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系女友》 第1页 [gl百合] 《绿茶系女友》作者：橙以【完结】 夏汐，一款武力值天花板型嘤嘤怪，撸起袖子一个打俩，放下袖子便开始恃美行兇，凭藉一手出神入化的撒娇技术，总能在关键时候叫人心软。 日常茶言茶语，「呜呜我是人间小废物，不像你们，什么都会」「呜呜没有温予我不行的」。 每当有人想要将陈初遥带离她的身边就扁嘴，故作坚强地垂下头：「我没事呀，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一想到你要离开我就呜哇哇哇——」 最后还是没走成。 陈温予，一位对女友小把戏瞭然于心的清醒女友。 尚且不熟时信过她的鬼话，熟悉过后依旧愿意宠着她。对夏汐撒娇的样子欲罢不能，女友滤镜十米厚，坚定不移地认为夏汐是个有点调皮，本质乖巧的好孩子。 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罢辽。 【一点说明】： 1、存稿加了亿点点细节后基本半废，一般日三，更新时间不固定，当天做不到会提前挂请假条。 2、实在不行咱直接养肥吧。 ? 1 ? 第一章（修） ◎第一杯茶◎ 八月，海城，一年当中最热的几天时间。 海城一中真是好大的本事，校庆选了个这样阴间的时候，操场上人头攒动，排练的学生中夏装短袖混着长袖长裙，在室外四十来度的体表温度里，顶着一脑门子的汗，随着舞台上的指挥来回的跑。 热。 真的很热。 热到敬业如陈温予，都不由自主生出了几分罢工的心思。 她本人倒是还好，身旁跟着她来的夏汐蔫了吧唧，嘴角与肩膀一齐耷拉着，嘴上抱怨着好热好热，喊她去空调房里呆着又不肯。 她多催几遍，夏汐连脑袋都往下垂。 她也不明着与你对抗，过一秒偷瞟你一眼，再过一秒又偷瞟你一眼，被抓包了就对你讨好地笑，白嫩的脸颊被高温蒸出红晕，鼻尖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眼珠子水洗过般的润。 她的尾音被拖长，听着就娇气：「温予，你要赶我走吗？」 她怎么捨得？ 陈温予忍住嘆气的欲望，与她讲道理：「不是赶你走，你不是热吗？去里面待会儿好不好？我把这点修完了就去找你，我保证。」 说到最后，已经用上了诱哄的语气。 「我不热的。」夏汐摇头，强撑起精神。 「别闹。」陈温予说她。 她想说教几句，看着这人昂着头，眼巴巴凝望自己的样子又狠不下心。 若是平日里陈温予或许就随她去了，夏汐贪凉，前段时间陈温予出差——对，这里是陈温予的母校，她已经毕业好些年了。 陈温予出差期间，夏汐与她打保持着每日的视频通话。 陈温予是去出差不是去玩，几点结束全凭工作量做主，忙起来了一两点都是早的，陈温予担心影响夏汐作息，一度想要取消。 试图着与夏汐商量这件事时，夏汐眼睛勐地瞪大，她嗫嚅着，有在反思，想问陈温予是不是打扰到她了，时间确实是晚，也许她根本就不该在亲亲女朋友累了一天之后，还跑来占用她的休息时间。 她就是太想她了。 想到恨不得将人拴在裤腰带上，走哪都带着，陈温予离开了半个月，夏汐总觉得这半个月尤其漫长，漫长到好像过了好几年。 夏汐这样想，陈温予又何尝不是。 两人从学生时代走到现在，十几年来架都很少吵。陈温予早就习惯了一回头，就能看见她的夏汐对着她笑。 这个人贯穿了陈温予从青涩走向成熟的所有岁月，让陈温予每每陷入回忆，脑子里最先浮现出的，绝对是夏汐的脸。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夏汐缩在被子里，软着嗓子与她说话。 她瞧着真的很乖，只是偶尔陈温予没看见的瞬间，她近乎贪婪地盯着她看，眼底是浓烈到令旁人生畏的情感与占有欲。 她掩饰得再好，举手投足间都会带出来一点。 在一起了这么久，陈温予对她比对自己都了解。 她知道这是夏汐又没安全感了的体现，每每离得远了就会这样，害怕自己突然离开，害怕自己回过味来，明白她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她无害不无害，陈温予会不知道？ 某些时候自己多凶心里都没点数的吗？对视时确实很收敛，陈温予一旦背过身去，身后的目光炽热到像是要灼烧她的后背。 偶尔眼神来不及转换——夏汐真的知道那时自己是什么模样吗？ 表面是乖顺的狗狗，实际是伪装没做好的孤狼。 摇尾巴的技能从生疏转为熟练，她亲手为自己戴上枷锁，又想利用表面的安分，哄着主人取下她脸上的止咬器。 这些话都没必要说，夏汐想要安全感，陈温予会给。 「你需要足够的睡眠。」陈温予平铺直叙。 夏汐往被子里又缩了一点，只露出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狗狗眼无辜地垂下，唯独这个理由夏汐不接受，此刻正无声地表示抗议。 她们可以什么也不聊啊，只要能看见温予就好。 「我手头的项目已经做完了。」夏汐据理力争，那句「我不用睡太长时间」，在出口前很有求生欲地润色成了：「我能确保自己每天都能睡够。」 第2页 「你觉得我会相信？」 「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镜头抖动，入镜的范围又多了一点。 夏汐躺着的床上乱成一团，她像是易感期内的alpha，控制不住自己的筑巢本能，镜头之外全是属于陈温予的物品。 陈温予的气息令她感到安心。 想要遮掩的秘密被陈温予发现，夏汐慌乱地伸手遮挡镜头。 她的手刚抬起，透过被掀起的被角缝隙，陈温予眼尖地在夏汐怀里看见了更多。 是不小心？ 一个玩真人cs手稳到被人怀疑是不是狙击手退伍的傢伙，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陈温予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别遮了，没必要，我都看见了。」 「温予……」 「没关系的。」陈温予拿她当小孩子哄：「睡醒了记得把衣服放回衣柜，想我了是不是？」 「……嗯。」被发现后，夏汐愈发肆无忌惮，她一把搂过属于陈温予的枕头，贴在脸上轻轻蹭动，她咕哝着说出后半句：「我好想你。」 「你乖一点，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明摆着的不情不愿。 太可怜了，又可怜又委屈。 对着她强颜欢笑，不满全憋在心里，小声回復她：「好哦，我会很乖的。」 「……」陈温予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妥协：「十一点半，这是我的最后底线。这个点之前等我视频，过了这个点，自己去休息，可不可以？」 夏汐的眼底蓦地迸发出极其耀眼的光，她笑得实在满足，就好像哪怕是陈温予只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敷衍她，她都会很高兴：「好呀好呀！温予亲亲！」 「亲亲。」陈温予没忍住笑，她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将手伸向摄像头。 夏汐秒懂，配合地将头顶凑过去。 两个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完成了这次云摸头。 陈温予安抚好人，与她互相道了晚安。 原以为这件事这样就算是过去了，结果第二天她看见了什么？ 一只脸蛋红扑扑，说话有鼻音的笨蛋狗狗。 陈温予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夏汐这位病人一直在向她道歉，噤若寒蝉，这时候倒是怕她生气了。 开着空调啃冰棍，一啃十几根的时候在想什么？洗完头髮不吹干，满屋子熘达的时候在想什么？ 是故意的？ 还是说真以为自己是铁人？ 无论答案是哪个，都不能平息陈温予的怒火。 陈温予不想念叨一位病人，她也生过病，知道无论多坚强的人，在身体不舒服时，心理上都会更脆弱。 尤其是在亲近之人面前。 缓缓吸气，慢慢唿气。 陈温予完成了几次深唿吸，勉强觉得自己缓过来一点了。 感冒中的夏汐尤其粘人，反应较平时要慢上几分，做什么都是慢腾腾的。 她被陈温予哄着去小药箱里翻出了感冒药，泡好之后她捧着杯子，还是接受不了沖剂的奇怪味道，小小地抿上一口，立马将杯子挪远，转过头来用眼神向着陈温予告状。 说实话，蛮可爱的。 她真的很懂该怎么让陈温予心软，在与夏汐的短暂相处中，陈温予渐渐放松了紧绷了一天的神经。 今晚两人连着麦睡觉，睡着之前，陈温予迷迷煳煳地想着：怎样都好，这差她是一天也出不下去了，明儿个看看能不能再推推进度。 早点结束手头的工作，回家去吧。 家里的那位都快造翻天了。 现在她回来了，夏汐的感冒也差不多刚刚好。 项目部的全体人员陪着她没日没夜地加了那么久的班，陈温予不是周扒皮，做主给她们批了几天的假。 就是这么巧，母校校庆的邀请撞上了陈温予的假期。 横竖两人都没事，陈温予总觉得都窝在家里会很危险，想了想，决定带着被憋疯了的夏汐出来散散心。 这次的百年校庆学校方面很重视，花重金不知道是租是借还是买，总之搞回来了几套表演道具。 道具拆开就是微瑕状态，一群老师学生犯了难，陈温予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她的手足够巧，且参与设计过类似产品。有经验，有能力，有时间，当初中班主任求到了陈温予跟前，陈温予没多犹豫便答应了。 修復难度对于陈温予而言并不大，甚至还不如哄夏汐的万分之一。 刚结束了分离，类似于部分人会报復性消费，夏汐简直是在报復性黏人。 离开她视线一分钟都不行。 她们这边在聊，另一侧，有人观察她们很久了。 来的校友越来越多，不少还带了家属。 这位女生跟着姐姐过来，姐姐遇见了多年未见的同班同学，人在，女生也早就成年，她的姐姐放心得很，聊嗨后将她忘在了一边。 女生社牛属性点满，不多时就打入了另一小团体中，与她们一拍即合，相谈甚欢，就差没当场种棵桃子树，再跪在桃树前拜把子了。 「那两个大姐姐好漂亮啊。」女生感嘆。 正与她说话中的那位往两人身上投去一眼，挑了挑眉，一侧的眉头高高挑起，难以置信：「那边那个是……陈温予？」 【??作者有话说】 听人劝，吃饱饭。 第3页 前三章重新修了修，希望有比上一版好一点。 嘿嘿xp有点糟糕，啊我真的好爱白切黑。 其实还想写陈温予坐着，夏汐弯下腰，执起陈温予的一只手，用压根不容反抗的力道，笑得乖巧又无害，像个信徒一般轻柔亲吻陈温予的手心。 竖大拇指。 推推专栏的预收文，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下呀~ 《姐姐我一个人不可以》 简介： 领导给江边月新分配了个实习生：top级别院校毕业的高材生，她们那届学生里的风云人物，国奖专利论文按「打」为单位计算，绩点满分4.0，她拿4.0。 是个天才，人还年轻，buff叠满。 领导拍着江边月的肩膀，张口就是画饼加pua组合拳：「前途无量啊小边，好好干，升职加薪的机会近在眼前。公司信任你，才会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你，千万别让公司失望。」 边江月：……彳亍吧。 横竖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教不了这位大佬预备役什么东西。基础的数据分析她肯定都会，边江月手头的项目正进行到关键的阶段，这项目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没法把人直接塞进去。 真要教，她只能教她摸鱼——她今天敢教，明天领导就敢扒掉她的一层皮。 - 临近毕业的岑叶青到来她心意的公司实习，被分给她的带教前辈叫边江月。 前辈刚刚三十岁，中长捲髮，多数时候是一身中规中矩的职业装套裙。不涉及工作时话不多，对什么都淡淡，平时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是整个部门的定海神针，她会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余实习生的错处，因为不愿出面兜底，岑叶青听人抱怨过她有点不近人情。 临时工作少来沾边，无妄之灾更是滚开。 岑叶青自带的光环註定了她会面对更多类似的事情，这些内容岑叶青不是搞不定，边江月一把把人从人堆里耗到自己的工位：「她还有自己的事情。」 她看向自己的便宜徒弟，由她在，安全感up up：「不是很聪明嘛？怎么连拒绝都不会？」 「姐姐，我一个人不可以。」 【一点说明】： 入行七年到工位就是混的职场老油条x老天爷亲自追着餵饭的业界新星，年龄差七岁。 岑叶青性格不包子，她俩的区别大概是： 边江月（面无表情）（内心）：不想听，关我屁事.jpg 岑叶青（总是带笑）（内心）：听完了，关我屁事.jpg 得先攒攒预售再开，目前在存稿，预计日三。 2 ? 第二章（修） ◎第二杯茶◎ 「你们认识？」女生惊讶。 认识，何止是认识。 她与陈温予初中同班了三年，期间两人一度是前后座关系。三年来若非必要，这位同学听陈温予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 初中生嘛，或多或少都有闲得蛋疼的时候。 学生们私底下类似于「校花榜」、「校草榜」、「最受欢迎老师排名榜」的玩意儿整了一堆，每个她都有关注，偶尔也能在里面找到陈温予的大名。 陈温予冷淡，寡言，这位同学甚至怀疑学校里压根没人见她笑过。 让花心之人专情，让高岭之花『下凡』，这些都是人们百看不厌的戏码。陈温予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在背地里有多受欢迎。 她真的变了很多。 自己确实是变了很多。 陈温予最终还是将人劝了进去，代价是她自己。 相关的节目排练得差不多了，这些表演道具将会被搬回后台，中途等待的这段期间，两人可以先过去。 夏汐牢牢攥着陈温予的手，不给她一点反悔的机会。但凡陈温予走得稍稍慢一点，夏汐便会直接停下来，用那双乌熘熘的大眼睛锁住她的身影。 「温予，你答应过我的。」 是是是，她又没说要反悔。 陈温予手一抬，夏汐别别扭扭，很是骄矜地朝她低头。 手指与头顶接触，陈温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 陈温予解释：「只是想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情而已。」 「好喔，我知道了。」夏汐应一声。 她软声软气地抱怨，0%的指责混着100%的娇：「我都知道了，温予你现在就在我的身边，回忆那些没有我的日子。」 这也能醋起来？ 陈温予哭笑不得：「那你呢？我的过去，你就不好奇。」 「！」夏汐支棱起来：「温予！你要和我说吗？」 陈温予开了个玩笑：「不说难道要唱？」 唱也行。 就她小女朋友的这个声线，唱什么不好听？ 「美得你。」 陈温予找了个空位，拉着夏汐共同坐了下来。 她放任自己陷入了回忆，过往的碎片铺天盖地砸过来，结合上初中母校这个地点，陈温予脑子「嗡」的一下，蹦跶出了四个字—— 恍如隔世。 初中。 初中时期的陈温予十二三岁，随着青春期的到来，自我意识开始觉醒，正是迫切想要从外界获得反馈的时候。 彼时陈温予爸妈已经离异，且相继组建了新的家庭。陈温予被判给了父亲，父亲新娶的妻子性子柔且文静，是与记忆里母亲完全相反的类型。 第4页 阿姨对陈温予中规中矩，她在这个家里冷不着饿不着。 两人日常没什么交集，节假日说一声礼节性的祝福：「中秋快乐。」「你也是。」说完立马词穷，一个多的字都扯不出来，相处了半年，一起上桌吃饭还会有点尴尬。 说一点大不敬的话：如果阿姨能换个身份，例如房东，陈温予会自在很多。 她完全像是在自己家里借宿。 陈温予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呆着，对于参与到周围人中去没有半点兴趣。 她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独来独往，自诩是独善其身的终极拥护者。 一年、两年、三年。 初中毕业。 高中陈温予选择了母亲故乡的小镇，母亲二婚去了国外，不出意外的话，会在那里定居，临行前将外公旧居记在了陈温予的名下。中考前填报志愿，陈温予盯着安城一中的信息看了很久，告诉父亲这个决定时，她手背在身后攥得死紧，掌心里全是汗。 好在，父亲没有反对。 这次的报考十分成功，陈温予提前一个多月去了安城。 这座城市她只在小学前来过，印象最深刻的是母亲紧紧抱着她，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女人安排完所有的琐事后，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无助地重复：「温予，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陈温予小小的手掌搭在母亲的后背上，轻拍。 「没事的，妈妈。」 「你还有我。」 后来，她的妈妈也不要她了。 只身在安城的陈温予不敢频繁出门，她手里揣着的那笔钱，对于一个才要上高中的学生而言是巨款，这人生地不熟的，陈温予怕有人来抢。 无事可做的陈温予只能学习，趁着暑假，她把带来的教科书读了个遍，同一道习题反反覆覆地解，都要做吐了。 于是陈温予决定出门放松，下楼转了一圈买了俩肉包，唿吸了下新鲜空气，陈温予发现： ……还是回去做题有意思。 这样的日子她耗啊耗，耗啊耗。 好不容易挨到高中学校来消息，陈温予一看：好傢伙，分班考。 这次分班考陈温予完全可以说是走了狗屎运，考题略难，不过没有超纲。 陈温予自认只有五十分的水平，近两个月的学习下来勉强到了七十，却在考场上超常发挥到了一百五，成功打入学霸阵营，从此开始了自己的学渣垫底之路。 这路真不是好走的。 以往陈温予在平行班，老师讲完一道题，往往会停下来问一句：「同学们都听懂了吗？」 底下传来稀稀拉拉的几声「听懂了」。 「听懂了就好。」老师说着，还会确认一遍：「都没有不明白的了吧？」 底下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没有」。 等到了这个班级，班里除了她，好像全都是神仙。 讲台上，老师手指点点黑板，走流程：「这个问题还有谁有疑问吗？」 头次经歷的陈温予淡定抄着板书，这套路她念了那么多年书，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也就是老师迫于无奈会问一问。 下一秒，一个同学举手：「老师，如果我将这个集合问题拆开来解，分为……」 公式略长，该同学手对着黑板做出一个圈的动作，指代公式前半部括号内的内容，右手拇指食指微弯，示意右括号，左手再移动至该括号右侧，表示剩下的那一大截：「这样拆开算可以吗？」 太积极了。 陈温予这时便隐隐察觉不对。 不等老师回答，另一个同学先反驳，表示肯定不行如何如何。 前一个同学坚持己见，对着在座的各位就是一顿输出，两人唇枪舌战一番，又一人加入进来，提出了一个新的看法。 这下好了，热油进冷水，现场算是炸开了。 陈温予看看板书，看看书本，再看看老师。 五十多岁的数学老师好整以暇地撑着讲台，你说一句他点点头，他说一句他还点头，不像来教书的，像来拱火的，周围同学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只有陈温予，只有陈温予，她从始至终就没跟上大部队节奏。 话题开始时她一脸懵逼，话题结束了她还一脸懵逼，那一瞬间就好像是只会这一个表情了似的。 等到讨论地差不多了，数学老师叫停，给各位进行一个战术性的总结。 班里的神仙们意犹未尽，仿佛推开了什么奇怪的新世界大门。 老师肯定是鼓励学生们积极参与到课堂讨论中来的，刚好班里有那么几个社交牛逼症选手，甭管观点对的错的，人家敢开这个头。 一开始只是固定的几个人，慢慢人数开始增多，等到开学两个星期以后，课上没开过口的只有陈温予。 以及她的同桌。 说到陈温予的这个同桌，同桌姓夏，名叫夏汐。 开学时班主任让各位同学上台做自我介绍，夏汐小姐姐笑嘻嘻就上去了，先是抒发了一番对未来的展望，介绍到自己名字时，夏汐说道：「大家好呀，我是夏汐。炎炎夏日的夏，三点水、夜前夕的汐，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出生后，奶奶找人给我算了一挂，说我又缺水又缺火。」 后来熟悉了，夏汐单独给陈温予补充了自己名字的后半段由来。 第5页 话说当年，夏汐爸爸一听这卦象，冷笑，说这还不简单，这就是缺个人治她，怪不得还没生下来就那么能闹腾，非要给孩子起名叫夏治，最后被孩子她妈妈奶奶爷爷好一顿混合三打，夏爸爸勉强松了口，才有了她现在这个名字。 夏汐委屈巴巴，拼命将自己往陈温予怀里拱：「呜呜温予，我好惨哦。」 至少在这会儿，陈温予是不觉得她惨的。 甚至还在想：夏日，夜前、晚夕、碧水，还能配合上她的五行，多用心啊。 她这个女儿也很棒，能说会道，条理分明，短短两分钟的自我介绍，即让大伙儿记住了她，顺便还做了个学期计划。 尽管都是些什么好好学习、友爱同学的套话，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决心的。 出于对夏汐这个名字的好感，独行侠陈温予分了一点余光给她。 陈温予的同桌观察日记： 第一天：夏汐在打瞌睡。 第二天：夏汐在打瞌睡。 第不知道多少天：夏汐还在打瞌睡。 不管陈温予什么时候看她，她永远是这幅没睡醒的样子。上着课还好，她还会进行一波自我挣扎，下课铃一响，夏汐往桌面上一趴，一秒不到就能睡着。 「……」 陈温予心情复杂，非要描述的话，有点像在异国他乡天天听着听不懂的鸟语，勐地某天，她突然在自己身后听见了熟悉的「国粹」。 不太好，但足够亲切。 可惜亲切无用，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只能去努力适应环境。 心情复杂的陈温予默默收回了自己的余光，转头与知识斗智斗勇去了。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了许久，某天早读，学习学到快要自闭的陈温予短暂地放空了一下脑子。 她捧着英语课本，在朗朗的读书声中走神，视线透过窗子，直直投射到远方。 忽地，「咚——」 巨大的响声从陈温予的左侧传来，狠狠蹂躏过陈温予的左耳，直直往右耳杀去。发呆发到一半的陈温予勐打一个激灵，那一剎那，她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被打通了。 陈温予：？！！ 地震了吗？ 3 ? 第三章 ◎第三杯茶◎ 倒也不是地震——她的那位同桌又把头给撞了。 陈温予望向声源处。 夏汐一手揉着额头，眼里包着一圈泪花，五官疼到几近扭曲，另一手扶在往前倾倒的桌子边缘，朝内给出一个力，将其固定回原位。 「对不起啊。」夏汐朝被她吸引过目光的陈温予道歉，眼底水光熠熠，嘴扁着，瞧着真是又可怜又委屈。「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还好。」陈温予抿一抿唇，有点在意：「你……你没事吧。」 那时候的两人完全不熟，说是朋友都勉强。 夏汐「没」字说了一半，不知为何半道改了口：「呜呜好疼啊温予。」 她把脑袋稍稍往陈温予这边凑，陈温予条件反射朝后一缩，下一刻反应过来，后退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陈温予不自在：「抱歉。」 温予这个称唿是，被人靠近也是，这些都是目前阶段的陈温予所不能适应的。 想当初第一次从夏汐嘴里听到「温予」两字时，陈温予直直楞了好几秒。 那会儿刚刚开学，老师让大伙按照男女自行排成两队，之后再根据队伍情况，蛇形排布座位。 陈温予坐在哪里都无所谓，随意找了个位置站着，不知是否是巧合，她身后站着的就是夏汐——还真不是。 为了能与陈温予成为同桌，夏汐连续点了两遍人头。 第一遍时两人正巧错开，夏汐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拉着游离在队伍外不知所措的女同学，「好心」地将她塞在了陈温予的队伍前面。 她不动声色地往陈温予那边看了一眼，陈温予低着头，估摸着是没发现。 自我介绍环节的顺序是按照座位作为参考，夏汐结束后就是陈温予。 