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大唐》 第一章 恶俗的穿越 下了车,步行十分钟左右,眼前出现高悬“少林寺”三个金字匾额的红漆寺门。此时正是旅游高峰,门里门外的香客,旅者,络绎不绝。还有不少白皮肤蓝眼睛的老外,“咔嚓咔嚓”的在门口拍照留念。 随着人流进入正堂,看到寂寥小和尚正打扫佛堂。 “喂!寂寥!师傅呢!”宇文婵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朝这个还不满16岁的小和尚打了个招呼。 “师姐呀,师傅在后堂等你呢!”寂寥不好意思的低下光头,不大的声音在嘈杂的佛堂里几乎听不清楚。他手里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也不知道是在扫地还是在干啥…… “哎!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师傅让你打扫佛堂就是想让你多见见人,开朗点。”宇文婵摇头晃脑的嫌寂寥不争气。记得这寂寥刚入他师傅门下时,连话都不敢说。 听她这话,寂寥的小圆脑袋垂的更低了。小脸红扑扑的,开始闷头使劲挥扫帚,紧张的差点撞在庙柱上。 “你啊!算了,我去找师傅。”宇文婵摇头闷笑,把装的鼓鼓囊囊的大包包往肩上一撩,快步走向内堂。看着她没了影子,寂寥抬起红扑扑的小脸,眼中满是痴痴的不舍。 看来,我修行的还不够啊!寂寥在心中暗暗自省。 “师傅!寂寥说您在等我啊!”人还没到,黄鹂般的清脆声音就传到了正在盘坐于蒲团上的法远和尚耳中。 “阿弥陀佛——!蝉儿还是这般不稳重!都这么大姑娘了!”法远老和尚虽在斥责,但面上却笑意盈盈。 “嘎吱”一声,宇文婵推门跨入屋内。她将手里的大包包随手扔在凳子上,大大咧咧的坐在八仙桌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下肚。 “哇!这死热的天儿”宇文婵呼扇着手,脸晒得红红的,“师傅,找我什么事啊?” 法远和尚闻言,伸手在枕边拿出一个青花瓷碟,说道:“此物乃为师偶然所得,今天是你十八岁生辰之日,送与你吧”宇文婵听后只看了一眼,便目不转睛的被定在那里。 只见那比平时吃饭的盘子还要大上一圈的青花瓷碟上,描画着群山青松,松下隐着一美人,仿佛欲乘风而去般。心中猛得一跳,伸手接了过来。 “师傅,这是哪里来的?”宇文婵左右翻转着手中的碟子,手感冰凉,很是舒服。随即将它贴在脸上,顿觉暑热尽消,精神立马清爽起来。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法远和尚神秘的笑笑,“先去安置好东西吧,你的师兄们都盼着见你”“切!哪里是盼我啊!是盼着我带好吃的给他们吧!”宇文婵皱皱可爱的小鼻子,一脸不满的撅起嘴。“呵呵”法远和尚轻笑一声,闭目不再说话。宇文婵见师傅已入定了,便将碟子放到包包里,轻轻掩好屋门,退了出去。 **************************** 还是那间客房,每年暑假来这间屋子都会收拾干净等她来住。想起那些个总是欺负她,又总是护着她的师兄们,宇文婵慢慢的勾起了嘴角。从大包包里拿出一大包零食,转身走了出去。 正厅的后堂左侧是演武厅,平时他们都是在那里练功的。地上被武僧们踏的一个坑一个坑的,标示着他们留下的汗水和痕迹。 “哇哈哈!我来啦!圆通师兄!圆齐师兄!圆生师兄!圆林师兄!” 几个正打得热闹的和尚被宇文婵这么一喊,全都停住了动作。转头一看是她,顿时联手扑了上来。嘴里还哇啦哇啦怪叫着。 要搁往日,宇文婵定会与他们过上几招。可现在手里拿着一大包零食,所以……宇文婵当机立断的举起手中的零食往身前一档。 “哇!还是小师妹最好了!来来来!分东西喽!”随着一声吆喝,手中一轻,东西已经被圆通抢过去了。“喂!二师兄太不厚道了!手这么快!”圆林一边喊一边追过去争夺起来。 正当宇文婵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她的几个活宝师兄打打闹闹的分零食的时候,大师兄圆齐光着膀子一边抹着汗一边走过来说:“小婵,师傅找你干吗?” “哦,没什么,师傅送我个青瓷碟子,怪好看的。”宇文婵靠在围栏上,耸耸肩,不以为意的说。 “这次来住几天?”圆齐拿了条毛巾搭在肩膀上,陪着宇文婵看热闹。 “不知道,我想多住几天,看我爸妈什么时候打电话吧。”说着,手里拿出一包绿箭递过去,“那,给你的” “呵呵,谢拉!”圆齐说完,接过去反手就是一掌,攻向宇文婵脑门。宇文婵往后一仰,抬腿一个弹踢。圆齐刚刚躲开,那边二指已袭近他的上星穴。圆齐猛然偏头,往后一跨,后背抵在门柱上。 “死丫头!不用这么狠吧!上来就点我晕穴” “哼!”宇文婵冲圆齐摆了个鬼脸,“还没点你死穴呢!不错啦!人家送你东西,你还欺负人!” 看这两人过招,其他几个师兄弟也不打闹了,开始蹲在那,一边吃零食一边兴致勃勃的看他们俩即兴表演。 “没办法,太长时间不见你,手痒。”圆齐坏坏的一笑,拨开一条绿箭扔进嘴里,“没想到半年没见,小婵又进步了不少。”“那是,我宇文婵是谁啊,天才!”宇文婵牛气哄哄的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然后是师兄们一片宠溺的笑声回荡在演武厅内。 晚上,大师兄圆齐带着一群小的去门口不远的一家饭店大吃了一顿,还喝了好些啤酒,把宇文婵灌得找不着北。宿醉是很痛苦的!半夜,宇文婵被憋醒,头昏脑胀的爬起来上厕所。回到屋里,发现自己的包包里有光芒发出。宇文婵昏沉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有点怕怕的慢慢靠近包包。颤巍巍的朝里面一看,原来是师傅送给她的那个青花瓷碟在发光。 “咦?什么宝贝,还是夜光的?”宇文婵嘟囔着拿出那支青花瓷碟,只见整个碟子都泛着一层柔和的青光,画中的人似乎动了起来…… ********************************* “噗通!哗——!” “哇!咳咳咳咳……”由于太过突然,宇文婵被呛了好几口水。水顺着鼻管跑进去,把她酸的直掉眼泪。“怎,怎么回事!这……这是哪啊……”漂浮在水里,愣愣的看着周围陌生的杨树林。“我怎么会掉河里?刚不是在少林寺的屋子里看碟子么?”宇文婵莫名其妙的抓抓头。“算了,还是先上去吧。”接着,熟练的自由泳式,宇文婵游到了岸边,爬上岸后茫然四顾……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远处,零星的农舍,燃着袅袅炊烟。连绵不绝的绿油油的农田,偶尔有鸟儿驻留一阵。田里,带着斗笠的农人穿着……古代的衣服?宇文婵有点傻眼,四处瞅瞅找找望望……没有摄像机,没有导演,没有剧务,什么也没有。河边的林荫道上,连个路人都不见一个。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宇文婵嘴里喃喃,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怪事年年有,今天轮到我。怪不得自己坐在车里的时候会有“一去不复还”的感觉呢……还有师傅送自己青花瓷碟的时候那诡异的笑容。肯定是那碟子搞的鬼,记得刚拿着它还发光来着!呜呜呜呜……等我回去了,找你个死和尚算账!如果回的去的话。 第二章 武元衡 宇文婵就这样站在河水旁边,胡思乱想的发呆。晃眼间日头西斜,林荫道西边奔来一匹快马。由于她正魂游太虚,没注意躲闪,被马尾扫了一下。随后只听‘噗通!哗!’她再次掉进水里。 “噗!咳咳咳……”突如其来的状况终于让宇文婵清醒过来。好不容易在水里稳住身形,看着逐渐远去的骑马人,宇文婵那个气呀!猛提一口气,张开大嘴喊起来:“你个混账王八蛋!撞了人就跑!小心掉坑里摔死你!呼呼呼……”原来骂人也是很累的哦,宇文婵气喘吁吁的想。 那骑马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叫骂,猛得一拉缰绳。奔跑中的马儿一声长嘶,两条前腿高高抬起,踱步停了下来。马上那人扭回身看了看,随即调转马头奔了回来。宇文婵清楚的看到那人背后背着一柄长剑,是个练家子!于是,宇文婵慌忙转身‘扑通扑通’的拼命向河对岸游去,心里默念,不要追上我!不要过来! 骑马人来到宇文婵落水的地方,纵身一跃,前窜一丈。右脚尖轻点水面借力又是一跃,人已在对岸站定。然后等着宇文婵‘投怀送抱’。 好不容易游到了岸边,还没等宇文婵回头观察敌情,只见眼前出现一只白白的修长的大手。她打了一个冷战,完了!还是被追上了,这是个高手! 认命的抬起头,看到一张美的令人窒息的脸。陶瓷般光滑且散发着蜜色光晕的雪白肌肤,黝黑的眸子像黑宝石般闪着璀璨的精光。剑眉不粗不细,整整齐齐的斜插入鬓,性感的薄唇似有笑意。长长的黑发由一条缎带束着,随意的披在脑后。一身蓝衣,细腰扎背,宽大的袍袖都快拖在地上了。由于是背着阳光的,那人面上仿佛蒙了一层轻雾似的,蒙蒙的。 看着宇文婵痴迷的目光,那人的笑意更大了。握住宇文婵的双臂,一个用力,整个人被提出水面放于地上。宇文婵才刚刚站定,那人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得抽回手背过身去。接着,他脱掉身外罩着的长衫递过来,嘴里说:“刚才是武某鲁莽,害姑娘落水。姑娘这副摸样,莫不是遇到……贼人,才落得如此田地?”听到对方文绉绉的用词,宇文婵一愣。姑娘?这称呼是…… 怔怔的接过衣服胡乱套上,围着那人转了两圈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看了个仔细。只见那人俨然一副侠客装扮,倒挺大方,见她如此便抱起膀子任她看,面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哪年哪月?这里又是哪里?”宇文婵在这人眼前站定,叉着腰做茶壶状。 “现在是建中四年,这里乃陈州地界。姑娘,你不是大唐人士吧?在下还未曾见过你这样大胆的打扮。”那人神情淡定,面带微笑,声音温和清脆。很有职业解说员的气质…… “……对,我是从大唐之外很——远的地方来的!路上遇到强盗。他们抢光我的东西,把我扔进河里,幸好我水性好。”宇文婵脑子反应极快,立刻想出一番说辞。说谎不用打草稿。并且声情并貌,好不凄惨,就差抽抽搭搭了。 “可姑娘的打扮……很是怪异,会引人侧目……”帅哥有点脸红耶!宇文婵盯着那人俊美的脸,就差流口水了。 没办法啊,自己是在起夜的时候被搞来的,只穿着短裤背心。看宇文婵无计可施的耸耸肩,那人叹息一声摇摇头,“姑娘先将就着穿武某的外衫吧,到了前方镇上,在下为姑娘买身衣裳。”这人还不赖嘛!看来自己这一骂还给自己骂来个饭票,嘿嘿。宇文婵一边在心里窃笑,一边说:“那谢谢你啦!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复姓宇文,宇文婵,字子都。你那?”嘿嘿,盗用下古代帅哥的名字。 “在下武元衡,字伯苍。如子都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与武某共乘一骑,这样赶路快些。”说完,揽起宇文婵的细腰,一个纵身飞回对岸。 “什么?!你就是武元衡?!”宇文婵倏然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他。天啦!他就是武元衡!她最喜欢的帅哥宰相耶! 看到宇文婵这么大的反应,武元衡一脸奇怪的低下头,问道:“子都姑娘认识在下?” “恩……啊……小女子素仰伯苍先生的文采,嘿嘿”宇文婵抓抓头,干笑一声。啧……自己反应太过了,没法解释,自己可是连他怎么死的都知道。 听到宇文婵拍马屁似的回答,武元衡只是笑笑。伸出一只手将她揽住,坐在自己身前。 “啊,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宇文婵一反刚才泼辣大小姐的摸样,低着头小声的说着。能这样靠在一个美男子怀里,而且还是心里一直都崇拜的美男宰相,宇文婵有点脸红,再加上心跳不稳。 武元衡轻笑一声,说:“无妨”接着两腿夹了下马肚,嘴里喝道:“驾!”马儿得到主人的命令,撒开蹄子猛跑。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吓得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腰,武元衡的嘴角缓缓勾起…… 将脸埋在衣服里,宇文婵默默的流着泪。脑中都是爸妈的音容笑貌。然后,师傅的和蔼笑容,师兄们的笑闹。老师,同学,包括家门口那只流浪的小狗……这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个陌生的空间呢?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呢! 宇文婵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渐渐的,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看到怀里的人哭得这么悲惨,武元衡只好停了下来。感受到她身体的颤动,他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背,想多给她一些安慰。心想,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已经哭累的睡着,武元衡才催马向不远处的小镇奔去。不想惊醒宇文婵,尽量放缓动作。 这个小镇真的是很小,前后只有三条街。武元衡将马绳栓在客栈门口,抱着熟睡中的宇文婵走了进去。“店家,开两间上房。”随手,丢出一锭碎银。店老板很没精神的瞅了他一眼,招呼小二带他们上楼。轻轻将宇文婵放在床上,坐在床边默默端详了一会,随即转身出去。武元衡前脚出门,宇文婵后脚就睁开了眼。她愣愣的看着古老的屋顶,大脑进行着最后的清理活动。 该发泄的都发泄了,还是在自己最崇拜的美男子丞相怀里。那么,自己也该面对现实了。想想自己一个异世来的黄毛小丫头怎么活下去吧。幸好自己历史学的还不错,应该可以让自己长命点。 现在是德宗建中四年,也就是公元783年。史书上著名的晚唐藩镇之患的顶峰时期。这个地方是陈州境内,也就是在河南范围内。这么说李希烈明年就要称帝了,自己现在正在战乱交界地上。不过,现在是七月,李希烈要到十月才会打过来。现在只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没事了。但是为什么武元衡会在这里呢?他今年应该在华原县做县令才对。看他的装扮,一身侠客装,不会是已经辞官了吧。那么他应该是路过陈州,会不会是想去淮西刺探情况,想借此立个奇功什么的? 忽然,宇文婵脑中灵光一闪。对呀!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好像现在就在附近,这时候应该才15岁左右吧。反正没事做,去饱饱眼福,看看这位名人长什么样!等等,记得韩愈中进是在20岁的时候,那么这之前他都跑不了。自己现在首要任务是先想办法是保命和生存才对,先远离战区才是最主要的。哎!穿越就穿越呗,也不说穿到好时候,偏偏穿到这个乱世。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第三章 大唐第一餐 正在宇文婵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独自哀怜的时候,武元衡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套青色文士长衫,说道:“子都姑娘,现在世道不平,你还是做男装打扮比较好在外行走……”正说着,看到宇文婵支起身看着他,却是一愣。 只见宇文婵铜色长发半遮面,柳眉轻蹙,秀美的面容满含愁苦,樱唇微启,一副楚楚之姿。武元衡顿觉心跳猛得加快几拍,有些面热…… 看到武元衡愣愣的盯着自己瞧,两颊微红,宇文婵笑了起来,犹如三月桃花。 “伯苍兄,难为你为我想的如此周到。不过我实在是……”宇文婵看看他手中的衣服,耸耸肩道:“实在是不知道这衣服该怎么穿……” 听到宇文婵这么说,武元衡惊奇了一下。莫非她真的不是大唐女子?竟然不会穿大堂的衣裳?又或许她是哪家的闺秀,没有自己穿过…… 他踌躇了一下,而后走过来坐在床边开始细细为她讲解这衣服如何穿法。宇文婵一边点头,一边用闪亮的美目盯着他笑,弄得武元衡大窘,慌忙讲完丢下衣服夺门而出。 “呵呵,脸皮真薄。”戏弄了武元衡,宇文婵心情大好。哼着歌开始换衣服。“怎么这袖子这么大呀,好麻烦!”穿戴整齐,甩甩宽大的袍袖,宇文婵不满的撇撇嘴。这时,门忽然打开,小二端着一托盘酒菜走了进来。“客官,您要的酒菜。店小,菜式不多,二位凑合着吃点。现在世道不太平啊!”小二絮絮叨叨的摆好酒筷,退了出去。随后,武元衡走了进来:“姑娘想必饿了,我两一起吃点吧。”说完一撩后襟坐下,微笑的看着穿戴整齐的宇文婵。 看着一桌子平凡的小菜,宇文婵吞了口口水,确实饿了。 “伯苍兄想的果然周到,多谢了!”宇文婵说完迅速坐下吃将起来。看着宇文婵毫不优雅的吃相,武元衡又是摇头又是闷笑。 风卷残云的吃了个饱,宇文婵为武元衡斟了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说道:“伯苍真是人中豪侠,素不相识也肯为子都拔刀相助,小妹敬你一杯!”说完仰首而尽。吧嗒吧嗒嘴,不好喝。 真是爽快的女子啊!武元衡心中叹道,随即也一饮而尽。“子都姑娘客气了,是武某不对在先,害姑娘落水,自然略尽微薄之力。”“伯苍不用这么生分,叫我子都就好。”宇文婵微微一笑。“不知伯苍为何会出现在许州?据我所知,你不是应该在云阳县任县令么?” 听宇文婵这么问,武元衡无奈的长叹一声,说道:“世道大乱,无可作为,我已辞官了”随即,武元衡忽然觉得不对,她怎么知道我的状况?想到这里,武元衡用一种疑惑带着探究的眼光看着宇文婵,目光闪烁不停。 宇文婵没有注意武元衡的神色,自顾自思虑起来。记得武元衡好像辞官之后,悠闲了很久一段时间,看来自己遇到他的正是时候…… “那伯苍欲意何为?”宇文婵转头看着他。武元衡立即收起思绪,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那小妹就猜一下”宇文婵又为武元衡满上一杯,说道:“现今藩镇占地称王,天下大乱。伯苍是否想趁此机会查探消息,看是否有机会可一展抱负?”一句话,让武元衡一震,眼光立刻犀利起来,脸上出现戒备的神色。 “伯苍不必如此敏感”宇文婵轻轻一笑,仰首一杯酒进肚。“想以伯苍的文采武略,没有抱负倒是怪了,小妹也是猜猜罢了。”说着,又为自己满上一杯。 武元衡渐渐放缓脸色,仰头也干了一杯,抿唇默不作声的盯着她。 “其实,伯苍根本不用如此心切,藩镇之乱不是一朝一夕可平的……”说着,又是一杯。 “子都怎知?”武元衡也跟着喝了一杯,望着宇文婵的目光越发深邃了。 “天机……不可泄露也。”宇文婵媚然一笑,犹如盛开的牡丹般光彩四溢,那只独特的蓝瞳更加湛蓝水润。 随着二人不断的推杯换盏。一来一去间,武元衡也将刚才的疑惑给压了下来。不过倒是成功的引起了他跟着宇文婵探个究竟的心思。喝着喝着,宇文婵渐渐双眼迷蒙起来,说话也越来越不着边际。而武元衡却越发清醒的望着她,心中翻江倒海。 此女不凡!虽然举止大胆不拘,但谈吐颇有见地。她似乎对当今天下大局特别了解,了解到让人惊讶的地步。正好自己现下无事,且跟着她,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吧。 此时的宇文婵已经初现醉态,自然不会去管武元衡在打什么如意算盘。身形不稳的举着手中的酒杯,转首望向窗外的夜色。情不自禁的脱口唱出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抵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说完,转首对着武元衡悠然一笑。 “好!”“啪”的一声,武元衡拍桌而起,双目爆出灼热的精光。 “想不到子都也有如此的才情!不知伯苍是否有幸能与子都结为异姓兄妹?”看着武元衡无比俊帅的面容,潇洒的身姿,宇文婵一声轻笑,道:“怎么你们古人动不动就结拜啊。还异性兄妹,拜天地差不多哈哈哈……”然后仰头干完杯中酒。 宇文婵的一番话,把毫无心理准备的武元衡臊的满面通红。怒道:“子都!你醉了!不要说疯话!”边说着,边一把抢下宇文婵手中的酒壶。 “干嘛抢我的酒!人家喝的正在兴头上呢!”嘴里说着,宇文婵却并不起身上来抢酒,让武元衡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呃!今朝有酒今朝醉,不问今夕是何年!呵呵!我真是霉星当道,居然会莫名其妙的跑来这个时代。我大学还有一年才毕业呢,还没跟妈妈爸爸说一声呢,生日也还没庆祝呢……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就不要师傅送的那个破碟子呜呜呜……”只见她声音越来越小,又哭又恼的,最后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武元衡缓缓坐下,看着宇文婵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心中波涛汹涌。似乎哪根弦被拨动了似的,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冒了出来。自己头一次这么主动的邀请,竟然被这样奇怪的拒绝了,还无法对她生气(对一个醉鬼生气有用么?)看着她铜色的柔亮秀发,想起她一蓝一黑的双瞳,脑中倏然想起南泉道坚禅师传出法音。会不会她就是道坚禅师所说的“奇人”?!想到这里,武元衡变得激动起来。说不得要想办法带她去拜会一下道坚禅师,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第四章 夜店出逃 武元衡坐在床边,凝视着床上酣睡的宇文婵。抬手轻轻拨开盖在她额上的一缕发丝,顺着嫩白的肌肤抚至樱唇。只听‘嘤’的一声呻吟,宇文婵转了下头。武元衡顿觉心中一颤,鬼使神差的慢慢俯下身,就在两唇快要相碰时,却听一声喃呢:“妈妈……”紧闭的美目流下一行清泪。他猛得清醒,急忙坐直身子。心里哀叹,自己这是怎么了?才第一次见面的女子,竟让自己如此失态!毕竟还不了解她的底细……微微的摇摇头,武元衡踱步走出房门。轻轻关好门,回到自己的房里。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本来就不繁华的小镇,一片悠然的沉寂。 忽的,镇子不远处,缓缓行来一队人马。大概有一百多人的样子,不少人手里拿着火把。中间还护着几辆大车,似乎在运送什么货物。箱子上插着一面大旗,棋上红底黑字的标着‘程帮’两个大字。 ‘呯呯呯!’“店家!快开门!店家!”一众人停在小镇唯一的客栈前,一名喽啰使劲的拍打着店门。“来了来了”店老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穿着衣服,迷迷糊糊的走过来开门。“各位爷要住店么?”看清这么多一票人,店老板惊讶的说:“各位爷,小店可住不下这么多人啊!” “废话少说!我们爷很累,把你店里的人都给我赶出去!我们要住店!”那叫门的喽啰蛮横的把店老板推了一跤,然后躬身转向身后献媚的说:“吴堂主,里面请”随后,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身后陆续跟着一众随从呼呼啦啦的跟着鱼贯而入,火把顿时将昏暗的小店照的通亮,不时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店老板急忙迎过去点头哈腰的说:“这位爷,您看,都这么晚了,小店确实……”那位吴堂主还未开口,那叫门的喽啰赶上前来‘啪’的一耳光,将老板打的一个掠斜,嘴角淌出血来。“废话这么多,活得不耐烦了?!还不快去轰人!”说着,他转头向身后的一种喽啰说道:“上去轰人!”话音刚落,一行十来个人举着火把‘噔噔噔’的上了楼,开始挨家拍门。“都给我起来,这店我们程帮包了!” 经过这一翻闹腾,宇文婵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她和武元衡的房间比较靠里面一些,暂时还没殃及到。摸索着穿上衣服,从换下来的短裤兜里摸出发带随便的将头发挽了个发髻,绑了起来。 打开门想要看个究竟,却见武元衡立在门前,一脸戒备的看着那些挨家叫门的喽啰。前面已经被轰出去不少住客了。只是他们这群人太过凶悍,被轰的人只能敢怒不敢言的逃出客栈。看到宇文婵开门,他闪身进了屋,关上房门小声说道:“是贩私盐的程帮,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不等宇文婵反应过来。武元衡便揽着她的腰就要往窗外跳。“等等!等一下!我的衣服!”挣开武元衡,宇文婵慌忙扑到床上,胡乱抓起自己的短裤背心抱在怀里。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人拿着火把推门而入。“咦?这里竟然有两个美人呀,快去禀报吴堂主!”说完,抄起腰刀逼了过来。那边,武元衡刚想抽剑,这边,宇文婵转身一个回旋踢。只听‘碰’的一声,那喽啰被踢飞了出去。随即,宇文婵拉起武元衡的手纵身从窗户跃出。刚一落地,两人撒腿就跑。绕到店门前,各抢过一匹马,翻身而上。不过,宇文婵上的是武元衡的马,手中还牵着一匹。扬手一掌,两匹马立刻奔了出去。 ‘呯呯呯’宇文婵手中紧紧的握着马缰绳,心跳剧烈的快要蹦出胸口似的。一脸苍白,额上浮出一层细细的冷汗。身子不停的抖着,紧紧的窝在武元衡的怀里。看着宇文婵怕得要命的样子,武元衡心想,说不定她是哪个边远国家的小姐,没出过门,没见过市面。不过好像有习武的样子。对宇文婵的好奇又上了一层。 不知跑了多久,太阳终于从东方露了脸。“吁!”武元衡一声轻喝,马停了下来。“子都,好些了么?”他低着头,看着紧抿双唇的宇文婵一脸温柔。此时的她脸色已经不那么苍白了,也不再发抖。“恩……”宇文婵轻应了一声,直起身子说:“伯苍,教我骑马”说完,一个跃身,跨坐在身旁的那匹马上。 两个人两匹马,慢慢前行。骑马并不难学,以宇文婵的天资,一会就掌握了要领。 “子都竟然是文武双全,真可谓是奇女子啊”武元衡满脸赞赏的看着宇文婵,笑意盎然。可是宇文婵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脑中还想着夜里发生事,心中翻江倒海。晚唐是个乱世,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争。自己如何应付这些突如其来的状况呢?想起发生的事还很后怕。生长在21世纪和平年代的新一代大好青年,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想着想着,宇文婵眼圈一红,就要掉泪。 “唉!子都,莫要害怕,还有我陪着你。”看到可怜兮兮的宇文婵,武元衡心中莫名一痛。他不大会安慰人,只好这么说。 “你会永远陪着我么?”宇文婵转头看向他,眼中闪着渴望和询问。 “……恩”武元衡眼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美人,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随后慕然一愣,心想,自己与她初次相识,怎的就这样应下了?看到他的反应,宇文婵默默的摇摇头。她心里很明白,这个回应并不能当真。凡事都要靠自己,她一直都这样勉励自己。 武元衡的一生她虽然从史书上看过,但是真正的他是个怎样的人,还有待考证。而且,这种乱世,有什么事能说得准呢?才首次相识,自己竟然傻傻的问这种问题,真是被吓傻了么?如此战乱的年代,自己以后还要面对多少可怕的场面呢?想起以前在电影里看过的战争场面,那一幕幕血腥画面回荡在脑中。以后自己要直接面对这些真实的画面了,依赖旁人是不可能的,自己必须快速适应起来…… 似是下定决心般,宇文婵抬起头,眼光坚定的看向天上初升的骄阳。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回到现代的情况下,还是努力让自己坚强起来,做好准备面对一切吧! 看着宇文婵表情的变化,最后那坚定的表情是那么的可爱和娇美。武元衡微不可闻的点点头,心里忽然浮起一个想法,也许,陪伴她一生也不错……忽然意识到自己想法的暧昧,俊脸倏得一红。 “伯苍,我们下一步该去何处?”宇文婵转头看着武元衡,悠远的声音透着迷茫。 “我想去趟池州南泉山,子都可愿意?”宇文婵看着武元衡道:“池州?南泉道坚和尚?”武元衡诧异的点头道:“子都,道坚大师你也知道?你不是非我大唐人士么?”宇文婵干笑两声,并不回应。心道,其实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可惜你说的事现在为止我都知道。看宇文婵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武元衡也不再追问。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人改道奔向南往池州而去。 池州位于安徽地界,路途遥远。好在藩镇之乱没有波及到南边,刚好可以避开战乱。自己也可以凭借现代知识在南方建立自己的事业,好站稳脚跟。想到这里,宇文婵心情好了起来,脸上渐渐浮起笑意。 第五章 花名剑(上) 烈日炎炎,知了在树上卖力的唱歌,林荫道上路人川流不息。大多是商贾奔走于南北之间。偶尔,也会有小队的骑兵疾驰而过。坐在精美鸾车中的贵族小姐们,经常会掀起帘子偷偷打量错身而过,异常俊美的他们二人。 宇文婵拿起几天前从衣服上扯下的长大袖子擦了擦额上的热汗,心中颇感烦闷。斜眼看看同样热的眯起眼睛的武元衡,心中不禁佩服起他的耐力来。记得刚撕下长大袍袖的时候,武元衡还斥责她‘不和礼教’来着。 热死你!老古董!宇文婵心中愤愤。通过这段日子的接触,起初对这位帅哥宰相的好感和崇拜渐渐烟消云散。现在,武元衡在她心里的地位可以说是一落千丈。让她评价武元衡,那就是:古板,死心眼,温吞的脾气一点意思都没有。哎!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只能欣赏罢了! 这一路走下来,宇文婵可算领教了武元衡的教育能力。什么你该如何,你不该如何云云,真是乐此不彼。 鉴于那日在客栈,武元衡提出结拜兄妹的提议。宇文婵想到自己既然无依无靠,生存也很成问题,就主动提出与武元衡结拜为异姓兄妹。这一提议让武元衡非常高兴,于是,二人便皇天后土的结拜一番,以兄妹相称。 “大哥,还要走多远才到颍州啊?”宇文婵皱着眉头无力的捶捶腰。连日来的赶路,让不习惯骑马的她浑身酸痛,特别是她娇气的小屁股,睡觉时都不敢仰面。 看到她秀美的小脸皱成一团,武元衡很是心痛,说道:“还有几日路程吧” “还要走几日?!”宇文婵提高了音调,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好怀念有火车有飞机的现代呀!宇文婵在心里嚎啕。 看到宇文婵的反应,武元衡无奈的想:本来不用这么久的,可惜要照顾你娇贵的身子。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断不敢说出口的。早在刚出发的时候,他曾提议雇辆车上路。宇文婵嫌坐车太闷热,执意骑马,结果现在尝到了苦头。 “好热啊,有没有地方可以洗个澡啊”我要热死啦,宇文婵在心里哀嚎,“我身上要长痱子了!” 武元衡心中摇头,真是吃不得苦的大小姐。“前方不远就是颍水河,今晚我们露宿,子都可在那里沐浴”自己也可以洗一下解解暑气。一听可以洗澡了,宇文婵双眼立刻亮了起来。“那我们走快点吧,大哥”说完,催马奔了起来。武元衡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随着一阵蹄声,奔驰中的两人风姿飒飒的摸样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半个时辰后,两人离开官道,往正南方走下去。在两人同样期待好好洗个澡解解暑热的心情下,并没有注意身后有人偷偷跟随。 这是一个幽静的小树林,颖水河从树林中间斜穿而过。夜幕低垂,月光洒在涓涓细流的河面上,照映出河水中央的一副美女出浴图。 宇文婵悠哉的一边哼着歌一边在河里游来游去。连日来的奔波疲累仿佛都随着水流漂远了。水中不时有鱼儿扫过她的小腿,痒痒的让她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隔着厚厚草丛的几棵杨树那边,武元衡坐在火堆旁烤着打来的小鸟,俊美的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回忆起与宇文婵的相遇,到现在已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了。