉得这是很适合他们容家的儿媳妇。 当然了,事关他们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大长公主和容栩将军也不会这样草率的就给他们许婚了,而是经过多方打探的。 当时打探出来的结果并没有什么问题,人人都说杨氏很好,大长公主虽然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过于精明了,可是她在娘家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不精明的女人也无法守住这偌大的家业,因此最后大长公主就将杨氏取回来给容翔做媳妇了。 起初杨氏的表现也很不错,就是世家大儿媳的标杆,大长公主对她很满意。然而这一切却在容栩死后都变了。 容栩死于第一次政、变,那个时候大长公主要扶持她的亲弟弟先皇上位,容栩与她天然一派,自然是要帮他们姐弟的。最后先皇上位了,代价却是容栩彻底没了。大长公主当时就已经很痛苦了,含泪将容栩的爵位给了小儿子容翊继承。 杨氏就是在这个时候翻脸的。 原本谁都以为容翊继承爵位是大家默认的事情,但谁也没想到杨氏居然会在那个时候提出异议。 杨氏当时说了,爵位就应该由长房嫡子继承的,她夫君容翔是长子也是嫡子,由他来继承父亲的爵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都不该反对。哪怕容翔根本不是那块料,可谁又知道她的儿子不是那块料呢? 当时杨氏跟容翔的儿子才三岁,根本就看不出是哪块料。而且容栩在世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容栩一向说一不二的关系,杨氏没敢提出自己的不满。可容栩一死,大长公主也憔悴了许多,杨氏胆子就变得大了起来,什么话都敢往外倒。 当时大长公主就被气得不行,连夜搬进了长公主府,还让容翔好好想想,他是要听自己媳妇的话,还是要听自己老娘的话。 可容翔是个耳根子的话,老娘再耳提面命,也比不过天天能在他身边吹枕头风的媳妇啊!他听了杨氏的话,开始对大长公主和容栩将军不满,只觉得爹娘偏心,居然把爵位留给了小儿子。他觉得杨氏说的很有道理,他虽然不是那块料,可谁知道他的儿子是不是那块料呢? 那个时候容翊才十五岁,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能够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当上护国大将军,虽然大哥当护国大将军听起来更好笑,但他笑不出来,他当时刚刚失去自己的父亲还很痛苦,他觉得这世上除了他爹,谁也配不上护国大将军这个名头。 最后容翊跟先皇请辞,不仅说自己不会继承护国大将军的职位,还主动请求驻守边疆,没等大长公主同意,容翊就直接离开了京城这个伤心地。 当时先皇也是没有办法,他皇位还没坐稳,就有外敌来犯,容翊十二岁就跟着父亲上战场了,他要求继续从他的七品五官做起,先皇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亲外甥上,忍痛送他去了边境。 容翊去边境除了要守好大夏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家和万事兴,他觉得只要自己不继承爵位,远离京城的纷争,那大哥跟母亲的关系就能够缓和起来了。 可惜他想错了,他这样做并没能让容翔跟大长公主的关系缓和起来,反而令他们母子更加离心了。 这当然还是杨氏的错。 容翊一走,大长公主就觉得小儿子这样都是被杨氏逼的。大长公主觉得既然小儿子不肯继承这个爵位,大儿子又不是这块料,那就干脆让皇帝收回爵位好了。他们容家后继无人了,难道这个职位就可以随便给人糟蹋了吗?护国大将军是多重要的位置?总要有人担着才行,于是大长公主直接请求先皇把这个爵位收回去。起点中文 杨氏当时早已将护国大将军的爵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杨氏气个半死,越发用力地挑拨大长公主和容翔的母子关系。 对于大长公主让先皇将爵位回收的事情,容翔一开始就是失望的,但他也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母亲站在国家和百姓的角度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外人都在称赞长公主大义。可被杨氏一挑拨,容翔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只宠爱小儿子完全不会为他着想,于是他弟弟不要的东西,他母亲宁愿扔掉都不给他。 杨氏天天在容翔的耳边唠叨这样的话,将容翔从一个木讷的人变成了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大长公主又是疲惫又是失望,干脆就不再管容翔的事情了。 第二次政、变就是先皇要传位给当今,可汝阳王一家却要逼宫夺位的事了。 当今在继位之前,还真的被汝阳王的人弄失踪了,而这其中容翔居然也掺了一脚。容家一向都是保皇派,大长公主与先皇更是感情深厚,容翔做出这样的事情差点将大长公主活活气死。 这一切依然是杨氏挑拨的,杨氏跟容翔说,大长公主和先皇关系好,因此先皇在位的时候,容翔就一直得不到重要。这并不是因为容翔能力不好,这朝中有多少能力好的人呢?很多废物都能靠着祖上蒙阴在朝堂里占一席之地,凭什么他容翔就不可以呢?这都是因为大长公主不喜欢他并且在先皇面前上眼药的缘故。 而先皇那么多儿子里,就数当今跟大长公主的关系最好了,如果当今上位的话,那容翔只能继续这样碌碌无为,只有跟大长公主最不对付的汝阳王上位了,他才有希望得到重用。 容翔太想证明自己了,因此就听了杨氏的意见跟着汝阳王混了。 当今失踪的那段时间,汝阳王以为是自己的刺杀成功了,还不等找到当今的尸体,汝阳王就迫不及待地坐上了龙椅。然而他称帝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重用容翔,而是将容翔一家都打入天牢。 容翔和杨氏当时都懵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后来汝阳王才告诉他们原因,汝阳王觉得,大长公主做的决定从来就没有错的,护国大将军的爵位原本就更适合容翊。只是容翊当时年纪还小,或许会有人不服,但只要再等三年,容翊就可以让所有人都闭嘴。可如果让容翔接任呢?容翔不仅不能让人闭嘴,还得被几十万将士的唾沫活活淹死。 结果他们夫妻俩都是蠢货,连这都想不明白,还敢跟大长公主闹,大长公主不可能让容家的名声毁在杨氏和容翔的手里,只能忍痛让出了爵位。 还有造反这事,其实先皇也好,当今也好,都十分尊敬爱护大长公主,因此容翔只要不犯大错,他们父子二人在位,容翔就能够一辈子平安富贵。可容翔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不信任自己的亲舅舅和亲外甥,反而信任他一个跟大长公主有仇的人?像这样的蠢货,他汝阳王怎么可能会重用呢? 汝阳王从一开始就是耍着容翔玩而已。他将大长公主视为仇人,最喜欢看见大长公主与大儿子离心与小儿子生离的场面,那会让他很痛快。可当今失踪后没多久,汝阳王才发现大长公主也失踪了,汝阳王觉得大长公主就是一个隐患,一定要及时除掉,因此他还得利用容翔将大长公主引出来。 不过就算大长公主已经死于政、变,汝阳王也不会放过容翔的,母债子偿嘛,他从来就没打算让容翔好过。 容翔与杨氏从那个时候开始才知道后悔,不过已经晚了。因此他们利用那层血缘与汝阳王里应外合,害得当今当时差点没命,大长公主带人将当今救下的时候就跟当今说了,谋反之罪罪无可赦,当今不必看在她的面子上就将她那不孝子轻轻放过,依法处置就是。 大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心痛的,可她如果不那么说的话,不仅大儿子会成为当今心里的一根刺,就连一直为了大夏出生入死的小儿子都有可能会被皇帝猜忌。 最后当今还是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饶了容翔一家,不过死罪免了,身上的闲职却是被当今撸了个干净。就容翔犯的大罪,不死也该被抄家,可当今也不忍心抄了容家,毕竟容家满门忠烈,几代下来也只出了这样一个败类而已。 于是当今直接将容翔这一房的人赶出了容家,哪怕容翊守在边境不回来,当今也下了圣旨,护国大将军的爵位和府邸都只能由容翊继承。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这趟游学沈君川收获颇丰,休息了两天以后,他就开始跟林织云说这一路上的见闻。沈君川说着说着还掏出了一本本子,上头不仅写着见闻,还画了沿途的风景,偶尔还夹了几片林织云未曾见过的树叶,林织云对其爱不释手。 “这倒是一本好手札,夫君写的好,画的也好。”林织云笑道,“要是相公以后每次出门都这样寄上一本,说不定等到老了还能整理出好几册游记呢。” 沈君川笑道:“你说的也不错,我之前就想过,倘若我能够入朝为官,那当官当个二三十年过过瘾就可以了。等着迎头过了我就辞官回乡,然后跟你一起游山玩水,最后再出本游记。” 林织云听了哭笑不得:“相公想的还挺长远。” 沈君川笑道:“不读书的时候就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家里的时候还可以做做木活,出门在外又没有木活可做,便只能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了。虽然我每回想得都不太一样,可我想着这些都能记下来,等老了再慢慢的挑一个最合适的方案出来用。” “那相公可真是未雨绸缪呀。”林织云笑道。 “是啊,知道你相公的厉害了吧?”沈君川也哈哈大笑。 事实上,沈君川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太远了。好像自从娶了林织云以后,他就会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因为他很想知道他们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虽然他清楚,人活在世,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可闲暇无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想一想,以后要带林织云去做什么事情,才能此生圆满。 这种动不动就胡思乱想的感觉,沈君川自己也觉得挺新鲜的。因为在娶到林织云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赚钱,赚更多的钱,要帮沈家还债,要给母亲治病,要攒钱给沈君瑶备上一份好嫁妆,日后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然后他自己也要攒点钱,这些钱他要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如果未来的媳妇值得信任,那他就将这些钱交出去,如果不值得信任,那他就自己留着养老用。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他并不相信所谓的亲人。母亲和妹妹她是信任的,但她知道母亲和妹妹帮不了自己。至于以后生了孩子吗?谁知道是向着爹还是向着妈的,如果是向着妈的,他或许真要自己给自己养老。 那个时候沈君川的想法一直都很消极,所以他什么都懒得想。现在他尽管想了很多,但他觉得想的多并没有什么不好事儿,是因为现在过得太好了,他希望以后能一直这样好,所以才会苦恼,往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这样的心情说出去了,别人听别人大概是不能体会的。但是林织云好奇地询问沈君川,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将实情告诉了林织云。 林织云听完以后倒是很理解:“你说的对,我也得开始给自己攒私房钱了,万一以后生个孩子真的靠不住呢。虽然说小孩子可以好好教导,但有些孩子却是天性所致,谁知道我们是运气好,能生个可以教的,还是运气不好,生个不能教的呢?” 林织云都被沈君川说得有些惆怅了。 沈君川见此,不免有些后悔。他以前虽然很消极,但自从娶了林织云,以后一切都好了呀。在他看来他是个聪明讲道理的,只是脾气比较强硬,不能忍受别人的欺辱。而林织云则是哪里都好,脑子也很聪明,人也很善良。沈君川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一双父母,不管小时候过得多么艰难都没有走歪,那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也很好教导才对。 想到这里,沈君川又如实的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林织云听完哭笑不得。 这家伙还真是有意思,他自己先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而自己附和了以后,这家伙居然还不满了,将她刚刚说过的那番话都给推翻了。 不过想那么多的确没有意义,未雨绸缪是好的,杞人忧天就是自找苦吃了。 沈君川是年底才回来的,这个时候书院那边早就放假了,于是这些日子林织云在家的时候沈君川就在一旁写路上的见闻,林织云要是出门,沈君川就跟着出门,跟条大尾巴似的。村里不少人见了都称赞他们俩感情好,有不少小姑娘以及年轻妇人更是羡慕得红了眼。 说实话,沈君川生得这样俊俏,姑娘们在出嫁前哪个没想过呢?只是那个时候人人都觉得沈君川是个混不吝的,又不上进,大约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了。因此她们虽然对他那张脸万分心动,但也不敢接近他,怕他不仅没出息,还会打老婆。谁知道娶妻后沈君川的变化会这么大呢?不仅知道上进了,对妻子也十分疼爱,除了前段时间沈君川出去游学,平时他们哪回见了林织云,林织云不是红光满面的? 早知道沈君川娶了媳妇以后就会变成这样,那她们当初早就扑上去了!虽然她们不如林织云有钱,但有沈君川这样貌美的夫君,做什么不得劲呢?真是可惜被林织云捡了个便宜。 村里的小伙子也格外羡慕沈君川,一个个都懊悔不已。当初他们怎么就信了林青河一家的鬼话呢?如果他们不信那个的话,主动去勾搭勾搭林织云,说不定现在人才两收的就是他们了。娶了一个这样能干的媳妇,他们简直可以一辈子吃软饭啊!而且这媳妇还貌美如花,比村里所有姑娘都好看,真是便宜沈君川了。 沈君川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心里有些不悦,只恨自己家的牛车不能跑快点,赶紧离开这群眼神如狼似虎的,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觊觎他媳妇,果然是他太久不打人,这些人都忘了他的厉害吧? 可惜现在自己成了一个书生,再也不能痛快打人。 坐在沈君川身边的林织云发现了沈君川的蠢蠢欲动,无奈道:“等相公考上秀才,我们一家就搬到县城住吧?” “怎么?你是怕我在村里打人吗?”沈君川好笑道。 “我知道相公不是冲动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只是二婶他们确实有点泼皮无赖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也来过几次。每次都把人赶走的话,对相公的影响也不好。所以我就想着,干脆我们一家全都搬出去算了,眼不见心不烦的,也省事。” 沈君川笑道:“这世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麻烦。在乡下或者在镇里,二婶他们都能轻易找过来。可要是搬到了县里去,林绣月大约会经常来找你聊天。” “……”林织云沉默了一瞬,这才想起徐博闻为了在县学里念书,已经带着涂氏和林绣月搬到县里去了。 “县城还挺大的,未必能遇到吧?”林织云犹豫道。 “县城的几个书院都离得挺近的,倘若为了读书方便,我们住的地方应该离徐博闻也挺近。”沈君川看见林织云愁眉苦脸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又何必愁成这个样子?我们又没欠徐博闻什么,不需要刻意躲着他们。明明是他欠了林家的,该是他不想见到林家人才对。” 不过沈君川觉得比起林织云娘家,徐博闻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应该是自己。这回出去了他才发现这一趟游学是县里几个书院一起的,还有周县令的资助。因为出门在外不方便,所以几个书院干脆就凑一块儿待着了,人多好歹也安心些。 这些日子他们交流文章都是几个书院的人在一块儿的,沈君川拔得头筹好几次,早把徐博闻气个半死。要是自己成了徐博闻的邻居,沈君川觉得徐博闻的命都能短上好几年。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要是现在就将这些证据全都拿出去,昌平侯府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裴静姝也会判死刑。可是让她就这样死了,我总觉得太便宜她了。”陶阳翁主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无比冷漠,“她害得我的宝贝女儿二十几年不能回家,又找了杀了我的女儿女婿,害得我的外孙还有外孙女们,年纪小小的就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她甚至还要抢走我的外孙女婿,她还想要了你们姐弟几个的性命。她这些年还花了我不少银子,从前我大度不跟她计较,她现在却不想就这样便宜了她。” “外祖母想怎么做?”江雨萱不由问道。 “裴静姝无非就是想要荣华富贵,还想人人都羡慕她称赞她。可是她凭什么享受这一切呢?我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会让她失去一切,生不如死。她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我都要原原本本的还回去。” 陶阳翁主并不是不想要裴静姝的命,只是不想让裴静姝死得这么痛快。陶阳翁主想要让裴静姝受尽折磨而死。 谁都看得出来,陶阳翁主此刻的眼里是满满的恨意,江雪荷姐妹几个都能明白陶阳翁主的这种恨。 这是一个十分疼爱自己女儿的母亲,原本她有一个天之骄女一般的女儿,被她如珠如宝地养大,她想要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送给这个宝贝女儿。可最后她精心为女儿挑选的夫婿被裴静姝抢走了,她给女儿准备好的其他东西也差点被裴静姝抢走。裴静姝害得他们骨肉分离二十多年,却还不知道收敛彻底要了她女儿的性命,这让她如何能忍呢? 裴靖宇调查出来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陶阳翁主每多看一条,对裴静姝的恨意就更深了一层。 江雪荷姐妹几个对裴静姝也是恨的,可恨意远远不及陶阳翁主那么深,因为他们不像陶阳翁主那样受了二十多年的骨肉分离之苦。他们只知道是裴静姝害得他们父母双亡的,可是更具体的感受他们却没有了,因为他们对裴静姝的印象也是模糊的,只知道这是他们的仇人,却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陶阳翁主就不一样了,裴静姝可是在她眼皮底下上蹿下跳了二十多年的人,每次回昌平侯府的时候还能拿走不少银子。虽然那些银子都是昌平侯给的,但谁不知道那些银子是陶阳翁主掏的钱呢? 从前陶阳翁主,还不确定那些事情是不是裴静姝做的,因此对裴静姝一直花他们侯府钱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陶阳翁主,悔得连肠子都青了,她居然供养了自己的杀女仇人二十多年! 陶阳翁主甚至恨到想结果了自己。 “我能够理解外祖母此刻的心情,我们姐弟几个也是想要报仇的。可听外祖母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是裴静姝和她母亲干的,要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话,那她的孩子会不会无辜了一些?”江云兰犹豫道。 陶阳翁主看了江云兰一眼笑道:“兰姐儿,你就和你母亲一样善良。你放心我不会刻意的去陷害他的子女们,也不会冤枉无辜,我只会将他们的所作所为一件一件的抖落出来罢了。我答应过昌平侯不会追究责任,不会把裴静姝说的做的那些事情公之于众,可以裴静姝息息相关的那些人我可没有任何保证。” 江雨萱眼睛一亮:“外祖母好厉害啊!” 江雪荷也觉得姜还是老的辣,陶阳翁主这一招虽然没有直接揭发裴静姝,不过牵连更广,最后的结果可能会比让裴静姝坐牢被斩更惨烈。裴静姝肯定也想不到陶阳翁主会来这一手,如果她一早就知道的话,不知道愿不愿意直接进去坐牢呢? “也不是我厉害,主要是她的弟弟儿子都不争气,我能做的动作太多了。”陶阳翁主笑道,“她那个儿子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弟弟也一样的,这些事先抖落出去,虽然弄不死他们两个,但也能暂时出一口气。”鱼鱼 江雪荷对此完全没有意见,既然只是将他们俩原本做过的事情抖落出来,那样都显得陶阳翁主宅心仁厚了。当然了,如果没有人知道这是陶阳翁主抖落出来的话,那陶阳翁主的名声还能更好听一些。 想到这里江雪荷不由愣了一下,她记得她在嫁人以前是不怎么在乎自己名声的。一直到顾思言越考越好,江雪荷怕连累顾思言名声才开始注意起来的。 当时她在外头都那么努力给顾思言赞名声了,来到京城也更应该注意起来才对。 “荷姐儿,我看你刚刚一直都不说话,可是怕外祖母的安排有什么不妥?”陶阳翁主不由问道。 陶阳翁主问这话的时候是有些紧张的,害怕江雪荷和江云兰会觉得她残暴。可这口长达二十多年的七,如果不让她做点什么发泄一下的话,只怕她很快就要憋死了。 陶阳翁主觉得自己很矛盾,她一边觉得江云兰江雪荷他们就应该像她女儿那样善良温柔。可陶阳翁主又害怕她的这些外孙女们太过善良温柔的话,最后会被那些恶毒的人狠狠欺负。 想想她宝贝女儿凄苦的一生,可不就是因为她忽然就跟一个乡下泥腿子走了吗?裴静妤当年要是不那么善良,不顾及昌平侯府的脸面,直接走回来讨回公道,那裴静姝也不至于嚣张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陶阳翁主就气的牙痒痒的。可陶阳翁主也不忍心苛责自己的女儿,只是希望几个外孙女不要步她宝贝女儿的后尘。 “我觉得外祖母的安排很好呀,我就喜欢这样的安排。”江雪荷笑道,“我母亲原本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却被她一再迫害,最后还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倘若就这样让她干脆地死了,其实我也不太甘心。这也不是紧要的,总归报了仇就行。只是如果我们现在就把这事闹开,现在就去报仇,只怕对我们几个也有些不利。” 就算有陶阳翁主这样的外祖母,江雪荷姐弟几个对京城世家大族来说,仍是出身不好的。如果现在就把事情闹开,直接把裴静姝送进大牢,虽然也能报仇雪恨,却容易被人说是仗势欺人不近人情。如果先将裴静姝的名声搞臭,到时候再将她送入大牢,一定会大快人心,人人称道。 江雪荷觉得,既然他们可以报复得更痛快一些,那必然要选择更痛快些的做法呀。反正这仇原本就拖延了几年,那么再拖延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江云兰和江雨萱对此也没有意见,江清柳还有些懵懂,好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又好像不知道。江清竹却是听得明明白白,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只恨自己还太弱小。 “你们不怪外祖母狠毒就好啦,这样一来,外祖母以后行事也就放心了。” 陶阳翁主出手很快,她既然要让裴静姝饱受折磨,肯定不会一开始就对裴静姝下手,也不会对裴静姝的弟弟裴敬康下手,最能让裴静姝难受的人当然是她的儿女。正好裴静姝那不争气的儿子宋鸿飞是个贪花好色的,偶尔做过些强抢民女的事情,他胆子不大也不小,虽然敢抢,但是不敢闹出人命,遇到性子烈想要以死明志的,宋鸿飞如果抓不到让人妥协的把柄,就会把人送回去,不让那些女人死在自己家里。 这样的事情宋鸿飞做过许多次了,做得多了也就顺手了,也就越发肆无忌惮了,因此半个月前一时疏忽,还是让一个女人死在他家里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宋鸿飞半个月前逼死良家女子的事情,广平侯府上下全都知道。可知道归知道,他们并不会有所作为,反而会帮忙掩埋。尤其是广平侯,这人一向最要面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他直接将那两家女子的尸体清理干净,又杀了几个知情的小厮,最后才将裴静姝与宋鸿飞狠狠的骂了一顿。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尽管广平侯已经极力掩埋了,可依然留下了很多蛛丝马迹,让裴靖宇的人抓住了把柄。 得到陶阳翁主的命令以后,裴靖宇就让手底下的人将广平府杀害了无辜弱女的事情传给了那个良家女子的父母,给了他们适当的证据,鼓舞他们去击鼓鸣冤。 那对老夫妻恰好是疼爱女儿的,原本这半个月以来就一直四处托人寻找女儿,明明是不惑之年,却为女儿日日发愁,憔悴的宛如花甲老人。 在裴靖宇的人赶到之前,老夫妻就已经有预感了,他们家的女儿一向乖巧,每次出门都会按时回来,可这一连半个月都不见人影,多半是遭遇不测了。可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他们还是期盼着自己的女儿能早点回来的,所以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哪想到再次得到女儿消息的时候,就真的天人永隔了呢。 老夫妻两个哭了许久,捧着女儿的遗物,更是哭的说不出话来。也没等裴靖宇手底下的人说什么,那对老夫妻就抱着女儿的遗物,自己往衙门走去了。 那对老夫妻就是过去击鼓鸣冤的老头子看着虽然十分瘦弱,但击鼓的声音一点也不小,咚咚咚每一声仿佛都直击在别人的心上,叫人听了浑身发震。再看那老头,发现他早已双眼通红,泪流满面。 那对老夫妻击鼓鸣冤的时候,江雪荷与江云兰恰好也在附近。姐妹俩是出来买东西的,没想到经过衙门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在听到人群里的窃窃私语,江雪荷就明白了,这是陶阳翁主已经开始动手了。 仇人被人整治,本来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江雪荷姐妹二人看着那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夫妻,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身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有谁愿意看见富家子弟草菅人命的事情呢? 边上的百姓们听到这样的事情也是群情激奋,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开始数落起广平侯府的人。 虽然广平侯是一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可他再怎么要面子,也管不住家里每一个下人,尤其是他儿子宋鸿飞那边的下人。 宋鸿飞是个纨绔子弟,嚣张已久,强抢民女欠债不还的事情做了不少,街上拿人东西不给钱更是家常便饭。这些事情几乎天天发生,平常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的,这下看见有人带头,便一股脑儿地全说出来了。 江雪荷在一旁听着也觉得宋鸿飞这人过于不像话了。她觉得裴静姝还挺聪明的,也懂得掩饰自己,怎么裴静姝这个儿子就一点都没学到呢? “算了,我们先回去吧,以我们现在的身份也不方便凑这个热闹。” 江雪荷稍微听了一会,就带着江云兰离开了。 他们姐妹俩现在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只是当初江云兰及笄的时候,陶阳翁主是亲自到了的。虽然还没有公开什么,可江云兰及笄那日陶阳翁主去过他们家,这件事情是整个京城贵族全中众所周知的。 有着这样一层关系,如果江雪荷在这里耽搁太久的话,肯定会引起宋家的怀疑。 不过江雪荷虽然回去了,却把杨小花留了下来,让杨小花帮她看着这衙门边上的动静。 江雪荷原本还想刻意不关注一下这桩案子,不过不到一天她就发现了这个案子她根本不需要刻意关注,因为有关这案子的传言就跟长了翅膀似的,能够直接飞入你的耳中。于是这才不出一天的功夫,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广平侯府家的小公子强抢民女还害死了一条人命。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事不得了。 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虽然很有道理,但古往今来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却很少很少。毕竟皇帝才是一国之君,他如果想要暴毙自己的儿子,别人也不能怎么样。 广平侯府家的小公子身份虽然不及王子尊贵,但对于世家贵族来说,肯定比那位被逼死的良家女子要尊贵。因此只要上头有人有幸包比,那广平侯府家的这位小公子就能平安脱险。 遇到这样的事,有些人知道蚂蚁无法撼动大树,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以卵击石,所以他们会适时的知难而退。也有些人则像这对老夫妻一样,比起其他的东西,他们更在乎自己的女儿,宁愿豁出两条老命,也要跟宋鸿飞死磕到底。dm 不少百姓们也被这对老夫妻对女儿的爱所感动,纷纷帮他们说话,还将他们知道的宋鸿飞做过的坏事全都说了出来。 然而宋鸿飞是个死不悔改的性子,听到外头有人说他害了人命,宋鸿飞不以为然。 “不过是一个贱女人罢了,她的命又值什么钱呢?连小爷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更何况我一开始也没想杀他,是那个女人自己不知好歹还想杀了我,那我就只好让她尝一尝我的手段了。我原本还以为她敢动手伤人应该很有本事才对,谁知道她一点都不经事儿,居然就这样死过去了。这能怪我吗?这只能怪那个贱女人没用啊!” 宋鸿飞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很得意,一点也没有遮掩,巴不得让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过来听一听他的言论,让那些男人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 宋鸿飞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输的,他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这样想的,区别只是他们是否说出来罢了。宋鸿飞甚至觉得那些不说出来的男人都只是虚伪的衣冠禽兽,比不得她真实自在。 与宋鸿飞同席的人为了看热闹,特意将宋鸿飞说的话传了出去。那个原本还在击鼓鸣冤的老太太,听了这样的话以后记得直接昏了过去,而周围围观的百姓,有些人本只是看热闹的,听到了宋鸿飞这样的话也开始愤怒了。 也是因为宋鸿飞口无遮拦,引起了民怨,最后才将这件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事情到了这一步,江雪荷总算明白为什么陶阳翁主说宋鸿飞是个废物了。可不就是一个废物吗?在事情被捅出来的那一刻,不想着如何将事情解决,反而得意洋洋的把事情闹大了,这下裴静姝与广平侯肯定在家里焦头烂额的。 想到上一回见到这对夫妻时,这对夫妻还是高高在上裴静姝甚至颐指气使的模样,江雪荷心里就一阵畅快。 她觉得老天爷大概是公平的,所以裴静姝机关算尽聪明一世,却生出了这样一个傻儿子来拖她后腿。裴静姝杀了她父母还不够,之后害怕事情暴露,更是对他们姐弟五人下了毒手,虽然没成,但是这比这样江雪荷与陶阳翁主都不会就此算了。 江雪荷心想,当初裴静姝花钱买凶要杀他们姐弟的时候,大概没想到她自己的儿子会比她们姐弟五人先走一步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可不好受呢。 可既然宋鸿飞让别人体会到了这种感受,让他们家自己尝一尝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报仇的事情不能再被陶阳翁主一个人去做,江雪荷觉得身为女儿身为长姐,她也得为她的亲人们做一点什么。 江雪荷这样想着,开始对着书桌构思一个新故事。 她想,陶阳翁主确实答应了昌平侯不会把裴静姝做过的事情公之于众。可她又没有答应过谁,她凭什么不能说呢? 她要先将这个故事写出来,要让这个故事卖得比她之前写过的所有故事都卖得更好,等到这本书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她再暗示大家故事里害得女主角家破人亡的人是裴静姝。 江雪荷觉得,到那个时候裴静姝的下场一定更精彩。 她想了许久,才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名字,费清瑜和费清淑。 故事里的费清瑜与费清淑是一对侯门姐妹花,费清瑜是嫡长女,而费清淑则是一个庶女。 费清淑从小就很嫉妒这个姐姐,因为这个姐姐生得比她美貌,认字比她快,手里一天的零花钱都能赶上她这个月的。外人提起他们永昌侯府的姑娘,一个个的提的都是费清瑜,费清淑骄傲异常,哪里受得了? 可是她受不了也得受着,就因为费清瑜才是嫡出,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家,在朝堂上都没有多少人能惹,更别说她一个小小的庶女。 新来的下人看见她这样觉得心疼,心想凭什么大小姐什么都有,却还是不肯让让自己的妹妹呢?如果大小姐肯再对二小姐好一点,二小姐就不会整天想着这些了。 当时听到这样的话,费清瑜并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揉搓了一番费清淑,只说她衣服多,什么都好得很。 第二百三十八章 费清瑜大部分时候都是温柔良善的,可该她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退让,后来发现费清淑看上了她的未婚夫,费清瑜便对费清淑敲打了一番,费清淑便更加痛恨费清瑜了。 费清瑜觉得自己的手段并不过分,她只是跟费清淑宣誓了主权而已,不管是她母亲手里的东西,还是那个未婚夫,原本就是她的,她没必要退让。可费清淑不能理解,只觉得费清瑜看不起她,只觉得嫡母偏心不公,一心想证明自己能够过得更好,日后一定要将费清瑜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费清淑安分了一段时间后就去跟费清瑜主动认错,之后一直表现得十分本分,费清瑜以为她终于懂事听话了,便时不时赏她一些首饰。然而费清淑看到那些东西并不高兴,只觉得费清瑜是换了一个法子在羞辱她。 因为费清淑的刻意讨好,姐妹二人看上去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家里的长辈见此都松了口气,毕竟家和万事兴,谁都不想闹出家宅不宁的笑话来。渐渐的,费家嫡系都对费清淑放下了戒备。 在费清瑜出嫁的前两天,费清淑忽然约费清瑜出门上香,费清瑜虽然不解,但见费清瑜情绪不佳,出于姐妹之情就跟着去了。可她没想到,她虽然念着姐妹之情,费清淑却是想害她身败名裂的。 这个故事就是根据昌平侯府的姐妹二人改编的,最后的费清瑜就跟裴静妤一样因为父亲的偏心,她只能流落在外嫁给一介农夫,最后还被费清淑赶尽杀绝。不过江雪荷暂时还没写到那里,她的第一刊只写到费清瑜被害,停在了最有悬念的地方。 这故事虽然写出来了,但能不能刊印也是一个问题,因此裴湘沅喜欢看话本,江雪荷便让她先看看给自己把把关。 裴湘沅看完便抹了把眼泪:“虽然荷姐姐还没写到真正催泪的地方,可一想起姑姑的遭遇,我就有些忍不住了。爹爹跟姑姑从前感情很好,每年到了姑姑失踪的日子和生祭,爹爹都会长吁短叹情绪不佳,然后跟我说起姑姑的往事。母亲说她刚嫁过去的时候,与姑姑也处得不错,至今提起姑姑也十分惋惜。” 裴湘沅是个喜欢看话本的,原本就很容易共情,再加上江雪荷根本就是将裴家的事情照搬上去了,因此裴湘沅一看开头就直接想到了结尾,不可能不难受的。 “荷姐姐写这个,是为了将当年裴家的事情传出去吗?”裴湘沅问道。 江雪荷点了点头:“虽然外祖母说了,她会用她的方式让裴静姝生不如死,可为人子女,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外祖母答应过昌平侯不将裴静姝的事情说出去,那我也不说,只是写个故事罢了,到时候是否会被人代入,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裴湘沅原本还泪眼汪汪的,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发现这个大表姐还挺有意思的。 “这样也好,荷姐姐要是不介意的话,这事就交给我了。”裴湘沅笑道,“我与几个小姐妹办了一个小小的书社,经常一起合出诗集或者话本。大部分都是姐妹之间小打小闹,印来玩的,偶尔也有基本会卖到外头去。荷姐姐这个就适合卖到外头去呢。” 裴湘沅与小姐妹一起合办的书社叫海棠书社,书社里的主人就是与裴湘沅交好的京城贵女。不过与裴湘沅交好的姑娘们都比较和善,他们时常会一起办文会,对于家世并没有门槛,只要是真有才学的都可以参加,因此里头也有一些平民才女。有些平民才女家境贫寒,便需要这个书社写文赚钱,一般平民才女出的书,裴湘沅等人都会帮忙远销。 江雪荷听了这个传统还怪不好意思的,毕竟她不觉得自己是个才女。书香 裴湘沅笑道:“我看荷姐姐就写得很好呀,我们书社没有写话本比荷姐姐更好的了。” “我看你们书社没有写的比我更好的,并不是不能写的比我更好,而是根本就不会去写话本吧?”江雪荷无奈一笑。 “哎呀,被荷姐姐拆穿啦。”裴湘沅笑道,“荷姐姐说的没错,我认识的那些小姐妹,一个个都是敢看不敢写的。” 这也是正常的,到底是名门世家出来的贵女,即使是看话本,也只能偷偷摸摸的看,不能让人知道,更别说是写话本了。像裴湘沅这种家世的姑娘,如果只是偷看话本的话,家里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是自己写话本的话,只怕就要家法伺候了,抄百八十遍女戒都是轻的。 “不过荷姐姐说的对,也说的不对。这作诗的能被喊一声才女,写话本的当然也可以。评论里很这才女才女,其实也不过是在我们这一群人里稍微出色一点的罢了,若是与古往今来的那些真正的才女相比,并不值得一提。”裴湘沅想了想又说,“我觉得我认识的那些姑娘们,单论才学的话都比不上禾州城的那位江溪月先生。” 提到江溪月,江雪荷也有一些惋惜,江雪荷心想如果江溪月在的话,那还能帮她润色润色,她写的这个话本就更加出色了,到时候能流传的范围说不定也更广一些。 “溪月先生确实很好,只可惜出在贫农之家。倘若溪月先生有你这样的身份,再靠着背景一番运作,说不定就能名扬天下了。”江雪荷感慨道。 江雪荷一直都觉得江溪月很好,尤其是在才学方面,许多男子都比不上江溪月。只是江溪月生在江家村那样的小地方,根本没有人能够欣赏她的才学,还差点耗损掉她所有的灵气。好在江溪月及时止损,与张程那样的负心汉和离,才能在府城大放异彩。江雪荷相信有施九娘的帮助,江溪月在府城一定能够扬名。 可府城懂学问的姑娘一定不如今城里的多,如果江溪月来京城的话,一定能够做得更好。 在这一点上,裴湘沅与江雪荷的想法不谋而合。 江雪荷还没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裴湘沅就笑道:“对了荷姐姐可以溪月先生请到京城里来啊,我们宿舍一定很欢迎溪月先生的。姐姐之前不是说江溪月先生一直想办女学吗?其实京城是最好的地方呀!我们海棠书社的姑娘都是不缺钱的,每人贡献点零花钱出来就足够见一个女学了。当然了,像我们这样的身份是不能去当女先生的,可是书社里还有许多平民才女可以呀!他们之前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才学未到那个火候,就暂时还不敢做这样的事。如果是溪月先生过来的话,一定可以的。” 江雪荷听了眼睛一亮:“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这就去给溪月先生写信。” “那姐姐先写着,不过不急着寄出去。我前几年去松月县的时候,买过几本溪月先生的诗集。后来我将那些诗集带回京城,有许多小姐妹都喜欢,于是我们又复印了很多本,各自在上头做了批注。到时候我再挑几本批注做的不错的让姐姐寄回去,也好让溪月先生看看我们的诚意。” 江雪荷自然令下,因为这样听起来的确更有诚意一些,不然空口说白话,江溪月未必肯来京城。 江雪荷当初要来京城的时候,就邀请过江溪月的。只是江溪月,觉得京城开销大,而且还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她们母女二人过来,只怕处处都要依赖江雪荷。江溪月不愿意那样,再加上施九娘有要办女学的意愿,江溪月便留在那里帮忙。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到两天功夫裴湘沅就将那些东西都送过来了,江雪荷随手翻了翻,发现上头的批注都还做得挺认真的,可以看出她们是真心喜欢江溪月的文章。江雪荷心里有了底,就连信和那些批注过的书籍一起寄出去了。 她写的话本也都交给了裴湘沅去做,裴湘沅拿去海棠书社给书社的姐妹们观看,得到了不少姑娘的喜爱。海棠书社里的姑娘年纪都不大,刚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根本就没往昌平侯府的事情上头想,还是等她们看完了之后才想到的。 “这写的果然是当年那些事情啊?好沅沅,快跟我们说说,当年你大姑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裴湘沅撇了撇嘴不满道:“当初我祖母为了将我父亲一起带离昌平侯府,答应了我祖父,永远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我也不能说,你们还是等着看话本吧,反正八九不离十。” “这昌平侯是不是老糊涂了?他这是为了保一个庶女选择放弃嫡长子了吗?” 书社的姑娘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想象昌平侯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祖父他一贯如此,我早习惯了。这事我们私底下就不要讨论了,免得引起他们的警惕。”