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神话聊天群》
第1章 贫僧法海,佛号从心
宁乡沩山寺,大雄宝殿一侧的某处禅房内。
一对师徒相对而坐,静默不语。
年长的和尚须眉俱白,结跏趺坐,左手作拈花状,右手攀着一串檀木佛珠百八之数,慈眉善目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年轻的那位则是脑袋锃光发亮,一身素色禅衣似雪,配上那如玉般俊俏的面孔,任谁看到都不得不称上一句——好个俊俏的小和尚。
过了半晌,到底是年轻的弟子先沉不住气,挠了挠光头率先开口道。
“师父,咱们两个大男人这样干耗着有意思嘛,您就不嫌瘆得慌?”
老禅师只是耷拉着眼皮,微微瞅了眼自己有些坐立难安的弟子,好一会儿才慢斯条理地接过话茬:
“心无所欲,何从念起。”
见自家师父终于舍得开口,徒弟索性抛开原先伪装出来的肃穆,大大咧咧往坐床边上倚着。
“您就别装了,我刚才分明看见您数念珠的动作比原先快了不少。”
老禅师手头一滞,一张老脸明显较之前黑了三分:
“我没有,是你看错了。”
“师父您着相了,出家人不打诳语。”
手指扒拉着眼皮朝对方做了个鬼脸,年轻的弟子随手从纳袋里摸出一个青枣,擦了擦便嘎嘣一口咬了上去,清冽的汁水溢出,有丝丝甜味弥散。
“这山上的青枣味道甚是甘甜,师父您要来一个吗?”
“我不要……等等,你这青枣哪里来的?”
刚要硬气回绝自家宝贝徒弟的贿赂,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老禅师脸色猛地一变,连声喝问道。
“后山上那株灵植啊,不是您每日四更天都要偷摸去照看一回的吗?先些日子我见果子没成熟就没动,今个儿一成熟我就都给摘下来了。”
弟子一脸疑惑的神情,眼眸间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后山哪株灵植?!”
不祥的预兆涌上心间,老禅师强捺住一颗不安的心,用颤抖的声音犹再度问了一遍。
“就是后山林涧边上那株火枣树啊,难不成师父您背着我还栽了别的仙果?”
徒弟眯起眼睛,手里把玩着那枚刚吃到一半的仙枣。
“法海,你……你……你个逆徒,真是气煞为师了!那是七日后的斋天大会上,为师用来宴请你几位师伯的灵物啊!”
老和尚端是气得下颚上的白须根根发颤,一只手指着名为法海的小和尚止不住哆嗦。
原来这对师徒,年长的便是这偌大一间沩山寺的主持灵祐禅师,而那年轻些的,则正是禅师最小的关门弟子法海。
“嘁,谁让您非要我下山去参加那劳什子水陆法会,明明三师兄都答应代我前往。”
法海撇了撇嘴,报复似的故意又在那仙枣上咬了一大口,看得老禅师直捂心脏。
“为师让你下山云游,增长一番见识又哪里不对了?况且那西子湖畔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法会上又皆是得道高僧,对你体悟佛理,证得罗汉果位大有裨益,你几个师兄抢着去为师都没让呢!”
老禅师忍住内心的痛恸,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辩说道。
“我不管,藏经阁还有那么多卷祖师亲手抄注的佛经我没看完呢!等我……等我证得罗汉果位再下山也不迟啊!”
法海理直气壮地叫屈,就是死活不肯下山。
“藏经阁的书你还没看完?”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老禅师就止不住吹胡子瞪眼。
“天生佛心,生而知之,过目不忘。那藏经阁的书你两年前就读完了,搁这儿跟为师装糊涂呢!”
陡然被自家师父揭穿,法海依旧是半点没有害躁的意思。
“徒儿这不是怕神通未成就下山,冷不防被哪个出世的老怪物给阴了嘛!到时候劳烦师父您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你还怕被人给阴了?”灵佑禅师气极反笑,“就如今这个道主和阿罗汉不出世的世道,又有谁能阴着你这位渡厄期大修士?再算上为师赐给你那两件佛宝,便是在那些个大能手里你都能过上几个回合。”
“你不去祸祸别人,为师都得好好诵上两声阿弥陀佛了。”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倘若真有天上界哪位仙人看徒儿不顺眼,降下分身把徒儿给灰灰了呢?”饶是脸皮厚如法海,都被灵祐禅师盯的有些脸红,声音不自觉都小上许多。
“就是靠着这份谨慎,徒儿我才能安安稳稳修行到现在这个境界。”
虽然是被自家徒弟的从心给气得哭笑不得,但便是离证得菩萨果位,前往灵山净土只差半步的灵祐禅师,也不得不叹上一番法海这个混不吝的家伙在修行上的天赋。
此方世俗界,凡人修行共有五重境界。
无论是道修的练气,筑基,金丹,紫府,元神道主,还是佛门的苦海,涅槃,金身,渡厄,阿罗汉果位。
名字固然有所不同,境界却是从来大同小异。
包括飞升上界之后的天仙,金仙,以及前往灵山净土的菩萨,佛主,都是如此。
不过双十之数,法海已经迈入修行的第四个大境界,几乎他日飞升上界都是板上钉钉,乃至将来佛门再出一位佛主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端是让人感慨一声天生佛子的厉害。
这要换成其他人,有这等修为早就不知哪儿去惩恶扬善,开宗立派了。
唯独这小子,一天到晚像有谁想迫害他似的,除了修炼便是修炼,要他下山云游都跟要他命一般,着实让老禅师头疼不已。
修行不比闭门造车,或许往圣先贤的经典一开始确实对进展有所帮助,但之后的路终将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即心是佛,见性也是佛,可不见众生,何以见佛?
“文德,告诉为师,你到底在怕什么?”叹息着伸手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瓜,老禅师忽然唤起法海未曾剃度前的俗家名姓。
脸上笑意渐渐散去,本名裴文德的小和尚嘴唇嗫嚅两下,终还是默而不语。
他不知该如何和眼前这位始终关爱着自己的老禅师去说。
说裴文德其实是一个穿越者?
还是说自己已经事先看过剧本了?
本来在得知自己穿越到白蛇世界,还是穿越成那位法海禅师,他也曾兴过诸多念头。
有索性装作视而不见,全了许仙和白素贞的人妖殊途。
也有取代许仙成了那位草莽英雄,体会体会物种不同该如何谈恋爱。
反正自己又不是原著里那个固执死板的老古董,只要手上没沾过无辜之人的鲜血,便是妖族又何妨?
凡人之寿不过百载,他大可全了这一段旷世情缘,最后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只有当他切身入了当今的大世,才知道事情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且不说许仙便是白素贞情劫,放任不管便是误了黎山老母亲传弟子的前途,怕不是到时候这位仙界大能整天给自己小鞋穿。
就说这是个同前世唐朝差不多的朝代,自则天女帝尊佛抑道到如今,佛门大兴历经十任天子而不衰。
物极必反乃是世间至理,当今君主对僧人不事生产的不满,道家积蓄力量卷土重来的威胁,不少佛寺借渡人名头藏污纳垢……
看似烈火烹油的簇景下,却是一点便燃的爆竹。
如此再来看白蛇演义,分明就是有上界大能借白蛇这一回,让佛门应了劫难。
这其中的因果,自己便是修成罗汉果位,又如何逃脱的得?
“我知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既然不想告诉我,想必其中关系甚大。”
见法海迟迟不语,老禅师终究没有再勉强。
带着些许不舍取下项上佛珠,最后留恋地拨弄了一下,灵祐禅师将之放在法海的掌心。
“这串佛珠乃是你祖师成道之日留下,一直为历代主持所有,到我手上已是第九代,今日我便把它交予你。”
“其中蕴藏的愿力足够你抵挡罗汉境界的三次全力一击,更重要的是,就算有大能赖着面皮出手,只要能够认出这串佛珠的,多少还是会给灵山那几位祖师一丝情面。”
似乎是被老和尚的拳拳关爱所感动,法海一时间只是张张嘴,好半天才挤出句话来:
“师父,所以说……咱上面一直都是有人的?”
“那是当然,我们沩山寺可是禅宗正宗,连佛主都出过一位的呢!”
虽然不解法海此话何意,但灵祐禅师还是颇为自豪地作出回答。
“怎么平时……您没和我们师兄弟几个提过这茬……”
法海隐隐有些气息不稳,像是被什么给刺激到了。
“这不你也没问吗?!”
老禅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这弟子又犯了什么魔怔。
“那我还怕个锤子,师父您不早说,改明儿我就下山云游去!”
您早说啊,早说咱上头有佛主罩着,我还会怕什么黎山老母啊!
沉寂片刻,法海猛然从坐床上蹦起,颓靡之色一扫而空。
如同对待什么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将佛珠戴在脖子上,完全没留神老禅师越发阴沉的脸色。
“你……你这个……”
果然指望这个疲怠货色能做个人,实在是他异想天开。
颤抖的手指向屋门,老禅师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师父,您是想告诉我‘从来所怯一扇门,推开尽处无一物’吗?”
法海看着那薄薄一扇门,再一联想自己这些年来没有缘由的畏惧,仿佛若有所悟。
“不,为师是让你麻溜点滚出去!”
黑着一张老脸,灵祐禅师毫不留情面地驱赶道。
……
第2章 滴,您的金手指已上线!
时值深夜,月色似水般明亮。
山脚下的林间不时传来阵阵聒噪的蝉鸣,越发显得寺院悠远清静。
“师父果真老了,心性是越修越回去了。”
被老禅师拿禅杖赶出屋外,嘴上嘀咕着,法海收拾收拾凌乱的僧袍,又恢复了起先那副丰郎神俊的模样。
“师父那是破开心中障,明心见性,菩萨果位指日可期,小师弟你又在编排师父了。”
身前不远的地方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不多时,一道同样身着素白禅衣的人影出现在法海面前。
左手持拈花状,似笑非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慧寂师兄。”
待看清来人,法海绷紧的身子重新放松下来。
作为灵祐禅师门下大弟子,又是佛法修为最深厚的那个,禅师后头收下的几位弟子大多时候都是由这位大师兄来教导的,法海自然不是例外。
况且他为人谦和友善,法海素来也愿与他亲近。
“你这皮猴子,又招师父生气了?”
伸过手摸了摸法海油光可鉴的小光头,一想到自家小师弟往日里每每将师父气得三尸暴跳,满禅院的追着打,慧寂和尚便不自觉想笑。
“哪有,我是来跟师父道别的,毕竟明天就要下山去云游了,不知道过上多久才能回来。”
不满地避开兀然出现在自己脑袋瓜上的咸猪手,法海义正言辞地否认慧寂对他的诬蔑。
“咦,你不是行事一向从心吗,这回居然会被说服下山去?”
倒是没想过法海讲出这话,慧寂和尚啧啧称奇地看向自家小师弟。
除了师父,再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位小师弟,那可是个连下山挑水都不忘备上佛宝法器的主儿,这次竟然真听了师父的话答应下山云游。
难不成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师兄你别动手动脚,就不准我静极思动吗?!”
脚下缩地成寸又一次避开慧寂摸向自己额头的糙手,法海满脑门都是黑线。
“修得金身,百病不侵,看着也没发烧啊。”
慧寂和尚一脸稀奇,嘴上不断振振有词,丝毫不顾及法海越来越黑的脸色。
“咳咳,不管怎么说,涨涨见识总归是好事。”
眼见自家小师弟看自己的眼神愈发显得不对,终于醒悟过来的慧寂连连出声补救。
像是想起什么,忙不迭讨好地从纳袋掏出一件物什。
“对了,这是昔日第五代主持云游巫山,遇见有恶蛟祸害百姓,便与它大战百来回合,斩下蛟龙妖身后炼制的一件降龙法杖,注入法力能唤出一头紫府期青蛟相助,师父让我取与小师弟云游所用。”
法海接过那法杖,却见此物遇风则长,方入手便已是一人高。
杖身有金龙盘于其上,顶端有九道银环连扣,微风拂过,两两相撞如高僧浅诵慢语,端是神异无比。
“没别的了?”
尤然不满的小和尚法海斜睨自家师兄,打定主意要狮子大开口。
我这张没遮拦的嘴!!
慧寂苦笑着,恨不得给先前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不知道自家小师弟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吗,居然还敢当着面编排他,看样子今天是免不了大出血了。
思索一番从怀中摸出一枚灵珠,慧寂苦着脸递给法海。
“师兄倒是疏忽了,此物唤作碧蟾珠,是我初次下山时斩杀一只毒蟾所得,化入水中能解百毒。如今与我倒是无什么大用,小师弟此番云游,便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师弟在这里就多谢慧寂师兄的美意了。”
嘴上说着客气的话,但法海动手的速度可没慢着。
笑着一把从慧寂手里夺过递来的灵珠,想了想小和尚又从怀中摸出一枚火枣。
“这是我从师父那株宝贝疙瘩树上摘下的枣子,吃下一枚能延寿十载,我只摘了三枚,如今便送一枚予师兄了。”
他虽然为人跳脱调皮,但也知分寸,便是与诸多师兄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事后也多有弥补赔礼。
是以尽管有时着实让人有些恼意,却没有人真的厌恶这个小师弟。
师父那株宝贝灵植……
慧寂嘴角抽了抽。
五十年成树,百二载结果不过十三四五,你这一下子掳去五分之一……
要不是看在你天生佛子的面上,指不准又是一顿毒打。
不过想想小师弟的性子,慧寂和尚又释然,还能给师父留下大半已经够偷着乐了。
“师兄你不要吗?”
见慧寂迟迟不作回应,法海有些奇怪。
“要!当然要!”
回过神来,慧寂和尚赶紧接过自家小师弟的好意。
能从这个一毛不拔的小师弟手里赚到,说出去足够让其他师兄弟羡慕嫉妒到扭曲。
又和慧寂聊了几句,见天色不早,明日还要下山,法海就先回自己禅房休息去了。
那边的慧寂和尚见小师弟走远,摇摇头也要离去,忽地只见面前一道黑影,再反应过来手上却是骤然一轻。
嗯?我的火枣呢??那么好大一个宝贝???
到手的灵物被人当着自个儿面给抢了,说出去我这个沩山寺首席还要不要面子?!
一脸懵逼的慧寂端是羞恼不已,下意识便要放开神识搜寻。
然而随着一道密语传音入耳,大和尚却是动作一僵。
“哼,东西我没收了,就当作你没有管教好小师弟的惩戒。”
苍老却又熟稔的声音,还有整个沩山寺能够从他这位新晋阿罗汉手中抢走东西的,除了灵祐禅师还能有谁?
欺负不过小师弟就来欺负我,师父你可做个人吧!
已经年过六旬的慧寂大和尚委屈的像个孩子。
另一边,主持所在的禅房,灵祐禅师小心将掌心的火枣放入一个玉匣中装好,半晌终于露出一道笑容:
“还算这小子有良心,没费我白疼他。”
且不提这边师徒二人的小剧场。
那一头,刚回到禅房,法海正要和衣躺下,兀地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清鸣,接着有冰冷而又机械的女声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存在,诸天神话聊天群向您发出邀请,是否接受?」
这难不成是……我的金手指终于上线了?!
念了将近二十载的佛经,已经快要忘记自己也曾是个穿越者的法海禅师眼含热泪——
总算熬到拨云见日的那天了。
……
第3章 你想知道你未来的命运吗?
没有半点犹豫,法海果断确认接受了聊天群的邀请。
如同鸿蒙初开的那一抹微光,有湛蓝色的数据流在识海骤然升起,缓缓汇聚成一方薄薄的光幕。
光幕正中,一只带着红色围巾、萌萌哒的小企鹅蓦地蹦了出来,最终化作一个熟悉的聊天软件界面。
与此同时,有关聊天群的信息也被一并输入脑中。
原来这个聊天群其实就是群主穿越时携带的金手指,可以定期随机邀请来自诸天万界的传奇人物加入聊天群。
而所谓传奇人物的判定标准,则是过去、现在、未来会在自己所在的位面取得足以称之为传说的功绩。
比如修炼辟邪剑谱后力压众人成为五岳盟主的岳不群,比如修炼葵花宝典后臻至天人化生境界的东方不败……
咳咳,只是恰好拿他们举个例子而已。
毕竟无论哪个世界,为了一本功法敢于挥刀自宫的都能称上一声传奇。
弄清聊天群的来由,法海倒也没太在意。
反正他的目的很单纯,先找到群里的大佬,和他打好关系,然后遇到麻烦老老实实抱大腿就完事。
定下心思,法海循着脑海中给出的信息开始摸索起聊天群的功能。
在这聊天软件的界面里,左上角是他的个人头像,紧随其后缀着的便是他的名字,篆笔工刻的「法海」二字。
头像周围环绕着一圈银白色的边框,正下方还有一个「四阶」的字样,代表着他如今的修为。
诸天万界的修行方式各有殊异,有的修肉身以自壮,有的炼神魂谋超脱……境界不同,往往很难判断两个不同世界之人修为的高低。
于是便有好事者借着一方修仙大世界,将世间修士的修为划大抵分成十阶:
这其中凡夫俗子为不入阶,后天为一阶,先天为二阶,抱气还丹是三阶,丹成胎满是四阶,陆地神仙为五阶,白日飞升为六阶,金仙不灭是七阶,证道大罗是八阶,圣人果位为九阶,即身是道为十阶。
别看法海如今在世俗界已经能称上一声大师,放在诸天万界也就是一个一般水准的路人而已。
再下面,靠左侧几乎占据光幕三分之二篇幅的自然便是他所熟悉的聊天框。
剩余三分之一的空白则是被上下均匀分割成两块:
上面小些的是聊天群已经开放的六个功能版块,包括「积分商城」「功法推演」「时空穿梭」「群发红包」「任务管理」「现场直播」。
而下方更大一点的空间依次列着聊天群的成员姓名,差不多有五六个人的样子。
起初大多还是灰色的状态,可随着法海的加入,陆续纷纷都亮了起来。
岳不群:“欢迎新人进群,欢迎,欢迎!@法海”
宁采臣:“目测又是一位大佬,群地位-1。”
东方不败:“新人相貌如何,不知与奴家的莲弟孰美?@法海”
哪吒:“群主在吗,《刀剑神域》我看完了,还有别的小人画吗?@群主王子文”
……
一时间,聊天界面端是热闹非凡。
耳边不时有叮叮的提示音响起,各种熟悉的网络用语让法海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穿越前,过去那些和沙雕网友聊天扯淡的日子。
深吸一口气,默诵佛经斩去心中杂念。
待到重新冷静下来,法海正要一一回复,忽然底下又有新的消息弹出。
“别的小人画过会儿再说,我先招呼一下新加入的成员。@哪吒”
异于普通成员的鎏金底框,还有姓名前面明黄色的头衔,显然这位便是聊天群的群主王子文了。
才回完哪吒的消息,几乎是不间歇地群主又发了第二条消息:
“欢迎法海禅师加入,聊天群的基本信息应该已经在你脑海中了,请问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吗?@法海”
地球,华夏江海区的某处公寓,一位正在电脑前办公的青年不知怎的面色一怔,接着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法海?是白蛇传里面的那个法海?!
只要是华夏人,有谁会不清楚这两个字的含义。
法力无边,海崩山裂,虽说在对待妖魔上面的态度过于古板,可这位毕竟也是凭借一己之力生生镇压了那方世界无数大妖的狠人啊,连飞升在即的白素贞都被他压在雷峰塔下。
就算里面有乘人之危的因素,但怎么看与群里那帮子武者都不是一个画风的存在,嗯,哪吒大神除外!
不过貌似群里这位哪吒来自魔童降世的世界,真要讲起来现在应该还是一个被父母约束在李府闭门修身的小娃娃,对自己的现状也起不到多大的帮助。
如此看来,能够仰仗的只有面前这位法海禅师了。
作为金手指钦定的命运之子,三大传奇职业之一的华夏穿越者,王子文丝毫没有觉悟地只想抱大腿。
是的,王子文最近有点慌。
本来作为一名穿越者,还是一名有着修仙金手指的穿越者,在得知自己穿越到一个类似现代画风的都市世界,他可是着实激动了好一阵子。
然而偏偏就在谋划着准备大有一番作为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嗯?大学同学叶凡??还约好了一个礼拜后的同学聚会去爬泰山???
这时候要是还猜不出自己穿越到的是遮天大世界可以直接抹脖子了好不好!
王子文莫名感受到这方世界对他满满的恶意。
且不说跟随叶凡这条道路,叶黑子他老人家的成道之路都是一路火花带闪电,几经生死。
可好歹他还有狠人大帝护着,自己这小体格凑上去是嫌寿命太长了吗?
但即使是老老实实苟在地球上,到时候黑暗禁区的老至尊们出世,倘若吞噬血食的时候恰好路过自己这里,让他找谁哭去?
更何况地球灵气稀薄,就算能够修炼,能不能活到黑暗时代都是个问题。
侥幸重活一世,还是已经知道未来大势的前提下,扪心自问,王子文决不甘心再做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他也想追求那一线超脱的机会。
不成神佛,终为蝼蚁!
所以眼下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从法海大师手头忽悠到修炼的第一桶金。
见法海还不回话,误以为是对方还对聊天群有戒心,王子文思量片刻,接着又放出一个大招:
“法海禅师,你想知道你未来的命运吗?@法海”
……
第4章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但请恕我拒绝——
我法海生平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向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说,no!
聊天群的另一端,某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面色古怪。
要是换作是群里其他成员,说不定王子文这一番话下来就把他给忽悠住了,最不济也能留下个高深莫测的印象。
可偏偏谁让他遇上的这位法海禅师,同样也是穿越者!
换句话说,大家都是看过剧本的,并非只有你一枝独秀。
不过托群主这么拐弯抹角的福,他也算是看出对方并没有决定群员生死的能力,不然直接挑个刺头杀鸡儆猴,不比故弄玄虚来的方便多了?
更为重要的一点,对方如此想要卖自己一个人情,显然修为未必比得上自己,指不准还是有求于人的那种。
想到这儿,既然确定了供求关系,法海顿时一颗心安定下来。
存心想要逗逗群主,小和尚故意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法海:“嘶~施主的意思是,你能预见贫僧的命运?【和尚震惊.jpg】”
见法海上钩,群主王子文不禁喜上眉梢,尤其是在看见对方头像框下面的数字以后。
四阶大佬,就连处于封印状态的哪吒修为都没这位法海禅师高,要是运气好说不得能好好从他手里赚上一笔。
轻咳一声,打定主意,王子文继续飞快地用意念输入到——
群主王子文:“我也只是机缘巧合知晓了大师命运的一角,若是大师不嫌弃我便说与大师听听。”
群主王子文:“大师千年前本是一位捕蛇人,某日机缘巧合捉住一条开了灵智的白蛇,巧的是后来那条白蛇蒙牧童所救得以逃脱。几百年后,修炼有成后的蛇妖盗走了当时佛主赐给大师的六粒仙丹,害得大师无望证得果位,这便是大师与那条白蛇之间的因果。”
群主王子文:“这一世白蛇欲报答昔日牧童救命之恩,于是便化作凡间女子与其成婚生子,不料被大师偶遇,天条约束人妖不得相恋,大师也存着将这蛇妖度化的心思,之后便是……”
法海:“然后等贫僧将那白蛇关在雷峰塔下,顺便剃度许仙为僧,又过了十几年,逃走的那一条青蛇精修炼有成寻贫僧报仇,同时那白蛇之子,也就是文曲星转世的许仕林也找上门来。最后贫僧落败,不得不躲入螃蟹体内,对吗?”
“是这样没错……嗯???”
刚准备应和,王子文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呸呸呸,不对,是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将思绪拉回正轨,想到某种可能,王子文骤然呼吸一促,迫不及待地在界面上打出一条消息。
群主王子文:“奇变偶不变?@法海”
这是终于反应过来我有问题了嘛!
看到某个穿越者常用的暗号,法海嘴角微微翘起,仿佛一只偷着鸡的小狐狸。
法海:“抱歉,贫僧不懂施主在说什么。”
群主王子文:“……”
电脑前的男子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时候难道不该是一出他乡逢旧识的感人戏码吗?
王子文觉得很委屈,第一次好不容易遇上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第一次发现自己群里还有大佬的粗腿可抱,明明应该是双倍的快乐,可老哥你怎么突然就装上了呢?!
要不是聊天群没有强制惩罚的功能,不然他非动用苟群主的权限,给这位老哥来上一套电疗套餐不可。
好在似乎意识到自己玩笑的目的已经达到,没了继续捉弄王子文的心思,法海在对方期待的小眼神中如愿在公屏打出一行字幕。
法海:“符号看象限。【和尚乖巧.jpg】”
果然,这位老哥也是个穿越者,重点是好像还混得很不错的样子!
王子文突然觉得未来一下子充满了光明。
四阶,便是放在遮天世界前半部分,也能称得上是化龙境界的大修士。
只要谨慎些,等过了前面鳄祖那关,岂不是前期随便自己浪?
而见群主和法海一副熟络的样子,群里其余众人也纷纷热热闹闹地嚷嚷起来。
岳不群:“原来是位四阶大修士,久仰久仰。@法海”
东方不败:“久仰什么,说的你和人家很熟似的?这位小长老倒是生的好是俊俏,可惜缺了些阳刚之气,比奴家的莲弟要稍稍逊上几分。”
哪吒:“嘁,等我破开封印,一定比他强。另外,群主还有别的小人画吗,小爷都等的不耐烦了。@群主王子文”
宁采臣:“大佬腿上还缺挂件吗,会撒娇会暖床的那种?小生此方世界妖孽丛生,百鬼夜游,吾现在晚上连家门都不敢出。”
岳不群:“你一个魔道中人,又懂些什么?我这叫虽不能往,心向往之。”
东方不败:“呵呵,是奴家的飞针不利索了吗?三日之后,华山派给咱等着。@岳不群”
岳不群:“你你……你有辱斯文,君子动口不动手!”
东方不败:“抱歉,我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
哪吒:“我也不是君子,我是小孩。东方姐姐加油,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老头子,到时候别忘了开直播哈!”
……
一时间卖萌的卖萌,看戏的看戏,约架的约架,群里好不热闹。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法海心思一动,点开群发红包的功能,随手摸过些东西发了出去。
下一刻,群里顿时哑然无声。
刹那的功夫,五个红包已经是被一抢而空。
手速最快的是哪吒,几乎红包才弹出来就被领了。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本薄薄的手抄经文兀然出现在他手里,旁边还有聊天群给出的注释:
【佛子手抄的般若心经】
【注义:由佛子法海抄注的般若心经,包含着他对佛经义理的理解,勤诵可以消除戾气,削弱心魔。】
翻了翻白眼,将手中之物截图传到聊天群。
哪吒:“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小爷我还会有心思读那帮秃驴的经书?”
本以为是小人书,没想到却是一卷经文,大失所望的哪吒随手便将经书抛之脑后。
岳不群:“哪吒大神此言差矣,如今令尊之所以要限制你不得出家门半步,便是因为哪吒大神你戾气难消,怕稍有不慎便生出什么祸端。若是大神能借这卷经文磨去心中戾气,将来脱下项上金箍也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哪吒:“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我念不出什么效果,可别怪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但小娃娃闪烁的眼神显然表明他也渴望磨去心中的戾气,渴望得到父母甚至陈塘关所有百姓的认可。
不自觉地,哪吒将目光投向那本正躺在地上安静吃灰的佛经。
岳不群:“……”
所以这都能怪到我头上咯?
……
第5章 谋划大雷音寺
不提岳掌门此时此刻内心的憋屈。
有了哪吒的先例,群里剩下几人也纷纷将自己抢到的东西截图发了出来。
宁采臣到手的是法海手书一页「镇」字,字里行间禅意盎然,对二阶以下的厉鬼有着绝对的克制作用。
岳不群领到的则是一瓶丹药,大约三十来粒的样子,闻起来有淡淡草木清香。注义里标明是沩山寺出品的聚气散,时常服用可以增进修为。
东方不败抽中的是一串佛法加持过的手珠,可使人心神安定,微弱加深对天地的领悟。
至于说全场最佳,自然是最后镇场的群主王子文。
他所得到的,却是红包里唯一一卷修行的功法,还是可以直通三阶金身境界的法门——「琉璃金身」。
截图一出,顿时群里一片喧嚣。
哪吒:“黑幕,赤裸裸的黑幕,凭啥就我手气最差!”
宁采臣:“多谢大佬,我等下便将这页金字缝入内襟,这下看还有什么妖孽敢打我主意。”
岳不群:“以后法海禅师就是我老大,你让我往东,绝不往西!”
东方不败:“小长老倒是有心,知道姐姐正在探索天人化生的妙处,奴家便谢过小和尚的好意了。”
群主王子文:“……”
你们马屁都拍完了,我还剩下什么好说的,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们这么能舔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次红包里最大的好处就给自己得到,王子文心态顿时又平和了。
群里宁采臣不入阶,岳不群和东方不败所在的那方笑傲江湖小世界封顶也不过二阶先天。
只要自己练成这卷「琉璃金身」,就是聊天群里除开法海大佬最靓的那个崽。
……
到底群里众人所在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通过聊天,法海发现自己这边已是深夜,其他世界却或是清晨,或是晌午,各不相同。
又水了一会儿,众人还有事情要做,纷纷退出了群聊,一时间群里冷清下来。
没有急着退出聊天群,法海坐在床上,闭目打坐。
不一会儿,感受到群里闪动的头像,小和尚嘴角微微扬起。
群主王子文:“老哥,在吗?”
点开后,却是与原先截然不同的私聊界面。
法海:“不在。”
诶,皮这一下就很开心。
群主王子文:“老哥别闹,这诸天万界好不容易能碰上个和自己遭遇相同的小伙伴,咱俩得互相扶持不是吗?”
见对方真的有事相求,法海也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一本三阶功法,就是放在白蛇世界,或许大门大派看不上,也足够一些散修为此拼死拼活了,更别说还是沩山寺核心法门之一的「琉璃金身」。
之所以他先前愿意塞在红包里发出来,就是给群里众人留下一个大方客气的印象。
虽然现在群里这群家伙实力低微,但有着聊天群这个沟通诸天万界的神物,众人的未来必然是前途不可限量,这叫提前投资。
况且作为如今群内的最强者,又是个善良守序阵营的得道高僧,大家遇上危险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自己。
有了出场机会,还怕捞不着好东西?
见这么快就有鱼儿上钩,法海颇有些兴奋的意味。
法海:“兄弟是几几年穿越的,又是穿越到哪个世界了?”
群主王子文:“我是2020年穿越的,还是穿越到遮天大世界去了,老哥你呢?【捂脸.jpg】”
法海:“这……心疼你两秒,我是2019年穿越的,比你早了一年。”
遮天世界?
这一对比,优越感顿时就出来了有木有啊!
虽然自己好像也入了仙界大佬的棋局,但好歹贫僧上头是有人罩着的。
作为千年难出的天生佛子,几乎板上钉钉的一个菩萨果位,自家祖师怎么说也不会置之不顾吧?
对方可不一样,王子文,法海终于想起遮天主角叶凡的大学同学好像就有个是叫这个名字的。
也不知道是被鳄祖干掉的那批炮灰,还是之后被洞天福地收走的那群路人,反正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聊天群另一边,等到听法海解释清楚自己的状况,王子文端是又羡慕又嫉妒。
凭啥人家又是天赋高,又是上头有长辈罩着,重点还长得贼帅!
群主王子文:“老哥喊我子文就行,毕竟我穿越前也是这个名字。”
法海也不客气。
法海:“那好,我就托大称一声子文老弟,不知子文你现在处于什么时间段?”
群主王子文:“我们一群大学同学约了一周后去爬泰山,估计那时候剧情就要开始了,老哥有什么好建议吗?”
爬泰山?那么接下来就是九龙拉棺,远走荧惑吗?
法海心里暗暗寻思,荧惑古星上面只有一位大圣鳄祖,以及封印他的大雷音寺……
等等,大雷音寺?!
法海双眼骤然一亮,正说着要去其他世界寻找机遇呢,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法海:“老弟你听我说,荧惑古星上不是有座大雷音寺吗,那里面可是有着不少好东西……”
还以为法海会提出什么有见地的想法,王子文一脸苦笑。
群主王子文:“且不说底下还镇压着一尊妖圣,就是那雷音寺里物件都经过岁月侵浸,最有用的估计也就只剩叶黑子和庞博手里那两件菩提子和青铜古灯了。我觉得能保住命就不错,再多拿两件已经是极限了。”
法海:“小老弟,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想想,敢用作镇压一尊异族大圣的道场,里面坐镇的不说大帝,至少也是一尊圣人王吧?就算如今已经破败,这样的道场里总会有佛门的传承留下?”
法海:“而且当初的诸位佛门前辈既然选择镇压而不是打杀,他们会考虑不到哪天自己不在了,后辈无法镇住那鳄祖的情况吗,你猜他们会不会有留下什么后手?”
群主王子文:“……”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果然大佬不愧是大佬,和我们这些只能见得眼前利益的人就是不一样。
法海:“佛门讲究佛渡有缘人,原著里你们一行人没有通晓佛法的,所以雷音寺传承不显。诸天佛理大同小异,但如果换作我这样正统的佛门传人,你说会不会有传承显出?就算再不济,我过来总能保你一路平安吧?”
王子文发现,好像法海的建议……很中肯啊。
……
第6章 辞行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最终约定好登泰山前,由王子文私聊通知法海,之后再一同进入青铜古棺。
心中放下一颗大石头,地球那边,斯文男子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位既然愿意出手相助,想必过鳄祖那一关应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毕竟即便是一尊妖族大圣,在被佛陀镇压了这么多年,还有青铜古棺的双重保护下,要想杀人都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更别提自己身边还有位大修士护道。
至于到时候大雷音寺内所得,两人也事先都说好,除了功法共享外,剩下诸如佛器之类便看各自的机缘。
甚至在王子文看来,就算寺内一切所得都送给对方都是值得的。
反正他也没打算做个佛修,整日青灯古佛相伴,凭着先知先觉的本事,只要能活下去,遮天世界何处不是机缘,倒不如拿着顺水人情去交好自己这位穿越者老乡。
修行讲究财侣法地,一个能在修行路上长久扶持的道友,岂是一时的得失可以比拟,何况原著里那些佛宝到了北斗星域能不能用尚还未知。
接下来,唯一要记得的就是提前买好穿越符了。
思及此处,王子文突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群主王子文:“忘了问一句,老哥你有关注过「时空穿梭」那一栏,穿越符的价格吗?”
法海:“嗯?等等,穿越时空还要花钱?【和尚问号.jpg】”
这怕不是小马宗师研发的聊天群吧,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王子文啪的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怎么唯独把这茬给忘了。
群主王子文:“也对,老哥你刚加群,应该还不清楚。聊天群所有的功能都是要花费积分才能启动的,就比如说时空穿梭,像我这种才入一阶的穿越一次都要500积分,还只能维持七天,老哥这样的四阶强者,估计至少得……”
法海:“得多少?”
群主王子文:“……四阶穿越一次5000积分。”
5000积分?
法海默默点开「任务管理」一栏。
嗯,目前可以接触到悬赏最高的任务,是除掉百里之外的螭江一头吞食童男童女的鱼妖。
已经炼出妖丹的精怪,也就不过堪堪1000积分,整整5000积分的空缺确定一个礼拜能够攒出来?
可若是无法凑齐这么多积分,让他放弃大雷音寺可能存在的机缘又心有不甘。
群主王子文:“当然,这些积分也不是全都要老哥来负担,我这里差不多有3000多一些的积分,老哥只要再凑2000积分应该就够穿越符的费用了。”
嘴上说的大方,但是王子文的心却是止不住的滴血——
3000积分啊,这可是自己攒了大半年的成果,还准备商城里换些修炼资源,这下子全没了。
不过转念一想,王子文又释然。
积分再多有命花才行,只要能够撑到荒古禁地,跟随叶凡他们获得不死药,一切都是值得的。
2000积分,法海松了一口气。
从宁乡到螭江,用上缩地成寸的神通赶路,大概也就一日左右的功夫,努力一把夜里应该就能赶到。
剩下四五日的时间,想凑齐其余1000积分,想来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法海:“行,我知道。我明天开始做任务,争取在五天内凑齐剩下的积分。”
群主王子文:“那就劳烦老哥了,我这边也再加把劲,以免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
此间事了,法海忍不住伸了伸懒腰,抬眼朝屋外望去。
结束和群主的私聊后,他又花了点时间去弄清余下几个功能的用途。
不知不觉间,透过醺黄的窗纸,天边已然泛起一丝微光,寻常做早课的僧人这个时辰大多已经在大雄宝殿念经诵佛。
我这是一晚上的功夫就这么熬过去了?
摇摇头,尚未从兴奋中缓过来的法海索性从坐床上站起。
到了一定的层次,睡眠于他而言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一些苦行僧更是早早便用禅定替代了睡眠。
所以即使一宿没睡,他也没有多少困意。
见时候不早,法海换上出行的禅衣,左手持降龙法杖,右手掌心平托紫金钵盂,大师兄赠予的碧蟾珠还有水陆法会的袈裟都被放入纳袋。
思量片刻,他又将那项上一百单八粒佛珠取下绕在腕上。
毕竟是沩山寺主持的象征,戴在脖子上过于引人注目,等下也不好与师兄们解释。
兴许是佛主用过的器物,这串佛珠多少也沾了些佛性,可随着持有者的意念大小自如,端是奇异。
放下袖子遮住手腕上的异样,法海就这样走出屋去。
……
“小师弟今日倒是起得很早。”
路过大雄宝殿,正在督促众僧做早课的慧寂大和尚一动不动,声音却是在法海耳边响起。
“今日便要下山了,想着要和师父师兄们辞别,所以早起了一些。”
不过是神念最基本的运用,法海倒也见怪不怪,同样传音入密。
“……此行路途遥远,还望小师弟多多保重,师父在后山有事寻你,快去吧。”
说罢,慧寂和尚便不再言语。
直到法海走远,方才传开促促一声叹息。
那边,尽管慧寂没有指明灵祐禅师所在,但顺着记忆里那株灵植的方向,法海很容易便在林涧边找到了禅师的身影。
“法海,你来了?”
虽然没有转过身,老禅师早已认出身后便是自己这名弟子。
然而法海此时却是顾不上同老和尚搭话,他的注意已经完全被在场的另一件物什所吸引。
只见往日后山空旷的平地上,兀地立起一座庄严高耸的玲珑宝塔。
宝塔取九为极数,塔身如精金浇筑而成,浑然一体,不见半点缝隙。
日光照耀下,宝光流转,显得神异无比。
“这是……雷峰塔?!”
法海不由失声喊了出来。
倒不是他认出了这塔的模样,而是塔底正门的牌匾上,端端书写着「雷峰塔」三字。
由不得他不诧异,雷峰塔按理来说不该是在西湖边上好好呆着吗,怎么突然跑到沩山寺后山来了?
“此物唤作雷峰塔,乃是为师同你几位师伯花费了二十年倾力打造的法宝,一旦器成足以镇压佛门气运。如今此宝离功成只差最后一劫,此番你前往钱塘辩法,便携着此物一并去吧。”
大袖拂过,雷峰塔滴溜溜旋转着化作一尺高遁入灵祐禅师掌心。
再然后,这座玲珑小塔便被交到法海手上。
……
诸天神话聊天群:209243089,欢迎小伙伴们一起水群。
第7章 抵达陈家村
被收起来的小塔不复先前那般宝光熠熠,似乎是神物自晦,古朴无奇。
“师傅你这是干嘛,此物关系佛门运道,不该交给师兄他们保管才稳妥吗?”
法海下意识接过飞来的玲珑宝塔,甚是不解。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涉及到一教气运的大事,不是他妄自菲薄,就算渡厄期的修士在里面也就勉强能保住一线生机而已。
可如今灵祐禅师居然将宝压在他身上,着实有些令人费解。
“无需多虑,此物成胚时我与你诸位师伯曾起过一卦,卦象中它命有一劫当应在你身上,且安心去罢。”
看出法海的疑惑,灵祐禅师捋了捋白须,却是并未再多说什么。
“师父你总是这样,好好把话说明白不行吗?”
挠挠脑袋,小和尚颇有些无奈。
“就你话多,让你拿着便拿着,为师自有分寸。”
没好气地一个响指敲在法海光滑的脑袋瓜上,老禅师那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一秒破功。
“好了,时候不早,你便快些下山吧。”
眼见小和尚还要说什么,灵祐禅师须眉一皱。
大袖拂过,没等法海把话说出口,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再清醒过来,法海发现自己已是在山脚下。
“我擦,老头子你这么狠的吗,为了赶小爷走连袖里乾坤都用上了?”
猝不及防被摔了一个屁股蹲,待反应过来,望向缓缓阖上的山门大阵,小和尚满脑门黑线。
这也太真实了吧,都不挽留两句就用神通把自己丢下山,还能不能好好(师)父慈(弟)子孝了?
“既然老头子你做得初一,就别怪我做得十五了!”
口头上威胁了一句,四下瞅瞅无人,法海随手从路边柳树上取下一枝,便蹲在寺门前鼓弄起来。
没半柱香的功夫,某人又拍拍屁股站起身,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大作,施施然朝着远处走去。
山门之上,用天眼通正注视着山脚下一幕的灵祐禅师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一头活灵活现的老毛驴作嘶鸣状,完了一旁还生怕他看不清似的大字标注上「灵佑」二字。
指着和尚面骂秃驴,还有什么是你这个逆徒干不出来的吗?
挥袖鼓起清风抹去地上的痕迹,见画作消失,老禅师总算一颗心平复下来。
但很快,这份平和的心境再度被打破,却见被浮尘恢复平整的地面,一道道金光升起,重新显露出原先的模样。
这孽障画只毛驴居然还用上了神通?!
……
另一边,走在曲折蜿蜒的乡间小路上。
想着老和尚这时候指不定正对着地上那幅大作吹胡子瞪眼,自觉出了一口恶气,小和尚着实畅快了不少。
心里念着百里外螭江的那1000点积分,法海足下法力升腾。
明明看起来只是如寻常那样迈出一步,但眨眼功夫,人已经出现在百米远的地方。
冯虚御风,天涯咫尺,这便是佛门缩地成寸的神通!
修至大成,方寸间虚实交界,虽万法不得触及丝毫。
当然,某位用来赶路的高僧,决计不会承认自己当年学习这门神通的初衷,完全是为了躲避师父的毒打。
趁着赶路的功夫,法海也总算有机会领略一番这方世界的风土人情。
说来也是好笑,尽管穿越至今已有二十载,但像这样独自在外云游却还是头一遭。
三岁之前,那时他还叫做裴文德,作为当朝相宰裴休幼子,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家中父母怜惜,兄姊宠溺,诸事皆有丫鬟小厮替他分忧,唯一一次出门还是随家人去赏元宵灯会。
见识过都城长安夜景的繁荣瑰丽,达官贵人的金迷纸醉,但是对平民的生活却也没什么多的印象。
后来皇子得了怪病,因为天生一颗佛心,裴文德被灵祐禅师相中代皇子入寺祈福。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清楚,知晓自己法号居然是法海,这方世界还有黎山老母之类的大能存在。
再不明白自己穿越的是白蛇世界,便是白看了前世那么多小说。
为了摆脱以后的命运,他几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上,直到功法有成才终于答应了师父下山入世的要求。
山中无岁月,待到修为有成,再回顾已无翩翩少年。
故而一路来,纤陌交通,鸡犬相闻,本是乡野的寻常景致,对法海来说倒也新奇。
偶尔因为法力竭尽,寻处田舍讨碗水喝,稍作歇息。
大概是附近尚未离开沩山寺势力的辐射范围,常常有僧侣往返乡里驱魔诊疾,这里的乡民对云游搭脚的僧人很是好客热情。
好不容易摆脱农家邀请留宿的好意,等得天色黄昏,炊烟袅袅,一座小村庄的轮廓渐渐在天地交界处显出形来。
这便是法海此行的目的地,那处正在闹鱼妖的村落。
感应了一番体内尚余的三成法力,估摸着收拾一个才妖丹境界的鲤鱼精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
法海整整衣冠,重新摆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慢悠悠朝向村子门口走去。
经过村口,正琢磨如何找人搭话询问那鲤鱼精的情况,忽然法海看见不远处的小路上有一个背着锄头的农夫步履蹒跚地走来,顿时心生一念。
主动朝对方迎去,待到身前三丈,法海突然双手合十作揖道:
“这位施主,小僧法海,自宁乡沩山寺而来,一路云游途经宝地,腹中饥饿,不知施主可否怜悯小僧,舍一碗斋饭吃。”
来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双手骨节粗大,指间老茧丛生,一看便是标准的庄稼把式。
似乎是没料到面前蓦地多出一个人影,端是吓了一跳,下意识举起手中锄头作防备状。
等看清说话之人原来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一颗戒心方才放了下来。
勉强扯起一丝笑容,那老汉合手作揖回礼,倒也没有回绝。
“家里虽不算富裕,却也未尝缺衣短食,若是大师不嫌粗茶淡饭,与老汉一齐回去便是。”
“阿弥陀佛,那便多多叨扰了,施主宅心仁厚,日后必有善报。”法海诵了一声佛号,面露喜色。
这事儿算是成了!
……
第8章 两开花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对了,还未问过居士名姓。”
察觉老汉对自己的戒备不复起初,法海有意拉近关系。
“居士当不得,免贵姓陈,因在这一辈中排行老六,托大被村里人尊称一声六叔,长老唤我老六即是。”
陈老六连连直呼不敢妄称。
虽然法海自称不过区区一行脚僧人,但那身绰约出尘的气质却是骗不得别人,不自觉地老汉声音恭敬了许多。
从陈老六口中得知,因为方圆十里绝大多数人是陈姓,这片村子又被称为陈家村,乡里乡邻或多或少也都有些亲缘关系。
老汉家在村子西头,三间一进一出的茅草屋,住着他们夫妇连同两户儿子家里人。
陈老汉今年四十有二,兄弟俩又是壮年所得,如今也都已经成家立业,给老人家添了孙辈。
说到孙子,老人家明显来了兴致,话语也较之前多了不少。
可不知为何,一旦法海提出要见见两个孩子,却总会被陈老六用各种借口推诿。
从陈老汉那支支吾吾的措辞中,法海分明能感觉到几丝异样的怅惘。
结合系统之前给出的信息,他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什么。
村子不大,大概七八十户人家,不多时老汉家便出现在面前。
老汉刚要领着法海进屋,冷不防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还不时回头和身后的老妪说些什么。
“老六他媳妇儿,大家这么做也是为了村子好,你回头多开解开解那头倔驴,别一时想不通……诶,老六你回来了?”
见到老汉,那老丈明显一愣。
“有贵客临门,就不送里正了。”
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只生硬地呛了一句,陈老六闷着头往里间走去。
里屋,一个同样被风霜斑白了鬓角的老妪抹了抹眼泪,瞪了丈夫一眼,将里正送出门外。
“族长,您别怪这头倔驴,他也是心疼自家孙子,才和您发脾气的,村里谁不知道当初里正你为了大伙儿的安危第一个把自家孙儿献了出去,可牛娃儿……那孩子才三岁啊,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虽然后面因为两人走远的缘故未听仔细,不过有前半截的内容足够法海了解许多内幕。
往老汉边上站住,按下陈老六手头的动作,法海轻诵佛号。
“阿弥陀佛,六叔勿怪小僧多嘴,方才婶婶的话小僧也听见了,似乎是小侄儿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贫僧虽算不上佛法都多高深,却也有些降妖除魔的本事,一饭之恩无以为报,兴许这件事上小僧能尽上一些绵薄之力呢。”
“这……”陈老汉有些迟疑,他不想把这位好心的小长老也拖下水。
见对方貌似还有些不信,法海也不多言语。
随手捏了一个法决,登时有琉璃净火自周身燃起,映得他煌煌然好似神明一般。
“这,这是……菩萨显灵了,降下罗汉来拯救世人哩!”
陈老六老泪纵横,多日里压抑的情感一朝宣泄,扑通一声便要跪在地上给法海磕头。
“六叔无须多礼,不过是些许小手段,当不得罗汉之谓。”
连忙散去身上的净火,青年僧人一把搀住老汉就要跪下的身体。
“长老,小长老……求求您救救我那可怜的孙儿吧,他才三岁啊,就要被当做祭品献给那螭江里的妖怪……”
从老汉的碎语中,法海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陈家村的人世代以农耕为活,因为农田紧依螭江,时时可取水灌溉,即便是遇上旱年,倒也不用担心收成。
可不知从何时来了头自称灵感大王的鲤鱼精,此妖能兴云驾雾,呼风唤雨,稍有不合心意便引螭江洪涛淹没农田。
一开始,那妖物还是只要些猪马牛羊的牲祀,可渐渐的,看透村人孱弱的鱼妖开始得寸进尺。
先是三天两头的吞食村民,后来觉得不合胃口,便要求村人每年供奉一对童男童女。
如若不听从,便兴大水淹没了整座村子。
最初村里人也想过寻法师来除掉这河里的孽障,可是接连二三位庙里请来的法师都一回合没撑过,就成了那鱼妖嘴中亡魂。
一来二去,便再没人敢来陈家村降妖除魔了。
灵感大王?莫非是西游记里那位?
法海面色古怪。
一说到灵感大王,他就想到西游记;一提到西游记,他就想到孙悟空。
今年下半年中美合拍的……咳咳,总之开花,开花就完事。
再继续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得向全国人民谢罪,法海连忙打住自己越来越危险的想法。
一口应下老汉的请求,这时候老妪也刚送完里正从外面走进来。
听丈夫说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和尚能救自家孙儿,起先老妪还有些不信,但是当法海略微露了一手神通,便忙不迭跑去小屋多备了一副碗筷出来。
晚餐是田里自家种的青菜配上满满一蓝边碗豆饭,另外还有一碟腌萝卜,是为了法海特意又端出来的。
本来陈老六还要捉住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杀掉,好在被妻子点醒和尚是不食荤腥的,方才如梦初醒般懊恼地拍拍脑袋。
豆饭粗粝,难以下咽,可佛门修士重在锻体,哪尊没有一口铜牙铁齿,些许饭菜还没个一时三刻,就被化作缕缕的元气融入体内。
虽说是粗茶淡饭,却胜在原汁原味,法海端是吃得香甜。
吃饱喝足,谢绝陈老汉夫妇要将卧室让与他的想法,法海随处找了张破席,便坐下禅定,静待夜幕的降临。
那头自称灵感大王的鲤鱼精要求村民三更天贡献童男童女,眼下离约定的期限还有些时候,法海自然是抓紧时间能恢复一些法力是一些。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哪怕对方比自己低上整整一个境界,法海也不会有半点轻视。
夜色渐深,一弯新月高高挂在枝梢。
感觉族中祠堂方向忽然传来些许动静,法海双眼兀地睁开,整个人从地上飘起,鼓动法力将半掩着的屋门推开,便施施然跟上了从祠堂前往供奉的人群。
蜿蜿蜒蜒如游蛇一样的队伍慢慢朝江边延伸去,一群精壮后生或是提着贡品,或是拿着乐器吹拉弹唱,本是喜庆的乐声却被寒风撕扯成凄厉的呜咽。
中间扛着的供台上则是坐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其中一个正是陈老六的孙子。
而法海就这样远远缀在队伍末尾,跟随着缓慢挪动,一路下来竟没有一人发觉哪里有异样的地方。
……
第9章 我佛慈悲,亦有金刚怒目
靠近江畔,阴冷的潮水不断蔓延侵蚀着沿岸的盐碱地。
因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一众精壮颇为娴熟的在岸上摆开祭祀供奉的案牍。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两个不过二三岁的娃娃也被端放在案上,除开主祀的老里正,所以人都退到离岸十丈远的地方,静候灵感大王的到来。
不消多时,随着老丈愈发传开的诵念声。
两道幽光渐渐从远处靠近,待到近处,赫然便是那尾鲤鱼精的一对招子。
只见光是浮出水面的鱼身便有一人高,体长约摸五米,两道长须好似潜蛇肆意扭动着。
见到案边依次摆开的祀礼,以及案上那一双尚不知危险逼近,仍在熟睡中的婴孩,通灵性的眼眸里顿时闪过贪婪危险的精光。
“大……大王,这是我们陈家村今年的供奉,还望大王看在咱们村子素来孝敬的份上,饶我们一年风平浪静吧。”
不敢直视面前越发狰狞的精怪,里正低下头颤抖地乞求道。
“我改变主意了,从今日起每年须供奉两对童男童女,不然我便屠了你们全村上下。”
有肮脏腥臭的涎水从口角滴落,胃口与贪欲日以滋生的鲤鱼精狞笑着开出新的条件。
“不,不能这样,大王我们不是说好每年只要求供奉一对童男童女的吗?”
老丈错愕地抬起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乱的言语间满是卑微的哀求。
“就凭你们,也有和本王讨价还价的资格?今天的帐先欠着,剩下一对童男童女三日内我要见着。”
说罢,已经不顾及里正不断磕头求饶,鲤鱼精两线长须活似一对灵活的触手,向着案牍上的童男童女抓去。
“畜生,我……我和你拼了!”
想起往日里那些为了生计迫不得已送出子女的村民绝望而悲痛的眼神,
想起自己那乖巧无比却最终葬身鱼腹的孙儿,
想起这头鱼妖宛如无底洞般日渐贪婪的胃口……
自觉无颜面对身后的父老乡亲,老泪纵横的里正颤颤巍巍地抄起手中的拐杖,便要和那鲤鱼精拼命。
“老东西,给你脸不要了,也好,虽然你这老家伙的肉又酸又柴,但用来开胃却是再好不过。”
身边的江水陡然升起,化作一匹银练朝着老里正卷去。
眼看江水便要将老者裹挟,甚至躲在远处的丁壮乡勇都来不及上前——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璀璨的金光自一棵枯树后升起。
由法海信手派出的法印仿佛一轮大日腾盛,携着破恶诛邪的滚滚威势笔直向着那鲤鱼精镇压而去。
猝不及防遭受偷袭,那自称灵感大王的鱼妖也顾不上一旁企图袭击自己的蝼蚁,体内妖丹源源不断调动妖力,周围江水翻滚便要拦住那道佛门法印。
金光与黑水相遇,顿时如同干柴遇上烈火,轰地一声炸开。
趁着鲤鱼精抵御佛门神通的功夫,法海挥手弹出三道法力,裹挟着老者连同岸边两个婴孩退了回来。
“这位长老……”
待看清来人,老里正赫然发现面前的青年僧人正是先前黄昏在陈老六家见过的那位客人。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遣小僧来降服这头孽畜。还请居士带着这两个孩子先离去,今日小僧便要好好同那鱼妖做过一场。”
将两个孩童仔细塞进老者怀里,法海掌心法力吞吐,便把三人推到远离战场的方向。
而此时,鲤鱼精也从被法海偷袭的窘境中缓过神来。
因为担心用上全力打不死鱼妖,反而被它逃走,到时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遭殃的可都是当地村民。
故而法海第一掌不过是只用了三成的威能,勉强控制在初入金身境的实力,好给鲤鱼精造成一种我能反杀的错觉。
但即便如此,以有心算无心,实打实的佛门正法打在身上。
来不及完全防备,那鱼妖还是被法海藏在法印内的那丝佛性炸的鳞片飞溅,有宝蓝色的血液不断顺着伤口直往下淌。
“好个秃驴,竟胆敢偷袭本王,若是今天不把你连皮带骨的吞咬干净,难解本王心头之恨!”
冷不丁被打个皮开肉绽,等察觉过来对方境界并不如自己,顿时新仇旧恨一并算上。
只见那鲤鱼精肥硕的身子一个猛子从江中跃起,化作鱼头人身的怪异模样,随手从江里捞出一把葵水精华凝结而成的鱼叉,腾飞在空中朝着法海吼道。
极寒的妖力渗入下方江水,只一弹指的功夫,无数细若牛毛的冰针便一蓬蓬向法海扎去。
不料此举正和法海胸怀,低诵一声佛号,有琉璃净火自青年僧人身上升起。
那些由阴郁妖力凝结的冰针还未近身,又在佛门净火的映照下化为一滩水渍蒸腾散开。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试试我这招。”
刚到手的降龙法杖还没用妖物的血开过光,法海大笑着抛出手中法杖。
杖身上的金龙在法力的灌输下,兀地仿佛活过来似的,嘶鸣一声就从法杖上飞了出来。
三尺龙身遇风则大,不过片刻已经蜿蜒数十米的长短。
龙首微昂,属于紫府大妖的威压宣泄无疑,愣是吓得那鱼妖一张丑脸发黑。
“你……区区金身境的修为想要驱使这等紫府大妖,你的法力必然不能维系多久,只要杀了你,到时候连带上这宝贝都是我的!”
被那紫府境界的金龙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灵感大王老脸上闪过贪婪的神色。
一边躲避开金龙的撕咬,想到一旦杀了那小和尚,便能多一件重宝防身,就算舍了手头这件利器也是值得的。
鲤鱼精眼神闪过一丝不舍,接着狠下心咬牙将手中的葵水鱼叉朝金龙丢去。
见到那头被抹去意志的金龙一时间为鱼叉所缠,眼中露出喜色,灵感大王趁机直奔法海。
对方此刻定是在费尽全力操控法杖,只要自己近身,那还不是任人宰割的份儿。
近了!近了!!
眼看着对方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丑陋的老脸已经显现属于胜利者的喜悦,鲤鱼精突然发觉对方朝自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终于上钩了,没白费我放水放了那么久。”
见到鲤鱼精中计,法海笑得额外灿烂。
要不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的实战能力,之前光是放出紫金钵盂亦或是雷峰塔二者任意一件,都够直接镇压这头鱼妖的了,那里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双手合十,沉寂在紫府的法力逐渐沸腾。
有金色的佛陀虚影自法海背后升起,仿佛万千信众浅唱高颂佛理,一轮散发着莫大恐怖威能的转轮直直往灵感大王压去。
“我佛慈悲,亦有金刚怒目。兀那鱼妖,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
第10章 原谅你是佛主的事
好端端的金身境小肥羊,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渡厄期的佛门大能。
这就好比上青楼去寻姑娘,一番软语温存后便欲提枪上马,兀地惊觉对方身下鼓囊囊的,掏出一看竟然比你还大。
看着近在咫尺,却仿佛永远和自己相隔一线的青年僧人,以及头顶上不知何时就要坠下的诸天转轮。
鲤鱼精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老脸勉强挤出一副笑脸。
“大师,我想这里定是有什么误……”
会字尚未出口,那鱼妖便是一口腥臭剧毒的浓瘴朝法海面门吐去,随即身形化作一道水光,意图远遁。
它可不傻,换做是道修中人皮囊孱弱,这点距离骤起发难,指不准还有一线偷袭成功的可能。
但对付一位金身大成的得道高僧,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异想天开地拿小鸡蛋去磕大石头。
这点积年攒下的瘴气,也不过是为了一时阻隔那僧人的视野,伺机争取遁走的功夫。
一击奏效,甚至连结果都来不及看清,灵感大王拼了命地燃烧妖丹,化作一道虹光朝向天边飞去。
“还想走?”
轻笑一声,法海也不阻拦对方离去的脚步,只是虚托的右手微微向下虚按。
顿时,那道映亮天际的诸天转轮如同受到指使一般,轰然对着那鱼妖遁走的方向压去。
明明已经刹那间遁出数里之远,可在鲤鱼精的感应中,那道转轮依旧如同附骨之疽,阴魂不散。
吓得七魄去了其三,也顾不上这么做会不会导致修为倒退,灵感大王咬咬牙,一身血肉精粹便往妖丹灌去。
鱼妖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一身血肉舍去,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修转回来。
得了后续之力,却见那颗鸽子蛋大小的妖丹滴溜溜转了一周,吐出更多血雾,裹挟着鲤鱼精的身子,速度更是快上了三分。
但法海哪里会给它逃脱的机会,手中法决一掐,背后那尊禅坐低眉的佛陀虚影骤然睁开双眼。
方是时,诸天转轮上的佛陀也如同心有所感,一双微阖的眉目同时睁开。
“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若天花乱坠,又如舌绽金莲,霎时间仿佛天地只余种种美好,一切往生磨难都好似雾里看花。
时空也仿佛在这声佛号里失去了意义,鱼妖兀地脑袋一边空白,再回过神来却已是变回原形被禁锢在一方遍地金光的小空间里。
这是哪儿?我刚才不是在逃命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这里边来?
用尽全身气力撞向那层金光化作的壁垒,然而就如同先前作出这番举动的不是修为数百年的大妖,而是一尾普普通通的小鲤鱼,薄薄一层纸样似的藩篱,却连妖族引以为傲的本体都不能伤及分寸。
而外头,看着灵感大王被诸天转轮镇压,法海心念一动,那转轮化作的金光便又嗖地一声回到他的掌心。
此番斗法看似你来我往,惊心动魄,但究其根本,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概括下来止一句话——
灵感大王优势很大,灵感大王a了上去,灵感大王成功打出了gg。
剩下的都是作者想水字数而已。
乃至降伏了灵感大王,法海紫府法力尚还有一半盈余,端是写意无比。
毕竟境界一重大过天,若是人人都能越阶斩敌,又要划分这境界何用?
将依旧倔强扑腾着的鱼妖丢入紫金钵盂内,法海再度回到一众村民身前。
“阿弥陀佛,那鱼肉百姓的灵感大王已被贫僧降伏,日后诸位大可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说罢,法海还特意拿出钵盂,指与众人说明。
“这……这鱼妖真给大师收服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再三确定钵盂中的那尾鲤鱼正是不久前不可一世的灵感大王,老里正顿时老泪纵横,也不知是快意还在为早夭的孙子惋惜。
“是佛祖慈悲,遣来小长老拯救众生。”
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翁纠正着里正的话,一边不住抹着泪水。
其余众人,那个不是家中有亲戚被这鱼妖祸祸过,眼下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不过是碍于小长老的面子不敢提出。
兴许是看出了村民有话想说,却又不敢,法海主动把事情点了出来:
“如今鱼妖虽已降伏,但它所犯下的罪孽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饶恕的。诸位是最深受它荼毒的,如何处置它,小僧想征求一番诸位的意见。”
“怎么处置?我恨不得它死!”
一个满是横肉的壮汉呸地一口啐在地上,他家囡囡就是前些年送与鱼妖吞食的,若不是家中老父妻子阻拦,怕是早就和这混账东西拼命去了。
壮汉的话引起众人共鸣,一时间群情激奋,争着想要致那鲤鱼精于死地。
生死为他人左右,一向享福惯了的灵感大王也顿时慌了神,止不住对着法海求饶。
“小长老饶命,小长老饶命!我……我洗心革面,愿意皈依我佛,在长老座下当个护法金刚,日日受佛法熏陶。”
“你愿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法海看向鱼妖,脸上露出玩味的神情。
见法海口头松动,那鱼妖登时面露喜色:
“愿意愿意,小妖愿从此吃斋念佛,只求长老慈悲,给我一个重新做妖的机会。”
似乎是在思索鲤鱼精所言真假,青年僧人陷入沉吟。
而众人见法海态度暧昧不明,骤然间也慌了,纷纷开口亦云。
“长老不能信它!”
“就是,妖怪岂有半句真话。”
“我等都是信了那鱼怪的鬼话,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的。”
眼看再这样下去就要成一地鸡毛,法海道了一声佛号,挥手止住众人的议论。
将钵盂托至面前,看着其中仍在对着村民龇牙咧嘴,凶相毕现的灵感大王,法海面色平静。
“你愿皈依我佛是你的事,决定原不原谅你是佛主的事,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送你去见我佛。”
说罢,没等鲤鱼精有所反应,降龙法杖变作的细针便蓦地穿透其眉心,连带着神魂一道毁去。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
第11章 降临遮天
嘴上诵着“我佛慈悲”,可法海下手却是没有丝毫怜悯的意思。
方才他看似陷入沉吟,实则是在运用天眼通观望那鲤鱼精的运数。
一般而言,凡造下种种血孽者,以神通观之,周身必有冤魂萦绕,哀嚎不绝于耳。
而先前那尾鲤鱼精,通体血光凝结的快要发紫,显然是一身罪孽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放下屠刀,方可立地成佛。
说的是放下一切妄念,方可追寻内心的清净自在,却不是给为恶者用以开脱的理由。
若是这样罪恶深重的妖怪,也可以一句轻飘飘的皈依我佛就能被饶恕,那些被祸害了性命的村民又有谁去度,因果报应岂不成了一纸空谈?
什么?你说佛主尚有割肉喂鹰的大慈悲?
那敢情好啊,我这就送你去见佛主,至于他老人家度不度你就不关我事了。
小僧佛法粗鄙,还请恕我不能。
……
除掉在陈家村为非作歹的鲤鱼精,法海顺手在群里提交了一下任务。
见天色还早,婉言拒绝村民们热情的招待,青年僧人只是回到陈老汉家稍稍歇了歇脚,接着便继续一路南下。
就这样各处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一周的功夫便已过去,眼看就要到法海与王子文约定的期限。
一路走来,端是让他感慨良多。
如今的大唐,表面上看来山河承平,连年风调雨顺,百姓倒也算安居乐业。
当今天子圣明,选贤用能,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真是好一座大好江山。
但是在明面看不到的地方,自从他下山以后,一路上所闻所见,到处都是妖怪吃人伤人的事端。
就连法海自己,光是亲自出手铲除那些兴风作浪的妖怪,就不下一手之数。
若是换作之前,法海还不能明白为何原著中前身对妖族的态度这么坚决。
可现在嘛……呵呵!
大抵上遇上妖族,二话不说就将他们排成一排全部打杀,或许存在冤枉。
可但凡一个隔一个的挨着砍,绝对会出现大批漏网之鱼。
如此看来,原著里法海之所以那么执着地要度化白素贞,固然有前世宿怨的成分在里面。
但也何尝不是念在多年修行不易,生怕她最后关头把持不住心境犯下杀孽,毁了这千年来的苦修。
将这些日子的经历放在聊天群里直播,就是桀骜如哪吒,心思阴沉如岳不群,无法无天如东方不败,都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毕竟人与人相争,无非便是为了权、利二字,大抵上仍然有迹可循。
可妖怪吃人,却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缘由。
试问谁家吃面包的时候,事先还要问一声面包有没有什么意见呢?
……
这边法海还在感慨着,脑海里聊天群忽然滴滴作响。
群主王子文:“滴,萌新卡,老哥积分凑齐没有,我已经到泰山脚下了。”
法海:“两千积分贫僧已经凑齐,等下我直接用红包的形式发给你吧。”
王子文一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这位穿越者老哥好像人还挺会做人的啊。
平心而论,这次关系到自己的小命,要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直接转三千积分给对方,他还真不是十分愿意。
毕竟万一对面收到积分翻脸不认人,自己岂不是哦吼完蛋了。
可倘若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不是又不信任人家?
大佬都是要面子的,万一心里埋下芥蒂,到时候出工不出力,怕不是直接凉凉。
显然对方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特地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群主王子文:“哦,好好,没问题。我等下用积分兑换了穿越符再发给老哥。”
法海应了声,转过去两千积分。
说真的,他倒还真不是太看得上这点积分,左右也不过杀几只妖怪的功夫,只要自己多出去转一圈,不消一个礼拜就能凑齐。
对方要是真的贪心昧下这点积分,那是在败坏了他自己的信誉,自己一旦捅出来,以后谁还敢和他做交易。
相较之大雷音寺可能存在的佛陀传承,他愿意赌上一赌。
干系到自己性命,王子文效率很高,连一分钟都没让法海多等,一个装着穿越符的红包就发了过来。
群主王子文:“老哥,穿越符已经发给你了,你接收一下。还有我这边已经对你开放了权限,你随时随地都可以穿越过来。”
在聊天群内,想要进行时空穿梭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一是购买对应修为的穿越符,而是必须对方向你开放他所在世界的坐标权限。
这也是为了防止群里有人图谋不轨,破坏聊天群成员之间和谐友善的关系。
不过像岳不群那般,对方好死不死偏偏和他在一个世界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法海:“那好,贫僧这就过来。”
收下红包,一张荧光微现的玉符出现在法海掌心,带着些许温润的触感。
僧人心念一动,下一秒只见那穿越符倏忽间化作一道流光挣脱开来,化作一道一人高的门户屹立在他身前。
这就是穿梭时空的手段?
按捺下好奇心,法海伸手进去试探了一番。
见收回来依然是安然无恙的样子,心一横,整个人便陷了进去。
该怎么形容穿越的感觉呢?
就好比把人塞进滚筒洗衣机里不断冲洗挤压,一种恶心欲吐的冲动猝然涌上心间。
幸亏这种令人心烦意乱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待到法海回过神来,已经出现在另一方世界。
“是……法海老哥吗?”
一个相貌阳光的年轻人惊喜地迎了上来。
“你是……王子文?”
似乎是还有些穿越的后遗症,法海看向面前热情招呼的年轻人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
“对啊,我就是聊天群的群主王子文,老哥你这……没什么事情吧?”
见到法海面色有些苍白,王子文脸上的笑容渐渐转变为担忧。
这可是自己接下来还要仰仗的大佬啊,别刚过来就出什么事情吧!
“贫僧并无大碍,只是刚刚第一次穿越,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休息一会儿就好。”
法海摇摇头,看了眼周围与白蛇世界所处的唐朝截然不同的环境,深深皱了下眉头。
略微沉思片刻,他伸手掐起一道法决。
随即,掌心有淡淡的佛光亮起。
……
第12章 巍巍泰山,青铜古棺
“老哥,你是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见到法海面色凝重,以为是突发了什么状况,王子文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只是有感这方天地灵气稀薄,不适合修行者长居久住而已。”
收起掌心方寸荧光,摇了摇头,法海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差池呢!地球上现在好像是末法时代,就连我之前修炼琉璃金身所需的灵气,都是依赖积分商城里购买的丹药提供。”
拍拍胸口,王子文松了一口气。
“对了,我和叶子他们约的是明天白天在泰山脚下汇合,现在还有点时间,老哥你要不要和我去买身衣服?”
指了指法海一身僧袍,王子文好意提醒道。
这里是地球,放在白蛇世界很寻常的僧衣,到这里很容易让人当成cos用的道具服。
尤其再配上法海这张眉清目秀的俊脸,对一些喜欢禁欲系的女生格外有杀伤力。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自然是换成一般人的穿着来得更为方便。
“不用这么麻烦。”
婉言谢绝了王子文的好意,只见法海右手拂过衣襟,下一秒——
身上所着素白僧袍赫然变成了一套寻常可见的白衬衫配黑色牛仔裤,就连鞋子也从芒鞋换成一双耐克的运动款。
“这……”
王子文看的目瞪口呆,毕竟在地球上修士都是凤毛麟角,更别说类似僧衣这样的法器,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这样一来就好了,也省的还要挑衣服什么的麻烦。”
法海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些对过去的追忆。
以前没穿越的时候,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这样一身休闲的装扮了吧!
只是明明应该熟稔于心的回忆,现在却颇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自己终究是回不去了啊……
颇为感怀了一番,因为离聚会的时候还有段时间,随即在王子文的建议下两人就近找了家星巴克坐下,然后——
法海拿起王子文事先多备了一台的手机,两人愉快地联机打起了游戏。
天见可怜,你让一个习惯了手机不离身的现代人穿越到古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电视……
当初刚穿越那会儿,法海没直接崩溃掉都已经是意志坚定了,鬼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
就连作为古代人的福利,什么三妻四妾,什么青楼倌人……法海也没享受过。
要知道,那时候的他才三岁不到,他还是个孩子啊!
……
巍巍泰山,五岳之尊。
“天高不可及,于泰山上立封禅而祭之,冀近神灵也。”
无论是六王毕,四海一的始皇嬴政,亦或勒胡马,封狼居胥的武帝刘彻,都曾在此封禅,筑五色祭台,焚香祷告,向上天宣扬自己的功绩。
渺远的上古时期,伏羲,神农,轩辕,尧,舜……更有七十二位先贤圣皇遵循最古的礼仪,于这天地绝巅领悟超越凡俗的智慧。
虽然各位古皇为何皆在此封禅,至今还是一个谜,甚至可能永远也无法揭开。
但这些,毕竟都给泰山带来太多的历史价值,加之泰山雄伟壮阔的景色,自然令得其为世人敬仰,游客络绎不绝!
泰山之巅,玉皇顶,封禅台。
经过一番跋涉,法海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此时这里已有二三十个年轻男女,四处观摩,看年纪约莫二三十岁,法海只一眼便找到正在其中左右逢源的王子文。
昨天因为王子文夜里还有聚会,要先回酒店,便在附近给他开了一间房休息,然后就匆匆离去了。
两人约好到时候在玉皇顶汇合,到时候假装朋友之间的偶遇。
见到法海出现,王子文心头一喜,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假意和身旁的同学开口道:
“抱歉各位,我要稍微离开一会儿,那边刚上山的那位长得有点像我生意上的朋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作为一个穿越者,王子文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不过一个在老同学手底下打工的小角色。
依靠聊天群商城里的一些小玩意儿,再加上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才半年多功夫,他倒也积累下小几百万的资产,勉强可以称上一声事业有成,他的话别人自然不会无趣到去拆台。
不多时,法海就看见他从人群中朝自己走来。
“老哥,你终于来了,我就怕你还没上来,到时候九龙拉棺比你先来一步。”
假装勾住法海的肩膀,王子文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放心好了,我全力施展从山底到山巅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算九龙拉棺提前坠落完全赶得及。”
法海出声安慰,依然是一副清淡的神色。
“成,那我先把你向他们介绍一下,重点是和叶黑子熟悉熟悉,到时候好分润一下他的气运。”
两人就这样装作闲聊的,靠近众人。
“子文,这位是……”
见到王子文不仅和对方相聊甚欢,甚至还把对方拉过来,有人出声疑问道。
“哦,这位是裴文德,我生意上比较要好的朋友,也是凑巧今天登泰山刚好碰着。听说我在这里同学聚会,特地跑来想认识认识在座的各位人杰。”
用的是他过去的俗家姓名,毕竟法海这个名字放在现代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一番客气的交谈,再加上法海气质出尘,倒也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反正过来的目的只是混个眼熟,省去接下来一些麻烦。
碰过面后,没多久法海便找了个借口,独自跑一边欣赏这天地间的美景去了。
此刻,夕阳西垂,云峰之上均镶嵌着一层金灿灿的亮边,闪烁着奇珍异宝般的光辉。
如此胜景,不禁让人沉醉。
可就在这时,忽地天边略过几星黑点,隐约之中有雷霆的轰鸣自远处逼近。
尚且还留在玉皇顶的一众游客,一时间都被那抹微小的黑影夺取目光。
待到靠近,逐渐抵达肉眼可以观察的距离,已经有不少视力突出的人赫然发现,那居然是九条巨大的龙尸拉着的一尊青铜古棺!
即便是心里有所准备,法海还是被眼前的这幕景象所震撼。
如沐鲜血的夕阳下,有九龙拉棺而来,降至泰山!
……
第13章 五色祭坛出世
仿佛自天边坠落的陨星,九道百米长的龙尸携煌煌之势直冲泰山撞来,颇有几分共工怒触不周山的雄壮。
穿越大气层时,因为摩擦而产生的极度高温,致使九龙拉棺四周的空气都呈现淡淡的扭曲感,远观如同濒临陨落的大日,倔强挥洒着最后的光芒。
越来越清晰的龙尸,好似九道隐天蔽日的钢铁山脉落下,巨大的阴影将偌大一个玉皇顶笼罩。
地面上,预感到情况似乎不太对劲,不少游客开始慌忙沿着山道想要逃离。
然而临近黄昏,恰赶上下山的高峰期,到处是准备离开的旅客,不大一条山道端是人挤人一副混乱的场景。
尖叫声,哭喊声……恐惧慌乱的情绪将昔日神圣庒穆的泰山之巅渲染成绝望的灰白。
作为最先目睹九龙拉棺盛景的那批人,在意识到了逃跑已经成为奢望,叶凡所在的那群人第一时间做出决断——
选择寻找附近坚固的掩体进行躲避。
在这种规模的天灾面前,逃跑赫然已成为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如此庞大的体积携着巨大动能自天边落下,作为完全承受正面冲击的存在,泰山必然面临地崩山摧的结果,这种时候陡峭的山道反而比宽敞坚固的玉皇顶来的更加危险。
不过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泰山之巅,玉皇顶封禅台,却是兀地发出轰隆的巨响,有造型古朴的五色祭台自地下升起,突破漫长岁月的尘封,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底。
远远望去,如巍峨泰山,带上了一顶五色霞冠!
与此同时,自神话中走出的生物已经迫在眉睫,巨龙与生俱来的威压就像一座大山,便是意志再坚定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面色发白,无力看向那即将压落在头顶的阴影。
五色祭台升起,散发出五彩霞光,芸芸渺渺,似乎蕴含着奇异的威能。
霞光扫过,原本携浩浩汤汤决意落下的九龙拉棺仿佛被定格一般突然悬浮在空中,极动趋于极静的变化,让目睹这一切的众人内心有种道不明的敬畏。
我们这是……得救了?
侥幸躲过一劫的游客们忍不住热泪盈眶,生死间的莫大恐怖,让他们情不自禁与身旁的亲人爱人抱在一起。
有些胆大的目睹山顶巨物坠落的雄伟浩瀚,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攀爬,尤其下山的道路已被毁去,一合计下来索性便要想着山上行进。
就在这时,如同感应到什么似的,九具龙尸骤然间发出彻天的嘶吼,庞大僵硬的龙躯再度涌现活力,盘旋蜿蜒着朝向某个位置。
厚重的仿佛实质的龙威从山顶散开,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仿佛一座大山压下。
一时间皆是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本就因为祭坛出世而摇摇欲坠的山石被声浪崩碎,漱漱而下,如雨如幕。
如此碎石从高处落下,威势可怖,常人若是被击中,很容易毙命,当场喋血!
“怎么办?逃不了了!”
“天啊,谁来救救我……”
场面混乱无比,无数人绝望地将头埋在臂弯间,不忍亲眼目睹如此绝境。
好不容易躲过山崩地裂的劫难,结果高处的山石又仿佛要将人掩没似的纷至沓来。
老天啊,你为何如此苛待世人?
“阿弥陀佛~”
终究,一声佛号悠远清扬的传开,夹杂在浑厚的龙吟之中,好比沧海里混入了一粒粟米,端是细微不可闻。
可偏偏就是这声低沉的佛号,却似乎为此间灾难画上了句号一般,有金光自地上升起,扫过纷如雨下的落石。
法海低眉敛目,眉宇间尽是忧愁与慈悲。
掌心捧着的那方紫金钵盂如同一个无底洞,不断收纳着天边落来的巨石。
半晌,耳边落石轰隆的声响不绝于耳,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哪怕一粒石子落在众人的头顶。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停留在玉皇顶的游客里,终于有胆大的犹豫着抬起了头。
不料这一眼,却是将他们全都看呆——
残阳似血的黄昏里,有金光绝通天地,化作屏障庇护着陷于此地的旅人。
就在越来越多的人被身旁亲友拉起,对着这道绝通天地的光幕议论纷纷,更是有心思灵络之辈已经四下开始寻找金光的源头。
遗憾的是这种念头才刚升起,倏忽间金光便退散而去,比如春日渐暖里雨雪消融,顿时不见了踪影。
好在此刻山岳也静止下来,不再有巨石滚落。
又找寻了一会儿工夫无果,不甘的寻觅者们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见成功护下一众旅客,法海默不作声地收回掌心钵盂,一步步朝着五色祭台走去。
人群熙熙攘攘,大多是在拨打手机企图同山脚取得联系,寻求救援,唯有两名男子盯着青年僧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神色莫名。
其中一个面容清秀,身材修长,却是叶凡;另一个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开朗洒脱的,则是早就心里有数的王子文。
叶凡是从来不愿把安危寄托在老天的保佑上,所以巨石落下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寻找落点,思考对策,恰好完整目睹了法海施展佛法的全部过程。
而至于说后者,本来便知道自己一行人里偷偷混入了一个大佬,故而王子文从头到尾都没有慌过神。
反正出了事情有高个子顶着,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安安心心等着结束的时候,喊句大佬牛逼就完事儿了!
见法海渐行渐远,王子文回过神,和大家在一起商议对策。
如今山路被毁,已经没法下山了,继续留在原地也不安全,他趁机建议一众人索性朝山顶神异的源头去看看。
而不知是何原因,一旁的叶凡居然也附和了王子文的建议。
同学中两个比较有话语权的主事人都如此提议,再加上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最终经过一番商议,大家还是决定一起前往五色祭坛。
巍巍泰山之巅,自从五色祭台出世,便有彩色的云霞将那一片局域笼罩,极为神圣不凡!
法海径直走入五彩光芒之中,来到祭台之上,而叶凡等人也紧随其后,拾阶而上。
当众人看清楚祭台之上究竟为何之时,心中震撼更甚,每个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巨龙……难道是活的?!”
……
第14章 启程,古星荧惑
霞光萦绕的五色祭坛,九道庞大的身躯盘踞在空中,黝黑的鳞甲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折射出金属疏离的光泽。
如同黑曜石似的龙目深邃幽远,龙角晶莹剔透、紫光闪闪,通体乌光烁烁地拱卫在四周,仿佛最忠诚的守护者,恐怖的威压凝如实质压在叶凡一众人的胸口。
而被众星捧珠般围绕其中的,则是一尊造型古朴的青铜古棺。
生活在都市之中二十多年,他们又何曾想过远古神话中传说中的神龙,竟然真的存在过?
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大伙儿都不禁三三俩俩成群结伴地窃窃私语。
“等等,你们快看,那里好像有人!”
兀地一声惊呼,人群中唯一的老外凯德满脸错愕地伸手指向不远处青铜古棺所在,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喊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他手指所指的方向。
却见那里,一道瘦削修长的身影正不紧不慢越过巨龙的封锁线,朝着那棺樽的位置走去。
“诶,那个人不是……子文生意上的朋友吗?”
有眼尖的已经注意到法海那引人注目的光头,不禁疑惑地看向王子文。
这么一说,方才还觉得有些眼熟的一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你不说我都没看仔细,那不是文德吗,他凑过去干嘛?”
王子文装作擦了擦眼镜,待看清后一脸“惊奇”地失声道。
“当务之急是赶紧叫停你那个朋友,万一他的行为惹怒那九头护卫的神龙,难说会不会接下来会不会牵扯到我们。”
平日里最沉稳,如今也是混的最体面的周毅沉声开口提醒。
幡然醒悟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就这点距离,光是神龙被动散发的余威都这么恐怖,一旦被惊扰了,动起身来岂不是这里所有人都得凉凉,不由赶紧催促王子文喊下对方。
王子文也很无奈,他总不能告诉大家不仅没危险,等下大伙儿还要乘坐这趟九龙号远赴北斗星域吧?
可要是不喊,又必不可免地会让这些老同学心存芥蒂。
别人他倒是不在意,可他还想着抱抱叶黑大佬的粗腿呢!
拗不过众人,王子文只得勉强出声。
“无妨,这些神龙早已神魂俱灭,往日里曾是一位大人物用来埋葬己身的棺樽,如今不过是被炼化用做横渡星域的器具罢了。”
听到身后王子文的呼喊,法海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然后,就在众人心都快要揪到嗓子眼,他一脚——
从九道龙尸之间迈了过去。
“……”
四周一片寂静,预想中天地撕裂,九龙咆哮的末日绝景并未发生。
叶凡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声音。
半晌,王子文试探性地提议道:
“要不,咱也凑过去看看?”
终究是抵挡不住神秘带来的诱惑,一行人畏惧中带着些许兴奋刺激,慢慢靠上前去。
等好不容易越过护卫青铜古棺的九条神龙,周围仍是一片风平浪静,见此终于一颗心放平下来的众人才有功夫好好打量这昔日不可见的妙景。
说是青铜古棺,倒不如更像是一间小型礼堂。
巨棺全长约二十多米,已经打开一些的棺盖光是目测都有四五个人躺下宽。
被铜锈腐蚀的棺壁刻印着各色古朴传神的图案,尽管大多都已被岁月模糊了其中神韵,但还是有一股古朴莽苍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就在众人纷纷围观棺樽本身的时候,叶凡却是把目光放在最先抵达的法海身上。
“裴先生,麻烦可以请教一下,您到底是什么人,您又是如何知道这尊古棺来历的吗?”
不动声色地走到法海身旁,叶凡兀地开口询问道。
由不得他不疑惑,无论是先前对方那庇护了整个玉皇顶的神通,亦或是现在对这尊神秘古棺来历的笃定,无一不在证实着对方似乎来历不比寻常。
“阿弥陀佛~贫僧不过一介过客,施主无须担忧小僧会对诸位不利。”
发觉叶凡猝然凑过来,法海拈花一笑,并未多语。
见对方自称贫僧,叶凡倒是也没有太多惊讶。
毕竟先前见对方剃着个大光头就感觉怪怪的,尤其是那身与周围截然不同的出尘之意,显然不是久经世俗的普通人可以拥有。
相比这个,他更关心泰山上发生的一切。
封存的五色祭坛,神秘的九龙拉棺,还有面前这位周身迷雾环绕的僧人……
无一不在预示着,那段他曾经一直向往的上古秘辛,正在向他推开一丝缝隙。
“我并没有怀疑大师的意思,不瞒您说,在下一直对上古秘辛心怀好奇,期间也翻越过诸多古籍,不过自始至终也未能寻得结果。方才在玉皇顶见得大师神通,一时见猎心喜,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以为对方是误会了什么,叶凡连连摇手解释。
原来是刚才施展神通的手段还是被人注意到了,该说不愧是主角光环吗?
自以为已经很谨慎的法海苦笑了一声,虽然其实也并不十分介意自己的暴露就是。
“施主的疑惑,贫僧可以解答,甚至可以接引施主走上修行的这条道路,不过这份代价施主承受的起吗?”
轻笑过后,法海面色肃然。
说句实在话,或许叶天帝后期镇压数世,神威通彻天地,为世人所仰慕。
但他同时也是可怜的,亲人朋友在征途中纷纷逝去,甚至就连父母生前的最后一面,都只能由他人代劳。
父母在,不远游。要是这条修行之路必须以诀别双亲为代价,法海不知道现在的叶凡是否承受得了。
“代价?什么代价?”
叶凡心头莫名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好,来不及了!”
正要开口道出,忽然法海面色一变,紧接着便瞬身闪入古棺里面。
叶凡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五色祭台忽然有数道神秘纹路亮起,最终汇聚在青铜巨棺之下。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白色光点自古棺自身升起,将周围笼罩成白茫茫一片。
而随着法海踏入青铜古棺,古棺内部也是骤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吸力。
五色祭台之上,那原本旁观的二三十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股莫名的引力所吸引,一下子落入青铜古棺当中!
“崆~”
青铜古棺棺盖缓缓合拢,四周空隙处有五彩霞光闪烁,封绝内部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而泰山之巅,巨大的五色祭台光芒大放,金光通天绝地,直冲云霄!
九具宏伟的龙尸腾空而起,拉着身后的青铜古棺,伴随着这道金光,瞬间飞入无尽苍穹宇宙之中!
此方旅程,有往无回。
那第一站的名字,便唤作——
荧惑古星!
……
卡文卡了两天,好不容易才理好思路,今天先一更。
第15章 青铜古棺内的争执
渐行渐远的青铜古棺内,猝不及防被拉扯进来的众人皆是摔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
除了心里早有准备的法海和王子文,周围一片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哎哟,这是哪?”
“痛痛痛,摔死我了!”
“我们……好像是被困在了这尊古棺里……”
“这里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
……
终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手机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附近一小块的区域。
一个两个……当所有人都如法炮制打开照明功能,不算狭小的空间总算再次充满光亮。
看到头顶已经阖上的棺盖,下意识便有人伸出手努力够着想要推开。
然而就仿佛通体浇筑的一块古铜,无论几个人一起用力,青铜古棺依旧是仿佛死寂一般的一动不动。
“怎么办,难道我们再也出不去了吗?”
有胆子比较小的女同学开始低声抽泣,绝望的情绪渐渐蔓延上每个人的心头。
“都怪你,王子文还有叶凡!要不是你们提议上山,我们也不会遇上这种事,都是你们的错!”
眼看众人情绪不对,朝两个对自己素来唯首是瞻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刘云志突然站出来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对,没错,你们俩要为这件事负责!”
“就是,叶凡你整天装腔作势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这次大家都给你害了,你良心不会痛吗?!”
很快机警地反应过来,两人对着叶凡和王子文便是口诛笔伐,当然主要针对的还是叶凡。
毕竟,刘云志和叶凡的矛盾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被刘云志挑拨,再加上心中的惶恐,一时间众人看向两人的眼神都不太对。
“云志说得对,都是叶凡的错,你要为此负责!”
最先哭泣的王艳抹着眼泪怒斥叶凡,她是刘云志的前女友,虽然后来被甩却一直妄想着对方能够回心转意。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一起跟着抹黑叶凡。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刚才也只是提议,又没求着你们上来。再说,现在这种情况互相推卸责任有用吗?”
见刘云志一如原著中那样对着叶凡发难,王子文立马站出来反驳。
这可是为数不多刷叶神好感度的机会,患难见真交,到时候狠人大帝留给叶凡的不死药怎么说也得有自己一份啊。
况且,自家大腿还在边上坐着,就算要他一个人舌战群儒,也丝毫没有畏惧。
“子文说的有道理,虽然不清楚啥情况,但是腿长在你们身上,难不成叶子还能强迫你们往哪里去?”
王子文话音刚落,角落里又传来一个直爽的声音。
“是谁?谁在那里?!”
围聚在一起的一众人大惊,本身被困在棺樽里面已经够吓人的,这下又莫名跳出一个不认识的人,有些胆小的已经偷偷把身体往人群里缩去。
“是我,庞博。”
一道灯光照在那人苍白的脸上,庞博嘶溜溜地吸着气,一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庞博……庞博他根本就没参加这次的聚会!”
拿着手电的那人手脚哆嗦着,朝着来人方向猛地驳斥道。
“怎么,还怀疑上小爷来?叶子,有没有吃的,给我分点儿,我都快饿死了!”
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那蠢货的信信狂吠,自称庞博的男子径直走向叶凡。
所到之处,人群退散,倒是叶凡面露喜色地迎了上去,递过一瓶水和一小包饼干。
“庞博?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咕噜噜地吃完喝完,勉强让饥肠辘辘的肚子恢复些,庞博随即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他是被家里一点事情给耽误了,等到坐缆车赶来泰山的时候,却忽然遇到九龙拉棺从天而降,直接在五色祭台上给摔晕过去,刚刚才幽幽转醒。
眼看庞博的突然出现就要把叶凡的劣势掩饰过去,刘云志心思一动,脸上依然是不动声色。
“庞博,大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再度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你的事我们暂且不提。”
“叶凡把大家都牵扯进现在的状况,很明显已经不太适合继续做出决定。看在大家同学一场的份上,我们也不过分,只要他把身上的食物交给我们共同支配就行,你们看怎么样?”
刘云志不傻,眼下这种困境指不定还要维持多久,在这前不着店后不见人的鬼地方,显然食物和水才是最重要的。
拥有食物和水,就拥有发言权。
“没错,这种事再让叶凡参合我们也不放心,还是刘哥为人公正,我建议接下来听刘哥的指挥。”
作为刘云志的资深舔狗,李长青二话不说,先吹捧起来。
登山游玩,谁又会背上多少吃的喝的,一时间几个包里空空如也的人心思活动。
“让刘云志这种小人做决定,真是笑死我了,你这狗当得还真忠诚,怎么也没见他丢根骨头给你啃啃啊?”
庞博嗤笑一声,他和叶凡是多年的老友,自然二话不说站在叶凡这边。
“这事儿我站叶子,你们要分配,随意,我倒要看看谁敢动叶子半根汗毛!”
“你tm会不会说话,几个意思啊?!”
被骂作走狗,虽然心里也这么默认,但当着同学的面就这么被羞辱,李长青面色有些难看。
“人说话,狗又哪里听得懂。”
庞博依然嘴上不饶人。
王子文则是嘿嘿一笑,站到叶凡和庞博那边。
因为事先知道剧情,这里就属他东西带的最多,他自然也不会同意把东西分给那群自私自利的家伙。
“既然你们觉得我和叶凡是一伙儿的,那我干脆也站他这边好了。”
这下刘云志顿时急了,别人不说话,可他不能。
他说这句话的意图就在于搞定叶凡后,能够顺理成章将王子文包里的食物变为公有。
毕竟这里就那家伙一个人包里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着大量用来野炊的食物。
要是不能名正言顺地强取豪夺,岂不是等下所有人都得看他脸色说话,尤其眼下自己这种已经得罪人的情况。
“子文,我们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
没等他说完,庞博不耐烦地打断了发言。
“那就是在针对叶子咯?”
……
第16章 佛音说法,声如雷震
刘云志感到很憋屈,不仅是因为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出他的掌控,更因为——
叶凡那家伙,居然从头到尾都没用正眼看过他哪怕一下,仿佛他就是个独自演着蹩脚舞台剧的小丑。
凭什么,凭什么你连开口都不用,都有人如此百般地维护着你?
凭什么,凭什么在学校大家都高看你一眼,进入社会你也能混的出人头地?
像刘云志这样自私的人,永远不会去寻找自身的缺点。
他只会固执地认为,只要你比他优秀就是种过错,尤其是在你家境不如他的情况下。
你再取得的种种成绩,简直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而叶凡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做,甚至都没把刘云志的咄咄逼人放在心上。
如今的他单纯只想弄清楚正在发生的一切,面前这尊古棺,来历成谜的僧人,以及他口中所谓的代价……
“大……前辈,卷入此中并非我等本意,前辈仁慈,还望可以告知脱困之法。”
郑重走到法海面前,叶凡恭恭敬敬地求教道。
他不清楚这件事与面前之人到底有何联系,但既然对方能够发觉古棺异动的预兆,或许可能同样清楚逃脱的办法。
眼下唯一的出路,也只能寄托在对方的仁慈上了。
“若是早上那么一时半会儿,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离开,不过现在既然进来了,不到正确的时机是决计没有丝毫离开的可能。”
在叶凡希冀的目光中,法海一脸微笑地说出残忍的结论。
见到叶凡突然询问这位对他们来说相对陌生的裴先生,尤其还用上前辈这种尊称。
有机敏的已经反应过来,先前告知他们那九道龙尸没有危险的不正是眼前之人吗?
一时间,本来平平无奇,充其量只是长相清秀一些的法海在众人眼中顿时变得神秘起来。
“什么是正确的时机?”
心中不详的征兆愈演愈烈,也顾及不上会不会触怒对方,没等法海把话说完叶凡就迫切追问道。
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叶凡的提问。
只见法海伸出右手,轻轻从面前拂过,一幅由点点荧光构成的星图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如今已经不再地球了,这是九龙拉棺所经过的古老星图,记载着从地球到北斗星域的正确航线,一旦启动便只能单向地抵达北斗星域,短时间内再无半点返航的可能。”
那是他先前钻研青铜古棺内的影像所得,乃是存续数千年之久那条最古老的的星空之路。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措辞不够严谨,法海又幽幽补充了一句。
“至少以你们现在的寿命是没机会看不到那天了。”
扑通一声,那是有人跪倒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却见张文昌面色凄惨地跪在地上,往日一双温文尔雅的眼眸此时没有半点神采。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出来的时候我的妻子已经有身孕,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回去,为什么会这样……”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参加什么同学聚会,为什么要在孩子即将出生前离开她们母子俩的身边。
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非到伤心至处,男儿有泪又怎会轻弹?
而当得知自己已经离开地球,其他人也都慌了,甚至连叶凡都是愣在原地。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对方口中所谓代价究竟为何物。
离开自己的亲人,离开自己的朋友,孤身来到异域只为寻求一线微不可见的机缘。
如果这便是求道的代价,那这代价也未免太过沉重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感觉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法海依然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开口道。
“什么可能?!”
叶凡猛地抬起头,目光迥然。
就连长泣不已的张文昌都霎时间停住了流泪,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法海。
“成就大能。”
尽管只有四个字,法海却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只要能够成就大能,超越仙凡之隔,你们便还有回归的契机。”
说完,便闭目养思,不再言语。
然而虽然法海已经不再言语,众人却是思绪万千。
青年僧人的话如同一枚种子在他们心中萌发,静待长成参天大树的那天。
叶凡更是暗下决心,一定要在父母老迈之前回到地球,更是要用寻仙所得的仙珍让他们二老一起延寿。
在得知残酷真相后,一众人却也是没有了争吵的心情,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消化已知的情报。
倒是有不少人将目光汇聚在法海身上,心思频频。
“轰隆!!”
就在此时,青铜古棺似乎发生猛烈撞击。
一阵天旋地转,古棺中席地而坐的人群皆是狼狈摔倒在地,和坚实的青铜地面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众人皆是慌乱无比,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唯有法海二人心中知道,这是到达此行第一个目的地,释迦牟尼镇压鳄祖的道场——
荧惑古星!
崆!
九龙拉棺坠落在火星表面,巨大的冲击力在地表砸出一个圆形深坑。
但是铜棺内部,棺壁上铭刻的一幅幅奇异画像绽放出星星点点光芒,一道柔和之力骤然护住古棺内的众人,让他们免受冲撞之力的影响。
哐!
最终,铜棺勉勉强强正面着地,不过顶上的棺盖却是被剧烈的碰撞震出一条缝隙,足足有两人并肩那么宽!
“有光,太好了!”
“我们可以出去了!”
“就这么点时间,一定还在地球上,我就说怎么可能那么玄乎。”
……
一许人都开心不已,顾不得身上疼痛,往争抢着朝古棺外部攀去。
待到众人一涌而出之后,却是全都楞在原地。
入目所及,一片赤红色的荒漠,端是苍凉无比,不见一丝一毫人烟!
被卷入青铜古棺之前他们还是在泰山之巅,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又是哪里?
众人一阵呆滞,而此时,法海却是分开众人,跨步而出。
琉璃般清澈的双目仿佛跨越空间,穿过其间座座废墟残垣,直指某处——
那里,有一间已经不知破败多久的小庙。
荧惑古星,大雷音寺,释迦牟尼的传承,贫僧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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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雷音寺,残损佛像
“这是哪里?”
“地面是红色的,这里什么都没有……”
“天上,你们快看天上!”
……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四处疾走,企图找出这里尚且还在地球上的证明。
兀地,另外有人不经意间抬起头,忽然指着头顶的天空惊喜地大喊。
“这不是……之前我们在玉皇顶看到的金色光幕……吗?”
听到他的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天空。
“没错,这道光幕先前在泰山上出现过,我们一定还在地球上,只要找到方法……肯定有办法回去的。”
这些是不愿相信现实的人,即便法海在青铜古棺内已经展露过一手佛法的玄妙,即便泰山上出现光幕彩霞本就是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情……
他们依旧固执地闭上眼睛,以为掩耳盗铃就能逃避残酷的事实。
而另外一些心思灵活的,在见到那层光幕再度出现,心里却已是把法海的话相信了大半。
此时回去的道路业已断绝,他们不约而同把希望寄托在面前这位神秘修士的身上。
而其中本来就和法海相识的王子文,以及见识过对方奇妙佛法的叶凡下手最快。
“前……前辈,你可知这是哪里?”
叶凡走到法海身边,眉头微皱。
作为最早的目击者,他很容易就辨别出这道光幕,和对方在玉皇顶施展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
法海倒也没有隐瞒,只是看了眼广漠砂石红土,嘴里淡淡吐出四个字:
“荧惑古星!”
叶凡瞳孔皱缩!
荧荧似火,离离乱惑!
古称荧惑,被视为不详之星,荧惑守心而帝王失德,是历朝皇帝最不愿见到的灾象。
今称火星,距离地球轨道最近也有五千多万公里,即便是当前最先进的航天器也需要数月时间才能抵达!
但不久前众人还在泰山之巅,怎么古棺再次打开之时,已经是来到了火星?
“荧惑?你说这里是火星?”
“这怎么可能?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类成功登临火星的案例!”
“对啊,况且火星上大气稀薄,人类根本无法在这里呼吸,这里绝不是火星,你莫要骗我们……”
……
一开始,那些人还妄想着这里还是地球,他们还有回去的可能。
但此时被法海一语道破已经来到火星,回去的希望渺茫,都有些开始失控了!
“大家安静,我们听裴前辈解释给大家听。”
转身企图安抚住众人逐渐失态的情绪,叶凡转过身,面露恳求地看向法海。
略作沉吟,青年僧人开口说道:
“荧惑古星上,原本是不适合人类生存,但这个地方却十分奇异,周围有一层大能者用佛法构筑的屏障,守护着方圆万里的土地。”
而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另一边,也传来王子文兴奋的叫喊。
“大家快看这里,好像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这自然是他和法海商议好,趁法海在这里与其余人拖延的机会,自己先行去寻找那座大雷音寺,抢夺些许先机。
听到王子文的话,众人先是一阵激动,接着又犹豫起来。
他们既想要去寻找是否此地还有活人生存,以便反驳法海的说法,可又怕才走不久,九龙拉棺会再度飞走,如此一来连唯一的去路也都断绝了。
“放心,这九龙拉棺距离充能完成,再次开启星空古路还有段时间,只要动作快些,完全来得及赶回。”
看出一众人的担忧,法海笑着摇摇头,接着也没理会他们是否相信,便大步朝王子文说话的方向走去。
能给这群人解释这么多,已经是他好心所为。
别人到底信不信,又会落得怎么样的下场,这些与他何干?