越是相处,自己就越是被她吸引的不可自拔。等到了池州拜会过道坚大师后,便向子都求亲吧。又想起与宇文婵初遇时,她曾用痴迷的眼神看自己……她应该是也对自己有意的吧?想到这里,武元衡的笑意更加深了。 终于游累了的宇文婵,想那边武元衡晚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去。刚走至河边,准备上岸,忽觉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随手一抓,像是人的衣服,还挺沉。一个用力,‘哗啦’一声,竟是一个男子。宇文婵一惊,慌忙扔下那男子爬上岸,手忙脚乱的用换下的衣裳擦了下身子,穿好武元衡为他准备的新衣服。转身想走,又觉得不对。为何没有声响?不会是个死人吧!心惊胆战的转回岸边,透着清澈见底的河水看去。只见那男子双目紧闭的躺在河底,面貌很是英俊。 啧……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本小姐就发发善心吧。想到这里,宇文婵挽起宽大的袍袖,将那男子拖上岸。“喝!还挺沉,希望没死。”嘴里嘟囔着,耳朵趴在那男子胸前倾听,似乎有心跳,不过很是缓慢。“怎么办呢……”宇文婵托着下巴蹲在男子身旁,一边端详他的脸一边犹豫。“看你长得挺好看挺和我胃口的,死了太可惜了,本小姐就发发善心,救救你吧!”宇文婵为自己的见义勇为好好的自我表扬了一番,俯身下去捏着那人的鼻子,嘴巴覆上他性感的薄唇,开始渡气。 渐渐的,渡气变了味道。身下人不知何时抱住了宇文婵,舌头竟然伸进她嘴里,肆意挑逗起来。正努力救人的宇文婵忽觉不对,猛得挣开,站起身怒目而视满面通红。只见地上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满脸意犹未尽的神色,支起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姑娘的小嘴儿好甜呀,不知在下的技术如何?姑娘可还满意?”说完,一骨碌身爬起来。一身白衣紧贴着他精瘦壮硕的身体,显得格外诱人。湿嗒嗒的长发贴在脸上,薄唇弯着性感的弧度。狭长的双目闪着精光,趁着并不浓密的剑眉,就像画一般。可惜全身散发着的浪荡气质,显得痞性十足。 如果搁在往日,宇文婵定会对着这男子眼犯桃花。可是在这种被戏弄情况下,宇文婵却没心情去欣赏眼前男人的魅力。只觉得怒气冲脑,心跳剧烈,两人就这样像斗鸡似的静静对视起来。 渐渐的,宇文婵按耐下情绪,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阁下装死的功夫真是一流啊。这么戏弄我有何好处?” 看到宇文婵这样的表情发问,那男子一愣。心想,一般的女子不是会大发雷霆么?又或者看到自己的容貌以后会死皮赖脸的要求自己负责等等。可这喜穿男装的女子的反应却让自己不知如何应对…… 看着对方愣住的样子,宇文婵眼光猛得一厉。抬手,运起金刚掌虎虎生风的攻了上去。那男子反应极快,看着宇文婵攻过来,闪身躲避。渐渐发现自己不还手已经不行了,惊讶于宇文婵身手的同时,开始还击,两人就这样打在一处。 武元衡已经烤了好几只小鸟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宇文婵回来,终于耐不住走向河边。心想:反正她迟早是自己的人,就是不小心看到什么也无妨。 来到河边,看到的情景让武元衡一惊,只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乒乒乓乓的战在一处。本想上去帮忙,可看到宇文婵兴奋的表情只好作罢。反正怎么看都是宇文婵占了上风,他也不担心,便抱起双臂站在一旁欣赏起来。 第六章 花名剑(下) 打着打着,只听那男子喊着:“哇!不打了不打了!哎呦!”‘呯!噗通!’那白衣男子被宇文婵一脚踹在胸口上飞了出去,撞上一棵大树掉在地上,顿时呲牙咧嘴的哼唧起来。宇文婵拍拍小手笑眯眯的踱步过去,叉着腰说道:“你个小流氓!这都是轻的!敢占本小姐的便宜,没死算你命大!”说完一仰头,用鼻子看着他,一副骄傲的小母鸡样。“是是是!多谢小姐不杀之恩,花某感激不尽。不过,小姐说的‘小流氓’是何意?”那人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悠哉的站起身,哪里有一点痛的样子? 那男子刚刚站定,还想开口调侃几句,忽觉颈上一凉,出现一柄长剑。随之,一个阴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是何人,对子都做了什么?” 宇文婵其实早就发现武元衡在旁观战,只是没有提醒。这会儿抱着膀子饶有兴致的看这男子如何应对。 “啧”那男子嘬了下嘴,随即马上露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摸样说道:“这位仁兄,有话好说嘛。在下刚不慎落水,是这位小姐救了在下……” “那为何与子都打起来?!”武元衡不等他说完便截住了话头。 “呃……这是个误会,误会。小姐是被在下突然醒来吓着了,以为诈尸,才打了起来,嘿嘿……” 这家伙胡说打混的功夫也很厉害嘛!宇文婵看他嬉皮笑脸的说这种话,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男人真会编瞎话!不过打死她也不会说出实情,因为太丢脸了! 两人看着宇文婵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都露出了笑意。只不过武元衡是温柔而欣喜的笑。自从他遇到宇文婵以来,从没见她真正高兴过。而那男子则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他的笑容邪邪的,带着痞气。趁着他那一张潇洒不羁的俊脸,无论怎么看都让人着迷。 终于笑够了的宇文婵直起腰来,一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在下花名剑,字萧荣。汴州人士,来此地办事。”说完还很正式的抱了下拳。 “花名剑……”武元衡一边嘟囔一边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忽的,眼中精光一闪,说道:“你就是汴州江帮的第二把交椅花名剑?” “咦?你还是帮主呀?你家是做什么的?”宇文婵好像找到了好玩的事,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盯着花名剑,一脸好奇。 “汴州江帮,私贩茶盐第一大帮。幸会幸会!在下武元衡,这是舍妹宇文婵。”不等花名剑开口,武元衡便抢先说道,同时也很正式的抱了下拳。 “呵呵,想不到我的名气也很大嘛。”这位花帮主正经没有维持够2分钟,又变成痞子摸样,摇头晃脑。 “好饿哦,大哥,我们吃东西吧!”宇文婵终于想起自己还饿着肚子,撒娇似的扯起武元衡的手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火堆。武元衡也任她拉扯,满脸宠溺的应了一声。结果,就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什么花帮主给凉在了那里。 “哎!我说!我也没吃那!”这位花帮主呆了呆,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自鸣得意没人欣赏。赶紧追着两人讨食吃去了。 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三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烤小鸟。其中武元衡吃的最为优雅,只是用一只手撕着一点一点的慢慢吃。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宇文婵,脸上带着笑,不时回应几句在他身边不停的叽叽喳喳的说话的她。花名剑则是大大方方的拿起就啃,很爽利的样子,眼睛却盯着两人烁烁放光,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吃的最没品的就是宇文婵大小姐了,一嘴油不说,还不停的含糊不清的跟武元衡说着话。 终于在吃了3只烤小鸟,一张薄饼之后,宇文婵大小姐才心满意足的用换下来的脏衣服擦擦嘴。然后,开始细细端详花名剑的脸。 这家伙刚才明明占了自己的便宜,但是心里却并不讨厌。而且……他张得又好看,吻技也很好……想到刚才那个吻,宇文婵的小脸忽的升起一团酡红。回过神来,发现花名剑也看着她,还对她抛媚眼。呕!自己怎么会对这种人感兴趣!宇文婵立刻推翻自己对花名剑的好感。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去马上拿过水袋就喝。 刚喝了一口,水袋便被对面的花名剑抢过去,“我也好渴,让我也喝点。”说完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喝完还作秀似的大叹一声。 “喂!你个流氓!想喝水去那边河里喝去!”宇文婵一下子毛了,怎么能拿她的水袋喝水呢!这是间接接吻耶!虽然刚才已经被这登徒子骗去一个吻了,但是不能再继续随着他戏弄自己吧。 宇文婵一边喊着,一边扑过去抢水袋。谁知花名剑跃起身来将水袋高高举起,一只手抓住她的腕子一带,人就到了他的怀里。“哎呀,小婵儿这么热情呀,亲一个吧!”说完,吧唧一口,在宇文婵红扑扑的小脸上啵了一下。 那边,武元衡看到宇文婵被亲也毛了,抽出长剑攻了过来,一张俊脸气的一鼓一鼓的。再看花名剑抱着宇文婵左躲右闪,嘴里还哇哇叫着:“哎呀!大哥别冲动!小心别伤了小婵儿!” “谁是你大哥!快放开子都!”武元衡已经快气疯了,心想:自己都还没亲过子都,却被这登徒子捷足先登了,恨呀! 随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把她夹在中间打得热闹,人家宇文婵大小姐老老实实的窝在花名剑怀里,看着二人你追我闪,嘴里还不停的咯咯笑。如果这时候有旁人在场,一定要大摇其头。三个男子在一起亲亲热热争风吃醋,还是三个如此俊美的男人,真是世风日下,残暴天物啊! 夜深人静,微风不时将树叶吹得哗哗阵响。耳边环绕着虫鸣和着蛙鸣与流水声。月光随着云雾忽明忽暗,仿佛昭示着世人什么。火堆旁,两个各有千秋的俊美男子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中间卧着的宇文婵鼻息悠长,已然熟睡。 不知过了多久,花名剑忽然睁开双眼,侧耳倾听了一会,然后蹑手蹑脚的离开了。随着他步行渐远,武元衡也睁开眼,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思索着什么。待花名剑走的没影了,复又转过头来继续闭眼打坐。远处,似传来马儿打着响鼻儿的声音,而后是渐远的蹄声…… 第七章 入颍州 大早醒来,宇文婵伸个大大的懒腰,一个哈欠樱唇大开。 “子都,女子举止应文雅些,不可露齿。”哎!又开始了!宇文婵无奈的在心中哀叹。“咦?花名剑那痞子哪去了?”左右四顾,不见了那白衣花名剑的身影,心中有些失落。 “他昨晚就走了”听到宇文婵询问花名剑,武元衡似乎很不高兴。“哦,怎么这些什么帮的办事都在半夜啊,真是见不得人!”宇文婵对花名剑的不辞而别有些不爽。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用手缕顺头发,挽了个发髻,头带一束。“大哥,我去洗漱一下”说完,蹦蹦跳跳的跑向河边。武元衡见她一副小孩子摸样,摇头轻笑,拾缀起地上的东西。 宇文婵蹲在河边,挽起宽大的袍袖,洗洗脸,洗洗胳膊,一阵清凉。掬起一汪清水放入口中,闭眼仰头,嘴中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忽觉一阵热气逼近,睁眼一看,一张俊脸都要贴上了。 “噗——!咳咳咳咳……”宇文婵被惊得喷了那张俊脸一脸漱口水。 “你个痞子花,想吓死本小姐呀!”宇文婵拍着胸口,转头怒目而视。看到花名剑一脸漱口水呆在那里的糗样,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用我的漱口水洗脸感觉不错吧!哈哈哈……” “想不到我家的小婵儿欢迎我的招式如此特别,花某佩服。”花名剑满脸郁闷的翻着白眼。 “还说呢,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去哪苟且啦?”宇文婵一边糗他,一边用袍袖为他擦拭脸上的口水,满脸笑意。花名剑也笑了,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任她在自己脸上乱抹一通。 “你们这般成何体统!”忽闻一声爆喝。只见赶来查看的武元衡黑着一张脸,看着二人亲密的样子,气的头顶冒烟。 “呃……”突如其来的呵斥,让宇文婵愣了愣。忽然发现她和花名剑的摸样确实暧昧之极,赶忙退开。谁知花名剑却不肯罢手,又贴上来将宇文婵揽在怀里,嘴里说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哥就成全了我们把。”说完还在宇文婵的头顶轻吻了一下,做一脸陶醉状。 “去你的,你这痞子,总没个正经!”宇文婵红透了一张小脸,推开花名剑转身跑向栓马的地方。 武元衡看着花名剑一脸痞像的瞅着他笑,手握着剑柄紧了又紧。最终,长叹一声,转头就走,再也不看他一眼。花名剑则歪着头,看着武元衡的背影,笑意渐渐隐去,眼光深沉…… 通往颍州的官道上,三匹快马卷着尘土飞驰而过。马上三位耀眼的俊美公子,引起不少路人和少女的注视。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几乎每晚花名剑都会离开,天一亮又出现。宇文婵虽然很好奇,却没有追问的打算。现在的她对一切陌生的东西都保持着相当的警惕,最最不想的就是卷入那些权利纷争中去。 这一日,终于看到了颍州的城门。“哇!终于到颍州了!”宇文婵欢呼一声,终于可以睡床了!连日的赶路,让她这个没吃过苦的娇小姐倍感不爽。 城门前,两排把门的城防兵左右分立。等着进门的百姓商旅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进门都要细细盘查,还要交上钱帛。看到这个情景宇文婵有点紧张,“大哥,你说那李希烈现在在哪?不会在颍州吧?”听到她这么一问,身后跟着的花名剑猛得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双眼深邃的看着宇文婵。宇文婵背对着他,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变化。 武元衡听了宇文婵的问话,沉吟着看着城门说道:“他……现在应该还在淮西。”语气很是不确定。“哎!我可不想卷入乱世之争啊。希望能够平安穿过颍州。”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慢慢向城门行去。 暮色渐晚,夕阳西照。好不容易排到跟前。城防兵们看到三人衣着华丽,样貌不凡,也没难为,收了进门费便放了行,略去了盘查一项。这一点让宇文婵有点奇怪。当然,前面的两人并没有看到,他们身后的花名剑偷偷的向城防兵的一个小队长使眼色。 颍州城不算大,但是过路的商旅却很多,街上很是繁华。大小店铺林立,其中最多的就是客栈酒肆一类,应该是由于人流比较大的缘故吧。几人挑了一家中等大小的客栈住下。由于连日的赶路几人都很疲累,进屋倒头便睡。宇文婵还是不敢仰卧,因为她的小屁屁还是很痛。 半夜,宇文婵被热醒,顿感饥肠辘辘。穿戴一翻刚想开门,忽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门外一点微弱的火光忽隐忽现。赶忙放轻脚步,慢慢走近门前,用手指捅破门纸向外查看。只见花名剑手拿一只火折子,轻手轻脚的下楼,往后门摸去。宇文婵眼珠一转,偷偷开门,尾随其后。花名剑来到街上,也不骑马,飞身上了房顶,纵身往东边跃去。宇文婵没有跟着上房,只是在地上偷偷跟随。不大会功夫,看到花名剑跃进一座很大的宅子。走上前去一看,门上匾额两个大字‘李府’。 难道这是李希烈的府邸?不可能吧!他怎么可能在颍州呢?宇文婵眉头轻蹙,心中暗想,自己要不要跟进去看看?虽然不想卷入纷争,可是这花名剑……心里终归是放不下…… 正在她想的出神,身后猛得伸出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紧紧钳着她将她翻过身抵在墙上。 “你跟来做什么!”花名剑的俊脸不见了往日的轻佻,一脸阴森的看着她,附在她耳边低声质问,语气里似乎隐着雷雨。 宇文婵可怜巴巴的瞪着大眼睛盯着花名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随着两人沉默的对视,慢慢的,花名剑放缓了脸色,气氛顿时变得妩媚起来。拿开捂着她樱唇的手,抵在墙上。头渐渐的覆下来……感受着越来越近的鼻息,热气喷在脸上。宇文婵只觉心跳如雷,全身发热,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不由的闭上了眼睛。看到宇文婵紧张的闭上美目,小脸通红。花名剑心中一荡,随即,四唇终于叠在了一起。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吻,宇文婵陶醉不已。感到呼吸困难,情迷的微启贝齿。润滑的舌头立刻溜了进来,肆意纠缠着她的。正在宇文婵被这越来越深的甜蜜热吻熏得意识不清的时候,忽觉后脑一痛,随即陷入黑暗。 看着晕倒在怀里的人儿,花名剑面露苦涩。他拧着英眉,神色复杂的在宇文婵额上落下一吻,抱起她飞身回转客栈。 将宇文婵轻轻放在床上,花名剑跪趴在宇文婵床边,一只手轻抚着她娇嫩的脸,喃喃的唤着:“小婵儿……如果我能够脱身,定追你到天涯海角……” 第八章 买奴(上) 小雨淅淅沥沥,仿佛要洗去闷热的天气。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雨声,每一滴都像是打在人心上。宇文婵失神的呆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后会有期”。落款,花名剑。桌上放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百两现银和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武元衡心情很复杂,坐在桌旁的红漆凳子上,看看发呆的宇文婵,又看看桌上的包裹。心想:真是大手笔啊,出手就是千金。想自己仕途不利,身家确实比不得那贩私盐的花名剑。而他这一招不辞而别又做的着实高明。想来自己求亲的打算,只能先作罢了。等到了南泉山,再重做打算吧。 转而又想起遇上花名剑不过短短数日,自己的心上人便被他勾去了心魂,着实让人恼。不过自己现在是自由之身,比那花名剑的身不由己要好的多,只要多下功夫……不愁得不到佳人青睐。想到此处,武元衡又露出笑容来。 这时,宇文婵忽然动了。只见她默默的来到八仙桌旁,拿起桌上的包裹抱在怀里,说道:“大哥,我们晚两日再走。我还想休息休息,逛逛街市。反正,现在有钱了……”说着,豆大的泪珠子滚落下来。“子都……”武元衡不知怎样安慰她才好,只好将她揽入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 安心的靠在武元衡的胸口,宇文婵小声的抽泣着。哀悼着她还未开始便宣告结束的恋情。脑中,净是那张痞痞的笑脸,“小婵儿”的呼唤犹在耳边围绕。自己来到这世上两袖清风,花名剑什么都没问过,走时竟留下银子,不能不说他心细如丝。 “唉……”终于是哭够了,宇文婵长叹一声。记得自己以前不是个爱哭的人。自从来到这晚唐,才一个多月光景,自己仿佛变成了水人似的。仰头,对上武元衡温柔的双眸,心中一颤。那黝黑的眸子里,是绵绵的情意。赶忙低下头,用衣袖胡乱抹了一下脸。低声说:“谢谢大哥”然后退开,她何尝不知武元衡的心思。自己不能总是依赖他,因为现在的自己,心里已经被花名剑占满了。 看着宇文婵落寂的神情,武元衡怅然若失的看看自己刚还抚摸着她发丝的手。怀里,佳人身体的余温还在,可这心却在那人身上。 “子都,既然要多留两日,为兄就陪你逛逛这颍州城。”武元衡整理心情,露出微笑。“恩”宇文婵轻怀里紧紧的抱着花名剑留下的包裹,低着头坐下,不敢看武元衡的俊脸。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静默了一会。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清新的空气从窗外飘进来,暑气已经不那么烈了。抬起头,宇文婵做了个深呼吸。“大哥,我们出去逛逛吧。”随即,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子都,你的头发……”武元衡伸手将她拉过来,想要帮她梳头。“我自己来。”宇文婵让过武元衡的手,放下包裹,默默的梳头。利落的挽个发髻,绑上发带,抬脸一笑:“我们走吧”“……”武元衡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施施然收回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雨并没有对热闹的街市造成什么影响,雨后的清凉反而让出门的人更多了。看着这陌生而又喧嚣的街道,宇文婵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她好奇宝宝似的东看看,西摸摸,不时买上点零食塞到武元衡手里。看着宇文婵的小孩子心性,武元衡也渐渐轻松起来。也许,时间可以让她忘记那个人吧,只要自己陪着她,早晚可以挽回她的心。 “大哥!你看那边那么多人是做什么?”宇文婵怀里抱着一包桂花糕,嘴里不停的嚼啊嚼的,样子可爱之极。武元衡看她发问,往她指的地方看了看,说道:“那是奴市,是贩卖奴仆的地方。还有一些穷苦的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插草自卖”听到这里,宇文婵双眼迸出精光,兴奋的说: “我们去看看!”说着,拉起武元衡的手跑了过去。被宇文婵拉着,武元衡心里美滋滋的,脸上荡起开心的笑意。 奴市的人很多,被贩卖的大多是少年精壮和美貌女子。宇文婵兴奋的到处乱看,只见围墙两边一圈台子上,站着各种各样的人。除了没有老的,其他形形色色的各类人都有。还有一些技工型的人。 前方不远,一群人围的密不透风,议论纷纷。宇文婵好奇的凑过去,只见一位半老徐娘摸样的女人跪在那里,身边还跪着一个14,5岁左右的小丫头。两人都是一身孝服,面无表情,任由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身边一席草席,里面裹着个人。身前的粗布上,写着几个大字“卖身葬夫,纹银十两” 宇文婵细细的观察着两人,只见这妇人脸上虽然很脏,但是气质却不俗。隐约能看出细嫩的皮肤,不像是做粗活的。身边的小女孩眼睛还是红肿的,也是细皮嫩肉。脸上黑黑的,似是故意涂上去的。两人都很瘦弱,在以胖为美的唐朝,并不受欢迎。像她们这样卖身的,是很难找到买主的。其貌不扬不说,还是为了葬死人,这样是很不吉利的。所以围观的人虽多,但是基本都是在看热闹。再看看粗布上的字迹,很是娟秀,不像是男人写的。看来这女子读过书。 “喂!叫什么名字?”宇文婵蹲了下来,对着那妇人一笑。只见那妇人抬起眼来,神情淡漠的说:“公子是要买下奴家么”声音柔柔的,很是好听。只是语气中毫无生气,让人听着心凉。 “当然”说着,拿出十两银子递过去塞到她怀里。看到银子,妇人眼前一亮。“奴家贺姚氏,小女贺莲,多谢公子,待我们葬了丈夫就去府上”说完,拿出两张卖身契,一张是她的,一张是她女儿的。 周围围观的人看到宇文婵买下两人,都大摇其头,渐渐散开了。 “我们只是路过,你办完事可去北城门不远的来香客栈找我们”武元衡接口道。那妇人应了一声,道了谢,磕了个头,便张罗着雇人为她丈夫下葬。 “子都,为何要买下她们?”武元衡有些不解。 “她们很可怜啊!在你们这个朝代,还能有这种念情的女子很不简单了。反正我也不打算骑马去南泉山,买下她们照顾我嘛!”宇文婵并没有说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那妇人看得出是识字的,以后她要做事业,需要有忠心的人为她效力。在唐朝这种婚姻开放可比现代的年代,能有这种宁愿卖身也要葬夫的念情女子,一定不会是个负心的人。她要的就是这种人! “我们这个朝代?子都这话何意?”武元衡很是迷惑的看着宇文婵,心中疑云密布。 “呃……”坏了!不小心把这词也说出来了!“意思嘛,哈哈……”宇文婵干笑着,心里急着想说辞。“因为我不是大唐人嘛!不说这个,大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宇文婵急忙拉起武元衡的手朝对面一张台子走去。 看到宇文婵想蒙混过关的样子,武元衡宠溺的一笑,不再追问。 第九章 买奴(下) 两人走到台子跟前,只见上面站了一排花枝招展的人。男的俊美,女的美貌。胸前都挂着白色绢布,上面写着价钱。 “大哥,这些男子是做什么的?”宇文婵两眼泛着桃花的问身旁的武元衡。听她这样问,武元衡皱起了眉头,“子都,那些男子是娈童和男宠。” 哇!娈童和男宠耶!宇文婵流着口水的看着那些美貌的男子,各种类型的都有。他们对着台下的人摆着不同的姿势,偶尔还有大胆的人对台下抛媚眼,然后引起一阵起哄声。看着宇文婵色迷迷的样子,武元衡很是着恼。难道凭自己的美貌还不够吸引她?还要买男宠回去?!不觉竟与那些个搔首弄姿的娈童争风吃醋起来。 宇文婵左看右看,忽的,被台子角落里一个黑色的身影定住目光。那是一个五官极美的男孩,看年龄应该还不到16岁。只是脸上的表情比较渗人,好像野兽似的眼神恨恨的盯着周围,全身散发出危险的萧杀之气。手上脚上都穿着铁钉,血已经凝固了。 似乎发现有人盯着他看,一双厉目凝了过来。那冷冽的眼神利剑似的刺向宇文婵,让她打了个寒颤,好可怕的眼神!四目对视了一会,宇文婵鬼使神差的跃上台子,对着一边吆喝着叫卖的人说道:“他多少银子?!” 看到她飞身上台的人们,发出哄乱的议论声。叫卖的人看看她指的人,表情有些怪异的说:“这位公子,您确定要买他?他可是很危险的,功夫极高,我们已经为了他死了个人了。”听到这话,宇文婵抿抿嘴唇,说道:“废话少说,多少银子?”眼睛始终不离那双厉目。 那人似乎有点意外,狠厉的表情换上了一种怪异的邪笑。眼中仿佛在说:有胆就买我吧!而台下的武元衡却有点着急,也飞身上来,拽拽宇文婵的衣袖,低声说:“子都,真的要买他?这人……”没等他说完,宇文婵打断他的话说道:“一定要买!”因为她读懂了那少年的眼神,心中的倔强被激了出来。 “这位公子,既然您执意要买,我们也算去了块心病。算上我们损失的人手,还有养他的饭钱。一共纹银三百两!”宇文婵想都没想,拿出那一千两银票递过去:“找钱!”待那人喜滋滋的接过银票,转身拿出一张五百两银票和一张二百两银票递给她。台下一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偶尔能听到一两句什么‘胆大’一类的咂舌。 “把他的镣铐打开!”宇文婵看着他手脚上的铁钉,心里一阵隐隐作痛。那得多疼啊!这些人真残忍!这孩子才多大就受这种苦。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才刚18岁而已。那少年轻聂的看着宇文婵,任那人取下他手脚的铁镣铁钉。刚一拿出,鲜血立刻流了出来。那少年像是好无所觉似的,嘴角依然勾着邪笑。趁着他美艳的白脸,甚是诡异。 看到他流血,宇文婵心痛的冲过去,在他手脚上连点几处穴道,止住了血流。那少年被她点穴的手法弄的一愣,眼中流出精光。看到这少年被买,台上站着的那些美艳男子眼中都迸出羡慕的神色。宇文婵心里则想着怎样把这少年弄回去。毕竟他明显走不成路,自己又不能背着他。武元衡也不行啊,他会愿意背个男宠么? 这时,旁边忽然走过来一人,扯扯她的衣袖说道:“公子,您也买了我吧,我帮您把他背回去可好?”宇文婵惊讶的转头,心想这人可是个有心机有眼色的主。一看之下,立即拿出二百两银票道:“这个我也要了!”因为此人长得与花名剑有七分相似,只是稍显稚气,比花名剑多了点妖艳。人贩子很是高兴的拿了一百俩现银找给她。这一下子就出手了两个,而且一个还是让他们颇为头痛的家伙。 宇文婵心满意足的回到客栈,跟着他的武元衡则一路上都黑着脸。心里对她买男宠的事很是气愤,但是又拿不出像样的理由反对。进了客栈,发现那母女二人已经在那等着了。 “咦?这么快?”宇文婵有些诧异。 “公子,我们一家是逃难来的,根本没有住处……”那妇人为难的说。 “罢了罢了,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说完,丢给老板十两银子,让他再给开几个房间。然后又张罗找来大夫给那少年治伤。那少年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宇文婵,表情已经不再那么阴狠了,只是一句话都不曾说。 众人都聚在那少年的屋子里,等着宇文婵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宇文婵看向那长得像花名剑的男子问道。 “小人乐冀”说完,还冲宇文婵抛了个媚眼。 ‘扑哧’一声,宇文婵笑了出来。因为他的表情让她想起遇到花名剑时,他也曾在火堆旁冲她抛媚眼来着。想着想着,宇文婵入了迷,痴痴的发起呆来。 “子都,子都?”身旁有人推她,抬眼一看,武元衡满色忧郁的看着她。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呵呵”宇文婵丢给他一个笑颜。随后,递给乐翼五十两银子说道:“你与贺姨去置办些换洗的衣服,让老板烧些热水,净下身,再吩咐小二准备桌酒菜拿上来。”看到银子,乐翼喜出望外。这个主人选对了!幸亏自己眼毒,识得好人,跟着他一定不会吃苦头了!那边,贺姚氏面上也带了笑,说道:“莲儿,以后你就好好伺候公子,知道么?”那唤莲儿的少女乖巧的点点头,站到了宇文婵的身后。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复姓宇文,宇文婵,字子都”说完指着武元衡说道:“这是我大哥,武元衡,字伯苍。”几人施礼见过武元衡,然后下去张罗着置办东西。 吩咐完事情,转身来到床前问道:“大夫,他的伤……”那大夫直起身来,躬身一礼道:“公子,他的伤无大碍,老朽开个方子,三日就可下地走路了。亏他年少,又是习武之身,身子强壮。”说完,坐在桌前写了个方子。 “大哥,你去抓药吧,我要问他话”武元衡接过方子,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子都要小心些,这人危险”“没事啦,我有功夫的,大哥放心。”宇文婵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她赏了大夫五两银子,大夫乐滋滋的收下银子走了。那少年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宇文婵做完一切,面上一直冷冷的没什么表情。 “莲儿,去倒杯水来。”莲儿应了一声,倒了杯水递过来。宇文婵接过,拿到那少年唇边说道:“喝点水吧,看你嘴唇都干裂了”那少年也不推诿,低头咬住杯沿,仰头喝下。看到那少年潇洒的样子,宇文婵怔怔的盯着他。这男孩有种无形的魅力,更比那艳丽的皮裹还吸引人呀! 第十章 你叫宇文拓 少年见她盯着他发呆,嘴边勾起一个不屑的笑。宇文婵猛得清醒过来,双颊有些微红。接过杯子递给莲儿,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少年的声音很是清泠好听。 “那你就叫宇文拓吧”宇文婵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那少年一愣,宇文拓的名字他是听过的。似乎想到什么,盯着她的眼神更加深邃了。阴阳双瞳,古铜长发…… 有意思。少年的脸上忽然扬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美艳的气质被发挥到极致。宇文婵顿时感到一阵眩晕,这笑容也太魅惑人了。 怔怔的看着眼前无双的美颜,宇文婵无意识的伸出手,在宇文拓脸上轻抚着。只见他忽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她指尖一舔。宇文婵“腾”的一下,满脸通红,触电似的缩回手,转头不敢再看。“你休息吧,等他们回来,帮你洗漱更衣”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留下宇文拓一脸邪异的笑。 不多时,众人纷纷回来。贺姚氏张罗着为宇文拓煎药,乐翼张罗着为宇文拓洗漱,自己也好好的收拾了一翻。