裴湘沅道,“依照我堂姐的意思是,等她把那个费清淑做过的恶事写得差不多了以后再传出去。” “可如果不添油加醋而是照实写的话,这个故事会不会太短了一些?”有人问道。 “这个问题表姐也想过了,说是可以写成一个故事合集,头一个是真的,后面的未必需要真的。” “这倒也不错,不过要令人警醒才好。我看你这位表姐挺不错的,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但文章写得很好,里头的打油诗也很有趣,要不请她加入我们的海棠书社如何?” 裴湘沅眼睛一亮:“可以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我下回过去就问问她!” 对于裴湘沅邀请江雪和去加入海棠书社的提议,江雪荷十分意外。她自认自己的文采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再加上她还是个商人,京城的贵女们应该很讨厌她这样经常经商的女人才对。 “荷姐姐多虑了,京城中得贵女们哪个手里没有几家铺子呢?虽然不曾外出亲自经营,但也是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的,经营得好的将嫁妆了几倍,说出去也会被人赞赏的。”裴湘沅笑道,“而且姐姐做的都是花草生意,这在京城人看来是很风雅的一桩生意,不会轻视你的。” “再风雅的生意归根结底不还是生意?一个纯粹的商人在贵人的圈子里面肯定是会被看轻的,你不能觉得我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就随便糊弄我吧?”江雪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的那些姐妹们如果没有看清,我一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二来就是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裴湘沅笑道:“可我本来就是你的妹妹,外祖母也是你的亲外祖母,京城里处处都是看关系的,她们不光看姐姐的关系,也会看其他人的关系。反正这关系是天生就在的,有的利用又何必不用?” 裴湘沅在这方面看的很,看他心里清楚,家里的父母还有祖母,都希望江雪荷能够多多利用这层关系。只是江雪荷从一开始就跟他们划分的很清楚,虽然对他们的称呼都改了口,可平时相处的时候却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对于这一点,如今的裴家上下还有陶阳翁主都十分遗憾。 “可我也不能总是借用你们的关系。”江雪荷无奈道,她并不想当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只能寻找别人的帮忙。 裴湘沅又笑道:“姐姐就是想太多了。海棠书社不过是我们几个姑娘家弄出来的,玩意儿,家里都没人当回事儿,你加入了海棠书社不会有什么坏处的。要说有什么好处的话,也就是印书的时候方便一些,这也算不得什么。而且我觉得兰妹妹和萱妹妹也可以试试,姐姐还有生意要忙活,可兰妹妹和萱妹妹既然来了京城,总得有几个聊的来的朋友吧?”全本 这倒也是,虽然江云兰和江雨萱天天待在家里也不会跟她抱怨什么,但江雪荷也希望自己的两个妹妹能够多多出去走动,交几个好朋友回来。 “倘若书社不嫌弃的话,那我就过去试试?”江雪荷笑着应道。 裴湘沅小道:“其实也不会白白就放姐姐进去的,要进我们海棠书社,还得有一个考核呢!姐姐得通过了那个考核才能进去。不过以姐姐的本事,我相信你一定能够一次考过。” “还可以考很多次的吗?”江雪荷好奇地问。 “海棠书社每个月都有一次小考,所以每个月都能考一次。当年宋玉妍为了考进海棠书社,花费了不少功夫,足足考了大半年了。不过就她那点水平,就算考上十几年也未必考得进去。” 江雪荷更惊讶了:“宋玉妍居然也有这么执着的时候?” “她追男人的时候确实挺专注执着的。”裴湘沅嫌弃道,“我们书社有个姑娘叫柳云婷,是柳太傅家的千金。他有个哥哥叫柳行风,模样生的很不错,比起姐夫也不遑多让。宋玉妍当时看上了柳行风,可是她找不到接近柳行风的机会,便想去海棠书社,接近柳云婷。只可惜她还没考上海棠书院,柳行风就已经成亲了,之后宋玉妍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如果是感情问题的话,江雪荷就很理解了。 “也不知道宋玉妍是不是偏爱姓柳的,不然后来怎么又缠上了我的准姐夫。”裴湘沅忽然感慨了一句。 江雪荷听这无奈,只觉得裴湘沅说的是无稽之谈,不过事情确实有些巧合。更巧合的是候来裴湘沅还说了一句,那个叫柳行风的与柳涵之模样有几分相似。倘若这两人真的有些相似的话,也难怪当初宋玉妍会看上柳涵之了。 江溪月那边很快就给江雪荷回了信,说是下个月就会带着卉儿来京城。江雪荷看完了信,脸色越来越冷。 原来张程进京赶考并没有考中,但张程看到柳涵之和顾思言都考中了,便有心想要搀扶这两人,于是又开始打起江溪月的主意。 江溪月如今在府城有施九娘时不时的帮忙,再加上江雪荷当初给她留下的人手,女学一直办得很顺利。可是施九娘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不可能时时看着江溪月,江溪月也不愿意,处处都麻烦施九娘,别让那张程钻了空子。 张程虽然已经跟江溪月和离了,可他到底还是卉儿的父亲,他打着去看卉儿的名义,谁也不能拒绝他。可他对卉儿并没有那么关心,每回说是去看卉儿,目的都是要跟江溪月重归与好。 施九娘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就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丫鬟给江溪月母女二人守门。张程见不到人也不死心,到处去浪浪将溪月是他的前妻,卉儿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想看自己的亲生女儿,谁也不能阻止。他还说他要将卉儿接回张家住,那是他们老张家的闺女,不能给别人。 江溪月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这年头世人天生就是站在男人那一边的,不论张程当初做了什么,但是现在大家都觉得张程要把卉儿接回去的举动是无错的,如果江溪月不同意的话,那就是江溪月不识大体。 江溪月正愁着呢,江雪荷这封信就来了。如今她们母女二人在府城已经呆不下去了,传言一直沸沸扬扬的,不论看见谁都要劝她回张家去,江溪月觉得她还是离开府城为好。 第二百四十章 看到心上江溪月有要来京城的意思,江雪荷连忙吩咐杨二苗派人去接。 杨二苗知道这事以后皱了皱眉,认真道:“夫人放心,我会亲自跑一趟的,正好我也该去府城那儿交接一些东西了。” 江雪荷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也好。” 虽然她觉得这件事是张程做得过分,可别人不会这样觉得啊。世人大部分都是站在男人的角度思考问题的,他们只会觉得江溪月离经叛道,罔顾人伦。 江溪月做学问厉害,处理这种事情就不行了,经常被张程弄得焦头烂额,有杨二苗前去帮衬的话,这事应该也会更顺利一些。 等江溪月一行人到京城的时候,江雪荷写的那个话本也在京城贵女们的手中走过一轮了。大家都隐隐猜到了这个故事写的是谁,不过谁也没说。 裴湘沅有个朋友觉得这话本挺有意思,正好她手底下有一个茶楼,就干脆拿去交给茶楼说书的了,听的人还挺多。江雪荷见百姓们也开始议论这个故事之后,便花钱收买了几个人,让他们将消息放出去,说茶楼的那个话本说的就是昌平侯府二十多年发生的事情。 这事还在京城的老百姓们中引起了不小的议论,不过裴静姝一向只关心高门大户里的事情,对这些一无所知。 江溪月到京城的第三天,海棠书社那边的姑娘们就给她准备了一个接风宴,江溪月有些受宠若惊。 “我去那儿不太好吧?我不过是一个村姑罢了,那边都是高门贵女,我与她们只怕聊不来的。” 江溪月虽然看过那几本注释,也看出那几个姑娘都是真心喜欢她文章诗集的,可喜欢作品和喜欢人不是一回事。有时候可能看文章会喜欢上一个人,但真和那个人相处起来,又会觉得那个人毛病太多,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美好了。所谓叶公好龙,不外如是。 江雪荷笑道:“小姑娘们都好风雅,你懂得多,她们肯定都会喜欢你的。再说了,明儿还有我们姐妹几个陪你一起去,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就是啊,溪月姐姐就陪我们一起去吧,我之前去过海棠书社几次,那里的姐姐妹妹都很好相处。”江云兰也这样说。 江溪月看向江云兰笑道:“听说你跟柳公子的……不对,现在应该叫柳大人了吧!听说你跟柳大人就快成亲了?” 江云兰脸色微红:“再过半个月就澄清了。” 江溪月笑道:“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倘若再晚一点,只怕就赶不上你们成婚的大好日子了。” 江雪荷笑道:“正好溪月姐姐回来了,不如溪月姐姐给我们参考一下云兰成亲那天我们要给新郎准备点什么问题?” 江雨萱笑道:“不错,我也觉得有西贝姐姐回来作证,我们都安心了很多。迎亲的时候还得让新郎他们做催妆诗的吧,我们姐妹几个都文采平平,也听不出好坏,还得靠溪月姐姐平判呢。” “你们可别瞎抬举我了,你们是什么样的水平我还不知道吗?”江溪月好笑道,“再说了,催妆诗只是为了迎亲而已,过得去就可以了,哪里还分什么好坏?” 这年头姑娘家被人退亲都得被人指指点点,所以大婚之日谁管催妆师做的如何呢?哪怕稍微敷衍两句,最后新娘那边还是要放他们过去的,不然没人迎接新娘,最丢脸的还是新娘。 “比起溪月姐姐我们的确差得远呢。” 第三天裴湘沅就带着江溪月,等人去了海棠书社。 海棠书社平日聚会的地点都在书社成员的庄子里,大家生怕江溪月会拘谨,因此这一回的接风宴就设置在裴湘沅的别庄里。 “母亲说这个庄子以后就是我的陪嫁庄子了,地契也已经到了我手里,溪月先生无需拘谨,放开玩就好了,反正这都是我的地方,我不会叫你赔的。”波波 江溪月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听说大户人家的许多女儿陪嫁时都是有店铺和庄子的这样,就算手头的银子花光了,还能靠着庄子和房屋的租金,过日子,不至于被饿死。 看来有时候谣言也不是真的谣言,江溪月觉得就算京城里不是每个贵女都有陪嫁庄子和铺子的,但起码得宠的手里还是有一些东西的。 想到这里江溪月,又有些同情江雪荷姐妹几个。倘若当年裴静妤没有被人陷害,或许现在江雪荷姐妹几个也能过上大家闺绣的好日子呢,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不过有如果的话,那她恐怕也没有机会能来京城了。 这一天虽说是海棠书社给江溪月办的接风宴,一开始大家还老老实实的跟江溪月嘘寒问暖,没过多久就开始问江溪月关于诗词的问题了。起初江溪月还有些拘谨,后来也慢慢放开了,与海棠书社的姑娘们相处的十分愉快。 “我就说溪月姐姐待在海棠书社肯定是不会错的。”江雪荷笑道,“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湘沅玩到一块儿的,我相信他们都是好姑娘。” 江溪月与江雪荷许久未见,忽然听见江雪荷用这种长辈的口吻说话,不由笑了出来。明明江雪荷也没有比他们年长很多,怎么说起话来就显得这么慈爱呢? “那些的确都是好姑娘,从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有钱人都是高高在上的,肯定不好相处。尤其是那些姑娘们,基本上还都是有权有势的,肯定看,不像我这样从乡下来的,没想到他们都很好相处。”江溪月笑道,“今天他们还邀请我加入海棠书社,可我这样的加入书社有什么用呢?” 按照海棠书社的规矩,成了亲的姑娘就会自动退出。江溪月今天无意中听到了这条消息,所以对那些姑娘们邀请自己加入海棠书社都十分费解。既然澄清以后就要自动退出,那她现在都已经跳过成亲的步骤,直接和离了,更不适合待在海棠书社里了吧? 江雪荷笑道:“我听沅沅他们的意思是,他们还需要一个真正有才学的人作证,如今就看上溪月姐姐了,溪月姐姐可不能不给他们这个面子呀。” 江溪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面子,不过她看得出来,海棠书社的姑娘们都是诚心邀请她的,最后她也答应了海棠书社的邀请。 正式加入海棠书社以后,江溪月才发现他能够做的事情其实还是挺多的。因为书社有规定,成婚以后的女子就会自动退社,所以谁澄清了谁退社了,这些都是要江溪月统计的。 海棠书社几乎每个月都要开好几次宴会,每回宴会都要吟诗作画,江溪月就是那个负责记录的,把江溪月自己觉得好的诗写下来,在进行校对,到时候就可以刊印成册了。 这些事情听起来也挺轻松的,不过做起来也挺繁琐,觉得让江溪月做这些事情有些大材小用了。只是裴湘沅又觉得江溪月文章写得那么好,肯定是一个心性极高的女子。 像这种心性极高的女子,就算想要帮她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否则对方会以为你是在施舍她。所以想要把人留下来,多少得给人一些任务,让他们去完成。 裴湘沅想着等江溪月在海棠书社里混熟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拘谨了。 除了那些琐碎的事情以外,江溪月还负责一些校对的工作,很快江溪月就校对到了江雪荷写的那个话本,忍不住回头翻了翻江雪荷上期写的那些内容。 翻完了江雪荷写的那个话本之后,江溪月才终于明白过来喂什么江雪荷的母亲看上去不是平常人,却流落到他们江家村那样窄小平穷的地方去。 原来这一切都出自大户人家的内宅争斗,江溪月是极其不喜欢这种事情的,她从前对这些高门大户不太了解,到了此时才知道,原来不管在哪里都有无数的龌龊事儿,女儿家不管出生多尊贵都会被人陷害,所以平时还是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才行。 江溪月心绪万千,忍不住又去找了江雪荷:“我曾经猜到过你母亲的身世不平凡,却没想到居然这样显赫。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倘若当初没有出那样的事情,你现在也会跟裴姑娘一样成为大家闺秀,过上与他们一样闲适悠闲的好日子。” 江雪荷听闻哭笑不得:“溪月姐姐为什么会这样想?说实话,我母亲当年会出那样的事,的确是很不幸的,可如果她没出事儿,我也不会出声呀。所以我是注定没有那千金小姐命的,姐姐也不用替我遗憾了。更何况这世上的高门贵女又不都跟沅沅他们一样轻松快乐,也有像我娘和他妹妹那样的。” “这倒也是,不过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江溪月好奇地问,“我隐隐能看出来你有想要报复的意思,其他方面我是帮不上忙的,可如果文字方面有需要的话,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 江雪荷笑着点头:“有溪月姐姐这句话就够了,我的话本写得一般,还需要溪月多多问色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江溪月于是开始给江雪荷写完的稿子润色,有了江溪月的加持,江雪荷最后的成稿就更加吸引人了,于是在外头也就卖得更好了。 这话本卖的好,之后茶楼的生意也更加火爆了,这样的事情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广平侯的耳朵里。 广平侯出于好奇买了一卷江雪荷写的话本来看,顿时火冒三丈,将那话本摔在了裴静姝的脸上。 “看看你当初干的那些好上手脚一点都不干净,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全都在看我们广平侯府的笑话,你简直就是我们广平侯府的灾星,我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好端端的侯爷在发什么脾气?” 裴静姝忽然被骂被打,只觉得莫名其妙将那书捡起来一看,越看脸色越白,很很地将书摔在了地上。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妖言惑众,这样的人活该被千刀万剐拔了舌头。”裴静姝气道,“侯爷赶紧想办法将这些人都抓起来,我要好好的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在外面胡言乱语。” “这算是胡言乱语吗?这书上写的哪件事情你没有做过呢?”广平侯不屑冷笑,“你知道这话本是哪里出的吗?” 裴静姝摇了摇头:“所以这话本是哪里出的呢?” “这话本是海棠书社出的,海棠书社里面都有谁你应该知道吧?里头可是有好几个大人,我得罪不起呢!” “居然是海棠书社?” 关于海棠书社裴静姝还是有些了解的,都不将京城那些大大小小的书社放在眼里,因为裴静姝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女人。不过家里的女儿偶尔会想看话本,会去城里的书社,稍微挑上几本。 只是他们家的女儿都知道海棠宿舍里面有一个裴湘沅,而裴湘沅又与她们姐妹几个一向对付,因此裴静姝的两个女儿从来都没有去过海棠宿舍,裴静姝也不爱去关注海棠书社的消息,因为她并没有将这样的小作坊放在眼里,谁知道这忽然就吃了一个大亏呢? “居然是裴湘沅那个臭丫头写的文章吗?”裴静姝气及败坏,“当初明明说好了,只要让陶阳翁主将大哥带走,他们就再也不追究这件事情,怎么如今声张的这样厉害?” 广平侯凉凉的看了裴静姝一眼:“人家说的一直都是不会主动揭发吧?而且当时说过不会主动揭发的人,只有陶阳翁主和裴靖宇,如今换成裴湘沅改编成化本,你就算想上门去找他们麻烦也挑不出错来。” “不,侯爷你要相信我,那些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做过!” “你没有做过吗?说实话这些年来我对你做的那些小动作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公然杀人。”广平侯冷笑道,“你信不信,只要你现在大生出去浪网那些事情都不是你干的,而是陶阳翁主有意栽赃陷害,这些事情你能这样说吗?到时候会有人相信吗?” 到时候肯定没有人相信啊! 裴静姝这些年一直都被宠坏了,娇纵的厉害,一点点委屈都受不得。广平侯说话的时候,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裴静姝的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裴静姝的确是委屈的,当初的事情她固然有错,可广平侯不也一直在配合她吗?怎么现在她名声稍微差了一点,广平侯就不再配合了呢?还反过来指责她。 “行了,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有谁能够欣赏呢?”广平侯毫不客气的嫌弃道,“这件事情你尽快给我解决吧,千万不要去想着击鼓鸣冤,再次引导老百姓们说什么做什么。你信不信,只要你现在出去发布关于陶阳翁主母子几个任何不详消息,最后真正要吃亏的人都只有你一个。” “侯爷教训的是,我会小心行事的。” 裴静姝答应的怪巧,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在裴静姝看来裴湘沅也是个不成器好的,每天就知道看那些无聊的话本子。不过不知道自己平时看的太少了,她竟然觉得这故事写得很不错。 不过这个故事的代入感也太强了,裴静姝一边觉得自己不应该看下去了,该去找裴湘沅的麻烦,可她又忍不住一直往后面翻,因为这个故事一直高潮不断,跌宕起伏实在是很惹人注目。皮皮读书网 也难怪自己家对面那座茶楼最近生意好了很多,有这样一个故事,在茶楼里面说书茶楼的生意一般都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裴静姝就扭曲着一张脸将那本书看完了,然后抱着那本书录气冲冲地冲向了昌平侯府。 “爹,爹,你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现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当初我们家发生的事情就跟这书里的一模一样呢!” 昌平侯翻了几页以后,也气得双手发抖:“好啊,那个女人,我让她不许说出当年的真相了,她居然敢改编成画本写出来实在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裴静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想陶阳翁主本来就不需要将昌平侯放在眼里。昌平侯居然到现在还没有认清这个事实,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爹,你说现在这样要怎么办呀?我们要去跟陶阳翁主理论吗?” “理论有什么用?那个女人能认账吗?她的确没有说出去啊,这本书也不可能是她写的,事实上她就没有违反我们的约定。可谁都知道,这事能泄露出去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昌平侯气得不行,“我看那个女人就是故意恶心我们的,偏偏这事我们就不占理!你要是去找她理论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可怎么办?” “难道我们要这样算了吗?”裴静姝不服气道,“这样一闹,我以后还要怎么抬头做人呢?虽然我没有被抓进去,别人也不能轻易定我的罪,可是大户人家就这么些弯弯绕绕,谁还能看不明白呢?” “你既然知道谁都能看得明白,当初又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呢?”昌平侯也无奈道,“这也不是爹不想保你,而是爹根本就保不住你啊!” 昌平侯都有些不耐烦了,他自认为自己对这个女儿做得已经够多了。要不是为了这个女儿,他现在的日子还跟之前一样逍遥自在呢,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可他现在也不能跟裴静姝翻脸,毕竟他还要靠裴静姝吃饭呢! 这两天他已经算清楚了,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钱了,要是跟裴静姝闹翻了,以后收成不好的话,他连一日三餐都要吃不起了,他可不想过那样的苦日子。 昌平侯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想到陶阳翁主想让他过的就是这样的苦日子。 在陶阳翁主看来,自己的女儿会出事固然有裴静姝在作恶,可也有昌平侯在一旁助纣为虐啊。要不是昌平侯提前发出了裴静妤的死讯,裴静妤当初或许就可以回侯府了。那样就算裴静妤不能嫁给广平侯,也可以在大户人家里找一个品行不错的年轻子弟,保裴静妤一辈子吃穿不愁。 可因为昌平侯的偏心,裴静妤只能嫁给一个农夫,过上了朝不保夕的日子,还得裴静妤的子女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过得不好。 总而言之,虽然裴静妤和江雪荷姐弟几个都没觉得苦,但陶阳翁主就是觉得他们之前在乡下的日子太惨太惨了。陶阳翁主不忍心自己的孩子们都过得这样惨,便想要让昌平侯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昌平侯现在只是刚发现自己手头不宽裕,但总有一天她会让昌平侯手里一分钱也没有的! “爹爹,你难道不管女儿了吗?您难道不疼女儿了吗?” 每回裴静姝一这样说话,昌平侯就没辙了,恨不得把什么都给她,用来表示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的。他就是喜欢女人这样跟他撒娇的,偏偏他的正室和嫡女都不会这一套,这也不能怪他偏心啊! “罢了罢了,我帮你走一趟吧。至于最后结果会如何,我也不敢保证,最近那个女人越来越心狠手辣了。”昌平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裴静姝脸色也凝重起来,她也发现了这个事情。 裴静姝从小就痛恨陶阳翁主,只觉得这个嫡母过于狠心,只管她自己的孩子,不管其他人的孩子。明明侯府其他孩子也要喊陶阳翁主一声母亲,陶阳翁主却对他们置之不理。 后来陶阳翁主除了抢回嫁妆时发飙了一次,之后就不再管事了。那段时间是裴静姝过得最快活的时间了,可那个时候裴静姝仍然嫌弃陶阳翁主碍事,觉得要是没有了陶阳翁主,那她娘说不定就可以当上侯夫人了,她也可以从庶女转成嫡女了。 只是她没想到,陶阳翁主都已经离开侯府了,昌平侯却依然不肯让她娘转正,而陶阳翁主也开始着手报复,不想让她好过了。 真是的,如果陶阳翁主死了就好了,那样就再也没人能够拦住她的去路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在裴静姝还在为自己名字苦恼的时候,大长公主终于回了京城。她老人家刚回京城休息了两日,还没开始了解京城新鲜发生的事,就听见外头有人通报陶阳翁主来了。 “这丫头来的倒快,是不是一听到我回来了就连忙跑来看我了?也就她有这份孝心了。”大长公主笑完过后又叹了口气。 大长公主身边的红叶嬷嬷笑道:“翁主自然是孝顺的,但上将军也不差。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上将军不都有派人送礼过来吗?” “我缺的是那点东西吗?我要看到的是他这个人!他怎么就不明白呢?容翔那个不孝子已经被我赶出家门了,他怎么还是不肯回家呢?” 大长公主一想起这个就气闷,活到她这个年纪的,最想要的不就是子孙绕膝共享天伦吗?怎么其他家的老封君都有这个福气,就她没有?倒霉点的像安国公府那样一家四代就只剩个老太君和两个寡居媳妇的也就算了,她家孩子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偏偏一家没人性,一家不回门,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公主府里,弄得她连公主府也不想回了。 “不知道陶阳有没有将沅沅和洛儿两个丫头带来,我也就这两个曾外孙女还算得心了。”大长公主期待地看向门口。 先跑进来的就是裴湘沅。 “沅沅见过曾外祖母,曾外祖母一去就那么久,我还以为曾外祖母不想搭理沅沅了呢!” 裴湘沅在长辈面前一向擅长撒娇卖乖,一进门就小跑过去扑进了大长公主怀里,随后跪坐在大长公主的腿边。 大长公主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好笑道:“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撒娇?” 裴湘沅小时候就喜欢跪坐在大长公主腿边,然后人趴在大长公主的膝盖上,后来带得裴湘洛也是如此,姐妹俩经常一人趴一边。只不过再大一点就有人劝着他们姐妹俩要得体了,不能再那样失礼地坐着。 可大长公主身边能够承、欢膝下的后辈就这么几个,每回都是嘴上嫌弃,心里却巴不得她们与自己再亲近些,因此就告诫了身边的女官们,让她们不许再多嘴。 裴湘沅本来就是个擅长卖乖的,明白了大长公主的心思以后,就装作耍赖似的,在大长公主身边赖到了现在。如今裴湘洛已经不好意思再那样趴大长公主膝盖上,裴湘沅却是个脸皮厚的。 “曾外祖母不喜欢这样吗?您若是不喜欢的话,那沅沅就不这样了。今儿祖母还带了其他客人过来,我这样只怕要让人看笑话的。” 大长公主还以为是容栩一家又托陶阳翁主的关系进来了,眸色一冷,沉声道:“你是我的曾外孙,谁敢笑话你?乖乖趴着就是了,不管一会儿发生了什么,都有本宫给你做主。” 裴湘沅哭笑不得:“曾外祖母,您误会了,来的不是大舅公一家。” “不是你大舅公一家又是谁?”大长公主不由皱眉,“陶阳可从未带外人来见我啊。” “自然也不是外人,一会儿曾外祖母看到了就知道了。”裴湘沅神秘一笑。 裴湘沅听说大长公主曾经是很疼爱安宁县主这个外孙女的,并且江雪荷的模样与安宁县主有七八分相似,想来一会儿大长公主看到江雪荷一定能够认出来的。 没一会儿裴湘洛也到了,不过裴湘洛坐到了离大长公主远一些的位置。 大长公主见状就皱眉道:“洛儿怎么忽然坐得那么远了?太久不见与曾外祖母生分了吗?” 裴湘洛笑道:“曾外祖母一直都是洛儿最敬佩的长辈,洛儿无论如何也不会与曾外祖母生分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以往本宫身边最近的两个位置一直都是你们姐妹俩坐的,你忽然坐远了,我还以为你嫌弃我是个糟老婆子了。” 裴靖宇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大长公主虽然也很疼爱曾外孙,可男孩子长大以后就不好跟她太亲近了,因此她还是更喜欢这两个丫头。 至于容翔家里那些,大长公主都有些嫌弃,总觉得不是被杨氏生坏了,就是被杨氏教坏了。 裴湘沅笑道:“一会儿曾外祖母还能见到更多漂亮的小姑娘,到时候曾外祖母可不要嫌弃我们俩才好。” “哪里来那么多漂亮小姑娘?”大长公主心想陶阳翁主是肯定不会带外人过来的,于是眼睛一亮,“难道是你们三舅公一家回来了?我没听说呀。”678 裴湘沅顿时就有些尴尬了:“并不是三舅公一家,一会儿曾外祖母看到了就知道了。” 裴湘沅也知道三舅公一家就是大长公主的心病,要是他们一直都没回来,大长公主心里那口气永远也顺不下去。大长公主到底年纪大了,要是一直憋着那口气,对她的身体也不好。 想到这里,裴湘沅对容翊一家其实有些埋怨。 不想要兄弟阋墙可以理解,可没必要把老母也抛下不是?大长公主这么多年过来容易吗?其他几个武将世家没能子孙绕膝的那都是没有子孙可以绕膝,可他们容家明明有不少人,却让曾外祖母一直孤零零的,这不是不孝吗? 大长公主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陶阳翁主就带着江家姐弟五个进来了。 从前不管去哪儿江家两个最小的兄弟总是在最前面蹦蹦跳跳的,不过这大长公主府的规模相当于皇宫一角了,建得十分大气恢弘。江清竹江清柳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不免有些拘谨,一直走在最后面小心翼翼了。 陶阳翁主见他们俩这样不免有些心疼,便将他们叫到跟前来,一手牵着一个往里走的。江雪荷姐妹三个便自然地跟在身后。 大长公主知道陶阳翁主今天要带人进来,但没想到她居然会带这么多人进来,而且全都是年轻孩子。光是漂亮姑娘就有三个,两个小少年也生得粉雕玉琢的,十分讨人喜欢。 大长公主看到江清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此时江家的这对兄弟已经十岁了,虽然还是孩子般的稚气模样,但五官也稍微长开了一些。兄弟两个虽然是双胞胎,但是并不怎么相似,江清竹外貌更秀气些,也更像裴氏一些,江清柳则更像江二山一些,但又综合了裴氏的优点,也生得十分漂亮。 “这孩子可真像……”大长公主正说江清竹的时候忽然瞥到了安静站在陶阳翁主身后的江雪荷,一下子站了起来,“妤姐儿!我的妤姐儿,你回来啦?外祖母想你啊!” 陶阳翁主一下子红了眼眶,她第一回见到江雪荷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激动呢?只是那个时候她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不能像大长公主这样喊出来。 江雪荷相貌上与裴静妤只是五六分相似,可是母女二人的气质一模一样,只要看到江雪荷,就跟看到裴静妤活过来了一样。因此与裴静妤相熟的人看到江雪荷都会比较激动。 “母亲你误会了,这不是我们家妤姐儿,这是荷姐儿,大名江雪荷,听说是妤姐儿亲自取的。”陶阳翁主走到大长公主身边笑道,“好孩子,你们都跟外祖母过来吧。” “妤姐儿取的?他们都得叫你外祖母?”大长公主惊喜极了,“果然是我们的妤姐儿回来了吗?这些都是妤姐儿的孩子?” 陶阳翁主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母亲,他们是妤姐儿的孩子不错。可是妤姐儿她……她……” “她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赶快说啊!” “妤姐儿已经去了。”陶阳翁主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说什么?”大长公主脸色一下子灰暗下来,随即又激动地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妤姐儿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就这样去了呢?她还没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啊!” “妤姐儿夫妻俩是四年前的冬天去的,母亲还记得吗?那个冬天,母亲你说你心口疼。”陶阳翁主捂着心口哭道,“可那个时候我也大病一场,无瑕顾及母亲。我原以为一切都只是巧合,却没想到那个时候妤姐儿居然被裴静姝那个贱人害死了!” “裴静姝?这事跟裴静姝又有什么关系?”大长公主都快忘记裴静姝这个人了。 “自然是有关系的,母亲你不知道,原来当年妤姐儿失踪就是他们母女俩搞的鬼!” 其实这事大长公主和陶阳翁主当年都觉得是崔氏和裴静姝干的,可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想误伤到人,这些年来除了压着崔氏母子几个,也没将他们怎么样,结果凶手还真是他们母女二人,现在陶阳翁主和大长公主都悔得肠子青了。 陶阳翁主又将她让裴靖宇查到的事情和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事情都跟大长公主说了一遍,大长公主听完怒不可遏,心情悲恸,差点就要昏厥过去。 “我没想到那对母女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昌平侯那老王八蛋也是个该死的!你对他们的手段未免也太温和了些!我一定要他们几个生不如死!”大长公主说完重重地咳了几声。 “母亲可千万别再生气了,您如今的身体并不能一直动气啊!”陶阳翁主连忙上前去拍大长公主的背。 大长公主气道:“我都快被气死了,我好好一个外孙女,怎么就被欺负到了这种地步?你赶紧写信叫容翊那臭小子回来,就说我受气昏厥,时日无多,他要是不想见我最后一面……” “母亲!这种话可不能胡说!”陶阳翁主被大长公主吓了一跳。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其实大长公主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了,可她此刻只想狠狠地报复崔氏母女,装病原本就是需要的。如果能靠着装病再将容翊一家骗回来,那就一举两得了。 大长公主说完她的计划以后,陶阳翁主才勉强同意了,配合着大长公主的说辞,给容翊写了一封信。 陶阳翁主去写信的时候,大长公主就将江雪荷姐弟几个叫到了自己身边。 “你们几个都叫什么名字呀?都多大了?平时喜欢做些什么?有什么想要的吗?不论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曾外祖母,真外祖母就算手里没有这些东西,也会想方设法帮你们弄回来的。” 大长公主一向疼爱裴静妤,对江雪荷姐弟几个也就爱屋及乌,不仅态度和善,还一口气说了好多,根本停不下来。 等江雪荷姐弟几个都介绍完了,大长公主就命人为他们一一送上见面礼。 “我也不知道你们几个要来,因此准备的东西有些捡漏,还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殿下多虑了,殿下送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我们姐弟几个又怎么会嫌弃呢?” 大长公主听道江雪荷的称呼有些伤感:“叫什么殿下,你们应该叫我曾外祖母才是。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还可以用你们那边的话来叫我。你们村里像我这样的长辈,都该怎么称呼?” “应该是外太婆。”江雨萱道。 大长公主笑道:“能在我跟前孝敬的小辈没有几个,所以我也不希望你们跟我太过生疏了,外字就去掉吧,我可不想当你们的外人。你们若是觉得顺口以后就叫我太婆婆好了。” 江雨萱从善如流:“太婆婆。” “好孩子,被你这样一喊,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舒服了不少。我看你今年年纪还小,不如在我府上住两年,如何想要看望你姐妹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去。” 来之前陶阳翁主就跟江雨萱提过这件事情了,不过此刻听到大长公主亲口提出来,江雨萱还是一阵犹豫,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答应。 江雪荷笑道:“这是一件好事,还不快答应太婆婆。” 江雨萱依然有些不舍,不过还是答应了大长公主的意见,大长公主高兴极了,连忙将江雨萱召到了自己的身边,让她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真是个好孩子。”大长公主对江雨萱满意了,转头又去问江云兰,“我看你这样子应该是还没有出嫁的吧,既然还没有出嫁,不如把亲事退了,我好给你取另一门好的婚事。” 江云兰无奈地说:“多谢大长公主美意,可是我已经有定亲了,再过不到半个月就结束了。” 大长公主听了这话,紧张的看了裴湘沅一眼:“兰姐儿那个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你见过吗?靠谱吗?” 裴湘沅笑道:“老实靠谱的,曾外祖母放心。” “放心?这种关键时刻我要怎么可能放心的下来?”大长公主的长叹了一口气说,“忽然遇到两个中外荪是我的福气,从前我只想着这辈子能够再见到余姐或者是他的后人就能够瞑目了。可是真遇到了,我又觉得这件事情那么的不真实,我总怕他们是崔姨娘那边请来的托,又怕要杀他们的那拨人才是崔姨娘请来的杀手。就怕他们联合起来想要一起对付你们几个了。” “太婆婆会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说的。”江雪荷笑道,“我们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只是裴静姝现在已经落魄了,手里能拿到的赢钱并没有那么多,估计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到时候她没钱买通杀手了,那我跟云川不就彻底解脱了吗?!” 大长公主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说的也对,那丫头手里没几个钱,她的钱都是从昌平侯那里坑去的,而昌平侯的钱都是你外祖母给的。现在你外祖母不想当那个冤大头了,他们父女俩肯定没什么钱,过完这阵估计就该好好歇歇了。” 大长公主刚认回一堆曾外孙十分高兴,还特意去宫里借了几个御厨过来,准备在公主府里设个宴席,将顾家和柳家的人也一起请过来一块吃个饭。唯一中文网 她去借御厨的时候顺便进了趟皇宫,当今的天子看见大长公主过来了,十分惊奇。 “姑母今天居然亲自过来了之前我请姑母进宫陪我坐坐,姑母都不愿意。” 大长公主一高兴就把江家姐弟的事情跟当今皇帝说了。 皇帝惊讶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听到裴表妹的消息,只可惜裴表妹已经香香晕了。不过能找回裴表妹的几个孩子也是好的,想来裴表妹在九泉之下看到姑母能够好好照顾那几个小孩,心理也能得到安慰。”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这样想的。”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说,“我之前虽然一直都不曾放弃寻找,可心里总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表妹了,没想到还能看到她的孩子,我就已经很欣慰了,更何况这几个孩子还是懂事的,每个都乖巧懂事到让人忍不住要疼爱。” 皇帝笑道:“我从前总担心姑姑一个人在公主府里太孤单了,所以会叫一些小辈过去陪你。不过姑姑似乎都不喜欢朕找来的那些小辈,好在现在表妹的孩子找回来了,以后公主府里大概会热闹许多。”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两个男孩子肯定是要每天去书院念书的,大的两个丫头,一个已经嫁人了,一个马上就要嫁了,我如今能庇护的,也就那个小的。” 皇帝笑道:“朕最小的那个外甥女是要在姑姑身边留两年的是吧?这样吧,那丫头这两年如果表现的好的话,挣到时候就将县处的封号赐给她。” “这可使不得,这不合规矩。”大长公主连忙拒绝,她在皇帝面前虽然得脸,但是不会提无理取闹的要求,也不会特意违背祖制,“封号传到你表妹这一代就截止了,后面的丫头都只是平民,那几个小丫头又没有立过什么大功,不好受封的。” 皇帝叹了口气说:“虽然如此,可当年表妹没有福气好好当一个县主,朕心里总为她惋惜,并想替她做点什么。他们姐弟几个来到京城也算孤力无援,姑祖母现在可以护着他们,但以后……朕觉得他们之间还是要有一个人能够提高些地位比较好。” 当年裴静妤出嫁前受封的县主,没打几天就被裴静姝害了,对皇帝来说,这个县主他封了跟没封一样。皇帝受过大长公主和容栩将军的大恩,便将他们的女儿也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照顾,裴静妤当年出事的时候,皇帝也是心疼的。 皇帝现在想要封江雨萱为县主,也是想给江家姐弟几个一点自保的东西。 这县主的名头在贵族里面虽然没那么好用,但江雪荷江云兰两姐妹似乎嫁的人家都比较平常,有一个当县主的妹妹卒够给他们俩称腰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的封了,总得讲点规矩才行。”大长公主笑道,“你要是有空就找个机会见见几个小辈,到时候随便编点什么理由,封一个也行。” “这样也好,那就等今天晚宴的时候,朕也过去凑个热闹。”皇帝兴致勃勃,“表妹居然有生三个女儿,一定都跟表妹一样如花似玉吧?” “确实如此,三个丫头模样都升的很不错,尤其是大丫头,像极了你表妹当年的样子。”大长公主想了想,又笑道,“至于那个小丫头,倒是跟我出嫁前有几分相似。” 皇帝笑道:“像姑祖母的话,一定又是一个女中豪杰。” “那倒不至于模样,性情都有几分相似,不过那丫头平时只喜欢鼓捣胭脂水粉,对于舞刀弄枪一窍不通。”大长公主温柔的笑道,“不过这样也很好,这样的话,起码可以嫁一户相对安定的人家。” 大长公主是有些英雄情结的,比起文官更喜欢武将,可是她自己喜欢武将没有关系,但要是自己的后辈大长公主,就希望她们能嫁一个安定的文官了。毕竟给武将当老婆,那是很容易说话的,大长公主可不想让自己的后辈受这样的苦。所以在文武方面,她对于江雪荷和江云兰选择的夫婿,还是有一两分满意的。 “姑祖母说的也是。”皇帝附和地点了点头,他其实已经在心里盘算,京城里有哪些人家有臭小子适合这种年龄的小姑娘的。 说起来江雨萱这样的其实最不好找,她是大长公主好不容易认回来的曾外孙女,大长公主,此刻队江雨萱宝贝的不得了,肯定看谁家的臭小子都不顺眼。高门大户会,看不上江雨萱,而小门小户的大长公主又看不上,这个度太难把握了。 