反正只要他念头通达便是。
见到法海不理会众人直接离去,叶凡也赶紧叫上庞博,紧跟在后头一同往前走去。
其余众人犹豫了一会儿,他们在思考到底是跟上去,还是留在原地比较安全。
特别是刘云志,他巴不得在这几人离开这段时间,搞清楚九龙拉棺运行的道理,然后把他们永远丢在这片地方无法离开。
可还没等他把小心思付诸实际行动,身后那口青铜古棺中却蓦地发出异响,令人心惊!
此时铜棺之中可就只有一口小棺樽,你说那异响还能从何发出?
不能细想,一旦想要探究其中缘由,便是背脊渗出一身冷汗!
这下剩余之人也忙动身,远远跟在四位先行者的身后约摸六七丈的距离。
经过一片占地广阔的废墟,这里一片残垣断壁,但从废墟上残留几幅壁画雕刻,依稀可以看出些水榭楼台的影子。
想来这里过去该是一处古代宫殿,华丽壮观,但现在却都已经付诸尘土当中。
穿过这片瓦砾废墟,终于是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座砖石木栋简单搭建的残破小庙。
说简单,其实也未必。
就是附近的水榭楼台皆已腐朽,它却依然完好无损便能看出不凡。
庙前一株古树矗立尽头,树冠光秃秃的,仅有五六片晶莹剔透的叶子摇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脱离。
这是一株菩提古树,相传释迦摩尼昔日在菩提树下证道成佛,而菩提树也因此成为佛树,种在这古庙边倒也正常。
法海走在最前面,他知道古树下存有一颗神韵完好的菩提子,却并没有去动它。
菩提子虽然珍贵,却不能和阿弥陀古帝的传承相提并论。
倘若那颗菩提子是传承阵眼所在的关键,要是轻易取出,坏了自己的传承又找谁哭去?
而此时,叶凡等人也是靠了上来,这里是火星,但火星上却有庙宇不曾倒塌,他们都很激动,想看看这里是否有活人。
庙宇古朴,历经沧桑,正门上有一铜匾,铜匾上写有四个大字,是古时候的文字,众人只能依稀辨识出第一个字是为「大」,最后一个字为「寺」。
至于中间两个字就看不明白了。
“前辈,你可知这是什么庙宇?”
见到法海双目盯着那块牌匾看了好一会儿,叶凡不由发声问道。
“阿弥陀佛,这是大雷音寺。”
收回目光,低诵了一声佛号,法海推门径直向里走去。
……
第18章 得见传承
庙里的布置很简陋,青灯古佛一蒲团,除此以外,乍一眼看去别无他物。
至少在王子文看来,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大帝传承所在的道场应该有的气象。
法海老哥……不会是搞错了吧?
而另一边,叶凡也抱有与之相同的想法。
所谓大雷音寺,取义于“佛音说法,声如雷震”一说,乃是传说中如来佛祖与诸佛陀菩萨授业讲道的场所。
《西游记》中描绘了那大雷音寺应是在西天极乐的灵山上,顶摩霄汉中,根接须弥脉。巧峰排列,怪石参差。悬崖下瑶草琪花,曲径旁紫芝香蕙。
可眼前这座简朴到近乎一无所有的小破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挤下那么多佛陀菩萨的样子。
正要忍不住上前去问,却发现自己面前,这位裴前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那尊破旧佛像前,正细细观察些什么。
法海注视的正是小庙里唯一的一尊佛像。
那佛像是由一块齐人高的大理石雕琢而成,通体呈白玉状,尽管在岁月蹉跎中被模糊去了面相,但从身体细微部位的琢磨还是可以看出昔日雕刻之人技艺的高超。
石佛面容安详,结跏趺坐,左手横放在左脚上,为定印,表禅定之意;伸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其名为触地印。
这是佛陀成道时所结的印相,所以哪怕面前这尊并非阿弥陀古帝的本相,至少也是一尊佛陀大能的成道之相。
对于这里可能存在佛门传承的猜测,法海又笃定了几分。
而触地印又被称作降魔印,寓意降伏一切诸魔,显然是在暗示地下有被佛祖降伏的大魔,勿要轻举妄动。
现在看来,原著里叶凡等人于雷音寺一劫未必不是因果注定。
试想,佛祖于此镇压神鳄万载,为何封印早不破裂,晚不破裂,偏偏在叶凡一行人进入大雷音寺后被毁?
还不是因为叶凡一行人天高三尺的搜刮佛宝,破坏了原本的封印,如此才给了鳄祖逃脱的可能。
叶凡等人拿走佛宝是因,导致鳄祖挣脱封印是果,但佛祖慈悲,被拿走的佛宝反过来又保护一行人免受神鳄的杀戮……
如此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想通其中关窍,一时间法海只觉自己对因果道理都通透了许多。
哪怕接下来寻不到阿弥陀佛的传承,光是这点已经不虚此行。
当然,能够喜上加喜自然也是极好的。
双手结禅定印,消去心中遐思,法海默默闭上双眼,待到再度睁开却是入眼如浮光琉璃,所见处处俗物都被消去了外相,止余本质。
正是佛门赫赫有名的神通——天眼通。
透过天眼,小庙中诸多人事都显露原初的面目,角落里一根断了半截的伏魔杵尚存点点神光,青铜古灯上面流离的神纹,叶凡体内通体浑圆如一的圣体本质,以及……那本看似寻常的蒲团地下,赫然夺目耀眼的浓郁金光!
嗯?!
心思微动,法海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揭开蒲团。
然而底下仍是空荡荡的石板一块,并无甚么稀奇。
不信邪的法海再度施展天眼通,再观此处,入目却是五色霞光围成的一点金光刺的人眼睛发疼。
不对,这块砖肯定有问题!
试着伸手在上面敲了敲,并没有地下中空的清脆之声传出,出于谨慎法海也不敢随意便将这块石板破坏。
那到底是哪里自己没观察仔细呢?
法海陷入沉思。
青灯,古佛,蒲团……
剩下不起眼的事物应该与之无关,以上古大帝的气魄,既然是传承就决计不会搞些歪七倒八小家子气的手段。
那么关键之处一定在这三者之中。
如果是这大雷音寺本来的僧人,平日里会做些什么呢?
青灯古佛,坐而诵经……等等!
像是想起什么,法海将蒲团放回原处,接着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坐在上面。
再用天眼观之佛像,上面果然又发生了些许变化。
却见佛像袒露的胸前,若隐若现地三行字浮出:
既得此缘
诵遍经义
入我门中
诵经?诵什么经?
没等法海高兴多久,便是又一盆冷水泼了上来。
禅宗以《金刚经》为本经,净土宗以《无量寿经》为本经,天台宗以《法华经》为本经……
几乎不同教义的派系,都有各自心中一本经。
佛祖让自己诵遍经义,难不成自己把上前册经文全部背诵一遍?
虽然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法海可不认为九龙拉棺会耐心等待自己到那时候。
同样,他也不觉得佛祖会给他出这种脑洞清癯的问题。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略作迟疑,法海低声诵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不是其他多高深的奥义,却是最普及也是最根本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佛法需要亲证,重在悟。
此经是大乘经,乃如来为发大乘心者说。其文虽约,其义甚丰。
小计二百六十字,却对六百卷般若之奥旨,收摄无遗;即一大藏圣教之要义,包括殆尽。
短时间内,法海所能想到最有可能是佛祖想要听到的答案,便只有这部经文。
果不其然,随着法海口中念念有词,一时座下佛光大盛。
靠得最近的叶凡更是被轻柔的佛光推开,撞在一处残损的钟磬上,露出藏在其下一块清凉残损的木牌。
而不过眨眼的功夫,在众目睽睽之下,法海兀地消失在这阵佛光当中。
一旁已经拿起青铜古灯迫不及待入手把玩的王子文则是目瞪口呆,大佬不愧是大佬,这传承……居然真给他找着了!
不管外头众人是如何看待,此时的法海却是处于一片虚无缥缈的光海中,四周皆是禅音佛妙,如天花乱坠,让人顿生安逸祥和之感。
而面前,就在离法海不到三丈的距离,一尊眉目俊朗的佛陀微笑地看着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正从莲花上缓缓站起。
……
第19章 佛祖的因果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寓意「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乃是佛祖释迦牟尼诞生时的本相。
如今对方手捏此印,兼之位于大雷音寺内的隐秘道场,身份自是一目了然。
“小僧法海,见过阿弥陀大帝。”
法海低眉敛目,双手合十,朝面前的僧人参拜道。
“阿弥陀佛,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涅盘经我可以交予你,甚至阿含经也无何不可。”
名为释迦牟尼的佛陀依旧是微笑着望向法海,眼眸中有无量佛光普照,仿佛洞穿一切奥妙。
“那小僧就在此谢过大帝的好……嗯?!”
法海蓦地一愣,这剧本好像有些……不太对头啊!
须知道千金易许,帝经难求。
昔日唐三藏西天取经要遭九九八十一难,舍卫国长者请诵佛经一遍须收三斗三升米粒黄金,怎么换到自己这边就变成白给了?
如此轻易获得宝贵的帝经,法海反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何况面前这位佛祖也不是什么易与的主儿,虽然遮天里阿弥陀大帝号称生平未曾杀过一人,但是依靠信众的信仰存续直到仙路大开,企图借西漠一地之人的愿力举佛国飞升失败,其中葬送的信众何止亿万。
尽管或许对方的出发点是好的,要度亿万信众一并成佛,但这种将自己意志强加于人的霸道,且恕法海不能苟同。
法海这边犹豫着,但对方可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思考。
只见释迦牟尼依然作拈花笑状,一根如玉无瑕的食指点来,顿时便有点点佛光璀璨,动作虽迟缓,却仿佛封绝一切时空准确无误地点在他的眉心。
“以无明灭故,心无有起;以无起故,境界随灭;以因缘俱灭故,心相皆尽,名得涅磐……”
两篇玄妙的经文直接透过身体,深深印刻在法海的神识当中,包含阿弥陀大帝对于大道的理解一并封存了进去。
刹那间,法海陷入一种不可言明的大彻大悟中,仿佛有无数得证果位的佛陀菩萨在围着他讲道诵经,舌若灿花。
如天降甘霖,地涌清泉。
正当法海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忽而耳边有佛号作洪钟大吕,撼人心魂——
“痴儿,还不快快醒来!”
冷不防一个激灵,法海从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觉发了一声冷汗。
刚才这种顿悟虽妙,却是在重复别人走过的道路,或许前面一片坦途,但走到尽头却是绝路。
若不是最后释迦牟尼那声关键的佛号,指不定法海就这么陷进去了。
“多谢大帝出手相助。”
合手作揖,待到抬头时法海满脸错愕。
本该周身佛光普照,耀眼若大日的佛陀此时却周身光晕黯淡,凝结的法身也呈现透明的色泽,好似一阵风吹过便会消散一般。
“大帝,您这是……”
“无妨,我出世的时间尚未到来,这具法身本就是为了将经文送与你手中而存在,如今功德圆满,却是没有了续存的意义。”
释迦牟尼仍旧一副泰然的笑容,丝毫不因法身的存亡心境有所变化。
“你现在修为尚弱,我于大道的领悟对你只是有害无益,姑且先封存起来,等到境界足够,自然会解开。”
阿弥陀大帝的身形越来越虚无。
“大帝与我有成道之恩,小僧愧受,不知当作何报答?”
天下终没有免费的午餐,阿弥陀大帝对他越是慷慨,他就越是忐忑不安,索性直言出来。
“哈哈,无需多疑,今日我渡你,来日你渡我,待到时机成熟,你便知晓。”
打了一个谜,佛陀便在轻笑声中化作星星佛光,消散于这片天地。
没了佛祖法力的维持,用大神通开辟出来的道场隐隐也有要衰败的样子,一道道通天彻地的裂痕出现在法海四周,没等他反应过来,此方小世界便如同反刍似的将他吐了出来。
重新回到小庙的法海眉头紧锁,直接忽视了正以他所在的位置为界限气氛紧张的两拨人。
见到法海去而复返,庞博眼睛一亮,连忙凑上来:
“嘿嘿,前辈,您来的正好,那群家伙正商量着要把您丢在这儿不管呢!要不是叶子和子文坚持,他们已经准备往青铜古棺那边开溜了。”
被点破心思,为首的刘云志见法海目光投来端是一阵惴惴不安,慌忙驳斥道:
“前辈您别听他瞎说,我的意思只是大家先回来处等着,毕竟我们留下来也是添乱,前辈脱险后自然会回来和我们汇合。”
“呵呵,你这鬼话谁信谁是傻子。”
抬头望天,庞博的神情说不出的嘲讽。
“庞博,你!”
刘云志端是气得七窍生烟。
听了两人的对话,法海才后知后觉发现聊天群的私聊里,王子文的消息都快把界面填满。
只不过他方才正在接受阿弥陀古帝的传承,一时没有察觉罢了。
“无妨,你们也没谁有能控制九龙拉棺的本事。”
法海对此倒是不在意,反正他来这儿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两卷经文,顺便再给王子文当回护道者,如今已经值回票价,便是丢下他不管,自个儿回去便是。
相比之下,还是阿弥陀大帝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来得更让人在意。
今日我渡你,来日你渡我……
莫非……是指来日踏入成仙路,释迦牟尼希望自己能助他一臂之力?!
法海猛然惊觉。
也对,以那位的手段,既然能够埋下延续万载的谋划,没有道理发现不了成仙路的不对劲。
想来携亿万信众的愿力举起佛国飞升成仙,其实也是无奈下的拼死一搏,只不过他不是主角,最后拼输了而已。
现在发现多了法海这么个变数,那位大帝自然是将转机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佛门重因果,阿弥陀佛既然许下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情,若是自己将来不回报,尤其是在知道他的谋划注定失败,亿万信众都要因此受杀身之难的前提下无动于衷,势必会成为自己的心魔。
法海突然感觉神识里那两卷经文变得沉甸甸的,果然大帝的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啊!
一位残缺的金仙将成道的契机放在自己身上,是该说荣幸呢,还是错爱呢?
……
第20章 封印破碎
不光法海此行收获颇丰,抬眼瞅瞅周围,不少人也端是喜形于色。
只见有人于灰尘之中找到一串半朽的佛珠,有人于供桌之下发现一个破损的木鱼,还有人找到半件破旧僧衣……
像最先跟随法海进入小庙的王子文,不仅先手摸走了桌上那盏青铜古灯,就连角落里那件缺失了一个角的降魔杵都不放过。
叶凡该说不愧是钦定的主角,不算寺外那株古树下埋着的菩提子,先前被法海身上的佛光震开,却因祸得福压身下翻到一面神韵自敛的钟磬。
庞博更是将整块大雷音寺的牌匾拆下持在手中,见到法海望来,露出一丝腼腆心虚的笑容。
嘴角抽了抽,法海尽量强迫自己不去关注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抬头看了眼天边深沉似血的暮色,青年僧人眉头微皱。
按照释迦牟尼传承中的部分信息,寺庙中那尊古佛正是昔日佛祖用来镇压鳄祖的阵眼,庙外的菩提子则是整座大阵运作的能量来源。
眼下这群人把大雷音寺翻了个底朝天,不说佛像被毁,就连外面那粒菩提子都被叶黑挖地三尺搜刮了出来。
没了桎梏,地下被关押了近万年的鳄祖自然开始不安分起来,眼前的天象便是对方即将出世的征兆。
一尊妖族圣人,用聊天群的标准衡量最起码也是初入六阶的存在,就算被镇压了这么多年境界有所下滑,但要杀法海这样修为的跟捏死一只虫子没什么区别。
不趁对方尚未恢复的时候赶紧溜,留下来给他做点心吗?
散开神识,感知到那鳄祖妖气所化的血鳄已经快要突破禁制,法海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叶凡本来就一直关注着法海的举动,见到他要离开,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什么,连忙跟了上去。
“前辈,是那星空之路要开启了吗?”
法海深深看了叶凡一眼:“不错,现在走还来得及,再耽搁下去便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没有直接点明鳄祖即将出世,因为法海知道很多人已经被佛宝之威力蒙蔽双眼,即便出言提醒,那些人也只会在将信将疑中错失良机,相比之下,还是直观的永远留在火星听起来更吓人一些。
见识过法海的神通,叶凡对于他的话自然很是信服。
开口喊上庞博以及另外一些愿意相信他的人聚在一起,一行人连忙准备撤退。
然而总有些人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想着只要自己等下走快点,总还是可以赶上大部队的,并未将法海的话太放在心中。
嘴里应承着,脚下却寸步未动。
见到尚有不少人一动不动,叶凡也是皱起眉头。
他从法海的口气里,也隐约听出事情好像并非仅仅只是赶不上九龙拉棺那么简单。
只是连这位神通莫测的前辈都感觉要退避的险境,他不觉得自己操心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叹了口气,最后望了眼还留在大雷音寺内的部分人,叶凡果断反身追上法海的脚步。
因为顾忌王子文的安危,法海并没有用上神通赶路,何况九龙拉棺要充能结束还有段时间,他再怎么急也都没用。
正走在路上,突然感应到身后血气一下子沸腾起来,法海面色微变,低声喝道:
“加快脚步,不要回头,赶回先前青铜古棺所在的地方。”
嗯?
叶凡一众人不解地将目光投向法海,只有王子文意识到什么,本就维持着疾步快走,如今更是拿出百米冲刺地速度跑了起来。
妈耶,鳄祖出来了,还不跑留下来给对方加餐吗?!
不等法海作出回答,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庞博忍不住回头,却惊讶地发现喧闹的源头正是之前留在大雷音寺内的同伴。
此刻他们却是哭爹喊娘地往他们这边跑来,有眼尖的更是察觉其中已经少了好几个人的身影,更有甚者跑着跑着就突然倒地不起,失去了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
嘴上虽然疑问地出口,但是被这种紧迫的氛围渲染,一行人脚下也是不由自主加快步伐跑了起来。
现实很快代替法海告诉了他们答案。
未待那群人逃出多远,一声轰鸣,大雷音寺开始摇晃,似乎随时会崩散倒塌,而后成千上万条密密麻麻的活物从地底钻出,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夺路狂奔的众人。
然后,速度极快地朝这边追杀过来。
待到那些活物逼近,赫然是一只只体长不过一寸的小鳄!
身后不断有人惨叫一声倒下,偶尔有三两个运气好的家伙手里有佛宝,被神鳄袭击时道道佛光闪现,替他们勉强挡住致命的一击。
“手上有佛宝的人和周边没有的同伴共持一件,只要拖到星空古路打开你们就安全了。”
眼见身后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便是手持佛器的也在众多神鳄的围攻下失手掉落,法海叹息一声,突然停下脚步。
虽然这群人归根究底是咎由自取,但他终究做不到对这些人的殒命熟视无睹。
“阿弥陀佛~”
低诵一声佛号,法海如明王怒目,捏印成诀,抬手朝神鳄往来的方向猛然按下——
“大悲掌!”
一道由佛光组成的金色掌印如同万仞高墙,猛地拍向多如潮水的鳄群。
无数神鳄被这一掌拍成烂泥,化作血气消散在天地间,但其后又有更多的神鳄补上空缺,变本加厉朝着这边袭来。
不过有了法海这一掌的相助,被神鳄围攻的一群人总算有了些喘息的机会,眼看大部队就在前方,不知哪里冒出的一股劲儿,又继续向着来时的地方奔去。
就这样,在法海动用神通解决掉大批缠上来的鳄群,剩下三两只依靠着佛宝的庇护消磨,未听及劝告继续停留在大雷音寺内的一行十多余人最终只有五六个逃回青铜古棺中。
原本有三十人左右的队伍,一下子折了约摸三分之一,对于这群在温室里长大的现代人,这实在是太过惨烈的代价!
……
第21章 雷音寺倒塌
抵达青铜古棺的周围,还没等他们停下稍作安歇,紧随其后的神鳄就源源不断朝着人群所在的位置扑来。
高高跃起的鳄群如同蝗虫一般遮天蔽日,眼看就在扑在众人身上,已经有胆小的不由自主绝望地阖上了双眼——
恰在这时,兀地有五彩的霞光从地下升起,一座与先前在泰山一般无二的祭坛出现在青铜古棺的底下。
感应到鳄群来袭,霞光闪烁,形成一道防护罩,将人们与神鳄隔绝。
鳄群扑在光罩上,顿时便散作一道道精纯的血气,融入五色祭坛中去了。
见到此番情景,存活下来的人们不禁心中放下一颗大石,个个都是猛地松了口气,毫无形象可言的一屁股跌坐在地。
一路赶来,尤其是落在后面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血迹。
恐惧害怕,再加上亲眼目睹着往日朝夕相处过的同学在自己面前丧失性命,不免都有些兔死狐悲。
就连叶凡和庞博也是面容黯然,几个小时前大家还都好好的,但没想到只是转眼的功夫便一下子死去这么多同学,实在是令人有种不真实的荒诞感。
薄薄一层霞光,将内外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方世界。
一方是隔绝尘世的净土,而另一边却是妖魔纵横的阿鼻地狱。
连续三波攻势都被五色霞光化为滋养本源的血气,鳄群终于不甘心地停止了试探,只是隐隐将五色祭坛包围,耐心等待着时机的出现。
而祭坛内,一众人早已连滚带爬躲进了铜棺里,只剩下法海一人负手而立,周身佛光盈盈,似乎在与鳄群对峙着。
“前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犹豫片刻,叶凡复从青铜古棺内走出,来到法海身前。
尽管眼下看似脱离险境,但光是这一层薄薄的光幕并不能给他太多的安全感。
何况先前虽然一路被神鳄追杀,但有佛宝的庇护,再加上法海不断出手削减围攻众人的鳄群数量,因此远非看上去的那般九死一生。
可现在不一样了,成千上万条神鳄将五色祭坛团团围住,众人已经无处可逃。
而众人唯一的指望——青铜古棺,如今却是依旧倾覆,五色祭坛上闪烁五色光芒,不断隐入其中,似乎在为它充能。
只是看着面前不过勉强覆盖古棺三分之二的星星光点,叶凡很是怀疑自己一行人能不能撑到星空之路打开的那刻。
“无妨,星空之路开启在即,耐心等待便是,这些分身没有突破五色祭坛防御的能力。”
法海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你们若是有心,可以站在光幕边缘利用手中的佛宝斩杀一些神鳄,它们的血气能够加速五色祭坛充能的进程。”
说罢,法海示范似的抬首又是一道佛印打出,靠北边一角上千条神鳄被绞杀,化作的滚滚血气径直投入祭坛,肉眼可见青铜古棺上的光晕较之前浓郁了不少。
站在光幕边缘手持佛宝绞杀鳄群?
青铜古棺内有人偷听到法海两人的对话,下意识脑补了一下那样的画面——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站在光幕边缘抵抗密密麻麻的鳄群,光是想想都让他止不住地脸色发白,赶紧转过身低头遮掩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法海让他们也加入进去。
反观叶凡,听完法海的建议,思索了片刻,咬咬牙,竟是拿出那面钟磬朝着光幕边缘走去。
他也是想明白了,继续拖下去,干耗着也是干耗着,还不如早些填充满星空之路打开所需要的能量,尽快离去,这样也避免过久停留再出现什么不必要的变数。
“叶子等等,算我一个。”
庞博见到自己的好兄弟要独自出去面对数量如此繁多的神鳄,也是二话不说提着牌匾就冲了出来。
他从来就不是个怕死的人,这些血鳄害死了那么多同学的性命,现在他的好兄弟又要出去独自搏斗,庞博心里自然是要与他并肩作战的。
看着叶凡二人亦步亦趋走到光幕边缘,提起佛器开始灭杀鳄群,王子文不知哪儿来的一股热血,本来两件佛宝防身好端端的,也是陡然站了起来。
“他娘的,也算上我一个!”
将青铜古灯持在左手掌心,右手握紧缺失了一角的降魔杵,趁着先前在地球上已经修炼进入一阶的体质,王子文腾地一下从古棺里跳出,同样加入了叶凡等人的战团。
其实他心里也有隐隐的担忧,火星上还有一个正在脱困的妖族大圣鳄祖,要是不快点开启星空之路,待到他脱困,可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原著里那么好的运气了。
留意到王子文也加入了战斗,法海点了点头,总算有些认可自己这位老乡。
修行一途,自当精勇奋进,高歌猛进,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若是遇事只知道逃避,凡事畏手畏脚,随遇而安,即便有着聊天群这样沟通诸天的至宝,至多修炼到六阶、七阶也便是极限了。
但凡能够成就大罗,亘古不灭的存在,那个不是道心坚定,无畏无惧之辈。
而且法海让他们这般历练,也不是半点保障都没有,且不说离光幕不远,稍有不对三人就能遁入。
就是法海离他们这么几步的距离,心念一动便能替他们挡下暗中的偷袭。
叶凡三人陷入苦战,法海也没有闲着。
翻手覆手间,无量佛光大作,阿弥陀大帝的传承在一次次施展中被飞快地吸纳理解,化作滋养自身的资粮。
遮天世界天道有缺,即便成就大帝不过只有伪七阶的境界,无法超脱岁月,不死不灭,万年之后终究还是一抔黄土。
但万物此消彼长,损不足而奉有余,没有悠长的寿命,但是遮天功法在杀伐上的威能却是远比其他世界要来的强大许多。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法海能够将这次出行所获融会贯通,回到白蛇世界后越阶杀敌简直易如反掌。
不知不觉,四人一通厮杀,不断有血气涌入祭坛,法海一人杀生所得更是比三人总和还要多的多,血气被转化成最精纯的能量注入青铜古棺。
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最后一丝缝隙被莹莹白光充溢。
却听嗡的一声,天边有玄妙的阵图缓缓展开——
星空之路,开启了!
但就在此时,大雷音寺那边忽然泛起无边如墨煞气,直冲星斗,如山岳倾轧,又似海啸奔腾,碾压天地般滚滚而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鳄祖也挣脱了最后的束缚,如阴云遮日,直冲这边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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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千钧一发
原本祥和幽静的大雷音寺化作一地废墟,有煞气冲天而起,滔滔血焰如气柱,直通天地。
运用天眼通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动向,法海只觉双目一阵刺痛,无边怨气从雷音寺地下巨大的豁口涌出,簇拥着从里面缓缓爬出的一个好似山岳般雄伟的躯体,犹如自地狱深渊中归来的魔神!
猩红的双眼仿佛两轮新升的旭日,光是与之对视都让人不由自主感到惊慌与恐惧。
“吼!!!”
“释迦牟尼,你困了我千载岁月,终究是再也镇压不住我了吧!”
“杀杀杀,我要屠尽你传下的一切道统,昔日你施加在我身上的屈辱,我要百倍千倍向你的徒子徒孙奉还!”
恐怖至极的咆哮声传来,席卷天地,即便是有着笼罩此处的光幕结界层层削弱,众人还是止不住口中鼻中溢出鲜血。
赶在声波袭来的前一秒,法海施展佛法将正在光幕边缘与鳄群血战的三人拉回,丢进青铜古棺里。
星空之路开启所需的能量业已足够,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面对的了。
光幕在鳄祖重重威能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
虽然是昔日佛祖留下的后手,但数千年来缺乏后续能源的维系,终不免露出疲态。
随着脱困的鳄祖挥刃一指,原本笼罩这一片土地,维系着众人生存环境的光幕,真的就如同一个气泡似的,被轻易震破。
没了光幕的庇护,所幸还有五色祭坛源源不断散发着霞光,勉强在这炼狱般的世界开辟出一小方净土。
惊诧于此方天地居然还有能够在自己威压下维持不灭的器物,鳄祖不禁将目光投来。
崆!
似乎是感应到鳄祖的威胁,关键时刻,还是青铜古棺发出一声轻颤,棺壁上的模糊图像散发出点点光辉,源源不断向四周笼罩,头顶星空之路开启的速度明显较之前又快了三分。
“想逃?哼!”
察觉到青铜古棺的动静,明悟过来的鳄祖一声冷哼,脚下大地裂开,竟是接着这一蹬的力道,径直冲铜棺这边飞来。
“前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或许未来会是独断数世的无上大帝,但眼下的叶凡不过只是一个心性略微好过他人的凡夫俗子。
在鳄祖这样绝世凶人面前,再过人的智慧谋略也不过空谈罢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这位来历神秘的前辈身上。
“将你们身上的佛器交给我,然后所有人都找处角落躲好不要动弹,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应对,只要再坚持几秒等到星空之路彻底打开就是。”
嘴上说着,法海手头可没有消停,飞快地打出一道道玄妙的佛印,身后隐隐有一道明王虚影缓缓升起。
“法相天地·怒目明王!”
随着最后一道佛印打出,数十丈高的明王法相屹立在五色祭坛前,手中降魔杵每挥舞一下,便是无数神鳄丧命杵下。
“雕虫小技耳。”
鳄祖不过是略有些惊奇,接着便是不屑地一刀斩下,如银练倒悬,众人甚至都没看清,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就在明王法身的胸前绽开。
不过法海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正面与鳄祖交手,丝毫不顾及胸前伤口不断溢出的佛光,只见那尊明王法相竟是舍了手中佛宝,直接环臂拘向鳄祖。
原来是用自己庞大的体型,企图暂时拖住鳄祖的攻势。
没有预料到法海居然是这种想法,便是那不可一世的鳄祖也被法相短暂拖住了手脚。
虽然下一秒法身就被鳄祖破碎,但争取到的时间,却足矣法海布置下一项手段。
就在法海与鳄祖隔空斗法的档口,叶凡和王子文已经很识相的将佛宝递到法海身前,甚至就连昧下的那粒菩提子也都交了出来,庞博手中的牌匾更是被当成盛放佛宝的容器。
在三人的劝说下,不少人都把手里的佛宝交出,毕竟眼下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面前这位神秘的修士。
佛宝与性命孰重孰轻,他们还是拎得清的。
可总有些人是短视的,即便是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也不能抑制自己的贪心。
就比如刘云志,尽管叶凡已经很不满地将目光投向他,依旧紧紧攥住身上仅剩的半件佛衣,犹豫着不愿交出。
按照他的心思,反正已经有这么多佛器,多少不差他这件。
何况外面那个姓裴的看上去也不是那个妖怪的对手,要是等他失手,自己多件佛衣说不定还有望撑到九龙拉棺启航的那刻。
最终,叶凡见已经快要来不及,只得将暂且收集到的佛宝放在法海容易伸手触及的地方。
而法海也没有多问,只是二话不说便抓起一件件佛器,激发威能之后便果断丢向鳄祖。
顿时,青铜古灯中被激发的无尽灯火,降魔杵上的明王留影,木鱼上的佛陀指印……大能们最后残留在佛器上的法力在法海同源佛法的激发下完全被点燃,重重围向鳄祖。
“该死的蝼蚁,你彻底惹怒我了!”
尽管对自己造不成什么伤害,但佛门大能留下的手段还是给鳄祖造成了不少麻烦。
眼睁睁看着青铜古棺就要阖上启程,终于,不再掩藏自身手段的鳄祖彻底释放血肉本源的力量。
降魔杵被折断,木鱼被打碎,青铜古灯沦为废铁……
不过片刻功夫,鳄祖硬生生依靠无上蛮力从诸多佛器的阻拦中闯出一条路来。
摆脱了佛宝的纠缠,眼见青铜古棺还有半米不到的缝隙就要飞快闭合,鳄祖挺身跃起——
第一刀,劈开五色祭坛的霞光!
第二刀,短暂拖延住就要升天的九龙拉棺!
第三……没等第三刀出手,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根如玉无瑕的食指从棺中缓慢探出,看似平平无奇地朝着鳄祖眉心点去。
起初鳄祖也没太过在意,想来对方不过就是一化龙境的小沙弥,纵然有些道行,可区区萤火之光又岂能与皓月争辉?
信手一刀斩去,鳄祖就没再在意法海的死活,重新将周身法力用来与即将飞升的九龙拉棺较量。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出现,在鳄祖错愕的神情中,有点点佛光从指尖绽开,携浩浩无上之威势轻而易举便破开刀光,随后余势未竭地继续向他这边逼近。
……
第23章 脱离险境
摩诃,寓意极大极盛。
摩诃指,顾名思义就是一门威力极大的指法。
这门指法乃是阿弥陀大帝成帝之后所创,没有刻意追求佛法的高深,也没有丝毫讲究意境的玄妙,大帝创造这门指法的初衷就是——
威力一定要大,能达到一力降十会的那种最好。
毕竟作为当世唯一的一尊大帝,镇压了一个时代的无上存在,能在修为上与之媲美的也就只有那些极尽升华后的古之至尊。
到达这层境界,再与他人斗法时,任你道法如何精妙,我自以力破之。
出于这种思虑而诞生的摩诃指,初看平平,可一指点出便仿佛整片空间一齐压了过来,管你遁术无双,身法巧妙,也都唯有正面碰撞这一条道可走。
而方才法海在青铜古棺内施展的,正是这门指法。
也是因为认出了这门昔日阿弥陀大帝所创的神通,鳄祖起先并不十分在意。
笑话,释迦牟尼那老秃驴施展出来神威无双,是因为他本身修为盖世,法力激荡如同整道星河倒悬,端是可怖。
可你不过一个化龙境的小和尚,谁给的勇气认为自个儿修为能比得上老祖我来着。
是现在的秃驴越来越飘,还是觉得本鳄祖被镇压这么多年举不动刀了?
随手劈出一道刀光,鳄祖便冷笑着坐看法海授首。
然而没等到对方喋血刀下,反倒是自己的刀光被一指点破,鳄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先前那刀不过自己信手斩出,但也绝不是一个化龙境的小辈可以接下的。
便是寻常大能要想接下自己这刀也得全力以赴,但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和尚居然轻轻松松便一指点破,要是再看不出其中的猫腻,那他这上千年的岁月都白活了。
意识到不妙,鳄祖赶忙鼓起周身血气,摆出昔日对战阿弥陀大帝的那股谨慎劲儿,企图拦下这一指。
可惜为时已晚,此时那一指所成的佛光已经离鳄祖眉心不足三寸。
而每每随着这指离他眉心近一分,四周的空气便也黏稠上一分,待到逼近眉心,鳄祖只觉四周空间被封锁一般,端是不得动弹丝毫。
一时间,猎人与猎物的地位顷刻倒转。
鳄祖心头,一种仿佛自己滔天修为也要饮恨在这一指之下的大危机油然而生。
不行,好不容易才从释迦牟尼那个老秃驴的封印中逃脱出来,我还没有向他的徒子徒孙报仇,我还没有享受到修士们可口的血肉,我不能死在这儿!
发出一声洞彻天地的嘶吼,鳄祖虬激荡周身血气,四肢肌肉虬结,有恐怖无比的伟力自他身上升起,那是燃烧修为换取的绝对力量。
终于,浑身爆着血雾,鳄祖勉强抬动右臂,竭尽全力一刀挥向法海点来的那一指摩诃。
刀影应声而碎,但也是亏了这一刀,终究是让那摩诃一指的轨迹发生些许偏移,避开了鳄祖的眉心神识寄托之处,洞穿了他的左眼。
侥幸逃过一劫的鳄祖还没等喘过一口气,面前的一幕顿时令他目眦眼裂。
原来就在他竭尽全力抵挡摩诃指的同时,充能完毕的星空之路已经彻底洞开,携着通天璀璨星光接引一行人安全脱离了荧惑古星的束缚,直奔北斗星域而去。
而先前他所望见的,正是九龙拉棺最后一点没入星空之门的那一刻。
“释迦牟尼,这也在你的谋算之中吗?”
盯着逐渐关闭的星空古路,鳄祖目光阴冷,一口铁齿铜牙咬得咯吱作响。
“我鳄祖在此立誓,究其一生,必要屠尽你佛门子弟,断绝你佛门传承,至于那个小和尚,我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
而在青铜古棺那头,法海丝毫不知道有位妖族大圣正恨他恨得要死,亦或是即便知晓了,估计也不过可惜最后那一下没能弄死对方而已。
反正等干完这票聊天群自动就会将自己送回去,到时候有本事你就破碎世界壁来白蛇世界咬我啊!
只要回到白蛇世界,头上有那么一群祖师罩着,佛门又是出了名的护短,他完全不担心鳄祖会把自己怎样。
眼下,相比鳄祖的怨毒诅咒,他更关心自己此刻身体的状况。
先前之所以能施展出那足够抹杀大圣的一指,靠的便是最后叶凡老老实实充公的一枚菩提子。
那枚菩提子怎么说也是一株与佛祖伴生万载的老菩提树所出,乃其一身精华凝聚的结晶,又是整座大雷音寺护寺阵法的核心一环,终日为佛法洗礼。
便是以神识当中释迦牟尼所留下的那一道印记为引,法海方才勉强调动其中蕴藏的浩瀚佛力,施展出那一式屠圣的指法。
可就算借用的都是菩提子中储存的佛力,法海不过将自己法力作引子,一身修为也是姑且残留百之一二,体内气海经络更是被精纯磅礴的佛力冲刷得足足拓宽了一倍,肿胀痛感遍布全身。
用残余法力循环温养了三四趟,也堪堪只是减轻了那么一丝。
可以预见的将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怎么大费周章地与人斗法。
不过这倒也不完全都是坏处,气海经络被拓宽了一倍,但却并未造成实质的损害。
待到伤势彻底恢复,法海体内所能存储的法力自然也是先前的整整两倍。
何况菩提子本身就有助人悟道的功效,之前能够施展出那一式摩诃指便是它的功劳,这也等于法海日后手上又多出一门压箱底的绝学。
这一趟遮天之行,算是彻彻底底地赚翻了。
这边法海正在闭目养神,细细温养破损的体魄。
那边坐在青铜古棺内的其余众人,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可是亲眼目睹那头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大妖,转身就差点被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前辈杀死。
这样一头人形凶兽坐在身边,即便是依旧温声细语,众人对他也是畏惧更多余敬仰。
尤其是贪小便宜将佛宝藏在身上的刘云志等人,差点连肠子都悔青了。
……
ps:出于主角的人设考虑,上一章结尾做了部分修改,觉得这章开头突兀地可以刷新第22章后再阅读。
第24章 抵达,北斗星域
接下来前路漫漫,指定还有不少要仰仗这位前辈的地方。
以那位的神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几人当时偷偷在身上藏了件佛宝呢?
个别心怀鬼胎的人则是瑟瑟发抖看向法海端坐的方向,忍不住自怨自艾当时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
更有甚者不敢对神秘莫测的法海指手画脚,反倒埋怨起叶凡等人包藏祸心,当初故意没有坚决地劝诫他们将佛宝交出来。
当然这一切都与叶凡等人无关,即便知道了顶多也不过一笑了然。
眼下青铜古棺内的众人已经自然而然地分成两批:
第一批,是当时老老实实听从了法海建议,及时撤出并且最后老老实实将佛器交上去的,大约有十三四人,如今都在离法海不多远的地方围坐着。
其中庞博更是凭着刚才并肩作战的交情,赖着脸恨不得贴到法海身边,眼巴巴指望自己能走狗屎运,得了前辈青睐,好撞个仙缘什么的。
剩下寥寥七八人,则是因为当初鬼迷心窍只顾着保全自己,如今虽然侥幸脱难,可其余人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不对,不得已只能在离大集体较远的另一边坐下,端是尴尬无比。
他们有心想辩解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患难方可见真交,如此行径又岂是几句苍白无力的辩驳可以挽回?
一时间,有莫名而寂静的气氛在古棺内弥漫开。
而正在凝神打坐的法海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些,接着刚才运功的路径又运转了一个大周天,觉得体内经络的疼痛大抵减轻了不少,小和尚缓缓睁开眼眸。
菩提子果然是个好东西,除了能够提升人的悟性,就连恢复伤势都比预期的要快上将近一成的功夫。
若不是他天生一颗佛心,本身在感悟佛法上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得了这宝贝也不过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于大势无益,指不准他今天就要厚着脸皮昧下了。
默念佛号,斩去妄思妄念,片刻法海心中便有了决断。
屈指一弹,仿佛一道流光划过,趁着众人都没注意的空当,青年僧人便将手中舍利子弹进了身旁一人的掌中。
叶凡只不过打盹的功夫,忽地只觉手里好似突然多了什么,正要疑出声来,耳边蓦地多出一道声音:
“先前为了对抗鳄祖,不得已借用了你的宝贝,如今完璧归赵。”
正是法海使了隔空传音的手段,在没有惊扰他人的情况下,将菩提子物归原主。
“前辈……”
摇摇头,叶凡刚要推辞,不了话还没出口就被法海打断。
“此物与你有缘,贫僧若是横刀夺爱未免不美,何况方才拿你一件佛宝,如今便还你一场造化罢。”
话音刚落,法海又飘飘一指点在叶凡眉心,却是将佛门金身的法门交给了他。
叶凡只觉一阵恍惚,刹那间无数佛音妙语如天花乱坠涌上心头,手中舍利子也散发温润的光芒,只一弹指的功夫便仿佛将他拉入灵山自在妙境之中无法自拔。
恰巧被叶凡动静闹醒的庞博,一睁眼就看见法海冷不防一指点在自家好兄弟眉心,联想到对方先前重伤鳄祖的一式,顿时心里便急了。
刚要叫喊出来,却不察又被早早注意到这边的法海同样一指点在眉心,doublekill!
反正赶一只羊是赶,赶两只羊一样是赶,叶凡庞博都是秉承大气运的人,未来可期,加上此行下来无论心性还是人品都有不少可圈可点的地方,法海自然也不介意送他俩一场造化。
多个朋友多条路,一卷金身的修行方法,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对于对方却是堪比再造的恩情,拿出来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想想以后,万一哪天还是得对上仙界的漫天神仙,到时候翻手一个召唤术,出来一堆六七阶的诸天代打,那画面……啧啧,简直美如画啊!
搞定叶凡庞博,法海将目光投向王子文。
虽说这次自己过来名义上是替他保驾护航,看上去不过是一场等价交换。
可自己这次终究还是承了对方的人情,一份直通七阶的传承可以给未来的修行路上扫清多少阻碍,难不成对方真看不出此行的目的吗?
对方如今有求于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自己若是腆着脸就这样理所当然的收下,那就明摆着这次是一场的交易,谁都不亏欠谁。
将来即便是自己有什么需要对方帮忙的地方,那也还是单纯的做交易,毫无交情可以攀谈。
人情往来,人情往来,讲究的就是有往有来。
不趁着现在对方如今式微雪中送炭,非要为一点小利因小失大,这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阿弥陀古帝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把传承交给自己,看中的是现在自己身上什么东西吗?
还不是因为预见自己未来或许可以助他打破这片天地的桎梏,所以做出的投资,不然你以为大佬们为什么都这么爱提携小辈!
想了想,法海通过私聊给王子文发过去一件物什。
那边,王子文正在争分夺秒地修炼着法海传下的琉璃金身,冷不丁脑海里兀地一声作响,定睛一看,原来是法海又发来一个红包。
这是……大佬又给自己发红包作甚么?
带着疑惑,王子文麻利地点了开来。
「火枣一枚,内蕴大量灵气,食用可以增进修为,延寿十载。」
我的妈!王子文差点没一个手抖,把东西抛出去。
火枣,传说中的仙果,食之能羽化飞行。
虽然法海送的这枚没有那么夸张的功效,但光是延寿十载,就足够无数人抢破脑袋了。
这种宝贝大佬居然随手就送给自己,果然大佬不愧是大佬啊!
王子文一愣,连忙一条短信发过去。
群主王子文:“老哥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啊!”
法海:“这次能够获得阿弥陀大帝的传承多亏了你的邀请,总不能让你亏了三千积分还一无所获吧,这枚火枣权当我给你的补偿,其余经文之类你将来需要参悟和我说声便是。”
群主王子文:“不是说好我花积分请大佬给我当回保镖吗,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了。”
法海:“没事,咱哥俩谁跟谁啊,反正我师父那儿还余下不少,我要的话回头找他老人家拿就行,不值几个钱。”
群主王子文:“……大佬,您师门还缺个看门跑腿的吗?”
这就是有传承有师门的大佬吗,我酸了!
……
第25章 棺中经文
客气了几回,见推脱不得,王子文终究还是收下法海的好意。
打算着日后有机会再还了这份人情债,王子文将如暖玉般温润的火枣拈在面前。
这传说中的天材地宝乍一看并没什么稀奇,寻常青枣的外观,顶多就是那份翠意额外的通透喜人。
见半天看不出什么端倪,王子文索性将之放入口中。
甫一刚进入嘴里,不过才略微咀嚼两下,偌大一颗火枣便化作甘霖顺着喉咙淌入。
他只觉仿佛被人从天灵盖往下蓦地瓢泼一盆冷水,又仿佛夏日里豪饮了一杯凉冰,丝丝氤氲灵力自体内涌出,如同涓涓细流飞快地漫过浑身经络。
让人止不住想要发出一声痛快酣畅的呻吟。
不过王子文还是很好地抑制住了这种冲动,毕竟这些只是灵气入体后自发的运作,如果没有刻意地指引,很容易在四肢五骸乱窜的过程中浪费不少。
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王子文也如法海先前那般盘腿打坐,努力调息体内躁动的灵力。
对于像法海这样已经有修为在身的人,火枣显然延寿的效果要远大于那一点儿补充的灵力。
可是如王子文这般才刚刚踏入修炼之途没有多久的人而言,就是那一枚火枣里蕴藏的灵气,都足够他消化上半天了。
分别给三个人送了一份造化,重新变得无所事事,法海将目光投向铜棺四壁。
之前只是关注了青铜古棺的外壁,如今再看内壁却又有些不同了。
铜棺内壁的刻画似乎是在讲述一个人的生平,寻道、修行、斩妖除魔、一人镇一域……
无数次的历经危险,无数次的鏖战群敌,最终只余下一道身影落寞地站在那里,不见古人,后无踪迹。
这是……荒天帝?
法海依稀记得前世有人如此推测过,只是可惜或许是年代久远,又或者单纯是雕刻者故意为之,壁画上很少出现主人公的正脸,更甚至即便是出现了,也都被模糊了面容。
正当法海努力想要运用天眼通看透画面上的细节,兀地只觉一阵恍惚,耳边忽然响起阵阵缥缈模糊的诵经声,先是恍如错觉似的细若蚊吟,但细心感悟,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如同黄钟大吕深入人心。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一篇被网文写烂了的《道德经》,此刻落在法海耳中又仿佛有了不一样的韵味。
短短不过百余字落入耳里,却分明是一位大能将自己对于道的理解全部藏入其中,留待后人探寻。
法海只觉如醍醐灌顶,修行前途的种种疑虑顿时消去了大半。
一旁的叶凡怀中,菩提子越发炙热,其背后的天然纹理,隐隐发生变化,原本形成的佛陀图案也越发清晰。
正沉浸在法海传授的玄妙佛法之中,叶凡蓦地察觉不对。
他也听到了一些声音,虽然很模糊,但渺渺之中,真的好似在有仙音传道。
尽管不如法海那样能够理解其中的部分意境,但是经文印在心头,只要稍稍回想起,便又有道音如在耳边遣送低吟。
越发觉得这篇经文的玄妙,叶凡也顾不上领悟法海传下的修行法门,抓紧功夫记忆这突如其来的仙音。
仙音传道,法海的身姿越发缥缈出尘,仿佛跳出三界又不在五行。
细细体悟,青年僧人嘴角扬起微笑,朝闻道夕死可矣,此间之乐又值与何人诉说?
事实上,别说是叶凡无法理解,法海也不过勉强借着前人目光探索自己要走的路。
这种经文非成就圣人无法感悟,他们的境界都还差的太远,所得好处仅仅是些皮毛而已。
只是提前聆听这些经文,如同目睹有大能者亲身衍化自己所体悟的大道,等同于是拔高眼界阅历,对以后境界提升有莫大好处。
这种好处无法具现,但却是五阶甚至六阶的强者都梦寐以求的。
两个时辰之后,法海从顿悟中回过神来。
打量四周,除去他与叶凡机缘巧合各自都真正感悟到了经文,其余人根本什么都没听见。
王子文还在卖力同体内充溢的灵力作斗争,炼化的过程业已接近尾声,如今一身修为放在聊天群也是快要和岳不群还有东方不败等齐,再不是起初那个弱小可怜还无助的苟群主了。
庞博早已停止感悟法海传下的法门,撂一旁呼呼大睡起来,修行枯燥,又有几个经历过现代社会浮躁繁华的人能够轻易适应那样的生活。
至于其余众人,也大都卧倒下来,睡死过去。
今天一整天,先是泰山跋涉,然后又是荧惑古星探险,其实体力早已耗尽,先前不过是强打起一股精神振作,再加上同伴惨死造成的恐慌。
可是时间流逝,好几个时辰过去,衰弱的神经终究是再也熬不下去,纷纷仰头就睡,呼噜声四起。
几乎是同一时刻,在法海醒转过来没多久,叶凡也从明悟的状态脱离出来。
见到法海微笑着看向自己,愣了愣,瞬间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前辈也听到仙音传道了?”
叶凡嘴唇微动,用口型传递道。
他虽然不明白那经文讲的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该是极其不凡的东西,虽然只听清三十多字,但都一一记下,留待日后慢慢体悟。
“这是大道之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能记下多少是多少,对未来的修行有莫大好处。”
法海点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测,同时也是隔空传音嘱咐道。
见这位裴前辈都说的这般郑重,叶凡下意识拿出手机想要试试能不能把经文输入保存下来。
可是明明烂熟于心的文字,一旦打出就成了串串乱码,开口也是如同哑巴一般不能言语半字,果然和法海所说一般无二。
吓得他是赶紧闭上眼睛又反复默诵了几遍,生怕自己粗心大意记错一字半语,错过此等机缘。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记错,叶凡总算缓了一口气,见庞博还在酣睡,想着与他一起分享先前所得,于是便又好气又好笑正要把他喊醒,但就在此时——
崆!
青铜古棺如同碰到什么似的,猛地一震,接着铜棺倾覆,再一次剧烈翻滚起来。
……
第26章 荒古禁地
骤生的变故,将众人皆是从睡梦中惊醒。
恍惚间,剧烈的冲击袭来,甚至都没等他们做出反应,人已经兀地腾空而起。
已经有胆小之辈吓得放声尖叫,然而等了半天,身体撞击棺壁的疼痛感却始终没有传来。
畏畏缩缩地睁开眼,只见一道道柔和的佛光将一众人稳稳托在半空中,却是法海施展神通庇护了他们。
又是接连几番碰撞摩擦后,铜棺终于稳稳地停下。
不堪反复震荡,棺盖被震开一道缝隙,骤然的光亮照得人睁不开眼。
“光,有光!”
“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不会还有刚才那样的怪物出现吧,我好怕!”
或许是先前的遭遇给他们心里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有可能是同伴的惨死带来的心理震撼。
不同于之前在火星上的迫不及待,甫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敢爬出去瞧瞧外面的状况。
最后,还是法海自然地迈步从棺中走出,放眼朝着周围望去。
只见四周山峦叠嶂,树木葱郁,好一派毓秀钟灵的锦绣山河!
“这里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北斗星域,放心,已经不会再有像刚才那样的危险了,只要你们听从我的指示。”
没有回头,法海淡淡说了一声。
听到法海的话,王子文叶凡几人率先从铜棺内爬了出来。
这也是最早一批跟随法海的人,从鳄祖的滔天淫威中侥幸逃脱,更是对他的话奉为圭臬。
目光所及,他们此行的落脚点似乎恰好在一片山脉之中,参天的树木如同翠屏一般将众人环绕。
空气中也带着些许清甜的气味,乍一闻给人以身形通透的错觉,这是长久居于都市的年轻人们未曾有过的体会。
像其他那些未曾踏入修炼之途的人或许尚且不能体会,叶凡一众已经被法海授予了功法,更是敏锐感受到空气中存在的某种物质,让他们体内周天运转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地灵气?
不同于叶凡等人的惊喜,法海经过一番探索,面色微微有些凝重。
从刚才降临开始,他就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源源不断被某种力量抽出,尤其是随着时间的缓慢推延,这种速度还在不断加剧。
面色骤变,法海连忙运行金身,抱元守一,企图减缓生命力的流逝。
大概是他所修的异界法与此处功法略有不同,勉强抑制住这种趋势,不然的话他这时候就该考虑是不是要先一步离开了。
看样子,这儿确实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北斗星域,荒古禁地!
细心感受了一下周围人的情况,法海惊奇地发现似乎这方小天地尤其针对修行者。
那些凡人寿命的削减尚且缓慢,估计即便不补充生命力,在这里撑上个两天还是没有问题的。
倒是他们这帮修行者,修为越高,生命力流逝的越快,即便是法海用功法抑制,本身寿命也要比寻常人多出许多,在这里也不过堪堪能撑上一个礼拜而已。
看来要抓紧时间了,拿叶凡当护身符取到那九分之一株不死药,就赶紧离开。
打定主意,法海走到叶凡一行人身旁。
“子文,叶凡,还有庞博,你们都有我赠予的功法,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修行界,可曾感受到此方天地的异样?”
法海隔空传音到三人耳边,毕竟传授功法是一件私密的事,闹得众人皆知对他们仨接下来的处境不好。
“嗯?这方天地灵气好像要比起先多了许多,适合人修行。”
庞博没有搞懂法海的意思,下意识回答。
倒是王子文,见他面色不对,沉吟片刻,突然想到某种可能。
一番内视,顿时他的面色也都变了。
“不好,这里好像有什么的东西会剥夺人的生命力,我感觉体内的生机在缓慢流逝。”
听王子文这么一说,叶凡庞博也是登时面色一变,纷纷内视本体。
“卧槽,我也是。”
“我也一样,体内生机在不断减少。”
叶凡同样面色不太好看,但是较庞博更为细心的他却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奇怪,为什么我的生机在消逝,可是外观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那是因为这里是荒古禁地,有种力量在抑制着,一旦离开这里附近,就会顷刻间爆发。”
庞博一听,顿时急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还不赶快叫上大家一起离开。”
眼见庞博就要往身后人群跑去,王子文和叶凡一左一右拉住了他。
“且不说大家会不会相信你的话,就算他们当真也只会造成更大的恐慌,当前我们更应该做的还是找个由头把他们骗出去。”
叶凡沉着分析道。
法海赞许地点点头,继续补充了一句。
“当然,有失必有得,这片土地的古怪固然会汲取他们的生命力,但因祸得福,剩下的人也都会获得开启苦海,踏入修行之路的资格。眼下离生命力耗尽还有两天,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商议完,叶凡三人正准备叫上其余众人一并离开。
他们身后,法海突然貌似无意地自言自语了一声:
“像这种古怪的地方往往会有天材地宝并生,能够夺取人的生命力……想来,所生的灵药或许也能延长人的寿命……”
叶凡脚步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继续向前走去。
重新返回青铜古棺,叶凡向其余人说出了他自己的想法,建议大伙儿先跟随法海一同离开这个地方,在做打算。
人群一阵七嘴八舌地议论,大多数人还是想继续留下等等,寄望有奇迹发生,九龙拉棺能带着他们重新返回自己的故乡。
最后,还是法海用一句话说服了众人。
青铜古棺这次落脚的地方,并没有五色祭台存在,那么很明显九龙拉棺就这么突兀的降临,是被某种力量给强制拉下来的。
而没有五色祭坛,也就意味着众人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当今之计,还是想办法如何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存下来,方是正道。
……
第27章 法不可轻传
离开了青铜古棺降临的地点,一行人跟随法海徒步行走于林间。
骤然身临陌生的地域,尤其是刚才还经历了鳄祖的捕杀,所有人都将对周围环境的警觉提升到了极致,更不用说这片林子本身看起来就不大对劲的样子。
寻常森林,作为一处完整的生态系统,不说飞禽走兽,至少蝉鸣蛙啼是决计少不了的。
况且即使不怎么了解这方世界的节气,可仅仅从一行人穿着短袖也不觉寒冷便可看出,此时绝非万物休眠的严冬。
然而这片山岭一路走来端是显得诡异无比,姑且莫说虫鸣鸟叫,就连树木都不曾摇曳一下,仿佛画卷一般,又仿佛万物的时间都被一并冻结似的。
“看,那是什么?”
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深处人群之中的林佳无意中瞥见远处天空的异景。
众人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苍茫无垠的碧空,一只通体金黄的雄鹰舒展羽翼,鹰準锐利的目光四下巡视着,似乎正在寻找猎物。
被周围的寂静氛围压抑到现在,一行人总算松了口气。
能看到活物就好,有活物就意味着此处有生机,再怎么也不会像先前荧惑古星上那般,除了断垣残壁就是铺天盖地要人性命的血鳄。
忽然,仿佛是发现了什么,那只金翅雄鹰兀地一个猛子俯冲一下,待到再度振翅而起,墨色的爪刃已经死死嵌入一只动物的背脊,接着便挥动羽翼头也不回地朝远处飞走。
死一样的寂静之后,人群顿时炸作一团。
“我没看错吧,那是……大象吗?”
“怎么可能,看上去就像抓着一只兔子,真要是这样那只老鹰体型又该有多大?!”
“话说……现实里你们有人见过浑身羽翼金黄的老鹰吗?”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本来看到那只鹰準抓着猎物飞起,乍一眼看去大伙儿还以为不过是一只兔子。
直到有眼尖的人赫然发现那金色羽翼的老鹰……不,应该是金色巨鸟利爪所执,通体洁白如玉,两只长牙弯曲先前,一对蒲扇似的大耳顺在脸边——
那分明是一头大象才对!
印象里庞然大物一样的大象,如今被那只金色巨鸟如同兔子似的轻松抓在爪下。
是这方世界的大象体型较为袖珍吗?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稀还能够听着那只白象中气十足却掩盖不了慌乱的吼声,大家自然不会如此天真的以为。
只是姑且就当这头白象和地球上的差不多大,那能够轻松将它提起的金色巨鸟,又该是何种遮天盖日的恢弘体魄呢?
众人一时间皆是噤声。
“我看过一些志怪古籍,里面记载着金翅大鹏鸟以龙象为食,如此看来那很可能便是金翅大鹏鸟。”
叶凡沉吟片刻,想到法海曾言此处为修行界,脑海里蓦地灵光一现,脱口而出自己的猜测。
“那不是神话里的生物吗,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
有人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犹然不肯相信这一事实。
金翅大鹏鸟,又被佛门称作迦楼罗鸟,乃是凤凰得天地交合之气,有感而育生的先天异种。
生来就有强大无比的神通,专以龙象仙种为食,端是可怖。
倘若这个世界真的遍地都是那样神通广大的洪荒异种,对于他们这些尚未踏入修行之路的凡人,又该是怎么样的无助绝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我们到底来到了哪里,我想回去。”
有女生忍不住捂头痛哭,对这个未知的世界怀有莫大的恐慌。
“那仅仅是存有一丝金翅大鹏鸟血脉的后天异种而已,顶多是体态呈现一些返祖的迹象,离那等妖族大能的境界差远了。”
法海摇摇头,但也没有完全否定叶凡的猜测。
他刚才特地感受了一下二者的气息,相比之下强一些的金翅大鹏也不过刚刚踏入四极境界,即便是仅仅凭依着肉身的力量,也足够将二者一一镇压。
“人族虽然寿命比不过那些妖族,但是论修炼上的天赋却要比一般妖族强上百倍,用不了多久,你们中的佼佼者可能就已经超越它们了。”
见到众人依旧一副惶惶然的模样,法海轻声安慰道。
“恳请前辈垂怜,授我等修行之法。”
有心思灵敏之辈突然推金山倒玉柱似的跪倒在法海面前,诚恳地请求道。
从一开始很多人就已经意识到法海的不凡,尤其是对方方才一指险些点杀那头法力无边的鳄祖,更是让众人的敬畏推崇之意升到了极点。
只是一路上都找不到什么话茬接近,如今见对方恰好提起修行,连忙打蛇上架。
周围其他人端是捶手顿足,怎么自己就没有那个机灵劲呢!
生怕晚了就得不到面前的机缘,一时间众人纷纷效仿,顿时法海面前跪倒一片。
场上除了早就心知肚明真相的王子文,也就只有叶凡和庞博还愣愣地站在那儿。
“阿弥陀佛~法不可轻传,你们的机缘不在我这里,且往前去罢。”
挥手运用法力将一行人托起,到此法海也不再掩饰,挥手一道金光从身上浮现,那身运动短装也重新变回一袭白色僧衣披在他的身上。
人群一阵面面相觑,有人还想晓之以情,再尝试一番。
奈何法海一颗佛心坚定,丝毫不为所动。
实在被某些人烦的无可奈何,挥手便是一道法力封住他们的口舌,让拜师求道的话怎么也都说不出口。
遮天功法本身便与白蛇世界有异,贸然修行没有前辈高人的指导很容易出现问题,即使是叶凡三人他也不过只是教了修改过后锤炼金身的法门,与内修心法没甚么矛盾。
见到众人失落的样子,叶凡与庞博对视一眼,眼神里说不出的庆幸。
这一番动静,更是让他们意识到道法机缘的可贵。
若非先前他们的所作所为合了前辈的心意,被授予修行的功法,或许现在他俩也不过是这芸芸凡俗中的一员,哪有什么希望在这个残酷的修行界真正获得把握自己命运的可能!
……
ps:看了很多人的建议,我觉得很有道理,就把大帝的境界重新修正为七阶地仙,仙帝才是八阶大罗。所以主角现在对应的应该是第四境化龙,希望不要对老读者们造成什么阅读障碍。
第28章 九妙不死药
众人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走出密林,入眼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
更远些的地方,在平原中央有九座山峰拔地而起,山势绵延,仿佛一道屏障将这天地隔绝。
兴匆匆从林子里跑出,庞博第一时间探向自己的内天地,然后整张脸便又蓦地苦作一团。
显然,即便是已经跑出密林,却仍旧没有脱离诅咒的范围。
再看看身后人群,大多还是身上一点修为没有的普通人,不像他们一样多少摸到些炼体的门槛,光是走上这点路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更不消提接着走下去。
见有的人甚至都就近找了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坐下,庞博抓耳挠腮,端是纠结无比。
“大家要不先在这里坐下歇会儿,等力气回来些再走?”
意识到让众人接着赶路有些不太现实,叶凡不得不妥协地提议道。
“我准备去附近探探路,顺便找些吃的,有人愿意一起去吗?”
叶凡环顾一圈,很多人面色都露出犹豫的神情,实在舍不得片刻安逸的享受。
“子文包里不是还有很多吃的吗,不用这么急着出去寻找吧?”
边上有人弱弱地反驳了一句。
“是啊是啊,叶凡你也看到刚才那只金翅鹏鸟的,万一等下探路遇上类似的生物,我们可都是普通人……”
见有人说出自己的心声,更多人应和道。
“大家省着点吃,撑上两天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段时间应该足够我们寻找出路了。”
突然来到陌生的环境,尤其是在经历过同伴的身亡之后,相比冒险地外出探路,他们宁愿一群人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呵,那些吃的可都是子文自己真金白银买的,怎么到你们嘴里就这么自然而然变成大家的了?”
庞博嗤笑一声,实在是看不惯这群人吃拿别人的嘴脸。
就凭这样的货色,他很怀疑这些人就算是到了弹尽粮绝的那天,相比之自己亲身涉险去寻找食物,他们更乐意裹挟民意敦促其他人送死。
已经有些猜出叶凡的打算,王子文这时候反倒跳出来当和事佬。
“庞博,没事的,大家都是同学,我包里吃的还多,大家一起分享也没关系,等下我和你们一起去探路吧。”
“就是就是,人家正主都没意见,庞博你也别那么小心眼嘛!”
意外发现王子文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好说话,众人赶忙打蛇随棍地一片应和。
“得,合着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真小人。那我也不管了,只要子文你以后不后悔就成。”
背后叶凡悄悄推了推他暗示,庞博察觉,嘴上却依旧是得理不饶人。
王子文又是一番好生劝慰。
最后,除去已经隐隐结伴的王子文和庞博,也只有周毅、林佳二人表示愿意跟叶凡一起外出探路。
整理了一番装备,一行六人便踏上了外出的路。
是的,六个人。
显然看出了叶凡特地找借口外出寻找天材地宝,法海自然是随同他们一起出行。
听到法海也要一同离开,众人一阵错愕,接着便是纷纷挽留。
奈何对方只是用一句话堵死了他们的劝阻。
“他们几人替你们去探路,前途险阻与否尚且不知,我不替他们护送一番,难不成你们是要他们去送死吗?”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刚从王子文那里平白无故地得了好处,而且对方此行也是占了大义,挽留的几人纷纷恋上露出讪讪的神色。
眼睁睁看着法海离开,他们也有心跟上,可惜最终还是心中的怯意占据上风。
强行说服自己留下来更安全,到最后也没有鼓起勇气跟上离开的几人。
……
不提那边内心天人交战的一众人,这头庞博对叶凡的举动也很是不解。
“我说叶子,先前人多我也没问,你不是明知道那个,为什么还要同意他们停下来休息啊?”
靠近叶凡身边,庞博努了努嘴,含糊其辞地问道。
但多年的默契,还是让叶凡瞬间明白了自己这个好友的意思。
“他们很多人体能已经跟不上了,再走下去陡然遇到危机只会毫无还手之力,况且时间不是还有两天嘛,稍作休息也还是耽搁的起的。”
叶凡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但是其中深层次的含义却没有说出口。
相比劳逸结合,其实他之所以建议众人休息,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有关法海那句看似无意的提示。
他可不觉得,像是法海这样的前辈高人,会随便无的放矢。
既然对方说这附近会有天材地宝伴生,想来真有灵物存在的概率一定不小。
至于说为什么要支开众人,当然是因为叶黑本性了,他可不是唾面自干的人,再加上一路上以刘云志为首那伙人可没少针对他。
难道这种情况下还要他以德报怨,辛辛苦苦采来灵丹妙药分给那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九座山峰看似遥不可及,可实际走起来却又似乎并不是很远,再加上法海看到有人体力不支便悄悄度去一道法力,不到一个时辰,一行六人已经来到最近的那座山峰脚下。
至于说为何向着这里径直走来?
一者所谓登高望远,平原一望无垠,很难找到出路所在,这种时候自然只有站在高处,才更方便发觉离开这片诡异之处的路径。
二来天材地宝往往所生长的环境都颇为独特,这片平原看起来空旷无比,相较之下,显然是山峰上存有灵物的可能性要来的大上许多。
心知肚明九妙不死药的一株分支就在其上,法海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正要随同叶凡一齐向上攀登,冷不防冥冥之中有道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法海一惊,下意识朝着目光来源的位置看去——
然而无尽深渊,浮浮沉沉的玄黄之气遮住了他的视线。
那里是狠人大帝沉眠的所在,有无穷玄黄母气沉浮,笼罩充斥整片空间,在镇压一尊大帝己身之道的同时,也令得里面朦胧一片,让外头的人看不真切。
……
被编辑大大劝回来,今天理好思路恢复更新
昨天有点卡文,加上这段时间一直被人喷力量体系,有些自闭,一时脑子发热,就说要太监。
今天一早编辑大大就来找我,和我聊了,帮我理思路,感觉这么任性实在对不起大家,所以我又回来了。
从今天下午开始恢复更新,这几天就当我卡文吧,接下来会以更好的状态码字,争取给大家贡献喜欢的小说。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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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狠人大帝的凝视
即便是直面鳄祖都没有过丝毫恐慌,然而狠人大帝只是淡淡一眼便给他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不过一刹那的停留,却仿佛是一片苍穹群星陡然压下来,又似乎吞噬一切的黑洞般混沌虚无。
饶是修得佛门金身,寒暑不侵,法海还是惊出一身冷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嗯?前辈,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走出一段距离,回头却发现法海仍是原地罚站,叶凡不禁疑惑地出声问道。
也就是在叶凡发出声音的同时,那道目光骤然间如冰雪消融似的没了踪迹,如同先前种种不过错觉而已。
不动声色地悄悄挪过一个身位,法海很是自然地借助叶凡的身形挡住狠人大帝窥视的目光。
“没什么,只是刚才想起一些事,我们走吧。”
摇摇头,法海面色如常地笑道。
“哦,好的。”
叶凡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从善如流地继续往山上走去。
身后,等半天依旧不见狠人大帝再度投来目光,法海长吁一口气,心中不由暗自警醒。
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过的顺风顺水,以至于自己都快要忘了立命根本的从心大法。
敢在狠人眼皮子底下谋划分去叶凡的机缘,难道活着不好吗?
真要阻碍了那位复活自家兄长的计划,怕不是十尊佛主当面,对方都敢直接灭杀自己。
所以归根究底,背后大腿再粗也不如自己修为通天来得有底气。
在没有成就佛主果位之前,还是老老实实苟住吧。
朝着深渊的方向露出一个老实腼腆的笑容,法海作出决断,也不去打其他几座山峰上不死药分枝的主意,只要等下叶凡取得这座山头上的不死药,分到几枚就立马离开。
“咦?”
深渊底部,万千玄黄母气笼罩之中,一袭白衣凌空而立。
白衣胜雪,青丝如瀑,这是一位缥缈出尘,宛如谪仙的女子。
她面上所带的青铜面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明明材质简陋无比,却又有玄妙道韵萦绕其上,端是不凡。
只是刚刚一声轻咦,却是令得万物母气凭生波澜!
此人正是让法海小和尚都老实从心的狠人大帝。
昔年为了不让自己的大帝之道外泄,进而被外界天道察觉,故此女帝以万物母气镇压己身。
但随着白衣女帝修为愈发精深,如今已是无需万物母气的镇压,都可以轻易将道韵内敛。
女帝修道二十余万年,心绪早已平静无波。
即便是察觉法海身上的异样,也不过稍稍瞩目而已。
她活出这么多世,从不是为成仙,只是为在红尘中等那人归来。
只要不涉及她在叶凡身上布下的谋划,对方身份如何又与她何干?
便是当世大帝,甚至是红尘仙亲临,她依旧不在乎。
素手随意挥过,万物母气沉浮,渐渐将这片空间重新淹没……
荒古禁地,山峰之上,花了不少功夫爬上山,法海一眼便相中不远处那株圣药。
一株半米多高的小树,枝叶翠绿,树干苍虬,繁叶之间隐隐藏着十数枚红果,稍稍靠近,便能闻到一股诱人的果香。
离小树根茎不远处还有一泓清泉,在夕阳映照下泛起点点晶莹光亮。
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九妙不死药!
原本是神蚕一族的不死圣药,后来被女帝移植至荒古禁地,一分为九,每一株都有奇特功效,是无上大药。
而九株圣药各自生长,以期有朝一日,能够合为一处进而更上一层台阶,功效尤且还要在寻常不死药之上。
顺着法海目光望去,叶凡也不禁轻咦一声。
便是他这等才踏入修炼之途的普通人,也都看出那株小树的不凡。
“前辈,难道这就是……”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叶凡试探着问向法海。
“不错,那些红果正是传说中的天地至宝,九妙不死药。”
法海点点头,认可了叶凡的猜测。
“真的?!”
叶凡一脸喜色,正要向那边走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猛然间停下脚步,犹豫着朝法海请教道:
“我曾在书中看过,往往天材地宝都有灵兽守护,这株不死药会不会也……”
“生在这里便是对它最好的守护,你若是不放心,那我替你将它们摘下来。”
笑了笑,生怕惹得女帝不快,法海也没有细说,只是把重音咬在“替你”二字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旁王子文露出古怪的笑容,同样看过小说的他瞬间明白法海这么说的用意。
有法海这位前辈高人愿意出手,叶凡自然是再乐意不过。
一步两步……时刻做好一有不对立马走人的准备,然而等走到小树前,法海仍没有感应到狠人大帝半点警告的意味。
果然,扯上叶凡虎皮就是好,法海颇有些意动地将果实从树上择下。
十三枚圣药被法海兜起的僧衣外襟托好,有缕缕神光在其上流转,让人离不开目光。
“这果实有返老还童,重塑根骨之效,寻常人食用一枚就能重回少年时,便是初入修炼一途,两枚也已经是极限。”
边说着,法海依次给众人分了果实。
周毅和林佳都是凡人,各一枚,叶凡三人都已经踏入修行一道,便得两枚,剩下五枚果实自然是都被法海笑纳。
叶凡等人都没有异议,或者在他们看来,这位前辈愿意分给他们这等仙药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在座都是人精,又怎么会人心不足蛇吞象地贪求更多?
分完果实,法海二话不说便挑出一枚最大的囫囵吞入腹中,甫一入口,果肉便化作纯粹的甘霖顺着喉咙淌入,种种玄妙滋补着法海的金身越发完美无缺。
面露喜色,意识到不死药对肉身的好处,法海又是连连吞入两枚。
顿时,周身每一滴血,每一寸筋骨都被仙果所蕴含的玄妙道韵萦绕,肌肤呈现淡淡暗金色泽,骨骼也是浑然如白玉,正是金身一道的最高境界——金肌玉骨。
见法海都已经服下灵药,众人也不再犹豫,纷纷将果实放入口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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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离开荒古禁地
第三枚圣药彻底被身体吸纳消化,不知不觉法海的金身已经臻至完美。
就连与鳄祖一战体内经络留下的隐患,也均是被不死药堪比起死回生的磅礴药效彻底消除殆尽。
活动了一下手脚,法海能够感觉到有伟力源源不断地涌上四肢五骸。
三枚不死药果实的滋补,足以让他的肉身进入全新的境界,便是一般的杀伐法器都未必能破开肌肤丝毫。
看样子自己苟命的手段又多了一种!
想象着他日斗法时,对方使尽浑身解数缠住降龙法杖,撑住**宝塔,避开紫金钵盂,最后志满意得一剑刺在自己身上,却发现连个白点都划拉不出来时,那错愕绝望的神情——
唉,得道高僧的快乐,往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而此时,其余几人也纷纷服用了不死药。
虽然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尚且不能完全消化其中磅礴的药力,但除去修复这些年来体内造成的一些暗伤,剩下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潜伏在体内,源源不断改善着他们的体质。
能够用不死药来为将来打下道基,这份奢侈的余裕,却是圣地世家的天之骄子都无法想象的。
“你们在这里服用不死圣药的消息一定要牢牢藏在心里,要是为外人所知,那些为了延寿丧心病狂的修士,可未必做不出拿活人来炼药的举动。”
似乎是担心有人嘴漏说出去一些不该说的话,法海又额外叮嘱道。
“可是到时候别人都衰老了,就我们几个反而变得年轻,也不好糊弄过去啊!”
挠了挠脑袋,王子文因为知道后续剧情的走向,略有些苦恼地提出疑问。
“这儿不是还有一眼灵泉吗?沾染了这么久不死药的气息,它也勉强算得上有些神异之处,你们装一些带出去,不就可以自圆其说了。”
说罢,法海率先朝着那眼清泉走去,掌中紫金钵盂显现,挥手间便收取了近乎五成的泉水。
要知道这眼灵泉可是专门用来灌溉不死药的,每一滴都是仙珍,放到外界足以让大能撕破脸,圣主也不能淡然。
法海还企图借着这些泉水,尝试一番能不能在白蛇世界也同样载出不死药呢!
紫金钵盂自成空间,收入其中的东西都会被隔离保存,法海自然也不用担心之前那具鲤鱼精的尸身会污染这些灵泉。
听到法海的提示,叶凡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俯下身子,直接凑到泉水边伸手捧起痛饮。
灵泉入口芬芳,灵力浓郁的几乎化不开,对于此行一直只能用矿泉水解渴的几人无异于仙酿佳饮,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惜肉体凡胎,叶凡几人只是饮了几口便有如醉意涌上脑,其中酒量最小的林佳更是满脸驼红,走路都开始有些不太稳妥。
实在是看不下去众人的丑态,法海分别给五人输入一道法力,顿时清明感重新回归。
意识到实在无法强求,几人只好遗憾地将背包内的矿泉水拧开,倒掉里面原本的淡水,装入灵泉。
见到叶凡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装下泉水,法海也不客气,直接将剩余全部打包,甚至走前还顺手折了不死药的一根枝条。
毕竟有狠人大帝坐镇,他是不敢再打其余几株不死药的主意,也就只能把眼前能带走的一切都拿走,姑且算是自我安慰一番。
眼见天色不早,商议过后叶凡一行人决定原路返回。
……
返回途中,既然业已得偿所愿,法海自然不会再拖延下去,直接放开神识四下搜寻,不多时就找到了离开荒古禁地的出路。
回到众人聚合的地点,当得知已经成功寻得离去的途径,留守原地的众人顿时情绪激动起来,纷纷从地上站起准备跟随法海离开。
只是不知有意无意,没有一人询问起叶凡几人此行是否艰辛。
或许是觉得有法海这位前辈高人庇护着必然高枕无忧,相比之下还是自己这群无依无靠留下来的人更加可怜。
然而这份冷漠却是额外的伤人,便是有心与众人分享灵泉的周毅也是悄悄将装有灵泉的瓶子塞回背包,默然不语。
最后看了眼那玄黄母气萦绕的深渊,法海毫无留恋地径直离开。
开玩笑,有着狠人大帝和疯了的大成圣体两个定时炸弹存在,还不走他是嫌命长吗?
离去的道路与来时一样,要经过重重深林。
渺无人烟的荒古禁地之中,树木繁杂,然而如此肥沃的土地却如死境一般安寂。
偶有活物经过,也是些金翅鹏鸟之类的荒古遗种,单单从身上无意泄露的气息,都足以令人止不住地浑身颤栗。
若不是法海同样释放出威压驱逐这些异兽,怕不是光靠这些地球来客,连给它们当开胃甜点的资格都没有。
下意识的,众人都紧紧跟随在法海身后,丝毫不敢落下脚步。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就算没有法海,这些荒古遗种也未必敢动他们一根汗毛。
毕竟叶凡也在人群之中,现阶段的他可是连那些异兽一根爪子都接不住,狠人大帝又怎么可能忍心让兄长的转世在自己眼皮底下受到半点伤害呢?
禁地很大,加上地势嶙峋,众人又大多是凡人,在其中穿行的速度并不快。
见天色过晚,不得已只得在其中停留一夜。
夜幕笼罩,众人拾来四周的枯枝燃起一堆篝火。
暖暖的火光驱散夜的阴森,不时有人拿着烤好的食物走到法海这边,企图套近乎争取一份机缘。
然而对于这些人的糖衣炮弹,法海一贯秉承糖衣吃掉,炮弹丢回去的理念,丝毫不为所动。
在不少人充满幽怨的目光中,很快一夜就这么匆匆过去。
翌日清晨,一大早法海就将众人从睡梦中叫起,不理会他们的怨声载道,继续赶路。
终于,又经过一番长途跋涉,一行人来到一处石壁前。
石壁上刻有文字,是与大雷音寺那块牌匾类似的字体,勉强辨认了好半天众人才认出这是荒古禁地。
“荒古禁地?前辈,我们是不是迷失方向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出去?”
庞博疑惑的挠挠脑袋,身为一个路痴,他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迷失方向感。
“这里已经出了荒古禁地,石壁铭刻在禁地边缘,就是为了警醒外来者不要擅入。”
法海淡淡开口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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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灵山净土,万佛朝宗
“既然已经出了荒古禁地,我们便就此分别吧,之后自会有人接引你们。”
甫一刚出禁地,法海便察觉加持在身上的某种法则正在逐渐衰弱,生命本源也不再继续流逝。
可同样的,没有了法则之力的抑制,原本被强行凝聚的精气神开始消散,生命本源被剥离的后患即将彻底爆发,弹指功夫,韵华皆逝。
这便是荒古禁地的可怕之处,寻常人进去,等闲就会衰老致死,没有特殊的手段把持己身,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修士,都不敢轻易拿自己的寿数开玩笑。
可对于法海而言,这一切不过都是和风细雨罢了。
且不说他在那荒古禁地中接连食用了三枚不死药果实,一身生命元气磅礴浩瀚,如海如渊。
便是修成无漏金身,百病不侵,见神不坏。
只要他乐意,在修为散尽前,一直都能维持如今的容貌不变。
些许生命力的流逝,不足挂齿。
叶凡他们服用过圣药的几人,大抵也不需要担心这些。
虽然他们姑且无法凭借肉身抵抗法则的侵蚀,但是不死圣药和灵泉所蕴含的力量蛰伏体内,感应到生命元气的流失,顿时化作一股股涓涓细流,滋养本源。
至于当初留守原地的众人却是没有如此好运,寿数骤然衰竭,个别体质孱弱的,已经开始有些头脑昏沉,摇晃着身子站立不稳。
当然,这也未必就是坏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荒古禁地虽然会剥夺人的生命本源,但同时也能令人轻易开辟苦海,省去数年苦修之功。
更不消说,世间还有无数凡人,便是连这踏入修途的第一步都做不到。
拿半生寿命,换取一线叩道的机会。
此中得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心知肚明眼前这些都是修道种子,日后自会有洞天福地的修士前来争抢。
自觉已经圆满完成了王子文的委托,法海便欲离去。
毕竟就这一会儿功夫,他的苦海似乎隐隐也有异变的趋势。
苦海的修行,乃是遮天世界修行的第一步,本就存有心思借着遮天功法照应己身,以求更进一步,法海自然不会忽视苦海的变化。
当务之急,便是寻处安静的地方,彻底将之开辟炼化。
“前辈,不知我们可否追随前辈的步伐?”
叶凡听到法海要走,连忙开口,希望能够跟随法海。
不过短短一日的相处,叶凡却已然看出这位前辈其实是个面冷心善之人。
更何况骤然来到另一方世界,举目无亲,能够有个同是地球出生的前辈照应,总好过一群普通人在这危险重重的修行界艰难求存。
“阿弥陀佛,你们另有机缘,将会踏上修行之路,他日定有再见之时。”
法海没有答应,只是摆摆手,姑且算是告辞,接着浑身法力涌动,蓦然化作一道长虹朝天边飞去。
“不知前辈可否告知真名,来日相见也好报答前辈搭救之恩。”
最后还是庞博高喊,冲着林峰挥手道别。
这一路上多仰仗法海的庇护,他们才能有惊无险的活下来,更不消提对方还与他们有传道受业之恩,叶凡庞博都非忘恩负义之人,自然会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贫僧法海,也曾用俗家名姓,唤作裴文德。”
缥缈的佛音随风悠悠传入耳中,庞博顿时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法……法海?!
且不去管那边叶凡庞博听得自己法号后的反应,急于开辟苦海的法海一路西行,不过顷刻便已是飞出数十里路。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灵气充盈,偏僻幽静的山谷,捏了个法印坠下,法海挥挥手,雷峰宝塔变幻成一道金光虚影将其牢牢护住。
没了后顾之忧,法海两腿相交,结跏趺坐,便是一门心思感应起苦海的变化。
此时,法海体内苦海的震颤已是到达了极点,有点点琉璃色的辉光从虚无黑暗的混沌中升起。
“崆~”
一声巨响,有如力拉山崩之势,又恍若天雷轰鸣之威。
法海体内的苦海兀地开辟出来,先是不过一点芝麻大小,但随着源源不断生命力的注入,顿时如吹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胀开。
“崆~~”
似乎是与之相交映,苍穹之上有乌云凝聚,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一派电闪雷鸣,狂风怒号的恐怖景象。
而法海体内,苦海蓦地绽放出无尽辉光。
寻常修士的苦海,大抵不过青黑二色,但法海的却很不一样,若琉璃一般呈五色状,其上有金光彩霞相辉,端是神异无比。
原本寂静安宁的山谷彻底被五色宝光淹没,即便是雷峰宝塔灵息大作,也无法阻止法海体内的苦海与此方天地产生共鸣。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法海丝毫没有察觉外界的变化,只是一味注视着体内的苦海不断扩张,由芝麻粒再到拳头大小,再到一眼清泉,泉水流淌成溪,最后宛如一片汪洋大海般无边无垠。
体内的生命力已经逐渐有些跟不上苦海拓宽的趋势,咬咬牙,法海又狠心吞下一枚不死药的果实。
终于,种种量变堆砌最后引起质的变化。
大地在震动,这一刻,法海的苦海幻作海市蜃景显现在半空,在一片琉璃光色中,庄重宏伟的异象诞生——
一朵金莲从虚空中升起,宛如莲座一般托住中间一尊宝光庄严的大佛,面容依稀有七分法海的影子。
佛主呈拈花状,身披金光,只是端坐不语,便有无尽慈悲之意溢于言表,让人忍不住想要叩拜。
随着佛主双目睁开,似乎这方天道都为之所动,有无数佛陀虚影显现,围绕佛主而坐,禅音作响,如天花乱坠,地涌仙泉。
有一元之数的佛国升起,其中百姓安然无忧,尽黄发垂髫之乐,见者皆诵未来弥勒之真名。
灵山净土,万佛朝宗!
这是一种无上异象,更是远胜过去记载中一切神体与圣体开辟苦海时的威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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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四方异动
不多时,因苦海开辟交感而生的雷霆,也随着苦海的彻底成型渐渐消退。
有紫气东来,祥云席卷,覆压三百余里。
远处,因为察觉前日九龙拉棺坠入荒古禁地的动静,而特地派出弟子靠近查探的燕国六大洞天修士,恰好也已经寻到叶凡他们所在的位置。
一群人本还在为这些修道种子的归属争论不休,不料忽然间风云骤变,有无上苦海异象诞生,纷纷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轮海境是人体第一个大的修行秘境,同样也是最玄妙的一个。
自古以来,不少修为至臻的仙道巨擘,都曾在苦海境界展露出诸多异象,神异非凡。
而且这种异象和寻常修士没有丝毫关系,唯有极少数神体圣体才能够拥有。
能够在轮海境诞生异象的,无一不是天资超凡之辈,未来注定成王成圣,冠绝一个时代,其中更有佼佼者便是与少年大帝相比也不逞多让。
这些特殊的神体往往很少流落在外,一旦发现,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圣地世家竞相邀请,带回秘境悉心培育。
因为这种体质太过超凡,只要成长起来,必定是一族底蕴,可以庇护一个帝族圣地数千载兴荣不败。
但凡在成长期间出了一点意外,都会让人痛心疾首。
可就在燕国边境这修行界的偏僻一隅,众人竟然亲眼见证一位神体的出世,而且极有可能还是一种前所未闻的异象!
“难道……是有新生神体开辟苦海……还在我等洞天福地附近?”
“错不了的,若非神体出世,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可是不对啊,老夫曾有幸翻阅过一本记载神体异象的古籍,但从未听说过有哪种异象是万佛朝宗啊!”
“那是你孤陋寡闻,我也曾听闻摇光圣地的前辈谈笑中说过,在那西域净土,人人崇佛信佛,便有神体出世就呈现佛陀虚影。”
“呵呵,这哪里是佛陀虚影,连我等修士的心神都为之所摄,这分明是万佛朝宗,极乐净土啊!”
“紫气东来,祥云覆压三百余里,我的天,这怕不是顶级神体才能拥有的苦海异象吧?不,不对,就是顶级神体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难道……难道是少年大……”
某个人无意中插了一句,顿时,众修士都兀地安静下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种大胆的假设给震撼到。
“好像……如今距离上一位大帝逝世,差不多快要满一万年了……”
一个年纪看起来最轻的修士怯怯地把众人藏在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倒吸一口凉气,事关重大,当即六大洞天的修士也顾不上继续喋喋不休地争论。
哪怕在一众修道种子中还有一个传闻中的荒古圣体存在,可区区废体,即便昔日光辉无比,又如何与一尊疑似出世的少年大帝相提并论。
曾经也有一圣地不信邪,耗费圣地底蕴,花费无数资源,想要硬生生堆积出一位大成圣体。
但是很可惜,那名圣体生生耗费了千万斤源,也不过是仅仅突破四极境而已,令得世人跌破眼镜。
那座圣地也因此元气大损,渐渐凋零。
从此之后,荒古圣体渐渐不为人所知,偶有出现,也被不屑地冠上“废体”之名,弃如敝屣。
如今在世人眼中,荒古废体与少年大帝,如地上莹草与天上皓月,夏虫岂可语冰?
快刀斩乱麻地将一众仙苗瓜分,之后便有大修士纷纷驾起虹桥,携带众弟子朝着异象诞生的源头赶去。
区区几个修道种子,又岂能与一位疑似少年大帝的存在相媲美?
甚至有的洞天福地宁愿自家在这方面吃一点亏,也要赶着亲眼目睹一代天骄的出世。
想的再美一些,要是能够在对方弱小时结上一份善缘,待到他日帝临天下,即便是区区偏安一隅的燕国六大洞天,也未尝不会有发扬光大的可能。
事关重大,回过神来的众修士,一边忙着赶路,一边拿出玉碟联络自家掌教,告知疑似少年大帝出世的消息。
那些掌教也都是些心思灵通之辈,意识到自家根本没有藏匿一尊少年大帝的底蕴,纷纷再度祭出玉碟,通告自家洞天福地倚为靠山的世家圣地。
不出片刻,顿时整个东荒都震动了。
摇光圣地和帝族姬家,作为东荒的两大巨头,早早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封锁了一切外界通往东荒的途径。
之后便有人将族内一些闭关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请出世,带领族人弟子前往燕国边境,企图留住少年大帝。
南域,北域,还有中部大洲,一些靠近东荒的世家大教,也各自通过手段,探明姬家和摇光圣地大动干戈的缘由。
当得知疑似少年大帝出世,所有人都心动了。
在东荒大小传送阵都被封绝的情况下,愣是不惜耗费底蕴启动跨域大阵,也要即刻赶往东荒。
西域佛门,向来与外界隔绝。
可这一天,须弥山上阿弥陀大帝留下的佛宝异动,有西漠大教的圣人结伴踏出西域净土,神足通施展,顷刻咫尺天涯向着东荒赶来。
……
法海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开辟了个苦海秘境,居然会被人误以为少年大帝出世。
此时,他还沉浸在苦海开辟的玄妙境界当中。
无边无垠的苦海上,时不时有道道氤氲之气萦绕,丝丝灵液蒸腾的雾气不断冲刷反哺己身。
过了好半天,法海终于从近乎悟道的众妙之境中脱离,收获良多。
正要从地上站起,青年僧人突然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头顶四周,一道道强横无比的气息将自己锁定,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无数人影攒动,人群中央,一尊尊身着华服,坐辇乘车的巨擘大能端坐云天。
感应到法海苏醒,纷纷将目光投来。
法海:“(#?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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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我就开辟个苦海的功夫,怎么周围突然站了一圈人?
心中有所预感,法海抬头看向天边。
紫气东来,祥云席卷,更不用说那老大一尊和自己面容七分相似的佛主,以及念诵真名的亿万佛众。
到这里,他哪里还不知道是自己突破苦海闹出的动静。
感受着时时刻刻锁定自己的几道强横气息,法海刚要二话不说激活穿越符——
“小伙子,你醒了?”
一位鹤发垂肩的阴翳老者从麟兽拉着的坐辇上站起身,老脸上努力挤出几分笑容,压低嗓音朝着法海柔和地问道。
“不,我没有。”
法海下意识回道,他还真怕对方下一句就是手术很成功,你已经变成一个女孩子了。
老者面色一黑,身为摇光圣地的太上长老,便是当代圣主与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何曾有人这么故意与他唱反调过。
刚要发作,不过想起眼前的少年可是实打实的大帝苗子,神色变幻,一张老脸又重新缓和下来。
“哈哈,年轻人就是喜欢开玩笑。老夫韩非羽,忝为摇光圣地太上长老,我看小兄弟骨骼精奇,不知愿不愿意跟随我回摇光圣地修行?”
“噗,什么时候凶名赫赫的韩老四这么低身下气和一个小辈说话了,难不成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一旁驷马并驾停在半空中的马车里,宛如轻铃般悦耳妩媚的女声传出。
“小和尚你可不要听信他的话,那个老东西寿元将近,他分明是想拿你的神体炼一味人体大药,好延续他的寿命。”
反正大家都是竞争对手,那薄纱帷幕遮映下的女子掩嘴轻笑,毫不客气地往韩姓老者身上泼脏水。
“哦,也对,妾身都忘记介绍自己了,妾身乃是北域妙欲庵的当代庵主,若是小长老愿意加入我们妙欲庵,我便将当代圣女许配与你如何?咱们妙欲庵的女子,可都是世间绝色啊~”
女子的笑声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明明没有做出丝毫轻浮的举措,然而仅仅凭着声音便能惹得人心猿意马,道心不稳。
不少修为不到家的修士纷纷身形矮了下来,佝偻着背,似乎想要强行掩饰什么。
可我堂堂法海禅师是这么容易被犬马声色给腐蚀的吗?
笑话,怎么可能!
心虚地抹了抹鼻子,法海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开。
自己刚才只不过是在观察那拉车的四匹异种骏马,看它们身披细鳞,呼气间还有淡淡龙威,显然也是保留了一丝真龙血脉的荒古遗种。
能拿四头荒古龙种来当坐骑,果然不愧是干风月会所的,就是财大气粗。
法海暗暗感慨。
至于流鼻血,咳咳,都是小问题,一定是先前不死药吃得太多,虚不受补,火气太旺盛的缘故。
没错,就是这样!
“去你们妙欲庵,一群女子,去给你们当鼎炉吗?”
同为东荒巨头,显然在这方面姬家是同摇光圣地站在同一阵营的。
怎么说肉烂在锅里都比被北域的妖女拐去要好,只要还在东荒,自家总有徐徐图之的机会。
念头闪过,姬姓老者笑着捋了捋长须。
“年轻人不妨考虑考虑加入我们姬家?姬家可是大帝后人,一旦加入加入,昔日大帝留下的《虚空经》自然少不了你一份。至于说少年好色而慕少艾,我们姬家明月容貌可是也丝毫不逊于这世间任何女子。”
“诶,叔祖你怎么把话扯到我身上来了?!”
站在老者身旁的一双金童玉女,其中那明眸皓齿的少女不满地娇嗔道,伸手便要抓向老者的长须。
“疼疼疼,明月别闹,叔祖这可是给你找了个好夫婿,祥云覆压三百余里,这可是少年大帝才有的资质啊!”
老者吃痛的求饶,明明一身法力浩瀚,却在少女面前如同一对普通的爷孙嬉戏打闹,显然少女在老者眼中的分量极重。
直到现在,法海才总算明白过来。
难怪说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感情一群人把自己当做少年大帝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推断貌似也没有错。
以自己的资质,再加上诸天聊天群这一金手指的加成,法海从来就没觉得七阶佛主会是自己的终点。
这么看来,眼前这些人把自己看作少年大帝,也算是有理有据啊!
那边,一群人还在争着希望法海这一尊少年大帝能够加入他们所在的阵营。
这个说给出一部帝经的条件,那个就又再加上个圣子的名号。
这边要把自家圣女许配给他,那边干脆连法海子嗣的配偶都想好了。
话说,你们就不考虑一下,贫僧还是个和尚吗?
一众挥手间山崩地裂的大能宛若菜市场摆摊的小贩一样相互抹黑,竞相出价,只为能够将这一尊少年大帝给请回去。
好半天,终于停止了争吵,诸位仙道巨擘重新恢复高高在上的模样,目光炯炯地望向法海:
“小和尚,你,做出决定了吗?”
“这个……诸位前辈拿出的筹码好像都很诱人啊,看上去好像没有我回绝的余地。”
法海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可就在诸多大能以为就要事成的时候,不料话锋一转,法海干脆利落地右手捏碎某物抛向空中——
“但是,请恕我拒绝!我法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向比我强大的人说不!”
下一秒,一道深邃如幽冥的裂缝从法海身前绽开,不过一刹那的功夫,小和尚的身形便消失在那道缝隙当中。
片刻迟疑,待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辈戏耍,自觉失了颜面的大佬们纷纷恼羞成怒,各种法宝神通一并砸向法海原先所在的位置,偌大一座山头愣是被夷为了平地。
然而即便是如此,众人依旧无法改变法海已经远遁的事实。
而此时,白蛇世界法海原先离开的位置,一道身影被从半空中吐下。
耳边萦绕着呼啸的风声,刚在生死边缘反复弹跳的法海,如今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
妈耶,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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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姬紫月眉头一皱,发现问题并不简单
遮天世界。
失去了法海的踪迹,全场死一样的沉寂。
半晌,妙欲庵庵主突然展颜一笑。
“好个有趣的小和尚,妾身现在是越来越中意他了。他日若能再度相遇,妾身定要请他回庵中好生叙谈一番。”
银铃般的轻笑声如同一只纤纤素手,挠得人心里酥酥痒痒。
便是如姬家神子姬皓月,都不禁脸色骤变,轮海有明月虚影升起,镇压一切逸散的遐思。
“这里是东荒,不是任你们作威作福的北域,既然那个小和尚都已经走远了,你们这些妖女还留下来作甚?”
韩姓老者冷哼一声,仿佛洪钟大吕,将此中旖旎勘破。
被人破开神通,妙欲庵庵主却也不恼,只是声音从马车中幽幽传出。
“妙依,看样子东荒的人貌似并不欢迎咱,咱们还是走吧,免得留下来还惹人厌,你说是不是?”
“妙依一切谨遵师尊法旨。”
站在马车边的少女微微颔首,恭敬地回道。
一身广袖流仙长裙将身材衬托得如娇花照水,半蒙面纱的俏脸上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眼,更是让人不由升起无限爱怜之意。
应声之人正是妙欲庵的当代圣女——安妙依。
不过双十之数,一身媚功便已使得如此出神入化,想必将来成长起来,不知又会勾去多少男人的心神。
随着龙马遗种一声嘶鸣,驷驾马车腾跃而起,载着妙欲庵的一众女子离去。
“怎么,人家都走远了还看,要不你等与她们一同离去好了!”
看着门下弟子魂不守舍的模样,韩姓老者更是气不打一处,挥手便是一道轻柔法力鞭在驾驭坐辇的麟兽臀上。
“我们走!”
吃痛的麟兽发出一声洞彻天地的嘶吼,鼓起气力向着远处飞去。
眼见在场的两尊大佬都离开,一些坐落东荒的中小门派自然也是各回各家。
反正他们本来也没指望自家大猫小猫三两只,能走大运从这些巨擘手中争得少年大帝的归属,这次过来完全只是为了一睹天之骄子的风采。
能够看到往日高不可攀的圣地世家吃瘪,已经是意外之喜。
此时不走,难不成还等着让那些吃了挂落的大能记在小本本上,找自己霉头?
不多时,这片山谷便只剩下姬家和燕国六大洞天福地的修士。
“紫月,你还不与我们一起走吗?”
失去了少年大帝的踪迹,姬家自然也是没有再留下来的意义。
整备车马正欲离开,姬皓月忽然发觉自家小妹眉头微蹙,目光依旧是不离先前那少年天骄消失的地方。
“兄长等一下,我刚才突然想起件事情,想验证一番。”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姬紫月兀地面露喜色,咋咋呼呼向着燕国六大洞天福地的修士走去。
“诶,小妹,你等等……”
看着自家妹妹风风火火地跑远,姬皓月宠溺中带着些许无奈地笑了笑,随手招来一位姬家骑士,令他知会叔祖一声,有事让大伙儿再等上一会儿。
然后,便也下了异兽朝着姬紫月离去的方向走去。
……
另一边,燕国六大洞天的修士正欲离去,忽然发觉有两道身影从帝族姬家的阵营里脱离,向着自己这边走来,不由一阵紧张。
或许在凡人眼中,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仙师,可与帝族姬家相比,不过是蚍蜉撼大树。
人家只要随便派出一队骑士,就能将各大洞天的强者屠戮一空。
见到朝自己这边走来的是一名明眸皓齿的少女,几位领头的修士商议一番,连忙推出一名修为最高深的老妪,恭恭敬敬迎了上去。
“阁下是……”
“就是你们最先发现那个小和尚的踪迹的吗?”
没等他们客套完,姬紫月便径直打断了那个修士的寒暄,开门见山问道。
“是我等最先发现的。”
互相对视一眼,虽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为首那名老妪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此处地势偏远,又靠近荒古禁地,寻常根本不会有修士经过,你们又是如何心血来潮到这里来的?”
姬紫月继续追问道。
“这……前日荒古禁地发生异动,我们担心出什么意外影响到我们这些周边的门派,于是便派人四处搜寻,恰好就发现那位少年天骄在此开辟苦海。”
老妪苦笑着回复。
“除了那小和尚的踪迹,你们就再没有别的发现?”
少女尤有些不满地轻嗔道。
“那个……”
鹤发老妪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全盘托出,还是为自家洞天私自昧下那些修道种子。
“别指望拿假话糊弄我,你且看清楚这是何物。”
从手心翻出一枚墨蓝色的琉璃宝珠,姬紫月脸上露出小恶魔的笑容。
“狴犴眼?”
背后有修士失声喊了出来。
那是用龙子狴犴的眼珠炼化的法宝,有辨别人言真伪的效用,一旦受测验者说谎,宝珠就会由蓝变红,并且发出灼手的真火。
“这……还请小姐息怒。”
发觉隐瞒不住,老妪叹了口气,颤巍巍拄着拐杖,低头求饶。
“并非我等有意隐瞒,早些时候我们在离这里几十里远的地方,发现了一群从荒古禁地走出来的凡人。”
“虽然他们折损了寿命,但也因祸得福从此轻易便能开辟苦海,像小姐这样出身帝族的天之骄女自是看不上这些,但对我等而言,他们个个都是实打实的修道种子。”
老妪声声恭敬,言语间却是希望姬紫月打消对他们的好奇。
“哦,是吗?快让我见见他们。”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姬紫月面露喜色,丝毫不去管老妪一张苦脸。
“这……罢了罢了,你去将他们都喊来。”
老妪见不可强求,索性破罐子破摔,挥手让手下弟子去把人找来。
不多时,十几个亦步亦趋的老头老妪在三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搀扶下,来到姬紫月面前。
“你们便是从荒古禁地逃离出来的那群人?我问你们,方才那个小和尚,你们见过没?”
目光从一行人身上略过,不知是否巧合,姬紫月俏生生站到叶凡身前。
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语气轻快地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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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拜入姬家
“小妹,你是说这些人可能与那个小和尚认识?”