宇文婵让莲儿先去收拾,不用伺候她。武元衡则陪着她在屋里聊天。 随着店小二把酒菜上齐,收拾好的众人也都纷纷聚到她屋内。宇文拓因为行动不便,还在床上躺着。 看着面前收拾整齐的的众人,男的俊美,女的靓丽。宇文婵顿觉一阵眼晕,两眼冒出一堆小星星。武元衡的俊美自不必说,那长的酷似花名剑的乐翼本就是男宠出身,相貌也自是美艳的。莲儿是个圆脸小美女,眼睛圆圆的,细皮嫩肉的,张得很是可爱。贺姚氏则张得慈眉善目,很像是观音像的模样,仪态举止都很大方得体。和这样一群人在一起,真是想想都美啊!她在心里美滋滋的冒着小泡泡。 正在她作着白日梦的时候,只听“咕噜……”声响,莲儿立刻小脸通红的低下头。 听到莲儿饿得肚子咕咕叫,宇文婵笑了出来,说道:“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坐下吃吧。”随后拉着武元衡坐了下来。那边,听到开饭,乐翼很高兴的挨着宇文婵坐下。莲儿也想坐,却被贺姚氏严厉的眼神止住。她躬身一礼,说道:“主人面前,我们做奴婢的怎可落座?!少爷尽管先吃,待你们吃罢了,我们再吃。” 对哦!宇文婵恍然大悟。古代,下人是不允许和主人一起吃饭的。笑道:“无妨,这里现在都是自己人,尽管坐下吃。规矩什么的,有外人的时候再讲究。”说完,站起身拉着莲儿按在凳子上。贺姚氏见状,眼角闪着泪光,也低头坐了下来。武元衡看到这情景,眼光闪了闪,没有出声。对于他这个地道的大唐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不允许下人和主人一起同桌吃饭的。乐翼的身份不同,他毕竟是以男宠的身份被买下的,虽然他对此很是不满。 “好啦!开饭!”宇文婵也饿了,拍拍手,领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一群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温馨的午饭。期间,乐翼不断朝宇文婵放电,给她夹菜,嘴里还说着讨喜人的话。武元衡则吃的闷闷的,不时用眼睛瞪着乐翼。莲儿和贺姚氏一直低着头,很秀气的细嚼慢咽。这顿饭可以说是这么久以来,宇文婵吃的最快乐的一顿饭。 酒足饭饱,吩咐小二撤下杯盘。众人在屋子里坐定,宇文婵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都不要见外。我本不是大唐人士,所以样貌与你们有异。等过几日小拓伤好了,我们就去南泉山。这几日你们好好休养一番。”“南泉山?那好像有个叫道坚的高僧”乐翼栖过来挨着宇文婵说道。“是啊,我们就是去拜会他”宇文婵笑容满面,似乎心情很好。 “贺姨,吩咐店家给小拓准备一份午膳送过去。”贺姚氏应了一声前去吩咐。“对了,药他已喝下了么?” 贺姚氏止住身形转身说道:“已喝下了”“那你去吧”然后,宇文婵吩咐众人回房休息。“大哥,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武元衡听她这话,有点不情愿的离开了。转眼,看到乐翼还是笑眯眯的坐在那没动,宇文婵有点诧异的问:“你怎么还不走?”只见他靠过来揽住宇文婵的纤腰说道:“少爷不准备要我伺候么”说着,在宇文婵的耳边吹了口热气。 顿时,宇文婵吓得一个哆嗦,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她猛得站起身说道:“不,不用伺候,我去看看小拓”说完,逃也似的奔出房门,留下乐翼咯咯的笑声。 站在宇文拓门前,宇文婵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心里抱怨:不要用酷似花名剑的脸对我调情嘛,真是的!她似乎忘记乐翼是个男宠的事实。 屋内,宇文拓眼光深远的看着窗外,心里对未来的生活隐有一种期待。他第一眼看到宇文婵的时候,就看出她是个女子。那清澈的,妖异的双瞳,在他心里流连不去。这一次,自己能找到好的归宿么?不用再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深渊中吧。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身子肮脏不堪。这样的自己不知为何还活着。是心还没有死么?还对活着有所期盼么?想起自己年仅16岁的身体,也许,还能继续活下去吧。希望她能让他有继续活着的理由。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却停在门前不动了。是她吧,为何还不进来?宇文拓盯着门外的身影,炯炯有神。终于,宇文婵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宇文拓盯着她瞧,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就像阳光一样温暖灿烂。 “饿了吧,饭菜一会就送来”宇文婵说着,走过来坐在床边。抬眼看到他颈子上的道道伤痕,一愣。似是想到什么,轻轻缕起他的袖子。只见他胳膊上满是鞭痕,又褪掉他上身的衣服,稚嫩的胸膛上密密麻麻全是纵横交错的伤痕。天啊!他们对他做了什么?!这如瓷娃娃般美丽的男孩,怎么受的这样的虐待!轻轻抚摸着那些伤痕,宇文婵控制不住的又涌出泪来。 看着她的举动,宇文拓不屑的发出一丝冷笑。原来,你也不能免俗啊!看来我还高看你了。就在宇文拓以为宇文婵会对他轻薄的时候,却见那如水般的眸子里涌出热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滴一滴的掉在衣服上。 他愣了,怔怔的看着宇文婵泪眼涟涟。她在为他伤心么?心痛他么?为他的伤而哭泣么?心中,似乎哪里塌陷了。他很想为她抹去泪痕,告诉她不用为他伤心难过,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受了伤的手却用不上力气。那比女子更为美丽的脸上,出现了从没有过的温柔。 第十一章 等待 “小拓,很痛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的。”宇文婵喃喃的说着,眼泪哗哗的流,眼中满是痛惜。 “没事,早就不痛了。公子不必为我伤心。”宇文拓的嗓子有点哑。 “……”宇文婵听他这话,转头用衣袖拭干了泪。回头看着他,笑着说:“其实我是女子,你可以叫我姐姐或者子都。做男子打扮是为了方便在外行走……” “婵儿”宇文拓凝视着宇文婵,嘴里吐出的叫唤让她一愣。 “你比我小,应该叫我姐姐。”宇文婵微皱眉头,撅起小嘴。 “婵儿……我比较喜欢这样叫。”宇文拓语气平淡而坚定,凝视着她的样子让她有点受不了的低下头。 “那……人前只能唤我姐姐”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好”宇文拓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笑。温柔的笑,像盛开的玫瑰般艳丽动人。 “小拓……你笑得真好看,应该多笑笑的”宇文婵有些痴迷的看着他的笑颜,喃喃的说。 “好”他仍是笑,他下定决心以后只对她一个人这样笑。 “铛铛”“公子,饭食来了”门外传来敲门声和贺姚氏的声音。 “拿进来”宇文婵收起表情,稳了下情绪。贺姚氏微笑着推门进来,将饭菜放在桌上,夹了菜在饭碗里转身走过来。 “我来”宇文婵说着,接过贺姚氏手中的饭碗。贺姚氏见状,掩嘴一笑,轻轻退了出去,掩好门。 宇文婵看到贺姚氏的表情和笑意,脸上有些发烧,小脸红红的专心的喂宇文拓。宇文拓静静的吃着,眼睛凝望着宇文婵。那眼眸像是两团漩涡似的,让宇文婵有点如坐针毡。她刚才只是本能的想要照顾这个令人怜惜的男孩,谁知却让她如此坐立难安。现在只能眼巴巴的盼着宇文拓吃快点。可惜宇文拓仿佛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一直是细嚼慢咽,要多慢有多慢。 正在宇文婵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武元衡推门走了进来,黑着脸说:“子都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喂他”话语里似是憋着气。 “好,那劳烦大哥了”宇文婵像是松了口气般,把碗交到武元衡手上,急急的走了出去。 看着宇文婵的身影消失,武元衡转身关好门,将碗放在桌上,说道:“子都天性善良,不善防备与人。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逾越了”听到武元衡的警告,宇文拓一脸讥讽,也不答话。武元衡脸色不善的看了他半晌,终于拿起碗。却见他闭了眼,倒头便睡。气的武元衡用力的将碗“呯”的一声放在桌上,拂袖而去。听到武元衡摔门的声音,宇文拓睁开眼,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一介无用书生!也敢在我玉面阎罗面前耀武扬威!搁自己以前的性子,早就让他脑袋搬家了! 一连两日,老天都是忽雨忽晴。宇文婵一众人一直呆在来香客栈等待宇文拓康复。偶尔也会结伴上街逛逛,但宇文拓需有人照料,所以即使出门也不会走远。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众人基本都熟悉了。他们的卖身契已经被宇文婵当众撕毁,说还他们自由之身,随时可以离开。这一举动又让众人感动了一把。贺姚氏还抹了眼泪。 宇文拓经过两日的修养,吃喝又很丰盛,已经可以下地走走了。但是除了宇文婵之外,他从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看,也不许别人接近他。所以,只能看到宇文婵时常搀扶着他在房里溜达,这件事让武元衡非常不爽。更让他气闷的是,在宇文婵搀扶他走路时,宇文拓还故意用挑衅的眼神瞟武元衡,孩子气十足。 夜晚和清晨,只要雨下的不大,宇文婵都会在客栈的后院练练功。自打她来了这里之后,有段时间没练功了,腿脚都快不听使唤了。莲儿孩子心性,跟了宇文婵之后慢慢显露出活泼的个性。只要宇文婵一练功,她就会蹲在旁边看着。不时上去递个茶,擦把汗什么的,眼中满是羡慕和崇拜。 今天是第四天了,宇文拓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本来昨天武元衡就要求上路,可宇文婵执意要多留一天。 “子都,我们……何时出发?”又是同样的问话,这两天武元衡总是在问宇文婵这个问题。 “……明日再走吧”宇文婵看着窗外已恢复炎热的日头,幽幽地说。 “唉!子都!他不会回来了!你不要再等下去了!”武元衡终于按耐不住,情绪激动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只见宇文婵身子一顿,手里拿着的茶杯脱手掉落在地上,“呯!哗啦!”粉身碎骨。听到这个动静,首先冲进来的就是宇文拓。他看看宇文婵,背对着门口,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再看武元衡,低着头,满脸苦意。 听到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回身将预想进来的几人挡在门外。几人互相看看,又灰溜溜的退回到屋里。那边,武元衡已经出得屋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宇文拓,阴沉着脸过身而去。 宇文拓默默的进屋,将门掩好。“蝉儿,在为某人伤心?”宇文拓一边说,一边将宇文婵拥进怀里,任她趴在自己胸前默默流泪。两人就这样在屋子里一直站着,不言不语,一直到日暮西斜。 “小拓,谢谢你”推开宇文拓,宇文婵抬起衣袖擦擦眼角的泪痕。“是我还抱有奢望,其实我也知道花名剑不会再来了……”转身,将床脚花名剑留给她的包裹抱在怀里。“蝉儿,虽然我不知你在等谁。但是我知道你们定会再见的。”宇文拓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很难得的说了一大通话。 “真的么?!”宇文婵惊喜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看到宇文婵充满渴望的目光,宇文拓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像蝉儿这般人,没有人会舍得丢下的。”一句话,让宇文婵羞红了脸,心中不禁小鹿乱撞。 “蝉儿,你如此摸样会让人担心”宇文拓轻抚着宇文婵的秀发,眼中满是温柔。如果其他人在场,一定会被他的样子吓到的。因为他们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宇文拓,都是一副会把人冻死的冰冷。被宇文婵买回来的几人中,宇文拓已然成为众人的领袖。光看宇文婵为他赐名这一点,就奠定了他在众人面前的地位。而且,他连武元衡都不放在眼里,众人都有目共睹。无形之中,宇文拓已被众人看做第二个主人。 第十二章 出发 晚上,宇文婵命小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大家坐定之后,宇文婵举起一杯酒对大家说道:“有件事一直瞒着大家,我宇文婵本是女儿身,为了出行方便才做男子装扮,子都先自罚一杯!”说完,仰首干了一杯。在坐的,除了乐翼有些吃惊,其他人都抿嘴偷笑。看来也只有他没看出来了。 接着,她又为自己满上一杯,对武元衡说道:“大哥,小妹自从来到大唐,都靠大哥照顾。大哥的这份情意,子都永世不忘!”说完,仰首又干了一杯。听她一席话,武元衡神情有些黯然神伤,落寂的喝了一杯。这话说的决绝,意思很明显,我们只能是兄妹了。 “这最后一杯……”宇文婵神色黯淡下来,静默片刻,又扬起笑脸。“恭喜我有了个弟弟,宇文拓。”说完,仰头,杯空。宇文拓神情不悲不喜,双目炯炯的看着宇文婵,仰首,杯空。 三杯酒过后,宇文婵幽幽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渺渺月色,张口娓娓道来。 “我本不是大唐之人,来到大唐并不是我本意。我的家乡离大唐远到无法想象,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如何来的,只是一觉醒来便在了。我家中有父母兄弟,有师傅师兄,有同学朋友。而这一切,都离我远去了……开始的时候,我很迷茫,很害怕。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举目无亲。是伯苍大哥给了我一个安心的港湾,让我有了依靠。然后……又遇到了花名剑……” 听到这里,武元衡有些苦涩的垂下眼眸。手里端着的酒杯早已杯空,他却忘记要放下。 宇文拓则仍是目光炯炯的望着她,表情毫无变化。 宇文婵转过身,看着众人,眼光矍铄。她刚想张口说什么,只听窗外一声轻响,一个身影一晃。 宇文婵闪电似的破窗而出,立在屋顶,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远遁而去。无声的扬起嘴角,笑意浮现。花名剑,我们果然是还会见面的啊!小拓的话一点不假。 转身,看到武元衡与宇文拓站在院中。飞身跃下,嘴里喝道:“小拓!陪姐姐过上几招如何!”说罢,扬起双掌攻了上去。 看到宇文婵一脸轻松的笑意,宇文拓虽仍冷着脸,双眸却含着笑意的迎了上来。两人一袭白衣,一袭黑衣,乱舞翻飞的战在一处。 宇文拓与宇文婵越是交手越是心惊。这宇文婵的武功很是诡异,即便他周游四海,见过无数武功高手,却没见过宇文婵这等功夫。只是,宇文婵的招式经历太少血腥锤炼,显得很是稚嫩。如果这功夫放在他身上,必然要比宇文婵来的威力大。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宇文婵一身的武功学来己用。他相信只要宇文婵肯把她的一身武功教给他,他定能超越所有高手,站在顶峰!到时候…… 夜已深,万籁俱寂。偶尔会听到或看到打更的更夫敲着更鼓走过街头。 来香客栈的房顶上,宇文婵手执一壶清酒,身着一袭白衣,长发随意的披着,双眼朦胧的看着月亮。无论怎样,自己这几天没有白等,他还是来了。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但他终究是来过了。心中唯一惴惴不安的地方,被他远去的背影抚平。本来还想,如果从此再不相见,是不是可以斩断与他之间的牵连,重新来过。但是,心中终究是放不下的。既然他来了,那么表明自己的努力有效了…… 宇文婵不是傻子。与花名剑在一起的那几日,他天天神出鬼没。进城门的时候,为何不用盘查,为何他会夜半赶往李府。花名剑和武元衡,一个贼,一个官。他们永远是对立的。而自己又是武元衡的义妹。聪明如他,怎会看不出武元衡对自己用情。本来以为他会出现一次,起码了结一些事。等了这几天,猜测他没有远去,但却就是不肯露面。于是,才有今晚酒后一翻诽腹之言。一方面,告诉武元衡断了念想,一方面,告诉花名剑自己的心意。好让他做个选择,再做个了断。 想着,喝着,宇文婵不由得醉了…… 摇摇酒壶,没了声响。反正该办的事,都已办了。今晚,可承酒劲睡个好觉。 栽栽歪歪的从房顶跃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旁边横跃出一人,伸手过来将她揽住。 宇文婵迷迷糊糊的仰起头,迷蒙的醉笑荡起:“小拓……他果然来了呢……你真是神仙耶……呵呵……” 宇文拓一脸无奈的摇摇头,一只手放在她腿弯处,稍一用力,将她横抱在胸前。 “咦?奇怪,小拓比我小呢,为何比我还高出半个头?”宇文婵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倒在宇文拓怀里嘟嘟囔囔的说话。 宇文拓温柔的看着怀里的人,俯下身,丹唇在她额上轻柔的印下一吻。 ************************* 宽阔的官道上,热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发昏。一辆并不奢华但体积不小的马车咕噜咕噜的驶来。马车四面无壁,单有一顶。竹子做的栏杆栓了几道,用来给坐车的人靠背。路人都对这个马车很感兴趣,不住的有人驻足观看。车上,一俊美的外国公子斜倚在那闭目呻吟。身旁的小丫头不住的给他扇着扇子。旁边的妇人则不住偷笑。 “贺姨,你还笑人家,痛死了啦!”宇文婵抱着脑袋不停的哼哼唧唧。 “谁让你昨晚饮酒不知节制!”贺姨斥着她,仍是心痛的用锦帕为她擦着汗。 马车前面,乐翼引着路。本来他也想和宇文婵一起坐车的,却被武元衡赶到前面去了。宇文拓在车后跟着。这么热的天,他还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但额上也隐见热汗了。武元衡在马车旁边催马并行,眼睛左右不离在车上倒着哼唧的宇文婵。 话说自昨晚宇文婵说了那一通话以后,从今天一大早,武元衡的态度就变得怪怪的。到底哪里怪?一种感觉而已,说不清。再者说现在的宇文婵因宿醉难受的要死,也没心思去考虑谁的心情好不好的问题。 路过一家驿站的时候,刚好路边有百姓自己制作的冰冻酸梅汤。一群人兴高采烈的涌了过去。除了宇文婵一下子喝了三大海碗以外,其他人都只浅尝为止。喝了酸梅汤,暑气解了不少,人也精神起来。 第十三章 第一次受伤 “大嫂,这么大热的天,你这冰冻酸梅汤怎么做的啊?”这周围也不可能有冰雪吧?宇文婵的好奇心在难受的宿醉解决了之后,又旺盛起来。 “呵呵,不瞒这位小公子说,这做酸梅汤的水本身就是山上的山泉。那山泉水啊,冬天是热的,夏天是冰凉的。我们用山泉水做好酸梅汤,再用厚棉布包着汤碗,就可以保存一个时辰的凉爽,一个时辰之后,就重放进泉水里冰着。” “哦——!这样啊!谢谢大嫂了!”充分满足了好奇心的宇文婵,看着剩下的酸梅汤有点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 “呵呵,小公子还想的得话,尽管拿去喝,我这里还多。”那位乡下大嫂热情的又递过来一碗酸梅汤。喜滋滋的接过来,大大的喝了一口,转手递给莲儿。莲儿也不讲究,宇文婵递什么,她就要什么,拿起来咕咚咕咚的就见了底。看着可爱的莲儿,大家都笑了。 “大嫂,多谢!”宇文婵笑眯眯的将空碗递回去。就在那位大嫂要接过空碗的时候,只听‘嗖啪!’,一声鞭响,手里的碗飞了出去,‘啪嚓’摔个粉碎。 “他妈的!都堆在这干嘛,挡了老子的路!滚开!”随着吆喝声,鞭子又抽了过来。这次是对着那大嫂去的。鞭子的主人也不是太白痴,起码知道欺负老百姓不至于惹大祸。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也太突然,宇文婵还保持着递碗的姿势没反应过来。那边,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妇人已被抽倒在地,额上顿时血流如注。看到妇人被鞭打,驿站旁边守着凉棚的小童急急的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娘!娘!” “都是些贱民!”随着叫骂,第三鞭又到了,这次是对着那小童的。这要是给抽上了,估计半条命就没了。 “不要!”宇文婵大叫一声扑了过去,护在那小童身上。‘啪!’的一声,背上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痛让宇文婵顿时泪流满面。长这么大,她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看到宇文婵挨打,众人都惊叫了起来。“少爷!”“公子!”“子都!” 宇文拓没有叫,手反射性的向腰间摸去。谁知却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早已没有武器了。心中顿时腾起怒火,杀气蔓延了出来。 那拿鞭子抽人的是个军官打扮的大汉,身后跟着一小队人马,有几十人的样子。看到宇文婵这群人的打扮和称呼,明显不是普通百姓,他有点发愣。贺姚氏按住想要发难的宇文拓,款款的走过来,说道:“这位官爷,你看这大热的天气,也不必为了几个百姓伤肝动火。想是您也有要事在身,快些离去吧。”那军官打扮的人,看几人打扮谈吐不凡,也给他了他台阶下。撇了撇嘴,带着一队人马大摇大摆的走了。 那边,宇文拓和武元衡都黑着一张脸,跳下马前去查看宇文婵的伤势。看也走不了了,就在驿站开了几间房住下。连带那挨打的妇人一起安排下来养伤,那妇人自是千恩万谢一翻。 *************************** “哎呦!痛痛痛!”宇文婵趴在床上龇牙咧嘴的叫唤着,眼角还挂着泪珠。屋子里只有莲儿和贺姚氏守着,两人伺候着为她上药。 “娘,你看小姐的皮肤多好啊!这么白,这么嫩滑”莲儿看着裸着上身乖乖趴着上药的宇文婵,一脸羡慕。 “哎!这要是落下疤,可亏了!”贺姚氏怜惜的叹了一声,“你说你冲上去做什么,看这罪受的!”贺姚氏那个心痛啊!生的这么娇嫩漂亮的身子,落个这么难看的疤,一般女子会伤心死的。 “那么小的孩子,真被抽上了就得去了半条命,我不上去护着怎么行!”宇文婵不满的抗议。 “那就别喊痛!”贺姚氏没好气的斥道。 “小姐,您也是的,也不说教训教训他们,就这样让他们走了!”莲儿满脸不平的抱怨。 “放心,你家小姐这一鞭子不能白挨!哼!要不是怕连累这里的百姓……哼!”宇文婵咬牙切齿的哼哼,眼里净是火星。听到宇文婵这么说,贺姚氏赞赏的点点头,门外站着等候的三人听到这话,也都一同点头。心里赞叹宇文婵想的周到。只是宇文拓双拳紧握,满脸杀气的样子有点骇人。 宇文婵这次受伤,一养就养了三天。第四天,她实在是受不了天天趴在床上,伤口基本也结了痂。说什么也要上路。于是,一众人又开始出发。通过这次的事,一众人更了解了宇文婵一层,对她越发尊敬了。 临走,那伤也好的差不多的妇人,拿来了整整一篮子的酸梅汤,千恩万谢的要他们带着路上喝。宇文婵本想给她点银子酬谢,那妇人却死活不收。 就这样,宇文婵趴在车里,顶着炎炎烈日出发了。 走了半日的路程,天气忽然变暗,飓风霎起。 “要下大雨”宇文拓仰头看着天,嘴里淡淡的说。“那边有个破庙,我们过去躲躲吧”莲儿眼尖的看到,下去官道不远的地方耸立着一间破庙。于是众人立刻赶过去。刚到破庙门口,倾盆大雨便‘哗啦哗啦’的落了下来。 待众人进了破庙,庙里的情景让众人一惊。只见地上到处是横竖着的死尸,发出令人作呕血腥气和恶臭。 “娘!你看!那个人不是前几天用鞭子抽我们小姐的人吗?!”这群人里,唯独莲儿的眼最尖。 “真的耶!他们怎么会死在这儿?!”宇文婵捂着鼻子,躲在宇文拓身后。对于死尸这个东西,宇文婵还停留在怕怕的境界上。这里估计除了她,再没人这么怕死尸了。毕竟众人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晚唐这个乱世,兵荒马乱,什么没见过? 听宇文婵这么问,众人的眼光同时看向她。 “看什么看!和我有关么?”宇文婵不满的抗议。其他人到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武元衡略有所思。 宇文拓和武元衡两人在死尸中间查看了一翻。回到门口,宇文拓说:“全是剑伤,基本都是一剑毙命。姐,你认识什么剑客么?”剑客?宇文婵想了想,她认识的剑客除了武元衡,就是花名剑了……花名剑?!想到他,宇文婵忽的红了小脸。 花名剑,是不是你在暗中保护我? 武元衡似乎也想到了他,脸色有些微苦。而宇文拓则从宇文婵的脸上看到了答案。其他几人则是一脸迷茫。 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我们快走吧,要是有人来,我们就百口莫辩了”宇文婵一边说,一边拉起莲儿就跑。众人也跟着陆续出门,上马。他们刚走没多久,破庙里就来了一群官兵。由于有大雨的清洗,他们也找不到什么线索,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反正这个年代,死个把人是很平常的事。 第十四章 张建封 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安得万里风,飘飖吹我裳。 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 连日的赶路,让一众人尽显疲态。这一日,抵达淮水。 站在淮水河边,扑面的凉意冲淡了夏日烈阳的酷热。看着水流东去,河面上往返的各类船支不断。还能看到有不少妓船流连在游船和客船之间。注视着淮水河,享受着拂面的清凉微风,宇文婵竟想起白居易的那篇《问淮水》来: “自嗟名利客,扰扰在人间。 何事长淮水,东流亦不闲?” “好!如此才情,何人能比?!” 转头寻音望去,河边不知何时停靠了一艘庞大的官船。船上左右两边整齐的排列着两排兵丁,一个个站的笔管条直。船头,迎风而立着一个身着紫袍官服的中年人,正对着宇文婵点头微笑。浓黑的长髯迎着微风飘着,竟有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 宇文婵见状赶紧躬身作了个揖,心想:这可不是我作的,人家老白大人作的,我拿来用用而已。算算年头,貌似老白现在才十来岁吧…… 她本是等着贺姨和宇文拓顾船家过河的。一时为美景情迷才不经意咏出了白居易的诗。结果竟招来了官府的人,不禁有些汗颜。 武元衡知道宇文婵不善于应付这种事,赶忙迎上前去躬身一礼说道:“在下武元衡,此乃舍弟宇文子都。敢问这位大人可是寿州刺史张建封,张大人?” “哈哈……正是张某!舍弟的文采让老夫很是佩服啊!不知可否上船一叙?”张建封一拂下颚墨黑长须,红光满面,笑意盎然。武元衡转头看看宇文婵,只见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张大人有请怎敢不从,只是我等正等待下人叫船渡河……” “无妨,上船等待便是”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只有上船了。毕竟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拨了人家的面子就是自讨苦吃了。于是,吩咐乐翼在岸上等待贺姨和宇文拓,武元衡,宇文婵和莲儿三人便上了张建封的官船。 宇文婵还是第一次坐古代的船,还是官船。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东瞅西摸。只见船内陈设着字画和光洁的红木家具,窗格雕缕颇细。舱前的顶下,一律悬着灯彩。 张建封招呼着他们坐下,笑呵呵的说:“令弟好文采呀!不过看其相貌,不像是大唐人士吧。” “大人所料不差,舍弟乃远番一小国人士。因家中亲人具损,特前来投奔与我。” “原来如此。” “……” 宇文婵看着两人寒暄,倍感无聊,那边贺姨和宇文拓也到了。上得船来,与莲儿一起站在宇文婵身后侯着。随后,巨大的官船缓缓离岸,船头破浪往南而行。 宇文婵百无聊赖的坐在武元衡身边,看着他与张建封越谈越投机,心中不禁暗叹,果然都是一类人,比较有共同语言。貌似这个张建封官运亨通,铁忠大唐。好像明年李希烈称帝之后,他就要升官了。 她一边想着心思一边看着窗外河水奔流,大小船支来回穿梭。看了一会,实在按耐不住无聊的情绪,向相谈甚欢的二人告了个罪,退出船舱。 宇文婵负着双手立在船头迎风而望,欣赏着徐徐水色。只见她一袭青衣,长发随风向后飞舞着,别有一番风韵。 河面上,来往的船支络绎不绝,偶尔还能听到琴声与歌声传来。 一身男装的宇文婵潇洒美俊的面容,引得路过船只上的人瞩目而视。那边,一艘妓船上,站着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争相对着她搔首弄姿,希望能引得这位潇洒俊秀的佳公子的青睐。 看着这些近在眼前,又似乎很遥远的景象,宇文婵扬起微笑。这一笑,又引来不少赞叹之声。后方的船舱里,忽的传出张建封爽朗的大笑,嘴里还说着‘原来如此’,听的宇文婵不住摇头,这半老头子身体可真结实,还是个大嗓门。 “公子,您在想什么那?”身后传来乐翼的声音。随之,抬起手想揽住宇文婵。手刚伸到一半,被宇文拓拦住。看到宇文拓阴沉的脸色,双目如剑般刺的乐翼一个哆嗦。他赶忙收回手,一脸哀怨。宇文婵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身一笑:“怎么都出来了?舱里很闷吧” “是啊少爷,武少爷跟张大人聊的火热,我们都无聊死了”莲儿撅着嘴,凑过来说道。 “死丫头!不许胡说!”贺姚氏瞪了莲儿一眼,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她是最有体会的了。她丈夫就是因为说错一句话,全家就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宇文婵眼珠转了转,说道:“我们玩个游戏吧!”然后,拉着众人团团坐下。 “那,我们玩数青蛙。我说‘一只青蛙’,小拓说‘一张嘴’,莲儿说‘两只眼睛’,贺姨说‘四条腿’,乐翼说‘扑通一声跳下水’。然后我接着说‘两只青蛙’,小拓说‘两张嘴’,莲儿说‘四只眼睛’,贺姨说‘八条腿’,乐翼说‘扑通扑通跳下水’。就这样每次增加一只,谁说错了就要罚!至于罚什么嘛……那就是大家一起决定,被罚者必须听从!还有,说的慢也不行哦!” “好啊好啊!我要玩!”莲儿兴奋的拍着小手,贺姚氏满脸宠溺的看着她,轻抚了下她的头发。乐翼则乐滋滋的靠在宇文婵身边坐下,也是满脸兴奋。 “那,那就从我开始!一只青蛙……”宇文婵转头指着宇文拓。只见宇文拓双颊微红,猛得站起身来,转身走到船沿,背对着大家不理不睬。 “切……没情趣!”宇文婵橛了下嘴,转回头说道:“他不玩算了,我们不理他,重来!一只青蛙……”转头,指向莲儿。只见莲儿眨巴一下圆圆的大眼睛说道:“一张嘴!”小脸红扑扑的,嗓音清脆。接着,贺姨温柔的接口:“两只眼睛”乐翼赶忙说:“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宇文婵说完,又看向莲儿。 莲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以。 “莲儿,该你说‘两只青蛙’啦!”宇文婵笑道,“大家说怎么办,要不要罚她!”莲儿一听就急了,嚷嚷道:“不算不算!人家不知道怎么说嘛,重来重来!”“好吧,这次算是试验,再来就要算数咯!从莲儿的两只青蛙开始!”宇文婵指着莲儿。 莲儿:“两只青蛙” 贺姨:“两张嘴” 乐翼:“四只眼睛” 宇文婵:“八条腿!” 莲儿:“三只青蛙” 贺姨:“三张嘴” 乐翼:“……莲儿说错了,还没跳水呢” “哇哈哈哈!还是莲儿,这次要怎么罚她?莲儿可不能再赖皮啦!”宇文婵哈哈大笑起来。 “莲儿跳个舞”“唱个歌”“学青蛙叫!”宇文婵一句话,惹得莲儿怒目而视。“少爷!您真坏!干嘛让人家学青蛙叫!哼!”宇文婵嘿嘿坏笑着摸摸莲儿圆圆的嫩脸,说道:“来,小美人,给大爷唱个小曲!” 宇文婵的举动让莲儿的小脸腾的红了起来,“那,我唱个曲儿吧”说完,她坐直了身子,张口唱到:“正月里正月正,正月十五挂红灯。红灯挂在大门外, 我问哥哥在不在。