皇帝稍微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做媒的心思,只是暗戳戳地期待着今天晚上的宴会。听说有那两个丫头的夫婿都是这一届的进士,都入了翰林,也不知道是哪两个。 如果是可造之材的话,看在大长公主的面上,他可以多给几个机会好好培养培养。 第二百四十四章 前一日江雪荷等人才刚刚去拜访了大长公主,第二日的大长公主就宴请他们两家人晚上过去吃个饭,柳家母子二人心里都有些发怵。顾思言顾思行兄弟两个面上还算镇定,不过手心里也冒出了汗。 毕竟是名声显赫的大长公主,任谁见了都会有些紧张的。 等到去了晚宴以后,他们就更紧张了,因为他们发现不久前还在殿试上看到的皇帝,居然也坐在了席中。 “顾爱卿,柳爱卿,快过来坐,不需要拘谨什么,今天只当是我们一家人吃个饭。”皇帝笑着招呼,“对了,这是我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萧长风和萧长林,你们认识一下。” “……” 顾思言和柳涵之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朝堂中最受皇帝宠爱的两位皇子只是不成器的儿子,那他们俩又算什么呢? 而且爱卿什么的,他们俩还担当不起啊!他们现在连一起站在朝堂上上早朝的机会都没有,哪有资格当皇帝的爱卿呢? 二皇子萧长风笑道:“说起来我们还算同辈,你们叫我一声二表哥就可以了。” 三皇子萧长林为人比较冷清,对此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虽然他们两个看起来都没有意见,皇帝也笑眯眯的看着没什么意见,然而江雪荷等人还是叫不出口。他们现在就连叫大长公主太婆婆都有些勉强呢,更何况是把皇帝当成自己家里人呢? 皇帝皇子之类的,他们从前也只在话本里戏台上见过,哪想到忽然见到了,真的活得一个个都吓得跟鹌鹑似的,不敢造次。 皇帝看到他们这样,不由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晚是我不该来,今晚原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一场家宴,结果我一过来,大家都拘谨的不成样子,这气氛比我开早朝的时候还要压抑许多,叫我如何愉快的用膳呢?” 这皇帝最遗憾的事情,居然是如何愉快的用膳吗?看来这位皇帝还有些中式口腹之欲,不知道平时遇善房里的菜能不能让他满意。 江雪荷心思转了几转,又微微一笑,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堂堂一个皇帝不管,怎么样都不至于没菜吃的,今天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他们几个小辈解围而已,她没必要去想太多。 可江雪荷又听说伴君如伴虎,在皇帝面前说话一定得注意一些,否则随时都可能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虽然他们现在有大长公主庇佑着,皇帝不会拿他们开刀,可大长公主历经四代,如今只怕也没几年寿命了。 “倒也不是因为陛下过来才拘谨了,只是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厉害的一个亲戚呢。”江雨萱忽然笑道。 江雨萱这话也是大着胆子说的,她平日里虽然有些泼辣,可也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的道理,所以平时她对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人从来都不会主动去招惹。 今天大概是个意外,皇帝刚进门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一股威严的气息压了过来,将他们所有人都震慑住了。因为太过意外,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全都被皇帝看见了,这样的脸色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应该是很冒犯的吧? 虽然他们不是故意的,可如果这位皇帝有什么不高兴,倒霉的还是他们。因此江雨萱看到皇帝似乎有一个想扮演和蔼长辈的爱好,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行动了。 皇帝意外的看了江雨萱一眼,没想到这个屋里还能有这样胆大的丫头。看来这次姑祖母的运气很好啊,逮到了几个资质都很不错的人。番薯 从前他怕姑祖母孤单还给大长公主送了不少后辈过来,结果大长公主不但不高兴,还指责皇帝败家。 皇帝当时也觉得自己很委屈,不过后面他该送还是得送,有时候大长公主看到几个顺眼的姑娘会留下来让身边的嬷嬷调、教一阵子,等那些姑娘离开公主府以后,都掌握了一技之长,在外头寻了一个不错的人家,嫁了出去。 那个时候皇帝的内心就在滴血,虽然事情都是他做的,可最后名声全都成了别人的。我也没关系,只要姑祖母他老人家能够开心就好。 现在姑祖母找回了自己,真正的小贝,希望姑祖母以后能够更加开心吧。 “你这丫头看起来不错,很聪明的样子。”皇帝对江雨萱笑道,“我听说你是一个擅长研究胭脂水粉的,不知道可有什么成品能让我带回去看看吗?你也知道我的后宫别的不多就是女人多……” 皇帝话还没有说完,大长公主就朝皇帝的座位扔了两根筷子过去。 “你这臭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能当着我曾外孙女的面说这种话呢?小姑娘清清白白的,你也不怕他被你那些话给污了耳朵。” “哈哈哈姑祖母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皇帝大笑一阵,又开始考教顾思言和柳涵之的功课,又露出了意外的欣喜笑容,“你们两个天之都不错呀,尤其是顾爱情,很多见解都非常独特,看来以后朕得多叫你过来给朕讲经才是。” 顾思言和柳涵之都进了翰林,柳涵之只是一个庶吉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顾思言却是一个六品翰林官,还是有机会分到去给皇帝讲经的。然而当初他们两家与广平侯府的纠纷到底不是毫无影响的,广平侯府表面上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还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好像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样。 可是对广平侯府来说,顾思言与柳涵之双双打了他们的脸,这件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过去呢?他们偷偷买通了翰林院的人,现在给顾思言和柳涵之安排的都是一些繁琐的杂务,对他们的提升没有任何好处。就算该轮到顾思言奖金的时候,收了广平侯府好处的那些人还是会给顾思言使绊子,让顾思言无法面见皇帝。 皇帝从前没有将顾思言放在心上,因此也就没有在意到这些事情。虽然殿试的时候,探花郎惊鸿一瞥可这京城里每隔三年就有一个探花郎,顾思言虽然不错,但也没有到可以让皇帝念念不忘的地步,要不是今天皇帝过来蹭饭,恐怕也不会想起这样一号人物来。 “故爱卿身为今年的探花郎,却从未过来,给朕讲经。这件事情一定有些蹊跷,你们帮朕查查看是出了什么事情。” 皇帝对他的两个儿子这样说的。 二皇子和三皇子自然马上答应下来:“父皇放心,这件事情儿子们一定会查清楚的。” “这样就最好了。” 皇帝大概也猜到了这件事情是谁下的手,心里不由有些恼怒。这些年他因为表妹的事情一直都在打丫广平侯府原以为广平侯府会因为这些事情老实一点,谁知道广平侯府还是跟以前一样,行事毫无章法。 广平侯看着倒是乖觉,私底下不管如何抱怨,表面上都对他恭恭敬敬地也老老实实的,好像什么错都不敢犯一样。 可是广平侯的儿子女儿都不成器,经常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要是折腾到别人头上,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样的事,情在京城里,数不胜数,有些人轻易不能动,只要不闹太大就可以遮掩过去。 皇帝每天要处理的事情也太多了,没办法一一详查。 可皇帝怎么也没想到,广平侯居然又一次招了了他的亲戚,还是关系挺近的亲戚。虽然之前都没见过面,但这是大长公主的晚辈,广平侯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还敢抢人,看来是时候再给广平侯府一些教训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皇帝带来的两位皇子是朝中除了太子以外能力最出众的两位皇子,很快就将事情查清楚了,并且如实上报给了皇帝。 皇帝看完以后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就再给你们一个任务吧。广平侯夫妇二人的人品一向令人不敢恭维,生下来的子女也都不怎么样。你们俩就去查查,看看这些年他们家还犯过什么错。有一个抓一个,谁也别放过!”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点头应下。 三皇子好奇道:“父皇很重视顾探花一家吗?” “朕重视的是姑祖母的后代。姑祖母这一生为了朕和先皇牺牲了不少,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万年难安。当年裴表妹遇害的时候朕还没有能力保她,如今她的孩子们找过来了,朕总得保住裴表妹这点血脉。”皇帝认真道,“朕也不需要你们多关照他们一家,你们平时是怎么对待沅沅兄妹几个的,就怎么对待他们好了。” 皇帝这样一说,两位皇子就都明白了。 关于裴家嫡系的那几个兄弟,皇帝从来没有强求他们亲近过,只要求在裴湘沅等人没有犯错的情况下,永远不要伤害他们就行了。皇帝的几个儿子一向也是这么做的,之前有一个宠妃生的皇子仗着皇帝的宠爱没将这个要求放在眼里,当众调戏了裴湘洛,没多久那个宠妃就被打入了冷宫,那个皇子现在也一直备受冷落,在宫中毫无地位。 有这样一个前车之鉴,大部分公主皇子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另一边晚宴散后,江家、顾家和柳家的人一起离开。这一路上,柳大娘的腿一直抖个不停。 “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还能亲眼看到陛下!居然还跟陛下同桌吃饭了。老天爷啊,这是要折寿的吧?” 柳涵之方才吃饭的时候也很紧张,不过这会儿倒是缓过来了,听完柳大娘的话哭笑不得道:“娘也太夸张了,折寿之类的话可不要胡说。我看陛下今天还挺温和的,您不至于怕成这样。” “虽然他确实表现得很温柔,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柳大娘叹了口气道,“那可是当了几十年皇帝的人啊,就算他一直笑容满面,还一直跟我们说大家都是亲戚,是亲家,今天只是一场家宴,所有人都不用拘礼,可除了大长公主和两位皇帝,谁敢不拘礼呢?我都快被吓死啦!” 江雪荷倒觉得两位皇子也是拘礼的,倒是裴湘沅很不拘礼,十分放得开,不过看地出来皇帝也很喜欢这个小辈就是了。 “反正这样的家宴也只有这一回,今天吃过就好了。”柳涵之又安抚道。 柳大娘顿时就松了口气:“今天真的是最后一次啦?” “那是自然,陛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时常与我们一块儿吃饭?今儿不过是大家见个面,互相有个底,心里有数就行了。说起来,我们今夜能够见到陛下和两位皇子,也是托了大长公主的福,陛下对我们几个并没有兴趣的。” “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天天这样吃……”可就真的折寿啦! 柳大娘觉得自己要是多和皇帝吃几回饭,肯定会吓到短命的。 虽然皇帝也没做什么,甚至看上去十分亲和,可她就是害怕呀! 其他人多少也有怕的,不过没柳大娘这样厉害就是了。甚至大家因为柳大娘怕成这样,反而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他们压惊,皇帝临走前还给了他们不少赏赐。要不是柳涵之偷偷跟柳大娘说,不接就是抗旨,柳大娘甚至不敢拿。 回去以后,江雪荷姐妹三个就将今日收到的东西整理了一遍。 “陛下还是真是大手笔呀,随便一赏,居然就赏了这么多东西。” 点完东西之后,江雨萱啧啧称奇,不敢置信。 “毕竟是皇帝嘛。”江雪荷淡淡一笑,“行了,整理好就放入大家私库里吧。如今家里慢慢起来了,我看不如大家都弄个私库方便放东西好了。” 江雨萱笑道:“好呀好呀,我早就想要一个单独放东西的小屋子了,自从认回外祖母之后,我就一直收礼物,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江云兰则道:“可是我们这个院子不大,没办法每人建一个私库吧?” 这个院子只有一个大的库房,倒是可以划分成好几块,分别给不同的人放东西,但那样又太麻烦了,大家要取东西都不好取。 江雪荷笑道:“云兰不是快出嫁了吗?如今我们都去过公主府了,京城的人都应该差不多知道我们的来历了,这个时候再在这个小院子给云兰办婚事,外母和太婆婆面子上都有些过不去。我就想先搬到附近的一个宅子去。那宅子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嫁妆,如今地契房契正好在我手上,正好那儿离翰林也不远。” 江雨萱笑道:“那也好啊,二姐现在身份不一样了,确实应该风风光光地出嫁。” 江云兰摇了摇头:“哪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 纵使是与大长公主和陶阳翁主有亲,可她生父是个乡下人,那她也就是个乡下村姑罢了。这京城里的人或许会因为大长公主和陶阳翁主的面子让着她,却不会真正看得起她。所以不管在哪里出嫁,对她来说差别都不大。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江雪荷叹了口气道,“不管娘亲的母家如何厉害,跟我们姐弟几个关系都不大。不过他们是怎么想的,跟我们关系也不大呀,我们自己开心就好啦。” 江云兰低声道:“姐姐说的是,我只是担心我们这边准备得太好了,柳家那边会觉得压力太大……” “原来是为了柳家的面子呀?”江雪荷无奈道,“这倒没关系,柳大娘都跟着我们一起见过陛下啦,也算见过世面了吧?更何况大长公主府比母亲那个陪嫁宅子大了十几倍呀,去过大长公主府的柳大娘,还在意母亲那个三进的小院子吗?” 裴氏的陪嫁庄子里还有一个五进五出的,可京城住宅都有规格,像顾思言这样的七品芝麻官是不能住五进宅子的,所以江雪荷就挑了一个三进三出的。他们家虽然人多,可裴氏的那个宅子,在京城所有三进宅子里都算大的了,根本不能被称为小院子。 但那只是跟其他院子比,跟大长公主府比起来真的什么都不是。 “姐姐说的也是,可……” “好啦,你要是拿不定主意,那就去找柳公子商量一下,看看他是怎么想的?”江雪荷提议道。 江云兰点了点头:“那好,那我明日就找个机会问问柳大娘和柳郎。” 柳涵之这点气度还是有的,他跟江云兰之间有差距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拉长的,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也一直在被拉大。柳涵之一开始还很不安,但现在已经麻木了,甚至更放心了。 从前他会担心自己配不上江云兰,刚知道陶阳翁主的时候也担心那些大人物会觉得他配不上江云兰而不让他们在一起。可现在他已经见到那么多大人物了,连皇帝都见过了,却没人提出要反对这门亲事,那说明他们觉得这门亲事还算凑合吧? 连大长公主都不反对的话,那这世上应该就没人能够拆散他们了。 “既然嫂子都这样说了,那你就跟着搬过去呗。”柳涵之笑道,“反正那个宅子离翰林不远,这几日我打算搬到翰林那边去住,到时候我们两家也离得近些。” 江云兰闻言眼睛微微发亮,心里高兴极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江云兰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顾忌这柳涵之的心情。但柳涵之一直都觉得让江云兰处处都是顾及,那是他自己的无能。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江云兰有一天能够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需要小心翼翼的过来询问他的意见。 可是这样的话,他并不会主动跟江云兰提起,因为他知道现在他没有底气说这样的话,但总有一天他肯定能够做到这一步。 柳涵之觉得,为了江云兰他一定要做到这地步。 如果江云兰还只是当初江家村的一个农女,那他或许不会有现在的雄心壮志。因为如果江云兰只是一个农女的话,那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足够让江云兰被其他农女羡慕了。 可江云兰现在来到了京城,名义上是大长公主的曾外孙女是陶阳翁主和昌平侯的外孙女。京城里那些土生土长的贵女们会看不起江云兰,但是她们又会拿大长公主和陶阳翁主当借口,从江云兰姐妹几个身上寻找优越感。 柳涵之并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比谁都要努力,好让江云兰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江雪荷乔迁的时候,陶阳翁主还带着裴家的两个姑娘过去看他们。 等到江云兰和柳涵之成亲的时候,就连大长公主也过来了。 因为大长公主过来了,所以容翔一家也过来凑了个热闹。大长公主不希望江云兰在自己的婚礼上留下任何遗憾,因此一直隐忍不发。等到江云兰的花轿去了柳家,大长公主一下子就沉下了脸。 “你过来干什么?好端端的,在我曾外孙女的大喜日子里,你居然带着你们家这群讨厌鬼过来捣乱?”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是您的中外孙女,可是我的儿子女儿们还是您的亲孙子亲孙女啊!还有这些是您的亲亲重孙子亲亲重孙女!您不能连自己的后辈都不认了呀!” 杨氏听到大长公主语气里的疏离,一下子就闹腾起来。已经好几年了,他们家的日子因为大长公主的疏远一直都很不好过。 原本那样的倒霉,日子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杨氏都快认命了。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窜出了一群乡下来的野孩子,说是大长公主的增外孙和曾外孙女,大长公主居然全都认下了。 杨氏的心里瞬间就不平衡了,那些素未谋面的野小子们,大长公主都会认下。那他们家的孩子们,从小长在大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大长公主怎么就忍心不相认呢? “兰丫头荷丫头他们的父母都死绝了,这几个孩子的父母也死绝了吗?”大长公主冷冷道,“谁生的孩子就谁养,这几个孩子可怜,在京城里无依无靠的,我帮扶一把又怎么了?可你们家呢?你和你家那位不是还健在吗?哪里需要我这个老婆子出面?” “母亲,这怎么能一样呢?我们家是什么样的家底您不明白吗?您但凡手头缝里露出一点风来给我们,都过我们吃饱穿暖好几个月呢!都是您的孙辈曾孙辈,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大长公主冷笑道:“需要我提醒你,为什么你们家现在一点家底都没有吗?” 杨氏顿时被噎了一下,心想着哪里需要提醒呢,不就是因为他们家造反吗? 可是说实话,他们家的罪孽也没有那么严重呀,是想过要做什么,可这不是也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吗,就他们犯的那点小错,根本没必要连这几十年被揪着不放呀! 杨氏觉得一切都是因为大长公主太过偏心了,可是大长公主偏偏不肯承认。 容翔看到大长公主脸色不好,连忙将杨氏拖到了自己身后,转头对杨氏冷冷地说:“你忘了出门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杨氏很不服气,只是看到容翔的脸色什么都不敢说。 容翔看见杨氏消停了,才对大长公主说:“母亲不要误会,当年妤姐儿失踪,我这个当舅父的也十分心痛。如今妤姐儿的孩子找回来了,我就想过来看看,也好祝福一下这对孩子。除此之外我就没有其他意思了,希望母亲不要误会。” “你有什么可心痛的,当年妤姐儿失踪的时候,你早就跟你妹妹闹翻了,没在背地里幸灾乐祸就是好的了。”大长公主冷笑道。 事实上,当年裴静妤失踪的时候,容翔确实是担心的。当时他虽然已经跟陶阳翁主闹翻了,可陶阳翁主的孩子们依然是他的小辈,尤其是裴静妤一向乖巧,深得他喜爱。 不过杨氏的确没少在背地里幸灾乐祸,还当着他的面嘲笑过裴静妤。容翔虽然呵责过杨氏,可是并没有什么成效。 大长公主的眼线不多,但经常盯着容翔一加,因此对这些事情都心知肚明,对容翔也冷了几分心思。在大长公主看来,一个联联自己的媳妇儿都管不住,那这个男人也没有什么本事啊。 容翔的媳妇如果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也就罢了,偏偏杨氏就只是一个喜欢上蹦下跳的蠢货而已,真不明白容翔怎么就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行了,你回去吧,以后没事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出现在江家柳家顾家人面前。这几个孩子你之前从未见过,你又跟你妹妹闹翻了这么多年,没必要现在出来惺惺作态。你每出来一次,你媳妇儿都要更加闹腾一次,她再这样闹腾下去,我迟早被她气死,到时候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容翔被大长公主吓了一跳:“母亲就算生儿子的气,也不能这样说啊!您这不是要儿子的命吗?” “我哪里敢要你的命?你在家里反省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你当初犯下的错到底有多严重吗?那些错才是要了你命的错!我活着的时候尚且能为你兜着几分,可你只要再犯一次相同的错,我就再也保不住你了。我都这个年纪了,如果你还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那跟要了我的命有什么区别?” 如果可以的话,大长公主也不想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说这些晦气话。可是杨氏实在太不像话了,大长公主总觉得如果她不好好敲打敲打的话,杨氏肯定还会犯下很多不可挽回的错误。 “母亲放心,儿子再也不会犯相同的错误。”容翔连忙道,“只求母亲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了。” 容翔心想,就算他现在想要犯同样的错误,他也已经没有这个资本了。从前他是大将军府的继承人之一,又是大长公主信任的大儿子,只要他想,他能够接触到很多皇室的机密,所以那个时候想要造反的人自然会来拉拢他。 可是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了,谁还会将他放在眼里呢,他现在就是整个京城的笑话。 容翔原本觉得一个不能够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就是一个笑话,他为了不当另一个笑话,做了很多错事。可是事与愿违,他成为了一个更加严重的笑话,他在家里反省了那么多年,如今已经不将这些名声放在心上了。 他如今所求的,不过是合家团圆罢了。可是有杨氏这样一个搅家精在,他只怕这辈子都不能达成所愿了。 但要就这样放弃杨氏吗?身为丈夫,他原本就有教导自己妻子的责任,是他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妻子,并且在娶妻之前,他已经知道了杨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没有办法将一切错误都推到杨氏头上,因此他也只能继续承担的自己做错以后的苦果。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长公主看到容翔就气不打一处来,倘若只有容翔过来的话,她还能忍一下。她看得出来,容翔这些年确实有所改变,应该是反省过的。只是容翔一直不肯休了杨氏,让大长公主很不高兴。 大长公主将容翔一家数落了一番,就要将他们赶出去,结果杨氏又闹腾了起来。 容翔一直没有及时治住杨氏居然,让杨氏把大长公主给气晕了。 容翔见状,气得当场就甩了杨氏一巴掌,大长公主听见巴掌声以后悠悠醒来,看着容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比往常灰败了几分,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高高在上,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岁一般。 容翔被大长公主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您千万不要吓唬儿子呀!” “是我没能将你教好,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可是翔儿,为娘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如果你再管不住你媳妇儿,你知道她能捅出多大的篓子吗?到时候还有谁能给你收场呢?你现在管不住她,将来你的儿女就是现在的你,甚至比现在的你还要落魄,你真的愿意见到那一幕吗?” 容翔被大长公主的话吓了一跳,他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儿女,,忽然觉得大长公主说的很有道理。如今大长公主在朝中的地位多么崇高啊,就连皇帝看见大长公主都要进上几分篇篇,杨氏就跟不怕死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前挑衅大长公主。 容翔心想,杨氏有什么资格这样挑衅大长公主呢?还不都是因为他一直包庇杨氏吗? 杨氏刚嫁过来的时候,看见大长公主也是尊敬害怕的,因为她知道大长公主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人得罪的人。可后来每回她们婆媳发生冲突的时候,容翔都选择了站在杨氏这一边,久而久之,大长公主心灰意冷,但是又不能对自己的儿子做什么,杨氏便有恃无恐起来。 说到底杨氏会有今天这样的脾气,那都是容翔自己放纵出来的。 那个时候容翔对大长公主心里有气,那位容翔也好,容栩也好,心里都没有他这个嫡长子只想着三弟。因为他心里有气,想要报复自己的父母,所以就一再的纵容自己的妻子跟自己的父母叫板,他当时是存了几分报复的心思。 就因为他的有意纵容,所以杨氏越发的无法无天。 容翔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一错再错,他已经辜负了自己的父母,就不能再辜负自己的媳妇儿。尤其是他媳妇变成现在这样还是他纵容出来的,如果他纵容媳妇儿变本加厉,以后又抛弃了自己的媳妇儿,那她就禽兽不如了。 容翔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始终放不下杨氏,哪怕大长公主现在不认他这个儿子了,他也一直陪在杨氏身边。 可大长公主刚刚说的话,终于将他点醒,如果他继续纵容杨氏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杨氏会连累他们家中所有的孩子。 “母亲放心,从今以后我会管好杨氏的,再也不会让她出来兴风作浪了。” 杨氏本来看见大长公主晕过去了,心里还很害怕,结果听见容翔这样说话,顿时气得跳了起来。 “容翔你有没有良心,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嫁给了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你身边,哪怕你落魄成了这副模样,哪怕你成了京城里所有人的笑话,我都没有离开过你,结果你居然要因为你母亲的一句话就要休了我吗?” 杨氏气急败坏道:“可是你母亲的话顶什么用呢?这么多年来她都不认你,你休了我以后他就会认你了吗?你别做梦了,她心里就只有你三弟那个儿子,只有你二姐这个女儿从来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你的孩子孙子对她来说也什么都不是,她现在跟你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要搅得你家无宁日而已!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关心你!” “你以为你休了我之后,你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母亲就会接你回容家吗?别做梦了,在他的心里你根本就不配继承容家,她只是想看你妻离子散,然后她好落井下石,真正不嫌弃你的人,这世上只有我一个!” 大长公主才刚刚醒过来,听见杨氏这话,差点又晕了过去。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杨氏这样恶毒的女人? 她已经给了容翔和杨氏这么多年的时间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们反省吗?如果杨氏有跟容翔一样的觉悟,那她早就接他们回来了。 容翔看这上窜下跳的杨氏,语气十分平静:“你放心,你是我的发妻,我永远都不会休了你的。” 大长公主听见这句话真的又要晕过去了,她身边的江雪荷和江雨萱连忙扶住了她。 “虽然我不会休了你,但我也不会再让你出门了。以后我会一直在家里陪着你,你这样的性子,确实需要好好留在家里修身养心,否则真弄出什么祸患来连累了我不要紧,连累了我们的孩子就不好了。”容翔平静道。 大长公主听见容翔这一番话,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虽然容翔没有粪发向上回到容家的意思,让她有些失望,但只要容翔能够看住杨氏,那也是好的。 “你凭什么说我会连累我们的孩子,我是最疼爱孩子们的了!你才是撒手不管孩子的那个人,天天就知道在家里研究字画修身养性,还为了面子不敢去求你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母亲,我们一家迟早被你饿死!”杨氏气道。 容翔知道凭他一己之力暂时无法将杨氏带回去,只好转头对大长公主说:“我想跟母亲借几个人将杨氏送回去,以后也好让那几个人继续看着杨氏,就我一个人的话,我觉得我可能办不到。” 容翔虽然没有军事方面的才能,但也是学过武功的身手不错,不至于压制不了杨氏。只是他和杨氏多年夫妻患难与共,他不忍心对阜杨氏只好找人出手帮忙。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最后再帮你一把。”大长公主派了几个人过去,以后又跟容翔说,“你的那些孩子们呢,挑几个可造之材跟我回大长公主府吧,继续让杨氏教下去的话,也不知道会教出什么东西来。” 容翔连忙点头:“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将这些孙子孙女们都交给您了。” 容翔早就发现了,尽管他很想教自己的孙子们都教成才,可是他能找到的夫子们有限,为了找一个好夫子,他头疼了许久,如今有大长公主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管怎么说,大长公主的面子肯定是比他大很多的。 “行了,你回去吧,短期内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现在一看见你就头疼。还有你的那些孙子孙女们,我会找个时间派人过来接他们,在我没派人之前,你也不许过来打扰我。”大长公主冷淡道。 “母亲放心,我一定不会过去打扰您的。” 大长公主看见容翔答应的爽快,心里却不太高兴。虽然自己的确不是很想看见容翔,但是容翔答应的这么爽快,是不是也不想看见自己呢? 容翔是不是以为他答应的那么爽快,就是听话的表现吗? 呵呵,这个混蛋曾经让他听话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肯听话呢? 大长公主在江雪荷家里受了杨氏的气,临走前又因为容翔的态度生了一会气,回去的时候自己就被气病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母亲啊,您说说,您这又是何苦呢?杨氏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真能改过来,这些年来,他们一家也就不会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陶阳翁主看见大长公主病成这个样子,又是担心又是生气,绝的大长公主没必要跟杨氏斤斤计较。就杨氏那样的,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大长公主一只手指头都能碾死她,何必为了这样的货色,将自己活生生气病呢? “我这不是担心你大哥吗?杨氏都已经不堪到了这个地步,你大哥居然还是舍不得她?你说说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大哥这样付出?”大长公主一提到杨氏就气不打一出来。 “杨氏自然是没什么好的,可她刚进我们家门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大哥大概是觉得自己有错,不能将错误全都推到一个女人头上去,所以才一直保着杨氏的。不过大哥昨天既然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应该就不会继续纵容杨氏了,母亲可以放心了。”陶阳翁主无奈道。 “他要真能做到才好,不过区区一个杨氏而已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以为他办得到,结果他居然到现在都办不到,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他些什么好。”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你说说就他这个德性,如何撑得起整个护国大将军府呢?我和你爹当初的苦心,他居然一点也不明白。如果你三弟不能继承护国大将军府,救你大哥那个德性,这个爵位很快就会落到别人家头上去。” “是啊,好在三弟争气,朝中无人能出其右,才为我们容家保住了这个牌子。”陶阳翁主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对了,你三弟他回来了吗?我病了的消息是否传到边疆去了?”大长公主又问道。 “母亲放心,自然是传过去了的。只是这些年来这样的消息你传过去了不少,三弟却一直未曾回来,这次只怕又要让你失望了。”陶阳翁主对容翊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你大哥和你三弟全都是倔脾气,真不知道像了谁。我记得你们爹爹明明是挺温和的,一个人很好说话的呀。” 陶阳翁主心想,这不都随了您吗?您自己的脾气有多倔,您自己不知道吗?也就是爹他老人家当年脾气好才能忍得住。 “他要是一直都不肯回来,只怕哪天等我走了,他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母亲说的什么胡话?您身体还硬朗着呢,我看再活个二三十年也没问题。”陶阳翁主不满道,“爹当年不是说了吗?你要一看就是长寿的命,肯定能够成为宗室的第一位百岁老人。” “成为百岁老人又有什么好的?说到底我不还是个寡妇吗?还是个家里儿孙不孝顺的寡妇,过得比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还要孤家寡人,我这辈子可真失败。” 大概是因为病了,大长公主平日里都是中气十足,意气风发的,而现在不管什么事情,都往消极的地方去想,让陶阳翁主不知如何是好。 “谁说家里儿孙不孝了?您这样说话的话,妤姐儿家的几个孩子,还有宇哥儿家的几个孩子可都要伤心了。”陶阳翁主佯装不满,“再说了,哪次您生病的时候,我没有侍奉在床前呢?难道对母亲来说,我也是不孝的吗?” 大长公主拍着陶阳翁主的手笑道:“你当然是个孝顺的,我们家里从小就属你最孝顺了。所以说儿子生了多有什么用个顶个不孝的时候只能让我折寿,唯有你这个女儿,多少给了我一些安慰。” 陶阳翁主笑道:“您之前不是还说要让宣姐儿过来住几日吗?我看萱姐儿是个懂事的,也是个活泼的,像她这样鲜活的小姑娘,多往您跟前凑凑,说不定您身体也能更健康几分。” 大长公主叹息的:“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现在总担心过了病气给她。那丫头活泼的样子多好看呀,我可不希望她跟我现在一样病殃殃的。” “母亲多虑了,您是被气病的,这气总不能传染吧?”陶阳翁主无奈道,“说起来妤姐儿夫妻两个死得多惨呀,我还指望母亲能够给他们主持公道呢,为了这个母亲都得快点好起来才行。” 大长公主听到这话,眼睛里闪过几丝冷意:“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妤姐儿讨回公道的。崔氏裴静姝那几个贱人,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另一边,皇帝听说大长公主病了,心里就有些焦急。在一听说大长公主是被气病的皇帝,便想做一些让大长公主开心的事情。 关于江雪荷一家的冤屈,皇帝多少也有些耳闻。他不知道大长公主想要怎么报复竟输,所以也不敢贸然动手,怕打扰了他姑祖母的雅兴。所以皇帝就直接从广平侯一家还有崔家人开始动手了。 哪个家族里面没有几只蛀虫呢?皇帝原本是打算挖几支出来杀鸡儆猴的,如果那几只蛀虫罪孽比较深重的话,说不定还能连累整个家族。只是皇帝没有想到他派两个皇子出去随便找找,最后居然挖出来了一堆的蛀虫。 “这崔家人不过是昌平侯府小妾的娘家人,居然也敢这么嚣张吗?”皇帝看到那一页页罪状的时候十分惊讶,“还有着广平侯傅征,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打压广平侯府,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敢做这么嚣张的事情?听说之前宋家那边还有人参了安王家的小王爷一本,缩小王爷强抢民女,在京城里肆无忌惮,有损皇室名誉。还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他是我朝皇室就姑息他。可那位宋家的不过是个数字而已,手中连实权没有做出来的事情,就比安王家的小王爷过分了十倍,这是我们家人未免太不要脸了吧?” 二皇子笑道:“我听说这位广平侯是京城里面最要脸面的人了,据说他当年愿意接受裴静姝,就是因为表姑姑在外面施宗了好多天,他觉得表姑不在名声上已经不清白了,配不上他了。” “呵呵,这种人还真是不要脸!挂着一张自以为是的脸皮,尽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皇帝冷笑道,“二小子就拿广平侯府家那位比小王也还要嚣张的家伙看到吧,三小子就去处理崔家的事情。外嫁女暂时放过,其他人一个不留。” “是,儿子们明白。” 江雪荷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还在给大长公主是急的时候崔家人就被料理得干干净净了,就连广平侯府也折损了一些名声。 说实话,这些年来广平侯府的名声一直都经营的挺好的,因为广平侯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哪怕上回他们非逼着柳涵之给他们做上门女婿折损了一些名声,可时间一久广平侯多做几次,但是大家又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回除了那个特别嚣张的,二皇子还料理了宋家几个很不像样的,京城里的百姓们就觉得就算广平侯是一个好人,可宋家有这么多蛀虫,这个家族里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至于崔家嘛,虽然一门好几十口人死得轰轰烈烈,可崔家到底算不上什么大家族,哪怕死光了,百姓们也不过问一句,这户人家是谁,怎么就犯了这么多的错事? 这段时间以来,京城里常会听到这样的问题,把崔氏母女二人气个半死。 虽然崔家不过是一个小家族,本来就不能给他们提供多少助力,可忽然全都死光了,也让人心有戚戚。 更何况那里面还有崔氏用一辈子保着的亲兄弟。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崔家的人全都死光了?这些年来不都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以前没上边偏现在出事了?”崔氏急得不行,“我前几天才刚哄好你爹,你爹才稍微松动一点,我就快要当上昌平侯府的女主人了,怎么会出了这种事呢?” “母亲你冷静一点,别这么着急。崔家都已经这样了,就是再着急也无济于事呀。”裴静姝在一旁劝道。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出事了呢?为什么江雪荷那些人一到京城,我们崔家的人就出事了呢?几个人不过是乡下来的吧,在京城里无权无势的,难道是裴静妤显灵了吗?” “母亲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裴静妤如果要显灵的话,早在她死的时候就显灵了,怎么会到现在才闹出事来?我看这根本就是活人的手笔,虽然那几个乡下来的没什么本事,可是大长公主有呀!” “原来是大长公主吗?可是大长公主为什么要跟我们作对呢?不过就是死了一个外孙女而已!女儿家有什么值钱的?你也是他的外孙女啊,她怎么就不可怜可怜你呢!” 崔氏都急得语无伦次了。 “娘可别胡说了,从前陶阳翁主和爹爹还没有和离的时候,她都没有将我当成外孙女,何况现在陶阳翁主已经跟爹爹和离了呢?” 这也是裴静姝一直以为嫉妒裴静妤的一个点,大长公主唯一的外孙女,这个名头拿出去多么值钱啊!京城里多少公子听到这个名头都要攀附上来? 明明按照规矩她也要喊大长公主依据外祖母的,可每次她这样喊的时候,大长公主都冷冷的说,我没有你这样一个外孙女,我唯一的外孙女就是妤姐儿。 凭什么呢? 既然大长公主不问她,那为什么她还要喊大长公主外祖母呢?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喊了,可她如果不喊的话,谁都要说她一句没规矩。 可她喊了以后,大长公主却说她乱认亲戚,也不肯认她,别人就说是应该的。 