恰好赶到的姬皓月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朝叶凡等人看去。
这一眼,他也看出些许端倪。
不同于其余人的白发苍苍,寿元衰竭,叶凡等人因为食用了不死药果实,不仅得以重返青春,肉体更是被藏匿其中的圣药精华淬炼的强悍无比。
在姬皓月这等修为高深之辈眼中,便如同火炬般璀璨耀目。
偏偏荒古禁地有着剥夺人寿元的诅咒,能发生此等变化,一定是在其中得了什么好处。
这让他不由想起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法海,同样也是面清目秀,一身肉体如金如玉。
见自家向来足智多谋的兄长都无法理解其中含义,姬紫月颇有些雀跃地扬了扬琼鼻。
“不错,兄长你想,如果是小和尚是东荒之人,以他的天赋,如锥在囊中,绝不会之前十几载就好似没这个人一般默默无闻。至于其他大域,同样也是如此,他们会放一个绝顶的天才来东荒?”
“我思来想去,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除非他根本不是东荒之人!”
“再加上这里离荒古禁地不远,这么一合计,那结果不是很显而易见嘛。”
听完自家小妹的分析,姬皓月也是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这些人很有可能同那个小和尚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错!”
点了点小脑袋,姬紫月将审视的目光再度投向叶凡。
“所以我问你,那个小和尚是不是和你来自一个地方?不要尝试欺骗我,这枚狴犴眼可是能够甄别你是否说谎的!”
姬家明月努力扮出一副超凶的模样,只是配上那张无瑕俏脸,怎么都给人一种奶凶奶凶的错觉。
叶凡憋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我们是与那位前辈来自同一个地方,只不过彼此并不熟稔,这一路上也是托前辈的福,我们才躲过很多危机,侥幸从那片荒古禁地逃了出来。前辈将我们带出荒古禁地就离开了,至于其他别的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们是如何摆脱禁地诅咒的?”
姬皓月忍不住插嘴道。
荒古禁地危险莫测,还带有无解的诅咒,这些人能够活着出来,居然更有甚者还重返青春,实属奇异。
看着姬紫月手中幽蓝色的狴犴宝珠,叶凡一阵头疼。
前辈你光是给我们编好理由,可没说人家还有这种高端的测谎工具啊!
倒是王子文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站了出来。
“当时我们向前辈建议去寻路,东拐西拐误入山中,前辈发现一样天材地宝,分与我等服食。大概是我们都服用了那样仙珍,才得以侥幸撑过二位口中所谓的诅咒。”
王子文挠了挠脑袋,状似憨厚地解释。
完了像是想起什么,忙不迭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讨好似的递了过去。
“对了,我们事后还收集了一些仙珍带出来,就装在这个瓶子里。”
姬紫月目光闪烁,先自家兄长一步接过王子文递来的矿泉水瓶,扭开瓶盖倒了两滴手中。
“这是……仙珍灵泉?!传说中古之大帝用来灌溉不死药的神泉,内里蕴含无比旺盛的生命力。”
兴许是沾染了几分不死药的气息,这些仙泉居然也带上了一些生命力。
“嗯?居然真的是仙珍灵泉,你们还有多余的吗?!”
在自家小妹手心沾了一点,姬皓月将指尖凑近面前。
饶是他素来端正沉稳,此刻也免不了有些道心微撼。
“呃,我包里还有两瓶。”
“我这儿也是。”
“我也有……”
叶凡依葫芦画瓢从背囊里掏出三瓶仙珍灵泉,面色古怪地看向王子文。
没想到看他平时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背地里花样居然这么多。
准确地说,他也没有说谎,不过此仙珍非彼仙珍,不过是一句话里两个同样的字眼偷换了概念,没想到真把对方糊弄了过去。
庞博也是强忍着笑容,心里偷偷给王子文比了个拇指。
老哥,真有你的!
看着已经开始灵气有些逸散的仙泉,面前这群败家子居然就拿某种说不出材质的凡物盛放仙珍灵泉,姬皓月一张严肃的俊脸不禁有些抽搐。
小心翼翼将仙泉全部装入一只羊脂玉瓶,安妥地放入储物囊中,姬皓月怀着一丝希望继续问道。
“那你们除此之外,还有没有看到一些看起来不凡却说不出名堂,又或者宛如拥有灵智的仙植?”
话音刚落,便是他自己都嗤笑着摇摇头。
如今世道,不死药难求,大多藏匿在一些黑暗禁区当中,便是能够灌溉此等圣药的仙泉都难求一滴。
这些人能偶得仙泉已是走了大运,寄望他们还能遇见不死药,自己真是太贪心了。
闻言,叶凡等人面色都不禁有些难看。
不过还是王子文率先开口:
“看起来不凡却说不出名堂,拥有灵智的仙植?我们没有见到啊!难道这世间还有拥有灵智的植物?”
说不出名堂?抱歉,当然不会,因为我知道那就是九妙不死药啊!
后者更是无稽之谈,都被狠人大帝一分为九,跌了品质,哪里还来的灵智?
也没指望他们能给出自己希冀的答案,姬皓月有些失落地摆摆手。
“今日我虽然夺了你们仙泉,但同样也还你们一份机遇如何,不知各位可愿拜入姬家?由我向家主进言,各位一开始就可以享有姬家旁系子弟的待遇。”
毕竟出门在外,代表姬家的颜面,他也不想给自己落个强取豪夺的名号。
这般处理,一来可以有个好的名望,二来这些服用过完整仙泉的人,资质已经被仙珍改善,将来成就绝对不低,也算是为家族培养一批中坚力量。
“你们可能不知道姬家这两个字的含义,我们祖上可是出过一位大帝的存在,是当世少数的几大帝族。”
姬紫月有些骄傲地扬起头,颇为自豪地应和道。
“这……”
王子文目光流转,他没想到因为法海的缘故,剧情居然发生了变动,姬家竟然主动邀请他们加入,还给出如此丰厚的待遇。
加入姬家好吗?当然好啊!
大帝后人,还是未来极少数一早抱上主角大腿的家族,显然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完美的开局。
再加上自己资质不错,还是家主一双子女引入的人才,自然不会受到太多异样的目光。
反正自己有聊天群傍身,无需担心资源匮乏的问题,只要在姬家老老实实苟下去,等到神功大成再出世岂不美哉?
一路上受到法海的影响,不知不觉王子文的心态渐渐也从各种谋求机缘,转变为耐心地苟到吃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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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实力划分,附加作者的一些话
一阶:轮海;
二阶:道宫;
三阶:四极;
四阶:化龙;
五阶:仙一半步大能(初入五阶),仙二大能(五阶大成),仙三斩道王者(五阶极境);
六阶:仙四半圣(初入六阶),仙五圣人(六阶大成),仙六圣人王(六阶极境);
伪七阶:准帝;
七阶:大帝;
八阶:红尘仙(半步大罗),仙王(大罗金仙),仙帝(混元大罗)。
个人观点,不喜勿喷。
另外本书,得证大罗才是真正不死不灭,成为大佬的第一步。
所以八阶以后,都会有细化的小境界,这个以后写到会提。
实在是被某些人喷烦了,一天到晚叫嚣仙帝十阶,作者睿智遮天吹,我亲口确认过吗?
怨我怨我,没一开始把境界放出来。
还有某些人天天说着弃书,天天又在别人帖子下面复制黏贴,当我看不出来你们的用意?
大半夜被炸起来开电脑,心情有些复杂。
我只想老老实实写好一本书,让我的读者老爷们能够阅读喜欢的文字,不想搞这么多歪门邪道的。
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也一直在改正,很多好的建议我都听取了,每章写完都要反复改上三四次,只为大家有更好的阅读体验。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能够有今天的成绩,小萌新很感动,也真的很感激各位支持我前进的读者老爷。
最后,今天万收了,谢谢大家,小萌新很开心,真的。
第36章 损人不利己(庆祝万收加更,1/4)
“什么?你说你们加入了姬家?”
白蛇世界,悠闲走在田间小道上,天边一抹鱼白方才撕破夜的沉寂,法海面色古怪。
聊天群那头,王子文发过来一个滑稽的表情。
群主王子文:“是啊,我们几个服用过不死药的,都被邀请加入姬家了,还是享受旁系子弟的待遇。”
法海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法海:“那真是恭喜了,到底怎么一回事,说说看呗。”
群主王子文:“当时老哥你走后,姬紫月不知怎么的,察觉到我们和你的关系,于是就顺蔓摸瓜找了过来。然后我们手上的仙珍灵泉就被发现了,作为拿走我们仙泉的回报,姬皓月主动提出接引我们加入姬家。”
这……法海挠挠自己油光发亮的小光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剧情到这里因为自己的搅动,已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加入姬家没了那些磨难,叶凡还有可能继续寻到他的那些机缘吗?
群主王子文:“不过刘云志那混账真不是个东西,他见我们被姬家看重,居然冷不防跳出来揭发叶凡是荒古废体。”
法海:“???”
不说他都差点把这人忘了,这一路上因为有着法海的威慑,刘云志后来也没多敢针对明显与他交好的叶凡。
既然对方没当面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法海自然也就没有故意针对的理由。
不蜕凡俗,终为蝼蚁。
修行这么多年,他的心境还没有不堪到刻意去为难一个普通人。
法海:“那后来他们又是如何愿意收下叶凡的?”
他可是很清楚叶凡成帝之前,如今的修士是如何看待荒古圣体的,拿旁系子弟的资源去培养一个看不到前途的废体,便是财大气粗如帝族也会感到肉痛吧。
群主王子文:“姬家好歹也是要点脸皮的,做不出当着众人面出尔反尔的事情。况且后来有大人物给我们检测资质,我们其余四人资质都是上等,为了让我们几个归心,他们也没有说要收回给叶凡的资源。”
完了王子文还不乏感慨地补充了一句。
“嘿嘿,你是没看到刘云志那脸黑的,当众打了大人物的脸面,就算姬家兄妹俩不在意,那帮眼皮子都是空的燕国修士会让他好过?损人不利己,真的是嫉妒让人石乐志啊!”
法海点点头,这才是一个世家大族应该有的气度。
凡人一生不过百载,区区不到百年的旁系资源供给,换取四位天才的归心外加自己这位疑似少年大帝的好感,怎么看都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法海:“如此甚好,那我在这里就提前祝你们修炼有成了。”
群主王子文:“哈哈,承你吉言,待到我修炼出名堂,定要请老哥你来遮天世界再小聚一番。”
又客套几句,因为王子文还要应付即将面对的一众姬家大人物,于是便先断开了联系。
不多时,日头初上树梢,东阳郡宣平府城外,一袭白衣飘逸潇洒,正是沿路逛荡过来的法海小和尚。
过了城关,街道上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此刻离他回归白蛇世界已经有段时间,恰好正值清晨,叫卖鲜货吃食的小贩纷纷游走街头,相竞着声声吆喝。
“包子,卖包子哟~刚出炉热腾腾的包子~~一文钱两只,不好吃不收钱~~~”
才入城内,就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好奇心引得他朝着小贩望去,却是个身材矮小紧实的黑黝壮汉。
虽然像是法海这等修行有成的大修士,辟谷服气,早就摆脱了一日三餐的依赖。
但兴许是那包子香气扑鼻,又或是一时起了兴致,法海笑着走上前去,排出一文大钱。
“这位施主,劳烦给我来两只包子!”
“好嘞!”
那汉子一听有生意上门,忙不迭掀开身前高高摞起的蒸笼,一股热气冒出,颇有些仙云缭绕的意境。
拿起案边的油纸,干脆利落地抓过两只大包子递到青年僧人手中,那汉子却是腼腆一笑,目光紧紧盯着法海接下来的举动。
“给,这位小长老,两只素馅儿包。这些包子可都是俺婆娘亲手包的,货真料足,好吃得很,长老快趁热尝尝。”
法海低诵一声佛号,笑着从对方手里接过包子,试尝了一口。
“好滋味,尊夫人的手艺是这个。”
小和尚嘴里咽下一口包子馅儿,满意地点点头,向那黑黝汉子竖起一根拇指。
“嘿嘿,小长老过誉。”
听到法海的认可,小贩这才憨厚地笑笑,收下先前排在案上的那枚大钱,又默默拿腰前围巾擦了擦手。
不消几口,胃口大开的法海就将两只包子咽下,意犹未尽的他又排出一枚大钱。
“劳烦再给我来两只,这次要萝卜腌菜的。”
“好嘞!”
接过包子,这回法海倒没急着去吃,而是拿在手里慢慢与那汉子攀谈当地的风土人情。
“以施主家的手艺,想来平素生意应该是极好的?”
“哈哈,还成还成,基本不消两个时辰就能卖完,倒也够一家人平时的生活嚼用。对了,小长老应该是外来人吧?”
见还没到生意红火的时候,乐得清闲,小贩也愿意和面前这位一看便是不凡的小长老聊聊。
“哦?不知施主是怎么看出来的?”
法海有些好奇。
“小人能在城门附近支摊,没别的长处,就是这双招子格外好使。平日里人来人往,若是有像小长老这样气质不凡的人,但凡见过一眼,那是决计不会忘记的。”
“那倒是厉害了,小僧确实自远方来,初临宝地,颇为好奇,不知施主可否说说这宣平城内,有些什么值得见见的东西?”
“这个小长老您是问对人了,西铺桂记的蜜枣儿,南边珍玩阁的木雕,东边醉仙楼的宣化火腿……得,瞧我这榆木脑袋,都忘了大师是僧人,不食荤腥。”
那汉子憨憨地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两人正聊的融洽,法海忽然敏锐地发觉前方人群有些异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一般。
心有所感,于是便辞别了小贩,向着那人头攒动的地方凑近。
“让让,劳烦让一让。”
一边小声呼喊着,法海一边略施法力,将拥塞在自己前头的围观人群不动声色地悄悄朝两边推开。
不多时,便是已经进了人圈里。
却见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正拄着拂尘与面前推车卖梨的庄汉争执着什么。
又听了有一会儿,法海总算弄清楚事情的缘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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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种梨者说(庆祝万收加更,2/4)
今天一大早,面前这个乡下人运了梨在街上卖,他的梨又甜又香,可是价钱卖得很贵。
那位衣衫褴褛的老道路过,想向他讨个梨吃,却遭到了他的叱喝和责骂。
两人在这市面上纠缠不清,渐渐引来了过路人的围观。
见到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然而老道脸色却还是没有丝毫羞赧之色,只是指着那一车大梨大笑问道:
“你这一车的梨子估摸有数百颗,我只是想要乞讨一枚解解馋,于你没有太大的损失,你生气作甚么?”
一旁看热闹的乡民也是纷纷起哄。
“你就给他一枚尝尝,多大点事啊。”
“就是,挑枚相貌最差的坏梨给他便是,又不值几钱。”
“大家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吝啬干嘛?”
……
而那乡下人也是被众人说急了眼,梗着脖子就是死活不肯答应。
“我家的梨子个个又脆又甜,想吃就拿钱来买,五文钱一枚,凭什么要白送与他。”
“这梨是我与阿耶亲手种植,每日挑水除虫,精心打理大半年才得的。要是他身患重疾,亦或是手脚残缺,我给他两枚又何妨?既然有手有脚,为何不能靠自己劳动所获买梨吃,非要厚着脸乞讨呢?”
也是被那乡人的死板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附近一家茶馆的小伙计被掌柜叫去附耳吩咐了一番,手里攥了三五枚铜钱,向着这边跑来。
“那道士,我家掌柜的仁慈,让我与你五枚铜钱买梨吃。人家也是做生意的规矩,你便不要再纠缠了。”
说罢,便将五枚铜钱交给了那乡下人。
那乡人这次脸色好转了一些,从推车上挑了个光泽诱人的大梨递给小伙计。
“福生无量天尊,还请劳烦小哥替我写过你家居士。”
唱了一个诺,老道笑眯眯从伙计手里接过梨子,接着转身面向围观的众人,高声喊道。
“诸位,我们出家人是不会吝啬的,我这里有上好的梨子,就让我拿出来请大家一同分享吧。”
人群中有觉得好玩的,便站出来问他:
“你这出家人好生奇怪,既然有梨子,为何不取出来自己吃,非要向人家讨要?”
老道拂尘一扬,也不恼,只是笑着卖了个关子。
“我需要拿这枚梨核做种,方能种出又大又甜的梨子。”
言罢,便仅仅只是拿破烂不堪的袖子擦了擦梨子表面,然后大口啖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吃的只剩下一枚梨核。
围观人群也是对他的说辞好奇的紧,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到底如何拿手里这枚梨核种出梨子来给大伙儿吃。
吃完梨子,又啧了啧手上的汁水,老道从怀里掏出一柄小锄头,朝人群外走了两步,寻得一处偏僻的地方挖了个几寸深的小坑,将梨核掩埋进去,细细盖上土。
接着,又转过身问道:
“有哪位居士愿意舍一些水与我浇灌,好让它快快生长。”
被老道一通神奇操作吊足了胃口,还是那位好心的掌柜笑着回应道。
“不知道长沃汤可用否?”
沃汤,便是热水。用热水来浇灌植物,显然是掌柜的一种调侃。
却没想到,那老道居然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自无不可。”
这下那名掌柜也是来了兴致,特地让小伙计将备好的凉水倒了,重新打一盆热水过来。
道士接过热水,一点一点顺着先前栽种梨核的地方往下浇灌。
不一会儿,先前新挖的土坑上面就有嫩芽长出,渐渐长成一颗枝繁叶茂的梨树,再然后又开花结果,长出一枚枚又大又好的梨子。
众人看得出神,便是那先前与道士有过口角的乡下人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来来来,我请大家吃梨子。”
动作敏捷地爬上树,三两下的,老道便摘了满满一捧梨子从树梢头一跃而下,分与在场看热闹的众人。
如此往复三四趟,便将一树的大梨全部分完,就是那个乡下人也都分到了一枚。
看着手里的梨子,乡下人喉结蠕动,犹豫了一会儿,从搭囊中掏出五枚铜钱还与老道。
“我拿了你的梨子,这钱还与你。”
那老道似乎也是没有想到对方的举动,愣了一下,却是笑笑没有收下。
送完梨子,道士又拿出铲子乒乒乓乓忙活了半天,才将梨树铲倒,接着连带枝叶一起背在身上,从从容容地离开了。
直到那老道走远,众人还在止不住议论先前发生的一幕。
凭空种出梨子给大伙儿吃,这简直就是神仙才有的手段啊!
可就在这时,回到自己推车前的乡下人却是猛然一声哭喊——
“我的梨呢,我那么一推车的大梨呢?谁给我偷走了?”
众人一惊,回过头一看,果然那乡下人之前推来的一车大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有机敏的已经反应过来,看看自己手里吃到一半的梨子。
哪里还不明白,分明是那游戏红尘的高人看不惯这乡下人的吝啬死板,故意使了通戏法捉弄他。
“是那妖道,一定是那妖道,是他换走了我这一车大梨!那可是我一家六口下半年的生活嚼用,没了那些钱我们一家人怎么活啊?!”
乡下人双目通红,推开人群径直朝着那老道离去的方向追去。
只是过了不多时,又原路返回,只在墙角寻得一截车把手似的木桩那名道人却是早已消失的了无踪迹。
有路人指着那截车把手惊呼,惊觉那断口的形状将将恰好与乡下人推车把手的断口吻合,显然坐实正是老道用障眼法换走了那乡下人的梨子。
失去了全部希望的乡下人,宛如一截木头,呆呆站在自家推车前,一动不动恍若行尸走肉。
有些路人不忍,又是先前吃过老道赠予的梨子,纷纷从袖中掏出几文钱放在推车上。
只是杯水车薪,更多人自觉占了便宜,早就偷偷溜走,哪会管那乡下人一家的死活,收了半天,乡下人也不过只是收了十之一二的钱数。
日过晌午,秋日的阳光懒散散照在行人身上,却不能带给那乡下人丝毫温度。
推车行走过一处水畔附近,乡人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那泓江水静默不语。
恰在这时,一只年轻人骨节分明的手从一旁伸出,带着一个略显破旧的钱袋,送到他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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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裴文德妙计惩老道(庆祝万收加更,3/4)
“这是你卖出剩下的梨应得的钱,自己数数吧。”
将钱袋放入对方手里,法海低诵一声佛号,笑而不语。
“小长老,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我那一车梨足足三百多枚,全部卖出得有接近两贯大钱,这钱袋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装下两贯铜钱的样子。”
听到法海的话,那庄汉呆滞的目光总算有了一些灵动的神采,只是手中钱袋不过巴掌大小,摇晃一下也是几声清脆的响儿,顿时乡下人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宣告破灭。
“为何不打开看看呢?既然那道人可以用一枚梨核种出满树大梨,我又怎的不能拿这只破钱袋生出两贯铜钱呢?”
法海微微一笑,打了个玄机。
“这……”
庄汉半信半疑地解开钱袋口子上的活结,犹豫着伸手将里面的铜钱摸出,不多不少刚好五枚,恰恰是一枚大梨的钱。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感觉里面只有五枚大钱,但是等到他将铜钱取出,钱袋的重量却没有半点减轻,摇一摇还有阵阵铜钱碰撞的哐哐声,仿佛此前种种只是错觉。
这要是再意识不到自己又遇上高人了,那么乡下人干脆一头扎进江中淹死算了。
感激地瞥了法海一眼,庄汉颤抖着将手再度放入钱袋中。
五枚,十枚……
从钱袋中掏出的铜钱渐渐快要铺满了推车的底部,然而无论这名乡下人摸了几次,只要下次将手伸入袋中,定是不多不少刚好五枚大钱。
庄汉双目通红,神情恍惚仿佛一切种种都已忘记,唯有本能支持着他不断麻木重复着掏钱的动作。
“施主,不知现在数目还对了没有?”
法海冷不防一声轻喝,声音不大,却是让那乡下人猛地一个哆嗦,人也渐渐从原先那种入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施主,不知现在数目还对了没有?”
法海不介意地又重复了一遍,面色依旧温和可亲。
乡下人眼中贪婪与清明之意反复纠结,最终,长叹一声,只见那人带着些不舍,慢吞吞将钱袋还到法海手中。
“已……已经很多了,剩下的梨不值两贯铜钱。”
说罢,犹豫着便要数清楚数目,将多余的铜钱还给法海。
因为其中有些梨是已经付过钱的,剩下逃掉的那些其实并不足两贯钱。
法海摇摇头,制止了对方的举动。
“这是那位道人亏欠你的,大可安心收下。”
对方依旧是语无伦次,执意扬言要好好报答这位对自己有恩的小师父,然而法海自始至终笑着推辞。
“你若是有心,只需记得自己今日说过的话,以后遇上孤寡苦疾之人,多施一份善心即可。”
“我日后一定谨遵小长老教诲。”
对于法海这种说法,那人自是百般保证,就差没跟菩萨发毒誓证明真心。
“好了,你且快回去吧,家中妻儿还在等待着你呢。”
扬扬手与那庄汉道别,小和尚一席素白僧衣伫立江畔,直到对方走远,才轻笑着对一旁喊道:
“怎么,道长还要看多久戏才肯出来?”
见被法海识破,那道人也不恼,从附近一棵柳树前显出形来,言辞辛辣地讥讽。
“小秃驴倒是假慈悲,拿着他人钱财施善。”
法海也是半点没有惯着对方的意思,同样直白地噎了回去。
“老贼道却是真刻薄,揪住些许小错行恶。”
啧啧,乍一看对仗还是挺工整的嘛!
“那乡人吝啬死板,不过是问他讨一枚梨解渴,却犹然视钱财如他性命,我略施小惩,警戒他改过自新,又是何错之有?”
老道两撇白眉怒皱,颇有些不平地责问道。
“两贯钱或许于道长不过些许浮财,却是那乡人一家六口半年的嚼用。今日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平白与你一枚,那明日他人讨要又该如何处之?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你不曾起过恶念,却着实在为恶事。”
法海放缓语气,但是话语间仍然寸步不让。
“哼,我……我又不准备白吃他的梨,本来我是想送他一场仙缘的,谁知是他自己不珍惜。”
被法海点破其中关隘,老道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却又犹是狡辩。
“那我倒想问问道长,我给你万两黄金,买你一身修为,可否?”
法海不禁不生气,甚至还笑出了声来。
“那等腌臜俗物,怎能换我清静修为!”
老道顿时跳脚,对法海这般比较很是不满。
“既然我非道长,不知道长眼里修行之可贵,那道长非乡人,又怎知他心中钱财与仙缘,二者孰重孰轻?何况山中无岁月,你又岂能明晰对方是否愿意为了修道与亲人别离?”
见对方落入自己话术,法海露出獠牙。
“你……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和尚,我不与你多说!”
冷不丁被法海噎住,老道扭过头,吹胡子瞪眼道。
“分明是道长占不住理,开始胡搅蛮缠了。”
法海露出微笑。
“哼,我不听你的诡辩!把钱袋给我,我不想与你说了!”
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钱袋,却不料法海陡然将手收回。
“小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气氛不对,老道猛地往后跳了一步,警惕地防备着法海的举动。
“只是觉得老道长固执,想改变改变道长的看法。”
青年僧人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慢步向着老道的方向走去。
“小和尚好大的口气,我警告你别过,我可是筑基期大修士,小心我代替你的师长好好教训你一番。”
摆出架势,老道丹田法力运作,一道水刃从江中飞出,直直向着法海斩来。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老道用神通凝练的水刃连一道白印都未能斩出,就被法海的琉璃金身崩碎。
“不对,你是……你是金身期的佛修,等等,我们可以……啊!”
意识到不妙,老道刚要求饶,话还没出口,一只清秀白暂的拳头带着点点金辉在他面前逐渐放大——
“我让你视钱财如粪土!”
“啊~”
“我让你是筑基期大修士!”
“啊~~”
“我让你代替我师尊好好教育我!”
“啊~~~”
“我……”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我知道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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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唯有凡俗陈福安(庆祝万收加更,4/4)
江畔垂柳,老道端坐树下,阵阵微风拂过,袖袍飘飞,颇有些仙风道骨,潇洒自如的味道。
只可惜那副鼻青脸肿的面容实在有些毁意境,饶是法海心境修为再好,盯久了也是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将出来。
听到法海的笑声,老道不禁投去幽怨的一瞥。
信手化出一道水镜映照出自己的尊容,看着往日一副神仙中人的模样如今却是肿胀若猪头,道人目光里的幽怨之色更深了几分。
慌忙扭过头,法海强忍着笑,毫无诚意地连声道歉。
“抱歉,抱歉,方才一时没收住手,下手稍微重了一些。”
老道抿着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您一位渡厄期大修士,这么戏耍小道真有意思吗?”
“道长既然知道被戏耍的滋味不好受,为何己所不欲,施之于人呢?”
同样寻处地方盘腿坐下,法海侧卧撑着脑袋,笑吟吟地反问道。
“我本来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就算您今日不出手,我也会寻个时机把两贯铜钱给他。”
老道犹有些不服气地辩驳,显然是觉得自己这一顿毒打白挨了。
法海知道对方没有撒谎,毕竟从一开始老道就没有离去过他神识感应的范围,始终紧紧一路缀在那乡下人的身后追寻到江边,不然他也没那么轻易顺走老道的钱囊。
“可若是今天贫僧不出现在此地,道长觉得那名乡人又能否通过你的考验呢?”
法海没有正面回应老道的愤懑言语,只是循循善诱地继续抛出自己的问题。
原来那钱袋里总共装了三贯大钱,远远多于乡人卖梨所得,又是一次只能摸出五枚。
周而复始,却是老道想考验那吝啬爱财的乡人,是否能够在钱财面前克制住自己的贪欲。
“他若是能够通过考验,小道就会收他做弟子,赐予他一场仙缘;若是不能,那这三贯钱权当做我白日里戏耍他的补偿,总归小道是不会害了他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委屈,道人的声音不由微微上扬。
“你似乎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法海又是一声嗤笑,颇为不屑地摇摇头。
“我又何错之有?!”
那道人却是硬气,也不再扮小讨好法海,坐正身子怒视对方。
“我且问你,你是否想过,若是那乡人今日收下你这三贯钱,以后又会怎地处世为人?他是否会觉得,自己一时贪婪反倒获取了更多的钱财,进而贪欲之心不可阻挡,长此以往,你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法海声音依旧如常,却仿佛一记记叩问,敲打在老道心上。
“那……那是他心性使然,又与我何干?”
尽管老道隐隐已经有些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自尊心实在无法让他向一个年纪比自己轻的小和尚低头认错。
“人心本善,人心本恶,孰又能知?但我却清楚不能因此轻易去试探别人的心性,须知道,人心从来便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法海见老道仍旧是执迷不悟,未免有些意兴阑珊。
“我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你认为是那乡人心性不足,方生贪欲,那你觉得自己如何?”
“小道虽然修为不深,但一颗道心却也坚定,些许浮财又怎能遮我心眼。”
宛如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道飞快地肯定道,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些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恳求。
“那若是有朝一日,你面前出现一枚能够使你晋升金丹的灵丹妙药,你会不会心动?”
“若是那枚灵丹妙药是在一位深受重创的修士手中,那名修士又恰恰落入你手中,倘若你知道很多人都在探寻这枚丹药的下落,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呢?”
“你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仙师,可你又与那些在欲海浮沉的凡夫俗子有何区别,不过所欲之物不同罢了!”
这几声质问隐隐带着三分佛门狮子吼震撼人心的功效,老道很想说自己能够泰然处之,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半晌,只见老道的面色越来越灰败,道心更是已经有些许不稳的迹象。
“兀那道人,还不快快醒来!”
一声高喝,法海如舌绽春雷,将老道从迷惘中猛然惊醒。
但无论如何,却都难以掩饰身上的衰颓之意。
“贫道知道错了,可笑我修道求仙一辈子,临到头连自己的本心都没有看透,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哈哈!哈哈!!”
老道忽地放声大笑,只是笑着笑着,却是涕泪交加,泣不成声。
“红尘炼心,若是始终把自己放于高高在上的位置,你又能看清些什么?”
法海一声轻叹,像是在指引对方,又像是自省自诫。
“还望小长老教我!还望小长老教我!”
老道枯瘦的身躯紧紧匍匐在地,声声嘶喊如杜鹃泣血,分外凄厉。
侧身躲过道人这一拜,法海虚手将他托起。
“你无须求我,我也教不了你,但我却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什么路?”
老道死死盯着法海,生怕漏过半句话。
“封印自己的修为,以凡夫俗子的身份在这红尘间行一百单八桩善事,到时自能明了心意。”
法海干脆利落地说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这……还望小长老能替我封印这一身法力,不完成百八件善事,决计无法解封。”
老道咬咬牙,狠心恳请道。
却是生怕自己再后悔,索性断绝一切希望寄托。
“今日起,这世上再没有道人明虚,唯有凡夫俗子陈福安。”
“大善。”
法海低诵一声法号,接着毫不犹豫便是一掌拍在陈福安的丹田气海,有金光流转,坚如磐石地将那一身法力封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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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群友提醒我,度娘那边盗版好像在喷我尊佛抑道……咳咳,这句话槽点好像有点多。
在此申明一下,本书中想讲的是人性,没有绝对脸谱化的好坏,也没有任何批判道门佛门的意思。
佛门有道德高僧,也有藏污纳垢;道门有清修无为之辈,也有奸猾狡诈之徒。我一直认为,坏的不是一门学说,而是其中的某些人。
种梨中的老道士也不是纯粹的坏人,充其量就是个有些迂腐固执的老头,仅此而已。
总之,往下看就完事儿~【滑稽.jpg】
第40章 魏大傻子
告别带着些落寞离去的陈福安。
临行前,法海交予他一串手珠,上面有一百零八颗数珠。
每行完一件善事,数珠便会自动脱落一颗。
待到手串上的数珠落尽,便是法海许诺替他解开封印之时。
了却一桩俗事,颇有闲情的小和尚自然没有忘记今天一早,那包子铺小贩口中这宣平府城的几处特产。
反正离那水陆法会召开还有些时日,丝毫不觉紧迫,法海便索性在城内转悠起来。
该说不愧是一府首脑,这宣平城虽不如他幼时生活过的帝都长安来得那般宏伟瑰丽,却也是人道昌盛之所。
因为是个丰年,又恰好过了秋收时节,家家户户交完赋税,手头尚还有两个闲钱。
拗不过自家孩童的烦闹,同时也存心借着上街扯两匹布的功夫,沾一沾这丰年的瑞气,不少人自乡间来到城内置买,更是让这宣平府城比往日热闹更甚几分。
适时日向西落,粗麻绮罗,仕女骈阗,端是人间百态滋味。
城中人烟浩渺,攒聚积起的生气化作滚滚精烟,庇护四方免受灾气侵害。
城东偌大的城隍庙宇,有香火鼎盛,青烟缭绕,形成一道网络遍布府城上空。
时不时有日游神往来飞动,手中拿着名册,挨家挨户地检验是否有异端邪物滋生。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人很少出门远游的原因,州路县府,皆有朝廷册封的城隍镇守,每逢几年又有和尚道士作法超度往生,邪异轻易不得触犯。
可毕竟封建王朝,人力有时尽,一些朝廷触及不到的穷乡辟岭,自然也就成了滋养妖鬼的沃土。
稍有不慎,往来路人就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很是一番感慨,见时候不早,法海便欲寻处地方落脚。
听说城北郊外的白岩寺送子观音尤为灵验,存心想要去拜谒一番,于是就向着那处行去。
中途路过雁北湖,天边昏意姑且还没有消去,这边却是早已华灯初上,画舫巡游,张灯结彩,吹箫弹琴,莺莺之声不绝如缕。
湖中有微风乍起,却又怎敌过舫中烧得通红的火炭,偶尔有妙龄女子从半掩的窗栏探出螓首,轻衫薄纱,倒也不觉得寒意。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这里虽不是扬州,但是骚人墨客的热情却是丝毫不逊。
光是这一会儿,法海就见过不止一伙文人书生,三三两两的结伴同行了。
摇摇头,反正热闹是他们的,自己什么都没有,法海正要离开,忽听得面前不远处的画舫传来动静。
估摸着兴许是喝醉酒的客人争风吃醋,属实寻常,无意中瞥过一眼,青年僧人却是一声轻咦了出来。
那个被两名家丁架着的醉熏青年,身上竟然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这光天化日,又有日游神巡逻,居然还有不怕死的妖孽敢进城?
法海突然来了兴致。
“这位施主,请问……”
拦住就要经过的一个书生,法海行了个佛礼,正要询问。
却见对方先是不耐烦地正欲发作,突然发觉拦住自己的是一个小和尚,顿时觉得有些好玩。
“小和尚,画舫这种地方是出家人应该来的吗?”
法海也是不恼,只摇摇头解释道。
“自然不是,我只是见那位施主好生面善,想询问一下他的名姓。”
青年僧人手指的方向,正是那名醉醺醺不知所以的青年。
“你是说魏大傻子?”
书生一愣,待看清法海所指之人,却是笑得更欢了,好半天才止住笑意。
“他在我们这宣平城,倒也是个传奇人物。”
兴许是见法海生的眉清目秀,给人一种亲近之感,也没有不耐烦,却是耐心对他解释起来。
原来那魏大傻子,大名魏青城,字子修,早年也是这宣平城里鼎鼎大名的人物。
魏家是当地有名的豪绅,魏子修本人更是天资聪颖,早早便连中小三元,是满城人眼中必能青云直上的读书种子。
可偏偏就在魏子修考中秀才第二日,怪异的事情发生,高中案首的魏大秀才竟然中邪了。
不仅撕去了书房满架子儒家经典,更是见人就打,还生吃血食。
把这个儿子当做宝贝疙瘩的魏老爷一时间慌了神,在让下人将之绑住后,四处寻医访道,用尽各种手段,却是丝毫不起作用。
最后,还是白岩寺的高僧替他做过一场法事,才渐渐好转过来,只是人虽清醒过来,性情却是发生巨大的转变。
往日视若珍宝的古籍典藏纷纷弃之敝屣,素来克己复礼的翩翩书生竟成了青楼画舫的日常访客。
一开始魏老爷还有过试图将其板正的想法,但渐渐各种方法用尽,却仍旧是毫无起色。
最终,身心疲惫的魏老爷只能宣告放弃,不再管他。
至少他还有个儿子,虽然是庶出,也不如大儿子过去来的聪慧,但胜在勤奋自勉,去岁同样也是考中了秀才。
“这不,魏大少爷又在芊芊姑娘舫中呆了三天三夜,足不出户,他老子娘都气倒了!魏老爷也是被逼无奈,只能带着家丁亲自赶来。”
嗤笑一声,那书生的语气里隐约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文人相轻,看两人差不多大的岁数,想来往日这书生没少被对方压上一头。
如今昔日的天之骄子落魄凤凰不如鸡,踩上一脚岂不是快哉?
“那芊芊姑娘是?”
法海又疑声问道。
“芊芊姑娘自然是这如意舫的头牌,多少人一掷百金都不得见一面,却不知为何偏偏眷顾这个二傻子,一朵鲜花配牛粪,惜哉,痛哉!”
书生一阵摇头晃脑,端是说不出的惋惜。
法海偷偷翻了个白眼。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玉树临风,端得一表人才,你一个穷酸书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的尊容,拿头跟人家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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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下,以后再有辩论佛道的引战贴,不论初衷好坏,一律删帖。
希望大家能够谅解,有些底线还是不要触碰为好。
这本书就是本整体偏轻松向的聊天群,看腹黑小和尚和沙雕群友们互动,他不香吗?【滑稽.jpg】
刚下课,开始码字
上了一天的课,现在开始码字,就算今天lol八进四,我也要边看边码完三章。
今天三更,我说的!大家可以准备一波推荐票了。【滑稽.jpg】
《诸天神话聊天群》刚下课,开始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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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你那是喜欢吗?
“看,那位就是芊芊姑娘!”
那书生忽地手里折扇一敲,却是颇有些惊喜地指向正缓缓从画舫中走出的女子。
“今日光是能见到芊芊姑娘的娇颜,便已不枉此行。”
法海闻言抬头望去,只见陌上湖中,游龙画舫,坞扉乍开,有一道纤柔的身影徐徐飘出。
面若娇花,体态轻盈,一身百花锦簇丝缎长裙,皓腕嵌玉环,青丝理云鬓,莲步轻移,明明出身烟花之地,却是少有的端庄贤淑。
“倒是个绝色妙人儿。”
愣是法海一颗佛心坚定,也忍不住出声赞叹。
“呦,小和尚这是动了凡心吗?”
折扇微晃,显出一派水墨山河,书生一脸戏谑地看向僧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芊芊姑娘又的确长得俊俏,贫僧如何夸赞不得?”
诵了一声佛号,法海出乎意料很是坦然地认下。
未曾想过对方竟是如此坦诚,书生满腹的诡辩登时噎住,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而法海也是乐得自在,神识散开,静静关注起画舫上的动静。
……
“奴家胡芊芊,见过魏家老爷。”
行了个万福,那书生口中陌上人如玉的芊芊姑娘,从丫鬟手里取过一碗汤水,素手抄起银匙,挎了一勺稍稍吹凉,递到魏子修的嘴边。
“魏郎,这是妾身让丫鬟特地熬煮的莲子银耳羹,来,喝些醒醒酒意。”
“还是我家芊芊知道疼人。”
醉得连看人都重重虚影叠嶂,可听到胡芊芊的轻唤,魏子修竟然下意识的作出回应道。
伸手抓住少女的柔荑,却是嬉笑着调情。
“哼!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饮酒放肆,现在更是连礼义廉耻都不懂得了,改明儿我就让你母亲找媒人替你说一桩亲事,好好收收你的心。”
见状面色愈发差了几分,近乎指着魏子修的鼻尖,魏老爷冷哼一声斥道。
“爹,我不,我偏要娶芊芊为妻!”
喝完莲子羹好歹缓过一阵醉意,揉揉太阳穴魏子修正要站起。
听到自家老爹的话,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两名家丁,犟着脖子和自己父亲据理力争。
“你说什么?你再和我说一遍?”
魏老爷一脸的难以置信,指着魏子修的手微微颤抖地喝问道。
“我说我要娶芊芊姑娘为妻!”
尽管对魏老爷子一张铁青的老脸有些畏惧,但魏子修还是大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
“你……你个混账东西,你居然想着娶一个妓子为妻,我……我打不死你!”
说罢,便要伸手朝魏子修打去。
寻常文人士子狎妓,檀口度酒,素手调羹,那叫风流韵事。
若是侥幸能得到当红头牌的青睐,引为入幕之宾,便是在官场都足够炫耀上好一阵子。
更有甚者贪慕美色,将妓子一台小轿赎回纳为妾室,倒也勉强能称得上是一桩才子佳人的佳话。
反正没有名分的妾室,连达官贵人手中的玩物都尚且不如。
就连未来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东坡,也有过将怀孕妾室送与他人狎玩的劣迹。
可像魏子修这般要将妓子风风光光以正妻之礼娶回的,那就变了性质。
魏家忝为当地豪族,有佳田万顷,店铺千户,祖上也成出过一门五进士,是顶顶有名的诗书传家。
如今当代嫡长子却要取一个妓子为正妻,这是自贱身份,是要把祖宗的脸扔到泥里踩,连带着整个魏家都会被其他世家大族看轻!
想想便知道,来日等魏子修有了子嗣,一个妓子所出的孽种如何服众,便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都会以与此人共事为耻。
这是要毁了魏家的前程啊!
“爹,您消消气,大哥也是一时酒喝多了糊涂,醉话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一旁的儿子魏子羡倒是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搀住自己的父亲,同时还不忘使眼色示意魏子修赶紧求饶。
“哥你也是,还不快和父亲认个错。”
可偏偏魏子修却好似没看见一般,拗脾气上来,却是更加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没醉,我就是要风风光光地八抬大轿把芊芊娶进门,我喜欢她!”
一言既出,却是满座震惊。
魏老爷更是徒然受到刺激,竟然隐隐有些站立不稳。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胡闹?!”
魏老爷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甩开二子搀扶的手,快步上前,便是两个大耳刮子摔在魏子修的脸上。
“你那是喜欢吗?”
“你那是馋她的身子,你下贱!”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畜生!来人,都给我上来,将大少爷绑回祖祠,老夫今日要亲手清理门户。”
画舫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胡芊芊一下跪在魏老爷面前,苦苦替魏子修求饶道:
“魏老爷息怒,子修只是一时醉语,当不得真,求求老爷看在子修是您亲子的份儿上,饶过子修这一回吧。奴家也从不奢求什么正妻的位置,只要子修愿意一台小轿将奴家迎进门,奴家已经很是满足了。”
魏子羡也是同样跪在自家父亲跟前,替兄长求情道:
“父亲大人,大兄曾中邪伤过神魂,偶尔有异于常人之举动,当不得真,我想等到大兄恢复清醒,定会意识到自己的过错,还请您原谅他这一回吧!”
接连二人求饶,尤其一个还是自己疼爱的小儿子,魏老爷有些骑虎难下。
而那边,魏府下人也是踌躇着拿着麻绳将魏子修周围围成一圈,却又不敢真把自家大少爷给绑了,双方竟是隐隐对峙了起来。
恰在这时,兀地岸边传来声声惊呼,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时间画舫上众人皆是朝岸边看去。
只见暮色渐渐笼罩的黄昏,有一袭白衣乘一苇渡江,晚霞映照在他的身上,煌煌然恍如罗汉降世。
“阿弥陀佛,贫僧法海,见过各位施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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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厌胜之术
江风瑟瑟,吹皱一湖秋波。
有僧人踏水而来,所到之处皆是风平浪静,唯见淡淡几圈涟漪自脚下漾散,水波摇曳间隐约有金莲升起。
“老夫魏元卿,见过法海长老。”
见识过法海步步生莲的玄妙手段,魏老爷自然是不敢轻易得罪,恭恭敬敬地向法海作了一揖。
“阿弥陀佛,贫僧自宁乡沩山寺而来,途径宝地,见此处有妖气丛生,一时忍不住多管闲事,还望施主见谅。”
法海低诵一声佛号,同样也是一番礼遇。
而另一边,听得法海的话,原本雍容娇柔的芊芊姑娘,却是面色骤然有些变化,身形微微往后退了半步,纤长的指甲不自觉都已经刺破掌心。
“长老说此处有妖孽?”
魏老爷顿时吓了一跳。
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曾听人说过妖物的可怖,当下变了脸色,目光四下巡回,着急想找出什么端倪来。
“魏施主误会我的意思了。”
瞥了胡芊芊一眼,法海莫名笑了一声,却是没有点破。
“小僧指的是贵公子身上有妖气残余,似乎是什么人对他下了厌胜术,扰乱了这位施主的灵台清明。”
言罢,法海遥遥一指,却是指向一旁颇有些不耐之色的魏子修。
“此话当真?抱歉抱歉,老夫没有质疑长老的意思,只是此事关乎我儿性命,不得已老夫只能确认清楚其中利害。”
魏元卿兀地一把握住法海的手臂,待意识到不妥,这才讪讪松开手,但脸上神色却仍是带着些许激动。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法海低眉敛目,却是交由对方自己判断。
他又不是那种别人不相信都自己主动蹭上去的贱骨头,若是魏家父子婉拒,他定然二话不说,立马拍拍屁股走人。
你信我,我就帮你,你不信,那就爱咋咋地,这一点上他倒是和道家那些牛鼻子很有共同语言,况且这次出手本来就是因为对方身上的变故让他觉得有些好奇。
他也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情况,明明被人用厌胜之术散去三魂七魄,不消多久就要落得活死人的下场。
却又不知被何处冒出来的老好人,用自身百年修为作代价,强行凝聚了魂魄在体内,避开了必死之局。
结合魏子修身上的妖气,以及对方越来越近乎妖物的乖戾行径,这位废了自己百年修为助人的冤大头,自然便是面前这只狐妖,也就是所谓的芊芊姑娘。
而这狐妖之所以能久居城中不被神明察觉,除了有件遮掩跟脚的法宝,也是与她散去了一身修为有关。
可一只狐妖不玩采阳补阴,反而拿自己清白修为去救一个凡人,难道这就是真爱吗?
倘若果真如此,法海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对那狐妖感官不错,这也是他第一时间没有揭穿胡芊芊身份的缘故。
“小和尚你胡说什么,老……我好的很,什么厌胜不胜的,我看你分明是想骗财对吧。”
魏子修一愣,见法海言下之意居然是自己有病,当下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我让你说话了吗?!”
一巴掌呼在魏子修的后脑勺,魏家老爷这才转过身一脸歉意地朝法海欠身道。
“实不相瞒,长老别看这孩子如今一副乖戾的模样,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这孩子以前……唉!”
“如今天色已晚,若是长老不介怀,可以移驾寒舍,我们用过晚膳后再慢慢细谈。”
话到嘴边,似乎是察觉到人多眼杂,家丑不可外扬,魏元卿忽然闭口不谈。
“那便有劳魏施主费心了。”
闻弦知意,法海也不是不懂变通之人,自是欣然同意了魏家老爷的提议。
“哪里哪里,小长老才是菩萨心肠,无论事成与否,老夫在此先谢过小长老的仗义之恩。”
一听法海同意随自己回府中,魏元卿更是喜不自禁,郑重朝青年僧人作了一揖,这才挥手吩咐下人道。
“还愣着干嘛,快把大少爷给我绑回去!”
没想到末了又一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一个不察觉,魏子修顿时被两名家丁控住手脚。
“喂,你们要干嘛,我不要回去!我……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你们的大少爷,你们这么以仆欺主,我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眼见不妙,魏子修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你不放过谁?我还没死呢,这个家尚还轮不到你做主。来人,还不快把大少爷给绑了!”
魏老爷双眼怒瞪,吓得魏子修立刻噤声。
“少爷,多有得罪,还望恕老奴无礼。”
见众家丁畏畏缩缩着不敢动手,最后,还是常年跟随老爷身边的老管事咬咬牙,吩咐两个小的将魏子修捆起来带上。
他是亲眼看着魏子修长大的,对于这位一辈子未曾婚娶的老管事,两位少爷在他心里和自己的亲儿子无异。
而昔日聪慧无比的大少爷如今却是活成这副纨绔模样,他每每看到,心里也都像钝刀子割肉一般,生生发疼。
一通鸡飞狗跳,最后还是胡芊芊细语安慰下狂躁的魏子修,一行人方才勉强顺利的从画舫上离去。
站在一旁目睹了整出闹剧,法海嘴角抽了抽,却是双目微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待到魏老爷发话,这才双手合十,无悲无喜地附和了一声。
“理当如此,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自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管。”
……
作为本地豪绅世家,魏府大宅自然是远非寻常人家可比。
甫一进门,如九曲玲珑般缦回的廊道便已然有些让人眼花缭乱。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檐牙高啄,间碧水幽塘宽不知几何,此处恬然悠远,非足向外人道也。
将众人远远撇在身后,走在前面亲自引路的魏元卿,同时也在偷偷观察法海的神情。
见对方依旧是那般面色如常,无悲无喜,饶是魏家老爷人老成精,见过能人无数,也端端不得不叹上一声修养深厚。
便是此前白岩寺的高僧前来替魏子修祈福,见到这亭台高阁都不禁一阵恍惚,又有哪个如法海这般淡然的。
这才是不以物喜,淡泊明志的得道高人啊!
一时间,对法海能够治好自家儿子这件事,魏元卿又深信了几分。
若是让法海知道此时魏老爷的心路历程,怕是便要维持不住面上的淡泊,然后噗嗤一声笑将出来。
怎么说裴家光是祖上就出过好几任节度使,他父亲裴休更是当朝相宰,身份显赫无比,家中所住的大宅更是圣上钦赐之物。
自幼都是锦衣玉食的蜜罐子里泡出来的,区区当地豪族世家的园林府宅,怎么能入得了昔日裴家二公子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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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来给你康康身子!
因为顾及有法海这位佛门弟子在,魏老爷赶忙派人吩咐庖厨重做一桌斋宴出来。
法海再三推辞,修行之人不贪口舌之欲,些许粗茶淡饭足矣。
可魏家老爷偏偏死活不肯,言外之意倘若怠慢了贵客,将来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没有家教的。
为了让对方安心,无可奈何,法海只得接受这番好意。
饭后茶余,将一众闲杂人等驱散,魏元卿陡然露出哀怆的神色。
“长老垂怜,还请您务必救下吾儿的性命。”
说罢,竟是推金山倒玉柱地就要跪下。
“魏施主有话直说便是,若是能力范畴之内,小僧自当竭力相助。”
挥手一道法力搀住魏元卿的身形,法海忙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嘴上客气,不过却也没有夸下海口。
厌胜之术不兴修为,往往是由施咒者以自身血肉为祭,招来域外邪魔坏人性命。
虽不如寻常道术来的浩然奇正,却因其诡翳阴绝,一旦中招很难找出咒厄的来源。
便是修为高深如他,在没有彻底检查过魏子修的状况之前,也不敢把话说太满。
“小长老且听我说……”
拭了拭眼角湿意,魏姓老者这才将此间种种告知法海。
具体情况倒是和先前那书生所说大致无差,大抵上便是魏子修在考中秀才后陡然性情大变,状如疯魔不说,更是逢人就咬,完全看不出半点过去儒雅随和的影子。
无奈之下,魏家老爷只得吩咐下人用绳子将其捆绑住,再派人严加看守,自己则是满宣平城的寻医访药。
只是一筐一筐的药汤下肚,府中上下都四处弥漫着难闻的药味儿,魏子修的情况却依然没有丝毫好转。
走投无路,魏元卿又将希望寄托在求佛问道上。
自诩得道高人的和尚道士被打出去几波,便是白岩寺来的高僧在做完法事后,也都劝他早做打算,料理后事。
就在魏老爷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天夜里,突然有一个面纱半遮的神秘女子出现在他书房。
对方宣称有手段能让魏家大公子暂时恢复神智,不过这种秘法只能维系三年,而且还有很大的可能会致其性情大变。
可是已经走投无路的魏老爷又哪里会关心这些,病急乱投医地当即就同意对方一试。
那女子和魏老爷定下三年之约后,就独自一人进了魏子修的居室。
说来也是奇怪,亲眼见证对方进了自家儿子的居室,在门外守了一整夜的魏元卿等白日里再打开门,却发现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安安稳稳地躺在卧榻沉睡,那神秘女子竟是蓦地失去了踪影。
发觉魏子修神智恢复的魏老爷并未声张,单单谎称是白岩寺高僧的做法救了自家儿子一命,随后更是奉上白银千两作为奉仪以示感激。
摸不着头脑的白岩寺僧人见到有真金白银收入,哪还会管是不是自己的功劳,当下欣喜若狂地全盘接收,甚至之后还恬不知耻地拿魏子修的事情到处宣扬,为自己脸上贴金。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尽管自家儿子的性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因为心疼亏欠,魏元卿始终没有过多苛责于他。
反正魏家家大业大,养活一个败家子,姑且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继承家业,不还有个老二吗?
可随着三年之约的渐渐接近,而那神秘女子又迟迟不见踪影,魏老爷慢慢再次开始着急起来。
如今见到法海这一手过江不湿衣角的神仙手段,自是惊为天人,顿时便将满腔希冀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法海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道。
“可否劳烦施主将贵公子唤进来,让贫僧给他检查一番身子,好再下定夺。”
对此,魏老爷自无不可。
一声沉哼让守在外面的老管事去讲长子叫来,二人坐在堂内耐心等候。
不多时,洗去一身斑驳酒渍,焕然一新一位翩翩公子走了进来,不过乍开口,便破坏了这份意境的和谐。
“我说爹您没事喊我过来干嘛,我正打算出去逛一圈消消饭力呢!”
却是满脸的不耐烦之色。
魏老爷面色一沉,眼看又要发作,顾忌法海就在一旁坐着,只得勉强收起怒火摆出一副和蔼的模样。
“城儿过来,让这位法海小长老替你好好检查一下身子。”
“我都说了我没病,还有就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检查出什么来,爹你不会是老糊涂,被他骗了吧?”
嗤笑一声,魏子修满脸揶揄之意,手里折扇也是悠闲地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掌心。
“混账东西,怎么跟小长老说话的?!”
魏老爷一拍茶几,顿时满腔怒火便要宣泄出来。
“且慢,魏施主稍安勿躁,小僧已经检查过贵公子的身体状况了。”
拦住伸手就要寻东西劈头盖脸砸过去的魏元卿,法海兀地开口道。
“这……小长老要不再仔细瞧瞧?”
这下便是连魏元卿都觉得法海有些不靠谱了。
“无需多此一举,佛门有天眼神通,我只需见到本尊,便能熟悉一切。就好比魏施主你,因为幼时曾跌断过右腿,后来虽得杏林圣手即使正骨,却还是留下后疾,阴雨天极容易旧伤复发,患处酸痛难止,可是?”
青年僧人微微一笑,等待对方证实。
“小长老又是如何得知?!”
魏老爷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知道这件事的人如今府上只有他与老管家二人,对方应该根本没道理知道的才对。
“阿弥陀佛~”
法海笑而不语。
“还不快拜谢小长老!”
要是还反应不过来这回或许真是遇到游戏人间的高人,甚至连这副容貌都极有可能是对方返老还童的产物,魏元卿干脆径直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当下魏老爷子也不顾自家逆子是否乐意,猛一脚踢在他脚弯上迫使其跪下,怒目催促道。
而魏子修也是硬气,就是犟着脖子死活不愿低头。
见状,法海嘴角扬了扬,猝不及防便是一指点在他眉心。
“罢了,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有点点金光大作,侵入识海,化作一道利刃,将衍生种种妖气绞杀一空。
而本来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的魏老爷刚想出声制止,却倏忽间发现自家儿子的脸上,桀骜之意居然缓缓退去,一丝清明久违地出现在他眼中。
“城……城儿?”
待到法海收手,魏老爷快步搀住魏子修的胳膊,颤巍巍试探道。
“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魏子修没有多言,却是早已热泪盈眶。
随后,魏子修又是对着法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学生魏子修,谢过小长老,长老再造之恩,今生今世定不敢忘!”
抬手制止魏元卿要感谢的举动,法海轻咳一声。
“我只是暂时压制住他脑中的邪气,若要完全治愈,还需我用法力替他温洗神魂。”
“那不知长老何时可以动手?”
也顾不得失不失礼,魏元卿迫不及待地插嘴道。
“便就定在明日吧。”
意味深长地看了父子俩一眼,法海慢悠悠斟酌着开了口。
……
第44章 大郎,该吃药了
“倒是两个戏精。”
回到客房,法海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以他的眼光,又何尝看不出魏子修的状况早已有所好转,尽管魂魄还需要狐妖用修为禁锢体内,却于神智无碍。
自己今日所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根本无伤大雅。
亦或是更有可能,当初所谓的性情大变,本身就是用来迷惑幕后黑手的。
直到今天自己出现,这对父子有了直面幕后黑手的把握,于是才揭下伪装站了出来。
对于自己被人利用,法海丝毫不在意,反正当初真正让他感兴趣的便是那只用情至深的小狐妖。
至于魏家父子,若是合他眼缘,帮上一帮又何妨?
而另一边,正厅中的父子俩。
“父亲,我猜那位小长老可能已经看出刚才我是在装疯卖傻了。”
没有半点先前目空无人的癫状,恢复本来面目的魏子修异常沉稳地分析道。
“那等的前辈高人,是我们太过小觑他了。”
魏元卿也是面上渐渐平静下来,仿佛刚才在法海面前的真情流露全是错觉,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座上。
“不过这样也好,那位小长老的修为越高,我们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我看法海小长老也不像是心胸狭隘之人,待到事成之后咱们父子俩好好与他解释一番,诚恳些认个错,我想小长老应该会体谅我们的。”
“希望是如此,等下我再找机会问清小长老的师承,儿子想以父亲的名义向寺中捐献一尊金身大佛。”
点点头,完了魏子修不忘再补充一句。
“还是我儿想的缜密,这些年装疯卖傻地掩那妖妇耳目,真是苦了你了。”
怜惜地拍了拍魏子修的肩膀,魏元卿神色复杂。
自家麟儿本该是魏氏芝兰,生来就有着光辉的前程,却为人所害,险些落得个活死人的下场。
便是侥幸救回来,为了保命也不得不装成往日最厌恶的纨绔模样,这些年真是为难他了。
“所幸的是苦尽甘来,待到除去那个妖妇以后,为父再求小长老治好你的身子,我儿定会如那鲲鹏一般,扶摇直上九万里的。”
目光投向魏子修挺直的脊梁,魏元卿的眼神中满是慈爱。
“有芊芊陪伴,儿子倒是不觉得苦。只是芊芊为了救我,自己却快要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父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她临走前给她一个名分。”
犹豫了一会儿,魏子修神情复杂地开口道。
出乎意料,魏元卿并未像白天在画舫上表现的那般坚决。
“芊芊,唉,那也是个好孩子,奈何人妖殊途,城儿,你该知道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叹了一口气,魏家老爷子居然同意了自家长子想要迎娶一个妓子的做法。
“罢了罢了,子孙自有子孙福,你们的事自己做主便是,就当是为父这些年亏欠你的好了。”
“儿子多谢父亲恩准!”
喜出望外,魏子修重重在老爷子面前磕了一个头,神情颇为激动。
……
自然不知道正厅这边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客房里法海刚准备将释迦牟尼赐予的帝经拿出来拜读一番,兀地脑海中聊天群竟是久违地滴滴作响起来。
岳不群:“好久没有水群,多亏了法海小长老的丹药,老夫已经将紫霞神功修炼至大成,半只脚已经踏入先天了!”
东方不败:“就你那破变脸功夫,修炼至大成又有何用,脸上开个颜料铺是吗?”
哪吒:“东方姐姐说得对!”
岳不群:“……你懂个锤子的道家功法,道家正统的事……会这儿肤浅吗?”
接着便是什么道家功法不是变脸,紫霞神功是纯正道家心法,道修的事……能叫脸上开个颜料铺吗?
登时,聊天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东方不败:“道家功法什么的我不懂,但我却知道,你怕不是马上就要遭殃了。”
岳不群:“你要干嘛???我可告诉你,老夫已经是半步先天了,我现在不怕你!”
华山派的演功校场,正在指点林平之与岳灵珊练剑的岳不群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至于你问岳老师的好徒弟令狐冲哪儿去了?
那个结交狐朋狗友,败坏风气,心中不惦挂师门的混账东西,早就被他随便寻了个由头给逐出山门了,谁求都没用!
东方不败:“巧了,刚好奴家现在就在华山派脚下,要不奴家再向君子剑讨教一番,也好让你看看先天与半步先天的差距,你说如何?”
岳不群:“东方教主,不,是东方姑娘,老夫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马吧!”
东方不败:“还有一炷香的功夫,我已经朝山上过来了。”
宁采臣:“嗯?我才刚进来,就看到东方姑娘又要打老岳了?”
法海:“……”
我是打开聊天群的方式不对吗?这一进群,就看到常威在打来……哦不对,是东方不败在打岳不群。
这两个活宝也是群里一对欢喜冤家,因为出身同一个世界,再加上东方教主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天下第一人。
闲来无事,她如今的乐趣都快要变成“吃饭睡觉打岳不群”,黑木崖的总坛都快搬到华山山脚下来了。
就在岳不群急得一筹莫展,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这次该如何向师妹解释身上新出现的伤痕——
蓦地,只听滴滴两声,两个新的名字出现在聊天群成员的下方。
欢迎群员“武大郎”加入诸天神话聊天群。
欢迎群员“武松”加入诸天神话聊天群。
嗯嗯?武大郎??
注意到新来的群员,不知为何,法海脑海里猛地蹦出了王思懿老师那句著名的“大郎,该吃药了”。
你说拉打虎武松进群,我还能理解三分,毕竟人家好歹也是天上魔星降世,跟脚不凡。
但你拉武大郎进群,我寻思怎么都离谱了啊!
难不成这年头他绿到极致,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神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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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极限了,剩下两更先欠着以后有空就还掉。
接下来要好长一段时间两更养一养思路,这几天光想着加更,灵感都快用完了,我觉得这样不行。
最后,谢谢大家一贯的支持,小萌新会更努力的。
第45章 我,武大郎,现在有点慌
见到有新人加入,岳不群顿时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迫不及待就要转移话题。
岳不群:“欢迎新人进群,欢迎,欢迎!@武大郎@武松”
宁采臣:“欢迎新……妈耶,又是一个二阶大佬,照这架势,我怕不是真要变成本群唯一指定菜鸡了。”
东方不败:“新人爆个照呗,说不定你正好是奴家喜欢的那一款呢!@武大郎@武松”
哪吒:“苟群主哪儿去了?小爷要的小人画,你是不是又忘记给我带了?@群主王子文”
……
一时间,新人的加入着实将众人的关注分去不少。
发觉东方不败终于不再纠结于胖揍自己,岳不群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水浒世界,武松受县令所托正押解着一批犯人奔赴草场。
途经一座破败的土地小庙,本打算就这么坐下歇会儿,冷不防脑海里忽然传来叮咚一声,一只似禽非禽的生物兀地蹦了出来。
武二一惊,下意识站起身,一双虎目四下望去。
然而寻了半天没发现什么端倪,神情凛然,武松果断双手抱拳,朝庙门处便是一个长揖。
“不知是何方高人路过,在下打虎武松,蒙知县错爱,忝为阳谷县都头。今日押解一批流犯赶赴草场,差事在身,还望阁下莫要与我开玩笑。”
而一同押送犯人的几个差役,听了武松的话也是骤然一惊,慌乱将朴刀从腰间抽出,几人背对背围成一圈,防范着可能出现的危机。
东方不败:“新人戏真多,这里是诸天神话聊天群,基本信息都已经在你脑子里,看一看你应该就能明白了。”
听到这话,武松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半晌,他头也不转地朝身后的一众差役挥了挥手,示意解除危机。
武松:“果真是仙家手段,武二,见过各位群友。”
岳不群:“新人太客气了,你是二阶大佬,我们以后还要指望你多多提携呢!”
武松:“小事小事,各位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千万莫要客气,武二必定殚智竭力。”
东方不败:“那你先曝个照吧!”
武松:“……不知……何为爆照?”
东方不败:“就是你想象着你自己平时的样子,然后上传到群里,我们自能看见。”
武松:“那……我试试。”
不多时,群里突然蹦出来一条消息——
群员“武松”向聊天群发送一张图片。
点开图片,一位勇武不凡的刚髯大汉出现在众人眼前。
东方不败:“糟糕,这该死的甜美,是奴家心动的感觉。”
武松:“那个,多谢姑娘夸奖。”
岳不群:“新人别理楼上,那是个死人……”
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岳不群脸色苍白,愣是把最后一个「妖」字给咽了回去,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东方不败:“岳!不!群!给老娘受死!!!”
岳不群:“东方教主,不,是东方仙子,我错了,还请您大人有大……啊!”
是日,有一袭红衣飘然飞阙华山山顶,华山派掌门岳不群不敌那东方不败淫威,被连连七七四十九针扎成了糖葫芦串儿。
可怜岳掌门用血与泪的事实再次向我们证实,不作死就不会死。
见两人忽然从群里隐匿了声音,武松有些坐立不安。
武松:“那个,岳不群兄弟,你没事吧?”
宁采臣:“无妨,他们这是在交流感情,他俩关系比你想象的要好着呢。”
这时候,从加群到现在一直做着隐形人的武大郎,终于也按捺不住开了口。
武大郎:“是二郎吗?我是你兄弟,武大啊!”
武松:“嗯?哥哥?你怎么也在群里?不对,你拿什么证明你就是我兄弟。”
没有多说,武大郎依葫芦画瓢也是一张图片传了上去。
哪吒:“噗嗤,这五短身材……咳咳,那个……我的意思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笑到一半,似乎察觉自己这么做有些伤人,想着母亲平时是怎么教自己的,哪吒吐了吐舌头,有些难为情地歉声道。
法海那卷般若心经让他的戾气已经平息了不少,如今的他,早不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要火烧钱塘关的暴躁小爷了。
武大郎憨憨一笑,却是并不在意。
“没啥关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有人这么说我,我早就习惯了。”
武松:“哥哥,真是你!等等,是谁将你打成这样的,我才走了三天而已,是谁敢伤了我兄弟!”
原来照片中,武大郎正凄凄惨惨地倚在床上,一张本就不堪的黑脸更是肿的近乎看不出人样。
“不是什么大事,这是我自己卖炊饼不小心摔的,小伤,小伤,养上两天就好了,你可千万别为了我这点芝麻谷皮子大的小事耽搁了县里的差事,家中有你嫂子在呢,放心!”
生怕自己兄弟暴脾气上来,连差事都弃了直接返回家中,武大郎连忙安抚道。
“那……行吧,这几天就麻烦嫂嫂替哥哥你疗养身子,等武二忙完差事回来,定要替哥哥你讨回公道!”
咬咬牙,虽然还有些愤懑,但心里也清楚自家兄长说的有道理,武松只能暂且按捺住心中的怒意。
这时,潜水吃瓜了许久的法海终于冒出头来。
“你要是真听你兄长的,等忙完差事再回去,怕是只能为他收拾遗骸了。@武松”
才勉强被武大郎劝住,听了法海的话,武松一颗心登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阁下是……此言又是何意?”
宁采臣:“那是我群唯一指定大佬,连群主都要喊他一声老哥的,你听他的话,准没错的!”
却是一手马屁拍的出神入化。
哪吒也是深表赞同。
法海:“宁施主却是谬赞,小僧不过勉强会些神通,算得你兄长命有一劫,故出此言。”
见两个早早就进入群里的水友对法海如此推崇,武松心里不详的预感愈来愈重,连忙出声请教。
“还请前辈教我。”
法海:“武大郎,我且问你,你这一身伤是不是因为捉奸你的妻子与西门庆那淫贼苟合而起?”
武大郎:“前辈您怎么知道的?!”
武松:“什么?那鸟人安敢如此辱我兄长?我这就回来,非要阉了那厮不可!还有你那婆娘,我早看出她不是什么好人,哥哥你也是,和这种人委曲求全作甚?”
见武松骂骂咧咧,武大郎赶忙劝慰。
“二郎,已经没事了,你嫂嫂幡然醒悟,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与那厮来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你嫂嫂已经知道后悔,就原谅她这一次吧,你看,她从午后一直替我忙活熬药忙到现在。”
法海:“她那是下定决心和你好好过日子吗?她是要往药里下砒霜毒死你,好和她那情郎永远逍遥快活下去!”
恰在这时,屋外潘金莲正小心捧着一碗黑糊糊的中药进来。
见到武大郎望过来,勉强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大郎,该吃药了。”
武大郎:“?!!”
一直淡定宽慰着自家弟弟的武家大郎,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开始慌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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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发我自己
“那个……金莲,要不你把药先放这儿,我凉一凉再喝。”
看着潘金莲端着汤药缓缓朝自己走来,武大郎连忙企图爬起身。
“不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越趁热喝,好的越快,来,我喂你。”
一口回绝了武大郎的提议,潘金莲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慌乱,似乎生怕被自家丈夫发现什么端倪。
这时候,哪怕武大郎再傻,也意识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自家婆娘啥时候这么贴心地待过自己,还亲手喂药给自己喝?
别一包药渣子甩自己脸上都是仁慈!
还有就那色泽,黑褐色的汤汁上还漂浮着一坨坨的白色糊状物,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有问题。
顿时,武大郎对法海的话信了九成。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这要是被她喂下去还得了,武大郎挣扎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同时,聊天群内。
武大郎:“前辈救命,前辈救命!那贱人是真的想要我死!”
武松:“哥哥,你没事吧?那贱妇对你做了什么?”
武大郎:“那贱人说要喂我喝药,她几时那么好心过?还有那药汤上面白糊糊的浮着一层,时不时还冒出几个泡泡,真当我是瞎子吗?!”
见武大郎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沉吟片刻,法海出主意道。
“武大,你先莫要着急。等下她若是想要喂你吃药,切记死活不要让她得手,先僵持住。”
武大郎:“可是……可是我力气比她不过啊……”
法海:“……”
哪吒:“……”
宁采臣:“……”
武松:“……”
就连正和东方不败你来我往的岳不群也是一阵无语,他打不过人家好歹也是因为对方本来就会武功,甚至还是当今世上的天字第一号强者。
你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力气竟然比不过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弱女子?
真鸡儿丢人,你还是快退群吧!
似乎是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面子上过不去,武大郎犹在强行解释。
“我是今天早上被西门庆那厮打伤了身子,动弹不得,不然怎么会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呢,这和你打不过潘金莲有必然关系吗?
强行忍住不去吐槽这个丢人玩意儿,法海琢磨了一下。
“要不这样,等下她喂你吃药的时候,你装作要去端碗,然后整个人装作不经意地压过去,直接把药碗给撞翻。”
武大郎咬咬牙。
“那行,我试试先。”
回到现实,一晃神的功夫,潘金莲已经在武大郎床头坐下,一股幽淡的花香袭入武大郎鼻中。
不用想都知道,那种味道的胭脂,绝对是他买不起的模样。
“大郎,来,我喂你吃药。”
装作将脑袋凑到碗边尝了一口,武大郎故作倒吸一口气,又将头缩了回去。
“嘶,好烫,要不稍微再凉一会儿?”
武大郎试探着看向潘金莲的脸色。
“别耍小孩子脾气,这药得趁热喝,凉了药性就都走了。”
尽管潘金莲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但语气隐隐已经有些不耐。
武大郎心中一片冰凉,他本以为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面上,对方应该总归是有些恻隐之心的。
却不曾想,最毒妇人心,对方竟是一定要将他往绝路上逼。
“好,我喝,我喝!”
装作要去端碗,可就在手搭在碗边沿的一刹那,武大郎突然好似手脚抽取力气似的,身子猛地向潘金莲身上倒去。
“哎呀,你个没用的废物!看看你还能做什么,好端端一碗药都给你撞泼了!”
滚烫的药汤泼在身上,虽说日头接近冬天,衣服穿得厚实,并未被烫到。
但心里有鬼的潘金莲还是被吓了一跳,生怕掺了砒霜的药汤沾染到自己皮肤,连忙就要把外衣脱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忽然浑身发冷,一时间没控制住手脚。”
总算把眼前的难关暂且渡了过去,武大郎却是丝毫不敢露出喜色。
“你……你个废物!算了,我再去给你熬一碗来!”
只穿了一件里衣,潘金莲便满脸厌恶地走下楼去,根本不理会武大郎还半个人耷拉在被子外边。
亲眼看着那贱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松了一口气,武大郎连忙让法海继续支招。
武大郎:“多谢前辈指点,我暂时已经将那贱人哄骗过去了,可她还要给我煮药怎么办,若是再碰掉一次,她肯定会起疑心的。”
武松:“可恶,要是我现在能在哥哥身边就好了,管他西门庆东门庆,我自一刀送那对猪狗归西!”
嗯?对啊,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本来还打算让东方不败或者岳不群两人去一个帮忙,听了武松无意间的牢骚,法海眼前一亮,蓦地有了主意。
法海:“你们听我说,我有一个想法,暂时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不过你们姑且可以先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再想办法也不迟。@武大郎@武松”
武松:“前辈尽管讲便是,哥哥待我恩同再造,若是这回能救下哥哥,前辈要武二上刀山下火海,武二眉头若是皱一下,都不算好汉!”
法海微微一笑。
“其实这很简单,看到右上角有个发红包的功能没有?等下你先把自己以红包的形式发给武大郎,然后再让他从那头接收下,这样不就成了吗?”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得太死。
“当然,我也不确定这个漏洞可不可以钻,你姑且先试试。不行的话,我们几个再选个人用穿越符到你们世界来。”
嗯?我发我自己??红包还能这么玩???
像宁采臣、哪吒这些已经加入聊天群快有大半年的老群员,都觉得一时眼界大开。
该说不愧是大佬嘛,真会玩!
而武松也是干脆利落的性格,向法海道过谢后,仓促想了个借口向其余差役说要离开一段时间。
然后待到一处偏僻寂寥的地儿,二话不说就点开了红包功能。
不多时,武大郎面色古怪地看向聊天面板上跳出来的一条提示——
群员“武松”向你发送了一个红包,是否打开?
等等,这还真就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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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兄弟定计
在武大郎错愕的目光中,本该在数百里之外押解流犯的武松,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
“二弟,这……这可真是神仙手段啊!”
嘴笨话拙的武大郎思来想去,只能从自己贫瘠的词汇中挑出这么个形容来。
“当真是神奇,俺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就见到哥哥了。”
武松也是颇为好奇地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生怕自己发红包的过程中缺了漏了点啥。
好不容易缓过兴奋劲儿,抬头一看自家兄长惨戚戚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
“哥哥,那猪狗不如的贱妇竟敢这般欺侮你,我这就去将那对狗男女捉来给哥哥解气!”
说罢随手从墙边抄起一根扁担,就要往楼下潘金莲所在的屋子奔去。
先前看到武大郎上传的照片,本以为已经够过分的,可不曾想甫一回来,眼前的一幕差点没让武松直接气炸开。
自家兄长大半个身子耷拉在被子外面,日头一天比一天冷,床上还不过就是简简单单一条薄棉絮,刚才泼掉的药汤小半碗泼在床榻上,黑褐色的污渍丝毫没人理会。
那蛇蝎心肠的婆娘竟是一点不讲往日的情分!
“武二,等等,你给我回……咳咳!”
压低嗓子仓促喊了一声,却不料话还没说完,武大郎便剧烈咳嗽起来。
“哥哥,你没事吧哥哥?!”
武松听到身后自家兄长剧烈地咳嗽,当下也顾不上报仇,连忙返回去将武大郎扶起好端端倚在床头,左手使了柔劲轻轻拍在兄长后背,替他安抚心肺。
“我……我没甚么大碍,你……你千万不要冲动去寻他们这对奸夫**!”
又是咳了一声,武大郎虚弱地劝道。
“现下你应是在押解流犯的途中,私自回来,是要论罪充军的!我家兄弟注定是要光耀门楣的,为了那对狗男女赔上前途性命,不值!大不了,等我身子好了,将那婆娘休了便是。”
“哥哥!”
武松饶是铁打的汉子,此刻也不禁是红了眼眶。
他们兄弟二人自幼失了父母,打小就是这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哥哥,靠着街头巷尾地叫卖炊饼将他养育成人。
二人虽说是亲兄弟,但在武松心中,自家哥哥这份恩情属实与父母无异。
如今那个毒妇和奸夫苟合,为此还害得自家哥哥被打成重伤,偏偏兄长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愣是将这份屈辱打断了牙齿往肚里吞。
武松端是又感动又愤怒,种种思绪最后终是沉淀为了杀意,深深藏在心里。
下定决心要拿那对猪狗的脑袋替自家哥哥洗刷屈辱,武松反倒面子上平静了下来。
“哥哥,我听你的便是。”
“唉,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素来对自家兄弟的脾气了如指掌,听到武松这话,武大郎哪还不明白他已经是下了杀心。
“武二从小没有爹娘,全凭哥哥又当爹又当娘地辛苦拉扯大,眼下哥哥受那鸟人百般羞辱,要是武二单单为了自己前途睁眼不见,难抒胸中气郁!”
武松也知道瞒不过自家兄长,当下冷静地说出自己心声。
“你……唉!罢了罢了,你若是真要杀那对猪狗,就听哥哥我一言。”
武大郎也是被自家兄弟这份真情打动,仅仅攥住武松肩膀,一时无语凝噎。
“哥哥尽管说,武二听便是。”
见自家兄长终于肯松口,武松顿时大喜。
“你要杀人,那便等我伤好了一起。这桩杀头的大案是咱们兄弟一起办下的,若非如此,我是断断不会同意你的!”
武大郎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哥哥你……”
“二弟莫要再多说,为兄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看着你为我身陷囹圄的,要死一起死!”
打断武松的话,素来唯唯诺诺的武大郎竟然罕见硬气了起来。
“也成,反正这世道那么乱,大不了事后咱们兄弟二人就落草为寇,当个山大王好不快活?”
定下主意,武松心中没了担子,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同群里的众人聊上几句。
当一众群友听了武松的想法,登时个个兴奋起来。
反正都是群不怕事的主儿,更有甚者类似东方不败之类唯恐事情闹不大,居然还教唆鼓舞起来。
东方不败:“武家哥哥,报仇何须隔日,眼下那对奸夫**若是不出我所料,应该就在楼下伙房密谋。当下便该一鼓作气冲下去砍杀了他们,再做谋划!@武松”
这声武家哥哥,却是喊的武松。
武松也觉得在理,只是碍于自己兄长就在旁边盯着,只得苦笑着说道。
“可是我答应过兄长,要待他病好了一同杀了那对奸夫**的。”
岳不群:“这有何难,东方仙子手下有个奇人,很是会炼制一些能够让人暂时抑制住伤势的灵丹妙药,让他替你兄长找副药吃即可。”
摸了摸身上才抹好的伤药,这回岳不群学老实了,字里行间都是替东方不败助攻。
武松有些意动。
“可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麻烦东方姑娘了吧?”
正愁没有什么办法讨好这个自己刚刚看对眼的小兄弟,见当下有戏,东方不败心头顿时一喜,朝着一旁弱小可怜还无助的岳不群投去赞许的一瞥,接着赶忙在聊天群里回道。
“这有何难,我这就让平一指替你寻……”
法海:“不用那么麻烦,我手上刚好有些伤药,对武大郎兄弟的伤势应该有帮助。”
实在是不忍心看武松受到东方不败的祸害,心下告诉自己这是在维护聊天群气氛的和谐,免得到时候武松知道东方不败真身,气血冲脑做下什么错事,法海二话不说转手就是一个红包发了过去。
东方不败:“???”
老娘快要撩到手的情郎,就这么被你个秃驴给祸祸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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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老实人发怒
红包发送到武大郎手里的是两个巴掌大的小玉瓶。
较小一些的那个,里面装着两粒小手指大小的药丸,搓开最外面一层药衣,乍一闻起来有股略显刺鼻的辛辣味。
较大的那个玉瓶儿,则是满满装了大半瓶清澄澄的透明液体,有淡淡草木清香逸散在空气中。
聊天群给出的备注里,小的那瓶药丸叫小还丹,有强筋健骨,医治内伤的功用。
至于大的那个玉瓶里,装的则是半瓶杨枝甘霖,对跌打外伤的愈合有奇效。只消将药汁细细研抹在伤处,用不了一时半刻就能痊愈。
二者一内一外,刚好不留一丝隐患。
武松原本还有些担心法海会不会在药里动手脚,可现在一看聊天群里全部标注的清清楚楚,一颗戒心顿时放下。
除此以外,那小还丹还有强筋健骨的功效,能极大改善寻常凡人的体质。
看到这儿,他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就是前辈见自家兄长被一女子欺侮,可怜他才特地赐下的。
如此一来,反倒显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前辈大恩,武二今生今世不敢忘怀!”
当下稍显羞愧地托手向面前空气一拜,武松恭恭敬敬说道。
武大郎也是连连道谢,他是憨,但却不傻,还不至于别人对自己有恩,却当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好不容易道完谢,见群里渐渐消停下来,武大郎刚准备服药。
这时,岳不群又突然冒了出来。
“武大郎兄弟,不如你等下服药的时候开个直播,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法海大佬所在的那方世界,灵丹妙药的奇特之处?@武大郎”
哪吒也是不怕事大的主儿,见有好戏看,乐得跟老爹放他出门溜达似的。
“快直播,快直播!@武大郎”
一旁,东方不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收回抵在老岳后腰处的葵花细针。
别误会,她只是想见识一番小和尚送出的灵药有何奇妙之处,才不是想看人家武松小哥哥奇伟的雄姿呢!
“这……”
武大郎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
因为那两副药乃是法海赐下的,他生怕自己贸然直播,会让这位有恩于自己的前辈高人有所不渝。
可另一方面,若是不答应,他又怕会惹到这些较他之前进群的老群友们。
两头都讨好,两头不得罪,早已成为像他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升斗小民立身处世的生存法则。
看出武大郎的犹豫,法海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无妨,你倘若愿意,便直播给他们看呗,反正于我而言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好嘞,前辈。”
得到法海的许可,武大郎这才正式开启了大宋第一场直播。
好半天,用堪比老年人的思维方式摸索了许久,武大郎这才寻得聊天群直播功能的用法。
登时,一个五短身材的矮胖壮汉出现在众人眼前。
幸亏之前已经见过照片,大家心里都有底,倒也没有人跳出来嘲笑武大郎的外貌,唯一有可能不顾及他人情绪的东方教主,此时也正沉迷于一旁武松小哥哥的颜值无法自拔。
这让忐忑不安的武大郎着实松了一口气。
“清河县武大郎见过诸位群友,那话不多说,我便先开始服药如何?”
伸手勉强作了个揖,武大郎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两瓶所谓灵药,是否真有注释里说的那么玄乎。
小心翼翼地将两枚药丸倒入掌心,也没多犹豫,武大郎一狠心便丢进了嘴里。
就好似吃糖豆一般,三两口就嚼碎咽进了肚中。
而与此同时,因为身上有伤,自己动手敷药不方便,武松便接过药瓶替自家哥哥效劳。
清凉的药液抹在伤患的地方,一种顺着某种特殊的力道渐渐渗入体内。
武大郎只觉自己几处受伤的地方传来阵阵暖意,正一点一点驱走纠缠快要一天的疼痛,就宛若泡在温泉中一般,他忍不住想要呻吟。
但很快,另一种感觉又将这份温暖的舒适感取而代之。
入肚的小还丹仿佛一轮小太阳自丹田升起,精纯的药力顺着经络灌入四肢五骸。
武大郎只觉浑身骨头发出一阵瘙痒,有譬如蚕豆爆响的声音从体内发出,不绝于耳。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武松仿佛见了鬼的眼神。
“哥……哥哥,你怎么……好像长高了不少?!”
嗯?我长高了?要不是你是我弟弟,我还以为你在讽刺我呢?
但很快,武大郎便意识到不对,身上传来丝丝束缚的感觉,本来有些略显肥大的衣物此时却短了一截似的紧紧贴合在身上。
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看着明显比以往高了不少的视野,武大郎沉默了。
一直以来,身高都是他的心病,大约是小时候挑着担子四处叫卖炊饼,压垮了身子,他的个子从五尺以后便再也没张过。
他如今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甚至自家婆娘给他戴了帽子都不敢动怒,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自卑,觉得自己又矮又丑,配不上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所以才一直百般容忍。
眼下竟因为聊天群的缘故,不仅救了自己性命,还能让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得如所偿。
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武大郎也渐渐红了眼眶。
相比之下,身体的痊愈也就有些显得不足挂齿了。
群里众人也是纷纷啧啧称奇,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没想到武大郎这一变高,虽说相貌气质还有些猥琐,可却是较之以前明显顺眼了许多。
看样子,一高也未必不能遮了十丑嘛!
“法海前辈,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武大的地方,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抹了一把泪,武大郎转头看向自家兄弟,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狰狞。
“走,二弟,为兄带你去杀了那对猪狗!”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而老实人发怒,同样也是可怕的。
二者兼顾,便是素来与武大郎彼此知根知底的武松,都险些为自家兄长陡然所生的气势所摄。
但很快,昔日醉酒过岗,打杀猛虎的武家二郎脸上,也露出了狰狞的冷笑。
“哥哥莫急,就让兄弟来为你打这头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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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通过今天吃李小璐和pgone的瓜一时有些忘了时间,今天还是一更了。明天白天没课,三更起步,弥补这两天偷的懒。
第49章 你告诉我他是武大郎?
胡乱从柜子里翻了件昔日武松穿过的旧衣服,武大郎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又随手捞起墙边的扁担,怒气冲冲便朝楼下走去。
而武松自诩武艺高超,也没拿什么东西防身,就单单这么一副赤手空拳走在前面。
楼下,几副仁和堂抓来的草药被零零散散丢在灶台一角,些许橘暖色的火苗不痛不痒地舔舐着药炉的底部,而本该在炉灶边时刻把握火候的潘金莲却是不见了人影。
“那个贱人跑哪儿去了?”
想着自家兄长在楼上孤苦伶仃地一个人煎熬,那毒妇却不知跑到哪儿逍遥快活,怒上心头,武松一双虎目瞪得滚圆,四下便要找寻着那贱妇的身影。
“不用想也知道,那贱人此时定是在隔壁王婆家,指不定同他那奸夫如何情深意切呢!”
虽然在被得知潘金莲想要鸩杀自己,武大郎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但此情此景,还是让他没忍住气血冲上头,浑身直哆嗦。
自己还在楼上好端端躺着,还没死呢,那婆娘就已经大摇大摆地跑到隔壁去跟情郎逍遥快活!
倘若要是没有法海前辈的指定,今日让他们给得逞了,是不是改天还要在我的牌位前面上演一出活春宫啊?!
如果说之前,看在两人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再加上武大郎也不愿自家弟弟放弃大好的前程,随自己一道亡命天涯,本打算就把那对猪狗不如的男女拿将下来,痛痛快快打上一顿,然后扭送到官衙去。
眼下,新仇旧恨一并,有丝丝血光爬上武大郎的眼里,不知不觉呼吸都粗大了许多。
正巧看到炉灶旁被随意插在刀案上的菜刀,武大郎一把丢下手中的扁担,重新将刀子持在手里。
利刃入手,些许凉意却丝毫不能熄灭他此时心头的怒火。
聊天群里,正在吃瓜的一众人也是面色古怪。
说实话,通奸败露想要杀人灭口,这一点还算可以理解的范畴,但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在楼下煨着毒药,自己却跑一边与情夫风流快活去了,这未免有些太欺负……不对,这是压根没把武大郎当人看!
别说被灵丹妙药重塑了筋骨,如今又是利器傍身的武大郎要杀她,便是换做满口仁义道德,手无缚鸡之力的宁采臣,也端是要同她拼命的啊!
兄弟二人从门口走出,没有半点停顿,径直冲着附近王婆的茶摊奔去。
“这位客人是要喝什……武二,你怎么回来了?!”
茶摊前正在替西门庆和潘金莲把风,见到有客人来,王婆抬起头刚要挤出笑脸,待看清来人,心里却是扑通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失声惊呼了出来。
而武松生怕里面二人听得动静,等下从后门溜走,却是二话不说一把将那老虔婆提起,就这样仿佛拖着个破麻袋似的一脚踹开掩实了的屋门,向里屋所在的位置走去。
“我又未做亏心事,怎的不敢回来?”
一边走着,冷冷地撇下一句,武松同样脸上没有丝毫温度。
王婆家屋子并不大,没几步武松就看到了一间房门紧闭的卧房,里面还有人插科打诨的嬉笑声。
冷冷地望了王婆一眼,警告她不要作声,武松将耳朵轻轻附在门背上。
里面,却听一个油腔滑调的男声在询问什么。
“怎么,你家那个丑汉子已经上路了吗?”
似乎说话的时候手还不老实,屋内传出一连串女子的娇哼,好半天,才听到自家那嫂子有些喘息的回应。
“别提了,那个蠢物喝个药都能差点从床上坐翻下去,害的老娘还得重新再做一碗,真是气煞我了!”
“哦?别是那个丑东西发现什么端倪了吧?要不我陪你上去瞧瞧,别出什么差错。”
床板一阵晃动,貌似是西门庆要从床上坐起身来,却又被潘金莲缠住。
“有什么好看的,老娘现在是见到他就犯恶心,反正他如今连床都下不了,还能做什么?等下药煮好了,我亲自动手给他灌下去便是。”
“好个口蜜腹剑的毒妇,对自家汉子都能下得去这般毒手。”
似乎是被潘金莲劝服,西门庆复又躺下,嘴里开玩笑似的调侃道。
“那哥哥你要不要试试,妹妹这张小嘴,到底是不是蜜做的呢?”
声音中掺着丝丝媚意,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后,有口水吞咽的靡靡之音从门内传出,分外诱人。
“哦?那我可要好好品鉴一番。”
西门庆笑声有些怪异,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一般,时不时还倒抽一口凉气。
这下武大郎哪还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些什么,一张丑脸端是气得铁青。
见到自家哥哥面色愈发难看,武松当即便是势大力沉的一脚将屋门踢翻。
门被猝然一脚踹开,措手不及的西门庆二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拿衣物遮住自己裸露在外面的身体。
“好你个贱妇,口口声声说要改邪归正,如今却还背着我偷汉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相公了!”
说到气处,武大郎砰地一刀砸在门框上。
“哥哥与这对猪狗不如的贱人多说什么,武二这就将他们拿来向哥哥赔罪!”
说罢随手将那老虔婆狠狠摔在一边,武松大步朝着西门庆的位置走去。
等等,哥哥?武二叫那人哥哥?!
陡然被捉奸在床,一脸懵逼的西门庆二人还在纳闷武松是怎么赶回来的。
可眼下武松这一声哥哥,却是将三人都怔住了。
起初他们还在纠结身后那人是谁,可如今听到这声叫喊,再看看对方那张同武大郎依稀七分相似的丑脸,他们那还能不明白面前这个只比武松矮了小半个头的壮汉,正是前些日子被西门庆打伤卧床的武家大郎。
只是那武大郎诨名三寸钉,前天还被西门庆痛殴了一顿,卧床不起,才一日不见,他什么时候……生得这般高大了?
一时间床上二人面面相觑,竟是连自己被捉奸在床的尴尬都惘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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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你不要过来啊!
武松却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走到床前,也不等西门庆作出反应,蒲团大的巴掌便向其抓去。
虽说平日里一直听闻过武松的威武,但西门庆哪甘心就这般坐以待毙,反手抓起身后的木枕便向武二脸面砸去。
没想过一个普通木枕就能将其放到,西门庆所求不过是拖延住武松的脚步,好让他有时间从一旁离床头不远处的窗户跳出去。
木枕来势汹汹,可谁料武二竟是不躲不避,右手虚握,轻轻松松便把那木枕抓住,然后反手又砸了回去。
来也匆匆,去更匆匆,西门庆还没走出几步,就只觉右脚踝一阵酥麻,人也不由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上。
原来武松这一木枕,是径直瞄向他的麻筋所在。
见西门庆已然倒地,武松三两步踏过去,钵大的拳头不由分说地朝西门庆一张自诩英俊的大脸没头没脑砸去。
最初西门庆还试图反抗,可一者是连猛虎都能乱拳打死的狠人,而另外一个早就在经年酒色里早早稀疏了本事。
这一番较量,武松不过食指关节轻轻在对方肘部隐蔽的位置擦过,西门庆一双手便顿时失去了力气。
去势未竭的重拳直接呼在西门庆的脸颊上,只听砰砰两声,登时他一张老脸就如同开了个酱油铺子似的,紫的青的红的到处都是。
连打了好几拳,直到西门庆意识都快要开始模糊,武松方才解气地停下手来。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家哥哥出口气,就这么简单将其打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而另一边,被西门庆大难临头独自抛在床上的潘金莲,却是瑟瑟发抖地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
习惯了武大郎的低声下气与唯唯诺诺,她又何曾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这个男人吓到噤声的一天。
“大……大郎,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这一回,我们以后安安心心好好过日子,成不成?”
潘金莲一下从床上跪下来,死死抱住武大郎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临了像是想起什么,那蛇蝎心肠的毒妇猛地伸手指向已经生死不知的西门庆——
“是他,都是他……是他勾引的我,就连要用砒霜毒死你也是他出的主意,我是被逼的,大郎你要相信我,我是无辜的啊。”
兴许是被那个女人的狠毒与无耻震惊到,已经有些昏沉的西门庆突然仿佛用了灵丹妙药一般,一个直挺坐起身来,指着潘金莲怒斥道:
“好你个贱人,明明是你贪图我的家业,所以倒贴上的我,如何把这一切都怪罪到我头上。武家兄弟,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我……可以把一半的家产赠予你们!”
那副精气十足的模样,都让武松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两年功夫也荒废了。
而潘金莲也不甘示弱,眼下仅剩这么一根救命稻草,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又如何愿意武大郎被西门庆打动。
摆出一副媚态将暖玉做的身子贴在武大郎身上,潘金莲柔声委屈道:
“大郎,你我夫妻多年,我又怎么肯害你。先前他让我拿毒药喂你,我……我迫于他的淫威只得上来,可我又不忍心看你就这么冤死,才故意将药打翻的,你要相信我啊,大郎!”
武松端是看的目瞪口呆,要不是先前听自家哥哥讲过事情缘由,他都快要信以为真了。
而武大郎依旧是一张脸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潘金莲飙戏。
“你,你……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要大郎兄弟死的,好改嫁于我,先前你还说和我说,等下要硬生生将毒药灌进大郎兄弟嘴里的。”
西门庆也是一阵胸闷,他是万万不曾想过,先前还是一点朱唇为自己品萧含珠,现在同样是那张嘴,竟是毫不留情地向自己喷洒毒液。
口蜜腹剑,呵呵,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胡说,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眼看西门庆就要揭发自己,潘金莲顿时急了,刚要狡辩,却被武大郎一声低喝镇住。
“说完了吗?”
潘金莲还要说什么,但见武大郎面色阴沉,只得乖乖闭嘴。
一脚踹开潘金莲,武大郎手提剔骨尖刀一步步朝西门庆走去。
“***女,害人性命,这是何等丧尽天良的人才能做出的事情,我今日倒想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猛地将如同一条死狗般尤且挣扎的西门庆踢翻在地,武大郎又伸出左脚死死踏在对方腹部让他不得动弹。
“大郎兄弟,求求你饶了我,我……我全部家产都给你,我家中还有几房如花似玉的小妾,这些都与你,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把我像一个屁放了吧!”
眼见那柄剔骨尖刀离自己胸前越来越近,西门庆想挣扎,却浑身都做不得劲儿。
而武大郎仿佛丝毫没有听见对方的求饶一般,手起刀落,有一蓬滚热的鲜血飞溅在他脸上,映得那张老实憨厚的丑脸恍若鬼神。
“啊!!!”
西门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而武大郎手里那柄剔骨尖刀早已整柄没入他的胸中。
“求求你放……”
直到死,这个往日不可一世的男人还在仿佛一个小丑一般,苦苦地向武大郎哀求。
“呵呵,原来你也是有心的啊!”
费了老大劲才把利刃从西门庆胸口抽出,武大郎突然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
而一旁的潘金莲早就被西门庆的惨状吓得魂不守舍,如今听到武大郎神经质的笑声,更是身下一暖,竟是不自觉地失禁了。
“你不要过来……别过来啊……呜呜呜!”
嘴里呜呜咽咽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潘金莲一边手脚并用企图向后爬去。
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只想赶快离开面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
然后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随着潘金莲退无可退,她与武大郎之间的距离还在一步一步的缩近。
“还有你,别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为了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野男人,居然下毒手谋害自己的丈夫,我想看看你的心肠有多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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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被封,改一下等下发出来
如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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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送你们一场造化
“不,大郎,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愿意听你,求求你不……呃……啊!”
丝毫没有理会潘金莲的哀求,武大郎一只手按住自家裸露在外的身躯,没有半点旖旎的意味在其中,就好似被他控住的不过是一头剥洗干净的猪猡。
手起刀落,随着一声低沉而餍足的叹息,潘金莲眼中的神采渐渐灰暗。
直到身死,瞪圆的杏眼尤且残余着些许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做梦也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是会丧命在那个窝囊废丈夫的手中。
从潘金莲胸口拔出利刃,任凭蓬发的鲜血喷洒在自己脸上,武大郎呆呆跪坐在自家妻子身前,沉默不语。
半晌,他突兀从地上站起身,麻木的眼神略过王婆,直到——停留在武松的身上。
然而便是这无意的一瞥,也让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扮演着透明人的王婆,蓦地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哥哥,你没事吧?”
察觉自家兄长的状态有些诡异,武松不由担忧地出声询问道。
“我……”
嘴唇微微孱动,武大郎下意识将手里的剔骨尖刀丢在脚边。
“二郎……等下你去报官吧,这对猪狗都是我杀的,有这个老虔婆作证,到时候以县令对你的惜才之意,想必定然不会太刻意为难你的。”
“一定一定,老身到时一定给武都头证明清白!”
峰回路转,一听武大郎的话似乎有转机,王婆喜不自禁地连声应道。
“哥哥你这是作甚?难道你要陷武二于不悌吗?!”
听完武大郎所言,仿佛受到什么侮辱似的,武松登时勃然大怒。
“这本来就是为兄的事,你又何必将清白的身子掺和进来。”
去了心结,从方才那般状若疯魔的状态下恢复过来,重新变回原先老实交巴的模样,武大郎苦笑着劝道。
“大兄不必多说,用自家哥哥的性命换来自己的前程,这种事情武二是断断做不出来的!”
一脚将地上的剔骨尖刀踢到手里,武松大步向王婆迈去。
“我这就杀了那老虔婆,断了哥哥的念想。”
说罢,等不及武大郎反应,武松手头轻轻一送,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嗬……嗬……”
不是说好要放我一条活路,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王婆犹然想要张开嘴,然后不断从口鼻溢出的鲜血却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现在我和哥哥一样,都是命案在身的凶徒了。”
将刀子丢在地上,武松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
“你……你这又是何苦?!”
急得跺脚,武大郎却是又好气又感动。
“现在哥哥怪我也没用了,方才的动静一定已经引起街坊的注意,当务之急是咱们兄弟俩早做打算,从这清河县城里逃脱出去。”
武松无比冷静地分析道,边说着,手头也在西门庆丢弃床头的衣物里娴熟地摸索起来。
意识到武松这是在找寻财物,咬咬牙,武大郎当下也是有了决断。
“我记得那厮曾给过这贱人一些金银首饰,我回去翻翻,顺便将家里值钱的物什一并带上。”
去了心魔,武大郎较之先前也不知不觉干脆果决了许多。
反正有脑海里的聊天群时刻保持联系,兄弟俩也不担心分开行动会出什么意外。
而群里,目睹了武家兄弟锄杀奸恶的快人之举,一众本就无法无天的武者更是拍手叫好。
便是像宁采臣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是嘴里喃喃念叨着诸如“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类的话语。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弹出一条不合众的消息。
群主王子文:“我不过才闭关没几天,你们这群沙雕群友又给我搞出事情来了?谁来和我说说,系统打补丁禁止红包发送活人又是怎么回事?”
群里空气突然安静。
岳不群:“……”
宁采臣:“……”
武大郎:“……”
武松:“……”
东方不败:“……不对,你们都是复读机吗?这件事你想知道,还得问法海小师父,是他出的主意。@群主王子文”
强行打断人类的本质,东方不败愉快地将法海给卖了。
眼见锅又重新飞回自己头上,早有所预料,法海轻咳一声将事情的缘由说了出来。
群主王子文:“……所以……我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想到?!”
闭关的密室里,王子文眼神幽怨,就连被破格选为姬家嫡系弟子的喜悦也被这份肉疼冲散。
他那叫一个后悔,早知道红包还有这个漏洞,自己当初那三千多点积分岂不是都白花了?
三千点积分啊,不是三十,不是三百,整整三千点积分,都快要够自己把百年老参当饭吃了!
群主王子文:“以后有这种好事,请务必喊上我,拜托了!”
露出同流合污的丑恶嘴脸,又闲聊了几句,因为有闭关修行的任务在身,没多久王子文再次下线。
而趁着群里这段时间水群的功夫,武家兄弟俩也都整理好了财物,清洗干净身上的血渍,又换了身衣物,兄弟二人正要出门,却被岳不群突然叫住。
“武家兄弟,不知二位以后又是做何打算?”
有什么打算?
武松被岳不群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粗略的想法。
“我依稀记得离清河县不远的地方有座二龙山,山上有一众好汉不堪官府的欺压,汇聚在那里,我想带哥哥去讨个前程。”
“那以你如今的本事,在那二龙山上能排上名次吗?”