陈温予没什么好说的，准备介绍完姓甚名谁后，套一句：「希望未来时间相处愉快」就熘之大吉。 台下，夏汐双手交叠，小学生坐姿，听得认真。 陈温予：「大家好，我叫陈温予。」 之后如想像中般地语塞了。 夏汐的眼神太亮了，又亮又期待，乖乖巧巧，你站在这样的她面前，总有种应付了事，这个人会当场哭出来的错觉。 会哭吗？ 把别人弄哭也太过分了吧。 陈温予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脸可真大，脑补也是病真的不去看看吗？一边：「来自海城一中初中部，很高兴站在这里，能够认识大家，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都能相处愉快。」 夏汐第一个带头鼓掌，掌声噼里啪啦，就差没直接给她叫好了。 这人对「同桌」这个身份真有够捧场的。 陈温予对着人群一鞠躬，快步朝下走，全身的血液都在朝脸颊、耳垂涌。 傻透了，陈温予想。 明明和初中时候一样就好的。 「同桌来自海城一中吗？」 夏汐主动找她搭话，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两轮月，虎牙尖尖，靠近陈温予的那侧脸颊处浅浅卧着一个梨涡：「你们那边是不是有海呀？」 第6页 陈温予还在自我厌弃中，没搭话。 「真好啊，我还没有见过海呢。」夏汐耷拉下脑袋，好在这次她很快哄好了自己。 这其实是个相当常见的问题，每个听说陈温予来自海城的人都会聊，之后伴随着的应该是「好羡慕你们沿海哦」，或是「你能和我讲讲吗？」 真的想看海的话，安城距离海城那么近，明明直接去看就好了啊。 陈温予心道：这次我绝不上你的当。 夏汐：「嘛，不过没关系。」 夏汐：「虽然我没看过海，不过我看过涨大水，应该差不多吧。」 陈温予：「？？？」 差很多好吗？ 「安城还涨过大水吗？」陈温予第一次主动提出问题。 她的祖父家就是这边的人，老人家仙逝前与陈温予爸妈来往还算密切，陈温予从未在几位长辈口中听见过这事。 「涨过哦，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前了。」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对大伙儿比较放任。 班里的气氛已经被炒起来了，讲台上在讲，讲台下也很嗨。 夏汐稍微往陈温予那边靠了一点，等着听解释的陈温予没有在意。 真不错。 夏汐笑容又扩大了一点：「我们那边嘛，虽然不沿海，不过邻着水库。早些年在乡下的话，水稻田还是蛮多的，要是连着下那么个把星期的雨，水库里的水就要往外淹。」 「严重吗？」陈温予问。 「不严重啊，一般也就水渠边上淹个个把水稻田，多一点出来的话会漫过小路，要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踩在水泥路上，大概淹到小腿。」夏汐绕开每回被逮到就是一顿好打的事实：「水漫上来的时候田里没有水稻，四处连成一片，就和海似的。那时候不懂事，可喜欢在这个时候出去玩了！」 陈温予满脸的一言难尽：「可是很危险啊。」 「很危险哦。」夏汐为自己挽尊：「所以再长大一点，我就是那个负责逮人回去的。」 「啊，童年。」夏汐带一点怀念：「一起看涨大水是没戏了，现在各种技术发展得越来越好，前几年水渠整体经歷了一次大翻修，再往后就没有见过了。」 不，就算没修好，也不可能一起去看的。 陈温予实名拒绝。 夏汐噗呲笑出声：「不考虑其他问题的话，很漂亮的。水退后还能在田里抓到手那么长的鱼呢。」 两人断断续续又聊了一会，快到放学的时间点了，夏汐发出邀请：「温予，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啊？」 陈温予呆呆看着她。 明明才第一天见面，她怎么叫的这么亲密？ 以前在海城，那里的同学也很友好，整体而言是相当正常的学习环境，可在班级内连续呆了三年，连名带姓喊她「陈温予」都是正常的。 关系好点的语气会更轻快，关系一般的喊人则客客气气，「温予」？说实话，亲近过了头，有点怪异。 「温予……这么喊不行吗？」夏汐的声音越来越轻，大眼睛扑闪扑闪，有点不安。 陈温予回神，迟疑：「有点点奇怪。」 「对不起哦，同桌你不要介意。」夏汐垂眸，她压下失落，强打起精神解释说：「我们那边都是这么喊的，三个字名字就只喊后面的名，叫全称这种事情是只有在小学叽时代，和人闹绝交才会出现。」 「就比方说假如我叫夏汐汐，平时叫我汐汐，要是她再也不要和我玩了，就叫我夏汐汐。」 夏汐抬眼偷看陈温予，被她发现后索性整张脸正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我不讨厌同桌哦，或者说，在这个班级里，我最喜欢你啦！」 「……」 陈温予好不容易凉快点的脸，现在估计又要能煎鸡蛋了。 「我不想叫你全名，叫同桌可不可以呀？」夏汐对她甜甜地笑：「你要摸一下我的鼻子吗？没有变长，我可不是在骗同桌你哦。」 「……」这不是已经在叫了吗？ 陈温予转回头，用整理桌面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随便你。」 随便等同于可以。 自此，夏汐总爱拖长尾音，用那不知道算不算撒娇的语气喊她「同桌~」 喊她「温予」是那天以后的第一次。 果然，哪怕又过了两个星期，这个称唿陈温予还是不习惯。 不过明目张胆做出躲避动作总是不对的，尤其是陈温予能看出，夏汐并不打算往自己这边倾靠多少，就连侵入自己的安全领域都算不上。 陈温予在夏汐露出受伤表情前光速道歉，试图拦截夏汐所有哼哼唧唧的可能。 「没关系哦，同桌是被吓到了嘛。」夏汐没有借题发挥，这回她也不凑脑袋了，问说：「同桌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红了。」 反倒是陈温予扭捏地往前凑了一点，夏汐皮肤白，衬得额头的红愈发明显，陈温予看着那伤处，有种自己脑壳也在跟着疼的错觉：「是红了。」 怎么会敲得这么厉害？ 陈温予最怕疼不过了，感同身受值直接拉满：「很疼吗？」 夏汐被她专注的目光看得有点脸热，难得说了句实在话：「其实也还好。」 人鬼话说得多了，难得真情实感一次，人家还以为你在逞强。 陈温予从从书包里掏巴掏巴，翻了半天只找到一瓶红药水。 第7页 她举起红药水，看向夏汐，夏汐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了不了，只是打瞌睡敲到了一下而已。」夏汐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坚强。 陈温予想劝她不要讳疾忌医，想了想她如花似玉的一张小脸，顶着一块红药水…… 陈温予默默将红药水塞回了桌洞里。 「下次小心一点。」陈温予说道。 夏汐有点怕她摁着自己上药，哪怕知道这不是陈温予的性格。乖乖巧巧回她：「好哦。」 「我刚刚太困了嘛。」夏汐翻开单词本，信誓旦旦：「不过我现在精神了，肯定不会了。」 陈温予不置可否。 根据她多年学生的经验来看，上课打瞌睡从来就没有敲桌面吓醒，之后就一定会精神这一说法。 瞌睡只有打，以及打了还想打。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沉迷英语课本的陈温予听见「咚」的一声。 这次的声音没有上一次的响，应该是夏汐脑壳砸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被自己砸醒的夏汐摇摇脑袋，两手各攥着单词本的一侧，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聚焦。 此番尝试无果，不多时，又是「咚」的一声，夏汐脑壳砸在了单词本上。 次数多了，陈温予有种微妙的不忍。 多漂亮的孩子啊，别给砸傻了。 正好这几日秋老虎作祟，班里的空调总是开得很足，中午尚可，早晚对于陈温予而言略微有些冷了，她就往教室拿了件外套，想着冷的时候穿。 陈温予将外套叠巴叠巴，拉链朝里，叠成适合当枕头的模样，准备塞到夏汐脑袋底下。 她手刚伸过去，夏汐脑袋「唰」得一下落了下来。 陈温予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夏汐睁开眼，睡眼惺忪，迷迷煳煳间抱住陈温予的胳膊，同时用自己的脸在陈温予手臂上蹭了蹭。 「桌桌~」 「对不起桌桌，我太困了。」 夏汐哼哼唧唧，往陈温予手肘里拱，脸软乎乎的，对她笑时很甜。 她一面做着自我检讨，同时嘴里乱七八糟为自己求情：「我太坏了，早读想睡觉。桌桌，困~，红药水，不涂。」 只是想做件好人好事反被碰瓷的陈温予：「……」 4 ? 第四章 ◎第四杯茶◎ 陈温予做了一件相当没意义的事：试图与困到意识模煳的人讲道理。 「不给你涂红药水。」陈温予保证完，别别扭扭：「夏汐……你压着我手了。」 夏汐两手抱着人家的胳膊，闻言脸蛋依恋地蹭了蹭，嘴角自然弯起：「桌桌~」 「桌桌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哦。」夏汐其实听不太清陈温予在说什么，能捕捉到自己的名字还是因为熟悉，她确实是困，昨晚通宵达旦，今早补觉也不大顺利，好不容易嗅到个令她安心的味道，夏汐本能地不想放手。 于是她像个不讲道理的小朋友，疯狂撒娇疯狂道歉，唯独就是不肯跟着家长的指令走。 「桌——桌~」夏汐笑吟吟，无论陈温予说什么，她都是：「喜欢桌桌~最喜欢桌桌~」 「……」 陈温予自暴自弃，和她打商量：「能换一只手吗？」 为了方便，陈温予使用的是惯用手，也就是右手。 夏汐座位在她左侧，目前陈温予上半身向左，右手前伸，被夏汐抱住。要是陈温予妥协，那么等她转正身体，换左手握书，此时两手正好交叉堆叠，呈现出一个大写的「x」。 有一说一，这个场面有点蠢。 这要是老师突然进门，都不知道该先怒斥尔等早读竟敢睡觉，还是先吐槽你们这姿势可真新奇。 夏汐动作不变：「喜……」 「好了知道了。」陈温予打断她。 她主动将左手往夏汐那头递，夏汐将她的右边胳膊往自己怀里刨，闭着眼，准确无误地抱住了陈温予左手。 她将陈温予右手压在脑袋底下，又用脑袋去拱陈温予的左手掌心。 这是陈温予第一次摸其他人的头顶，也许是受顶上中央空调的影响，入手微凉。 夏汐头髮看着柔顺，实际整体偏硬，偶尔会有几根髮丝穿越陈温予的指缝，刮瘙过陈温予的手背，带起一阵痒意。 后座，左侧女生用手肘捅了捅她的同桌，示意她往前看。 安城是一所兼具初中部与高中部的完全学校，她俩与夏汐都是直升上来的本校生，和夏汐还算熟悉。 左侧女生用口型：「卧槽你快看，她在摸夏汐脑壳！！」 「卧槽你快看！她在摸夏汐脑壳！！」右侧女生惊成复读机。 像是夏汐这类长相好、人缘好又爱笑的女生，在安城一中出名是绝对的，只是现在许多学生都要忘了最初夏汐出名的理由。 那会儿她们初一，也是类似此刻刚开学的情况。夏汐独自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午休，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她们班有个男生手是真的欠，估计是还没改过来小学时「喜欢就要欺负她」的臭毛病，见状直接上手，想要去拽夏汐的小辫子。 他手刚碰到夏汐头髮丝，夏汐甚至眼睛都没睁开，腰一扭，钳住男生手腕，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 男生被砸在地上，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卧——槽——」 第8页 「怎么了怎么了？」 周围人往这边涌，后座中的一个女生离得近，清清楚楚看见夏汐眼底未收完全的冷厉。 刀子似的，能扎人。 后桌丝毫不怀疑，要不是这会儿人多，夏汐指不定能把人甩出去多远。 夏汐有错，男生也无辜不到哪里去。夏汐对着男生好一顿道歉，小脸苍白，一副自己也被吓到了的可怜样子。 男生没什么事，青春期面子看得重，觉得丢人，不肯让老师家长介入。这件事到了最后不了了之，只给其他同学留下了个夏汐貌似挺能打的印象。 至于多能打？ 不知道。 比起夏汐的武力值，周围人记得更多的是后来夏汐的解释：「我不喜欢别人摸我头，会长不高，我要生气的。」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刚睡醒的时候我脑子反应比较慢，会有起床气的。」 这两点后来成了夏汐周围同学默认的雷区，在安城一中的圈子里口口相传，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也就是陈温予，这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在她眼里，夏汐完全就是个嘤嘤哼唧怪。 撒娇属性拉满的那种。 不知情的陈温予无意识在夏汐雷点处蹦迪，夏汐接受良好。 陈温予抽不出手，眼神左右乱飘，心血来潮用手指在夏汐下巴处唿噜唿噜。 这是陈温予在邻居阿婆那里新学到的撸猫手法。 夏汐眯起眼，从喉咙口发出愉悦的咕噜咕噜声。 有、有点可爱。 陈温予再度与夏汐商量，这次嗓音不自觉软了好几分：「换一只手。」 陈温予试探性地摸她的头：「……乖。」 「……」 一阵沉默后，夏汐松开了压着的手，顺从地换了只胳膊抱着。 陈温予松了一口气，转头正襟危坐，努力维持无事发生过的表现。 她头转得太快，也就没看清夏汐耳廓是如何一点点染上绯红。 一节早读也就几十分钟，陈温予特地等到快要上课才将人叫醒。 原以为又会是一番苦战，不曾想一推夏汐便抬起了头，速度快到令人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自己来叫了。 夏汐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谢谢同桌，麻烦同桌啦。」 陈温予盯着夏汐的嘴角，直将人盯得上手去摸，夏汐迟疑：「我应该……没有流口水吧。」 「没有。」 很甜的梨涡没有了。 称唿也变回去了。 陈温予表情不变，「没什么事情，在发呆。」 「噢、噢！」 「能让一下吗？」陈温予座位靠窗，进出一点都不方便：「我想要去倒个水。」 夏汐身体往一侧转，将脚放在座位以外，方便陈温予通过，同时问说：「需要我帮忙吗？就当做是谢礼。」 「不用了。」陈温予摇头：「有点想活动一下。」 「好哦。」 位置很窄，夏汐礼让后空位依旧不富裕。 陈温予自觉满足了通行的最低标准，并不苛求夏汐一定要往边边站。 她从夏汐面前过，长发顺着肩膀滑下，扫过夏汐的手臂。 两人身体碰触，陈温予身上的夏装校服受摩擦力影响，被带动着往后捋，显露出陈温予a4纸张一般的腰线。 她的腰好细。 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圈住。 身上也很香。 香得让人想埋进她怀里一阵勐吸。 「……」 夏汐陷入自我唾弃，觉得现在的自己完全就是个变态。 那头，陈温予离开座位后，直直朝向后排饮水机走。 等到了位置，她没有立即接水，而是选择将杯子放在水桶上方，转而揉动自己的左手手腕。 夏汐看得一愣，反应过来：应该是被自己压麻了。 同桌未免也太好欺负了。 表面冷冰冰不近人情，实际只要你主动朝她靠近，稍稍释放一点善意，她便会因为不知道怎么拒绝，而选择默许你的存在。 夏汐捂脸：突然有股欺负老实人的负罪感。 那头，陈温予倒完水回来，上课铃刚响，物理老师踩着铃声走进教室。 陈温予谢过给她让路的夏汐，掏出书本试卷，全神贯注盯着黑板。 物理作为陈温予最为头疼的科目……之一，一直是扎在陈温予心头的一根刺。 加上除了语文外的其他七科，陈温予的心头快要被扎成刺猬了。 这次上课前，老师让同学们掏出昨晚做的考卷，表示：「虽然都是简单题，有几道还是很有意思的，可以讲一讲。」 这种「简单题」的低级凡尔赛已经伤害不到陈温予了，陈温予眼都不带多眨一下，跟着大部队往外掏卷子。 卷子题型老旧，顶端标註的日期是十几年前。 也不知道物理老师是从那里搞来的。 凭良心来说，这一次的题目确实给人的感觉是不难，有很明显的基础卷痕迹，拿到试卷后从头翻到尾，陈温予觉得自己能看懂每一道题。 可是能看懂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做不出来。 看得懂却做不出来不是更难受？ 还以为这次人类进化终于肯带上自己了，完事儿到最后却发现：好傢伙，大伙儿都在修仙，只有我一个人初心不改，坚持不懈当自己的无毛直立长臂猿。 第9页 离谱。 离大谱。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觉，今早又没能吃上早饭，陈温予脑袋隐隐作痛，越想和物理死磕越静不下心。 不想放弃的陈温予奋笔疾书，决定先将黑板上的板书全部抄到了卷子上，等晚点儿有空再看。 多亏班里同学们的热情，其中某道题陈温予抄完板书，同学们还没讨论完。 陈温予得空放空大脑，坐看他们表演。余光蓦然留意到夏汐，同桌低着头，没看清时陈温予还以为她又在打瞌睡。 结果居然不是。 夏汐垂着脑袋，在试卷上写写画画，时而表情纠结，时而自我怀疑，满脸的苦大仇深。将一个学渣做不出题演绎得淋漓尽致，堪称刷题版的陈温予分予。 陈温予看着看着，无故觉出几分安慰—— 原来一头扎进学霸堆里的不止自己一个。 陈温予：没有用的安慰与快乐增加了.jpg 5 ? 第五章 ◎第五杯茶◎ 大概是由于真的没有偷看的经验，陈温予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夏汐将试卷往左侧拢了拢，又掏出一张草稿纸，覆盖在试卷上。 高中以后，时不时就在卷子上挂一堆红灯的陈温予十分理解，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同桌的小动作。 「桌桌，怎么了吗？」因为是上课，夏汐用的是气音。 她又把称唿改过来了。 对于陈温予而言，「桌桌」比「温予」缺了几分代入感，反倒没有那么难接受。 她呈现默认态度，偷看被发现，陈温予不好意思地抿唇，嘴角有短暂的上扬。 虽然不知道原因，同桌确实是发至内心地在愉悦着，她黑白分明的眼里晕着笑意，嘴角很含蓄地弯着，由于要与她对话，头朝她这一侧微弯。 整个人是自己都不知道的可爱。 夏汐激情夸夸：「桌桌，你笑起来真好看~」 听到了听到了。 上着课呢，陈温予怕她开始了剎不住车，加之哪怕被更热烈地夸过很多次，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陈温予迫切想要结束话题。 她小声：「谢谢，你也很好看。」 「嘿嘿，真的吗？」夏汐阅读空气能力在线：「第一次被桌桌夸，我好高兴呀！」 倒也没缠着陈温予聊天。 陈温予在心底回答她的问话：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陈温予摸着良心说话：同桌最好看的就是她的脸了。 陈温予懒得处理人际关系，对其他人一句话里有几个意思完全不care，对话永远只听表面。 她鑑别旁的东西能力也许不足，在长相上，陈温予近乎本能地觉得：不存在美而不自知，夏汐一定知道自己很好看。 在安城，陈温予第一个混熟的长辈是邻居家的阿婆。 阿婆家里养着一只猫，双色布偶，又甜又嗲又黏人，一点也不怕生，时常凑到两脚兽跟前去求摸摸，有时又很骄矜，独自窝在高高的猫爬架上，高昂着小脑袋睥睨众生。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很好看，也知道自己很贵。 和夏汐真是说不出来的像。 今早的第二节课是数学，这堂老师讲新课。 为了避免出现弯腰捡支笔，再抬头发现难度连跳数个等级的尴尬情况，陈温予恨不得将文具全部焊在桌面上。 她听得认真，全神贯注，就连身体上的难受都没那么明显了。 等到下课铃一响，所有被积压的反胃感一股脑涌了上来。 睡眠不足、低血糖，配合上陈温予面无表情时，本就显得拒人千里的脸，简直自带旁人退避三舍buff。 从早读被惊到开始，俩后桌暗搓搓盯着陈温予与夏汐两节课了，越看越觉得陈温予深藏不露。 两个原本要找她说话的女生犹犹豫豫，谁也不敢率先上前打扰。 「你去。」 「你去你去。」 她们好一番礼让，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广播内传来课间操取消的通知。 陈温予掏出第一节课的试卷，低头拿纸笔，试图跟着笔记演算。 她又开始学习了，后桌们松开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气，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见：多遗憾啊。 很难不让人悲痛欲绝地笑出声来。 「桌桌好认真哦。」夏汐在之前的两节课上睡得饱饱的，这会儿不知道多有精神。 陈温予抽空回了她一个嗯。 其实也不是多喜欢学习。 就是不知道除了学习，目前这个阶段，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课间操取消以后，空闲时间一下子充裕起来，有同学从抽屉里掏出伞，提议：「去不去食堂？」 夏汐第一个响应：「我去我去。」 有人嚷嚷着让夏汐帮忙带东西，夏汐哎呀哎呀叫唤：「带不了带不了，还要打伞呢，你们一起去嘛。」 转头就往陈温予跟前凑，笑嘻嘻：「桌桌，你要带什么吗？桌桌。」 倏然被cue，陈温予呆愣愣抬头，表情还没加载出来，眼神也呆呆的。 莫名其妙戳中了夏汐的奇妙萌点。 夏汐抱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右手，还不熟，这时候伸手陈温予会躲。 躲了其实也没多大关系，自己脸皮够厚，这点小事压根不会放在心上，反倒是同桌比较在意。 小兔子似的，一戳一蹦跶，明明都逃得老远去了，最后还是会因为担心对方有没有被自己蹬伤，犹犹豫豫跑回来查看。 第10页 可爱死了。 「要带什么吗？桌桌。」夏汐对她眨眼睛：「我可以优先考虑桌桌的需求哦。」 陈温予嘴比脑子快，不想麻烦别人已经快刻在了她的dna里：「不用了，谢谢。」 「诶，不用吗？」夏汐很失望的样子。 陈温予说完就有那么一咩咩的后悔，改口又不好意思。 其他同学远远站在前门口，催促夏汐：「好了吗？走了走了。」 「就来！」夏汐回一声，对陈温予：「那我走啦。」 陈温予看着她，试探性：「拜、拜拜？」 「拜拜！」 夏汐欢欢喜喜地走了，陈温予对着草稿纸发呆，不得不接受自己真做不出来的客观事实。 不知不觉间十几分钟过去了，班级后门处隐隐有吵闹声传来。 高中的生活枯燥无味，一点八卦都能被同学们扒开了揉碎了品。陈温予无意当吃瓜的猹，盖因她从中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夏汐。 「是在告白吗？」 「是在告白吧！」 横竖是在做无用功，陈温予将试卷往桌洞里收，人趴在窗台上吹风。 少顷，她看见夏汐拎着袋东西往教室走，后面亦步亦趋跟着个男生。 因为是在学校，男生还算克制，低声：「夏汐，我喜欢你。」 夏汐停下脚步，她笑得很好看，就是有距离感：「我谢谢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真的很谢谢你。」 她拒绝的态度很坚决，男生很快被打发走。 夏汐注意到了窗台上趴着的陈温予，快步跑上去，笑着喊她：「桌桌~」 「嗯。」陈温予盯着那男生的背影看，视线被夏汐不动声色地挡住。 陈温予目光上移，与夏汐对视。 夏汐无辜地对着她笑，假装不明白：「温予？」 原来是是巧合，陈温予摇摇头，回答：「没事。」 有人问夏汐：「那个是来找你告白的吗？」 「没有，是来找我一起共同建设社会主义的。」 「什么嘛，还瞒我。」女生笑问：「你真不喜欢他啊？他很帅的，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呢。」 另一位女生帮腔：「对啊，他真的很喜欢你诶。」 这两人陈温予都没见过，不出意外的话是来自其他班。 陈温予越听，越觉得这两人像是传说中的亲友团——来自方才那位不知道姓甚名谁的路人甲。 「他是很好啦，是我配不上他。」夏汐茶里茶气的说完，前桌邹荔刚好路过，闻言不客气地笑出声，夏汐笑容不变，在塑胶袋的遮掩下给了她一手肘。 她在邹荔的卧槽声中继续说：「我感觉我们不合适。」 「那也可以先谈个恋爱试试。」 「对呀，试试又不亏。」 