凭什么呢? 裴静姝一直都觉得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有些人可以仗着皇权的宠爱,拥有一切特权,有些人却只能及笄盈盈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却处处都被人嫌弃。 裴静姝觉得,既然这个世道对她不公,那她也没有必要按照这个世道走。这个世道不肯给她的,她都可以自己去拿,去偷,去抢。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叫陶阳翁主母亲了,不用叫大长公主外祖母了,但她的日子也远远不如从前好过了。 只有当从前那些她一直都觉得靠不住的人全都远离他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哪怕那些人物并不愿意做她的靠山,可只要他们还有口头上的那层联系,她就多少能靠到一些。 那些是她从前一直都很嫌弃的,直到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她才知道那些一直被她嫌弃的东西,到底保了她多少年。 崔家刚出事的时候,裴静姝只是震惊,但是并不伤心。裴静姝与崔氏不同,崔氏从小在崔家长大,受崔家人影响,一直都觉得只要自己在婆家过得好了,那就一定要帮助娘家,尤其是要帮助娘家的兄弟。只有帮助了娘家的兄弟才能继续壮大娘家,也只有壮大了娘家,她在夫家才能过得更好。 所以崔氏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为娘家服务,如今娘家忽然倒了,她就知道自己以后应该做些什么了。人一旦失去了一直以来不停奋斗的目标,以后就会陷入迷茫和恐慌,非常的不知所措。 但裴静姝不会这样,裴静姝对崔家并没有多少感情,她震惊完以后就松了一口气。因为对裴静姝而言最佳就是一群吸血鬼不停地趴在她和她母亲身上吸血,想要将裴家的一切都搬到崔家去,甚至想要将宋家的一切也搬到崔家去。 要不是顾忌着母亲,裴静姝觉得她自己都可以料理了崔家。 所以在反应过来以后,裴静姝甚至有点小窃喜心想崔家倒了,那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吸他们母女俩的血了。芦竹林 可是很快宋家里也有好几个人出事了,这些年来广平侯府虽然没落了,但曾经是辉煌过的人脉也有不少,很快就打听到了,这是圣上准备出手教训他们了。 宋家人人自危,不明白他们哪里得罪了圣上。这些年来他们行事还算小心的吧,只是出了那么几个纨绔子弟而已。但这样的纨绔子弟,谁家不能揪出几个来呢?圣上不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吗?怎么独独收拾了他们宋家? 只有裴静姝联系崔家灭门的关系想到了裴静妤一家,暗自猜测这难道是大长公主出手了? 谁都知道当今圣上是十分尊重大长公主的,只要是大长公主的心愿,身上都会尽力去完成。所以如果大长公主想要为裴静妤一家报仇的话,那圣上一定毫不手软。 如果真的是为了报仇的话,那以后宋家就将家无名论,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平息的,圣上和大长公主也绝对不会放过她们母女的。 裴静姝越想就越是恐慌,联盟将自己的猜测都跟崔氏说了。 崔氏听到这些也是面无血色:“你说的都是真的?圣上真的会为了给裴静妤那个小贱人报仇,而杀光我娘家所有人吗?” 裴静姝点了点头:“我觉得圣上很有可能会那样做的。” “可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呀,圣上有什么不满直接冲着我来不行吗?为什么要报复我的娘家呢?我娘家里的人都是无辜的呀!”崔氏痛心疾首。 裴静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崔氏,心想,你娘家那些人哪里就是无辜的呢?如果不是他们一直在撺掇你,你哪里会处处跟陶阳翁主母女几个做对呢?就算是为了争宠,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直接杀人呀?最开始去刺杀裴静妤的那些人,难道不是你亲弟弟亲自去联系的吗? 怎么可能跟他们毫无关系呢?如果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的话,崔家哪里会发达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哪怕什么都没有做的那些,也在享受这崔氏害死裴静妤的一切。所以对圣上和大长公主来说,崔家每一个人都死有余辜。 而最该死的就是他们母女两个,或许还要加上她的亲兄弟。 “母亲在胡说什么?你以为圣上和大长公主会放过我们两个吗?他们不过是跟猫捉老鼠一样,慢慢玩罢了。他们打算先杀光我们身边的所有人,让我们一步一步陷入恐慌,然后夺走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彻底败坏我们现在的名声,等到我们失去所有的时候再了结了我们。所以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母亲没有必要这样哭。” 崔氏脸色更白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们不过是刷了两个贱民而已!裴静妤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和贱民有什么区别?他堂堂一个侯府千金居然还嫁给了一个乡下泥腿子,这说出去多丢人了?我帮他们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不好吗?原本谁也不知道的,侯府的名声也不会被败坏,裴静妤的名声也不会被败坏,更不会连累大长公主和陶阳翁主的名声,他们应该感激我才对他们凭什么要杀我?” 崔氏似乎是受了刺激,神色十分癫狂。 “母亲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而且这样的话,你怎么能喊得这么大声呢?要是被别人听到了,我们只会死得更惨!现在我们应该想想怎么逃过这一劫才对!我记昌川平侯府,还有广平侯府都有一块免死金牌,只要我们能弄到这一块免死金牌,就算是陛下也奈何不了我们!” “对对对,你爹那里还有一块免死金牌,我这就跟他要过来!我这就跟他要过来,不管怎么样必须先保住你弟弟的命!” 裴静姝被气得差点混过去,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崔氏还是只想着儿子。 可是儿子有什么好的?沾了崔家血脉的儿子,遇到事情就只会躲在女人后面,没有事情的时候也只会跟女人伸手要钱,在家里闲的无聊的时候还要打女人玩,裴静姝最讨厌有着崔氏血脉的男人! 平时如果没出事的话,她是愿意保住弟弟的,可是母亲和自己的弟弟之间,裴静姝会选择的那个人一定是母亲。因为母亲虽然偏心,但她遇到事情的时候,母亲也会帮助她的。 如果母亲死了,那个弟弟还活着的话,裴静姝并不愿意管弟弟。 但是裴静姝心里很明白,即使她不愿意管这个弟弟,这个弟弟也是甩不掉的,就跟牛皮膏药一样。只要她弟弟还活着,就会像一只血蛭一样一直趴在她身上,不停的吸她的血。如果她不愿意被吸血了,那这个血蛭就会狠狠的咬她一口。 裴静姝可不想以后一辈子都被这样可怕的学制缠上,所以她必须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母亲才行。只是看崔氏心心念念都是自己儿子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第二百五十章 崔氏十分在乎自己的娘家,甚至有些失去理智,居然真的去跟昌平侯要那块免死金牌。 可昌平侯哪里愿意将免死金牌给她呢? 昌平侯已经看出来了,这是皇帝为了大长公主在报复崔家呢。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谁知道这部天子的火气会不会烧到他头上来呢? 就算昌平侯偏心,也不得不说一句,裴静姝确实赶尽杀绝了,裴静妤也是真惨。 皇帝原本就对裴静妤这个表妹不错,再加上大长公主的面子,皇帝肯定会对这些曾经对裴静妤下过手的人狠狠清算。 崔家全是最小,所以一次性全都死光了,只留下了一些外嫁女。广平侯府全是稍微大一些,旁支但凡是做过错事的,基本上都被清算了。这些人甚至与裴静妤毫无关系,顶多就是在裴静妤失踪后,顺着裴静姝的意思奚落过几句裴静妤而已。 就连这样的人都会被清算,让他身为一个尽心尽力扫清证据的帮凶,又怎么可能被放过呢? 昌平侯总觉得皇帝应该不至于要了他的姓名,但他的下场可能比没命了还惨。 他心里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把免死金牌留着才行。 到时候如果实在保不住他们昌平侯府了,那能保住自己儿子也是好的。 只是没多久,昌平侯最想保住的儿子也出事了。 昌平侯最宠爱的儿子就是崔氏所生的裴敬康,这家伙从小就被昌平侯和崔氏宠坏了,在崔氏的影响下,还十分亲近崔家。 裴敬康在崔家的地位是很高的,崔家人人都会来吹捧他,令他十分得意,于是大部分时间,裴敬康都在与崔家的那些纨绔子弟们一起吃喝嫖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裴敬康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跟一些狐朋狗友走得很近,平日里行事也十分嚣张,上投给崔家大部分子弟罗列出来的罪名,裴敬康都犯过同样的,皇帝自然也是不打算放过他的。 而且两位皇子还查出了,裴敬康多次与裴靖宇兄妹两人作对,在外还处处诋毁陶阳翁主的名声。 原本就是蛀虫,还喜欢在外头颠倒黑白,抹黑宗室女的名声,皇帝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裴敬康手里也是有过一两条人命的,要判个死刑很容易。他害死的多半都是家里的丫鬟,这种情况下其实是可以疏通的,只是皇帝数罪并罚让昌平侯就算想疏通都很难。 “老爷您就救救康儿吧,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让他去坐牢呢?”崔氏跪在地上拽着昌平侯的衣摆,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裴静姝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十分讽刺。 崔氏想给裴敬康求情也就算了,可崔氏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什么叫裴敬康还小?裴靖康今年都三十几岁了好吗? 三十而立,出去说别的男人三十岁了还小,看谁不笑话? 只不过这样的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腹诽罢了,崔氏肯定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昌平侯脑子没糊涂的时候还好,脑子糊涂的时候肯定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康儿是我最宠爱的儿子,我当然是舍不得她去受这个罪的。可是我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康儿确实害死过人啊!虽然只是两个丫鬟,但那两个丫鬟并不是我们家的家奴,原本到了十六岁就该被放出去的,当年买进来的时候白字黑字也写得十分清楚……”千书吧 “那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两个贱婢而已!死了就死了,顶多赔些银子就是了。难道还要康儿给她们偿命吗?侯爷,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 “母亲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呢?这并不是父亲狠心而是陛下狠心。”裴静书都对崔是无语了,“蒂蒂弄死的那两个丫鬟签的是十年的契约,十年一过他们就是自由身,到时候又成了良民,根本不能算真正的奴隶。弟弟害死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快满十六岁了,与良民已经无异。” “你说那么多做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救你弟弟了?说实话他们是不是良民,律法上是怎么写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你弟弟能够好好活着罢了,这难道有错吗?难道你不希望你弟弟能够平安无事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狠心的臭丫头?” “母亲冷静些吧,您再怎么胡搅蛮缠,陛下都不会放过弟弟的!你要是一直这样不冷静的话,到时候可就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了!”裴静姝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崔氏听到这话才稍微安静了一些。 裴静姝继续道:“弟弟那件事情我们从前是私了的,给那户人家赔了不少银子。说实话,那两个丫头十年间从未回家,他们家里人对他们也没有多少感情。比起两个从未回家的丫头,他们更喜欢家里其他孩子,所以当初为了钱他们是答应守口如瓶的。” “既然他们当初已经答应了守口如瓶,现在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 “因为想要出尔反尔的人并不是他们!这件事情会被翻出来,是因为圣上想要处置弟弟,就算那户人家觉得我们当初给的那些银子足够填掉那两个丫鬟的姓名,但只要陛下坚持追究,那谁也不能阻止陛下。”裴静姝分析道。 “陛下为什么非要对你弟弟动手呢?你弟弟这些年来一直与人为善,虽然做事任性了一些,但也没有做过太过火的事情。”崔氏百思不得其解。 裴静姝都快被崔氏气笑了,她小时候觉得崔氏还挺聪明的,起码手段不少,能够挤兑得陶阳翁主屡次落于下风。后来裴静姝才知道,崔氏也只在后宅争斗上有些小聪明而已,在对付男人方面也颇有心得,可真要让崔氏想出什么好主意来那是不行的。她在昌平侯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居然始终对朝中局势一无所知,甚至连皇帝究竟有多在乎大长公主都一无所知。 裴静姝一直以为她母亲是个十分精明的人,此刻才发现,崔氏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而且再裴敬康的事情上面,崔氏简直糊涂到无可救药了。 什么叫裴敬康从来没有做过过分的事情?裴静姝敢说裴敬康这辈子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这就是一个天生的恶人,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坏到头顶长疮脚下流脓浑身恶臭的那种乌龟王八蛋! 不过这种话无论是昌平侯还是崔氏,肯定都是不愿意听的,所以裴静姝也就没说。 “对了,主上不是还留了一块免死金牌下来吗?快把那块名字金牌给康儿用了,只要有那块免死金牌在,康儿肯定能逃过这一劫的!”崔氏连忙喊道。 昌平侯有些犹豫:“如果陛下真心要清算的话,免死金牌会有用吗?” 崔氏以为昌平侯是不愿意用免死金牌救儿子,立即大声嚷嚷起来:“免死金牌当然有用了,那不是先皇留下来的吗?见免死金牌如见先皇,这都是先皇遗址,陛下又怎么可能不听呢?” 裴静姝道:“父亲想要用免死金牌换下的第一条命的话,肯定是可以的。可一块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如果陛下有心清算的话,就算弟弟逃过了这一劫,那也会有下一劫再下一劫,我们家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免死金牌可用。” “陛下真的会那么狠心吗?”崔氏不敢相信。 裴静姝沉默,她觉得陛下肯定会那么狠心的。 陛下既然有心清算,那她当初对裴静妤赶尽杀绝的事情,陛下也一定知道了。既然陛下知道了,那他对崔家还有陪家,肯定也会赶尽杀绝的。 想到这里,裴静姝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赶尽杀绝了。 毕竟当时裴静妤不过一个商人而已,对她没什么威胁。如果裴静妤没死,江雪荷就不会被人送去给顾思言冲喜,那江雪荷或许就不会带着弟弟妹妹来京城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裴静姝也知道后悔没用,如果是之前,她还会想办法斩草除根,可现在她要是斩草除根的话,只会加剧上面的怒火。 圣上已经盯上她了,除非大长公主愿意放过她,不然她做什么都没有用。 “父亲当今之计,唯有去求陶阳翁主了!”裴静姝跪在了昌平侯面前。 “裴静姝,你是疯了吗?你居然叫你父亲去求那个贱女人?你不知道她有多恨我们吗?她怎么可能帮我们呢?她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崔氏不高兴道,“再说了,陶阳翁主有什么本事呢?如果不是有一个好母亲,她凭什么在我面前作威作福那么多年?” “陶阳翁主有一个好母亲就足够了,如果大长公主不是她的母亲,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裴静姝气道,“母亲难道还没有看明白吗?这是圣上在报复我们呢!圣上是为了大长公主在报复我们!而大长公主则是为了陶阳翁主这个女儿。只有陶阳翁主跟我们计较,我们才能逃过一劫!” 昌平侯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明白又有什么用呢?陶阳翁主对我们恨之入骨,根本就不可能帮我们的,他比谁都希望我们得到报应!” “可是父亲,当初陶阳翁主低嫁于你,不就是因为她喜欢你吗?既然她喜欢你,那只要你用心去打动她,说不定就能让她冰释前嫌的!” 如果是以前裴静姝肯定不会提出这样的主意,一旦陶阳翁主与昌平侯冰释前嫌,那这个昌平侯服又没有了她们母女俩的位置。可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现在他们两家连命都快没有了,又何必在乎那些虚名呢? 他们从前想要的东西,可以以后慢慢图谋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 昌平知道如今想要求救,他唯一能够求助的人,就只有他的前妻了。可他原本就很犹豫,刚刚听见裴静姝说低嫁两个字,心里就更不高兴了。 他和陶阳翁主为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还不都是因为别人都说陶阳翁主是低嫁给他的吗? 这是他一直都不想承认的事情,可是总有人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提起,令他烦不胜烦,最后便找了一个对他千依百顺的崔氏。 昌平侯曾经觉得崔氏才是自己的真爱,可是如今昌平侯府大厦将倾,昌平侯又觉得崔氏是个祸害了。 陶阳翁主嫁给他,给他带来了无限的荣耀。虽然他的官位一直都不高不低的,可是因为陶阳翁主的关系,他当年在圣上面前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可是现在呢?为了一个崔姨娘,他都跟陶阳翁主和离了,最后换来的结果就是他们整个昌平侯府都快保不住了! 如果他当初没跟陶阳翁主和离的话,那现在圣上抱负起来起码不会报复在她头上吧?毕竟他还是裴靖宇的亲生父亲,皇帝对裴靖宇一向不错,看在裴靖宇的面子上,也不能对他太过分。 如果裴靖宇还在昌平侯府的话,圣上为了让裴靖宇能够顺利承袭昌平侯的爵位,肯定也会对昌平侯府好一些的。 但昌平侯也看出来了,圣上并不在乎昌平侯这个爵位,裴靖宇一走,圣上又给他赏了一个新爵位,而且这个爵位还是可以晋升的。只要裴靖宇表现的好,以后能获得的爵位,说不定比昌平侯还要高。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可就太丢人了。 他原本以为丢人也就完了,结果现在看来圣上还想要他丢命呢! 他难道真的要去求陶阳翁主吗? 昌平侯十分犹豫,再加上崔氏一直在边上闹腾,令他更加厌烦。 说实话,虽然他一直都很疼爱裴敬康,如果裴敬康就这样死了,他也会很难过的。可是要他去乞求陶阳翁主,他真的做不到。 虽然他已经后悔当初为了崔氏跟陶阳翁主和离了,可和离的时候,他已经丢了很大的脸,如今再求上门的话,他只会丢更大的脸。巴山爱 昌平侯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笑话了,他还不想闹出更大的笑话。虽然裴敬康死了很可惜,可是他又不止这一个儿子。他后面还有十几个妾呢,儿子虽然没有妾室多,但也有七八个呢。没了裴敬康,他再培养其他的儿子就是了。 再说了,裴敬康也不过是一个庶子而已。他有一个裴靖宇那样的嫡子,又何必在乎庶子的死活?虽然裴靖宇跟他不亲近,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裴靖宇的亲爹,就算是皇帝对他不满意,也不能切断这份父子之情。 当今以忠孝治国,裴靖宇不管多不喜欢他,面子情总是要做的。 想到这里,昌平侯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你们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父亲是不愿意去求陶阳翁主吗?可父亲真以为这只是弟弟一个人的事情吗?” 说实话,如果只是裴敬康一个人出事,裴静姝都不会这样着急的。 对裴静姝来说,裴敬康就是一个一直给她惹祸,却还要她帮忙擦屁股的乌龟王八蛋。只要裴敬康还活着,就会源源不断的给她自找麻烦,所以对裴静姝来说,裴敬康还是死得干净最好。 可如今陛下明显是要一个个清算的,今天死的是裴敬康,改天死的说不定就是她裴静姝了,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才行。 “父亲我早就说过了,陛下分明是要一个个清算呀!”裴静姝声嘶力竭,“父亲其实已经看明白了,不是吗?陛下这些日子一共清算了多少人?只要陛下想要一直清算下去,就算昌平侯富有一块免死金牌也保不住多久的。毕竟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而人这一辈子则会犯很多错。父亲这么多年来,难道就一点把柄都没有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昌平侯顿时就被裴静姝气到了。 “这种事情换谁都是不愿意承认的,可是不愿意承认,并不能代表没有发生过。说实话,水至清则无鱼,人在官场混,哪能一点把柄都没有呢?只要有心去查,今天可以查出一点,明天也可以查出一点逃过了一次并不能逃过第二次第三次。如今只有陶阳翁主愿意放过我们,才能说服大长公主让陛下收手啊!” 昌平侯颓废的坐在一边,这些事情他又何尝没有想到过呢,只是他始终不愿意承认罢了。他不愿意相信昌平侯服真的将毁在他的手上,那样他会成为裴家的罪人。 “父亲您再好好想想吧,留给我们家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裴静姝劝道。 崔氏也被裴静姝的话吓到了,颓废的坐在一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崔氏是不愿意跟陶阳翁主低头,可是行到了这个地步,好像不低头已经不行了。 站在大长公主身后的人是皇帝,这天下没有皇帝办不到的事情,只要皇帝想杀了他们,他们就必须死。 崔氏还不想死。 昌平侯也颓废了许久,他一个晚上没睡,第二天憔悴的去了翁主府找陶阳翁主。 此时江雪荷姐妹几个正和陶阳翁主一起喝花茶,陶阳翁主原来是很高兴的,不过一听到下人的通禀,顿时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那家伙现在过来做什么?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吗?都别理他,就让他在外头站着,他愿意站到什么时候就站到什么时候,反正最后丢人的是他。”陶阳翁主对昌平侯了如指掌,“那家伙一向最怕丢人,他肯定是不会站到最后的。等一会儿过来看她的人多了,他自然就会溜溜的离开了。” 陶阳翁主府的人也觉得很有道理,因此并没有人搭理昌平侯。 第二百五十二章 要是以前,被陶阳翁主那样冷落过以后,昌平侯肯定是不愿意再打理陶阳翁主的。只是这回他被裴静姝气到了,心想就算以防万一也好啊,他绝对不能让裴静姝的话全部成真。 他虽然是裴靖宇的父亲,圣上可能会看在裴靖宇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可如果他的爵位被剥夺了,那跟要了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因此昌平侯一直等在外面,哪怕陶阳翁主一直不见,他也一直赖着不走,做出了一副痴心人要回头的模样。 最近几天日头大,昌平侯一直站在外面也很受罪。陶阳翁主倒是巴不得他受罪,可他如果一直站在外面的话,一会儿江雪荷姐弟几个要回去,岂不是就会撞见他了? 陶阳翁主心想,昌平侯那个性子,她还能不了解吗?没事的时候就死要面子,出事的时候就死皮赖脸,一会他们要是对江雪荷姐弟几个死缠烂打可怎么办? 更可怕的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昌平侯连给他们姐弟几个下跪的举动都是做得出来的。他自己不要脸不要紧,可长辈给晚辈下跪是要折晚辈寿的,还会把晚辈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要是昌平侯真敢这样做了,那大长公主肯定更不会放过他。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昌平侯做到那一步,否则他们家的这几个小辈,以后该怎么做人? 想到这里,在天快黑的时候,陶阳翁主就让他们从侧门离去了。与此同时,陶阳翁主还浪下人,将昌平侯从正门那边请进来。 陶阳翁主是不愿意看见昌平侯的,只是为了几个孩子也不得不见上一面了。 “陶阳你可算愿意见我了,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在外头有多难熬。”昌平侯一进来就跟陶阳翁主诉苦,“你我夫妻四十多年,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哪里来的四十多年?”陶阳翁主冷笑,“我知道侯爷对我一向都不在意,可没想到侯爷居然不在意到这种地步。我嫁给你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如今两个孩子才三十八岁而已,根本连四十年都没满。” 昌平侯一阵无语,他觉得就是因为陶阳翁主一直都这么小气,所以他才会与陶阳翁主渐行渐远的。 “你又何必在这些小事上算的那么清楚?总之我们夫妻多年的感情……” “侯爷好像又忘了,我们夫妻虽然在一起很多年,可这些年真正陪在你身边的人,难道是我吗?”陶阳翁主冷笑道,“好也不是一向嫌弃我不够大方,太过强势,喜欢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侯爷还说过,娶亲是应该娶我这样的阵阵场子找回面子,可是真正过日子的时候,如果这样的女人是过不下去的,只有崔姨娘那样的女人才是你的良配。” 昌平侯听的冷汗都要下来了:“陶阳,我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我想告诉你,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如果真的这么不喜欢你,你连两个孩子都不会有。要知道这大户人家里面让嫡母生不出孩子的法子多的是,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这些方法用在你身上,因为我心里是有你的。” 陶阳翁主被他恶心得够呛:“我听你胡扯!你我夫妻这么多年,虽然感情一向不睦,可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因此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想着如何糊弄我,我是不会上你当的。” “陶阳,你误会我了,其实我……” “我对你没有任何误会,我心里清楚的很,你心中真正美好的解语花就是你那个崔姨娘。这些日子我不在昌平侯府,听说你都想将她扶正,让她坐上新任的侯夫人之位。要不是我母亲忽然回来了,只怕你现在的愿望已经要实现了吧?”陶阳翁主继续冷笑道,“还有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就没有一句是误会的,你难道不觉得那些话十分耳熟吗?因为那些话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 昌平侯沉默了片刻,虽然陶阳翁主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他曾经的真心话,私底下肯定也跟别人透露过的。可是那些事情,他只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和崔姨娘透露过,崔姨娘是肯定不会出卖他的,难道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吗? 可是陶阳翁主平时只在家里吃斋念佛,也没有机会见识他那些狐朋狗友啊! “不用猜了,那些话是在我有事找你,却听见你跟崔姨娘在那边温存时说的。”陶阳翁主冷冷道,“我刚嫁给你的时候也是喜欢过你的,只是这喜欢没有维持多久,你就将崔姨娘迎进了门。从那开始我才知道,你真正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那样的好。不曾得到过,也就不会有什么期待,如果当时不是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我会直接跟你和离。可因为有了两个孩子,我放不下,所以便想好好守着两个孩子长大。只是这一切却跟你没有关系了,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了。”奇书 “陶阳……” 昌平侯听的有些难受,虽然她并不喜欢陶阳翁主,可他无法接受陶阳翁主不喜欢他了。尤其是陶阳翁主居然从那么多年开始就已经不喜欢他了,那他这些年来一直沾沾自喜的模样,落在陶阳翁主的眼里,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我嫁给你不到四十年,对你有感情的日子,却也就一年多而已,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呢?”陶阳翁主冷笑道,“不过这世道对女子过于苛刻了,你我多年夫妻,如果我真的下手针对你,那我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其实我倒不在乎这些,我只是不想连累我下面的孩子们,母亲也并不想让我受这样的罪。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局面。” 昌平侯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陶阳翁主碍于世道是不能直接对付他的,可是大长公主并没有这样的苦恼,所以大长公主想怎么针对他都行。只是有些事情如果大长公主做的过头了,那么外头也会传出一些大长公主的流言。 皇帝一向都十分敬重大长公主,肯定不愿意大长公主陷入这样的局面,于是皇帝就亲自动手了。毕竟这世道皇权至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皇帝怎么针对昌平侯,其他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这人昌平侯自己也不敢反抗。 “你当真恨我到如此地步吗?”昌平侯还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里面有几家私底下是没有龌龊的呢?就连陶阳翁主自己的娘家,也发生了兄弟阋墙的事情,弟弟被哥哥逼的不能回来。 既然陶阳翁主自己的娘家都有这样的事情,那么陶阳翁主不应该很理解他吗?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尚且会闹成这样,更何况裴静姝与裴静妤根本就不是一个妈生的呢? 大户人家资源有限,兄弟相争也好,姐妹相争也好,这都是各凭本事的事情。昌宁侯觉得裴静妤会死也是她技不如人,陶阳翁主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对女儿的教育。 如果陶阳翁主没把女儿教得那么天真,或许今天死的人就是裴静姝了呢? 而且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个姐妹之间争斗的事情,跟他这个当爹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虽然有些偏心,但也只是帮裴静姝抹掉部分证据,而已并没有帮裴静姝赶尽杀绝呀! 昌平侯知道陶阳翁主怪他偏心,可这年头偏心也很正常呀,如果大长公主不偏心的话,为什么会一心要将爵位交给小儿子呢?别说容翔不服了,昌平侯觉得他要是容翔,他也不会服气的。 莫非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我从前的确是恨你的,再知道你魏裴静姝助纣为虐的时候,我更是恨不得你马上去死。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恨你了,因为我发现恨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陶阳翁主笑道,“说实话我现在更想离你远一点,如果你有自知之明的话,近日出了这道大门就不要再过来了。” 昌平侯气道:“你我到底是夫妻一场啊!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真的要对我见死不救吗?” “倘若你曾经真的无辜,那我自然会帮你的,可你并不是。”陶阳翁主冷笑道,“你一直对我求饶又有什么用呢?你难道不曾想过你将来马上就要承受的那一切都是你应该承受的呢?” “你口口声声说我错了,那你倒是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究竟犯了律法上的哪一条,要被你们这样赶尽杀绝?你一直觉得我对不起我们的女儿,那你能不能拿出证据来呢?” 昌平侯知道以裴靖宇的能力的确能找出一些证据,不过那些证据也是零零碎碎的,裴靖宇暂时无法将他们完全拼凑起来。 而且就算拼凑起来了也没关系,因为有一两点关键的线索,他都抹得很干净。为了那几个关键点,整个事件想要串联起来,就有些困难了。 所以到时候就算裴靖宇搬出了证据,那也是证据不足的。 想到这里,昌平侯不免有些有恃无恐。 对此陶阳翁主只是一声冷笑:“像你这样对朝廷毫无功绩,在百姓之中也毫无名声的人,就算是欲加之罪,又有谁会为你撑腰呢?”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说什么?” 昌平侯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陶阳翁主,怎么也没想到陶阳翁主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虽然不喜欢陶阳翁主,但他一向觉得陶阳翁主是一个讲道理的女人,做事十分公正。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崔姨娘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因为容家的家训很好,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不管心里多恨一个人,都不能轻易将那个人定罪。因为从小容栩对他们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容栩觉得有时候人虽然有一定的判断能力,但那个判断能力不一定是对的。你觉得某件事情是某个人干的,但有可能那个人只是在为其他人顶罪,所以在事情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陶阳翁主从小受的都是这样的教育,所以她才会容忍崔氏母女二人一直在她面前胡乱蹦哒。 “陶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一向是最讲究公正与证据的,可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昌平侯痛心疾首。 “你居然好意思问我这种问题吗?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最清楚的不是吗?”陶阳翁主冷笑道,“我从小学到的是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就是因为你足够清楚,所以你才能在这点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 陶阳翁主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为什么昌平侯每次都会及时抹去那些证据。恐怕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昌平侯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吧? 因为没有证据,自己就不能跟任何人动手,所以昌平侯才会一直有恃无恐的快活了这么多年。 陶阳翁主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昌平侯了,并且在嫁给昌平侯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对昌平侯毫无保留,才会被昌平侯死死的拿捏住她的缺点。 事实上容家这样的品德,原本也不该成为缺点。可就是因为这样的品德让崔氏母女胡了那么久,让她自己的女儿一再的被崔氏母女迫害,陶阳翁主每次想到这些都心如刀绞,恨不得将那些伤害他女儿的人全都一网打尽! 如果她当年再叛逆些,没有学会这点就好了。 有时候陶阳翁主想起裴静妤,就会忍不住这样想,还是江雪荷开导了她。 江雪荷说,容家的家训并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喜欢钻营的人,错的是那些喜欢害人的人,而她们祖孙三代都是无辜的。人不能因为坏人的手段而责备自己,因为那样只会让那些作恶的凶手更加快活。 陶阳翁主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与其纠结那些,倒不如直接将那些害人的人全部杀光。她的女儿已经因为她的优柔寡断而亡,但是她还有外孙子外孙女,还有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孙女们,这些人也都需要她的保护。 “陶阳,我已经知道错了,不管你想怎么对待崔氏都行,我把他交给你处置好不好?” 昌平侯会来找陶阳翁主,也是因为他觉得陶阳翁主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可眼看着陶阳翁主已经不想讲道理了,那昌平侯就只想保住自己。 他虽然宠爱过崔氏很长一段时间,可崔氏到底老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才可以再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何必为了崔氏,得罪陶阳公主,得罪大长公主,得罪当今圣上呢? 不过裴静姝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的,毕竟如果现在就要牺牲裴静姝的话,那他当初为了裴静姝牺牲裴静妤的事情,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如果裴静姝注定要死,那他一开始就不会帮助裴静姝,免得他做的一切全都成了无用功,还白白多损失了一个女儿。 说起来,裴静妤虽然不如裴静妤会撒娇,可是裴静妤懂的东西多啊,还很给他争气。想当年京城里有哪些人家不羡慕他有这样一个女儿呢? 只可惜这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当时他只觉得裴静妤更敬爱陶阳翁主,对他这个父亲不够尊敬。只是如今想想,虽然裴静姝对他十分尊敬,还时常哄着他,捧着他,可那又有什么用呢?裴静姝对他再好,还不是为了从他手里捞钱吗? 昌平侯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做得不好,如果他当初没有帮助裴静姝而是直接将裴静妤找回来,按照陶阳翁主的意思把崔氏母女赶出去,那他现在或许还是津城里人人羡慕的昌平侯,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的笑话。 昌平侯是越想越后悔,看着陶阳公主对他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给了自己一个轻轻的耳光,然后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这些年做错的事情。 陶阳翁主冷眼旁观,一听就知道昌平侯并不是真心与她道歉的。昌平侯如今怕成这个模样,分明就是不想死,所以才来求饶的。如果昌平侯什么事情都没有遇到,他肯定觉得现在的日子格外逍遥快活,并且也不会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什么。 陶阳翁主懒得再与他纠缠,算算时间,觉得江雪荷等人应该已经走远了,就连忙让人将昌平侯赶出去了。乐视 昌平侯自然是不肯出去的,不过陶阳翁主府上有不少功夫不错的护卫,在昌平侯闹着不要出去的时候,直接被其中一个扛了起来,扔在了门口。 昌平侯被人扔出来的狼狈模样,有不少都看见了,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那个昌平侯吗?我看他模样也不怎么样。当初陶阳翁主那样的美人为什么会下嫁给他呢?” “说起陶阳翁主,还真是一只白天鹅不小心掉进了那蛤蟆的嘴里。不仅自己陷入了泥淖,还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怎么看了个话本就相信一切都是昌平侯的错呢?