没有说出自己的意图,岳不群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说到自己一身武艺,武松面上不禁露出颇为自得的笑容。
“不是俺吹嘘,俺这一身本事,在这方圆一府之地,却是从未遇上过敌手,相比放在整个大宋,也未必有几人是我的对手。”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太满了,良久武松又犹豫着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也曾听长官笑谈时提过,好像是说这世上也有能飞沙走石,招云唤雨的术士,神通端是可怕,寻常武人都不得近身,也不知是真是假。”
笑傲江湖世界,岳不群眼睛猛地有一道光亮闪过。
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岳不群如同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循循善诱道:
“武家兄弟,我有一场大造化要送与你们,却不知你们有没有那个胆量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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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劝人造反岳不群
“你要我们造反?”
水浒世界,听完岳不群建议的兄弟俩失声喊出。
完了意识到不妥,兄弟俩赶忙四下张望,生怕有人将他们的惊呼听去。
还好此时武松二人已经出了城门,人烟罕至,要不然单是这一声呼喊被有心人听去——
意图造反,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饶是武松胆大包天,都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岳先生说笑了,武二与兄长不过是大字不识的粗人,如何做得那通天的大事。”
尤有些后怕的武松连连回绝。
“武二兄弟不急,且听老夫分说,其余你自行判断便是。”
捋了捋长髯,岳不群似乎颇为自信武松二人定能听进去自己的话,有条不紊地说道。
“老夫所在的世界,前朝也有国号宋者,宣和年间也曾有宋江等人起义的旧事,其中一员大将便唤作行者武松!”
岳不群一言如同一声惊雷在武松耳边炸响。
“怎……怎么可能,武二岂是那等不忠不义之人,岳先生莫要再提。”
此时还没从朝廷都头的身份中彻底扭转过来,武松一听自己居然是造反大军中的一员猛将,端是惊得魂不守舍。
“如何不可能,武二兄弟,我且问你,若是今日没有聊天群一事,汝兄的下场又会怎样?待到你归来,倘若得知兄长为人所害,你会不会替他报仇雪恨?”
岳不群一连串追问后,武松的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试想了一番,但凡得知自家兄长被人害了性命,怕不是今日屠了这帮猪狗的就是自己了。
以自己的脾气,杀人之后是断断不会逃脱,到时即便县令再怜惜自己,可是法不容情,最好结果一个发配充军就已经脱不了了。
何况那西门庆又是当地富商,不知与多少当地显贵交好,他的家人万一出大钱买通县衙上的大小官人,只怕自己这趟便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果然,不等他回话,岳不群又说道:
“再者你杀了那西门庆,他的父母妻子定然是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一旦买通随行押解的差役要害你性命,你又可会束手就擒?杀了差役,那可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不知不觉已是汗流浃背,飒爽的秋风吹在身上,可武松只能感到遍体发寒。
但他没有说话,他还在等岳不群把话说完。
“等到武松兄弟落草为寇,当今这世道你也是知道的。朝政腐败,官家对外献币乞和,对内恣意搜刮,农民苦于繁重赋税盘剥,致流离失所。”
“如此世道,就算没有你,还有千千万万个遭遇同你们相似,被当地豪绅,贪官污吏欺压剥削的百姓。当他们连活下去都成为一种奢望的时候,你说他们如何不反?”
武松沉默了,作为寻常押解流犯充军的差役,他又何曾不知晓,被锁拿的平民之中也有冤屈无辜却被强行抓来冒名顶替之人。
但他能说出来吗,有宋一朝以文为贵,此中牵扯的干系,又哪里是他一个小小都头胆敢牵扯进去的?
要知道,杀了西门庆,他还有活命下去的机会,可若是将这遮羞布打破,那些背后的既得利者,怕不是要生生啖了他的血肉。
到时别说是他,但凡与他有关联的人,譬如他的哥哥,一个都逃脱不得。
单单他一个人,武松自然是无所畏惧,可要是把自己唯一的亲人都牵扯进去……这也是他装聋作哑的真正原因。
“岳先生,大家所求不过讨一口饭吃,可若是与朝廷官兵真刀真枪地拼杀,又会死去多少无辜百姓啊。”
一旁一直默默听着的武大郎突然开口,言语间有些犹豫。
他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小贩,拿别人热血换自家富贵的事,他确是有些做不出来。
“这个朝廷已经烂到透了,现在担忧死人?再过个十年,便是说这泱泱中原尸横遍野,都不为过!”
说罢岳不群冷不防放出一式杀招,竟是直接将靖康之耻的相关信息全部传了上来。
“这……这这!”
有聊天群直接将信息灌输到脑海里,便是武家兄弟大字不识,也被其中的信息量给惊呆了。
两位皇帝先后被金人掳去,后宫妃嫔公主沦为金国贵族胯下的玩物,中原百姓十不存一……
武松拿着行囊的手微微颤抖。
是被其中惨剧震惊,也是对赵氏皇族残害忠良,倒行逆施的愤懑。
泱泱大国竟被区区北莽蛮子击败,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现在你还想着寻处山头,安安心心当你的山大王吗?”
岳不群这时候反倒不再咄咄相逼,留出空间任由武家兄弟二人考虑。
武松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见到未来如此惨状,更是心中一团对赵氏皇族的无明业火熊熊烧起。
但转念一想,武松不免又有些犹豫——
“岳先生,可是我和哥哥都不是治理朝政,行军打仗的好手,又如何与朝廷相抗衡?”
见武松已入彀中,岳不群暗自得意。
“此事无需担忧,等下我便会把记载了此次起义的话本传与你,到时候你只需按图索骥,将其中一些名将谋士招入麾下,大事自然可成。”
“当务之急,便是先造势,正好利用此番你为兄长宁可放弃官位,惩戒那对狗男女的义事做宣传,博出一番好名声。然后再拿下那二龙山,创下一份基业,之后便可徐徐图之。”
“切记九字箴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其余若是遇上什么无法解决的难事,放在群里即可,几个世界的人替你们兄弟二人出谋划策,何愁大事不成?!”
岳不群的话仿佛有着异样的魔力,替武家兄弟勾勒着美好的未来。
一旁,旁观始终的法海也是同样目瞪口呆,话说岳老师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口才?
劝人造反,啧啧,真看不出来,闻名武林的君子剑,骨子里居然是如此无法无天之人!
不过法海也没有劝阻的意思,前世作为华夏儿女,无论如何都是避不开这段屈辱的历史。
若是没遇上也就罢了,可如今悲剧就在眼前,他却是无论如何都要管上一管。
“若是有敌不过的高人,到时唤我便是。”
法海微微一笑,却也是开了口。
……
状态不好,请个假,明天四更弥补
今天一天满课,又因为一些事情搞乱了思路,今天恳请读者老爷们给我休息一天。
明天没课,我调整好心态,保证四更,我说的!以破釜沉舟的决心,要是做不到,我就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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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白狐夜访
答应替武家兄弟坐镇后方,法海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毕竟按照水浒传中记载,那梁山一百单八好汉乃是是天罡地煞的星宿应劫转世,奉玉帝之命特地来闹一闹这大宋的盛世。
而从武松所言不难看出,如他这般的先天武者已经算是凡间的顶尖强者,即便存在修行之士,估计最多也不过抱气还丹的修为。
纵使天界与凡俗界有着差距,也决计不会是云泥之别。
倘若猜得不错,想来便是那方天庭的最强者,撑破天也就是个五阶的陆地神仙罢了。
自己虽说修为上或许要比对方低那么一阶,但二者的眼界见识却是远不能比的。
毕竟一者是所处世界只能容纳五阶的境界,而他四阶的修为则仅仅只是因为修行的年岁太少,积蓄不足而已。
何况加之师门赐下的几件佛宝傍身,就算打不过,对方想要把他留住却也是没那么容易。
而他想要试探水浒世界天上神仙的手段,也绝非一时兴起。
从进群后与其他人的交谈中,法海发现,虽然各个世界的神话传说在某些地方会有小的变更,但在大方向上却是殊途同归的。
要说这里面没什么名头,那是打死他都不信。
如今自己上头有灵山诸佛庇佑,姑且可以说是高枕无忧。
可终究是求人不如求己,而且不知为何,法海隐隐心有所感,似乎自己将来避不可免地要进了那趟劫难中走上一遭。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与其坐以待毙,亦或是把希望寄托在他人的怜悯上,倒不如不趁着这个机会,一窥天庭众仙的手段。
白蛇界那些天仙金仙级别的大佬,自己肯定不是对手,总不能换个世界境界低了两阶之后,还能一巴掌拍死他吧?
即便是因为世界的差异,参考价值也许并没有那么大。
但只要能由此类推出一位大能的底牌,就已经算是值回了此番费下的心思。
正是出于这种思虑,法海才会主动开口应下这回事。
毕竟说到底,自己如果想要前往水浒世界,就必须得到武家兄弟的同意。
在保护群员的人身安全这方面,聊天群一直都是想得很到位的。
那边,听说法海这个群里唯一指定大佬愿意出手,武家兄弟对视一眼,顿时心里喜不自禁。
无论如何,有大佬坐镇和没有大佬坐镇,这底气就是不一样的。
前者就算明知道眼前有百万大军,己方不过十万之众,也未必会有丝毫胆怯。
而后者即便已经坐拥半壁江山,在没有最后毕其功于一役之前,谁又胆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稳了。
“武二谢过前辈高义!”
双手抱拳,武松高声拜道。
“无妨,贫僧也只是看不得众生疾苦罢了。”
既然下决心要帮助武松二人,法海自然是受得起这一拜。
倒是一旁目睹经由的岳不群心中微微泛酸。
明明是我先,先给你指明道路的是我,先为你出谋划策的也是我,可是你却……
虽然他给武松支招本来就自己的意图在里面,但怎么看也都是对那俩兄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在虽然武松素来不拘小节,却也没有忘记正在一旁幽怨地恰着柠檬的岳老师。
一番好言安抚,岳老师脸上也有了笑容。
……
群里正聊得火热,忽然现实中法海眉头一皱。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持印的右手食指关节微屈,顷刻间一道金光飞了出去。
只听屋外一声闷哼,半晌,有敲门声略显局促的响起。
“施主请进。”
感应到来者的气息,法海微微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门吱呀一声缓缓被推开,白日里见过的那位胡大家有些不安地走了进来。
“奴家胡芊芊,见过小长老。”
道了一声万福,那身披素白狐裘的狐媚女子有些忐忑不安地抬眼望向法海。
“小小狐妖三番两次出现在贫僧面前,是想见识一番明王怒目吗?”
洁白如玉的面庞上看不出喜怒,法海如渊的威势压得胡芊芊喘不过气来。
好在法海此番不过是有意试探一下,不多时,青年僧人又收回屋内如狱般的神威。
“小妖自知瞒不过前辈,今天大胆前来拜见前辈,是恳求前辈能大发慈悲,挽救魏郎的性命。”
见法海收了气势,总算好受了不少,胡芊芊也是不敢托大,连忙躬身拜下,并将自己此行的来意说明清楚。
“魏子修身上的厌胜之术,贫僧想要解开倒也并非没有办法,可若是要我出手,你又能给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存心试探这只小狐狸一番,法海并没有把自己早已答应魏家父子的事告诉她。
“小妖幼时曾偶然得过一件法宝,除了能够使妖族无需紫府期的修为便能化形,还可以遮掩去人的气息。只要前辈可以救下魏郎性命,莫说此宝,便是要小妖性命,奴家也不会有一声怨言。”
听说对方可以治好魏子修,胡芊芊先是一喜。
可听得法海的条件,却是面色骤然变化。
半晌,咬咬牙,胡芊芊终是苦笑着答应了下来。
“你是说你这身画皮?”
如此距离,再加上直接动了天眼通,法海一下子就看出了这只狐狸精之所以能在修为散去大半之后,依旧能维持人形生活在城中,便是多亏了这身画皮。
“你莫要晃我,要知道没了这身画皮,以你现在的状况,别说维持人形,便是灵智也会逐渐消去,到时说不定你连魏子修的存在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为了一个凡夫俗子,这么做真的值吗?”
法海一声叹息,本来对方便是巅峰时期也不过是妖丹期的修为,能够化形都是借助画皮取巧。
如今更是散去修为,身家性命完全寄托在这身画皮上。
没有它源源不断地提供灵气,胡芊芊早就应该变回一只普通的白狐,浑浑噩噩度过余生了。
“芊芊的性命当初本来就是魏郎救下的,如今便是还与他又何妨,且当全了这段缘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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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各怀心思
小狐狸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凄清的笑容,随后余下的只有坚决。
“哦?你是他救下的?”
沉默片刻,法海突然开口,问题似乎颇有些没头没脑。
虽然胡芊芊不太明白法海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但因为是有求于人,自然还是老老实实讲了出来。
两人的故事乍一听很俗套。
大抵就是当年小狐狸渡金丹劫的时候出了意外,虽然最终侥幸撑了过去,但也因为伤势过重,被一名恰好路过的猎人给逮去。
因为小狐狸一身皮毛都被雷火烧得焦黑,显然没了卖与皮货店的价值,狐狸肉又有骚味,猎人一合计,索性在路边支了个摊,准备随便几个大钱便将小狐狸给卖了。
也是小狐狸命不该绝,正好遇上魏子修从学堂放课回家。
途中路过猎人的摊边时,魏子修见小狐狸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花钱将她买下。
之后,经过一年的悉心照料,小狐狸渡雷劫时造成的伤势也渐渐康复。
同时,也正是因为接近一年的相处,让小狐狸对这位正直善良的书生起了好感。
担心恢复后一身修为会引起城隍的主意,也是为了彻底消除雷劫的隐患,后来小狐狸寻了个空儿,又重新回归了山野之中。
本打算待到修炼有成,到时再借着画皮遮掩住自身气息,回到城中报恩。
谁料正好遇上魏子修被人用邪术散去三魂七魄,兴冲冲赶来报恩的小狐狸别无他法,又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死去,于是便向魏家父子道明自己身份,然后用一颗妖丹暂时救下了魏子修的性命。
事后隐隐发觉应该是自己家中出了问题,生怕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的大儿子再为奸人所害,魏元卿咬咬牙,舍下一张老脸恳求胡芊芊留下保护自己的儿子。
两人一番商议后,魏老爷自己出大钱特地购置了一条画舫,名义上魏子修是日夜寻花访柳,实则是在胡芊芊身边避难。
本来便对彼此都有恩情,再加上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来二去,两人便生了情愫。
“魏郎知我是妖物炼成人形,却没有半点惧怕我的意思,依旧待我如昔日一般。一世能得一双人,小妖已经死而无憾了。”
摇摇头,胡芊芊再次道了声万福。
“还请前辈,让小妖能见魏郎最后一面,待到明日魏郎痊愈,小妖自会将画皮双手奉上,如此便不打扰前辈清修了。”
说罢,胡芊芊便颔首从屋内离去,只余身后法海一人静坐不语。
……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得了消息的魏老爷就将一众家丁聚集起来,让他们将大少爷居住的小院团团围住。
说是请得高人替大少爷消灾除祸,严禁任何人出入打搅。
因为本身有事要忙,魏元卿便让自己的二儿子魏子羡代替他镇守在门口,吩咐了一通便急匆匆朝府外赶去。
起初,大伙儿还不怎么相信,权当是老爷爱子心切,又像往常一样被人给骗了。
出于对家主的尊敬,所有人只是在心里诽议,表面却不动声色。
可渐渐地,有金光从院中升起,伴着阵阵梵音低诵,仿佛将院子的外墙镀上了一层五光十色的琉璃。
众人便是再迟钝也该意识到这是遇上真正的高人了,顿时个个都打足了精神,生怕放一只苍蝇进去,坏了自家大少爷的性命。
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府中的有心人,可是大少爷院子外有来回巡防的家丁把守,一时间倒也没人敢起什么坏心思。
如此一直相安无事到晌午,不知何时又重新回到里屋的魏元卿有些坐立不安地看向法海。
“小长老,这么做真的管用吗?”
“急甚么,贵公子身上的咒厄已深,贫僧虽能以力破之,多少也会残余下一些隐患。倒不如将那幕后主使赚出,从她手里得了厌胜之法,对症下药,不好过这般如同无头苍蝇似的乱碰运气?”
法海倒是不急,甚至还颇有兴致地催动佛光将屋子内外都映得熠熠生辉。
“何况,昨日魏施主欺瞒小僧的时候,不还是胸有成竹的吗,怎么如今有乱了阵脚?”
兀地被法海揭穿,魏老爷老脸一阵羞红,刚要开口赔不是——
恰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动静,魏老爷的二房姨太,也是魏子羡的生母,突然提着一担食盒登门。
正要往里走,却被魏无羡拦了下来。
“怎么,连我都不能进去吗?”
二夫人过去也是红极一时的清倌人,才色均是一绝,后来为魏老爷赎了身,成了二房的妾室。
此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拦住,二夫人雍容华贵的脸上颇有些无奈,佯作生气地叱问。
“儿子答应过父亲一个人不许放进去的,若是就这么放娘亲进去,却是坏了规矩。”
躬身道了一句,魏子羡却是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你这个倔驴脑袋,娘是怕你们兄弟饿着,特地吩咐伙房做了些吃食拿过来,难不成连你娘都不放心吗?”
从食盒中取出几样小菜放在堂前的桌子上,二夫人用手指点了点魏子羡的脑袋。
“快吃吧,别把自己饿着。你兄长那份,等他好了我再让伙房重新做便是。”
“儿子谢过娘亲。”
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魏子羡难为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二夫人身旁坐下,拿起碗筷。
“多吃点,不够娘再让伙房去做。”
用手绢替儿子擦去衣服上的浮尘,二夫人关切地叮嘱道,接着仿佛不经意似的提了一句:
“我见这院子里金光灿灿,莫非那位小长老真是有大神通之人?”
“小长老可是有大本事的人,昨日儿子是亲眼见他踏水而来,脚下每走一步,都有莲花升起,端是神异。想来有他出手,兄长定能好转过来的。”
在大本事上刻意强调了一番,魏子羡也是有些称奇,一五一十将昨日发生的事告诉了二夫人。
而那妇人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儿子慢慢将食盒中的饭菜吃完。
末了吩咐丫鬟收拾完食盒,二夫人又施施然离开了院子。
只是才出门,一张秀美的面容顿时冷了下来。
“我的傻儿子,若是你那兄长康复了,你又拿什么与他争呢?”
喃喃的话语转瞬即逝,散落在微风之中。
身后,魏子羡默默看着自己母亲远去的身影,转身返回院内。
“娘,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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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弱问一句,第四更一点钟,不算第二天吧……
第55章 母与子
院子里,魏元卿脸色铁青,重重地将茶杯砸在地上。
“我本以为这些年过去,那贱人也许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便是这个时候,她还想着赶尽杀绝。同样是为人父母,难道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我倒想问问,她怎生得如此狠心!”
眼看魏老爷就要推门而出,还是法海劝阻了他。
“魏施主莫要着急,已经是这时候了,倒不如等尊夫人施展厌胜之术,我循着术式将这咒厄破解,施主再自决家事也不迟。”
“便依小长老所言,让那贱妇再逍遥一阵子。”
魏元卿冷哼一声,拂了拂衣袖不再坚持。
“子羡那孩子淳朴良善,怎么会摊上她这么个母亲!”
……
另一边,佯装无事地一路慢悠悠回到自己房内,二夫人再也维系不住面上的从容优雅。
随便找个借口宣称自己乏了,想要小憩上一会儿,二夫人将一众丫鬟从房里支了出去,目光阴沉地望向自己卧榻的边沿。
那里有一处暗格,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启用过。
又坐了一炷香的功夫,收敛起面上的阴沉,二夫人缓缓伸手从床榻内侧轻叩了几下。
却听喀嗒一声轻响,有机括弹开的声音,原本浑然一体的床身裂开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口子。
顺着洞口摸索了一番,二夫人从里面抽出一只胭脂盒大小的小箱。
扭开银锁,其中正安然躺着一只蓍草扎作的小人。
那蓍草小人初看平平,只是盯久了却总是让人止不住产生一种阴翳冷森的感觉。
黯淡昏黄的身上,几抹已经干涸的血渍尤为刺眼,翻到背后,十枚银色小针对应三魂七魄的位置,狠狠扎入其中。
透过草人身上的间隙,隐约可以看见一张明黄色的裱纸被卷成一团塞入其中,那上面记录的正是魏子修的生辰八字。
见到草人安然无恙,二夫人端是缓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隐总觉得这蓍草小人似乎比过去崭新了许多。
晃了晃脑袋,有些自嘲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在想些有的没的,二夫人正要伸手试图去将它取出,只是手伸到一半,复又定住。
有犹豫、狠厉、不忍的神色在她脸上来回浮现,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终是果决地一把将之拿出。
“陵儿,我知你是个好孩子,看重兄弟情义,若是让你知道娘亲所作所为,想来定然会阻拦我的。只是有些东西,如果你不去争取,就永远不会属于你,为了你的前程,就让娘亲来做这个恶人吧。”
嘴里喃喃念叨着,二夫人又从箱子底部取出一枚薄如蝉翼的刀片,刚要狠心割开手腕,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翠儿,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私自闯……咦,陵儿你怎么来了?”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猝不及防地二夫人只来得及将草人藏入袖中,接着转过身正要勃然大怒,待看清来人却是突然卡壳。
“娘,收手吧,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
缓缓阖上房门,魏子羡,也就是魏青陵,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母亲。
“陵儿你不是在替你兄长看守门户吗,怎么突然跑娘这儿来了?还有你说收手什么的,娘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
脸上笑得有些勉强,二夫人装作不经意将手心的蓍草小人藏得更深。
“娘亲,都到这个时候您还要瞒着我吗,真正用来咒杀兄长的那只蓍草人偶早已经被我掉包了,现在您手里握着的那只,里面写着的是我的生辰八字。”
听到魏子羡的话,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什么烫手山芋,二夫人一时没抓住,噗地一声闷响掉落在地。
“不,这不可能!”
犹然有些不信的二夫人慌忙跪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试图拆看蓍草小人想要一探究竟。
可是待她展开那张裱纸细条,里面却恰恰是她再熟稔不过的生辰八字。
“你是怎么发现的?不可能的,我明明藏的很好!”
一想到自己险些咒杀自己的亲生骨肉,二夫人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顾不上往日优雅的形象,颇有些歇斯底里地质问道。
“大兄高中榜首那天,我见娘亲心神不宁,本想宽慰一番,却是碰巧见到您去了一趟白岩寺。再回来,没过一晚上大哥已经疯了。”
见自家母亲露出这副狼狈的模样,魏子羡有些不忍,终不复先前那副漠然的神情。
“娘亲一贯喜欢将宝贝物什藏在那处,孩儿幼时贪食,寻觅零嘴时曾无意中发现过,这等邪物,想来娘亲也不会胡乱安置,于是孩儿便从那处找到了。”
伸手将二夫人从地上搀起,魏子羡眼眶微红。
“娘,就此收手好吗?便是没有魏府的资源,孩儿一样可以出人头地,为娘亲挣下一身诰命的。娘亲这样做,却是置孩儿于何地。”
“出人头地?你凭什么出人头地?!”
一把推开魏子羡搀扶的手,二夫人状若癫狂。
“他魏子修考不中功名,还有偌大一副家业可以继承。可你魏子羡不过庶出,除了考取功名这条路,你一无所有!”
“娘亲是贱籍,但久处风月之地,便是宣平一城,因为功名蹉跎了一生的秀才,娘亲见过何止百千,你真以为那条路就是这般的光明坦途吗?!”
“你可知道,你兄长高中榜首那天,宾客如云,却未有一人顾及我们母子,你知道娘亲心中有多怨吗?要不是魏子修废了,你觉得府中下人会当有你这么个主子吗?”
“娘亲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儿活的轻松些,难道这也有错吗?!”
魏子羡扑通一声跪在二夫人的面前,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却也是泣不成声。
“孩儿知道娘亲打小便疼爱孩儿,便是小时扑雀摔了一跤,娘亲都会心疼上半天。”
“若是别的什么事,孩儿都能依娘亲,唯独此事不行。拿兄长用命换来的前程,孩儿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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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感言
说实话,这次能上三江,挺意外的,也挺激动的。
写书快有三年了,不过期间没有一本能坚持到上架的,也算是鸽子中的豪杰了。
本来一开始是混二次元的,结果上一本写着写着放飞自我被封了,也不知道这本的书友里面有没有看过的。
这次写玄幻,纯属破天荒头一回,一开始就是看聊天群文最近比较火,然后正好自己也有个灵感,就好玩似的开了本新书。
结果,能一路吃推荐走到今天,甚至上了三江,还有小火一把的趋势,这是小萌新从未有想过的。
有了成绩,自然而然地也就有了野望,不知何时,我也产生想要迫切写好一本书的愿望。
为此,小萌新特地端正了态度,推掉原本玩儿似的大纲,重新认认真真构思了一遍。
当然,我也还要再次郑重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各位读者老爷,以及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鼓励我,将我一手拉回来的编辑盛夏大大。
没有你们的支持,没有你们的一路陪伴,我是绝对没有今天的成绩的。
大家热心的建议我都有看到,觉得有道理的我也都会虚心接纳。
我能回报大家的并不多,只有努力写好这本书,给大家一个良好的阅读体验,仅此而已。
最后,今天实在是撑不住了,本来想把第四更熬出来,结果一看妈耶什么玩意儿,果断删掉。
女装我认了,承诺放在三江感言是肯定不会删了。
等上架后一个月内肯定会履行承诺,说实话,好像还有些小刺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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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僵局
“你……你是非要气死娘亲不可,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可曾如此待你?你……你骨头怎么就这么贱呢!”
如玉般葱白的食指对向自己儿子的鼻尖,二夫人气得身子微微发颤。
“我最后再问你一声,你到底是要我这个娘亲,还是要那两个对你漠不关心的父亲兄长?!”
魏子羡还没来得及回话,忽然有声音自背后响起。
“子修自问素来视二弟若手足,未曾有过丝毫懈怠,敢问姨娘为何作出此言?”
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多时走进屋一个纶巾锦服,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
眼神清明,气质斐然,正是恢复了本来模样的魏子修。
被人害的整整三年为了保命不得不装作平日里最为唾弃的纨绔模样,就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也因为替自己凝聚魂魄眼看就要命不久矣。
便是魏子修素来待人和善,宽宏大度,也端端给不了二夫人半点好脸色。
“若是姨娘觉得子修有做得不足的地方,说出来我改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左右算计,给外人看了笑话。”
在二夫人绝望的眼神里,魏老爷与法海同样前后脚地从门外走了出来。
却是千等万等始终等不到厌胜之术发作,等察觉到魏子羡匆匆忙忙离去,魏家父子一合计索性也一齐跟了过来。
“老爷,我……”
见到自己的行径被揭穿,二夫人顿时一张脸吓作苍白。
正要狡辩,却被魏元卿打断。
“够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柳如意,昔日我可怜你本是金玉之质,不幸流落风尘,一时起意将你赎回家中。本以为你该知晓感恩,恪守本分,谁料……谁料你竟做出这种事情?”
魏老爷指着二夫人当面斥责道,丝毫不顾忌往日的夫妻情面。
“不守妇道,残害嫡子,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妇人?!”
怒斥完二夫人,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魏元卿转过身恭恭敬敬朝法海作了一揖。
“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事情,让小长老见笑。还望小长老能慷慨执义,破了这妖妇的咒术,魏某事后必有重谢。”
同样还了一礼,法海摇了摇头指向魏子羡。
“魏施主不必多礼,小僧先前所虑,不过是贸然行事,尊夫人会与贵公子玉石俱焚。现下既然已被掉包,自然也就无需多此一举,只待二公子将那邪物取来,小僧略使手段便能除去上面的咒厄。”
“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子羡,还不照着小长老的吩咐,快去将那件邪物找来。”
一听法海轻轻松松便能破除上面的诅咒,魏老爷登时面色一喜,连忙朝着依旧跪在地上的魏子羡催促道。
抬起头,咬咬牙似乎做出什么决定,魏子羡转过方向又朝自家父亲和大兄的位置重重低下头。
“子羡可以将那邪物取来,唯求父亲与大兄能答应我一件事情,若是我将那物什归还,父兄可以权当放过母亲这一回吗?”
“到这时候,你还要包庇你那个狼心狗肺的母亲吗?你看看她所做的一切,哪有半点为人父母的样子?!”
素来听话懂事的二子竟然为了那个毒妇求饶,魏老爷端是怒不可遏。
“母亲虽然行事乖戾,却是万般心思都为了孩儿。孩儿可以不接受她的做法,却不能不领了母亲的这份心意。”
魏子羡红肿着双眼抬头看向魏老爷,哭诉道。
“此间种种皆由子羡起,若是父亲要处罚母亲,还请连同子羡一并责罚。”
“你也要挟我?真以为我不敢这么做吗?!”
见话已至此,魏子羡还在替他母亲求饶,魏元卿也是髯须孱动,气得不能言语。
“子羡非是想要挟父亲,此即是子羡本心。”
擦了擦眼泪,魏子羡目光与魏老爷坚定地相对,未有丝毫退缩。
“好,好,一个个都有主见了!那为父就同意你,忠信,将族老们都喊到祖祠,从今日起我魏氏一脉,再无魏子羡的名字!”
忿忿地摔下袖子,魏老爷对着身旁的老总管冷声吩咐道。
从刚才开始就恍惚失神的二夫人,在听到魏老爷要将自家儿子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一张麻木的俏脸终于有了动容。
“老爷,求求你不要这样!子羡他也是你的孩子啊,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和那孩子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能这么对他啊!要责罚,你就责罚我一人好了!”
同样扑通一声跪倒在魏老爷面前,二夫人抓住魏元卿的袖子苦苦哀求道。
“知道母亲做错事,却亲亲相隐,这是不孝;知道兄长日夜受苦,却碍于私情隐瞒,这是不悌。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个时候还要替你说情!”
一把将二夫人甩在一边,魏元卿冷冷说道。
眼见自己丈夫油盐不进,二夫人一双杏眼慌乱在屋中找寻,最终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魏子修身上。
“子修,是姨娘错了,姨娘不该一时鬼迷心窍要害你性命!可是你弟弟他是无辜的,求求你看在子羡素来对你恭慕有加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好吗?姨娘给你磕头了!”
说罢,竟是真的重重扣在花岩地砖上,不多时地上已有了血迹。
魏子修有些不忍,可是一想到芊芊为了自己日夜受苦,甚至即将命不久矣。
饶是再不忍心,也不得不强迫自己铁石心肠起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子修可以放过姨娘一马,可是又有谁来换回芊芊的性命呢?”
“芊芊姑娘,此时又关芊芊姑娘何事?”
魏子羡错愕地看向自家兄长,不知他为何会提起这茬。
“姨娘昔日的厌胜之术,是用寿数散去为兄的三魂七魄,若是芊芊出手用性命相抵,为兄又如何等到法海长老路过的这天?!”
面色渐渐变冷,魏子修一想到昨日小狐狸与自己诀别,内心便隐隐作恸。
场面渐渐陷入僵局,谁都有解不开的心结,层层叠叠宛若绳索搭扣成死结,不得开解。
正当这时,法海突然一声佛号,缓缓开了口:
“小僧有一言,不知各位施主是否愿意听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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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白天课比较多,晚上回去了又被拉去做实验,暂时就一更了,明天看情况,来得及就多更一些。
第57章 魏子修的选择
“小长老但说无妨。”
魏元卿连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如今自家长子的性命周全还要仰仗面前这位高僧,魏老爷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魏施主的家事小僧本不该参与,只是贵公子与芊芊姑娘死生契阔的执守,便是小僧一介方外之人也动容不已,倒不如让小僧先医好他们,施主一家再做决断如何?”
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出尘姿态,法海轻笑着提议。
“小长老有救下芊芊的方法?!”
乍一听到法海所言,魏子修猛地呼吸急促了许多,不似作伪般一脸惊喜地看过来,略显迫切地追问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法海双手合十,低眉顺目道。
“孽畜,还不快滚过来多谢小长老慈悲。”
见魏子修一时喜出望外以至于失了仪态,魏老爷眼睛一瞪,完了又转过身一脸歉意地对法海作揖,忙不迭解释道。
“犬子对芊芊那孩子用情至深,一时有些失了礼节,还望恕罪。小长老大可放心,只要您能治好那两个孩子,日后老夫必定遣人为贵寺献上金身佛像一尊,以示魏家向佛之心。”
被魏老爷这么一提醒,魏子修也意识到是自己孟浪了,讪讪地收敛了表情,然而脸上的兴奋之意犹然可见。
“魏施主这份好意贫僧心领,只是救世济人本是小僧心愿,挟恩图报却是落了下乘。施主要是有心,平时多做些善事即可,这便是对小僧最好的回报。”
微微摇头拒绝了魏元卿的好意,法海话锋一转。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贵公子身上的咒术解开,不知二公子可否帮贫僧一个小忙,去将那厌胜之源取来。”
“子羡……谨遵长老法旨。”
与之前同父亲的倔强不同,这回魏子羡却是连忙一口应了下来。
他也不傻,法海方才这些话分明是在帮他们母子开脱。
今日之事,皆由母亲咒诅兄长而起,唯有得到兄长的宽恕,才是替母亲争取到从轻发落的机会。
而现在,兄长唯一的心结,便是那位命不久矣的芊芊姑娘,只要小长老能够治好她,以兄长平素的仁慈,最多也就是一番斥责冷遇而已。
较之巫蛊杀人的泼天罪名,却是天差地别。
想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颇有些君子欺之以方的嫌疑,魏子羡临走时看向自家兄长的眼神不由越发愧疚。
魏子羡住的宅子离自家母亲的小院并不大远,不过片刻功夫,便捧着一只盒子从外面匆匆返回。
“那件蓍草小人就在箱子里,因为不知厌胜之术该如何解除,子羡这些年一直未有敢碰过它。”
小心翼翼地打开尘封的盒子,里面蓍草小人身上的血迹依然是新鲜无比,仿佛才抹上去的一般,端是诡异可怖。
法海也不惧畏,随意伸出手便将草人拿出。
有丝丝血线从上面蔓延下来,甚至慢慢企图钻入法海的手中。
只是才碰到僧人光洁如玉的手掌,猛地一阵金光大作,血线顿时如同被烫到似的慌张收回。
“这孽障倒是欺软怕硬。”
看着蓦地老老实实将血线收回,突出贯彻一个怂字的蓍草小人,法海失笑一声,手头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半点迟疑。
用佛力包裹住镇压魏子修三魂七魄的银针,法海突然隔空将草人控住,掌心法力吞吐,一股巧力骤然作用在蓍草小人身上。
噗嗤一声闷响,宛若牛毛细针扎入皮革一般,银针猝不及防一下子倒飞出去,些许停顿后,有丝丝黑雾从银针退去后留下的细孔淌出。
似乎是有所感应,魏子修也是面色骤然一变,一抹嫣红涌上面颊,继而兀地吐出一口暗褐色的污血,体内原本被小狐狸镇压住的魂魄隐隐有不稳的动向。
“城儿!”
见长子气息紊乱,魏老爷颇有些担忧地望向魏子修。
“无妨,小僧这是在驱除贵公子体内的咒毒,这口废血吐出,对身子只会有益无害。”
察觉到魏元卿的担忧,法海还有闲情一心二用解释道。
而那蓍草小人也似乎预感到不妙,挣扎着想要摆脱法海的控制,有刺耳繁琐的咒厄之声从其中传出,端是乱人耳目。
只是微末旁门之术怎敌佛门神通,法海竖眉怒目作明王状,口中一声低叱,轻易便用佛门狮子吼将之破开。
被从草人身上祛除的黑雾逸散在空气中,企图逃逸。
然而早有准备的法海反手一道掌印拍去,顿时黑雾如同膨胀到极致的皮球,忽地一下子便炸开在空气中。
又伸手替魏子修体内度入一道平和的法力,替他调养了一番久为亏损的身子,法海这才散去透体佛光。
“幸不辱命。”
而早已等待不及的魏老爷一把抓住魏子修的手,急切地问道:
“城儿,感觉好些没有?”
“回父亲的话,孩儿感觉好多了,似乎身上解开了什么桎梏,头脑清明无比。”
好一番检查过自己的身子,魏子修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魏子修匆匆与父亲低语几句,又快步走到法海面前,一道长揖躬下身子。
“小长老之恩,子修没齿难忘。”
见他道完谢后,依旧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好似想要说些什么,法海哪还猜不出他的心思。
没好气地轻啐了一声,法海笑道:
“答应过你的事,贫僧自会办到。等下你将芊芊姑娘寻来,小僧自有办法保她这一身修为。”
“多谢小长老,子修这便将芊芊她唤来!”
魏子修大喜过望,急忙就要往门外走去。
“咳咳!”
魏老爷轻咳两声,止住了魏子修向外走去的动作。
“这么大个人了,急急燥燥的像个什么样子,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想着魏子修这三年来吃得苦,魏元卿终究还是叹了声气,没有过分苛责。
“你先说说,这事到底该如何解决,这些年来你吃的苦最多,为父想听听你的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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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白岩寺僧人
“姨娘所作所为固然可恨,但是二弟是无辜的,子修可以责罚其过错,却不能不考虑二弟的感受。”
“既然芊芊的性命,我也不是非要姨娘以命相抵,便在城里寻处僻静的宅子,每月供给银钱三两,任她悔过自新去吧。”
本来按照魏子修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怨念,是决计不会放过蛇蝎心肠的二夫人。
只是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家二弟的生母,又何况法海长老有治愈芊芊的手段。
魏子修思虑良久,终是不忍再看自家弟弟暗自神伤,还是选择放过那个害过他的女人一马。
只是对方的行为终究是扎在魏子修眼里的一根针,平心而论,他可没有那么粗的神经看着一个与自己有过仇怨的人整日在面前晃来晃去。
与其这般,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寻一处安逸的宅子随她自生自灭得了。
三两银钱的月供看似不少,换作寻常人家足够半年的开支,可是在偌大魏府,也就不过一等丫鬟的例钱。
莫说如今尊为魏府的二夫人,一应供给都是出自名家之手,便是以前在画舫当花魁的时候,日里头的花销都不止这个数。
作出如此限制,也算是对养尊处优的二夫人的一种惩罚吧。
“子羡,谢过兄长仁慈!”
本以为一纸休书被净身出户已经是最好的下场,没想到大兄还为母亲留了一处住所,虽说月例的银子少了些,但对于事前已有心理准备的魏子羡完全是意外之喜。
当即是再忍不住,声音哽咽地泣诉道。
二夫人也未曾想过做出这样的事情,魏子修还会选择放过自己,当下略显愣愣地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向魏子修。
“子修,你难道不怨二……我吗?”
“子修从未说过宽恕姨娘所为,不过是看在二弟的份儿上,小惩大诫罢了。若是姨娘真念二弟一片赤子之心,以后就不要再做这般错事。”
魏子修冷哼一声,朝魏元卿与法海拱了拱手。
“孩儿已经说完,余下全凭父亲安排便是。”
伸手捋了捋长髯,魏老爷沉吟片刻,挥手吩咐道:
“忠信,你便按照大少爷所言,去城西头寻处清幽的宅子给夫人修养,再寻两个手脚勤快,为人本分的佣妇去照料夫人的起居。”
一旁的老管家听后应了一声,默默退了出去。
等到老管家走远,魏元卿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回到二夫人的身上。
“今日看在子修他们兄弟二人的面上,老夫姑且饶你这回,若是再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就休怪老夫不念夫妻情分了,你可曾记明白?”
“妾身……谢过老爷,谢过大少爷。”半晌沉默,二夫人终究是勉强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只是脸上的灰败之意,却是再怎么也无法敛去。
“娘亲……”
魏子羡嘴唇微启,仿佛想要劝慰些什么。
只是自家父亲如今正在气头上,此时自己站出来恰恰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于是最终他还是徒劳地低下头。
然而站在一旁的法海却是突兀地开了口。
“夫人,小僧还有一件疑惑未曾得到答案,不知夫人可否替小僧解惑?”
“小长老可是疑惑我这厌胜之术是从何处得来的?”
看了魏元卿一眼,二夫人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
“正是如此。”
法海点点头,从他观来,二夫人身上无半点修行过的痕迹,甚至施展厌胜之术也完全是以寿命作为代价。
表面看来风韵犹存,但周身气血却是已然衰败犹如五十多岁的老妪。
今日经历了这么些事,临到头还被魏子修以德报怨,二夫人也是想开了,不做隐瞒地直接将一切告诉了法海。
“那日我心情不佳,便想去白岩寺替子羡祈福一番,保佑他来日也能高中。”
“或许是我当时忧虑的神情被人发觉,有个和尚莫名找上我,他言我儿本是富贵命,只是被……被人挡了运势,所以才一直默默无闻,只要我肯用他的法子,我儿将来必能前途无量。”
“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便同意了他作法。”
“白岩寺?便是那座送子观音十分灵验的白岩寺?”
法海微微皱起眉头,他依稀还记得昨日在城中闲游的时候,一直听人说那里僧人的好处。
怎么到了二夫人嘴里,却似乎有些藏污纳垢之所的迹象。
“城里也就那么一座佛寺,自然便是。”
虽然不懂法海为何这么问,二夫人老老实实回答道。
“佛门禁绝厌胜咒厄之术,如此小僧倒是有些好奇了。魏施主,既然此间事了,不如你我暂且就此别过……”
二夫人的话法海自然不会全信,毕竟人总是难免有将责任推卸给他人的习惯。
只是无论如何,这厌胜之术的出处总与那座佛寺免不了干系,存心想要眼见为实一番,法海于是便向魏元卿辞别。
“小长老,芊芊的身子……”
见到法海要走,没等魏老爷回应,魏子修倒是先着急起来。
“阿弥陀佛,芊芊姑娘的事情小僧自然记得,晚些时候小僧自会寻来替她治好身上的隐患,魏施主放宽心便是。”
清诵一声佛号,法海安抚魏子修道。
“那……小长老是外来人,前去白岩寺多有些不便,子修是当地人,对那里素来熟稔,不如便让子修一尽地主之谊?正好子修也可以借口病消还愿,消去那些僧人的戒心。”
犹有些不愿放法海离开,魏子修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小僧施展神通,来回不过炷香的功夫,却是不必劳烦魏施主了。”
法海轻笑着回绝了魏子修的好意。
若是白岩寺真如二夫人所言那般藏污纳垢,那么魏子修此行就是在送菜,如此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前往来的自在,免得到时还要分心去照顾他。
见法海态度坚决,魏家父子便也不再坚持。
不多时,一席白衣飘飘焉自魏府门前走出,脚下施展开,便是寸步天涯,向着白岩寺的方向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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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法海挂单白岩寺
白岩寺之所以被称作白岩寺,大抵是因为寺院刚好建立在白岩山上。
白岩山以遍体嶙峋的乳白岗岩著名,山势并不陡峭峻拔,与其说是山峰,倒不如说来的更像丘陵一些。
坐落在此间的白岩寺,属于方圆几十里数一数二的大寺,才在山脚下,法海似乎便已经能够闻见山顶上经年不息的香火。
拾阶而上,不过多久,一派恢弘的愿景出现在眼前。
连片的黄墙青瓦堆叠圈划出偌大一块平地,佛寺门前那两尊相对而立的韦陀菩萨更是威武不凡。
寺门大开,入目便是一尊卧坐佛台的弥勒大佛,体胖腹大,笑口常开,仿佛阅遍世间一切乐事。
正了正衣冠,法海摆出一副腼腆的笑容,朝寺门内迈去。
本来听见有香客上山的动静,门前那两位迎客僧心中一喜,正要上前相迎。
待到看清来者是个与他们一般无二的小和尚,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但法海还是能够敏锐地从他们眼中看出一些嫌弃。
“阿弥陀佛,小僧法海见过二位师兄。”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到法海上来便是尊称二位师兄,那两个和尚却也是赶忙回礼,态度也不知不觉好上了许多。
打过招呼,法海说明此行的来意。
“小僧自宁乡沩山寺一路云游至此,路过宝寺,想暂且留下歇歇脚,挂单几日,不知二位师兄可否行个方便?”
法海进门前曾经留意过,门口那两尊韦陀像手中所持降魔杵高高扛在背上,意味着这是一座大寺,可以供云游的行脚僧免费吃住三日,所以才会出此言道。
那两个僧人对视一眼,仔细想了想,却是方圆百里都未听过名叫沩山寺的大寺,不免眼中多了些轻视。
犹豫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试探着开口询道:
“留宿几日……不知师弟可否有度牒?”
“这个自然是有的。”
听到对方的语气,知道这件事姑且算是成了,法海笑着从袖中掏出一本度牒,递了过去。
验了验法海的度牒,发觉不曾有假,刚才开口那僧人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将度牒还与法海,方语气有些勉强地说:
“若是止留宿几日倒也无妨,不过寺里时常有贵人亲眷到访留宿,求佛祈愿,你在寺里千万莫要乱走,以免冲撞了贵人,可曾记住?”
“阿弥陀佛,小僧自然省得。”
法海忙不迭一口应了下来。
见对方态度甚恭,那迎客僧也没法挑出什么刺来,只得憋着一口气催促一旁的师弟。
“觉思,还不快领这位师弟去客房住下,顺便往方丈处报备一声。”
“为什么老是我?你倒乐得清闲自在……”
嘴里嘀咕了几句,另外一个年纪小上一些的僧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没好气地对着法海呵道。
“兀那僧人,还不快跟上我。”
“那就多多麻烦师兄了。”
法海脸上尤且还带着温和腼腆的笑容,像极了入世未深的纯萌新。
一路七拐八拐行至一处偏僻的客房,觉思捏着鼻子打开房门。
大概是太久没有人居住的缘故,客房里还泛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寺里人手不足,往日里挂单的僧人也不多,就没怎么打扫,还望师弟莫要嫌弃。”
觉思嗡声嗡气地说道,脸上还有一丝掩藏地很好的幸灾乐祸。
“无妨,能有一处遮风挡雨的住处,小僧已经很知足了。”
绕着房间内走了一圈,屋子不大,倒也五脏俱全,被褥虽然老旧,却也是干净清爽。
法海依旧一副腼腆的模样,神色似乎还带着些满足和感激。
越发笃定对方不过就是哪个小破庙里出来的行脚僧,觉思随便与他应付了几句,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待到觉思走远,法海脸上的笑容依旧,似乎不以为意。
将窗户打开,透了透霉味,法海这才又慢悠悠走出屋去。
对方只说不让他乱走,免得冲撞了贵人,但无论如何,和尚拜佛念经应该都不是什么冲撞的事情吧?
……
且不说法海这边的事情,另一边,方丈的院落里。
“事情大抵上就是这样。”
先前招待过法海的觉思,正一脸恭敬地对着某人如实汇报之前的一切。
“哦?照你看,那个和尚有什么问题吗?”
听完觉思所言,那人皱了皱眉头,反问一句道。
“依弟子所见,那小和尚不过是那个小庙里出来的行脚僧,不像是见过世面的模样,便是让他留宿几日也无妨,方丈大可放心。”
觉思对于那人的谨慎倒是不以为意,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样,觉思你找几个弟子陪着他,名义上是讨教佛法,若是他有什么不对——”
被觉思称为方丈的中年僧人脸上露出一个凶恶的神情,左手并指作刀状,狠狠往下一劈,然后很快又恢复作一副慈祥和蔼的高僧模样。
“弟子遵命!”
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觉思连声应道,忽然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弟子还有一件事要禀报方丈。”
“什么事情?”
对方刚要转过身,听到觉思的话冷不防又回过头来。
“那小和尚生得颇为俊俏,弟子记得前些日子,巡抚夫人不是恰好问过寺里有没有俊俏的小和尚,方丈您看不如……”
觉思挤了挤眉毛,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
方丈倒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了半晌,方才摇摇手。
“此事休要再提,那小和尚来路不明,万一是哪里派出的细作就糟了,还是不要凭生事端的好。”
被方丈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觉思也不恼,又恭敬地应了一声,便要从房里退出去。
走到门口,蓦地又被方丈叫住。
“记得过些时候吩咐伙房给那小和尚送些素斋,挑点吃剩下的馒头咸菜便成,面上莫要短了礼数。”
待到觉思走开,方丈才面无表情地眺望窗外,最终喃喃自语:
“且再等上两日,若是这几日里他老实本分,倒也未必不可以拉他入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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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送子观音
出于谨慎,从房内走出来以后,法海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探寻这座寺院的秘密。
先前上山时,因为被门口两名知客僧唐突拦下的缘故,法海尚未能够好好一览寺中的风光。
如今落得清闲,自然免不了一番参拜。
入门没几步,一汪碧波荡漾的荷塘便映入眼帘,池中不分一年四季都盛开着满池粉白的嫩荷,殊为神异。
有好事的香客见法海疑惑,也乐得向他告知,原来这其中还涉及到昔日白岩寺开宗立寺时的一桩往事。
据传百年前,这偌大一座白岩山还是荒郊野岭的时候,白岩寺的开宗祖师智贤和尚曾于此苦皴凿洞府,苦修佛义。
奈何智贤愚钝,遍观佛经而不可得,日过有旬,眼看便要支持不下去。
恍惚之中,忽见得天地间有梵音诵唱,天花乱坠,地涌清泉,观世音菩萨自虚空凭生,为他现身说法,开解佛门五味百法。
陷入顿悟的智贤和尚再清醒过来,却见天色如常,菩萨也没去了踪影。
本以为此间种种不过是浮光幻影,然而仔细观之,却蓦地发现原本白石嶙峋,空无一物的乱石间居然凭空生出一汪碧泉,明明是冬季,仍有朵朵粉荷漂浮其上,丝毫不显颓意。
待到这时,智贤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真的遇见菩萨垂怜,开引世人。
以泉水解渴,莲子充饥,如此反复之下,智贤和尚又在那白岩山上苦修十数载,终于心有所得。
感念菩萨成道之恩,于是便在这白岩山上亲手一石一木地搭了座观音殿,立下白岩寺一派的传承。
延续至今,几代人的发展,不知不觉竟已是方圆数十里最大的寺庙。
荷塘上有一道白石构建的浮桥曲回,从桥上迈过,没几步路便是两座宏伟瑰丽的佛殿。
佛门以右为尊。
靠右手边略微高大上一些的是药师佛殿,左边低矮上几分的则供奉着观世音菩萨的金身法相。
大殿上,晨钟暮鼓被随意摆放在佛前,更有甚者上面都附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好些僧人忙着替香客解签祈福,却不见有一人安坐佛前诵经念佛。
摇摇头,合手默诵了一边心经,法海绕过大殿又朝后边走去。
除了居中两座大殿,寺庙后方还有一排鳞次栉比的殿宇,自右往左依次供奉着其余一些菩萨罗汉的法相。
最右一间明显较之别处香火要旺上许多,便是殿宇都能看出有重新翻修的痕迹,想必应该就是供奉着那尊据说百试百灵的送子观音菩萨了。
只是法海站在菩萨像前,无论天眼通如何施展,却是看不出半点神异之处来。
正好遇见有夫妇面露忧色地迈入门槛,不多时丈夫又独自一人欢天喜地走了出来,唯独不见了那名面容姣好的妇人。
法海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地将之拦住。
“阿弥陀佛,小僧法海,见过这位施主,敢问施主贵姓。”
诵了一声佛号,法海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模样。
“免贵姓吴,不知小长老有何吩咐?”
本来被人拦住还有些不耐烦,正要呵斥,可见到询问自己的是寺中僧人,那汉子却是连忙摆出一副笑脸来。
“吴施主,不瞒您说,小僧刚好云游路过宝地,听闻这寺中送子观音十分灵验,心中颇有些好奇,不知施主可否为小僧解惑一番?”
法海一脸诚恳,配上那张平平无奇的帅脸,很是让人不由得升起好感。
那汉子也不回绝,或许因为心中了却一份挂念的缘故,倒是兴致勃勃同法海叨唠起来。
原来起先这寺中并没有什么送子观音灵验的传闻,还是这任方丈主持寺庙以后,忽有一日梦见送子观音与他讲道,说是佛主为宣平城中十万佛众诚心所动,特遣她法身降世,为那些乐施善行之人福泽子孙。
凡是家中长久积善的,将女眷在菩萨面前静坐一日夜,必能得出子嗣。
一开始,城中百姓对这种说法还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陆续见有拜过送子观音的人家诞出子嗣,渐渐凡是生育艰难的家庭,纷纷都阖家上山祭拜。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菩萨赐福,那些拜过菩萨之后肚子依旧没有动静的,按照方丈所言,是祖上未曾积善,故而不能福泽后人。
面前这位吴姓施主,是城中一处钱庄的掌柜,也是年过三旬不出子嗣,这次向寺里捐了好大一笔香油钱,才得了机会让菩萨为自家夫人开光祈福的。
又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那汉子带着笑容地离去,只是走时步伐明显轻快了许多。
目送对方离去的身影,法海眼神流露出些许怜悯。
若是他方才没有看错,那男子内火虚旺,肾水衰竭,一看就不像是能够有子嗣的样子。
倘若日后他家夫人身子有孕,法海都不知是该祝贺他还是该怜悯他。
正当法海胡思乱想些什么,忽然背后有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法海定了定身子,却是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小和尚,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在四内乱跑,以免冲撞了贵人吗?方丈好心允许收留你几日,要是你还不知好歹,就休怪俺们翻脸不认人了。”
法海转过头,却是除了先前将自己引进来的觉思,还有两个肥头大耳的僧人。
“阿弥陀佛,觉思师兄,师弟只是存心想要祭拜一番寺内供奉的菩萨,不会乱走的。”
法海故意做出一脸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容,口口声声端是恭敬异常。
颇有些受用,见法海确实没有怎么乱走,觉思这才语气缓了些。
指了指身后两名和尚,觉思笑着对法海说道:
“觉明、觉远师兄是寺内颇有辩才的僧人,听闻师弟一路云游至此,想来眼界定然不凡,故欲与你讨教一番佛法,师弟应该不会推辞吧?”
“……”
我还有推辞的可能吗?
看着觉思背后对自己露出核善笑容的两个僧人,法海嘴角微微犯抽。
……
第61章 敕令拘神
送走两个尤且有些意犹未尽的和尚,阖上房门,法海脸色略显苍白地坐回蒲团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讨教佛法输给对方不难,难的是把自己强行和他们拉低到同一水平,再佯装成被对方用丰富的经验打败。
就好比你和小学生比赛算数,用尽莱布尼兹公式、洛必达法则、泰勒公式……废了三五只铅笔几十页稿纸,好不容易假装得出7+8=16,还不能被看出是在明显放水。
当然,法海很怀疑就算自己明着面放上一个指尖宇宙的水,对方能不能看出来都不一定。
一间特别灵验的佛寺,和一群不通经文的和尚……怎么看这间白岩寺都透着浓浓的怪异味道。
那边觉明觉远甫一走出客房不久,觉思就从一边的角落迎了出来。
“如何,那个小和尚有没有什么问题?”
觉明摸了摸油光发亮的大光头,颇有些自得地笑了。
“那个小和尚还算有慧根,虽然不能与俺们比,但也能看出认真钻研过佛经,应该就是个寻常的云游僧,大……方丈他应该是想多了。”
“没问题就行,寺里住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和尚了?还钻研佛法……快去伙房用饭吧,看你俩今天也算勤快,晚上菩萨布施送子勉强算你们一份。”
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觉明的自吹自擂,觉思三言两语便将那两名僧人打发。
“多谢三当……”
一听觉思许下的允诺,二人顿时喜不自禁,匆忙道谢一番便要往伙房奔去。
“记住在寺内要互称法号,要是哪天因为你俩说漏了嘴,坏了方丈好事,看我不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粗暴将二人未完的话语打断,觉思似乎还有些觉得不稳妥,着重又强调了一句。
猝不及防见觉思冷下语气,二人赶忙唯唯诺诺地一阵应和。
等二人走远,觉思又望了几眼法海所在的客房,这才幽幽地踱步离开。
而客房内的法海只是闭目坐在蒲团之上,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多时,面前传来门扉开阖的吱呀声。
法海缓缓睁开眼,却见一个小沙弥提着件小餐盒走了进来。
“觉思师兄让小僧给法海师兄带些吃食,今日有贵客临门,伙房不对外开放,又如今米价不低,寺内又要养这么多僧人,些许粗茶淡饭,还望师兄见谅。”
一边说着,小沙弥一边从餐盒里取出一碗稀粥,两碟腌菜,递到法海面前。
“无妨,出家人不以口舌之欲为乐,些许饭菜果腹即可。”
双手合十,一番念诵,法海右手拿起筷子,挑了一筷腌菜放入嘴里,微微一愣,却是又装作若无其事咀嚼起来。
“那还请师兄慢用,师弟先告退了,过会儿自有其他人替师兄收去碗筷。”
见法海没有什么厌嫌之色,那个小沙弥顿时一颗心安顿下来,说着便要告辞。
“你且等一下。”
法海却是突然将他喊住,抬头慢悠悠问道。
“敢问师弟,寺内诸师兄弟都是一起用斋的吗?”
“这个啊……好像是因为寺中僧人众多,一次做不完给全寺的饭菜,所以内院的师兄们都是和我们分开饮食的。”
摸了摸脑袋,尽管不明何意,小沙弥还是一五一十将事情告知法海。
“是这样吗?贫僧知道了,谢谢师弟。”
待到小沙弥走后,法海方才放下筷子,端起粥碗又抿了一小口。
砸了咂嘴,果然先前不是错觉,这腌菜与稀粥里分明都带着些牛羊的油腥味。
修行到法海这个境界,五感通明,能目摄八方,能尝遍百味。
虽说还没到尝过一遍,就能将做菜流程说个透彻的地步,但若仅仅只是分辨其中滋味,却是不难。
若是法海没有料错,炒制稀粥腌菜的锅釜,应该之前常有蒸煮大肉,这年头油腻的铁锅很难彻底刷洗干净,久而久之免不了带上一丝牛羊的腥膻。
喝酒吃肉,显然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干得出的事。
原始佛教戒荤腥,荤即是有恶臭或异味的蔬菜,腥则是泛指一切肉类。
只是古之僧人沿门托钵,主家施舍难免会有肉类亦或是油腻,佛陀慈悲,不律人以严,便有了允许僧众食用三净肉一说——
即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所杀。
后来南朝梁武下诏禁绝僧人食肉,以绝杀生之念,从此寻常世俗寺院都不再食肉。
白岩寺僧人的所作所为,且不说早已触犯了俗定的戒律清规,便是与佛陀所允,也是背道而驰。
白岩寺僧众上百,内院大和尚更是不少于四五十之众,光是内院僧人统统食牛啖羊,一天的消耗就不下两头。
而一旦僧人有了需求,那山下屠夫每日多宰杀的两三头牛羊,这份杀孽无论如何都必然与山上僧人挂上钩了。
不为己所杀,也就自然不攻而破了。
须知道,吃不吃肉从来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滋养僧人居士的慈爱之心,没有了需求,又何来生起杀生之念。
若是连这一点都悟不透,又如何称得和尚二字,不过是披着僧衣的屠夫罢了。
若是白日里法海还有所顾忌香客安危,故而未有轻举妄动。
但眼下,月上树梢,寺庙封绝,显然也就没了那层顾忌。
袖口一张,珍珑剔透的雷峰宝塔滴溜溜飞了出来,化作一道流光将整座白岩山裹挟。
而雷峰塔化作的光幕,不过微微闪烁,又很快消散在浓浓夜幕当中,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差异。
但若是有修行的人经过,自然会发现有大阵将整座丘陵封锁,许进不许出。
同时法海右脚足尖点地,手中掐了一个佛印,口中尚且念念有词:
“吾奉地藏王菩萨,敕令土地,速速前来。”
一道金光佛咒被打入地下,有渺渺神光直通天地幽冥,与天地间某种意志产生共鸣。
下一刻,一名羽扇纶巾,儒袍秀髯的中年男子兀地出现,带着些许懵逼,直到看见法海,方才忙不迭捧手作揖道:
“小神白岩山土地方源,见过长老。不知长老唤小神前来,有何贵干?”
……
第62章 那位大人
低眉敛目站在法海身前,方源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生前左右不过是宣平县城附近一处村子的里正,为救一落水孩童不幸溺亡。
因为平日里为人仗义,品行端正,死后得到乡人祭祀,侥幸被敕封为白岩山土地。
然而终究是被束缚在白岩山这块弹丸之地,既不如天庭众仙来的逍遥自在,又不如一县城隍那般香火不灭。
修为也只是将将筑基初期的样子,怎敢在法海这个佛门高僧面前装大。
“阿弥陀佛,小僧法海,今日求见白岩山土地,却是有一事相问。”
法海作揖道了一声佛号,态度也颇为和善。
“长老尽管问便是,小老儿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哪敢受法海的大礼,方源连连侧过身子,一边回礼道。
“尊神身为白岩山土地,想来对这白岩山上的情况应该是了若指掌。不知尊神这些年可曾注意过,这寺中的和尚……有没有什么行为怪异的地方?”
听闻法海提出的疑问,方源皱了皱眉,沉思一会儿后,苦笑着摇摇头。
“长老不知,这白岩寺中的僧人虽说是一代不如一代,但当年的开宗祖师智贤大师却是有真修为的高僧大德。”
“他老人家荣登极乐之时,曾在这寺里留下一件法宝,内里自成一派空间,能够轻易遮蔽小神的神识。”
“小神这次侥幸能够进来,还是得了长老佛光的接引,因而长老若是想要了解这白岩寺的情况,却是问错人了。”
言罢方源一脸小心谨慎地看向法海脸色,生怕自己的回答惹得这位大能不渝。
“是这样吗?”
倒没有迁怒于人,法海眉头微锁,接着似乎验证真伪一般,试探性地分出一缕神念。
果不其然,还没等神念逸散到半空当中,兀地一道莹莹白芒扫过,一股祥和慈悲的意志便又将他反弹回来。
好在对方似乎没有杀伐之意,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便又再度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先前种种只是二人错觉一般。
将神念重新纳入体内,法海眉头紧锁。
他方才上山时并未受到什么阻拦,就连放出雷峰塔也没有遭受任何干预,便是佛力沟通幽冥,唤出一方土地神,那道白光都未曾有过半点抗拒——
莫非……智贤禅师留下的这件法宝,仅仅是用来守护寺中僧人免遭邪魔外道的窥探,却不会对佛门中人不利。
如此想着,法海又试探着分出一道神念,不过这次他去在神念中注入了煌煌坦荡的佛力。
神念在法海希冀的目光中,悠悠然绕着白岩寺上方周游了一圈,又滴溜溜回到法海身前,这次却是没有再遭遇先前那道白光。
果然,智贤禅师留下的后手,并不会对法海这类正统佛修起作用。
宛如服下一粒定心丸,法海忽地听见身旁土地神方源一声惊诧。
“对了!”
见到法海投来探寻的眼神,方源不由露出一阵讪讪的笑容,之后便连忙解释道。
“果真是年纪大了,瞧小神这记性,这才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寺中确实出过一桩稀奇事情。”
“好像是一个叫沙福林的匠人,大清早来寺里寻事。说是他家娘子昨日来寺中烧香拜佛,不料这一去却是再也没有回去。捱了一晚,那汉子思妻心切,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就跑来这白岩寺当中。”
“那汉子一口咬定他家婆娘是在烧香后失去踪迹的,然而寺里的大和尚却纷纷称未曾见过那妇人,即便他引来官府差人将寺庙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事后那汉子也被以诬告的罪名给打了二十大板,再后来小神就未有听闻过那人的消息了。”
沙福林?
甫一提起那位大人的名讳,就有莫名的恶寒涌上法海心头。
吓得他端是连忙收敛心神,赶紧打住,顿了顿又继续问道。
“那尊神不知是否有见过他的妻子?”
“这个……每日进香的信众不下数百,小神却是未有挨个仔细辨识过。”
方源老脸羞红,眼神也微微有些躲闪。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都有个打盹的时候,尊神不必自责。”
笑了笑,法海并未有在这一点上过分纠结。
“那按照尊神的看法,那沙家娘子的失踪是否与这白岩寺内的和尚有干系?”
“这……”
方源看了看法海脸色,有些迟疑。
“尊神不必顾忌小僧的感受,佛门弟子旨在救世济人,若是门中有藏污纳垢的腌臜事儿,小僧说不得也要一展明王怒火,烧尽那等波旬信众。”
有了法海这一承诺,方源尤且吞吞吐吐说道。
“长老这等虔诚高功自然使人敬佩,只是这白岩寺的僧人……平心而论,自从老方丈前年圆寂之后,小神却是觉得有些走入魔道。”
“哦?尊神何出此言?”
法海有些好奇。
“小神是这方圆十里的土地,每每有见到屠户杀羊宰牛运往山中,虽不曾亲眼所见,但想来除了那群和尚,谁还有那么大的胃口日啖一牛一羊。”
“小神曾听智贤禅师有言,佛主禁食荤腥,旨在克制本心。”
“若是连一时的欲望都无法克制,一旦破戒,底线只会越来越低,便是做出害人性命,淫其妻女的恶事,却也是意料之中。”
见法海听闻后望着他凝思,方源慌忙讪笑着打诨道。
“小神胡言乱语,胡言乱语,让长老见笑了。”
“不不不,倒是尊神的话让小僧深有感触,修行一途,贵在自律,贯彻始终。”
伸手虚按住白岩山土地,法海摇摇头安抚道。
“口中破贼易,心中破贼难。纵使念上千万遍阿弥陀佛,若是心中无半点信念,又与魔道何异?”
“看来今日,小僧免不了要替智贤禅师清理一番门户了。”
有琉璃净火自僧人眸中渐渐亮起,似明王忿怒,暗金流光盈于身外,映得他恍若罗汉降世,神威煌煌。
却在此时,有一剑自阴影中刺出,直直瞄向法海的后心,如白虹贯日,气势凛然,一去不返。
……
第63章 你们在哪里?
“长老小……嗯?!”
因为与法海相对而立的缘故,方源要更先一步注意到那抹突兀亮起的寒光。
刚要骤然一声惊呼警示对方,却不料被眼前的一幕怔住——
却见法海如同早有预料到一般,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挡在背后,双指宛若精金浇筑成似的,牢牢将那三尺青锋夹死。
未能预见法海居然仅仅止用两指,便轻易挡下了自己的蓄意一击。
暗中之人见一计不成,眼中闪过一抹决意,猛地将手中利剑一搅,竟是意图直接削去法海的双指。
假想当中法海撤手的一幕并未发生,在偷袭者懵逼的眼神里,法海只是手头微微用力,如同折断一根细木签,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宝剑折成两截。
“阿弥陀佛,小僧却是不知做了什么错事,让施主下如此杀手?”
转过身,法海颇有些纳闷。
自己好端端地什么坏事没敢,居然还会有人想对自己不利。
若非先前分出神念试探智贤禅师留下的后手,阴差阳错也让他察觉另一道陌生的气息,说不定他就……好吧,单看对方这水平,估计刺上几万剑都一定不能破防。
抱着想看看对方究竟要做些什么的目的,法海起初并未作声,直到那人猝然发难的时候,方才将将出手抵住。
来者似乎为这一天准备了许久,浑身被黑布蒙住,看不出半点异样的神色。
眼见不能得逞,那人倒也光棍,从袖中掉出两枚竹筒,嗤的一声烟雾弥散,竟是想要浑水摸鱼地偷偷溜走。
法海哪能如他所愿,右手挥出,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法力构成的佛掌已经将烟气吹散,顺势一巴掌将那人呼在墙上,不得动弹。
“现在,不知施主可否愿与小僧谈谈。”
慢悠悠走到对方面前,法海挥手一道微风,揭去了那人面上蒙着的黑色纱布。
“咦?你是沙福林?!”
没等对方作出回应,尾随其后跟来的方源倒是一声轻咦。
夜行衣遮掩下是一张丰神俊茂的中年男子面孔,就是可惜眉宇间的凶狠之意破坏了整体的儒雅之意。
然而即便如此,依旧与法海原先所预想的憨厚老实丝毫不搭边界。
“他就是沙福林?”
法海听到方源这声惊呼,先是一愣,不过略微思索,顿时恍然大悟对方哪来的杀意。
原来是将自己当成这座寺里的僧人了,对待自己的杀妻仇人,沙福林又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
“落到你们这群贼秃手里,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沙福林但凡皱一下眉头,便是你们这帮直娘贼养的!沙某只恨未能将你们这些畜生统统杀死,好报过我家娘子的大仇。”
沙福林一口浓痰呸过来,却被法海身上亮起的佛光挡住。
“沙施主这么做,却是有些不辨是非黑白了。偌大一间寺庙,难道连一个好人都没有,施主这么行事就不怕伤及无辜吗?”
觉得对方做法略微有些偏激,法海皱了皱眉头。
“呵呵,这寺中估计也就门口那两尊韦陀是清白的,其余哪个不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沙福林扭过头,一双血目死死盯着法海。
“我那日左等右等,等不得我家娘子回家,夜间兴许是太困了,一不小心入了梦里,却……却不料……”
似乎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情,沙福林声音渐渐哽咽。
“梦里,我家娘子与我说……说她未曾提防被人用迷药在偏殿迷昏,待到醒来,却是三四个贼秃光着膀子一圈围在她周遭,我家娘子性格刚烈,因为不堪那等淫僧的羞辱,便一头撞死在佛殿上。”
“可即便如此,那群直娘贼甚至连一丝害人的惶恐都没有,任由我家娘子尸身暴露在殿上!你们这等丧尽天良的老猪狗,还敢问有无冤枉?!”
说到动情处,沙福林声若泣血,须发俱张。
“你确实误会这位小长老了,法海长老乃是得道高僧,云游路过本地,今日才在这寺中投宿。我乃白岩山土地方源,难道我的话你都不信了?”
方源轻咳一声,见法海缄默不语,不由站出来替他打抱不平。
“阿弥陀佛,尊夫人的事实在抱歉,佛门出此败类,却是我等看管不严的结果。”
法海低沉着嗓子道了声佛号,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托词。
他并不怀疑对方所言孤魂托梦的真实性,毕竟这方世界有道法神通,自然也不乏妖魔鬼物。
含冤而死之人,若是机缘巧合遇上些特殊的环境,未必不会有转化作厉鬼的可能。
只是白岩寺有智贤禅师留下法宝镇压,那厉鬼估计才刚诞生便被消去了一身戾气,能够坚持到托梦与沙福林,也是那家娘子意念坚定的结果了。
沙福林的妻子为佛门败类所害,这笔账无论怎么都最终须记在佛门头上,身为大宗沩山寺的当代行走,法海却是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松手散去禁锢住沙福林的法力,法海伸手想要将对方扶起。
然而沙福林只是踉跄两步,之后猛地一巴掌推开法海伸出的援手,被愤怒扭曲的面庞竟是露出几分癫狂的笑意。
“看管不严?呵呵,好一句看管不严啊!”
“这位小禅师,这位土地爷,沙某就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
“我家娘子那么虔诚地笃信菩萨,可偏偏就是在她日夜祭拜的菩萨面前,那群贼秃侮辱了她,害死了她,我想想问,全知全能的菩萨那时候在哪里?”
“禅师与土地神通广大,对付我一个凡人不费吹灰之力,可是那些贼秃在行恶的时候,你们为什么又不现身?”
“我上门讨问公道,揭露那些和尚恶行,被他们串通差役杖责的时候,甚至他们事后还要偷偷杀我灭口,你们又在哪里?”
“这世间苦多,豺狼纵横,你们这些所谓的得道高人又在何处主持公道?!”
“……”
“问完了吗?”
看着沙福林几乎快要挤到他面前的怒容,法海的神色反倒忽然平静下来。
“这些问题……小僧也回答不上来。所以接下来,小僧想要去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沙施主愿意同行吗?”
……
第64章 当真作孽
孙红玉,便是法海先前所遇那位吴掌柜的妻子。
夫妻二人自婚后十数年一直无所出,无可奈何,才在旁人的推荐下,寻到了这间据说在求子方面颇为灵验的白岩寺。
费了好大一笔钱,好不容易争得寺中大和尚同意,得了蒙受菩萨赐福的机缘。
眼下夜色渐深,沐浴更衣过的妇人端坐在观音像前,虔诚地诵念着经文。
不多时,空气中似乎有淡淡檀香弥散开来。
觉得奇怪,孙红玉方要睁眼,不料一阵晕眩,再回过神来,却是自个儿兀地出现在一处明堂净亮的雄伟宝殿当中,殿前牌匾上,清晰可见「观音殿」三个大字。
四周有梵音咏唱,地绽金莲,恍然若灵山净土一般。
“这里是……”
孙红玉下意识呢喃道,待到反应过来,登时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难道是自己的诚心打动了菩萨,降临法身与自己赐福送子?!
“阿弥陀佛,菩萨慈悲,见施主一心向佛,故遣我们二人为施主祈福送子。”
忽然背后有慈爱的声音响起,孙红玉慌忙转过身子,却是一胖一瘦两个作拈花笑状的僧人。
“贫僧降龙(贫僧伏虎),见过施主。”
降龙伏虎,传说中的十八罗汉亲降金身替自己作法?
亲眼见过了翻手间周遭环境大变,不疑二人所言有假,那妇人一时间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怔懵了。
“施主?孙施主?!”
见对方始终没有回应,觉远不由提高音调。
不应该啊,按照其他兄弟的说法,这时候那婆娘不该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任他们兄弟二人肆意妄为吗,怎么看上去呆呆的,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啊?
“哦哦,民女孙红玉,见过二位上人。能够恭迎二位上人大驾,民女一时喜不自禁,有些乱了分寸。”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妇人慌忙惶恐地低下头,连连歉声道。
“无妨,佛渡有缘人,施主命中注定多子多福,只是过去机缘未到,过了今日,却是要恭喜施主得愿所偿。”
觉明依旧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然而语气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面前这妇人虽然三十有几,但是家境富贵,又兼素来养尊处优,故面容温婉恰似二八娇娘。
让这两头色中饿鬼,却是有些把持不住。
“那民女先谢过二位上人。”
屈腿施了个万福,多年的夙愿终于有实现的一日,孙红玉也是难免有些激动。
“好说,好说!”
嘿嘿一笑,觉明觉远纷纷开始解起身上的僧衣,有些迫不及待要朝着那妇人逼近。
“二位上人这是作何?”
被两人的行为吓住,孙红玉几乎本能便要往后却步。
“施主所诞乃是佛子,我等即是来替施主送子的,此间种种,皆如梦幻泡影,四大皆空,施主着相了。”
口中东拼西凑说着不着边的荒言诞语,觉明冷不防伸手就要剥去对方的衣裳。
“这……”
那妇人身子微微抵抗,脑海里一时间却是天人交战。
一方面即便是梦里也觉得这等行为有些不妥,另一边又是对菩萨的笃信与对求子的渴望……
眼看半推半就便要从了觉明觉远的行径。
蓦地,殿前有佛光大现,登时震散了这满殿禅意。
法海双手合十从殿外缓缓走进,没等觉明觉远做出回应,便是翻手两道金光手印将二人拍飞出去。
“二位师兄方才不还是在与小僧坐而论道,何时又变幻身份,成那降龙伏虎罗汉了?”
“冠冕堂皇的穿上僧衣,扮作罗汉的样子,行的却是灭绝法度的恶事,尔等所作所为,皆是波旬徒孙。”
“送去见佛祖都是便宜你们,我明日便要让这满宣平城的人来审判你们的罪孽。”
口中默念佛号,有微毫佛光从僧人身上亮起,一尊通彻佛殿的弥勒佛主法相自发阿海背后徐徐显现。
佛主手捏触地降魔之印,作怒目状,顿时仿佛一片天地压来,有无数明王虚影显现,围绕佛主而立,神威如狱,持拿降魔杵,欲要镇压异端妖魔。
顿时为法海周身法力所激,智贤禅师留下的这片小空间猛地震荡起来。
一不做,二不休,法海又从袖中抽出降龙法杖,就这么往空中一抛——
法杖遇风则长,端立在佛殿当中宛如一支擎天巨柱,不断要将这片空间撑开。
毕竟是智贤禅师昔日飞升时所留,这么多年没有法力的供给,仅凭借其中残余佛力又如何抵得住法海神通。
如同阳光下破开的泡沫,周围天花乱坠的景象忽地化作大片碎屑飘散,那块小天地也重新变回一件钟磬掉落在送子观音像前的桌案上。
外面,一脸懵逼地看着法海兀地消失在他们眼前。
沙福林与方源正欲找寻,不料没过多久,法海又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背后一尊大佛映衬,照得整片白岩山亮如白昼,惶惶然好似仙佛。
而随着小天地的破灭,许多被寺中和尚拐来的女子,以及一通正在作奸犯科的假和尚纷纷显出身形。
法海对此自然是不会客气,法力鼓荡,一巴掌一个便将那些个贼秃统统拍晕过去。
到这时候,孙红玉哪还不知自己是被这些个和尚给骗了,自觉心意有所不忠,又兼顾身上衣衫不整,羞愤交加之余,竟是要寻短见去了。
“施主这是何苦?”
分出一缕轻柔佛力将对方拦住,法海叹声劝道。
“施主于名节无损,于贞洁不亏,若是寻短见,让家中亲人又如何置之呢?来日见过施主丈夫,我等自会替施主作证的。”
看出对方忧虑所在,法海好言相劝。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若非长老出手相助,民女简直不知过了今日该如何自处。”
孙红玉手忙脚乱裹紧衣物,小声抽泣道。
看着对方一脸戚戚然的模样,再看看余下那些被僧人拐来,已经麻木了神色的凄苦女子……
法海终于再忍不住一声长诵,背后弥勒法相似有所感,无边威压震慑天地,如诉怒火:
“尔等贼子,当真——”
“作孽!”
……
第65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发泄完心中的积郁,法海默念佛号,重新恢复了灵台清明。
见那些可怜女子依旧是如先前出来时那般,身上不着丝缕,法海微微侧过脸,挥手扯过散落地上的僧衣,鼓动法力一一披在她们的身上。
“阿弥陀佛,那些假借佛名,作奸犯科的贼人已经被小僧拿下,诸位施主姑且可以安心了。”
“……”
四周一片沉寂,那些被寺中假和尚当做泄欲工具的女子面面相觑,偶尔有看向法海的目光,其中流露着些许怀疑与畏惧。
良久,终于一个较为年长的女子咬咬牙站出来,屈身施了一个万福,磕磕绊绊地开口问道。
“这位长老……当真不是与那些畜生一伙的?”
“小僧法海,师承宁乡沩山寺,乃是佛门正宗,自非与那些贼人同流合污。若是施主不信,这位是本地土地神,他可以替小僧作证。”
拉过身旁打酱油的方源,法海微笑着安抚道。
那女子看向方源,眼神中透露着疑惑。
她并非是白岩山附近的村民,自然不甚了解当地的土地尊神是怎样一副模样。
倒是她背后有一个年纪要小上许多的少女,似乎是本地人,待看清方源面目后猝然发出一声惊呼。
“他与我曾在土地庙中进香时见过那尊土地爷面貌几乎一模一样。”
方源听到此话,自然也不在隐瞒,又兼顾这白岩寺中的禁制业已被法海破开。
神力沟通,却是借着自己身为一方土地的权柄,腾云驾雾,漂浮而起。
法海身后的弥勒大佛,与方源彰显的神迹交相辉映,见到这一幕,那些个女子如何意识不到自己是遇上方外真人。
一朝得以解脱,再回顾往日命途的多舛有心绪怯弱之辈,却是纷纷跪伏在地上,再也无法忍住放声痛哭出来。
能被寺中这帮假和尚看上的,自然不会是庸脂俗粉之人,莺莺燕燕,有二十余人,个个是生的如花似玉,一并跪倒在地上,场面颇为壮观。
便是为首那名要坚强上许多的女子,也不由眼眶微红,环臂搂住身后一个正在抽泣的少女无语凝噎。
依稀有些相似的面容,法海哪还不知是怎一回事。
“妾身陈香莲,与小女谢过长老救命之恩。”
好一会儿,从肆虐的悲意中缓过神来,陈香莲拖过自家女儿,一同到法海面前行了一礼。
“却是小僧来迟,让陈施主多遭了许多冤屈。小僧冒昧问一句,施主对接下来的日子可有什么想法?”
自觉无法承受对方的谢意,法海略微偏过身子,让过这一礼,蓦地开口问道。
“这……夫家看重清誉,妾身与小女皆失了清白身子,便是回家,也是死路一条。妾身过去未嫁时曾学过几手女红,想来补贴些家用,勉强养活母女二人应该没有问题。”
一声自嘲的苦笑,陈香莲言语中有戚戚之意。
“那还有其他施主,家中也是一般吗?”
法海沉默半晌,兀地又问道。
“此处诸多姐妹,大都是因为久无所出,为家中夫婿翁媪所厌,方来寺中拜佛求子的,却不料落入那等邪淫之人的圈套。等到此间事情败露,家中翁媪又如何放得过?”
陈香莲擦拭一番眼泪,道出此中缘由。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便是放在思想开放的后世,都有许多人纠结于有无子嗣,更不消说如今这个封建的年代。
女子生不出子嗣,便是最大的失德。
甚至是像那位吴掌柜这般天生肾水不足之辈,家中往往也会将无所出的罪名施加在女方身上。
谁让这个年头,女子天生就要比男子弱上一头。
肚子实在不争气,一纸休书已是最好的下场。
至于男方,自然是休妻再娶,直到哪天被偷偷戴上绿油油的帽子还喜不自知。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人来这白岩寺烧香念佛,也方才给了那些个假和尚得逞的机会。
法海一声轻叹,皆道人心险恶,却是世道更败坏人心。
直到如今,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佛祖发宏愿渡尽天下有缘之人,地藏菩萨立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生民疾苦,若是再无有超脱者开化众生,这人间又与地狱何异?
“小僧倒是有个提议,不知诸位施主愿不愿意听取?”
迟疑片刻,法海贸然出声道。
“长老是我等的救命恩人,妾身便是杀身都无以为报,长老直说便是。”
陈香莲过去与丈夫外出,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女子,知道这个时候法海定是不会存心害她们,当下代表其余众女应允了下来。
“小僧与城中魏家老爷交好,待到这些贼人被官府铐去,让他与知县通融一番,将这座白岩寺留与诸位清居,也算稍稍补偿各位施主这些日子来受的苦难。”
“事后小僧再教施主一门谋生过活的手段,好让诸位即使不得再依靠夫婿,也能在这世道安然无忧的活下去,不知几位施主意下如何?”
救人不救彻底,又与那些加害于她们的贼人何异?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兼上名誉受损,任凭她们下山简直就是在谋害她们。
然而单纯的给予钱粮救济,最多解一时之需,授人以鱼,究竟不如授人以渔。
也亏得法海在聊天群商城里搜索一番,发现了珍妮纺纱机的图纸。
比这个时代快上十数倍的纺织速度,倒也给了她们一种赖以谋生的手段。
“全凭恩公吩咐。”
那些女子何时又见过有人如此替她们着想,当即是感激地不复言语,纷纷又跪在地上,齐声应道。
总算了解一桩心事,法海正要唤她们起身,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沙福林突然皱起眉头。
清点了一阵子倒在地上的僧人,勃然扭过头与法海说道:
“不对,这里面还少了好几个人!那日与官府勾结的几名僧人,都未曾出现在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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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很润
“沙施主大可放心,此地已经被小僧施下禁制,许进不许出,那些漏网之鱼是决计不会有逃脱的可能。”
相比于沙福林的急切仓促,法海倒显得要镇定上许多。
手中略微掐了一个法印,原本遁入虚空当中的雷峰宝塔登时显出形来,琉璃色的光晕倒扣在白岩山上方,神光运转,玄妙无比。
做完这些,法海转过头看向方源。
“小僧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尊神务必答应。”
我敢说不嘛?
心中蓦地咯噔一下,但方源表面上还是忙不迭一口答应。
无奈形势比人强,他又怎敢忤逆法海的吩咐。
“小僧希望尊神可以驭驶神通,早些前往宣平城隍处将此间种种说明,再由城隍督责当地知府,派兵前来捉拿这些假借佛名作恶的贼人。”
好在法海提出的也不是什么为难人的请求,方源松了口气,自是满满地将此事应承下来。
“这是进出雷峰塔禁制的许可,还望尊神速速便宜行事。”
得到方源的允诺,法海抬手一道佛光打在对方手背上。
“对了,小僧还有一事,劳烦尊神与城隍通洽过后,可以再去城中寻一名为魏元卿之人,便说是小僧望他前来。”
这么安排,却是担心这寺中女子怀璧有罪,所以要找来一座靠山替他们遮风挡灾。
至于说魏元卿会不会见到此中利润,心生歹意,法海表示十分放心。
只要对方智商不下线,一尊大神通者的人情和些许浮财相比哪个珍贵,魏元卿心中自有定数。
“合该如此。”
方源也没有什么倨傲之色,法海这么做对他掌控白岩山有着莫大好处,如此两利之事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合手作了一揖,接着土地神便驾驶祥云,冲天而起朝着城中遁去。
“最后便是那些始作俑者了。”
脸上笑意渐渐敛去,有无名怒火自法海心上升腾。
……
另一边,方丈禅房内。
自从前些日子沙福林来寺中闹事,为了应付那些赶来搜查寺内的差役,觉行和尚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尤其是事后派出心腹想要截杀对方,不料非但未能得手,更是连那几个心腹都没了消息。
忧虑交加,觉行和尚甚至连邪**眷的心思都生不起,好几日早早便解衣上床休息。
然而这天夜里,还没闭目多久,忽地观音殿方向有巨响传出,便是远在方丈禅院内,觉行和尚都能看见尊镇压天地的弥勒佛主法相。
本来就对自己鸠占鹊巢的行为一直心有余悸,当下觉行和尚哪还不知道是自己形迹败露,有佛门高人找上门来了。
自从除掉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上任方丈,觉行便从对方珍藏的古籍中得知,这世间是有佛门圣地存在,每隔数年会派遣弟子下山,红尘炼心的同时,巡察四方佛寺有无作奸犯科之举。
莫非……是白天时候觉思提过的那个小和尚?
早晚不生出事端,偏偏在对方住下之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觉行当机立断,将钱财收拾了慢慢一个背囊,二话不说叫上几个心腹手下,便要逃离。
只是才走到山腰,空中忽然一道透明的屏障拦住了几人去路。
面色顿时阴沉下来,觉行正要尝试是否能够蛮力将其破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笑声里却是藏不住的满满怒意。
“阿弥陀佛,不知几位师兄忙着离去,又是有何急事,可否说与师弟听听?”
觉行转过头,一眼便看见,站在为首那个小和尚身后的,正是自己苦寻多日却不得踪迹的沙福林。
扯了扯嘴皮子,正要开口,沙福林却是猛地将其打断。
“秃驴,你可还记得我?”
到了这个地步,自觉已经无路可退,觉行反倒心中放下一件包袱。
见沙福林一脸愠怒,更是出言反唇相讥。
“我怎会不记得,你家娘子身段娇柔,体若暖玉,便是我久经花丛,也是极少见过这般极品。就那么轻易死去,实在是可……”
“老贼住口!”
被提及心中痛处,沙福林一双虎目登时瞪作通红,扑通一声朝法海跪下,恳求道: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还望小长老许我报仇雪恨!”
“和尚,这可是人家苦主的请求,你总不会不答应吧?”
见沙福林被愤怒冲昏头脑,猝然咬上钩子,觉行顿时心中暗喜。
他本意就是拿下对方做人质,好要挟法海放他离去。
怎么想自己一个山贼头目出身的假和尚,无论如何也不会输给区区一个匠人。
“这本是沙施主与你的恩怨,贫僧自然不会阻拦。”
法海仍是轻飘飘开口,看不出用意。
“多谢长老恩赐!”
站起身,不知何时手里又多了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刃,沙福林揉身便朝觉行刺去。
气贯长虹,一道寒光略过,仓促接下这一剑的觉行只觉手头一沉,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他区区一个匠人,哪里来的这么精妙的剑法?
先手落了下乘,沙福林又是紧随其后步步紧逼,觉行一时间苦不堪言,身上都被划出好几个半指深的豁口。
心知如此下去,自己必然死路一条,又接住沙福林一剑,觉行突然脸凑到对方面前,出言意图激怒对方。
“没吃饭吗,就这点力气,连你妻子那日在我身下婉转莺啼的十分一二都不如。”
“不顾你小子倒是当真艳福不浅,你家婆娘,润得很啊。”
沙福林闻言登时一口钢牙死咬,一个头槌撞向对方,手中剑剑也不觉用上十成气力,意图致觉行于死地。
只是早有防备,觉行又怎么被这么轻易击中,扭身躲过沙福林势大力沉的一击。
趁对方空门大开,抬手便朝沙福林手筋挑去,竟是意图一举将其拿下。
金石交错的刺耳摩擦声传出,在觉行懵逼的目光中,本该挑断对方手筋的一剑,却仅仅只是在沙福林手腕处划出一道白痕。
有淡淡金光自沙福林身上浮现,浑体不漏,阻隔一切斧钺刀剑加之的伤害。
“佛门金身咒,怎么,裁判下场你很意外吗?”
沙福林身后,法海双手合十,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
第67章 有些人活着,却生不如死
觉行无力反驳,或者说他已经再没有反驳的机会。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沙福林手腕一挺,寒锋如雪,径直没入觉行腰间。
“这一剑是替我家娘子还你的!”
“这一剑是替我自己还与你的!”
“这一剑是替……”
一剑一剑捅入觉行腹腔,从伤口溢出的鲜血溅射在沙福林脸上,映得他恍若鬼神。
“大师……大师救命,小人早已放下……屠刀,求大师……渡我,小人……小人愿皈依我佛。”
挣扎着想要从沙福林的铁掌中逃脱,觉行看向法海,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大声哀求道。
失血造成的虚弱感,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那个官兵围剿的夜晚,走投无路的他也是如此恳求白岩寺的上任方丈玄通和尚。
出于恻隐之心,又或是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玄通和尚收留了满身鲜血的他,还替他剃度出家,取了法号。
只是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觉行又如何受得了整日念经茹素的枯燥,兼顾老和尚时不时在他耳边叨念。
终有一日,再无法忍住心中的恶念,趁着对方入睡,觉行重操旧业一刀送玄通和尚去见了佛祖。
干掉玄通和尚后,从对方的笔记中得知方丈信物与秘境入口开启的窍门,觉行藉口老和尚闭关苦修,强取豪夺了主持方丈的位子。
之后变得越发变本加厉,觉行更是将自己为山贼时残余的同党全部接引到山中,改名换姓,剃度出家。
偌大一间白岩寺,神不知鬼不觉地,竟是成了附近方圆数十里最大的贼窝。
如今落到沙福林手中,想着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必不可能看着他丧命眼前,觉行用尽最后的力气朝法海哀嚎道。
“阿弥陀佛~”
果不其然,一道金光兀地将两人隔开,有丝丝缕缕乳白色的法力不断滋养恢复着他身上的伤势。
在法海看不到的地方,面色尤有些苍白的觉行对沙福林露出一个挑衅的嗤笑。
但很快又转过身跪倒在法海跟前,一脸虔诚地作五体投地状拜服道。
“小人念及过往种种,如鲠在喉,日夜不得安息。然世道如此,非是我杀人,即是人杀我,还望长老慈悲,渡小人脱离苦海,回头是岸。”
表情悲允,仿佛不似有假。
“长老万万不可听信他的鬼话,若是这等丧尽天良之人也能幸免于难,这世间天理何在?!”
见法海沉吟,沙福林登时急了,刚要分辩,却被法海一手制止。
“若是就这么他简简单单死了,施主心里会好受吗,那些为他所奸淫的女子,那些因他而失去亲人的父母子女,便能从中得到解脱了吗?”
看着沙福林被仇恨遮蔽的双眼,法海轻叹一声反问道。
“不……不能!”
沙福林嗓子艰涩的好似用砂石磨过一般,分外沙哑。
“可若是他这种人都能活下去,对那些被他伤害的人岂不是更为不公?!”
“你需知道,活下去也是需要勇气的,有些人活着,他却生不如死。”
没有正面回答沙福林的话,法海慢步踱到觉行面前,轻声问道。
“既然你说愿意皈依我佛,那小僧要你活下去,偿还过去欠下的因果,你意下如何?”
觉行顿感不妙,正要开口,然而法海根本就没有与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指尖金光乍作,就这么缓缓向着觉行眉心点去,如同封绝此方天地一般让他不得挣脱。
“贫僧与你两个选择——”
“一者由男生女,以女子身流落风尘,为娼为妓,但凡一日不得男子滋润,便如万蚁噬心,难以捱住。并替代那些为你所害的女子,生儿育女,于父母尽孝,于夫婿尽德,末了红颜凋零,为夫婿冷落,在孤苦伶仃中度过余生。”
听完法海所言,觉行一双虎目瞪得老圆,嘴唇张阖,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他如眼中那些玩物般的女子生儿育女,还要被男人把玩,尽孝尽德,简直是生不如死,他恨不得当场便咬舌自尽。
然而还没等他付诸行动,法海又慢悠悠说道。
“若是你因此自寻了断,贫僧还有第二条路与你。”
“小僧会手写一封文书投入地府,恳请地藏王菩萨说情,允你轮回时保留宿智,先入畜生道成猪羊马牛,为那些被你所害之人当牛做马,末了还要变作盘中餐入人腹中。”
“往后再入人间道,每一世皆为女子,替那些冤死在你手中之人生儿育女,体验女子百般苦难。”
“待到因果消去,功德圆满,是时小僧自会渡你脱离苦海。”
仿佛言出法随,当法海指尖触及觉行的眉心,有金光琉璃,好似恰合阴阳大道。
觉行只觉得浑身骨骼嘎吱作响,往日十成的气力也一下子去了六七,头皮有酥痒的感觉传来,胸口不时一阵肿胀,下身也是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不绝。
在众人惊悚的眼神里,觉行竟是由原本气质儒雅随和的中年僧人,变成了正值年华的豆蔻女子。
“如此,你满意了吗?”
待到这时,法海方才悠悠然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沙福林。
“你个贼秃对我……不对,为什么我的声音成了这样?”
没等沙福林回话,法海身后兀地传来少女的娇叱,隐隐有慌乱的意味。
觉行颤抖着抬起双手,入目却是一对无半点瑕疵的柔荑,胸前两抹沉甸的圆腻更是时刻提醒着她如今的身份。
“觉思……觉……,你们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无助地将目光投向禁制边缘噤声不语的兄弟,觉行声音流露着恳求。
“这个……大哥你……”
觉思佝偻着身子,有些艰难地扭过头。
往日敬仰的大哥突然变成了女儿身,居然让他突然产生些许心动的感觉。
“觉!思!!”
过去同样身为男人,觉行哪还看不出觉思眼中的邪淫之意,当下更是心头一股怒气无处宣发。
然而偏偏在这时,身后传来法海有如梦魇般的声音——
“莫要着急,你们在座诸位,人人有份。”
……
第68章 法号昨非
“你不要过来……啊!!!”
“大师我错了,我是无辜的,是这群家伙逼我的……啊!”
“你休要胡说,明明是你先提出的主意!”
……
耳边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亲眼目睹着那些曾侮辱过自家娘子的贼人,如今一个个为了自保,互相攀咬构陷。
沉溺在扭曲的快感当中,沙福林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惨笑。
“娘子,你……你看见了吗?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他们只会承受胜过你百倍千倍的痛苦。”
手中青锋无力地掉落在地上,笑着笑着,沙福林终是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以血还血,以命偿命,从来都是最低效的报复手段。
固然逝者的血债得以偿还,但留与生者的,只有无尽的思悼与悲恸。
像觉行这般坏到流脓的恶人,你便砍了他的脑袋,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碗大一个疤。
这种毫无悔改之意的惩戒,又能够对生者起到多少慰藉?
十八层地狱苦无有间,可即便那时恶人再悔不当初,那份苦难生者却是已见不得。
生者想看到的,从来不止是以命抵命,而是作恶者最深刻的忏悔与绝望。
对于那些恶人,还有什么比让他们亲眼见证着自己的三观崩塌,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被摧毁,来的更大快人心?
唯有他们的痛苦与畏怯,才是治愈生者心中仇恨的灵丹妙药。
至于那些枉死之人,待到这一世了结,步入轮回,便是觉行一众开始清还因果之时。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法海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说过,他给出的是一道单选题啊!
于此世为女为婢,偿还与生者亏欠的因果;堕入轮回,受百般磨难,了却与逝者命定的冤债。
这才是法海给出的真正惩罚。
“施主,那些贼人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尊夫人积德行善,来世会投胎入一户好人家的。”
“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还望施主能放下执念,勿要再让自己为仇恨蒙去双眼了。”
没有去打搅对方,直到沙福林哀嚎声渐渐沙哑停歇。
法海方才一只手轻轻附在他肩上,舌绽雷音,如洪钟大吕般发人深省。
“大师,您能告诉我为何这世道如此艰难?!”
“我们夫妇俩为人本分,积德行善,最后却落得阴阳分别的下场;那等贼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今日若不是大师路过,他们还能逍遥快活多久?”
“我恨这世道,为何好人不得长命,祸害却遗留千年!”
沙福林抬起头看向法海,眼神里说不出的迷惘。
“那是因为世人怯懦,宁将命运寄托于强者的怜悯,却不懂自持。”
法海望向远处阴霾的夜空,仿佛欲看穿一切人生疾苦。
“天不救人,则人当自救。若是这世间人人皆开民智,知勇毅,讲自尊,人人自信,人人如龙,人人是佛,那等贼人又如何自处?”
“贫僧欲渡世人,却更希望能教得世人自救之法。小僧之力,尚有尽时,然众生之愿,无穷尽矣。”
“阿弥陀佛,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如此世道,方可为大同之时。”
话音刚落,仿佛天地间冥冥之中自有感应,有怒雷滚滚,黑风嘶嚎,恍然好似回应。
“大师……”
便是沙福林都被法海的大志向惊住。
人人自信,人人是佛,没有了忧愁烦恼,那还有谁去信仰天上的满天神佛?
法海这么做,是真正要撅了他们的根基啊!
然而此刻,沙福林心中非但未有惧怕,反倒好似如一团烈火在胸中熊熊燃烧,意图烧却一切。
“沙某愿为大师马前卒,恳请大师收我为徒,让我有机会亲眼目睹那等大同之世。”
扑通一声跪倒在法海面前,沙福林脸上尽显虔诚之意。
“这条路会很苦,很难,甚至免不了牺牲与鲜血,你不怕吗?”
没有立马应允对方的恳求,法海反问道。
“沙某只愿我家娘子轮回转世后,这世间大同,不会有人再如沙某这般承受丧妻之痛。若是变革需要牺牲者,沙某敢为人先!”
声音铿锵如铁石落地,沙福林就这么目光炯炯地看向法海,没有丝毫畏惧与胆怯。
“如此大善,今日我便渡你入我门中,赐你法号昨非。”
“昨日种种,如梦幻泡影,是非虚妄,自矜自持。”
口中念诵,法海一指似木锤击磬,轻轻敲在沙福林脑袋上。
每敲一下,都有缕缕烦恼丝垂落,换得灵台清明。
余音十二,待到法海停下手中举动,沙福林,哦不,现在应该是昨非和尚,一头乌发已然尽去。
“弟子昨非,谨遵教诲。”
……
待到天边蒙亮,白岩山土地才带着援兵姗姗来迟。
有城隍作保,知府当机立断便遣了一队官兵去往。
然而等方源一行人赶到,偌大一座白岩山上,只余一群昏迷过去的假和尚,还有两处泪眼婆娑的女子。
“法海长老,不知这些是……”
觉得那些匪首所化的女子颇有面生,方源好奇地问道。
“那些便是始作俑者,小僧惩其为女为婢,代替那些为他们所害的女子尽孝尽德。”
见方源指向觉行一众人,法海淡淡地解释道。
“噗……咳咳,长老所为真是大快人心。小神佩服,佩服!”
不动声色地脚步从法海身边挪开一些,似乎想到什么,方源蓦地从身后云间拖出一人。
却是法海嘱托方源特地从城中寻来的魏元卿。
“老夫魏元卿,见过法海小长老。”
半夜被一个自称土地神的怪人从床上拖起来,要不是听到法海的名义,他都准备叫家丁了。
一听是法海寻他有事,魏家老爷子二话不说吩咐长子掌家,自己就随着方源一路腾云驾雾来了这白岩山中。
“阿弥陀佛,魏施主,此番冒昧托你前来,小僧却是有一事相求。”
道了一声佛号,法海将发生在这白岩寺中的种种皆是告知。
“我欲与这些可怜的女子一样维持生计的手段,又恐如小儿持金过市,招人惦挂,所以还请魏施主将来对她们照顾一二。”
说罢,法海将新式纺纱机的图纸取出交予魏元卿。
……
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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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一世之恶(求订阅,求月票)
“这……此物,此物莫不是天上织女所用器具,当真神异!”