夏汐维持着好脾气的笑容，眼神早冷下来了：「不试啦，感情不是试出来的。」 「不合适还是不要硬来为好，到最后万一还是不行，那多不好啊。」夏汐用一句话堵住两位的嘴：「我们要对感情负责，这也都是为了对自己负责。」 陈温予看向她。 夏汐顺势问她：「桌桌也这么认为是不是？」 陈温予缓慢却坚定地点头。 夏汐原本以为按照陈温予的性格，在这个问题顶多点个头，却听见她语气认真：「要负责的。」 「啊？」夏汐楞了两秒。 她忽而笑出声，跟着陈温予用严肃的口吻，重重点头：「负责负责，我一定负责。」 陈温予依稀觉得哪里不对。 那边，夏汐已经在进行话题的结尾了：「我们才高一呢，谈什么恋爱，高一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夏汐正义凛然：「学习，才是目前阶段我最看重的事情。」 陈温予停止了方才的纠结，已经上过一次当的她抿抿唇，很难不露出那种「你在这说什么鬼话呢」的眼神。 认真学习？ 谁？ 你吗？ 邹荔被她逗得哈哈直笑——这表情由一个始终正经的人做出来，嘲讽瞬间拉满，只一个眼神就能表达出：你这鬼话狗都不信。 夏汐不好上手去掐陈温予的脸颊，她微笑着，反手又给邹荔补了一手肘。 「卧槽你要杀人啊？」邹荔想问你自己力气多大心里都没点逼数的吗？ 夏汐告别那两个女生，拎着东西往里走。 邹荔龇牙咧嘴，抱怨夏汐那一手肘，至少把自己捶出了内伤。 陈温予看不过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末了，她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哦。」邹荔一秒收回自己的表演。 她的性格大大咧咧，爱笑爱闹，略微有些虎，是和夏汐完全不同款式的自来熟。她将脑袋往窗台凑，想与这个漂亮妹妹聊聊天，抱怨抱怨她那下手没轻没重的同桌。 她不同于夏汐，对陈温予一点了解也无，两人平日交际甚少，也就没有刻意与她保持间隔，给她留一个安全距离的习惯。 陈温予紧紧攥着桌子的一角，这才没让自己因动作太大而往后栽倒。 夏汐快步过来，揪着人后衣领，将人拎回了教室。 「桌桌，你没事吧。」夏汐关心。 陈温予吞咽一口唾沫，干笑：「没事。」 第11页 后知后觉自己惹了祸的邹荔摸着后脑勺干笑，眼睁睁看着夏汐上一秒对陈温予又软又萌，下一秒对自己横眉立目，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对不起哦。」邹荔道歉。 陈温予还是那套答覆：「没事。」 夏汐将人赶开，从塑胶袋里往外掏东西，喊着说有让带东西的同学赶紧过来。 来拿东西的同学将邹荔隔开，邹荔摸摸鼻子，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来，这个给桌桌。」夏汐将热可可与小面包放在陈温予桌面，解释：「没有买到桌桌平时吃的那种小面包，我就随便拿了一个。」 她这随便可一点都不随便，食堂限定限量版，陈温予听说过好几次，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 在陈温予拒绝前，夏汐补充：「桌桌早上还没吃早饭吧？」 邹荔问出了陈温予的疑惑：「你怎么知道？」 她大胆猜测：「你该不会是早就馋人家的早餐吧。」 陈温予嘴很小，吃东西时很秀气，总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往嘴里送，等到完全咽下再嚼第二口，像小仓鼠，很可爱，让人看着就很想一把将东西抢过来，狠狠咬上一口。 不知道会不会哭出来呢？还是会抱着面包呆呆又控诉地看自己？ 夏汐笑容完美，顾而言他：「谁知道呢。」 要猜就再大胆一点：没准是馋人。 6 ? 第六章 ◎第六杯茶◎ 夏汐：狂人日记。 我已经狂得不是人了.jpg 要陈温予接受投喂，一开始她是拒绝的，毕竟无功不受禄。 她被夏汐眼巴巴的眼神望啊望，只得妥协，心道那就各退一步，已经很麻烦人家了，吃可以，白嫖不行。 陈温予问说：「多少钱？」 「没多少。」夏汐说着，见陈温予又要拒绝，她态度变得强硬起来：「是早上的谢礼啦，再说我不太想收现金的，会弄丢。要么桌桌和我一起去食堂，请我吃午饭，这样还可以帮我参谋参谋，不然就微信转我。」 对了，说到这个。 「开学都这么久了，我还没有桌桌你的联繫方式呢。」夏汐想提这茬很久了，可算是被她找到了机会：「企鹅，微信，号码，邮箱——小孩子才做选择。」 高中生知道可以全都要。 她这一套反客为主的连招下来，给陈温予唬得一愣一愣的。 夏汐替她扎好吸管，将热可可杯直接怼进陈温予手里。 她的眼底带着满满当当的笑意，软声催促说：「搞快点搞快点，课间一共就半个小时，现在吃完没准还能闭眼眯几分钟呢。」 热可可撒了可惜不说，安城一中高中校服主色调为白，要是染上这么一块，洗衣服能让人愁秃头。 陈温予下意识接住，夏汐双手掌心朝上，做出上挥的动作，陈温予跟着她的指挥，将吸管送入口中。 温热、浓郁。 乍一品味道有些接近热巧克力，一口咽下，回味又像多加了糖的咖啡。 「好喝吗？」夏汐问。 喝到喜欢的味道，陈温予短暂地眯起眼。她将装有热可可的杯子送到眼前，想要看看它的生产厂家：「嗯，很好喝。」 上头没写。 不过据陈温予所知，食堂有卖这类热可可的就一家档口，正是卖个面包还搞飢饿营销的那个。 她不知道的是面包店老闆和夏汐沾亲带故，家在夏汐隔壁，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夏汐长大。 早晨夏汐去面包店，敲走了店老闆留给自己吃的面包。 当夏汐说到要买热可可时，店老闆咬牙切齿，一指柜檯：「臭小子，就知道坑你姐。这会儿我忙不过来，你自己看着泡。」 自己泡就自己泡，也不是第一次了。 最早这家店开在她们小区，初三老师要求社会实践时，她还去那边打了一个多月的暑假工。 临走前，还得到了店老闆「可以，要是哪天你书念不下去了，我也不用担心在街角垃圾桶旁看见你了」的完美评价。 「你喜欢就好。」夏汐深藏功与名——主要是担心说出实话，反倒让陈温予不好意思再喝，这就得不偿失了。 「快吃吧。」夏汐笑着催她：「大课间该结束了。」 「嗯，好。」陈温予回。 陈温予吃完迟到的早饭，短暂地趴了几分钟。可能是真的困了，她睡得又快又熟，被夏汐推着胳膊叫醒后，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陈温予伸了一个懒腰，活动活动肩膀，小脸红扑扑，脸色总算不会那么苍白了。 「上课啦。」夏汐小小声。 陈温予对她点头。 接下来的两节课，陈温予精神头不错。 最后一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习惯性跑题，从一句文言文的翻译扯到了国家大事，又从国家大事开始回忆过去。老教师语言风趣幽默，期间在隔壁兄弟班上课的英语老师来敲了好几次门，让各位：笑得小声一点。 陈温予也跟着大部队在笑，在语文老师对着第三次杀来的英语老师赔不是的时候，她偏头去看夏汐。 夏汐对她的视线很敏锐，「怎么了吗？」 陈温予没吭声。 夏汐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陈温予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中午一起去食堂吗？」 第12页 「好呀！」夏汐回得很快，不给陈温予丁点儿反悔的机会，甚至得寸进尺，她嬉皮笑脸：「可先说好哈，就算桌桌到时候请我吃饭，联繫方式我也要有的。」 「会有的吧，会有的吧！同桌会给我的吧！」 夏汐从草稿本上撕了一页下来，笔走蛇写下几行数字，递给陈温予：「从上往下分别是号码、企鹅、微信和邮箱，桌桌还有别的需要的吗？」 没有了。 需要的话她还要给出什么？紧急联繫人吗？ 就这几个，完全做到对陈温予都不容易了。 陈温予将纸张小心放进书包夹层，看她如此兴奋，提前给她打预防针：「我不怎么用邮箱。」 微信和企鹅也很少登入，初中时期她与班里的同学甚少交流，开通企鹅还是因为偶尔要接收学校通知，微信更惨，在她眼里四捨五入等于染了色的支付宝。 毕业以后很久没上线过了，也不知道手机是否还会自动登入。 「没关系，能联繫上桌桌就行。」夏汐道。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陈温予颔首：「好。」 以往看着斯斯文文的夏汐，总是活跃在抢饭吃的第一线。 课后，有人喊夏汐一起去食堂。 夏汐笑着拒绝：「我晚点再去。」 「嚯，真稀奇，夏汐你真不去啊？晚了可能就没你喜欢吃的菜喽！」 「去去去，你少来，我想吃的什么时候没有过。」夏汐摆手：「倒是你们，赶紧去吧，再过一会高年级拖课结束，有的是队伍给你们排。」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 陈温予在一旁听完了全程，问她：「晚点去没关系吗？」 本来是想回报她买早餐的恩情的，陈温予不想反倒给夏汐造成困扰。 「完全没关系啊，一般也就冲着好玩而已。」那群人指定想不到，自己随口一说的鬼话，真的有人听了进去，夏汐问说：「桌桌不怎么在学校食堂吃饭吧？」 「嗯。」 安城一中要求全员必须参加晚自习，不过没有要求所有人都得住宿。陈温予现在居住的地方来学校也就几分钟的步程，开学前她就递交了申请。 她一个人住，下午放学会路过菜市场，花个十几分钟买好东西带回去，之后到了三餐的点，随便炒个菜或是煮碗面，有时候反倒比在档口排队要快。 吃完了把碗往水池一放，正反她一个人住，想洗洗不想洗泡着，等晚上统一处理，也没人能说她什么。 这可能算是独居最大的好处之一了。 「食堂很多都是选餐式的，量很充足，这才中午呢，不用担心吃不上。」夏汐科普完，结合早些天在年段室听见的内容，她问说：「桌桌是自己做饭吗？」 「对。」 「好棒！」夏汐也会做饭，却很少下厨，她可太讨厌洗碗时那股油润润的触感了，简直能毁掉她的好多温柔：「有机会的话，我能去桌桌家蹭吃蹭喝吗？」 中国人的社交礼仪里，有一项叫画大饼。 陈温予嘴上顺应气氛说可以，在心里强调：如果有机会的话。 两人在班级耗了二十几分钟，做完了老师布置作业的其中一项。 其后去了食堂，选择档口时，夏汐很捧场，全程以陈温予马首是瞻，饶是如此，陈温予仍是从过程中得出一个结论：夏汐挑食。 她也不明着和你说不要，你说什么她都好呀好呀，接着不动声色地用一个建议将话题绕开。 陈温予嘛，她对是否选择一道食物无可无不可，夏汐有更好的建议她就听，两人一拍即合，从开始到结束没花到五分钟。 「吃叉烧饭吗？」 「可以呀，这个闻起来好香！诶那家是什么？牛肉面吗？」 「你想吃？」 「可以哦。」 陈温予面前坐着夏汐，她专注地在面条里捞牛肉，偶尔扒拉出青菜，绿色才刚从白面里冒出个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给它塞回去了。 「其实……」陈温予开口。 夏汐停下手头的动作，乖乖听她讲话。 陈温予继续：「不喜欢可以直接说。」 夏汐难得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啊？桌桌你在说什么？」 似乎从认识开始，一直是对方妥协更多，过分的宽容有时也会给人带来困扰。 dna里不想麻烦他人的那部分作祟，陈温予问说：「如果我刚刚要选叉烧饭呢？你也跟我一起吃这个吗？」 夏汐明白了。 她心下好笑，知道陈温予可能是误会了。 妥协？隐忍？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她夏汐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 夏汐放下筷子，解释：「不怎么样啊，当我真的不想的时候，那个问题就只会是别人找我要的一个建议而已，真正的决定权永远在我手上。」 「是吗？」 「是啊。」她在脑中回忆过去自己在好友面前，因为各种理由导致形象崩塌的画面，夏汐笑了：「桌桌你不用替我担心的啦，要是再熟悉一点，你就会发现我一点都不好讲话的。」 「你喜欢叉烧饭吗？」陈温予问她。 夏汐实话实说：「不是特别喜欢。」 「所以说。」陈温予找她确认，她在一些在意的点上总是格外地固执，两眼锁定夏汐的眼睛，重复她方才那番话的意思：「那哪怕我中午选的是叉烧饭，你也会坚持自己的选择吗？」 第13页 夏汐托着腮，认真思考。 如果啊…… 如果这个对象是陈温予的话。 夏汐笑嘻嘻：「那还是有可能会改变的哦。」 陈考官很严格，要她提出一个理由：「为什么？」 「因为啊——我最喜欢桌桌了。」 如果是陈温予的话，用她下饭，选择叉烧饭完全不是不可以。 很认真等待着她的分析的陈温予：「……」 7 ? 第七章 ◎第七杯茶◎ 食堂，角落。 「桌桌，你生气了啊？」夏汐偷看她脸色，小心询问。 陈温予夹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没有。」 「哦。」夏汐干巴巴回。 又过一会，夏汐又偷看陈温予，小心询问：「桌桌，你生气了吗？」 陈温予用勺子喝了一口汤，店家味精放多了，鲜过了头，「没有。」 「哦。」夏汐干巴巴回。 「桌桌……」 陈温予放下筷子，忍住嘆气的冲动，打断她：「这是第十遍了。」 真那么怕她生气的话，刚刚就别抖那个机灵好啦。 夏汐扁嘴，委屈：「我没有抖机灵。」 陈温予一点脾气也无，笑容官方，旨在用神态动作一次性告诉她：嗯嗯、好好，你说的都对。 「……」 夏汐泄气：「感觉现在我俩就像是信任、失望、信任又失望最终心如死灰的妻子，和她诨名在外成天花言巧语以至于无法让人安心的没用丈夫。」 陈温予仔细思考过这个比喻，不得不说，单从逻辑上来说的话，好像没有多大的毛病。 不过比那要好一点，陈温予对夏汐口中的「最喜欢」还有悸动，听了很多遍，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体会。 等要是连这份悸动也没了—— 夏汐：「桌桌！我最喜欢你了！」 陈温予：「嚯，那可真了不起。」 ——大概会是以上那个场面。 「真没生气。」陈温予开诚布公：「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为了能够安生吃饭，陈温予沉吟片刻，提议：「要不你再重复一遍？」 夏汐听懂了，就是骨子里的劣根性作祟，让她想要套路一波老实人：「重复一遍什么？」 陈温予不上她的当：「重复上个话题时，你说的最后一句。」 好的吧。 夏汐清嗓子，正襟危坐：「桌桌。」 「嗯。」陈温予充当捧哏。 「因为啊——」夏汐将『啊』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卖足了关头，终于不紧不慢地揭晓谜题，试图将气氛炒向最高峰：「我最喜欢桌桌了。」 陈温予小海豹鼓掌，笑容捧场而不失尴尬，「哇，好耶！」 夏汐：「……」 妈的。 绝了。 但凡陈温予有一点没发挥好，她都不至于如此无话可说。 「桌、桌！」夏汐一字一顿喊她，表示自己要闹了。 陈温予假笑绷不住了，「我怎么了？」 「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没有停过！」夏汐越控诉陈温予越想笑，这种心情大概与逗小孩类似。 明明惹哭了还是得自己哄，可看着对方扁着没有牙的小嘴，呜呜咽咽委委屈屈。家长一边「哦哦宝宝委屈了啊」，一边控制不住笑出猪叫。 这大概就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恶趣味吧。 「不闹了。」陈温予放下筷子，表示：「我吃完了。」 「哦，等我一下，我很快。」夏汐收放自如，埋头吃面。 说是很快，里头一点不掺水分。 陈温予坐在她对面，看她明明有在细嚼慢咽，那么大的一碗面，几口就下去了。 「慢点吃，我不着急。」陈温予说。 夏汐抽空对她笑了一下，再低头时捧起碗，嘴沿着碗的左侧边缘往右一吸熘，大半碗汤没了。 吃饱喝足，夏汐「哈」一声，排出憋在胸腔里的那股气，笑着招唿陈温予：「我好啦！」 「吃这么快没关系吗？」陈温予问。 「就是因为有关系才吃那么快的。」夏汐反驳。 她绕开这个无意展开的话题，笑了笑，「吓到了吗？这可是独门特级哦，不外传的那种，桌桌下次再想看可是要收费了。」 夏汐又问：「吃完了我们要干什么？桌桌你要回家午休吗？」 距离下午上课只剩下几十分钟，算上路程时间，来回跑性价比不高。 陈温予摇头：「不去了。」 「那我们直接回教室？」 「嗯。」 出了食堂，穹顶乌云密布，空气湿度高，偶尔刮过的风都是潮的。 「看来下午还要下雨的样子。桌桌，你带伞了吗？」 昨晚心绪不宁，忘记了看天气预报，陈温予没吭声，夏汐知道这就是没有。 「那要是下午放学后雨没停的话，我可以把伞——」夏汐说到一半，看一眼身旁陈温予，理直气壮改口：「我可以把伞撑着，送桌桌你回家。」 陈温予十动然拒：「谢谢。」 「诶。」夏汐与陈温予慢慢往教学楼方向走着，语调懒洋洋的，朝她撒娇：「为什么啊？被桌桌拒绝了，我好伤心哦。桌桌你宁愿淋雨都不要我送吗？桌桌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陈温予在她呜呜呜小火车开起来前，先发制人：「天气预报说下午雨就会停的。」 第14页 「几点停，什么时候？」夏汐问完反应过来：「不对啊，桌桌。你什么时候看的天气预报？」 首先排除昨天。 而今天她被自己缠着，没有离开过学校，不存在回家查看的可能性。 安城一中对智能机抓得很严，一周一大排查，随时会有老师拎着金属探测仪进门，只要被抓到，画面少说是人与智能机同归于尽。 就夏汐知道的，一班目前倖存的手机不超过五部。 里头还包括了一部只能登入文字版网页的小灵通。 想不到像是陈温予这样乖的好学生，也会做违反校规校纪的事。 「只这一次。」陈温予忸怩。 「害，别紧张，我不会举报你的。」夏汐理解：「外宿嘛，有的时候还是要用手机的，正常正常。规则是死的，桌桌又不会偷玩，别被老师抓到就行。」 「嗯。」陈温予点头。 陈温予嗓音温温软软，在夏汐听来就很可爱啊。 夏汐有心逗她多聊几句：「要是下午真的不下雨就好了，天天下、天天下，就是乡下不会再涨大水了，平时晾衣服都受不了。我昨天挂阳台吹的衣服，到了今天一摸，好傢伙，跟没吹过一样。」 「会停的。」陈温予肯定。 「能停是最好不过的啦。」夏汐也偷偷带了手机，她想起上次雷雨天，窗外噼里啪啦，活脱脱一个月底降水量沖业绩现场。外头雨下了半天，夏汐手机依旧倔强地显示：今日天气多云，无雨。 是，无语。 夏汐特别无语。 「别人的都很准啊，就我手机上的那个，有空最好改个名。」 陈温予问她：「叫什么？」 夏汐：「天气乱报。」 回到教室，夏汐以高超的技术，从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下掏出手机，调出天气预报。 手机界面上，明确写明了该软体预测的各时间段天气情况。 与陈温予的不同，夏汐手机显示下午各时间段陆续会有中到小雨，雨势在傍晚五点多将迎来一波小高峰。 夏汐安慰陈温予：「预报反买，别墅靠海，这波稳了。」 「真的吗？」 夏汐信誓旦旦：「真的。」 陈温予真怕她一口毒奶把自己奶死，偶尔会与夏汐一同往天上看。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雨声渐微，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不暗反亮，看着很有希望的样子。 下课前五分钟，外头打了几个闷雷，只是光打雷不下雨，部分天空陆续有蓝色透出。 不慌，还有戏！ 放学铃声响起，雨没有下。 夏汐恨不得将遗憾两个字蘸上颜料，纹在自己的脸上。 「桌桌，你真不要我送啊？」夏汐努力朝她推销自己，「身娇体柔会撒娇，近可卖萌退可防身，真不考虑吗？」 虽然但是。陈温予讲：「下午我不回去啊。」 「啊？」夏汐懵逼。 陈温予只是与夏汐讨论下午过后雨会停，不知道为什么夏汐十分激动，好几次都暗搓搓往外头天空看。 陈温予想着：她能在课上醒着已经很不错了，也就没有打扰她突如其来的兴趣爱好。 难道她是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我不是我没有桌桌你别瞎说。」夏汐否认三连：「这次会误会也是因为以往桌桌都会回去的啊。」 同桌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只是担心你下雨一个人回不去而已，这不得早早做好准备啊。 「是吗？」陈温予问。 「是哦，不过桌桌今天一次都没回去诶。」 陈温予抿唇，没看错的话眼底的那个情绪是排斥：「嗯。」 夏汐觉得不对，她又想起在年段室内听来的只言片语。 夏汐笑着，冷下眼：「是不是有人欺负桌桌啦？」 陈温予表情不变，仔细看依稀能看出一点纠结。 「没有。」陈温予最终否认。 夏汐留了个心眼。 晚自习结束后，陈温予拒绝了夏汐的同行邀请。她走出去几步，蓦地回头，社恐人鼓起全身上下所有的勇气，对夏汐：「谢谢你，今天很开心。明天见。」 夏汐扬起大大的笑容：「明天见。」 陈温予从教室出来，走出了校门口，往小区方向而去。 各个年级放学时间不同，活跃的时间段也有所差异，这会儿校外人不多，大部分都是趁着熄灯前出来放放风，顺便给自己买点小吃喂喂馋虫的住宿生。 走着走着，陈温予拧起眉，那种身后有人的感觉又来了。 她从小就喜欢安静，对于周围的环境灵敏度很高，一点脚步声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走一步，后头的人跟着走一步。 她加快脚步，后头的人脚步也跟着加快。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果然还是不要将那个哭包卷进这场麻烦里的好。 陈温予深唿吸，努力稳住自己的步伐。 她脱下一边的书包带，将书包抱进怀里。这里头她揣了两本分量很足的教辅材料，兜里的手机开了视频，画面录不上就取声音，要是之后真的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陈温予至少能保证随时将书包扔出去。 走过这个街角，会有一段路覆盖不到路灯。 陈温予精神高度紧张，后背冒出一阵细细密密的汗。 第15页 十步、九步……两步、一步。 陈温予拐过转角。 转角处。 陈温予口中的哭包领着两盒夜宵，直愣愣撞进陈温予的视野。 「桌……桌桌？」 夏汐看着陈温予的这个架势，整个人呆住。 8 ? 第八章 ◎第八杯茶◎ 看见此情此景，夏汐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然与想像中的稍微有那么一点出入，她软糯糯好欺负的老实人牌小同桌确实是叫人欺负了。 「桌桌，是有人在跟着你吗？」夏汐问说。 陈温予拦住她探头的动作，越是紧张，越是表现出一种奇异的冷静：「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桌桌你没有想过报警吗？」 「有。」 不仅报了警，她还在警察叔叔的陪同下看了监控。 不知道该说对面思维缜密，还是该说陈温予倒霉，刚好撞上了枪口。这片地区总共就两个摄像头，一个离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有些距离，另一个倒是就在转角。 在转角的那个前些时候就坏了，压根没开机。 没有证据，就是警察叔叔也没法帮忙做什么。 一位老民警安抚陈温予：「小姑娘，你别怕，发现不对劲马上报警是对的，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摄像头这两天我们会安排人去修，也会加强对那条路的巡逻。」 可老民警又说：「你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住那边还是有点危险啊，就算以后这个摄像头修好了，拍摄范围毕竟有限。」 陈温予知道他们说得对，奢望后续能靠监控抓到嫌疑人，这本身就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更可怕的是，还要担心男人随时可能会有的情绪反扑—— 你牛啊，报警是吧，那我就让你看看报警到底有没有用吧。 陈温予很是胆战心惊了两天，不过人都有侥倖心理，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真正落下之前，会忍不住去想万一呢？万一只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呢？ 