要我看就是陶阳翁主太狠毒了,平时在家里肯定得罪了不少人,才会让自己的女儿被人陷害。” “你才是胡说呢,陶阳翁主每年都派人施粥,每回哪里闹灾,她都会往那边捐银子,而且每年还固定给承恩寺捐了好多银子呢。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善人,你怎么能说她狠毒呢?” “她要是不狠毒,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丈夫赶出来?” “什么丈夫呀,他们俩早就和离了,你是从外地来的吗?” “女人就应该从一而终,如果陶阳翁主是一个好女人的话,那她也就不会跟昌平侯和离了。更何况她都跟昌平侯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就算和离了,也还是昌平侯的女人,怎么能那样对待自己的丈夫呢?” 裴湘沅原本是要过来看望陶阳翁主的,结果还没到门口,就看见昌平侯被人扔了出来,接着她就听到了,这样一段议论声。 裴湘沅登时就火冒三长,瞪着那个说陶阳翁主不好的男人,心想这人跟昌平侯还真是一路货色,甚至还不如昌平侯呢! 她是很想上前跟人理论的,可她好歹是个大家闺秀,如果现在上前的话,到时候对她的名声肯定会有所损害。其实裴湘沅自己是无所谓的,可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更不想让陶阳翁主愧疚。 裴湘沅只好嘱咐自己身边一个会武功的小斯,要他跟着那个满嘴胡话的臭男人走一趟,让那小厮逮到机会就把那个臭男人套起麻袋打一顿。 如果可以的话,再往那臭男人嘴里塞点奇怪的东西,让他知道什么叫嘴臭的代价。 眼看着昌平侯马上就要爬起来了,裴湘沅连忙躲到一边去,她才不愿意让昌平侯看到自己呢! 如果昌平侯现在看到她了,一定会死缠烂打要缠上来的,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麻烦。裴湘沅最讨厌麻烦了,更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说实话,裴湘沅很不喜欢昌平侯。她虽然从小在昌平侯跟前长大,可昌平侯并不喜欢裴靖宇这个儿子,连带着也不喜欢他们兄妹几个。 从小裴湘沅就看着昌平侯偏心裴静姝和裴敬康的子女,而他们这些嫡亲孙子,昌平侯是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既然当初昌平侯那么不喜欢她们,那么现在昌平侯落魄了,又怎么可以过来找他们帮忙呢? 裴湘沅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记仇的人,可是关于从前那些被人排挤欺凌的事情,她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她性子强硬,不会在裴静姝和裴敬康的子女里头吃亏。可是她再能耐又怎么能耐得过长辈呢? 她在那些穷孩子里头虽然不会吃亏,可架不住她跟熊孩子共同的长辈全都站在熊孩子那一边呀! 想起往事,裴湘沅不由咬唇,甚至都不想进去看望陶阳翁主了。 只是既然昌平侯来过了,那他肯定跟陶阳翁主发生过争执,裴湘沅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进去哄哄外祖母的。 昌平侯被人扔出来之后,到底是伤了自尊心,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死皮赖脸地蹲在门口不走了。 裴湘沅见他离开许久之后,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了进去。 好在昌平侯顾着面子一心往前走,始终不曾回头,否则他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被这个孙女气个半死。 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孙女,可不代表他能容忍自己的孙女不尊敬他。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过就算昌平侯不接受也没办法,如今除了还要靠着他生活的,还有谁将他放在眼里呢? 说实话,就算从前那些需要靠着他生存的人,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尊敬他了。 昌平侯丢脸回家后,就发现府里和平时不太一样了,似乎比平时空旷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 “怎么回事?家里的人到哪里去了?娇娘呢?” 娇娘是昌平侯新收的一个小妾,与陶阳翁主和离后,昌平侯比从前还要风、流许多,添了不少妾室。娇娘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也是所有妾室里头年纪最小的一个,皮肤、娇嫩至极,模样也十分可人。昌平侯觉得她千娇百媚,是个真正的美娇娘,便给人娶了这么一个名字。 “娇姨娘还在后院,但是……” “呜呜呜侯爷,你可算回来了。” 那小厮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容貌美艳的少女从后院跑了出来。 没错,虽然已为人妾,但娇娘依然是少女打扮,因为昌平侯觉得她这样最娇媚。娇娘自己也更喜欢这样的打扮,少女的装扮使她看起来更加娇艳柔弱,楚楚可怜,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尤其是现在,娇娘脸上还垂着泪,梨花带雨的,看得昌平侯心都要碎了。 “娇娘,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昌平侯连忙抱住娇娘好一番哄。 “我是心疼侯爷,后又为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一直忙里忙外的,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娇娘话说到一半,又开始嘤嘤啜泣。 “他们居然怎么了?我的好娇娇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昌平侯看到娇娘这样,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们觉得侯爷大势已去,居然卷款跑了。”娇娘继续哭道,“二姑奶奶与崔姨娘说话的时候被人听到了,现在府里跑了好几个姨娘呢。这些姨娘也太不识好歹了,侯爷对她们那么好,她们居然恩将仇报,落井下石!” “跑了?” 昌平侯瞬间怒不可遏,陶阳翁主要对付他也就算了,毕竟人家有一个好母亲,又有当今圣上坐后台。可是他府里的这些营养又有什么呢? 那些姨娘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靠他才拥有的?如今他只不过是稍微落魄了,一些罢了这些宜良居然敢弃他而去? “侯爷这该怎么办呀?他们可卷走了不少好东西呢!”娇娘急道。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报官了!我府上的姨娘居然敢偷了我的钱财出逃?不赶紧收押流放,还等着他们继续在外面为非作歹吗?”昌平侯冷笑道。 “可是姐姐他们……” “一群俗不可耐的老妖婆罢了,怎么配当你的姐姐?”昌平侯笑得有些狰狞,“他们既然敢背叛我,那总得付出点代价,是不是?” “侯爷说的是,侯爷之前对她们那么好,她们居然这样回报侯爷,的确应该受到惩罚。”娇娘柔弱道,“只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她们也算伺候过侯爷一场的份上,侯爷就饶他们一命吧。” 听到这话,昌平侯将娇娘抱的更紧了。 “好娇娇,你可真是我的心肝宝贝,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讨人疼的姑娘呢?倘若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善良就好了。”昌平侯亲了亲娇娘的眉眼感慨道,“他们一向嫉妒你,对你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还经常对你冷嘲热讽的,字字都要往你心上刺。可你居然还以德报怨替他们求情,实在是太令我感动了。这辈子能够拥有你这样温柔善良的好姑娘,一定是我八辈子积来的福气。” “侯爷谬了,我哪有那么好呢?”娇娘低头娇羞道。360文学网 “你自然是有这么好的,你比我形容的还要好上百倍千倍,你就是天底下头一等的好姑娘。” 昌平侯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怎么肉麻怎么来。因为现在最得他欢心的,的确就是娇娘了。 “我看侯爷根本就不是要夸我,是要羞死我呢。”娇娘头更低了,语气也娇嗔极了。 “好了好了,既然娇娘害羞,那我就不说了。”昌平侯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才说那些臭女人是因为听到崔姨娘和二姑奶奶的话才离开的,那崔姨娘和二姑奶奶都说了什么话?” “没……没说什么的!”娇娘猛地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瞪得像小鹿一般的圆眼睛,仿佛说错了什么才刚刚发现似的,惊讶完了又连忙低下了头,“我只是随口提到的,其实这两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关联。” 她越是这样说,昌平侯就越觉得可疑了。 “好娇娇,我知道你一向与人为善,可我身为一家之主总不能事事都被人蒙在鼓里,对不对?你总得告诉我,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才能把家里人都吓成这样。”昌平侯诱哄道。 “我不能在背后说人闲话的……”娇娘想了想又说,“不过二姑奶奶与崔姨娘也没说什么闲话,她们就是听说侯爷去找陶阳翁主了,害怕侯爷会受委屈,都很担心侯爷呢。只是其他姨娘们好像听漏了什么,受到了惊吓就一哄而散了。” “只是听到这些话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受到惊吓呢?他们一定还说了其他的对不对?”昌平侯继续道,“我知道娇娘是心疼我,为我好,不想让我受伤。可我毕竟是一家之主,不能糊里糊涂的过日子,我总得把自己的枕边人还有亲生女儿都看清楚,是不是?你愿意我一辈子都当一个被别人蒙蔽的人吗?”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好夜放心,你绝对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如果我不会的话,家里那些姨娘又怎么会弃我而去呢?难道我做人真的有那么失败吗?” “侯爷一向都是极好的,又怎么可能做人失败呢?”娇娘连忙道,“是那些人太不识好歹了,侯爷千万不要为他们伤心呀!” “他们做错了什么,其实我只会生气,并不至于伤心。我这辈子真正爱过的女人只有三个,一个就是陶阳翁主,可惜我们之间错过太多,已经彻底回不了头了。还有一个就是崔姨娘,我为了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冷落陶阳翁主,如果崔姨娘做出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让我这些年来的一片真心就都付诸东流了。最后一个就是你了,我知道娇娘是这些人里头对我最好的一个,你会永远都对我好的对吗?” 娇娘点了点头:“后夜一向都对我很好,我自然也会一辈子都对侯爷好的。” “既然如此,那你忍心我被人蒙骗吗?” 娇娘摇了摇头:“我自然是不忍心的,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愿意坐那搬弄是非的小人,我怕我说的多了,侯爷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永远都不会不喜欢你的。” “可我只是一个姨娘罢了,也不能说二姑奶奶的闲话呀,这样是不合规矩的。” “这怎么能是说人家闲话呢?你只是告诉我实话罢了。假如二姑奶奶她问心无愧,那他说了什么,被我知道了又有何妨呢?好娇娇,你就快点告诉我吧,我不会生你气的。” 娇娘这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二姑奶奶觉得侯府这次在劫难逃,如果崔姨娘继续待在侯府里的话,很有可能会出事的。二姑奶奶就想让崔姨娘先出去躲,躲不过崔姨娘并不愿意的。侯爷这样喜欢崔姨娘,崔姨娘肯定也不会辜负侯爷的,所以她愿意留在侯府中跟侯爷共进退呢。侯爷也千万不要生二姑奶奶的起,二姑奶奶只是担心自己的母亲罢了,这说明二姑奶奶很孝顺呀。” “二姑奶、奶的确很孝顺,不过她只孝顺自己的母亲罢了,从来就没有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昌平侯不由冷笑道,“她如果真的孝顺我这个父亲就不会撺掇她母亲现在离开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我面前撒娇卖乖,不过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好处罢了,可惜我直到现在才看清,白白害了另一个女儿。” 最主要的并不是害了裴静妤,而是害了裴静妤之后,他自己还得跟着倒霉。早知道会有东窗事发的这一日,他当初一定不会这样做了。 “至于崔姨娘,你以为她留在府里不走是因为我吗?这怎么可能呢?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裴静姝这般待我,孙姨娘对我又怎么可能是真心的呢?她不过是害怕自己现在跑了,我一生气就不帮她把儿子救出来了!” “侯爷,说好了您不生气的!”娇娘连忙给昌平侯顺气,“这一切一定都是误会,这府中谁不知道这些年来您对二姑奶奶和崔姨娘有多好?二姑奶奶和崔姨娘又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这样想呢?老爷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越是这样的时候,您就越要保重呀!” 第二百五十五章 娇娘越是给昌平侯生气,昌平侯就越是生气,因为昌平侯觉得这样对比起来,崔姨娘和裴静姝实在是没有良心。 他宠爱了崔姨娘和裴静姝那么多年,给了崔姨娘和裴静姝那么多的好东西,结果那两个女人居然商量着要如何离开他? 可是娇娘呢? 娇娘才跟了自己几个月而已,就已经对自己忠心耿耿了,在府中其他女人都弃他而去的时候,娇娘还一直守在府里等他回来,这样的感情多么难能可贵啊! “娇娘在这种时候跟着我,实在是委屈你了。”昌平侯越想就越是心疼,握着娇娘的手柔声道,“我的好娇娇,等我度过了这个难关,我就娶你进门好不好?” 娇娘疑惑的看着他:“我现在已经是侯爷的人了呀!” “那怎么能一样呢?像你这样忠心耿耿的好姑娘,不应该一辈子做一个妾被人欺凌。历经沧桑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女人就是你了,我身边侯夫人这个位子应该属于你才对!”昌平侯深情款款地看着娇娘自己,都被这一番话给感动了。 娇娘看这昌平侯倒是不怎么敢动,连笑容都勉强了许多。 这个老男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忽然会有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 就他这个脑子,就算当今圣上不针对他,昌平侯府也走不远了,这老男人肯定有本事靠着一己之力就把家给败光的。 “娇娘出身卑微,怎么可以觊觎正室之位呢?侯爷还是别说笑了。”娇娘低下了头,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昌平侯见状,越发心疼,搂着娇娘一通心肝儿肉的乱叫。 “我的好娇娘,你可别难过了,你不知道,你一难过我心都要跟着碎了。我就是怕你以后继续难过,才想让你当上我的侯夫人,这样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可我只是侯爷从花房买回来的女子,像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够……” “你是卖花的,又不是卖笑的,有什么不能够的呢?”昌平侯不以为然,“说起来我们朝里还有一个平民王妃呢!既然王妃都可以出身乡野,那区区一个侯夫人出生乡野又有什么关系呢?” 昌平侯并不觉得娇娘的出身有什么问题,他甚至觉得娇娘的出身要比崔氏干净多了。崔氏当年可是差一点点就要入贱籍的,娇娘却一直都是良民,凭着自己种花的手艺过日子,并不比任何人差。 说起来他那个流落在外的大女儿不是也曾经靠卖花为生吗?既然他女儿都可以卖花,那他的妻子卖花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这个也不是法器,不过是个填房罢了,身份要求没有那么高。 更重要的是现在昌平侯府都已经没落了,那些真正的大户人家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过来,所以他找一个出身差一些的,说不定外头那些人还乐见其成呢? “娇娘难道是不愿意吗?” 昌平侯反复被拒绝之后,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说话的语气就冷淡了一些。 娇娘一听这个语气就觉得不妙,连忙改口道:“如果能够和侯爷长相思手的话,我一定是愿意的。可如今府中正是多事之秋,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就风风光光的嫁给侯爷,恐怕会给侯爷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的娇娇果然就是这样善解人意的,只要你答应了就好,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成亲倒是不急于一时。”昌平侯笑道,“等到眼下这个难关顺利度过以后,我一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你迎进门,到时候京城里所有的百姓都会羡慕你的。” 娇娘佯装娇羞的低下了头,在昌平侯的胸膛前蹭了两下:“娇娘已经是侯爷的人了,所以娇娘什么都听侯爷的,只要侯爷安排就好。” 娇娘心想,眼下这个难关,昌平侯应该是无法顺利度过了,所以她也不需要做那些丢人的事情了。 不过这个老男人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心里明白昌平侯府举办出来的婚礼,也只能让京城里的百姓们羡慕了,那些达官贵人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说不定还会在背地里笑话他们呢。 说实在的,要不是陶阳翁主私底下给了她不少好处,她才不愿意跟这个老男人在这里腻腻歪歪呢! 可怜昌平侯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天底下对他最好的女人是陶阳翁主特意按照他的喜好从花楼里买来,伪造了一个卖花女身份送到昌平侯身边的。女娲书库 因为从小在花楼长大,所以娇娘对男人的心里一向都拿捏得十分准确。再加上陶阳翁主许了她不少好处,她才会心甘情愿的在这里陪昌平侯演戏。 其实对着昌平侯演戏也用不着多么高明的手段,只要会哭会撒娇就可以了。尤其昌平侯还是一个色欲熏心的,有些话她哪怕编得不是那么圆满,昌平侯也会忽略掉所有不合理的地方而选择相信她。 娇娘年纪还小,之前在花楼的时候,也没有真正的接待过客人,她一直都以为那些达官贵人能够有那么显赫的地位,脑子应该都是比较好使的,没那么容易忽悠。直到遇到了昌平侯之后,娇娘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从前想多了。 有些男人可能没那么傻,只是喜欢看女人为自己撑风吃醋而装傻。但这个昌平侯绝对是真傻,要不然怎么会为了裴静姝这样一个庶女,害死了自己的嫡女,还彻底得罪了陶阳翁主呢? 要知道得罪了陶阳翁主那就等于得罪了大长公主,得罪了大长公主那就等于得罪了当今圣上,昌平侯这完全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呀! 娇娘都有点担心这家伙会在圣上打算清算前,就先把自己作死了。不过好在陶阳翁主已经答应过她了,不管昌平侯做了什么,自己都是可以被摘出去的。 反正她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得罪过的欺骗过的,也只有昌平侯和崔氏母女。而这几个人马上都要成为死人了,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昌平侯被娇娘哄好之后,就暂时将崔氏母女忘在脑后了,只可惜崔氏没有忘记她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崔氏原本就在府中等得十分焦急,好不容易等到昌平侯回来了,却又被娇娘捷足先登,崔氏怎么可能服气呢? 崔氏冲到昌平侯书房的时候,就看见昌平侯与娇娘搂搂抱抱腻歪得很。 想到自己已经被打入天牢的儿子,崔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将娇娘扯开,还江娇娘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啊,好痛啊!崔姐姐,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需要我来教你?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妾室罢了,老老实实的呆在后院里就好了,天天霸占着老爷像什么样子!”崔氏不客气道。 “崔氏!难道你忘了,你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妾室吗?我喜欢跟谁在一起,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管我?既然知道妾室的本分,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后面等着!你要是再敢来找娇娘的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昌平侯一边心疼地走过去将娇娘扶了起来,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崔氏。 “侯爷!”崔氏不可自信的看着昌平侯,怎么也没想到昌平侯会这样跟她说话。 虽然她的确是个妾室,可是她被昌平侯顾宠了这么多年,而且马上就要被扶正了,早就将自己当成正牌夫人看待了,与娇娘这种才跟了昌平侯没几天的小姑娘有什么好比的呢? 崔氏一直都觉得娇娘不过就是一个小玩意而已,自己才是昌平侯的真爱。要不然昌平侯怎么会为了她和裴静姝,连陶阳翁主都得罪了呢? 她连陶阳翁主都斗赢了,难道还比不上娇娘这样的小玩意儿吗?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现在昌平侯当着她的面护着娇娘的模样,跟当初昌平侯当着陶阳翁主的面护着她的模样一模一样呢? 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虽是想起往事,不禁有些恍惚。 “你还知道我是侯爷?”昌平侯又瞪了崔氏一眼,“你既然知道我是侯爷,怎么还敢当着我的面大呼小叫,你懂不懂规矩?这些年本猴一直都宠着你,是不是娇惯的你无法无天了?崔氏,说到底没了本侯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呢?可你居然还想着背叛本候!真是一个臭不要脸的女表子!” 崔氏又是一震,这虽然不是昌平侯第一次骂她,但却是头一次骂的这么难听,是怎么都无法接受。 “我何曾想过背叛侯爷呢?我这些天一直担心的都只是康儿而已,其他的事情我根本想都没想,侯爷怎么能够这样冤枉我呢?”崔氏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眼角瞥见娇娘带着几分挑衅的笑,连忙指着娇娘质问道,“是不是这个贝戋女人在侯爷面前说了什么?所以侯爷才会误会我?” “你以为娇娘跟你一样是个喜欢挑拨离间的吗?娇娘是个好姑娘,你比起娇娘可差远了!”昌平侯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你跟裴静姝都说了一些什么吗?你们已经想好要跟其他女人一样离开侯府了是不是?如果不是裴敬康被关进了天牢,你早就走了对不对?你我在一块那么多年,我难道还能不了解你吗?” 崔氏不由一愣,虽然事情的确是这样没错,可她没走不就好了吗?为什么昌平侯要在这样的小事上一斤斤计较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昌平侯现在除了娇娘,谁都不放在心上,对着崔姨娘好一通冷嘲热讽,不管崔姨娘如何解释,昌平侯都不相信了。 崔姨娘绝望极了,她没有办法,就想着去找裴静姝商量。 裴敬康虽然已经娶妻,可裴敬康还有十几个小妾呢!崔姨娘虽然自己是个小欠,可她很看不上其他小妾,将那些女人都当成了勾引她儿子的狐狸精,平时并不怎么喜欢跟那些小妾说话。再加上妾室原本就地位卑微,出了事他们也帮不上忙,而且今天还跑了好几个呢,崔氏一想起来就生气,哪里还会想着跟他们商量。 至于裴敬康的正妻倒是个出身还行的,为人也很不错,嫁给裴敬康算是糟蹋了。在裴敬康一而再再而三那切的时候,崔氏并不会劝阻自己的儿子,还会劝她的儿媳妇要大度,如果不同意自己儿子纳妾就是小肚鸡肠,不配当人正妻。可是等到崔氏自己被那窝小妾吵得头疼的时候,她又会怪罪裴敬康的正妻不懂得笼络自己儿子,还管不好后院的小妾,没用的很。 在这样的情况下,崔氏也不可能找裴敬康的正妻说话了。就算崔氏找了,对方还不愿意搭理她呢。 对于这一点,崔氏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因为在昌平侯跟陶阳翁主和离后,崔氏的这个儿媳妇也闹着要和离。只可惜这等身份的名门贵女很难再取到一个了,所以裴敬康死咬着不放,不让对方离开。 崔氏总觉得如果自己跟对方聊她儿子被关进天牢的事情,那个当他儿子媳妇儿的,估计是要拍手称快的。 对此崔氏并不觉得自己和儿子做人失败,她只觉得对方太不近人情,难怪不讨自己儿子的喜欢。 如果裴静姝还没回去就好了,裴静姝的脑子一向转的比她快,一定会想出一个好办法,将昌平侯拉拢回来的。 崔氏哪里能够想到她那个一向脑子转的很快的好女儿,如今在广平侯府里也受人刁难呢! “我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扫把星,当初妤姐儿出事以后,我就不赞成将这个女人娶进门。可你偏偏答应娶她,最后的结果呢?现在我们宋家已经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裴静姝一回广平侯府就听见宋老夫人在屋里破口大骂,她快步走进堂屋一看,只见广平侯站在一边,脸色也十分不好。 裴静姝很不服气,也觉得很可笑。她当初也是嫁进来之后,宋家才知道她跟裴静妤被人调包了,现在宋老夫人居然说什么早知道?哪里来的早知道呢? 当时她都已经被八抬大轿迎进门了,宋老夫人就算不同意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敢直接将她退回去吗? 裴静姝虽然只是一个庶女,可谁不知道她是昌平侯最疼爱的庶女呢?如果宋老夫人真的敢直接将裴静姝送回去,那两家就算彻底撕破脸了。而且还会闹出更大的笑话来。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最怕的事情就是丢面子。如果宋老夫人一点也不顾忌面子,直接将裴静姝送回昌平侯府的话,虽然会与昌平侯府断绝来往,但是与陶阳翁主的交情是不会变的。 裴静姝觉得每回宋老夫人因为当初替嫁那件事情责怪她的时候,都十分可笑。宋老夫人最气的就是那件事情之后,广平侯府虽然与昌平侯府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但是陶阳翁主却不再与她走动了,圣上也因为裴静妤迁怒了广平侯府。 可这件事情真的只怪裴静姝吗?裴静姝觉得自己固然有错,可但凡当初宋老夫人态度坚决一点地将她送回去,那现在宋老夫人与陶阳翁主肯定还是手帕交。 做人总是要有取舍的,宋老夫人当初自己做了那样的决定,弄到现在这样又能够怪谁呢? 裴静姝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对不起宋家的地方。 她知道最近广平侯已经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裴静姝了,可这事也是因为广平侯对裴静妤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裴静姝始终记得广平侯对她改变态度是在有一回外出以后,裴静姝敢肯定,广平侯那一次出门一定又到了回京的裴静妤。但是广平侯选择将这一切全都隐瞒下来,开始踏实的跟裴静姝过日子。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罢了,凭什么全都赖在她头上呢?齐齐中文网 “母亲是觉得我做错什么了吗?倘若媳妇真的做错了什么,还请母亲教导,母亲这样指桑骂槐,我是听不明白的。” 裴静姝讨好了宋老夫人二十几年了,只是宋老夫人太难讨好,裴静姝到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反正现在宋家也打算放弃她了,那她又何必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的给宋老夫人赔笑脸? “你自己做错什么了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得罪了大长公主,上头现在又怎么会针对宋家呢?听说现在上头还开始针对崔家了,说不定在下一个就是裴家了。”宋老夫人冷笑道,“我当年也是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心想你虽然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但裴静妤生死不明,你对我儿子又是一片真心,让你暂时住在我们宋家也没有关系。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那么狠毒,妤姐儿当初遇到的事情,居然不是意外,全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像你这样狠毒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教好我们宋家的孩子呢?” “老夫人又何必在现在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呢?说起来在这些事情没闹出来之前,您还夸过我不少回呢,说我会来事儿也会办事儿,您忘了吗?”裴静姝冷笑道,“我知道你老人家一向都是明察秋毫的,又何必因为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而乱了分寸呢?外头那些流言虽然传得很厉害,可他们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因此这件事情我没有做过。” 裴静姝这话说的很不要脸,宋老夫人和广平侯都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其实像裴静姝这样做事的其实有很多,手上干干净净毫无人命的反而很少,起码他们觉得很少。 事实上也正如裴静姝所说,不管他们做了多少龌龊的事情,只要别人拿不出证据,那就等于他们没有做过。 可就算事实是如此,也不能让裴静姝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呀,这女人现在连面子都不要了吗? “连里子都快没有了,我又何必要什么面子呢?”裴静姝笑道,“不过母亲放心,这件事情的风声应该很快就过去了。而且当初陶阳翁主离开侯府的时候说过,只要我父亲让她将大哥带走,那她这辈子就不会再打扰我们一家。” 说实话,陶阳翁主确实没有打扰。现在跟他们几家清算的全都是当今圣上,虽然这肯定有陶阳翁主的手笔,但是他们也没有证据啊,所以就相当于陶阳翁主没有做过。 虽然裴静姝很不喜欢陶阳翁主,但她必须承认,陶阳翁主就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说过的话并不会收回。所以只要陶阳翁主和裴靖宇不再找她的麻烦,那她的日子应该是可以继续过下去的。 虽然闹出了这样的事,她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在府里都会过得很不自在。 可是不自在又怎么样呢,总比被休出府要好的多。 宋老夫人听到裴静姝的解释,脸上的怒气淡了很多。宋老夫人一开始确实是想让裴静姝何广平侯夫妻和离的,只是他们膝下还有一个宋玉妍没能出嫁呢。 宋玉妍那丫头的名声很不好,原本就不好找,如果母亲再和离了,那个丫头的风评可就更差了。 宋老夫人是不愿意为了宋玉妍操劳的,以后要是给宋玉妍找一个后母,肯定也不会有贴心的,所以还不如先饶过裴静姝一回,等宋玉妍也嫁出去以后再说。 如果陛下确实没有跟裴静姝清算的意思,那么之后裴静姝只要表现的好,就可以继续留在广平侯府。但如果陛下马上就要不依不绕的清算裴静姝,那就算自己的孙女难嫁,宋老夫人也要尽快让儿子跟裴静姝和离了。 广平侯其实早就升初要跟裴静姝和离的念头了,心想自己当初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虽然当初裴静妤那样回来,名声上肯定会有一定的损坏。 可是陶阳翁主和大长公主对裴静妤的宠爱是没有道理的,如果他当初遇到裴静妤的时候,没有恶言将她赶走,而是将人接回来,彻底断了她和江二山的联系,然后小心翼翼地呵护她,做出一副毫无芥蒂但很心疼她的模样,裴静妤一定会被自己感动的。 到时候就算广平侯府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又怎么样呢?有大长公主镇着,圣上只会为了安抚他而给他更多的好处,那样他就不会一直到现在还一事无成了。 之前的二十年广平侯也不是完全不后悔的,只是宋家爵位还在,他一直衣食无忧,也就没什么想法。有时候带裴静姝出去,也觉得这样名声上没有污点的夫人要更体面一些。再加上因为裴静姝的关系,昌平侯那边一直给他好处呢,他便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错。 直到现在,广平侯府因为裴静妤的死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广平侯才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第二百五十七章 裴静妤当年可是京城里的天之骄女,可她被宠得天真,并不知道家中的姨娘庶妹包藏祸心,还对裴静姝真心相待。 婚期将至,裴静姝趁着容氏与昌平侯不在家的时候,约裴静妤出门上香,还买通的山匪害得裴静妤落崖。裴静姝回去后就声称裴静妤不满意昌平侯给她定下的婚事,与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穷酸书生私奔了。 她哭得声泪俱下,楚楚可怜,昌平侯最吃这套,见裴静妤的屋里确实少了许多她常用的首饰,便信了裴静姝的话,不许侯府的人再去寻找裴静妤。其实那些首饰都是裴静姝买通了裴静妤屋里的丫鬟偷走的。她将那些首饰弄到手之后,就找人帮忙当了,做成了裴静妤当首饰的假象。 容氏信任自己的女儿,见昌平侯如此心灰意冷,与昌平侯大吵一架,就跟大长公主府借了人继续找自己的女儿,可这么多年了却依然毫无音讯。 谁也不知道当年裴静妤掉落悬崖后掉进了一条河里,被水冲到了禾州府附近,恰好被分家出去谋生的江二山所救。裴静妤醒来后便想回家,江二山也一路护着她回了京城。可她回京城的时候,一切都变样了。 从前她是京城人人赞叹的贵女才女,她回京时却成了人人嘲讽不屑的浪荡之女,是个人都能笑话她不顾侯府和大长公主府的脸面与一个穷酸书生私奔。而原本该属于她的未婚夫,也已经娶了她的庶妹裴静姝。 裴静妤从小顺风顺水,但从她跌落悬崖的那一刻她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似乎那悬崖便是她人生的深渊,只要跌落,就再也别想回到从前的高贵了。 她看着广平侯世子骑着高头大马从她面前经过,忍不住上前拦住了广平侯世子。她曾以为,她与这位世子爷是两情相悦的,所以她跟他诉说了这些日子里她的不容易,她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她只是被人陷害了。至于陷害她的人,在她得知裴静姝嫁给广平侯世子的那一刻她也想明白了,除了这个特意将她约出去的庶妹,还能有谁呢? 可她说得在情真意切又如何呢?广平侯世子看了一眼农女打扮的她,再看一眼她身边老实土气的江二山,一颗热切寻找她的心便冷了下来。 他喜欢的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从不失态的贵女裴静妤,而不是眼前这个风尘仆仆憔悴不堪的女人。再想到裴静妤失踪了一个多月,而这一个多月里居然都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就算她人还是清白的,也不是本分的。要真是贤良本分的女子,她便该主动避嫌才对。如今这样名声上早就不清白了,一个名声已毁清白存疑的女子如何配当他的世子妃呢? 广平侯世子又想到新婚之夜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新娘被人掉包了,怒不可遏。裴静姝哭着说是自己的嫡姐霸道,看多了风花雪月的话本,觉得自己和穷书生才是真心相爱的,便在新婚前夜与人私奔,还逼她待嫁。他那时是不信的,也不曾碰过裴静姝,只想等找到了裴静妤再做打算。哪知道昌平侯身为裴静妤的生父,却比他还要好面子,当夜就声称裴静妤得了急病死了,他只好让自己最宠爱的次女嫁了过去。 昌平侯夫人不满昌平侯的安排,还上门闹了一通,将陪嫁过来的嫁妆门房全都拉回了昌平侯府。广平侯世子当时被容氏闹了个没脸,因此更讨厌裴静姝,并不想认这个新娘。只是此刻比起嫁妆单薄的裴静姝,裴静妤更不能让他接受。他忽然觉得昌平侯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昌平侯的安排对两家而言才是最好的。 至于裴静妤是否被人陷害,谁在乎呢? 裴静姝虽然不及裴静妤有才名,可她如今人还娇嫩,又装扮得光鲜,名声也好好的,比起眼前的裴静妤来说似乎更适合他。 广平侯世子当即就做了决定,沉下脸冷冷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也敢冒充昌平侯府的千金?谁不知道裴家嫡长女在新婚前夜就得急病去世了?这可是昌平侯亲口说的,如今人都已经下葬了。来人啊,快把这两个疯子赶走,别诋毁了昌平侯府的名声。” 裴静妤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江二山帮她打探一番,才知道昌平侯那边真的下葬了家中嫡长女,只是民间始终流传着裴静妤不顾脸面与人私奔的故事。裴静妤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昌平侯府放弃她了,她再也回不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最后愣愣地跟着江二山去了江家村,选择隐去姓名与江二山好好过日子。 而广平侯当天回去后便与裴静姝圆房了,没告诉任何人他遇到了裴静妤。后来不论裴静姝跟他说什么,他都选择了相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可他没想到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了二十年之后,裴静姝会让他再次没脸。 他还真是错得离谱啊,可是错都错了,还能怎么样呢? 死了一个裴静妤而已,难道陛下真的要整个宋家陪葬吗? 当今圣上明明是个明君,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广平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宋家也只有那些行事张狂的旁支出事了,说明陛下即使是清算,也不会平白无故清算的吧?一定要有错处可以拿捏才行。看好书 他这些年做事虽然还算小心,但如果真要给他定罪的话还是能找出好几条来的。 不行,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一定要在陛下清算到宋家之前,跟裴静姝和离了。 广平侯将自己的想法与宋老夫人一说,宋老夫人就不太赞同。 “我知道你现在跟我一样怨恨裴静姝,怪她给我们宋家招来了杀身之祸。可既然陶阳翁主和大长公主都答应过不会将她杀害嫡姐的事情说出去,那说明她还是安全的,暂时留着她也无妨。虽然我也不满意这个儿媳妇,可总得等妍姐儿出嫁以后再把她送走啊。” “可是圣上都已经清算到裴家了,估计离我们家也不远了,要是不趁着现在把她弄出去,到时候别说妍姐儿了,只怕我们整个宋家都要玩完!毕竟儿子这些年来也不是一点把柄都没有的。” “你都留下了什么把柄啊?如果不是太严重的话,陛下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宋老夫人一直都觉得自己儿子是个老实人,不会像旁支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做出吃喝嫖赌草菅人命的事情。 而且广平侯那个官位还很尴尬,就连受贿的机会都没有,根本没地犯错。 不过好歹是个官,只要想捞,还是能捞一点点的。但这京城里哪个官员没捞钱呢?数额不是太大的话,皇帝不会放在心上的。 “涉及到人命了,虽然我已经把痕迹都抹得很干净了,可一旦被找出蛛丝马迹,我也就万劫不复了。” “怎么会严重到这个地步的?”宋老夫人不敢相信。 “母亲可还记得我当年在城郊买了片山,原本是打算建庄子的,只是那边的人一直不肯搬走,与我对峙了好长时间。”广平侯叹了口气道,“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卖主的地是被村里的地痞流氓霸占了,他没有办法解决了,就直接把地卖了等着我来解决。可他没把事情告诉我,我也不知道。那家子无赖躲起来想要吓唬我将我派去的人赶走,而我当时发现有一块地不好开垦,便直接让人炸了,谁知道那户人家那么刚好就躲在那附近,一家七八口人全都被炸死了。我也没办法,就将他们都埋在那里了。” 宋老夫人被吓了一跳,广平侯炸死的虽然都是地痞流氓,可这数量也太大了,传出去的话还真不得了。 “这件事有多少人看见了?”宋老夫人问道。 “有十几个吧,有一半都是我们侯府的家生子,不需要担心,他们不敢说出去的。