魏元卿只是粗看两眼,便不禁捏着两撇髯须激动地喊出声来。
纺织机结构并不复杂,较之世面上已有的成品,不过是在多处细节上做了改动,将喂丝的纺梭由横向变为竖向。
可就是这一简单的变更,提高的效率却足足不下十倍。
主持偌大一间魏府这么多年,魏元卿很容易便看出其中所蕴藏的巨大利益,一时间眼中也不免流露些许贪婪的神色。
但很快,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两位大能正盯着自己,魏老爷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眼神重归清明。
“让长老与尊神见笑了,实在是其中蕴藏的利益巨大,老夫总算明白长老为何会有此担忧了。”
深吸一口气,魏元卿感慨道。
“财帛动人心,此乃人之常情也。魏施主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却是大善。”
法海也没有抓着对方这点不放,反倒是轻飘飘地一笔带过,给足了魏老爷面子。
颇为感激地看了法海一眼,魏元卿沉吟片刻说道:
“老夫回去便让魏府名下工坊尽快照着图纸作出一批纺机来,再用车马秘密送往寺里,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派人上山收取布匹,以魏府的名义拿去贩卖。此间货贷所得,皆归于她们所有,老夫决计分文不取。”
“若是城中还出现第二家使用此类纺机生产布匹的,老夫愿亲自到山中负荆请罪,任人处置。”
“阿弥陀佛,那小僧便先替那些可怜女子谢过魏施主大恩了。”
法海诵了一声佛号,朝魏元卿微微一拜。
“小长老对我魏府有恩,老夫哪里受得,哪里受得。”
魏老爷吓了一跳,慌忙扶住法海的手劝阻道。
“还有一事,小僧需要劳烦魏施主与尊神。”
才了却一事,沉吟片刻,法海蓦地又开口道。
“长老但说无妨!”x2
却是方源与魏元卿异口同声说道。
“小僧今日揭破了白岩寺中的腌臜泼事,想来那些曾被此中贼人借腹生子的家庭,用不了多时,就会发现子嗣并非自己所出。恼羞成怒之下,指不定会做出何等的事情。”
“那等贼子固然可恨,但孩子却是无辜的,若有休妻弃子的人伦惨剧,还望魏施主看在小僧的面上,将那等不幸之人接往这白岩寺中。”
“我欲将这偌大一间白岩寺改为养济院,收留方源数十里无依无靠的孩童与女子。贫僧不在的日子,恳请尊神能多多留心,勿要让奸人贼子害了他们性命。”
对于法海这等请求,魏元卿自无不可。
“这等积德行善的好事,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推辞。待我回去后,立马便修书与宣平府尊,恳请他老人家下一封手谕,凡私自溺杀孩童者,以杀人论处。”
思及山上人或许会越来越多,又都是些缺乏谋生手段的妇孺,魏老爷主动请缨道。
“若是日后山上短衣少食,老夫每月上旬,都会让下人送些钱粮米面上山接济,以表善心。”
白岩山土地同样连连应声,更是直言自己随后便在养济院附近修庙一座,日夜与之为邻,看护左右。
“魏施主的心意小僧心领了,却是无需施主如此破费。我看这寺中雕柱佛像甚多,其用料昂贵,还有黄金附于表面,想来拆下卖去,应当值不少钱物,足够山上之人用度一段时日。”
“届时等到纺机上山,有了谋生的手段,却也能够自给自足。”
法海此言一出,魏元卿与方源皆是一惊。
“长老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毁坏佛像可是要遭报应的,长老也是方外之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难道你不怕佛主菩萨怪罪吗?”
宣平城中大多是虔信之家,便是连路过听闻此话的官兵也是一阵悚然,忙不迭出言相劝道。
“佛主菩萨得知,只会赞许小僧的作为,区区金雕木塑一类死物,若是能活人百千,我佛慈悲,又何来怪罪一说?”
“若是菩萨责罚,此间罪过,皆由小僧一人承担便是,绝不拖累诸位。”
法海却是态度坚决,佛见众生疾苦,欲渡天下有缘人脱离苦海,故而广传宗义,却不是藉此希望有人信他拜他,将他塑好金身摆上莲座供奉。
但凡佛主菩萨济世救人,是为了香火信仰,这又与邪魔吃人何异?
“小长老说得有理,老夫这便遣匠人帮忙拆运佛像,所得再用来改建养济院。”
咬咬牙,终究还是魏元卿第一个站出来力挺法海。
与那天上虚无缥缈的漫天神佛相比,他更愿相信面前这位一手替他家中消弭灾厄的小长老。
“如此甚好。”
清诵一声佛号,法海目光清明。
……
往后数日,白岩寺中的一切被捅破,寺内僧众被收监问斩,端是在这宣平城中闹起了轩然大波。
昔日送财积善,好不容易从山上求得子嗣的人,回过神来再一仔细想想,哪还不知道其中缘由,端是勃然大怒。
费了钱财,还要替人赡养子嗣,世间岂有这等侮辱人的事情。
虽有宣平知府手谕勒令限制,一时间城中也出现了不少弃婴,便是两三岁被赶出家门的寡童也不在少数。
若非法海提前有所准备,不知会在城中闹出怎样的人间惨剧。
然而即便如此,还有不少失了贞洁的妇人被一纸休书逐出门户,更有性情刚烈之女不忍卒受夫家白眼,自缢于悬梁之上。
此间消息传入京城,更是惹得龙颜大怒,亲笔御批将一众僧人的斩刑改为凌迟处死,连日遣人快马送往知府手中。
而与外界挠的沸沸扬扬不同,魏府之中一处偏僻寂静的客院内。
昨非和尚忧心忡忡地看向正中的那间客房,时不时有阵阵梵音传诵,端是庄严悲肃。
自从那日得知有人为此自缢身亡,之后法海便将自己一人关入房中,一连数日不作停歇地念诵往生经,替枉死者消灾祈福,无论是谁请见,都不应声。
直到方才,听到门扉传来一阵轻微的动响,昨非下意识起身看去——
半开的门户后面,是小和尚苍白却又带着微笑的面容。
“师尊……”
昨非和尚迟疑着喊道。
“昨非,我且问你,你说这世间众人,是愿意清醒而痛苦的活着,还是在愚昧无知中安逸的死去?”
不等昨非说完,法海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若是弟子的话,更希望清醒的活着。虽然会痛苦,但终究是为自己而活。”
挠了挠脑袋,昨非不解其中真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如此便是,自今日起,贫僧法海发宏愿,愿开世间一切之民智,愿世上之人皆清醒而富足的活着,其中种种一世之恶,便都加持于小僧一人身上吧。”
法海双手合十,言罢有禅音普诵,华光流彩,灿然若神佛。
……
第70章 这个法海明明很强却很稳健(求订阅,求月票)
却说前些日子,在替小狐狸解决了妖丹隐患之后。
法海又在魏府呆了几日,直到一台台新式织机被从魏家工坊送往山上,确认一众妇孺学会如何操使织机,方才悠悠然离去。
当然,临行前他也没忘记还被关押在雷峰宝塔中瑟瑟发抖的觉行等人。
托了小狐狸的关系将她们送入画舫,正愁着没了自家的头牌,法海可没忘记老鸨那一副如获至宝的眼光。
至于说几人之后的悲惨遭遇……
那也只能说百因必有果,纯属咎由自取了。
……
秋雨微濛,天色渐晚。
自宣平府城通往钱塘的官道上,有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烟雨中摇曳前行。
为首较为年轻的那位,眉目清秀,一袭僧衣洁白胜雪。
走在雨夜滑泞的道路上,浑身上下却丝毫没有被雨水泥泞沾染的痕迹,端是神异。
而紧随其后的那位,年龄较前者要略长上一些,箬笠蓑衣一应俱全,深一脚浅一脚在泥路中蹒跚着。
时不时还用手抹去一把脸上细密的雨珠,好方便看清前途的方向。
忽然,像是看见什么似的,后者一阵迟疑,突然对前者惊喜地高声喊道:
“师父,您快看,前面好像有户人家!要不咱们过去打个招呼,看看能否留宿一晚?”
前者一听先是愣了愣,待看清远处微微亮起的灯火,却是面色有些古怪:
“既然昨非你想去投宿,那便去吧。”
原来这二者并非他人,正是从宣平城中辞别的法海师徒。
二人亦步亦趋地向着那处光源走去。
半路上,法海蓦地开口道:
“话说昨非你入为师门下也有不少时候,为师似乎一直都未曾与你说过我们这一脉的行事准则,既然今日有空,为师便与你唠嗑唠嗑。”
“弟子洗耳聆听师尊教诲。”
不知法海所言何意,昨非木讷地点点头,一脸专注的模样。
清了清嗓子,法海开口道:
“修行一途,从来不是看谁的法力高强,谁的法宝众多,谁的名声更响。”
“而是看谁更加谨慎,谁的靠山更硬,谁活的时间更长。”
“为师能有今天的修为,全靠一个字,那就是从心。”
“能呆在宗里,有长辈大能庇护,我凭什么要下山?”
“能用法宝轰杀的敌人,我为什么非要犯贱同他贴身肉搏?”
“实力不够就不要轻易出门,十里坡剑神很丢人吗?境界压人才是王道!”
“能叠最厚的甲,才能捱住最毒的打!”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行侠仗义的意外恰好就让你遇上。”
“也没有那么多英雄救美的机凑巧便给你碰见。”
“至于说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要知道,所谓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从来都是用来骗人的假话。”
“每一份命运所馈赠的礼物背后,实际早已被暗中明码标价了。”
一口气念完,饶是法海气息悠久,也未免有些喘不过气来。
“总之,从今往后你一定要老老实实本分做人,听明白了吗?”
某个无良师父和蔼地看向自家弟子,言语间夹杂自己为人处世的感悟,饱含拳拳关爱之意。
“弟子……弟子明白了。”
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面对自家师父爱的铁拳,昨非还是异常从心地假装应和道。
“那好,你跟我说说你领悟了什么?”
对自家徒弟的表现十分满意,法海猝不及防地蓦然发问。
“???”
昨非一脸懵逼地看向法海。
“笨!这儿附近荒郊野岭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地,距离最近的县城都有一二百里路远。居然还有人独家独户住在这里,难道你就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一个响栗敲在昨非脑袋上,法海一字一句地提醒道。
被法海这么一点拨,昨非顿时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确实,临近冬季,日头越来越短。
这个时候,便是一般的小县城,居民也大都早早熄灯上床休息,免得浪费了灯油钱。
这荒郊野岭的,大晚上还整栋屋子亮的灯火通明,真不怕被贼惦记吗,不是有鬼还能是什么?
“那我们要不就从旁边绕开?”
心里莫名有些瘆得慌,昨非不由从心地提议道。
“你先试试换个方向,再往前看。”
法海没有作答,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句话。
昨非闻言下意识转过身朝前看去——
然而就在他面前差不多远的位置,一点孤火依旧如先前看见那般悠悠然闪烁着。
不信邪的又侧身转过一个方向,映入眼帘的仍然是那栋熟悉的府邸。
“别看了,无论你往哪里走,最后都是要进了这户人家的。”
拍了拍自家弟子的肩膀,这回反倒换成法海大步朝前迈去。
“师尊,等等,您这明知道有问题,为何还要……”
昨非连忙跟了上去,只是话语间犹豫着没有把找死两个字说出口。
“那不然呢,就连为师尚且看不穿对方的手段,这等前辈高人,想来不过一时兴起,与我们这些小辈开个玩笑罢了,是断断不会放低身向我们出手的。”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然而法海却是连舌绽雷音,佛门狮吼都用上了,生怕对方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完了生怕自家徒弟犯傻,法海又刻意地小声提醒道。
“还有,昨非你须记得,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就务必记得恭敬。没让你吃你就尽量别吃,没让你拿你就尽量别拿,对方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一切以从心为本,听明白没有。”
“弟子谨记。”
关系到自己的小命,昨非自然是无所不从。
反正他打定主意,到时候一举一动都跟着自家师父,虽然不是很明白的样子,但毕竟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
自己一个连苦海境都不是的小修士,担心这担心那又有什么用。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不知不觉师徒俩就来到了那户人家门前。
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番对方明明只给出一条路可走,如今到了门前却还要立牌坊似的待自己敲门,简直是江边上卖水——多此一举。
可谁让形式比人强,无奈之下,法海只得捏着鼻子叩响了门前的铜环。
“有人在门,小僧云游路过宝地,恰逢天降大雨,想寻处地儿歇歇脚,不知施主可否答应。”
门内一阵寂静,就在法海准备出声告辞前,有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是云游路过的僧人吗?善儿,还不快去替长老开门。”
有轻脆的脚步声靠近,不多时,门内侧传来一阵木栓拉动的声响。
随着吱呀地一声,门扉缓缓洞开,映入法海眼帘的却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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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观音现身(求订阅,求月票)
是二位长老嘛,外面雨大风大,快进来歇歇吧。”
那名被老妪颤颤巍巍唤作「善儿」的女子缓缓从门后走出。
荆钗布裙,眉眼温婉,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慈悯之意。
明明不过是初相识,无论是眉眼,亦或是神情,却都给人一种恰似旧人的熟稔亲切。
便是法海意观神守,也是恍惚间不自觉地应了一声,迷迷糊糊随她走进了屋内。
待到反应过来,身后的风雨声却是已被房门拒阻在外面。
“小长老怎么了?”
将门阖上,转过身见法海犹然愣在原地,女子温声询问道。
“阿弥陀佛,只觉得施主甚是面善,似是曾在哪里见过一般。”
法海勉强挤出笑脸,诵了一声佛号,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因为从小被送往沩山寺的缘故,他这些年来几乎很少接触女性,不消说能够给他留下如此熟悉感觉的女子,更是凤毛麟角。
想来除了他此世的生母与阿姊,应该再无其他才对。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位初次见面的女子,却让他止不住想要去亲近,实在是难免会惹人在意。
“或许是你本心使然,若是觉得面善,你且把我当作是旧友重逢吧。”
女子柔柔地笑了一声,也不替法海解惑,道了个玄机,轻移莲步,便要引着法海师徒朝里堂走去。
“二位长老随我来吧,莫要让母亲等急了。”
本心使然?我的本心,难道不是天生一颗佛心吗?
等等,善儿?!
冥冥之中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法海忽然整个人放轻松下来。
倘若真是他猜测之中的那位大佬,那今天应该也就不会是什么大事了。
松懈下来的法海,甚至还有心思观赏沿途的一番美景。
走过漫漫长廊,入目是一处雕梁画壁的轩华之室,乳白色的云珠点缀在四周,厅堂中央,生满了道不出名姓的兰芝玉叶,花影摇曳,好似庆云笼罩,瑞霭遮盈,又如误入仙家洞府,着实令人流连忘返。
堂中,一位老妪斜斜地倚靠在太师椅上,微微眯着眼睛向法海看来。
“善儿,你将二位长老请来了吗?”
没有揭穿对方是如何隔着老长一道廊腰,还能让自己清晰听到她的声音,这似乎已经不是单单一句中气十足可以说得通了。
法海双手合十,恭恭敬敬朝着端坐在厅堂上的老妪行了一礼。
“小僧法海,师承宁乡沩山寺,多谢施主恩惠。”
行礼时,法海却是不忘将右手腕上缠绕的佛珠露出,故意放在那对所谓母女的面前,试探道。
“不知二位施主可否告知名姓,待到小僧返回寺中,必会将二位施主的牌位供奉案上,日夜诵经祈福,以报今日收留之恩。”
“些许小恩小惠,不值一提。老身久居骊山,世人大多已经忘了我原本的名字,便唤我骊山姥即可。这位是我的三女儿,名字叫做妙善,因在家中排行老幺,大家平时都称她一声善儿。”
老妪一阵仓促的咳嗽,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骊山姥?妙善?
等等,我只是试探一番,没指望你们把真名报出来啊,难道现在的仙佛都是只玩真实的吗?
对方如今都说出了名号,法海却是再不能够装傻,正了正僧衣,连忙作参拜状,恭声诵道:
“贫僧法海,见过骊山老母,见过观世音菩萨。”
而一旁的昨非,听到法海道出这两个尊号,却是完全傻愣愣站在原地,便是法海疯狂朝他使眼色,也是看见不得。
“莫要白费力气了,老身暂且屏蔽了他的五官,这方天地却是只有你我三人。”
被法海道破真身,骊山老母也是从椅子中站起身来,依旧是原先那副老妪的模样,神态间却是掩饰不住的仙姿绰约。
“老身倒是有些好奇,你是何时发现不对劲的。”
见骊山老母不似责怪自己的模样,法海挠了挠脑袋,腼腆地笑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方才发现这座府邸时,小僧便隐约已觉得有些不对,荒郊野岭的,若非有通天手段,又有几户正常人家敢将家宅选在这种地方。”
“小僧本意就此装作没有察觉,换条道路通行,不料却被那傻徒弟道破了关隘,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前来。”
“再者先前菩萨与小僧开门时,曾给过小僧一种有如慈母的感觉,骊山姆又曾唤菩萨善儿,小僧思前向后,符合个中条件的,怕是也就只有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普萨了。”
“原来是我这里出了纰漏。”
法海才说完,观世音菩萨已是恢复了真身,手持玉净瓶,笑容慈悯依旧。
“是菩萨慈悲,有意让小僧发现的才是。”
法海不露声色地拍了一记马屁。
“只是可惜,我二人起初还有一场考验与你,既然你已经道破我们身份,那考验也就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骊山老母挥挥手,笑容中带着些许无奈。
“本来你若是能够通过这场试炼,我应允过你家祖师要送你一场仙缘,如今看来却是不可得了。”
等等?仙缘?还是自家祖师拜托骊山老母许下的?!
法海突然有种错失一亿的心痛感。
你倒是早说啊!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是装疯卖傻,也要把那份机缘骗到手再说啊!
“那个……阿姆,其实您要是想要考验一番小僧,小僧却是没有半点怨言。”
法海腆着脸讪笑道。
“莫要唤我阿姆!”
可还没等他说完,骊山老母却是面色骤变,不过片刻又恢复作原先和蔼的模样,只是对着西边的方向轻啐了一声。
“好你个秃驴,我说怎么突然托我给你徒孙赐下一场仙缘,却不料竟是连我徒儿一并都算计了进去。待我他日去往灵山,看不好好与你作过一场。”
言语间似乎是被法海占去了什么便宜似的,看向法海的眼神也连同一并不善起来。
法海还想说什么,却被观世音菩萨轻轻一指点在眉心。
“好了,你这一声阿姆占了她家徒弟多少的因缘,还不知足吗?莫要再聒噪了。”
宛如温玉般,一股沁凉的暖意自法海眉心逸散,削去纵生的欲壑,观世音菩萨却是温婉中带着些许嗔怪地斥责道。
“你们佛门倒是如出一脉的护短。”
哪还不知道观世音菩萨此举是在回护法海,骊山老母颇有些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声。
二人仿佛打禅机似的你来我往,唯留法海处在当中,一脸懵懂地搞不清楚状况。
我是谁?我在哪儿?她们说的都是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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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我一般不记仇(求订阅,求月票)
你快些与他把正事说完罢,我是再不想多看见这个小和尚了。”
越想越觉得有些郁闷,骊山老母仿佛赌气似的催促道,连带对观音的态度都冷淡了几分。
“便依母亲所言。”
观音笑着应道,徐徐转过身,面上依旧是那副悲悯世人的圣洁模样。
“法海,你可知今日之事从何而起?”
“启禀菩萨,弟子不知。”
法海口上小心应承着,心中却是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实话,他是真没想过这么早就有人自灵山降下法身来寻他,更别提来者还是四大菩萨之一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弟子自觉向来谨言慎行,一日三省,却不知菩萨因何事寻来弟子?”
“既然你素来行事细谨,为何那日在白岩寺中,却偏偏做出毁损佛像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菩萨仍是一手持羊脂玉净瓶,一手作拈花状,只是身上却多了些庄严端肃。
“你可知前些日子,有好几尊菩萨都向世尊告你的状,说你行事乖戾,如堕魔道,要遣护法神入凡间将你镇压,责令反省百年,以示惩戒。”
“若非慧能佛主在世尊面前替你开脱,如今与你相见的便不会是我了。”
“我且问你,你可知错?”
观音只是简简单单看了法海一眼,明明没有丝毫威严泄露出来,却又似如渊如狱。
法海好似身上背负着五岳之重,层层威压震慑地他喘不过气来。
咬咬牙,法海以莫大毅力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佛主慈悲,昔日有割肉喂鹰之举,如今众生哀怜,命途多舛,弟子以些许木雕金塑换取钱财,活人性命,却不知有何过错?”
“既是为救苍生,肉身都可布施,又为何怜惜区区法相泥塑?”
话音刚落,法海只觉附加身上的威严顿时云销雨霁,仿佛先前种种不过是一时错觉。
抬起头,却是看见菩萨似笑非笑地望向他。
“你倒是明了此中真意,我佛慈悲,欲教世间一切有缘之人脱离苦海,却不是为了生民将他一味高高奉在案上,日夜膜拜信仰。”
“只是白岩寺一事,着实坏了宣平城十万信众的向佛之心,其中不乏有行善积德大半辈子的居士,到头来却开始怀疑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
“你虽是无心之举,可这份因果却不得不算在你的头上。”
“非是如此,佛主又何须诘责与你。”
“弟子知错了,甘愿受菩萨惩罚。”
法海老老实实承认道。
他当时只顾及为了那些被白岩寺僧人破坏了的家庭,却未想过宣平城向佛成习,有朝一日信仰忽然崩垮,会对信众造成怎样的影响。
“既然你已自省,我要你待到水陆法会结束后,于西湖河畔造得金山寺一座,渡十万信众脱离苦海,你可愿意?”
见法海态度端正,菩萨颔首笑道。
“阿弥陀佛,弟子自无异……”
法海双手合十,正要诚心朝观音拜伏。
嗯?金山寺?
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等等,那不就是白蛇传里面,法海老和尚渡许仙遁入空门的那座寺庙嘛!
可倘若没记错的话,金山寺不该安安稳稳呆在镇江那一带吗,让自己跑去西湖边上建寺又是什么鬼?
法海心中暗暗叫苦,他本就还没做好掺和进这档子佛道之争的破事中的打算,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偏偏不遂人愿。
怀着一线希望,他试探着向观音问道:
“菩萨慈悲,不知弟子可否换个地方开宗立庙?远的不说,弟子觉得便是宣平城的旧址也成啊!”
“这是世尊的意思。”
观音慈悯地看向法海,只是言语之中显然杜绝了法海最后一点念想。
“弟子……谨遵法旨。”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法海双目无神,喃喃地应道,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
我好难啊,整天苦心积虑想着替自家老大规避危机,可偏偏却是自家靠山要撵着自己带头冲锋。
“世尊如此嘱托,自有他的用意。你是天生佛子,注定将来要成就果位,前往灵山净土”
似乎是看出了法海的忧虑,观音有意安慰道。
“弟子多谢菩萨开解,菩萨慈悲,不知可否告诉弟子,究竟是哪几位菩萨对弟子有意见?弟子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所幸法海也不是自怨自艾之人,重新振奋起精神,小和尚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
别误会,法海禅师可从来都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因为他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至于说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那自然是记在小本本上,等灵佑禅师哪日证得菩萨果位,一并携着带去灵山净土,再恳请自家祖师替自己找回场子。
欺负了小的,惹出来老的;欺负了老的,惹出来更老的。
据自家师父所言,这可是沩山寺一贯的优良传统,自然要好好继承下去。
“你倒是小心眼的很。”
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观音菩萨纤纤玉指轻点在法海眉间,嗔怪地责备道。
便是一旁说过不想再看见法海的骊山老母,也饶有兴致地瞥了过来。
“弟子不是小心眼,只是佛主普度众生,非是为了香火之昌,而是怀大慈悲大觉悟,解脱世人。”
“几位菩萨却是有些将路走窄了,弟子所想,不过是想将他们拉回正道而已。”
法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佛曰,不可说。”
然而观音菩萨还是微笑着婉拒了法海的请求。
只是当法海失望之际,却是又接过先前的话说道:
“不过日后待你建起金山寺,我会将寺中所需供奉的佛主菩萨告知,届时你且好自为之罢。”
嗯?
听出言外之意,法海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对观音拜谢道。
“弟子谢过菩萨。”
这一拜,倒是比起先前真诚了许多。
“无妨,有的人在庙堂之中被供奉了太久,漫长岁月不得超脱的法门,却是已经有些忘记自己证得果位之时立下的誓愿。”
“世尊慈悲,不忍他们再错下去,若是法海你能将他们点醒,却是再好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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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你吼辣么大声干嘛(求订阅,求月票)
委托与法海建寺的使命,没作停留,骊山老母同观音菩萨便驾起祥云遁去。
原本富丽堂皇的楼阁庭院,也如优昙钵华,眨眼间就泡沫般轰然消散,只剩下荒郊之外的一地寂寥。
点点月华披散在法海的僧衣上,却是不知何时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了身影,放眼四下一片清爽干燥,仿佛先前那阵阴雨绵绵都是他的错觉。
法海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从那日走上官道,他们师徒二人便已是入了菩萨的视线。
此间种种,如气象骤变,野外庭榭,全是骊山老母与观音菩萨用大法力营造出来的,为的就是要他走进那户楼阁中。
若非法海太过谨慎,早早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指不定何时师徒二人便受了观音菩萨的考验。
暗暗感慨一番二位手段的玄妙,见昨非依旧是一副呆滞模样站在原处,法海顺手又在自家徒弟头上敲了个响栗。
“还不快快回过神来?!”
以防骊山老母先前下的禁制尚未消除,法海这一声却是用上了雷音灌耳。
昨非和尚猛一个哆嗦,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转过身来,委屈地看向自家无良师尊。
“师父你吼辣么大声干嘛?弟子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我喊你作甚?你且看看周围的环境再说。”
手指随处向着荒郊野外一指,法海却是让他自己去见证。
“这不是……等等,我记得刚才自己不是进了一户人家躲雨吗,好大一座院子,怎么眨眼功夫说不见就不见了?!”
昨非刚要接过话茬,冷不防一眼瞧见四下空廖静谧,连带着云雨都销霁了,顿时卡壳在原地。
好在他也非是心思愚钝之人,过了过脑子,心下渐渐有了猜测。
“莫非……师父,是大能有意捉弄我们,所以故意布下了迷阵?”
“是捉弄你师父我,又不是捉弄与你,你可知那对母女的跟脚,究竟是何方神圣?”
法海白了白眼,没好气地哼道。
“弟子愚钝,却是不知。”
本来就才被法海收入门下,昨非和尚对那些大能的名讳自是不甚了解。
“那位年长一些的老妪,真身是天庭一尊逍遥自在的金仙大能,骊山老母;而那被老妪唤作善儿的姑娘,真身却是佛主座下四大菩萨之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法海也不吊人胃口,言简意赅便将两尊大能的身份点了出来。
待到抬眼望去,迎面而来却是自家徒弟懵逼的眼神。
“等等,师父你再说一遍,方才那两位……是谁?”
昨非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仿佛没听清似的强调道。
“骊山老母和观世音菩萨,这回可曾听清楚?”
相比昨非的难以置信,法海面上倒是要平静上许多,毕竟先前已经受过一番惊吓,故而面上端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莫测模样。
“那可是观世音菩萨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颇有些懊恼地以拳击掌,不同于修士眼中金仙二字所代表的含义,因为妻子昔日笃信佛门,耳濡目染的缘故,他对有关观音菩萨传说的熟稔程度,要远胜过骊山老母。
传闻观世音菩萨寻声救苦,能现三十三化身,救十二大难,对一切人救苦救难,不分贵贱贤愚,遇难众生只要念诵她的名号,“菩萨即时观其声音”,便能得以拯救解脱。
“我竟只顾着发呆,未去问过菩萨,我家娘子来生能否投入一户好人家……”
毕竟与亡妻伉俪情深,想到若是自家娘子遭难时菩萨能够显圣,是否自己便不用像如今这般饱受阴阳两隔之苦。
念及此处,昨非不禁微微红了眼眶。
“你非是在发呆,只是菩萨她们有使命托与为师,于是便使了神通将你的心神蒙蔽。”
法海摇了摇头,淡淡解释道。
“不过你也莫要担心,待到日后为师在西湖河畔建成金山寺一座,届时菩萨亲临,为师自会向菩萨询问你家娘子的事情。”
“弟子谢过师尊大恩。”
双手合十,朝法海恭恭敬敬地礼拜一声,昨非神色较之先前总算好上不少。
“罢了罢了,这是你的因果,终究还是要你自己去勘破。”
叹了一声,法海不再提及自家弟子这件伤心事。
“此处没有个落脚的地方,既然你休息够了,我们便继续赶路吧。”
“诶……不对,师父,弟子赶了一天路,还未有停歇过呢?!”
走了一天的官道,便是在方才那间院中都没能好好歇息,昨非擦了擦眼眶,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刚要开口提醒,突然好似察觉到什么一般,有些错愕地看向自己双手。
“等等,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双过去为了生计磨得便是老茧的粗手,如今却是光洁细嫩的宛若婴孩一般,不见半点瑕疵。
昨非又试着直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不仅一天赶路下来的疲惫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身子也轻盈上许多,过去一些沉疴旧疾,似乎都已然不再。
“这便是你的机缘,骊山老母那一指尽管让你错过直面菩萨的机会,却也运转仙法,替你通体一番脱胎换骨,益处多多。”
“能够得了那等大能的恩遇,你便偷偷一边乐着去吧!”
法海轻笑道,他也是方才乍一看自家徒弟面容比之先前年轻了许多,登时心有所感。
随后运用天眼神通一番查探,果然发现了其中端倪。
“师父可曾得了菩萨什么恩赐?”
双手合十,默念两声感谢骊山老母的恩遇,昨非转过身,一脸好奇地看向法海。
“……”
天就是这么被你们这帮欧洲狗给聊死的!
想着自己非但没有得到什么机缘,如今却是还背上了渡化十万信众的重担,法海却是嘴角不免有些微抽。
“这么多话干嘛,有这功夫贫嘴,还不赶紧接着赶路?”
生硬地扯开话题,法海步伐僵硬地朝着钱塘方向继续前行。
“我不就是问问吗,难道还不准人打听了?”
昨非有些委屈地摸摸头,默默跟上自家师父的步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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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生死之交宁采臣
自从那日辞别菩萨,不知不觉已经赶了一个多月的路。
“师父,你说这里离余杭郡还有多远?”
这天路过一间山神庙,师徒二人正要稍作歇息,昨非和尚拿袖口擦了擦汗,冷不防突然问道。
饶是正值秋末冬初的时节,寒风料峭,昨非却依旧是满面红光,体表隐隐还有些许热气蒸腾。
这般忽冷忽热,等闲人早就该病倒了,奈何昨非自从学了法海的功法,不久前又受了骊山老母的造化,脱胎换骨,却是百病不侵,寒暑不忌。
“以如今的脚程,大概再过三日,便能抵达钱塘县了。”
一门心思还放在聊天群内,法海略显漫不经心地应道。
“那就好,这等没天没夜赶路的日子,总算也是个头了。”
好生一番感慨,昨非和尚寻了处干净地儿坐下,却是开始按照法海平日的教诲,开始冥想打坐起来。
没了自家徒弟在一旁聒噪,法海也乐得清静自在。
这些日子聊天群里属实热闹,他几乎一有时间便把心神投入进去。
且不说东方不败与岳不群二人,一天到晚光忙着给武家兄弟的造反事业出谋划策,活脱脱两个狗头军师。
便是素来从心的宁采臣,也颇有些不安分的意味。
在王子文那里得知了自己的遭遇,自诩生平无二色的宁采臣不仅完全没有体验一把生死之交的想法,反倒是二话不说将兰若寺划为了禁区。
但凡靠近周围三十里开外的地方,便自觉停下脚步,敬而远之。
可即便如此,前些时候宁采臣还是遇上了麻烦。
一次与同窗好友赶赴宴席,夜里回去的路上,碰巧遇上一位姿态绰约的女子。
对方自称来城里投奔亲戚,只是入城的时候太晚,等找上门时亲戚家已经睡下,附近又找不到什么开门的旅舍。
走投无路之际,遇上宁采臣几人,希望能够借宿一晚。
同行的几名书生,见那女子长得娇柔妍丽,不觉动了色心,正要一口答应下来,却被宁采臣拦住。
如今的宁采臣可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小白,在得知自己所在的此方世界遍地妖魔,又被法海和王子文联手灌输了满脑子妖魔鬼怪骗人的伎俩,他哪里还看不出对方这分明就是满嘴鬼话。
更何况有法海手抄经文傍身,他一眼便窥破了对方的真身,赫然是一只新死没多久的女鬼。
不动声色地假意靠近,佯装是想借着搀扶的机会揩油,然而还没等那女鬼露出得逞的笑意,宁采臣却是兀地劈头盖脸整个人熊抱上去。
猝不及防,又或许本来便有意为之,那女鬼却是一下被宁采臣抱了个正着。
对方刚要施展手段害了他的性命,却不料一阵刺目的金光,有煌煌佛门威严之势自宁采臣胸前绽开。
就如同将一滴水置入油锅之中,那女鬼甚至都还来不及显出原形,便在佛光中滋啦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同行的书生直到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哪还不知这是夜路走多遇上鬼了,纷纷心有余悸,直呼宁生活我矣。
本来这件事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谁料那群被宁采臣救下的书生里,有两个大嘴巴的,猫尿灌多了一时没管住嘴,将他们的经历给说了出去。
末了还添油加醋地一通猛吹,恨不能将宁采臣吹嘘成天上神佛降世,拯救苍生,以掩饰自己当时的失态。
聊斋世界本就遍地妖魔,哪家附近没几件说不清缘由的诡异之事。
好不容易听闻有真本事的高人,还是附近书生里素有口碑的宁采臣,一时间来找宁大师做法降妖除魔的人不绝如缕,甚至连县衙里的大老爷听闻,都特地派遣手下差役登门,恭恭敬敬地登门相邀。
乡里乡亲的不好拒绝,何况更是本地父母官亲下的请帖,宁采臣只得硬着头皮又参与处理了几桩诡事。
所幸有着法海赐下的那页经文傍身,对二阶以下的鬼怪能够起到绝对的压制,又兼之自己所在的小县城,穷乡辟岭,没什么厉害的角色。
机缘巧合之下,竟又让他解决了几桩积年的无头公案,这回干脆便是直接将驱魔大师的名头给坐实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本来降魔靠的就是法海赐予的那页经文。
生怕自己名气再大下去,哪天就惹上不该惹上的存在。
宁采臣动极思静,索性便苟在家中,除非调查清楚事情经过,亦或是权势逼迫不得不出手,其余时间皆是苟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同时一个劲地收集此方世界的一些异闻奇物,企图借着聊天群的功法推演功能,找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理。
毕竟经常外出降妖除魔,积累功德,他还真没啥时候短过积分。
如此一段时间下来,凭着一些只言片语,还真给他推导出一门切实可行的儒家正气诀。
配上服用丹药老参,居然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半只脚快要跨入了二阶的行列,再不是原先那个群里地位垫底的小透明了。
忘了提一句,因为各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像是遮天世界和白蛇世界才过去一月有余,类似聊斋、笑傲这类世界却早已过去一年不止。
有了修为,自然也就有了底气。
再加上本来就为人慷慨正直,看不惯邪魅害人之事,宁采臣还真有几分将自己代入驱魔大师的角色。
这一日,还像往常一样受人所托,前往金华一处小镇降伏妖魔。
而在他不知道的一处地方,荒郊野外,蓦地有数道光柱冲天而起。
待到光晕散去,一行奇装怪服,手里持着各色各样武器的人从中走了出来。
为首一个面相阴柔的男子,仿佛在空中不断划拉着什么似的,半晌突然啧啧称奇道:
“真是怪事,往常主神那个坑货都是要我们尽量去改变剧情,好让它吞噬掉那方世界的本源。这次居然大发善心要拨乱反正,让我们找上宁采臣去兰若寺斩杀树妖姥姥。”
“真是稀奇,稀奇啊!我倒是越发好奇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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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抱歉,救不了,告辞!
兀那妖孽,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害人性命!”
陈府祖宅的高堂华屋外,宁采臣一席儒袍,飘飘然立于门前,呵气一吐,便是一挂正气长河浩浩然落下。
而被青年儒士所针对的那名女子,狐媚娇妍的面容上现出阵阵惶恐,刚要开口却猝不及防被宁采臣一声冷哼打断。
“唇枪舌剑!”
被从宁采臣口中呼出的白气,于空中凝练成斧钺刀枪凡此种种十八般兵器,携着一往无前之势,罩着女子几方要害密密麻麻覆去。
“嗷~”地一声仿佛炸毛般凄厉的鸣啼,眼见就要殒命在儒士的神通手段之下,那名女子终究是不再隐瞒身份,撕破伪装化作一条通体雪白的银狐,便要朝宁采臣扑来。
正气化兵,在它皎白胜雪的皮毛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然而银狐却是不躲不避,握爪成刃,拼着以伤换伤的代价,也要将宁采臣杀死。
“米粒之光,也放光华?”
杀机乍现,明明狐妖的利爪离宁采臣咽喉不过三尺之间,青年儒生心中却不见半点恐慌。
捏拳成印,有金白二色毫光自宁采臣身上勃发,纠缠盘旋,混作煌煌威严,御宇四方。
以拳击爪,本该是鸡蛋碰石头一般有去无回的下场,偏偏事实却是鸡蛋将顽石砸成粉末。
狐妖原本嗜血凶残的眼神逐渐化为空洞的死寂,虽然表面看去毫发无损,却是神魂精魄一并被宁采臣这一拳镇压粉碎。
似乎不太放心狐妖这副死相是否假扮,宁采臣又隔着一两米分出数道正气化兵,将狐妖来回捅了个通透。
直到确认无误,这才放下警惕心,提起一条狐狸腿查探一番,面色古怪地走到陈家家主面前。
“回禀陈翁,幸不辱命,那只迷惑贵公子的狐妖已经伏诛了。”
宁采臣甩了甩手上的血渍,抱拳作揖,不卑不亢地作答道。
“逆子无知,竟是不慎中了那等妖物的迷惑,若非宁先生出手,却是后果不堪设想。”
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昔日官至户部尚书,辅佐三任天子而不倒的陈廛陈翁,却是作势就要朝宁采臣拜下。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陈翁何必折煞小子。”
怎么说让一个耳顺之年的老者对自己一个年轻人跪拜,都是件有违天理儒道的事情,宁采臣连忙抬手扶住对方。
“陈翁放心,小子定然不会将此事对外说出去的。”
这一年来降妖除魔,经历了不少事,宁采臣也并非原先那个只有一腔正气的死板书生。
闻弦知意,哪还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便是直言不讳地保证道。
“有宁先生这句话,老朽也算安心了。还望宁先生莫怪老朽猜忌,实在是关乎逆子名望,来日官场若是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坏他清名,老朽却是不得不防啊!”
越看越对宁采臣感到满意,再回过头看看自家不成器的小儿子,陈廛真真是颇有种别人家的孩子的感慨。
拄住拐杖,使力在青石地砖上重重敲了两下,陈廛吹胡子瞪眼地看向自家小儿子,冷哼一声:
“逆子,还不快来拜谢宁先生的救命之恩!”
然而那名眼眶乌青的男子只是身子晃了晃,依旧是一脸痴情地望向狐妖已经变回原形的妖身。
作为一个腹有诗书的读书人,研读枯燥之余,陈天珩平日里也不是没接触过几本书生狐妖的话本。
或许是被辞藻间的悲恋离合感触,陈天珩有时甚至也会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是否也能成为其中的主角。
如今昔日佳人骤然变作狐妖,对于坏了她性命的宁采臣,陈生非但未有感念其恩情,反倒心中有些恼火对方坏了自己的旷世情缘。
故而即便是自家老父呵责,也是丝毫无动于衷。
杀他所爱,犹如害人性命,这等恶徒还要自己感激,却是不可……
看出对方的敌意,宁采臣也不在意,只是飘飘然从嘴里落下一句话:
“陈公子,那只狐妖的原形,是只公狐狸。”
言罢,陈天珩的面色却是蓦地生变。
想起昔日种种软香在怀,耳鬓厮磨的可人画面,再念及自己甜言蜜语的对象居然是只公狐狸,当是再忍不住“呜”地一声呕了出来,恨不能将苦水胆汁一并都给呕吐掉。
“还不快来人将这妖物拿去烧掉!我要将之挫骨扬灰,拌去喂狗!”
面色难堪地对着下人呵斥,陈天珩本就因为被吸取阳气而形销骨立的身子,更是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眼前一阵昏眩,竟是直接昏倒过去。
……
趁着陈府阖府上下因为小公子的昏倒闹得鸡犬不宁,着实出了一口郁气的宁采臣谢绝陈廛的再三挽留,孤身一人悠然向着府外走去。
天色尚早,婉拒陈翁派遣车夫相送的好意。
因为修行一事许久未有出门,思及反正离家并不十分远,宁采臣也乐得欣赏一番沿途的风景,于是便孤身一人上了路。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小镇多远,浩浩汤汤一行十数人就径直拦去宁采臣的去路。
“各位好汉不知是……”
抱手作揖,宁采臣目光不留痕迹地从对方身上扫过。
因为修习正气诀而变得越发敏感的感识,让他轻易感应到其中好几人身上极为厚重的血气,还有掌心虎口厚实的老茧——
那都是积年习武有成的剑客武者身上才会有的迹象,能够有效威慑到一些较为弱小的鬼物,让他们不敢靠近。
“我等是临海府威远镖局的镖师,押运镖物途径宝地,听闻金华有位赫赫有名的驱魔大师宁先生,特地打听了踪迹,欲要拜访一番。贸然前来,还望宁先生莫要怪罪。”
为首那人面容温和,开口便给人一种定心可靠的感觉。
“驱魔大师不敢当,在下也只是会些微末伎俩罢了。不知各位此番寻见宁某,所为何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放低姿态拜访,宁采臣也不好无故苛责。
谦辞一番,也不掩饰,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这样的,宁先生。我们途中路过一处深山,因为天色过晚,便留在山中一座古庙歇息。不料半夜山中突生鬼魅,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只得仓惶从山上逃脱。”
男子顿了顿,脸上也浮现些许悲怆的神色。
“可即便是如此,还是有几名同伴与满车的镖物被留在寺中。救人如救火,还望宁先生慈悲,能够挽救我等伙伴的性命,事后我们威远镖局定有重酬奉上。”
“等等,你说那座古庙是叫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正面答应对方的请求,宁采臣反倒将字音重重咬在句末,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
“那座寺庙名为兰若寺,是一座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古刹。”
以为宁采臣已经听信了自己的话语,男子脸上携着微笑,犹然不急不慢地回道。
“抱歉,救不了,告辞!”
一听「兰若寺」三个字,宁采臣却是面色骤变,随意抬手作了一揖,也不听众人分说,头也不回便要离去。
而在他身后,方才开口那男子满脸胸有成竹的笑意,也登时僵住了。
这和他预料的结果,好像有些不一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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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主神空间与聊天群
直言拒绝了阴柔男子的请求,宁采臣头也不回便大步流星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虽说将后背就这么露给对方,但他的感识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身后那群人的举动。
同时聊天群里也是仿佛炸开锅似的——
宁采臣:“嘤嘤嘤,大佬苟苟我,有人要骗我去兰若寺!@法海”
宁采臣:“萌新哭唧唧,大佬再不来,小萌新真的苟不住了啊!@全体成员”
宁采臣:“大佬,这些人上来就和我套近乎,我能感觉到这群人绝对大有问题!@法海”
……
一时间,满屏都是他在疯狂@某人的动静。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轮回者们却是一片死寂。
“头儿,要不要我跟上去,把他打晕带过来?”
男子背后,一个看上去虎背熊腰的汉子站出来,皱着眉头看向宁采臣远去的方向,面色微微有些不善。
“反正任务只是要我们协助他干掉树妖姥姥,最多我们留住最后一下,让他动手便是。”
为首的阴柔男子沉吟片刻,最后还是犹豫着摇了摇头。
“先不要轻举妄动吧,到现在为止,这个宁采臣和我们所了解的差别太大了。”
“从我们手上现有的情报来看,宁采臣可是附近方圆百里享有名望的驱魔大师,便是一些达官贵人都将他奉为座上宾客,这可和原著里记载的那个穷酸书生不大一样。”
“而且从他的言行来看,这么果断地拒绝前往兰若寺,显然肯定是知道兰若寺中有问题。甚至我们不妨猜测,他或许连树妖姥姥的事情都未必不知。”
“我怀疑,我们这次可能是走大运,遇上传说中的崩坏剧情了。”
右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似乎是想到什么,阴柔男子眼神兀地一亮。
“头儿,你是说……”
那名先前出声的汉子也是呼吸冷不防粗了三分,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两种可能,一种是我们遇上了传说中的穿越者,对方将剧情告诉了宁采臣,又或者更有甚者,宁采臣他本身就是那个穿越者!”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我们遇上了超脱者,有人从漫长轮回中勘破了自己的命运,妄图逆天改命!”
“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要我们能够找出那个异变的根源,并且将他活捉,交给主神,换取的奖励都足够我们所有人更上一层楼。”
阴柔男子越说越笃定自己抓住了真相。
“我说为何主神会将这个任务定性成s级,原来区区一个三星白银boss根本不是关键,关键是隐藏在背后的崩坏剧情任务。”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主神勋章里主线任务也发生了变更。
原本协助宁采臣击杀树妖姥姥,由主线任务变成了支线。
而新的主线任务,赫然就是——
探索崩坏剧情,并将崩坏的根源提交给主神,任务完成度视剧情探索度而定。
且不提其他队员议论纷纷,颇有些天上掉下馅饼的喜悦。
“赵红妆赵队长,崩坏剧情的蛋糕太大,说实话太大了,我们无论哪队独自都未必能全部吃下。”
“所以我提议,在这次任务中,我们翻山队与你们涅槃队协力合作,最后的成果视贡献大小由主神分配如何?”
阴柔男子目光炯炯,对着人群中另一位隐隐突出的女子建议道。
被男子称为赵队长的女子微微蹙了蹙眉,迟疑片刻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林队长的提议很诱人,说实话我也很心动,但有一点我信不过你,万一你趁我们不备,在任务期间朝我们放冷枪怎么办?毕竟林队长的心狠手辣,在主神空间里一直是众所周知的。”
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赵红妆的质问,阴柔男子不慌不忙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张羊皮卷轴。
“赵队长的担忧我早就有所考虑,这是一次性结盟卷轴,只要你我签下以后,在本次任务世界里,我们双方队员就无法再攻击彼此,这下不知赵队长可否满意?”
似乎是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手,赵红妆愣了愣,又加上一个条件。
“花3万积分买这么个华而不实的东西,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还有一个要求,以后每次出任务,你我双方出的人数都必须相同,以此起到监督的作用。”
“没问题,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些都听你的。”
阴柔男子笑得很是随和,没有丝毫犹豫,将签过自己大名的卷轴递给赵红妆。
接过卷轴,再三确认上面没被人动过手脚,赵红妆方才一笔一划签上自己的大名。
“林瞻,我希望你这次说的是实话,否则只要我不死,便是穷尽八荒四海,我也会让欺骗过我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最后一笔写完,卷轴上浮现一层淡漠的白光,随后卷轴便化作光粒消散在空气当中。
只是双方队员的状态栏上,都多了一层结盟状态的buff。
“赵队长黑凤凰的名声可是传遍主神空间,谁都知道得罪赵队长的下场,我又怎敢算计赵队长你呢?”
“那么既然已经结盟了,现在就由我来说说接下来的计划,赵队长,你觉得如何?”
林瞻笑得仿佛一只偷着鸡的狐狸,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细缝,笑眯眯看向赵红妆。
“随你。”
赵红妆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确实不想再见到那张可憎的笑脸。
……
而另一边,聊天群内。
被宁采臣一番炸鱼塘似的无差别传呼,便是连一直潜水闭关的王子文都忍不住冒泡出来。
在听完对方详细的描述,王子文挠挠后脑勺,迟疑了一会儿说道。
“按照你的描述,我怀疑你应该是遇上轮回者了,至于是主神空间,还是梦魇空间,甚至是那劳什子轮回乐园……具体哪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王子文话音刚落,却是聊天群内也出现了一条标题加粗加红的公告——
「紧急任务」跨位面线下支援
成员宁采臣所在聊斋世界遭受主神空间轮回者们的入侵,为了贯彻团结友善的聊天群核心价值观,现由群主挑选五名成员前往聊斋世界,进行线下支援。
本次任务所产生的一切穿越所需费用,都由聊天群提供。
期间本群会隔绝主神空间与聊斋世界的一切联系,30个聊斋世界自然日后,封印将会解除。
任务期间,要求聊天群成员抹杀或者驱逐所有轮回者。
当全部轮回者都被驱逐出聊斋世界,本群会自发抹除主神空间于该世界留下的一切坐标锚点。
任务完成奖励,每位参与任务的成员都将获得一次永久定居其他世界的机会;任务失败,本群将带领所有任务参与者撤离至任一方高等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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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同主神空间相比,聊天群这个老板简直是良心的不能再良心。
任务完成有奖励,失败了也没惩罚,这和跨位面公费旅游有什么区别?
隔壁那个大光球,对,没错,说的就是你,多看看,多学着点!
法海丝毫不怀疑,若是那些轮回者知道自己的待遇,怕不是分分钟反戈一击,然后再改投门户。
别说岳不群等人动了心,就是了解主神空间恐怖之处的两名穿越者,也是颇为意动。
反正听聊天群的口气,敢放出屏蔽主神空间一个月之久这样的豪言,估计本身的底蕴未必就会比对方差。
有这样一位大佬在上头顶着,总共聊斋世界的极限也就不过四阶,己方又不乏法海和哪吒这样天花板级别的战斗力……
你告诉我,飞龙骑脸怎么输?
待到看完任务要求,一众群员皆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这倒让王子文一阵头疼,无奈聊天群指定要他来挑选参与者,不得已,只能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站出来分配。
“这次紧急任务,旨在帮助宁兄弟驱逐轮回者,所以参与任务的成员,一切以实力为选拔标准,大家意下如何?”
“前三个名额,就给我,法海禅师,还有哪吒大神了。”
一个是目前群里唯一指定大佬,另一个但凡解除封印,境界比上法海只高不低,想到日后未必没有仰仗他们的地方,众人自无不可。
至于说王子文,本身就服用过圣药,一身气血如汞似柱。
又兼之被姬家当作神体投入了大量资源培养,这次闭关月余,却是厚积薄发,一举突破到道宫境。
甚至更在苦海境时,就已经激发出属于自己的异象——仙王临九天。
论实力,绝对是已经从当初那个瑟瑟发抖的萌新,一转眼变成群里当之无愧的三号人物。
至于剩下五个人,武大郎实力太弱,宁采臣本身就是聊斋世界的土著,不需要浪费名额,争议的焦点,自然就在岳不群、东方不败还有武松三人当中。
本来按照修为,无论怎么看岳不群都是没戏了。
奈何武松为人义气,有感这些日子岳不群二人为了自己的造反大业苦心孤诣,竟是主动出言将名额让与了他。
就在王子文正要确认下最后两个名额,几乎同时,只听叮咚一声轻响,值此关键时候,却是又有新成员加入了群中。
欢迎群员“吕布”加入聊天群。
心里骤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看到对方头像下面清楚的三阶标志,岳掌门一张老脸登时涨成了猪肝色。
wdnmd,带不带这样玩人的啊?
老岳同志感觉到这个世界对自己深深的恶意。
不过还好,这个吕布刚加群,或许还不清楚状况,趁他如今正在接受聊天群灌输的信息,自己把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这样想着,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岳不群正要开口,却是冷不防被一声高喝打断。
“某家吕布,见过群主。不知此次紧急任务,可否让吕某也尽上一番绵薄之力?”
却是才浏览完聊天群给出的信息,吕布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咔嚓~”
这是某人幻想破灭的声音。
老实说,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把名额给吕布比给岳不群显然要好上不少。
只是一来实在信不过某位三姓家奴的人品,万一到时候临阵反戈披露了自己等人的存在,怕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二来岳老师进群这么久,和大家关系也都算融洽,平时待人处事,尽心尽力,就算别有目的,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时间,王子文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不过没等他纠结多久,还是东方不败主动站出来化解了这个难题。
“罢了,群主便把本教主的名额让给岳掌门吧,反正有几位镇场,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于大局无关痛痒。”
“倒不如换老岳去,以他那阴险的性子,说不定会是一支奇兵。”
没想到东方不败居然会主动将到手的利益让出,岳不群看了眼身旁一身红衣的佳人,却是嘴唇微微张阖,说不出话来。
“别误会,本教主只是觉得一人绝巅,寂寞如雪,若是此番你去往聊斋世界有所突破,至少这个沙包会耐揍许多。”
说罢,一席红衣便飘飘从山头离去。
既然对方都这么多了,王子文自然不会再跑去硬充坏人。
“那么最后两个名额,就是岳掌门与温侯的了。”
尘埃落定,最后前往聊斋世界的五人,分别是法海,王子文,哪吒,吕布还有岳不群。
白蛇世界,法海忽然站起身来,有金光自指尖涌现,化作一道虹芒遁入昨非和尚体内。
“为师有事需要外出一趟,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便能抵达钱塘。”
“这道虹光是为师留下的印记,届时办完事情,自会立刻跟来寻你。”
说完,但见白光一现,法海登时从山神庙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昨非和尚瞠目结舌地一个人呆在原地。
魔童世界,哪吒眼珠咕溜溜一转,这段时日读书念经,他的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便是李靖夫妇见到他性子沉稳下来,对他的看管也不知不觉松了不少。
随意变出一个假身装作读书习字的模样,哪吒也立即响应召唤,化作一道白芒遁入时空缝隙当中。
遮天世界,本来就处于闭关之中,静室的阵法隔绝一切窥视,王子文更是二话不说,直接上演了一处大变活人的把戏。
笑傲世界,岳不群看向东方不败身形渐渐消失的方向,逼音成线,高声呼道:
“东方教主,待他日岳某归来,必将所获与教主一并分享。”
接着从山头一跃而下,同样也是消失不见了。
三国世界,白门楼上,本就因为连日被曹刘联军困守城中,而面色不渝的吕布。
忽然喜色溢于言表,匆匆对手下裨将吩咐一声严防死守,便从城楼上走下。
回到府中,小心叮嘱了貂蝉与吕琦玲一番,自己便骑上赤兔马,一声畅意怒喝,竟是直朝天边腾空跃起。
下一刻,聊斋世界一处山林内,五道身形同时从虚空中走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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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码到一半被母上关电脑了,萌新哭唧唧。
本来看下午没课,准备睡一觉就开始码字,然后……然后我就上课上到五点多。
再加上最近过一个大的剧情点,我想再捋捋,看看有没有更好玩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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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李代桃僵
呕~”
甫一刚出传送阵的白芒,岳不群登时脸色大变,径直扶住身边一棵参天古木干呕起来。
这里就数他修为最低,穿越带来的晕眩感,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其余众人也均是面色铁青,但好歹没有像岳不群这般出糗。
“岳某修为低微,让诸位见笑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那股昏眩的感觉渐渐散去,岳不群才擦了擦嘴角,略显虚弱地朝众人拱手抱拳。
“些许小事而已,岳掌门何须多礼,谁还没有个弱小的时候呢。”
法海向前两步,温和地笑了笑,一只手扶住岳老师的肩,掌中有淡淡佛光涌现。
“多谢法海大师。”
一股暖流历经四肢五骸,先前种种虚弱感顿时好似过眼云烟,消散一空。
见识到法海手段的高深莫测,岳不群的态度不知不觉也越发恭敬。
“我们此番穿越过来的任务,是帮助宁兄弟驱逐那些穿越者,只是貌似聊天群将我们送达的方位,似乎与宁兄弟所在有些偏颇啊。”
王子文突然开口打断了法海与岳不群的寒暄。
原来先前正当岳不群还在适应穿越的后续反应,他趁机留神关注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但见野木繁茂,山路崎岖,阳光透过梢头繁密的枝叶,于地上折射出斑驳的阴影。
偶尔两声呕哑嘲哳的寒鸦嘶啼,更是让人不觉生起一种阴仄仄的感觉,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好在他们一行人均是艺高胆大之辈,故而对眼前种种,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观感。
“似乎确实如此。”
法海试图放开神识,感应周围的状况,却是正如王子文所言,思触所及,除了山间一处荒废许久的野寺,少有活人居住的迹象。
越看那间寺庙越觉得熟悉,法海忽然嘴角抽了抽,出声提示道:
“从我们所处的位置向东行十里路,那里有座荒废已久的古刹,该不会是聊天群直接将我们传送到兰若寺附近了吧?”
继续猜测显然没什么意义,王子文干脆放弃思考,直接开启直播询问群内正忐忑等待小伙伴们降临的宁采臣。
王子文:“宁兄弟,我们已经抵达聊斋世界,只是聊天群好像并没有将我们送到你附近。@宁采臣”
另一边,好不容易避开一众轮回者,宁采臣正在焦急等待法海一行人的出现。
听闻聊天群中又有消息传出,下意识注意力朝那边集中过去。
只是这一看,却是让他蓦地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面色古怪地回复:
“依几位的描述,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仿佛有些像金华城北郭那座荒山,若是宁某没记错的话,好像兰若寺就在那个方向。”
说完,似乎是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太满,宁采臣又连忙改口道。
“当然,宁某这也是猜测而已,毕竟自从得知了那树妖的存在,在下就未曾再踏足过北郭附近一步,如今记忆也是有些淡薄了。”
五人:“→_→”
结合法海方才所言,他们哪还不清楚八成这就是事实了。
话说一下子将自己等人传送到boss身边去,聊天群这服务未免也太贴心过头了吧!
听到这里,王子文心头一紧,忽然想起一件事,赶忙转过身询问法海:
“老……大师,不知我们现在所处这片树林,是不是已经被那树妖的本体所涵括?”
仅剩少许过去的记忆让他蓦然回忆起,树妖姥姥的本体,似乎就是兰若寺内的一棵参天古木,这么多年过去,鬼知道对方的本体又蔓延伸出去了多少。
其余三人听闻,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哪吒,纷纷目露警惕地看向四周。
“无妨,若是那树妖的本体能覆压数十里乃至百里,修为怕不是早就四阶不止了。适才小僧望去,不过古刹周围二三里,方有些单薄的鬼气,想来那里应该才是树妖本体所在。”
法海摇了摇头。
过去闲聊时,宁采臣曾经提过,他所在的大明王朝,可是有一位精修佛法的国师存在,自然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那只妄图成龙的蜈蚣精。
这片天地的极限便是四阶巅峰,若是树妖姥姥能有那等修为,修为更要甚之的蜈蚣精和黑山老妖又该往哪里放?
听法海这么一说,众人一颗心登时安顿下来。
兀地,岳不群眼前一亮,走到法海面前:
“法海大师,不知你与那树妖对上,有几层胜算?”
“让他两只手,贫僧依然可以一个照面将其收服,岳掌门这么问,难道是想……”
恍然大悟岳不群的想法,法海眉眼间带着些许笑意玩笑道。
“不错,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先将那树妖擒下,然后……”
没等岳不群把话说完,知晓剧情的王子文也兀地明白过来。
“然后我们不妨来一出李代桃僵,反正那些轮回者也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树妖姥姥,谁是燕赤霞,我们几个完全可以待在兰若寺中等他们自投罗网。”
一拍手,王子文同样笑道。
“群主英明。”
为人圆滑的岳老师自然是一记马屁拍上来。
有时候灵感来了,那是挡也挡不住,王子文颇有些兴奋地继续提议道:
“待到除去了那真树妖,我们可以让温侯假扮燕赤霞,法海禅师假扮树妖姥姥,岳掌门拖住随时有可能出现的真燕赤霞,至于我和哪吒则是去暗中保护宁兄弟。”
“如此一来,我倒要看看那些轮回者还能怎么翻身。”
想想到时候,一行轮回者拼尽手段,好不容易将树妖姥姥的血线磨到半数,法海突然开启二段变身模式,紧接着唯一的援手再猝不及防给他们上一堂背刺的艺术……
便是奸猾如岳不群,也是顿觉菊花一紧。
“不成,我也想到时候留下来,捉弄那群轮回者。”
本就孩子心性,一听有好玩的事情还不带上自己,哪吒顿时就不乐意了。
“那也成。”
念及宁采臣如今是对方唯一的突破口,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轻举妄动,王子文思量一番,却也没有驳回哪吒的希冀。
“那不知过会儿法海禅师可否让某家先出手,吕某见猎心切,着实想见识见识异世界的道术神通。”
见众人都不说话,吕布忽然开口道,雄健的身躯上竟是久违有肃杀浑厚之血气洋溢。
“吕某已经沉寂太久了,就连这杆方天画戟,也在渴望强者的鲜血。”
十里之外,正在兰若寺密室中参悟舍利秘密的树妖姥姥,没来由一阵浑身发寒,有某种好似被什么恶兽盯上的不祥预感萦绕心头。
“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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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太难了
兰若寺,曾经也是金华城外香火盛极一时的千年古刹。
只是自从几十年前,树妖姥姥将这阖寺的僧人杀害,并拘住孤魂野鬼为虎作伥,杀害过路游人。
渐渐的,这一处名刹就成了附近人口中谈之色变的魔窟。
时过境迁,没了人烟的兰若寺,蛛网灰尘慢慢爬上墙角,往日古朴恢弘的佛像也被岁月蚕食去神采。
偌大一间香火名刹,最后居然沦为孤魂野鬼栖息之所。
直到这一日,封绝已久的寺门被“轰”的一脚洞开。
尚还未等密室中的树妖姥姥做出什么反应,吕布低沉浑厚的嗓音便在偌大一座兰若寺中响起:
“兀那妖怪,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背后如渊似海般雄厚的血气化作一道虹柱,绝通天地,随着吕布手中方天画戟一指,直冲树妖姥姥藏身之所逼去。
“哪来的贼人,敢打扰姥姥我的清修?”
感应了一番,发觉周围似乎只有这么一位血气冲天的武者,无数粗壮的枝蔓从地底冒了出来,化作囚牢将吕布关在其中。
同时,一个穿得花枝招展,涂脂抹粉的身影出现在吕布面前。
“我当是哪来的狂徒,不过区区一个武者,也敢来冒犯姥姥我?”
“念在你长得颇为勇武不凡,若是乖乖束手就擒选择当好姥姥我的面首,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待看清吕布的面貌,树妖姥姥眼神徒然一亮,拿袖子捂着嘴,发出呵呵的笑声。
男子粗狂的嗓音从一声花枝招展的流仙碎裙中传出,尤其再配上那张干瘪沧桑的男人脸,效果堪比1118。
“死人妖,还不给某家闭嘴?记住,杀你者,温侯吕奉先是也!”
被树妖姥姥一番调戏的话惹得勃然大怒,毕竟任何一个取向正常的成年男子兀地被一个相貌粗犷的阴阳人调戏,都免不了大动肝火,更别说本来就性子粗暴的吕布。
却是不想多说,当下便提戟杀来。
“哦豁?”
聊天群里,正在观看直播的东方不败眉毛挑了挑,她总觉得这个新入群的小o崽子似乎是在暗示谁。
“你是在找死!姥姥我要将你吊在树上,一点一点吸干你的鲜血,让你亲眼看着自己逐渐死去!”
本来就一直忌讳面容与性别的问题,猝然被吕布扯去遮羞布,树妖姥姥一张浓妆重抹的老脸更是好似开了胭脂铺子似的,分外难看。
成千上万道树蔓从地底冒出,仿佛一根根尖矛,径直朝吕布攒射。
“不过雕虫小技耳!”
不屑地轻吁了一口气,再次提起方天画戟,吕布双臂挥动,一杆神兵登时被他舞的好像一堵铜墙铁壁,不见半点缝隙。
每一劈,每一刺,都用力恰好的毁去一根枝蔓,就这样一路朝着树妖姥姥奔去,竟是没有一条枝蔓能够暂时延缓下吕布的步伐。
“我道为何如此嚣张,原来是自诩有些资本。”
面色愈发难看,嘴上说着讽刺的话语,树妖姥姥法力涌动,忽然地上盘根错杂的虬枝兀地变作人手,猝不及防朝着吕布脚踝抓去。
同时构成囚牢的枝蔓猛地一阵紧缩,看这架势竟是要将吕布绞杀在树球当中。
“破~军~五~式~”
仿佛来自地狱的嘶吼从树球中传出,如滔天血海般两道匹练,从中将树妖姥姥的重重封锁拦腰截断。
好似一道虹光脱逸而出,去势未竭的吕布提戟向树妖姥姥斩去,都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一刺一提再一斩,直接将之碎作漫天血雨。
然而斩却了树妖姥姥的真身,吕布脸上依旧没有半点喜色。
皱了皱眉头,只见头顶翎羽微微颤动,被称作鬼神的男子兀地反手一戟刺向身后——
“哟,这都被你发现了,真是厉害呢~”
有金铁交错的刺耳摩擦声传来,方天画戟准确无误刺中一片从背后死角偷袭而来的飞叶。
转过身,映入吕布眼帘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大殿。
再仔细一看,方才从他假身里爆出的哪是漫天血水,分明是用障眼法散去的一地落叶。
“只会藏头露尾的鼠辈,可敢出来与吕某一战?!”
吕布高昂的声音响彻山头,方天画戟更是疯魔般毁坏着视野范围内,任何一个可能藏匿身形的地方。
“像你这等不懂怜香惜玉的糙汉子,姥姥我才不与你缠斗呢,你就慢慢像个黑瞎子似的在山中慢慢晃悠去吧~”
刻意在话尾拖出一个漫长加重的颤音,看着吕布那张无能狂怒的面庞,树妖姥姥方才一直被压着打的憋屈登时消去不少。
哼哼,打不过,难不成本姥姥还躲不过吗?
这些年那么多能人异士想要除了他那具本尊,最后还不都是化为他完善自身的资粮了?
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片大山就是他的主场,打不过的时候,只要往地下一苟,那么多的树木,谁又能从中分清哪个是他。
凭借这股谨慎劲儿,自己才能无数次从险境中死里逃生。
就连那个三番五次想要替天行道的蜀山剑仙燕赤霞,不还是乖乖被姥姥他一路牵着鼻子吃灰嘛?
只可惜,就要遁走的树妖姥姥没看见背后,怒极反笑的吕布面上那一闪而现的怜悯。
就这么痛痛快快与我做过一场不好吗,硬生生要逃出去见那几个挂逼,到底是哪里想不开啊?
果然,不过片刻——
“三昧真火!”
“仙王临九天!”
“灵山净土,万佛朝宗!”
飞快遁去的树妖姥姥,以更狼狈的姿态摔了回来。
千年锤炼的妖躯被仙王一剑差点没拦腰斩断,宛若跗骨之蛆的佛光则是不断阻碍着伤口的愈合,精心呵护的长发更是被三昧真火烧成了瘌痢头。
一杆方天画戟紧随其后,扎在他面前,吓得树妖姥姥一个哆嗦,下意识朝门口爬了两步。
待到意识过来不妥,又连忙往回爬了一步。
前有狼,后有虎,一时间树妖姥姥陷入深深的纠结当中。
尤其是当看到门口一矮三高四个身影笑眯眯地从门口走进来,特别先前打得最狠的那个秃驴还一边口诵着“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种绝望的感觉更是到达了极致——
“我太难了~”
某个叱咤方圆数十里多年的千年老妖,由衷地在心里默默哀叹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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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超度往生
小妖无知,贸然冒犯了诸位,还望上仙恕罪!”
树妖姥姥也是果决,眼见形势不对,立刻连滚带爬地趴在众人身前,低头认小。
“小妖以前没得选,只是近些年通读佛经,却是有了不一般的感受,还望长老垂怜,让小妖以后能做个好人。”
树妖姥姥找上的是法海,因为他笃定,在众人面前,无论是真是假,这个和尚总归要表现出适当的出家人慈悲为怀。
如此一来,自己方才有一线生机。
“过去种种,皆是小妖灵智未开时,出于本能犯下的业报。从今往后小妖愿放下屠刀,皈依我佛,终日聆听佛祖的教诲。”
生怕法海不相信自己所言,树妖姥姥默诵一声佛号。
只见身上一阵中正祥和的佛光陡然升起,其间还夹杂着些许斑驳的妖气,愣是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善哉善哉,既然施主如此虔于信仰,那小僧这便送你去见我佛如来,也算圆你念想。”
法海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满眼悲悯之意。
适逢树妖姥姥闻言错愕地抬起头,却见一只寓意大慈大悲的金色掌印,封绝空间,轻轻朝他眉心拂去。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
树妖姥姥面色顿变,正要挣扎着出言求饶。
可惜法海哪有听他辩解的意思,只见掌心佛力吞吐,刹那间绞灭了对方的生机。
“不,你就是这个意思。”
先前为了找寻树妖匿身之所,他特地开了天眼洞彻天地。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视野所见,树妖所在完全就被一团红到发紫的煞光包裹,四下成百上千道亡魂终日哀嚎,隔着数里地,法海都能清晰感受到那企图杀戮一切的怨念。
这等作恶多端之辈,哪怕留下他对之后的谋划有利,法海也不愿留他多活在这世上一秒。
将树妖一身生机连同神魂彻底葬送,有鎏金的琉璃净火自那妖物的本体燃起,不过片刻,一棵数十米高,遮天蔽日的虬须古木便燃烧殆尽,化作一蓬飞灰消散在尘世间。
可怜千百年艰苦不易的修为,竟是一遇法海便成空。
树妖一死,那些孤魂野鬼没有了束缚,登时一个个起了别样的心思。
只是法海几人无一不是法力滔天,血气旺盛之辈,它们又哪敢得罪,纷纷隐匿了身形便要逃跑。
天大地大,只要逃离了这群煞星的视野,有的是地方任它们逍遥快活。
然而这般美好的愿想却在抵达兰若寺边界破灭,不知何时,有通天彻地的光幕将整座古刹包裹,临近根源的地方,一座宝光流离的三寸金塔滴溜溜地镇压在寺庙上方。
“贫僧让你们走了吗?”
有清和磁性的声音从正殿传出,明明不夹杂任何多余的情感,却让每一个听闻的鬼怪具是心头一紧,乖乖滚回殿中跪下。
“小妖见过诸位上仙,还望上仙明鉴,此前一切事端,皆是由树妖姥姥生起,我等都是被他掌控了性命,不得已才干了那些坏事。”
一众鬼怪瑟瑟发抖跪伏在五人身前,大气不敢喘一下,心惊胆战地候着眼前之人的发落。
俗话说人说人话,鬼说鬼话,放在如今却是恰到好处。
在法海一双天眼面前,几乎绝大部分鬼怪,哪个不是满身煞气,眼珠泛红,歪鼻咧嘴,早被怨念迷了灵台清明。
或许早年确实有人是无辜的,可这么久过去,便是不自愿也都被歪曲了本性,为虎作伥。
还说自己被迫无奈,这等鬼话,也就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没见识的刻板书生或许有用,甚至就连哪吒都骗不过去。
倒是其中有两名女子身上,怨气较之他人几乎淡不可见,尚还能够勉强维持神智的清明。
法海大袖拂过,将二人收走,接着手捏触地伏魔之印,一声倒喝,如惊雷乍作。
“尔等虽为树妖所迫,却着实行了为虎作伥之事,血煞乱人心,做多了杀孽,又有几人能维系本性。”
“今日小僧以佛门三昧烧去尔等心头杂念,恢复本性,也算是过去所为的惩戒,过了今日,便好生投胎去吧。”
但见有璀璨鎏金自法海眼、鼻、口中呼出,不过点点薪火,随风沾染到鬼怪身上,却止顷刻,便作出燎原之势。
三昧,旧称三摩提,三摩帝。译作定,正受,调直定,正心行处,息虑凝心。意为排除一切杂念,使心神平静。
智度论五曰:“善心一处住不动,是名三昧。”
凡心生恶念之人,受之如滚油锅,践火海,浑身无一处不是烈焰加之,疼痛难捱。
而心怀善念之人,则如温泉拭体,灵台越发清明,得以明心见性,他日登临极乐。
“啊啊啊!”
那些被三昧真火沾染的鬼物,平日哪个不是诸多罪孽加身,心智迷乱,如今遭受这三昧真火的洗髓伐骨,更是疼痛难忍,纷纷在这殿中滚来覆去,但求一死。
而法海却是视若无物,只是端坐在殿前,低眉敛目,默念往生咒文。
“南无阿弥多婆夜……”
随着经文的诵念声,满寺鬼怪面上的狰狞凶悍渐渐消散,自从沦为鬼物后就难得的清明重新回到众鬼心头。
感念往日种种恶行,皆是痛哭流涕,悲鸣不已。
待到好生宣泄了一番杂陈的情感,一行冤魂纷纷到法海面前拜了三拜,脸上露出解脱的微笑,消散在空气当中。
终于,等到最后一个冤魂拜完法海,了无牵挂地踏入轮回,法海停下诵经声。
注意到身后哪吒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三昧真火,仿佛要看出花来,僧人突然恶趣味地开口道。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啊。”
“算了算了,小爷我还没打算欺师灭祖,去当和尚。”
哪吒赶紧摇摇头,回身缩到王子文背后。
开玩笑,小爷陈塘关总兵之子当得好好的,哪里想不开出家与你当和尚?
何况他家师尊太乙虽然不怎么靠谱,可对自己这个徒弟却是竭尽所有。
虽说自己出身时的谬误,那个胖子要负绝大部分责任,但哪吒也非是不懂感恩之人,这些年太乙真人的所作所为,的确担得上师父二字。
本就只是想逗逗哪吒,见对方拒意坚决,法海也没有强求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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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伤势变严重了,下午去了医院检查换药。
休息一天,明天白天开始更新,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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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聂小倩(第一更,求订阅)
却不曾想,不过城外一间荒废许久的寺院,居然生出如此之多的孤魂野鬼。普天之下,更不知有几何?!”
见到一众冤魂归入轮回,岳不群从佛像背后走出,不禁感慨道。
“我总算明白,当初宁兄弟见到法海长老,为何会激动到情不自已了。”
毕竟修为不如其他人,方才百鬼夜行的百无禁忌,即便有法海佛光普照,消去很大一部分阴翳之气,但仅仅剩下那么三两丝,依旧让岳不群浑身如坠冰窟,无奈只好先找处地方避开。
可即便如此,自己尚且还是有内力傍身之人,换作加入聊天群之前的宁采臣,区区一个文弱书生,值此世道,或许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有何难,大不了等赶走那群轮回者,小爷替那穷书生将这大明朝境内的妖魔鬼怪尽数斩去,自可保他一世安然无忧。”
哪吒倒是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这世上就没有自己一拳头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顶多再来一拳头。
“非也,哪吒小兄弟看的是这世间鬼魅丛生,我见到的却是朝政昏庸,民不聊生。”
法海轻叹了一口气。
“所谓怨鬼,不是生前受极大冤屈枉罪,而后惨死之人,便是极凶极恶之人,死时恰逢阴年阴月阴日,感应天地煞气而出。”
“若是所处盛世,政通人和,朝廷选贤用能,百姓安居乐业,没了那么多冤假错案,人人都能安分守己,恶徒煞气也有王朝气运镇压,又岂会邪魅丛生?”
“偏偏如今朝堂上那位慕羡长生,宠幸奸佞,凡所幸进之辈,皆是上有所好,下必甚之的真小人。”
“更不消说有那蜈蚣精在朝,只乐得见国朝动荡,神器不稳,便是有人真心想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也只会遭到他的迫害。”
“你固然可以解一时之鬼患,可不消十年,此间种种就又会卷土重来,不过扬汤止沸罢了。”
对于哪吒如此想当然的做法,他持悲观的态度。
“那干脆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让宁兄弟去坐那张椅子,岂不就好了?”
岳不群同样有些不以为意,他本就是无法无天的武林中人,又是见识过法海等人的神通广大,对于王朝威严这种东西,早就嗤之以鼻了。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都快成他挂在嘴边,一天到晚朝武家兄弟耳提面令的话语了。
“不然,本就是时局动荡之世,起义免不了动荡流血,只会让乱世更乱,百姓更苦。”
“现在的大明,就如同病入膏肓的患者,需要的是有人从内部徐徐割去那些病患,而不是一剂猛药似的打破重来。”
法海摇了摇头,同样也不太认可岳不群激进的想法。
王朝末年,鬼魅丛生,更不消说乱世逐鹿,死的人只会更多。
到时候怕不是尸横遍野,偌大一方世界直接沦为鬼蜮。
“我们所需要的,是制订一套适宜的法规,将权力关进笼子里。”
“当天下不以一人重,以一人轻,当有抱负有能力的人能够无所顾忌的施展才华,当媚上欺下不再是仕途的捷径,才会真正有人开始把心思放在民生上去。”
“算了,不提这些,当务之急是先将轮回者驱逐出去,不能从主神空间手中留住这方世界,一切都将只是罔谈。”
对于应该怎么做,以一个穿越者的眼光,他大概已经有了些想法。
剩下的,就是驱逐轮回者,再亦步亦趋地蹒跚前行了。
正了正心态,思及正事,法海挥袖又将两名瑟瑟发抖的小鬼放了出来。
“小女子知错了,还望长老饶命,长老饶命!”
猝然被人用大神通收起,待到重见天日,依旧还是那座大殿,可殿中却已不再阴风凄厉,百鬼丛生,只余无量佛光普照的慈悯宽宏。
本就是聪慧之人,两名女鬼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当下一个劲地对法海求饶道。
“我见你们二人身上罪孽不重,尚且还有挽救的余地,若是你们能帮贫僧一个小忙,待到事成,贫僧许诺亲自送你们二人入轮回,下辈子可以投户好人家。”
法海面露轻笑,作拈花状,努力扮出一副和蔼的神情。
然而法海不知,这份笑容落在两只小鬼眼中,却和大尾巴狼无甚么差别。
本有意想拒绝,可奈何形势比人强,二鬼相望一眼,只得含泪应下法海的要求。
“小女子……知晓了,但凭长老吩咐。”
“也不是什么难事,等下会有一伙贼人入寺,我要你们装作与那树妖在时一般,竭力去勾引他们,放松他们的警惕,待到事成,自会还你们自在。”
法海有些无奈,自己确实是字面意思要送她们入轮回,鬼知道二鬼理解成了什么含义。
这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好似他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般。
“对了,还未问过二位施主名姓,我见你二人神智尚存,应该还保有些许生前的记忆才对。”
存心想要放松对方的警戒,免得关键时候出啥岔子,法海和颜悦色地拉起了家常。
“小女子聂小倩,本是官宦世家。”
“昔日陪父亲上任途中,因为水土不服,病逝在金华附近,父亲因赴任在即,无奈之下,只得将小女子葬于兰若寺附近的墓地。”
“谁料那树妖见我姿态娇柔,暗中控制了小女子的尸骨,还要我替他勾引男子,供他飨用血食。”
靠左那位白裙云鬓,衣袂勾花的女子,杏目垂泪,说到情深处却是不能自已。
缓了缓,待到情绪渐渐平复,又指着自己的同伴接着说道。
“这位是真真,家住金华城中,昔日进寺上香时偶尔为姥姥看重,故意害去了性命。”
“我们二人虽然做了错事,却是为那树妖所迫,他手中有我二人的尸骨,不得已只能被他要挟。”
“我二人也不奢望久存于世,只求长老仁慈,事成之后送我二人入轮回,来世小倩便是做牛做马,也会偿还长老的恩情。”
另外一名女鬼一样垂眉啜泣,似乎在感慨命运的多舛。
做牛做马?潜台词是我长得丑吗?
自觉虽然长得平平无奇,却也算眉清目秀,法海小和尚一阵郁闷。
但很快,这份气郁就被震惊所替代。
等等,你说你叫聂小倩?
法海一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自己不过随手而为,从树妖手下那群怨鬼中挑选两个沾染的因果少些的,居然就恰好把她给挑出来了?!
而另一边,聊天群里。
哪吒一群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个劲儿@宁采臣,让他出来看自己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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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卡文,唉,让我缓一缓
总想把故事写好,改了好几遍又不是滋味。
让小萌新好好想想,争取明天下午能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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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赐宝
宁某已有家室,还望诸位莫要瞎说,免得害了人家小倩姑娘的清誉。”
见众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宁采臣顿时只觉一阵头皮发麻,连连摆手推脱道。
开玩笑,自己可是有老婆的人,真要被这帮混不吝说漏了嘴,让自己妻子知道这桩风流枉事,指不定要吃什么飞醋呢!
是的,虽然今年宁采臣也不过双十之数,成婚却是已有四五年之久。
他与妻子相结于贫困时,自幼便是青梅竹马,如今尽管出人头地,成了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客,夫妇二人仍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贫贱之交不敢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休说是停妻再娶,便是纳妾的想法,宁采臣都未有生起过。
虽然,那名被唤作聂小倩的女鬼确实姿色无双便是。
宁采臣忍不住又留意瞥了两眼,嘴上依旧端是义正言辞。
“没想到宁书生还是个惧内的,大丈夫在世,当行事坦坦荡荡,喜欢就说出来,弟妹要是有异议,到时我……我让我家娘子去劝她便是。”
吕布性情倒是爽直,很看不惯宁采臣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
“他那哪里是喜欢,分明是馋人家身子,他下贱。”
不知从何处叼来一截草茎,哪吒鼓着一双死鱼眼,嘿嘿地应和道。
和宁采臣群里认识也有一年多,他哪还不知那个穷酸书生的性格,便是发迹了,也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
顶多是口上花花,真要论心迹却也未必。
“温侯误会了,宁某生平无二色,非是不能,唯独不愿耳。”
宁采臣急着想要辩驳,只是千言万语到嘴边又顿住,最后只能化作无奈一声哀叹。
自己如此纯良正直之人,他们怎就不信呢?!
“好了,都别大哥笑二哥了,温侯不也是对貂蝉夫人一往深情,未再纳过妾室。”
见宁采臣颇有些尴尬,王子文笑笑出来解围。
先前几人上山时,他也旁击侧敲了一番吕布的来历,却是与正史略有出入。
原来那方世界有些偏向中武位面,武将可凝气血如柱,力拔千钧,谋士可弹指易战事,布阵伐仙。
作为当世武道的至强者,吕布本身就是一个满脑子只有肌肉的武夫,所求不过便是能在乱世之中,给自家妻女有处安身之所,给手下将士混一口饭吃。
虽说是一家之言,不过观其先前作为,倒像武痴更多过阴谋狡诈之辈。
尤其谈及貂蝉时一脸的柔情,端是让群里几只单身狗感觉腹中饱饱。
“这些事姑且不论,当务之急是处理了那群轮回者。”
见几人话题越扯越偏,法海轻咳一声,言归正传。
“咳咳,法海长老说的是。”
巴不得众人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宁采臣连忙接过话茬。
“不知小生有什么能帮到忙的,还请诸位但说无妨。”
未曾想过宁采臣如此上道,法海一行人互相观望了一眼,兀地脸上同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个……诸位笑得小生有点慌啊!”
见到几人的笑容,青年书生突然莫名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无事,宁兄弟,现在组织上有件重要的使命要交予你。”
露出一脸和颜悦色的神情,王子文笑得越发渗人。
“群主你直说便是,这样搞得……搞得小生有些头皮发麻啊!”
宁采臣已经做好一口回绝的准备。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过几天那群轮回者再来找你,你半推半就一番,到时候把他们引来庙中便是。”
见宁采臣被吓到,王子文笑着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拍了拍胸口,宁采臣很是舒缓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提出自己的质疑。
“只是我方才刚刚拒绝了他们,过两日突然又改口,不会让他们产生疑虑吗?”
“所以说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宁兄弟你了,要如何让他们以为是自己强迫你去的,还不能被察觉,此中分寸就由你自行把握了!”
王子文耸了耸肩,一脸甩手掌柜的样子。
“这……我尽力而为吧!”
宁采臣无奈只得应下,毕竟是他自己的家园,总不能看着被这帮轮回者摧毁。
“不过就不能大家埋伏在我身边,等他们过来一网打尽吗?感觉相比之下,感觉这样会更加可行一些。”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宁采臣蓦地提议道。
“这点我们先前商量的时候也提过,只是谁知道轮回者会有什么手段,真要在城镇里开战,万一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王子文老神在在,摆摆手道。
“当然,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宁兄弟你,毕竟这次我们主要的目的就是来帮你的。”
“既然如此,过两日他们来时,我试试看能不能将他们骗过来。”
咬咬牙,想起往日家中平静祥和的生活,宁采臣最终下决定道。
“施主此言大善,以防万一,小僧这里还有一件法宝,可以暂时借予施主。届时等到了兰若寺,只需默念咒语,此宝自会护得施主周全。”
建宁采臣应下这份苦差,点开红包,法海从怀中取出一物塞了进去。
神识中某件法宝与自己的感应产生片刻断裂,但又很快在遥远的另一边生出感应。
“这是……”
宁采臣瞪大眼睛,看向手里那方扁圆的钵盂——
【紫金钵盂】
【注义:佛主赐予佛子法海的法宝,内有自成一方天地,能收纳万物,蛮力不得摧毁,现由佛子法海暂借于宁采臣使用。】
某种莫名的感应凭空而生,有几字咒文不消片刻就要从他口中脱口而出。
“小生谢过法海长老。”
恭敬地朝法海抬手作揖,宁采臣强行抑制住念咒语的冲动。
“施主无须多礼。”
还了一礼,法海继续补充道。
“过些时候群主会暂时住入施主家中,在宁施主走后保护你的家人,那帮轮回者行事百无禁忌,未必不会对施主家人做手脚。”
“可是群主……的修为能够应付那些轮回者吗?”
听法海提及某种可能,宁采臣登时脸色大变,又闻会有人庇护,还没缓和多时,却又迟疑着开口询问。
“到时候小爷会换一张穿越符在身上,只要群主拖延片刻,我自会直接破开空间赶赴,穷书生你放心便是。”
却是哪吒龇了龇牙,豪气冲天地下了军令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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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作息紊乱,感觉再这样下去吃枣药丸,睡了睡了,明早早起更新。
以后最晚不超过十二点半睡,晚安,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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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汝妻子吾养也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在分别后的第三天,一行轮回者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请问,这里是宁大师家中吗?”
指节敲击桐漆木门的清脆声响,一阵阵有节奏地从屋外传出。
“敢问是何……”
来了!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宁采臣在心里暗道一声,但表面仍是装出一脸疑惑地朝门口走去。
推开厚实的门扉,待看清眼前众人,青年书生一张俊脸骤然落下。
“不好意思,你们找错人了!”
言罢,手头利索着就要将门阖上。
“喂,书生你先等等,听我们头儿把话说完也不迟啊。”
粗壮汉子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按住快要闭合的大门,饶是宁采臣使足了气力,也没法将门闭上。
“抱歉,宁某如今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诸位还是另寻高就吧。”
来不及将人拒之门外,宁采臣索性双手抱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半点不留情面地冷言拒绝道。
“宁大师,求求您救我们一命吧。”
“那一车镖物,倘若全折损在这里,便是卖了我们也还不起亏欠的债务,反正左右都是一死,与其活着回去拖累镖局名声受损,不如我们全死在这里。”
作出一副悲戚的模样,林瞻拔剑就欲自刎。
“请自便,事后我会找人替你们收敛尸身,顺带立个牌坊的。”
宁采臣一脸冷笑,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演戏。
在有限的生命中,他早就领悟到一件事情——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所以,轮回者们,我不做君子啦!
场面一时死寂似的沉默,林瞻心里莫名有些小幽怨。
宁采臣你不是读书人吗?不是应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这么冷酷无情真的大丈夫吗?
实在看不下去场面的尴尬,赵红妆一把夺过林瞻手中的利剑。
“人家要留着性命享受荣华富贵,你现在自尽做给谁看,还不如去寻那些妖物决一死战,好过在这里被人看轻!”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这……本以为宁大师是前辈高人,心系生民,未曾想过却与那些自闭门户的和尚道士没甚么区别。”
失望地留下一句,林瞻收起宝剑同样萧瑟地转身离去。
一,二,三……
“唉,你们此去不过送死,便是这车镖物失了,留着清白身子总有转机的一天,何必如此死脑筋呢?”
听到身后男子清醇的嗓音,正要离去的一众轮回者皆是陡然心中一阵狂喜。
成了!
原来先前林瞻与赵红妆,一人唱红脸,一人扮黑脸,不过故意用言语激宁采臣,使他恻隐之心发作。
如今宁采臣有所反应,自然是忙不迭转身长揖拜下。
“还请宁大师救我,人活这一世,总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祖宗前辈留下来的金字招牌,若在我们手头败落,就算活下去,也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待到事成,我等必有重谢。”
话语间真情流露,端是一身好演技。
宁采臣本来三番五次推诿,就是想要消去他们的疑虑。
现在鱼儿吞了饵料,心下暗笑,同样与对方互飙起来演技。
但见他神色纠结,良久方才一声长叹。
“我非是要什么酬劳,实在看不得你们平白送去性命。你们可知,那山间寺中,住着的是一只有千年修为的树妖,即便是我遇上,最多也就撑一二个回合罢了。”
提到这里,宁采臣忽然轻咦出声。
“咦,不对啊!那树妖法力滔天,兼之手下鬼物不下数十,按理说你们既然与他照面了,又是如何逃脱出来的?”
暗道不妙,未曾想宁采臣会突然提及这茬,林瞻一愣,急中生智道。
“我等也不知,依稀记得那日在寺中袭击我们,不过小鬼四五只,那树妖最后也只是伸出几枝藤蔓阻拦了一下,好像……”
“对,我依稀记得那树蔓上有刀剑加之的痕迹,像是与什么人先前搏斗过似的。”
听了林瞻的话,宁采臣似乎也没有怎么怀疑,右手轻轻摩挲下巴,仿佛想起什么,佯装激动道。
“莫非是师……那你们在山中可曾遇过什么人?”
林瞻一阵头皮发麻,他们又不是被主神传送进寺中,先前所言也不过编的,哪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听宁采臣意思,貌似他这一身修为确实有师承。
如此一来,那人就很有可能是剧情崩坏的关键所在?!
想起某种可能,林瞻表面越发不动声色。
“我记得……好像恍惚间见过一道身影,却是天色昏暗没有看清,要不大师提点一下,说不定我等能忆起。”
宁采臣正要开口,似乎又顾忌什么,忽然闭口不谈。
“那便算了,他老人家若是想与你们相见,必然不会躲避的,是你们机缘不够而已。”
“不过这么一来,我倒是可以与你们上山一趟,有他老人家伤了树妖,我至少有把握保住尔等性命,趁着天色未暗,速去速回罢。”
正好利用莫须有的神秘高人,为自己出行找了个借口,宁采臣心里给对方点了个赞。
越发有些心痒宁采臣口中之人何等身份,但生怕提及会触怒到书生,害的好不容易迎来的转机又给折腾没了。
林瞻机智地闭口不提。
“那我们现在便走?”
“且等我与家中母亲妻子道一声,你们稍等片刻。”
匆匆转身回屋,过了一会儿宁采臣从屋中走出,刚要阖上大门,却见有一丰神俊茂的书生从偏院走出。
“宁兄,不知这几位是?”
青衫书生抬手朝众人作了一揖,朗声问道。
“他们是从临海来的镖师,有事所托付,事关人性命,不得已怠慢了王兄,还望恕罪。”
宁采臣面上有些歉意。
“待到归来,定与王兄促膝长谈,一醉方休。”
“无事,是我有学问上的疑虑要请教宁兄,最近多有打搅,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宁兄不必在意。”
那书生正是乔装打扮的王子文,装作宁采臣多年的好友,在府上住过两日。
“此番前途未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望王兄对宁某妻母关照一番,宁某友人不多,只得依仗王兄了。”
宁采臣刻意加重了字眼,同时聊天群里悄悄发了一句话。
“他们这次过来少了两人,好像真被法海长老给预料中了,我估计着是想拿我家人要挟,端端的卑鄙无耻。”
而王子文听闻,依然是一脸平静,轻笑着应了下来。
“我便在府上等宁兄平安归来,若有意外,汝妻母吾养也,汝勿忧。”
“那我便放心了。”
抬手回了一礼,宁采臣将门缓缓阖上。
背后,一众轮回者看向宁采臣的背影,神情莫名有些怜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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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某家燕赤霞
宁采臣随众人走在前往兰若寺的路上,浑不知自己早在轮回者们心中,被提前扣上了一顶青翠欲滴的帽子。
“宁大师,不知刚才那位是……”
脚步匆匆,林瞻有意上前套近乎道。
与电影中的情节不同,一方真实存在的世界,绝不会仅仅只有合乎剧情主线的几名主角与配角,而是往往由无数的寻常个体组成。
任何一处细节的忽略,都会在关键时候成为足以致死的漏洞。
所以千万不要轻视每一个小角色,这是轮回者们从血与泪的教训中得出的宝贵经验。
“你说王兄啊,他是我在书院读书时认识的同窗,眼看秋闱在即,遂来家中约我一同奔赴府城赶考。”
宁采臣看上去倒是不疑有他,原原本本将事先编好的话都给说了出来。
“原来还是位秀才先生,失敬失敬。”
嘴上说着恭维的话,林瞻看起来颇为羡慕。
聊斋世界重文轻武,读书人的地位很高,尤其考取功名在身的秀才,更是已经手握住通往朝堂之上的第一张请柬。
像他们如今的身份,这种刀口上舔血过活的镖师,艳羡敬畏才是常态。
“王兄大才,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回乡试放榜,必有他一席之地。”
宁采臣则是睁着眼,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那到时候就该称呼举人老爷了,谈笑鸿儒,见官不拜,真在令人钦羡!不过我看宁先生才思敏捷,想必届时也定然能得偿所愿。”
故作一声惊呼,林瞻语气里是掩饰不住地感叹,但言罢又轻轻拍了下宁采臣的马屁。
花花轿子人人抬,果不其然,听了他这句话,宁采臣脸色较之刚出门时要好上不少,脸上甚至还多了些缓和的笑容。
“那便承你吉言,对了,我依稀记得当初你们来时,好像比现在人还要多些,其他人呢?”
目光装作不经意,瞥过一众正在赶路的轮回者,宁采臣蓦地咦声道。
“他……哦,宁先生是说小梅和李赣他俩,我们生怕此行一去不返,便让他们先回去,好歹也为镖局留两个种子,免得到时万一断了传承。”
“宁先生要怪就怪我,是我出的主意,事后在下定会亲自登门谢罪。”
林瞻干笑一声,见终究掩饰不过去,摆出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样子,磕磕绊绊地低头扮小。
毕竟你求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取回镖物,自己人却留下一部分保存实力,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宁采臣不当场甩袖子走人都是脾气好了。
不过只要能瞒下二人的真正去处,就算在对方心里好感度暴跌也是值得,更何况他们自始至终根本就没生过放走宁采臣的心思。
“是这样……也算是人之常情。”
宁采臣幽幽回了一句,面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但终究还是让人能感受到一丝不渝。
“宁先生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林瞻讨好地笑了笑,看向宁采臣的眼神中却是把小人物的卑微演出了十分。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宁采臣不再计较,了却了一桩心事,心中的大石头应当放下才对。
但似乎冥冥之中总有那么一种不妙的预感,时刻萦绕在他心头。
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落后两步,在宁采臣无法看到的阴影里,林瞻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
因为是大清早上门拜访的缘故,等到兰若寺山脚下,日头才将将爬上天心。
似乎忘了先前的不渝,盘算了一阵,宁采臣对身后众人说道。
“时值正午,正是一日之中阳气最旺的时候,趁现在进入寺中,活下来的希望或许还会多上几分,你们待会儿速战速决。”
说罢,宁采臣就要往山上攀去。
“等等,宁先生!”
林瞻不知为何突然叫住了他。
“嗯?”
宁采臣转过身,眼神里透着些许疑惑。
“麻烦宁先生置身险地已经很过意不去,等下宁先生不妨走在我们当中,也好起到些保护作用。您是天上的文曲星降世,我们哪好意思让您冒险走在前头。”
林瞻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态度。
哪还看不出对方此举是想将自己监禁起来,免得到时候出什么意外,自己单独轻松走脱。
“你们倒是有心,届时遇上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出手相救的。”
宁采臣看似接受了对方的好意,虽然嘴上不说,脚步却停了下来。
“哪里哪里,已经很麻烦宁先生了,就是拼上我等性命,也不能让宁先生涉险。”
林瞻客气地回道。
宁采臣走入人群中,不再言语。
只是偶尔手指不经意摩挲过袖中,那一直被贴身保存的紫金钵盂,脸上有微不可闻的笑容扬起,转瞬即逝。
入山又走了几里地,一座破败寂寥的古寺映入众人眼帘。
蛛网密布的半块门匾上,勉强可以辨认出「兰若」二字,至于剩下空缺的那块,早就不知在蹉跎岁月中遗落到何处去了。
依稀半掩着的门户,有血迹和散落的枯枝断蔓遍地都是,倒也无形之中让林瞻的说辞能够自圆其说。
以为是主神安排身份时帮忙做出的手笔,不需再将先前的谎话圆回,一众轮回者登时松了口气。
“看来那树妖着实伤的不轻,一路过来竟是连半点阻拦都没有。”
从地上拾起一截树蔓,宁采臣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了不少,装作头头是道地向众人分析。
“不过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小心,他此时必然急需大量血食回复伤势,你们动作快些,拿上东西就……等等,谁在里面?!”
正说着宁采臣陡然面色大变,呵气成剑,直直朝着大开的寺门射去。
叮~
只听一声脆响,宁采臣呵出的气剑兀地被击散,一名身材高大的剑客提着个酒葫芦,慢悠悠从门内走出。
“你这穷酸书生倒有些本事,不过这地方处处诡异,可不是你们些许微末本事能来的,还是速速退去罢。”
剑客缓缓将三尺青锋收回剑囊,毫不客气地驱赶道。
“我等是临海府威远镖局的镖师,不过是想取回遗落在寺中的镖物,搬完便走,不知阁下又是何方神圣?”
林瞻上前一步,抱拳恭声道。
对方一声血气如汞如柱,剑术超凡,显然是活人无疑,再兼之唐突出现在这兰若寺中,不仅是林瞻,几乎全部轮回者心中都先入为主地有了猜测。
“某家燕赤霞,不过区区一介游走江湖的剑客。”
却见那高壮汉子整个人懒懒倚在门边,手中葫芦悬提过顶,不过顷刻,酒水倾斜如线,落入口中,端是豪情惬意,醺然若酒中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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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变故骤生
“原来是燕大侠当面,失敬失敬。”
听到对方承认自己的身份,轮回者们登时眼前一亮。
纵观聊斋系列,看似主角是宁采臣那个文弱书生,可在轮回者们眼中,也就不过一推进剧情的工具人而已。
倘若不是有燕赤霞一路帮衬,就凭他那肩不能扛的瘦弱体质,早不知被哪路妖魔鬼怪给吞吃了。
反观燕赤霞的诸多手段,御剑术、道家养气、万佛朝宗……
但凡有谁能走运从他手里学到一招半式,即便再没其他收获,也端是不枉此行了。
表面装作沉着淡定,但是一众轮回者心里早就已经在盘算着,如何与面前这位剑客打好关系,以便近水楼台先得月。
“莫要弄这些规矩俗礼,趁现在日头正午,赶快进去将镖物收拾收拾取走,这里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将酒壶重新悬在腰间,似乎是暂时填饱了腹中酒虫,剑客胡乱拿袖子擦了擦沾染在髯须上的酒渍浮沫,却是依旧冷着脸,半点不领情面地催促道。
“不知燕大侠此行,可是为了寺中那只树妖?”
向身旁众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进殿,林瞻自己则是仍旧留在外面与燕赤霞打交道。
“怎么,你也听过那妖物的名头?”
似乎未曾想过对方会提到这茬,燕赤霞终于正过脸看向对方。
”实不相瞒,我等前些日子赶路时经过此地,见天色昏暗,便想留在这寺里过上一晚。”
“谁料好端端的,半夜那树妖的手下突然杀出,好些个兄弟一时不备,都着了那树妖的道,若非我运气好没睡死,只怕也……“
说到情深处,林瞻眼眶微红,似是真心在为那些遭遇不幸的兄弟感怀。
“你们却不走运,若是晚到几日,说不准就未必会遇上这桩事情。”
“燕赤霞”轻叹一声,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无意间提及他人的痛处,只是本身嘴拙,不擅于安慰,说出的话难免有些空洞无力。
“燕大侠是前辈高人,若是您有对付那树妖的手段,还请务必让我等祝您一臂之力,亲手手刃了那妖物,好替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兄弟们报仇。”
拔剑出鞘,林瞻怒目圆睁,仿佛誓要与那树妖决一死战。
“那树妖非是你们能够对付,你有这份心,已经足以慰藉那些同伴的在天之灵,又何必复将自己拖入险境。”
貌似因为林瞻的重情重义,让燕赤霞诞生了不少好感,往日冷言冷语的燕大侠竟是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们意念已决,还请燕大侠成全。”
然而林瞻已然做出决断,站在原地不肯退去分寸。
“你……真是一群死脑子的憨货,你们执意寻死,与我又有何干系!”
未想自己一番好意被人罔顾,燕赤霞端是气得七窍生烟,冷哼一声便往里间走去。
约摸走了十多步,兀地又停下动作,朝身后生硬地说道。
“不想死的,一伙人就老老实实呆在正殿里,别的地方我可不会费心思照顾!”
“多谢燕大侠!”
哪还不知道对方这是默许了自己的举动,林瞻心中一颗大石顿时放下,扮作喜出望外地应声答道。
直到目送燕赤霞走远,背影被寺院客房门内的阴影吞没,似乎依稀还能听见对方无奈的咕哝——
“真真一群死脑筋~”
……
那边,林瞻自以为计划通,却不料他眼中的燕赤霞走入客房,再也藏不住面上的笑意。
“温侯,没想到你也是个演技实力派啊,那一句榆木脑袋,真是点睛之笔!”
聊天群里,宁采臣笑着打趣道。
“哪里哪里,都是群主与法海长老教得好。”
打死轮回者们都不会想到,他们眼中始终冷落着一副脸的燕赤霞,此刻却是满脸憨厚地对着空气谈笑风生。
“法海长老,人都已经被我骗入正殿了,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寒暄了一阵,吕布摩挲着腰间三尺青峰,兀地问道。
“再等等,等到群主那边的轮回者也现出身形,我们一齐动手,给这些人来个两开花。”
不远处,潜藏在山林间化身树妖姥姥的法海嘴角微扬,被他逆转佛力幻化出来的藤蔓好似一条条巨蟒,在林间匍匐攒动着朝兰若寺逼近。
……
“林瞻,留在宁采臣家附近的人什么时候动手了?”