于是，在询问过之前对接的民警同志，得到了「目前阶段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结果后，陈温予渐渐放松下来。 昨晚是她报警后，再度发现不对的第一天。 不同于以往能听见脚步声，这一次的陈温予只感受到了浓浓的被窥视感，这种感觉在她回头后又瞬间消失，速度快到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陈温予再度报了警，民警同志在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调取了监控，不出陈温予的意料：又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在今晚听见脚步声前，陈温予是这样想的。 她还是不想将夏汐牵扯进来，像是要说服夏汐，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警察叔叔说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我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有人跟踪，没准真的是我神经敏感了。」 陈温予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露出了苦思的表情。 她很快又为自己找了一个例子作佐证：「之前我看走进科学，里头很多案例就是这种情况，不一定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可能是风吹动了垃圾袋，也可能是我走动时，脚后跟带动了别的什么东西。」 夏汐静静地看着她，小同桌今晚对她说的话，比之前一周加起来都多，甚至不用夏汐特意引导。 她朝小同桌走近一步，将人完整拢进自己的阴影里，无声替她遮挡住可能有的窥探。 「桌桌。」夏汐喊她。 她刻意将语气放得轻柔，小声试探性地询问：「桌桌，你是不是在害怕啊？」 陈温予被她看地别开脸，沉默了好几秒，放弃挣扎：「有一点点。」 夏汐：「那……不如让我送你回去？」 陈温予说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 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人多直接代表着安全感。 陈温予回头，不动声色打量面前的夏汐，夏汐挺直了腰板给她看。 她身着安城一中学子统一款式的白色校服，宽松的设计包裹住夏汐细瘦的躯体，黑色长髮、甜软嗲音、是个异常娇气的撒娇精，有点什么立马要哼哼唧唧。 「……」 陈温予真情实感：「不用了。」 「别看不起我啊，桌桌！」 夏汐被她看得炸毛，她向上撸起袖子，给陈温予展示她的肱二头肌：「我很能打的！」 陈温予配合地看了一眼，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那也不用了。」 要是让夏汐送，送到以后呢？再让她一个人回学校？ 陈温予不会放心，事情发展到最后绝对会演变为她送夏汐回校、夏汐再送她回家的无限循环。 这没必要，真没必要。 陈温予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做好了的决定，一般轻易不会更改。 夏汐被陈温予押着往学校门口走，嘴里嘀嘀咕咕，一秒都不肯停。 「说到底，桌桌就是不相信我！」 「桌桌你偶尔也依赖一下我嘛，我不管我已经单方面宣布我们是好朋友了，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 「呜呜桌桌你别看不起我，我超棒der！我敢说班里同学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打不过我！」 「桌桌你为什么不依赖我，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是兄弟就来看我大展身手。」 巴拉巴拉。 陈温予被她吵得脑仁疼，脑袋瓜子嗡嗡的。 第16页 对付这种幼稚鬼、小学叽，陈温予也算是有点经验了，要她闭嘴很简单，一个字：哄。 陈温予歪头看她，「你乖一点。」 夏汐噘嘴，不高兴：「我不乖吗？」 陈温予昧着良心：「你乖。」 夏汐别别扭扭地闭上嘴，表现出一个熊孩子被夸了后该有的扭捏样。 陈温予偷偷松一口气，继续顺毛：「没有不相信你。」 说道这里，她卡了一下，接着理直气壮，硬要表示和夏汐顺路：「我只是刚好要回趟学校。」 陈温予说完，越想越觉得这理由不错，至少夏汐没法子跟着说：跟你回家我也顺路。 要是夏汐知道陈温予此刻的想法，绝对要来一句天真。 就凭她睁眼说瞎话的水平，以及顺杆上爬的熟练度，别说只是方向相反，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土里，她照样能面不改色来一句：「哇！好巧哦！」 她没吭声，一是陈温予在她看来压根藏不住事，从『师傅别念了』到后来的『我已经看懂你的套路了』，全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发觉真的让自己安静后，陈温予面无表情，大眼睛眨巴眨巴，转变为『夏汐还不是被我拿捏』。 二是陈温予抿着唇用眼睛偷笑，一副：啊我真是想了个好藉口的骄矜模样——真是该死的可爱。 夏汐愿意为了小同桌的可爱买单。 「大不了到时候再绕回去。」夏汐在心里这样想：「一来一回拢共就这么点路，能花多少时间？」 还不如这会儿安分跟着走，小同桌满意，她也开心。 这波不亏，赚大发了。 陈温予将人送到学校门口，挥手让她进去。 夏汐拎着夜宵乖乖与她道晚安，在陈温予的目送下走过学校的大门，又走过门前的喷泉，最后进了内里的教学楼群。 夏汐这时回头看，校门口空空荡荡，距离它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正移动着的白色色块。 夏汐将装有夜宵的袋子塞进路过同学手里，快速说一句：「一份给我们宿舍邹荔，另一份请你吃，我出去一下，谢谢啦。」 「诶诶！」同学被夜宵塞了满怀，伸出尔康手，没拦住人，夏汐早跑出去好几米了。 「干嘛去啊，火急火燎的，就跟媳妇跟人跑了急着去追一样。」同学小声吐槽。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一眼手里白得的宵夜，乐颠颠回宿舍和人分享去了。 这头夏汐快追上陈温予时，前方正巧是两人碰面的那个转角。 她刻意放缓脚步，与陈温予保持一段距离，无意让陈温予发现，准备看着她上楼就回学校。 她回想起两人方才的对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夏汐的笑容刚刚升起，从后看，隐约在侧前方角落里发现一个人影。 人影鬼鬼祟祟朝陈温予靠近，陈温予似乎是有所察觉，平稳的脚步乱了一瞬。 不愧是她的小同桌，陈温予很勇敢，也表现地很淡定——当然，不排除已经被吓懵了的可能。 陈温予右手藏在兜里，夏汐凭藉两眼五点多的视力，瞧见了她动作间泄露出来的一点光。 男人离她更近，夏汐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发现。最好不要激怒对方，这会对陈温予的处境十分不利。 夏汐生平第一次产生这类后怕的情绪，她完全不敢想像，要是自己今天没有纠缠着陈温予说话，事情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 他会毁了陈温予。 夏汐想到这里，眼底的笑意全数敛起，表情冷得像是千年的冰，全速往陈温予的身边赶。 拐角处，一个男人从角落窜出，陈温予眼疾手快，一书包唿到他的脸上。 这书包相当有分量，男人被砸懵了，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手臂在石子路上磨破了好大一片。 血液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男人一击不成，来了火气，他怒喝一声，爬起来还想动手。 夏汐刚好赶到，上去蹬蹬就是两脚。 夏汐没有骗陈温予，她是真的练过。 小时候皮，她被她老子扔给了在部队带兵的小叔。小叔人狠话不多，什么晚辈女生，他通通不放在眼里，两来，硬生生让夏汐完成了一次全方位的蜕变。 以她目前的水平，完全能做到一拳上去，再扑在对方的尸体上嘤嘤嘤，大哭着xxx我不要你死。就男人表现出来的水平，对于夏汐来说屁都不是一个，打他就跟打孙子似的。 影影绰绰的灯光将男人的全貌暴露在了夏汐面前，对方身上随意套着件不合身的外套，想来就是附近哪个学人讨打的普通小混混，就是胆子不小，发现打不过了，居然敢拿刀。 夏汐还能叫这种货色伤到？ 她在陈温予的惊唿声中一脚将人踹飞。要是她没来，这刀没准就招唿在小同桌身上了，夏汐越想越气，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男人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夏汐一脚踩在男人脑袋上，向下用力，将他又摁了回去。 像是这种渣滓，你不一次性让他感受到社会的险恶，你知道他将来能有多险恶？ 夏汐厉声：「给爷趴着。」 她是还想再揍的，余光瞥见她的小同桌。 小同桌呆呆站在原地，盯着那个在她看来高大强壮凶神恶煞的男人，如今被她柔弱可欺的同桌踩在脚下单方面挨揍，整个人宛若被吓得失去了高光。 第17页 「……」夏汐默默收回了踩在男人脑袋上的脚。 她往陈温予那边走，男人连滚带爬跑了也顾不得在意。 刚打完架，夏汐身上不可避免沾染上戾气，手里还提着缴来的刀。 她是想表现出亲切的，可是杀人犯的目光加控制不住上翘的嘴角，让她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个变态。 陈温予嘴唇翕合，花费全部理智，这才克制住自己不扭头就跑。 哦豁。 夏汐在心底嘆气：翻车了。 9 ? 第九章 ◎第九杯茶◎ 「桌桌。」夏汐喊她，试图朝她靠近。 「嗯。」小同桌强颜欢笑。 夏汐是很爱看小同桌笑的，小同桌气质干净，完美符合夏汐对『温柔』的所有想像。 莞尔时是甜度正好的小糕点，不齁不腻；低低的轻笑声像夜里渴醒时床边摆着的温水，你会眼前一亮，并真心诚意地为它的存在感到庆幸；偶尔的偷笑又如夏日运动后的清爽果茶，握在手里晃一晃，还能听见冰块碰撞的声音。 以上这些她都喜欢，唯独不可能包括小同桌此刻脸上那个。 达咩！ 强颜欢笑达咩！ 小同桌努力展示笑容的模样，看得夏汐整颗心都跟着不舒服。 她在其余好友面前也不是没翻过车，唯独这次叫她手足无措。夏汐重新迈开腿，刚刚往前走一步，五点多的视力再度告诉她：小同桌小幅度哆嗦了一下。 夏汐停住脚步，与陈温予隔着三米距离，遥遥对视。 不止是夏汐，陈温予心里也不好受。 人的情感与理智，在很多时候是割裂的。陈温予的中枢神经明确告诉她：夏汐这一架是为她而打，夏汐绝对不会伤害她。 骨骼与肌肉：老大，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跑是不可能跑的。 陈温予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你……」她刚说了一个字，突然，夏汐将刀往旁边一扔，整个人瘫软在地。 陈温予的视线下意识跟着她的动作向下，呆愣愣看着她，第二次想开口：「你……」 跪坐在地的夏汐嗷地一嗓子哭了出来。 「呜哇哇哇哇——」 「……」 局面急转直下，陈温予人都傻了，她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夏汐坐在地上哭。 夏汐哭得满脸是泪，哭一下，身体大幅度抽动一下，她用两手去抹眼边的眼泪，越抹眼泪却掉得越凶，没被揩掉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砸在地上，炸起了一小片区域的灰尘，也在陈温予的心里投下了一颗炸.弹。 如果说陈温予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软肋，那绝对是心软。 她对完全不熟的夏汐都没有办法，相处一天下来，夏汐的眼泪威力更大。 夏汐在揩眼泪的间隙偷看陈温予，见她有所松动，表演得更加卖力。 她嘴里乱七八糟喊陈温予桌桌，呜呜咽咽：「呜呜呜桌桌我手好疼，呜呜呜好可怕好可怕，呜呜呜他有刀啊！他居然有刀呜呜呜，呜呜呜桌桌我好害怕。」 这回她往陈温予这里探身，呆住了的陈温予毫无反应。 夏汐心满意足，嚎一声就往陈温予那边挪一点，手脚并用，一点甜系美女的思想包袱都没有，连滚带爬地就到了陈温予面前。 等到距离足够近，夏汐一把抱住陈温予的腰，将人搂得死紧。 小同桌的腰果然和她想像中得一样细，用两只手紧紧将她圈住怀里，会感觉小同桌只有小小的一只。 两个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夏装校服互相传递，夏汐将脑袋拱进陈温予怀里，鼻尖萦绕着小同桌身上特有的温润香气。 夏汐还在呜哇乱哭，脑袋在陈温予怀里一拱一拱，泪水在她腰腹晕了一大片，活脱脱一个遇到险情英勇无敌，敌人跑了才后知后觉害怕的小可怜。 她哭得太真了，真到哪怕你亲眼看着她大杀四方，依旧无法怀疑她的恐惧。 她哭得也太惨了，惨到让人想害怕都害怕不起来。 陈温予回想起从前，那时候爸妈还没离婚，她们一家三口同住一个屋檐下。 陈温予怕蟑螂是从小开始的，那会儿她害怕了只用拉着妈妈的手，指着到处乱窜的蟑螂说：「呜呜妈妈我害怕。」陈母就会替她处理好。 后来爸妈争吵、离异、再婚，陈温予一个人搬来了安城。 搬来安城的第一个夜晚，好不容易将房子打扫干净的陈温予瘫坐在客厅沙发上，余光隐约在角落里看见两个黑影，她定睛一看，好傢伙—— 两只！会飞的！南方！大！蟑螂！ 那蟑螂一点没有外来客的自觉，耀武扬威地在满客厅里乱窜，时不时还要从你眼前掠一下。 这次没有人可以挡在她前面了，恐惧但是无法接受和蟑螂共处一室的陈温予抄起鞋底，一边红着眼眶，一边慌乱地用鞋底去拍蟑螂。 拍完一只，陈温予盯着地上马赛克的一坨，膈应的同时，不可置信自己居然是这么兇残的人，又想哭，又得鼓起勇气去得追着另一只打。 夏汐……也是一样的吧。 陈温予忽略了夏汐揍人时的鬼畜表现，心想：她肯定是吓坏了。 被那男人吓坏了，也被她自己吓坏了。 在心底为夏汐做出解释的陈温予没有推开夏汐，纵容她将眼泪往自己怀里煳。 第18页 她甚至抬起受惊过度变得僵硬的手，将其落在夏汐的头顶，轻轻地揉动了几下。一张嘴，才发现有哭腔，她努力安慰夏汐：「没事了，没事了。」 你别怕，都过去了。 事后，警方根据陈温予发送的预设报警信息，快速赶到了现场。 彼时夏汐抱着陈温予，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砸了她一手，哭到打嗝。 她的眼泪安抚了陈温予，却吓惨了警察叔叔。 「没事吧？」老警察问完，年轻警察不放心：「真没事吧？」 「没事。」陈温予拍拍夏汐的后背，和她一起坐上警车。夏汐哭到后头没眼泪了，就把脑袋往陈温予怀里缩。 陈温予抱着个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儿摆了，想推开夏汐，又看她哭声好不容易止住了，肩膀还在一抽一抽。 陈温予到底下不去手，想想也就随她去了。 等到了派出所，所里的民警同志了解完情况，一看两人都未成年，说这得联繫家长。 夏汐情绪起伏过大，夏爸夏妈的电话由夏汐提供，再经由民警小姐姐拨打。 民警小姐姐逻辑清晰，三两句交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夸了一波两个小同学的表现后，适当阐述了家长的重要性，喊他和夏妈来派出所接小孩。 顺便起一个镇场子的作用。 夏爸欣然应允，叫上刚把家里小祖宗哄睡着的夏妈，两个人驱车前往派出所。 夏妈一开车门，很无语：「你拿个藤条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别想揍我女儿。」 「瞧你这说的，你女儿不就是我女儿吗？这一次她见义勇为，我没想揍她。」 距离夏妈拿驾照不满两个月，这会儿正是新鲜的时候，夏爸自觉往副驾驶走，边走边说：「我要揍的是那个变态。」 「那人抓着了？」 「还没有，和夏汐一起的那个小姑娘趁乱拍了视频，应该很快就能抓到人了。」 「那你现在拿藤条过去干嘛？」 「万一呢？」 揍变态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没准那变态点够背的，一出门就碰上他们了呢？ 夏妈无语：「车前头挂的小弥勒佛，你要不要先拜拜？」 「不拜。」 「嚯，给个理由。」 夏爸不高兴：「这玩意儿你女儿送的，要保佑也肯定是保佑她自己。她哪是助人为乐的性子，这回都跟人进警察局了，那人真要是先给她碰上了，我怕我俩还得高价请个律师为她辩护。」 「她下手有分寸的。」夏妈说着，想像了下两人碰面的场景。 真惨，惨到很难不让人笑出声，夏妈：「希望人没事。」 那头，派出所询问陈温予：「需要我为你拨打电话吗？」 「不用了，谢谢。」陈温予回。 陈温予母亲在国外，父亲这两日去了外地出差，阿姨倒是在海城，上次从前的邻居有事给她打电话，挂断前提了一嘴，说她最近人好像不太舒服。 以上几个，陈温予哪个都靠不上，最后冒着打扰了的心情，给班主任发了信息。 班主任在看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给陈温予回了电话，说她人不在市区，陪家里小孩去了她外婆家，驱车赶来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班主任语气严肃，强调说：「这一个小时内，你就待在警察局，哪里都别去，别怕，等着老师过来接。」 陈温予没问她会不会太麻烦您了，因为就算是真的麻烦，班主任也会过来接。 她做出保证：「好的，在您来之前我哪里都不去，夜里您开车慢一点，我在派出所很安全。」 电话刚挂断，陈温予察觉左侧手臂有一个拉力。 夏汐小松鼠屯坚果似的，抱着陈温予的手，一点一点往自己这边拖，等拖到了一个她满意的程度，夏汐两手将小同桌的胳膊环住。 她的脑袋还搭在陈温予肩膀上，没精打采，说话声奄奄的：「桌桌。」 「嗯？」 「你要和老师回家住嘛？我没有说老师家不好的意思啦，我刚刚都听到了哦，老师赶过来很远的吧。」夏汐小小声：「我也没有说桌桌麻烦的意思哦，我也是为桌桌好嘛……桌桌，我家蛮大的，欢迎你来我家玩。」 玩累了就睡觉，哇完全没问题的。 陈温予两厢纠结。 班主任与她作为师生，有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存在，陈温予出事了最先想到的就是她。而夏汐作为她的同桌，今天的事情，陈温予已经觉得很麻烦她了，再跑去人家家里住…… 总感觉很不好意思。 有的人体内水含量6、70%，掐胳膊拧大腿都挤不出一地眼泪，有的人同样水占比6、70%，金豆豆说掉就掉。 夏汐一计不成，故技重施，她抱着小同桌的胳膊，坐着比人家都高，非喜欢弯着腰搞抬头看人的那套。 「桌桌。」 夏汐声音委屈屈，哭腔重重：「你别扔下我。」 只是在考虑去哪借住的陈温予：「……」 10 ? 第十章 ◎第十杯茶◎ 「老婆。」副驾驶位上，摆弄手机的夏爸突然开口。 「嗯？」 夏爸告状：「你女儿上学偷偷带手机！」 夏妈被他的语气逗乐，不以为然：「带就带呗，说的好像你上学那会儿就不带一样。」 第19页 「我不带的啊。」夏爸上高中那会儿可乖了，每天睁开眼就是学习，闭上眼，梦里还要拉着周公讨论几何，舍友半夜路过他床位，听见的都是：「来，满上，是兄弟就一起做题。」 他高中那会儿成绩一般，为了追上天天上课睡觉、年年排名第一的夏妈，没少下功夫。 「哦，那女儿就是像我。」夏妈理直气壮：「有问题吗？」 夏爸毫无原则：「没有。」 「我一直都不想管她带不带手机，女孩子一个人在学校住宿，带个联络工具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也影响不到她的成绩。不过她要是敢用手机去影响别人，我打死她。」夏妈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反问：「所以呢，她说那小姑娘啥了？」 「你怎么知道是和那个小姑娘有关？」 「刚刚你接电话，我都听见你喊人家警察同志了。再说了，我生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吗？不想被你念叨，电话都不是自己打的。要不是有求于我们，她能现在让你知道她带手机了才怪。」 夏爸人间真实：「不，应该是她知道，你现在一定在我旁边。」 「那也算到了你会找我告状。」夏妈骄傲本傲：「不错，像我。」 夏爸抱着手机，眼神哀怨地看她。 「咳。」夏妈转开话题：「好了，不闹了，说说看，汐汐都发什么了？」 「我又没有闹。」虽然这么说，夏爸听话地点开信息，给夏妈念道：「同桌情况特殊，目前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独居，目前只联繫到了班主任，班主任纯赶来要一个小时。妈你待会热情一点，到时候我们把她哄回家里去住。」 夏爸不高兴了，发了那么大一串，还是发在了他的手机，里头怎么一个提到他的字都没有。 「我在开车嘛，汐汐应该是猜到了。」还有就是恶趣味作祟，这点夏妈很善良地没提。 夏爸闷闷不乐：「你女儿哪里都像你，不像我就算了，还和我不亲。」 「非和你一样别扭才好啊。」夏妈毫不客气：「再说她那里不像你了？狗脾气，还醋精。」 在夏汐还小的时候，夏爸夏妈带着夏汐，在海城短暂地居住过一段时间。 印象中隔壁的主人家总是很忙，夏妈在那边住了几个月，一次也没见过人，反倒是每个傍晚时分，都能看见保姆抱着小孩出来熘达。 那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比夏汐都还要小一点，应该才开始学说话。保姆抱着她逗，笑容满面地教给她介绍沿途出现的东西。 「这是蔷薇花，开的时候很漂亮，香香。」 「啊啊！」 「宝宝真聪明！」保姆阿姨夸夸，继续说：「这个是路灯，晚上的时候开，亮亮。」 「呀呀！」 小朋友神情严肃认真，握着小拳头乖乖巧巧跟着重复的小模样，萌得保姆阿姨和夏妈这个邻居阿姨心肝颤。 这么乖的小孩是真实存在的吗？快被家里夏汐折腾疯的夏妈感嘆。 阿姨认得夏妈，记忆里她是隔壁房子的新搬来住户，每天下午这个时候都会途径这里。 阿姨对夏妈点头，夏妈犹豫片刻，往两人那边走去。 「呀呀！」小朋友歪着脑袋看夏妈，夏妈对她笑，她就对夏妈笑，笑时能看清她牙床上的两颗小米牙。 夏妈试探性朝她伸手，小朋友也把胳膊伸给她。 可爱死了！ 「宝宝叫什么呀？」夏妈问。 「小予。」 「小雨啊，是个女宝宝吗？」 「是的。」 夏妈陪着逗了一会小朋友，和阿姨聊了一段时间育儿经。 夏妈越看小朋友越喜欢，喊阿姨在此等一会，她兴沖沖地回到了自己家，将夏汐也抱了出来。 夏汐还小的时候，就会一边保持天使面容，一边将周围的小朋友都欺负哭。夏妈的几个闺蜜朋友生小孩的时间和她差不多，她们将孩子抱来，小孩子对夏汐的第一印象都很好，少数几个月份大点的，还会倒腾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往夏汐身边爬。 ——然后再被小她几个月的夏汐弄哭。 夏汐前科累累，夏妈一开始不打算让她俩靠得太近，小夏汐被她抱在怀里，眼睛直勾勾盯着小雨，小手乱挥。 夏妈怕她打着人家，抱着她又后退一步，谁承想小夏汐闹得更欢了。 「你乖一点。」夏妈觉得，自己把孩子抱出来，没准就是个错误。 阿姨提醒她：「可能是这个姿势让小孩子不舒服了，你换个姿势试试。」 夏妈想说夏汐就是个皮猴，也就面上看着像个糯米糍巴，实际抗造的很，转头对上小朋友好奇的大眼睛，夏妈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的不好意思，默默换了个姿势，问她：「这样抱可以吗？」 「右手低一点，可以像是这样。」保姆阿姨抱着小朋友靠近了一点，给她做示范。 距离近了，正好便宜了小夏汐。 夏汐眼疾手快，一把握着小朋友的小拳头，小朋友歪着脑袋看她，呀呀了两声。 