至于另外一半……”广平侯神色暗了暗,“虽然他们都发过毒誓说不会将这事说出去,可我总是不放心,这些年陆续将他们灭口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小心做错了一件事以后,因为无法承担这件错事带来的后果,就会隐瞒逃避。当没那么容易逃避的时候,他们就会做更多的错事来掩盖,最后的罪行可能会越来越大,直到无法收场。 刚刚把那些人都杀完的时候,广平侯其实是有些安心的,他觉得这件事情终于结束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事了。那些家生子都是他的心腹,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他没太将他们放在心上。 只是后来他暗中弄死的人多了,有几个比较敏锐的家生子也发现了他杀人的规矩,胆小的几个不免有些恐慌。 这些人都是经常跟在广平侯身边的,广平侯很快意识到了他们的不对劲。在知道这些人担忧广平侯会不会将他们杀了灭口之后,广平侯忍不住真的对他们动手了。 因为广平侯觉得这些人既然已经怀疑自己了,那就是生了二心,不再适合跟在他身边了。 为了防止他一直保护的秘密泄露出去,他自然是要赶紧将他们除掉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这其实是一个可怕的循环,杀了一部分人灭口以后,并不能真的将这件事情变成永远的秘密。他杀的这些人也是有家人的,万一他们的家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又该怎么办呢? 既然是将这些人家也灭口了。 因为不小心炸死了七个人,广平侯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为了灭口,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灭了更多的口。 一开始他也是恐慌和害怕的,可是时间久了,一直都没有衙门的人发现,他也渐渐有恃无恐了起来。 反正他杀了那么久那么多的人至今都没有出事,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什么端倪呢?如果有人发现的话,那就继续杀下去好了,总有一天他能够将这世界上所有的知情人全都杀光的。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上头的人插手。 其他人插手广平侯都不怕的,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摆平的。可现在的问题是圣上都已经插手了,他还有办法逃开吗? 不过就算圣上清算到他头上也没关系吧,他们广平侯府还有一块免死金牌,说不定他能靠着这块免死金牌逃过一劫呢? 至于宋家的其他人他就管不了了,毕竟免死金牌只有一块,也只能免去一个人的死罪。他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自然也就管不了宋家其他人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事也怪不到他。 宋老夫人吓了一跳,差点就当场厥过去了。 “你这个逆子,你知道你刚刚都在说些什么吗?”宋老夫人不敢相信,“你怎么可能杀那么多人呢?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命?” “我早就数不清楚了,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吧?反正只是一些贱民而已,杀也就杀了。更何况我最开始弄死的那些还都是无赖呢!” “你也知道那些只是无赖?”宋老夫人气道,“既然是无奈,你一开始又不是故意的,这种事情你只管往上报就是了,上头虽然会罚你,但不会杀你。” “可现在呢,你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还有谁能保着住你呢?我们广平侯府可不像昌平侯府那样,有一块免死金牌的!” “怎么会没有呢?我记得之前明明是有的。” “曾经的确是有过,不过那块早就用掉了!”宋老夫人气道,“广平侯府的那块免死金牌,早就在五十年前就用掉了,因为你祖父当初做出来的事情不体面,所以是私底下偷偷用掉的,没有声张。我看你这孩子一向也懂事,就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哪想到你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这莫非就是天要、亡我们广平侯府吗?” “怎么会这样就没有了呢?”广平侯这才开始感到害怕,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嘱咐当年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为什么会偷偷将那块免死金牌用掉?” 而且用掉了,当然要公、告天下!就算当初用掉的理由不体面,那告诉自己这个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可以的吧? 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宋家已经没有免死金牌了,那他怎么还敢有恃无恐的做那么多事呢? 广平侯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广平侯害了他。 “那件事情其实也不是你祖父的错,你祖父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宋老夫人想起那件事情也生气,“当年宫中妃嫔斗得厉害,有一回宫宴,有一个失宠的妃子,要嫁祸另一个得宠的妃子,就给那个得宠的妃子下了药,还将那个得宠的妃子跟随便一个路人锁进了同一间屋子里。那个倒霉的路人就是你祖父,先帝将那门推开的时候,他那个得宠的妃子就衣冠不整地趴在你祖父身上扭来扭去,那画面真是不堪入目。”吧 “你祖父也是醉得太厉害,才没真的发生什么,甚至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就算不记得了,又怎么样呢?那到底是皇帝的女人,他虽然没有坐到最后,但不该碰的地方全都碰过了,最后那个妃子被先皇赐死,你祖父也是如此。”宋老夫人无奈道,“谁都知道你祖父也是被人害了,可是知道有什么用呢,碰了自己不该碰的东西,皇帝要他死他就不得不死。若不是我们祖上还有一块免死金牌,只怕你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虽然用这块免死金牌,保住了你祖父一条命,但你祖父身上所有的官职全都被撤了,只因为先皇不想再看到他。后来是因为我与陶阳翁主有几分交情,陛下爱屋及乌,才会开始重新重用我们广平侯府。”想到这里宋老夫人不禁又开始埋怨裴静姝,“如果当初不是裴静姝小人作怪,你跟妤姐儿一定会幸福美满的,那陶阳翁主就不会迁怒我们宋家,陛下也就不会再次冷落我们了。” “难道我们广平侯府还是借着陶阳翁主的东风才重新兴起的吗?”广平侯有些不能接受这一切。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这一切都是真的。当时广平侯府也好,昌平侯府也好,都只是落魄门第罢了,要不是陶阳翁主有意相帮,根本就没有起复的机会。可人是最不懂得珍惜,也是最不懂感恩的,所以现在广平侯府跟昌平侯府又重新没落了。”宋老夫人说到这里只觉得悲哀,“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们广平侯府一直都是风风光光的勋贵人家?那都是因为你爹胡说八道,把你骗到了现在。” “如果是事实的话,父亲又何必骗我呢?”广平侯还是不愿意接手。 “因为他不肯承认自己,是靠女人才得到这一切的。那个时候昌平侯一直被人嘲笑,说是吃晚饭的,但你爹被人嘲笑的更厉害。人家都说昌平侯虽然是吃软饭的,可人家好歹吃的是自己家里的软饭。可广平侯府就不一样了,居然吃的是夫人手帕交的软饭。他们嘲笑,你父亲吃晚饭的技艺炉火纯青,居然能够吃到那么远的软饭,这样的话你父亲又怎么忍得了呢?” “……” 广平侯代入了一下自己,觉得要是有人这样嘲笑他的话,他肯定也冷不了的,说不定马上就将那些嘲笑他的人一窝端了。 他也发现自己最近的杀气是越来越重了,不过没有办法,他说不定很快就要死了。如果他马上就要死了的话,他又何必继续遵纪守法呢,自然是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怎么高兴怎么来。 不对,也许他可以继续活下去呢,只要裴静姝那个女人能够帮他做最后一件事情。 “我忽然觉得刚刚母亲跟我说的很有道理,我不应该现在就休了裴静姝,我应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广平侯忽然笑了。 宋老夫人惊讶极了:“你居然想通了吗?” “是的,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话,我们广平侯府不会被害到这个地步,我们原本是有希望兴起的。”广平侯冷笑道,“就算一开始被人嘲讽,吃晚饭又有何妨呢?只要我们有机会继续往上爬,总有一天再也没人敢嘲笑我们。可裴静姝居然彻底破坏了这个机会,那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 宋老夫人听了广平侯的话,顿时眉心一跳,直觉得事情不太妙,连忙道:“你身上已经有不少人命了,可不能再添冤孽。” “母亲放心吧,我暂时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我只是想让她把昌平侯府的免死金牌拿出来给我用用罢了。”广平侯笑道,“我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那个女人害的,她理所应当要补偿我的不是吗?更何况我还是她三个孩子的爹,她总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没有父亲了吧?” “可那是保命的东西,昌平侯府又怎么可能交出来呢?更何况我看现在昌平侯府的局势也很不妙。”宋老夫人对这件事情并不看好,她此刻只能希望神佛保佑,饶过她儿子一命,她愿意用自己剩下的寿命偿还。 她这大半辈子都在吃斋念佛,只希望老天爷能够在关键时刻帮她一把。 “我当然知道那是保命的东西,如今我是危在旦夕了,可昌平侯府却并不是如此。昌平侯府再怎么不济,昌平侯也是裴靖宇的亲生父亲。圣上与裴靖宇的关系不错,应该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表弟兼心腹失去父亲。所以我觉得就算裴靖宇和陶阳翁主不求情,昌平侯也不会有事的。既然昌平侯不会出事,那么他把免死金牌给我用用,又有何妨呢?都说吗?我是他最喜欢的女婿。既然我是他最喜欢的女婿,他又怎么舍得不保我呢?” “那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你难道还能把那种客套话当成救命稻草吗?”宋老夫人无奈道,“孩子,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天真的人。” “我自然不是那种天真的人,我也不可能指望昌平侯直接将东西交给我。可我不是还有裴静姝吗?我让裴静姝帮我把东西偷出来就行了。” “偷?”宋老夫人又被广平侯吓了一跳。 “是啊,裴静姝连杀人都敢偷个东西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广平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眼里透出了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宋老夫人觉得广平侯的计谋并不可行,但广平侯这人已经有些疯魔了,根本就听不进她的劝阻。 广平侯很快就去跟裴静姝说这件事情了,裴静姝听到的时候只觉得广平侯疯了。 “那可是我父亲保命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把那个东西给你呢?” “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给,所以我才让你去偷啊!你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吗?就算你犯了错,他也一定不会责怪你的,就像你当初要杀他另一个女儿一样,他一直都辛辛苦苦的替你掩护。”广平侯笑道,“既然他之前都原谅过你那么多次了,那就让他再原谅你一次,又有何访呢?你不将那块免死金牌偷出来的话,他说不定就拿去救你弟弟了。可是凭心而论,你真的希望你弟弟平安归来吗?” 裴静姝闻言,脸色一白。 这些日子,崔姨娘对裴敬康的担忧,裴静姝全都看在眼里。崔姨娘都快急出病来了,裴静姝心里明白,如果裴敬康不能平安归来的话,崔姨娘这病大概是好不了了。 裴静姝不心疼弟弟,但还是惦记母亲的。她之前也想过,如果昌平侯能够求得陶阳翁主原谅的话,让陶阳翁主高抬贵手,放过裴敬康一马也是好的。 可如果用免死金牌去换裴敬康一条命的话,裴静姝就觉得不划算了。 裴敬康的惹祸能力裴静姝是清楚的,那家伙一旦回来无疑是放虎归山。裴敬康与她一样很多,脑子却没那么好使,杀人放火都不懂得遮掩一下,每回都要别人替他善后。 昌平侯府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已经没有能力再保任何人了。就裴敬康的性子,他回来之后肯定还要犯事,把免死金牌给他用了,跟白白扔掉没什么区别。 只是给裴敬康浪费,给广平侯难道就不浪费了吗? 裴静姝觉得给广平侯也跟扔掉也没什么区别。她曾经以为自己跟广平侯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会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百子千孙。可现在不过就是出了点意外,而广平侯就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在她的头上,还动起了休妻的念头。 在广平侯想休了她的时候,裴静姝就明白了,她跟广平侯的夫妻缘分已经到了尽头,这辈子再也回不去了。她如果想要继续留在广平侯府的话,倒不如直接让广平侯死了算了。 目前裴静姝还不知道广平侯到底做了什么,她如果知道的话,应该就不会这样想了,说不定还巴不得广平侯赶紧休了她。 毕竟广平侯犯下那样的大错,就像用金牌逃过一劫,这广平侯府也是彻底保不住了。 裴静姝此刻会犹豫,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广平侯犯了什么事,再加上她还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她不忍心让这些孩子失去父亲。 大女儿嫁的不错,倒是不用担心,可是小女儿还没出嫁,唯一的儿子性格像极了裴敬康,如果没有父亲在前头铺路的话,这个孩子以后能不能平安到老都是个问题。 想到自己的几个孩子,裴静姝最后点了点头。 “父亲已经与我离心了,所以这次我未必会得手。只不过看在孩子的面上,我愿意再帮你最后一次。” 广平侯笑道:“你愿意帮忙就好,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得手的。就算你不为我着想,总得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不是吗?” 裴静姝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回屋收拾东西了。 如今她跟昌平侯已经离了心,想要接近昌平侯,就得想办法重新挽回昌平侯对她的宠爱,所以这一回她就不能空手回去了。 广平侯见裴静姝答应了,就直接离开了广平侯府。即使面对陛下即将到来的清算,他也不打算束手就擒,所以在这之前能多抹掉什么证据,那就想办法再多抹掉什么吧。 裴静姝从自己的私库里理出了好几样东西,那些东西有的是昌平侯送的,有些事宋老夫人碍于面子不得不给她的,反正都是些值钱的东西。 现在昌平侯府就是一个空壳子,昌平侯也缺钱的很,看到这些东西应该能对她和颜悦色一些了。 裴静姝拿着东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宋老夫人派人来下了。裴静姝觉得奇怪,但是因为宋老夫人的态度也会影响到广平侯的态度,所以她还是跟那些人走了一趟。鱼鱼 “不知老夫人找我过来,所为何事?” 裴静姝其实有些不耐烦,她跟宋老夫人早就连面子情都没有了。如果不是她现在地位实在不稳固,她根本就不愿意过来的。 宋老夫人往四周看了一眼,淡淡地开口道:“除了大夫人,其余人都退下吧。” 众人都觉得奇怪,没想到宋老夫人这回连自己的心腹都禀退了,不知道是不是大夫人又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宋老夫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下人们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安分退下了。 “你是打算回昌平侯府去吗?”宋老夫人冷淡的开口。 “的确有事要回去跟父亲商量一下。” “哦?那是什么事呢?替我儿子要那块免死金牌吗?”宋老夫人挑了下眉,“你可知道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那块免死金牌,就算能免去他的死罪,也保不住我们整个广平侯府。” 裴静姝一愣,随即就觉得宋老夫人是在忽悠她。广平侯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些年来也算安分守己,不至于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吧? “这是真的,他亲口跟我承认了这些年他到底都做了什么。他虽然是我的儿子,我舍不得将他怎么样,但我也不能让广平侯服彻底断绝在这一代。”宋老夫人叹了口气,“他手上若是只有一两条人命,那这块免死金牌还有些用处。问题是他手上将近一百多条人命,哪怕有了免死金牌,广平侯府也是保不住的。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继续留在广平侯府吗?” “我只到如今正是广平侯府的多事之秋,可我对夫君是真心的,母亲没有必要用这样的事情来考验我。更何况我跟侯爷夫妻那么多年,侯爷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还能不明白吗?母亲说的这样夸张我怎么能信呢?” 裴静姝完全不相信宋老夫人的话,她觉得宋老夫人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考验自己,她一定要好好表现,这样才能够继续留在侯府里。 “事实证明你并不是真正的了解他,就连我这个当他母亲的人也不够了解他。我从前确实不喜欢你,现在也不喜欢。可我没必要因为不喜欢你,就不想让我儿子活着了吧?”宋老夫人淡淡道,“他自以为他把所有的证据都处理的很干净,他还想继续处理下去。我劝过他好几次了,可他不听我的,如今是越陷越深了。” 裴静姝看了宋老夫人许久,越看就越是心慌,因为宋老夫人看起来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老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可是老夫人为什么要告诉我呢?这种事情知道的人不是越少越好吗?”裴静姝还是不太敢相信。 “如果是在从前,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如今正是宋家的多事之秋,广平侯府很难逃过一劫,我得想办法替广平侯府保住最后的血脉。”宋老夫人定定的看着裴静姝,“我有一个主意,不过你可能不太乐意。” “什么主意?”裴静姝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想休了你,一开始我因为几个孩子的事情拒绝了他。不过等他想到免死金牌之后,他也不想休了你。可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休了你更好,除此之外,我还会将妍姐儿和宝哥儿一起出族谱。我知道这个决定你可能有些难以接受,可这是保住他们性命最好的办法了。而且我现在将你休了,广平侯府被清算的时候,也清算不到你头上来,你也算逃过一劫是不是?” 宝哥儿是裴静姝的孙子,今年才两岁。 “为什么只有宝哥儿?我儿子……” “你儿子也是我孙子,如果保得住他的话,我当然会想办法保住他。可能并不现实,他也是做错过事情的,就算你把他牵出宋家的族谱,犯过错圣上想罚还是能罚。宝哥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两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圣上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计较,他是我们府里如今唯一能够保住的男丁了。”宋老夫人说这不免有些绝望。 裴静姝也有些绝望,她肯定是舍不得自己儿子的,可就像宋老夫人说的那样,她儿子现在是很难保住的。如果实在保不住儿子的话,能保住一个孙子也是好的。 “你同意的话,带着宝哥跟妍姐回昌平侯府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会跟侯爷说,你是替他去拿免死金牌了。只是那东西也是昌平侯府的保命符,昌平侯肯定不会让你知道那东西藏在哪里,所以你还要多磨一会儿,我代子休妻的事情他也不会知道的。” 裴静姝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她对广平侯当然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广平侯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看清楚了,广平侯对她是没什么感情的。 既然广平侯对她无情无义,那她又何必对广平侯不离不弃呢? 第二百六十章 宋老夫人觉得裴静姝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带上最贵重的几样宝贝和几身衣裳就是了。但裴静姝不高兴,她觉得自己这回只要逃出去了,那就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既然以后没有机会回来收拾东西了,那她当然要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带走,难道还要便宜了宋家不成?这些年她在宋家可没讨到什么好。 裴静姝身边的丫头也觉得裴静姝这个主意不好:“夫人,要是我们把所有东西都收拾走了,岂不是会被侯爷发现端倪?这个时候被侯爷发现这些没好处的。” 裴静姝道:“别急,我另外想个主意就是了。” 裴静姝想了一会儿说:“那我们今天先这样简单的过去,等到明天再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儿回去。到时候就跟姓宋的说,因为爹爹不肯原谅我,我想寻求弟弟的原谅,得带着孩子帮忙,还得多送点东西表达我对爹爹的诚意,姓宋的应该会相信的。” 那丫鬟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主仆两个就这样敲定了。 回昌平侯府之前,裴静姝忽然反应过来了,之前宋老夫人一直说的都是休了她。 裴静姝觉得宋老夫人真的是老狐狸,都到了这种关键时候了,还敢这样说,也不怕自己一个不高兴,就不肯配合了。 不过被休弃这个明目裴静姝确实很不喜欢,她又跑去跟宋老夫人说自己要和离书。 宋老夫人无语的看着裴静姝,不明白裴静姝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斤斤计较。 “和离的流程比休弃麻烦,到时候势必会惊到到我儿,你是想让她发现你要跑吗?” 裴静姝心想,一开始哪里是她要跑呢,这不是宋老夫人一直在唆使自己吗? 不过和离的流程确实要比休弃麻烦,一般情况下,婆婆是可以代为休妻的,但是好像没听说谁家婆婆代儿和离的。 不过裴静姝还是坚持要了和离书,说是等广平侯府出事后她才去衙门那边公证也来得及。 为了将这出戏演得逼真些,裴静姝去昌平侯府的时候果然问了昌平侯关于借免死金牌的事情。 昌平侯火冒三丈,只觉得女大不中留,哪怕之前一直靠他生存的裴静姝也是如此。居然敢劝他将免死金牌借给广平侯,这是只要丈夫不要父亲啊! 昌平侯只觉得自己多年恩宠,宠出了一个白眼狼了。 “父亲不要生气,我并不是希望你真的叫免死金牌借给广平侯。只是广平侯托我一问,我这个当他妻子又当你女儿的也是左右为难。不过我可以发誓,我只问这一回以后绝对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昌平侯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你嫁的那夫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岳父头上来,我看他是根本不将我们昌平侯府放在眼里了。” 裴静姝听了昌平侯的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毕竟广平侯这个夫婿当初是她千方百计设计过来的。如果早知道广平侯会有今日的劫难,当初就直接便宜裴静妤好了。 裴静妤一向心高气傲,要是知道广平侯做的那些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大义灭亲。真的很期待那一幕呢,可惜了自己这辈子是没有机会看到了,唯一的机会居然还是被她自己掐断的。 “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你母亲吧,你母亲最近整天哭哭啼啼的,谁也受不了。”昌平侯提起崔氏,语气十分嫌弃。 崔氏年轻的时候哭起来是梨花带雨的,十分惹人怜爱。可现在崔氏都一把年纪了,不惊呼的没有当年的美感,甚至连声音都嘈杂了许多,没有之前那种娇弱感不说,昌平侯曾经觉得悦耳的啜泣声也变成了讨厌的啼哭。 现在昌平侯是一想起崔氏的哭声,就觉得头疼。 很多男人年轻的时候都风流浪荡,老了的时候却只守着原配过日子。果然是年纪越大越能发现原配的好,可惜他已经和离了来不及了。百悦 他现在虽然有娇娘这朵解语花陪着,可是娇娘撒娇哭泣是拿手好戏,让她打理整个昌平侯府就不象话了。 昌平侯觉得自己还没完全老糊涂,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现在他家里只有妾室没有正妻,后院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他自己前去查看,要不然就会被弹劾。 昌平侯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偏偏陶阳翁主还不肯放过他儿子。 裴静姝看出了昌平侯眼里的不耐烦,也不想继续呆在昌平和面前惹她讨厌了。只不过去看崔氏也是不可能的,崔氏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裴敬康那个儿子,自己要是过去了,崔氏肯定又让他去广平侯府里要免死金牌就裴敬康了。 可惜那金牌广平侯自己都没有呢。 不过裴静姝虽然没去找崔氏,但崔氏还是主动找过来了。 崔氏一进门就如裴静姝预料的那样哭哭啼啼地要裴静姝想办法,让裴静姝把广平侯的免死金牌弄到手。 裴静姝烦不胜烦:“他哪里还有什么免死金牌?要是有就自己用了,毕竟他现在自身都难保。” 崔氏不相信:“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广平侯府也是……” “他们早就用掉了,只是为了面子没有声张而已。现在广平侯让我回来跟父亲要免死金牌呢!” “那怎么可以!你父亲连你弟弟都不肯给,可不能便宜了外人!”崔姨娘咬牙道,“不行,你得想办法让你父亲把免死金牌拿出来救你弟弟。” “父亲他也自身难保,我因为这事被他骂过几次了?再去跟他说这个,他只怕连我这个女儿都不想认了。”裴静姝语气不耐。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如今家里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吗?”崔氏不满道,“现在圣上清算我们几家,全都是因为你当初顶替裴静妤嫁到广平侯府的缘故。说到底你弟弟这回也是被你连累的,你必须将他赶紧就出来。” 裴静姝顿时就被气着了:“母亲这话说的真可笑,当初那李代桃僵的主意难道不是母亲给我出的吗?弟弟他如果不是真的做错事了,圣上就算想清算也清算不到他头上去吧?我固然有错,可你们难道就是清清白白的吗?” “我会想出那样的主意,还不都是因为你吗?如果不是你先看中了广平侯,我又何必帮你出谋划策?” “母亲如果这样想的话,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裴静姝也懒得再和崔氏说话,直接离开了昌平侯府。 当年那些事情看似是为了裴静姝打算,可除了裴静姝以外,崔氏不也从中获得了利益吗? 怎么现在出事了,他们就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她一个人的头上? 裴静姝心想如果被圣上清算的,这些人家都是清清白白的话,圣上又能如何清算呢?明明就是他们原本就有罪。 裴静姝忽然有些茫然离开广平侯府之后,她真的能够平安度过吗?广平侯府或者很快就要毁了,可是昌平侯府也未必安全啊。然而除了昌平侯府,她又能回到哪里去呢? 广平侯看见裴静姝事情没办成,还回来的那么早,十分生气又将裴静姝狠狠的训了一顿,还要裴静姝明天继续去跟昌平侯求情。 裴静姝也没有反驳,反正她原本就是要回去的。 广平侯见裴静姝面无表情,生怕裴静姝会对自己阳奉阴违,于是又威胁裴静姝说,如果裴静姝不能求到那块免死金牌的话,那裴静姝这辈子都不用回广平侯府了。 裴静姝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现在对她来说永远都不用回广平侯府才是好事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裴静姝就让人把广平侯最大的马车准备好,让人把一箱一箱的东西往马车上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也没有瞒着,是当着府中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地做的。 广平侯出来看到这一切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你这是要做什么?离家出走吗?” “侯爷误会了,侯爷不是想让我回去跟我爹要那免死金牌吗?可我爹一直不答应我,我也没办法,就想带着儿子女儿回去小住几日,跟我爹好好磨磨,等我爹答应了,我再回来。”裴静姝笑道,“你也知道,我爹最怕人烦他,又很疼我们家这两个小的,有他们两个在,说不定事情会更顺利。” 广平侯觉得裴静姝说的也有道理,再看裴静姝收拾出来的箱笼,确实也就是小住十几天的架势而已。从前裴静姝带着儿女出门游玩的时候,也差不多就带这些东西。因此广平侯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出门打点其他事情去了。 广平侯哪里能够想到,这些都是裴静姝早早收拾出来的最为贵重的东西呢? 裴静姝之前冷静下来后就想过了,她不可能只带着自己一对儿女就离开了,肯定还有很多东西要带走的,所以偷偷摸摸的离开一点都不现实,就得当着广平侯的面光明正大的将这些东西带走。 只是这些东西也不能太多,要不然就会被广平侯发现端倪。 所以裴静姝昨天就偷偷整理出一部分东西,让人拿去变卖换成银票带在身上了。 如今带走的都是舍不得卖的好东西,还有很多较新的衣物。而且全都挤缩得很厉害,每一口箱子都重得惊人,广平侯要是搬过的话,肯定就不会让他们走了,不过广平侯也不会动手。 裴静姝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的离开了,就连她的儿子女儿都不知道,他们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宋老夫人看见他们离开了,就连忙取出族谱,偷偷的将裴静姝的这一双儿女的名字划去。至于裴静姝的名字,宋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划掉。 虽然有时候当娘的可以带子休妻,可这种事情如果儿子不愿意的话,她就算写了休书也是不作数的,毕竟裴静姝现在也不敢拿着那封和离书去给官府盖章。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急着将裴静姝的名字划掉。 宋老夫的内心还是很讨厌裴静姝的,她觉得如果不是裴静姝的话,自己的儿子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不一定会被皇帝盯上。只要皇帝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广平侯的身上,不一定能够发现广平合作的那些事情,所以这一切都是裴静姝害的,没道理她儿子要去坐牢或者被斩,裴静姝却能逃过一劫。 之前和离书给的爽快,也不过是为了麻痹裴静姝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裴静姝不得好死的。 裴静姝这么大阵仗回去也让昌平侯吓了一跳,裴静姝不想打草惊蛇,就说是自己跟广平侯吵架了,所以回娘家小住。 昌平侯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女儿跟女婿吵架了回娘家是常有的事情,从前裴静姝也干过几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娇娘却是暗暗地给凑合上眼药。 娇娘知道,裴静姝在昌平侯心里的地位,跟崔氏在他心里的地位是息息相关的,这母女俩必须一起打压,一个也不能放过,否则他们随时都可以翻身,到时候可就苦了自己。 “侯爷,二姑奶奶这也太不像话了,一言不合就往娘家跑,说出去别人会觉得我们昌平侯府的女儿没规矩的。” 昌平侯早已经破罐子破摔了:“难道她不往娘家跑,别人就会觉得她有规矩了?” “……”娇娘被噎了一下,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现在满京城都是关于裴静姝的风言风语,虽然没敢指名道姓,但是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了侯府庶妹为争夫狠心下手杀嫡姐的故事,裴静姝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微书吧 娇娘是想暗示别人会觉得他们昌平侯府没有家教,如果那件事情没有被捅破,那娇娘肯定能成功激起昌平侯的怒火。可是现在昌平侯府早就是没有家教没有规矩的典型了,昌平侯无力改变,自然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那也不能……” “最近事多,姓宋的那个臭小子居然还敢惦记我的东西,还是先让二丫头住在家里吧,免得她又被姓宋的混蛋忽悠了,去过来算计她老子!” 昌平侯觉得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让裴静姝住在家里比较安全。虽然他现在对裴静姝已经没有多少情意了,但昌平侯府到底是裴静姝的娘家,没道理不让裴静姝小住。 而且如果上头真的要清算裴静姝的话,让裴静姝直接住在他家里,他要把人交出去也比较方便。 昌平侯觉得他对裴静姝母女已经仁至义尽,现在家里那么多祸事,都是他们母女两个惹出来的,为了保全昌平侯府将他们母女两个交出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已经想好了要把人交出去,那么这段时间当然应该对他们好一点,就当最后全了他们的父女情谊。 另一边宋老夫人把族谱的事情做完以后,就拿着自己之前搜罗来的证据去官府自首了。她知道皇帝现在肯定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查出来了,不需要她多此一举。 可她没办法,她必须识抬举,要不然连他们宋家最后的一点苗子都保不住。 既然广平侯是注定要死的,那么她只能尽力保住其他能够保住的东西了。 宋老夫人交出去的那些证据,除了能让广平侯死上千百回以外,也够裴静姝死上好几回。 宋老夫人其实想过很多次,到底要不要让裴静姝出事。如果裴静姝出事的话,家里的两个孙子孙女是不是就没人照顾了? 可是转念一想,孙子孙女如今年纪都不小了。如今最需要操心的是他们两个的婚事,就算裴静姝进去了,以她的人脉也可以给自己的孙子孙女找我们差不多的婚事。毕竟裴静姝的人脉,可远远不如她的,所以有没有裴静姝,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想清楚这些以后,宋老夫人对裴静姝可就不手软了。 裴静姝虽然一向都与宋老夫人不对付,也知道宋老夫人是个有手段的,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宋老夫人会把所有的狠毒手段都用在她的身上。 所以裴静姝这几天在昌平侯府过得还挺自在的,她总觉得陶阳翁主再狠,也不会真的让昌平侯府出事,毕竟裴靖宇是昌平侯的亲生儿子,一旦昌平侯获罪,裴靖宇成了罪臣之后,面上也不好看啊! 不管陶阳翁主,多想与昌平侯府撇清关系,可是血缘上的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撇不清的。 所以裴静姝一直都很安心,再加上这段时间昌平侯虽然不理她,但是也不会苛待她,她在府中的一切待遇还跟从前一样。所以裴静姝这段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她觉得这算是江雪荷一行人入京以来,她过得最惬意的一段时间。 裴静姝以为自己的日子可以一直这样自在下去,可没想到她才在昌平侯府里待了不到三天,官府的人就找上门来将她抓走了。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错?” “何必跟我们装傻,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你婆婆已经把你做的一切都揭发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你说什么?” 裴静姝不可置信,怎么会是她婆婆揭发了她?之前宋老夫人,要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宋家的时候,不是一切都说的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出尔反尔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管裴静姝多不敢相信,她这辈子都注定完了。宋玉妍和她哥哥一下子就慌了手脚,这两人年纪都不大,却也正好到了娶妻嫁人的年纪。可如今父母双双入狱,还是自己亲祖母报的官,家里乱成这样,哪里还能寻得良配呢? 广平侯也没想到他母亲会那样对他,整个人都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就想跑,还捅伤了好几个官差,可惜裴靖宇父子俩正好经过,帮忙将人拿了下来。 广平侯府好一出大戏,令京城所有百姓都津津乐道了许久。有人觉得宋老太君大义灭亲,不愧是被先太后称赞过的老太君。也有人觉得宋老太君是老糊涂了,居然把自己的亲儿子和儿媳妇都给检举了。像那样的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家里亲戚犯了错就想办法遮掩的?这位可好,居然亲自把自己儿子送进了监狱,也不怕晚景凄凉,无人孝敬? 广平侯的兄弟们却是很感激宋老太君这个举动,虽然都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如何宋老太君不这样做却又被别人查出来的话,那他们这些兄弟们都得跟着一起完蛋。 广平侯捞钱厉害,但进的都是广平侯自己的口袋,他们什么都没做的,凭什么要受这份连累? 江雪荷知道的时候也有些愣。 “没想到宋老太君居然如此深明大义,这般大义灭亲的气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那可不是?广平侯这个爵位也是宋家几代用命拼来的,子孙后代都很珍惜。宋家那老婆子当年也是风光的,如今老了就更受不了宋家名声受损。折了一个儿子,保住整个宋家,对他来说是值得的。虽然她只有广平侯这一个亲儿子。”大长公主说起来也有些感慨,“她是个人物,只可惜她儿子不是东西。不过如今这样也好,伤害过妤姐儿的人都罪有应得了,以后我们一大家子好好过日子就是。” “母亲说的是,裴静姝被判斩首,我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也算要落下了。等她真死了,我也就彻底安心了。”陶阳翁主笑道,“你们姐弟几个也可以安心了,以后也不用带着仇恨过日子。我看几个外孙女婿都是有出息的,你们会越过越好的。” “外祖母说的是,其实如今的日子,对我们来说就已经很不错了。”江雪荷笑道,“没想到能在云兰出嫁前了却这一桩旧案,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对对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毒妇跟我们家也是沾亲带故的,可不能死在云兰出嫁前头,要不然晦气得很。”大长公主连忙道,“我要去打声招呼,让她多受几日折磨再死。” 江云兰却道:“我觉得让她先死也无妨,就算是单亲带故的,但对我而言她只是我的仇人。她死了,我出嫁的时候才更高兴。” 众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没想到江云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平时也闷声不响的,结果一开口就怪吓人的。 不过江雪荷还有陶阳翁主她们几个长辈也不觉得江云兰吓人,只觉得江云兰平时一定是憋狠了,心里对裴静姝他们更加痛恨。 “行,既然兰姐儿这样觉得,那本宫就催他们动手快点。”大长公主觉得江云兰十分乖巧,平时也没什么要求,难得有一回想法,那她自然是得满足的。 大长公主这样一说,江云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就随口一提罢了,曾外祖母没必要为了这个动用关系。反正她迟早都是要死的,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影响。” “还是让她早点死吧,以免夜长梦多,毕竟昌平侯手里还有一块免死金牌呢。”陶阳翁主冷冷道。 