趁着吕布不在,宁采臣又在一旁不知发什么呆,赵红妆不动声色,通过契约联系林瞻道。
“不急,眼下还不是和宁采臣翻脸的时候,万一他在家中留有什么后手,我们就暴露了。不过可以让他俩找个借口先接近,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也好第一时间把人给控制住。”
林瞻装作寻常镖师那样,从地上抬起一个木箱小心装进马车里,同时在契约搭建的临时频道不急不慢地回到。
“崔子,你联系下李赣他们,可以准备登门拜访了。”
“好嘞,头儿。”
一旁正辛辛苦苦搬运镖物的黑壮男子闻言驻步,不过片刻就结束了联系,转过身还有闲情笑着与林瞻打趣。
“那小子倒是走得快,他俩现在已经在宁采臣家门口了。”
“让他们消除对方的警惕就行,先不要轻举妄动,等这边解决了树妖姥姥再做打算。”
林瞻貌似有些不放心,又跟着叮嘱了一句。
“晓得晓得,那小子办事,头儿你还不清楚吗?!”
崔子满不在乎地随口应着,又从散落的木箱中搬起一只,要往马车那边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将箱子抱起的时候,似乎隐约听见一声何处若有若无的闷哼,但很快又被心思粗条的他自动无视了。
与此同时,两名穿着这个时代服饰的年轻男女,正在缓缓叩动宁府大门的门环。
……
“开始了吗?”
寺外,正在静心打坐的法海突然睁开双目。
只听聊天群内一声清响,王子文发出的信息赫然入目——
“宁兄弟,你看看这两个是不是上次找上你的那伙轮回者?”
同时,一张画质清晰的图像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他们没错,还真找上我家去了!”
这边,宁采臣却是极力克制掩饰自己面上的阴沉。
轮回者出现在自己家中,会做些什么用脚趾都能想的出来。
俗话说祸不及家人,对于混迹江湖的人这已经是最基本的准线,果然,他还是太高估这伙轮回者的道德底线了。
本来还有些犹豫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下宁采臣却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那么,就动手吧。”
只见法海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登时无数藤蔓好似听到什么指令一般,骤然朝向殿中射去。
顿时,变故骤生。
……
第86章 吔我正义的背刺!
藤蔓在粗糙的沙土地面摩擦,发出嘶嘶的声响。
有轮回者无意中抬头朝外面瞥了一眼,入目是成百上千蛇行蜿蜒之物。
“有蛇!好多蛇!”
俄顷一声惊呼,还没等众人循声向殿外看去,下一刻——
如群魔乱舞,似千蛇出洞,本来隐蔽前行的藤蔓被道破踪迹,顿时撕破伪装,根根有如利箭似的直直往人群中攒射。
“大家排好阵型,不要慌,是树妖出现了。”
就在藤箭即将命中的一刹那,有白色光罩自众人面前升起,恰到好处地挡下了这一轮来自暗处的偷袭。
林瞻沉着的声音从人堆里响起,是他见情况不妙第一时间激活了被动的防护罩。
“守护光环撑不了多久,坦克扛在前面,会火系法术的准备aoe伤害。”
闻言随手一把将怀中的镖物扔在脚边,崔子狠狠啐了一口,朝前走了两步,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面巴掌大的小盾。
与此同时——
“五火球术~”
“抗拒火环~”
“赫菲斯托斯之怒~”
记录在法术位的术式被瞬间激发,熊熊烈火中翠玉似的藤蔓逐渐枯黄断裂,最终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只是面对铺天盖地的树妖枝蔓,这点火势不过杯水车薪。
刚开始取得了一些成效,但很快就在越来越多藤蔓前赴后继地消耗中损失殆尽。
“砰砰砰~”
接连不断地撞击声,让本就薄弱的荧白光幕更显得摇摇欲坠。
终于,又是一波以伤换伤地自杀式袭击,半球状的光幕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当中。
然而可惜轮回者们已经没有心情再欣赏眼前这一幕,去势未竭的藤箭已经再度向众人席卷而来。
“圣物之盾~”
“钢之守护~”
在宁采臣诧异的眼神中,那面不过巴掌大小的玩具小盾兀地化作一面等人壁垒,抵挡在众人身前。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只轮回小队的坦克也举起巨盾,抵在千百支藤箭面前。
“崩崩崩~”
盾面高频率的颤动着,藤蔓源源不断碰撞产生的震荡,几乎快要让盾牌脱手而出。
幸亏有奶妈及时给予治疗,才好不容易僵持住局面。
见鬼,这是三星白银boss应该有的实力?
林瞻暗骂一声,从储物空间取出一把骑士剑,深吸一口气,赫然一道十字剑光挥出,十数道藤蔓应声落地。
而赵红妆这种情况也自然不会藏私,瞳孔蓦地由棕黑变作琉璃赭红,凡是被她凝视过的枝蔓,统统化为最基本的原子消散而去。
遭遇偷袭的第一时间,轮回者们手段频出,总算勉强止住了颓势。
而这时,吕布假扮的燕赤霞,也终于姗姗来迟地一剑飞来——
“孽障安敢?!”
飞剑上凛冽的杀意与血气混合,所到之处群魔辟易。
从根蔓堆里杀出一条血路,吕布挡在一众轮回者身前。
“上次才吃过教训,这么快又忘了?既然来了,那这回你就别走了!”
而大雄宝殿外,法海用法力变身过后阴阳怪气的笑声传入殿内。
“这么多的血食,足够姥姥我恢复回巅峰时期的本事,嘿嘿,燕赤霞,你可是还有伤在身,到时候你又能拿什么和我斗?”
呕哑嘲哳的笑声不断折磨着众人的耳膜。
而随着法海话语落下,那些藤蔓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鲁莽地发动自杀式攻击。
在法海有意识的操控下,本来挺直如杆的枝蔓重新变回柔软,宛如一条条毒蛇在周围一圈圈盘绕起来,伺机而动。
“你们掩护我,我要施展秘术,试试看能不能再重创那树妖一回。”
吕布语气渐渐郑重,提剑胸前,右手二指一寸寸从剑身划过,有血气与剑意交杂博发——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尔敢!”
外面传来法海故作恼怒的断喝。
似乎树妖也在顾忌这一招,周围的藤蔓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向吕布所在的位置刺去。
“变阵!”
轮回者们看到自家友方势力读条,哪还不知道这是要开大的节奏,林瞻当即立断,快速变换阵型。
在林瞻的指挥下,两名坦克一前一后首尾呼应,构建出一处简易的堡垒,而两只轮回小队里实力最强的两名队长,则是护卫在左右。
同时,第二轮全力进攻源源不绝。
“银十字斩~”
“凤凰原力~”
“抗拒火环~”
“吔我rpg!!!”
等等,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似乎是被轮回者们的情绪所感染,便是宁采臣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我也来助燕大侠一臂之力,唇枪舌剑!”
有浩气长河倒挂,呵出气剑百千。
没有想过突然会爆发这么激烈的抵抗,一时间满殿枝蔓节节败退。
到处都是剑光,火光夹杂。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吕布借法也总算完成,化身人间凶器的利剑“嗡~”一声地,便作一道流光径直朝殿外飞去。
“啊啊啊!!!”
顷刻间,好似地狱中厉鬼的哀嚎声传出,有无尽血光自正门外边绽开,伴随树妖姥姥凄厉的惨叫,森森寒意便是轮回者们也是一阵寒噤。
幸好对方是站在自己这边,要不然正面吃上这么一下,不死也得脱层皮。
似乎是遭受了致命的重创,甚至已经无力再分心操控铺天盖地的藤蔓。
原先不可一世的枝蔓登时宛若软脚虾一般,软趴趴地掉落在地上。
“总算熬过去了!”
心头方才刚升起类似的念头,蓦地场上状况突变。
趁着轮回者那么一丝丝微不可捉的懈怠,冷不防几支根茎不可思议地从地底钻出,缠绕在坦克与奶妈的脚上。
“不好,他没……”
没等崔子把话说完,脚边一个装载镖物的木箱突然炸开,一支被火云燎绕的红尖枪气势汹汹从斜下方扎入他的腰子。
“吔我正义的背刺啦!”
早就在昏天黑地里憋出一肚子闷火,破箱而出,哪吒脆声呼喊道。
几乎同时,吕布和宁采臣也不再掩饰——
“破军五式!”
“唇枪舌剑!”
较之先前威势更甚十倍的攻击,完完全全被本该处于守护最严密环节的奶妈吃下。
甚至两名颜值还算尚佳的女子,眼看连给自己奶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在这伙辣手摧花的家伙手中香销玉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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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失去联系的主神空间
关键时候,一道象征守护的璀璨金光从二人身上亮起,同时所有轮回者身上都出现一圈翠绿色的荆棘光环。
3万点积分购买的契约卷轴,终于在此刻物有所值,强制锁血的一瞬间,将这份致命伤害分摊到所有成员的头上。
“嘿嘿,现在该轮到小爷啦!”
哪吒一声怪笑,右手突然猛地锤了两下自己的鼻子,顿时有不灭真火自他口中鼻中迸发。
“三昧真火~”
不过弹指的功夫,熊熊真火便将整座大殿覆盖,连同吕布与宁采臣一齐纳入其中,仿佛丝毫不顾及己方人员的伤亡一般。
而哪吒自己,则是骤然捏碎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灵符,朝众人扮了个鬼脸。又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转瞬即逝的空间裂缝当中。
几乎与哪吒同时采取举措,宁采臣也是兀地从袖中扔出一物,口中念叨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哞、吽!”
原本不过巴掌大小的紫金钵盂,仿佛受到感应似的,钵口一阵佛光大作,宁采臣的身影登时为之吞没。
当然,宁采臣在躲入紫金钵盂前,也不忘一把拉过持戟逞威的吕布。
不消片刻,大雄宝殿中便只剩一众轮回者在那里遭受三昧真火侵袭之苦。
“不行,这火很难熄灭,我们要快些逃出去。”
试探着放出凤凰原力,赵红妆微微锁住眉头,看向不断侵蚀荆棘光环外壁的火焰,沉声提醒道。
如跗骨之蛆一般,凡是被三昧真火沾上的物体,都在短短几秒钟内化为飞灰,天地间再不留一丝痕迹。
若非契约附予的荆棘之光,能够在30秒内反弹一切伤害,光是哪吒这手地图炮就足以干掉七成以上的轮回者。
“树妖还在外面虎视眈眈呢,这帮人显然就是一伙儿的,现在冲出去怕是正中他们下怀。”
宁采臣与吕布的反水来得太过突然,几乎掐准了外面树妖姥姥偷袭的时机,很难让人不把二者联系起来。
林瞻面色阴沉,饶是他心理有过防备,也绝不会想到这三个人居然是有提前预谋好的。
那么问题来了,宁采臣这几日分明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又是如何避开监视与兰若寺中二人进行联系的呢?
“不过是慢性死亡与暴毙的区别,我用凤凰原力来开路,你也做好准备。”
身上的威势越来越厚重,隐隐有黑凤凰的虚影从赵红妆背后显现,随着她一声低喝,顿时在火海中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我们走!”
林瞻首当其冲地走在最前面,临近门口,突然像是心有所感拔剑挥向门外——
果不其然,在他阴沉似水的眼神中,两道一米长的凌厉剑光被蓦然升起的光幕挡住,不曾激起半点涟漪。
显然对方早有准备,连同最后一条生路都已经锁死。
更致命的是,有佛音禅唱自四面八方响起,漫天金光大作,在他的灵识感应里,有一掌好似天外降临,携着煌煌天崩之势,朝大雄宝殿按下。
“不动如来印~”
林瞻面色大变,这道掌印绝非他们能硬接下来,便是付出惨烈代价苟延残喘,之后也未必能挡住哪吒三昧真火的侵袭。
目光中流露一丝肉痛的神色,这是先前付出契约卷轴时都未曾有过的变化。
“我以下议会子爵爵位为代价,申请强行脱离本次剧情任务,同时指定赵红妆为庇护对象。”
权衡利弊,林瞻果断选择放弃了这次崩坏剧情任务。
从法海那一掌出现在他的灵识当中,他便已经意识到这次剧情任务不是自己可以吃下的。
一个相当于主神空间评判标准中四星黄金boss的陌生人物出现,尤其是在所有剧情角色都不站自己这边的情况下,根本就不是两个三星轮回小队可以解决的。
就算他们手段尽出,最多也就保持不败,这还是在对方没有杀手锏的前提条件下,更不考虑是否还有援手。
轮回者相较之剧情人物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对剧情的把握和层出不穷的手段,当这些优势都荡然无存,林瞻宁愿付出巨大代价选择脱离。
爵位是主神空间精英种子的象征,下议院三十六席议员的职位,能够带来的便利与权柄更是难以想象,只有能够爆发跨评价战力的轮回者才有资格竞争。
舍弃爵位,甚至可以从一次必死的剧情任务脱离,由此就可见一斑。
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会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至于说为何要带走赵红妆,而不是自己小队的成员,因为失去了爵位,只剩两人的翻山队断断是没有资格再追赶第一梯队的脚步。
既然如此,倒不如博一手,要是能让赵红妆那个疯女人承情,他们两人组成的小队反倒还有一线可能。
别忘了,对方也是有爵位在身。
有淡淡的光点自二人身上升起,凝实的身影也渐渐变得虚无缥缈。
没有了赵红妆凤凰原力的苦苦支撑,登时火海重新将众人包围,肉眼可见的错愕与绝望出现在其余轮回者的脸上。
见此场景,他们如何不知自己已经成为队长们的弃子。
“你?!”
赵红妆一脸错愕地看向林瞻,实在想不出他为何会做出如此决断。
“没用的,以我们当前的状态,对上外面那位就是以卵击石,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没有去看其他队员的面色,林瞻语气冰冷,说出残酷的事实。
“与其两只队伍都沦落二线三线,最后沦落在那个剧情世界,不如最大限度保留实力,至少以后还有复活他们的可能。”
“我话已至此,你自己决断吧。”
赵红妆面色纠结,一口银牙不觉已经将嘴唇咬出淋漓鲜血。
她如何不知对方所言即是事实,自己如果也放弃爵位,不仅会浪费林瞻的好意,更有可能导致两队活下的队员全部折戟在下次试炼。
“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复活你们的。”
放弃了抗拒,闭上双眼不忍去看手下队员恳求的目光,赵红妆作出苍白的保证。
主神空间复活成员的代价有多大?
相当于一次试炼的全部收益。
她心里也清楚,但凡思路条理清晰的轮回者,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毕竟拿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换取他人的复活,这种天真善良的人早在第一次剧情任务中就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但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安慰的话语可说。
主神空间接引的白光愈演愈烈,可偏偏就在这时,有冰冷机械的声音响彻两人脑海——
“检测到轮回者编号10086林瞻提出申请,根据第一修正案通过申请,空间接引中……”
“检测到遭遇未知存在阻拦,主神空间暂时强制断开与聊斋·倩女幽魂世界的联系,接引失败,嘀……”
“嘀,启动第二修正案,强制对轮回者编号10086林瞻,轮回者编号12580赵红妆进行随机传送,目标范围方圆1000公里,传送开启。”
在二人错愕的目光中,本该接引他们离去的牵引光环仿佛失去信号的雪花屏,时断时续。
作出最后的决策,有璀璨如同白昼的光亮在大雄宝殿中升起。
当白光消散,藏身其中的两名轮回者也兀地从法海的感知中失去了踪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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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题,撑不住了,第二更不算在明天更新里,八点半起来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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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左千户
聊斋世界,一处空旷无人的荒野。
却见白芒冲天而起,眨眼的功夫,两道颇显狼狈的身影被从光柱中吐出。
“咳咳,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刚要张口,冷不防呛入满嘴的沙石,赵红妆神情恍惚到了极致。
短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自己便从主神空间低阶轮回者之中的佼佼者,彻底沦落为丧家之犬,落差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离去时,那道镇压灵识的通天掌印,更是成为她心中不可磨灭的梦魇。
“连我们和主神空间的联系都能隔绝,鬼知道我们这次到底招惹上了什么样的存在?!”
林瞻也是眼神中藏着深深的疲惫,任他平日以阴谋诡计见长,可像这般处处让人给牵着鼻子走,却还是第一回。
“叮~”
就在二人相顾无语时,久久没有动静的属性面板突然不受控制地弹出,其中主线任务那一行的字样,再次发生了变更——
生死试练:没有任何支援的前提下,在聊斋世界存活三十日,等待回归。
淦!
狠狠一剑在平旷的荒原上划出一道数米长的沟壑,林瞻的脸色顿时差到了极致。
这就跟告诉他说“我已经一滴都没有了,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有什么区别?!
林瞻甚至都产生不如干脆就这样投敌算了的想法,只是很快,队友一栏不断黯淡的头像,让他重新恢复冷静。
从一开始,作为主神空间侵略诸天的马前卒,被主神掌控生死的他们就已经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剧情世界的土著不会相信他们的忠诚,主神也不会坐视不管他们的背叛。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撑过这三十天,等待重新链接上主神空间,然后——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远处,有马匹经过的隐约嘶鸣,林瞻目无表情地提剑循声走去,身后赵红妆看向他的举措有些不解。
“你要做什么?”
“杀两个人冷静冷静,顺便收集一些情报,想要坚持存活三十天,我们总得找个靠谱点的大腿不是吗?”
青年的笑声随风飘来,带着血与火的凛烈。
……
另一边,兰若寺内。
“倒是有些意思。”
目送二人被一束白光接引离去,法海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没有丝毫想要出手阻拦的意图。
一手按下,作金刚伏魔状,伴随着荆棘光环的破碎,被法海以不动明王印镇压的一众轮回者,连动一动手指都成奢望。
便是存心想要作最后的抵抗,也如螳臂当车似的化为泡影。
没有了桎梏,三昧真火登时好似闻着血腥的鲨鱼,纷纷如蛆附骨般沾染上来。
不消片刻,已将六名轮回者侵蚀殆尽。
“阿弥陀佛~”
听到聊天群里传来的提示,法海默念一声佛号。
他也与轮回者们并无仇怨,只是时局所迫,二者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是让他们走的尽量安详一些。
随着轮回者们的死亡,失去了目标的三昧真火被法海用雷峰宝塔摄取,断壁残垣的大雄宝殿内,只余一只紫金钵盂静静落在地上。
心念微动,有二道流光从钵盂中飞出,落入寺内,正是吕布与宁采臣。
“那些轮回者已经解决了?”
看向空寂无人的大雄宝殿,宁采臣急切地询问道。
面对这些入侵自己家园的轮回者,他自是断断不会产生什么同情之心。
可是预想中要鏖战一番才能惨胜的画面,现实当中却成了一边倒的局势。
免不了给人“我还没发力,你们就倒下了”的错觉,让他颇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郁闷感。
“逃了两个最强的,他们好像用某种方式联络到了主神空间,强制接引走了。”
但很快,法海的话掐灭了宁采臣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好像因为聊天群的阻拦,接引变成了传送,我感觉他们应该还在这方世界。”
算计成这样,还能让人给溜了???
一想到以后无时无刻不得提心吊胆地预防有人暗中偷袭,宁采臣一张俊脸顿时苦了下来。
“无须担心,我这里活捉了一个轮回者,等下交给聊天群解析,看看能不能反向追踪那两个幸存者的踪迹。”
宁府之中,有了哪吒作为后援加入,本就势均力敌的局势登时变成了一边倒。
眼看第二个都要丧命红尖枪下,王子文连忙及时叫住哪吒手头的动作。
“切,没意思!”
哪吒撇了撇嘴,颇有些不乐意地悬住离对方眉心不过咫尺的枪尖,手臂上混天绫一抖,蓦然间将那唯一一名幸存下来的轮回者裹得严严实实。
本就是魔珠转世的哪吒,很容易被杀戮激发埋藏在骨子里的戾气,若非是这些日子通读佛经,又有李靖夫妇日夜陪伴磨砺本性,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止住杀念。
“多谢哪吒大神手下留情,等下忙完轮回者的事,我带你去寻这方世界几个大妖的茬,到时候定会让你战的尽兴。”
深知小孩子要顺着毛捋,尤其是像哪吒这样实力强横的熊孩子,王子文自然不会吝于说上几句好听的话。
“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不许耍赖!”
一听有架打,本来闷闷不乐踢着石子的哪吒突然眼神发亮,拉着王子文便要他拉钩发誓。
作出承诺,王子文在心里默默对黑山老妖和普渡慈航说了声抱歉,为了安抚哪吒小魔王,就只能暂时委屈这二位了。
……
画面重新转向林瞻那边。
随意找了具尸体,在他衣服上擦拭干净剑上的血渍,林瞻露出温和的笑容看向一众官兵。
只是配合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目光所及,官兵纷纷不自觉向后倒退一步。
“你们又是何方人士?”
为首那名将军沉着脸喝问道。
这趟押送涉嫌谋反的故去户部尚书一家老小上京,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半路杀出一群自诩正义之士的武林中人要劫径。
若非林瞻二人出手相助,怕是即便能胜出也是惨胜。
只是二人相逢萍水,实在让他不敢轻信。
“左千户,我等不过只是路过的游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林瞻轻笑一声,看向那名将军的目光充满亲和。
这不,大腿就来了!
……
第89章 儒道通神,宁大圣人
暂且不提轮回者那边,这会儿,宁采臣却是遇上了难事。
按照原本的计划,聂小倩二人是作为后手以防不备之需,只是没想到他和吕布超常发挥,那群轮回者怀疑都没怎么怀疑就落入了圈套中。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有了二女什么事。
私以为没有了利用价值,忐忑不安地聂小倩与苏真真一见宁采臣向他们走来,登时吓得三魂七魄去了大半。
接连拜倒在书生面前,莲目垂泪,恳请宁采臣放她们姐妹二人一条生路。
这让知晓剧情后,本来面对聂小倩有些情绪复杂的宁采臣,更是哭笑不得。
只好再三向她们承诺,等会儿下山前定会去找寻二人的尸骨,替她们重新择处风水宝地安葬,并请法海渡她们入轮回。
不过也罢,权当是断了自己多余的念想。
听完宁采臣的转述,思及正好顺路下山,法海与吕布自然也是欣然同往。
聂小倩二人的尸骨,埋得离树妖姥姥本体并不多远,这样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方便控制。
如今树妖被消灭,连同妖身都被法海一蓬净火烧尽,所在之处登时多出来一个直径数米的大坑。
几乎没怎么废功夫,几人就从中找出了寄托聂小倩与苏真真本身的骨殖瓶。
将宝塔状的骨殖小瓶带回寺中,法海端坐正殿之上,作珠光宝相,肃穆若佛陀。
口中轻诵往生经文,行超度之事。
“南无阿弥多婆夜……”
似祥云遍卷,满殿生芳,处于其中的聂小倩二人,只觉浑身桎梏皆去,面上的神情都端庄和睦了许多。
相视一笑,朝法海三人微微施了个万福,踏出几步,双双消散在虚空当中。
“好了,人都轮回去了,还没看够?”
吕布重重拍了拍宁采臣的肩膀,一脸局促地笑着调侃道。
大概是先前并肩作战的战友情,吕布看向宁采臣的眼神亲近了不少。
“真舍不得,干嘛不留下人家。”
“人活一世,终究比做鬼魂千年来的舒坦,没必要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人家。”
龇牙揉了揉肿痛的肩膀,宁采臣没好气地白了吕布一眼,同时心中暗自提醒。
这厮下手真狠,也没个轻重缓急的,以后得离他站远些!
“说得好,你这书生,倒也明事理。”
吕布还未接过话茬,殿外突然一声豪爽的高喝传入众人耳里。
一名精壮干练,麻袍木簪的道士从门外大步走过来,身后还远远缀着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身影,却是岳不群岳老师。
“你是何人?”
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猜测,但吕布还是提起方天画戟,大声喝问道。
“某家燕赤霞,不过蜀山下来的区区一介剑客而已。”
燕赤霞发出爽直的笑声,浑身剑意与战意糅杂,丝毫不逊于吕布。
这回却是李逵遇见李鬼,真假燕赤霞齐聚一堂了。
“好个剑客,且让吕某试试你的高招。”
吕布也是见猎心切,当即提戟便向燕赤霞斩去,血气勃发,半点没有藏拙的意思。
“哈哈,我听岳兄说你自比古之温侯吕布,就让燕某看看是否当真属实!”
燕赤霞一声应下,口中吐出一丸剑丹,顿时殿内剑气纵横,银光游刃,却是没有像剧情中摆脱夏侯剑客那样百般推诿。
“喂,我说老岳,你是怎么和这家伙搭上关系的?”
趁着岳不群走到身旁,宁采臣一边观战二人角斗,一边低声询问道。
“我方才在山脚下偶遇燕兄,见他道骨仙风,正气凛然,想来必然是道德之士,自是……”
岳不群满嘴冠冕堂皇,实则私底下悄悄在聊天群内回道。
“方才群主让我去蹲燕赤霞,没想到半路上真看到两个剑客在交手。”
“我寻思很有可能这两人便是燕赤霞与夏侯二人,正巧燕道长百般厌倦夏侯那厮的纠缠,我便上去帮了个小忙,露了两手独孤九剑。”
“夏侯那厮就是个武痴,见我剑招玄妙,登时就沉浸其中,我便趁机和燕道长一道悄悄溜走了。”
“路上,燕道长问我何处习得那两式剑招,我便自称是从族谱古籍上学得的,他见我根骨俱佳,难得又是兼怀一身正气,当下便扬言要引我入门。”
岳不群说到得意处,不自觉摸了摸两撇髯须,端是意气非凡。
“所以你就这么忽悠成功了?”
一旁的宁采臣则是听得目瞪口呆。
他是熟知岳不群本性的,什么一身正气全是伪装,就连根骨,都是靠积分兑换的天材至宝一点点堆上去的。
可偏偏这么个货色,居然得到了聊斋世界唯一指定大佬的青睐,当下是钦佩羡慕的五体投地,恨不能取而代之。
“吾辈武林中人,任侠意气,怎么能说是忽悠呢?!”
岳不群听宁采臣这么一说,登时不乐意了,着重强调道。
“是是是,岳老师一身正气,不知道可不可以也替我引荐一下?”
有求于人,宁采臣果断低头服小。
“这个……我等下试试。”
对宁采臣的恭维颇为满意,岳老师又有些飘飘然了。
“宁兄弟,我倒是不建议你走剑仙这条路子。”
然而还没等宁采臣高兴多久,法海却是蓦地出言泼冷水道。
“啊?这是为何?”
宁采臣一愣,但是对于群里大佬的话还是很信服的。
“你可知为何你修习正气决的速度如此之快?”
法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出人意料地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这……莫非是我天赋好?”
宁采臣挠了挠脑袋,有些腼腆地答道。
“……”
法海没想到对方脸皮如此之厚,一时无语,好半天才继续开口道。
“非也,那是因为你正在走的儒道通神这条道路,本身就是最符合这方世界的天道。”
“聊斋世界鬼魅丛生,百鬼夜行,修仙修佛只能止一时之难,若是世道依旧,不用多久又会是一片鬼魅乱象。”
“唯有让天下读书人端正心意,为官者以民为本,使幼有所养,使老有所依,使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不必受苛捐杂税,贪官酷吏之苦,才能真正断绝鬼魅之灾。”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这方世界修行的唯一正解。”
“当然人心易变,只有一尊儒圣镇压当世,才会使意志得到切实的履行,那你愿意做这名先行者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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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畜生,你懂了什么?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还没等宁采臣做出决断,那边燕赤霞与吕布的比试业已接近尾声。
随着燕赤霞一声断喝,悬于头顶的秦篆古剑顿时分身百千,化作剑气长河倒挂直下。
而站在殿外空地上,吕布额角有青筋怒绽,双脚重重踏在地面,不断积蓄的力道让青石地板都呈现蛛网状的裂纹。
借助反推力,吕布一跃而起,手中方天画戟直指苍穹。
赤兔马也不知何时从寺院背后的马厩奔出,枣红色的马蹄在虚空中踏出绺绺花火,不过几下飞跃便出现在主人的身下。
“给我——破!!!”
骑在赤兔马背上的温侯阁下须发俱张,雄健的躯体中有无上威严节节提升,气血狼烟通彻天地。
不知是不是错觉,冥冥之中似乎有虚影于其间凝结,只是终究还是在即将显现真形的前一秒功亏一篑。
可即便如此,随着吕奉先每一次挥舞长戟,总有数柄飞剑被血气搅碎。
“奥义·鬼神无双!”
模糊的虚影发出嘶吼,携着千军辟易的架势冲向剑阵,厚重的血气带着战场的凄清杀意,与燕赤霞寄托剑阵当中的无上剑意一触即发。
三尺剑光浸寒月,一身气血染霜天。
不过须臾功夫,二人便已经交手了上百次,随着惨白剑光与赭红血气一触即分,此番争斗终于有了结果。
两道身影落在兰若寺地上。
吕布一身甲胄,当心口的护心镜被一道刺目的剑痕划过。
而燕赤霞相较之要体面上不少,唯独法海敏锐发觉他下巴上的髯须似乎短了一小节。
“你,很不错!”
吕布看上去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但语气里却是颇有些愉悦的情绪。
“未曾想过,凡俗间也有如阁下这般强大的武者,最后一戟若非阁下移开分寸,估计燕某就不是短了一截胡子那么简单了。”
燕赤霞有些颓萎地摇摇头,实事求是地开诚布公。
但很快,这丝颓势就从剑客脸上散去。
“燕某这里就提前恭祝阁下破除迷障,无须多少时日又能更进一步,大道可期。”
换作真挚诚恳的笑意,燕赤霞抬手作揖道。
“你离那步也没多远了,我只是险胜了半招而已。”
吕布则是坦然接下了对方这份好意。
他本身便已经踏入三阶巅峰多年,若非神话三国世界的限制,早就能做出突破。
而此次来到聊斋世界,先是与树妖姥姥一番交手,又遇到燕赤霞这样的剑仙中人。
连续的战斗,不仅激发了他久违的热血,更是让那层纸糊的武学障一捅即穿。
估计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从气血之柱中孕育法相,真正意义上成就四阶。
“燕兄感觉如何,我这奉先兄弟没有堕了温侯的名号吧?”
而这时,岳不群也是赶忙迎了上来,拍拍吕布的肩,颇有些骄傲的说道。
对于岳不群的吹捧,燕赤霞神情有些为难。
“我非是信不过,吕兄勇武有余,可那树妖也不是吃素的,这附近方圆百里树林丛生,是那妖物天生的主场,即便不敌,想要遁走却是再容易不过了。”
“燕某先前也是一时不察,几次三番让他带伤逃脱,端是可气。”
显然燕赤霞不止被树妖姥姥戏耍过一回,说到情绪激荡的地方,狠狠拿剑鞘砸在青石地板上。
“那自然是因为我们有法海禅师掠阵了。”
宁采臣侧身让出身后缓缓走来的青年僧人,同样也是忙不迭吹起彩虹屁来。
“嘶~不知前辈师承何处,燕某却是未曾听闻哪处名山古刹,出过前辈这样一位法相大能。”
不过粗看了法海一眼,燕赤霞登时面色大变,躬身作揖,略显激动地问道。
尽管法海没有显露修为,但在燕赤霞眼中,对方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绽出一朵金莲,清风拂过,便好似佛音禅唱。
万法不侵,天人感应,这分明是法相大能才有的异象,更有甚至对方即是其中的佼佼者。
法相境,对应聊天群的标准就是四阶,乃这方世界修行者所能抵达的极限,再之后便要飞升超脱了。
只是数百年来,无一人成功登临仙界,渐渐地,法相以后也就成了虚无缥缈的传说。
聊斋世界不可得长生法,便是修为通天也止不过百二载,如今骤然出现一个此般年轻的法相大能,飞升超脱的传说顿时重新涌上燕赤霞心头。
说不定,这位真的可以做到那般!
即便自己希望不大,但若是能亲眼见证一位飞升者的诞生,你让他如何不激动。
“贫僧法海,师承宁乡沩山寺,山野小庙,不值一提,也就是师门出过几尊佛主菩萨而已。”
法海谦虚地辞让道,他自认为说的都是些大实话。
“我懂,我懂!”
一时间,燕赤霞牙齿漏风的声音更甚。
虽然他并未听过佛门有沩山寺这道传承,但光是能够培育出法海这样年轻的法相大能,更休说还出过可以称之为佛主菩萨的存在,想想就知道该是何等恐怖的隐世大宗。
因为此界不得长生法,修真门派往往都是闭门苦修,除了每隔十数年下山寻找资质尚佳的弟子,平日很少有与世俗有接触。
偶尔出个燕赤霞这样红尘炼心的奇葩,也是少之又少。
想来这样的隐世大宗,就更应该如是,难怪往日不曾听过他们的名号。
都不用法海解释什么,燕赤霞已经将小和尚的来历脑补了七七八八。
畜生,你懂了什么?
这回轮到法海一脸懵逼。
难不成这方世界真的存在一个叫做沩山寺的隐世佛宗,所以燕赤霞才会如此坦然地接受?
自己这样冒名顶替,万一哪天被揭穿了,不会真有一群秃驴找上门来算账吧?
存心想要解释一番,但燕赤霞却是连连拱手打断了法海的发言。
“既然有前辈这样的高人出手,想来区区树妖自是不在话下。”
环视四周,岳不群不过将将快要练气大成,宁采臣因为修习儒道更是看不出修为,燕赤霞眼神中的钦佩之意越来越盛。
“前辈一介佛门大能,仍然能平心对待没有修为在身的凡夫俗子,同样是红尘炼心,我却与前辈差远了。”
想到自己回绝与夏侯剑客的比试,固然是他百般无赖,可其中难道就没有一点身为蜀山剑仙高高在上的心态吗?
一相比较,燕赤霞更是自愧不如。
那个,我总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法海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
……
第91章 轮回者们最后的动向
本来此行前往兰若寺,便是为了一绝后患。
既然树妖姥姥已经伏诛,燕赤霞也没有了继续停留的道理。
适逢宁采臣相邀前往家中小聚,见法海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燕赤霞自是同样选择了欣然接受。
先前来时因为要随同轮回者们一道,以至于着实耗费了不少功夫,如今没了这层顾忌,却见法海大袖拂过,掌中佛国翻手间便将几人装纳进去。
同时足下生风,神足通于方寸间尽情施展,不过片刻功夫,宁采臣一行人尚未察觉时间的流逝,就已经被从掌中放了下来。
头顶上太阳的位置尚未有多少偏移,看着面前熟悉的高门大户,宁采臣颇有些云里雾里的恍惚感。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难道这就是大佬无聊且枯燥的日常吗?
至于燕赤霞,对于这方面的感触却是更加深刻。
同样是仗剑一日千里的剑仙,他扪心自问这等潇洒写意,即便山门中那些苦修多年的太上长老们估计都未必能比及。
一粒剑丹,来去自如,哪怕速度迅疾如雷,至少那也是有迹可循的。
像法海这等咫尺天涯的本事,已经大可以道一声神通了,不愧是底蕴深厚的隐世佛宗!
对于法海口中的沩山寺,燕赤霞越来越敬畏。
归家心切的宁采臣当然不会注意到燕赤霞神色的变化,自从知晓有轮回者上门以后,他便一直处于焦虑之中。
纵使王子文千百般保证,依旧是心痒不已,恨不能立刻拿出穿越符,奔赴家中。
门环叩击桐漆木门,发出沉闷庄重的声响。
不多时,一个还不及膝盖高的小娃娃从内侧笨拙地推门开来。
“穷书生,你家母亲媳妇小爷替你保护的好好的,你该怎么谢我?!”
哪吒双手叉腰,努力昂着头看向宁采臣。
“多谢哪吒大神仗义出手,日后宁某若是寻到些稀奇好玩的物什,一定第一时间送来府上。”
对于哪吒的出手相助,宁采臣还是十分感激的。
虽说有王子文信誓旦旦地打包票,但哪里有一个货真价实的三阶更给人安全感。
“嘿嘿,你知道就好,我先出门玩会儿去,有事让群主和小和尚直接喊我便是。”
得到想要的承诺,哪吒心满意足地让开身子,屁颠颠冲外面跑去。
终究是孩子脾气,不消得三分钟安宁。
然而走到街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哪吒又心有余悸地转过头来,后怕地说道。
“还有,你家媳妇太可怕了,果然小和尚说的不错,女人都是老虎变得。”
我家妻子干了什么?
被哪吒搞得一头雾水,宁采臣快步向屋内走去。
而听到宁采臣弄出的动静,他的妻子也缓缓从里屋轻移莲步,现出身影。
“是……宁郎回来了吗?”
看清自家夫君,微施粉黛的娇柔少妇惊喜地喊道。
这些日子先是有从未上过门的同窗奔赴府中,又兼之许多面生的游侠武师上门拜访。
二人举案齐眉好些年岁,妇人如何看不懂自家丈夫眉宇间的愁意。
尤其是今日,宁采臣刚走不久,便有人唐突登门拜访,甚至得知正主不在家,也是各种理由拖着不肯离去。
多亏宁采臣早有预感,先前叮嘱过有事劳烦王子文出手,让她婆媳二人躲在屋内即可。
故而即便两名轮回者骤然发难,也没有造成什么惨事。
“是我小爱你无事便好,母亲可曾受到那等贼子的惊吓?”
牵住自家娇妻的柔荑,宁采臣尤且不放心地反复看有没有哪里受了伤害。
直到一旁的三只单身狗实在看不下去,轻咳两声,方才罢休。
小爱是他家发妻的闺中小名,也是宁采臣一时关心则乱,才无意间喊了出来。
“婆婆精力不好,先前在房中酣睡,倒也未受到什么影响。至于那二人,多亏了王生和……诶?那个嘴里会喷火的小娃娃呢?”
恍然大悟哪吒不见了踪影,小妇人有些着急地来回寻找。
“不用看了,哪吒出门去玩了。他是方外高人的弟子,一身本事惊人,你大可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宁采臣一脸怪异地看向自家娇妻。
“你对他做了甚么,我怎见他一脸后怕地往门外跑?”
“妾身只是觉得那孩子调皮可爱,止不住想与他亲近亲近,若是我能有所出,想来也与……”
说着说着,宁陈氏突然沉默不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二人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即便宁母再疼爱这个儿媳,也偶有些微词,更不消说一众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对此,小妇人一直藏着桩心事。
“莫要胡思乱想,若是你喜欢,我们生一个便是。恰好法海长老莅临寒舍,他可是真正有大本事的高僧,定能看出我们不得子嗣的原因。”
笑着将妻子拥入怀中,宁采臣忙不迭宽慰道,顺便还把法海拉出来当挡箭牌。
如此私密的事情,被宁采臣没心没脑地当着众人面说出来,宁陈氏当即嘤地一声将头埋入书生怀里,燥地满脸飞霞。
等等,什么时候和尚还有送子……呸呸呸,是兼职药师的义务了?
一说起子嗣,法海就免不了联想到白岩寺中那等腌臜泼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幸亏王子文也是再看不下去二人的卿卿我我,当机立断刻意出声道。
“咳咳,我已经把剩下那个贼人献祭给了那位,现在版本更新后,已经可以查询剩下两个贼人的位置,宁兄弟你对比看看这是在哪里?”
因为有外人在场,不好明说,王子文言语不周地暗示道。
几人留意将心思放入聊天群中,果然点开任务一栏,又多了个地图标记。
“这个位置……他们是要往京城方向赶去!”
比划了一下距离,宁采臣瞬间得出了结论。
作为驱魔大师的时候,他没少被达官显贵们相邀四处走动,故而没费什么力气就认出了京城所在的位置。
只是,他们往京城去干嘛?
这么赶着去送,不知道那里还有一个法力滔天的蜈蚣精吗?
宁采臣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
第92章 普渡慈航,愿者上钩
“二位施主,法丈已经答应接见你们。”
身披一件素白禅衣,将青丝盘成佛髻的女尼恭声唤道。
身后半掩着的禅房内,有声声禅唱伴随缕缕檀香飘逸而出,颇显佛门禅定清净之意。
“林家兄弟正是好运,法丈一般很少接见外人,像是林兄这等初来乍到便受此优待的,实属天字第一号。”
没等林瞻作出回复,左千户已经激动地压低嗓音呼喊道。
“林某还要谢过左兄引荐之恩,日后若是能得法丈赏识,定不敢忘左兄大德。”
林瞻故意装出一副抑制狂喜的模样,冷静地冲左千户拱手谢道。
这些日子,他们二人好不容易编了一套谎言成功取得了对方的信赖,还借口有事骗取到拜见普渡慈航的机会。
如今心愿达成,既然对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林瞻还是表面一副客气的姿态。
“好了好了,即是法丈有邀,莫要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拍拍轮回者的肩膀,左千户不疑有他,是真心为这位一路上仗义出手的老弟由衷高兴。
如今的普渡慈航尚未去除伪装,在众人眼里依旧是那位深受皇帝的高僧大德,能够得到法丈的青睐,他日飞黄腾达定然不在话下。
“那愚弟便先行一步,日后再与兄长把酒言欢。”
抬手作揖,说完林瞻带着赵红妆紧紧跟随在女尼身后,缓缓向殿内行去。
小雷音殿是圣上钦赐普渡慈航的行宫,内有九曲十八回,虽不点烛火,却是远远可见殿中一轮煌煌大日普照,昼夜通明。
“法丈,弟子将人带来了。”
还未走近那轮大日,女尼已经停下脚步,躬身跪伏在地上。
少顷,见身后二人依然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女尼脸上不免显出怒容。
正要起身开口呵责,冷不防身前那轮大日突然有雷音传来。
“本座知晓,你且先退下罢。”
无量光辉中,似乎有一道人影显现,登时若天花乱坠,地绽金莲,袅袅佛音不绝于耳。
“这……弟子明白。”
似乎普渡慈航的威势很重,只见那女尼连反驳一声都不敢,立即便讪讪跪行着退了下去。
身后传来门户关阖的动静,林瞻二人依旧是面色不变看向那轮大日。
“汝二人,见本尊为何不拜?”
半晌,终究是普渡慈航先沉不住气,迭声问道。
话语间加持了佛门雷音的诀窍,仿佛洪钟大吕似的,摄人心魂。
“先前托人递交与你的信,阁下难道未曾看过?”
林瞻扫了对方两眼,突然毫不客气地嗤笑道。
“还是说,法丈当久了,都快忘记自己不过是一头窃人国运的蜈蚣精?”
“好胆!竟敢诽谤本法丈!!”
冷不防被道破了身份,那蜈蚣精端是勃然大怒,从佛光中伸出一只光洁如玉的肉掌,翻手间便要将二人镇压。
“哼!”
早有预料,赵红妆一声冷哼,二话不说运起凤凰原力,与蜈蚣精的肉掌进行角力。
而林瞻仍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温和笑容,淡淡地说道。
“法丈要杀我二人容易,可是道家与佛宗算出朝内有妖物作乱,即日便欲拨乱反正,届时法丈可勿要谓我等言之而不预啊。”
普渡慈航依然是一副未有触动的样子,丝毫没有收回神通的意思。
“佛道两家积年封闭山门,都是些一心求道的老顽物,又怎会千里迢迢跑来找本座的麻烦,小贼莫要诳我。”
“是吗,燕赤霞可是已经到金华县了,法丈若是不信,大可遣人一探究竟。”
林瞻却是不慌不忙。
普度慈航根本没有杀了二人的意思,否则先前那掌,赵红妆决计没有能够接下的可能。
知道对方的态度,他自然心里顿时有底了许多。
否则,但凡普渡慈航有半点不对,赵红妆分分钟呼唤主神进行第二次传送,这才是二人敢于直面蜈蚣精的真正底牌。
“燕赤霞?”
赵红妆只觉身上一松,不知何时普渡慈航已经收回了玉掌,身上佛光也渐渐敛入体内,看上去和路边随便遇到的老者一般无二。
普渡慈航当然听过这个名字,甚至在妖魔界就没几个不曾听闻他的手段。
同那些坐死山门的老古董不同,这厮每隔十数年,便会静极思动下山红尘炼心。
所到之处妖鬼狼藉,死伤无数,可偏偏还没人敢捋他虎须。
要知道这厮可是在蜀山宗祠留下了命灯的,同阶厮杀或许无事,可若是有人以大欺小,被那群护犊子的牛鼻老道坐实了——
那就等着三千剑仙下蜀山吧!
他可还没忘记,千百年前那头为恶一方的毒蛟是怎么死的。
虽然以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半步踏入此界极巅,并不畏惧对方群起攻之,但也没必要非得值此关键时候坏了自己的超脱大业。
“本座所为,皆是救苦救难,悲悯苍生的好事,难道那厮就不分青红皂白?”
不想与之为敌,普渡慈航皱了皱眉头,迟疑着说道。
“呵呵,这话阁下自己信吗?这满朝文武,小半数都被你吞吃,贪官污吏更是因为你混淆圣听越发肆无忌惮,你所担下的因果,还不大吗?”
林瞻却是一语道破蜈蚣精心中的侥幸。
“此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普渡慈航登时双眼死死盯住林瞻,滔滔杀意不绝,锁定在他周身。
这件事他一直隐瞒的很好,一直以来,连皇帝和朝中诸臣都未曾发觉。
甚至若非今日被这二人道破,就连他手下弟子都不知其实他的本体是一只千年蜈蚣精。
“休要管我是如何得知的,你只消记住,燕赤霞已经察觉了你的原形,甚至包括这些年来你干的一净好事,姑且自求多福吧。”
“对了,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法相境的佛修。”
林瞻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绝口不提自己的诉求。
还有人要对付自己?
普渡慈航一脸阴沉,他相信对方绝不敢拿这种一查便知的事情蒙蔽自己。
可自己明明隐藏的这么好,偏偏这个关键时候,佛道二宗联手要寻自己麻烦,要说里面没有谋划算计,他是断断不会相信的。
“那你二人不烦千里,要将此事告与我,又有何事所求?”
……
第93章 黑山老妖无惨.avi
时间荏苒,光阴如梭,转眼又过了半月。
这一日,常年难得见半个人影的黑山鬼蜮,却是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仅经过了片刻,便有无尽佛光剑光遮蔽天日。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之后便是铺天盖地山洪似爆发的哀嚎惨叫。
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自家洞府呆得好好的,只见一道剑光略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兀然夺去了性命。
至于少部分运气较好的,侥幸逃过一劫,刚要驾起遁光向外面逃窜。
然而鬼蜮之上,有一轮寓意无量光明的大日如来高悬天边,剩下众妖魔止不过发出一声呜咽,又在煌煌佛光中被消磨去神魂肉体。
来人正是法海与燕赤霞。
“兀那秃驴贼道,如此肆无忌惮,是欺我黑山无人吗?”
少顷,居于正中一间装饰华贵的府邸,终于意识到发生些什么,却听一声暴喝,有遮天黑手携着滚滚哀嚎沉沦之音升起,铺天盖地向空中二人罩去。
黑山老妖很愤怒。
自己集结了十万阴兵妖众,占据一方为王,好不容易才闯出偌大的名号,结果仅仅不过片刻的迟疑,就被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将手下妖兵灭去了九成。
百年底蕴毁于一旦,他连将空中那双和尚道士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大王救我!!”
听到黑山老妖府邸传出的威势,几个正在择路逃窜的金丹大妖登时心头一喜,拼着消耗血气也要加快遁速冲其中飞去。
和尚太可怕了,连手都没动就将一众同僚手下超度殆尽,往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大妖们端是吓破了胆,半点反手抵抗的心思都生不起。
眼下,只求黑山老妖能拖延片刻,让他们有机会躲过一劫。
“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佛主言于小僧,说是几位施主皆与我佛有缘,且让贫僧送诸位一程。”
然而,有梦呓似的恶魔低语从背后响起,在一众大妖肝胆俱裂的眼神里,一袭白衣胜雪,风姿独绝的青年僧人不知何时,已经化身数十,站在众妖身后。
一声佛偈,连片刻求饶的功夫都没给出。
佛光明灭之间,就将几妖镇压在了雷峰宝塔下面,日夜受天雷摧体,净火焚身。
“你怎敢,你怎敢当着我面……”
亲眼目睹法海此番行径,黑山老妖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这个社会还能不能好了,我们妖怪到底要怎样做,你们才会满意……
还没等念叨“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一支方天画戟气血如虹,自天边射来,轰然间的爆裂让黑山府邸眨眼化作一片废墟残垣。
“聒噪。”
吕布骑着赤兔马缓缓停在法海身边,小树般粗壮的臂膀微抬,只听“嗖”地一声,方才还在逞威的方天画戟顿时乖乖飞回温侯手中。
“燕兄,法海大师,还恕吕某姗姗来迟,方才突破境界多用了些时辰。”
拱拱手,吕布转过身抱拳看向二人,却是没有了先前对上黑山老妖的淡漠。
“你们,你们这群混账,我要杀了你们……”
自从成了一方妖王,黑山老妖近千年的时光可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当即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不去看几人的修为,法相真身显露,一座百米高的骷髅山脉蓦地从府邸地下升起。
正是黑山老妖的本体,昔日得了黑山山神陨落后的遗泽,一处废弃多年的古战场中千百尸骨聚集而成的山脉。
体型较之法海一行人,却是蚍蜉与大树,荧火与皓月,乍一看占尽了优势。
灰雾渐起,成百上千的骷髅头骨脱离法相,哀嚎着冲众人纷至沓来。
这是黑山老妖一项看家本领——飞头蛮邪术。
但凡磕破一点皮肉,尸毒就会自伤口源源不断注入体内,配合上撕扯神魂的铁齿铜牙,便是一般法相真人,都不敢轻易让他迫近。
可没等骷髅扑向众人,又一道流光从天边飞来,携带浩浩汤汤的不灭炽焰,愈来愈近,同时还伴随着孩童手足无措的惊呼:
“啊啊啊!!!我要刹不住啦,你们快躲开啊!!!”
法海等人静静站在原地,面色古怪地看着一杆红缨长枪拖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轰地又一次栽在黑山老妖的法相真身上。
登时,一朵蘑菇云,飘飘冉冉自黑山老妖的本体上升起。
好惨!
一行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如此想道。
猝然遭此重创,失去了本尊的掌控,漫天飞舞的飞头蛮登时掉落在地上。被“趁你病,要你命”的法海二话不说,直接用紫金钵盂收取。
做完这些,好半天,哪吒才龇着牙,揉着屁股,从黑山老妖的本体上一跃而下,慢吞吞走到众人面前,奇怪地问道:
“那妖怪人呢,不会这么快就被你们干掉了吧?”
“那个……他就在你身下。”
还是燕赤霞厚道,站出来给了小哪吒回答。
“诶?!在哪里?我没看到啊!”
下意识以为自己踩到了什么,哪吒猛地跳起身,看向自己脚下。
“不是,我的意思是,黑山老妖就是你先前撞上的那座山脉。”
看着被哪吒红尖枪上一点真火磨得焦头烂额的黑山法相,燕赤霞目露慈悯地好心提示道。
“就他?!”
哪吒僵硬地转过身,看向险些被他撞得四分五裂的山脉。
毕竟就算被封印了修为,哪吒的身体可是实打实的魔丸所成,天生一具仙躯。
区区不过四阶的妖魔法相,又哪里能跟他比坚挺?
听闻此言,黑山老妖满脸憋屈。
这tm说的还是人话吗?
自己好端端在家中坐着,也没招谁惹谁,可他们倒好——
先是两个混不吝的和尚道士,莫名其妙冲上门对着自己手下一通狂砍乱砸。
接着又来了一个筋肉壮汉,大老远地定点打靶,化身挖掘机把自己府邸给拆完。
最后更是不知哪儿冒出一个如此恐怖的小娃娃,细皮嫩肉的差点没将自己法相真身直接撞成几块儿……
我太难了~
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硬要放出这么大一尊法相给人瞄着,黑山老妖差点没哇地一声给哭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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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山神印
“这山妖竟是哭了。”
哪吒见对方哭的可怜,山脉间俄顷有黑泉涌现,顺着沟壑淌下,好似有人垂目低泣,隐隐有山风呼啸,不免一时心生悯意。
“非也,黑山施主这分明是在感怀昔日种种犯下的罪孽,欲求得大自在大解脱,且让贫僧替他消去这一身业果。”
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却见法海背后有金身大佛显现,一手持金刚降魔大印,眼看就要劈头盖脸朝黑山老妖按去。
只听得一声巨响,那不知高几百米的山脉迅速缩小,却是见忽悠不过,化身人形倏忽间就要冲鬼蜮之外遁去。
“怎能如你所愿。”
燕赤霞大笑一声,猝然从腰间摘下酒葫芦,猛一下灌入口中,稍作酝酿,一口酒气喷出,端是下起漫天剑雨,噼里啪啦遮去黑山老妖前行的方向。
“某家正好试试法相神通的厉害。”
吕布也是冷眼从马背上跃起,气血勃发,不多时一尊高大的鬼神虚影凝聚身后,随着温侯手中方天画戟缓缓挥动,赫然也抬臂做出虚斩的架势。
“天通地绝·鬼神——无双!!!”
明明手里十空无一物,但随着鬼神虚影做出劈斩的动作,空中却是兀地出现一道百米长远的赤红刀痕。
直直向着黑山老妖背心斩去。
“啊啊啊!!!”
前有剑雨拦住去路,但凡半点拖延,都会让身后紧追不舍的赤红刀痕后来居上。
黑山老妖一咬牙,生生止住去势,反身祭出一物,对着身后刀痕忽地一下砸去。
一座迷你小山随着被扔出,见风则长,不消片刻就化作连绵山峦与赤红刀气撞在一起。
虚空中传来金石交错的声响,谁料居然是山峦击碎了刀痕,反而向着吕布这边砸来。
“哦?”
法海眯起眼睛,他能感受到这座黝黑山脉上绵绵不绝的山神之力,与这方天地契合,难以摧毁。
“雷峰宝塔,祭!”
大袖挥过,玲珑小塔滴溜溜从储物囊里飞出,同样化身巨大冲着黝黑山峦镇压过去。
有法海浑厚的法力作为后盾,竟是一时让山脉不得前进丝毫。
同时,法海暗掐法决,口中念叨:
“唵、嘛、呢、叭、哞、吽!”
佛门六字真言在法海法力的加持下,登时化作一张巨帖,悠悠飘向山脉,但见山峦周身黑光略过,但却没有半点阻碍地遁入其中。
成了!
另一边,趁着众人与迷你小山幻化的山峦纠缠,黑山老妖虽然神情有些萎靡,可还是颇为兴奋地就要破开剑雨离去。
那座小山,便是他在黑山山神陨落后机缘巧合得下的宝贝,是这一方天地凝结的山神印。
一旦彻底炼化,轻易便能趋势方源百里的山脉之力,翻天覆地,不在话下。
只可惜他灵机不足,始终不得参悟,经日为了从两尊法相期修士手中逃脱,不得已只能祭出此物抵挡一阵。
“小爷让你走了吗?”
脚下传来孩童稚嫩却又带着怒气的呼喊,黑山老妖心头莫名一阵不详的预感,正要低头向下看去,冷不防又听哪吒大喝一声。
“千~年~杀!”
后股有剧痛传来,在黑山老妖瞠目结舌,悲痛欲绝的眼神里,哪吒趁着火光直冲云霞,手中长枪登时没去了整个枪尖。
是哪个该死的混账,教小娃娃这些东西的?!
双腿夹紧,黑山老妖欲哭无泪。
“卡卡西这招还真有效果,回去一定要让群主把《火影忍者》后面几部都拿出来,让小爷我好好参考。”
趁着黑山老妖飞速后退,哪吒甩了甩枪尖血水,惊喜万分地记下小本本。
“臭小子,你已经没有以后了。”
黑山老妖咬牙切齿说道,同时浑身法力激荡,黑色雾气如潮水一般就要将小哪吒包裹。
蚀骨黑烟,是他用九十九个惨死于阴月阴日的处子血肉炼成,还掺杂了些许他本体上面的灰骸。
一经施展,坏人体魄,损人神魂,无往不利。
便是佛门金身,日子长久了都要被消磨去,对付一个不过区区金丹期的小鬼,自然不在话下。
今日他所承受的屈辱,必要让这伙混球百般奉还!
就从这个小娃娃开始!
气红了双眼的黑山老妖,哪管法海那边的动静,一门心思就像致面前这个羞辱过他的小鬼于死地。
可怜一尊千年老妖,尚还未意识到自己做出的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眼看哪吒被层层黑雾侵蚀体表火光,久久不能逃脱,眉宇间的戾气越拉越重。
“是你逼小爷的!”
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哪吒骤然松开手中紧握的火尖枪,漂浮在半空中,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道。
“日月同生,千灵重元,天地无量乾坤圈,急急如……”
“哪吒等等,快向后避开!”
未等他将解除封印的咒语彻底念出,兀地听得身后法海一声暴喝,借着残余一点理智,也是秉承对小和尚的信任。
哪吒睁开眼睛,与黑雾纠缠着就向后退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只听头顶一股风声,他下意识抬眼望去。
但见一片阴霾遮蔽数十里,狠狠冲着黑山老妖覆压下去。
“等等,黑山……快给我停下!”
黑山老妖定睛一看,当即慌了手脚,却见本该属于他的黑山山神印,不知如何被法海诱拐去,竟是调过头,反而向他砸来。
无论他捏出何法决咒印,都是无济于事。
“啊!法相天地,给我撑住!!”
眼见就要被山神印反过头来镇压,黑山老妖当即也顾不得如此会不会损坏自己的法相,登时唤出本体和对方撞在一块儿。
一阵牙酸的摩擦声响起,不多时,二者之间的碰撞便有了结果。
本就负伤在身的黑山老妖,偌大一座本体被撞的四分五裂,仅有些许牵连,勉强维持住他的生机。
而就在头顶,黑山山神印顶端,一张佛偈轻飘飘沾在上面,每当黑山老妖有所异动,都会绽放万千毫光,使得山神印重逾千钧。
“这倒是个好宝贝,只可惜施主不会炼化,白费了这么一件法器。贫僧见此宝与我有缘,姑且就不客气笑纳了,施主若是实在不舍,便让它如此陪你一段时间如何?”
法海双手合十,缓缓走来,眉宇间满是狭促的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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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论整活,我愿称你三坛海会大神为第一!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可怜的黑山老妖都快被法海搞得有些魔怔。
任他想破脑袋都弄不明白,为何自己费尽千年光阴都未能彻底炼化的黑山神印,对方仅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经做到挥使如臂。
“阿弥陀佛,施主是在困惑,贫僧究竟如何收去这件山神印的吗?”
弯下腰,看着被五指……咳咳,是山神印镇压,只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的黑山老妖,法海嘴角扬起和煦慈悯的弧度。
???
黑山老妖努力抬起脑袋,看向法海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恳求与希冀。
“可是贫僧却偏偏不想告诉施主。”
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法海捏出一道法印打向正贴在黑色山峦上的那页符箓。
璀璨金光自山神印玺的握端升起,黑山老妖只觉有无上伟力莫名加持在自己神魂,登时一阵撕扯的剧痛,接着便再没有了意识。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个问题想来我佛一定会愿意为施主解惑的吧。”
将山神印玺的神通妙用加持在对方神魂之上,止勉强维系了几瞬的功夫,黑山老妖本就随着法相崩裂而千疮百孔的魂魄彻底四分五裂,一身修为付诸流水。
湮灭了黑山老妖的神魂,法海尤且还不放心。
毕竟光他手里就不止一张底牌,一尊与自己差不多修为的老妖,又是经营一方势力长达数百年,或多或少都会存上几分保命的后手。
除恶须务尽,法海可没有什么给自己将来找不自在的癖好。
当即指诀一捏,却是运起佛门宿命神通,依着些许残余的本体就这么掐算起来,探查那黑山老妖究竟是否死绝。
半晌过后,如释重负似的松了口气。
姑且还有些不太放心,法海沉吟片刻,口中一点三昧真火蓦地向黑山老妖残躯,同时佛音初绽。
“南无阿弥多婆夜……”
竟是不给对方留半点侥幸的可能,念起往生咒生生要将整座黑山的亡灵幽魂全数超度。
一旁的小哪吒,本来闲着无事,正半个身子挂在火尖枪上悠闲荡着秋千。
见到法海所作所为,突然似是想到什么,猛地从枪尖跃下,迈开小短腿跑到小和尚身边。
“和尚,你这是在干嘛呀?”
待到诵完经文,小哪吒第一时间屁颠颠地凑到法海身前,拿食指戳了戳对方的膝盖,腆着脸问道。
“贫僧这是在替黑山鬼蜮之中饱受苦难的冤魂超度祈福。”
觉得不能毁掉哪吒将来战天战地的光辉形象,某位写作谨慎,读作从心的法海禅师眨巴了一下眼睛,义正言辞地睁眼说瞎话道。
“是是是,你说是就是呗。”
有求于人,明明知道对方是在扯淡,哪吒这回却是机灵地没有揭穿。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向来桀骜不驯的哪吒,今天竟会如此听话,法海看过来的目光越发警惕。
“那个……小爷突然觉得自己与那个乱七八糟的什么佛有缘,要不小和尚你就教我几句经文呗,比如这篇往生咒就不错。”
搓了搓小肉手,哪吒扭捏地请求。
“你要学这做甚么,佛门的东西你学了,如何向你师父师公解释?”
被哪吒弄得一头雾水,法海摩挲着自己滑不溜秋的小光头,质疑道。
“我不会……我又不是……啊啊啊,不装了,小爷我挑明了!”
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因为所以然,哪吒突然狂躁地抓乱自己发髻,颓废地坐在地上。
“我就是看申公豹那厮不顺眼,想着到时候他来寻我,我非要当陈塘关所有百姓,还有他徒弟的面,把这厮打趴在地,然后踩脸上给他超度往生。”
握草!
论整活,我愿称你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为天下第一!
堂堂一尊道德金仙,就这么被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踩在脚下,还是用佛门的往生经文超度,这事传出去绝对稳妥妥社会性死亡啊!
未来三教那些个金仙大能,碰面第一句八卦就是——
“你听说了没,那个谁谁谁好像被一个小娃娃踩着脸给超度了……”
“可不,据说对方止不过是个才足三岁的小娃娃。”
“是啊是啊,好歹还是阐教的金仙呢,真是丢人现眼,我等羞于与这等败类为伍!”
……
他申公豹以后还怎么在诸位仙友面前混下去?!
“好想法,这往生咒——贫僧教了,还望哪吒小施主到时记得在群里直播。”
比了一个大拇指,法海在袖子里掏了掏,取出一页薄薄金纸,递给对方。
“好说,好说,谢谢法海小师傅!”
得了自己想要的,本就孩子脾气的哪吒登时眉开眼笑,对于法海的请求自是忙不迭应道。
解决了黑山鬼蜮的隐患,剩下出了名的妖物便只剩京城那头蜈蚣精了。
先前从法海口中得知了,京城坐镇的那位国师居然是蜈蚣精变做,燕赤霞端是大吃一惊,就差没立马飞剑传书回宗门内叫人。
还是法海眼疾手快,将他按住。
想想也知道,一尊离超脱只差半步的大妖,妄图借王朝气运飞升,这等事情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我们都在孤注一掷地闭死关,妄图突破,你小子倒好,居然偷偷瞒着我们走捷径,好东西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啊!
别把聊斋世界的道士和尚想的多道德,从他们能放任妖物纵横危害凡俗便可见一斑,像燕赤霞这般怜惜百姓的到底异类,更多则是一门心思只求超脱。
传信回去,别说来人支援了,更有可能是商量着坐地观望。
一旦确认蜈蚣精此举可行,那以后的王朝可就惨咯,每每到鼎盛时期便要被修行者噶一波韭菜。
毕竟要是我能有机会飞升,管你蝼蚁般的生民死活。
凡人死伤大半,过些岁月又会恢复过来,但他们飞升的机遇一辈子可就只有这么一次了!
如此大的诱惑摆在面前,又有几个会不心动?
冷静下来,燕赤霞也不得不苦笑着承认,法海此言确实在理。
他能保证自己这一脉没有这种想法,可是能确保蜀山所有人都是一条心的吗?
泄露出去,但凡出现半点纰漏,以后可就苦了这世间众生。
他燕赤霞,赌不起!
……
第96章 血气化马
出了黑山鬼蜮,慵懒的秋日暖阳斜斜披洒在身上,燕赤霞不禁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阴间不同于阳世,处处是阴风习习,摧人心神,便是像他这样的金丹修士,呆久了也难免会沾上几分阴戾气息。
若非此行有法海在一旁保驾护航,他是断断不敢就这么轻易跑去的。
“法海长老,接下来我们是回宁兄弟府上吗?”
刻意让出半个身位,燕赤霞恭恭敬敬地问道。
“何来如此麻烦,再过几日就是三年一度的秋闱,宁施主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路上,我们半途中寻他即可。”
法海把玩着手中那方山神印玺,一边老神在在地应道。
“正好等宁施主考完乡试,一同奔赴京城,除去那祸乱朝纲的蜈蚣妖。”
四人皆是有神通法力在身的大修士,最不济的燕赤霞御剑飞行都能一日千里。
想要追上与其他士子结伴出行的宁采臣,简直不要太容易。
“嘿嘿,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大胡子,咱们来比比,到底是谁飞的更快些!!”
正无所事事从鬼蜮中蹦跳着出来的哪吒,听到法海的话登时眼前一亮,忙不迭冲着燕赤霞纠缠道。
“这……”
燕赤霞有些头疼,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自是知道面前这个小娃娃生来神异,真要生死相搏,自己可能都未必是对手。
可遁术与修为则是两回事,他可不觉得一个才三两岁的娃娃能学到什么高深的遁术。
若是就这么打了对方脸,未免有些以大欺小。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见燕赤霞有意托辞,哪吒顿时不乐意了,巴掌大小的脸蛋一鼓,一口咬死就要比试。
“我数三个数,三,二,一,开始!”
说完,哪吒抢先手诀一掐,如鱼入水似的整个人蓦地沉入地下。
不过顷刻功夫,就已经遁出不少距离。
“等等,唉……法海长老,吕布兄弟,在下先行一步了!”
被哪吒一手土遁之术怔住,燕赤霞这下倒也起了好胜之心。
张嘴吐出一颗剑丸,有朦胧犀利的剑气自剑丹上升起,化作一道流光,将燕赤霞包裹着同样瞬间朝天边飞去。
只余一声断断续续的告辞,缓缓落入法海二人耳中。
“这……燕兄弟是怎么了?”
才从鬼蜮出来的吕布,刚好目睹了一道流光遁走,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法海笑着简单将事情经由说了一遍。
听完法海所言,吕布露出怪异的神色。
“哪吒可以从聊天群里得知宁书生的去向,难不成燕兄弟也可以?”
原来燕赤霞根本就没向几人讨问宁采臣的去路,就这么如无头苍蝇似的飞了出去。
“无妨,哪吒那土遁之术颇为玄妙,小僧一时都未能轻易看透,燕施主大概只能在他屁股后面吃灰了。”
法海却是不怎么担心。
比不过哪吒,总不能连循着气息找过去都不会吧?
“哈哈,也是这个道理,眼下既然无甚么要紧事,不如法海禅师与吕某也来比试一场。”
只是感慨了一下,吕布突然转移了注意,大概是才突破想比试一番二者之间的差距,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看向法海。
“固所愿也,不敢推辞。”
洞悉吕布所想,法海微微施一礼,笑着应了下来。
“多谢法海禅师成全。”
见对方一口便应了下来,吕布顿时大喜过望,一声唿哨翻身上马,赤红色的血气裹挟着赤兔马兀地腾跃而起——
“血气化马,吕某去也!”
却是他突破后新开发出来的招式,用血气裹挟战马,能够爆发比以往更快的速度。
“温侯却是着急。”
被吕布抢先一步,法海也不恼,足下神通自成,每一步踏在虚空中,都有朵朵金莲摇曳着绽放。
不过一阵恍惚,却是后发先至,已经跑在赤兔马前头,甚至还有余力同吕布打声招呼。
“嗯?”
吕布先是一愣,未想这么快就被法海超越,一时都有了反应不过来。
可很快,久违的斗志都被激扬,大笑着一巴掌拍在赤兔马的鞍边,被称作鬼神的男人将自己一身磅礴的气血,以一种粗暴却又不伤其筋骨的手段渡入爱马体内。
“赤兔,咱俩总共六条腿,可不能输给两条腿赶路的法海禅师吧!”
赤兔马瞪大的眼眸中,露出来人性化的鄙夷。
六条腿?那你倒是给爷下来一起爬啊!
真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血气入体,仿佛吃了一丸十全大补药,蹄下生风,全力以赴的赤兔马竟然也是跑出了一溜残影,眼看与法海之间的距离就要不断缩短。
“哦?这种手段倒是颇为玄妙,不过既然吕施主今天这么跳,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残忍,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自言自语一番,法海足下蓦地升起一道道玄妙的道痕,在吕布跑马望山的绝望目光中,登时速度又快上了一大截。
只是半盏茶的时间,身形便消失在吕布的视野中。
“我……”
温侯豪迈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
是不是输不起?
是不是输不起??
全力以赴欺负我一个才入四阶的小萌新,有点过分了吧?
赤兔马似乎听到某个无良主人玻璃心破碎的声音,颇有些心虚地将目光挪向别处。
不好意思,我已经尽力了。
不是我方无能,奈何敌方开高达啊!
……
待到最后一名的燕赤霞匆匆赶到,法海已经在沿途小镇的茶馆里,与宁采臣盏茶言欢。
哪吒则是有些不服气地坐在他身边摇晃着小短腿,嘴里还时不时念叨着,诸如“某人以大欺小”“等小爷封印解除了再比比”之类的话语。
无视闹别扭的小哪吒,看到对方一脸风尘仆仆地进来,小和尚伸手一指桌边早已备好的茶点,笑着说道:
“茶水已经备好了,先坐下歇歇吧,正好给你说件趣事。”
闻言燕赤霞也是毫不客气地拿起杯盏,鲸吞似的一口蒙进嘴里,连饮三大盏才缓过神来。
见一旁宁采臣如同便秘的神色,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敢问前辈却是何事?”
……
第97章 乖,把帽子戴好
“那个,就不能不说吗?”
宁采臣委屈巴巴地看向法海,眼神弱小可怜又无助。
“别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非得一个人憋着,拿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啊!”
见宁采臣一副扭扭捏捏不肯直说的模样,似乎是闻到搞事的气息,唯恐天下不乱的哪吒顿时第一个跳了出来。
坐在一旁的吕布和燕赤霞本来还没怎么上心,可是看到宁书生这般犹豫的态度,也渐渐来了兴致,纷纷目光投向这边。
“哪吒大神,你该庆幸你生的好……”
生来就是仙人,不然就你这张抹了蜜的小嘴,早不知道被人揍了多少回了!
宁采臣目光幽幽看向努力爬上桌子找存在感的哪吒,后半句话藏着没有说出来。
“嘿嘿,是吗?我也觉得我运气挺好的,能够遇到爹娘,遇到师父,还有大家!”
天真稚嫩的哪吒同学,丝毫没有听出宁采臣的言外之意,挠了挠脑袋侧面的发髻丸子,笑呵呵地回答。
“诶,我跟一孩子闹啥气呢!法海长老想说就说吧,反正也不是啥大事。”
颓靡地将脑袋趴倒在茶几上,宁采臣放弃了挣扎。
“咳咳,要不这样,我给大家讲个故事,也不明说,大家意会即可。”
抿嘴笑看这对活宝互动,待到他们停歇,法海方才又开了口。
“好好好,小爷最喜欢听故事了!”
哪吒自是摆手称妙,不大一个小娃娃老老实实坐在和尚的身边,双手托着脑袋静静等待。
拇指拨弄着手里的念珠,法海微微一笑,徐徐道来
“从前,在一座小镇里有一位富家千金,生的端是娇姝妍丽。”
“她自命清高,总想着以自己的美貌,将来若是嫁的一位封侯拜相的夫婿,却是些点明珠暗投了。”
“恰好她家所在的这座小镇,正好赶在某处乡里进京赶考的必由之路,于是她便心生一计,想从来往书生中觅得一位金龟郎婿。”
“恰巧这天下着小雨,一个赴考的书生路过避雨,富家千金发现这书生着实才高八斗,为人又风趣幽默,登时便起了以身相许的念头。”
“事后一番温存,翌日清早,这位富家千金含着泪目送书生进京,并依依不舍地叮嘱他,君若高中,莫负妾身。”
“美人如玉,书生岂有不怜惜的道理,自是百般咒誓方才离去。”
“待到书生走远,照顾富家千金起居的丫鬟这才从内室走了出来,却听那位千金问到,我让你将他的名字记下,你可曾记好?”
“丫鬟自然忙不迭地点头回她,小姐,都记下了,可这都已经是路过府上的第四十九个书生了,这一招真管用吗?”
“小姐则是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总有一个能考上的,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可能。”
前面听着还算正常,谁料末了法海突然来一个猝不及防的急转弯,燕赤霞喝到嘴里的茶都噗嗤一声全给喷了出来。
好巧不巧,坐在他正对面的宁采臣被喷了个正着。
多亏了法海早有预防,挥袖挡住这铺脸的茶水。
“前辈,你的意思是……”
燕赤霞忙擦了擦髯须上的茶水,面露古怪地看向宁采臣。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法海摇了摇脑袋,多余的话却是再也不肯说了。
“行了行了,我承认,我差点就被人当成是那个傻书生。”
眼见燕赤霞三人的目光越来越诡异,实在招架不住,宁采臣举手投降。
其实并无什么大事,就是他与一众同窗才进镇子,适逢一位富家小姐带着丫鬟路过。
见他一表人才,兼之谈吐不凡,却是越看越喜欢,暗示丫鬟邀请他到府上坐坐,吃顿家常便饭。
宁采臣哪能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这也是年年秋闱常有之事,可那都是放榜后,大户人家的小姐派遣下人围在榜下捉婿,像面前这么急不可耐的却是头一回。
某位自诩为人正派不二色的书生,当然是第一时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对方,偏偏一群同他一齐赴考的书生围着起哄。
若非法海“刚好”经过,指不定某人就被同窗损友们打包送去人家府上了。
“那你与她直言,就说已经有了妻室不就可以?”
吕布倒是有些奇怪,总不能堂堂富家千金,赶着给人作小妾吧。
“我是说了,偏偏不知是谁多嘴提了一句尊夫人五载无所出,那女子就更激动了!”
饶是脾气极好的宁采臣,如今目光也是有些阴沉。
他与妻子感情极好,不得子嗣一直是心头之痛,自己或许可以为了求子将事情告知法海一行人,但不代表别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拿她说事。
“原来是想母凭子贵,天真。”
吕布瞬间洞悉了对方的意思,当年在京城待过一段年景,大户人家的这遭子破事他可没少听闻。
“可不,生怕我生不出子嗣,都还提前珠胎暗结了!”
饮下一盏茶水,宁采臣端是有些被气笑了。
“这……”
燕赤霞颇有些目瞪口呆,只能说你们城里人都太会玩了吧,还带买一送一的?
“贫僧见那女子气息不稳,好奇运起他心通观想,恰好听见她心声,说是已经如此套路过几位赶考的书生,就等哪个中榜了,携着孕身上门提亲。”
“对了,好像那孩子还是与她家府中护卫结合所得。”
既然宁采臣都开口了,法海也顺理成章接了下去。
“那后来你是如何做的?”
吕布这才发觉聊天群里有法海二人聊天的经过,唯独少了后续。
“怎么做,我特意将那位好心的同窗推荐给了杜小姐,还是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侣罢,这份艳福恕我消受不起。”
摆了摆手,宁采臣幸灾乐祸地笑道。
对方挑明他家中隐私,哪是怀了什么好心,分明是见他家境丰足,夫妻举案齐眉,一时嫉妒心起,指望闹得他家鸡犬不宁。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他反手坑上一把了。
“那后来如何?”
燕赤霞隐隐有些猜到结局,但还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万贯家财放着不要,温玉美人放着不娶,蔡书生看我像在看傻子呢!”
宁采臣嘿嘿一笑,颇有些出了口恶气的畅快。
君子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既然是你先想我家宅不宁,那抱歉
这顶帽子,乖乖戴好。
……
第98章 血光之灾
翌日一早,天色才亮。
秋闱迫在眉睫,灭了睡意的众书生早早便醒转过来,收拾好行囊,约在客栈门前碰面。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人数渐齐,唯独少了昨日那位“好心出声”的蔡书生。
左等右等,足足到太阳攀上山头多时,方才远远见到街角,某位蔡姓书生搀着昨日那名富家小姐缓缓走了过来。
“蔡兄倒是好福气,赴乡赶考,还能碰见一桩好亲事。待到他日金榜题名,还不知会怎的意气风发呢!”
白白等了许久,有人压抑住心头的不满,向着其他人低声辛讽。
“要我说,若不是宁兄为人清正,克己复礼,这等好事哪轮得到他?!也不寻面镜子自己照照,现在反倒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起来……”
无需靠近,宁采臣都能闻见这位同窗话语间浓浓的酸味儿。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便以为常,兼之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美事,哪个又真能做到不恰柠檬。
“赵兄此言差矣,既然杜家小姐与蔡兄两情相悦,我自然应当成全他们好事,况且大丈夫何患无妻,待到他日金榜题名,又岂会少了榜下捉婿的趣事。”
“届时,几位可不要挑花了眼啊!”
作为当事人之一,宁采臣反而显得君子坦荡,难得还有兴致调笑道。
“哈哈哈,宁兄所言极是。”
听了宁采臣的话,众人顿时豁达地笑出声来,再看那边正在郎情妾意的蔡书生,自然也就没那么……
好吧,想想还是挺酸的!
念叨着眼不见心净,一众人索性挪开了目光,交流起自己这几日的读书心得来。
又过好一会儿,才见蔡生一步三回头地向这边挪过。
“蔡兄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
人群中有轻佻的声音响起,辨不得方向,却是明眼就能听出的调侃讥讽。
“哈哈,莫要取笑,莫要取笑,蔡某与栀儿是两情相悦,缘定三生,待到放榜归来,便是在下登门求娶之日。”
春风得意马蹄疾,方才**几度的蔡生很是意气风发,丝毫没有将同窗们的酸言酸语放在心上,反而走到宁采臣面前,长揖拜谢道:
“今宵种种,皆拜宁兄所赐,他日大喜之时,还望宁兄务必莅临寒舍,届时自有美酒良席奉上,莫要推辞。”
表面谦逊诚恳,可联系昨日分明是宁采臣佳人有约在先,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然而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宁采臣半点没有将对方的挑衅记在心里,反倒笑着拱手:
“该是蔡兄勿要嫌弃愚弟才对。”
“哈哈,自然,自然。”
没能如臆想中那般看见宁采臣面色有什么变化,蔡生不免有些失望,强打起笑脸应下这桩事。
又寒暄几句,一行人便再度启程朝着府城方向赶去。
……
待到书生们走开,四道身影淡淡从路边显出形来,为首那人一席佛衣,面如冠玉,除了法海还能有谁。
见宁采臣一行人走远,燕赤霞捋了捋长须,另一只手掐指算算,眉头猛然间皱了起来。
“阿弥陀佛,燕道长也是有所发现?”
注意到剑客的异样,法海诵了一声佛号笑问道。
“不敢瞒前辈,燕某方才见那位蔡姓书生面相有异,临时起心便给他们算了一卦,不知是不是某家才疏学浅,这卦象……似乎并非吉兆啊。”
燕赤霞有些迟疑着回复道。
任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明面上宁采臣居于其中,私底下还有他们四人一路同行,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贫僧同样隐隐有所预感,可一时间也想不通缘由何在,姑且随机应变吧。”
法海皱了皱眉头,他本来单单是想运起天眼通,观众人气运,未料却是发觉人人身上蒙了一层薄薄的血光。
“得提醒老岳和群主一声,让他们提高警惕,别在关键时候出什么岔子。”
沉思片刻,法海最终还是决定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毕竟在他们的计划里,宁采臣此番秋闱可谓是意义重大。
儒道是治国齐家之术,通读经典不过知,治世济民方为行,唯有将所学付诸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
宁采臣要想将儒道发扬,使万民辩证心意,却是少不了入朝走一遭。
就这样,两伙人一前一后,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五日看见府城厚重高耸的城关。
本以为总算能松一口气,缓缓近来几日的劳累,谁料才进城门,便兀然间出了乱子。
前几个书生都好端端交过路引,进了府城,偏偏在宁采臣递交的时候,出了偏差。
但见为首的那名门将反复将那张路引放眼前翻看,随后轻声向身边一员官兵喃喃吩咐了几句,待其走后,陡然一声暴喝:
“大胆宁采臣,私借神名,密谋不轨,你的事已经发了,还不束手就擒?!”
言罢,手下两个裨将气势汹汹已然提着环刀上前,一言不合就要将他拿下。
“等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宁兄是我们郭北县的读书典范,为人清正,怎么可能是那等无君无父的不轨之徒,大人是不是看错了?”
还是那位与宁采臣交好的书生站出来仗义执言。
“看错?我看尔等皆是那贼子的同党,诸将听令,还不快快将其拿下!”
声如洪钟,那员将领的意思,竟是要将此行十数名学子纷纷捉拿。
“你敢,我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能见官不拜,刑不加身,你不过小小门将,也敢冒世之不韪?”
却是有脾气暴躁的已经骤然上前与之争论。
自前朝以来世人以读书显贵,武将在文臣面前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因而便是一小小秀才也敢在武官面前大声喝问。
片刻出神,宁采臣一时阻拦不及。
“你问某?”
那员武将面上显出诡异的笑容。
“若是往日,我自然不敢叨扰你们这些未来的进士举人,可这次你们摊上的可是蛊惑愚民的谋逆大事,国师亲自从陛下那里讨来的圣旨,与我等便宜行事之权。”
“现在,还有人向我质疑吗?”
说罢,竟是猛地一刀朝先前出言那位书生枭首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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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我看谁敢拿他!
百锻利剑掠过一道疏影,顷刻飘向书生脖颈之间,宛似一泓清泉蕴藏无尽的杀机。
未曾想过竟有人敢冒世之不韪,以刀剑斧钺加于读书人之项。
陈姓书生但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手脚麻木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剑身上清冽的寒光倏忽间逼近。
“将军剑下留人!”
几乎不假思索,宁采臣激昂胸中浩然正气,高喝一声,弹指迎向劈来的铁剑。
一点白芒自宁采臣之间绽放,碰触到佩剑的瞬间,有颤鸣呜咽之声大作,一股沛然巨力被从剑身触发,轻易便将宝剑震荡开来。
武官一个不小心,差点将佩剑脱手丢去。
还好及时反应过来,猛地运作血气强按住那柄不安分的利兵,方才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饶是如此,持剑的右手也是虎口猝不及防被震裂,鲜血淋漓,伤势可怖。
“宁采臣,你还说自己不会外门邪术?!”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胆敢袭击朝廷命官,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便是读书人这层虎皮都保不住你!”
那员武将也倒是个果决狠辣的性子,见不能立威,顿时喝令一众手下将书生团团围住。
“左右听令,将这里所有人都包围起来,但凡宁采臣有半点轻举妄动,宁可错杀,不得放过一个。”
竟是欲用一众无辜书生的性命作为要挟,企图强行逼迫宁采臣就范。
“这位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非曲直想必阁下心中定然明了。”
“即便假定宁某真是有罪,按照朝廷的法度,也须由刑部留案,三司会审,最不济也是州府诸位大人清查实核,安有武将拿人之说?”
“大人此举,却是置朝廷法度于何处?还请恕宁某不接无礼之诏。”
面对这种情况,宁采臣却是不卑不亢。
在听到国师二字,他心里已经有了底数,这必然是那两个轮回者借用朝廷法度的大义,试图强迫他就范。
这种手段远要比正面决出胜负阴险许多,毕竟如果宁采臣还想在朝中大展手脚,就不能选择用暴力解决问题。
否则光是意图谋逆,抗旨不尊,都足够毁去他多年积攒的清誉,从此不消说入朝为官,施展抱负,便是为一世之鸿儒的理想也会化为妄谈。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既然对方选择利用朝廷法度为难他,那就避不可免自己的一举一动同样会受到法度的制约。
毕竟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毫无缘由地下令处死一个平民,至少明面上不可以。
否则今天迎接他的,就不是一纸罪令,而是锦衣卫的腰间利剑了。
既然对方选择戴着脚铐跳舞,利用皇权逼他就范,那眼下的出路就显而易见。
今上要捉拿我,我束手就擒便是,但要走正规流程,由州府层层递交判决直至抵达圣听。
宁采臣不怀疑以普渡慈航的权势,想要指鹿为马,捏造罪名会有多难。
但这么做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替自己翻罪,而是单纯为了拖延时间。
有这个功夫,都够法海他们一行人在皇宫大内杀个几进几出,等你正主都没了,以宁采臣在东阳郡的声望,还愁有人会为难他?
“宁某愿以清白之身,陷于州府之狱,是为了一众同窗的安危,是相信公堂之上诸位大人的秋毫明察,却非受你等虎狼之徒颠倒黑白,冤杀忠良之辱!”
“待到州府衙门来人,宁某自会束手就擒。”
大袖翩翩,宁采臣站直身板,浩然正气勃发,端是令人肃然生敬。
与那狼顾鹰视的武将相比,登时清浊自现。
“这书生一脸的堂堂正气,不像是那等无君无父之人,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
“哼哼,定然是这迂腐书生得罪了朝中哪位大臣,被人栽赃陷害,这世道……啧啧,好人不长命啊!”
……
周围围观的百姓隐隐有议论声传出,却大多都是对宁采臣的赞许之词。
便是一众书生同窗,本来还对官兵手中利刃有些畏惧,听了宁采臣此言,皆是情绪激昂。
“宁兄你当我们是什么人,焉有弃你去而我独活之道理?!”
“就是,宁兄的清名试问偌大一间金华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若是今日为了区区性命,害的宁兄这等博学贤才蒙难,我等良心何安?”
“今日某便看谁敢为难宁兄!”
……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敢于舍下性命,比如某个有婚约在身的蔡姓书生,念及翁媪之慈,娇妻之贤,强行说服自己悄悄往后退去。
那员武官见自己所言非但没有吓住众人,反而让更多人为宁采臣蛊惑,站在了对立面上,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他当然知道宁采臣说的有理,但他此行之所以避开州府官衙,便是私底下受到了国师派遣的上使之令,要尽快将宁采臣押往京中。
国师深受陛下恩遇,权倾朝野,他一直想要投靠门下,奈何身份卑微而不得,如今天赐良机,他又怎能轻易放过。
眼中杀意毕露,却听那员武将高喝一声:
“诸将听令,立即将宁采臣拿下,敢有抵抗,格杀勿论,凡有成功拿下贼人者,赏金百两。”
竟是想要霸王硬上弓,将这事办成铁案。
身后官兵一阵面面相觑,任谁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贪婪,如今世道崩坏,便是杀良冒功也都常有之事,这些老兵油子早就对滥杀无辜没有了抵除。
更不消提赏金百两,都够在府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一栋宅府,这等泼天的财富,试问谁会不眼红?
眼看已经有人提枪向着无辜士子刺去,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老迈却又中气十足的喝令:
“我看谁敢陷害忠良,滥杀百姓!”
来人头戴乌纱帽,身着二品都御史官袍,胸前绣一只獬豸神兽,器宇轩昂,端是不凡。
身后跟两队衙役,人虽不众,气势却丝毫不逊于那员武官。
“程守备,是谁给你的胆量,对我大明百姓擅加兵刃,莫非你想谋逆不成?”
没等对方分说,便就一顶大帽子扣了过来。
宁采臣笑了,刚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守备,却被面前这个精气神足的老翁骂的面色铁青,尤且一声不吭。
试问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
第100章 常威,你好大的胆子!(百章庆祝,求订阅)
“常大人,宁采臣这贼子乃是陛下朱笔御批的钦犯,下官此举……”
见常威上来就没有好脸色给自己,程峰远也是苦不堪言。
如今这世道妖孽丛生,百鬼夜行,当今圣上又是痴迷长生之术,无心治理朝政。
换成面前站着的是其他官员,他哪会管你官居几品,朝中门生几数。
反正每日递交到陛下御案上的奏章不知多少,但其中真正会得到御笔批阅的又能有几份。
只要自己此番能够投身国师门下,便是朝中的衮衮诸公,绝大多数轻易也不能奈他如何。
可偏偏眼前这位常御史,恰好属于那一小撮他得罪不起的范畴。
常威,先帝弘治三年的状元,现官居正二品都察院都御史,兼巡抚东阳郡,辅佐二位帝王而不倒,以能言敢谏著称,门下弟子学生无数。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他正是先帝孝宗驾崩前,为当朝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正德天子,钦定的太子太师,师生二人感情深厚。
即便过去在朝堂上,因为看不惯正德天子行事荒唐,常威屡屡直言上谏,忤犯龙颜,那位皇帝学生最终也没有将他如何。
顶多实在不厌其烦,就将他明升暗调,丢在远离朝堂的东阳郡统辖一方。
可即便如此,当今圣上偶尔也会时不时地念起自己的这位老师。
倘若常威存心要给他小鞋穿,大概尊如国师,都未必能够将他保住。
然而程峰远的热脸,这回却是完全贴上了对方的冷屁股。
似乎是看不惯程峰远的谄媚,常威冷哼一声,离他走远几步。
“谋逆与否,自有朝中衮衮诸公分断,要你区区一介武夫谄媚弄权作甚?”
“况且老夫巡抚东阳,未有听闻妖邪谋逆之说,程守备逾越老夫操办此事,莫非是在质疑老夫治理不严,德不配位?”
“既然如此,你将老夫一同拷去京城便是。”
冷笑一声,常威毫不留情面地当众奚落道。
“常老误会,常老误会,下官岂敢冒犯老大人,只是国师大人私下有喻令,要我拿住宁采臣后,立即押往京城,所以才……”
程峰远面色一阵青白,但还是咬着牙唾面自干,同时也不忘搬出国师的虎皮,企图让常威松口。
“国师,呵呵,好个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老夫为官数十载,倒是想问问程大人,国师是何官职,位列几品,竟能让一城守备舍下脸皮阿谀攀附?!”
“嗯?程大人你倒是说啊!”
不提普度慈航还好,程峰远不过刚一提及那个名字,常威顿时变幻一脸的煞气。
“奸人误国,一个和尚不好好呆在寺庙里悟他的野狐禅,反倒跑来朝堂上作甚么?蒙蔽圣听,霍乱朝野,我看他才是真正的歪门邪道!”
老御史说到激昂之处,双目圆瞪,须发俱张,颇一副我与秃驴不两立的决绝。
“老大人请慎言,国师是圣上金口御封的,位列超品,居于百官之上,我等做臣子的又岂敢妄言。”
程峰远慌忙做出一副慎言慎行的模样,心底确实兀地乐开了花。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下未有多久,一道阴柔的嗓音蓦然从侧边响起。
“妄议圣上,污蔑师尊,包庇贼寇,常威,你好大的胆子!”
“今日,我便要替师尊好好教训你一番!”
才说完,一席白衣突然从程峰远身旁失去了踪影,已过六旬的老御史只觉浑身汗毛战栗,四面八方都埋伏着杀机。
“常大人小心!”
作出一脸的诧异与慌乱,但程峰远脚下却没有挪动半步。
他本来此行就是与国师遣来的那位使者一道,如此三番五次出言惹恼常威,自然是为了让他说出对国师不敬的话语,由此激怒使者。
反正我不能对你动手,那国师的弟子动手,总与我无关了吧?
眼看那抹残影就要逼近常威,宁采臣方要出手,突然听见耳边有人传音。
“用你领悟的儒术对付她,这人的本体是一只蟾蜍精,过去吃人无数,儒家的浩然正气最为克制这类妖物。”
却是全程目睹了冲突的法海蓦地发声提示道。
宁采臣不疑有他,抱元守一,断口高喝。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毫毛。”
言毕,两道流光突然分别没入蟾蜍精与常威的身体。
登时一者忽觉似有泰山压下,寸步难移,连灵动的身形都变得凝滞。
而与她相反的常威,明明已经年过六旬,却陡然察觉身轻如燕,心意乍起,不知不觉便已经飘出数米。
“嗯?”
蟾蜍精投来诧异的目光。
然而宁采臣可不会给她反应的机会,从袖中摸出一只狼毫,同时端正心念。
“口诛笔伐!”
一个大大的伐字写出,同口中吐出的诛字一并,化作流光镇入那蟾蜍精的眉心。
“啊!!!”
浩然正气侵入体内,肆意镇压破坏着蟾蜍精的神魂。
只听得一阵痛呼,国师使者原本姣好慈悯的面容顿时变得扭曲,有青筋与瘢渍淡淡从她身上脸上显现。
“你对使者大人做了什么?!”
意识到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料,程峰远一脸紧张地拔剑对准宁采臣。
他可把前途希望都压在了国师身上,倘若对方的使者今天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他这里,那可真就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自然是将她的真面目示与诸位大人。”
宁采臣却是从容不迫,不只有暗地里有法海为他兜底,儒家正气本身对妖物就很是敏感。
不过一会儿,眼前这头二阶修为的妖物,在儒家正气的攻伐下,已经快要溃不成兵,现出原形。
“这……这是何物?”
才从自己得救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常威蓦地指向国师使者倒地的地方,惊不成语。
“大人,如您所见,这所谓的国师使者,本就不过是一只有百年修为的蟾蜍精。”
宁采臣掷地有声地慷慨承言。
“不,这不可能,我看分明是你怀恨在心,用了邪术污蔑上使,宁采臣,你好大的胆子!”
眼见常威眼神里已经开始露出戒备凝重的神色,程峰远脑海中百般思绪掠过,却是当机立断猛地一声暴喝,就要打断宁采臣的发言。
……
第101章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程峰远从来不是一个蠢人。
或者说,懂得溜须拍马,钻研取巧的,大抵都不会笨到哪里去,不过就是可惜一股聪明劲儿用错了地方。
比如现在,他心里很清楚,一旦眼前这位使者大人被坐实是妖物所化,那对于国师麾下的势力绝对是一个惨痛的打击。
别提什么我佛慈悲,众生平等。
更多的人只会坚信,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试问假如换作是你,又能否接受朝夕相处的同僚,私底下却是随时有可能向自己露出獠牙的妖物?
很显然,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他们可以容忍天子幸近小人,却唯独不可能答应有妖孽位居高品,同朝议事。
国师门下出了一只妖物,且不说这些人会不会借题发挥,乃至由此质疑国师本人的身份。
甚至曾经投入门下之人,无论你是否情愿,都会不自觉被打上疑似妖孽的印记,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尚未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已经撞破了真相,程峰远扪心自问,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脑子里只装着升官发财的愿景。
站错了队,花重金贿赂或许还有保全的可能,可要是被打上异类的标签,但凡国师什么时候失势,亦或是将他兑作弃子,那可就真的全玩完了。
所以见到蟾蜍精变回原样,即便心里已经相信了九分,但他还要干脆利落地一口咬死,就是宁采臣搬弄妖术,陷害忠良。
“行事乖戾近乎鬼魅,肆意袭击朝廷命官,莫非在程大人眼中,这等无视法度的浪荡之人,也算忠良?”
险些没在蟾蜍精手中丢去性命,常威本就是刚烈暴躁的性子,当即横眉冷对道。
“这……老大人也是知道的,天地君亲师,君师者,治之本也,上使素来眷濡国师,事之如父,故而自会对大人先前的偏颇之词有所怨念……”
眼见常威面色愈来愈不善,但程峰远还是硬着头皮牵强附会。
“住口,就凭你也配提君师?”
“朝廷有邪魅却不能阻止,这是为人臣子的失责,师长有过错却不提出制止,这是为人子弟的不孝。”
“不以之为耻,反倒为了权势颠倒黑白,阿谀附会,这就是你附庸风雅学得的道理?”
“我真是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常威老当益壮,依稀间犹然找回昔日朝堂之上舌战群儒的书生意气,愣是骂得程峰远一张脸皮躁红无比。
“我……你……”
饶是程姓武将为人再隐忍,也是忍不住几次伸手握向剑柄,恨不能一剑将这老匹夫劈成两段,还世间一些清净。
“程峰远,想仔细你是谁的臣子!”
厉声喝问一句,常威挥袖扭过身去,却是不愿再看他。
言已至此,若是再不能幡然醒悟,那便好自为之吧!
程峰远脸色阴晴变化,一时陷入犹豫之中。
“常大人,程大人,可否听学生一言?”
场面一阵死寂,突然谁都没料到,却是宁采臣走近那蟾蜍精的尸身,观察了一番,蓦地开口。
“宁秀才,你可还没有摆脱嫌疑呢!”
没等常威回应,程峰远先一步不阴不阳地讥讽道。
只是称谓却从直呼其名,变成了宁秀才,分明已经有了动摇。
“无妨,让他说。”
摆了摆手,念着先前的救命之恩,再加上宁采臣一身书生气质,常威越看越满意,很是起了惜才之心。
得了常威的首肯,宁采臣微微拱手,有条不紊地说道。
“学生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大凡妖物想要化形,往往须等炼出一颗妖丹,元神有了寄托之所,方可褪去旧皮囊,转换人形。”
“若此妖是金丹大妖,以学生手段,怕不是保命都成问题,更休要提使其伏诛,可偏偏一只才炼化横骨的小妖,却能幻化人形,二位大人不觉得奇怪吗?”
边说着,宁采臣弯腰从蟾蜍精的尸骸中取出一物。
“莫要闲扯,有话直说!”
程峰远慢慢也听出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语气依旧生硬。
“好说,大人久经沙场,可认识此为何物?”
笑了笑,没有在意对方的不满,宁采臣主动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
“这是……动物皮革……不对,这像是人皮?!”
摩挲过小块漆黑皮货的质感,程峰远兀地面色大变。
“你的意思是……”
“正是,大人可曾听过画皮一物?画皮乃是以阴年所生处子的皮囊炼化所制,有遮蔽气息,幻化人形的功效,这妖物正是靠着画皮取巧,方才掩过众人耳目的。”
宁采臣突然神情肃穆,朝二人长揖拜下。
“学生冒死谏言,试问那国师既然能以画皮将手下妖物伪装成寻常女子,那又是否能够把朝中衮衮诸公,同样如法炮制的替换呢?更有甚者,当今……”
提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宁采臣嘴巴闭阖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直言出口。
“总之,还望二位大人明鉴!”
“你……你这话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宁采臣的意思,程峰远左手死死捂住心脏,却是彻底被面前这个书生的大胆猜想所怔住。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说出这么大不韪的话,怀疑圣上是假冒的,这是为人臣子能说出的话吗?!
但,为什么越想越觉得,可能性这么大呢?
程峰远不敢言语,把选择权交到常威的手中,这里他的官职最高,也是与正德天子最为亲密的人,眼下只有他能做出决定。
“难怪……难怪我说许公与叶公怎么近些日子与我少了书信,未想那贼子……那贼子,他怎敢如此?!”
想到同窗友人或许已经遭遇不幸,老大人眼眶微红,袖中枯老的双手紧握成拳。
“不行,还有天子,天子……若是出了什么……老夫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宁采臣,你所言可有实据?!”
双目血红,清正爽直的老御史仿佛化作择人而噬的凶兽,死死盯着宁采臣。
“学生虽无证据,不过……大概八九不离十。”
宁采臣一时有些被对方的威势压得有些不敢喘息,眼见常威的面色越来越差,连忙出声补充道。
“但是想来,圣上应该暂时无大碍,毕竟若是那贼子得手,此番拿我的手段,就不会如此曲折了。”
“还算说句人话!”
听到这里,常威才悻悻然放下从一旁衙役手中抽出的环刀,理了理衣襟,重新恢复了一朝御史的气度风姿。
“程峰远,老夫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争取了?”
……
第102章 宁采臣的谎言
“还请恕下官无礼,常大人您这么做,可是要诛三族的啊!”
听完常威的话,程峰远端是脸色大变,连连回绝道。
封疆大员无诏返京,私自调动东阳守军,哪一条都是杀头的大罪。
常威这老家伙真是什么都敢说,拿阖家老小的性命,去赌一个穷酸书生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的推测,他程峰远自觉还没有这个胆量。
“国家有危,君子岂有惜身而独自保全者。程大人倘若不敢,届时大可将一切罪责推诿到老夫头上,就说是我拿刀逼迫你交出兵权。”
重新将腰刀贴在程守备的脖子上,常威面色沉稳如山,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老夫出身贫寒,先帝不以臣卑鄙,临崩寄我以辅佐太子的大事。若是老夫明知天子危难,却爱惜羽翼而视若罔闻,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我大明之先帝?”
“我意已决,程大人休要再劝。”
我那是想劝你吗?我是在心疼自己的前程啊!
程峰远欲哭无泪。
一城守备,轻易被文官逼迫着举兵临于京城,无论事成与否,到时候还有人敢用自己吗?
更何况,此事无论怎么看都实属有百害而无一利。
且不提失败的话,自己这条烂命便是为国为君罹难,指不定还要被国师党羽如何污蔑。
就算事成,帝王多疑,或许暂时会念着你的好。
等到这份感激过去,难道就不会寻思,既然这次他们可以用清君侧的名义兵临城下,那万一日后有人惦记朕身底下这张龙椅,是不是也有旧事可以效法?