小夏汐也呀呀回她。 小夏汐的动作太快了，给夏妈吓了一跳，看见她俩相处愉快地聊起了婴言婴语，夏妈松出一口气的同时，惊嘆：「真难得，这还是她第一次好好和别的孩子相处。」 「是吗？那看来这俩孩子真的很投缘。」 第20页 「那可不，这我要生的是个男娃，我现在就杀到宝宝爸妈面前，问他们愿不愿意和自己做亲家。」 虽说不是自己的亲生小孩，从出生时候小小的一只，带到现在会给她回应，保姆阿姨对小予的喜爱之情并不少，只要你夸小予，那她就觉得你有眼光。 夏妈夸了小予那么多句，保姆阿姨不介意陪顺着她的话讲：「你家宝宝也很可爱，先生夫人肯定也会很喜欢她。」 当妈的那有不喜欢听这话的呀，夏妈乐呵呵：「是吗？」 保姆阿姨也很愉快：「是的啊。」 不过也就是小夏汐是个女宝宝，男宝宝的话，保姆阿姨绝对不是这个态度。 花都没长成呢，你就想着连花盆一起搬走，这不是找抽是什么？ 虽说是做不出亲家了，夏妈还是经常抱着夏汐到小朋友跟前晃，夏汐很给面子，只要有小伙伴在她面前，她就是天底下第二好带的小孩。 第一好带就是小伙伴。这个叫小雨的小孩，夏妈几乎没有听她哭过，爱笑，还不怕生，天晓得夏妈背地里咬过多少次小手帕，质问老天爷送子观音圣母玛利亚：隔壁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能生出这么一个乖巧的崽。 碰面的多了，周围几家太太偶尔会来凑个热闹，聊聊各家小孩的趣事，或者索性将小孩抱来。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一家两家在这里聊天，掀不起什么波澜，三家四家围在这里，不明真相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母婴角。 来的小孩一多，总会有小孩不知天高地厚地跑来招惹小夏汐，忙着纠缠小雨的夏汐无动于衷。 可她们去纠缠小雨，醋精夏汐坐不住了。 被夏汐一通折腾，周围的妈妈们渐渐来得也少了，她们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孩子一聚拢就哭，估计还是怕生。 了解实情的夏妈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干笑，心想回家就把夏汐揍一顿。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当夏妈抱着夏汐坐上回安城的车，小夏汐坐在妈妈怀里，看着四周一点点后退的景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呜哇大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 在未来不短的一段时间内，夏妈或是旁的人有意无意间提一嘴『小雨』，无论夏汐正在做什么，立马便会停止手头的动作，四处查看，等她发现找不到想找的人后，嘴一扁，要哭不哭。 觉醒了玩小孩属性的夏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时不时就要来上一句：「宝宝，快看！小雨！」 小夏汐：顿住、探身、四处查看、要哭不哭。 夏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玩的太多了，还是小朋友记忆时间就那么长，等到夏汐长大到小学，某天夏妈心血来潮，想再玩一遍这个梗：「汐汐，快看！是小雨。」 夏汐很无奈地看着她的老妈，十分无语：「能别玩这个梗了吗？」 「你小时候可是说过要娶人家的呢。」夏妈不服。 「拜託这位女士，请你清醒一点，按照你的说法，那个时候的我应该还只会阿巴阿巴。」 「那谁知道你有没有和人家私定终身呢？」 夏汐微笑：「没有呢，绝对没有。」 管她什么噼里啪啦下大雨，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认识，根本不认识好吗？ 回忆间，夏爸夏妈到达了民警指定派出所。 十点多了，派出所依旧灯火通明，几个穿着警服的大哥隔了几米坐在一边，中间是他们女儿，以及她简讯里提到过的同学。 民警同志了解过情况后，还是给夏汐留了面子的，只说她助人为乐，以及喊他俩过来安抚一下小同学的情绪。 夏爸夏妈以为她说的这个小同学是指陈温予，等到了一看：自家女儿两手抱着人胳膊，脑袋搭上她肩膀，哭唧唧委屈巴巴的同时，不忘坏心眼地将气吹到人家耳垂上，再看着那处一点点变红。 夏汐一手借着遮掩，在两人背后盲瞧键盘。 「叮咚。」这迴响的是夏妈的手机。 她打开来看：「妈，你们要到了吗？」 到了到了，目前就站在角落。 装，你接着装，我就静静不说话看着你装.jpg 11 ? 第十一章 ◎第十一杯茶◎ 「您就是夏汐同学的家长是吗？」打破僵局的是派出所内的民警小姐姐。 「是的，我是她妈妈。」夏妈用手肘杵了一下夏爸，夏爸接话：「我是她爸爸。」 民警小姐姐将他俩往陈温予方向引，陈温予想起身，胳膊还被夏汐抱着，只得沖两人尴尬笑笑，「叔叔阿姨好。」 「你好你好。」 夏妈一见陈温予，就觉得这姑娘和她眼缘。她笑着走向两人，坐在了陈温予左侧，尝试与她搭话：「今天吓到了吧？」 陈温予有一点侷促：「还好，多亏了有夏汐在。」 她说着，看一眼夏汐，夏汐适时缩一下脖子，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陈温予对她露出一个安抚性质的眼神，再面对夏妈时，因为将她的女儿牵扯到了这件麻烦中来，陈温予感到不好意思：「就是夏汐有点吓到了。」 夏妈只有努力保持微笑，才能忍住不去拆女儿的台。 「你是叫温雨吧。」安城一中对高一学生比较温柔，一周就让住宿的学生回一趟家，记忆里夏汐提过一次她的同桌，说这位『温雨』同学稍微寡言了些，不过据她的观察，应该挺好说话。 第21页 夏汐没具体说过『温雨』是哪两个字，夏妈也没问，她甚至误以为『温雨』就是女儿同桌的全名，此刻她面对陈温予，笑吟吟：「我可以叫你小雨吗？」 立马听出她夹带私货的夏汐拖长了尾音，喊她：「妈。」 「去去，我又没和你说话。」夏妈不高兴。 夏汐比她更无奈。没了那段记忆的夏汐搞不懂，为什么一个尿不湿时期的爱恨情仇，夏妈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厌其烦地讲：「桌桌叫陈温予，『陈君昨从江右归，元龙豪气如虹霓』的陈，将我收集的所有温柔都给予你的温予。」 和你那噼里啪啦淅淅沥沥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眼看着这母女俩就要为了一个称唿争起来，当事人陈温予连忙叫停：「可以的，阿姨，您叫我小予就好。」 夏汐关于她名字的解读她很喜欢，陈温予侧过脑袋，对夏汐微微一笑。 夏汐被陈温予的笑容晃了一下，很给面子地闭了嘴。 她给夏母使眼色，夏母在心底「小样，最后还不是要看老娘的。」 又见夏汐是真的不喜欢她碰这个瓷，面前的小姑娘白白净净还有礼貌，在她和夏汐半步不让的时候，主动充当起和事佬的角色。 在这时候顺坡下驴，就很有种暗地里欺负好孩子的感觉。 夏母：「予予啊。」 「……」陈温予噎了一下，还是说：「阿姨您讲。」 「这么晚了，你联繫家长来接了吗？要是家长不方便的话，你看要不要去阿姨家借住一晚。」 夏汐见缝插针：「对啊，来我家嘛，班主任来回跑多麻烦啊。」 「予予你联繫的是班主任吗？班主任家住的远不远啊？」夏妈装出才知道的样子，一来一回和夏汐唱双簧。 「蛮远的，开车要一个小时呢，听说是送小孩去她外婆家，明天刚好是周六，我们周六早上全是自习课，班主任原本应该是想在那呆到周末再回来的。」 「那可不行。」 夏妈看一眼陈温予，见她随着她俩的对话，脸上的犹豫越来越明显。这就像是你买了水果，问舍友你吃不吃，舍友就是心动，也不见好意思上手。 这种时候直接把洗好的水果往她跟前一摆，来一句：「刚洗的，来一点。」这才是有效分享。 夏妈替她拍板，她询问民警小姐姐：「我可以将予予带走吗？」 民警小姐姐回她：「可以的。只要小同学自己同意就好。」 「那成。」夏妈招唿几人起身，掏出手机，说她来给班主任打个电话。 为了时刻紧跟进度，不会出现陈温予或派出所民警联繫不上的情况，班主任手机关了静音。 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她将车往旁边停，接起电话：「喂，夏汐妈妈，您好。」 「老师您好，我在派出所接到夏汐了，给您打个电话报平安，顺便我在这里看见了予予，您看都这么晚了，小孩子还在长身体，我就先把孩子接回去，让她俩早点休息，您也不用来回跑。」 「温予的意思呢？」 夏妈将手机递给陈温予，陈温予「老师」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嗯。」班主任瞭然，左右看看，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掉头：「夏汐妈妈挺好相处的，她会喜欢你的。也别觉得不好意思，你们能有个安全的地方呆着才是最重要的。」 拿着夏妈的手机，陈温予没好意思多聊，班主任安抚了她几句，看她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就说那行，你把手机还给夏汐妈妈吧。 夏妈接过手机，家长能和班主任聊的那可就多了。 回去的路上是夏爸开车，夏汐与陈温予并排坐在车后座，听着副驾驶处夏妈和班主任交换已知的情报，不带一个脏字地亲切问候了某个变态，结束前，夏妈还替俩孩子请了明天上午的假。 牛的啊。 夏汐好笑地看着陈温予坐姿越来越端正，两手握成拳，齐齐搭在膝盖上。 她可能是在想：分明几分钟前，这两个长辈都很温柔，怎么现在明明也在笑，就是让人疯狂起鸡皮疙瘩。 夏汐去招惹她：「桌桌。」 「嗯？」 夏汐开了一点窗户，微凉的夜风吹拂过两人脸颊，沿途车水马龙，道路两旁种了不少绿化植物，各色的花开得很灿烂。 「今晚的夜色还挺漂亮的。」夏汐说。 陈温予跟着晚一眼，附和：「嗯。」 夏汐抬头看天，惊讶：「今晚居然还有星星！那是星星吧，不是什么开过去的飞机吧？」 陈温予将身侧的窗户摇下来一点，盯着薄厚不均的云层间，星星点点散落的亮光看，确定那些亮光没有移动，她说：「是星星。」 「真好啊，好久没有在安城城区的晚上看见星星了。不过有点可惜，今晚没有月亮。」 「你很喜欢月亮吗？」 「也不是。」 夏汐盯着陈温予的眼睛，作娇羞状：「那样我就可以对桌桌你说：月色真美了。」 「……」 「……」 好几秒后，陈温予小小声询问：「什么意思？」 被她求知若渴的眼神直直盯着，夏汐维持自己的面不改色，对她说：「没什么啊，就是觉得这么美好的景色，一定要和桌桌分享。」 「是吗？」 第22页 「是哦，你想想看，此情此景，如果有一轮圆月，是不是会更漂亮？」 嗯，那是挺美的，虽然今天是农历的月初。 月初没有圆月。 桌桌的性格确实不像时常关注农历的，陈温予没提这茬，点点头，说，「现在也很漂亮。」 「谢谢桌桌的安慰。」夏汐去解身上的安全带，对陈温予：「下车下车，桌桌，我们到啦。」 她俩下了车，夏爸在停车，夏妈在等他。 夏汐拉着陈温予先走，陈温予亦步亦趋跟着她，入目最直观的感受是夏汐家蛮有钱。 独栋别墅，自带泳池，花圃与草坪被修剪得齐整，阴影中，角落那个大概是鞦韆。 夏汐给她解释：「小时候我和外婆住在乡下，等到了小学毕业，要升初中的时候，才搬过来和我妈一起住。」 陈温予表示理解。 两人走到了大门口，夏汐输入指纹开门。 门开，夏汐准备将陈温予往里头引，陈温予迈出左腿，屋内传来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两人应声望去，一团毛茸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远处踉踉跄跄地沖了过来。 她是想扑自家小主人的，小主人身侧十几厘米就是陈温予。 小同桌身娇体软的，这一撞可要不得。 夏汐脸色一变，身子□□，手搭在陈温予腰侧，她稍微用了点力气，将人牢牢护在了自家怀里。 她微微蹙起眉，「cat，坐下！」 边牧闻声坐下，身后的尾巴快速摆动，摇的像是螺旋桨。 「桌桌，你没事吧？」 「没事。」 陈温予好奇地盯着cat看。 她没养过狗，不过对狗十分喜欢。 cat没等到主人的下一步指令，试探性地抬起后腿。 「cat。」夏汐拖长尾音，边牧立即坐下，吐着粉嫩嫩的小舌头对两人笑，脸上的表情人性化地写着：哎呀，叫人家干嘛啦。 陈温予的眼睛越来越亮，夏汐莞尔：「要摸摸吗？」 「可以吗？」 「可以的，她叫cat，很聪明也很温顺。」夏汐给她演示：「cat，坐下，起立，绕圈，小声呜呜叫。」 cat表现得很完美，尤其是最后一项。 进行到呜呜叫的时候，狗子抬着头，叫声三分委屈三分难过四分不可置信，这演技，谁看了不得夸一句戏精本精。 陈温予笑了。 夏汐两指捏住陈温予手腕两侧，带动着她手放上cat后脑勺。 陈温予一开始摸得很小心，碰易碎品似的，连狗子脑袋顶的毛都没压下去，还是后头cat主动把头往她手里拱，身后小尾巴也一甩一甩的。 「看来cat很喜欢你。」 夏汐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神情变得理所当然起来，陈温予没去看夏汐，不然就能从中看见这样一句话：哎呀哎呀，我的小同桌，她怎么这么棒啊。 夏汐问她：「她可爱吧。」 陈温予点头。 夏汐又问：「是不是热fufu的，很好rua？」 陈温予用力点头。 这只边牧被夏家养得很好，毛髮茂密蓬松，手放上去的那一刻像是在摸一块有厚度的云。 狗子脾气也超好，怎么摸都不生气，还会沖她露出憨精憨精的招牌笑容。 超级治癒！ 陈温予往狗子那儿凑了一步，越摸越开心，愉悦到眼睛都眯起。 夏汐一开始跟着她在笑，不知何时笑容渐渐消失。 「桌桌~」 「怎么了？」 「桌桌，我们改天再摸好不好？哎呀这个cat超级爱睡懒觉的，要不是我回来了，这个点她已经在窝里了，你看她眼睛，是不是困了？」 陈温予往cat眼睛上看，cat沖她歪脑袋。 「有吗？」陈温予迟疑。 「有的。」夏汐确定。 她蹲到cat面前，拍拍cat的狗头，小声命令：回窝窝。 cat动作比脑子快，四条腿往前蹬，三步两步跑回自个儿的窝里，露出个狗脑袋来盯着两人看，很认真地等着主人的夸夸。 夏汐无视了cat期待的眼神，继续忽悠小同桌：「你看吧，她困了。」 陈温予虽然有点疑惑，不过主人家都这么说了，「好吧。」 「明早起来也可以rua的哦。」夏汐笑嘻嘻：「既然桌桌那么喜欢cat，明天早上我们可以一起来rua，rua一个早上。」 rua一个早上狗，狗头会秃的吧？ 是屑。 连狗子都要忽悠的夏汐是屑。 连狗子的醋都要吃的夏汐更是屑。 12 ? 第十二章 ◎第十二杯茶◎ 停好了车的夏爸夏妈优哉游哉进门，cat听见脚步，头都不抬，兴趣缺缺的模样。 陈温予对cat困了的说法信了几分，被夏汐带着上楼，说要带她参观一下自己的房间。 「这可是独一份的待遇哦，以往我可从没有邀请过其他人来我房间呢！」夏汐强调。 两人转身后，夏汐手放在背后，朝cat竖起一个大拇指。 边牧作为狗界智商的天花板，虽说时常被小主人套路，cat的基本智商还是在线的。看懂了夏汐意思的她在窝窝里翻了个个，露出自己的小肚皮，前爪自然弯曲，嘴里发出快乐的呜呜声。 夏爸不明所以：「老婆，你快看cat，她是在等我们摸她吗？」 第23页 「希望这位先生能清醒一点，认清现实放弃幻想，cat自打被汐汐从她外婆那里抱回来养开始，什么时候对我们感兴趣过。」 「可是她在翻肚皮诶。」 「那你要不要过去试试？」 夏爸不信邪，朝cat那边走，cat远远看见他过来了，身子一转，将自己藏进窝窝里，夏爸走近了一看—— 这傢伙连眼睛都闭上了。 夏妈倒了被水站在旁边，一边喝，一边看戏：「看，我说了吧。」 「可不是都说狗比较亲近人类的吗？」 「狗是狗，边牧是边牧，你看她时不时就被汐汐骗，就该知道她脑子比较简单。」 夏妈故作严肃，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就比如刚才，cat可能在想，根据光学的直射反射原理，以及短时间内视觉系统加工反馈得出的图像信息，可知有一个不讨喜的人类向我走来了，又根据速度、加速度、角变量等多种变化关系，保守估计在这个时候转身，我可以利用遮蔽关系，伪装出已经睡着了的假象。」 说得很好，下次不许再说了。 夏妈被夏爸哀怨的眼神逗得笑到停不下来，她拍拍夏爸的肩膀：「她很精的啦，如果不喜欢你，她根本不会搭理你，如果不是特别喜欢你，你也根本别想碰到她的一根毫毛，哪怕有汐汐在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些尝试你不是都做过了吗？」 夏妈大胆猜测：「我怀疑这个地球上，就没有除了夏汐以外，第二个cat喜欢的人类。」 作为被『不存在』的陈温予，她在夏汐房间。 夏汐让她随便坐，要是不知道坐哪儿，可以坐在床上。 陈温予视线在她房间内大致巡视两圈，最后盯上了夏汐的写字檯。她抽出凳子，面对着夏汐坐下。 站着的夏汐视角居高而临下，小同桌习惯性地维持了小学生坐姿，或多或少有点放不开。 「不要那么拘谨嘛，桌桌。」 夏汐从书立间抽出一本相册，在陈温予身边盘腿坐下。 两人目前的这个姿势，夏汐随便歪一歪脑袋，就会碰到陈温予的大腿，陈温予看她没有要起来的想法，默默将椅子放了回去，盘腿坐在了她的旁边。 「房间地板经常拖的，没多少灰尘，再说了，我们马上就要洗澡了嘛。」夏汐笑嘻嘻，翻开相册：「这些都是我以前的照片。」 相册里，冷白皮的夏汐穿着一条红色长裙，她闭着眼，投入地拉着小提琴。 舞台的灯光集中打在她的身上，照片内背景皆是黑暗，好像她是唯一的光。 「这张是几年前，我参加比赛时候的照片。」 夏汐翻到下一页，照片里，她捧着奖盃，在台上致词，夏汐求夸夸：「我棒吧！」 「嗯，你很棒。」陈温予回。 「嘿嘿嘿。」 夏汐把相册递给陈温予，让她按照自己的节奏翻阅，「这些是最近几年的，更早的在我外婆那里，有机会的话，我带你一起去看。」 陈温予没推辞：「好。」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去的。 翻看过去的照片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看着那一张张被定格在镜头里、带着不同喜怒哀乐的脸，就能跨越时间与空间，产生一种与照片里的主人公情感共鸣了的玄妙感觉。 陈温予手里的相册很大一本，她翻了半天也没翻到头，难以想像，就这些，还只是最近几年的量。 又翻了一会，陈温予停下动作，由衷地发出感嘆：「你的照片真多。」 「还好吧，可能是我比较臭美。」 与患有严重镜头恐惧症的陈温予不同，夏汐能在镜头扫过来的一瞬间，立刻摆好适合入镜的姿势和表情。要是哪天真的混不下去了，没准还能试着去模特圈抢一碗饭吃吃。 「你很好看。」所以说不上臭美。 陈温予的逻辑简单粗暴，奇妙的是夏汐能很快理解。夏汐摸着脑袋嘿嘿笑，两条腿挪吧挪吧，往陈温予身边靠：「谢谢桌桌~」 「在聊什么？」 夏妈端着两杯温牛奶进门，给两个小孩一人递了一杯，也跟着她俩往地上一坐：「哦，是在看照片啊。」 夏妈问：「汐汐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在她外婆那里还几本相册？」 陈温予：「说了。」 「说了啊。」夏妈回忆：「那些里面有一本是夏汐一两岁的时候的，作为她的老母亲，我为她保留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像是什么第一次尿床啊、第一次掉牙啊、第一次摔了个狗吃屎啊，等等等等。」 「妈。」夏汐无奈。 「干嘛，还说不得啊。」夏妈拉着陈温予的手，对她说：「有时间你一定要来汐汐外婆那儿转转，那里风景秀丽，夏汐黑歷史多多。」 夏汐去拉陈温予的另一只手，拉住了还一左一右的摇晃：「桌桌~你看她。」 「就知道为难你同桌。」夏妈率先放开陈温予的手，见夏汐还攥着人家手不放，夏妈伸手将人扒拉下来，「差不多得了。」 「得不了。」夏汐哼哼唧唧：「我感觉我一个美少女的脸面受到了攻击。」 陈温予眼底笑意晕开，放松两手，任由她们拉住又被扒拉开，被扒拉开又拉住。 气氛正好，这对陈温予而言是相当少有的体验，无论是被撒娇、被偏爱，还是看母女俩打闹。 第24页 「予予今后什么安排？」闹过一阵，夏妈的话题跳得很快。 陈温予实话实说：「目前还没想好。」 「有考虑过住宿吗？」 「考虑过。」 陈温予没住过宿，海城一中初中部对住宿没有要求，也没有特地组织什么晚自习，讲究的是一个减负式学习。 陈温予不习惯和陌生人住，哪怕那个陌生人之后会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她的同寝舍友。 「桌桌是担心和人一起住不习惯吗？」夏汐理解陈温予潜台词一直很可以的。 陈温予点头。 「那还不好办？要不桌桌今晚就和我一个房间睡吧，我睡觉很安分的。」她偷瞟陈温予的表情，缓声补充：「如果觉得这样会不习惯的话，就打地铺，总之先提前感受一下和人同一间房。」 鲁迅先生着名的开窗理论：如果你一开始就说要砸毁一面墙，周围人可能会觉得你疯了，并强硬反对。这时候你作出让步，说要不行就开个窗吧，有前头那个离谱要求打底，这个请求被通过的可能性将大大提高。 像陈温予，她就觉得夏汐的鬼话有那么点道理，提出来的建议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夏妈第一个支持：「我看行，那我现在就给你们抱被子。」 「就铺在夏汐床边吧。」夏妈又说，没听见两人反对的声音，她站起身，风风火火跑了。 被留下的陈温予与夏汐面面相觑。 过了两秒，夏汐也站了起来，她将手递给陈温予，陈温予试探性将手放进她手心，被她使力拉了起来。 「内穿的小衣服我有新的，我去给桌桌找找能穿的睡衣。」 夏汐掏出一件，转头问陈温予：「这件是几年前买的，就穿过一次，可以吗？」 陈温予说可以。 夏汐将衣服往她怀里塞，指着浴室的门，「那桌桌就在这间洗吧，沐浴露是蓝色瓶子的，洗髮水和护髮素在她旁边，都是红色包装，洗面奶在洗漱台，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下楼给你拿一次性牙杯牙刷还有毛巾。」 「麻烦了。」 「桌桌你太客气啦。」 陈温予洗完澡，出来时，夏妈已经给她铺好了床。 夏汐从其他浴室回来，推开门，就看见她的小同桌穿着她的衣服，坐在地铺上。 听见声音，小同桌抬起头来，领子太大，随着小同桌歪头的动作，衣领朝着一侧滑，露出她奶白色的肌肤。 陈温予的锁骨很漂亮，天鹅颈、直角肩，处处吸睛。纯白的小同桌穿着她给的黑色丝绸睡衣，坐在她家纯白的被褥上—— 直觉这样下去，发展会变得危险的夏汐避开视线，对陈温予：「桌桌，我关灯喽！」 「好的。」陈温予回答。 灯灭了以后，两人躺在床上。 心跳慢慢恢復常态的夏汐低头往床下看，隐约间看见的一点被子起伏，给了她在和小同桌同一个房间就寝的真实感。 「怎么了？」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陈温予问她。 「桌桌，你困吗？」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终于能平稳躺下的陈温予反而睡不着了，她说：「还好。」 夏汐兴奋：「那我们来聊天吧。」 「可以啊，聊什么？」陈温予补充：「不要聊到太晚。」 「那就只聊一个吧。」夏汐发出『emmm』的声音，说：「聊什么呢，让我好好想想。」 「没关系，你慢慢想。」 五分钟以后，在陈温予快要忘记这回事时，夏汐突然开口：「桌桌。」 「嗯？」 「你初中是在海城念的吧，为什么会来安城呢？」 夜晚使人沉思，也快速催发着人的倾诉欲，陈温予很平静：「我爸妈离婚了，这里是我妈妈的故乡。」 她来这里，大概是为了逃避现在的那个家吧。 在年段室与同学间听到了诸多版本，这还是夏汐第一次在陈温予这里听到事情原版。她从床上探出头，黑夜里，她只能看清楚小同桌的一个轮廓。 就是只有一个轮廓，她也很好看。 「不喜欢就离开，这有什么不对，你又没有给别人造成什么困扰。」夏汐语调沉稳，与平时的她很不一样：「再则，你只是想来妈妈长大的地方看一看。」 「你是这样理解的吗？」陈温予问她。 「是哦。」夏汐回答。 在她的眼里，陈温予确实是个很柔和的人。 她是那种哪怕手里有刀，看见有人靠近，仍旧会下意识将刀口朝内的那类人。 如果产生不满的人是夏汐，她绝对要比陈温予能闹多了。 