虽然陶陶阳翁主并不觉得昌平侯舍得把自己的免死金牌给裴静姝用,但昌平侯为了裴静姝已经做过很多糊涂事了,谁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做呢?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陶阳说的是。”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她对陶阳翁主现在的态度十分满意。 陶阳翁主与昌平侯到底是多年夫妻,大长公主一直怕她会对昌平侯余情未了,如今看来陶阳翁主对昌平侯是只有恨没有爱了。这样就好,这样她的女儿背后说不定还能再遇到自己心仪的人,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 就算没遇到也不打紧,反正他们家有权有势的,难道还不能让陶阳翁主过得更好吗?大长公主觉得女人并没有必要一辈子依附在男人身上,反正他们现在有权有钱,子孙后代也很孝顺,完全可以过得逍遥自在。 陶阳翁主倒是没有大长公主想的那么多,她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从前她一直很不痛快,是因为她的女儿一直生死未卜。 如今虽然确定她的女儿已经死了,但是她的女儿给她留下了几个很好的外孙外孙女,并且她还为她女儿报仇了,她的人生就已经圆满了。 江雪荷心里也高兴,开口留陶阳翁主和大长公主一块儿在家吃饭,她还亲自做了很多拿手的小菜。 江雪荷在吃食上一向都是很有研究的,于是这一顿宾主尽欢,每个人都吃饱喝足,十分惬意。 只不过回家以后陶阳翁主的心情就没有这么松快了。 裴静姝被判刑以后,崔氏就天天上陶阳翁主府门口哭闹。 陶阳翁主是懒得搭理崔氏的,但是崔氏天天这样上门来闹也不是个事儿。一旦让人把崔氏拉开,崔氏就要喊陶阳翁主母子几个仗势欺人。 虽然陶阳翁主现在已经不太在意自己的名声了,可她还得为了自己的儿孙考虑。 而且在门口围观的老百姓也不是那么能明辨是非的,他们虽然知道崔氏不是个好人,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但他们又不认识裴静妤,对裴静妤没什么感情。因此现在看见崔氏哭得大声,就觉得崔氏可怜,都希望陶阳翁主能够高抬贵手,放过她一马,否则就是仗势欺人,公报私仇。 甚至还有人觉得崔氏未必有戏本上说的那么坏,说不定这只是主母看不惯受宠的小妾,对小妾进行欺压。 反正陶阳翁主有钱有势,后台也硬,只要她说崔氏是有罪的,就算崔氏没罪,也有人能构陷出一堆的罪名,栽在崔氏的身上。 那些人心里这样想了,嘴上也就这样说了,一点证据都不讲究,左右他们就是说个闲话,又不需要为此负责。 陶阳翁主在一旁听着,简直要被他们恶心坏了,直接叫人将围观的百姓一起撵走。 这下那群百姓就跟炸了锅的蚂蚁似的,闹得更加厉害了,越发觉得陶阳翁主是在仗势欺人。 这天刚好是大长公主陪陶阳翁主一起回来的,她哪里受得了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委屈? 大长公主是陪着大将军一起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因此手段也更加粗暴直接。 “方才是哪些人为崔氏说话的,站出来让我看看!要是没胆子站出来的话,那怎么会有胆子说呢?一群无能的窝囊废真是比别人多长了一张嘴巴!” 大长公主身上的气势可不是盖的,她一发怒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变得跟鹌鹑似的,一点头都不敢冒,哪里敢站出来承认。 虽然他们心里也很不服气,但他们也是听过大长公主传说的,这位也是他们大夏国的一个煞星,谁人敢惹呢? 就不说大长公主,身后有皇帝撑腰了,但是大长公主自己那也是个驰骋沙场宝刀未老的人物。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物,一旦放出身上的气势足以叫人腿软。 大长公主见没有人站出来承认,便自己亲手点了几个。 “你们给我出来,我虽然老了,但是没聋没瞎,刚才分明听见你们在说闲话了。你们都觉得崔氏是个好人,是我女儿不分青红皂白,因为嫉妒吃醋,所以陷害她。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她,就将崔氏领回去做个妾好了,反正这女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依然有几分姿色,也不算辱没了你们。” 被点出来的人里头有男有女,年纪大点的男人都有些惊喜,随即又很疑惑,几个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么多男的,就一个崔氏要怎么分? 虽然崔氏年纪是大了点,都快四十了,但不得不说崔氏保养的的确很好,放到乡下看的话,跟那二十出头的小妇人也差不多,甚至模样还要标致许多。 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哪里碰过这种细皮嫩肉的女人呢?真能得到这样一个妾室的话,那赚大发了呀。 也就年轻的小伙子会嫌岁数年纪大了点,但也有些年轻小伙子就是喜欢这种成熟风韵的女人。 而被点出来的那些女人却不乐意了,虽然她们刚才给崔氏说话说得义愤填膺,但是哪个女人愿意给自己的男人找一个比自己还要好看许多倍的女人呢? 而且崔氏被昌平侯宠爱了,那么多年一看就是个狐媚的,就连昌平侯那种贵人都受不了崔氏的诱惑,又何况是他们家那些没什么见识的男人? 此刻他们都有些后悔替崔氏出头了,虽然觉得大长公主不可能真的将崔氏送到自己家里,但还是匆匆跑路了,再也不敢胡咧咧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女人都跑的差不多了,男人也陆续走了一批,但还有些留在那里,看着细皮嫩肉风韵犹存的崔氏,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嘿嘿嘿,大长公主刚才说的话可还算数?真要把这个女人给我们做妾吗?不过这女人只有一个,我们却有这么多人不好分啊。” 大长公主无所谓道:“也没什么不好分的,一人一天就是了。” 那不就跟女昌女支一样了吗? 崔氏出离愤怒了,整个人都不停地颤抖,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大长公主,我敬您是个长辈,又为我们大夏国作出了不小的贡献。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侮辱我!”崔氏声泪俱下,“我的女儿都被你们害得坐牢了,这还不够吗?你们怎么能这样羞辱我呢?” 崔氏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看得一旁的大长公主和陶阳翁主都叹为观止。 “这个女人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能哭得这么好看,怪不得昌平侯总是站在她那一边。”大长公主不由感慨道,“还好你爹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的,要不然我当年遇到这样的,肯定会忍不住动手杀人。”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她是大长公主,就算皇帝对她一向敬重,可只要她滥杀无辜,那肯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还好自己年轻的时候运气好,没有碰上这样的妾室。只可惜他的女儿运气却没这么好,偏偏遇到一个哭哭啼啼还狐媚的搅家精。 陶阳翁主认同地点了点头:“昌平侯的确最吃这一套,我看天底下不少男人都吃这一套呢,您看她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能让这么多男人心疼呢。” “既然她这么招这些男人喜欢,那干脆就给这些男人全都安排一天的机会好了。”大长公主说得十分冷漠。 不过这样的话,也就是口头上说说,吓唬吓唬崔氏罢了。 虽然外人都说大长公主嚣张跋扈,但她还真的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她的权力虽然很大,但也没有大到可以直接把别人的妾室抓来伺候外头的男人。 哪天她要是真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一定得是昌平侯同意,她才可以进行。 “你们母女两个居然这样狠毒,怪不得姐姐在侯府待了那么多年,都得不到侯爷的喜欢,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毒妇呢?” 崔氏原本是打算卖惨的,结果大长公主和陶阳翁主居然这样羞辱他,她一时气愤说话,不过脑子就直接喊了出来。 喊完以后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会破坏她在这些男人面前的形象,于是又继续哭哭啼啼。 “我知道我不过是个身世飘零的妾室罢了,没有资格跟你们讲条件,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姐姐,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吧。”崔氏哭着哭着跪在了陶阳翁主的面前,“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罢了,我女儿对她姐姐一向敬重,又怎么可能是杀害她姐姐的仇人呢?” 陶阳翁主手头虽然有些证据,但证据并不全乎,崔氏觉得自己还可以狡辩狡辩。而且只要外头的老百姓相信了她的话,那么陶阳翁主也就不得不低头,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陶阳翁主只觉得很可笑:“你女儿是私底下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被自己的婆婆检举了才被抓进去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与其来求我倒不如去求求你女儿的婆婆。说句实在的,一个做媳妇的,被自己的婆婆那么毫不留情的检举,她平时是有多不孝啊!” 陶阳翁主早就发现了,从崔氏开口开始,就一直在不停的给她扣帽子。既然如此,那她也就给裴静姝扣几顶帽子好了。 反正她扣的这顶帽子要比崔氏胡乱扣的那些帽子可信多了,因为裴静姝是真的不孝啊! 裴静姝嫁进宋家那么多年,一直跟宋老太君相看两相厌,真没怎么伺候过宋老太君。 但崔氏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孝顺的不得了,连忙大声争辩:“你胡说,我女儿一向都最是孝敬,无论我有什么需要,她都会及时替我办到!” 陶阳翁主冷笑道:“是啊,她孝敬的只有你这个姨娘而已,像我这个嫡母还有她那个婆婆,她都是不在意的,甚至是仇视的。就连一向宠爱他的亲生父亲,她也敷衍的很。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被抓起来也是活该。你居然想为她翻案,真是太可笑了。” “你胡说!胡说!你这个毒妇就是见不得我们母女两个好一旦,我们母女两个过得舒心了,你就要想方设法的破坏!可你就算破坏了又怎么样,像你这样的毒妇,世上根本就没有人会喜欢你,你就注定了一辈子孤独终老!”崔氏气得大喊。 这样的话,陶阳翁主并不是第一次听,已经觉得不痛不痒了。从前崔氏用讽刺的语气跟她说过类似的话,那个时候她的确是满心愤懑的。现在崔氏已经换了一副语气,上蹿下跳的,在陶阳翁主眼里就是个小丑罢了。蝶侠 陶阳翁主已经完全从那段失败的半生里走了出来,从前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她的亲人,她都不在意了。 只是她虽然什么都不在意,但是作为她母亲的大长公主,却不可能什么都不在意。 大长公主一向都很疼爱这个女儿,因此听到崔氏的话就受不了了。 “我刚才还给你留了三分颜面,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领情,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你不是说我没资格处置你吗?没关系,那我亲自去问问昌平侯,看他愿不愿意处置你。”陶阳翁主冷笑道,“你说如果我现在去跟昌平侯说,只要他让你一天伺候一个男人,那我就放过他儿子,他是否会答应?至于让你伺候的男人吗?就从这些方才为你说话的人里面挑。毕竟人家都问你说话了,你不满足一下人家的需求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崔氏这下抖得更厉害了,脸色都白了:“你怎么能如此恶毒,难道你是公主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我自然是不能无法无天的,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得昌平侯答应才行,毕竟他是你的丈夫,他有权处置你。如果他也愿意的话,你不能怪我吧,只能怪你没本事,不能完全笼络住他的心,不是吗?当初你跟我女儿就是这样说的吧?”大长公主笑意更冷。 “不!你们不能这样!不可以!” 崔氏这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自己对陶阳翁主放过多少狠话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就是陶阳翁主人老珠黄又不懂的笼络人心,所以才失去了昌平侯的宠爱,一切都是陶阳翁主活该,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换做是自己那就不行了,昌平侯怎么可以背叛他呢?陶阳翁主跟大长公主怎么可以这样逼迫他呢?她多么可怜呢,儿子岌岌可危,女儿被判死刑,她都已经这么惨了,他们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呢? 虽然裴静姝的确害过裴静妤,可是裴静妤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尸体早就凉透了,难道不是活的人更重要吗?活着的人凭什么为了死去的人赔命呢? 大长公主见她慌了,不由笑道:“何必这样着急呢?你不是经常说你跟昌平侯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的吗?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害怕的呢?昌平侯那么喜欢你,一定舍不得把你送给别的男人,他一定不会答应的。” 可是她再重要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儿子重要呢? 崔氏心里很明白,在女人中她的地位都已经不如以前了,更别说跟儿子比了。只是现在昌平侯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的亲生儿子,或许昌平侯真的会选择她呢? 可是那样也不好啊! 就算昌平侯因为儿子多已经不稀罕她的亲生儿子了,但是她自己还是很稀罕的。她难道还要求着昌平侯把她送出去给其他男人玩弄吗? 崔氏越想越难受,恨不得当场就杀了大长公主跟长陶阳翁主。可是她哪有那样的本事呢? 她就算百般不情愿,最后也还是被大长公主叫人押着去了昌平侯府。 大长公主也没跟崔氏开玩笑,她一进昌平侯府找到昌平侯之后,就说出了自己刚才在大街上说过的条件。 昌平侯都愣住了,只觉得大长公主的提议过于荒唐。 “母亲……” “闭嘴,别叫我母亲,谁是你母亲,你跟我们家陶阳早就已经和离了!” 大长公主都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玩意儿,现在昌平侯是一开口就惹她生气,她当初可真是瞎了眼了。 “母……”昌平侯叫了多年的母亲,一时间难以改口,但看到大长公主的脸色之后,还是强行把那个亲字咽下了,“殿下,您说的是我的哪个儿子呢?” 昌平侯心想,如果大长公主说的是裴敬康的话,那他还是选择崔氏好了,毕竟没有一个男人愿意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而且裴敬康这个儿子已经废了,与其让崔氏跟自己一块儿名声扫地,还不如干脆把裴敬康折进去好了,反正他原本就没办法把裴敬康捞出来。 崔氏一听昌平侯这个语气就觉得不好,难道昌平侯觉得要保的不是裴敬康就可以把自己送出去吗? 更重要的是他们夫妻两个宠爱了那么多年的裴敬康,昌平侯已经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崔氏这样想的时候早就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妾室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侯爷,大长公主说的是哪个儿子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我们这么多年以来的夫妻感情吗?” 崔氏又一次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在昌平侯面前展示了自己最柔弱的一面。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啼笑皆非。 “崔氏,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大长公主冷笑道,“夫妻那么多年,你算得上是哪门的妻?你当过别人的妻子吗?你不过就是个供人赏玩的妾室罢了,居然对自己的误解这么深,难怪这些年来一直兴风作浪,完全没把正经的嫡妻嫡女看在眼里。” 昌平侯原本是有些感动的,听了这话也觉得崔氏很不对劲,她明明就是给人做妾的,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误解呢? 从前给自己卖惨的时候,就哭哭啼啼的说,她好好的一个良家女子给别人做妾室有多可怜。可原来她心里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正妻的吗? 要是那样的话,她之前还在可怜个什么劲儿呢? 昌平侯仔细想了想,其实崔氏一点都不可怜,她的日子过得可要比陶阳翁主逍遥快活多了。 陶阳翁主有很多嫁妆需要管理,还要管家,还要面对崔氏这群不省心的折腾。原本是京城中最美的姑娘,慢慢地憔悴起来,脸色总是不如崔氏。 昌平侯那个时候总是嫌弃陶阳翁主的脸色不如崔氏看着讨喜,如今想来陶阳翁主会变成那样,多半都是崔氏害的。 昌平侯反正是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他此刻已经对崔氏产生厌恶了,因此就把一切责任全都推在崔氏头上,只觉得崔氏哪里都不好。 “侯爷你也是那样想的吗?当初不是你跟我说,你会永远将我当做你的妻子吗?” 崔氏委屈极了,她当然知道自己是一个妾室,可是昌平侯说过会把她当做妻子看待的,她就当真了。这难道是她的错吗?难道不是她上当受骗了吗?难道不应该怪昌平侯的花言巧语吗? 昌平侯连忙甩开崔氏的手:“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本侯爷又没有做过宠妾灭妻的事情,怎么可能跟你说那样的话呢,你怕不是梦里听见的吧?” “当然不是了,侯爷对我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的,我记得侯爷说过,你最喜欢我柔柔弱弱的性子,你最喜欢我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这些都是陶阳翁主无法给你的。我才是你心目中一个真正妻子的模样,陶阳翁主就是头不解风情的母老虎!” 崔氏原本将所有的指望都放在昌平侯身上了,此刻察觉出昌平侯对她的感情已经变了,甚至真的想要将她交出去伺候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 哪怕大长公主只是一句危险,哪怕最后并不会真的造成那样的后果,可只要昌平侯动了那样的心思,却是就觉得昌平侯已经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样的男人是一点都不值得自己付出的,所以自己一定要断了他所有卖好给陶阳翁主的出路! 更何况自己也没撒谎,这些话昌平侯本来就说过的。 大长公主也看出了崔氏在破罐子破摔,顿时就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了。 “男人在床上说过的话,有几句能够当真的呢,我还是头一回知道你居然是个如此天真的女子,因为你之前表现出来的心狠手辣完全不符合啊。”大长公主笑道,“崔氏看在你刚刚让我开心了的份上,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崔氏连忙跟大长公主拜谢:“大长公主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就是。但凡是贱婢能够办到的事情,贱婢一定替您办到。” “那就这样吧,你要是有本事,让昌平侯从此不能人道,并且自己去衙门自首,我日后就不再为难你。”大长公主笑得十分慈爱,“你的儿子女儿劣迹斑斑是肯定保不住的,但只要你办到我之前说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保住你的孙子孙女。” 至于裴静姝的那一双儿女,大长公主觉得那两个早就被裴静姝养废了,就算自己不跟他们计较,他们也迟早会自取灭亡。 崔氏抖了抖,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应该如何选择。 她跟自己的儿媳妇不亲近,连带着也不喜欢儿媳妇生的孩子。如果是在孙子跟儿子之间选择的话,她一定会选择自己的儿子。 但此刻她没的选,既然大长公主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就说明她的儿子女儿已经必死无疑,能够保住的就只有下一代了。 是继续哀求他们放过基本已经不可能保住的儿子女儿,还是选择留下下一代继承香火?好易 崔氏犹豫了很久,心里十分难受,她真的没办法下定决心,但她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大长公主,您这是在逼我啊!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罢了,如何选得出来呢?”崔氏苦得越发悲戚,缓缓地向昌平侯靠近。 “侯爷,虽然大长公主说了那样的话,但我又怎么舍得伤害你呢?虽然你对我无情无义,可到底宠爱了我那么多年,我们曾经那么多的回忆都不是假的,我舍不得你啊!” 昌平侯还是头一回见她哭得那么惨烈,不禁又动了恻隐之心。 “你也别哭了,我知道我们过往的那些都不是假的,我不会害你的,你放心吧。”昌平侯转头对大长公主说,“殿下,您方才所言,对一个女子而言实在太过分了。崔氏是我良妾,为我生儿育女,一直恪守本分,我怎么能让她去做那种事情呢?我的儿子犯了错是罪有应得,可是没犯错的,也不该受到任何处罚不是吗?” 昌平侯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有那么多儿子呢!总有一个是没犯过错的,不用被上头处罚的,所以他完全没必要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 他还是怕丢人的。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其实她刚刚也就是吓唬吓唬昌平侯罢了,昌平侯要真把崔氏送出去,那她只能痛恨自己当年居然把闺女嫁给一个傻子了。 不过就算昌平侯现在反应过来了,大长公主也依然觉得他是个傻子。因为她看见崔氏在哭得最凄惨,在昌平侯要将崔氏扶起来的时候,崔氏拔下了发间的簪子,狠狠地刺入了昌平侯的胯下。 那一刻,大长公主都替昌平侯觉得疼,这女人下手可真狠啊,好歹恩爱了那么多年不是? 这样也好,她的女儿凄苦半生,她的外孙女惨遭不测,全都是因为这个男人过于风流,又管不好自己的女人,才会害了她们。 既然一切的由头都是这个男人,那这个男人废了,也算给她的女儿和外孙女报仇了。 其实在大长公主知道昌平侯在外面找了一个崔氏以后,就很想把昌平侯给废了。可是她虽然在朝中的地位高,权力大,但为了不给容家添麻烦,不给皇帝添麻烦,她就更加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能真的知法犯法,不能为了昌平侯脏了自己的手。 现在可好,她就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就让崔氏把昌平侯废了。到时候崔氏迫于压力还得去自首,她完全可以把自己摘个干净,连个教唆人犯罪的罪名都不用落下。 昌平侯气得在地上挣扎许久,稍微缓过来一些以后,昌平侯就狠狠地打了崔氏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这样对我!” 崔氏又哭又笑:“我为什么不可以?你对我到底有多好呢?你以为你很深情是不是?可根本不是啊!你就是觉得陶阳翁主不好掌控,裴静妤也不听你的话,你只是为了报复她们而已!就算没有我,你也会纵容你其他妻妾!何必说得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我?如果真的是为了我,你方才又为什么会动摇?” “那又怎么样?你一个妾室,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倒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居然还敢怨我?”昌平侯又扇了她一巴掌。 陶阳翁主看着从前恩爱缠绵的一对狗·男女开始互相怨怼互相撕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就跟笑话一样,这个男人只因为她不好掌控,就要帮着别人害死他们的女儿吗? 她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会瞎了眼,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害了自己的女儿一辈子? 陶阳翁主整个人都在发抖,怎么也没想到昌平侯纳那么多妾整那么多幺蛾子,就是为了一个这么可笑的理由。 既然觉得她态度强硬,那他当初不要娶她不就好了吗? 她难道逼过他吗?不是他自己说喜欢她,求上门的吗? 如果不是成亲前他表现得真诚,那她又怎么会选择他?当年满京城哪个青年才俊,不是任她挑选的呢? 大长公主也看出了陶阳翁主的情绪不对,连忙抱着她安抚道:“闺女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这狗男人善于伪装,当初才将我们母女都骗了去。如今也是他变成这样,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昌平侯当年追求陶阳翁主,自然是有几分喜欢的,可更多的还是为了陶阳翁主身后的势力,想要多占些便宜。 可婚后没多久他就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大长公主和容家都不会帮他,陶阳翁主也冷落他,他觉得前程没希望了,就干脆醉生梦死,彻底养大了崔氏的野心。 时间久了,他就觉得这种醉生梦死的日子挺好的,为了持续下去,崔氏和裴静姝害裴静妤,他还帮着抹掉证据。可这一切最终还是爆发了,他醉生梦死的日子将不复存在,甚至因为他之前做得过分,晚年只怕也没人孝敬。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大长公主觉得过去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而现在昌平侯想要拥有的一切已经全部失去,这桩官司就可以了了。 陶阳翁主则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她和大长公主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去。 大长公主看着自己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更觉得这昌平侯府不能留了。 大长公主很快就把昌平侯府的事情全都报了上去,昌平侯身上能安插的罪名只有宠妾灭妻和包庇裴静姝。这样的罪名是不足以撸掉昌平侯爵位的,再加上昌平侯有免死金牌在手,皇帝也只能把他身上唯一的闲置给撤掉。 这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谁都知道,昌平侯这辈子是再也没有扬眉吐气的希望了,除非他的儿子里面有一个是争气的。 目前来看他的儿子里头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就算以后会有,但只要皇帝是跟大长公主亲近的人,他们这一家子三代以内基本上是没什么指望了。 这还不是让昌平侯最难受的,真正让昌平侯难受的是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而且在崔氏被带走的那一刻,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崔氏很快就被收押了,毕竟她重伤了昌平侯。衙门的人过来时,崔氏表现的很平静,一点也没挣扎,就任由自己被带走了。 裴敬康的妻子受不了了,她在婆家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现在可好,丈夫、小姑子和姨娘婆婆都被关进了监狱,她也不想在昌平侯府里待着了,只能去天牢跟裴敬康讨要休书,结果裴敬康居然还不愿意。 裴敬康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他之前没有好好珍惜过自己的妻子,如今他被关起来了,倒是想把自己的妻子拖累到死。 可他妻子哪里还愿意继续吃亏,见裴敬康不肯配合,她便求到了大长公主那边。 大长公主倒是答应了,不过她有一个条件。她要裴敬康的妻子带走她跟裴敬康唯一的儿子,就算以后要改嫁了,这个儿子也得带过去,还得跟着改姓。 裴敬康的妻子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她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姓裴也好,裴家这样的家风实在是令人恶心,把儿子继续留在裴家,她根本就不放心。 她一答应大长公主很快就替她弄来了修书,裴敬康的妻子对着大长公主千恩万谢,最后高高兴兴地拉着儿子离开了裴家。 昌平侯都快被气死了,裴靖宇的孩子们现在已经跟他不亲了,而且裴靖宇自立门户,他那些孙子孙女有跟没有是一样的。 除了裴靖宇的孩子,他的孙辈就只有裴敬康的儿子了,结果大长公主居然还要可能他的小孙子也一块带走,这事根本就不给他留后啊! 虽然他还有好几个儿子和那几个儿子,他从前都没有放在眼里,跟他们也不亲近。如今他都落魄成这样了,他那几个儿子们只会怪他连累了他们,并不会体谅他这个当父亲的。 昌平侯觉得现在世事不如意到了极点,他就像是只困兽一样,一直想要抗争,想要逃离这窘困的境界,可他怎么也逃不出去。 这一刻,他恨透了崔氏,恨透了大长公主,恨透了陶阳翁主,也恨透了裴静姝。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觉得自己对崔氏和裴静姝那么好,为了他们母女两个,还害死了自己的嫡长女,可他们一点都不懂得感恩,居然还害他终身不举。 像这样忘恩负义的女人,就该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还有大长公主跟陶阳翁主,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这两个女人的?他当年想要娶陶阳翁主的时候,明明就是真心的。是陶阳翁主不懂得他的真心! 而且陶阳翁主结婚以后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也不像未出阁时的单纯美好。是陶阳翁主先变了他才会变心的,这不能怪他。看书窝 大长公主就更不讲道理了,反正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只要陶阳翁主不高兴了大长公主就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那大长公主就是个娇纵的金枝玉叶被娇纵了一辈子已经无法无天了,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这样两对母女。 昌平侯难受极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彻底废了,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家里也没人想伺候他了。 可他相信他跟娇娘是真爱,娇娘之前那么喜欢他,现在也一定会继续照顾他的。 虽然他下面已经不行了,但他还可以用其他的办法让娇娘舒服,他还是可以用其他的办法证明他还是一个男人。 昌平侯在家闭门思过的这段时间天天缠着娇娘,手段层出不穷。娇娘原本对他就不是认真的,哪里还能受得了这个,终于在某一天忍无可忍之后,给昌平侯下了点迷药,然后带着昌平侯府大部分值钱的东西桃之夭夭了。 昌平侯府原本就不太富裕了,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府中所有能动用的银票全部被娇娘取走,还有不少值钱的金银珠宝也被娇娘卷走,甚至包括房契地契,也全被娇娘带去卖了。 昌平侯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儿,娇娘就一个弱女子不可能带走那么多东西的,肯定有人在暗中相助。更何况还有那些房契地契,娇娘都是偷走的,没有其他的证明物件是不能转卖的,可她居然全买了个干净? 他于是派人去调查,可查了半天也查不出什么结果,因为娇娘一路逃走的证据全都被人抹干净了。 这种感觉让昌平侯出离愤怒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当年他大女儿失踪时,大长公主跟陶阳翁主派人出去找,就是这样的结果。 昌平侯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暗中帮助娇娘的那个人一定是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就是为了报复自己当年替裴静姝掩盖罪行。 昌平侯痛恨极了,早知道崔氏跟裴静姝是这样的人,他当年无论如何也不会帮助他们的,现在也不会这么倒霉了。 昌平侯凭借自己的手段已经没有办法找到娇娘了,他只好让衙门到处去贴娇娘的通缉令,可是这东西贴了也没什么用,有大长公主帮助,娇娘在民间简直过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那些通缉令上画的肖像与她完全不像,她就算站在通缉令前面,也没有人会认出她来,所以她完全可以自在潇洒。 娇娘是个可怜人,她原本也是官家小姐,只是父亲犯了错,害她被充入教坊司。 大长公主当初想要报复昌平侯的时候,亲自去挑人,一眼就看中了娇娘。自从娇娘进入昌平侯府之后,大长公主也一直暗中给他帮助。 她觉得娇娘人还不错,就答应娇娘,只要娇娘帮她办成这一件事,她就还娇娘自由。 娇娘立马就答应了,一点也不带犹豫的。那些房契地契她当然是没办法卖掉的,还有那些金银珠宝她也没办法带出城。她把那些东西都给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直接给她一叠银票,好让她下半辈子好好过日子。 她带着大把的银子离开京城以后,大长公主也给了她新的身份证明,她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苏新月。 这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她希望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可新日不太好听,那就新月。 虽然她人生中的某些污点不可能完全去除,但她可以以新寡的身份,在最大限度里,给自己挑一个合适的好男人。 就算没有也不要紧,反正她还有大把的银子,就算没有男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要不然找到一个像昌平侯那样的男人,还不是得倒霉一辈子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因为大长公主的运作,裴静姝才被收押没几天就被斩首了。 裴静姝被斩首的那一天,江雪荷一家人都去围观了。 那个女人是杀害他们父母的仇人,如今终于大仇得报,他们必须亲眼见证才行。 为了让裴静姝不那么孤单,大长公主还特意把广平侯也提到今天问斩,让他们夫妻俩一同上路,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后悔了。一个是后悔自己当年没有扒着裴静妤不放,倘若裴静妤嫁给了他,不管他做错什么,皇帝看在裴静妤的面子上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另一个只是后悔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他怎么偏偏就眼瘸看上了广平侯这样的卑鄙小人? 如果他当初没有看上广平侯,并且继续讨好裴静妤的话,完全可以另外挑一个青年才俊,过完幸福的一生。 其实她真的有那么喜欢广平侯吗?没有的。她会注意到广平侯,只是因为那是裴静妤的未婚夫罢了。 她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比裴静妤强,所以一个劲儿的跟裴静妤抢东西,抢男人。 早知道广平侯是这么个玩意儿,她当初就不抢了。说不定让裴静妤嫁给广平侯,还能让裴静妤痛苦一辈子呢? 可惜他们两个想的再多后悔再多也都无法挽回了。 随着他们俩的人头彻底落地,江雪荷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回来。 她觉得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从此他们一家人可以在京城好好的过日子了。 三天后,就到了江云兰与柳涵之的婚期。这场婚礼比当初江雪荷补办的那场婚礼还要热闹许多,因为这一回陶阳翁主和大长公主都有添妆,裴靖宇这个当舅舅的也有所表示,就连皇帝都派人送了点东西过来。 这一重又一重的嫁妆,差点把柳大娘给砸晕过去。江雪荷看着柳大娘这样都觉得无奈,反正每回他们以为柳大娘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柳大娘就会被更大的刺激给惊到。 江雪荷觉得就柳大娘这个性格,如果不是柳大娘真的喜欢江云兰的话,这门婚事肯定成不了。 这一天,顾思娴夫妻两个也来了。徐子熙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跟着顾思言了,已经把自己的那几个小生意给转移到京城来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起码他们以后要见顾思娴方便了很多,顾思言和顾思行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了。 看着江云兰被送进柳家之后,顾思言拍了拍顾思行的肩膀笑道:“思娴和云兰都已经出嫁了,雨萱也有长辈帮忙相看起来了,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自然是打算好好读书的。”顾思行一本正经。 “我是说婚姻大事,你有什么打算?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家双亲都已不在,正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赶紧跟你嫂子说说,我跟你嫂子也好帮你相看起来。” “这个不着急的,我觉得还是等三年之后我考上了进士再说吧,到时候能挑选的余地也大一些。” 他今年也就十六岁,三年后才十九。女人十九岁还没成亲,会被说成是老姑娘,但是男人十九岁没成亲,不会有人说是老男人。搜读电子书 虽然顾思行也觉得这个挺不公平的,可世情如此,他既然能钻这个空子,那就先钻着呗。毕竟他现在也没看上什么姑娘,暂时也没这个想法,还是学业比较重要。 顾思言也不说他什么,以顾思行的年纪,的确再等三年也等得起,三年后如果考得不错,也能找个更好的。 只是顾思行这边一直没动静的话,江雪荷难免要为他操心,顾思言只是不想让江雪荷操心而已。既然顾思行已经说了,三年后再考虑,那他就回去跟江雪荷说一声,让江雪荷三年后再考虑好了。 回去以后顾思言还没来得及说顾思行的事情,他就看见江雪荷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 顾思言很担心连忙走过去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雪荷捂着自己的胸口,闷闷道:“我这心里怪难受的,嫁了个妹妹,好像心口被人挖掉一块肉似的。这回我可算是明白你了,当初思娴出嫁的时候,我还笑话过你呢。” 当时江雪荷觉得她对江云兰跟顾思娴一向都是不偏不倚的,她也很喜欢顾思娴这个小姑子,所以顾思娴出嫁的时候,她虽然惆怅了一会儿,但不像顾思言和顾思行表现的那么夸张,她当时还笑话过他们兄弟了。 现在她是明白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虽然她对顾思娴也很好,但江云兰才是她自己的亲妹妹。江云兰与她血脉相连,又曾经与她相依为命,与江云兰分开,就好像挖掉了小半条命。 听说母亲失去孩子就会这样的,她这大概属于长姐如母吧? 顾思言跟她开玩笑:“你可算是理解我了,不过你比我还要倒霉一点,我只用体会这一次就好了,可你还得体会一次呢。你想想等过两年雨萱也出嫁了,到时候你又是什么心情?” 江雪荷笑道:“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嘛,说不定下次我就习惯了呢?” “哪有那么容易就习惯了呢,不过应该会比现在好上不少就是了。”顾思言笑道,“我们两家都是差不多的,兄弟姐妹几个相依为命了一段时间,感情要比别人家的深厚一些。原本都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可是各自成家以后就总觉得要分开了,要疏远了,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应。” 顾思言在顾思娴出嫁的时候就想过,以后妹妹跟他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遇到点什么事情,他只怕也鞭长莫及,所以他必须要努力一些。