二月里刮春风, 二妹子扎上红头绳……”莲儿的嗓子脆脆的,甜甜的。众人禁不住拍起手来为她伴奏。 待一曲唱完,众人纷纷叫好,小丫头的脸更红了,但是却满是兴奋。 “唱得好!我也要玩!”话音落,凑过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也来!”一声清脆的男音,跟着小姑娘坐下一少年,看起来和宇文拓差不多年纪,长得颇为俊秀。 于是,青蛙腿满天飞,扑通声不断。船头围坐的人越来越多。到处一片欢声笑语。连船两旁站岗的兵士也跃跃欲试。 宇文拓站立船头,凝视着笑颜如花的宇文婵,美丽的眸子里满盈盈的都是情愫。 第十五章 第一次杀戮 渐渐的,夕阳西照,夜幕渐垂。 终于,相谈甚欢的张建封和武元衡两人携手走出船舱,船也快要靠岸了。 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情景,两人微微有些惊讶。张建封笑道:“武贤侄,你这义妹可真是奇女子啊!不但才学满腹,也有趣的紧。” “叔叔见笑了”看来武元衡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张建封了。他一脸温柔笑意的看着船头被围在中间的宇文婵。能看到她的笑脸,他也很是高兴。遇到宇文婵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少见她像现在这般快乐。 “哇!总算抓到一次宇文公子了,大家说怎么罚他!”中途加入进来的那个小姑娘满脸兴奋的好像发现什么宝贝似的。 “就是就是!宇文公子真不好抓,一定要唱个曲儿” “不不!跳个舞” “切,男子怎么能跳舞。干脆吟诗一首好了”还是那个小姑娘,盈盈秋水似的美目,媚眼含笑的看着宇文婵。 “哈哈哈!好好!那我就吟诗一首!”宇文婵拍拍手站起身来,因为人太多了,不站起来说话后面的人听不到。稍一沉吟,想起白居易那首《暮江吟》。心里又向老白告了个罪,转身对着淮河水,说道: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就在宇文婵自我陶醉的盗用白居易的诗时,与她不远站着的宇文拓忽的拧起眉头,一双厉目瞪向昏暗的水面。只见水中隐隐有黑色的东西慢慢接近。宇文拓一下子戒备起来,倒退着向宇文婵靠了过去。 “好!好诗啊!”张建封大喝一声,笑吟吟的向宇文婵走过来。 “爹!您怎么来了!”那要求宇文婵吟诗的少女看到张建封,高兴的迎了上去。 “如儿,你还记得我这个爹么?看你得意的” 张建封宠溺的抚着叫如儿的少女的长发,一脸和蔼的笑容。 宇文婵转过身想客气几句,笑容却被看到的情景僵在脸上。 只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黑衣人,高举长刀站在张建封身后,眼看就要往下劈。 武元衡也看到了,可是他站在舱口,距离张建封比较远,已然是来不急了。现在距离最近的,又有能力救人的只有宇文婵了。 宇文婵大叫一声:“小心!”随后扑了上去。她抱住张建封和那少女就地一个翻滚,黑衣人的长刀‘碰’的砍在甲板上。 本来热闹的场面顿时静了下来,一众人全都看着那黑衣人。短暂的沉默过后,莲儿尖叫一声:“啊——!杀人啦!”场面顿时混乱起来。随着莲儿的尖叫,水中‘哗哗’声响,数不清的黑衣人,手执长刀跃到船上,见人就砍。落水声,尖叫声不断,鲜血四处飞溅。 宇文拓动作迅速的抽出身旁一名兵士的腰刀,冲着最近的黑衣人砍了上去。只见他身影闪烁,把手中刀舞的残影不断,配着他散发着杀气的阴冷表情,好像索命阎罗一般,别有一番绝美的味道。可惜现在这个时候,没人有心情欣赏他的英姿。 那边,武元衡早已抽出长剑与那些黑衣人战在一处。这边,宇文婵也顾不得害怕,转身捡起地上死尸手里的长刀,飞身护在贺姚氏和莲儿身旁。贺姚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是搂着瑟瑟发抖的莲儿,将她护在怀里,满脸慈爱的坚定。宇文婵一边忍着胃里汹涌的呕吐之意砍杀着扑过来的黑衣人,一边把两人带到船舱边上与张建封放在一处。此时张建封周围全是府兵围着保护。 转眼,看到乐翼颤抖着躲在宇文拓身后,而宇文拓似乎并不打算管他。长刀被他舞的霍霍生风,几乎招招都有人死在他刀下。他满脸满身都溅满了血迹,美艳的面容勾着嘴角,怎么看都觉得恐怖。 武元衡一身雪衣,现在也成了血衣,雪白的剑光在一群黑衣人中间带起光晕翻滚着。 忽然,乐翼“啊!”的一声惨叫,就地翻滚到船沿。胸前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一大片衣服。 “乐翼!”宇文婵大喝一声,跃起身一个空翻,落在乐翼身旁。举刀横劈,将追着乐翼的黑衣人砍翻在地。鲜血立刻溅了宇文婵一头一脸。“恩!”宇文婵紧咬牙关,把已经顶到喉头的呕物压了下去。俯身将乐翼扶起,扔下手中刀在他胸前连点,止住血流。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破空声,几名黑衣人举刀向正在低头救治乐翼的宇文婵劈下。还没待她抬头,便听到‘噗噗’声响,这几名黑衣人便身首异处。他们的尸体软倒在甲板上,显露出后面立着的宇文拓。 “姐!快去张大人那边,这里危险!”宇文拓话音未落,几只长刀便向他砍了过来。他脚下几个盘旋,绕到几人身后,举起长刀一阵狠劈,送几人归西。 宇文婵不是不想走,可乐翼受伤颇重,她抱不动他,只能揽着他在原地守着。船上,水里,到处是尸体,血腥气呛得人直想流泪。鲜血把河水都染红了,甲板上到处是残肢,来来往往的脚下,砍掉的头颅,残肢,被踢来踢去。 莲儿将头脸深深的埋在贺姚氏的怀里,一边发抖,一边嘤嘤哭泣。贺姚氏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眼神在前方的混战中寻找着宇文婵的身影,忧心不已。 正在双方人马厮杀正酣时,不远处的岸边,渐渐行来一队人马。 “快!快去保护张大人!”一名领头的将军大声吆喝。接着,他身后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府兵窜了出来,奔向这边的官船。后面跟着一队步兵,手里都拿着长刀。 由于船已经快靠岸了,河水不深,马儿门踱到离船不远的地方停住,马上的兵士一跃便落在船上与那些黑衣人打了起来。 随着上船的兵士越来越多,场面渐渐被控制下来,宇文婵等人终于可以松口气。低头看看怀中已经昏迷过去的乐翼,紧紧的将他楼住,紧咬着下唇,面无血色。 终于,黑衣人死的死,被俘的被俘。 “萧剑峰见过张大人,莫将来迟,让大人受惊,请责罚!”一名30岁左右,长着一张强悍刚毅的脸,全身煞气十足的将军,半跪在张建封面前大声说道。 “无妨无妨!事出突然,都没想到嘛!多亏了这位宇文子都公子,老夫才逃过一劫啊!哈哈哈哈” 张建封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指着宇文婵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宇文婵看已经没事了,急忙叫道:“张大人,乐翼身受重伤,还请快些找大夫来……”还未说完,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六章 梦魇 ‘小婵,快来,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妈妈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排骨站在宇文婵面前,满脸温柔的笑。 ‘小婵那,你不能老是玩刀弄枪,一个女孩子,像什么样子’爸爸满脸笑意的斥责,宠溺之情毫不遮掩。 “爸!妈!”宇文婵惊喜的大叫一声扑过去,结果,二老却消失了。 “爸!妈!你们在哪!”宇文婵慌忙四处寻找,周围只是黑糊糊一片,什么都没有。 ‘小婵!你又来看我们拉!’身后,圆通,圆齐,圆生,圆林四人忽然出现。 ‘小婵,给我们带好吃的没啊?’又是二师兄,他最喜欢吃零食。 “大师兄!二师兄!”宇文婵惊喜的转身扑过去,又是一空。 ‘蝉儿,今天是你十八岁生辰,师傅这里有一样东西送给你’法远和尚笑着拿出青花瓷碟递过来。 “师傅!我不要!我不要这碟子!”宇文婵害怕的向后退去。 接着,法远和尚也消失了。四周忽然出现很多黑衣人,手里拿着长刀逼了过来。 “不要!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啊——!”宇文婵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哭喊:“爸!妈!师傅!救救我呀!呜呜呜……大师兄!二师兄!救救我呀!呜呜呜……好可怕!好可怕……呜呜呜……” 不知什么时候,身周又是一片黑暗。宇文婵颤巍巍的四处寻找着。忽然,远处出现一片白光。她立刻超那白光跑去,只见白光里伫立这一名白衣男子,正对着她微笑。耳边传来轻唤:‘小婵儿,过来……’“花名剑!”宇文婵惊喜的扑过去。又是一场空…… “花名剑!你在哪!”宇文婵惊慌了,她到处找着,找着那潇洒的身影。忽然,身后传来低叹:‘小婵儿……我现在身不由己,不能陪在你身边,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啊……等我……等我……’宇文婵慌忙回头,花名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花名剑!不要走!不要走啊!呜呜呜……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呜呜呜呜……”宇文婵哭叫着,跑过去,跑啊跑…… *************************** 软榻上,宇文婵脸色苍白的躺在那。双目紧闭,眼角淌着泪痕。嘴里喃喃的说着:“爸……妈……不要走……大师兄……不要走……师傅……我不要那碟子……” 贺姚氏一边用锦帕拭着眼角的泪,一边为宇文婵擦拭额上的冷汗。莲儿站在贺姚氏身边,手里端着盆清水,眼泪汪汪的看着床上的人,满脸担忧。宇文拓面色阴沉,双拳紧握的坐在凳子上。“大夫,舍妹已经昏睡三天了,一直都不醒,这是……”武元衡一脸忧色的看着刚为宇文婵把过脉的大夫。老大夫摇摇头说道:“小姐受了太大的惊吓,又急火攻心。老朽开上几副安神清热的药试试。”坐在桌旁,大夫奋笔疾书的写下一个方子,“最好有她比较亲近的人守着,多跟她说说话。”听了这话,屋子里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本就是孤身一个,哪里来的亲近的人?也许花名剑算一个,但是谁知道这人现在在何处? 打发走大夫,武元衡前去抓药。宇文拓屏退了贺姚氏和莲儿,让她们先去照顾乐翼。看到两人出去,屋里再没有别人。宇文拓跪趴在宇文婵床边,握着宇文婵的手,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蝉儿,快回来吧。如果你不回来,我便去找你。”然后,他不停的重复这句话。渐渐的,宇文婵动了动手指,额上不再冒冷汗,神色也平静了下来,不过仍然没有醒来。 是夜,虫鸣声此起彼落。月光洒在大地上,显得异常明亮。 忽的,一个黑影跃进刺史府,左右跳跃着,没发出一丝声音。最后,黑影跃进了宇文婵睡着的房间里。 “不要!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宇文婵闭着双眼,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想抓到什么似的。‘啪’的一声,挥舞着的双手被牢牢抓住。耳边传来熟悉的,令宇文婵魂牵梦系的声音:“小婵儿,我来了,小婵儿,不要怕。” 灼热的鼻息喷在宇文婵脸上,那熟悉的味道让宇文婵贪婪的呼吸着。朦朦胧胧间,宇文婵微微睁开双眼。“花名剑……唔……”刚唤出声,嘴唇就被一双灼热的唇堵上。温柔的,轻柔的,怜惜的吻。良久,唇分,宇文婵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只听那黑衣人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小婵儿,等着我”随后,飘然而去…… 这一夜,宇文婵睡得很香甜,很安稳,嘴角还噙着笑。 黑衣人疾驰在寿州城的房顶上,转眼已到了城外。忽的,他停在了一棵树稍上,张口说道:“跟了我这么久,出来说话吧。”转过身,定定的看着身后的人。身后的一棵树上,宇文拓立在那,神色淡定。 “你就是花名剑?” “正是花某”花名剑摘下了蒙面,露出一张和乐翼有几分相似的脸。只不过他那一脸的潇洒英气,不像乐翼那边妖冶。 “果然和乐翼很像,怪不得蝉儿会买下他”宇文拓抱起双臂,迎风而立,英姿不亚于花名剑的潇洒。 看着他俊美的脸,花名剑邪邪的笑了:“小婵儿还真是有眼光,连大名鼎鼎的北司第一杀手‘玉面阎罗’姬鹜远也能收服”顿了顿,看宇文拓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有你在她身边护着,我也放心些。只是……小婵儿是我的,你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听到这话,宇文拓歪头嘿嘿一笑:“非分之想?凭你也敢对我这么说话……”话音没落,宇文拓抄起腰刀便攻向花名剑。“如果你死了,婵儿就断了念想”宇文拓一脸森冷,眼中满是狠厉的杀气。 “哈哈哈!果然!你对我的小婵儿还真有非分之想啊!”花名剑大笑三声,举剑迎上。 两人的武功差不多,一时打的难解难分。散发出来的剑气刀气将周围的树木砍得零落不堪,到处是断枝碎叶。 ‘当啷’一声,两人错身而过,冲出去一丈多远,站定。花名剑的左手有一些微微颤抖,血顺着上臂流下。那边,宇文拓也脸色阴沉,左肩血流如注。 第十七章 初醒 ‘啪啪啪’不远处,忽地响起击掌声。 “二位打的真是精彩啊,让武某大开眼界。”武元衡从一棵树后闪出,一身白衣在这深沉的夜色里很是耀眼。“你们说,如果我趁此机会下手,是不是可以除去两个隐患?”他温文尔雅的执着长剑,嘴里说着阴险的话,面上却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摸样。 受了伤的两人转过身来,看着武元衡。“原来,这里还有个雀儿在等着捡便宜啊”花名剑很痞子的笑开。 “也是,不如先把这小麻雀送上路,我们再比过如何?”宇文拓表情狰狞的舔舔刀上的血迹,嗜血的眼睛看的武元衡打了个冷战。 “别,二位,武某可不是二位的对手。”武元衡赶忙退后一步,说道:“在下只是来看看,如果二位任何一个出事,子都都会伤心欲绝的” 两人一听这话,都沉默了下来。 “刚才在下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武元衡收起长剑,笑着说,“我也是担心,不想二位继续拼斗下去。子都是个善良又很有主意的女子,她的归属,我们无权决定。我想二位也不想子都伤心吧?”武元衡看两人已经被他说动,继续道:“况且,在下不才,身为子都的义兄,将来她的婚事少不得要我来张罗,所以,二位却不应该将矛头指向在下才好” “既然大哥这么说,那萧荣就先别过了。好好照顾小婵儿,‘宇文拓’,嘿嘿”花名剑邪邪一笑,纵身而去。 “武元衡,别以为我不知你对婵儿的心思。我可没花名剑这么好说话”宇文拓阴森森的看着武元衡。 “那你现在是宇文拓,还是玉面阎罗,姬鹜远?”武元衡抱着双臂,悠哉的问。 “姬鹜远已经死了!我当然是宇文拓!”宇文拓眼神一厉,杀意肆虐的举起长刀。 “既然如此,你想杀害子都的大哥么?不怕她恨你一辈子?”宇文拓一个定身。“虽然我确实对子都有意……” “你终于说实话了”宇文拓冰寒彻骨的声音冷冷响起,再次举起手里的刀。 “但是,子都却对我只当大哥看待。那晚在颍州的客栈,子都已表明心意,你也是在场的”武元衡毫不在意宇文拓的冰寒杀气,淡淡的说着。“况且‘情意’二字,并不是靠刀剑杀戮得到的”斜眼看着宇文拓慢慢放下手中的刀,武元衡顿时松了口气。再怎么说,宇文拓也是个不到17岁的孩子,虽然他的武功很高,是第一杀手。但是,他仍是个孩子。没接触过感情的事,不懂得正确的方法,只知道用武力解决问题。 “既然你已经不再是姬鹜远,而是宇文拓。那么你也应尊我一声大哥。儿女情长之事,你还需多多修习才是,而不是凭借打打杀杀。你也知道,子都是惧怕杀戮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宇文拓已经还刀入鞘。冷冷的看了武元衡一眼,转头回奔刺史府而去。 看着他走远,武元衡长舒一口气,掬起袍袖,拭干额上的冷汗。“给他们二人劝架真是件苦差啊!”武元衡摇头抱怨。 ********************************** 天还没亮,大概是寅时末的样子,宇文婵醒了,而且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回想着梦中的情景,脸上顿时一片红霞。好像梦到花名剑了……梦到他吻我,梦到他让我等他。抬起手,摸摸自己的红唇,她傻傻的笑了。这个美妙的梦,代替了她的噩梦,让她从噩梦中醒了过来。随即又想起那场杀戮,也不觉得有那么可怕了。以后要在这里生活,少不得要碰上这种事…… 摇摇头,宇文婵坐起身来。窗外还是黑的,月色清泠,天气似乎不是那么热了。 起身,觉得身体还有些酸软。 开门走出屋子,眼前是个满大的院子。左边一座拱门,门前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蜿蜒蜒直至右边的一座凉亭。凉亭那边,一池荷莲,池中,还有一座水榭,漂亮的石桥连接着凉亭。榭上四周荡着粉色的薄纱,伴着蛙鸣,好像仙居一样。池边参差着柳树,柳条探着池水。小路两边,绿草茵茵,种着不少花。其中最多的就是牡丹。可惜花期已经过了,不是很好看。 顺着脚下的石路,来到水榭里。只见尽头是一个很大的纱帐,地板是榻榻米铺就,很是讲究。两旁两个红漆矮几。其中一个上面还放了一筝。抬手,轻拨了几下筝弦,发出悠扬的乐声。本想再拨几下,又一想,三更半夜的,不要扰人清梦了。转身,悠闲的步出水榭。 刚走到石桥上,只听‘扑通’一声,有物体落地的声音。紧走两步一看,是一名起夜的丫头躺在地上。疑惑的抓抓头发,怎么了? 俯身下去,扶起小丫头,嘴里轻声唤道:“喂,醒醒啊!” 小丫头慢慢睁开眼,随即一声尖叫:“鬼呀——!”随即,又昏了过去。随着尖叫声,很多屋子开始亮起灯,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 “啊?”宇文婵樘目结舌,鬼?我么? 放下那丫头,走到池边照照。只见一个面色苍白,一头散发,白纱罩身的美女出现在水里。宇文婵被自己吓了一跳,心道:啧……是有点像鬼…… 站起身,回头一看,几个小婢立在身后。一阵清风抚过,白沙飘飘,长发飘飘。又是几声尖叫:“鬼呀!”随之,有到地不起的,有四散奔逃的。留下的一个站着没动的,一袭灰衣随意的披着,正是宇文拓。 “扑哧……呵呵……”他笑了,俊美异常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栩栩生辉。宇文婵看着他绝美的笑脸,顿觉一阵眩晕,身子软倒下去。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蝉儿,身体还没全好,不要乱跑”宇文拓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好饿”宇文婵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他。宇文拓一愣,看着怀里的娇颜出起神来。 “小拓?”宇文婵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忽的,手被握住,宇文拓俊美非常的脸慢慢伏了下来…… “哎呀,饿死我了。”宇文婵别过头,心慌的挣开他,快步走向拱门去。却听宇文拓“啊”的一声低吼,手抚着左肩,脸色很是痛苦。听到宇文拓的叫声,宇文婵定住身形,转身又跑了过来。 “小拓,怎么了?”赶忙扶住他,披着的衣服掉落在地上。只见宇文拓右手抚着肩头,鲜血从手指间涌出。赶忙几个连点,止住血。“小拓!你受伤了!”宇文婵手忙脚乱的扶着宇文拓进屋,“药,药在哪”宇文婵在屋里稀里哗啦的乱翻。宇文拓坐在桌边,双目深沉的看着乱翻的宇文婵,默默不语。 第十八章 梦见昆仑镜 这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曙光了,屋子里亮堂起来。正在宇文婵乱翻东西的时候,武元衡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伤药和纱布。刚才的情景已经被他躲在拱门后看的清清楚楚。 “子都,别找了,你这没有伤药的。”说着,坐在桌旁,开始为宇文拓上药。宇文拓面色阴沉的看着他,心里清楚刚才他在偷看。以他的功夫,不知道有人偷看才怪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还带着伤药?”宇文婵收拾起被她翻乱的屋子,转身走过来坐下。 “呵呵,我本来就是来送药的,只是才看到你把小拓扶进屋子罢了”武元衡毫不在意宇文拓冷冽的目光,一边说一边为他包扎伤口。 夏天的白日是比较长的,这一翻的折腾,已经天光大亮了。 武元衡收拾好宇文拓的伤口,已经离去。但是宇文拓却不走,依然坐在那,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宇文婵。 “小拓,你说实话,我这样子真的像鬼么?”宇文婵撅着小嘴,坐在床边,一脸不满。 “……很美”宇文拓嗓音低沉,含着不明的情绪,眼神幽暗,“婵儿,我手不方便,帮我穿衣……”“哦”宇文婵不疑有他,站起身来,拿着那灰衣走到宇文拓身前。宇文拓慢慢站起身,伸着双臂。待衣袖套上,宇文婵正打算为他系上搭扣时。手却被猛得握住,按到身前人的胸膛上。感受到宇文拓擂鼓似的心跳,急促的呼吸,凝视着她的黑玉般的眸子。宇文婵又是一阵眩晕,脸一下子红到耳际。 “小拓……不要这样……”宇文婵挣扎着想抽回手,却怎么也挣不开。她语带哭音的说:“我好累……饶了我吧……” 是啊,好累啊。来到大唐快两个月了,发生了很多事。没想过的,没经历过的,全都摆在眼前。她的彷徨,无助,要怎样才能摆脱这些纷乱的情绪? 终于,宇文婵无力的瘫在宇文拓怀里,默默垂泪,脸色越发苍白了。 宇文拓紧紧的搂着她,美目低垂,声音暗哑的说:“对不起……”然后,低头覆上他渴望已久的红唇。只觉怀里的人儿身子一软,竟又昏了过去…… ************************************ 刺史府上下到处流传着昨夜凝红居遇鬼的事,下人们各个神色慌张,都不愿意再往那去。知道真像的张建封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还把夜里惊叫吓晕的小丫头打了几十板子,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一众人聚在宇文婵的屋子里,气氛凝重。武元衡的黑着一张俊脸,愤怒的瞪着宇文拓,却什么都没说。宇文拓对武元衡的目光攻击毫无所觉似的,双目低垂,远远的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冷冽的寒气。莲儿依偎在贺姚氏怀里轻声缀泣着,嘴里喃呢:“明明醒了的,怎么又晕了呢,苦命的小姐” 床边,还是那位大夫。只见他轻轻摇头的站起身,说道:“小姐不能再受刺激了,脉象混乱,内积淤火,需要好好调养。唉!心病啊,心病”说完,踱到桌旁,刷刷点点又写了一个方子。心病?众人皆是疑惑,什么心病? “哼,那惑乱的小婢!老夫要拔了她的皮!”张建封双目闪着凛冽的寒光,愤恨的说。听到张建封的话,贺姚氏有些不忍:“算了,张大人,她也不是有意的,饶她一命吧”看到贺姚氏为那鬼叫的丫头求情,张建封顺坡下驴,说道:“哎!夫人言重了,老夫也是气急,子都这身子也太弱了些” “大家都散了吧,让我家小姐好好休息,我去抓药”贺姚氏说着,让着众人出门,随后也出去,关上房门。 又是一片黑暗,宇文婵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方。忽的,眼前不远处出现一人。 ‘宇文婵’那人面带微笑的唤了一声。 “你是谁?”宇文婵轻声问。只见那人和自己一样的古铜色长发,一样的一黑一蓝的双瞳,却是个俊美异常的男子。身上穿着暗红色蟒袍,身形颀长挺拔,散发着英武的霸气。 ‘唔乃昆仑镜,曾是隋朝镇国太师’那男子嗓音低沉磁性,煞是好听。 “这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宇文婵满脸可爱的疑惑表情,让那人一声轻笑。 ‘这里是你的心海,你是我的后代子孙,而我,就在你的灵魂里’那男子缓缓走了过来,四周瞬间变成一片蔚蓝的汪洋。 “难道……你是宇文拓?”宇文婵惊奇的睁大眼睛。 ‘不错’宇文拓一脸温柔,轻轻执起宇文婵的双手说道:‘你现在意识太脆弱了,心海骚乱,我不得不现身,为何?’ 宇文婵像终于找到亲人一样,扑进宇文拓怀里失声痛哭。“我好怕啊,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大唐,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呜呜呜呜……”宇文拓温柔的抚着她的背,说道:‘蝉儿,这是你的命数,无法改变。你命中注定是大唐之人……’耳边,宇文拓温柔的轻语仿佛春风般温暖。‘不要怕,有我陪着你,永远陪着你’耳边喃呢的低语,让宇文婵如沐春风,渐渐平静了下来。 忽然又想起几天前船上那场厮杀的血腥画面,宇文婵又开始发抖。眼前顿时血红一片,残肢遍地。 ‘蝉儿,不要怕,有我在。我宇文拓的子孙,不应惧怕血腥杀戮,应有俯视天下之气魄!’宇文拓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地有声,在宇文婵耳边惊雷似的轰然炸开。‘哎!也怪我那一世杀戮太重,才会殃及子孙如此孱弱’说着,宇文拓抬起一指,点在宇文婵额上,说道:‘让你体会一下我那一世的过往,希望你能有所顿悟’ 宇文婵只觉眼前画面一转,像看电影似的,又像自己亲身经历。只见自己手执轩辕剑,屹立在天地之间。前方,一望无际的大军,黑压压的朝自己冲来。缓缓祭起手中巨剑,内息涌动。忽的一跃而起,空中一个回旋,轩辕剑带着无匹剑气一挥,荡漾开来。所过之处血光四溅,碎肢横飞。见此情景,正冲锋的大军一滞,一片哗然。到处是恐惧的眼神,就像看到修罗恶鬼般。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他手执巨剑,仰天长笑。“犯我国土者!杀!”无匹的气势散发开来,犹如天神降世。 画面又是一转,金銮殿上,他腰不解剑,立于皇帝身旁。俯视着殿下文武百官,接受朝拜。 各种壮丽的,血腥的画面一幕一幕的变化着。宇文婵的心震撼了,颤抖了。体会着每一幕那不同的心情,不同的感受,都是澎湃的。血腥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反而有点兴奋的感觉。心中,顿时升起万丈豪气。原来,人也可以这样活啊! 正在宇文婵陶醉在那一幕幕的震撼时,周围的景色又变成一片汪洋。眼前,是宇文拓春风带笑的俊颜。 ‘蝉儿,感觉如何?’宇文拓揽过她的纤腰,眼神温柔似水。 “太棒了!”宇文婵长叹一声,“这感觉真是令人兴奋!” 她的眼中不再是迷茫恐惧,换上了锐利的光芒。看到宇文婵的改变,宇文拓微笑的点点头:‘去南泉山吧,你将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人……’话音随着宇文拓的消失,渐渐远去…… 第十九章 脱胎未换骨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夏日,天气已经不再那么灼热。 慢慢睁开眼,对上一双满是忧色的黑玉眸子。 宇文婵淡然一笑:“小拓,怎么如此憔悴?” 宇文拓一惊,退后一步,“你……”俊美的脸上满是疑惑。 慢慢坐起身,宇文婵目露锐光,说道:“怎么了?我很好啊,从没有这么好过,呵呵” “你真的是蝉儿?”宇文拓脸上除了惊异,还有不确定的神色。为何宇文婵一觉醒来似是变了个人?孱弱之气尽去,全身散发着勃勃英气? 只见宇文婵悠然下床,也不顾身上只有一层裹衣。踱到宇文拓身前,抬手撩起他的一缕黑丝,悠哉的说道:“小拓,我才发现,你很诱人呢,呵呵……”宇文婵面带轻佻的笑意,凑过身去贴向宇文拓,眼中尽是自信的锐光,再不见那迷茫的神色。特别是左边那只湛蓝的眸子,像是会把人吞噬似的。 宇文拓浑身一僵,愣愣的看着宇文婵更加妖媚的小脸,呆了…… “怎么?吓到了?哈哈哈……”宇文婵单指一挑宇文拓的下颚,调笑似的笑起来。忽的,宇文拓将宇文婵搂在怀中,颤声说:“蝉儿,都是我不好,原谅我!不要这样!求你了!”感受着抱着自己的人的颤抖,似乎有湿意滴落在自己的肩窝。宇文婵低叹一声:“小拓,我没事,我还是我。只是,心境不同罢了。”温柔的回抱着宇文拓,轻拍着他的背。“有些事,我不知该如何与你说……” 似乎是听到了宇文婵的笑声,门被推开,莲儿走了进来。看到相拥的两人,一惊:“啊!你,你们……” “出去!”宇文拓背对着门口,冷冽的低喝声透着无边寒意,只把莲儿惊得一个哆嗦,顿时白了小脸。宇文婵微微一笑,说道:“小拓,不要对莲儿这么凶嘛。莲儿,先出去,一会我去寻你”“是,小姐,少爷”莲儿惊恐的低下头,关门退了出去。 轻轻推开宇文拓,只见他俊脸微红,低着头,似乎不愿意看她。宇文婵抬手捧起他的俊脸,手指轻拭他脸上的泪痕。“小拓,以后要对家人温柔一点,知道么”话语虽然温柔,但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家人啊,宇文拓痴痴的看着她,默默的点点头。只是搂着她的双臂却不愿放开。对他来说,家人这个词是他从未想过的。他本就是个孤儿,被宦官窦文场收养之后培养成杀手。由于他武学天资甚好,到后来成为顶尖杀手。又因他长得异常俊美,所以得了‘玉面阎罗’的称号。 宇文婵微笑着摇摇头,小拓还是稚气未脱,毕竟才16岁而已。不管武功多厉害,也还是个孩子。不禁又想起在奴市初见他的摸样,眉头又蹙了起来。看来小拓这潭浑水很深啊,将来少不得要劳累一番。宇文婵现在居然能够想到这个问题,看来梦中真正的宇文拓已使她渐渐融入这个时代了。 看着怀里人低头沉思的摸样,宇文拓眼中一片迷茫。这还是那个我见犹怜的宇文婵么?为何她身上会出现这种沉稳冷静的气质? 仰头对着宇文拓一笑,宇文婵拍拍环着自己腰肢的手,说道:“小拓乖,姐姐好饿了,给我找点吃的来吧”说完,她的肚子还很配合的‘咕噜’一声。宇文拓看着一脸可怜巴巴的宇文婵,温暖的笑容荡漾开来,顿时艳光四射,晃得宇文婵睁不开眼。 “婵儿的身子还需要将养,先去床上躺着,我去安排”见宇文拓松开了环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宇文婵回味着梦中见到的情景。觉得身体里似乎多了一道不甚明显的气流,慢慢随着血液回转着。渐渐的,虚弱无力感消失,身体变得清爽起来。 宇文拓,是你么?她心中默默的问。 ‘铛铛’“小姐,我送粥来了”门外,响起莲儿的声音。“进来吧”宇文婵坐起身。这丫头也知道先敲门了,估计是贺姨说她了,呵呵。 听到吩咐,莲儿推门进来,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了。宇文婵翻身下床,坐在桌边说道:“我们的小莲儿怎么了?”“没事,小姐”莲儿弱弱的说着,低着头不敢看宇文婵。“还说没事,看你这张小脸花的。我已经说过小拓了,别难过哦”宇文婵站起身,将莲儿揽在怀里,轻拍她的小脑袋。 “小姐,您真好”莲儿回抱着宇文婵的腰,小脸靠在宇文婵怀里。“幸亏小姐没事,要不然莲儿会心痛死的。除了娘,还没人像小姐待莲儿这样好的”哎!这个可怜的小丫头,也吃了不少苦吧。宇文婵抚着莲儿的小脑袋,心里默默的想。 “小姐,您先吃粥,别忘了药也得趁热喝。我去烧水,小姐好些天没沐浴了”莲儿松开手,转身离开。 吃了几天以来第一顿饭,一碗清粥。然后捏着鼻子,把那碗苦的要死的黑黑的东西灌下肚。宇文婵美美的泡在浴桶里,走出心理阴影之后的她,平添了一层洒脱的气质,越发光彩照人了。 “小姐,您背上的伤好了耶,连疤痕都没有呢!”莲儿满脸惊奇又隐带羡慕的瞧着宇文婵白嫩光滑的后背,嘴中叹道。 “是么?没落疤啊。那不是更好?!”宇文婵蹲在浴桶里,双手撩着水花,美美的笑着。“莲儿以后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婵姐姐或者姐姐都好。你们的卖身契已经被我毁了,你们已经不是奴仆了。顺便告诉贺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不喜欢你们叫我小姐。”在我们那个年代,‘小姐’可不是什么好词儿!宇文婵在肚子里暗暗嘟囔。 “娘会生气的……”莲儿小脸微红,但面上却是甜甜的笑。 “不行!这事我说的算!就这么定了!”宇文婵的话掷地有声,让人有种必须听从的感觉。 “小……恩,姐姐,莲儿觉得您自从醒来以后,变得不一样了”莲儿的声音小小的,却听得很清楚。 “哦?变得怎么不一样了?”宇文婵一边说,一边从浴桶里出来,拿起莲儿手中准备好的布巾擦拭起来。 “感觉上不一样呗,莲儿嘴笨,也不知怎么说好”莲儿又拿来一块布巾,为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第二十章 义父 正在两人收拾停当时,门外传来家丁的声音:“宇文小姐,我们老爷请您正厅说话” “知道了,随后就来”宇文婵应了一声。 “小姐,我为您梳头吧” “又叫我小姐,该打!”宇文婵笑着朝莲儿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掌。 “哎呀!”莲儿娇唤一声,“姐姐饶了莲儿吧,莲儿再也不敢了,呵呵”两个小姐妹就这样打闹到一团去了。 跟着莲儿走在长长的回廊上,宇文婵神清气爽。心里的疙瘩解开后,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本来莲儿要给她盘发髻的,结果宇文婵嫌那样脑袋太重,会坠的头皮痛,自己直接在脑后绑了个高高的马尾便罢。 一袭鹅黄纱裙,粉面如三月桃花,丹唇不点而红,眼角含笑。轻风一过,发丝飘摇,纱裙轻舞,如谪仙般飘逸出尘。正厅内一众人,被宇文婵这一身正式的女装打扮给迷的七荤八素,动弹不得。 “哈哈哈……想不到子都竟是如此的美人啊!”张建封还是那副大嗓门。他一出声,顿时惊醒了众人,抽气声一片。 “民女宇文婵见过张大人”宇文婵翩翩一福,微微一笑。 “子都不必拘礼,快点坐下。身子可好些了?”张建封满脸笑意,关怀之情溢于言表,毫不做作。 “多张大人挂怀,子都已经无碍了”宇文婵落落大方的在左手边落座。她对面,坐着武元衡和一少年,正是那日在船上与他们一起嬉戏玩乐的少年。少年旁边,坐着与他一起的美貌少女。只是这少女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善,似有嗔还带着怨气,眼中泪盈盈的。 “子都啊,老夫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那。那天要不是你反应机敏,老夫和小女如儿就成了刀下亡魂了。”说完,起身便要施礼。 “张大人,不敢当,快别行礼了,您想让子都折寿么”宇文婵吓得立刻站了起来。这张建封的年纪都能当她爹了,怎么敢让这样一个老人家给自己施礼呀。 “哎!子都怎可如此说。想我与小女的这两条性命,难道还当不得这一拜不成?”张建封有点不高兴了。 “大人,其实小女不能独揽功劳,这相救之功另有其人”宇文婵总算找到岔开话题的方法。 “哦?此话怎讲?子都快坐下说话” 张建封和众人一听这话都是一脸好奇。 宇文婵悠哉的端起茶几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说道:“大人,敢问那日萧将军是如何得知大人遇难的?”“这个……”张建封一听,便沉思了起来。 “听萧叔叔说,是一位白衣侠士传书给他的。那白衣侠士轻功颇好,萧叔叔甚至没有看清他的长相”武元衡身边的少年接口道。 白衣侠士?!宇文婵一怔…… “呵呵,子都啊,他是小儿张意。你们是见过的” 张建封赶忙介绍道,“她是小女张如”他指着张意身旁的少女说道。“吉祥如意,好名字”宇文婵拉回思绪,笑着对二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看来这件事张建封并不愿意深谈,宇文婵也不好继续发问。只是对张意说的那‘白衣侠士’四个字很是介怀。 那张如看到宇文婵的目光射过来,立刻低下了头,表情甚是哀怨。看她的样子,张建封有点尴尬的说:“那日在船上,子都救了我们父女之后。小女就一直惦记着子都,只是……呵呵,今天才知道子都是女子……呵呵”听张建封这一番话,众人恍然大悟。张如再也忍俊不住,倏的站起身,掩面而逃。 宇文婵那个汗呀,斗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子都姐姐,我想为乐翼赎身,不知姐姐可应了我么?”正待宇文婵尴尬的时候,张意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意儿!你今天怎么如此多话?退下!”张建封有些着恼,怎么一见人家姑娘的面,既要抢人家的人?怎么说宇文婵现在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一对儿女真是太不长进了。 张意看到父亲发火了,缩了下脖子,讪讪然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还用眼神瞟了一眼宇文婵,眼神的意思是:我们私下里再谈。宇文婵掩口轻笑,对着他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对面,武元衡看到二人眉来眼去的摸样,一脸忍笑的表情。 “咳,想不到这次泛舟之游,竟能结识子都这样文武双全的奇女子,老夫甚是快慰。刚才武贤侄说,子都现在举目无亲,不知可愿做老夫义女?”张建封干咳一下,说出一番话让宇文婵措手不及。 “什么?”宇文婵有些傻傻的看着眼前这位神采奕奕的张大人,心中就像被雷劈了似的,呆了…… 半晌…… “子都,子都?叔叔问你呢,你可答应?”耳边,传来武元衡的呼唤声。宇文婵神情恍惚的看看武元衡,又转头看看张建封。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从一滴滴变成了涓涓细流。“小女宇文婵拜见义父”宇文婵哽咽着,屈膝而拜。这一次,自己总算是在这乱世有个依靠了吧。 武元衡与她结拜兄妹,动机不纯。不过她也无可选择。毕竟他是她在大唐第一个遇见的人。没有他的帮助,她是无法独自生活下去的。而张建封则不同,看得出他对她关心。而且冲着‘救命之恩’这四个字,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已纠缠不清了。这一下,自己算是在这大唐有了一块立足的港湾。既然注定要生活在这个年代,那么自己要好好利用肚子里的一切资源,保护好这得来不易的温巢。宇文婵泪眼朦胧的看着张建封爽朗的笑脸,心里暗暗发誓。 “子都快些起来” 张建封紧赶两步把宇文婵扶了起来,“哎!我儿受苦了” 张建封一脸怜惜,将宇文婵让到一旁重新坐下。宇文婵泪眼带笑,低头轻拭泪痕。武元衡看着此情此景,心中不禁感动的双目莹莹。心想,子都总算有个家了。不然一个姑娘家,总是东奔西跑没个着落,岂不可怜?! 第二十一章 隐有好事成 “子都啊,快叫声爹给叔叔听听”武元衡在旁边笑道。张建封则看着宇文婵一脸笑意的等着。宇文婵小脸微红,不好意思的又站起身来,作了个福,轻唤了一声:“爹” “哈哈哈哈……好好!乖女儿!”张建封仰面大笑,很是开心。 “爹……为何不见娘亲?”宇文婵小声问道。本来,宇文婵对‘爹’这个称呼还是满不习惯的,不过入乡随俗嘛。 “这个……唉!不瞒子都说,你娘已经去世多年了”张建封有些伤怀的看向远处。“十五年前,你娘生如儿和意儿的时候,由于难产,驾鹤西去了” 原来那两个是异卵双胞胎啊,怪不得如此相像。宇文婵在心里暗想,在这古代,生双胞胎是很容易死人的。毕竟医疗技术太过落后,生孩子本就是女人的一大关,更别说生双胞胎了。想不到这张建封如此伉俪情深,居然没有续弦。几次接触,都没有看到过他身边有女性陪同。真是个正直的人啊! “子都啊,爹有件事想问你……”张建封老脸有点微红,踌躇着。宇文婵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什么事?爹尽管说”这‘爹’是叫的越来越顺口了。 “呃……你那贺姨……夫家乃何方人士?”张建封很不好意思的笑着。宇文婵一愣,看看武元衡,只见他一脸别有深意的笑着对着她眨眨眼。又转头看看张建封满怀期待的瞧着她,忽的,宇文婵掩口一笑,“贺姨的夫婿已经去世多时了,大哥没告诉您么?”张建封听了双目一亮,喜道:“那,她有否提过再嫁之事?”“这个到不曾听说”宇文婵很诚实的说:“不过子都可以去问问贺姨”“如此甚好,那就劳烦子都了”张建封高兴的说道:“不如子都这就去问问,刚好爹也要与武贤侄商议些事情”“那,子都就先告退了”宇文婵起身一福,退了出来。 “唉!累死本小姐了!这‘大家闺秀’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古人真难做”宇文婵一边扭着僵硬的脖子,一边往回走。走了一会,忽然楞住了:“这是哪啊……”只见大大小小的拱门,纵横交错的小路。基本都长得差不多,自己住哪来着?好像叫‘凝红居’吧,是个挺大的套院。不过……怎么回去?宇文婵茫然四顾…… 正在宇文婵站在那发呆的时候,忽觉身后有人接近。接着,气流涌动,一只手忽的搭在肩上。宇文婵眼神一厉,抓住肩上的腕子,用力一转。只听:“哎呦,痛呀!子都姐姐放手呀!”定睛一看,竟是那张意。松开钳着他腕子的手,宇文婵不好意思的说:“原来是小意啊,不好意思,我这会子有点紧张” 张意俊美的小脸红扑扑的,撅着嘴一边揉着腕子一边嘟囔:“子都姐姐真是凶悍” ‘凶悍’?!宇文婵额上又出现了斗大的汗珠。 看着他娇嫩的腕子肿了起来,有点过意不去的说:“对不起哦小意,我正在想怎么回凝红居呢。以后不要这样突然从背后抓我啦,要先出声才好”听到宇文婵这么说,张意笑了起来:“姐姐迷路啦,我带你回去可好?”“那感情好”宇文婵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靠轻功跳来跳去的找自己的院子,多丢人啊。 回凝红居的路上,不少家丁丫头看到宇文婵都躲得远远的,仿佛很怕她似的。哎!肯定是夜里自己起来闲逛被人看做鬼给闹得……想起那个被自己吓昏的丫头,宇文婵问道:“小意,那个把我看成鬼的丫头怎么样了?”想去看看她的说,怎么说也是自己不对吧。 “那丫头啊,被爹打了几十板子,轰出府了”张意毫不在意的说。 “啊?!”不是吧!宇文婵心里打了个突。这好像不怪她啊,为什么?“小意,爹为何如此?”说完,宇文婵一愣。自己这‘爹’怎么叫的这么自然?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渴望有个家,有个依靠? “这样已经算轻的了,要是姐姐有个什么闪失,估计会死不少人呢”张意不屑的说道:“妖言惑众,还差点让姐姐又出事。要我说,应该杖责而死才对”乖乖,这小少爷可真够狠的。宇文婵在心里暗自咂舌。 看到宇文婵有点汗颜的样子,张意笑道:“子都姐姐心肠太软。这么大一个家,有多少下人?如果家法不严,怎么制得住那些爱嚼舌根,爱生事的?”“也是这么个礼儿”宇文婵没话说了。 “姐姐,到了”张意笑着说道。忽的,他眼睛一直,瞬间躲到宇文婵身后,探头缩脑的向院子里看。“小意,你干嘛啦”宇文婵奇怪的问。“嘘嘘!姐姐!他,他”张意满脸通红的指着院子的亭子里坐着的一个人影。宇文婵扭头一看,顿时恍了下神。只见那人一身青衣,双目低垂。望着那一池荷莲,神色忧郁。 “花名剑……”宇文婵神色迷蒙的脱口而出。 “子都姐姐在唤谁?”耳边,张意的问话让宇文婵慕然一震。他不是花名剑,他是乐翼……顿感一阵气苦。 “小意,怎么了?为何躲着?你不是想为他赎身么?”宇文婵失落的问道。看到宇文婵的表情,张意满脸失望的说:“若是姐姐不舍,小弟也不敢勉强……只是,能让小弟多看看他也好”张意温柔似水的眼神,望着乐翼,眼中尽是缠绵的情意。 哎!罪过啊!这乐翼又勾去了一个人的魂了。宇文婵心中摇头。“小意,姐姐不是这个意思。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并没有卖身。如果乐翼与你两情相悦,姐姐自是支持的”看到张意一脸不信的表情,宇文婵又道:“乐翼只是长得很像我一个喜欢的人罢了……”说完,她向着乐翼走去。张意却躲在拱门旁偷偷张望,不敢进去。 “小姐,你回来了”乐翼转回头,看着走过来的宇文婵,露出一个寂寞的笑容。 “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子都吧。我跟莲儿说过的。”宇文婵坐在乐翼身旁,看着他说:“怎么?什么事不开心?” “子都,你说你买下我是为了什么?”乐翼一句话,让宇文婵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我知道,我与花名剑花公子长得很像是么”乐翼的声音低沉沙哑,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似的。“我本就是红楼的一个小倌。楼被封了,我被卖掉。原以为跟了你能够过的很好。可是……”乐翼一脸苦涩的看着宇文婵,“现在发现,我除了是个累赘,什么都不是。身为一个男子,文武都不成,只会讨喜人的本事……再说,子都也不曾真正看过我对么。你的眼中,恐怕只有那花公子吧。我不知该如何自处……”乐翼仰头,看着天上渐渐西斜的日头,脸上竟流下泪来。 听到乐翼的话,宇文婵心中一颤。自己竟在无意中伤了他么。看着乐翼伤心的样子,宇文婵本想安慰他,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此时的他,如果让张意前来安慰,不是更好?刚好可以培养感情。 “对不起,乐翼”宇文婵默默的站起身,转身想走。忽的,被乐翼从身后抱住。“子都,为何你不肯看看我?”背上,灼热的湿意蔓延开来,把宇文婵烫的一阵心痛。 抬眼,看到张意一脸痛苦的望着抱在一起的他们,眼中已有晶莹在闪烁。猛得一个用力,挣脱乐翼的怀抱。“乐翼,这天下自有痛爱你的人,却不是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后院。去看看贺姨她们吧,宇文婵心想,留给那一对人儿一点空间。 第二十二章 蓝颜太多也苦恼 来到后院,看到莲儿正满头大汗的扎着马步。旁边的石桌上燃着一个香炉,香已经燃到一半了。贺姨坐在石桌旁绣着什么,满脸慈爱的表情。宇文拓则手执长刀,舞的虎虎生风。多么温馨的画面啊,宇文婵心中感叹,脸上已经扬起了笑意。 轻轻的走到贺姨旁边,贺姨抬头对着她笑了笑,刚想张口,却被宇文婵的眼神止住。看到宇文拓满头大汗,练得起劲。宇文婵也觉手痒,自己好像躺了好几天,这手脚都要僵了。武不可废啊,天天都要练的。 于是,宇文婵挽起宽大的袖子,纵身跃过去。宇文拓早已发现有人过来,只是没注意是谁。看对方攻了过来,便一刀挥出。宇文婵毕竟躺了好几天,身体远没有以往灵活。只见刀影一晃,眼看就落在自己肩上。暗叫一声,坏菜!又要躺上几天了!干脆眼睛一闭,等着挨刀。 宇文拓一看是她,拼命收刀。一个翻滚,‘碰’的一声摔在地上。“恩!”一声闷吭,他俯在地上,手抚着左肩,痛的冒出冷汗。 宇文婵闭了会儿眼,却没感到疼痛。听到物体落地的声音,睁眼一看,大叫一声:“小拓!”飞身跑过去,将宇文拓扶起身:“怎么?伤口又裂了么?”看到宇文拓左肩已经晕出血红,宇文婵心痛的说:“你啊!伤没好就不要练功了!”宇文拓一声不吭,脸色是木然的苍白。 “拓哥哥!你怎么样?!”莲儿收起马步,急忙跑过来。 “回去站好!一炷香还未烧完。”宇文拓脸色阴沉的喝道,莲儿被吓得一个哆嗦,赶忙跑回去继续扎马。 “蝉儿,快把拓儿扶回房歇着吧。我说不可乱动,他就是不听。”贺姨看着我俩,摇头一阵叹息。不知是为了宇文拓,还是宇文婵,亦或是为了他们俩人吧。宇文拓对宇文婵的感情,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几人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 回到西厢宇文拓的房内,把他的外衫褪掉,拿出伤药和纱布。宇文婵默默的为他料理伤口,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上好了药,宇文婵仔细的为宇文拓缠着纱布,他那灼灼的目光把她刺得不敢抬头。 “小拓,你的左臂不可再用力了,好好修养几天吧”宇文婵心慌的说完,收拾起东西就要往外走。忽的,手臂被抓住一带,锁在宇文拓怀里。“小拓!你唔……”话喊了一半,被粗鲁的吻住。由于宇文拓肩上的伤,宇文婵不敢大力挣扎。“唔……不……”宇文婵满脸通红的躲避着他的吻,可惜宇文拓的臂力太大,竟动弹不得。 宇文婵心跳像擂鼓似的,被宇文拓充满霸气的吻弄得迷迷糊糊。待她清醒过来,已经被压在床上。唉!宇文婵在心中长叹一声,开始迎合宇文拓的吻。发现身下人的配合,宇文拓渐渐温柔下来。宇文婵趁此机会,双臂慢慢的攀上宇文拓的颈子,竖起两指忽的在他耳后穴一点,宇文拓顿时晕了过去。 将宇文拓放平躺好,脱掉鞋子,盖上薄被。坐在他床边,宇文婵看着他俊美苍白的脸。紧闭的眸子,长长的睫毛,性感的薄唇因为刚才的吻有些微肿。说心里话,宇文婵对他并不是一点也不动心,任谁对着这样一个比女子还要美丽的人,都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可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花名剑,不能再为别人动心了。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被吻的红肿的唇,宇文婵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她前脚刚出门,宇文拓就睁开了眼。 那天真应该杀了花名剑!他心里咬牙切齿。 隔夜,刺史府大摆酒宴,寿州城内的富豪商贾贵族等无不前来道贺,恭喜张建封,张大人喜得一虎女。 酒宴上,宇文婵被张建封专门安排过去侍候他们的侍女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盛装出现在这么多人前,而且还是专门来看她的,让她有点紧张。 “哎呀,张大人,子都小姐竟是如此的美人呀!不知可有婚配?”一个貌似地主头子的老胖墩笑眯眯的说道,那色色的眼神,让宇文婵直想给他一拳。 “小女已有婚配啦” 张建封笑得满面红光。 “哦?不知哪家有这个殊荣,可娶到子都小姐呢”另一桌一个酸气很重的书生问道。 “正是我这贤侄武伯苍是也”张建封抚着长须得意洋洋的指着武元衡。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啥时候跟武元衡定亲了?宇文婵有些惊异的看着身边的张建封,大脑有点转不过弯儿来。 此时的武元衡则立刻站起身,向在场的人作了个罗圈揖,脸上满是笑容。看到武元衡那么高兴,宇文婵瞪了他一眼。却发现武元衡看她的眼神灼得她眼晕。果然,听张建封这么一说,众人皆赞了一番什么‘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一类的,便没有人再提给宇文婵提亲的事了。 这顿饭,宇文婵不但吃的很累,而且最受罪的就是她的脸,都笑得抽筋了。由于她是主角,所以也不能提前退场。就这样不停的应付着那些个无聊的人,还有他们提的无聊问题。席间,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吼了一嗓子,非要让她歌舞一曲。歌也凑合了,舞就不会了。给他们武一下到可以,就怕老爷子气个好歹的。 于是,宇文婵在僵硬的笑容下,用筷子敲着酒杯,把那天醉酒时唱过的《水调歌头》又唱了出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随着她的歌声,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人开始为她的歌声痴迷起来。甚至到后来,人们开始击掌打拍子为她伴奏。 “好!好词!好曲!”张建封首先叫了出来。紧接着,在场所有人都开始叫好,让宇文婵顿时有一种当明星的感觉。脸上的笑容也不觉得那么僵了。 这个说,子都小姐好文采,那边说,子都小姐嗓子美,乱哄哄一团赞美声。 第二十三章 疲劳轰炸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婵开始觉得头重脚轻。这喧嚣的酒宴,形形色色的男人,让她觉得无比厌恶。甚至本就吃的不多的胃里开始翻滚。忽的,眼前一花,旁边有人扶住了她。转头一看,竟是那一直都躲着她的妹妹张如。 “小如,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理我了”宇文婵对她温柔一笑,千娇百媚。 “我只是……只是不好意思见姐姐罢了”张如低着头,小脸红红的。 跟张建封告了个罪,张如扶着宇文婵回去休息。实在是因为宇文婵在床上躺太久了,身子还虚。这次的酒宴都很是耗费精力,所以有些精神不支了。 “累死我了!天啊!简直跟参加现场演唱会似的。”宇文婵累得往床上一瘫,大声抱怨起来。 “姐姐,‘现场演唱会’是什么?”张如一脸好奇的乖宝宝样,声音甜甜的,脆脆的。 “呃……”宇文婵眼珠转了转,“就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唱曲儿,看你唱曲的人还要给你很多钱帛的那种”“哦”张如可爱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真懂了还是装懂。 “对了,小如,小意哪去了?怎没见他?”宇文婵想起这件事,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宇文婵盯着她瞧,张如立马低下头,小脸红红。“爹把他关起来了……因为他说要娶乐翼。爹发了好大的火……” “……”宇文婵无奈的揉揉额角,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早知道张意会这样,今天就不该那么放心的让他们俩在一起呆着,真是给自己找麻烦啊! “算了,我好累。小如,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宇文婵大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身子一歪,便准备睡下。 “姐姐,你就这样睡啊。”说着,张如走过来,就要帮她宽衣解带。宇文婵一惊,“不用,小如,我自己来,你快回去歇着吧”怎么说人家也是小姐,怎么敢让人家伺候她?宇文婵有点奇怪的看看张如,就见她眼中似有忧伤,非常不情愿的往外蹭着。 正在两人尴尬的时候,莲儿推门进来。手里端着药,嘴里说着:“婵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看到张如也在,她一愣:“二小姐也在呀”自从张建封认了宇文婵为义女,这张如自然排行第二了。 “姐姐累了,我送姐姐回来休息”张如低着头,弱弱的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跑了。莲儿不明所以的看着张如的背影,说:“婵姐姐,这二小姐是怎么了?怪怪的。”宇文婵叹息一声,摇摇头,“我现在脑袋已经罢工了,不要让我想复杂的事,困死我了。”说着,开始脱衣服。“莲儿,快来把我脑袋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去了,好重。”莲儿答应一声,便开始帮她卸妆。终于,只着裹衣的宇文婵浑身无力的倒在床上,已经在半睡半醒之间了。嘴里还嘟囔着:“累死本小姐了……”“婵姐姐,把药喝了再睡。”莲儿看她那样子,赶紧把药端了来,递给宇文婵。宇文婵无奈,重又坐起身。拿过药碗,呲牙咧嘴的把药灌完。莲儿接过空碗,掩嘴偷笑着,熄了灯,退了出来。 “哎呦我的妈呀!拓哥哥,您别这样不声不响的站人家背后成不。”莲儿拍着自己受了惊吓的小心肝,抱怨着说。只见宇文拓跟幽灵似的,站在宇文婵门前。阴沉着脸,全身散发着冷冽的寒气,眼里浓浓的是失落的忧伤。 “我姐睡了?”宇文拓盯着宇文婵的房门,幽幽的问。 “是啊,婵姐姐好像很累的样子。今天来看她的客人真多,你不知道场面多热烈呢!”莲儿满是自豪的扬起小脑瓜。听到这话,宇文拓紧紧皱起了英眉,全身散发出阴寒的杀气。 “……”莲儿受惊似的捂着嘴,心里骂自己笨,怎么当着他的面说这个?!不敢多留,一溜烟跑个没影。 不知过了多久,宾客们尽兴归去,偌大的刺史府终于沉静下来。 宇文拓像个雕塑似的站着,望着宇文婵的房门,目不转睛。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轻风吹过,灰色的袍袖和着青丝飘扬起来。忽的,眼前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宇文婵眼色朦胧的走出来。看到眼前的人一愣,接着,一身冷汗。 “小拓?”宇文婵抚着胸口,让自己受惊的心跳缓和下来。宇文拓神色闪了闪,面色渐渐温和起来。“蝉儿……”伸手,握住宇文婵抚着胸口的小手。“唉……”宇文婵长叹一声,“进来坐吧,我去去就来。”宇文婵把他让进屋里,拿起火折点亮烛火,随即走了出去。本来她是起夜的,结果却碰到这个不速之客。是该好好跟宇文拓谈谈了,不然自己哪有安宁日子过?头痛。 回到屋子,宇文婵关好门,到桌前坐下。“小拓,你不能总是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了?”宇文婵看着宇文拓憔悴的俊脸,满眼心痛。宇文拓失落的垂下眼帘,其实他现在也很彷徨,很迷茫。虽然知道宇文婵心里有个花名剑,心中却不断渴望着宇文婵对自己感情的回应。对于他来说,感情是他头一次接触,他已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小拓,姐姐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要想清楚,你对我的感觉到底是男女之情,还是家人间的亲情。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在朦胧间,会搞错一些事。其实,我也会迷茫……”宇文婵有点不知该怎么说。“我从未有当你是姐姐。”宇文拓很肯定的说了一句。 “……”宇文婵有点受不了宇文拓看她的眼神。“小拓,情事先放一放,我们有的是时间想清楚,我也需要时间。”宇文婵已经明智的不再提起花名剑的名字,她不想再刺激他了,不然今晚她就不用睡了。“现在最紧要的,是你先养好身子。我们不能总是住在刺史府,总要有个自己的家。”听宇文婵这么说,宇文拓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他也不愿意总在这里住着。 自从住进刺史府,他可以说是备受煎熬。总有人偷偷的看他,对他品头论足,频送秋波。这还是次要的,主要的就是宇文婵了。他讨厌宇文婵去应付别人,他讨厌她总是离开他的眼光范围。多少次他动起杀机,都不得不隐忍下来。记得脱离北司以前,他可是不会这样犹豫的。 “好了,小拓,早点休息吧,很晚了。”宇文婵疲倦的打着哈欠。看她累得样子,宇文拓点点头,默默的走了出去。随着宇文拓离开,宇文婵熄了灯,扑倒在床上便进入梦乡。她实在太累了,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精神上的累。 第二十四章 书房议事 第二天,刺史府上下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新进的大小姐宇文婵与武元衡定亲的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贺姚氏他们听到这消息都很惊讶,宇文拓则气的眼睛都红了,宇文婵……还没起床…… “婵姐姐,起了没啊?!”门外,莲儿紧张的拍着宇文婵的房门。本来张建封有送些服侍丫头过来,但是莲儿却执意要自己亲自侍候宇文婵。结果,送来的丫头除了贺姚氏要了一个,其他的也只能在凝红居打打杂什么的。宇文拓那边,压根就没人敢接近他,整日里寒着一张脸。他的屋子除了宇文婵嘴里的‘家人’,根本就不让别人进。乐翼也没要个丫头伺候。 武元衡没有在凝红居住,张建封安排了其他的住处。自从住进这刺史府,武元衡和张建封整日里不知道在商谈什么事,总是凑在一起在书房里猫着。 “恩……莲儿么?进来吧……”宇文婵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 “婵姐姐,快起吧,已经午时了。”莲儿摇晃着宇文婵的身子,“老爷叫您过去一起用膳呢” “哦……”宇文婵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瞅瞅莲儿圆圆的小脸。要快点搬出去,不然真被老头子给卖了就完了。今天得先解决定亲的事,哎! 宇文婵无奈的起来梳洗一翻,仍是随意的扎了个马尾。对于昨晚那种插了一脑袋金钗的装束,打死她都不想再来了。当然,出门前又被灌了一碗黑黑的药汁。 来到饭厅一看,人还真齐。基本所有的人都在坐。只是宇文拓的脸色很难看罢了。 “抱歉,我起晚了”宇文婵讪笑着来到右手边谢如的身旁坐下。 “无妨,子都身子不适,昨晚又劳累。既然都到齐了,就动筷吧” 张建封一脸温和的笑意。 一顿饭吃很温馨。张建封不停的给贺姚氏夹菜,弄的贺姚氏总是红着脸不敢抬头。张如不停的给宇文婵夹菜,搞的宇文婵都不好意思吃了。菜色很丰富,宇文婵胃口大开,愣是吃了两碗饭。武元衡美滋滋的看着宇文婵的吃相,从头笑到尾。宇文拓则是低着头,除了偶尔看一眼宇文婵,其他时间都沉着脸。 “小拓多吃点,这样伤才好得快”宇文婵嘴里嚼着,往宇文拓碗里夹了一块萝卜。宇文拓一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低头吃掉,脸上似乎有了一丝笑意。莲儿在旁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宇文拓吃萝卜。 “莲儿看什么?快吃”宇文婵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 “婵姐姐,拓哥哥可是最讨厌吃萝卜的……”莲儿小声嘟囔。 “……”宇文婵诧异的看看宇文拓,刚才他明明吃的很高兴啊。宇文拓默默的低着头吃着,仿佛没听到她们的谈话似的。 一种奇怪的气氛在众人间回荡。“我吃饱了”宇文婵轻轻的说,然后站起身,“子都先行告退”说完转身就要溜。 “子都留步,为父还有事相商,先去书房等着” 张建封止住了宇文婵的脚步。 “是,爹”宇文婵飘飘一福,跟着丫头前往书房。 张建封的书房很大,对着门的是暗红色书桌。书桌两旁各摆着几把太师椅,中间夹着茶几。太师椅后面就是暗红色的书柜了。林立着好几排,上面满满的都是书。码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宇文婵一脸好奇的这摸摸,那瞧瞧。幸好小时候跟师傅看佛经,繁体字却难不倒她。 不要说繁体字,就是书法也不在话下。忽然想到,难道师傅就是为了自己能在古代生活,才让自己学这些的么?可惜现在也见不到师傅的面,不然可要问个清楚。 书桌上放着一叠文书,摊开着。宇文婵溜达过去一看,落款是:建兴王李希烈。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拿到手中从头看了起来。原来,李希烈准备攻打襄城,这文书的意思是说要向张建封借兵。 借兵?哼,隔了这么远,跟一个小小刺史借兵。恐怕借兵是假,刺探是真吧。宇文婵看完文书,好笑的摇摇头。怪不得张建封和武元衡总是猫在书房,原来是这件事啊。 “怎么,子都对借兵一事有何见解?”张建封微笑着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武元衡。 “见解不敢当。子都一介女流,怎敢妄谈政事?”宇文婵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文书,从容的一福,毫不见慌乱。 “子都莫要晃点爹”张建封把宇文婵搀扶起来,让到旁边坐下。“武贤侄可是都跟老夫说了,子都对天下事颇有见地。”老爷子笑着坐在书桌后,拿起文书晃了晃。“子都以为,爹该如何应对?” 宇文婵想了想,道:“爹可对建兴王客气些,予以周旋,不发兵就是了。现在建兴王士气正旺,不可强拒。” “哦?”张建封双目一亮,说道:“子都怎知爹不会投诚与他?” 废话!你这个大唐的死忠派,你要是投诚,太阳会打西边出来的。宇文婵心里嘟囔着,嘴上却说:“建兴王并非正统,你我皆大唐子民,当然不可能与叛逆同谋。” ‘啪!’“说的好!子都果然见识不凡!老夫真是捡到宝啊!哈哈哈……”张建封高兴的拍桌大笑,武元衡也是一脸赞赏的点头微笑。宇文婵狠狠的瞪了一眼武元衡,我们俩的帐还没算呢!武元衡也似乎心里有鬼似的,竟然别过脸去。 “爹,女儿有一事不明……”宇文婵站了起来,目光平视着张建封道。 “哦?子都有何事不明?尽管说来!”张建封心情很好。 “女儿何时与大哥定亲了?”一句话,张建封顿时被噎住了。武元衡也低下了头,双颊微红。 “咳……这个……子都啊。武贤侄才貌不凡,文武双全,这样的佳婿难觅啊。子都还有何不满?”张建封有些尴尬的咳了一下,接着,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爹,女儿与大哥早已结拜为异性兄妹,并无男女之情。而且女儿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没待宇文婵把话说完,张建封就打断她,道:“此事伯苍已经跟为父说过了。