「你又没有给别人造成什么困扰」，陈温予扪心自问，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 陈母那头她八竿子妨碍不上一个，来安城是陈父亲自点的头，阿姨从头到尾都像是在旁观，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说过她有错，陈温予自己在当自己的审判官。 陈温予轻声：「谢谢。」 「不客气哦，桌桌，那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呢？」 黑夜给人勇气，陈温予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有的。」 夏汐是真的笑了，笑得能让陈温予听见她声音中的愉悦：「那么，我要喊你温予。」 黑夜也让人变得温柔，陈温予这次不做犹豫：「好。」 第25页 夏汐心满意足，两人又聊了几句，陈温予的声音里染上困意。 夏汐适时停下话头，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晚安，温予。」 晚安。 夏汐。 13 ? 第十三章 ◎第十三杯茶◎ 次日，清晨。 陈温予是被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给拱醒的，昨天某个口口声声夸自己睡相好的人，她不仅从床上翻了下来，一番操作勐如虎，最后钻进了陈温予的被窝。 「夏汐？」陈温予试图起床。 夏汐像是圈住了财宝不放的恶龙，嘴里发出代表威胁的哼哼声，手脚并用，将陈温予整个抱在了怀里。 陈温予被迫与她近距离接触，夏汐的唿吸一下又一下打在她的身上。 太、太近了。 近到陈温予能感受到薄薄睡衣下，两人交缠的体温，鼻尖嗅到的淡淡柑橘味香气，也不知是出自谁的身上。 陈温予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她不自在：「夏汐，起床了。」 夏汐哼哼唧唧，小孩子似的，将自己的脑袋拱进被子里，假装自己听不到。 「八点了。」陈温予其实并不知道这会儿几点，她凭感觉胡乱报了一个。 夏汐没有反应。 也许是时间还不够晚，陈温予改口：「九点了。」 夏汐没有反应。 陈温予最后一次尝试：「十点了。」 夏汐还是没有反应。 陈温予不抱希望，小小声：「我饿了。」 「嗯？」 夏汐在被子里蠕动了几下，从中钻出脑袋。她睁开眼，眼底全是困意。 她打了一个哈欠，才起时嗓音略略带一点沙哑：「温予，你饿了吗？」 陈温予嗯了一声，补充：「有点。」 「那我们起床叭。」 她说完，两腿夹住陈温予，抱着她在床铺上来回滚了两圈。 陈温予面前世界天旋地转，结束时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完全清醒了的夏汐坐在床上，垂着脑袋看她，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夏汐沖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晨起时的阳光并不过分刺眼，几缕光线透过没有关严实的窗帘，打在夏汐侧脸。 夏汐笑得很灿烂，唇侧的梨涡盛满了蜜一样的甜。 「温予！早上好呀！」 「……」 夏汐找角度一直很可以的。 大清早的，陈温予有被她的这个笑容煞到。 「早上好。」回神后，陈温予回她。 两人起床，夏汐给陈温予找了套自己初中时候的运动服，浅蓝色很衬小同桌的肤色，她拿着衣服在陈温予面前比划了好几秒，突然说：「桌桌呀~」 无事喊温予，有事相求立马改口桌桌，陈温予心道她真是有够好懂的。 「嗯？」陈温予示意她继续：「怎么了？」 夏汐笑嘻嘻：「今天要不要试着扎个高马尾？」 这不是个多难满足的要求，陈温予点了点头，同意了。 两人洗漱完，准备下楼吃早饭。 楼下的时钟显示才七点十五，陈温予偏头看夏汐，夏汐无动于衷。 「怎么了嘛？」 陈温予摇头示意没有。 听见夏汐的声音，沙发那头跑过来个小男孩。 小男孩才到夏汐胸口偏下一点，他的五官与夏汐有五六分像，是夏汐唯一的弟弟。 弟弟很喜欢夏汐，一看见她就很高兴。听见夏汐声音的他，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颠颠跑到夏汐跟前，和她打招唿：「姐姐早上好！」 夏汐敷衍本衍：「嗯嗯，早上好。」 她左右看看，没看着爸妈：「稀奇，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都出门了。」 「姐姐是在说爸爸妈妈吗？」 「嗯。」 「爸爸接了个电话，他们就出门了。」小男孩想了想，强调：「妈妈一直在笑。」 夏汐没放在心上，笑就笑呗，「笑还不好吗？」 「不好啊。」小男孩理所应当。 以往他在外头调皮捣蛋，搞了事情后回家，要是先看见拿着藤条的爸爸，晚饭一顿竹笋炒肉丝是跑不掉了。要是站在门口微笑迎接他的是妈妈。 ……自求多福吧那。 夏汐联想到了点什么，问他：「爸妈离开前有说什么吗？」 「有的。」小男孩努力回想：「有说什么臭小子、抓到了，呃，还有……还有爸爸问警察叔叔能不能让他们打他一顿。」 小男孩不解：「好奇怪哦，警察叔叔为什么要让他们打自己啊。」 这个年龄段正是求知慾旺盛的时候，要是回答了一个，后头还会一万个问题在等着她。 夏汐这个屑姐姐脑子里只有她的小同桌饿了，极度不走心：「不知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很正常。」 「姐姐也不懂吗？」 「不懂呢。」 小男孩有点失望，嘆了口气，安慰她说：「好的，姐姐不要难过，没关系的。」 当然没有关系。 没听懂的就他一个，完全懂了的夏汐面不改色，心想等小同桌午睡，她就杀去派出所，也去问问警察叔叔能不能揍他。 那个变态，上次打他还是打轻了。 应付完小弟，夏汐询问陈温予：「温予，我给你做小动物三明治吃吧！」 陈温予无可无不可：「好。」 第26页 夏汐自卖自夸：「不是我吹，就凭我那登峰造极的厨艺，成品温予你一定会喜欢。」 陈温予被她的语气逗笑，认认真真点头，说好的，她很期待。 一旁站着的小男孩个子矮，陈温予被夏汐挡住，加之他的注意力全在姐姐身上，等到陈温予出声了，他才发现这里有第三个人存在。 是漂亮姐姐！ 小男孩打小就会，他甜甜地喊陈温予姐姐，对她自我介绍：「姐姐你好，我是夏时，姐姐可以叫我小时，每个小时都很喜欢你的那个小时。」 说完就被他姐赏了一个爆栗。 夏汐让他少来，这个是她的漂亮姐姐不是他的，让他还是把这些骚话留给隔壁那个经常和他一起玩的小姑娘。 夏汐对陈温予耳语：「这臭小子可花花了，到处和人说这些，小小年纪不学好，哎呀也不知道像谁。」 所以你不要喜欢他。 夏时还不知道姐姐在背后说了他什么，他嘟嘟囔囔：「姐姐说的那个小姑娘连数学题都不会做，我不要喜欢她了。」 夏汐停下取土司片的动作，微笑看着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敢回小同桌这样的，她就让他屁股开花。 姐控夏时不假思索：「姐姐这样的。」 夏汐继续取土司片，噢了一声：「那你没戏了，你孤独终老吧。」 她催促夏时去洗漱，带陈温予进厨房前，告诉他在饭桌前等早餐。 夏时应了一声，连蹦带跳的走了。 「他看起来很喜欢你。」围观全程的陈温予这样说道。 「还好吧，这就这个时候看着乖，平时都可皮了。」夏汐又开始了：「不过没关系啦，小男孩嘛，八九岁的年纪狗都嫌是正常的，这都是活力的表现，我这个当姐姐的都能理解的。」 所以你不要喜欢他。 「他很调皮吗？」陈温予表示完全看不出来。 「很皮的哦。」夏汐肯定。 这点上夏汐不算完全冤枉他，夏时活泼好动，好奇心强，没人看着的话，他随时能在家里来一场跑酷。和人打球打碎过隔壁邻居家的窗户，也曾骑着cat，非要给人家编一脑袋麻花。 听完了夏汐添油加醋、明护暗踩的一番话，陈温予脑子里就四个字：恐怖如斯。 「不聊他了，温予，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都还好。」她不怎么挑食。 夏汐好久没做小动物三明治了，上一次做似乎还是两年前。 这个做出来是要给她的小同桌吃的，夏汐用模具小心翼翼把边边裁掉，按照陈温予的喜好夹好配菜，在将这个超级豪华套餐送入三明治机。 做出来的第一个十分成功。 小动物三明治被夏汐装在小熊盘子里，送到陈温予面前。 陈温予很捧场，两眼亮晶晶的：「好可爱。」 夏汐叉腰，骄傲，非常骄傲，骄傲出天际。 「我就说温予你一定会喜欢吧！」 「嗯，我很喜欢。」 「嘿嘿嘿。」被肯定了的夏汐很激动，她快速取过土司片，笑靥如花：「那我再给温予你做一个！」 陈温予连忙拦住她。 她是很喜欢没错，可夏汐自己做的这个三明治多敦实，她难道自己心里一点都没数吗？ 「可以了可以了！」 陈温予被逼的语速都快了许多：「再多我真吃不下。」 「诶——」 夏汐握着模具，眼巴巴盯着陈温予看，她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大狗狗，要是有毛耳朵，这会儿早耷拉下来了：「真的不要了吗？」 「……」 陈温予询问自己的胃：胃，你还可以吗？ 胃：你要是想我死，大可以直说。 陈温予遗憾地摇了摇头：「真的吃不下了。」 她给夏汐出谋划策：「或者你可以再做一个，给夏时吃。」 「好吧。」夏汐妥协。 看来只能这样了。 由于是做给夏时吃，这一次的速度快了许多。 夏汐三下五除二搞定第二个小动物三明治，端着盘子，试探性看向陈温予。 「……」 陈温予抱着盘子后退，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拒绝。 「真的不想要吗？这一个也做得很好的。」夏汐看看盘子，又看看小同桌，试图用眼神让她心软。 陈温予心可以软，胃塞不下。 陈温予为了激起夏汐的认同感，默默改了对夏时的称唿：「还是给弟弟吃吧，弟弟也还没吃早饭呢。」 夏汐焉哒哒：「好的吧。」 她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做的好，和刚刚那个一样好。 看这小耳朵、小五官，再看看那完美切割的边边角角—— 妈的，真可爱。 老子自己吃。 14 ? 第十四章 ◎第十四杯茶◎ 学校那边，请过假的两人不用在周六早晨赶回学校，不代表周天晚上的晚自习她们就能缺席。 与此同时，不能缺席的还有两人的作业。 班主任调出电子档花名册，从中筛选离夏汐近的同学，最后再拜託其他科任老师对该同学进行通知。 作为被挑中的幸运儿，邹荔拎着各科老师发放的「慰问品」，前往夏汐的家。 夏汐与邹荔初中在同一个班，不过各自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关系不算特别亲近。邹荔唯一一次去夏汐家是在中考前一个多月，她跟着班里的大部队，一起为夏汐庆生。 第27页 时隔数月，再次来夏汐家，这里和记忆里的差别不大。 来开门的是夏汐的弟弟夏时。 夏时礼貌地邀请她进门，对她解释：「姐姐她们在楼上，要过一会才会下来。」他给邹荔倒了杯温开水，让她在沙发上坐着等一下。 居然被这么小的小朋友接待了，邹荔受宠若惊：「好的！」 夏时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不明白这个大姐姐在瞎激动什么。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吃方才没吃完的早餐。 邹荔好奇地瞅了一眼他的餐盘，好傢伙，热吐司边配温牛奶，角落里摆着一小碟的圣女果一半切了，一半没切。 「……」 邹荔询问：「这是你姐姐做的吗？」 夏时叉起一个圣女果送进嘴里，「是啊。」 邹荔无语：「你姐姐就给你吃这个啊？」 「怎么了吗？」咽下圣女果后，夏时将手伸向了吐司边：「这是姐姐亲手做的。」 虽然样子丑了一点，姐姐可是做了很久呢。 一定要怀着感恩的心情全部吃掉。 「夏汐这也太过分了吧！」 邹荔看不下去，想叫他别吃了。心道孩子，要是实在不行，姐姐带你去街角早餐店，咱们去打包一碗小馄饨回来吃。 夏时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他偏头去看邹荔，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夏汐的控诉。 夏时抱着早餐碗，往旁边凑，小嘴扁着，不是很高兴：「不许你说我姐姐。」 邹荔：「……」 不是，夏汐是给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灌迷魂汤了吗？ 邹荔试图找夏时搭话，小男孩埋着脑袋吃自己的饭，对邹荔找的话题无动于衷。 他也不是完全不搭理邹荔，邹荔说什么他都嗯嗯好、哦哦可以，只保证了不将客人丢在一边，再多的就一点没有了。 等到陈温予与夏汐下楼，听见脚步声的邹荔甚至有点感动。 「夏汐你弟……」邹荔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望着陈温予，问话脱口而出：「你怎么也在这里？」 回答她的是夏汐，她笑了一下：「邹同学这话可问的真有意思，这是我家，我在这里不是很正常？」 说完，她补充：「如果你问的是温予的话，很显然，她是收到了我的邀请。」 邹荔自知失言，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从书包里掏出两小叠用回形针固定着的试卷，一叠给夏汐，一叠给陈温予：「班主任喊我来给你们送温暖，刚刚我还在想：班主任就交代了要给你俩送，地址都不託人给我传一个，到时候我要怎么找过去，没想到这会儿就全碰上了。」 「班主任没和你说明吗？」陈温予问她。 「没有啊，我们就知道你俩一起吃坏了肚子，要请假。」邹荔莫名其妙，她反问：「难道你来夏汐家借宿，还特地告诉了班主任？」 「很奇怪吗？」夏汐反客为主：「还不准我俩一起吃坏的肚子，然后一起找老师请假吗？」 「那你俩真一起吃坏的肚子啊？」 「谁知道呢。」夏汐挽着陈温予的胳膊，笑嘻嘻：「我这么说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邹荔你的想像力真的很差诶。」 淦。 邹荔拉上自己的书包拉链：「东西我也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陈温予和夏汐熟了一点，也会对她的某些举动表达自己的意见了，就像此刻，陈温予道完谢后，轻拍夏汐，示意她表态。 夏汐官方式微笑：「谢谢你抽出时间来给我俩送试卷，你也一定很忙吧，那我就不送啦，一路顺风。」 「客气。」 邹荔看看陈温予，再看看夏汐，心里抓耳挠腮的痒，想知道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原本一天说不到三句话、三句里两句半出自夏汐的两人关系突飞勐进。 不过想也知道，夏汐好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邹荔放弃这无谓的好奇心，转而问说：「你俩今天要做什么啊？」 先回答的是夏汐，她微笑：「rua一天的狗子。」 邹荔：「？」 还是陈温予的答案要靠谱些：「刷题吧。」 试卷都送来了，总不能不做吧？ 夏汐发出哀嚎：「又做题啊！」 她心道小同桌做题，多少做得有点疯魔了，又不是高三百日冲刺，没必要将时间全耗在习题上。 两人的今日安排在夏汐的软磨硬泡下，改为了带cat出去遛弯。 夏家别墅旁的草坪够大，在那里和cat玩接飞盘正合适。 由夏汐先做示范，她将飞盘朝着一侧投掷，狗子一路狂奔，跳跃、接住飞盘，最后再将飞盘叼回到夏汐面前。 夏汐两手在狗子脖颈和脑袋处唿噜一把，夸她：好狗狗。 陈温予有样学样。 陪狗子玩耍是个体力活，对方精力无限，光是起势、抛出这两个动作，就要消耗陪玩者的不少力气。 陈温予体力比较差，又陪着玩了一段时间，被夏汐推着往鞦韆那头走。 陈温予坐在鞦韆上，夏汐往别墅走近了一点，沖屋子喊：「夏时！」 夏时从某个窗户里探出头来。 夏汐隔空对他做了个喝水的姿势，夏时瞭然，不多时，他捧了两杯饮料出来，先递了一杯给夏汐，再将第二杯递给陈温予。 第28页 夏汐揉揉夏时的脑袋，夸他：「好弟弟。」 一旁围观的陈温予：？ 总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夏时等两位姐姐喝完饮料，他端着两个空杯，一蹦一跳地走了。 夏汐也往鞦韆上坐，她腿长，随便往外坐一点，脚就能碰到地板。 她蹬一下地板，鞦韆摇起来，陈温予将脑袋搭在鞦韆靠椅上。 这日的天很蓝，云只有零星的几片，草地茵茵，雨后特有的土腥味与植物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很清新。 狗子趴在鞦韆旁沖两人笑，身后的尾巴一摇一摆，一切都很安逸。 打断这份安逸的是汽车的轰鸣声，夏汐探头望了一眼，车牌号是夏爸夏妈的。 车门打开，下来的一共四个，两位中年两位老人。 嚯，这不赶巧了吗？ 夏汐给陈温予介绍：「那两位是我的爷爷奶奶。」 她安抚比较怕生的陈温予：「温予你不用紧张，他们都还蛮好相处的，尤其是我奶奶，她最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 至于她的爷爷—— 老人家比较古板，难以讨好，不过若是不主动往上凑的话，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去管。 陈温予反过来安慰她的这个新朋友，「你别紧张，我还好，我不是很紧张。」 她与同龄人、或是母亲那一辈的同龄人相处较为苦手，反而在和中间隔着代的长辈相处时，交往技能点被点满。 这点从她搬到安城后，能在见到阿婆后的两天时间内讨得她的欢心，并被她邀请上门吸猫就可见一斑。 夏汐带陈温予回别墅，屋内，夏奶奶坐在沙发上，拉着夏时聊天。 听见门口的动静，夏奶奶回头：「汐汐回来啦……这位是？」 「奶奶好，我是陈温予，您叫我温予就好，我是夏汐的同学。」 「同学啊。」夏奶奶朝她俩招手：「过来坐过来坐。」 夏奶奶一看陈温予就喜欢，这姑娘一看就纯善，心思干净，是个好孩子。 「汐汐啊，不再给我们介绍介绍？」夏奶奶说道。 夏汐故意苦着脸，要哭不哭：「奶奶，你可放过我吧。」 老人家爱抓几个小辈聊天，是为定他们的性。可夏时人小，屁股坐不住，聊不到几句就想跑。夏汐倒是会装一装，老人家老江湖一个了，还能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夏奶奶就是不接招，硬拉着夏汐聊。 这还是她老人家头一遭没逮着她聊，也就开局打趣了她几句。 笑话，夏奶奶好不容易蹲到一个真的有在认真听她说话的，至于孙女啥时候来都在，谁要和她聊。 陈温予与老人聊天，语速不快不慢，谈吐间进退有度。 早些年，她与陈母去过蛮多地方，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都特别有意思，夏奶奶年轻时候也是个爱旅游的，两个人一拍即合，就这一个话题都能聊得很欢。 夏爷爷坐在一边泡茶。 他是那类看着就很不好相处的老学究长相，个高、精瘦、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他对陈温予还算和颜悦色，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嘴里嘟囔着是时候去检查检查孙子孙女的功课了。 等他走了，夏奶奶指指他背影，压低声音，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看着像那么回事吧？还检查功课，怕不是心里全是打牙祭嘞！」 夏爷爷有糖尿病，看着不近人情的一个老头儿，其实特别嘴馋。 夏奶奶管着他，严格把控着他的经济命脉，每个月就给他发五十块，用完这五十块，就等于花光了这个月的全部零用钱。 夏奶奶笑，说自己也没想到，她和老伴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管他零花钱的时候。 陈温予闻言会心一笑，直夸两人很幸福。 「幸福啥啊，凑合着过罢了。」 她就和陈温予聊了一会儿，夏汐频繁从沙发前路过。 夏奶奶看着好笑，打趣了夏汐两句，索性放两个小的去玩，刚好她去看看老伴。 玄关处，夏爷爷刚咽下一口零食，被夏奶奶抓了个正着。 夏奶奶数落他，看着很兇的夏爷爷乖乖站着，一脸的不服气，可从头到尾没顶过一次嘴。 夏奶奶说：「你就闹吧，再过两年，我也管不了你了。」 一直沉默的夏爷爷急了：「胡说，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去睡大街，天天吃红烧肉，顿顿啃大肥羊。」 夏奶奶被他气笑了，说他：「你就气我吧」 爷爷梗着脖子，和她争：「那你说清楚，咱俩到底是谁先气谁。」 打情骂俏。 这绝对是打情骂俏。 夏汐见陈温予总往一个方向看，她跟着望去，只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的爷爷奶奶。 她看两人拌嘴都看习惯了，除了偶尔被他们吐出的金句逗乐，其余什么感觉都没有，就问陈温予：「温予，你在看什么呀？」 「嗯？」陈温予看她一眼，微笑，又看向两位长辈，感嘆：「真好。」 夏汐喔了一声，不以为意，说：「你还怕我们到不了那天吗？」 陈温予想解释说自己指的不是年龄，她看向夏汐，夏汐歪着脑袋，两眼亮晶晶得望着她。 「温予~」 「嗯？」 「不是所有的婚姻都会走向灭亡。」她用重音：「我们都会很幸福的。」 第29页 15 ? 第十五章 ◎第十五杯茶◎ 陈温予感动极了：夏汐为我打架、开导我、还给我美好的祝福。 她真好！ 陈温予回给夏汐一个笑容，看着她越发明媚起来的笑脸，暗暗在心底发誓：「无论发生了什么，夏汐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排在第一行、且没有并列的那种！ 「阿嚏，阿嚏！」夏汐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陈温予手边就是纸巾盒，她抽出一张递给夏汐，担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吧。」夏汐不太确定，她反问陈温予：「刚刚总有种背后一寒的感觉，温予你会吗？」 陈温予摇头：「不会啊。」 不仅不会，她现在斗志昂扬，总是平静如死水的胸膛被夏汐暖出一块温地。 她就这一个承认的朋友，如果有人在她面前欺负夏汐，她完全愿意为了夏汐挡在最前头！ 又来了！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来了！ 夏汐将脑袋凑近陈温予，让她摸自己的额头：「呜呜呜温予，我是不是生病了。」 陈温予感受了一下掌下的温度，又将另一只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夏汐的体温会比她的稍高一些，不过应该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吧。 「还好，应该没有发烧。」陈温予对她说。 夏汐两手向上，抓住陈温予的手腕，再将她的手抱进自己怀里。她冲着陈温予撒娇：「可是我就是难受嘛。」 「头晕？」 「晕的晕的。」 夏汐将脑袋搭在陈温予肩膀上，一脸的我好柔弱哦。 正巧路过的夏妈脑袋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话说那个变态抓着后，她也去看过了，真认真算的话，十个那样的都不够一个夏汐打的。 夏妈心道：我这女儿怕不是傻的吧，还搁这薅昨晚那事的羊毛呢，真不怕人家老实人反应过来啊？ 和人拉关系也不带这么拉的啊。 「都起来了。」夏妈说招唿两人：「我们去厨房帮忙。」 「家政阿姨今天没来吗？」夏汐疑惑。 「没呢，我让她回去了。」夏妈回。 夏汐微笑：「妈，家政阿姨回去的话，我也不问别的——中午的菜谁烧？」 夏汐上一次做饭是在一年前，一个月前夏妈刚刚炸了厨房，夏爸糖盐味精能不能分清楚都悬，夏时年纪两只手都不到。夏爷爷只会把饭蒸熟，夏奶奶的厨艺倒是不错——特指半年前。 半年前夏奶奶做了一个小手术，由于病灶发现得早，身体其他各项机能受到的影响不大，除了一项记忆力。 术后的头三个月里，夏奶奶尤其记不住事。之前就是夏妈撒娇说要吃夏奶奶做的菜，结果菜一端上来，夏奶奶夹了一口，先给自己咸自闭了。 