爬到更高的地位去让他的妹夫哪怕看不到他,也迫于他的威慑,不能对他妹妹不好。 虽然他也觉得徐子熙不是那种人,但这种事情能免则免。 “你说的是从前云兰和雨萱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我来拿主意,可等他们各自出嫁以后,就再也不会来请我拿主意了。他们都是聪明的姑娘,一个人的时候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从前那样,只是出于对我的依赖罢了。”江雪荷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很享受他们对我依赖的,所以一旦他们离开了不会再依赖我了,我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顾思言笑道:“兄弟姐妹就是这样的,就像是同一棵树上生出来的不同分枝。时间久了,这些分枝会越长越好,但也离得越来越远。这世上能够一直陪着你的人,不会是你的父母,也不会是你的兄弟姐妹,而是你的丈夫啊。” 江雪荷哭笑不得:“你这算不算是自卖自夸?” “自然不算,我这是实话实说呢。”顾思言笑了笑,又看着江雪荷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娇娘,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江雪荷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我明白的。” 他一直都对她很好,她是明白的。 顾思言见她如此,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笑道:“好了,我们两家又离得不远,只要你想云兰了,就可以经常过去看她。云兰那么喜欢你,肯定也会经常过来看你的,这些都是当初你劝我的话,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江雪荷心想,这些话的确听着耳熟,可人不就是这样的吗?劝别人的时候总是一套又一套的道理,可轮到自己身上了,那就忍不住钻了牛角尖,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第二百六十七章 江云兰三朝回门那日,江雪荷天还没亮就起来了。虽然跟妹妹才分别了三天,但因为妹妹彻底成了别人家的,她便觉得这三天格外漫长。 回门宴是在顾家摆的,比较江家没有长辈。陶阳翁主原本想将这事揽过去,可江云兰觉得去翁主府更不合适。 于是陶阳翁主只好带着孙子孙女一大早就去了顾家等着,想要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柳涵之。 这天江云兰来得也早,与江雪荷一碰面,姐妹俩就抱在了一块儿。 这不是他们姐妹俩分别的最长的一次,却是江云兰最思念江雪荷的一次。 江云兰眼中有泪光闪动,但脸上满是红光,可以看得出她这三天在婆家过得很不错。 虽然看得出来,但江雪荷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柳家对你可好?” 江云兰娇羞地点了点头:“夫君体贴,婆婆也很体谅我,这三天都没怎么让我干活。” 江雪荷笑道:“新媳妇儿头三天的确是要松快一些的,但之后你该做什么还是得做,不过不该你做的也不必抢着去做。” 江雪荷会这样说,是怕柳大娘觉得江云兰今时不同往日,对江云兰会格外客气照顾,可这样对江云兰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虽然要干的活是少了很多,但如果这样的名声被左邻右舍传了出去,对江云兰的影响是很大的。 所以她会劝江云兰要做点活。 可是她又怕江云兰太老实了,听了她的话又体谅柳大娘年纪大,就什么活都抢着干。 毕竟人都是不能惯着的,现在柳大娘或许会畏惧于江云兰的身份,什么都不敢让她做。可如果江云兰有着这样的后台,却还什么活都抢着干的话,难免会被人看轻。 万一柳大娘习以为常了,将江云兰当牛做马的使唤,那也很不妙。 柳涵之现在与江云兰正是感情浓密的时候,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时间久了,感情总会变得平淡起来,要是江云兰习惯了一个人付出,那以后可就掰不回来了。 “姐姐放心吧,那些我都懂的。”江云兰笑道。 江云兰能够感觉到江雪荷对她的爱护,也知道江雪荷那些话的用意。因为她小时候总是闷声不响的,爹娘死后又被祖母和大伯母压着做了很多活儿。 可现在她已经彻底从那些过往中走出来了,再也不会犯那样的傻了。 顾思言知道江雪荷担心江云兰,所以柳涵之一过来,就被顾思言拎去书房敲打了。 但好像也没什么可敲的,不管顾思言说什么,柳涵之都很诚恳地点头。 “你只要是个明白人,我就不用担心你任何事。只不过你嫂子担心妹妹,你也体谅一些。”顾思言笑道。 “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可我到底是按原来那样叫你顾兄,还是跟着娘子叫你姐夫呢?” 柳涵之觉得这个称呼问题得先弄明白,免得以后被叫乱了。 顾思言想了一下便道:“我也不是你亲大哥,要不你还是跟着你媳妇叫好了。” “好的,姐夫。”柳涵之改口很快。 顾思言拍了拍他的肩,就开始说别的了。 女眷那边,江雪荷跟江云兰说完以后,陶阳翁主就拉着江云兰过来说了很多很多。 对她来说,这些外孙女找回来的都太晚了,她欠了太多年的叮嘱没说,所以总是说不完似的。百晓 江云兰也没有不耐烦,一一认真聆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感激陶阳翁主几句,就让陶阳翁主乐开了花。 与江云兰说完之后,陶阳翁主又看向江雨萱。 “兰姐儿都出嫁了,接下来该给萱姐儿张罗了。” 江雨萱笑道:“曾外祖母说了,她还要将我多留两年呢。” “说是这样说的,可两年也一眨眼就过去了,现在先看起来,两年之后也差不多了。”陶阳翁主笑道。 “可我觉得不用那么着急嘛,说不定有缘人他会自己出现呢。” 江雨萱主要是还没有嫁人的想法,也没什么喜欢的人,所以现在一说起她的婚事,她就不太乐意。 而且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不上不下的,想找一门差不多的婚事很难。 大长公主每天都在为了这个事情头疼呢,江雨萱见大长公主都那样头疼了,对相看也就更抵触了。 “谁知道有缘人什么时候出现呢?算了先不说这个,反正有我给你曾外祖母给你张罗着呢。”陶阳翁主笑道,“对了,你们小舅公要回来了。” “小舅公?”江雪荷姐妹几个都愣了一下。 自从与大长公主相认以后,他们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小舅公的消息。只是这位小舅公在外多年一直都没有要回来的迹象,江雪荷他们还以为这位小舅公会一辈子待在边境不回来了呢。 “之前母亲不是又病了吗?其实之前母亲试过这种病把他骗回来的,可是他在京城也不是一点人脉都没有,并不会轻易上当。”陶阳翁主无奈道,“上回母亲被杨氏气狠了,大病一场,又托人送信去给他说了不少狠话。他也知道母亲是真的病了便跟皇帝请命回来了。据说他这次回来,除了他的大儿子继续留在边疆镇守,其他孩子都会跟着回来。到时候你们又多了不少兄弟姐妹,正好可以一块热闹热闹。” 江雪荷几人都乖巧点头,心中忍不住在想,也不知道那边的兄弟姐妹会不会喜欢他们这些忽然冒出来的。 半个月后容翊就带着一群人好好荡荡的回来了,回来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手上的兵权全部交了。 皇帝笑道:“大将军也不必如此着急,这一项都是最信任你的,这些兵权继续握在你手里,朕也放心。” “微臣如今是回来颐养天年的继续握着这些兵权也无用处,倒不如交给更有能力的人。” 皇帝心想,如果真有更有能力的人,他还能放任容翊在边疆镇守几十年吗? 他一向都是最敬重大长公主的,如果真有更有本事的人,他为了大长公主早就将容翊召回来了。 只可惜他这满朝文武就没几个得用的,他只好委屈大长公主思念小儿子几十年了。 这兵权自然是要收回来的,不过只收回一部分就可以了,剩余一部分就握在容翊手里继续管着。毕竟他对容翊是真有几分信任的,而且大将军职位只有容翊一人可以胜任,一个大将军手里却一点兵权都没有,这像什么话? 再说了,如果他一次性就把容翊手中所有的兵权全部收回去,那不知道得寒了多少将士们的心。 身为帝王可以多疑,但面子上必须过得去。 “这次回来是真的不打算再走了吗?”皇帝又问。 “母亲已经老了,微臣这做儿子的,肯定得留在他身边孝敬她。”容翊叹息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而不待。微臣并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发生在微尘身上。” “你既然这样想,当初又何必几十年都不回来?不是早与你说过,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大哥的地方,就算你没本事当这个大将军,朕也不会把这个爵位交给你大哥,他更不是这块料。”皇帝说到这里也有些埋怨,“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事姑母来跟朕抱怨过许多次?正看着姑母那样也觉得心疼,可你就是不回来,朕又能怎么办呢?” “之前都是微臣的错,还望陛下见谅,微臣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听到大长公主被杨氏气晕的时候,容翊是真的被吓个半死。 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回来,可能真的没机会再见到大长公主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容翊被吓过之后,也越发的愤怒。他这对兄嫂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容翊觉得指望这对兄嫂给母亲养老是没希望的,所以他还是自己回来吧。 虽然之前母亲就把哥哥嫂嫂给赶出家门了,但容翊一直都觉得只要哥哥嫂嫂好好改过自新,母亲总会接他们回来的。 可他们似乎没想着要带,只想继续从母亲手里抠索出更多的好东西。 容翊实在是想不明白,当母亲的生出孩子又把孩子抚养长大,半生的心血都倾注在孩子的身上。或许有些父母很不合格,并不曾为自己的孩子付出过什么,但大长公主绝对不是那样的母亲。 因为大长公主的三个孩子里头,资质最差的就是容翔。做母亲的自然希望三个孩子以后都能过好日子,所以她在容翔身上花的心思也就更多。 所以从来只有容翔对不起大长公主的,大长公主并没有对不起容翔任何地方。 容翊一直都觉得父母手里的那些东西就是父母的,父母愿意给你,那就是你的。父母不愿意给,那也理所应当,你若是想要可以自己去挣。 可容翔从未想过自己给自己打下一片家业,他就只想着从父母手里抢,哪怕根本不合适,还是非要抢。甚至还因为父母不愿意给他,他就觉得父母对不起他。 也别说这一切都是杨氏那个臭婆娘挑唆的,如果容翔从未动过这些心思,别人再怎么挑唆他还是不会去做这些事情。 容翊当年远走边关除了不想引起兄弟纷争,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告诉容翔,这些东西是可以靠自己本事去挣的。 就算容翔不是行军打仗的料,可容翔还有其他本事,只要他想,他总能给自己打出一份其他方面的产业。 但容翔也不太愿意,被杨氏一挑唆就觉得,原本可以直接继承父母家产的,又何必自己累死累活呢?而且他们就算累死累活的去拼自己的产业,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比大长公主留下的更多。 早在容翔跟着别人造反的时候,容翊就对这个哥哥死心了。现在又听说容翔和杨氏差点气死大长公主,容翊这回回京都想跟容翔断绝关系了。 不过那种想法也只是一时冲动而已,真叫他做这个决定的话,他还下不了那个狠心。所以容翊是打算离开皇宫后就直接去跟大长公主请安的,至于容翔那边能不见就不见吧,免得他也被气死。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一离开皇宫,就看到了容翔? “三弟,你终于从边关回来了,大哥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容翔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格外的复杂。 容翊不由皱眉:“大哥这话的意思是,你希望我一辈子都在边关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母亲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回来的。” “是啊,母亲一直都希望我能够回来的,可是大哥从来都不是这样希望的,不是吗?” 容翔有些不自在:“你别这样想,我没有那些意思,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不希望你回来呢?” “因为对大哥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不是你的亲弟弟,也不是你的母亲,而是大将军的爵位,是母亲手里的那些家产。”容翊冷笑,“我从前是真的,什么都不想给你争的。” 容翔这次过来是想跟自己兄弟和好的,并不想跟容翊吵架,只是听到容翊这话还是心头火起。 “你若是真的不争不抢,就不该表现的这么出色。倘若两个儿子都平庸的话,容家不就还是有我这个嫡长子继承吗?” “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大哥居然还没想明白吗?”容翊冷笑,“如果我们兄弟两个都很平庸,那么家里的家产会一分为三,我们兄妹三个,一人一份,谁也不多,谁也不少。而大将军的职位,陛下一定会交给一个能够担的起来的人。而我们家的爵位,则会另外换一个毫无实权的。” 容翊就不明白了:“这些难道是很难明白的东西吗?有些职位就是要能者居之的,否则整个朝堂还不乱了套?大哥也只是平庸而已,并不是傻子,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这些蠢话,做那些蠢事?” “你不是我,你没有处在我这个位置,你是不明白的。”容翔苦笑,“而且你不觉得你现在跟我说什么都显得很虚伪吗?你从小就表现得比我出色,后来口口声声说不肯接过这个爵位,却一声不响地跑到边境去作战,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把这个爵位交给你。”爱薇 “可是有谁拦着不让大哥去吗?这个爵位原本就是我们容家先祖用命用血换来的,是容家世世代代用命用血守住的,所以我现在用命用血去拼回来有什么不对?”容翊冷笑道,“大哥如果想要的话,你也可以去全县拼命啊,并没有任何人拦着你不是吗?更何况你真正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连造板这种事情都敢做出来,其他的还有什么拦得住你呢?” “你——”容翔气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块料,你还跟我说这种话,你是巴不得我去送死对吧?” “不,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明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为什么还非要抢这个位置?”容翊说着又觉得疲倦,“算了,这样的话我已经问过无数遍了,每回大哥都给我一些乱七八糟的回答,就没有一句话是在点子上的,偏偏二姐还说你最近改过许多,可依我看来你什么都没变。” “我什么都没变?我明明……” 容翔觉得自己最近表现的已经挺好的了,他已经在尽力管住杨氏了,大部分时间仰视都是不会出来作妖的。 他现在很想认回自己的母亲,可是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心心念念的惦记着母亲手里的东西了。他只是觉得母亲年纪大了,他想要好好照顾母亲,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容翊就觉得容翊虚伪,他就忍不住在想,如果从来没有容翊这个人的话,那他这辈子也许不会过得如此凄惨。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是不应该这样想的,可是他完全忍不住他,就是觉得如果没有容翊该多好啊? 可是这种想法又令他胆寒,因为他还记得小时候他曾经很期待容翊的出生,他曾经照顾过容翊很长一段时间。而像他这样资质平庸却身份尊贵的嫡长子,在学堂里也是受人排挤欺负的,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不配。 面对那些人的排挤和欺凌,他自己是束手无策的。可每当那个时候,容翊这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弟弟都会站出来,替他赶走那些欺负他的人。 小时候他对这件事情是很感动的。每回容翊为他站出来的时候,他都想着自己要一辈子照顾这个弟弟。他要一辈子都对弟弟好,要一辈子都记住这份恩情。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他把这些事情全都给埋在心里,不愿意主动想起。他还给自己找了许许多多的借口,去全方位的否定这个弟弟。 因为他真的没有一方面是比容翊强的,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一点点的自信。 他觉得自己过得很苦而容翊那么厉害,什么都能轻易得到,让让他又怎么了? 容翔忽然抱住自己的头,只觉得一阵头疼。他明明是特意过来想要跟自己弟弟和好的,可是这一切又被他搞砸了。 又要怪容翊吗?是容翊一开口就不跟他客气的,所以他才会失控。 可其实好像也不怪容翊,容翊对他不客气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之前做过太多的糊涂事,而且容翊这次回来,明显是因为之前大长公主差点被气死的事情。 容翊看见了容翔抱头痛苦的样子,但是他没怎么理会。每当容翔做了糊涂的事情以后都会这样抱头痛苦,看上去好像是在忏悔。然而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怎么改过。 容翊对这个哥哥基本已经不抱希望了,他现在只想赶快去大长公主见见他的母亲。 大长公主是很期盼自己的小儿子能够回来的,人没回来的时候她日思夜想,有时候甚至茶饭不思,废寝忘食。 但是这人一回来,她却没那么着急想见了。甚至为了让这臭小子主动认错,她还让管家紧闭大门,别让那臭小子进来。 大长公主觉得容翊回来一趟不容易,所以她得多折腾折腾容翊要,不然那臭小子永远都不知道教训,也不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到底有多忧心。 容翊听到大长公主不让他进门的时候就傻了,他在门口傻站了许久之后,又无奈的苦笑出来。 正好这个时候江雪荷带着新做的点心过来,听到管家说大长公主身体不适,这几日都不见客还吓了一跳。 她正想上前询问大长公主的情况,再让管家帮她把这些点心送进去,结果管家忽然就把门开了。 “雪荷姑娘来了,快进去吧,殿下和雨萱姑娘都盼着呢。”管家方才还严肃的脸,忽然就乐开了花。 第二百六十九章 管家脸色变换太快,弄得江雪荷跟容翊都面面相觑。 江雪荷也觉得大长公主不应该那么快就原谅容翊,不管怎么样,先让容翊吃个教训是应该的。 不能否认容翊是个好人,是他们整个大夏所有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容翊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君王,对得起百姓,围堵对不起家里的母亲。所以在这种时候当母亲的给他摆点脸色,是再正常不过的。 就是如果自己没有正好撞见这么尴尬的场面就好了,有容翊杵在边上,江雪荷都不太好意思进去了。 后来管家又催促了一遍,江雪荷只好跟容翊行了个礼,喊了声容将军,才匆匆跑进大长公主府。 容翊看着江雪荷与陶阳翁主年轻时有三分相似的模样,好奇道:“方才跑进去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二姐失散多年的外孙女?是叫荷姐儿吧?” 他刚刚听到管家叫那位雪荷姑娘。 “的确是雪荷姑娘,自从大长公主认回了表姑娘家的几个孩子,人也开朗了许多。”管家乐呵呵道,“雨萱姑娘现在就住在府里呢,经常弄些美容养颜的方子孝敬大长公主,令殿下时常开怀。雪荷姑娘是养花的一把好手,还喜欢研究新鲜吃食,经常送花送点心过来,大长公主都很喜欢。喝了雪荷姑娘送过来的花茶呀,大长公主人都精神了不少。云兰姑娘也时常会过来,她为人腼腆些,话不多,但十分细心,绣活也好,经常会给大长公主送衣服送枕头送鞋子,都是她亲手做的,比起府里的绣娘也不差什么。还有两个小少爷,也有很聪明伶俐,去学堂读书一直名列前茅。” “我听说那丫头已经嫁人了,怎么还叫姑娘?”容翊是越听越愧疚,只好转移了话题。 他一个亲儿子在母亲跟前孝敬的日子,都不如刚找回来的曾外孙多,再听下去他都没脸站门口了。 管家叹息道:“大长公主说了,雪荷姑娘他们在大长公主心里永远都是小姑娘,所以让我们这些下人都叫他们几个姑娘。” 容翊不由笑了:“母亲高兴就好。” 容翊的语气透着几分怀念,他觉得大长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比较任性,只要她自己高兴就好了,别人是怎么样想的她不管。 大长公主原本就有那样的底气,再加上她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只要不坏了她的那套原则,其他地方她是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 而她的那套原则又是基于道德跟律法层面的,因此她的任性从来都不会影响到外人,所以容翊只觉得他的母亲十分率性可爱,并不觉得这是真正的任性。 不过管家听到容翊这话却是冷哼了一声:“也是我们公主殿下的命不好,她心里是一直盼着可以像别人家那样子孙绕膝的。且她喜欢漂亮姑娘,一直都希望家里能有一群漂亮姑娘,让她好好打扮教导。她明明有三个儿女,最后真正能够承·欢膝下的也就那么两三个,您是不知道她有多眼馋别人家的。她从前虽然不喜欢出去跟人凑热闹,但也有几个好友是经常来往的,可如今她连那些好友家都不爱去了,就是不想看到她好友家里十几个孙女一块欢声笑语的画面。” 管家说完叫人送了壶水过来,喝了两口以后继续道:“她之所以让我们将那些表姑娘都叫做姑娘,也是因为她遗憾自己没能从小就养着姑娘们。大长公主实在是太孤独了,他让我们喊姑娘假装姑娘们好像都还没出嫁,还可以经常过来孝顺她一样。这种感觉将军您是不会明白的,毕竟您的儿女都在身边呢。” 容翊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尤其是管家的最后一句,简直就是生生的在打他的脸。 其实一个管家,哪里敢跟大将军说这样的话呢,这些话还不都是代替大长公主说的。 大长公主在儿子面前是说不了软话的,可是江雨萱觉得这些话都是大长公主的心里话,既然大长公主不好意思说出口,那么他们已经知道了大长公主的心思,就得让容翊也知道。 毕竟容翊这么多年都在边境,对于大长公主的事情,虽然全都知道,可是没有亲身体会过,总是隔了一层。容翊虽然也觉得自己母亲辛苦,但到底有多辛苦,是怎么样的辛苦,容翊一无所知。 江雨萱没有见过容翊,她只知道大长公主对她很好,所以她完全是站在大长公主的角度思考问题的。 站在大长公主角度的话,容翊就显得很可恨了。所以江雨萱觉得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容翊,起码得让容翊先好好的愧疚一场这原本就是应该的。 不过江雨萱心里也清楚,大长公主嘴上说的强硬,可她并不恨容翊,相反还很心疼容翊。她对容翊的所有怒气,都是因为她心疼容翊不够爱惜自己。 所以江雨萱也知道自己应该掌握好分寸,所以她提醒过管家要见好就收。 管家自然也是站在大长公主这一边的,因此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该嘲讽的时候嘲讽,该痛心的时候痛心,说的是声情并茂,激烈昂,扬。叫容翊头都不敢抬一下,双目也是盈着热泪,满是红色。书吧 管家虽然是站在大长公主这一边的,但也是从小看着容翊长大的,见容翊这副神态也不落忍。 因此在这之后管家就没再说什么了,还给容翊递了水,甚至想搬把凳子让容翊好好休息。 可容翊已经无地自容了,自然也不会接受这些东西,甚至还直接在门口跪下来了。 他之前来的时候就想过,如果他在门口跪下了,母亲心疼他的膝盖总会早一些放他进去的,可他是来跟母亲赔罪的,不应该耍这样的心眼,所以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就好了。 但现在容翊又觉得他做错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母亲这些年在家里实在太苦太苦了,他愧疚的无法自拔,只能跪着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 管家看到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进去喊大长公主出来见他。 容翊也连忙叫住了管家:“我跪在这里是因为我自己心里愧疚,想让自己好受一些,并不是要挟母亲出来见我。这件事情还请管家伯伯不要告诉母亲,我想一个人跪着冷静冷静。母亲想让我在门口待多久都是应该的,我一点怨言也没有。我甚至觉得,就算我在门口跪上三天三夜,也是应该的。” “哎哟,我的小少爷啊,您可不能这样啊,跪坏膝盖心疼的还不是大长公主吗?”管家也心疼极了,“您还是快点起来吧,大长公主也没心想跟你怄气,她之前就算好了,让您在门口待上三个时辰就好。” 这天不冷不热的,容翊在门口站上三个时辰对他来说是不痛不痒的,顶多就是会被来往路人观看,有些丢脸罢了。 但大长公主一向都是个不在意流言蜚语的,因此她不觉得被人说闲话有什么好丢脸的。 可跪上三个时辰就不一样了,容翊是个大将军在外头站上好几个时辰应该是常事,可是一直跪着就很少了吧,说到底整个大夏朝也没有几个人是有资格让容翊下跪的。所以管家觉得以容翊的膝盖一定跪不了那么久,真要跪那么久的话肯定会受伤的,他和大长公主都会心疼死的。 “我在外头磨砺了这么多年,早就锻炼出了一副铜皮铁骨,跪上三个时辰而已,对我来说不痛不痒的管家不用担心。” 就在管家,怎么都无法劝服容翊的时候,江云兰也带着新做好的几个绣枕过来了。 江云兰在不久之前得了个方子,用来做枕头的话,会让人夜里睡觉更舒服。她先是给柳大娘、陶阳翁主和大长公主三个长辈都做了一个,长辈用完都说不错,她又给他们姐妹几个都做了一个。 她这段时间做的枕头也是做上瘾了,没多久顾家、柳家、徐家和裴家的人基本上都用上了她做的枕头。虽然她已经把方子送出去了,但枕头还是照做不误,反正现在她的秀活越来越好,大家也都喜欢的紧。 这回她听说自己的小舅公回来了,小舅公那边儿媳女儿再加一个舅母,一共有五个女眷,她就做了五个绣枕想给他们当见面礼。这回她把五个袖枕一起带过来了,是想让大长公主替她掌掌眼,因为她不知道小舅那边的女眷是否会喜欢这样的花纹。 不过江云兰走到门口的时候,也被跪在门口的容翊吓了一跳。 “云兰姑娘过来了快进去吧,雨萱姑娘和雪荷姑娘都在里面等着呢,大长公主昨儿还在念叨过您呢。” 管家看到江云兰过来了,就热情地招呼她。 容翊看到江云兰,只觉得心里苦。 这些小辈一个个都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就他一个人在门口,怎么也进不去,唉。他好羡慕啊。 但江云兰并没有直接进去,反而站在边上打量了容翊很久。 “这位就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小舅公吧?” 江云兰觉得这位小舅和那位大舅还是挺像的,不过小舅看上去要更精神些,而且一脸正气凛然的,不像大舅那么颓废憔悴。 管家闻言乐呵呵道:“云兰姑娘可真聪明,这位正是你小舅呢。” 容翊听了都有些无语心想,这跟聪明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管家就算想捧着这几位姑娘,也不能胡乱的夸呀! 第二百七十章 江云兰对这个小舅公的第一印象其实还不错,只是她很快就想起了大长公主说的那些事情。如今小舅公就能回来一家团圆自然很好,可是小舅公回来之后第一个去见的是皇上,想来大长公主多少会有一些失望。 见过皇帝以后,小舅公就过来找大长公主了,然而却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前来,好像是要争取大长公主的原谅,以后再拖家带口。 江云兰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不知道舅祖母何在?还有我那些表兄弟表姐妹呢?”江云兰好奇道,“小舅公是想先争取曾外祖母的原谅,然后再带着他们一起过来拜见曾外祖母吧?可我却觉得这样不够诚意。” “哦?哪里不够诚意呢?”容翊不由挑眉,心想这位外甥女不是最腼腆的吗?这也看不出来啊。 “我觉得小舅公要是把一家老小都带过来,曾外祖母听到了,一定会更早放您进去的。”江云兰笑道,“但是曾外祖母什么时候放您进去并不要紧,主要还是您跟您的家眷全都是曾外祖母的晚辈,这些年您没尽过孝心,您的家眷也是一样的。既然要道歉,自然是全家一起过来这样才更显得有诚意啊。” 容翊闻言觉得很有道理,连忙派人去将家里人都叫过来。 江云兰对此十分满意,就抱着东西进去了。 容翊还在门口跟管家开玩笑:“您不是说这位是最腼腆不过的吗?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我看着倒是挺伶牙俐齿的。” 管家笑道:“我也是头一回听到云兰姑娘这样说话,想来也是为了殿下打抱不平呢。不过云兰姑娘说的也没错,不是吗?老奴之前都没想到这一点呢,事实上如果将军一家老小都过来的话,公主肯定会更高兴的。所以说还是云兰姑娘心细如发,最体贴不过了。” 容翊笑道:“这倒也是,比起我家那几个大大咧咧的姑娘,这位的确是聪明体贴多了。就是我家里的儿媳妇也没有这样体贴周到的。” “是啊,江家的三位表姑娘都很好,两位表少爷也很聪明,不过那两位表少爷您要过几日才能见到了。其实表少爷也学过一点拳脚功夫,虽然年纪还小,但舞起来也像模像样的,将军若是有空可以好好指点指点。” 容翊听了好笑:“管家您就是个只会说好话的是否真的像模像样,我还得看看才行,如果真是个好苗子,我一定不会放过的。” 容翊觉得管家的话并不是十分可信,毕竟小时候他跟他大哥一起打拳,管家说他打得虎虎生风,说他大哥也是有模有样的。 可容翔如果真打的有模有样的,现在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容翔在武学方面是真的没什么天赋,但当年没少挨管家的夸。 虽然大长公主跟容栩都让容栩清醒一点,但容翔天生就是个喜欢听好话的,总是把父母的教导当作耳旁风,只听管家那些为了安慰小孩子说的话。所以最后容翔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固然有天赋的原因,也有他自己不思进取的关系。 容翊觉得容翔最大的问题还是不思进取,就想着坐享其成。如若不然,以他们家的权势,容翔再怎么不济都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因为有了龙翔这样一个大哥容翊,为了不重蹈覆辙,对自己的孩子教导的格外严厉,每个都紧盯着一个也不肯放松。 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除了老大因为他太过严厉把人给教的有点呆了,其他几个孩子都还是很伶俐很能干的。 但是老大虽然做人呆了一点,可伸手却是一等一的,在战场上也很有计谋和风范,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什么。 当然了,他现在不用操心,也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把孩子教呆了以后,花了四五年时间硬生生给掰回来了。 很快容翊的一家就全都跟着过来一起跪在地上了,因为容易教导有方的缘故,所以他的家里人全都毫无怨言,跪得心甘情愿。 管家看到这一幕十分动容,再也不顾容翊的阻拦,直接去禀报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听说这次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三岁和一个五岁的小孩。大长公主的心一下子就软的不像话,心想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一直待在门口站着呢?这对小孩子多不友好啊,他连忙让管家把门打开,把他们一家全都引进来。 江雪荷姐妹三个对视一眼,会心一笑,都站起身来准备迎接容翊一家。 大长公主则笑道:“他们这忽然过来的,就让你们这样见面未免太仓促了些,你们姐妹三个还是先到后头去玩儿吧,一会儿自己回家,过两日我们再准备一个接风宴,几家人一起凑在一块吃个饭,就当是老婆子我几十年来吃的第一顿团圆饭了。” 说道团圆饭大长公主,又有些黯然。可惜了她的外孙女不在,可惜了老大一家还没有悔悟,现在的团员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团圆。 可是这比起之前已经很好很好了,已经是这几十年来最好的一次了。 江雪荷姐妹三个自然也看出了大长公主的惆怅,连忙夸了她几句,说她一点也不老,等到容翊他们一家进来了,他们姐妹三个才躲到屏风后面去。 江云兰还在屏风后面和姐妹咬耳朵:“还好曾外祖母让我们都躲起来呢,否则我都不知道今日带过来那些枕头是要当场就送过去呢,还是过几天再送?” 江云兰如今比起从前活泼了不少,江雪荷看着喜欢,揉了揉她的脸好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我们不用躲起来的话,那就今天把枕头送了,改了再送点别的呗,反正你那还有绣帕绢花之类的东西。” 江雨萱也笑道:“是啊,说到底如果经历我们三个要出面的话,真正该惆怅的是我与大姐啊。二姐姐好歹还带了几个枕头过来呢,我跟大姐姐是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要是你把东西送出去了,我们两个可该怎么办呀?” “既然如此,我们三个还是先回家去吧,回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的,先整理出来,等到接风宴那天再说。” 接风宴那天除了容翔一家,还有容翊家的大儿子,大长公主的所有后辈都在了。这是大长公主,几十年来最满意的一天,也是她最幸福的一天,席上所有人都很高兴。 江雪荷在这一天也很高兴,因为顾思言和柳涵之都相继入了皇帝的眼,小小地升了半阶。而她们姐妹几个的生意也逐渐在京城做开了,有大长公主和陶阳翁主的保驾护航,让她们做的一切都很顺利。 其实就算没有这两位长辈的保驾护航,他们姐妹三个在京城站稳脚跟也是迟早的事情,因为她们出品的东西原本就是极好的。只是如果没人保驾护航的话,可能会被那些权贵盯上,最后保不住手里的东西。 好在他们姐妹三个都是幸运的。 也是这一天的酒席上,她跟江云兰都被诊出了身孕,很快就要迎来新的小生命。 江雪荷与顾思言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他们对这个孩子的期盼。电子书屋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江雪荷凝望了这一大家子,只盼着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江雪荷与顾思言的第一个孩子叫顾念安,夫妇二人都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一生顺遂。 顾念安生下来的时候就有六斤六两,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几乎没怎么生过病,还整日憨笑,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也特别好带。江雪荷从前喜欢画花种花做点心,有了这孩子以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成了逗孩子。 顾念安抓周的时候一手抓住了顾思言的砚台,一手抓住了一个小金算盘,玩得不亦乐乎,有人开玩笑说他这是读书赚钱两不误。江雪荷也觉得这样挺好,再能读书没钱也寸步难行,最好还是两个本事都有,不然像他爹似的还没考上就差点饿死可怎么办? 不过她儿子也不可能落到这个地步,她这儿还有一份家底等着儿子继承呢。 顾念安三岁的时候江雪荷生了第二胎,是一对龙凤胎,哥哥叫顾念康,妹妹见顾长宁,两个孩子也健康漂亮,顾念安几乎天天都要过来和弟弟妹妹玩。哪怕弟弟妹妹还不会动,并不能回应他,也无法打消他的热情。 刚三岁的顾念安正是每日被顾思言揪着被三字经千字文的时候,这个时候也不需要他会写会看,更不需要他领会其中意思,只是让他先背着而已。顾念安还挺喜欢背书,每次背得熟练以后就要去背给弟弟妹妹们听。 江雪荷觉得好玩:“弟弟妹妹们现在还听不懂,你背了他们也记不住呀。” 小念安拍拍胸脯骄傲道:“没关系,我多听几遍就会背了,弟弟妹妹们现在多听几遍,以后背的起来就快了。” 江雪荷听了哭笑不得,不过也没阻止他,只要他没吵着弟弟妹妹们睡觉,就随他去,让两个孩子从小沐浴在读书声里也挺好的。 小念安记性好,三岁就被熟了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于是才四岁的时候顾思言就给他启蒙了。小念安也不觉得读书苦闷,每天都兴头十足,一空下来就继续念书给弟弟妹妹听,弄得他这一双弟妹未满一岁就能开口学说话了,小念安对此十分得意。 顾念安天资卓绝,十岁的时候就考上了秀才,十四岁中了举人,彼时顾思言已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大儒,还成了太子太傅,待到新帝登基后顾思言才让顾念安参加会试。 顾念安不负厚望,一举中了状元。没过两年新帝彻底掌握了实权,便急流勇退向新帝辞官。新帝百般挽留不成,最后还是让顾思言离开了。 顾思言辞官后才让次子顾念康参加会试,顾念康考得也不错,不过他容貌比兄长更俊美些,又被点为了探花。 顾长宁在顾念康会试之前就被许配给了丞相之子左文轩,成婚那日十里红妆,羡煞京城无数姑娘。谁都知道顾长宁有一个很会赚钱的母亲,京城里都有好几家日进斗金的铺子,而那些全都成了顾长宁的陪嫁。 等顾长宁出嫁后,顾思言便带着江雪荷回了禾州府。他大部分时间都与江雪荷寄情山水,陪她一起养花画画,偶尔会去寒山书院和知微书院给那里的学生指点文章。 江雪荷从前每日都会在一家人的饭里滴一两滴幻境里的琼露,这样能够让他们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不容易生病。等到她发现他们家人连衰老都比寻常人缓慢的时候,便将琼露停了。 活在这世上,太招摇的话总归不好,因此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用过琼露幻境里的东西。只不过那个时候,就算不用幻境里的东西,她也能靠着自己的双手种出珍稀又好看的花草了。 尽管江雪荷不到五十的时候就停了琼露,但或许是之前常用,因此他们衰老得依然比别人慢,竟然一直活到了百岁,而他们的子女也都是长寿的。 江雪荷百岁之后的一日,顾思言忽然拉着她的手说:“其实人参是不能起死回生的对吧?” “嗯?”江雪荷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你刚嫁过来的那日你还记得吗?所有大夫都说我药石无灵,我也清楚地知道我要死了,可你硬是将我从阎罗王的手里抢了回来。”顾思言露出一丝笑意,“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之所以能活,并不是因为那些人参。” 江雪荷一愣,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发现了破绽。 “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何不说?” “当时你我还不熟悉,我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后来我发现了你身上许多谜,虽然你总是做得很隐蔽,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我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比如那香水莲花的种子,还有很多奇花异草,都不是一个小小的松月县拿得出来的。我总觉得,那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既然如此,那我便什么都不问。” 江雪荷好奇:“既然如此,那现在为何又问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娇娘,我知道我没几日可活了,总想在死之前弄个明白。” 尽管江雪荷如今已经是个百岁老婆婆,可顾思言仍喜欢像年轻时那样逗她,叫她娇娘。 江雪荷听了这话也不伤感,因为她也有这样的预感,感觉自己快要离开人世了。都到了这个时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她于是将自己的奇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思言,顾思言听了有些意外,随即又笑弯了眼睛。 “我们娇娘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能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当然了,这事也要感谢乔氏。顾思言在入朝为官的几年后又遇到过一次乔氏,说是她的儿子过得很不好,希望顾思言能够看在当年兄弟的情分上帮帮他。那个时候乔氏早就众叛亲离,身边便只有一个顾思北。 顾思言觉得好笑,他与顾思北能有什么兄弟情分呢?他原本就没有打算帮忙,只是想看看顾思北到底哪里过得不好,谁知道竟是顾思北打死了人要被斩首,乔氏找他徇私枉法呢。顾思言与顾思北就算有私那也是私仇,哪里可能帮她做这种事情? 乔氏看着她一心一意护着的儿子最后还是死在她的面前,当即大恸,一头撞死在了刑台边上。死前还辱骂顾思言不顾手足亲情,余生必然晚景凄凉,不得好死。 可他这后半生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没有遗憾,甚至还长命百岁了。也不知道乔氏若是泉下有知,会是什么心情。 第二日,家中晚辈便发现顾思言与江雪荷双双断了气,两人双手还紧握着,神色安详,可以看出他们走得没有丝毫痛苦。 一生一代一双人,生死相随未相负。 当年红烛之下的誓言,他们二人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