子都啊,那花名剑乃是草莽之人。而且据为父所知,他还是暗地里与那建兴王卖命的,你切不可与他交往才好。” 听张建封一席话,宇文婵顿觉一口恶气堵住喉头。怒目看向武元衡,只见他别过脸去,一脸尴尬。张建封看到宇文婵的样子,低叹一声摇摇头,转身坐回书桌后。 武元衡!你这个小人!宇文婵心里咒骂,脸色青白变换着。她气的是,武元衡竟然在她新爹面前说花名剑的坏话。而且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想要拴住她,怎么可能!要知道宇文婵可是21世纪新女孩,又不是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人。再者说,大唐朝是所有朝代中婚姻恋爱堪比现代的朝代,用这种迂腐的方式想得到她,多么可笑! 第二十五章 乐翼的心思 一时间,书房内开始出现低气压。以宇文婵为中心,武元衡为目标,出现有针对性的压迫感。 武元衡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宇文婵,“子都……”他没想到宇文婵会反应这么剧烈。平心而论,武元衡做的不算过分。他并没有渲染什么,只是实话实说。虽然可能会有点小小私心。而定亲的事,包括刚才张建封劝她的事,可以说都不关武元衡的事。谁让张建封是个传统的父亲呢。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张建封确实是把宇文婵当女儿看待的。他也看得出武元衡对宇文婵的情意,又对武元衡很是满意,才会这么说。 “哼!”宇文婵怒哼一声,甩袖就走,也不管她的新爹了。书房内,张建封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是他那两个儿女,不满意可以打骂。可是这宇文婵不同。毕竟才刚认作义女,还不甚了解。再者说,以宇文婵文武双全的才华,也不可能会被人左右。 张建封有些内疚的看看武元衡,又是一阵摇头叹息。本来他也是一片好心,想要促成一对好姻缘,谁知宇文婵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武元衡此时已经被宇文婵生气的样子惊的不知反应了。认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宇文婵这么生气。当时从宇文婵身上发出的威压之气是什么?什么时候宇文婵变得如此令人有压迫感?她不是一直都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儿家么? 宇文婵气愤的走回凝红居,抬头看到乐翼在水榭中抚琴,便走了过去。 “子都在生什么气?”乐翼停下手中琴弦,幽幽的问。 “……乐翼,为我弹上一曲吧。”宇文婵低叹一声。 乐翼不再开口,专心的弹奏起来。看着乐翼修长白嫩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舞,犹如一副美妙的画。听着幽静的乐声。宇文婵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转。 唉!刚才自己太冲动了,其实……自己不应该迁怒于武元衡。仔细想来,定亲的事他好像也不知情。而她那个便宜干爹,好像也是为了堵住当时宾客的嘴才说出来的。想想,两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找过自己,好像是自己想的太严重了…… 唉!归根结底,还不是刚才张建封的几句话刺到了自己的痛处?那个该死的痞子花……到底现在在哪猫着呢?不过有一点自己倒是没料错,他果然是在为李希烈办事。为什么自己身边的男人背后都有这么复杂的背景呢?要不干脆自己换个目标,找个没有背景的帅哥谈恋爱算了! 忽然想到宇文拓……啧……自己要找帅哥起码也得能打得过他才行……不然很容易早死……汗!转眼看向乐翼,只见他表情温柔的注视着手下的筝,视线专注。哎呀!刚才太生气,忘记问张意的事了。宇文婵懊恼的抓抓头发。不记得自己是这么容易冲动的人啊,怎么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顾了呢。哼!说到底都怪那个痞子花!宇文婵闷闷的想。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这么容易失控。还得找机会跟武元衡道个歉才行,刚才自己生气的时候,他脸色都变了…… 正在宇文婵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看到宇文婵变化多端的表情,乐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慢慢走到宇文婵身后坐下,将她揽在自己怀里,问道:“子都在想什么?表情这么可爱。”宇文婵仰头看看乐翼美艳的笑脸,索性靠在他怀里说:“哎!在想刚才在爹那发脾气的事。这回我可惨了。”看到宇文婵乖巧的靠着他,不再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乐翼心中暗喜,问道:“为何生气?” “还不是为了定亲的事。”听到这个,乐翼一愣。“这件事不是你的意思?” “怎么可能是我的意思啊!”宇文婵不满的抗议。“我毫不知情好不好!不过大哥好像也不知情,都是干爹的主意。对了,张意被干爹关起来了,你知道么?”宇文婵仰头看着乐翼的表情。只见他淡淡的说:“与我何干”“……你不知道张意喜欢你?”宇文婵有些奇怪。“那又如何,我是你的人。”乐翼一点不为所动。“呃……乐翼呀,你真的不考虑他么?”宇文婵在做最后的努力。 这话一出口,乐翼的脸便沉了下来,说道:“我知道子都对我无意,但是也不应这样急着将我推给他人吧。乐翼本是红楼一小倌,怎能配得张大人之子?!再者说,虽然我出身低贱,不得不……也不表示我就喜男色!”看到乐翼越说越生气,宇文婵马上道歉:“对不起嘛,乐翼,不要生气,都怪我不好。我也是好心嘛,呵呵”宇文婵干笑着,拉着乐翼的衣袖撒娇。看到她可爱的样子,乐翼的脸色终是缓和了下来,微微一笑,说道:“那子都怎样表示诚意?”还没待宇文婵反应过来,乐翼便低头吻上她的唇。只是轻轻一点,便抬起头,一脸得逞的得意。 “……”宇文婵无语了,自己现在是任谁都可以亲亲呀。不过还好乐翼是自己家人,应该……还没想完,只见乐翼脸色突变,浑身颤抖起来。 怎么了?宇文婵奇怪的收回仰着的头,只见宇文拓一脸戾色,全身杀气肆虐的站在水榭门前。双拳紧握,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俩,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结果了二人的性命似的。 啧……怎么这么巧让他看到啊!真倒霉! “呵呵,小拓,你来啦”宇文婵干笑两声,对着宇文拓招招手。只见他紧抿双唇,看了他们一会,转身就走。“还好还好,吓死本小姐了,还以为会被大卸八块呢。”宇文婵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唉……小拓他……他对子都用情至深啊。”乐翼有些失落的看向一塘荷莲。自己还是早早死了这份心吧,无论如何,自己也是配不上子都的。不过,倒是很想看看,花名剑和宇文拓哪一个会得到子都呢?想到这里,乐翼又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听到乐翼的话,宇文婵沉默了。对于宇文拓,宇文婵是很矛盾的。现在的她的确是无法面对宇文拓的感情。他的感情太强烈,强烈到让她害怕。日子越久,纠缠越深,是不是该找些什么事,转移一下宇文拓的注意力? 就这样,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各自想着心思,直到夜幕低垂…… 第二十六章 水榭夜宴 “大小姐,您在这呀,老爷唤您用晚膳。”一个小丫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你是……”宇文婵被拉回心思,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小姑娘。 “奴婢叫小卓,是昨儿分过来伺候大小姐的。”小丫头低垂着头,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听清。 “哦”宇文婵才想起来,似乎昨天赴宴前,为自己梳妆的人里有她。“你去回了老爷,我就不去了。在水榭准备酒菜,我要和贺姨她们一起吃。”小卓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乐翼,为何不要个丫头伺候?”宇文婵终于离开了乐翼温暖的胸膛,坐直了身子。还别说,躺在乐翼的怀里挺舒服。只是每次看到他的脸,总让她想起那个花名剑。 “我没那么娇贵,不需要人伺候。”乐翼轻轻的说,“我倒是很会伺候人的活……子都要不要试试?”说完,他勾起一个坏笑。 “去你的!什么不好学,单学花名剑那痞子。调戏本小姐很有趣么?”忽然想起乐翼胸前的伤,宇文婵凑过去一边扒乐翼的衣服,一边问:“伤可好些了?刚一直靠着你,都忘记了”“子都不用这么心急,想看的话,晚上去你房里……”乐翼话还没说完,就被粗鲁的打断。 “姐!你不要太过分!” “……”宇文婵被宇文拓愤怒的声音定住了手里的动作。只见她正扯着乐翼的衣襟往外拽,白嫩的胸膛露出来一半,上面一条如蝎子似的刀疤,斜在那,特别刺眼。 斗大的汗珠从宇文婵额上冒出来。赶紧拉好乐翼的衣服,看见乐翼一脸忍笑的表情。 汗!这家伙竟然还敢笑…… “我只是想看看乐翼的伤嘛,吼什么吼……”宇文婵弱弱的反驳着,不敢抬头看宇文拓锅底似的脸。小拓也真是,干嘛总盯着她。想来是肩伤没好,无事可做吧。 “小拓,你肩上的伤哪来的?记得那时候在船上,你好像没受伤呀?”宇文婵赶紧岔开话题。宇文拓一愣,没想到宇文婵会突然问这个,顿时变了脸色,沉默不语。“不说算了”宇文婵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通知贺姨她们,今晚我们在水榭一起用膳。”谁知,宇文拓根本不理她的话,径直走过来坐在两人身旁。 “……”宇文婵无语。 “我去吧”乐翼很识趣的借口走人,他可不想坐在暴风雨中心被摧残。 一时间,宇文婵和宇文拓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低气压围绕着两人散发开来。 不大会功夫,小卓领着几个丫头搬了饭桌过来,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将酒菜陆续上齐。 “婵姐姐,拓哥哥,先喝药”莲儿笑脸盈盈的端着两碗药走过来。宇文拓一句话也没说,拿起药碗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表情一直都阴沉着,动都不动。 真强啊!宇文婵心里暗暗佩服。转头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药碗,哀叹一声,学着宇文拓灌下去。 “莲儿,这药还要喝多久啊。”看着宇文婵皱在一起的小脸,莲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要喝满七天呢!” “要喝七天呀!妈呀!我不活了!”宇文婵夸张的抚着额头,向后倒去,后背迎上一个温暖的胸膛。宇文婵触电似的赶忙坐起身,回头看着宇文拓,有些脸红。 “怎么?我的身子没有乐翼靠着舒服么?‘姐姐’!”宇文拓阴阴的声音响起,让宇文婵听的寒毛直竖。 “不,不是的,那,那个……”宇文婵结结巴巴的,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婵儿,还愣着做什么,用晚膳吧。”贺姚氏温柔的声音传来,替宇文婵解了围。转头一看,人已经到齐,就等开饭了。“我们先吃饭吧,呵呵……”宇文婵讪笑着,走到桌旁坐下。 这是一个矮桌,众人都跪坐在周围。边上,几个丫头站在那,等着伺候。宇文拓抿抿嘴唇,一声不响的在宇文婵身旁坐下。阴霾的眼神瞪了乐翼一眼,刺的乐翼一身冷汗。 “好啦,开饭!”宇文婵调整下情绪,笑脸迎人。“大哥,今天下午是我不对,不该朝你发脾气,小妹先自罚一杯!”说完,仰头,一杯酒进肚。 “婵姐姐,你刚喝过药,不能饮酒的。”莲儿撅着嘴,一脸不悦。“没事没事,只此一杯,不喝了。”宇文婵抓抓头,讪笑。 “只要子都不怪为兄就好,不妨事。”武元衡见宇文婵不再生气,还向他道歉,笑迷了眼。他可是忐忑了一下午,担心宇文婵不再理他。 “是我太冲动了,其实这定亲的事,也不能怪大哥。”一提到定亲,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来,宇文拓也不再用阴森的眼神看乐翼了。 “既然下午已经跟爹说清楚了,那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反正那晚爹会这么说,也是为了给我解围而已。”听到宇文婵的解释,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宇文拓的心情似乎也随着这个消息好了很多。只有武元衡的俊脸,一脸的失望。 “那……大哥,我们明日就出发去南泉山吧。”宇文婵一句话,又让众人愣了神。 莲儿:“婵姐姐,你还有六天的药要喝!”我就是不想喝药嘛,宇文婵心中嘟囔。 贺姚氏:“蝉儿,拓儿的肩伤还没好。”对了,才想起来,小拓还没告诉我他是怎么受伤的呢!宇文婵心里闷闷的想。 宇文拓:“都谁去?”这是他最关心的。 武元衡:“子都还是再修养几日吧,你身子还虚。” 乐翼:“……”反正我肯定是去不了了,看宇文拓的架势,我要想去,必定会被他血溅当场。 “好吧,三日后出发!大哥和小拓跟我一起去!”宇文婵下了结论。没办法,让她单独跟武元衡在一起,宇文拓肯定不干。单独跟宇文拓一起,她自己想想都怕。不让宇文拓跟着,似乎不大可能…… “贺姨,有件事……”宇文婵眼珠转了转。 “但说无妨”贺姚氏微微一笑。 “贺姨觉得我爹如何?”宇文婵小狗般的眼神瞧着贺姚氏。 “张大人?”贺姚氏一愣,渐渐的,两颊有些微红。“张大人是一个好官……人也很好……” “贺姨,你腕子上戴的是啥?”宇文婵贼兮兮的瞧着贺姚氏光滑似玉的手腕上,一个翠生生的镯子,闪闪发光。“好像以前没见过呀?” 贺姚氏半老徐娘却风采依旧的脸上,腾得冒出酡红,笑骂道:“死丫头!休要拿老娘取笑!快吃饭!” “哪有取笑您啊,莲儿,你说。”宇文婵贼兮兮的笑着,把矛头指向莲儿。 “只要娘喜欢就好,莲儿有个爹爹也不错啊。再说,现在张大人也是婵姐姐的爹爹了,莲儿也想让张大人做爹爹。”莲儿满脸喜色,说话像嘣豆子似的。 “你个死丫头!怎的跟蝉儿一样胡闹!”贺姚氏脸上有点挂不住,抬手作势要打。 “哇!婵姐姐救我,娘要打人啦,呵呵呵……”莲儿咯咯的笑着,往宇文婵怀里扑。宇文婵赶忙护住莲儿,笑道:“贺姨做我娘,恩,我喜欢!”听到这话,贺姚氏的脸更红了,“两个死丫头!净拿老娘取笑!” “哈哈哈……”宇文婵揽着莲儿,两个小美女笑做一团,武元衡几人也都摇头窃笑。让她们这么一闹,饭桌上的气氛顿时热了起来,再不见开始时的尴尬。 第二十七章 欢聚后的迷茫 一群人笑闹着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酒足饭饱,众人悠哉的坐在水榭聊天,乐翼自告奋勇为大家抚琴。莲儿还唱起了小曲,其乐融融。 “呦,这么热闹,也不唤了老夫来一起乐呵乐呵!”张建封笑呵呵的抚着美髯,步进水榭,身后还跟着张如。“爹,您来啦,快坐”宇文婵起身一福,让着二人坐下。其他人也急忙起身向张建封见礼。 “哎!不必如此,都坐,都坐。”张建封满面红光,招呼着众人重新坐下。 “姐姐”张如甜甜的叫了一声,小跑过来坐在宇文婵身边,拉住她的一只手,满脸笑容。 “小如,什么事这么高兴?”宇文婵怜爱的抚着张如的长发,微笑着说。 “姐姐,爹说要跟贺姨提亲呢!”张如趴在宇文婵的耳边小声说道。 “真的么?太好了!”宇文婵双眼一亮,“贺姨好像也对爹有意思哦。”宇文婵冲着张如眨眨眼,“方才用膳的时候,我还试探过,呵呵。” “真的么?太好了!我终于要有娘亲了!”张如喜滋滋的靠在宇文婵肩上撒娇。 “对了,小意呢?”宇文婵奇怪的问,“他怎么没来。” “他呀,被爹罚抄书呢。什么时候爹气消了,他才能出门。”张如不屑的说:“竟然想抢姐姐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对了姐姐,那天你在船上真是英姿飒飒啊,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习武啊?”张如两眼直冒星光。 “这个啊,习武是很苦的,小如吃得苦么?” “恩……”张如可爱的撅起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嫁人吧。” “小如想老公啦,哈哈”宇文婵捏着张如可爱的粉粉的小脸蛋,心里直叹手感好。 “姐姐!你怎么总欺负人家!”张如不依的可爱表情,逗得宇文婵连笑不止。这小丫头太可爱了! “婵姐姐,什么事说的这么高兴,让我也听听。”莲儿的小脑袋凑过来,好奇的问。 “那,小如,这是莲儿,贺姨的宝贝疙瘩。对了,莲儿多大了?” “莲儿快十五啦”莲儿眨着圆圆的大眼睛,甜甜的笑。 “我叫张如,快十六了,比你大一岁,今后你得叫我姐姐!”张如喜滋滋的看着可爱的莲儿,终于有比自己小的妹妹了,心里特别高兴。“我爹准备向你娘提亲呢,以后你娘也是我娘了!呵呵,终于有娘了!”她的小脸红红的,似是铺上了一层胭脂。 “是呀,那我也要有爹了,呵呵”莲儿也和她一样美滋滋的。 宇文婵看着两个可爱的小丫头,甜甜的笑着,心里为她们即将得到的幸福祈祷。她忠心的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得到幸福。 不大会,两个年纪相仿的小丫头便玩在一处。那边,贺姚氏脸红红的陪着张建封说话。乐翼则和武元衡在一起谈论琴艺。只有宇文拓躲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一池荷莲发呆。 “小拓,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宇文婵信步走到宇文拓身边坐下。宇文拓转过脸来凝视着她,考虑该不该说实话。 “如果你不说,那我就去问大哥” 宇文拓面色复杂的转回头继续看着池塘。许久…… “跟花名剑比武。” “什么?!”宇文婵倏的抓住宇文拓的双肩,“你们什么时候见面的?”她满脸激动的看着宇文拓。 “你第一次醒来之前。”宇文拓的有些痛苦的皱起眉。 “啊!抱歉,忘记你肩上的伤……”宇文婵赶忙松手,一脸歉意的看着他。 宇文拓抿着薄唇,双眉微皱。“他也受伤了。” “他……也受伤了?严重么?”宇文拓看到宇文婵如此紧张花名剑,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没杀了他,算他运气!”随着阴狠的话,宇文拓全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气。 “唉!小拓……算了,回房吧,我给你换药。”宇文婵无奈的拉着宇文拓走出水榭,回到他房里。 褪下宇文拓的外衫,拿出伤药和纱布。宇文婵小心翼翼的为他上药,包扎。宇文拓这时已杀气尽去,满脸温柔的凝视着为他上药的宇文婵。双手紧了又紧,最终,忍住了想要抱住她的冲动。 宇文拓的性格是典型的外冷内热。身世和环境造就了他阴暗的性格,其实他本不是一个冷漠的人。认识宇文婵之前,他除了杀人,没接触过别的。宇文婵就像一颗温暖的太阳,走入他冰冷的内心世界,融化了他心中的寒冰。让他尝到被人关心,被人爱护的滋味。于是,他对宇文婵毫不保留的陷了进去,身心与灵魂全都给了她。只是,稚嫩的他,不懂得怎样去讨喜他人。不懂得怎样能够让心上人高兴。说白了,这家伙不会泡妞……(妖:表打偶)他只是很直接的向宇文婵表达着自己的感情。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会让宇文婵很为难,会让她接受不了。其实,凭他的资本,稍微通些人世,以宇文婵现在的处境,想要追到她并不是很难。可惜,宇文拓就是宇文拓,不是别人…… 九月的天气,已经不是那么闷热了。空气中飘着果实成熟的清香。池塘里的荷莲已经结出少许莲蓬。随着微风,在池塘里摇曳着。那清香多数是它们散发出来的。 凝红居的水榭里,坐着一身青纱衣裙的美人。古铜色的长发高高的束着,一黑一蓝的妖炙双瞳水盈盈的瞧着池塘出神。身后,一身红袍的俊美男子神情淡然的抚着琴,美妙的乐声回绕在院子里。 不知为什么,乐翼天性喜好红色。以他那温吞的性格,着实让人难以理解。虽说开始时候,宇文婵看他五官张得颇像花名剑,日子久了,也不觉得很像了。花名剑一身洒脱的气质,俊逸英挺的脸上散发着豪气。乐翼却是温文的气质,略加上一些妖艳,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自从几天前得知宇文拓是和花名剑比武才受的伤,宇文婵便飞了心思。心里愤愤不平,为何总是不见他的影子?和着谁他都能见,就是不能见我么? 其实宇文婵很怕,她怕日子久了,会慢慢将花名剑淡忘掉。本来,长距离的恋爱就很难维持。隐约记得花名剑说要她等他,但是这个等待到底是多久呢? 第二十八章 拓式求爱法 “唉!”宇文婵忽的一声长叹,心想:花名剑,如果你再不出现,也许我会忘记你…… 在宇文婵十八年的生命里,不是没谈过恋爱。只是因为自己习武的强悍个性,加上少林寺那几个强悍的和尚师兄,敢于招惹她的人寥寥无几。跟着法远和尚读了些佛经,思想也远没有现代少女那么开放。于是,在这种种的因素下,至今为止,宇文婵还没真正尝过男人的味道。曾经因为这个,她还被朋友看作是‘国宝级’稀有品种。 本来她准备休息几天就去南泉山的,结果张建封向贺姚氏提亲了。贺姚氏满心欢喜的请示宇文婵的意思,她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于是他们决定月底吉日拜堂完婚,这样一来就暂时走不了了。毕竟南泉山离寿州比较远,一来一回一个月时间是不够的。再者说,也不是到那就能回来,说不定会有什么事耽搁。于是,老爷子命宇文婵下个月再去。 那边,宇文拓的肩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每日仍是教莲儿习武。现在的莲儿,基本也算是刺史府的小小姐了。 凝红居中的丫头小厮渐渐多了起来,众人都成了主子,当然需要人伺候。那贺姚氏在自卖葬夫之前,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由于丈夫心直口快,得罪了权贵。弄的一家三口落荒而逃。途中,娇贵的丈夫患了重病,又无钱帛医治,一命呜呼。贺姚氏念情甚深,才自卖葬夫。运气好,碰到了宇文婵。如今,好不容易又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当然想继续下去。 通过接触,她觉得张建封是个不错的人。贺姚氏答应他的提亲,倒不是说产生劳什字感情。年纪一大把了,哪还顾得上谈情说爱?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贺莲。而且这样一来,也算是摆脱了被宇文婵买下来的身份,算是有个实实在在的好归宿。 “大小姐,该喝药了”小卓的声音总是淡淡的,音量不大,却总能让人听的很清楚。 “哦……”宇文婵有气无力的瞥了她一眼。这个清秀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很少,没有一丝脂粉气。似是从没见过她笑,对什么都淡淡的。 接过药碗,闭着气,咕咚咕咚灌下去。正在她苦的呲牙咧嘴的递过空碗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手上是一块白白的糖块。抬眼,看到的是小卓淡淡的脸。 “谢谢”宇文婵习惯性的道了谢,接过来放在嘴里。听到她道谢,小卓一愣。随即,很快又恢复了淡漠,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 掰着手指算算,似乎今天是最后一天喝药了。貌似小卓是头一次给自己送药,以往都是莲儿送来的。她还真是细心的人,知道她怕苦,还带着糖块。满机灵的一个丫头,就是表情太少了。 这几天,她一直都躲着宇文拓,两人基本没说上话。宇文拓还是不要人伺候他,就连换药也是自己来。 “乐翼,怎么不弹了?”宇文婵懒懒的说着,扭头一看,哪还有乐翼的影子。只见宇文拓一只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坐在她身前。 “蝉儿……这个……”他陶瓷般的脸蛋上有些微红,衬得他艳丽的俊颜异常炫目。背后的手拿出来,塞到她手里……一只秋牡丹。 “……”宇文婵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秋牡丹,傻了……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婵终于回了神,眼前已经没了人影。愣愣的看着手里随风摇曳着的秋牡丹,心思翻滚。这小子跟谁学的?还送花?伴随着心里翻江倒海的疑问,宇文婵与手里的那只秋牡丹,含情脉脉的对视到夜幕降临。 晚饭是在凝红居后院的东厢房吃的。席上,宇文拓低着头默默吃着,偶尔会为宇文婵夹菜,弄得宇文婵有点汗颜。扫视一圈,贺姨低头偷笑。乐翼玩味的眼光在宇文拓和她之间来回瞟。莲儿则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宇文婵紧紧的抿着红唇,碗里的饭再也吃不下了。于是,干脆把碗一推,“你们搞什么鬼呢?不说清楚我就不吃饭了!” 这招管用,乐翼先‘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两天小拓在找人请教如何能讨得女子欢心。这方面区区在下不才刚好比较有经验,自然是当仁不让……” “得了吧你,别吹了!”宇文婵斥道:“你还不是想讨好小拓,让他以后别把你当眼中钉瞪,以为我不知道啊!那送花的主意是你出的吧!”乐翼被宇文婵噎的没声了,讪讪的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歪头,瞄着贺姚氏。只见她微微一笑,道:“我跟拓儿说,不要死缠着人不放。女子有女子要做的事。男子自然也有男子要做的事。”宇文婵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贺姨果然是过来人,说话很有水准。 转头,自己碗里又多了一块鸡肉块。宇文婵夹起鸡肉看着莲儿,“婵姐姐看我干嘛,这可是拓哥哥跟你学的……”莲儿委屈的撅着嘴。“呃……”宇文婵手一松,鸡肉块‘啪嗒’一声掉回碗里。看着她的糗样,连宇文拓都难得的勾了下嘴角。只是那漂亮的脸蛋上还扬着酡红未散,看的宇文婵有些失神。 “娘,武大哥怎么没来与我们一起用膳?”莲儿天真的问道。 一句话,把现场飘着的暧昧气氛给冲了个干净。宇文婵猛的一个激灵,对哦,都忘记自己身边还有两个‘蓝颜祸水’那!除了她这个便宜大哥武元衡,好像还有个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花名剑…… “我吃饱了”宇文婵迅速的将那块‘来历不明’的鸡肉块填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走人。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宇文婵离开之后,一桌子人都对着莲儿怒目而视,包括她娘贺姚氏。 莲儿似乎也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饭都不敢吃了,小脑袋低的都快碰着胸脯了。 宇文婵回到屋里,换了一身男装,从凝红居的围墙里跃了出去。准备逛逛寿州城的夜市,顺便散散心。 说也奇怪,自从在梦中见过她那老祖宗‘宇文拓’之后,她的身体不但恢复的特别快,而且感觉还轻了许多。就像是地球引力变小了似的,她可以很轻松的一跃几丈高。速度也变快了不少,耳目也变灵敏了,真是要多神奇有多神奇。 第二十九章 二饼 自从进了刺史府以来,她就从来没出过门。这对于她这个坐不住的性格来讲,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不过前段时间,自己的身体确实很虚,没办法。现在算是好的差不多了,总该出来透透气。 寿州的夜市分为两块。依偎在淮水河边的一长溜,是专售瓷器的铺子。而靠着民居作坊这一块就是普通的商铺了。其中最热闹的就是红楼巷子了。说是巷子,道路却宽阔的能够并排走三辆马车。街边的这个楼那个馆的,门前都是花枝招展的女人和男人。 什么什么?怎么会有男人?废话,唐朝的男风也是很盛行的好不好,美男也是很多地。要不然人家宇文婵怎么会一下子就买到两个美男?而且还有两个追着她的美男是黑道和白道的大人物……扯远了。 宇文婵迈着四方步,摇着白纸扇,很拽的走在夜市的街上,好奇的大眼睛四处瞅着。忽的,迎面撞过来一个小叫花。后面,一个恶汉骂骂咧咧的踢着他。宇文婵不忍心让他摔在地上,就没有躲开,任那个小叫花在她身上抓的满是小黑手印儿。只见那个小叫花低着头,费劲的抓着宇文婵的下摆站稳身子,也不说话,埋头就走。 宇文婵站在原地没动,为什么呢?因为她的钱袋不见了。显然是刚才那个小叫花所为。微微侧头,看到那小叫花在前面的胡同转了进去。提气一个跃身,飞身上了旁边的房顶。如今的她,不管功夫好不好,起码轻功来讲,能比得上的人不多了。 几个纵跃,来到一间荒无人烟的破庙。 好俗的戏码,宇文婵摇摇头。小说里,电视里和电影里,这种破庙都是过路人啊,刺客啊,叫花子们的避难之所。 只见那个撞了她的小叫花,手里拿着她的钱袋,颤巍巍的走进破庙,似乎很害怕似的。宇文婵跃上破庙的屋顶,掀开一瓦,朝里面探看。 破庙中央燃着一个小火堆。因为庙本身就不大,所以被这小火堆映得亮堂堂的。庙里坐着个男人,正是刚才踢那小叫花的恶汉。火堆周围还围绕着大小不一的一群孩子。看样子,最大也不超过12岁。最小的可能也就4,5岁吧。宇文婵有些疑惑,自己明明跟得很紧,怎么这恶汉会比她还快?竟然能比她先到破庙?正在她疑惑的时候,下面人说话了…… “二饼回来啦,让大爷我看看,你今天的买卖怎么样” 二饼?这名字太太太个性了!宇文婵拼命的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呦喝!不错嘛!今天竟然做了宗大买卖!哈哈哈!好好好!这是赏你的!”恶汉说着,扔给他一块白面馒头。 什么?宇文婵瞪大了眼。我那钱袋里少说也有十来两银子那,就给那一个馒头?看样子还是很高的待遇?nnd,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宇文婵恨得牙根痒痒,心里不住大骂。 就在她想跳下去出出气的时候,破庙门口又出现一个人,宇文婵看到那人一愣。这个才是刚才在夜市的街上踢那小叫花的恶汉,那庙里那个是…… 只见那个恶汉走进了破庙,说道:“大哥,今天可遇到一只肥羊……”话还没说完,就听‘哗啦’一声,宇文婵直接一脚跺露了屋顶,跳了下来。下面正对着她的,刚好是供桌。 这一下,破庙里的一众人,都被吓得直愣愣的看着她。忽的,两个恶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嘴一咧,哭了起来:“大仙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别,别逗我了哈哈哈……”宇文婵听到如此熟悉的开场白,拍着大腿,坐在供桌上大笑起来。 看到前面的两个恶汉都跪了,后面的一众孩子们也跟着跪了下来。只有那个偷了她钱袋的小叫花没有跪。他只是紧紧的抱着怀里那个白面馒头,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宇文婵。虽然脸上很脏,但是那双颇具灵气的,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却是让人怜爱的紧。 看到宇文婵笑得不成样子,两个恶汉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忽的,其中一个拿起火堆里一个燃着的木棍,朝宇文婵扔过来。宇文婵眼光戾芒一闪,轻挥白纸扇,火棍原路飞了回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木棍打在了一个恶汉的左眼上,那只眼算是报废了。空气中顿时升腾起什么东西烤糊了的味道。 另一个恶汉提起一把长刀,对着宇文婵就砍。她倏的转身,跳下供桌。‘呯!’刀砍在桌上。 孩子们被眼前的打斗吓住了,互相抱在一起。那抱着白面馒头的小叫花赶忙上来,把一群孩子赶到墙角。