「人不服老不行了啊。」夏奶奶这样说。 上至夏爷爷、下至夏时，一群人轮番上阵，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 夏妈不贊同：「你在你奶奶面前可别这么说。」 夏汐道：「在奶奶面前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老人家过来是来陪小孩子的，哪有长辈好容易来一趟，反倒叫人推进厨房干活的？」 两母女俩谁都有道理，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试图说服对方。 作为旁观者，陈温予只能说谁都没有问题，她俩出发点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夏奶奶好。 她们在这里聊，夏奶奶揣着锅铲从厨房探头，纳闷：「你们人呢？不是说来帮忙吗？」 「就来了。」夏汐拉着陈温予的手起身，一边走，一边朝夏奶奶撒娇：「这不是还没到饭点吗？」 「不提前一点，待会饭点就过了。」夏奶奶进厨房前最后催一遍：「那你们快点。」 「好嘞。」夏汐答应。 等夏奶奶身影离开，夏汐笑容变脸一样消失：「呜呜桌桌。」 「嗯？」 「呜呜我要进厨房了，呜呜一心多用好难我不行的。不像有的厨房杀手压根不用怕，她待会儿肯定是要被赶出去的。」夏汐意有所指地看向夏妈，夏妈摸着鼻子不说话。 过了两秒，夏妈道：「那你这还不是同意了吗？」 夏汐微笑着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大概是：你看着我像是同意了的样子吗？ 陈温予看着好笑，她揉揉夏汐的脸，第一次被小同桌这么对待的夏汐傻在原地。 陈温予被她的表情逗笑，一抬手，夏汐条件反射地对她低头。 陈温予揉揉她的脑袋，笑着对她说：「乖呀。」 知道你是怕夏奶奶再自闭，可我也知道你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桌桌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哦。」 夏汐满血復活，她带着陈温予大踏步进厨房，时刻准备着去偷夏奶奶的盐盒和酱油瓶，坚决不给夏奶奶任何一个调料放两遍的机会。 十分钟后，夏奶奶停下手头的动作，额角青筋直跳。 她看着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洗一盆菜叶子都要跑去找陈温予那儿要夸夸的夏汐，沖门口喊：「月啊。」 月，边月，夏妈的全名。 夏妈快步跑进厨房：「妈，怎么了吗？」 夏奶奶指着夏汐：「她是刚刚招哈士奇咬了吗？」 「怎么说？」 夏奶奶让她自己看。 「温予温予~」 第30页 「嗯？」 夏汐举起手里削好皮的土豆，笑得一脸骄傲：「你看，好多坑坑洼洼的哦，不过我都洗干净了。」 「真棒。」陈温予想起今早小动物三明治的惨剧，提醒她：「削完这一个就好了啊。」 「好哦。」 夏汐一脸的我最听话了，头昂得像是要去啃天上的云。 「……」 夏妈很中肯：「这是被孔雀啄了吧。」 不管是哈士奇还是孔雀，都不影响夏奶奶赶人出去。 客厅里，夏汐与夏妈并排坐在沙发上。 夏妈嘚瑟，「还说我，你不也被赶出来了吗？」 夏汐看夏妈一眼，心道天真，虽说从表面看，两人结果相同。可她往里安插了枚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小间谍不说，这番闹下来，无论是小间谍还是夏奶奶，两个人谁还会把「别忘了放没放盐」放在第一位。 策略，都是策略。 我夏汐永不翻车。 厨房内，夏奶奶与陈温予相视一笑。 夏奶奶说：「我那个孙女，她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 陈温予回说：「我也很喜欢她。」 夏奶奶问她：「是吗？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太闹腾了？」 陈温予很认真地摇头：「完全不会。」 夏汐笑起来很甜，哭泣的样子也不招人讨厌。 陈温予越与夏汐相处，越觉得她这个人很可爱。 「你可真是个老实孩子。」说着，夏奶奶看向陈温予。 陈温予将夏汐洗好的那个土豆对半切开，拿过一半摁在砧板上，手起刀落，「哒哒哒哒」快速地切着丝。 夏奶奶夸她干活麻利，问她是不是经常进厨房。 陈温予点头，解释说早些年在长身体，大半夜的总饿，可她又不好意思叫醒家里的长辈，就自个儿给自个儿开小灶。以至于现在自己一个人搬出来住了，她还是更习惯自己解决自己的三餐。 「听着就很不错。」 夏奶奶说着，问陈温予厨艺如何。 陈温予炒好菜，一般自己就吃了，很少有端上桌与人分享的机会。唯二的两次，一次是阿姨，一次是陈父，两个人都是那类表情少得要命的类型，不具任何参考价值。 她认真思考后，用不确定的语气回了个中等—— 能吃，而且不难吃，算不算美味她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 夏奶奶又问她做得最好的是什么菜。 陈温予脱口而出：「鱼。」 陈温予爱做鱼，也很会做鱼。 不管你是要清蒸、红烧、油炸、香煎还是煲汤，给她一条鱼，陈温予能给你做出朵花来。 看得出来陈温予是真擅长这个，聊起做鱼来那叫一个头头是道，随便一描述都能馋得人口水稀里哗啦流一地。 夏奶奶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陈温予是在自谦，正好这天夏家买了鱼，她将锅铲往陈温予手里一塞，试图说服她来露一手。 陈温予不大会拒绝人，尤其是老人。 她一脸懵逼地接过了锅铲，就听着夏奶奶在说：「温予丫头，你等等奶奶，奶奶去拿个笔和本子就回来。」 「啊？」 拿笔和本子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那当然是偷师。 兴沖冲去找装备的夏奶奶，回来时身后跟着一小串队伍。 夏妈和夏奶奶人手一本本子一根笔，两眼亮晶晶，夏汐凑过来和她讲悄悄话，两人在角落里咬耳朵。 夏汐同情：「桌桌。」 陈温予被这架势惊到反应都慢半拍：「啊？怎么了？」 「桌桌你是不是和我奶奶说你会做鱼啦？」 「是啊。」陈温予迷茫：「怎么了吗？」 不怎么。 就是夏家从老到幼个个都是鱼肉爱好者，一家上下十几二十口人，却挑不出来一个会做鱼的，好不容易外形看着对了，尝一口味道要不是腥那就是怪。 一群人尝试从未停止，成功一次未见，每每夏家组织家庭聚餐，桌面上必不可少的就是一盘卖相喜人，味道拉胯的鱼。 这条鱼，原本也该是这个命运，只是它较为幸运，撞上了陈温予。 夏汐粗略解释过，握拳给陈温予打气：桌桌加油！ 「……」 陈温予：人麻了。 她在三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中起锅热油，放入少许盐以免煎鱼时鱼皮破裂，等鱼煎至两面金黄后开始调味，片刻后下葱姜蒜辣椒等香料提香，最后大火收汁，开始装盘。 这在陈温予看来，就是一道很简单也很家常的菜，不明白两位长辈奋笔疾书都在记些什么，她端着盘子，看向夏汐。 夏汐敲敲脑袋，笑嘻嘻：「都记在这里了。」 忘掉！ 都忘掉好吗！请去和大厨学习不要来学我的野路子啊！ 三人听不见陈温予心底的吶喊，愉快地交流着新学到的经验。 陈温予木着脸走在夏汐旁边，被她摁在座位上，接着手里就被塞了一碗饭。 夏汐盯着陈温予红彤彤的耳尖：「温予，不要害羞嘛~」 和她声音一起的，是夏时小朋友的惊唿声：「哇这是什么！好香好香！」 「是你温予姐姐做的红烧鱼哦，很香吧。」夏奶奶夸了她。 「嗯嗯！」夏时用力点头。 第31页 这道菜所有人都很捧场，尤其是夏汐，这人语文一定学得很好，语言功底扎实，彩虹屁一套一套的，直将陈温予的厨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陈温予被她夸得脸越来越红，耳尖更是红得要滴血了似的，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一把将夏汐的嘴捂上。 「吃饭，都吃饭。」陈温予干笑着，招唿大家。 饭桌上，众人发出了和善的笑声，夏时不明所以，左看看右看看，也跟着一块笑。 「好了，都别逗温予了。」夏奶奶叫停。 夏时大口大口刨着饭，作为被馋哭的隔壁小孩代表，他道：「温予姐姐做饭真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美得你。」夏汐第一个怼他。 不过夏时的想法正对夏汐下怀： 小同桌真的很可爱啊，如果能天天和她一起吃饭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加更 啵啵评论和打卡的小天使呜呜，我终于不是纯单机了 人在参加培训忙到飞起，发文全靠存稿箱江湖救急，评论我到现在才看见，虽说不知道该怎么回，不过真的很开心 贴贴呀，小天使我们贴贴~ 16 ? 第十六章 ◎第十六杯茶◎ 「桌桌，你生气了吗，桌桌。」 午饭后，夏汐房间。 夏汐坐在陈温予身侧，自觉惹了祸，她也不凑上来讨嫌，只一昧用那种自责、委屈又可怜的眼神望她。 陈温予告诉自己要憋住，争取一次就让夏汐吸取教训，让她知道下次不许再这样吹她的彩虹屁了。 就算夏汐吹的再真情实感，夏家人笑声再充满善意，陈温予还是尴尬。 除了尴尬，还有种被公开处刑了的不好意思。 「桌桌……」 夏汐扁嘴，带一点招人疼的哭腔：「呜呜你不要不理我嘛。」 「桌桌、桌桌。」 夏汐嘴里喊着人，手臂在床面上一点点朝她靠近，三十厘米、二十厘米、十厘米、抓到了。 夏汐抓着陈温予的衣摆，她躺在为陈温予打的这个地铺上，昂着头，用雾蒙蒙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眨一下眼睛，手就轻轻晃一下，再娇里娇气地喊一句：「桌桌。」 不行！ 不能这么快原谅她！ 陈温予想要收回自己的衣摆，她握着衣摆一角，朝自己这边拽。 拽第一下，没拽动。她又去拽第二下，还是没拽动。 「？」 自己的力气这么小的吗？ 陈温予难以置信，她将视线前移，落到夏汐身上。 夏汐和她对视，看见了陈温予眼底的错愕，夏汐嘤了一声。 这一次拽，陈温予拽动了。 失去了小同桌衣摆的夏汐，就像是好不容易被用糖安抚好了的小孩，糖又被人抢走了一样。 夏汐也不大声哭，就搁那疯狂嘤嘤嘤，喊了她半天桌桌，最后那一声凄悽惨惨的「温予」，能叫人心都听碎。 「……」 陈温予嘆气，将衣摆塞回夏汐手里：「下回不许这样了。」 「可是桌桌真的很棒啊。」 陈温予不答话，用眼神反问她：你还敢提？ 半晌后，夏汐小小声询问：「是我让桌桌生气了吗？」 陈温予不敢对她说重话，怕她给自己表演什么叫水漫金山：「没有。」 夏汐偷看她：「那是我让桌桌感到不舒服了吗？」 陈温予嗯了一声，尝试委婉：「你让我有点尴尬。」 这尝试着实有点失败。 听见她答案的夏汐嘴一扁，难过到哭出声来：「呜呜呜我好坏啊，我怎么这么坏啊呜呜呜。」 陈温予连忙起身，想要去床头柜抽纸巾，她起的太急了，忘记了衣摆还在夏汐怀里，等到走出几步，听见猝然变大的哭声，陈温予一个头两个大。 她连纸巾都不拿了，勐地坐回原位。 夏汐手维持着向上伸的姿势，应该是被她站起时的力带着抬起来的。夏汐两手空空朝她伸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可怜。 陈温予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好了，别哭了。」 陈温予朝她移动，用袖子替她揩眼泪：「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怎么这么喜欢哭啊？」陈温予无奈，将好不容易止住哭腔的夏汐拽起来，让她和自己并排坐着。 两人后背自然后仰，紧靠在夏汐的床侧。陈温予说她：「不许哭了。」 夏汐捂着嘴，用力点头。 什么嘛，说一句就掉眼泪。 明明在饭桌上起闹起得那么欢。 陈温予丢脸的感觉散去一些，内心深处涌起一阵诡异的平衡感—— 你看她还被自己说哭呢，只是被夸夸，也没什么的……吧。 「下次不要这样了。」陈温予再度强调。 夏汐要说话，被陈温予拦住，陈温予：「我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好心啦，你是想给我捧场，那也不要太过了。」 「温予不喜欢被夸夸吗？」 「唔。」陈温予诚实：「喜欢的。」 被夸夸啊，谁不喜欢呢？ 只是她从小生活的大环境使然，比起狂风暴雨般砸来的夸奖，陈温予更习惯家里人夸了又好像没夸的那一款。 就类似于：『做的不错、下次继续保持』这样。 第32页 夏汐不解：「这是夸夸吗？」 陈温予被她问得也有些不确定：「是吧。」 夏汐噘嘴：「那我不要这样的夸夸。」 「好，不给你这样的夸夸。」陈温予承诺。 她轻推一把夏汐：「好了，不准哭了，去洗个脸，差不多该午睡了。」 「桌桌还生我的气吗？」夏汐问。 陈温予摇头，夏汐好耶一声，生怕她反悔一般，说一句：「那我下次夸委婉一点，我洗脸去啦。」就跑进了洗漱间。 真的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偶尔可爱，偶尔又很欠揍，总体而言很好懂：生气了顺毛撸、难过了顺毛撸、别扭了顺毛撸，万事皆可顺毛撸。搞事也会注意分寸，不会真的让你觉得多难受，一惹就哭，一哄就好—— 还蛮好玩的。 「在想什么啊，温予。」 洗完脸出来的夏汐爬上床，找了个靠陈温予的位置盘腿坐下，梅开二度，笑嘻嘻对陈温予保证：「温予午安哦，昨晚那是意外，平时我睡姿都可好了。」 「是吗？」陈温予不信。 「真的呀，温予你别不信我。」夏汐说着，怕她不相信，又补充：「那这样吧，这次我一定注意，就算是要翻身，我也往另一侧翻。」 陈温予好笑，让她：「快睡吧你。」 空气静谧，一时间，房间内只有两人的唿吸声。 陈温予睡到一半，迷迷煳煳间听到了被子摩擦的声音，这声音由近向远。 「她不会滚到对面地上去吧？」陈温予担心。 只是她太困了，最后一个『吧』字落下前，她先一步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半个多小时后，陈温予睁开眼：夏汐在她旁边。 看来是滚了几圈，又滚回来了。 陈温予：「……」 不懂就问，这人是在自己的床上玩体操吗？ 这一次，由于是午休，夏汐睁眼速度快得多。 半醒不醒的夏汐傻乎乎地对陈温予笑，用自己毛绒绒的脑袋，在陈温予怀里拱，软声软气地喊她温予，说桌桌对不起哦，好像我的睡姿真的很怪。 「没关系。」陈温予回。 对于这个结果，陈温予早在睡前就有所预料。 可以说夏汐睡在她身侧这个客观事实，带来的震惊远不如『她是怎么滚进来』的大。 「桌桌真好。」夏汐抱着她。 夏汐抱人时爱将人抱得很紧，就好像将什么人紧紧抱在怀里，那人就是自己的了一样。 她两手勒住陈温予的腰，脸往她脖子上蹭，陈温予误以为她又要撒娇卖痴，夏汐嘴一咧：「温予你好香，我就抱！我就要抱！」 可以的，很狂。 陈温予右手捏住夏汐的后颈肉向上提，夏汐跟着她的动作，露出了埋在陈温予怀里的头。 「起来了。」陈温予说道。 夏汐嘟囔：「温予，你这个姿势……好像提猫哦。」 谢邀，确实是提猫的手法。 陈温予问她：「你起不起？」 「起了起了，就起了嘛。」 午休正式结束，两人迈步下楼。 楼下，夏爸在和夏爷爷下棋。 夏爸是个臭棋篓子，干啥啥不行，悔棋第一名。 开局第一步，夏爸自信满满：「走帅！」 「？」夏爷爷缓缓抬起了头。 「不不，这步我没走好。」夏爸反应过来，连忙悔棋，夏爷爷没吭声，等他继续：「呃……我走兵！不不、先马，这不行啊，象吧。啊不不，我再想想，让我再好好想想。」 夏爷爷忍无可忍，怒道：「你要是有那个大病就赶紧去治，实在不行就去找你妈拿钱。」 「就好了嘛，爸你着什么急啊。」夏爸隔这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走了兵。 他下一步悔一步，有时悔的还是几步前，悔了还是输，越输越想赢。 夏爷爷和他下了几局，火越烧越旺，黑着脸将人赶走了。 「丫头。」夏爷爷往陈温予两人方向看。 陈温予指指自己，夏爷爷：「对，就是你，你会下象棋吗？」 陈温予点头：「会一点。」 象棋她没有系统地学过，走的都是野路子。 在陈温予还小的时候，国内不知为何流行起了学古筝，陈母跟风送她去学了几天。 陈温予没有学习古筝的天赋，一年下来弹得也就那样，反倒是被教古筝的老师带得对棋类生出了兴趣。 陈温予先学的围棋，后来断断续续玩起了象棋与军棋。 「会一点也行，能下就行。」夏爷爷要求不高，招唿陈温予过来。 以陈温予目前的水平，在象棋上无论如何也是下不过夏爷爷的，好在她思维缜密，又有一定的基础在，在夏爷爷有意放水的情况下，两人也能杀个有来有往。 就是旁边那俩叨逼叨的傢伙是真的烦人。 夏汐又是送水、又是送果盘，暗搓搓想引起陈温予的注意力也就算了，她好歹没怎么出声，偶尔说话时声音也放得很轻。 可有的人，他明明超菜，为什么能这么自信？ 「嗨呀！你这里不行啊！走这里走这里，温予你听叔的准没错。」 「哎呀，象被吃了吧，之前果然就给听我的嘛。」 夏爷爷把夏汐和夏爸都轰走，回到座位上，棋盘一推，赌气道：「不下了。」 第33页 陈温予莞尔，哄他说自己和他下得很愉快，也学到了很多，说着举了两个例子，又道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再和夏爷爷讨教几局。 她会是个好学生。 夏爷爷有点高兴，但他板着脸不说，被夸得多了，问一句：「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夏爷爷这才有了点笑模样，「那你保证。」 陈温予哭笑不得，连声答应，「好好好，我保证，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去。」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老头子我可没逼你。」夏爷爷哼了一声，开始收棋盘。 夏汐在两人旁侧若有所思，恨不得直接将『哇、还可以这样吗』挂在脸上。 小同桌原来比较吃这套吗？ 学到了学到了。 下次她也这么撒娇。 17 ? 第十七章 ◎第十七杯茶◎ 下完棋，两人拿了作业，进书房学习。 夏汐坐不住，她拿着卷子来回翻了翻，不明白这种基础卷有什么可做的。一旁的小同桌学得很认真，夏汐不想打扰她，三下五除二煳弄完作业，去书架上拿了本书来看。 外国名着，全英文，厚的像是一块砖。 一心做题的陈温予头都没抬，右手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中途夏妈进来过一次，见两人在学习，轻轻带上了门离开，没有打扰她俩。 时间在与知识搏斗的过程中飞逝，看完了某章的夏汐伸了个懒腰，将书籤小心夹好，再把书放回书架。 她抬头看一眼时间，这会儿距离五点只有几分钟，两个人学了有好几个小时了。 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啊，单是久坐，肩膀和腰都要受不了的。 「温予。」没喊动人，夏汐稍微加大了一点音量：「温予。」 「嗯？」陈温予从试卷中抬起头，也去看钟，看清楚上头显示的时间后，她很惊讶：「已经这个点了吗？」 「是哦。」夏汐回答。 她隐隐有种猜想：小同桌的成绩……可能与她最早预想的有一点出入。 「温予，你刚做完试卷吗？」夏汐试探性询问。 陈温予点头又摇头：「也算吧，下周不就到月考了吗？中途停下来梳理了一下知识点。」 「这样呀。」夏汐点头。 陈温予往她的那叠试卷上瞅，反问：「那你呢，做完了吗？」 「呃……」夏汐想到自己试卷上的鬼画符，「也算做完了吧。」 看来是有些没做出来，陈温予瞭然。 她对自己讲题的水平心里有数，也就没说『我可以教你』这一类的大话。 「我们出去走走吧。」 夏汐将下巴搭在桌面上，脑袋向□□，脸颊贴着桌面，眼睛望向陈温予：「呜呜我的脖子好酸啊。」 注意力集中时还好，一旦放松，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不适。 陈温予没有意见，将卷子收拢后用回形针夹住，率先站了起来：「走吧。」 夏汐一动不动。 等到陈温予用疑惑的眼神望过来，夏汐朝她伸出一只手，沖她撒娇：「要拉。」 好好好，拉拉拉。 陈温予抓住夏汐伸来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夏汐随着她的动作，紧跟着站了起来。 「我们去哪？」陈温予问夏汐。 这地界夏汐熟，她稍加思索，回答：「距离这里大概三分钟的步程处，有一个人工湖。有人在里头放了许多锦鲤，这个点去看，应该会很漂亮。」 陈温予觉得可，拍板：「那就去那边吧。」 她想了想，又添一句：「我们还可以把cat带上。」 「温予对cat真好。」夏汐三分假掺着七成真：「我有点吃醋了。」 「你和cat吃什么醋？」陈温予在心底笑她小孩子性子：「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怎么可能！ 「可是这不一样的嘛。」夏汐胡搅蛮缠，控诉陈温予：「桌桌你喜欢我，你也喜欢cat，你花心！」 「你不喜欢cat吗？」陈温予反问。 夏汐赌气：「不喜欢了。」 「别这样，cat知道会哭的。」 陈温予拿她没有办法，她从小学毕业后就没见过这架势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是开天闢地第一回。 这有什么好比的？ 小学生都不敢这么干。 「我不管，我最喜欢温予了，所以温予也要最喜欢我。」 夏汐试图用她的歪理给陈温予洗脑：「什么叫做公平？这就叫做公平。」 陈温予：「？」 我和你不一样，我小学毕业了的你别想驴我。 「你说你最喜欢我！不说我就要闹了！」夏汐道。 顺着她的意思，说一两句好听的话没多难，陈温予附和：「好好好，我最喜欢你了。」 夏汐：「你发誓！」 陈温予：「？」 什么玩意儿？ 「你甚至不肯对我发誓，你心里肯定有别的狗子了。」 她抱起陈温予的手，主动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又用眼神示意她揉，夏汐哭唧唧：「是我不可爱吗？」 可爱可爱。 不可爱的话，她这么闹腾早叫人打了。 恃美行兇，说的就是夏汐这种人。 「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在看课外书。」陈温予突然说。 第34页 夏汐误以为她是要为这事对自己进行说教，想解释说桌桌那不可不兴冤枉人的，作业虽然做的一团稀烂，那她也是先做完了作业再看书的。 陈温予在她开口前说话，眼神怀疑，语气微妙：「夏汐，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偷看琼瑶去了。」 夏汐：「……」 你胡说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好了，别闹了，再不出门该到晚饭的点了。」 陈温予揉揉夏汐脑袋，收回手，低咳一声，耳尖有一点点红：「我最喜欢你了，我发誓。」 夏汐：「……」 直球，永远的神。 两人一番笑闹，终于在五分钟后出了书房门。 楼下饭菜飘着香，又被叫回来的家政阿姨在厨房内忙碌着。夏奶奶在与夏妈聊天，夏爸在辅导夏时的功课，唯独夏爷爷不见踪影。 「下来啦？」问话的是夏妈。 「嗯。」夏汐回：「我和温予出去走走，晚饭前回。」 「行。」这回说话的是夏奶奶：「待会顺便喊你爷爷回来吃饭。」 可以是可以，前提是知道对方人在哪。 「他啊，要么就在楼下晃悠，要么就是去小湖边了，诶月啊，老头子出门的时候，揣棋盘了吗？」 夏妈回忆：「好像带了。」 夏奶奶笑了，说：「那不用了，你俩去吧。他估计是到隔壁找老朋友下棋去了，到点了自己就会回来的。」 两人点头应好。 夏汐带陈温予去她说的人工湖，那里确实像夏汐说得一样漂亮。有几个家庭在这处铺了餐布野餐，远远地，能听见人们欢笑的声音。 两人最后还是将cat带出门了，有一个小朋友往这边看了很久，最后央求着妈妈带她过来了。 小朋友两三岁的样子，头髮天生带点自然卷，大眼睛小嘴巴，满脸的胶原蛋白。 「她肯定是为了cat过来的。」夏汐很有经验，她暗暗鼓励对外寡言的陈温予：「桌桌，要不你来和她们交流吧。」 「交流什么？」 「呃，让我想想。」夏汐一手成拳，一手为掌，以拳敲掌：「你给他们来个表演吧，cat！」 cat勐地抬起头，对着两人疯狂摇尾巴。 「你就说坐下、起来就好了，cat会配合你的。」