事关国之正统,就算父子都可能反目,更不用说师徒而已。
他一点儿也不看好常威这种蠢笨的做法。
“老大人,学生也觉得此行不妥。”
见程峰远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常威更是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决绝,宁采臣没办法再等下去,只能硬着头皮站出身来。
不料书生会在这个时候附和自己的建议,程峰远眼眸顿时亮起,看向宁采臣的目光也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
“有何不妥,莫非你四经五书中读来的忠信礼义,此刻也全都抛之脑后了?”
同样未曾想过,到头来宁采臣也会反对自己,常威眉头紧蹙,面色不虞。
本来程峰远的爱惜己身已经让常威很是不满,宁采臣一介读书人的唯唯诺诺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寒窗苦读只为升官发财,满腹诗书不讲仁义礼信,倘若满朝文武都是如此,那究竟是偌大一个王朝的可悲,还是天下读书人的可悲?
年逾六旬,却依然筋骨强健,为国为民操心呕血的老大人,从未感到如此的疲乏与无力。
“老大人,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见常威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宁采臣也不恼怒,耐着性子慢慢解释道。
“国师法力通天,便是千军万马都不能伤及分毫,大人此行无论集结多少兵马,想来大多应该无济于事。”
“学生觉得,倒不如寻些手段超凡的修行中人,径直入京刺杀那妖人,匡扶朝纲,挽大厦之将倾。”
图穷匕见,宁采臣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毕竟论出身,论地位,他们此行较之已经在京城经营数年的蜈蚣精,都是处在劣势。
一方朝廷,能在妖魔遍地的聊斋世界支撑那么久,即便再颓靡,鬼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隐蔽的手段,若是贸然入京,反被对方打上一个措手不及,未免太可笑了。
常威是朝中二品大员,兼之太子太师,门生故吏遍地,由他背书至少能够保证朝廷不会完全站在自己一行人的对面。
如此一来,场面的倾斜无疑会小上许多。
“那妖人修为究竟如何,居然连千军万马都不能耐他何?”
倒吸一口凉气,常威脸上显现狐疑的神色。
程峰远作为一城守备,还是一方经济要地,城外守军也不过万余。
他此行本以为最多只需调动对方手里最精锐的一千战兵,就能从国师手中救出正德天子,骤然听闻宁采臣此言,登时惊愕地连颔下美髯都拔去了不少。
“法相天地,半步超脱。”
宁采臣平静地从口中吐出八字。
“嘶~”
场上牙齿漏风的声音更甚,常威和程峰远都不是见识短浅的人,久居高位,对一些奇人异士的传言多少也有耳闻。
法相境,这样的高人不该都是隐居在某处洞天福地,苦求超脱吗?
刻意跑到朝堂上来沾染因果,究竟真如他所说我佛慈悲,普度众生,还是另有所求,图谋不轨……
常威二人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前者听听就够了,莫要把大家都当傻子。
“宁书生,你这话可当真,法相境……法相境……”
常威只觉得满嘴苦涩,先前老当益壮的志气,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化为乌有。
法相境,呵,便是他填上这条老命,又能何济于事?
“学生自然不敢妄言。”
宁采臣的话彻底断了常威最后的念想。
“老大人莫要惊慌,学生恰好认识几位能够对付那妖人的有德高修,只要能请得他们出手,自然能使那妖僧伏诛。”
“你认识那等高人?”
谁料常威听闻此话的第一反应,不是喜出望外,而是将质疑的眼神投向宁采臣。
“方才老夫关心圣上安危,倒还不曾发觉,你不过区区一介秀才,未多出过远门,怎么言谈间对朝堂之事比老夫都不逞多让?”
“老夫尚且不知国师的清楚修为,你又是如何得知?”
果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
所幸宁采臣早有腹稿,此时自然是不慌不忙地拱手称道。
“不瞒老大人,学生幼时曾有奇遇,有路过云游僧人言学生与我佛有缘,想渡我入空门。”
“奈何家慈不许,以学生为家中独子为由,拒绝了那位长老的好意。”
“不过那僧人倒是个有本事的高修,听闻家中长者回绝之意,也不恼怒,丢下一页佛经就化作金虹遁走了。”
“学生也是靠着通读那页经文,才慢慢领悟了诸多道理与本事。”
说着,便将袖中法海书写的经文拆出,递与老人。
不用说,只是粗略看过一眼,就算常威这种不通佛法的鸿儒,也能轻易体悟到字里行间浓浓的佛韵。
“倒是不差,然后呢?”
常威微微颔首,示意宁采臣继续说下去。
“学生本以为此生再也无法报答长老授业之恩,未曾料想几日前,长老又出现在学生家中,言于学生,京中有蜈蚣精为乱,冒充佛祖,企图截取王朝气运超脱。”
“长老慈悲,不忍看百姓疾苦,想以大法力降妖除魔,奈何为天子龙气所阻,不得接近那妖物,烦恼之余,恰好路过想起学生之事,便来看望。”
“学生也是由此知道事情缘由的。”
三分真,一分假,却是宁采臣早就准备好的托词。
……
第103章 法海显神通
“那不知你可有什么法门可以联系到那位高僧?”
听完宁采臣的陈述,常威也没有什么表态,只是沉吟片刻,突然提道。
“回老大人,长老远行前曾与学生说过,若是我想通了,愿意遁入空门,只需用神念催动那页经文,他自会前来接引。”
宁采臣恭恭敬敬地说着,手中经文在浩然正气的激荡下佛光流转,神异非凡。
“要是大人希望的话,学生现在可以试试。”
“有劳宁生了,事后老夫定会亲自替你向高僧诉请缘由。”
以为宁采臣本意是不想去做和尚的,只是为了天下苍生甘愿放弃大好前程,换取高僧出手的可能。
常威不禁为先前的猜忌略有感到愧疚,同时语气中也不乏替他一并将后果担下的意思。
“何须劳烦大人费心,但使朝纲法度能恢复清明,便是牺牲学生一人又何妨。”
宁采臣笑了笑,并没有选择解开长者的误会,而是郑重取起手中一页经卷,轻声询问。
“那学生这就开始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从头到尾一切都不过是他口胡出来的一场骗局,单纯只是为了取信常威而已,对方能有这般误会更是意外之喜。
君子欺之以方,以面前这位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脾气,倘若觉得有所亏欠,事后会少了自己的好处吗?
显然不可能!
能让一位太子太师欠下人情的机会可不多,要是如此情况下还要秉持本心,实话实说,宁采臣自觉还没有高尚到这种地步。
“那等世外高人,这样随意会不会显得有些怠慢,不如书生与老夫一道回府上,焚香沐浴,再做打算。”
涉及国运安危,由不得常威不重视。
虽然方才自从他来以后,手下衙役与程峰远的部将已经将附近一圈包围起来,省去了生民的扰乱。
只是终究不过城门边上的一块空地,用来迎接有道真修却是不免有些寒碜。
“大人无需紧张,法海长老是有德之士,追寻本真,并不在乎这些凡俗虚礼。”
宁采臣淡淡一笑,打消了常威心中的担忧疑虑。
就是要在城门附近这么空旷的地方,等下法海到来才能显出手段,否则若是到了府上,登门引见,反而逼格全无,不易让人生起敬畏。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宁生,为这天下苍生受些委屈。”
至今还被宁采臣蒙在鼓里,常威面色肃然朝他长揖拜下,沉声恳求道。
“大人折煞我也。”
惊呼一声,宁采臣连忙将对方扶起。
“宁某本来对佛理便有兴趣,却是不觉委屈。”
生怕耽搁下去,这位老大人又要脑补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宁采臣赶忙拿捏姿态,扮出一副入定的模样。
见状常威二人顿时大气不敢喘息,生怕惊扰到宁采臣联络高僧的手段。
少顷,随着宁采臣口中念念有词,肉眼可见的有一点金光自经文间游走蜿蜒,接着划开一道长虹,消散在天边。
“好了。”
宁采臣又坐了一会儿,方才睁开双眼,简洁明了地向二人阐述道。
“这就结束了?”
本以为会是如何繁琐艰难的过程,常威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然是结束了。”
见常威依旧一副若得若失的神情,宁采臣无奈一笑,耐住性子给二人解释。
“学生凭借的,是长老临走时留存在经卷中的一缕法力,若是仅仅依靠学生自己的手段,想要感应那般大能者,却是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原来是如此。”
常威恍恍惚惚点了点头,至于听进去多少,就没有人知道了。
“那不知我们要在这儿等上多久,宁书生你心里有底没有?”
挠挠脑袋,看向依旧湛蓝澄清的天际,程峰远问出了在场除宁采臣以外所有人的心声。
“这个……”
还没等宁采臣开口,却是空中有个声音替他作出了答复。
“宁书生此番寻来小僧,想必非是勘破红尘,愿意随我遁入空门吧?”
声音不大,却是将将好好能让所有人听清,如同似在耳畔轻语,带着微微的笑意,温润醇厚,使人无意间便不自觉生出信赖的情绪。
“法海长老,不是说好过会儿再出场的吗?”
聊天群里,宁采臣语气幽怨。
这和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啊,大佬下次加戏前能不能麻烦给小萌新透个底,做做心理准备!
“无妨,看我表(zhuang)演(bi)即可。”
聊天群内,法海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让人安心。
“是法海长老来了。”
朝身边常威飞快地压低嗓音提醒了一句,宁采臣连忙抬手作揖道。
“长老明鉴,却是宁某有事相求。”
方是时,但见一轮金光自天边徐徐飞来,有万般禅音如旅随行,天花乱坠,地涌甘泉。
待到近处,金光缓缓散去,当有人看清其中之人面目。
一袭白衣,眉眼清秀如画,白玉雕琢的手掌间挂着一串佛珠,单单站在那里就已经给人一种神圣慈悯的意味。
便是再自诩英俊潇洒的,也不得不带着酸意叹一声,好个俊俏的小和尚!
不光如此,有眼尖一声惊呼——
“快看他脚下!”
常威等人顿时将注意挪去,却见虚空中凭生了朵朵金莲,僧人每踏出一步,都有一朵金花承住他的身形。
所过之处,好似一道莲花结成的璀璨星河。
点点星光自其中落下,有的消散在泥泞里,有的坠在了人身上。
落在地里的,千双草鞋步履踏过的稀烂黄泥中,竟是有星星绿意冒出,很快萌芽生花,丝丝沁意飘散在空气中。
单是闻上一闻,便叫人露出笑意,暂时忘却烦恼。
这还不算结束,不多时,那些身上落到星光的蓦地放声高呼,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意:
“我这么多年的老寒腿不见了,腰也不疼了!”
仿佛只是一个开端,俄顷又有人在那边惊呼:
“我的手,我那幼时被恶犬咬断的手指,居然也生出来了!”
“我也是,老夫瞎了这么多年的左眼,又能看清楚了!”
……
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那些得了好处的,都在倾诉如痴若狂的喜悦之意。
……
第104章 谋算蜈蚣精
随着不断有人惊呼高喊,尤其是亲眼目睹了有人断肢重续,枯木逢春,哪还不明白半空中那些金莲的神异。
没得到光点的百姓,纷纷对视一眼,接着二话不说朝星光飘落的方向扑去。
可是那些已经得了好处的,又怎肯将之与他人分享,死活赖在原地不肯让出位置。
一来二去,人与人咒骂推搡,打闹哭喊,眼看就要闹出真火,却听空中法海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下一刻,漫天金莲都散作花瓣细雨,纷纷洒洒零落下来,无需争夺,如同被人操控着,均匀落在城门附近每个人的身上。
有崇佛信道的年迈长者,丢掉经年拄着的拐杖,已经老泪纵横地拜倒在地上,高呼圣僧慈悲,普度众生。
便是有些信仰淡薄的,也不禁为法海的无边神通所折服,不敢抬头仰视。
只是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些得陇望楚的,有了好处还不知足,趁着众人纷纷拜倒的功夫,竟是将主意打到他人身上的金莲花瓣。
见法海也不作反应,贪婪之欲油然升起,猛一把抓向空中。
稀奇的一幕出现了,明明是从手上经过,那些瓣金色莲花却并未有像方才一样融进身子,而是仿佛不受到过阻拦一般,继续飘落下去。
不仅如此,这些人还惊愕地发现,就连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奇遇,也都尽数穿过身体散落在泥泞中,无论他们如何扒搅,却是始终获取不得。
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火热的心思登时凉了下来,哪还不知这是圣僧在惩罚他们的贪心,端是悔不当初。
一时间,本来因为纷乱有些喧闹的城门附近,鸦雀无声,唯有禅音佛韵萦绕,四下一派寂静安详。
他心通之下,见识到有些人发自内心的悔改,法海点点头,重新将剩余的金莲赐予他们。
至于少部分尤且不知悔过的,法海只是遥遥一指点在他们脑门,于梦境中轮回一世,尝遍恶行种下的百般恶果。
能有何种体悟,全看个人造化了。
如此一番,法海才堪堪落在宁采臣面前,双手合十,做拈花笑状。
“宁某见过法海长老。”
本就是合着演一场戏,最先从方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宁采臣连忙同样躬身行礼道。
“大明都察院都御史,兼巡抚东阳,常威,见过法海长老。”
“大明东阳郡守备程峰远,见过法海长老。”
身后,常威与程峰远等人也是恍然如梦初醒,同样效仿着拜服。
虽然法海的面相看上去实在年轻,甚至连宁采臣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常威等人却丝毫不敢看清面前这位小长老。
断肢重续,咫尺天涯,佛印禅唱……先前种种神通简直与神佛无异,彻底将他们所折服,再不敢升起半点对法海的不敬之意。
至于说对方为何面目如此清秀,就不准这位得道高僧驻颜有术吗?
谁知道嫩得能够掐出水来的小白脸下面,藏着的是一个究竟活了多少岁数的老怪物?
“二位是当朝大员,有人道气运护佑,无须多礼。”
法海微微送出一道法力,将二人托住。
“既然如此,老夫便失礼了。”
见法海似乎不是很难说话的样子,常威心中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气。
“无妨,宁书生,你还没有回答小僧的问题呢。”
然而就在常威想要向法海询问国师之事,法海却是兀地笑着朝宁采臣发难道。
“这……”
宁采臣装出一副犹豫再三的模样,正艰难地打算开口。
身后常威却是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以为不妙,连忙硬着头皮上前解围。
“法海长老,宁生此举皆是出自老夫授意,实不相瞒,老夫此番委托宁生将长老请来,却是为了商议如何除去朝中奸邪。”
“还望长老念在宁生无辜,莫要为难与他,事后老夫愿一并承下因果。”
常威语气颤巍,苦苦哀求道。
“若是长老不嫌弃,此事过后,老朽愿意舍去半生富贵权势,随长老入山中,青灯古佛,从此不再过问凡间尘事。”
或许是提前知道了法海修为,老御史只觉自己所面对的好似一座大山,一尊大佛,威严如渊,煌煌如狱,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种久违的敬畏感,就连过去面上自己那位天子门生,几乎都不曾有过。
“你与我佛无缘,却是不得入空门。”
法海轻笑一声,一口回绝了常威的意思。
开玩笑,他本来就是一介过客,连座正儿八经的山门都没有,真要答应下来,岂不是日后分分钟露馅。
“不过”
就在一位谈判破裂,脸上不免露出颓靡的神采,忽闻柳暗花明,常威登时又起了希望。
“不过什么?”
“小僧一门只渡有缘人,既然宁书生尘缘未了,我也不会强求。”
“你们的来意我已然明了,蜈蚣精祸乱朝纲,生民不堪其苦,我佛悲悯众生,特遣小僧下山伏妖,无奈为天子龙气所阻,却是无可奈何。”
说罢,法海扮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静静等待常威的答复。
“那按照长老的意思,国师……那妖人,难不成真是蜈蚣精所变的?”
常威眉头紧锁,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
“自然,他本是一头修行千年的蜈蚣精,侥幸得了佛门些许残缺的传承,才有了今日的境界本领。”
“若是真让它成事,届时王朝气运耗尽,莫要说天子有难,便是偌大一个王朝,也会兵戈四起,民不聊生。”
果不其然,犹豫再三,当提及远在京城,尚且不知安危的天子,常大人最终还是上了钩。
“其实……老夫或许有办法能够帮助到圣僧。”
“常大人有办法?”
法海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询问道。
“实不相瞒,老夫是先帝所指的太子太师,于天子有传道受业之恩,若是老夫出言,或许可以让天子不再庇护那妖孽。”
仿佛是下定某种决心,常威这个时候反倒果断起来。
“老夫只怕届时那妖物自觉身份被识破,要先下手为强,害了天子,还望长老以天下为重,务必保证天子的安危。”
“老夫愿作诱饵,引那妖物现身!”
……
第105章 驿舍诡异
经久失修的官道上,旁枝错节地长出许多荒草。
阴霾天气,沉甸甸的乌云压低在头顶上,不时有阵阵雷霆轰鸣。
就是在这样的晦黯天色里,一行车马飞快地从官道上骋过,留下低旋飞扬的尘土,久久难归平静。
“这鬼天气,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掸了掸甲胄上的灰渍,程峰远皱着眉头看向天边,自言自语道。
闻言,前方几匹骏马也不由慢慢放缓步伐,等着后面几人跟上。
却见为首的二人,一者素袍僧衣,风尘数日未有半分狼狈,一者书生青衫,眉宇间堂堂正气,正是法海一行人。
“老夫记得离此处不远有座驿站,今日便在那里稍作休整吧,不知法海长老意下如何?”
好不容易赶上前方几人,常威稍作喘息,沉吟着建议道。
担忧天子安危,婉言拒绝了程峰远加派车马相送的提议,常威自言宝刀未老,骑艺不疏,仅仅只是要了一匹骏马,便风尘仆仆地与众人上了路。
“此行本来便是以老大人为主,贫僧自然并无不可。”
对于法海来说,骑马本就是将就常威等人,若要施展开神足通,他不出一日便能够抵达京城,哪里用得这么麻烦。
不过偶尔骑骑马,倒也是新奇的体验。
“那下官这就先派两骑去前方探路,顺带让驿站的小吏们把房舍食物备好。”
程峰远也是会来事,见二人三言两语作出决定,忙不迭出声讨好道,同时回头疾声向自己两名亲兵喝令。
“程武,霍老三,还不快沿着官道去通知驿站的官吏们,让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
“不用这么大动干戈,老夫此行本就已经违反了朝廷的法度,唯求一箪食,一瓢饮足矣,何需铺张。”
没有接受程峰远的献殷勤,常威摇摇头,示意那两人不必多此一举。
两员亲卫迟疑地看向程峰远,毕竟这位此时他们效忠的对象。
“没听见老大人的话吗,还不快去?!”
象征性地虚着挥了一鞭,程峰远转过身又一脸低眉顺眼地看向常威。
“话虽如此,老大人也知道那些吃官饷不干实事的尔曹小吏,要是不提前知会一声,哪里会打扫房舍,到时总不能让大人住在漏雨的破屋里面吧。”
“大人高风亮节,却是不能失了朝廷的体面啊。”
得了命令,两员亲卫不顾舟车疲乏,立刻鼓起精神快马加鞭地走开。
似乎是被程峰远的狡辩说服,常威眉头皱了皱,终究还是没有反对出口,只是嘴唇张阖,微微叹了一声:
“老夫居于高位,且不能驱逐邪佞,为君分忧,又有何面目指责些许小吏不奉公职守?”
程峰远刚要接过话茬奉承两句,冷不防却被常威打断。
“你不必恭维我,只要此行你肯尽心尽力,之前种种,老夫全当一笔勾销,这下可还满意?”
却是常威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没好气地保证道。
要不是关乎天子性命,换作往常,这等钻营取巧之辈,早不知被他参了几本。
饶是如此,常威也是打定主意。
这种人小用堪堪,真让他统御一方,却是于国于民无益。
“满意,满意!那下官就先谢过老大人提拔之恩!”
本来此行就是奔着给常威一个好印象,期待将来清算时能留些情面。
如今得了常威的保证,程峰远端是喜怒现于面色。
毕竟从国师的使者死在他地盘上的那一刻起,他投靠对方的念想基本已经破灭。
尤其在从法海口中得知,所谓国师,不过是一只隐瞒了身份的蜈蚣精,为了避免清算,同样也是抱着攀附一座更大的靠山——
程峰远登时将目光投向了常威。
二朝元老,当今帝师,更不用说过了这道坎,加上救驾有功,试问还有谁能从这位老大人手中争夺首辅的宝座?
这样一根粗大腿,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程峰远陷入对前景的美好幻想当中,丝毫不知道某人已经一言断绝了他未来更进一步的可能。
又休整了片刻,觉得体力开始缓缓有所回复,兼之天边雨云越发厚重。
知道再不赶路就要来不及,也不顾年老体乏,老御史愣是咬咬牙,知会了众人一声,继续前行。
“轰隆——”
终于,最后一缕余光被乌云遮去,只听得天地间一声雷鸣,俄顷,倾盆大雨如银河倒悬,顿时瓢泼直下。
若非法海眼疾手快,挥袖造出一片足够大的光幕,不少人都免不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身子。
更不消提人群中还有常威这样一位六旬老翁,要是处理不当,可就不是一场风寒那么简单的事了。
还好,此时驿站已经在不远处,荒无人迹的平原上,一片亮着灯火的屋舍在连绵不绝的雨幕中,依稀可辨。
兴许是有着法海用法力造出的光幕遮雨,程峰远笑骂道:
“程武那个废物,让他去知会驿舍小吏,也不晓得回来禀报一声,今个儿别说是我侄儿,就是天王老子,本官都要赏他几鞭子!”
说是责骂,却能听出袒护之意。
毕竟若是程峰远真的赏罚分明,不避亲疏,这样的事情是决计不会发生的。
至于说出来,也是为了在常威面前保全侄子。
“哈哈哈,大人您舍得吗,就不怕老爷子拿棍子家法处置?”
“小武虽然小事糊涂,但是大人交代的任务每次都是不折不扣完成,今个儿兴许是意外,保不准马儿跑不再动了。”
……
果然,听了程峰远的暗示,一众跟随多年的老兵顿时起哄缓和道。
“本官也觉得这小子不敢,等下须好好问他,是不是被哪里的狐妖女鬼迷去心眼了。”
有人捧哏,程峰远面露喜色,大笑着企图糊弄过去。
“诸位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似乎感应到什么,法海突然皱着眉头出言道。
“长老发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程峰远心头一紧,有种莫名的心悸不知从何而来。
“如此大风大雨,门前挂着的两盏灯笼一动不动,这是其一。”
“有大人亲兵知会,行伍中有二品大员同行,却未有官吏出门迎接,这是其二……”
旁人被大雨遮去了视听,或许还不觉得,只是在法海眼中耳中,那方不小的庭院,如同鬼蜮一般,死寂沉默,没有半点生机。
只怕,是已经遭遇不详了。
……
第106章 看似平常
头皮发麻。
法海话音刚落,众人再看向不远处那片安宁静谧的驿舍,目光中已经全没了先前那般热切与期待。
驻步望去,那扇紧闭的门户仿佛一张血盆大口,波澜不惊下是掩饰不住的浓浓恶意。
两点若隐若现的灯盏,好似来自幽冥那不怀好意的眼眸,迫切盼望着新的无辜者加入。
“法海长老,我们要不绕开这边……”
眼神中流露着不甘与悲意,但程峰远依旧不得不顾全大局,咬着牙说出此般违心的话语。
程武是他大哥的小儿子,也是他的亲侄子,为人任侠重义,对他这个二叔尤其亲近尊重。
程峰远没有儿子,向来都是将这个侄子当作嫡子一般看待,甚至年前都与大哥商量好了,待到年节一到,就趁着阖族团聚祭祖的空儿,把这小子过继到自己膝下。
此番行动,他的本意不过想给程武一个在常威面前露脸的机会,谁料一念之差,竟是白白葬送了那孩子的性命。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央求法海将这占据了驿舍的诡异悉数除去,好替他家侄儿报仇雪恨。
但他不能!
此次进京,连老御史都甘愿放弃安逸的马车,选择一路骑乘风尘仆仆。
倘若仅仅因为他一己之私,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他很清楚,自己这辈子的仕途乃至整个程家的性命,基本也就折在这里了。
最后深深望了一眼不远处闭合死寂的门户,程峰远仿佛要将这一处完完本本记在心里,接着猛地扭过头,高高扬起马鞭眼看就要挥下——
“程大人未有发觉,周围有什么不对的吗?”
却是法海再度出声,拦住了他的举动。
“周围……这是?!”
听信了法海的话,程峰远下意识朝四周看去。
这一看,却是登时七魄去了三四,但凡他每转向一处,在他们一行的必由之地,都有两点纸灯笼,遥遥挂在檐下,阻拦去路。
此情此景,分明是那驿舍中的诡异存在不愿放他们离去。
“法海长老,这……这该如何是好?”
便是常威,此时也是忧心惶惶。
天子危难,万一连自己今日都折于此地,还有谁能从那妖人手里救出天子,肃正朝纲。
“无妨,既然此地主人想让我等上门拜访,若是就这样走了,不免有些太不礼貌。各位施主不放心的话,贫僧一人去会会此处主人即可。”
对此,法海却是仍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这又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鬼打墙的把戏,甚至对方手段的拙劣,无处不在的破绽,都让他忍不住想要发笑。
更不用说,何德何能,妄图与骊山老母、观音菩萨的手段媲美。
说罢,法海翻身下马,足下不沾半点泥泞,就这么一步一步向着驿舍门口走去。
“长老等等我!”
心知肚明法海既然敢夸下海口,此行自然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存心想要见识见识世面,宁采臣登时从马背上手慌脚忙地爬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上前去。
“老大人,程武是下官亲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下官还有何面目归去见长兄长嫂,还望大人成全。”
“这些都是跟随下官多年的亲兵,血气如汞,悍不畏死,有他们庇护大人周全,却是足矣。”
道完一声歉意,程峰远也是骤然从马背上跃起,脚下步伐玄妙,不过三两下点地,就已经腾出数丈之远。
“程……唉~”
伸手出半,常威叹了一声,颓然放下左臂。
“罢了罢了,既然法海长老都已经这么说了,尔等便随我一同前去吧,万一长老他们真是出了什么意外,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站在驿舍门口,法海也没有想过最后竟会是所有人都跟了上来。
天眼通透过紧闭的门户,穿破层层黑黝浓厚的黑色雾霭,不消片刻,法海已经洞穿了整间驿舍的诡异所在。
会馆地下的密室,一道臃肿庞大的身躯正闲适慵懒地撕咬着半具残尸。
闻见又有人上钩,浑浊的眼珠中流露些许嘲弄与讥意,但见眼里有暗黑色流过掠过,不多时,门内好似活过来一般,顿时又有了动静。
“崆崆崆~”
清脆的叩门声响起,透过厚实的木门,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显得越发死气沉沉。
法海才敲没几下,便听见有人高声应和:
“来了!”
未几,一道身影热切地看门迎了过来。
“下官胡周,见过几位大人。驿舍太久没有贵客留宿,已经有些犯潮,方才大伙儿都在整理打扫,所以没能出门远迎,还请几位大人恕过。”
来人音色笑容如常,根本看不出半点法海口中的异样。
一时间便是常威和程峰远都有所怀疑,是不是法海看走了眼。
唯有宁采臣修炼过浩然正气,敏锐察觉到对方身上一丝淡淡的腐臭味儿,只是被阴雨天潮湿的霉气给很好地掩盖住罢了。
心里有数,宁采臣表面装作不在意,实际却暗暗留神起来。
而程峰远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冷冷地问道:
“程武和霍老三呢,本官让他们知会过你们就归伍报道,怎么没见他们二人身影?”
话音才落,就看见两具着了甲胄的身影讪讪迎了过来。
“标下见过守备大人,方才马匹跑坏了,尚在马厩中歇息,又逢上天降大雨,一时没能原路折返,还请大人责罚。”
程武与霍老三左右对视一眼,恭敬地回复道。
见到自家侄儿安然无恙,程峰远一颗心总算安稳下来,同时不免有些埋怨地不经意瞥了法海一眼。
听对方说的那么吓人,他都险些以为自家侄儿真的遭遇不测了。
而法海察觉到对方的幽怨,也只是笑笑不语,任由几人你唱我和。
“二位大人,下官已经让厨子已经热好酒肉,这天寒风凉的,快吃喝些温热的,暖暖身子。”
眼见程峰远还要说些什么,胡周眼中有晦涩的阴气浮现,登时脸上笑意更甚,热切地迎接过来。
这时,似乎他方才见到法海一般,骤然拍手惊呼道:
“对了,未曾想大人这一行还有位小长老,驿舍没有素斋,只有清汤薄粥些许,还请小长老见谅。”
“是吗?贫僧不饿,你先供给几位大人吃食便可。”
清诵一声佛号,法海面带笑容,眼中金光却是仿佛能够勘破黑暗一样的炽烈。
有趣的很,能让死人举止如此活灵活现,乍一看与平常无异,他倒是小觑了这妖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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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识破
“你们这里的厨子,手艺倒还不错。”
将正对堂门的主位让出给了常威,程峰远这才大马金刀地紧挨在老御史右手边坐下。
看着一桌鸡鸭鱼肉,配上窖藏的腌菜渍物,丰盛的竟是有些出乎他本来的预期。
“那小子祖上当过宫里的御厨,颇有几分家传的手艺,大人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他再多送些饭菜上来。”
刚从厨房端来一搪瓷粥碗,胡周打着哈哈迎合道。
见到主位上的常威动筷先夹过一小撮酱菜,程峰远这才慢吞吞地举起筷子正要用餐,冷不防听见法海装作无意地开口询问:
“这鱼汤闻上去端是鲜美,不知是附近哪处河塘里养的?”
驿舍附近方圆几十里渺无人烟,更不要说有农家在这种地方种桑养鱼,同桌上的其余三人一下便听出法海的言外之意。
虽说被侄子平安无事的喜悦冲淡了大半忧思,但程峰远也不是完全放下警惕。
闻言快要到嘴边的鸡肉顿时重新搁回碗中,一双虎目狐疑地盯向胡周,就要他做个解释。
“这……嗨,还不是下官今早儿出门听见喜鹊在枝头叫,心里估摸着兴许是有贵客临门,特地让小吏跑去附近镇上购置的。”
“果不其然,您看几位大人这不就莅临本驿了吗?”
胡周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插科打诨道,只是被阴影吞没了半边的侧脸,偶尔僵硬地微微抽搐几下。
驿站有马,一日里头往返几十里地倒也说得通。
“我看是你们这帮杀才嘴馋了自己想吃,却冠冕堂皇全都推到我们头上。”
似乎是放下戒心,程峰远装作呵责地笑骂。
给了台阶,胡周自然是连忙讪笑着应承下来。
“几位大人快用啊,等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入口了。”
闻言,程峰远不疑有他,才要捡起一块豚肉放入碗里,忽然蓦地像是想起什么,笑着停箸朝身后侍卫的程武二人呵斥道。
“你俩还杵在这儿作甚,不快去老吴那边一块儿用饭?”
“不是二叔您喊我留下来罚站二炷香的功夫,权当作没听您吩咐的惩戒吗?”
程武一边嘀咕着,一边挠挠后脑勺就要往门口走去。
快要到门槛的地方,兀地只听身后程峰远一声暴喝——
“程武!”
几乎是下意识就要作出回应,程武转过头,却见桌旁四人连带在一边奉承的胡周,脸色全都阴沉下来。
“二……大人,又有何吩咐?”
这边程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边程峰远却是一张老脸死寂似的阴沉,握着筷子的右手青筋暴突,怒喝一声直接将面前整张桌子的饭菜劈头盖脸向胡周砸去。
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胡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饭桌向自己脸上砸来,半点未有动容失色,只是语调再没了先前的热切与讨好。
“你们是怎么发现有问题的,明明我应该掩饰的很好才对。”
“你是演的很不错,可惜就是忘了一点,晓市夜市都有官府明文定下的时辰,便是你马不停蹄赶路,也是决计赶不上开放的时候。”
眼看胡周整个身子被饭桌拍过,登时化作碎骨烂肉四下溅去。
程武直愣愣站在那儿,连面上沾染了不少黑褐凝固的血块烂肉,也都不曾察觉。
“我是……二叔我这是……怎么了?”
颤抖着低下头颅,不过片刻,程武猛地抬脸惶恐问向自家二叔,却见对方眼中同样是强忍不住的悲恸。
原来方才他低下头去,看见的竟然是自己的后背甲胄。
“桀桀桀,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你亲眼看着自己叔叔一口一口把你的五脏六腑吃下,如今却是已经不太可能了。”
掉落在地上的头颅发出干涩生冷的笑声,好似秃鹫一般阴沉可怖。
撤去遮蔽在饭菜上的障眼法,常威与宁采臣看了一眼,顿时面色铁青,终于再忍不住侧脸干呕起来。
那些原本秀色可餐的美味佳肴,陡然显出原形,竟是一盘盘的心肝脾肺肾,沾染着鲜血的脏器还升腾着微微的热气。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程武发了疯似的胡乱撕扯着身上的甲胄,想要解下来一看究竟。
只是本来繁琐复杂的软甲,这次却是一碰就落,坚固的护心镜上一道贯彻始终的抓痕清晰可辨。
这是程峰远特地备个他防身的宝贝,用精铁打造,关键时候还能护下一命。
程武愣在原地,连这件贴身的防具都坏成这样,果然——
胸前甲胄除去,内在少年人强健有力的躯体却是不翼而飞。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眼神恍惚间,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程武的头颅掉落在地上,目光幽幽望向远方。
……
时间回到半个钟前——
接了程峰远的命令,程武与霍老三没过多久就见着不远处的路尽头,那一所孤零零伫立的驿舍。
“奔走了一天,总算可以找个地儿躺下歇歇。”
程武一边笑着从马上翻下来,一边回头与霍老三笑道。
“等下小武兄弟在驿舍歇着,大人那里我去通知就行了。”
程武虽然是守备亲侄,却丝毫没有官宦子弟张扬跋扈的优越感,很是同一帮老兵油子打成一片。
像霍老三这样当久了程峰远亲兵的老人,也乐得与自己将来的主君打好交道。
“这哪能,当着常大人面儿,二叔这还不得打死我。几里路不到的地儿,端不得甚么大事,咬咬牙就过去了。”
程武笑着回绝霍老三的好意,伸手哐哐扣下驿舍的大门。
不多时,一个穿着吏员服饰的阴翳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二位是……”
直接伸手挥过马鞭,在对方面前虚打了一下,程武不耐地呵责道。
“还不快去多备下些饭菜,等下都御史的车马就要赶到,要是怠慢了贵人,小爷我定不会饶过你的!”
“贵人……车马……御史……”
对方像是复读机一样生硬地复读了一遍,突然眼神登时灵活起来。
“二位里面请,请,我这就让人去备好饭菜。”
“不用了,我们还要回去与大人复命,你们等会儿记得出门远迎即可。”
说完正要走,程武只觉手头一紧,回头看去,却是被对方一把死死抓住。
“不碍事,不碍事,大人马儿都已经走不得路,不妨与我进去换匹驿马再走也不迟。”
程武闻言看去,端是有些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战马,如今却是浑身发颤,口吐白沫,眼看再奔驰不得。
“也成,那就麻烦了。”
不疑有他,程武牵着马儿走进驿舍,甫一进门,但见两点如灯笼般大小的眼珠直瞪过来,接着心口一阵撕裂的疼痛,就再没有了知觉。
意识模糊前,依稀只记得数十道僵硬死板的面孔围观着自己,冷漠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雀跃,似乎在欢迎又一个倒霉蛋加入他们的行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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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虎妖显形
“二叔,救救我……我不想……”
沾满泥泞的头颅恰好翻滚到程峰远面前,浑浊的瞳孔里流露出,是对死亡的恐惧。
然而还没有等程武把话说完,有璀璨却不刺目的金光兀地在他眸中升起。
一只洁白如玉的肉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眼前,萬字佛印带着超度往生的慈悯之意,轻轻印记在少年亲卫的眉心。
阴霾可怖的视界里,一尊袒胸露腹的大佛手结禅定印,有无量光热驱逐一切阴思邪欲。
顿时,沐浴在佛光下,一切怨恨恐惧都如云销雨霁般无影无踪,程武因绝望而扭曲狰狞的面目,也在声声往生经里终究归于安详。
“小武!”
愣愣地看着法海予以自家侄子解脱,好半天程峰远才反应过来,双目直愣愣看向程武铁青的面色,只觉胸口蓦地好似缺失了一块,阵阵地生疼。
“阿弥陀佛,人死不能复生,此生种种,如梦幻泡影,还愿施主能够勘破虚妄,寻得大自在大解脱。”
将被束缚的亡魂渡入轮回,法海手结智慧印,再转过头来,如作当头棒喝,把程峰远从失魂落魄中兀然惊醒。
而“胡周”同样掉落在地上的头颅,则是双眼死死盯着法海的举动,直到他将程武超度,方才冷冷哼了一声:
“好个小和尚,看不出你还真有些本事,难怪国师要派我来将你等中途拦住。”
“不过此方驿舍已经被我化作鬼蜮,在本座的主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如何逃脱?!”
却听残缺的头颅口中骤然发出一声尖啸,有缕缕黑絮从中逸出,顷刻间朝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贫僧面前,安敢放肆。”
法海目光一凝,二话不说捏指成印,口诵摩诃无量,点点金光径直刺向“胡周”眉心。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似乎根本没有阻拦的意图,任凭破损的头颅被摩诃指洞穿,扩散的瞳孔犹在流露对青年僧人的嘲讽之意。
“这妖孽倒是舍得,一道伥鬼说舍去便舍去。”
法海啐了一声,略感遗憾地叹道。
他本想借着这具为人驱使的伥鬼,追本溯源找出对方的真身,不料那妖物竟是狠辣果决,二话不说便将这一尊伥鬼傀儡舍弃。
独自默默将程武的头颅完好安回项上,又将被打翻在地的脏器安回腹腔,程峰远持剑一步步走向门口,仿佛一只迟暮的雄狮,掩饰不住的落寞枯寂。
“法海长老,小武他……他先前……究竟是怎么了?”
路过法海跟前,却是再也抑制不住,手中持住的宝剑哐当一声落地,祈求地看向法海苦苦问道。
“程施主可曾听过……为虎作伥一事?”
沉默片刻,已经分辨出那妖孽的真身,法海向程峰远缓缓道出此中详情。
“为虎作伥?难不成……小武遇到的那妖物,是……”
闲暇时也带领着亲兵上山围猎,这些老猎人口中的山闻志异,程峰远自然不陌生,第一时间脑海里就浮现了某种大胆的猜测。
“不错,依照贫僧的推测,能够在杀人以后,蒙蔽心智,驱使残魂助纣为虐,那至少也应当是只有着数百年修为的虎妖。”
“小武兄弟,想必也是因为新死不久,尚未被那妖孽完全迷住本性,才忍住没对施主痛下狠手。”
法海双手合十,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小武!痛煞我也!!”
听法海如此宽慰,念起往昔种种,程峰远非但没有释怀,反倒愈发痛恨自己方才为何一时头脑发热,要让自己侄儿先行一步。
非是如此,又怎会生出这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
“国师……国师!!”
陷入自责之中的程峰远,无意间猛地想起先前那虎妖口中曾提及的国师二字,当即一双虎目怒睁。
如果说不久前还存着小心思两头下注,现在的程峰远恨不能将那妖僧碎尸万段。
若不是他,若不是自己想要抱上他的大腿,又怎会对那蟾蜍精变作的使者唯命是从?
若不是事情败露后迫不得已,他又何必急着此番跟随常威入京匡扶朝纲,还害去了自己嫡亲侄儿的性命?
端是提起佩剑重重斩开桌子一角,不顾手上虎口迸裂的伤口,程峰远对天长啸:
“普渡慈航,此行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还有何面目回去见阿父与兄嫂。我程峰远发誓,只要在世一日,定要尽除这天下牛鬼蛇神!”
“若是不能,愿身如此几,一刀两断!”
才发完毒誓,还没等他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听旁边侧屋一阵呼喊喧闹,却是一众随从的官兵那边又出了什么异样。
程峰远心头一紧,大步迈出,不顾漫天瓢泼的大雨,透过雨帘望去——
只见灯烛幽幽的侧室中,原本谄笑着服饰的吏员们,纷纷露出残缺恐怖的原形,数十道灰暗的阴影与一众亲兵扭作一团。
一时间,呵斥声,咒骂生,不绝于耳。
“是那虎妖在操纵伥鬼行事。”
一眼看出那些稍显透明的灰蒙身影,正是过去曾被虎妖杀死的游人官吏,法海眉头一皱,作怒目金刚状,手结无畏狮子印,口中如雷音初绽:
“唵!”
言出法随,浩浩汤汤的佛门禅意顿时将满屋腐败沉寂的死意消除。
那些无论如何都斩杀不死的伥鬼,只觉脑海中有洪钟放响,浑身止不住的发颤,源自血脉中的诸多手段也都纷纷失去了效用。
此时有人无意间用刀剑砍过,却骤然发现先前还斧钺不能加之的伥鬼之身,竟然传来实质般刀剑穿透的感觉。
当即大喜过望,接二连三出刀砍去,周围官兵皆是如梦初醒,纷纷效仿。
而程峰远也是心思敏捷,意识到法海出手相助,登时一声大喝:
“众将听令,结圆盘阵,就近三人一伍,绞杀伥鬼!”
同时快步冲入伥鬼队列,一手剑法如有神助。
见长官也加入其中,一众亲兵顿时士气大盛,雄浑的气血在程峰远的指引下结成一道,炽热阳刚之意咄咄逼人,对上那些个伥鬼,更是有如雪上加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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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殊死一搏
昏暗死寂的地下,两点幽绿在青铜灯盏上明灭变幻。
似乎是感觉到麾下伥鬼的数目不断锐减,有庞然大物猛地从匍匐状挺起。
圆镜般的眼眸径直看向前方,仿佛要透过厚土夯实的壁垒,看穿驿舍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那里,结成军阵的士卒三人为伍,身上血气激扬,斩杀伥鬼如杀鸡屠狗。
“军伍的沙场血气,该死,竟是小觑了这帮家伙。”
低沉恰如闷鼓的嘶吼声响起,那庞然大物晃动着身躯站起,露出原形,果不出法海所料,当真是一只活了五百年的吊睛白额长虫,一身皮毛浑白赛雪。
虎妖颇为郁闷。
本来按照它的预想,有数十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伥鬼围困,便是法海这般有修为在身的和尚,要想逃脱也颇费一番功夫。
更休说那些充其量不过身体健壮些的军卒,在他眼中已经同麾下其他伥鬼无异。
凭借这招,它不知反杀了多少意图降妖除魔的金丹修士,怎料今天却是折损在这群眼看毫无胜算的兵卒手里。
谁会想到,偏偏这帮看似不同的士卒,居然全是些上过战场的老兵。
有法海静诵佛门真言抑制驿舍内的鬼气,又有心腹将领作为兵阵中枢激发沙场血气,反倒轻易就伤了好些他多年苦心积攒起来的伥鬼。
眼见自己的手下便要被屠戮一空,虎妖却是再坐不住。
这些都是他将来雄踞一方,做个混世妖王的本钱,可不能如此便宜就折损在这里。
打定主意,虎妖俯下身子,四肢微微蓄力,发出一声怒吼,猛地破土而出,形似一道长虹便向着陷入地穴的众人抓去。
这虎妖也是狡猾,并未有第一时间偷袭坐镇鬼蜮中央的法海。
虽然明眼就能看出,只要没有了法海真言的加持,区区士卒结阵的沙场血气至多只能让伥鬼厌恶,却不能伤及分毫。
可它偏偏留了个心眼,选择背道而驰,先要除去这些与大局无益的普通人。
原因无他,单纯只是因为虎妖看不穿法海的修为。
虽然此方世界,鬼道昌盛,修士往往不能得长生之法。
便是能够延年益寿的灵药也是罕有见闻,时常甫一出世,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地落入鬼王妖王们的口袋。
因此,大多轻易就能从一名修士的面容,猜出他修为的高低。
鹤发枯皮的,未必是手段通天之辈;可唇红齿白的,修为定然不会高去哪里。
能够驻颜有术,天资聪颖的,究竟是万里挑一,像这样的大能又岂会闲着无事,出来降妖除魔,怕是自己飞升都还来不及呢!
眼前的小和尚骨龄稚幼,看似撑死不过而立之数,依着虎妖的揣摩,勉强也就一将将踏入金丹舍利的水准。
然而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倘若偏偏今个儿不走运,遇上个游戏人间的高人,或者手头有师门长辈赐予的佛宝。
有这些新转化的伥鬼分去他精力,以多困少,我打不过,总不能还走不脱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虎妖的第一选择,自然是那些于他而言,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普通人。
虎妖骤然破土而出,尤其还是埋伏在一众兵卒脚下。
程峰远一行人没有丝毫防备,只觉脚下一空,接着一头两人高的吊睛白额长虫跃起,尖牙利爪历历在目。
靠得最近的那人,甚至都能闻见虎口浓浓的膻味腥臭。
这样显然已经不属于野兽范畴的妖孽,又哪里是他们能够对付,暗叹一声吾命休矣,程峰远绝望地闭上双眼。
就是可惜不能替小武报仇雪恨,甚至自己连对上那虎妖的勇气都没有,这员悍然武将意气颓靡,竟是直接放弃了抵抗。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反倒自己的身子率先落在地上。
龇着牙揉揉痛楚的老腰,程峰远壮着胆子睁开眼,却是惊奇地发现,一尊黝黑小印压在那虎妖额上。
丝丝玄黄之气逸散,明明看上去不过巴掌大小,却好似一座巍峨高山,压得那虎妖只能苦苦支撑。
本来就是演一出戏想要赚出虎妖现身,如今既然已经得逞,法海自然不会再示敌以弱,佛光普照,一尊金身大佛自背后现出。
只是缕缕落下的余晖,顿时有滚滚黑烟从伥鬼们的身上溢出,化作恶念血煞,终究又不甘地归于虚无。
“你究竟做了甚么?!”
清脆的声音自鬼物身上响起,仿佛脱去一道枷锁,虎妖只觉不妙,它对于麾下伥鬼的掌控正在不断减弱。
“阿弥陀佛,尘归尘,土归土,诸位施主且早些度入轮回吧。”
法海依旧是一面慈悯之意,一手作降魔印镇压虎妖,同时口中念到往生经义。
禅音所及,一众从迷惘中恢复神智的魂魄思及过去种种,纷纷痛哭流涕,对着法海再三拜服,终于解脱地消散在蒙蒙佛光当中。
目睹法海佛陀在世一般的手段,尤其是背后那么醒目一尊丈六金身法相,再猜不出法海的修为,虎妖足以一头撞死。
本以为那蜈蚣精派自己来不过是一桩轻松便宜的差事,未曾想竟是要自己来一尊法相大能跟前送死——
我现在反水还来得及吗?
虎妖眼中小小的希冀,也在法海怒目金刚的神色中消散殆尽。
要爪子想都知道,当着一名佛修的面被撞见逞凶杀人,除非对方念佛经把脑子念坏了,谁会真相信他能回头是岸。
面色阴晴变化,感受到头顶上山神法印的威势越来越重,身上骨骼嘎吱作响,虎妖下意识用带着倒刺的舌头摩挲后牙槽藏住的一物。
那是临行前,国师座下新晋的两名红人中的一位,偷偷塞给自己的东西。
上好的透明琉璃裹挟着的,是一汪碧绿澄清的药液。
对方扬言,危急关头不妨吞下腹中做殊死一搏,兴许会有转机的可能。
起初对那人的话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对方显然是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才许下的药液。
脑海里千般思绪略过,又兼之瞥见法海手中印诀又有幻化,显然是要痛下杀手。
当即不再迟疑,虎妖一口嚼碎那管螺旋状的试管,碧绿澄清的药液滚入腹中,顿时,有灼腹的炽热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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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t-病毒
正要翻手将虎妖降伏,忽然法海心中猛地一阵悸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措,僧人口诵六字真言,指诀变化,倏忽间黑山神印之上有神光流动,五光异彩。
佛门中正浩瀚的法力,沟通山神印中残余的神力,化作一方连绵千里的山垣,就要将那害人性命的妖孽彻底镇压。
然而更令人惊诧的事情出现,毫光大作的黑山神印,道道明黄色的神力流转,非但未能够将虎妖所在一方空间四面封绝,画地为牢。
反倒只听虎妖莫名发出一声痛嚎,紧接着有噼里啪啦的声响自那蔚然大物体内传出。
肉眼可见的,那妖孽本就庞然的身躯,登时如同吹足了气的气球,不断鼓囊起来。
原先柔顺洁白的皮毛,似乎都因为无法赶上肉身膨胀的速度而寸寸皴裂,露出其中灰败皱缩的血肉。
不知是动用了何种手段,在法海眼中,明明虎妖的气息并未发生任何变化,却是生生靠着肉身的力量,抵挡住了黑山神印的千钧之重。
这算什么?
陷入绝境,一朝顿悟,然后走上以力破法的无上证道之路?
法海面色古怪,脑海中一时间有千万般思绪飘过。
可虎妖哪会管这些,五脏六腑好似被真火燎过,无一处不是刀削斧凿般的痛苦,丝丝墨蓝色的瘢痕不断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血肉,识海一片混沌浑噩。
对血肉强烈的渴望,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它全部的注意,甚至都没能意识到自己大变了模样。
呸地吐出一口带着玻璃碎渣的血痰,虎妖竟是如同霸王托鼎一般将黑山神印撼动,转身就要朝官兵陷落的那个地穴扑去。
作为一个旁观者,法海已经察觉到虎妖的状态有些不对。
正常人……不对,是正常妖会拼着半身骨头被压断的代价,只为了吞咽几口血食?
更令人惊诧的还在后面,拖着具半残的身子,虎妖似乎毫无自觉,身手动作依旧与先前无异,甚至还要敏捷上几分。
“吒!”
法海大袖抛开,一道金色长虹顿时化作六角玲珑宝塔,将才脱离囹圄的妖孽又困了起来。
同时神足通施展开,才将将一步,就跨过半个驿舍来到虎妖跟前。
弯下腰用法力裹挟那一抹虎妖无意中吐出的血痰,天眼观之,法海很轻易就发觉其中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工艺水准的透明玻璃碎渣。
很显然,能在聊斋世界拿出这种跨时代的工艺品,除了法海和王子文两个穿越者,自然也就只剩下那两名苟延残喘的轮回者了。
再联想到方才虎妖那个细微的吞咽动作,玻璃制品,药剂……
以及眼下即使被囚困,还锲而不舍地用躯体撞击着雷峰宝塔塔身化作的光壁,直至鲜血淋漓,只为吞食地穴中残存的众人。
法海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
白玉似的手掌穿过光幕按在虎妖额心,那妖孽眼看有生人将血肉之躯主动伸入,当即是不假思索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撕咬下去——
然后,就被法海以龙象般若之力一巴掌拍成了病猫。
五指控住尤且还在挣扎的虎妖,渡厄境界的神识几乎没有反抗地冲入对方识海。
本来法海是想用他心通,观想对方此时的心绪,然而已经陷入癫狂的虎妖,脑子里只有杀和吃的念头,根本无法获得半点有用信息。
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神念在剧烈地消耗,以现世作为锚点向前追溯,一幕幕好像走马观花自法海面前掠过。
良久,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法海面色一时间不能再难看。
该死的……那两个疯子眼看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居然是要拖上这个世界一起同归于尽。
……
与此同时,另一边。
“t-病毒?”
赵红妆诧异地惊呼出来,接着意识到什么似的,慌忙压低嗓音。
“你疯了吗,在玄幻侧的聊斋世界投放科技侧的造物,你是嫌这个位面的世界意志还不够针对我们吗?!”
饶是行事疯狂如她,也万万没有想到林瞻会把这种东西交到土著的手中。
这要是对方哪天一个好奇,不小心把这玩意儿打开了……
摇摇头,赵红妆不敢再想下去。
“难道我们不这么做,世界意志就不会再针对我们?”
林瞻轻笑一声,推了推黑框眼镜,眼眸中有一线清醒的眸光闪现。
“别天真了,我们是侵略者,是所有位面泛意识的死敌,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二者你死我活的结局。”
“过去有主神空间替我们遮掩气息,所以只要不是做的太过,位面意识难以发现。”
“可如今主神都被纠缠住,我们两个就像光着身子在雪地里行走,所做一切在世界意志眼中清晰无比,宁采臣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突然某一天得到过路高人赏识,授予道法,甚至堂堂四阶强者脸皮不要,甘愿受一个书生的驱使亲自下场,这种事情放里也不敢这么写吧?”
“如果不是世界意志给他开的挂,这种事你觉得合理吗?”
手中把玩着又一管与虎妖先前所执一般无二的试管,林瞻侃侃而谈道。
“可你这么作,就是在逼世界意志亲自下场。”
“别忘了上次那个在三国世界使用核弹的蠢货,被队友发现的时候可是浑身上下一块好肉都没有,雷劈、虫噬、蛇绞……”
“甚至死因居然是之前逛青楼时候染上的脏病,同虫毒蛇毒混合成天下奇毒,药石无医,愣是在回归前的最后一秒浑身溃烂死去。”
“就算是死神来了的世界,也没见过比他更惨的了,难道你想同他一样?”
赵红妆却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林瞻如此行事。
毕竟相较之死亡,未知的事物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你永远无法想象,但凡被世界意志所厌恶,任你修为通天,权势无双,最后会以何种搞笑残忍的方式凄惨死去。
喝水被噎死,走路摔成白痴,雨天跟引雷针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路火花带闪电……
如果真要落得那个倒霉蛋一样的下场,她宁可自己先行了断。
……
第111章 进化的妖物
“你看,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林瞻扬了扬手上的玻璃试管,竟是在对方震撼的目光里,果断捏碎了管口的密封塞。
墨绿透明的药液暴露在空气中,仿佛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你疯了?!”
如同见到洪水猛兽一般,赵红妆面色大变,几乎第一时间身形暴退。
有凤凰原力自她身上喷涌而出,在林瞻周围隔绝出一片禁区,企图阻止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病毒传播出去。
“安啦安啦,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莽撞的人吗?”
丝毫不去在意对方的戒备,林瞻悠然晃动着手中盛放了半数药剂的试管,甚至还当着赵红妆的面取出少许滴落在自己掌心把玩。
过了良久,仍旧是神色如常,对赵红妆公开的属性面板一栏,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到底是……”
再三确认过林瞻身体无忧,她这才挥手撤去了帷幕一般伫立在对方周身的凤凰原力,眼神中犹然带着些许困惑。
“是这个世界的位面意识对它进行了抑制。”
随手揭开身旁关着几只小白鼠的兽笼,林瞻一边将掌心的药液涂抹在其中一只的嘴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经过我最近几天研究,这方世界逸散在空气中的灵气粒子,与人族修士的法力都能对t-病毒起到抑制作用。”
“也就是说除非口服,或者生食感染过t-病毒的动物血肉,否则很难对人体产生什么影响。”
“只要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就算被感染了,甚至不用刻意控制,体内的法力都会自行运转将病毒消融。”
撇撇嘴,林瞻似乎对之前实验的结果不是很满意。
“但据我所知,这个世界的修士毕竟还是占少数的,如果在平民村镇里投放病原体,加以时日酝酿,未必不能造成像生化危机那样的场面。”
“单纯依靠修士,真能抑制住这样的趋势?”
赵红妆转念又提出一个疑问。
“呵呵,我之前拿死囚做实验的时候,发现这方世界就算是普通人,他们的体质长久处于灵气的氛围里,除非直接服用t-病毒,否则之后二次感染、三次感染都是概率性事件。”
“基本身体稍微强健一些的普通人,都能抵抗t-病毒的侵蚀,顶多事后发个小烧而已,只要第一时间处理掉作为源头的丧尸,就算放任不管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更别说因为灵气强化过的体质与t-病毒起冲突,初代丧尸的实力甚至还不如一个会些武艺的官兵。”
“生化世界畏若蛇蝎的t-病毒,放在聊斋这样的玄幻世界,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无意中也让我发现了t-病毒在这个世界真正的用法。”
还没等赵红妆发问,林瞻手里的小白鼠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双目充血般通红一片,柔顺光滑的皮毛更是如同老旧的墙皮纸,直往下掉。
“难道是……用在妖物身上?”
闻弦知意,再联系林瞻前段时间的举动,赵红妆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bingo,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打了一个响指,林瞻将服用过t-病毒药剂的小白鼠丢回笼子里。
仿佛一条鲶鱼混入安逸的鱼群,刹那间,那只已经被t-病毒蒙蔽了神智的丧尸鼠一口咬住离自己最近的兄弟身上。
趁着对方还未有反应过来,一口便咬断了它的咽喉,然后埋头大口地饮食血肉。
“吱吱吱~”
笼子里登时好似炸开了锅,十数只小白鼠撕咬在一起,血肉、毛发四处飞溅,如同点点腊梅绽放在汉白玉石的茶几上。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整整一窝的白鼠便只剩下当初那只被林瞻喂服过药剂的还勉强站着,浑身上下密密麻麻都是被其他老鼠噬咬过留下的伤痕。
只是随着它将其余兄弟的血肉连带骨头一起嚼入腹中,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好转起来,就连方才因为病毒坏死皴裂的皮毛,也都以有悖常理的速度快速生长出来。
待到它伤势恢复如初,甚至身上的气息隐隐都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是的,这一窝并不是寻常的小白鼠,而是林瞻特地用了手段寻来的一阶妖兽——锦毛鼠。
“这……难道t-病毒还能促进妖物的进化?”
赵红妆面露悚然,仅仅只需要吞噬足够的血肉,就可以推动本身不断完善强大,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说到底t-病毒被制造出来的本意就是推动生物进化,只是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一份馈赠罢了。”
“世界意志可以通过改变规则,让t-病毒无法对人体生效已经很勉强,却是无论如何也抹除不掉其中有利于生物进化的成分。”
“人类无法承受,但妖兽却未必不可,尤其是此方世界妖物们体内的妖丹妖力,更像是特地为t-病毒所准备的最佳催化剂。”
“只需要付出一点理智,回归野兽嗜血的本能,就能获得不断变强的机会,你觉得那些妖王们会有理由拒绝吗?”
目光中依旧是波澜不惊,林瞻看向笼子里。
已经消化完兄弟姐妹们的血肉,依然不知餍足的锦毛鼠,将贪欲的目光投向这间大殿中唯二的轮回者。
信爪撕开精铁打造的鼠笼,如同折断两根树枝,已经变异的锦毛鼠化作一道流光,直直扑向看似毫无防备的林瞻。
“嗖~”
一支精心雕琢的银箸迎上满面凶光的鼠妖,没等它做出反应,又以更快的速度穿脑而出,带出点点红白之物。
林瞻始终是悠悠然的语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唯一遗憾的就是,这种药剂会使妖物断绝炼出神魂的可能,毕竟脑子都没了,神魂这种形而上学的东西还能从哪儿诞生?”
“所以,和在生化危机世界一样,无论实力多强,神经中枢永远都是它们的致命死穴。”
“等等……那万一使用t-病毒的是已经炼出神魂的四阶妖物呢?”
一席黑衣的赵红妆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就要问问我们亲爱的盟友,大国师,普渡慈航法丈了。”
林瞻轻笑一声,在赵红妆未有注意到的角落,眼中有莫名的神光浮现。
……
第112章 风雨将至
“果然,我早该猜到了,那帮轮回者……这是人能干出的事情?”
发出一声感慨,法海缓缓收回千道佛光闪耀的右掌。
与此同时,流光溢彩的丈六宝塔与不动如山的黑山神印一同被僧人纳入袖中。
一时间,不大一间驿舍内,端是死一样的寂静。
如同小山一般的虎妖已经失去了行踪,先前伥鬼夜行的肆虐怨气也被法海度化去了,只剩下中正祥和的佛门禅意,就好像——
方才种种并未发生似的,一切都是他们短暂的错觉。
事情真是这样吗?
自然不是!
亲眼目睹了先前发生的一切,眼神中充溢着杀戮与嗜血的虎妖,失了智地不顾满身伤痛,恶兽一样扑下与它近在咫尺的僧人……
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
一双看上去白暂如玉的秀拳不知何时伸到它面前,在恍如怒目金刚的僧人拳下,马驹大小的头颅骨,一身铜筋铁骨不可轻易摧毁,却被那么朴实无华的一掌直接按进胸膛。
随后,只见眉目清秀的小和尚勾脚将虎妖残躯踢入空中,深吸一口气。
好似有千万只般若龙象碾过,画风突然凶残化的法海,登时化身千手大佛,一双玉掌翻飞出层层残影,硬生生把虎妖打得形神俱灭,天地间再不留一丝痕迹。
是的,一点痕迹都不留,就连残余在雷峰宝塔封禁内的些许碎肉,都被法海一把琉璃净火给烧干净,骨灰都没剩下。
深知t-病毒的危险程度,但凡半点失误让它泄露出去,尤其是周围还有一众没有修为在身的寻常官兵,结果可以预见。
几乎是在虎妖异变的第一时间用雷峰宝塔将其缉拿。
不知道世界意志已经有过反应,依旧如临大敌的法海,只能按照自己脑海中的一点印象,以及刚才解析虎妖生理结构的点滴心得,做出自认为最妥当的预防措施。
再顽强的病毒,先被能够融化精金的净火犁过一遍,再受到如同大日登临的万丈佛光普照净化,总不能还保留生物活性吧?
这已经是法海绞尽脑汁,结合科学与修仙,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不然,总不能把驿舍附近方圆几里的空气和土地都打包带走吧,他倒是无所谓,可常威等人可都是些肉体凡胎,他们总不能一整夜的不休不眠吧?
别忘了,现在外面还是瓢泼大雨呢!
不过好在,聊天群似乎感觉到法海内心的纠结,很快就给出了答复。
得知被劣化后的t-病毒无法对人体产生太多的影响,法海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毕竟这次是受人之托,替宁采臣解决聊斋世界乱入的一众轮回者。
开始答应的信誓旦旦,结果非但没弄成,还在人家里整出一场玄幻版的生化危机,这不符合出家人的道义。
况且于利,他还是挺馋聊天群事成之后给出的奖励,真要到时候弄出个遍地丧尸,他可不觉得聊天群能轻易就给蒙混过关。
见程峰远等人还惨惨戚戚地陷在地穴里,无法攀爬上来,法海又好心用法力将落入深坑的众人托出。
奔波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临到头准备在驿舍歇息,偏偏又遇上这杆子破事。
当得知驿舍里已经没了危险,常威一行人勉强向法海道过谢意,甚至连吃晚饭的胃口都没有,才安排完起居,就匆匆进屋休息去了。
而同行的法海与宁采臣,则是分别进屋开了聊天群,同各自作着准备的其他群友分享交流手头的情报。
而在从法海口中隐晦得知了t-病毒的信息,王子文的表情是这样的:
“∑(っ°Д°;)っ”
“法海前辈,你真没弄错那管试剂的模样?”
因为法海的身份,不太好说清楚t-病毒的由来,只好换了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由无所不知的群主大人,来向他们阐明。
“方才我见那虎妖行径古怪,一时心起便用神念从它记忆里提取出只言片语,印象里那两名轮回者确实是这么说的。”
法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前辈可能具现一番那管试剂的模样?”
像是要再度确认,两人的对话成功吸引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等等,群主的意思是,法海长老方才消灭的那头虎妖,好像服用过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才安心下来准备休息,本意是想闲着无事看几人吹牛灌水舒缓心情。
谁知王子文一阵大呼小叫,又联想到先前聊天群莫名跳出一段云里雾里的提示,顿时感觉不妙,宁采臣一颗心都兀地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是此物。”
王子文没有立即搭话,而是等到法海将幻化出来的图片原原本本传到聊天群里,其他几人都仔细看过,才缓缓开口道。
“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宁采臣神色紧张地连忙追问道。
不比其他人任务失败无甚大碍,这里可是他的老家,他的母亲、妻子还有朋友都在这里。
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世界发生什么异变,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惨死在面前,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若是孑然一人,纵然成仙作祖,独断一世,又与之何益?
“此物叫做t-病毒,按照我的记忆,应该是另一方科技位面的产物,想来定然是轮回者们将它带来聊斋世界,它能……”
随空气传播,九成凡人转化为神志不清、嗜血懵懂的丧尸?
随着王子文的科普,宁采臣是听得心惊胆战,甫一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在群里惊呼出来: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上京去阻止他们!”
说罢,起身就要出门去通知常威等人。
“宁施主稍安勿躁,那两名轮回者要是想要布置,有这么些天的功夫,早就手笔做的差不多了,着急也没有用处。”
“群主既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娓娓道来,想来定然是有把握控制住局势。”
见宁采臣一时间慌了手脚,法海蓦地插嘴安慰道。
“是极是极,宁兄弟莫非忘了聊天群先前一声提示,这玩意好像对人体并不怎么能起作用,只要消除掉源头,其余过上几年也就自然而然都没有了。”
还是岳不群眼尖,乍一看就瞧见了盲点。
……
第113章 我方承诺,绝不率先使用哪吒大神
岳不群的一席话,如同一盆冷水,倒是让宁采臣从慌乱错杂的情绪中恢复冷静。
转过头再去看方才忽略的提示,果然正如对方所说那般,在此方聊斋世界天道的干预下,病毒已经没有生化危机中那种谈者色变的传染能力。
“只是……我见那虎妖举止古怪,几次三番被法海长老打成重伤,却不消片刻就痊愈了,若是那蜈蚣精也同样服用药物,倘若在京城大开杀戒,这又如何是好?”
然而即便如此,宁采臣的面色也并未有太多好转。
回想起先前那虎妖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却依然悍不畏死袭向法海的诡异模样,着实让人安心不下来。
适才法海对上虎妖,不仅是境界上的压制,况且对方服用药剂的方式错误,荒郊野岭未有足够的血肉供其进化。
所以尽管看上去颇为动了一番手脚,实则却是全盘尽在掌控之中。
可吃一堑长一智,万一普渡慈航吸取了教训,趁着他们赶路的这段时间大肆补充血食,真正踏出最后一步,届时可就没有现在这么轻松了。
兴许是看出了宁采臣的忧虑,法海笑着宽慰道:
“宁施主勿忧,能够修炼到这种地步,无一不是天赋异禀,心智坚定之辈,但凡那蜈蚣精觉得自己所为有一线成功的希望,就不会轻易动用这种副作用极大的手段。”
“顶多是将这种药剂作为最后保命的手段,我们只需仔细提防,全程不给它服用药物的时机即可。”
“况且即便是做最坏的打算,那妖孽靠着药剂与血食做出突破,我们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顶多……将它引到荒郊野外,再让哪吒大神解开封印便是。”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猛地以拳击掌,宁采臣后知后觉地叫唤出来。
哪吒一旦解开乾坤圈的封印,按照苟群主的说法,最低也是天仙一个级别的人物,换成聊天群的标准,那可是实打实的六阶大佬。
有他坐镇,休要说区区一只靠着取巧方才作出突破的蜈蚣精,怕是整个聊斋世界的修行者加一块儿,都不够他一人打的。
“这么看来,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拨云见日,念头通达的宁采臣,毫无自知地开始立起了g。
“嘿嘿,书呆子,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小爷我这次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帮你一把了。”
没想到绕了一圈话题重新落在自己头上,尤其是法海这位群里唯一指定的大佬,都如此看重他的能力。
平日里一直被陈塘关城民视作祸患,又几时受过这种待遇,哪吒端是有些小膨胀,连说话的语气都飘了三分。
深知熊孩子要顺着毛撸,宁采臣自然不会吝惜说好话奉承上几句。
甚至王子文还将哪吒那副叉腰嘚瑟模样做成表情包,发到了公屏上——
【我方承诺,绝不率先使用哪吒大神.jpg】
本来作为群里唯一的小孩,哪吒就颇受众人喜爱。
一时间,人人化身复读机,纷纷复制粘贴起来。
就连哪吒自己,都忍不住偷偷收藏了一份,私下里拿出来傻呵呵地直乐。
又闹了一阵,众人约定好三日之后相聚京城之中,除了修为低微的岳不群和深谙苟之大道的王子文两人留下来,负责保护宁采臣家眷的安危。
届时,便是他们与蜈蚣精还有最后两名轮回者决一死战的时机。
……
这边法海一行人已经休息,那边偌大一座紫禁城内。
正德天子休憩的寝宫,如今已经变成小雷音寺一般的模样,到处有佛陀菩萨的泥塑金身林立,宝光庄严,慈眉善目,一看便知皆是出自名家之手。
中间相对而放的两团蒲团,乃是采摘云梦泽深处的宁心草编织而成,做工考究,有静心凝神的功效。
只是本该一派光明禅意的景象,每当夜幕降临,总有阴翳爬上金身法相,如诡异丛生,呓语四起,便是远远站在门外守备的侍卫,都能感受自脚心升起的凉意。
自从天子听信国师将寝宫改制,从未有人能在殿外坚持看守上三天的,无一不是换班后大病一场,再以后纷纷对这差事畏若虎狼。
然而处于殿内的二人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完成今日的讲经说法,正德天子正要唤来宫女侍奉歇息,见普渡慈航仍是站在原地,不意离去,不由有些好奇地笑问道:
“国师此般心事重重,可是又有御史台的诸位大臣要弹劾与你?”
“非也,只是贫僧福至心灵,掐指算了一卦,却是……”
普渡慈航依旧是不变脸色,只是语气有些迟疑。
“哦,卦象如何,倒是说来与朕听听?”
正德皇帝一时被勾起了兴致,一边让侍者宫女替他更衣暖榻,一边目光紧盯着那蜈蚣精的脸面。
“数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普渡慈航缓缓开口,见正德天子目光怔怔,又补充了一句。
“贫僧算的,是陛下能否得道飞升。”
“此话当真?”
本来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态,乍一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正德天子连替他更衣的寺人都顾不上,快步走到蜈蚣精跟前,目光炯炯。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普渡慈航古波不惊的一张脸,颇得几分法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真传。
“不过陛下此番飞升,还有最后一道劫难。”
似乎是要拖住正德胃口,每到关键时候,普渡慈航又突然闭口不谈。
“国师直说便是,朕若是能证得果位,必然不会忘记国师的功劳。”
正德皇帝看上去十分激动,紧紧握住普渡慈航如同枯枝的老手,完全没有作为人君的淡定从容。
“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有皇朝气运加身,万法不侵。只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如今这道天子龙气却成了陛下得道飞升的最后桎梏。”
“唯有以三千童男童女的心血祭祀,效法祖龙旧事,方可脱去桎梏,一朝冯虚御风,得证大自在。”
普渡慈航老神在在,仿佛完全不担心对方会拒绝他的提议。
“三千童男童女……这有何难,朕即刻下一道手谕放权国师去做便是。”
只是思索片刻,正德天子就果真笑着答应下来,似乎在他眼中,三千童子的性命完全不是甚么大事。
“贫僧,提前恭祝陛下,心愿得成。”
干瘪地奉承一句,没等正德回话,普渡慈航又是一脸慈悯地转身离去。
幽深摇曳的烛光,将他的背影映照的弯曲蔓延,恍如妖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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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莫大太监【元旦快乐,1/3】
天色愈发的幽深。
殿前的灯柱上,几星油光发出哔啵的炸响,衬得偌大一间佛殿更加的沉闷死寂。
目送普渡慈航远去,直到消失在宫廊蜿蜒的尽处,正德天子依旧是只着一身单薄的明黄色底衣,丝毫不显寒冷的模样定定站在那儿。
“陛下,时候不早了……”
随行伺候的小黄门极有眼见地递过一件鹤羽大氅,披附在正德天子的身上,温言细语地提醒道。
“朕还要你个狗奴告诉该如何做?”
半晌回过头,正德天子笑骂了一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虽然正德皇帝话语里并无责备的意思,但小黄门还是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跪倒在地,一个劲地扇着自己巴掌。
“罢了罢了,未想却也是个无趣的,还不快滚去把吴伴伴叫来,朕有事吩咐他。”
见那小黄门一副噤声惶恐的模样,本来还心情尚佳的正德天子登时一阵兴味索然,不耐地摆了摆手,沉声呵斥道。
“奴才遵旨,奴才多谢万岁爷恩典。”
以为自己侥幸躲过一劫,小黄门顿时喜不自禁,重重往汉白玉石铺就的地板上磕了两个响头,竟真如正德皇帝吩咐那般匆匆连滚带爬出了殿去。
“都是些阿谀奉承的狗才,不过胜在忠心实在难得!”
阴沉的脸上总算恢复些笑意,正德天子摇摇头返往寝宫深处。
遣散侍奉在寝宫里面的太监宫女,又让他们知会门口的护卫,谁来也不准放入内里,这位大明朝名义上的至尊神色冷清地推开龙床一角的机杼。
待过了几声微不可闻地闷响,卧榻里侧居然兀的多出一条光线微暗的密道。
从手旁取过一盏青铜灯烛,虽然知道不大可能出现什么意外,但正德天子还是等到过了会儿,见那豆烛光仍旧安然无恙,方才放心走了进去。
反手闭上机关,借着星许灯烛的照明,正德皇帝一路熟稔地驻足在一处紧闭的门前。
迟疑片刻,摆好姿态正要敲门,谁料门内之人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蓦地传出一声苍老阴柔的声音。
“是陛下来了吗?老奴正是运功到关键时候,不能出门远迎,还请陛下屈尊自行便宜。”
闻言正德天子丝毫没有震怒地意思,竟是真如那老者所言,自己动手开门去了。
密室打开,头顶数十枚夜明珠将屋内照得一览无余,虽是深埋在地下,但正德天子还是一眼就清晰辨认出端坐在首座蒲团上的那名老者。
却见那人须发俱呈雪色,面如冠玉,着一身赭红蟒袍,半点让人不得看出,先前那声苍老的回应竟是这样一位面目清秀的“年轻人”口中发出。
此时正值他功法运行到紧要时候,周身真气萦绕,屋子四角徐徐燃着的暖炉都半点抵挡不住冰魄寒意的侵袭,纷纷染上一层霜色。
正德天子虽然富有天下,兼之国朝龙运加身,万法而不得侵,可本质上却是一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如何又能抵御。
好在对方似乎意识到这一点,有意控制真气避开那一片空地,可即便如此,空气中愈发明显的阴寒之意还是让他止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又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围绕在“年轻人”身上的湛蓝真气突然猛地一阵膨胀,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入了体内。
“让陛下受了寒意,是老奴该死。”
睁开双眼,眸子深处还有些许未曾褪干净的蓝色,“年轻人”笑着站起身来,就要朝正德天子拜下。
明明外貌比之正德天子还要年轻上不少,字里行间却是苍迈之意一览无余。
“莫爷爷这么说,是要跟厚照生疏了吗?”
听闻对方话语间的恭敬之意,正德天子撇了撇嘴,嗔怪似的快步上前将对方扶住。
“您是皇爷爷时候的老臣,这些年一直庇护着皇家的安危,父皇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朕将您当亲近长辈一样看待的,此话以后却是不准了。”
“老奴谨遵圣谕。”
实在执拗不过,莫姓老者只得无奈应下。
“不知陛下此番找老奴有何要事?”
正德皇帝倒也没有立刻接过话茬,而是答为所问地关心起另一件事:
“莫爷爷伤势好些没有?”
“托陛下的福,老奴先前与那厮暗中交手受下的暗伤,基本已经恢复的有七七八八,体内残踞的佛力业已经消磨差不多去。”
莫老受宠若惊地恭声回答道。
“那便好,要是没有莫爷爷在,朕就是睡觉也不得安稳。”
正德天子听上去颇为开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又敢对陛下不敬,老奴这便去将他人头拿来。”
还以为是有人要暗中刺杀皇帝,莫老原本温和的面容瞬间愣了一下,一声阴寒无比的真气也是蓄势待发。
“莫爷爷误会了,再不济朝中还有国师在,虽说这厮不怀好意,然而眼下还有用得着朕的地方,这厮不论如何也得护住朕的周全。”
正德天子一愣,意识到对方大概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只得无奈笑着解释道。
“这……是老奴多虑了,只是那厮空有一身通天手段,不思超脱飞升,偏偏留在宫里朝中,老奴总觉他所谋不小,陛下还需慎重对待。”
心中一颗杀心总算放下,然而莫老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地补充了一句。
“这事朕心里自有分寸,他在算计朝堂,朕又何尝不是在算计他。”
将今天夜里发生的事统统说与老太监听完,正德天子目光炽热地看向对方。
“依莫爷爷看,此事有几分真实的把握?”
“这……”
老太监一阵迟疑,虽然知道面前这位主儿对长生超脱有着非常的渴望,但还是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
“还请陛下恕老奴无礼,老奴也算活了大半辈子,年轻时也多与佛道两门有过交往,这等有违天道的事,实在不像正派所为,老奴担忧……是那贼子在欺瞒陛下。”
然而正德天子似乎正在兴头上,确实不这么认为,而是耐心向对方说出自己的看法:
“朕倒觉得未必如此,固然此举有违天和,但恰恰如此才是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不屑用的,才会给朕一线可能。”
“就算普渡慈航那厮在其中裹挟了什么疑心,”
“老奴全凭陛下吩咐。”
老太监躬身朝正德天子拜下。
虽然心中还隐隐有些许不安,但是这么多年看着对方长大,莫老一生无子嗣,真真是将后来的二位帝王如同自己嫡亲后辈看待,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
第11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元旦快乐,2/3】
“若这世间,人人都能如莫爷爷一般忠贞无二,朕又何须如此操劳心思。”
又与莫问道谈笑了一会儿,似乎是对方说到朝中老臣皆是忠贞贤良,正德天子突然冷笑一声感慨道。
“陛下何出此言,可是朝中又有不臣让陛下劳心了?”
未料到会从皇帝口中听到这样的叹惜,老太监不由得眉头一皱。
先帝文韬武略,勤政爱民,只可惜身子骨先天有缺,方值壮年就不幸驾崩。
临终前,担忧独子尚幼,特地令皇后垂帘听政,又从百官中择选一众贤能作为顾命大臣,辅佐幼主。
在莫问道的印象里,这些人都是经世的大儒,被先帝所倚为臂膀。
难不成是见天子尚幼,掌握权力的日子一长,就连自己的本心都忘记了?
老太监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在他没有受伤以前,可都有在暗中仔细盯着群臣的一举一动。
虽然时间久了,有人渐渐开始不满足手头的权力,但更多的还是恪守本心,关键时候能够站出来为天子助力。
会让天子露出如此神色,莫非是在自己受伤期间,朝中发生了何种变故?
脑海中浮现种种猜疑,老太监杀心渐起。
“造反?一群迂腐的儒生秀才又能做出什么大事!”
领会莫问道的言外之意,正德天子不由嗤笑出声,好半天才止住笑意慢慢向对方解释道。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不是他看不起那些朝中文官大臣,或许引经论据,争权夺利是他们强项,可要说造反,却是实在高估了他们。
“朕是在笑,这些人昔日国师入朝时,百般论据僧人误国,央着朕诛杀此僚。”
“可惜时候一久,各自得了好处,就仿佛共同失忆了一般,纷纷闭口不提,甚至几次朕隐晦暗示都装聋作哑。”
“这就是经世大儒,这就是治世能臣,这就是朕的一众顾命大臣,真是有够好样的!”
当初册封国师,正德天子还有一层深意,是想拉起朝臣与宗门之间的矛盾,好让他有机会浑水摸鱼,渐渐收回手中的权力。
可谁料这些人反过头居然抱成了一团,着实让正德皇帝颇有一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荒谬感。
“老奴依稀记得,先帝时那位常状元,脾气可是又臭又直,莫不成他也与那厮同流合污了?”
老太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位可是倔起来,连自己的恩师,当朝首辅都敢参上一本的存在,不会这种人骨头都会弯了吧?
“老师自然不是那种人,奈何国师势大,手下奇人异士无数,老师几次三番上奏,朕听闻好些人都对他老人家有些不满。”
“朕担心老师出什么意外,便明升暗调将他送离京城,暂且避一避锋芒。”
正德天子一番解释,倒是让莫问道一颗心勉强安定些许。
不过即便如此,老太监脸上的杀意依旧是半点未有消退。
“那些个徒子徒孙也真是没本事,就看着自家皇爷被人欺侮,也不知道回护,作狗连咬人都不会,要他们何用?”
“改天等伤势好了,老奴定要好好调教调教他们,替陛下分忧。”
老者可是经历过东西厂的风光时候,朝中大臣还敢暗中为难皇帝,怕不是哪天就被找条罪状给关进牢里,大刑伺候上了。
“哈哈哈,果然朕还是要多多依仗莫爷爷,改天等国师一事结束了,定要让吴伴伴过来好好与您学学。”
对莫问道的忠心自然毋庸置疑,正德天子闻言颇为感动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念及时候不早,吴大伴估摸还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等着他的吩咐,正德天子又与老太监闲聊几句,便从密室里走了出去。
此番进入密室,他的本意就是探视老太监的伤势是否好转。
毕竟和国师互相算计,就算后手众多,没有一尊法相境的大能镇压,终究不是十分安稳。
如今得知莫问道即将痊愈,端是心情好了不少,就是与朝臣斗气结下的气郁,不知不觉也消去了好些。
之后与贴身的吴大伴嘱托政务,语气都缓和了许多,让对方又是一番忐忑不安。
……
一夜安稳,待到第二日。
得了正德皇帝的口谕,普渡慈航门下子弟,自然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强横无故出京掠夺童男童女。
更有甚者,这些个妖物被点化成人的,哪里能经受住血食的诱惑,一旦与孩童正值年纪的人家发生冲突,动辄都是屠村灭镇的恶行,端是闹得人心惶惶。
然而朝中却是诡异的寂静,像是纷纷得了选择性失明,对于自下呈上来的奏章,大多人都是置若罔闻,好像一切都未有发生。
这让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本以为要打上一场嘴仗的正德天子也看出了不对劲。
就算是再明哲保身,再同流合污,可这种惨绝人寰的大案,朝中公卿都置之不顾,难道他们连身后名都不要了?
国师到底给予他们多大的好处?!
正德天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头一次觉得事情可能已经开始超出自己的掌控。
……
而另一头,三日长途跋涉,常威一行人总算远远看见京城的边界。
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以这种形式返回朝中,常威不由又是一番感慨。
与身边快要累成狗的程峰远不同,这些日子得了宁采臣抄录的儒道修习总纲,修行有成的常威竟然罕见地感觉到了精力充沛。
多年研读四书五经,本身就是文采斐然的当世宗师,又兼之风骨正气,常威修习起儒家正气诀自然是事半功倍。
朝闻道,夕日已成,不过短短数日,甚至都已经超越宁采臣,走到了更远的第三个境界。
若非宁书生手头积分不够,不足以推导出法相境界的口诀,怕不是儒家第一尊法相大能就要这么凭空诞生了。
驻步下马,北望隐约出现在视野里的京城外狩,常威一时间思绪万千。
可以预见的不久将来,一场可能摧毁一切的暴风雨,就要在那处繁荣昌盛的京都登临。
……
第116章 飞剑诛妖【元旦快乐,3/3】
赵家村,是坐落在京郊的一处小农庄。
这里居住的,基本都是京中某家武勋的佃户。
当然,此佃户非彼佃户,住在这里的,祖辈皆是跟着公侯沙场上卖过命的亲兵,那份沉甸的勋赏里或多或少都有他们流过的鲜血。
待到天下大定,没了战事,托了主家仁慈,赐下田宅。
名义上是佃户,实际却是偷漏赋税的文字把戏。
每年只需象征性地给主家寄送些时鲜田物,聊表心意,其余便都归自己所有。
一年辛苦耕作下来,日子倒也算过的滋润。
可是今天,一切却都被颠覆。
熊熊的火焰自村头燃起,卷席过村中屋顶干燥的茅草,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浓烟伴着孩童的哭喊,妇人绝望的咒骂,成为村里唯一的旋律。
其中夹杂些许浓郁的血腥,似乎正在暗示了某处惨绝人寰的幕景。
……
“痛快,痛快!”
口中尤且还混杂着含糊不清的咀嚼声,将脑袋从某个到死眼中还残留着憎恶与绝望的壮年男子胸前抬起,一张怪异丑陋的猪脸露出畅意的笑容。
“老长虫,咱们几时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地享用过血食了?”
回应它的是一阵鳞甲摩挲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以及仿佛水果罐头不堪重负被挤破时,那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将几具不成人样的尸体丢下,依稀还能从他们破烂的衣胄上,看出府兵的痕迹,一条三四丈长短的墨鳞大蛇嘶嘶吐息爬在猪妖跟前。
“国师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轻易在普通人面前露出真身,你可倒好,权当做耳旁风。”
“若不是我替你处理干净首尾,万一今日从中走脱哪个,坏了国师大事,我看你有几斤几两好给他老人家泻火的。”
铜铃大小的眼眸中露出人性化的情绪,蛇妖不满地责怪道。
“嘿嘿,这不是有兄弟你在吗?”
一时被嗜血的念头冲溃理智,待到清醒过来,猪妖已经是把不大一座村庄杀得鸡犬不留。
此时方才后知后觉想起国师的嘱咐,登时把一头无法无天的混世妖魔吓得七魄去了三四。
“好险吩咐要抓的这些小娃娃,没给俺老猪弄死,不然让国师知道了非得扒去俺老猪一层皮不可。”
“不过你说那蜈……国师也真是的,放着好端端的妖王不做,非要去凡人的破朝廷里面当那劳什子国师,用人类那套规矩束缚自己,这不是闲着淡疼吗?”
蹄状的前肢后怕似地拍拍满是鬃毛的前胸,门板大的猪脸显出纠结不解的神色。
“所以人家是半步超脱的绝世大妖,你只能躺在这里混吃等死,国师那样的神仙人物,又是你我这等小妖可以妄加揣测的。”
狠狠瞪了没脑子的猪头一眼,四下瞅瞅无人,磨盘大小的脑袋凑上前去,在猪妖一脸的警惕中,从刚才起就是一副司马脸的蛇妖突然呈现热切的姿态。
“我侥幸偷听到那两名使者的交谈,再加上先祖血脉中残余下的些许印记,国师他啊……嘿嘿,八成是想利用人间天子的气运,强行化龙!”
蛇妖郑重其事换来的,是猪妖越发懵逼的眼神。
“画龙,画什么龙?就那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胖子,吃了就能画条龙出来?”
“……”
本以为这个秘密能换来同伴的惊呼,未曾料想过这样的结果,蛇妖愣了愣,以为是自己没说明白,重新耐下性子补充道。
“不是画龙,是化龙,就是那个从蜈蚣变成龙,长长粗粗,还会飞的那种。”
蛇妖扭动着身子,似乎想要给对方比划。
过了好半天,猪妖才勉强听懂自己同伴想要表达的意义。
得知化龙就会得到一线超脱飞升的可能,被欲望蒙蔽了双眼,猪妖当即兴奋不已地表示:
“老长虫,既然化龙能让我们超脱,那我们要不也去绑个皇帝试试?”
“蠢货,这事哪有这么容易!”
“人间帝王虽然不通道法,但是周身有王朝气运加持,便是法相境的大妖在身边都要被镇压去九成本事,就你我这点微末本领,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实在受不了猪脑袋的愚笨,蛇妖终于宣泄火气似的一尾巴将猪妖扇出去老远。
如若不是他的计划里,有要用到这头脑子笨,却空有一身蛮力的家伙,他才懒得与对方解释这些。
“那蜈蚣……不对,是国师又如何做到的,我前些日子见他,妖力也没有丝毫被镇压桎梏的痕迹啊?”
连滚带爬跑回来,猪头脸上露出人性化委屈的神情。
“那是因为国师得了朝廷的敕封,也算是人间王朝的一份子,天子龙气对他的压制自然就没有那么大了。”
“待到国师彻底把握朝中大权,天子的威势被压制到极点,就是他老人家动手的时机,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离那天已经不远了。”
蛇妖目光幽幽,其中有无限推崇敬畏之意。
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偌大一个人间王朝去赌一线得到的可能,普渡慈航的果决大胆不愧于他的才情。
“啊?”
猪妖懵懂地摸摸脑袋,恕他愚钝,实在看不出这朝中有什么变故的。
“笨!若是往日,国师敢放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出来,还如此大张旗鼓地要求地方上供童男童女?”
“这难道还不是他老人家已经有把握要得手了?!”
蛇妖用尾巴尖戳了戳猪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
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找上这么个没脑子的夯货,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老长虫,真有你的,我怎么就没想到!”
猪妖嘿嘿两声,丝毫没有难为情的意思,挠了挠耳朵,终于开窍一般发问道。
“可是国师他老人家成了,与我们又有何干系?”
“蠢物!难道我们就不能效仿他的做法,等后面几个皇帝的时候,也如法炮制来上一回吗?”
蛇妖用仿佛看弱智的眼神看向猪妖。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样咱俩也能体会体会超脱飞升的滋味了!”
猪妖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哼道。
是我,不是你!
蛇妖冷眼看向那张蠢笨的猪头,眼神中没有半分温情在里面。
他从来都是打算拿这头猪在前面顶缸,一个王朝的气运,是决计不够两个人飞升的,这头没脑子的蠢货,就麻烦为他墨鳞蛇妖的超脱之路当一回垫脚石吧。
随是如此想着,但蛇妖表面却是依旧摆出一副哥俩好的面孔,热切催促道。
“想明白就好,时候不早了,国师要我们赶紧将童男童女交去,万一迟了,到时候我可不想吃批挂,还是快些回去罢。”
猪妖正欲答应,眼眸中忽然错愕地亮起一道白芒,似天河倒悬,只听一声苍迈的高喝自天边幽幽传来:
“回去?且让老夫送你们一程吧!”
刹那间,有浩然正气化作漫天剑,如泉如瀑,向着二妖铺天盖地诛杀而至。
……
第117章 宁生拜师
虽说往日未有见过类似的手段,但是儒家的浩然正气天然对妖魔有着威慑的作用。
儒者正气化作的兵戈甫一近身,二妖就意识到不妥,当即各显手段,企图拦下那挂自天边席卷而来的剑雨长河。
只见猪妖一声咆哮,浑身虬结的肌肉块块隆起,黝黑粗长的鬃毛盘踞编织成一副天生的甲胄,将脆弱的五脏六腑包裹其中。
剑气所及之处,如同用热刀去切黄油,铁索一般坚固的鬃毛根根断裂,待到没入肌肉虬结所在,直至末梢都一并钻进去,才将将被肌肉夹住,保住一条性命。
而那蛇妖更是不堪,没有猪妖那样变态旺盛的生命力,他只能凭依自身的灵活敏捷,去逃避四面八方射来的剑雨。
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兀地一阵黑烟弥漫,等到烟云散去,但见一道不过三指长短的黑鳞小蛇倏忽化作虹光,穿过漫天兵戈煞气,就要朝相反的方向疾退。
同时口中还不忘呼喊:
“等等,我是国师座下子弟,你若杀了我,普度慈……”
可方才目睹了眼前的惨剧,村庄尽处,一席宽袖儒袍的常威哪能饶他。
从袖中摸出一支紫竹狼毫,未有经蘸点墨,却是赫然在身前大字书下金戈铁马的二字。
一者曰「疾」,二者曰「斩」。
泛着金光的两枚字符,蓦地散作漫天毫光,后发先至赶上先前的漫天剑气。
原本缀在蛇妖后头的剑光,仿佛一下吞进去一颗十全大补药,千把刀剑斧钺合为一处,却听划过天边“滴溜溜”一阵锋镝鸣啼之响。
下一秒,蛇妖真身蓦地一僵,只见七寸与眉心各自渗出一道血迹,便再没有了生机。
临死前,黑鳞小蛇目光中还残余错愕惊诧之色,似乎在疑惑究竟是哪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嫉恶如仇的修士,竟是让他连报明自家身份的机会都不给。
这边蛇妖已然伏诛,那边尤且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勉强还能支撑的猪妖,忽然发觉头顶一暗。
方要抬头望去,却见渺渺兮一道身影自天上落下,轻轻一掌抚在它的头顶,再然后——
原本还在苦苦支撑的猪妖,就被这么看起来轻飘飘宛若打在棉花上的一掌,给生生拍进了地里,一身精铁似的骨骼寸寸俱断。
得见二妖一死一伤,老者总算纾解了胸中一股恶气,放下手中狼毫,周身兵戈风雨的异样也是随之缓缓消散。
方才怀着一颗重归故里的迫切真心途径此地,谁料入目皆是炽焰肆虐的景象。
修得儒术以后耳聪目明的常威,一眼就看见了罪魁祸首——那两只还在村中放纵欲孽的妖魔,当即是一腔怒火再忍不住,运转周身法力便向二妖杀去。
所谓不教而诛谓之虐,所谓君子有教无类,都已被抛之脑后,眼前的触目惊心烧却了老者半辈子习得的仁义道德,只留下一句——
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在二妖身上发泄完难得的暴虐,老者的面色重归于平静,却是遮掩不住的灰败彷徨。
良久,才沉沉开口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如今天子听信妖僧,祸乱朝纲,此教不严,师之惰也。”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天子有罪,罪责其师。”
“待到妖魔伏诛,河清海晏,老夫自当归隐田野,余生济世致知,以谢天下不幸沦于此难之人。”
常威此言一出,程峰远与宁采臣皆是大惊。
谁都能看见,待到除去妖魔,匡扶朝政,常威届时会有多大的威望,说不定甚至可以恢复太祖一朝最初的宰相一职。
虽说因为侄儿的身亡,程峰远争名夺利的心思已经淡了许多,可亲眼目睹了常威如此果决放弃唾手可得的地位,饶是他再无所欲求,也忍不住出言想要劝道:
“老大人何须如此,如此朝中贤能大半为那妖僧所害,待到妖魔伏诛,百废俱兴,正值用人之际,若是没有老大人为中流砥柱,谁还有那么大威望能折服群英呢?”
然而常威却是不为所动。
“这天底下除了天子,没有哪个人是不能替换的。没了老夫这一批食古不化的老家伙,自会有新的青年才俊挑起大梁。”
“老夫大半生勤勤恳恳,到头来又对家国有何益处,无立书,无立行,无立言,此间种种与未曾中举的书生秀才何异?”
“宁生有大才,胜过老夫百倍,他才是真正能担起重任的国之栋梁啊。”
感慨生平,常威看向宁采臣的目光里说不出的赏识。
“小生才疏学浅,当不起老大人谬赞。”
宁采臣一阵汗颜。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自己在他人看来种种惊世之语,大多都是与群主法海的交谈中所得,便止一本儒家正气诀,都是聊天群推衍而出。
又如何担得起老御史口中国之栋梁四字?
“宁生莫要谦虚,老夫这一生识人无数,是断断不会看错的,你有那一份本事,胜过天下人无数。只可惜老夫没有早些遇见你,否则无论如何,老夫都会收你为徒,亲授经义。”
抚须长叹,常威眼中说不出的惋惜。
“尊师在上,学生敢不从命?”
一听对方有收徒授业的打算,宁采臣立马打蛇上棍。
他是真的心动了,自己平时独自钻研,究竟力有未逮之时,如果能有这样一位经世大儒传道解惑,不知会少走多少弯路。
“胡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夫又岂是夺人弟子的恶徒?!”
本想宁采臣如此才华,定是出自名师手下。
却是老御史却是误会了宁采臣的意思,以为不过也是个无德有才的投机之人,投过来的目光也不免冷肃了三分。
哪还不知道对方生了误会,宁采臣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好叫老大人知道,学生幼时家境贫寒,读书习字都是亡父所授,后来的经义也是乡间书院习得,却是未有正式拜师投门的。”
“是老夫先入为主了,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束脩之奉,一本儒家正气诀已经足够,宁生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听了宁采臣的解释,常威哪还不知自己闹了乌龙,不免老脸微红,但究竟还是喜色大过羞意,当即对着秀才说道。
“学生敢不从命。”
宁采臣也是同样不顾满地狼藉,果断一头拜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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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骤然反水
“哈哈,好,好!可惜此时非是在京中,否则我必要筵请上那些个老家伙,好让他们见识,老夫衣钵后继有人,更甚他们徒子徒孙百倍。”
偶得佳徒的喜悦,连带着心中愁绪都冲淡不少,常威郁郁寡欢多日的面上也难得多了几分笑容。
但很快,念及无故与自己断了书信往来的老友,以及宫闱之中至今仍不知安危的天子,老御史才挂上的笑意又雾霭似的消散殆尽。
良久一声长叹,千般话语到了嘴边凝噎。
“老夫平生不爱财色,家宅除了藏书千卷,却是再没有什么相与你的。”
“那些经义杂说都是老夫亲自通阅批注的,于学业或许有所帮助,如若老夫此行不测,便全送与你留作纪念罢,也算我这个不称职的师长唯一能为学生做的……”
常威话语间萧索难掩,隐隐却是已经有了托付后事的悲观之意。
宁采臣张张嘴,有意想要劝慰这位自己新认的师长。
然而但见常威骤然转过身子,大步流星地走到马鞍前,翻身而上,再回过神已是又换回先前那副雍容沉着的模样。
只是眼眸里尤有点点星火,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地往外迸溅。
“老师……”
宁采臣迟疑着试图询问,反被常威未卜先知似的制止了动作。
“我知晓你的意思,只是怎么说老夫也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岁数,生死不放心上。”
“余生所欲,不过国泰民安,圣天子垂拱而治罢了。”
“可如今朝纲紊乱,奸佞当道,此处离京都不过十余里,尚有妖魔为乱,更无论天下,百姓何其苦也?”
“天子,天下万民之父也,何以私一人而弃万民?!”
“此番入京,老夫早就已经抱好了觉悟,若是能以区区一己之残躯,还天地寰宇一份清白,也不枉我在世间走上这么一遭!”
“吾意已决,宁生莫要再劝为师了。”
宁采臣一阵沉默。
虽然不过短短数日的接触,但不得不说,这样一位心怀大义,死板却不迂腐的大儒,还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
尤其是君王无道,明知道朝中那妖僧法力滔天,却仍旧不畏生死,甘愿舍了半朽残躯,为天下万民谏言逐佞。
这份忠贞之心或许在聊天群的众人看来不免有些迂腐,却是一位钻研了一辈子程朱之道的大儒,受限于时代,依然身体力行交出的完美答卷。
“弟子谨命!”
拢住宽大的儒袍,宁采臣认认真真向对方行了一礼。
不止是尊师,更是敬重那份“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无畏,敬重那份践行了一辈子信仰理念的坚守。
“大善!”
常威抚须长笑,却是明了胸臆后说不出的畅意潇洒。
“时不我待,此地离禁中不足半日之程,还需劳烦诸位再忍将一番。”
“老夫倒是越发迫不及待见上那位普度国师一面,问问他如此行事,究竟是所欲哪般?”
挥鞭驾马,眼见一行人就这么向着最后的目的,那座威严庄重的紫禁城进发。
……
另一边,紫禁城金銮殿。
这一日早朝散后,满朝文武渐渐离去,然而殿内却丝毫没有显出空旷寂寥的景象。
更多的小黄门涌入,手中或是端着盆钵壶盂,内里还盛了某种黑褐色泛红的不明液体,散发着莫名刺鼻的异味。
御座前,正德天子一脸厌恶地挥袖捂住口鼻,身旁两名老者一左一右侍立。
见到殿中小黄门们正在卖力地上涂抹着那种不明液体,时不时还有国师子弟站出来矫正他们勾勒描绘的图案。
“国师,你确定这东西能够帮助朕飞升?朕怎么觉得这种污浊不详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那副功用?”
正德天子向左首偏了偏脑袋,装作无意地抱怨道。
那里一位身披禅衣,浑身如金粉敷之的老和尚静默立着,手里还握着一把法杖的,正是普渡慈航。
“陛下身上有王朝气运与祖宗愿力加持,是福报也是桎梏,大道顺承感应,却是断断不可能寻得那遁去的一线天机。”
“唯有在这金銮殿中,以阴仄不详之物,混上三千童男童女灵气尚未散尽的鲜血,陛下方可脱去桎梏,借助国朝气运,得道超脱。”
闻言,普渡慈航也不因被质疑而生出恼怒,耐心回头笑着解释道。
只是眼眸深处,这份笑意却是显得颇为意味深长,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味道,却又被很好掩饰了过去。
“是这样啊,真是麻烦国师了。”
正德天子爽朗地笑了两声,似乎不疑有他。
而在他右首背后,面白无须的莫问道却是始终一脸阴沉,警惕地对着普渡慈航,丝毫没有半点懈怠的意思。
“对了,若是此事成了,国师所为可谓仙朝首功,不知国师想要问朕要什么赏赐?”
已经开始畅想成仙后的美好愿景,正德天子甚至连仙朝二字都不知不觉用上。
“为陛下分忧,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贫僧本是乡野粗鄙之人,得蒙天子宠幸,掌握权柄,已经是最好的赏赐,岂敢再有所求?”
普渡慈航依然谦逊如旧时,似乎那位权倾朝野的大国师根本不是他一般。
“哈哈,国师说的也是,妄图借着朕的天子龙气与大明国运一朝化龙,这偌大王朝确实再没有什么能让你看的上眼的。”
正德天子笑得很是自然,口中所言却是让普渡慈航刚要附和的微笑顿时僵在脸上。
“陛下所言,贫僧听不太……”
功败垂成之际,普渡慈航僵硬着一张脸,努力想要否认。
“呵呵,你那两名心腹手下都已被朕策反,将你图谋不轨一事都告诉了朕,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来人,与朕诛杀此獠!”