然后他自己站在众孩子前面,就像保护着小鸡的母鸡。 宇文婵躲开那恶汉一刀后,反身一脚,正踹在那男人裆中。只听又是一声惨叫,那恶汉也躺在地上打起滚来。看着地上痛的直打滚的两人,宇文婵摇摇头。这下可分得清哪个是哪个了,一个成了独眼龙,一个成了太监,真不错!宇文婵抱着膀子,托着光秃秃的下巴,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打滚玩。 那边,那名领头的小叫花让孩子们坐下来,把怀里的白面馒头拿到手上。每个人掰一点点递过去。于是,众孩子一边把那还没一个指头肚大的白面馒头放在嘴里细细品尝着,一边说:“谢谢二饼哥” 宇文婵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很是感动。也为那偷了她的孩子赞叹,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忽然,宇文婵心中一动,如果能将这些孩子收入手下…… 想到此处,宇文婵悠哉的重新坐在供桌上。翘着二郎腿,等他们把馒头分完。那个叫二饼的小叫花到最后也一口馒头都没吃,宇文婵在心里暗自佩服。 待他们都分完了馒头,二饼走过来,在她面前站的直直的,说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宇文婵目光烁烁的盯着他,半晌……“杀掉他们” 二饼一愣,接着,毫不犹豫的拿起刀‘噗噗’两声,两颗脑袋掉了下来。 此时的宇文婵,看到那两个恶汉的头颅,除了有点恶心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只是对刚才说的话有点不敢相信是出自自己的口。不过毫无疑问的,确实是她说的。 “你叫二饼是吧?我复姓宇文,宇文婵,字子都。我问你,你和你的同伴们,愿意跟随我么?” “愿意”二饼说话很干脆,也很坚决。他招呼着众小人儿过来,在她跟前跪了下来,一起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小人儿们抬起小脑瓜,一脸坚定的看着她。 “一旦跟了我,就不允许背叛。否则……”余音未落,宇文婵眼神猛得一寒。拿起供桌上的石鼎用力一握,‘碰!’的一声,石鼎粉身碎骨。众小人儿见状,吓得全身一颤,眼中满是恐惧。甚至一些年幼的,已经开始嘤嘤哭泣。只有那二饼,毫不所动的看着她。 第三十章 红楼之怒 其实,宇文婵也没想到自己的手劲会这么大。虽说少林握石掌可化石为粉,但自己貌似还没练到这个境界啊。刚才的举动似乎很自然的就做出来,并没有经过大脑似的。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只是面上却不露声色。 “二饼,你多大了?” “回主子,二饼十二了” 十二?宇文婵疑惑的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二饼。他有十二么?不会是多报了两岁吧。看到宇文婵眼中的疑惑,二饼有些脸红,“主子,二饼生的矮小……” “恩”宇文婵轻恩一声,打量着跪在面前的一众小人儿。可能他们实际年龄都比看着大一点吧,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才会张得这么瘦小。 “我那钱袋就放你这儿,让你的人吃顿饱饭。想办法处理掉尸体,我会再来的。”说完,宇文婵一步三摇的迈着四方步,挥着白纸扇走了。那叫二饼的小叫花双目矍铄的看着她的背影,久久的,直到她消失不见。 宇文婵的心情很好,她计划着怎样在这晚唐培养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刚才那叫二饼的小叫花是个不错的头领人选。虽然她也能想到,如今的乱世,也许一个小叫花也会有复杂的背景。但是,只要被她掌握在手里,她自然会让那些背景消失。就算你是什么爪哇国的二太子,在我这儿,你就只能是我手里的刀! 此时的宇文婵并没有发觉,她的性格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 也不知道宇文婵是怎么想的,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红楼巷子的巷口了。自己为什么会溜达到这儿?宇文婵抓抓头。算了,既然来了就逛逛好了,反正自己对这种地方也满好奇的。 “哎呀,这位俊俏的小哥,没见过您呀。我们风来楼可是这里有名的花楼,包您来过一次还想来第二次。”宇文婵才刚走进去没多远,就被一个老鸨给拉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拽了进去。其他几家手脚慢了一步的,都用不忿的眼光目送宇文婵进了风来楼。 啧……既然来了,就……宇文婵给自己找着留下来的理由。老鸨看她一身不俗的装扮,直接将她引进雅间。 “这位公子真是年轻俊俏,像您这样的,我们楼里的姑娘是最愿意伺候的了。您喜欢什么样的?” 还没待宇文婵开口,门口忽然晃过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她心里猛得打了个突,问道:“刚才门前过去的是……” “她啊,是我们楼里的头牌茵茵姑娘。不过,今晚她有客了,您另选她人吧,我们楼里的姑娘各个都是美貌不凡。”老鸨抖着她身上的肥肉,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眼中的光芒让宇文婵怎么看都觉得色迷迷的。 “是么?那包了茵茵姑娘的公子是何人?”宇文婵的心提到嗓子眼,心惊胆战的等着答案。 “您说花公子吗?他可是茵茵姑娘的常客呢,呵呵!”老鸨拿着她那个不知道撒了多少香料的帕子,掩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花公子……花名剑?”宇文婵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努力的压制着自己想要哽咽的声音,尽量平稳声调。 “小爷认得花公子?”老鸨有些诧异的问。宇文婵没有回答,从怀里拿出一百两银票拍在桌上,努力平复下情绪,说道:“告诉我花公子做什么生意?”老鸨一看到银票,立刻热诚起来。赶忙把银票拿起塞到衣袖里,接着继续用帕子掩着大嘴小声说:“小爷,这位花公子可是大有来头。他是做茶盐生意的,每年他都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基本一来就包下我们茵茵。别的大老爷也不敢和他争……” “行了,不用再说了”宇文婵脸色苍白,‘腾’的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哎!小爷,您这是去哪儿呀?!”老鸨慌忙追上来,拦住宇文婵的去路。宇文婵眼神一冷,抬手掐住老鸨的脖子,阴狠的说:“带我去茵茵的房间,马上!”老鸨吓得肥脸瞬间煞白,抖着嘴唇说道:“小,小爷,您,您先放手,我,我带您去!”宇文婵满脸戾色的放开手,“带路!”接着,老鸨浑身打着颤的往前走,拐了个转,停在一间房门前。“小爷,就是这里,您……” “滚!”宇文婵浑身撒发出令人窒息的杀气,吓得老鸨‘跐溜’一声,消失。 站在茵茵的房门前,隐约听到里面的调笑声和低低的谈话声。宇文婵的手颤抖着,慢慢的抬脚,‘呯’!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屋里,熟悉的白衣,熟悉的俊脸。脸上是熟悉的,痞痞的笑容。 正在说话的两人,被这突发状况惊住了。宇文婵脸色木然的看着他们,挥手关上房门。默默的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托盘里的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的灌完了里面的酒。随着辛辣的感觉顺喉而下,一股热气顶上脑门,冲的宇文婵一个晃神。而对面的两个人却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愣愣的忘了反应。 宇文婵有些双眼发红的放下空空的酒壶,扬手‘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花名剑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嘴角一束殷红缓缓流下。然后,寂静…… ‘噔噔噔’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接着,又是‘呯!’的一声,门户大开。老鸨领着一群恶仆破门而入。看到屋里的情景,顿时愣住。 “滚!出!去!”宇文婵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白纸扇脱手而出。‘碰!’的一声巨响,被扔出去的纸扇在墙上打出一个大坑,镶在墙里。门前的众人被吓得一个哆嗦,纷纷兔子似的跑了。老鸨也赶忙关上房门,逃命去也。 茵茵被宇文婵的凶悍举动吓得连滚带爬的缩到墙角,哆嗦着蜷在一起,眼泪汪汪的看着桌前对峙着的两人。她很想大哭,但又不敢,屋子里肆虐的杀气让她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小婵……”‘啪!’又是一巴掌,打断了花名剑的叫唤,他的俊脸又偏向了另一边。 “这下就对称了,呵呵……”宇文婵嘴里笑着,脸上的泪却流成了一条涓涓细流。猛得回头,阴狠的目光射向茵茵,直把她吓得魂不附体。“哇”的一声,茵茵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啧,真没用,这样就哭了。”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也在哭,或者只是没发觉自己在流泪。 “小婵儿……”身子被拥住,宇文婵猛得挣开,“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她怒目圆睁,声嘶力竭的吼道:“这就是你让我等待的结果吗!啊?!” 宇文婵已经被怒火淹没了神智,只觉得全身热气翻滚。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消去身体里那种奇怪的灼热,只能以发泄怒气的方式来缓解。 第三十一章 嫁给我! 花名剑被惊的不知所措,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与宇文婵见面。此时的宇文婵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哪里还有以前纤弱小女子的样子?他知道宇文婵习武,但是以前交手的时候,他已经摸清她的底细,决不可能像今天似的令他震撼。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个人的武功就能进步到如此地步么?而且对方还是一介女子,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 宇文婵急促的喘息着,她已经开始有点头晕目眩。 花名剑叠起英眉,满脸忧色的看着脸色慢慢发红的宇文婵。要知道青楼里的酒是不能乱喝的,这种放在姑娘屋子里的酒都会放一点催情药,是为了让客人玩的高兴用的。宇文婵并不知道这些道道,进来就喝了个精光。 “小婵儿,你听我说……”花名剑有些焦急的拉住宇文婵。 “走开!”宇文婵恨恨的甩开花名剑的手,转身从窗口跃了出去。花名剑大惊,急忙跟上,她这个样子跑出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可令他吃惊的是,他竟跟不上宇文婵的速度。不一会,前面的人就没了影子。 宇文婵急速的奔驰在大小屋脊上,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身体里有股奇怪的的火热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急切的想找个凉爽的东西降降温。 眼前出现熟悉的院墙,她跳进去靠在墙角甩甩眩晕的头。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长发蓬乱的散着,热汗把发丝粘在她脸上。院子里黑漆漆的,应该是都睡下了。宇文婵只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又痒又麻的感觉从身体里冒出来,特别难受。她觉得呼吸困难,用力的扯着领口。恍惚中看到一间还亮着灯的屋子,她栽栽歪歪的走过去推开门。 “花……花名剑……你……你怎么在这里……”宇文婵靠在门框上,双眼迷蒙的看着屋里的人。 “子都?你怎么了?”乐翼吃惊的看着宇文婵的样子。只见她披头散发,衣服被扯的拖在地上,露出半个肩膀和里面的裹胸。“你怎么这幅模样?”他赶忙过去把站不稳的宇文婵架进来,随手关好门。 “不要碰我,你这个流氓!混蛋!”宇文婵迷迷糊糊的嘟囔着,推着乐翼的胸膛。可惜身体已经瘫软的使不上力气。 “子都,我是乐翼,你清醒点!”乐翼吃力的把宇文婵扶到床上躺下。 “好难受……嗯……”宇文婵觉得全身搔热难耐,使劲的撕扯着身上的衣服。乐翼看她的样子,赶忙倒了杯茶拿过来。坐在床边,把宇文婵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子都,喝点茶醒醒酒。” 宇文婵双眼涣散的看着眼前的茶碗,手一拨,茶碗打翻在地。还没等乐翼反应过来,就被宇文婵压倒在床上。接着,宇文婵发疯似的吻他,双手撕扯着他身上的里衣。 “唔……子,子都!唔……你这是做什么!住手!”乐翼慌乱的躲避着宇文婵的吻,手忙脚乱的抵挡她的撕扯。天知道如果他真的和宇文婵那个了,还会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虽说他也很想。可惜此时的宇文婵已经被媚药催的毫无理智,又是练武之身,乐翼哪里是她的对手。不大会功夫,两人的衣服就变成一地碎布…… 摇曳的烛光注视着床上翻滚着的两具胴体,娇喘声和呻吟声弥漫满屋。门外,一个萧瑟的身影孤寂的立着,凌厉的杀气将他的衣摆催动的哗哗直响。就连天上的月亮,也吓得躲入云里不敢露脸。这一夜的缠绵,几人欢喜几人忧…… ************************** 窗外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初秋的清晨凉爽怡人。 宇文婵愣愣的看着古朴的屋顶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昨夜的记忆只停留在跃出窗子那一幕。至于之后的事,现在的情况已经说明了一切。地上那些衣裳的碎布昭示着昨夜是多么疯狂。冷汗从宇文婵额上缓缓流下,自己是野兽么? 身旁,是乐翼幸福的睡脸。他嘴角带着笑,能看到他颈子上明显的吻痕。一晚的云雨让他看起来更加艳丽了。 宇文婵承认当时买下乐翼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她从没想过要和他发生什么关系,也从没有把他当男宠看待。可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 抬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怎么办?要负责么? 似乎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揽在腰上的大手紧了紧,红润的脸颊贴在宇文婵的额头上蹭蹭。 “……”看着乐翼一脸甜蜜的样子,宇文婵竟然觉得有点高兴。要把乐翼娶进门么? 乐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美艳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子都,怎么不多睡会?”接着,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宇文婵顿时红透了脸,“乐,乐翼……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呵呵,想不到子都这般疯狂。”乐翼笑得甜甜的,“我本就是子都的人,这也是我的本分,子都不必介怀。” “……”乐翼这样一说,宇文婵的心里就更加不安了,“乐翼……嫁给我吧。” 乐翼被宇文婵的话惊呆了,美目瞪的大大的,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子,子都?你说什么?!” 宇文婵深吸一口气,翻过身捧住乐翼的俊脸,郑重其事的说:“嫁给我” 乐翼眼中渐渐浮出水雾,他微微一笑:“子都,不必如此。我这低贱的身子,怎配得起。你能这样说我就很开心了。” 看着乐翼的样子,宇文婵心酸酸的。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不能做这种吃了就走的禽兽行为。 “决定了,今日我去跟爹商量提亲的事。”宇文婵在乐翼红肿的唇上亲了一下,“我一定会负责的!” 乐翼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哽咽着说:“子都,不必勉强自己,我本就是你的男唔……”话没说完,就被宇文婵吻住了。这样楚楚可怜的乐翼,让宇文婵心都痛了。 自从买下乐翼以来,几乎没有人重视过他的存在,包括她自己在内。那次船上遇袭受伤的事就很明显了。明明宇文拓可以护住他的,可是却没有管他的死活。要不是宇文婵及时过去相救,估计小命就交代了。乐翼本人到不在意,比起以前呆过的地方,和他们一起已经是很幸福了。吃的好,穿的好,没有打骂凌辱,这还不够么? 一个缠绵的热吻结束,二人脸红气喘。看着乐翼红扑扑的俊脸,轻轻拭去那碍眼的泪痕,宇文婵忽然觉得有点心跳不稳。可惜啊可惜,自己的第一次竟毫无记忆。而且对象还是这么温柔似水的美男子,真是太可惜了!宇文婵在心里不住大喊可惜。反正要把他娶过来,以后有的是机会品尝味道,嘿嘿…… 乐翼低头看到宇文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表情千变万化,最后定格成一个奸笑,不禁笑出声来。 “呵呵,子都,想什么呢?表情这样可爱?” “我在想把你娶进门以后……”宇文婵说到这里忽然满脸通红,这样说好像自己是个大色狼哦…… 第三十二章 云雨过后 初尝人事的宇文婵由于昨夜太过疯狂,身子酸痛难耐,不得已只能躺着。本来乐翼想先起来为她准备点吃食,宇文婵却死活不肯,非要他陪着。心里担心的是那个整天冷着脸的宇文拓。这两天最好让乐翼不离自己的视线,不然说不定某人一怒就把他给‘咔嚓’了。 依在乐翼怀里,闭上眼,血液里那股熟悉的气流又开始缓缓流动,帮助她恢复受损的身体。静静体会着那气流涌动的感觉,似乎比第一次出现更雄壮了些。顿时,身体觉得轻飘飘的。酸软感随着气流的回旋,慢慢退去。感觉真舒服啊!这气流到底是什么呢?哪里来的? 时间迅速流逝,再次睁开眼,已经日暮西斜。 身旁空空如也,想是已经起了。翻过身,屋子已经收拾干净。床边的凳子上放着一套白色纱裙,里面的桌台上放着水盆和面巾。宇文婵微微一笑,起身穿戴整齐,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似乎比以前更强了些。舒服的伸个懒腰,全身骨节‘咯咯’作响。“咦?”宇文婵讶异的看看自己的手脚,好像哪里不同了?又仔细看看,也没什么不同啊,怎么感觉就是不同了呢?心情觉得异常轻松,真奇怪。算了,还是先出去吧,已经饿的前腔贴后腔了。 推开屋门,斜照在脸上的夕阳让宇文婵眯起眼睛。 “子都,起来啦,睡得可好?”看到宇文婵出现在屋门口,坐在凉亭里时刻注视着屋门的乐翼立刻迎了过来。“来,我为你梳头。”乐翼满面红光,笑颜如花,还特地穿上他最喜欢的那身大红袍。于是,刚踏出屋门的宇文婵,又被乐翼拉回屋里。 一进屋,乐翼的脸色连变,立刻回身关上门。随后慌忙收拾起床上的白色床单,叠的整整齐齐。然后在衣柜里拿出一个带锁的木盒,将叠好的床单放进木盒里,上锁放回。转了半天,不知道钥匙藏哪里好。最后一拍巴掌,梳妆台里拿出一根红绳,穿好钥匙挂在脖子上。塞到衣服里,最后还拍拍。完事冲宇文婵一笑:“好了!” 宇文婵站在门前愣愣的看乐翼在屋里转来转去的忙活半天:“乐翼,你发什么神经啊?!” “‘神经’是何意?”乐翼奇怪的问。 “就是疯病。”宇文婵白他一眼,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就想梳头。乐翼两颊升起红晕,走过来抢过梳子:“我来” 宇文婵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里,自己那张似乎多了点娇媚的脸,怔怔的出神。身后的乐翼,一脸甜蜜的为她梳理着长发。屋子里静悄悄的,撒发着某种类似温馨的味道。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莲儿浅笑着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汁。 “婵姐姐,娘让我送补药来了,让你趁热喝呢。” “先放桌上吧。”没等宇文婵说话,乐翼抢先说道。宇文婵被说话声拉回神,顿觉有些脸热。 莲儿凑过来瞧瞧乐翼的脸,又瞧瞧宇文婵,笑呵呵的说:“这下翼哥哥可称心如意了吧,呵呵……”乐翼笑得更甜了,宇文婵则有点挂不住:“死丫头,少拿姐姐取笑!”忽然想起宇文拓,她有点心虚,“小拓他……” “拓哥哥啊,一大早就站翼哥哥屋门口,给你们守门呢。下人们在婵姐姐屋里找不着人,想过来问问,都被拓哥哥吓跑了,呵呵!” 汗……斗大的汗珠从宇文婵脑门上掉下来。跟乐翼提亲的事,暂时先不公开吧……真怕某人会砍人…… “子都,还未净面吧。”转头,乐翼递过来湿润的布巾。宇文婵冲他一笑,接过来擦擦脸,顿觉神清气爽。 “婵姐姐快把药喝了。”看宇文婵收拾完了,莲儿把药碗端过来递到宇文婵手上。 “我都要成药罐子了!”宇文婵撅着嘴抱怨,但还是憋着气把药灌了下去。乐翼看着她把药喝下去,似是想到什么,脸色有些苍白。宇文婵看到乐翼变了脸色,奇怪的问,“乐翼,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说着,站起身,抚上他的额头。乐翼扬起一个落寞的微笑,抓下她的手,“没事,子都饿了吧,想吃什么?” “吃点清淡些的,拿到水榭吧。”确实饿了,躺了快一天了。 悠闲的坐在水榭里,身上是莲儿送来的,贺姚氏为她做的雪白纱裙。偶尔被晚风撩起裙摆,趁着那初经人事之后的熟艳娇颜,如梦似幻般的美丽飘逸。 宇文婵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晚膳。对面,乐翼仍是一脸认真的为她抚琴。悠扬的乐声让宇文婵倍感惬意。宇文拓黑着一张俊脸,躲在角落里静静的坐着。周身缠绕着莫名的烦燥气息,和难以忽视的拒人之于千里外的冷寒之气。 “小卓,将晚膳撤了吧。”宇文婵终于吃的心满意足,就差打饱嗝了。小卓答应一声,叫上两个小厮,撤掉碗盘。宇文婵斜睨了一眼总是一脸淡然的小卓。看来这丫头是个下人里的小头头啊,居然还能使唤小厮。 “小卓啊,你多大了?”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十八了”哦?跟我同年? “你以前是伺候谁的?”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刚进府不久,是二小姐将奴婢买来的” “恩,没事了,你下去吧”小卓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刚进府不久,就能使唤小厮了?……宇文婵沉思了一会。 “小拓,别坐那生闷气了,姐姐给你找点事做,过来。”听到宇文婵的叫唤,宇文拓默默的起身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宇文婵放低声音说道:“这几日盯着小卓,我总觉得她不对劲。”宇文拓微微点头,轻应了一声。 给你找点事做,分散下注意力也好……宇文婵心里微叹。 ******************************* 夜已深,宁静的夜空不时有飞鸟划过。虫鸣声在耳边攀比似的一声高过一声。秋夜的凉风吹着树梢不停的摇曳,连带印在地上的影子也诡异的晃着。 宇文婵趴在水榭的栏杆上,望着一池莲蓬,呆呆的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没有表情的脸上,两行清泪如溪流般滑落到池水里。一切,仿佛静止了似的,唯有那沙沙的树叶声,提醒着世人时光的流逝。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立着一个人。轻柔的为她盖上一件斗篷,轻柔的将她抱起。宇文婵默默的抬眼,撞进一片深遂好似不见底的黑色中。她媚然一笑,随即闭上美目,靠在这温暖的怀里,睡去了…… 宇文拓心痛的吻去怀中人脸上的泪痕,转身走入屋内。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默默的凝视了一会,转身离去。 窗外,依然摇曳着树影,虫鸣声已经淡不可闻。这一夜,宇文婵睡的很安稳,很香甜…… 第三十三章 张启 日头还是那样猛烈,炎热却褪去不少。偶尔有轻风吹过,让人神清气爽。 吃过午饭,宇文婵来到张建封书房。 “爹,女儿有事想问您。”张建封放下手中的书,笑呵呵的问:“子都啊,什么事?这两日都没看到你,在忙些什么啊。”宇文婵走进来先是飘飘一福,然后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说道:“爹,您送过去的那叫小卓的丫头,是从哪买的?” “她啊,是如儿去奴市的买的。还有四名小厮一起,没花多少银子,子都不必介怀。”张建封以为她是来道谢的。 “那您能说说是怎样买到的么?”看到宇文婵追问,张建封有些皱眉。 “听如儿讲,好像是她主动找上如儿请求买下她,而且价钱相当低……子都,有何不妥?” “爹,女儿有些怀疑这小卓的来历……”话音未落,张建封双目倏然凌厉起来,声音低沉的说:“子都,此话怎讲?” “爹,女儿现在正在查探,还未确定。不过想跟爹讨要几名侍卫……”没待她把话说完,张建封便高声唤到:“来呀!”话音未落,门外便推门进来一名黑衣少年,半跪与地,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子都,他叫张启。从小跟随萧将军习武,忠心不二。你可将他带了去,顺便再挑选几名称心的侍卫听你使唤。” 这老爹可真大方啊!宇文婵心里乐滋滋的。其实自己运气也不错啊,能攀上个好命的爹。“多谢爹!”宇文婵高兴的福了一福。 “张启,快起来吧。以后,你就是大小姐的人了。”张建封乐呵呵的说道。 张启站起身,用有些疑惑的眼光打量宇文婵。看到张启的脸,宇文婵顿觉眼前一亮,好一个英气十足的少年!只见他浓眉大眼,鼻直口润,满脸的阳刚正气,是个十足的阳光大男孩。两人就这样互相打量起来。 “咳,子都啊,可还满意否?”张建封一脸别有深意的笑容。张启被老爷子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惊得双颊一红,赶忙俯身抱拳道:“张启见过大小姐!”语气铿锵有力,那一身凌厉的气势,颇有大将之风。 “爹,女儿太满意了!不过……将如此人才给了女儿,您不心痛么?”宇文婵掩口轻笑。 “哎!子都说的哪里话来。爹已年迈,只要在家安享天年就好。将来这天下,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小辈们的天下?跟着我,他也难有什么出头之日。以子都的才华,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当然还是跟了子都较有前途咯!”汗!这个老爹,连自己女儿的马屁都拍。“爹,您就别拿女儿取笑了!”看到宇文婵的小女儿态,张建封抚须大笑起来。 出得老爷子的书房,宇文婵隐去了笑意,正色道:“张启,你去挑选几名趁手的属下,先不要到凝红居找我。就在外边侯着,这两日小心注意小卓那丫头和她带来的几名小厮。” “是!”张启抱拳一礼,转身离开。看他走的虎虎生风的样子,宇文婵的脸上又荡起笑意。老爷子出手就是不凡,竟给了她这么好用一个人才。 收拾起心情,又回到书房,老爷子一愣:“子都还有何事?” 宇文婵沉吟了一下,说道:“爹,女儿准备向乐翼提亲,将他招赘入门。” ‘啪嗒’老爷子手里的书掉在了书案上,表情怔楞。 半晌……老爷子‘呼’的站起身,眉头紧皱,说道:“此话当真?!” “是,女儿心意已决!”宇文婵表情坚定的看着张建封,一幅雷打不动的坚决。 “子都!你要考虑周全才好!那乐翼出身……” 没等老爷子把话说完,宇文婵便打断道:“爹!乐翼本就是女儿的人,这次女儿只是要给他个名分罢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张建封也找不出理由反对了,只能摇头叹息。 “那子都打算何时完婚?” 看到老爷子妥协了,宇文婵松了口气。如果不过老爷子这关,还真是个大麻烦。 “当然是在爹成婚之后。”宇文婵微微一笑,“不过,这件事还请爹先不要告诉旁人,包括贺姨在内。”这样乐翼还能安全点,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老爷子神情多变的看着宇文婵思虑良久…… “子都,那花名剑……” “爹,花名剑乃叛逆一党,与女儿再无干系,请爹放心。”提到花名剑,宇文婵垂下眼帘,心中沉沉的。要不是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她也不会把以往的经历联系起来,进而怀疑小卓。 见宇文婵这么说,老爷子只能作罢。招赘乐翼,总比与叛逆花名剑在一起好吧。 “好吧,子都既然已有打算,到时为父自会为你安排婚事。” “子都多谢爹爹成全!”宇文婵当即跪下,拜了三拜。 “唉!起来吧,乐翼那孩子倒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只要子都喜欢就好。”老爷子无可奈何,谁让他欠了人家的恩情呢。 拜别了老爷子,宇文婵高高兴兴的回到凝红居,这总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唤了乐翼和宇文拓,随她一起去奴市,这次她没有穿男装。 由于晚唐战乱四起,奴市的行情是越来越好,比别的市场都要热闹。寿州的奴市,比颍州的要小上许多,毕竟这边不是战区。寿州城也远没有颍州城大。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虽然不大,但是各类人才却应有尽有。 看着奴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景象,乐翼和宇文拓二人都很是感慨。不久前,自己才被宇文婵从奴市买下,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也会来买人。 正在宇文婵左顾右盼的时候,眼光忽然被角落里一个坐在凳子上的老者定住目光。只见这老者很有架势的端坐在一张残破的凳子上,年纪好像和张建封相仿。面色一点也没有常人应该有的尴尬或者凄苦的表情,只是坐在那悠闲的看书。他身后站着一呆愣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上书‘三口,五十两’。身边还有一妇人,神色安详,微垂着头。 由于他们呆的地方很不起眼,又只有一个精壮,而这精壮还呆呆的。所以根本没有人肯花五十两的大价钱去买他们。 第三十四章 初涉瓷市 宇文婵好奇的走过去,问道:“先生为何开价五十两?” “因我家欠债五十两。”老者幽幽的回答,连头都没抬一下。宇文婵‘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道:“听先生的口气,怎么像是我欠了先生五十两似的?”听到宇文婵的调笑,老者终于放下手中的书,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说道:“小姐生有一双慧眼。”哇哈哈!这文人拍马屁听起来就是有水平啊,宇文婵在心里偷乐。 “那,这里有一百两,先生先去还了债务,然后在附近的客栈歇息一下。两个时辰后,我会来寻先生。”说完,宇文婵转身就走。 “小姐留步,小姐请慢走!”身后,传来那妇人的叫唤声,宇文婵奇怪的止住身形。 “小姐,我们的卖身契您还未取。” “哦,我忘记了。”宇文婵抓抓头。旁边,乐翼一脸忍俊不住的笑意,接过卖身契随身放好。 出了哄乱的奴市,雇了一辆马车,三人乘车来到淮水河旁的瓷器市场。 “子都要买瓷器么?”乐翼不解的问。旁边的宇文拓头一次站在了乐翼一边,也是一脸不解。家里不缺什么啊。 “不是要买瓷器,是要买铺子。”宇文婵神秘的眨眨眼,神情甚是可爱。 这时候的寿州瓷窑在大唐正是鼎盛时期,出产的黄釉瓷在当时是相当有名的。 这里的瓷窑大户有三家,谢家瓷窑,陈氏黄釉和郭家黄瓷,呈三家鼎立之势。三家不停的比斗,至今没有输赢。当然,这也和张建封的有意调和有关,毕竟不能让他们一家独大。前段时间在刺史府的那次晚宴,三家家主都有赴宴。当时询问宇文婵是否有婚配的,那色迷迷的胖子,就是那郭家黄瓷的家主郭一坤。 宇文婵等三人,一步入瓷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一美貌清新的女子,素面而粉黛不施。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身着白纱素裙,如风中雪莲。只是古铜的发色看起来不像是大唐人士。行起路来流水行云,丝毫不见娇弱之气。 她身后跟着一黑一红两位极其俊美的男子。一个冷艳异常,寒冰般的脸上,不带一点温度的黑眸冷冷的扫视着周围。削肩细腰。腰中斜跨一柄雕花障刀,周身寒气缭绕,让人不敢直视。一个温文如春之暖风,俊眼修眉,眉眼含笑,顾盼神飞,让人不舍离开目光。 第一次来这里,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放眼望去,铺铺相连,各种陶瓷器皿琳琅满目,直叫人目不暇给。长长的一条街,商铺不少,却没有人高声叫卖。只有隐隐的讨价还价声与品头论足声,一点也不显嘈杂。 三人在街上毫无目的闲逛,仿佛没看到他们造成的交通不畅的问题。围观的人群里,一个小厮摸样的人看到三人,眼珠一转,迅速离开。 “哎呀!这不是张大人的千金子都小姐吗?什么风把您吹来啦!”远远的,一个话里含着色气,如破锣般的声音传来,宇文婵顿时皱起了眉头。不远处,一个大胖子兴高采烈的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灰衣仆从。 带这么多人出门干吗?打群架么?宇文婵生平最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但是碍于她新爹的面子,也不好给人家脸色看。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你是……”看着这胖子的脸上的肥肉,因剧烈运动一颤一颤的,宇文婵很想用刀割下一块来称称斤两。 “敝人郭一坤,郭家黄瓷便是在下的产业。上次张大人府上赐宴,子都小姐是见过在下的,呵呵” 郭一坤得意洋洋的笑。心想:如果能跟刺史府的大小姐攀上关系,那自己启不是在那两家中便高了一筹?! “哦——!想起来了”宇文婵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就是你这个死胖子,要不是你多嘴问什么婚配的事,我也不至于冲大哥发脾气,也没那么多麻烦事了!宇文婵脸上笑着,心里恶狠狠的骂。 “哈哈哈!无妨,子都小姐是贵人多忘事嘛。不知小姐此次来瓷市可是想买几件喜欢的器具?在下可略尽地主之谊,为小姐参详一二。”郭一坤一脸献媚的低头哈腰,嗓门大得出奇,生怕别人听不到他跟刺史府大小姐熟识似的。周围围观的人们一听到是官家小姐,吓得一哄而散。不过,宇文婵的美名算是在这里落下了。 宇文婵低垂着眼帘沉吟了一下,眼珠转了转。随即,抬眼一个娇媚的笑容,“那就劳烦郭老板了。” 看到宇文婵甜美的笑颜,郭一坤眼中色光尽现,伸手过来想要搀扶宇文婵。正待他手伸到一半,忽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柄钢刀架了上来。 “退下!”冷冽的话音夹杂着阴寒杀气扑面而来。瞬间,冷汗从郭一坤肥硕的脑门上汹涌而下。“是,小,小人鲁莽,小人不敢。”他吓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小拓,不得无礼。”宇文婵优雅的说道,语速不急不缓,透着慵懒。宇文拓默不作声的收刀入鞘,只是那阴寒满布的眸子却不曾离开肥头大耳的郭一坤。 郭一坤干笑两声,退后两步道:“子都小姐,请随郭某这边来。”说完,微躬着身,向前走去。宇文婵嘴角微勾,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坏笑,跟着郭一坤缓步前行。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向前走,郭一坤带来的一众仆从分成两拨,前后簇拥着。只见那些前面开道的恶仆见路人便推推搡搡,飞扬跋扈的样子特别让人不爽。只是碍于他们郭家财大势大,现在又攀上了刺史家的大小姐。那些本来就敢怒不敢言的百姓,现在更加惧怕他们了。 “姐姐,姐姐,给点吃的吧,给点吃的吧。”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冒出来个要饭的小女孩,小手抓住宇文婵的衣摆晃啊晃的,可怜兮兮的小脏脸仰头看着她。 突来的状况,让宇文婵停住了脚步。低头一看,是个和二饼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跪在眼前。她水润润的大眼睛满是渴望的看着她。还没待宇文婵反应,身后上来一个恶仆,抬脚便踹。嘴里还吆喝着:“哪来的小要饭的,敢在大小姐面前撒野!” 这么瘦弱的身子,要被踹上,定要飞出去的。宇文婵眼疾手快,抬脚运气在那恶仆扬起来的腿上一点。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恶仆抱着腿滚在地上哀号起来:“我的腿呀!”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让众人有点反应不及的呆立在当场。 第三十五章 萝卜开会 宇文婵不理别人的反应,蹲下身来,温柔的看着那小女娃。“小妹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姑娘愣愣的看着她,有点不知所措。她要饭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样和颜悦色对待她的人。她天天面对的,都是嫌恶的表情和粗鲁的打骂。 “灵儿好饿,爹爹快死了,哇呜呜呜……”她竟放声大哭起来。 唉!可怜的孩子,宇文婵心痛的拿出丝帕为小女娃擦脸,温柔的说:“乖灵儿不哭,带姐姐去看看你爹爹好不好?”看到宇文婵这么温柔的对待小姑娘,旁边的郭一坤立刻走过来说道:“小妹妹,不要怕,大小姐一定会帮你的!”嘴里说着好听话,却只是立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死胖子!铁公鸡!宇文婵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下郭一坤。 忽然,小女娃眼前出现一包热腾腾的白面馒头。抬眼,是乐翼温馨的笑颜。小女娃愣愣的看看宇文婵,又看看乐翼。也顾不上哭了,一把夺过那包馒头,爬起来转身就跑。宇文婵缓缓的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宇文拓。随即,宇文拓一个闪身,追随那小姑娘而去。 周围的百姓看到这个情景,开始议论纷纷。如果仔细聆听,就能听到不少人在称赞,刺史府的大小姐真是好人云云。 不远处,一家店铺门前,一个白衣人默默的看着他们。平淡的视线在宇文婵身上不停打转。宇文婵似有所觉的转回头,与那人的目光碰在一处。 那是一个如白雪一般的人。眉清目秀,身形修长。眼眉都是细细的,薄薄的,长长的。嘴唇更是单薄,微微泛着苍白的紫。怎么形容呢,很像是韩国人那种清淡的长相。他静静的立在那,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百合一般。微风带起雪白的衣摆和黝黑的发丝,飘飘然,一阵清凉的香气随风而来。宇文婵对着他温文浅笑,转回身,随着郭一坤继续前行。而那白衣男子,则一直目送她越走越远…… 待他们走远了,那地上打滚的恶仆见没人理他,便爬起身。恶狠狠的瞪了一圈围观的百姓,一瘸一拐的走了。 经过刚这一段小插曲,簇拥在他们前后的仆从们不敢再那么嚣张,距离宇文婵也远了点。而那郭一坤则更加小心翼翼了。很明显,宇文婵是会武的,而且不弱,这让他有点想冒冷汗。 终于走到瓷市的尽头,左手边一个很大的铺面,高悬的匾额上四个烫金大字‘郭家黄瓷’。里面布置的富丽堂煌。对着大门摆着一对豪华的太师椅,中间搁着红木茶几。两旁是琳琅满目的各种瓷器。门口左边一个宽大的柜台里,坐着一名老者正在打盹。 “老梁头!你又偷懒!”郭一坤总算找到个可以出气的,紧走两步吼了一嗓子,把那老梁头吓得一个哆嗦。“啊!掌柜的,您来啦” “你就知道偷懒,还不快去备茶!有贵客!”郭一坤吐沫星子飞溅,指使着那老梁头。随即,转回身来,愤恨的表情立刻换成献媚的贱笑,“大小姐里面请。”这脸变得,堪比那川剧的‘变脸’绝活。 宇文婵很辛苦的忍住笑意,微微点头,向里面走去。她身后的乐翼,则掩口轻笑。其优雅的身姿,比宇文婵更像‘大家闺秀’。 郭一坤将宇文婵让到首座坐下,自己坐在旁边赔笑道:“大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瓷器,可随便挑选。只要是大小姐看上的,在下定双手奉上。” “郭老板太客气了,我只是随便看看。”听宇文婵这么说,郭一坤很明显的松了口气。乐翼见状,不屑的撇撇嘴。 “郭老板,最近生意兴隆啊!哈哈……”爽朗的笑声从店外传了进来,接着,走进两人。前面的,是一位员外打扮的老者。斑白的短须整齐的码在下颚,满面红光,精神矍铄。身材不胖不瘦,很是健壮。一身褐色的长袍,衬得他神采奕奕。身后跟着一人,正是那百合一般的男子。只见他对着宇文婵淡淡一笑,随即,那清凉的香气又飘了过来。 “陈老板!你怎么来了!”郭一坤表情有些错愕。 “呵呵,听说刺史府大小姐光临我们瓷市,陈某不请自来,特来拜会。”说着,朝宇文婵躬身一礼道:“在下陈氏黄釉,陈云海,见过大小姐。”他身后那男子也跟着行了一礼。 “陈老板不必多礼,请坐吧。”宇文婵朝两人点了下头道。于是,在郭一坤怨恨的眼光中,陈云海自顾自的坐在一旁,那白衣男子也默不作声的跟着坐下。他仍是一副淡然的神情,低垂着眼帘不再看她。 “陈老板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啊!”郭一坤的嘴角有点抽。按说,这陈氏黄釉只是卖釉料的,不应该与郭一坤是对手。但是,由于张建封要平衡竞争,于是命陈氏也开窑烧瓷。 话音未落,店外又走进一男一女。为首的是一中年男子,皮肤发红,浓眉阔眼,一脸刚毅。身着墨兰长衫,身材甚是高大。身后那女子则是一蓝裙少妇,一副温柔贤淑的摸样。但眼中闪烁的精光可以看出,也是个精明的人。 “郭老板真是福星高照啊!竟请得如此贵客,怎么忘了通知谢某?”说着,这姓谢的男子便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对着宇文婵一抱拳道:“谢家瓷窑,谢申见过大小姐!”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宇文婵也点了下头,请他们落座,二人便在陈云海对面坐下。 “呵呵……谢老板的动作也不慢嘛!”郭一坤的胖脸抽得更厉害了,笑容比哭还难看。 “哎!郭老板说的哪里话来。大小姐亲临瓷市探查,这是我等之荣幸,怎能不前来拜见呢!”陈云海满脸得逞的笑容,看着郭一坤铁青的胖脸。 “陈老板说的一点不错,谢某也是这样想。”谢申乐呵呵的应和道,只把个郭一坤气的一佛升天,七窍生烟。 看着两人围攻郭一坤,宇文婵实在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今日我可来的巧了,几家老板竟团聚于此。可正应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三人异口同声。 “群英荟萃(萝卜开会)呵呵……”宇文婵掩嘴轻笑,她身后站着的乐翼也跟着笑了起来。顿时,屋内一片艳光四射。 几人听到此话,都各怀心思的笑将起来。表面上看,就如一群老友般其乐融融。 第三十六章 青花瓷为饵 正待众人心照不宣的其乐融融时,那老梁头颤巍巍的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大小姐请用茶。”一个精致的乳白色带暗红暗花的茶盏至于宇文婵面前。 “谢谢梁老伯。”宇文婵很自然的道了声谢,接过茶盏。在场的众人都被她的这声道谢惊愣住了,只有习以为常的乐翼不为所动。那清淡的男子终于抬起了眼皮,用发亮的眼睛盯着宇文婵,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不敢当,不敢当,大小姐请慢用。”老梁头受宠若惊的收起托盘退了下去。宇文婵端着茶盏,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眼光定在那男子脸上。又是一个短暂的对视,两个人都想在对方眼中找到什么,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随即,两人同时垂下眼帘。 坐在那男子身边的陈云海老爷子,眼尖的看到了这二人的‘眉目传情’。他微微一笑,道:“大小姐,此乃小侄云虚,曾是京城有名的乐师。现今因躲避战乱而投奔与老夫,如大小姐不嫌弃,可让他到府上为大小姐抚琴解闷……” “陈老板”宇文婵打断了陈云海,“子都并不善乐。”优雅的缀了一口茶。啧……真难喝,这什么茶啊?!轻蹙了下眉头,宇文婵将茶盏放于桌上。心中暗想:这铁公鸡,连茶都这么垃圾。 她身边坐着的郭一坤本来还有些紧张,看到陈云海碰了个软钉子,脸色顿时舒缓下来。 “既然三位大老板都在,子都想问一句,各位可知‘青花’为何物?”众人听到都是一愣。 “大小姐,您所说的‘青花’二字,可与釉色有关?”不愧为常年跟釉料打交道的人,陈云海立刻敏感的发问。云虚也抬起淡淡的眸子看向宇文婵,这个动作基本是他最频繁的动作了。 “不错!陈老板不亏为寿州釉色大户。”宇文婵淡淡一笑,说道:“子都知道当下寿州最闻名的乃是黄釉之色,只是不知各位可知晓‘青花瓷’的烧制方法?” 一句话,音落,无声。 在场的众人,瞬间全都用灼热的眼光盯着宇文婵,就像盯着一个无价之宝般。 “哈哈哈……大小姐真是博学多才也!竟连瓷窑之事也如此精通!”郭一坤那张胖的流油的大脸,随着他的大笑颤抖不止。“只是不知这‘青花瓷’的方子……大小姐可否指点一二?”他两眼放着贪婪的光芒,望着宇文婵,就差吞口水了。 “郭老板,哪有你这样问的,人家的方子怎可如此轻易的告诉他人知道!”谢申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打击郭一坤。可他那灼灼的目光,确是盯着宇文婵的,可见他也很想知道答案。“谢老板此话有理,郭老板也太不知分寸。”看来陈云海今天是铁了心和谢申站在同一战线上了。他身旁的云虚此时微勾起嘴角,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人斗嘴,他很想知道宇文婵会怎样应对。 这时,只听陈云海话锋一转,说道:“在下很好奇,不知大小姐从何得知这‘青花瓷’的?” 宇文婵微微一笑,缓缓的说:“各位也知道,子都并非大唐人士。这‘青花瓷’乃子都家乡之物。”她家就是烧瓷的,对青花瓷自然清楚。这次来瓷市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总不能坐吃山空,或者跟古人似的等着嫁人吧。 淡淡的瞟了一眼身旁满面通红,一脸菜色的郭一坤,显然这死胖子被气得不轻。伸手想要喝茶,想起这茶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又放下了手。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马车声。 “吁!”一声吆喝,一辆马车停在门前。宇文拓从车上翻身下来,说道:“姐!时辰不早,该回了!”众人看到俊美不凡,英姿飒飒的宇文拓,又是一阵惊艳的赞叹。连那云虚,眸光也闪了几闪。 “各位老板,今日已经晚了,子都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告辞。”宇文婵优雅的站起身。众人忙起身送她到门口。 “恭送大小姐,改日郭某定登门拜访。”郭一坤献媚的赶上前去,帮宇文婵掀起车帘。宇文婵理也不理,径自坐了进去。跟着,宇文拓和乐翼也坐了进去。“走吧!”乐翼吩咐一声,只听‘嗖啪!’“驾!”马车缓缓离去。后面还跟着一辆,不闻人声,只是跟着,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人。 铺子门口,几人望着宇文婵的马车走的没影了,才转回头互相看看。 “哼!”郭一坤气愤的一甩袍袖,转身走向店内。门口,陈云海与谢申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便各自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哎呦!累死我了。这‘大小姐’可真不好做啊,腰酸背痛。”宇文婵小脸撮成包子似的。弓起背,抬手捶两下腰,再扭扭脖子。忽的,身子被拉近软软的怀里,仰面对上的是一抹浓浓的墨黑玉珠。 “休息一下。”宇文拓一脸温柔似水的说。于是,宇文婵干脆眼睛一闭,将腿一撩搭在乐翼的大腿上,横卧下来。 乐翼看宇文婵的样子,微勾唇角,缓缓为她按摩起小腿来。宇文婵舒服的‘嘤’了一声:“乐翼,你的按摩手法真棒,好舒服哦。”看她懒懒的跟猫似的,两位超级美男都露出幸福加性感的笑容。 “后面那辆车里放的什么呀。”宇文婵慵懒的闭着眼,用鼻音说话。 “灵儿和她爹。”宇文拓的声音和表情,温柔的让乐翼有看到‘夏日飘雪’的心情。 “……把她们忘了个干净,人死了没啊。”宇文婵的声音越来越轻,话语越来越缓。轻风吹着脸颊,清凉凉的,柔柔的很是惬意。 “暂时还没。”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低头一看,怀中人呼吸悠长,已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日头如蛋黄似的,没精打采的挂在西边。橘红色的光在街市上铺了一层蒙蒙的光晕。奴市门口静静的立着一个妇人,看着眼前熙攘的人群,寻找着什么。奴市里,奴贩们都在准备收摊,一天的生意已经接近尾声。不时会传出吆喝声和打骂声,这种情景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了。毕竟,有谁会关心那些奴婢们的死活呢。 远处渐渐驶来两辆马车,车内的妙人正眼神朦胧的朝外张望。 那静立着的妇人看到车窗里探出的,熟悉的脸,立刻迎了上去。 “大小姐,您总算来了,老身已恭候多时。”宇文婵懒懒的‘恩’了一声,跨下马车。乐翼跟那车夫结了银子,赶上前来。宇文拓引着后面那辆马车,随后跟着,向奴市旁边的一家很小的客栈走去。 第三十七章 得之喜逝之悲 “哎呦,几位贵客里面请。”店小二看到宇文婵等几人打扮富贵,满脸热诚的迎上来。 “开间房,招呼伙计,把车里的病人背上去。”乐翼抛给小二一锭碎银说道。 “好了您那!”拿到银子,小二兴高采烈的跟着乐翼到马车里,将那病怏怏的男子背上,引着众人上楼。那叫灵儿的小女娃,很是乖巧。亦步亦趋的跟着宇文婵,低着小脑袋一声不吭。只是离得宇文拓远远的,似乎很怕他。 小二将那灵儿的爹放在床上后,躬了躬身,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下楼去了。 “你叫什么?”宇文婵一边问着那妇人,一边坐在八仙桌旁给自己到了碗水。在郭一坤那时就口渴,可那死胖子的茶实在难喝的紧。 “回大小姐,老身张王氏。”妇人垂着头,恭恭敬敬的。 “那我以后就叫你张姨,你去找位大夫过来,顺便叫你家当家的过来说话。”说完,宇文婵咕咚咕咚的灌了一碗水,一点也没‘大小姐’应有的身姿。张王氏应了一声,退出门去。 乐翼看她大大咧咧灌水的样子,笑道:“子都,要是让你大哥看到你喝水的样子,又要说你不稳重了。”“切!”宇文婵撇了撇嘴,“大哥那个书呆子,啰哩八嗦的。来来来,你们俩都渴了吧,喝水喝水。”宇文婵又摆上两只茶碗,为二人倒了碗水。二人也真是渴了,拿起水一阵牛饮。 ‘嘎吱’一声,刚出门的张王氏便带着那老者和她儿子推门进来。她扯着那呆愣的儿子,与那老者一起行了个礼,道:“见过大小姐,见过两位爷。”宇文婵一愣,“大夫呢?”张王氏掩口轻笑,道:“这是我夫君张辽,他就是大夫。”“真的?!”宇文婵倏的睁大眼睛,眼中全是惊喜。自己的狗屎运太厉害了,居然每次买奴都能买到意想不到的极品呀!可是捡到宝了!“那张先生快为这人看看。”乐翼乐呵呵的说,心里也为宇文婵的好运气惊叹。 张辽向宇文婵行了个礼,来到床前为那男子诊脉,灵儿则乖乖的立在床前看着。 “他是小儿张季吟,因幼时生病,烧坏了脑子,有些傻。”张王氏面色有些忧伤。“吟儿,去给你爹研墨。”那张季吟‘哦’了一声,乖乖的走到屋子另一边的桌案旁,开始研墨。 不大会,张辽走了过来,说道:“大小姐,此人内淤湿毒,气血攻心,又长期忍饥挨饿,救不回来了,准备后事吧。” 那边,灵儿听到张辽的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叫着:“爹爹醒醒啊,您不能丢下灵儿呀,爹爹!”张王氏看灵儿哭得伤心,走过去搂着她安慰起来。正在这时,那男子幽幽转醒。一众人赶忙围了过去,只见他动动干涩的嘴唇,仿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张辽倒了一碗水拿过来,将那男子扶起靠在自己身上。那男子勉强咽了口水,才颤巍巍的说出话来。 “多……多谢各位救命之恩……我……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疲劳的喘了口气,继续道:“小女……贝灵儿……无……依无靠……望各位贵人能赏口饭吃……贝某来生做牛做马,定报此大恩!” “呜呜呜……爹爹,爹爹不要走,不要丢下灵儿,呜呜呜……”灵儿趴在那男子身前大哭。 “灵儿要乖……要听话……不要报仇……活下……”话没说完,这男子便没了气息。那双沧桑无神的,不愿合上的眼中,满是不干与仇恨。还有那浓浓的,对灵儿放不下的牵挂…… 宇文婵看着眼前只有在电视上才见过的一幕,竟不觉间流下泪来。 她默默的走过去,对着那已咽气的男子说:“贝先生放心吧,灵儿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话音刚落,那死不瞑目的男子便合上了双眼,眼角留下一行清泪。 “爹!爹爹!哇啊啊……”灵儿扑在那男子身上,哭的声嘶力竭。 “唉!可怜人啊。”张王氏别过头,抬起衣袖拭着泪。那边,乐翼偷偷的抹着眼角。宇文拓寒着一张脸,低垂着眼皮,看不出情绪。 宇文婵拿出丝帕,先擦擦自己脸上的湿润。又揽过痛哭着的灵儿,温柔的说:“灵儿,不要太伤心了,以后就跟着我吧。”边说边拿起丝帕,为她擦拭泪痕。 “小姐!呜呜呜呜”灵儿扑倒在宇文婵怀里,泣不成声。宇文婵心痛的拍着她的背,嘴里说:“小拓,回府告诉贺姨一声,晚膳就不回去吃了。”宇文拓轻应一声,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灵儿伏在宇文婵怀里哭累得睡着。宇文婵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招呼几人来到张辽的屋子。 “乐翼留下陪着吃饭,我要去办点事,灵儿的爹明日找些人葬了。” “子都不吃么?”乐翼奇怪的问。 “没胃口”宇文婵淡淡的说。现在她心里非常难受,这个乱世,可怜人到处都是,百姓生存艰难。可惜自己不是救世主,只能救碰上的。 ****************************** 来到熟悉的街道,几个回转,仍是那间残旧的破庙。庙堂里燃着篝火,一众小人儿每人一个白面馒头,静静的吃着。火堆不时爆出的‘噼啪’声,在这荒凉无人的地方,显得特别刺耳。 宇文婵心情沉重的站在庙口不远的地方,看着围坐着的小人们。月光照在她身上,身后拉着长长的影子。微风吹过,衣衫飘飘,斜影颤颤。 二饼是背对着门口坐着的,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望去,看到了一位月下仙子立在不远处,一脸慈悲和忧伤。熟悉的古铜色长发,被风撩起,散落在空中。他呆了一呆,随即爬起身来走向宇文婵。 “主子,您来了,怎么不进去?”二饼神色带着仰慕和敬意,一点也不意外女装的宇文婵。宇文婵赞赏的点点头,微微一笑:“太晚了,我只是来看看,就不进去了。这两日实在太忙,你们再忍耐一下吧。幸好现在天气还不凉,应该不碍事。” “主子不用太过操劳,我们只要有口吃的就行。除了冬天难熬一些,其他时候我们住哪都是一样的。”二饼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像天上的星星。才十二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担当和气质,宇文婵开始怀疑他成为乞丐之前的身份。 “那些孩子都是哪里来的?”宇文婵看着庙堂内火堆旁的小人儿们,他们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了。挤在一起怯怯的望着她,不敢过来。 “他们都是那两个恶霸抓来的,孤苦伶仃的孤儿。他们教我们偷窃之术,以供他们花销玩乐。”二饼面带怜悯的看着那些小人儿,仿佛他不是其中之一似的。 “那么你呢?”宇文婵转过头,凝视着二饼的小脏脸儿。只见他一愣,“我当然也是被他们抓来的……”话音未落,只觉眼前劲风袭来。敏捷的后划一步,躲开。然后看到宇文婵收回的手与得逞的笑容。 第三十八章 张辽一家的遭遇 “习武之人,遇袭时必会自然躲闪……以你的伸手,想要杀掉他们两人并不难……”听她一席话,二饼的表情不再是酌定的沉稳,眸子里精光闪烁。 “我好奇的紧,为何那日让你杀掉那两人时,你的手法如此干净利落,毫不犹豫。而且……我并没有让你砍掉他们的脑袋。”宇文婵悠然的扬起笑颜,一双厉目直直的射进二饼眼中。 “……主子果然是主子,您所料不错,我确是故意留下来的。一是我无处可去。二是,如果我走了,那些孩子便会更惨。也曾想过杀掉那两人,可如果他们死了,我们这些未成人的孩子将很难活下去。虽然他们二人待我们并不好,但无论如何,他们也是成年男子。跟着他们无非吃些苦头,却也能活得下去。” 听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出这样一翻大道理,让宇文婵心中惊异。这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能有的思想么?他为何这么成熟?难道……宇文婵想到了恶俗的‘灵魂穿越’。 “你是穿越来的?”宇文婵有些期待,有些兴奋的看着眼前的二饼。只见他眉头微皱,说道:“那是何物?” “啧……没什么。”她有些失望。不是穿来的啊!那么,如果一个孩子,却拥有堪比成人的心智,说明…… “唉!”宇文婵长叹一声。自己估计又捡到宝了……这二饼,说不定也是一汪深潭……自己可真会搞,先搞了个宇文拓,现在又来了个二饼。 不如把他们交给小拓教导算了。仔细想想,自己身边的人除了武元衡,基本不是自己捡来的就是在奴市买来的。这是福是祸,可也没有个定论呢。 “主子?”二饼奇怪的看着独自发呆的宇文婵,心中猜测她在想什么。猛得回过神来,宇文婵笑了笑,说道:“晚了,回吧,我也该回了。”转身走了两步,转头说道:“如有事,可到刺史府找我。不过……这两日我会经常出门。”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二饼仍站在那,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的背影…… 回到那家客栈,已是亥时了。张辽屋内,乐翼和宇文拓静静的坐着,想着各自的心思。张辽与张王氏恭敬的立于二人身旁,微垂着头。屋内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将几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一晃一晃的。那呆傻的张季吟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偶尔会喃呢几句含糊不清的梦语。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众人都是精神一振,齐齐的望向门口。‘嘎吱’一声,门开了,宇文婵一脸疲惫的走进来。坐于桌前,拿起茶碗。那边张王氏立刻走过来拿起茶壶为她倒上一杯热茶。看到茶碗中渺渺升起的蒸汽,宇文婵有些怔愣。 “这是刚换过的热茶,怕大小姐回来口渴,老身专门准备的。”张王氏轻轻的说。 “让你费心了。”宇文婵朝她点点头道。这张王氏挺细心的,想不到能喝上口热茶。“明儿你们先帮灵儿葬了她爹,然后再去奴市买回两个使唤丫头,毕竟你也年纪大了,不好太过操劳。这几日我便找人买所宅院,将你们安置了。”喝了一口热茶,茶香扑鼻。 “大小姐太破费了,我等何德何能……”这张辽看来是一个熟读圣贤书的大夫了,整个一老学究。 “停!张先生,您就快别说了,子都不太习惯文绉绉的讲话。”看到宇文婵一脸怕怕的表情,乐翼呵呵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冲淡了屋内的沉闷。张辽和张王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宇文拓仍是面无表情的坐着。 “二位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我还有话问你们。”宇文婵放下手中的茶碗,看向两人。这二人倒也不矫情,让坐就坐。 待他们坐下,宇文婵开口问道:“既然张先生是大夫,为何会落得如此田地?”此话似是问到了痛处,张辽一脸苦涩,默不作声。 张王氏哀叹一声,说道:“我来说吧。我家本是经营一家小小的医馆,日子过的倒也舒心。小儿虽然有些呆傻,可也不是个痴儿,懂得些事的。去年我儿满十八,拖了媒人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农家的女儿,生的貌美。因现在世道不好,百姓日子不好过。送去十两银子的聘礼,这亲就定下了。成亲之后,因我儿不懂得闺房之事,一时也……”说道这里,张王氏有些脸红,“有一日,这里的大户郭家老爷到我们医馆看病。见我家儿媳生的美貌,便起了色心。多次找我夫君商量,要我们修了儿媳,给他做小。我夫君不为所动。后来郭老爷看不能成事,便用了奸计,说我们医馆害死了人。带了官府的人把我们的医馆封了,家也抄了。我那苦命的儿媳被他抢了去,我们一家三口便进了大狱。由于我们医馆平素里行医问药,落了个好名声。明眼人也知道我们是被冤枉的。何耐那郭老爷财大势大,没人敢为我们出头。前些日子,曾经在我们医馆瞧过病的卖瓷器的陈老爷知道了这事,花了五十两银子上下打点,将我们一家赎了出来。我们一家实在无力偿还,便在奴市自卖自身,卖了银子还上。本来陈老爷说不用还的,可是我夫君却说一定要还,这才遇到大小姐。”张王氏说完,低头抹起了眼泪。看到张王氏伤心,张辽赶忙安慰。 “张姨说的郭老爷是那郭家黄瓷的郭一坤么?”宇文婵心里忽然有个想法逐渐成形。 “正是那个恶人!”张王氏听到郭一坤的名字,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那救你们出来的……可是那陈氏黄釉的陈云海?”这事可好玩了,原来还有这层联系啊。宇文婵一边问,一边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看来,是时候拿这死胖子开刀了。占人家的医馆,抢人家的媳妇,弄的人家无家可归。 “正是陈大老爷,他可是个好人啊!”张王氏已经止住了悲声,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既然陈云海不用你们还钱,何苦去自卖自身呢?干脆投得他门下岂不更好?”这一点,宇文婵必须要弄清楚。她可不想手里的人吃里爬外。 “大小姐有所不知。”这张辽终于开口说话了,“陈老爷虽好心将我们一家赎出,但却不敢收留我们。毕竟他只是一届商贾,无力跟官府作对,也不想因此与那郭老爷结仇。既然陈老爷不肯收留我等,我也不想欠他的银子。如今我们一家一无所有,连温饱也没有着落。万般无奈之下才自卖自身。”说完,张辽一脸悲苦。 “原来如此……”宇文婵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说道:“夜深了,快些休息吧,我们也该回了。剩下的事,明日再谈。”说罢,起身就走。乐翼与宇文拓紧跟其后。“恭送大小姐。”张辽挟着张王氏躬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