还在普渡慈航已经意识到不对,开始动手之前,正德天子猛地抓起手边玉玺,又从袖中摸出一道明黄御旨,看也不看并印了下去。
顿时,有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普渡慈航只觉王朝气运的反噬铺天盖地而来,与之一同出手的,还有早就酝酿好杀招的莫问道。
……
第119章 大战开启
正德天子话音刚落,维系阵法的几处关节点上,就有小黄门骤然应声暴起。
丹砂、符灰、银汞……事先早已备好的破法之物被从袖中取出,一股脑儿地混抹在了阵纹之上。
但见大阵正中,那道眼看就要成型的血色气息,登时好似没了头的苍蝇,尤且在半空中垂死挣扎了几下,终究再没了动静。
更要命的还在后头。
失去皇帝谕令的庇护,普渡慈航包括他麾下一众妖魔,乍无防备的暴露在王朝气运之下,纷纷如遭雷殛。
而此消彼长,于前些日子好歹炼化了体内的伤势隐患。
如今一身冰魄真气畅通无阻,莫问道法相境界的修为隐隐有更上一层的趋势,乍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周遭十步之内,空气里都凝结出细小的冰晶,一道带着森森阴寒的冰魄大掌印兀地向普渡慈航袭去。
大半心思费在抵御国朝运道的反噬,哪里防备被莫问道蓄势一掌命中,普渡慈航只觉小腹一阵冰寒,纵然有佛门金身加持,也是冷不丁一口鲜血喷出。
一击得手,莫问道丝毫没有乘胜追击的意图,挥袖携上正德天子便暴起向后猛退,一直后撤到了金銮殿外一里处,才堪堪止下步履。
更让有意以伤换伤拿下正德天子,逼迫众人投鼠忌器的普渡慈航,端是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万分难受。
这个太监明明很强,为何却如此谨慎?!
“放箭!”
本来就未曾抱有希望如此轻易就拿下对方,但见到蜈蚣精安然无恙从大殿内走出,正德天子还是失望地撇了撇嘴。
这次被派遣在金銮殿中布置欺天大阵的小黄门,大多已经被普渡慈航手下收买,仅有几处关键节点上埋下的暗手,也是从小效忠于皇室的死士。
值此社稷存亡的关头,再抱有妇人之仁,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应该有的表现。
因此,仅仅是片刻迟疑,正德天子还是果断示意手下将士放箭。
顿时,掺着火油、黑狗血之类易燃破邪之物的弩箭划出一道道破空之声,漫天箭雨径直向着普渡慈航所在的位置倾泻而去。
箭头处沾染的火油几乎是遇物即着,火势顺着往日雕龙画凤的拱壁蔓延,不消多时就将原本偌大一间富丽堂皇的金銮大殿化作火海。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是未能及时从殿中逃出的小黄门们。
好不容易有妖物仗着肉身强横,硬生生抗着火势从唯一的出口逃出,然而甚至都还未来得及歇上一口气,在它们惊悚欲绝的目光里——
几张不知何时被搭上墙垛的床弩早是弦如满月,只听梆地一声闷响,登时形似一抹流光,未有反应过来,便倏忽间钻入了妖魔眼眶。
连带着大好头颅都承受不住如此压力,如同西瓜炸开似的,红的白的铺满了地上。
一连串点杀了好几个为虎作伥的妖魔,眼见火势愈发壮大,彻底就要断绝里面人出来的可能。
但是,朱厚照与莫问道主仆二人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的神色。
“莫爷爷,那妖人有从殿中逃逸出来吗?”
皱了皱眉头,正德天子有些迟疑。
“回禀陛下,那贼人的气息还在金銮……”
都无需老太监回话,凝重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话还没有说完,一声无奈的叹息蓦地将他话语打断。
“唉,你们为何不能老老实实去死呢,无知而又安安稳稳地死去,难道本座还不够仁慈吗?”
声音渐渐临近,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汹涌澎湃的火海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分成两边散去,露出其中徐徐步行的人影。
浑身上下的肌肤散发出金属似的光泽,几缕破损不堪的僧衣勉强牵挂在身上,却丝毫不能掩去半分盎然的禅意。
三道圆晕挂在脑后,光是乍一眼看去,就似乎有声音在心中不断叫嚣着臣服、忏悔,仿佛止是单单升起与他敌对的念头,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不敬。
“区区方外妖人,雕虫小技,也敢在这皇城禁地放肆?!”
关键时候,却是老太监率先意识到不妙,一声暴喝,让众人从蛊惑中猛地惊醒。
一时间,劫后余生的喘息此起彼伏,便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的将士,面上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眼神里也不由流露出畏惧的神色。
“几次三番坏我好事,莫非以为本座真杀不得你?”
眼神里偶尔显现的凶光,将普渡慈航脸上的祥和慈悯之意尽数破坏。
终究是妖物学习佛法掩去跟脚,得其形而不得其神,三番五次被人坏去好事,普渡慈航再忍不住满腔怒意,两手一合,便有金光骤起向着老太监面门直射。
“大轮寺的烘炉法印?”
传闻中大轮寺开山祖师观天上大日七七四十九日,感应而生了这么一式至阳至刚的掌法。
一经施展,好似天地烘炉,酷热难耐,是天下一切阴寒诡谲法力的克星。
正欲侧身躲开,可念及天子就被自己护在身后,莫问道面色一沉,掌心冰魄真气蓄酿,竟是抬起一双宛若冰晶铸就的手掌,不躲不避硬吃下了这一印。
如同将冷水置于烧热的油锅之中,烘炉法印与冰魄真气一经接触,登时好似烧干了一壶开水,茫茫白雾将众人视界遮蔽。
正德天子只觉腰间一股暗劲突兀袭来,还未等他脸色大变,就听到莫问道急促的呼喊——
“陛下快从宫中离去,这厮要做殊死一搏,法相一战,动辄山河破碎,老奴也不敢担保完全护得陛下周全。”
然而未听得他把话说完,却又闻见蜈蚣精一声冷笑。
“护得周全,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接着,便是拳肉相交的搏击声从雾气中传出,依稀只能看见一金一蓝两道迅疾如电的身影不断穿梭。
短短几秒,只是战斗余波,已是将连绵巍峨的宫墙化作一片废墟。
“众将士听令,保护陛下撤退!”
正德天子还有不忍,关键时刻,还是近日被老太监耳提面令了不知几何的吴大伴果断作出了决定,抱住尤且面色犹豫的天子就要往外冲去。
“危难关头,还望皇爷恕罪,饶了奴才不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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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逍遥虚鲲,大日如来
天子离去,仿佛从枷锁中脱出,莫问道总算可以无所顾忌地施展拳脚。
脚踏禹步,右手虚握成拳,作揽雀势,激荡的冰魄真气自他身上漾开,将金銮殿外方圆百米都化为冰域,锁死普渡慈航一切退路。
十步一瞬,恍惚间老太监已经欺身上前,看似大开大阖的锤法,不如意料中那般雄浑厚重的至刚至烈,却是有阴柔诡翳的劲力侵入四肢五骸。
让人端是防不胜防。
而那蜈蚣精也是艺高人胆大,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丈六金身玄光大作,竟是毫发无伤便硬捱了下来。
“总算让我抓住你了。”
言语间无喜无悲,但是普渡慈航枯若虬枝的五指却是死死抓住莫问道的手臂,同时掌心有烘炉大日显现,翻手朝老太监天灵印去。
“好胆!”
莫问道面临危机,脸上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呵气成冰,两道冰魄精气化成的暗箭直探普渡慈航双目灌去。
同时被攥死的右手蓦地好似满身滑腻的游蛇,几番卸力,猝然从蜈蚣精爪中游出,脚尖一点,登时向后方急退而走。
“老阉狗只会耍这些不上台面的小计俩吗?”
几次三番被莫问道泥鳅似的身法从手中逃脱,急于脱身追赶正德天子的普渡慈航神色越发不耐。
闭上眼睛,用眼帘挡下两道聊胜于无的冰魄精气。
眼见正德天子就要逃出宫外,不再耐心玩这种猫捉耗子的把戏,普渡慈航突然借力腾空在皇城上方。
袈裟猎猎,无风自动。
“你如果就此识相些退去,本座尚且可以饶你一命。若是还不识抬举,我便先将你斩下,再去抽了那皇帝小儿的天子气运,勿要谓言之而不预。”
言语之间,有阴森杀意。
而与他为敌的老太监,却是将佝偻的背影渐渐伸直。
脚下有阵阵寒意逸散,化作节节阶梯,一步步托着莫问道浮向空中。
不曾开口,态度却已明了。
“阿弥陀佛~”
见到老太监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普渡慈航终于失去了耐心。
双手合十,如同入灭一般的死寂,仿佛只是一滩死水,不显半分喜怒。
早就有所准备,莫问道一双寒玉雕琢的净手,也是缓缓从袖中抽出,肃穆以待。
空旷的宫中,便只剩下孤火舔舐雕梁发出的噼啪声,与二人悠远绵长的呼吸。
来了!
渐渐地,耳边有阵阵梵音响起,由浅入深,由静转躁。
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突然萦绕老太监心头,仿佛是要强行抹去他的意志,逼他臣服,要他入化。
浑身毛孔战栗,几乎是不假思索一掌拍向地面。
雄浑法力瞬间就将青石板砖铺就的地面炸的稀碎,飞溅的瓦石伴着巨大的轰鸣朝普渡慈航激射。
原来莫问道眼见不妙,当即想用更大的动静,遮住那似乎无孔不入的梵音。
溅射的碎石尚且未到蜈蚣精身前三寸,就已然被护体金光彻底消磨去。
纵使莫问道捣鼓出的动静连大明宫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却还是依旧抵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贯耳魔音。
如此场面,却是再藏拙不得。
老太监双袖鼓动,如同流云抚水,背后隐隐有巨物从虚空中跃起,遮天蔽日。
滔天巨口一张,轻易便将先前那漫天梵音吞去,不光如此,只见哪位大鱼甩了甩尾巴,甚至尤且还意犹未尽继续朝着普渡慈航撕咬而去。
却是不动则已,动辄地破天惊。
“轰~”
如同一轮大日落下,夺目金光激的人睁眼不得。
待到璀璨落去,却见一尊同那大鱼差不多大小的佛陀法相将之托住。
法相正中,则是面露惊色的普渡慈航。
“世人皆道莫总管一手冰魄飞针可杀法相,谁料压舱的本领居然是正儿八经的道家功夫。”
“虚鲲法相?这是庄圣当年逍遥策上记载的东西吧,谁料想那玩意儿如今居然落在了皇家手上,你们还真是藏得有够深的!”
庄圣,即为道家继道祖以后,第二位超脱天道的存在。
当年手书一卷逍遥策,不知让多少佛道两门多少人争破脑袋,谁料辗转千年,居然最后是落在了俗世皇族的手中。
真真是天道难测啊!
被道破了底牌,莫问道也是心里早有准备。
不再需要伪装出冰魄真气的凛冽冷肃示人,只见老太监浑身气息都变化了。
仿佛一汪洋泽,包容万物。
“既然要老祖我露出真本事,今日你便留下吧。”
说罢华发飞舞,体内如渊似狱的法力毫无保留地运转开来。
头顶虚鲲发出无声的嘶鸣,翻覆扑腾,竟是以此界为洋,肆意驰骋。
面对如此通天巨兽,普渡慈航自然也不会说引手就擒。
大轮寺祖师当年怎么也是一尊险些超脱飞升的存在,这门他自大轮寺内偷来的如来法相,精妙之处虽不及庄圣遗策,却也相差无几。
念头转动,大日如来手中突然显出一柄降魔杵,却是不顾虚鲲撕咬,狠狠砸在那大鱼法相的顶门。
二者相争,每一次碰撞都是一阵法力激荡,身下恢弘瑰丽的大明宫早不知何时已经化为齑粉。
又一次借力从虚鲲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普渡慈航脸上露出邪魔的笑容。
“你若是阴极生阳,化鲲为鹏,本座今日说不得就要糟了这一劫,不过现在……”
话音刚落,变故骤生。
半空中如来法相与虚鲲法相正斗得激烈,不料普渡慈航周身气息变转,佛衣被不断壮大的本体撑破。
不过须臾,一头堪比法相般粗大的蜈蚣盘踞在宫墙之内,小山似的身躯直接扫向莫问道的本体。
“怎……怎么可能?!”
猝不及防被击中,猛地一口鲜血喷吐,老总管只觉浑身骨头断了大半,连退百米才堪堪卸去这股巨力。
气息也顿时萎靡了大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对方,再无方才那般从容。
“你已经为国朝气运所不容,怎么还能在京城之中驱使真身,难道不怕气运反噬,雷劫将你灭杀?”
……
第121章 鲲之落
之前也曾对普渡慈航的真身有过猜疑,只是直到方才对方毫不保留的显出原形,莫问道才赫然发现,其本体竟是一只绵延百米的千足蜈蚣。
佛光普照,宛若紫铜浇筑的节肢甲壳上,仿佛都被披上了一层鎏金的昏彩。
偶尔随着那妖魔身躯的起伏,折射出千万绺细微流离的璀璨。
腰腹间那上千对细密的触足,也大多萎缩退化,唯余下前胸与后腰处两对,渐渐已经有了趾爪的雏形。
至于说摆在老太监面前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容,原本可以断金噬铁的口器业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口栉若齐贝的利齿。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莫问道感到惊悚骇然的地方。
几乎不用刻意留心,蜈蚣精琥珀般猩红摄人的圆目之上,两点微微鼓起的肉包已然醒目地宣誓着它们的存在感。
龟目,鹿角,鱼鳞,鹰爪……
种种殊异,再联想过去时日对方的匪夷之举,莫问道哪里还不明白那妖孽的居心用意——
这厮果真胆大包天,竟是在窃取大明朝的国运龙气,妄图褪去凡躯,化身真龙!
“气运反噬?嘿嘿,只要本座能在此前,将那皇帝小儿吞去,届时群龙无首,仅凭些许本能反抗的国朝气运,又能耐我何?”
普渡慈航硕大析长的身躯缓慢蠕动着,盘踞在宫墙之上,光影疏离,影影绰绰间越发给人有如真龙一般神而明之的畏敬感。
“事到如今,本座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臣服于我,还是陪着皇帝小儿一同送死?”
冷漠无情的质询,如同阵阵雷霆轰鸣自蜈蚣精口中发出。
尚且还带着几分节肢特征的游躯盘虬成一处,趾骨微蜷,似乎但凡从老太监嘴里落出半个不字,就会有无上威严震怒降临。
“咳咳……老祖我也是好奇的很,若是你真如口中所言的那般轻描淡写,还要招揽我这把老骨头作甚?”
艰难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渍,莫问道宛如少年似的不老容颜上,突然现出一抹嘲弄不屑的嗤笑,一扫先前的惊异错愕。
“食古不化,既然你这么想死,本座就成全你罢!”
见莫问道态度决绝,普渡慈航脸面上的从容淡漠终究是再难维系。
先前正德天子陡然翻脸,失去了御旨敕令的庇护,普渡慈航的妖躯着实受了不小的反噬,便是之后与莫问道斗法,也是用大法力暂时强压住体内尚未愈合的伤势。
更休说多年处心积虑的谋划毁于一旦,若不是蜈蚣精化龙之念尤其执著,况且欲要欺瞒王朝运道,取而代之,必须得借助天子龙气的遮掩。
期间但凡有升起半点离去的念头,便是老太监拼上性命去阻拦,也未必能够拦下修为已经臻至大圆满的他。
如今国运的反噬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上不少,意识到不能再拖延下去,本就已经不耐到了极点,见到对方依然是一副冥顽不顾的模样,蜈蚣精当即起了杀意。
放弃稳妥循序的缠斗,有浓稠如墨的黑烟从千足蜈蚣口中喷出,很快弥漫在广袤的宫宇之间,所到之处,连汉白玉石雕刻的画壁凭栏,都在噗嗤刺耳的声响中被腐蚀干净。
那是蜈蚣精数百年来积累炼化的本命毒物,便是法相境界的大能都不敢轻易以身试法。
果不其然,还未等毒雾逼近,莫问道光是闻见些许腥腻的香甜,就已经觉得头眼昏花。
猛咬一口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老太监大袖翩跹,如同两翼姿态纤美的游蝶,分出几道寒气,迅速将毒雾从身边逼开。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诵吟着逍遥策中的道诀,顷刻间,那尾吞天食地的大鱼又从地平线上跃起,张开宛若渊底一般深邃幽暗的大口,止一口便从那遮天蔽日的毒雾之中撕扯下一角。
能够包容吞噬万物的虚鲲法相,本来就是一切无形无状之物的克星,三两口下去,厚重成团的毒烟雾霭就已经薄了不少。
只是莫问道眉宇间的愁意却丝毫没有消减。
按理说在他施展法相消磨毒烟,空门大开的时机,普渡慈航应该出手偷袭才对。
然而直到现在,四周依然是一片寂寥,连半声蚊虫的叮鸣都不得听闻。
莫非,是那厮摆了空城计,趁他严阵以待的功夫,调头去追陛下那头了?
心头升起某种不详的预感,莫问道骤然面色大变,挥袖在烟霭中洞出一条捷径,脚步变幻就要向身后御林军护送正德天子离去的方向追赶。
偏偏就在这时,杀机降临。
粥水般黏稠浓厚的烟幕被破开,蜈蚣精庞大硕长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灵活,倏忽间向着莫问道毫无防备的后背袭来。
不带半点声响,却是杀机毕露。
“孽畜安敢?!”
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惊怒之下,莫问道只能勉强做到用真气护住自己的要害,同时于天宇遨游的虚鲲摆动须尾,以一种以伤换伤的气势朝普渡慈航本体撞去。
但凡蜈蚣精不做退让,自己也会被随后而至的虚鲲法相咬去半边身子。
“游龙惊蛰。”
莫问道只觉被一股巨力撞中后背,仓促之下整个人直飞出去,撞上好几堵宫墙才勉强止住了颓势。
法相修士媲美铁石的肉躯上遍布裂痕,便是对于注重肉身修炼的修行中人,这样的伤势也起码需要废上几年功夫才能养好。
至于老太监以命换命的法相一击,也被一尊触天及地的佛陀托住,湛蓝色的尾鳍在空中激荡出圈圈涟漪,却是丝毫不能伤及根本。
一击退去莫问道,普渡慈航猝然腾飞而起,如山脉一样绵延修长的身躯缠绕在虚鲲法相之上,呼吸之间,便已一寸一寸死死绞进了血肉之中。
此时,将将好逃出紫禁城外的天子一行,亲眼目睹了虚鲲法相在千足蜈蚣的绞杀下,挣扎扭动,最后于无声的悲鸣里,化为星点光辉散落在尘埃当中。
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让人直觉得喘不过气来。
……
第122章 援兵已至
金銮殿前。
烟尘四起的宫墙之间,身形瘦削修长,腰间粗粗系着半件佛衣的僧人双手合十,眉眼间还掩着一抹藏不住的邪气。
在他跟前,轰然塌作废墟的残垣断壁内,一道鲜血斑驳,宛若破布般不堪的身形瘫倒在碎石当中,出气已然多于入气。
先前运用天龙蛰息术在毒雾中藏去身形,趁着老太监关心则乱,心神不宁的当口,普渡慈航登时施展霹雳手段毁去了对方的肉身。
彼方世界,肉身作筏,灵魂为桨,欲要争渡彼岸,寻求超脱,二者缺一不可。
天地法相,更是修行之人精气神三味升华的产物。
肉身破损,道心不稳,都会直接反应在法相之上。
法相之争,动辄山河破碎,风云激荡,任何一处细节的把控,都会对大局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更不消说蜈蚣精此举直接重创了老太监的肉身。
当即便趁着对方气息不稳,全力催动真身将其法相绞碎。
法相是精气神三味的升华,受于肉身的桎梏。
但反过来,法相遭受的伤害,也会变相反馈在本尊身上。
如今莫问道不止身负重伤,神魂也因法相的破损如遭雷殛,端是伤上加伤。
一身修为去了七七八八,银白色的发丝被血污粘在额头上,连带着气息都细若游丝,眼看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然而饶是这样,普渡慈航仍然依旧没有半点放松警惕靠近的打算。
“阿弥陀佛,相遇便是一场缘分,就让贫僧再送施主一程罢了。”
背后的金身大佛重现,嘴唇轻启,举措与普渡慈航的本尊重叠。
“南无阿弥陀佛……”
索命梵音声声作响,在莫问道听来如同魔音灌耳,不断湮灭着自己的神智。
知道自己装死妄想舍命一击的企图被勘破,放弃逃命的可能,莫问道残破的身躯突然从乱石中飞出,带着漫天尘埃,一时迷住蜈蚣精的视野。
神念时刻牵扯着老太监的一举一动,对于莫问道的生死一搏,没有感到丝毫意外,普渡慈航口中阵阵梵音依旧。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然而此时此刻,莫问道掌心表面一番波澜不兴,暗中却是藏了波涛汹涌,携着排山倒海之势,顷刻将至。
三潮叠海,取水之柔意,化作连绵叠岸的浪涛,重岩叠嶂,其势刚阳。
心怀死志,老太监竟是在最后关头幡然领悟了此中关隘,从阴柔中窥见了几分刚柔并济的奥妙。
面对莫问道看似平平常常拍来的一掌,普渡慈航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如今他胜券在握,又如何愿意接下法相大能破釜沉舟,放弃生还希望的殊死一搏。
识海中念头闪过,顶上那尊金身大佛轰然动作,如同磨盘大小的巴掌径直拍下。
“轰——”
层层风浪裹挟漫天佛光倾斜,直直挥向莫问道行进的方向。
掌心间有万般佛理惊现,化作千种壁垒,挡在老太监的必由之路上。
二者甫一接触,灵光从莫问道身前绽开,湛蓝色的法力仿佛绵延浪潮,反复激荡在普渡慈航佛力构筑的岸堤之上。
不消片刻,第一层壁垒好似冰雪消融,汹涌的浪潮迅速填充满空余的位置,其后一层层挤压进来,愈来愈迫近蜈蚣精所处的位置。
三米,二米,一米……
法力幻化的滔天大浪其势汹汹,终于到了离普渡慈航不到一指的距离。
然而便是这一指,终究成了天堑。
一根枯瘦的食指抬起,仿佛恋人般轻柔碰触在莫问道的掌心。
如同梦幻泡影,下一秒,在老太监不无遗憾的神色当中,瘦削的身影从指尖开始,渐渐化作飞灰。
“老奴……愧对先帝所托……”
梦呓般的话语,随同破碎的躯体,最终一起消散在天地之间。
“阿弥陀佛,若是施主未遭暗算,这一掌可以伤到本座。”
亲眼目睹一位法相真人的坐化,不伦不类地默念一声佛号,普渡慈航面色上却是没有显出丝毫的喜悦。
便是修为滔天的法相大能,也会有身死道消的一天。
现在自己已经走到了修行之路的尽头,倘若在有限的时日里不得超脱此方天地的桎梏,今日的莫问道,又何尝不会是明日的自己?
如此一想,却是更加坚定了他谋求超脱飞升的心意。
“找到你们了。”
没有感情的目光投向远处,那是神念所及之地,正德天子一行人正在逃离的方向。
“为了本座的超脱,凡俗王朝的天子,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了。”
他能清晰感受到,王朝气运加于身上的反噬越来越严重,若非尚有过去各地建造的生祠牌坊勉强维持,怕是先前二人一战,孰胜孰负仍未定数。
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直接变回原形,普渡慈航四只趾爪挥动,须臾之间大片的云雾将它身形托起,疾速便朝正德天子逃离的方向赶去。
云从龙,风从虎。
真龙本就是腾云驾雾的好手,蜈蚣精化龙在即,却是已经把握了几项真龙的神通,驭使浮云,不过刹那,就已经追到了正德天子面前。
“放箭!”
眼看如同遮天蔽日的怪物自云端露出头角,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侍卫在正德天子身后的御林军将领,甚至都未听到吩咐,业已惊恐万状地疾声喝令道。
符水黑狗血浸润过的破魔之矢燃起漫天火雨,好似一阵火云,飘向普渡慈航。
在一众人希冀的眼神中,那道宏伟的身影只是摇头呼了口气,登时如同数九隆冬,凛冽的寒意甚至在半空中,就将漫天箭雨化为齑粉。
没辙了!
从希望到绝望,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颓然与绝意。
“阿弥陀佛,本座只取陛下一人性命,何至于无辜者丧生?”
已经厌倦了蝼蚁们无畏的反击,普渡慈航声若雷震,口中道出杀人诛心的话语。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尽管御林军中有将士脚颤若枝,左右观望,竟没有一人率先作出那个先例。
“愚忠。”
满脸冷漠,不再耐烦的蜈蚣精须尾摆动,仿佛一座大山径直朝地面压来,厚重的威势携着凄厉的呼啸声,在众人身上剐出一道道血痕。
偏偏就在即将撞上的前一刻,一道赤红色的流星恍若自天边划过,迅疾如电直直刺向普渡慈航眉眼,身后还缀着滚滚焰火。
终于,是在千等万等的绝望之地,援兵——
已至!
……
第123章 妖孽看枪
周身罡风摩擦空气,散发出强烈的光与热。
赤兔马上,那一员武将恍若鬼神的身影高高挥舞着掌心方天画戟,好似一轮自天上坠落的大日。
三寸锋芒,直指普渡慈航的眉心。
“以武入道?”
千足蜈蚣可怖的面容上闪过一缕疑虑。
然而感知里那一抹仿佛能够刺穿一切的锐利,让它不得不摆开身形朝后退去,以免为其所伤。
火红色的陨星落在地上,待到滚滚烟尘散去,赫然是一道数米深浅的天堑,横跨在显出原形的蜈蚣精与正德天子一行人中间。
“某还以为来迟了,看样子刚刚好。”
翻身从赤兔马身上越下来,伸手捋了捋爱马顺滑无绺的毛发,吕布一双虎目微微眯起,看向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换回人形的普渡慈航。
虽然不知道吕布身份详细,但眼看场上氛围,二者显然不是一路子,正德天子颤巍巍强行挣脱一旁侍者的搀扶,壮起胆子快步走到吕布身旁。
“敢问这位壮士名姓,若是壮士能替朕除去这头妖物,朕……朕愿赦封阁下为一字并肩王,与国同休,永享宗祠。”
咬咬牙,正德天子许下承诺。
“哦?你这皇帝倒是好魄力!”
本不大留神对方作为的吕布,闻言也是颇有些惊诧地扭头看去,似乎未曾想过这位天子居然会有如此的魄力。
“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某家如今所为乃是受人所托,可不稀罕你的江山。还有就是,某家倒要看看,这初入四阶与四阶大圆满,究竟又有何差异。”
受人所托?何人会预料到京中变故,遣人相救?
脑海里莫名闪过一副面孔,正德天子下意识忽略了吕布口中的后半句话。
而时刻关注着场面,普渡慈航自然不会忽略了吕布眼中浓浓的战意。
“阁下非要与我为敌?”
缓缓绷紧全身肌肉,趁着对方分神答应的空当,蜈蚣精身形变化,登时重重一掌朝向吕布肺腑拍去。
虽然是偷袭的下三滥路子,然而在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羞愧难当的意味,掌心隐隐有烘炉大日升腾,显然这一掌端是起了杀心。
普渡慈航很清楚,自己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
否则一番苦战后,便是夺了皇朝气运做出突破,也未必能在接下来抗住飞升之劫。
这种时候还要讲究什么所谓的强者体面,才是真正的迂不可及。
“早防了你这一手。”
方天画戟发出一声清脆的鸣镝,浑然不施一羽般轻盈地点中蜈蚣精伸来的拳掌。
下一刻,雄浑厚重的狼烟精气从温侯背后升起,刺来的枪戟之上力道骤增。
但听一声如同刀兵划破布帛的细微声响,普渡慈航无瑕无漏的金身破天荒出现了一抹醒目的血渍。
“沙场血煞,果然是破除道法的无上妙物,看样子本座今日是非除去你不可了。”
话语间有森然阴冷的意味流露,见到偷袭不成,蜈蚣精没有丝毫犹豫,果断五指弯曲一把握住刺来的戟尖。
伴随阵阵牙酸的摩擦,竟是直接欺身贴近吕布周身。
妄想破除兵刃的优势,借着丈六金身坚若金石的特质活活锤死对方。
眼看普渡慈航就要近身,未想吕布脸上非但没有出现惊恐的神色,反而是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手中力道变幻,侧过戟身挡出蜈蚣精平铺直叙的一掌,温侯骤然抬起右脚,重重一脚连人带戟一同踢飞了出去。
从未想过一介武夫,竟会选择脱手随身的兵器,普渡慈航直到整个人横飞出去还是迷迷糊糊的神色。
“算算时候,小长老他们也该到了。”
敏锐听到吕布口中所谓自言自语,正德天子下意识看向天边。
果不然,但见连续几道遁光自天而降,颜色各有迥异,可目标显然无一不是先前被一脚踢出去的蜈蚣精。
只见法海掌心佛光晃动,玲珑宝塔遇风则长,底下流光寸寸,一下子便定住了蜈蚣精正在倒飞出去的身形。
而另一道仿佛火云的身影则是迂回过去,凭空矮下不少,一杆火尖枪,枪出如龙,直指普渡慈航腰后以下三寸的地方。
“妖孽看枪!”
却是尝到了甜头的哪吒,又一次选择了昔日重创黑山老妖的秘技。
几乎在场全部目睹了哪吒所行所为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目瞪口呆,隐隐感觉菊花一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尤其是未想到哪吒会做出如此举动,显然拿雷峰宝塔定住普渡慈航的自己,估摸着在众人眼中同样也已经成了熊孩子的帮凶。
沉默片刻,法海禅师果断从袖中摸出紫金钵盂,当做板砖直直向着蜈蚣精脑门拍去。
一下接一下,干脆而又利落。
毕竟是昔日佛主赐下的宝物,便是纯粹当做钝物开化世人,种种佛力对上普渡慈航深深藏住的妖气也是大敌。
每一下,都无视了丈六金身,将它砸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你们……我要你们死!”
滚滚妖气自身上荡开,将法海与哪吒二人一齐推开,究竟是一尊即将踏出桎梏的大妖,即便被人偷袭,也还是很快挣脱了开来。
不顾腚上衣物被烧开一个醒目的破洞,普渡慈航一张老脸阴沉的仿佛菊花,凛冽杀意死死锁定法海二人。
下一秒,普渡慈航骤然跃起,于半空中化回原形。
小山般盘踞着的千足蜈蚣背上,一尊大日如来法相熠熠生辉,掌心纹路毕现,就要向下压去。
而法海与吕布对视一眼,同样放出法相。
一边是狼烟四起,血气纵横,数丈高大的鬼神手握枪戟,蓄势待发。
一边是万佛朝宗,灵山净土,盘坐在莲座上的弥勒佛主似笑非笑,悲怜众生。
同样是佛陀法相,一者看似光明磊落,实则看久了心生阴云,毛骨悚然,一者大象无形,看似普通寻常,可是每一寸纹理都便是禅意。
三者甫一战在一起,端是石破天惊,天地失色。
无聊地护卫在一旁,哪吒拄枪而立,打过一个呵欠,空出来的小手不时摸两把脖颈上的乾坤圈,眼神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124章 一戟动三千
时值黄昏,夕阳渐渐落下。
天边洒下的余晖,更是将那一尊大日如来法相映衬得金光璀璨,煌煌然顶天立地。
阵阵诘屈聱牙的念诵声自大佛口中传出,仿佛天生带着劝人信服的魔力,所闻之处,世人无不纷纷拜倒,念尊佛号。
“妖孽胆敢!”
一眼看出普渡慈航此举,是想借助万民信仰抵消部分王朝气运的镇压。
法海不轻不重地断喝一声,手中掐捏法印。
霎时间,坐卧莲台之上那尊与青年僧人面容相似的佛主法相,同样缓缓自灵山净土之中站立起来。
双手虚托,如同擎举天宇,但见佛主掌心之间,一轮遮天蔽日的转轮徐徐升起。
中间一点白色,周遭三十六种颜色,无一重复,却交相辉映,没有多么璀璨的光芒,却生来带有一股厚重威严的气息。
每一轮,都是自成一方小世界。
若有目力惊人之辈,便会骇然发觉,其中不乏俗世王权,西方净土,阿鼻地狱,宝光琉璃的影子,应有尽有……
三十六方小世界,诉尽生死轮回奥义。
一转生,一转死,一转诸天生死!
随着法海意念的操控,转轮缓缓动起,每一丝轻微的挪移,都仿佛要引起整个尘世的破灭一般,有轰鸣的雷霆自心头彻响。
那是漫天神佛的礼赞,为往来普度众生的大尊者谱写的篇章。
不同于索命梵音的阴翳诡谲,那是洞彻智慧的大欢喜,是烦恼削尽的大明悟,是世间一切美好之物总和的颂歌。
转轮一经打出,便仿佛一方天地碾压过来,端是威势无双。
赫然正是法海在踏入四阶渡厄境以后,灵光闪过巧合创造出来的独家法门——
诸天转轮法印。
对于佛法的理解,向来都是凭借一手索命梵音杀敌于无形的普渡慈航,又何尝见过此般堂皇庄重的佛法,好似一尊天上大佛施展教化与人世。
如此大慈悲大毅力,便是他一颗超脱之心坚如磐石,也隐隐有道心不稳的错谬之感。
“乱我道心?”
迷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眼见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不仅如此,甚至隐约还有被法海反制的趋势。
蜈蚣精二话不说,果断驱动大佛法相,一双精金一般的肉掌同样缓缓朝前接过。
一左一右,两只巨掌带着凌厉风声正面迎来,仿佛一道湮灭万物的阴阳大磨盘,对准覆压而来的转轮法印。
五色琉璃的轮转法印与一清一浊两道掌印相撞。
如同彗星撞击地球,无量光热自彼此接触的地方绽放。
**之上,神佛显露怒容,齐声高呼,似有万般佛力加持,一寸一寸碾磨着佛陀法相。
而普渡慈航施展的阴阳大磨盘,也是丝毫不逊色,清浊二气携着创生毁灭的天地至理,与诸天**僵持,不分胜负。
一者如同执掌生死的尊主,一者恰似湮灭万物的死神。
正当战局胶着之际,天上那一尊血气贯空的鬼神法相也动了起来。
仅仅只是简简单单一个横握挥戟的动作,那一点寒芒眨眼间后发先至地出现在蜈蚣精本尊面前。
没有华丽的光景,没有震慑天地的威压,只是习武之人再普通不过的一记横挑,却始终让人产生无法避闪的错觉。
多年的瓶颈一朝破除,厚实沉甸的积累让吕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足以威胁到老牌法相的干脆利落。
自身的法相被法海缠住,如今吕布也是一样驱使法相加入战团。
然而普渡慈航没有半点畏缩的神情。
游龙一般矫捷地侧过身子,坚韧程度更甚精铁百倍的利爪与戟刃摩擦,漏出漫天飞散的花火。
“再来!”
自从踏入法相之后,一直未能痛快的一战,吕布面上久违出现见猎心喜的神态。
猩红的舌尖划过嘴角,鬼神法相周身精气狼烟如柱。
下一刻,吕布双手虚握,仿佛寄托心神于法相之上,缓缓拉开架势,如同驭使驷驾之车。
“破军六式——一戟动三千!”
精气狼烟缠绕在器刃之上,周遭的空间都仿佛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纷纷破碎露出寂静死寂的虚空。
十丈长短的大戟,在吕布手中好似化作了一杆银枪,寒光吞吐,穿越空间的距离,直指蜈蚣精七寸所在。
挡不住!
会死的!
冥冥之中有第六感在疯狂警醒着普渡慈航,如若贸然接下这法相一戟,自己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大半条性命。
本来就靠着百姓信仰苦苦维系着局面,一旦肉身遭到破坏,姑且不说场上痛打落水狗的二人,便是王朝气运都够他吃上一壶的了。
思及此处,终于拿出最强手段的普渡慈航面色一阵扭曲。
接着,不远处正在与佛陀法相僵持的法海只觉压力骤减。
夕阳之中,不可思议的一幕正在发生。
微醺的霞彩透过法相照耀在蜈蚣精真身,原本坚不可摧的法相居然似流水一般融入到真身之上,仿佛为鳞甲镀上一层金色的冑光。
很快,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吃下一记十全大补药的蜈蚣精一爪抓碎了吕布融合自身奥义的一戟。
“这……这怎么可能?”
原本还在高兴看着法海二人压制普渡慈航,正德天子没有料到不过瞬息,局面就发生了逆转。
意识到不妙,早已汇聚在一处的法海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蜈蚣精此举是要将法相融于本尊,彻底无视王朝气运的反噬,强行做出突破。
将法相与本尊彻底磨合,是踏入五阶的关键。
此中凶险,不为外人所道,稍有不慎,便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像普渡慈航如此疯狂之举,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另有所依。
显然,在朝中老谋深算数载的国师不可能是前者。
那么……
法海眼神一凝,突然对着哪吒大声喝道:
“哪吒,保护好天子,千万不要让他被那妖孽使诈劫去!”
话音未落,便见蜈蚣精琉璃铸就的半龙之躯携着共工撞倒不周山之势,横冲直撞而来。
外形酷似龙首的口中,有星光凝聚,蓄势待发。
……
第125章 哪吒出世
天子口含天宪,代执人间。
虽不得修习道法,但自有王朝气运庇佑,万法不侵。
等闲一般的妖物,甚至还在正德天子数十米外就不得不显出原形,随后即遭披坚执锐的御林军以符咒刀剑枭首。
便是如普渡慈航这般大妖,能够做到勉强维系人形也已属极限。
若非有他一身苦练的佛法遮掩,但凡稍稍显露些妖气,都会即刻遭到王朝国运的反噬,一身修为十去六七。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妖魔鬼怪盛行的聊斋世界,生民还能得以苟延残喘的秘辛所在。
凡人虽不通道法,不得长寿。
但是千千万万黎民百姓活下去的信念,暗合大地龙脉凝聚而成的王朝气运,却是连盖世大妖都必须退避三舍的存在。
然而凡事有利有弊,依托龙脉人气铸就的王朝运数,诚然可以镇压威慑绝大多数的魑魅魍魉。
可一旦龙脉出现差池,亦或是百姓遭难,怨声载道,待到人气散去之时,往日退避三舍的牛鬼蛇神便又会卷土重来。
这一切,往往即是压垮偌大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蜈蚣老妖为了寻求超脱的一丝可能,改头换面混迹佛道二教圣地,夜以继日探究翻阅典籍,终于从废纸堆里发现了王朝气运除此以外,居然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妙用。
自古以来,天子便以真龙自居,所谓真龙天子莫过于此。
原因无他,王朝气运乃是人气撷取地脉龙气所成。
龙为鳞虫之长,四圣之首,天生具备祥瑞辟邪的本能,那一缕自龙脉之中所得的威严神秘更是得以镇压妖魔的关键。
天子这个位置,坐拥天下,统御黎民,乃是王朝气运维系最为关键的一环。
当然,久而久之也就避不可免会沾染上那么一缕龙气。
所以普渡慈航不惜以身涉险,进入朝堂,为的也正是那么一缕供他彻底化形的龙气。
可若是朝纲稳固,天子无咎,又何来机会盗取?
思来想去,蜈蚣精便想了这么一出。
化身国师混入朝中,以道法妖术霍乱朝政,枉杀忠贞,使王朝气运跌到低谷,再找准时机一举从天子身上抽去龙气,圆了自己化龙执愿。
可不料天不遂人愿,先是两个轮回者表面投靠自己,背地里却与那皇帝小儿暗通曲款,等到撕破脸皮,满以为是稳操胜券,却又有不知从何处来的法相真人出手阻拦。
难道说真是天行有常,大明劫数未至,故而每逢国破之虞,总有高人神通相助?
眼见再拖下去,此番定是凶多吉少,普渡慈航倒也果决。
将苦苦炼出的法相金身彻底融入本尊,他只觉周身法力仿佛沸腾了似的,丹田紫府宛若一片大海**,竟是凭空生出几分举世无敌的谬错感。
这就是未知的前路?这就是超脱飞升的感觉?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再告诉自己,只要他愿意,须臾之间即可打碎这片天地,去往另一处未知的仙境。
然而蜈蚣精却是不敢响应。
原本平静宁和的天空劫云密布,有雷霆轰鸣响彻寰宇,那是有人要超脱天地时,上天赐予的劫难。
成,则仙体剔透,举霞飞升;败,则身死道消,付诸流水。
妖物趋利避害的第六感隐隐在诉说着恐惧,现如今以他的状态,贸然迎上天劫,必然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唯一的破解之处,就是立即拿下正德天子,借他那一缕王朝气运赋予的龙气,化妖成龙,以真龙之躯迎战天劫。
暗金色的躯壳仿佛一座大山迎面撞来,碾压过的空间一片虚妄,显露出不详的黝黑。
那是此方时空无力承受五阶的力量,被迫遗留下来的痕迹,便是像法海此般修习了佛门金身的大能,轻易触碰也会着实遭上一番苦。
故而天宇两尊法相,连沾染都不敢,须臾间挪开数丈。
掌心戟尖寸芒吞吐,就要限制住普渡慈航的挪移。
“须弥大手印!”
“方寸之间,九州八极!”
然而早已经彻底勘破第五境,与先前有了云泥之别的普渡慈航连躲闪都不曾做出,径直靠着肉身的强横挡下了法海与吕布的强强联手。
只见长躯之上,璀璨金光只是略微黯淡了几分,却是连最外层的防御都为能够打破。
鳞虫之属,化身妖物本就以防御见长,更休要说蜈蚣精这类快要化龙的大妖,一身鳞甲端是坚不可摧。
“吼!”
一声龙鸣升起,浩瀚星光从口中喷吐,宛若一道光炮,直击要想阻拦的两尊法相。
紫金钵盂!
关键时刻,还是法海祭出佛宝,代替自己挡下来这一击。
而普渡慈航此举,也没想过如此轻而易举就能将一尊法相真人抹杀,他所求无非拖住法海片刻即可。
携着仿佛共工撞倒不周山的气势,半蜈半龙的躯体游曳着冲吕布撞去。
未等对方做出什么反应,已经如蛟蛇之属捕食那般缠了上来。
浑身节肢猛然收缩,显然是要重演先前绞杀巨鲲的手段。
“大小如意!”
迫不得已,吕布只能将法相缩小如真人,企图避开对方的纠缠。
谁料此举正如了普渡慈航心意,逼开吕布,也没有将身躯同样缩小,蜈蚣精径直挣脱朝向人群飞去。
趾爪之下,有云雾腾绕,速度端是神异。
成了!
心中暗自惊喜,眼前是正德天子惶恐惊惧的神色,除去一个不过三阶的小屁孩,身后那两尊法相真人显然是已经无法及时阻拦。
饶是普渡慈航心坚如铁,也是忍不住好生一番喜出望外。
然而,它没有看到身后二人复杂又怜悯的眼神。
“日月同生,千灵重元,天地无量乾坤圈,急急——如律令!”
只听一阵清脆的童音,不过眨眼功夫,甚至都没等蜈蚣精来到身前,只见有火云自地上升起,小小的人儿一把擒拿住蜈蚣大妖的首级,狠狠顶飞了出去。
本就如同泼了墨一般,纷纷扰扰的天色更加错乱,雷电交闪,恍如末世,倒映在普渡慈航不可置信的眸子里。
这怎么可能?!
……
第126章 三岁小儿暴打千年老妖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
任凭蜈蚣精绞尽脑汁也绝不曾想过——
那个只会放冷枪捅菊花的小屁孩,
那个气息不过金丹境界的小屁孩,
那个混不吝没有半点修士自觉的小屁孩,
破开了掩藏修为的封印,境界居然连自己一个即将超脱飞升的大妖都辨识不真切!
莫非……他是从仙界降下凡间的谪仙人?
普渡慈航脑海里莫名闪过一种可能。
越想越觉得靠谱,蜈蚣精只是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千把岁的老孩子,端是从未有过如此的委屈。
您是仙人您早说啊,我要赶早儿知道了,哪还敢去捋您的虎须吗?
再说您一高高在上的仙人,跑这儿和我一个小角色扮猪吃老虎,也不觉得躁得慌?
遗憾的是,哪吒丝毫没有半分倚强凌弱的愧疚感。
蓄谋已久的两拳打在普渡慈航的老脸上,但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鳞甲破碎之声,两只铜钟般大小的龙目,登时眼眶周围一片乌青。
仿佛开了张的酱油铺,红的黑的绛的到处都是。
而紧紧揪住龙须的,也不再是原本那个肉团一样粉嫩可爱的娃娃,而是一个丰神俊茂,气息澎湃似渊的青年。
背一杆烟火缭绕的火尖枪,丈长的混天绫护卫在身旁,眼眸好似有熊熊烈焰燎原,抑制不住的疯狂杀戮之意。
蜈蚣精从未见过如此粗犷直白的打法。
放弃无坚不摧的火尖枪,放弃束缚万物的混天绫,仅仅只是单纯的用拳,用脚,甚至用牙齿去咬——
就如同一只野兽,毫无章法却又似乎羚羊挂角,妙用天成。
这……这你是妖怪,还我是妖怪啊?
从来都是仗着本尊强横欺负他人的蜈蚣精,从未感受过如此束手束脚的憋屈。
又是大块的血肉被从背上撕扯下来,似乎是血气激发了哪吒的狂意,混天绫突然从掌心探出,在普渡慈航脖颈上缠了好几圈。
青年用力一勒,竟是借助蛮力将蜈蚣老妖狠狠从天上拽了下来。
一时间,四起的尘烟将众人视线弥漫。
“正好小爷缺件短褂,今个儿便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好拿回去叫娘亲给我作一副崭新的批挂!”
虽不能直视,但隐隐有断续的话语从尘埃中传出,听得一众人端是满头冷汗。
时不时伴着普渡慈航两声无力的哀嚎,更是让人感同身受的毛骨悚然。
“咳咳,哪吒,要折腾你还把这位普渡慈航施主带到郊外去折腾,再被你这么玩下去,偌大一座大明宫城都要被毁去了。”
蜈蚣精十数丈的长躯在地上止不住地折腾翻滚,仿佛在宫墙之内凭空生出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端是让宫墙外的百姓心惊胆战。
实在看不下去的法海轻咳两声,好心提议道。
尘土之中,动静戛然而止,过了盏茶的功夫,一道身影缓缓从里面走出,来到法海跟前歪歪脑袋。
那漠然的眼神,便是旁观的正德天子都是一阵从心,连连摆手回道:
“无妨无妨,只要能除去这孽畜,宫城塌了再建就是,小法师尽兴便好。”
很是深得某位禅师的从心之道。
好在兴许是之前一段时日通读佛经的效用,又亦或者是这些日子法海给小哪吒留下的可靠形象。
迟疑片刻,哪吒竟是点点头同意了法海的说法。
“姑且听你一回,小爷我这就把那大家伙抓去郊外炮制。”
没等蜈蚣精露出逃过一劫的欣慰嘴脸,笑容再度凝固在脸上。
只见哪吒一手揪住老妖的长须,没用力似的就要腾空朝郊外飞去了。
“对了,记得早些回来,封印解除的太久,哪吒你也要小心克制自己的理智,不要让杀意冲昏了头脑。”
完了又突然想起什么,法海再度出声叮嘱道。
“知道了!好啰嗦的和尚,跟个老妈子似的……”
顿了顿身子,尽管嘴里依旧嘀嘀咕咕,但哪吒显然还是把话听了进去。
待到哪吒携着蜈蚣精破碎的残躯走远,宫城之中的寂静方才被打破。
谁也不会想到,在朝中谋划数年,甚至一度力压两尊法相真人的千年蜈蚣精,最后竟会如此戏剧化地折在一个三岁小娃娃手里。
看着身躯与仿佛一座小山似的普渡慈航相比,不过是一个小不点儿的哪吒毫不费力便提着如此一尊大妖轻飘飘走远,一种荒谬感油然从众人心头升起。
“小长老,那哪吒……小友,当真今年不过三四岁?”
吕布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神色莫名地询问道。
“正是。”
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法海很恳切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可真是……不如投胎投的好啊!”
半天从温侯嘴里憋出一句话,临了末尾化作一声无奈的唏嘘。
想想自己勤练了大半辈子的武艺,到头来还是靠着机缘巧合方才跨进了四阶的门槛,结果人家哪吒生来即是六阶的大能,还不得不靠封印抑制自身的修为。
端是让吕布忍不住爆了一句三国粗口。
自己大半辈子严以律己奋斗的终点,结果还不如别人生来的起跑线。
虽然同为群友,嫉恨不至于,但某位温侯阁下还是满嘴恰了柠檬的酸涩。
真是好羡慕……不对,是好气啊!
见到吕布呆呆站在原处,陷入沉思,显然了落入了魔怔。
“温侯阁下,不妨听在下一个故事如何?”
法海思量片刻,兀地出声道。
“哦……好,好的,小长老请讲。”
恍惚间回过神来,见法海是在与自己说话,吕布忙不迭应诺下来,他也有些好奇,此情此景对方又会说些什么。
“那还是群主前些日子与我提过的一桩趣事。”
“说是他所在的世界,有一尊唤作无始大帝的存在,呃,也就是聊天群标准中的七阶,他身负异稟,为先天道胎圣体,一出生便是六阶圣人的境界。”
“可偏偏像他这般生来几乎已经站在终点前的存在,却是在踏入修行一途后,毅然决然选择废尽一身修为,从头来过,你猜这是为何?”
没有半点犹豫把黑锅扣在王子文的头上,法海面露微笑,看着陷入沉思的吕布发问道。
……
第127章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无始大帝。
作为荒古时代最后一位人族大帝,同时也是第一位以先天圣体道胎证道的大帝。
他一生树敌无数,却从来未尝一败。
更是在成帝后数次平定黑暗动乱,以一己之力镇压一个时代。
仙路尽头谁为峰,一见无始道成空。
这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是被命运眷顾着的宠儿。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位生来不凡的大帝,却是甫一出世就选择封印了与生俱来的修为,甘愿一个境界一个境界从头拾起,着实让人困惑不解。
看出吕布的疑惑,法海笑了笑,继续开口解释道。
“七阶,又被称作三花聚顶,金仙不灭。”
“到达这个层面,方才可以算得上是脱离了寿数的桎梏,一点灵光寄托虚空,轻易不得被磨灭。”
“即便是像群主所在的遮天世界,因为天地间长生物质的缺失,无法做到长生久视,也都够资格开宗立派,广收门徒,一人镇压一个时代。”
“所以七阶,便是一道分水岭,此前种种与往后风景截然不同。”
“七阶以前,或许还有前人足迹可依,然而一切成就金仙不朽的,皆是能够走出自己道路的先行者,天赋、机遇、底蕴、勤勉缺一不可。”
“无始大帝生来神异,但也正因为其父是大成圣体,其母更是一代天骄大帝,他的血脉、他的道法具是二位大能者的大道烙印,前路早已被封死。”
“不自我封印,破而后立,他的一生也就止步于准帝罢了,哪还有未来的无限风光。”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莫过如此。”
“再说哪吒,乃是天地间一颗魔丸转世,生来天赋异禀,道法神通更是随意看上一眼便能够信手拈来。”
“可这样的天赋却不是没有代价的,魔丸秉承天地怨气杀意,冥顽不化,便是修为还在金仙之上的元始天尊都无法将其驱除,只能借助天地大劫将其摧毁。”
“一个三岁小儿,未曾受过蒙学的年纪,就要每日与心中怨念杀意作抗争,还要忍受世人的白眼歧视,这难道也能称得上是好命?”
“大道对世人都是公平的,温侯阁下能够穿梭诸天,突破世界的桎梏,在他人眼中又何尝不是被艳羡的存在,何必自惭形秽,怨念及人。”
哪吒还有这样悲惨的命运?
没想过整天嘻嘻哈哈,看起来不知忧愁的哪吒还有这般过往,吕布摩挲着下巴上的硬茬,一时有些怔住。
“害,今日一听长老所言,如同茅塞顿开,某家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回去就让陈宫给我找些古籍孤本翻翻,修养一番心境。”
半晌,豁然开朗的吕布猛一拍赤兔马背脊,恍然大悟道。
而一旁无聊正打着酣儿的赤兔宝马,只觉背上莫名一沉,端是惊的下意识就要一脚朝身后踢去。
待到发现是自家主人,方才悻悻然收回动作,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你说归说,拍自己大腿不就完事吗,老打我一个畜牲干嘛?
怎么,畜牲难道就没有人权了吗?
不懂一旁两位法相大能正在眉来眼去说些什么,正德天子好半天才壮壮胆子,犹豫着孤身上前。
“二位……壮士,厚照替大明百姓谢过几位,为民除害,斩去那头妖孽。”
“如今妖孽伏诛,不知二位是否愿意移驾宫中,让厚照略尽地主之谊?”
话语渐渐变得流畅,正德天子也不傻。
虽然老谋深算的老国师已经被擒下,可转眼又多出来两个法相真人,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包藏祸心?
尤其如今皇室唯一一尊顶梁柱,业已在先前与普渡慈航的斗法中陨落。
正德天子半点都不敢怠慢,生怕给对方生事的借口。
“陛下无需多礼,贫僧与温侯阁下皆是方外之人,受人所托斩杀妖孽于此。既然允诺之事几近完成,我等自然也就没有多停留的道理。”
看出正德天子的小心谨慎,哪还猜不出他的心思,法海摆摆手失笑道。
“可……”
正德天子心中一喜,可面子上还是要做足态度,刚要继续开口挽留,却被吕布不耐烦地打断了。
“好了好了,哪有什么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哪来这么多婆婆妈妈?汝如果实在要谢我们,待到来年会试,给个叫作宁采臣的小家伙名次排上些就成。”
宁采臣?莫非是哪里来的举子?
隐约脑海里有些印象,正德天子虽然不甚明白此人是如何与二位法相高人搭上关系,但既然是对方所托自是毫不犹豫一口允诺下来。
无论怎么算,就算拿堂堂一介状元的名次,能够换得两尊法相真人的友谊,那都是值得。
皇城还要修缮,朝堂之上更是百废待兴。
又客套了几句,尤其被法海二人彻底熄灭了长生的愿景。
可以预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正德天子都不得不捏着鼻子服下自己几年碌碌无为酿出的苦果。
待到一众凡人散去,法海与吕布只是站在原地,良久,突然兀自开口道。
“二位还不出来,是要我等亲自相邀吗?”
场上一片清寂,半晌才从地上的尸体里钻出两道身影。
“果然瞒不过二位。”
擦拭干净脸上的血污,露出本来的面貌,正是林瞻二人。
瞅准二人,吕布一言不发提戟就要上前,意识到不对,林瞻连忙取出一物放在面前,大喝一声道:
“停停停,我有话要说!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面上的表情趋于诚恳,仿佛此前种种算计都与他无关,林瞻表现得就仿佛一个堂堂正正的翩翩君子。
当然至于他手中所持之物,一汪墨绿色的液体在试管里流淌,赫然正是那令无数轮回者闻风丧胆的t-病毒试剂。
毕竟你和谈也是要本钱不是吗?(笑)
“哦,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吗?”
一手制止吕布的动作,法海轻笑一声,似乎还带着些许不解。
眼见对方有商谈的意图,林瞻心头一喜,然而开口却是石破天惊。
“我想诸位和我一样,也并非这个世界之人吧!”
……
第128章 有内鬼,我喜欢
说说看你的理由。”
出乎意料的是,法海对此既没有承认,也没去否定,只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二人,似乎是要他们拿出确切肯定的证据。
法海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
但在林瞻看来,没有态度却是最好的态度。
深知这个时候就应该趁热打铁,因而没有自作聪明地吊人胃口,林瞻干脆利落说出自己如此揣测的理由。
“其实在最开始接到主神空间的任务,我就已经有些怀疑……”
没等林瞻把话说完,一旁始终装着空气的赵红妆突然转过身,一脸的不敢置信。
“没必要露出这样的神情,你不是大约也猜到了嘛,主神空间已经失去制约我们的能力,所以即便现在把它的信息透露出去,它也无法将我抹杀。”
摆摆手,似乎是为了让同伴安心,同样也为了认证了自己的猜想。
尽管在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前,林瞻心里近乎有了九成的把握,但毕竟是猜测,事到临头果真安然无恙,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组织一番语言,林瞻继续从被赵红妆打断的地方说起。
“主神空间和我们轮回者之间的关系,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剥削关系。”
“主神依靠我们攻略一个又一个位面,窃取世界本源壮大自身,同时根据任务完成的进度,赐予我们力量作为奖励。”
“当然,这份奖励绝不是它出于善心,单纯只是为了提升我们的实力与效率,以便于将来更好的剥削。”
“打个简单的比喻,假设攻略一个低端世界,可以由1名三星轮回者用绝对的力量碾压过去,又或者10名一星轮回者作为炮灰填进去,那么主神空间绝对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原因无他,因为前者的培育,可能需要经过三到四个剧情世界的漫长周期;而后者,随便从其他世界拉些普通人过来度过新手任务,都能胜任。”
“在主神空间眼里,我们就是单纯的工具,能够花费最小的代价为它带来最大的收益,才是它的一贯作风……”
林瞻正说在兴头上,吕布却是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将手中方天画戟重重杵在地上,温侯睁大眼睛呵斥道。
“快些说正事,扯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形势比人强,林瞻脸上也没有丝毫尴尬的神情,只是瞥眼看向法海。
见法海面色如常,重新又笑了笑继续说道。
“接下来便是,方才一不小心说上瘾了,还请阁下息怒。”
“正因为主神空间如此行径,所以这次任务我才会觉得诧异。”
“像是树妖姥姥这般撑死三星轮回者巅峰的实力,一只三星轮回者小队已经绰绰有余,正常来讲主神绝不会动用多余的力量传送进来第二只小队。”
“然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说明剧情世界发生了什么我们尚且不了解的变化。”
“最开始,我以为异变的根源在于穿越者的乱入,又或者是超脱者企图违背命运,可如果仅仅只是这些,那至少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直到进入兰若寺,我才渐渐开始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即便是穿越者与超脱者,他们再怎么熟悉未来剧情的走向,也绝对做不到让燕赤霞、树妖姥姥与宁采臣精诚合作,毕竟妖、道、人这三者天生就站在矛盾的立场上。”
“更何况,抛开成见布下这般杀阵,却仅仅只是用来对付我们一群外来者,不,准确说更像是专门就用来我们一行人,要说你们不清楚我们的身份,未免有些太过于自欺欺人吧?”
林瞻苦笑一声,显然是尤且对那日的惨败记忆犹新。
两位四星轮回者水平的大佬,还有一个自我封印实力的怪胎,这么谨慎是怕他们有人走脱吗?
“于是,你就觉得我等应该和你们一样,同样也是外来者?”
法海说出轮回者的言外之意。
“不,其实是那日在驿舍阻拦你们那头虎妖,我在它身上放了纳米机器人。”
林瞻老老实实说出答案。
“本来是想看看t-病毒作用在妖怪身上的效果,没想到却让我得到了意外的惊喜。”
“噗咳咳咳,那你之前扯那些作甚么!”
饶是法海一颗佛心禅定,也让林瞻这番直白老实的话语给怔住了。
“虽然先前隐隐有些猜测,但真正确定下来,还要数那日从你们口中听到了t-病毒和轮回者的字眼。”
“能够说出轮回者的身份,知道t-病毒,以及幕后黑手那封锁主神空间的手段,要是再猜不出你们同为外来者,那我也不可能在那个地方活这么久了。”
点点头,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法海突然开口询问道:
“既然你知道我等也是外来者,身上有背负的使命,那你觉得我等会不会放过你们?反正就如今的场面来看,我们想要解决你们只是时间问题。”
似乎听出法海话语间的不怀好意,赵红妆下意识指甲攥在掌心,一言不合就要率先动手。
然而林瞻却是笑着拦住了女子的动作。
“不用担心,二位要动手早就动手,又岂会听我唠叨这么久。”
“况且倘若我没猜错的话,宁采臣应该与阁下等人关系不错吧,此番聊斋世界是他的故乡,想必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家乡出现什么波折吧。”
“我二人自知不是对手,但如果拼上性命想要给阁下造成些困扰,倒也并非不可能。”
“从那日逃离兰若寺之后,我便有意识沿途乃至京城四周投放了数十支t-病毒试剂,一旦我的生命烙印消失,就会全部按照计划启动。”
“数十只悍不畏死且失去理智的妖怪冲击城镇,就算阁下一行人手段通天,也未必能够面面俱到吧?”
摆明自己的底牌,林瞻双目死死盯住法海。
他算是看出来,眼前这个面目悲悯的小和尚似乎才是一行人中的话事人,只有想办法打动他,自己二人才算真正逃过一劫。
只是……
“可是我们的任务就是除掉所有轮回者,避免这个世界坐标的暴露,若是就这么放过你们,岂不是与我们的本意不符?”
“很遗憾,你的提议,我们貌似不能接受。”
话音刚落,法海从怀中取出钵盂,吕布也缓缓提起方天画戟,局面似乎一触即发。
“等等……”
一只手挡在面前,千钧一发之际,林瞻突然叫停,同时脸上露出自己自认为最真诚最和蔼的微笑:
“阁下,不,大师,我愿意投诚给你们当主神空间的内鬼!”
内鬼?!
法海和吕布对视一眼,二者眼神好一阵交流,总算停下手头的动作。
你早说啊,有内鬼,我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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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兽人永不为奴,除非……
“之前我们可是杀死了你的队友,就算这样你还要选择和我们合作?”
“即便你说愿意,我们也未必敢答应吧。”
法海用目光上下打量着林瞻,看看他又有什么说法。
“这一点阁下无需多疑,过去我们双方本来就处在敌对的立场,败下阵来是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到别人头上。”
“再者像我们这样的轮回者,指不准哪次剧情世界稀里糊涂就这么死去了,谈论友情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件过于奢侈的事情。”
“况且,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将来想办法要将他们复活,至少现阶段也得先保全自己的性命才是,不对吗?”
林瞻一脸无辜地摆了摆双手,以示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至于说会不会泄露此方世界的坐标,那就看阁下背后那尊存在的手段了。”
“据我猜测,那位存在既然有办法阻隔主神空间的窥视,那么想必抹除我们两个小人物身上有关聊斋世界的信息,岂不也是信手拈来?”
话毕,轮回者目光炯炯看向法海,静静等待最后的裁决。
“这件事我们还要请示一番,答不答应可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够说的算。”
沉吟片刻,法海通过聊天群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众人。
当然,为了防止林瞻这个轮回者中智囊一般的存在看出什么纰漏,法海故意闭目装出一副沟通的样子。
而这一切同样也在林瞻的意料之中。
涉及到两个主神空间这样级别的存在,这样的事情已经轮不上他们这些小角色逾越了,对方这般作为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另一边,正在宁府上给婆媳俩当保镖的王子文,听见消息也是一愣——
搞什么,轮回者主动要背叛主神空间,来给聊天群当走狗?
“他们不会是准备假意逢迎,拖到回归主神空间的那天,再突然跳反上演一出无间道吧?”
这是王子文的第一反应。
“所以你沟通试试,看聊天群有没有什么手段可以控制住他们的生死,最好顺便还能屏蔽有关聊斋世界和我们的信息,免得让主神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法海倒是已经有了大致思路。
“行,我看看能不能增加新的功能。”
王子文一口应了下来,作为聊天群群主,同时也是目前最高权限的拥有者,他还可以主动利用聊天群推演一些新的功能。
过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法海饶有兴致地望向轮回者们
“那位姑且算是应下了你们的提议,不过要在你们识海中种下一道禁制,还望二位施主莫要作抵抗。”
说罢,青年僧人的身形已经鬼魅似的出现在二人身前,没等他们作出反应,双手各自伸出一指点在轮回者们的眉心。
“……”
赵红妆近乎本能要做抵抗,却又极力克制住这种冲动。
如今形势比人强,要是做出什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举动,那么林瞻先前所做出的努力,可就一下子都白费了。
说是种下禁制,其实是聊天群通过法海这个管理员,分出两个子系统寄托在二人神识。
不过一阵微不可察的心悸,等到二人再回过神来,法海已经双手合十,重新恢复了先前那般姿态。
“这就好了?”
林瞻下意识闭上眼睛,果不其然,冥冥之中突然听见脑海里传来一声叮咚声响——
「叮!检测到宿主存在,诸天神话聊天群向您发出邀请,是否接受?」
「警告,权限更改!此次邀请为次级权限,宿主无法拒绝!」
「聊天群绑定中……」
聊天群?次级权限?
还没等二人意识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聊天群已经把相关信息一股脑儿传输进轮回者们的脑海当中。
次级权限,无法加入群聊,联系的对象仅仅只能是群主和管理员,不过其他该有的功能倒是一样不缺,姑且勉强算是聊天群给更改门户的二五仔们一点甜头。
除此以外,不像正式群员那般没有生死之虞,对于这些主神空间投奔而来的轮回者,聊天群子系统都会时刻监视他们的思维。
但凡有半点暴露聊天群存在的迹象,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直接抹杀。
至于聊天群的指令会不会被阻拦,别的不敢多说,至少主神空间是断断没有那个本事。
确定二人已经无法再与自己一行人为敌,法海脸上的笑容总算真诚了许多
“二位施主不用担心,只要经历一段时间的考核,你们为聊天群做出了实质性的贡献,我自会向群主建议提升你们为正式群员。”
“当然,作为之前误会的弥补,如果二位想要复活那些被枉杀的队友,我们也可以在接下来的剧情世界提供一些帮助。”
毕竟性命受限于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本身就没有什么自由可言的轮回者们,打一棒给一颗甜枣,这才是让人真心信服的手段。
看出了法海的意图,林瞻倒也没多抵触,只是感慨了一句
“说实话,今日要不是那蜈蚣精自诩法力高强,未曾服用我塞给他的t-病毒试剂,胜负或许还在……算了,有哪吒在,就算是完整的太阳花病毒,料想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愿赌服输,那么接下来,就要麻烦法海大师多多关照了。”
本来按照林瞻的计划,要是没有哪吒的出现,因为被他们提前揭露阴谋,而不得不仓促迎战的普渡慈航,是断断无法匹敌之后驰援的法海几人。
那么服用t-病毒,就是必然之势。
一旦服用了t-病毒,依他的推测,蜈蚣精突破五阶自然水到渠成。
而一只失去神智的五阶大妖,足够法海一行人喝上一壶。
运气好些,兴许蜈蚣精直接把法海等人团灭,自己也就自然没有了后顾之忧。
就算运气差上些许,蜈蚣精不敌神通败下阵来,要想对付一尊五阶强者,法海等人不可能不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时候,是战是逃还不在他们话下?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哪吒一拳击碎的不仅是普渡慈航千年来的梦想,还有轮回者们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不过现在看来,以聊天群现在的待遇,似乎投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
第130章 主神相对论
丝毫没有作为二五仔的愧疚感,在作出决定另投门户以后,林瞻很快就把自己的老东家卖了个干干净净。
对此,法海一众人自然是喜闻乐见。
毕竟在得知了主神空间的存在,谁又敢打包票自己的世界不会面临相同的遭遇。
虽然聊天群可以及时预警,但是在不清楚对方意图的情况下,依旧免不了会有些抓瞎。
可如今狼群里混入了一只哈士……不对,是敌方阵营里混进了内鬼,时时刻刻把情报泄露出来,那不就等于是把缰绳送到了己方手中。
到时候,要圆要扁还不知他们说的算。
更不用说主神空间贯来以财大气粗著称,丝毫不自觉已经暴露身份的主神,在法海看来就是一个移动的藏宝库。
以后但凡缺些什么,委托林瞻兑换好用红包发过来就行。
而林瞻与法海一行人谋求合作,也有他自己的思量。
反正这次任务可以说是彻底失败了,即便运气好能够回到主神空间,仅剩下他们二人的两只轮回小队无疑是已经跟不上同等进度第一梯队的步伐,倒不如搏上一把与聊天群的人合作。
有了聊天群资源的倾斜,不就变相弥补了自己的部分损失?
况且马无夜草不肥,往后其他顶尖轮回小队凑巧碰上聊天群这些家伙,只要自己提前关照一声,还不够他们喝上一壶?
只要大家都损失惨重,不就变相等于缩小了贫富差距吗?
想通了其中关隘,双方面色都和善上了不少。
不过林瞻心里还有一重忧虑:
“话说法海老哥,这玩……我是说聊天群真的能躲过主神的检测吗?”
轮回者在回归主神空间的时候,都会全方位接受主神空间的检测与修复,而这其中,但凡有些异常什么的很容易就会被看出来。
之前也不是没有域外邪魔潜伏在轮回者身上,企图偷渡进入主神空间。
其中实力不足的,自然是直接被主神抹杀。
至于一些惹不起的存在,打不过我还不能单方面断开联系嘛?
轮回者送你,我不要了可行?
总之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作为出气筒的轮回者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放心,聊天群的手段远远超乎你的想象,我们同样也不希望聊天群的信息泄露出去,毕竟敌明我暗的道理大家都懂。”
法海信誓旦旦地一口揽下,口气与王子文告诉他时一般无二。
按照聊天群分析完那块主神腕表得到的信息,主神空间的具体位格估摸在九阶左右,而能够派遣出来最高等级的轮回者,顶了天也就八阶的样子。
即便是打不过,摇人谁不会啊!
王子文如今和叶凡庞博关系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就算叶天帝现在还没长成,真要有危险狠人大帝会不管?
还有哪吒虽说是魔丸转世,但同样也是正儿八经的玉清门徒,师父太乙真人更是根正苗红的玉虚宫十二金仙。
阐教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只要哪吒好说好话把太乙真人拖上战壕,还愁元始天尊不给自家徒弟压阵吗?
至于法海本人,禅宗大宗沩山寺当代佛子,自家师祖就是大名鼎鼎的慧能佛主,而佛门有多护短大家都心知肚明。
真要论底蕴,聊天群完全不虚主神空间,更不用说聊天群如此轻松就能分析出主神空间虚实,其本身位格未必就低于主神。
你能够源源不断培养有生力量,我就不能干脆拉一堆大佬进群吗?
见法海一行人完全没有把主神空间当回事,赵红妆莫名一颗悬着的心就安定下来。
正说着,法海忽然面色一怔,过了一会儿,面色古怪地看向两人。
“话说……二位施主有没有胆量做票大的?”
“嗯?”
轮回者们一脸懵逼。
“我记得你们不是说过,这次任务中途突然改成探明异变真相吗?我这里有一个聊天群刚刚查询到的坐标,群主托我给你们交任务,也算弥补一下这次的损失。”
看清楚那个坐标代表的含义,法海脸上古怪之意更甚,嘴角抽了抽止不住想笑。
“你们要还是不要?”
“大师可以具体说一下是哪个世界的坐标吗?”
林瞻与赵红妆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能够完成任务自然是好,毕竟任务失败的惩罚还是蛮严重的,不过看法海一脸憋笑的模样,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神墓大世界的坐标而已。”
法海轻描淡写地吐出那方世界的名字。
神墓?!
林瞻二人端是被雷的外焦里嫩。
就是辰老魔笔下,那个满地走,大能不如狗的世界?
可以称之为大世界,无一不是法则圆满,世界壁坚如磐石。
虽然神墓世界是个意外,天道似乎出了问题,但这也无法抹除它是一番大世界的事实,主神空间真要一头扎进去,最后谁吞噬了谁,恐怕还是个未知数吧!
对于聊天群这种做法,林瞻只想说一句——
干得漂亮!
反正在主神空间眼中,他们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小卒。
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这样的情况下,你又能指望轮回者对主神空间有多少认同感。
征得二人同意,法海将两枚世界信标放在轮回者的身上,顺便还和林瞻交流对出了一套口供,专门用来和主神空间解释。
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便见着大片阴影自天上降下,撞击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定睛细看,却是蜈蚣精凄惨无比的尸身。
半步龙化的妖目、龙筋、鳞甲……一个不剩都被哪吒扒了个干净,只剩一副空荡荡的骨架上面还扒拉着半多的血肉。
“小长老,等下龙筋和鳞甲我拿回去给娘亲做一身披挂,剩下的东西,你们有看上的,就自己拿去便是。”
声音清脆如同稚儿,乾坤圈不知何时重新挂上哪吒的脖子,恢复原样的小娃娃一蹦一跳地落在法海跟前。
……
第131章 贫僧是来踢门的
“所以这些轮回者……现在又变成我们一伙儿的了?”
随便找了处破损的雕栏坐下,哪吒晃动着两只小脚丫,颇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受限于解除封印以后,神智不太清晰,哪吒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聊天群里的异变。
以至于方才将将降临在皇城之中,遥遥看见两名轮回者与法海一行人站成一道,哪吒险些一杆红尖枪直接捅了上去。
若非法海应对及时,或许林瞻也要步上普渡慈航的后尘,晚节不保了。
“嘿嘿,先前没注意差点捅上来。这样吧,既然以后都是聊天群成员,蜈蚣精身上的物件你有想要的直接挑走便是,算是小爷给你们的见面礼。”
踢了踢脚边耷拉着的硕大妖首,哪吒豪气地昂起脑袋。
平日里饱受陈塘关百姓的异样目光,除了生育自己的父母,便是师父也是出于愧疚对自己百倍补偿。
真真毫不在意自己根脚的,也就只有聊天群这些日常沙雕的网友。
所以在小哪吒朴素的认知当中,聊天群和朋友一直都是划上等号的。
林瞻二人,即便过去是敌人,现在加入聊天群,也就同样可以当做朋友相处。
对待朋友大方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间余下的时日便从掌心流逝。
自从那日轮回者们反水之后,聊斋世界的混乱也算终于落下帷幕。
受到帝师常威的引荐,尤其还有法海二尊法相大能临行时的嘱托。
在不经意考校过宁采臣的才学以后,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在正德天子心里,此番乡试过后,却是早已给他留下了一席余地。
还有宁采臣的儒道,更是在常威的坚持下开始得到试点推广。
虽然只是将手稿给予朝中残余几位大儒阅览,可这些哪位不是积年研习的博学鸿儒,论知书明义,就连宁采臣这位儒道祖师爷都比不过他们。
而凡是认真修习过儒道的,都对宁采臣的想法赞不绝口。
仙道无情,视生民如草芥,唯有推己及人的儒家爱人之道,方才是此方聊斋世界的破题所在。
何况儒家正气乃是妖魔鬼怪的天敌,聊斋世界鬼魅丛生,唯有读书人皆善养浩然正气,才能真正做到还朗朗乾坤太平。
其途虽漫,其道可期。
至于法海一行人,闲下来无事可做,那些吃人的妖物便遭了殃。
有法海和吕布两个人坐镇,正好给了王子文等人放心试炼的空间。
聊天群一众人每到一处,凡是知晓有吃人为乐的妖孽鬼魅作祟,便是遁逃千里都会追随斩杀。
不过寥寥数日,便已经闹得妖心惶惶,全部躲在深山老林不敢露头。
当然,也不是没有法相境的妖王看不惯众人胡作非为,数尊大妖一起布下通天杀阵妄图找机会把这伙「肆意妄为」的人类扑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关门放哪吒,一气呵成,着实从心的豪杰。
法海连跟他们纠缠的打算都没有,正好哪吒手痒难耐,禁制一开,对付这么一群土鸡瓦狗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唯一的结果,不过就是让聊天群的库存又殷实了那么一丢丢。
冒出来的刺头都被摘去,仿佛销声匿迹了似的,一时间大明境内再无半只妖怪敢作歹。
处理完鬼祟妖魔的遗留问题,法海又将目光投向聊斋世界本土的道宗佛门。
深知一山不容二虎,儒道的发展显然不可避免要触及到所谓仙道的利益。
此方世界,修行者修为再高,也不得脱离凡俗的范畴,同样有寿数的限制,也要吃饭,也要住行,也需要凡俗王朝的供给。
若是儒道大兴,儒门神通天生克制道术佛法,一切鬼魅,有大儒庇护一方,凡夫俗子哪还会对仙道有什么诉求?
没有了诉求,没有了渴望,就连修道种子都跑去参加科举应试,缺乏新鲜血液的加入,怕不是千年传承都会成为问题,你教佛道如何不防。
如今儒道未曾传出去,或许那些闭门修行的老古董还不甚了解,然而在不久的将来,双方必然会要做过一场道统之争。
念及不日他们一行人就要离去,与其日后再花费代价通过传送符返回,不如索性快刀斩乱麻,一朝把琐事全部解决掉。
至于该怎么做,挨家挨户上门踢馆不就成了?
站在大轮寺佛光璀璨的宗门大阵前,法海感慨地抬起头,看向那块被炼化作法宝的牌匾。
他也没想到,离自己最近的大宗,居然是同为佛门的大轮寺。
嗯,也就是昔日被普渡慈航盗取秘宝《大日如来心经》的那一座宝刹。
借着归还心法顺带上门讨教的名义,法海分出一缕神识投入宗门大阵之中。
感应到浩渺的神识透过阵法企图侵入,印刻着「大轮寺」三字的牌匾放出万道金光,罩向看似毫无防备的法海。
然而仅仅只是法海腕上佛珠闪过一缕黯淡的绛色,便轻松将玄光挡在了身前。
不多时,一名外貌儒雅的中年僧人出现在法海面前,嘴角始终挂着微笑,合手朝法海一礼道:
“方丈有请,还请这位前辈入寺门一叙。”
同样笑着回了一礼,法海却是丝毫没有入门一叙的意图。
“入门就不必了,贫僧今日所至,一者是为了送还昔日为蜈蚣精盗走的大轮寺心法,二者则是想与贵寺大能切磋一番佛法,好看看贫僧修为上还有甚么不足之处。”
所谓切磋,潜台词就是踢门无疑。
前来相迎的知客僧一下子听出了法海的言外之意,面上表情顿时都有些挂不太住。
等等,心法……他说心法在他手上?
刚要礼貌回绝,中年僧人突然卡壳住了。
大日如来心法外泄,作为方丈亲传弟子的他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这种事一个外来和尚又是如何知晓?
如此就算是为了弄清事情原委,也不能轻易放他离开。
“这……还恕小僧无法决断,需要回去问过方丈,前辈不如与小僧一道?”
僧人尤且不甘失败地尝试道。
“小长老客气了,贫僧闲得很,在门口等就是。”
依旧是一脸微笑,然后法海却是没有半点答应的意思。
开玩笑,一尊千年古刹,没摸清楚根底他才不会进去。
不说别的,就单单自家沩山寺,只要有一尊罗汉主持阵法,法海敢打包票,等闲来一尊金仙菩萨,都未必能拿寺内的僧人怎样。
这就是佛门圣地的底蕴!
向来慎重的法海禅师,才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涉险。
“还请前辈告知名姓,弟子好禀报方丈。”
法海不如入内,那名知客僧却也是耐他不得,只好好言将他稳住,回去在听师父定夺。
“沩山寺,佛子法海。”
法海双手合十,作拈花笑状,和善地回答道。
……
第132章 二师兄,你打不过他的
“久闻宝刹大……”
正要惯例客套上两句,中年僧人突然愣在原地。
等等,沩山寺?
我怎么不曾记得,佛门正宗里还有唤作这个名号的?
由不得他不疑惑,作为佛门圣地大轮寺的亲传弟子,他也算随师父见识过不少名门大派的风采,即便是隐世宗门也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只是其中,他却从未有听过沩山寺的名号。
难不成,是不知哪个旮沓角落里冒出来的小门小户?
那也不像,能有一尊法相大能坐镇,再不济也足够挤入二流宗门的行列。
况且此方世界寿数有定,为了在有限的寿命里谋求超脱飞升,很少有人会吃力不讨好地去钻研青春驻颜之法。
仅有的几种手段,也都要在成就金丹以后,方能施展。
法海面容清秀,并无那些老古董的暮气,粗看也止堪堪双十之数,即便使了驻颜的法子,能够如此年轻便筑成金丹,资质底蕴缺一不可。
纵然是在大轮寺,除去那位惊才艳艳的开宗祖师,也再没有过如此天人之资。
算了,这种事还是回头问过师尊,交由他老人家定夺为好。
脑海里闪过千般思绪,但表面上却依旧很好掩饰去诧异的神色,僧人的身影重新隐没在护山大阵的漫漫迷雾之中。
而见到对方返回山中,法海眼眸里也闪过一缕精光。
装作不经意地挥手,雷峰宝塔和紫金钵盂登时化作两道细微的流光,寄托在虚空之中。
在别人家地盘上,并且一看就知道是来砸场子的,多做些准备,总没有坏处的。
做下暗手,法海又恢复先前淡然超脱的神情,静静等候来人。
……
把一尊法相大能独自撂在门口等候,即便法海本身并不介意,大轮寺方丈也不会做下如此不智之举。
不多时,只听轰然一声悠长清远的钟磬,护山大阵上的迷雾应声散开,露出一行徐徐走来的身影。
为首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上袈裟闪烁着流离的宝光,显然不是凡品。
而先前那位迎接法海的知客僧,则是低眉敛目地乖乖站在老和尚的身后。
不用多说,身份自明。
待到跟前,只见老和尚双手合十,悠长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老衲普信,忝为大轮寺主持,见过法海禅师。”
普信?
不知为何,法海莫名想到普渡慈航法号中普渡二字。
“贫僧法海,见过普信师兄,今日上门却是叨扰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法海同样双手一合,做足了礼数。
“此话应由老衲来说才是,听闻劣徒所言,禅师此行,乃是为了送还鄙寺多年前遗失之物,于情于理,都该是我等僧众谢过禅师大恩。”
说罢,普信禅师抬手便要拜下。
“师兄何须多礼,不如等验明此物真伪再做定论。”
法海笑着取出早已备在袖中的一页鎏金帛书,交在怯生生站在他身旁的小沙弥手中,再经由他手递交给方丈。
帛书入手,带着些许鎏金凹凸不平的质感,反复摩挲着老禅师指腹,恍惚间恰似昔日普信还是个小沙弥时,初次翻阅的浅薄印象。
而站在普信和尚身旁,那几个几乎一般年迈的老僧,早已忍不住凑上前来,争先想要一辨真伪。
“莫要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轻咳两声,瞪了自家师兄弟一眼,普信禅师这才缓缓打开手中帛书。
入目赫然是一尊金身大佛的观想图,大佛通体呈赤金色,如一轮烘炉大日,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给人炙烤一般的炽热之感。
观想图底下,则是一行行梵文勾勒描摹的蝇头小楷,字里行间都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韵味,似涓涓细语,扫得灵台清明。
“不会错的,这分明便是祖师留下的那卷真迹!阿弥陀佛,弟子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得宝物重返寺中,当真是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普信身旁,一个须眉皆白,面色肃穆的老僧颤巍巍地说道。
他是普信的师弟,普慈禅师,如今戒律院的院首,负责监管寺内弟子有无违背清规戒律。
便是素来性子刚硬,不苟言笑的普慈都难得做出如此失态的神色,更不用说其他同辈的老和尚。
“祖师遗宝回归,情难自禁,一时入了妄念,让法海禅师见笑了。”
好半天,重新抑制住激动的情绪,普信禅师苦笑着自嘲道。
“师兄这是抛去浮念,返璞归真,未来可期。”
法海摇摇头,却是对老和尚的心性又看高了几分。
“法海禅师此番将鄙寺佛宝送回,乃是立寺以来未有之恩情,按理老衲不该再有非分之请,只是老衲心中始终有个困惑不得解开,还望禅师……”
似乎是觉得自己行为不十分妥帖,犹豫再三,普信禅师始终难以启齿。
“师兄可是想问,为何此卷心法会落在贫僧手中?”
法海却是一眼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老衲不是怀疑禅师,只是偷走此物之人,法力高强,生死相拼老衲也未必是他对手。”
原来是想问普渡慈航的事情,法海心中暗自笑了笑。
“师兄可是说那蜈蚣精,贫僧日前路过京城,无意间察觉到京中有妖孽为祸,乃是一只蜈蚣精扮作僧侣为乱朝政,企图借王朝气运修炼一项魔功。”
“贫僧虽然本领不如它高强,也是也不忍看那生灵涂炭,便点破他身份与他做过了一场,种种机缘巧合,才侥幸联手他人一齐将此獠斩下。”
“那卷大日如来心经,同样也是在蜈蚣精身上找寻到的,我见其中有大轮寺字样,便想是不是贵刹遗失之物。”
听完法海所言,老和尚顿时释然。
而一旁的普慈法师更是怒道:
“这厮逃遁下山,还行此等妄事败坏我寺名望,师兄你当日就该放我下山,好诛杀此獠,拿回……”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冷不防又被角落一个声音打断。
“二师兄,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从普度进寺起就没赢过他,掌门师兄这也是为你着想。”
角落里,一个看起来体胖心宽的和尚憨憨笑道。
普慈:“……”
……
第133章 突然警觉
陡然被人揭了老底,还是当着众多门人弟子,以及贵客的面。
作为戒律院的院首,平日里所作所为都是惩罚那些犯了清规戒律的弟子,向来脾气火爆的普慈禅师,即便已经参禅修佛了大半辈子,依旧是隐隐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普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熟悉的声音传入普圆和尚耳中,尤其看到自家师兄黑的不能再黑的老脸,更是让某位耿直的老禅师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至于吗,不就是说了回大实话,至于传音入密威胁咱吗?
果然即便已经一把年纪,二师兄的小心眼还是没变过!
心里默默嘀咕着,然而普圆禅师明面上果断作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老老实实把头埋回起先那个角落。
“你们两个,倒是在徒子徒孙面前,拿出些师叔师伯的样子。”
无奈瞪了眼正在耍宝的两个师弟,普信禅师重新转过身正色看向法海。
“说来也不怕禅师笑话,实不相瞒,那蜈蚣精确实出自我大轮寺门下,甚至还与我等师兄弟同为普字辈的修士,被师尊赐名普度。”
“这厮带艺入门时已然是一方赫赫有名的妖王,若是当初显露修为,无论如何师父他们也是不会任他入寺。”
“奈何谁知,其手中竟然有门匿息的神通,不仅能够遮去修为,便连妖气也可以藏住。”
“师尊一时不甚提防,被他趁着几位师叔外出参与法会的时机,不仅盗走了祖师当年留下的心法观想图,自己也被偷袭打成重伤,此后未过多久便圆寂了。”
说到痛处,一众普字辈的高僧皆是叹息不止。
“冒昧问一句,你们就没想过下山缉拿住那妖孽吗?”
法海却是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由质疑道。
“阁下不知,那厮知道师伯们的行踪,于是纠集了一众妖王在半路埋伏。”
“此外,他还装作寺门遭难,孤身一人重伤逃脱,纵使几位师伯修为通天,对他却是毫无防备,猝然被从背后偷袭……最后只有小师叔拼死捡回一条性命。”
“其后众妖围山,若不是有护山大阵勉强御敌,说不定今日就没了大轮寺的传承。”
“遭此一难,大轮寺法相修士十去五六,况且那厮自从转修佛法以后,修为日渐高深,若要将他缉拿归寺,除非我等师兄弟三人一齐出手,否则绝无可能。”
“奈何传承为重,但凡我等同出山门,重伤濒危的小师叔根本无力主持护山大阵,大轮寺镇压一方,周围到处是妖魔鬼魅,却是不得片刻放下防备。”
“倘若不是小长老今日送回祖师遗宝,我等还不知何时才能重见此物。”
鼎盛时期十数法相的大轮寺,便是在佛门圣地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结果遭受此劫,险些跌落下一流宗门的行列。
却是让人不得不感慨。
“阿弥陀佛,举手之劳,几位师兄谬赞。”
法海念一声佛号,颇有些勉为其难。
未曾想过大轮寺还有过如此凄惨的命运,如今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提上门踢馆……不对,是切磋一事。
“对了,法海禅师送还佛宝,乃是我大轮寺的恩人,若有所求,但凡鄙寺能够满足,无一不许。”
擦拭眼角老泪,好一番感慨过后,普信禅师将记载了大日如来心法的帛书妥帖收好,藏入袖中,正色对法海许诺道。
“这个……”
法海突然一阵意动。
要是这个时候,他提出以后儒道发展,让大轮寺僧众莫要为难,念着他这份香火之情,指不准对方就答应了不是?
想到做到,法海略一思索就委婉把话说了出来。
“这等小事,即便法海禅师不说,我等也不会去过多干预。”
出乎意料,普信和尚甚至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见法海愣愣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这才颇有些好笑地耐性子解释道。
“如今大轮寺不比以往,前辈凋零,能够将弟子培育成中坚力量,已经是老衲唯一的心愿,世俗间的事却是不想多管。”
“况且我等修佛本就是为了抵达彼岸,寻求无上智慧,若有后来者能走在我们这帮老骨头前面,我等只会欣喜,又何来阻拦一说。”
摇摇头,普信禅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至于说宗门传承,可能禅师不信,本寺弟子大多都是失去双亲的遗孤,又或者父母都是虔诚信众,才会接纳。”
“莫非禅师觉得,便是那儒道盛世,也能断绝一切丧伦之事吗?”
没有想过对方竟是如此豁达,反倒显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法海失笑一声,抬手作揖道:
“却是我把几位师兄想的太坏,本以为要做过一场,如今看来却是不必。”
说罢,法海招手便收回紫金钵盂,也不顾一众人意味莫名的眼神。
“禅师如此坦诚,我等也不能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见法海主动从虚空收回寄托的佛宝,普信和尚一愣,接着居然同样笑着撤去了护山大阵,显现出大轮寺本来的面貌。
“届时儒道若是果真能如禅师所言那般,老衲又何惜舍去这张老脸,替后来者美言。此时不算,禅师可还有什么欲求?”
抬手做出迎客的姿势,老禅师竟是亲自引身带着法海向大雄宝殿走去。
“这个……”
法海不禁伸手拨了拨手中数珠,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见法海陷入冥思,还是跟在后面的普圆和尚一拍脑门。
“方丈师兄,不是后山祖师昔日坐化的地方,留下一式未曾传下的掌法嘛,不如我带法海师弟去看看,说不得能有所领悟。”
后山,放在任何一个宗门,显然都不是旁人可以踏足的地方,尤其还是祖师坐化之所。
法海刚想客气推辞,未料普信禅师想了想,居然同意了这个荒谬的提议。
这回轮到法海惊疑不定了。
这么热情招待我,不会是他们想把自己赚去后山,再施展手段困住了?
表面不动声色,但是暗中法海却一下子警觉起来。
……
第134章 如来神掌
作为沩山寺从心流一脉的开山鼻祖,法海从来不惮以最坏恶意来揣测人心。
慢悠悠缀在普圆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藏于袖中的左手早已扣住紫金钵盂。
但凡有半点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便要朝普圆罩去,留作人质。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敲闷棍的边缘疯狂徘徊,普圆一边走在通往后山的林荫小道上,一边还不忘兴致勃勃同法海闲聊。
“法海长老可能不知,昔日祖师坐化之际,有感天地造化,若有所悟,竟是舍去一身至阳至刚的佛法,返璞归真推衍出一式平平无奇的掌印。”
“说来也是奇怪,那一式掌法初看普普通通,若非力道渗入岩壁当中,甚至还不如凡俗之中略通武艺的武夫。”
“倘若不是之后发生了一件怪事,或许师长前辈还会单纯以为,此事单单不过祖师圆寂前率性而为。”
普圆卖了个关子,转过头看向法海。
“阿弥陀佛,莫非……此掌还有什么玄妙不成?”
故意装出一副疑惑的神情,法海暗中却是半点没有放松警惕。
见到自己的故事果然引起了对方兴致,普圆宛若三岁孩童般满是得意的笑容,拈着三寸长须娓娓道来。
“那是祖师圆寂后又百余年,门内有一长老坐禅时不慎为天魔扰了心智,欲要在寺中大开杀戒,几位师祖出手阻拦,几人误打误撞未料入了后山祖师圆寂的洞府。”
“说来也怪,其余师祖进入其中无半点异样,唯有那位入了波旬的长老顷刻被镇压住神识修为,动弹不得。”
“后来师祖他们才发现,那道掌印,但凡心怀善念之人遇上,不过止岩壁上一处修饰而已,无甚大碍。”
“可凡是心术不正亦或怀有恶念之人,遇之则如见烘炉大日覆压,任何邪念淫思,顷刻间便会灰灰了去。”
“巧了,正是此处。”
话音刚落,法海便看见一处洞天的入口出现在自己跟前。
一旁普圆和尚慈眉善目的脸上笑意盎然,似乎见不到什么坏心思显露。
盛情难却,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同处此方世界的哪吒,给了法海壮着胆子莽的勇气。
稍稍一番推辞,小和尚悠悠然紧随其后入了其中。
洞府不大,一蒲团,一坐床,仅此而已。
作为一位法相巅峰高僧大德的圆寂之处,无论如何,都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太过寒酸。
蒲团似乎似乎时常有人坐上,上面并无多少灰尘。
附近靠着岩壁的坐床上,一尊金身黯淡的佛修坐卧其上,作拈花笑状,栩栩然恍如生者。
而他正对的方向,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一道简简单单仿佛粗糙皴刻的掌印,纹理可见。
不知怎的,如同冥冥之中自有一种意境,只是踏入洞府便让法海觉得灵台清明,疲倦怠意尽数消去。
果真有些门道!
“阿弥陀佛。”
道了一声佛号,法海朝大轮寺祖师金身诚恳作揖道。
同时一没什么机关触发,二没突然跳出几十个光头壮汉,也总算松了口气,反应过来这波是自己老千层饼了。
而见到法海并无什么异样,普圆也是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面上笑容不由真诚了许多。
方才他说请法海入后山一叙,固然有送出一份谢礼的念头,其实也还存了借助祖师手印,验明对方是否包藏了祸心的想法。
毕竟如今的大轮寺不同往日,自普度叛出山门后元气大伤,好不容易修回一点元气,却是再经不得第二次的损失。
虽然法海是将佛宝送还之人,可谁知他又是否藏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法海提防着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是同样对法海抱有戒心。
两个各自怀了心思的坏胚,相互对视一眼,端是笑得那叫一个宾主尽欢。
“果真此处如普圆师兄所言,颇有些不凡之处,贫僧甫一进门便觉得灵台清明,心如明镜,迷惘之意尽数散去。”
“敢问师兄,前辈此掌可有甚么名号?”
默默观察一阵,甚至连岩壁上掌印的纹路都仿佛历历在目。
仅凭一双肉掌,便能做到这一步,光是这份对力道的掌控度,法海自叹远不如也。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能够做到开宗立派的,即便是在一方被限制了上限的小世界,他山之石也有可取之处。
见到法海如此推崇祖师佛法修为,普圆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祖师临终前曾给此掌起过一个名字,唤作如来神掌。”
“如来……噗咳咳,好一个如来神掌,言简意赅,犹然尽显我佛悲悯教化之意,前辈果然大才……大才,贫僧自愧不如。”
险些被口水呛到,法海面色古怪,强忍住笑意。
先前他就想吐槽,佛门圣地传承心法叫大日如来心经,临终创一掌法叫作如来神掌,这位大轮寺开山祖师果然作风简单粗暴,直指旨意。
法海话音刚落,便听到普圆一声长叹。
“祖师胸襟无人可比……唉,可惜如此天纵之资,受此方世界所限,不得超脱飞升。”
“不瞒禅师,贫僧有时也会有所疑惑,古往今来惊才艳艳者无数,可自庄圣以后却再无听过飞升者传闻,此方世界……当真可还有超脱之道?”
修了大半辈子佛法的老和尚目光中皆是迷惘。
当然有,而且不出所料下一位证道飞升之人还与他相熟。
法海暗叹一声,却是不好明说。
如今天道在儒不在佛道,宁采臣的儒道顺应天理当兴,秉承人道气运的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天命之子,这个时代最有可能证道之人。
方向选错了,路走的再远也是徒劳。
“咳咳,是老衲失态了,禅师若是愿意,大可于此静心参悟祖师掌印,有甚么需求说与老僧便可。”
感慨一句,老和尚收拾收拾恢复原态,默默侍立在一旁。
此处是祖师坐化之所,能够允许外人踏入已经是极限,若是留对方一人在这里,万一毁损了祖师金身,却是大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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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抱头鼠窜
有普圆和尚作伴,法海自然也少去了一份顾虑。
在得到对方的许可后,缓缓伸出右手契合岩壁上浅浅的掌印。
意识骤然一阵恍惚,隐约之中仿佛有一只擎天巨掌铺天盖地向自己拍来,巨大的风压猝然间震得他头脑一片空白。
待到回过神来,还是那处简陋的洞府,普圆和尚方才堪堪拍去蒲团上的灰尘,将就坐下。
“这一掌……”
倒是与他昔日在大雷音寺中,借助菩提子中残余佛力施展的摩诃一指,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阿弥陀大帝那一指,诠释着大帝镇压一个世代的霸道无敌;而相较之下,大轮寺祖师这一掌就要逊色许多,仅仅只是一尊法相圆满临终前对一生修行的体悟。
道虽不同,却也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隐隐有所触动,法海再一次将心神投入其中。
而另一边,察觉到法海如此快陷入顿悟,普圆和尚登时一双老眼瞪得滚圆,面上一副如同见了鬼似的神情。
祖师留下的这式掌印,作为大轮寺嫡传法相,他自然也是钻研过的。
这门掌法脱胎自祖师如烘炉大日般至阳至刚的功法,却偏偏阳极生阴,调和初平,蕴入了那么一缕水泽万物的平正博大。
真正做到了使大日如来心经有望更进一步的可能。
想当初,便是他们之中天赋最高的普信师兄,也花了足足七日时光,方才领悟得其中的一丝玄妙。
如今法海不过神识感应片刻,倘若果真有所触动,这份资质简直强的可怕。
这个世界上,不会真有这样的妖孽存在吧?!
……
白驹过隙,法海依稀记得来时还是烈阳高悬,等再从寺门内走出,外面已经是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诸位不必再送了。”
停下脚步,回身朝众人作了个佛揖,法海清朗的话语声响起。
“此番入宝刹一叙,受益匪浅,贫僧在此谢过诸位师兄。”
本来当初独自一人上山,法海就已经做好打过一场的准备,谁料大轮寺僧众竟是如此好说话,却是让他预料不及。
如此不仅通过钻研掌印,对摩诃一指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其后登临藏经阁,翻阅大轮寺代代先辈留下的墨迹,感触此方世界佛门另辟蹊径的修行方式,也是让他着实受益匪浅。
“法海禅师无须多礼,你是我大轮寺的恩人,这些都是应该的,况且相较之禅师赠予鄙寺的那卷经文,该是我们占了便宜才对。”
奉行等价交换的原则,得了人家这么多好处,法海临行前稍加思索,也留下了一卷自己过去钻研学习的经文。
并非多么高深,乃至直指大道的功法,而是沩山寺一尊阿罗汉突破后,将自己修行突破的感触一一记录。
道虽不同,但对于苦寻前路的普信禅师一众人,却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付出这样的代价,法海倒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考究。
尽管先前得到大轮寺僧众的许诺,未来会在必要时刻扶持儒道的发展。
但对于生性谨慎的法海而言,将希望全部寄托于他人的承诺,终究是一项愚蠢的决定。
将先辈的修行感触交予大轮寺众人,一者是为了感谢对方开放藏经阁的举动,二来——也是为了牵制住他们。
一条隐隐约约指明方向的前途,对于一直以来渴望超脱的大轮寺一众法相,不难想象其重要性。
兼之此方世界的修士有寿命的限制,倘若明明已经知道了超脱秘辛,却因为大限将至而使自己无法一窥究竟,就好比手里空有宝山却不知如何去使用。
法海有理由相信,接下来的时日里,大轮寺众僧绝对会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钻研那卷经文之上,相对的,自然也就为宁采臣将来扫清了一处障碍。
“相逢便是缘,诸位师兄待贫僧甚为慷慨,法海却是不好敝帚自珍。”
当然明面上,法海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能够教出法海禅师这样的高徒,沩山寺不愧是我佛宗一大避世圣地啊!”
对小和尚的雍容气度很是一番感慨,再见到那一卷隐约旨意超脱的经文,普信再也没有怀疑对方的跟脚。
能够拥有超脱层次的先辈,而且更有可能还不止一位,无疑沩山寺这一处传承来头大的惊人。
普信禅师由衷庆幸一开始自己的谨慎决断。
果然,力排众议选择交好对方,还真是个再不过的明智之举。
“沩山寺素来自成一体,多少年才会有一代门人入世行走,贫僧此番还有师门任务在身,却不能多做停留。”
“阿弥陀佛,诸位师兄,有缘日后相见。”
道了一声佛号,法海同大轮寺众僧行过一礼,重新转过身掐了个指诀。
登时,雷峰宝塔从虚空中遁出,化作一道虹光升起,携着法海向天边飞去。
“大轮寺僧众恭送法海禅师。”
齐齐一片高喝,普信一行人双手合十,闭目颔首,静默不语。
良久,直到法海身形消失在天际,方才有人睁开眼。
却听普圆微微一声意味不明的憨笑:
“好个慎重的小禅师!”
……
另一边,得知法海已经顺利说服了大轮寺不掺和凡俗之事。
哪吒与吕布这边,却都或多或少遇上了一些麻烦。
想想也知道,两人一个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魔头,一个是拳头即为真理的战斗狂人。
即便是有着老奸巨猾的岳不群作陪衬,可岳掌门到底修为低下,人微言轻,对方根本不在意他的说词。
一番说教下来,本就脑子里肌肉多过智商的奉先阁下更是不耐烦到了极点,提起随身带着的方天画戟,直接划场子打了起来。
灵觉寺上空,血气火光交替,经久不消。
一对一较量,就算吕布吃了修为上的亏,可本来就是无数次杀戮活下来的至强者,兼顾一身沙场血气无坚不摧。
很快,轮番败下阵来的灵觉寺众僧,恼羞之下结起护山大阵,就要将其拿下。
在一旁掠阵的哪吒早就按捺不住玩性,见吕布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当即破除封印,化身六阶,三两枪便搅了那阵法,打的众僧抱头鼠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