夏汐低声说道。 母女俩就要到两人眼前了，陈温予接过夏汐递来的牵引绳，低头看着cat，cat沖她歪一歪头，用自己的脑袋去蹭陈温予的腿。 「狗狗！是狗狗！」小女孩很高兴，快乐地拍起了掌。 夏汐给陈温予使眼色，陈温予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哄小女孩，还是在哄夏汐。 她拍拍cat的脑袋顶，提示cat看她，等到确定cat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身上后，陈温予：「坐下。」 「扑通」一声。 cat和小女孩一起坐下了。 陈温予：「……」 夏汐：「……」 孩子妈妈：「……」 孩子妈妈不愧是她亲妈，反应是最快的，笑得也最大声。 她弯腰将孩子扶起来，笑到身上的肉都跟着颤，那腰弯下后，笑得好半天没能直起来。 有了这件事作为插曲，几人相处随意了很多。 夏三岁蹲下去和小女孩说话，这两个在陈温予看来心理年龄相仿的小朋友玩得很开心。 陈温予与孩子妈妈相视一笑，也聊起了天。 孩子妈妈：「我们家的宝宝很喜欢狗，可惜孩子爸爸对狗毛过敏。」 「看得出来宝宝很有爱心，也很懂事，她会理解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在家里养的。」 「是啊，所以我们偶尔带她出来，让她去摸摸别人家的狗狗。」 聊到后头，孩子妈妈邀请两人去她们的野营处，说要请她们吃她做的小蛋糕。 两人盛情难却，一人拿了一个纸杯蛋糕，解释说差不多到了饭点，自己也该回去了。 路上，夏汐一口鲸吞完小纸杯蛋糕，眼睛「噌」得一下亮了。她嘴里塞着小蛋糕，说不出话，疯狂用手势示意陈温予快吃。 陈温予误以为她还想要，将小蛋糕递到夏汐面前。夏汐接过蛋糕，小心剥开底端的纸杯托，将小蛋糕餵进陈温予的嘴里。 夏汐咽下嘴里的东西，笑着问陈温予：「是不是很好吃！」 这回换陈温予说不出话了，她对夏汐竖起一个大拇指。 夏汐：「这个纸杯蛋糕我也会做哦，和这个一样好吃，晚上回去我就给你做！」 「下次吧。」陈温予回。 差不多到饭点了，吃完饭，大晚上吃太多甜品也不合适。 陈温予安抚夏汐：「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 达成共识的两人愉快地回了家，家里气氛诡异。 夏汐招手让坚守在家的夏时过来，夏时简单给两个姐姐解释：「爷爷钱不见啦。」 话说下午，遛弯结束的夏爷爷坐在沙发上泡茶，他寻思着晚点儿要出门买点零嘴，越寻思越美，一掏兜—— 啥也没有。 不是！我五十块呢？ 我那么大的一张五十块呢？ 丢了目前全部积蓄的夏爷爷心情不好，黑着脸在家来来回回地晃悠，恨不能在下一秒就找到自己亲爱的五十块。 夏时帮着找了半天，没找到。他询问两位姐姐要帮忙吗？夏汐微笑着提醒他少问废话。 第35页 三人组成临时小队，由夏时负责室内，陈温予与夏汐去室外寻找。 陈温予在奇怪的地方运气一直很好，一群人里如果只会有一人捡到钱，那人绝对是她。 不多时，陈温予拿着捡到的五十块，去找夏爷爷。 夏爷爷见到钱很高兴，表情都和缓了许多，笑了一声，夸陈温予为好孩子。 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得到老人家的夸奖，陈温予心情复杂。 她和夏汐还没吃晚饭，交了钱正准备离开，门突然被推开，夏妈走了进来。 从夏时那处得知了事情经过的夏妈笑呵呵，指着手里的50块说是刚捡的，夏妈问说是不是他的啊？夏爷爷一个字没说出来，就被怕刺激到他的夏妈往手里塞了张50块。 她走后，夏爸与夏奶奶相继前来，也是塞了钱转身就走，夏奶奶多一句：「别板着脸不高兴了，找着了就好，下次小心点。」 就连夏时，小朋友盯着储钱罐看了好半天，从中掏出一张五十，信誓旦旦对夏爷爷说：「爷爷，这一定就是你刚刚掉的五十块。」 好傢伙，陈温予捡到50，夏妈捡到50，夏爸捡到50，夏奶奶捡到50，夏时捡到50。 夏爷爷黑着脸：妈的，合着全家就我一个人倒霉。 18 ? 第十八章 ◎第十八杯茶◎ 夏汐笑得不行，她靠着陈温予，陈温予只觉与她接触的地方都有在跟着颤。 她在陈温予不认同的眼神下，勉勉强强收起自己格外猖狂的笑容，安慰夏爷爷：「爷爷，别不高兴嘛，你看还有我，我不也一块钱都没捡到？」 夏爷爷都懒得理她。 那能一样吗？ 陈温予是夏汐带来的，陈温予捡到钱后，也是带着夏汐过来缴交。她们是一体的，既然已经算一体，那谁捡到不是捡到？ 夏汐那不走心的安慰没把夏爷爷哄好，夏爷爷的表情倒是逗得夏汐更开心了。 同样围观了全程的陈温予努力将嘴角的弧度扯平，那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在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弯起，眼底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陈温予明白：老人家未必真的不知道其他人的好意，只是他才丢了钱，这群人就排着队上门。 赶着来嘲讽吗？一个个的，来得这么整齐。 陈温予安慰夏爷爷：「夏爷爷，往好处想想，至少钱是找回来了。」 夏汐忍住不笑出声，附和：「对对，还净赚了200，巨款！这可是巨款！」 夏爷爷的心情刚刚好一点，老远听见动静的夏奶奶推开门，缴走了夏爷爷净赚的200巨款。 夏爷爷：「……」 夏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温予想让夏汐收敛一点，忍了一会实在是没忍住，她垂下头，左手食指虚虚搭在鼻子下方，借着手掌的遮挡，偷偷弯了嘴角。 不得不说，夏爷爷，确实是有点倒霉的。 夏爸夏妈带着夏时，两大一小好奇地冒头。 夏爸问说：「都在这乐什么呢？」 「没什么。」夏爷爷没好气道。 夏奶奶也在笑，她和夏爷爷老夫老妻的人了，笑话起夏爷爷来，是与夏汐完全不同的嚣张。 她沖夏时招手，等夏时走到她跟前了，夏奶奶摸摸他的脑袋，取出一张五十块，放到夏时的眼前，问说：「这五十块是小时自己的吧？」 夏时还不知道刚刚屋内发生了什么，他看一眼夏爷爷，坚持道：「不是，这是爷爷的。」 「哦，这是爷爷的啊。」 夏奶奶睨夏爷爷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小孩子的钱你都抢。 她将那张纸币在夏爷爷面前晃了两下，你的钱币？不，现在它是夏时的了。 夏奶奶将钱塞进夏时口袋，夏时一开始不接，夏奶奶说他：「你就拿着吧，你爷爷自己的钱，已经在他自己的手上了。」 夏时偏头去看夏汐，夏汐揩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沖他点了点头。 夏奶奶当着夏爷爷的面，又掏出三张五十，将它们也都塞进夏时的口袋。「这是奶奶奖励你的，你是个好孩子。」 夏时懵懵懂懂抬头，反应了两秒后开始高兴，乐滋滋：「谢谢奶奶！」 「不客气，奶奶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了。」 夏时向她求一个肯定：「随便我怎么花吗？」 夏奶奶点头：「随便你怎么花。」 「好耶！」 夏时将四张五十都掏了出来，毕竟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小朋友，很难在集中精神做一件事的同时，留出多余的精力关注其他。 这两百对于夏时而言算是飞来横财，不在小朋友的花钱预算内，夏时翻来覆去将钞票算了五遍，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 他先抽出五十块，将这五十塞进自己的兜里：这是从他存钱罐里往外掏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 他握着剩下的三张，跑到了夏爷爷旁站的的陈温予与夏汐面前，喊两位姐姐伸出手，认认真真地在她俩各自的手心里放下一张五十。 「姐姐一张、温予姐姐一张、我一张！」 夏时心道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他无比快乐：「这样的话，就所有人都有啦！」 谢邀，并没有。 夏爷爷往后退了一步，他怀疑这群人就是故意的，并且掌握了证据。 第36页 他们的业务可真熟练啊，先组团开一波嘲讽，等吸引了boss的怒气值，反手就是一记偷家。轻而易举打倒了boss还不甘心，非要补上一招『杀人诛心』。 夏奶奶哭笑不得，问他：「你不会还真馋小辈的五十块吧？都多大把年纪了，羞不羞啊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馋小辈的五十块了！」夏爷爷板着脸，有点委屈：「这不是你们自己冲上来的吗？」 他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有陈温予给的那五十而已！ ……等等，不会那五十块也是陈温予自个儿掏的吧？ 夏爷爷勐地看向陈温予，陈温予忙解释：「不是，捡的，真的是捡的，就在靠近游泳池的那个门门后。」 「对对，爷爷你不用慌，至少这一张是真的哈哈——」陈温予一把捂住了夏汐的嘴，身体□□，将人挡在身后。 夏汐哈到一半，突然被人打断施法。她的嘴还张着，陈温予安抚夏爷爷的话说到一半，倏地收回了手。 没了陈温予的手挡着，夏汐快速闭上嘴，没再逮着夏爷爷不放。 夏爷爷觉得莫名其妙，连着看了她好几眼，夏汐伸手摸鼻子，对上夏爷爷视线了，就对他笑一笑。 她总算说了一句人话：「爷爷确实不可能馋我们小辈的钱，他很大方的。」 夏爷爷哼了一声，不理她。 「好了，都别闹了。」 夏奶奶招唿众人去吃饭，家政阿姨早早把菜都煮好，这会儿全被端上了桌。饭菜的香味在一楼瀰漫，钩动着各位的馋虫。 夏汐凑到陈温予身边，对她说：「桌桌，你干什么去啊？」 「去洗手。」 夏汐拉住陈温予，咬嘴唇：「桌桌，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陈温予被她的话勾起了一些奇怪的回忆，恍惚中，她的掌心滚烫，仿佛有什么湿热的物体轻轻扫过…… 「啪！」 陈温予两手腕相对，掌心向脸，忽听一声脆响，陈温予两掌落在脸颊处。 她手紧贴着腮帮子边上的肉，用了点力气朝里挤，硬生生将自己挤出一个『o』型嘴。 夏汐被这脆响声吓了一跳，本想去拉小同桌的手，猝不及防被小同桌萌了一下。 「温予，你在干什么呀？」夏汐笑问。 「没干什么。」陈温予用力在脸上抹了一下，想要让自己清醒。 夏汐望着她的小同桌，欲言又止。 「和我去洗手。」 陈温予现在看见夏汐这个表情就害怕，她不给夏汐借题发挥的机会，先她一步给出理由：「饭前就是要洗手的，不准再说什么嫌不嫌弃的话。」 夏汐问：「所以就是不会，对吧？」 陈温予没吭声，但也没反驳。这餐一起吃饭的除了夏时，哪个都是长辈，陈温予不想让他们久等，等夏汐松开她后，便再度往洗漱台那头走。 走了两步，没有听见夏汐的脚步声，陈温予回过头。 夏汐站在原地，两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很难分清她是在哭，还是在偷着乐。 陈温予走回到她身边，嘆口气，托着夏汐下巴，将她脑袋抬起来，又拨开她的手。 这一回，夏汐红的是脸蛋，不是眼尾，看来是在偷着乐。 「怎么了？」 「嘿嘿嘿。」 「到底怎么了？」 夏汐扭捏，她两手捏着自己衣服两侧的衣摆，扭着腰来回摆动，整个人扭来扭去，特不好意思的样。 「桌桌~」 「……嗯？」 「你说过你不嫌弃我的。」 「嗯。」 夏汐一边偷看她，一边嘿嘿傻笑，她还记得小同桌脸皮薄，特地压低了音量：「温予你手心有我的口水。」 陈温予：「……」 夏汐继续用那副和人说悄悄话的架势：「桌桌你还用有口水的那只手抹了脸。」 陈温予：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快给我闭嘴！ 两人洗完手回来，夏母给两个孩子一人递出一碗饭。 她看着陈温予微微带着湿意的鬓角，疑惑：「予予，你还洗了个脸吗？」 陈温予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如玉的脸蛋上也有几分红晕，她的表情倒是和平时无异：「嗯，沾到了点东西，就洗了一下。」 「这样啊。」夏妈也没太在意。 两位老人吃完晚饭便要离开，夏妈解释：夏汐的爷爷奶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过来走动一次，每回都待不了多少时间。 大概是两年前，夏汐的外公外婆与爷爷奶奶一同去爬山，爬完回来，她的外公就往爷爷家送了两只小金毛，是夏汐外公家自己金毛下的崽。 夏爷爷口口声声不喜欢毛绒绒，对毛绒绒没有兴趣，他和夏奶奶养了小金毛两年，现在晚上只要一超过七点，绝对第一个催：走了，该走了。 晚了家里的两个毛孩子该害怕了。 陈温予还蛮喜欢这两位老人家的，这两位老人家给陈温予的第一印象就很深刻，之后越是相处，越能发现他们或慈祥、或严肃的表面下，都有一个温柔好相处的灵魂。 两个长辈也很喜欢陈温予，三令五申，让夏汐有时间一定要带陈温予去玩，夏汐自然答应。 洗漱台前的事情还是留下了痕迹的，就像陈温予，她尴尬到短期内都不想与夏汐亲密接触。 第37页 人多时还好，陈温予只要做出一副：嗯，你说，我有在听的样子便可。饭后，两位长辈离开，有一定影响，但还算能遮掩。 夜间十一点。 夏汐洗完澡出来，脑袋顶上搭着一条毛巾，她动作随意，将一头头髮擦得乱七八糟。「桌桌~」 「嗯？」 夏汐凑近她，身上沐浴时留下的热气蒸腾，香气直扑陈温予脸：「桌桌，你要不要再相信我一次呀？这次一定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对哦。 其他时候都好，她们俩终究是要在同一个房间睡觉的。 19 ? 第十九章 ◎第十九杯茶◎ 夏汐梅开三度：「温予，你要不要再试试相信我啊。」 陈温予死鱼眼望她。 倒也不是陈温予不想信她，是夏汐完全没有让她相信的资本。 就这一天多以来，夏汐哪一次醒来后，不是出现在她不该出现的位置的？ 「我以为往另一侧滚会管用的嘛。」夏汐被她看到底气不足，小小声，「那要不……这一次我试着往前滚？」 就抱着被子，团成球的那种。 陈温予继续死鱼眼望她。 往前滚，亏夏汐说得出来。 这要知道的，说她们是在休息。不知情的推开门，看着地下平整躺着一个，床上抱着被子前滚翻的是另一个，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邪神召唤现场。 「那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交换着睡，我睡地板，温予你睡床上。」夏汐表示：「这样的话，我俩总不至于再滚到一起去了嘛。」 这倒不是不能考虑。 陈温予一开始主动请缨，说由她来睡床下，是因为不想喧宾夺主。哪有一个客人睡床，反倒是让主人睡地下的道理？ 可是一天的相处下来，经由夏汐的各式闹腾，陈温予的距离感被她磨灭了个七七八八。对于目前阶段的陈温予而言，最重要的绝对是隔开粘人精夏汐，快点忘掉下午的社死现场。 至于其他？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想到这里，陈温予仔细打量夏汐，以及夏汐身后的那张床。 夏汐挺直了腰背给她打量，小下巴昂得很高，像是在说：「哼，提了又怎么样？以桌桌的性格，绝对不会同意的！」「我错了呀，我积极反省错误，我是做的不对，可我下次还敢。」 陈温予说：「我和你换。」 「诶？？？」 夏汐想用脑袋拱她，脑袋伸过去一半，反应过来自己头髮还在滴水，慌慌忙忙后退。「桌桌，你确定吗？真的要和我换吗？」 「真的。」陈温予语气变得坚持。 「那好吧。」夏汐背过声去找吹风机，不让自己眼底的笑意泄露在陈温予眼前。 她哀嚎，不情不愿：「我原本就是客气一下，不在床上睡，我就睡不着的，桌桌，你真的要换吗？」 你骗人！ 你昨晚明明就睡得很香！ 「叫我桌桌也没有用。」 陈温予有一点点得意，说：「我就要这么换。」 夏汐拿了吹风机，将它递给陈温予，撒娇：「桌桌，我手是湿的，你帮我扎一下电源。」 「好。」陈温予没有拒绝。 夏汐握着插好的吹风机，没立马打开，而是拖出了与写字檯配套的椅子，两腿分开，反跨着坐下。 她的身体前倾，将脑袋搭在椅背上，对陈温予说：「桌桌，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骗人？」 陈温予没吭声，她拒绝回答这种明显只有一个答案的问题。 夏汐委屈屈，控诉她说：「桌桌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夏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发生了最后的这个结果，夏汐也是不想的。」 夏汐正色，拿出毕业生面试时忽悠hr的气势，面不改色地为自己的资料进行润色。 就像市面上果汁含量百分比只占个位数，它都敢自称为纯果汁，那只要自己说出的内容，与实际情况有10%及以上的查重率，理直气壮说这是事实，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只要它没有损害到任何一方的实际利益，那就是没有问题！ 「我超级认床的，桌桌，你看我在学校，每天是不是都没睡好的样子？」 夏汐提出了一个论点，很快又补充第二个：「而且我在床上翻滚，这就是我安全感的体现，你看我后来滚到床下，就没有再滚了对吧？」 陈温予难以启齿：那是因为你抱着我呢。 「那不一样的，我要是真的想滚的话，抱着桌桌也能随随便便就到处滚。」夏汐强调：「这就是认床。我认床了，所以一定要抱着什么才能睡着。」 「那你学校床上有抱枕吗？」 「没有啊。」夏汐理直气壮：「所以我就失眠了。」 陈温予盯着夏汐的眼睛看，夏汐也很真诚地看向她。 「那要不……」陈温予犹豫。 夏汐跟着猜测：「我和你一起在床上睡？」 「……那要不你抱着凳子腿睡吧。」 夏汐：「……」 小同桌，一个永远让她的心理活动在『好耶忽悠上了』与『贼船就在这，她怎么不上』间反覆横跳的女生。 真不知道该说她好骗，还是说她关键时候永远清醒。 「桌桌、桌桌。」夏汐喊她。 知道她不讨得点好处来，是不肯罢休的，陈温予对她伸出手，「吹风机给我，我帮你吹。」 第38页 「好哦。」夏汐又高兴了，递出去手里的东西后，她将头髮全部往前捋，下巴搭在椅背顶端，很期待：「来吧，来吧！」 夏汐的发质很好，发黑、柔顺，摸在手上像是在摸一块丝绸，更重要的是她发量充足，髮际线也无比安全。 真不知道她一个天天熬夜的傢伙，为什么不掉头髮。 陈温予的其实也不怎么掉，只是她的头髮偏细，同等数量下，拢在一起总是看着没夏汐的多。 而且头髮细就代表着易断，陈温予很少使用吹风机，就是怕一个不小心，断到一根都没有。 好在吹头髮也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技术，陈温予的耐心与细心都足够。 夏汐完全没有头皮发烫或是被拉扯着的感觉，偶尔小同桌的手自她的髮丝间穿过，柔和得像是乡间的一缕微风。 夏汐像只眯着眼打盹的大猫，就差打起快乐的小唿噜了。 「好了。」陈温予收回手。 小同桌一边吹，一边替她把头髮梳好，夏汐站起来左右摆了摆脑袋，兴味盎然：「温予，礼尚往来，我也帮你吹头髮呗？」 「不用了。」陈温予将理由说了。 夏汐又去拿干毛巾，两手捧着它，像是在捧哈达。 陈温予看向它，觉得她捧的这玩意儿比较像白绫。 陈温予回想起夏汐方才为她自己擦头髮的样子：手法狂乱粗暴，宛若秋风扫落叶，可怜的头髮丝活脱脱一朵雨下的小白花，被狂风暴雨摧残得东倒西歪。 命里有头髮的人做事就是狂，这么蹂躏都没怎么见着掉。这手法，要是落在陈温予的脑袋上—— 「不了，不了。」 陈温予实名拒绝，她觉得自己不可以：「我比较习惯自己来。」 「诶——」夏汐失望地拖长了尾音。 她像是幼儿园内刚学会新技能的小朋友，亟待向家长展现自己的厉害，「就试试嘛，试不了吃亏，试不了上当，要是温予你真的不喜欢，我就不擦了，好不好嘛~」 「好好好。」陈温予拿她的撒娇没有办法，强调：「只能擦一下啊。」 「两下不可以吗？」 「……那就两下。」陈温予妥协。 一开始，陈温予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坐在夏汐方才坐过的那条凳子上的。 夏汐没伺候过人，毛巾煳上来时没掌握好角度，边角一下子从陈温予眼前掠过，惊得陈温予条件反射地连眨数下眼睛。 夏汐自己也吓了一跳，忙问：「温予，你没事吧？」 「我没事。」陈温予想着早死早超生，就说：「你继续吧。」 「好哦。」 夏汐捏着毛巾，小心翼翼地替陈温予擦拭着头髮。家里的长辈中有患偏头疼的，夏汐看过其他人替她按摩头皮，但一直没有实践过。 她凭藉着记忆与直觉，像模像样地摁了两下，问陈温予：「桌桌，这样还可以吗？」 陈温予误以为她问的是按摩手法，「嗯」了一声以示鼓励。 夏汐又像是被误解许久，终于被肯定了的卑微打工人，她眼神「噌」得一下亮起，语气里带着笑意与干劲满满：「那我继续啦，桌桌~」 令陈温予惊讶的是，夏汐力道掌握得很好。 大概是听她说过自己发质脆弱，夏汐心里对自己为何拒绝有了一定猜想。她的动作很轻，温柔到像是在对待新生儿。 这也太卑微了吧。 「可以稍微大胆一点的。」陈温予提醒她。 夏汐在她背后弯了一下嘴角，没有笑出声：「好哦。」 等两人头髮都干透，差不多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关灯前，夏汐手捧那条毛巾，蹲坐在她面前，沖她昂着脑袋，两眼亮晶晶：「温予~」 陈温予秒懂，她揉了揉夏汐的脑袋，一时间不知该夸她什么，便说了一个「乖。」 夏汐心满意足，脑袋顶在陈温予掌心蹭了蹭。她跑去放东西，放好后站在灯开关前，对陈温予说：「温予，我关灯了哦。」 陈温予爬上床，乖乖躺好：「嗯。」 两人都回到如今各自的床位上，夏汐将自己塞进被窝。 「原来晚上的时候，底下的视野是这样的啊。」夏汐说。 陈温予将杯子往下拉了一点，「嗯。」 别看陈温予拒绝夏汐的要求拒绝的干脆，其实有的人一躺上床，她就开始后悔了。 这张床陪伴夏汐应该有不短的年头了，床单、枕头、被褥，处处都是夏汐身上的气息。陈温予躺在这群气味之间，感觉此刻夏汐的存在感，与早上自己被她抱着时一样明显。 距离天亮还有六个多小时。 难顶哦。 20 ? 第二十章 ◎第二十杯茶◎ 「温予，你睡不着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见你翻身的声音了。」 陈温予又翻了个身，面朝着底下床铺的方向，她的声音很轻，也很缓，有种别样的温柔：「嗯，有一点，你呢？」 「我也有点。」夏汐想听她说话，就问：「桌桌，我们能来聊会儿天吗？」 陈温予犹豫了两秒，横竖睡不着，她同意了：「可以，不过还是不能聊太久，已经很晚了。」 夏汐没有意见：「好，就聊五毛钱的。」 还是夏汐先挑起的话题：「明天就是周天了呢。」 第39页 「嗯。明天就要回学校了。」 「温予，你会捨不得我吗？」 不解风情陈温予，她：「不会啊，你不也要和我一起回学校？」 夏汐从床铺间爬起身，她的上半身趴在陈温予躺着的床铺之上，两手交叠，脑袋枕着手臂。 黑暗中，陈温予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两人间此刻的距离还有半米，陈温予便没有动。 「这不一样啊，等到了学校，我们就不能一起住了。」 「可我们还是同桌。」 在高中，同桌间相处的时间，绝对是所有同学间最长的，哪怕是对比舍友也不例外。 「那温予，你想好回去之后要怎么办了吗？」 「什么？」 「就是之后住在哪里的问题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她一个人住校外，别说是陈温予自己怎么想，夏汐与班主任第一个不会同意。 太危险了，就算是那个人已经落网，谁又知道这会不会只是个开端？ 就算陈温予运气很好，这辈子只会遇见这一个变态，这个变态是焊在牢里了吗？没有。能抓去关个几天都不一定呢，谁也不能保证出来后他不会报復。 「应该会申请住宿吧。」这是实话。 陈温予今年高一，不是幼儿园小班，她具备足够的判断能力，也没有非要用鸡蛋怼一下石头的想法。 「……不过，其实我还没怎么想好。」这也是实话。 就目前而言，陈温予是能接受和夏汐相处了，就是不知道与其他同学会怎么样。她与任何一个未曾住过宿的学生相似，在展开住宿生涯的前夕，总是迷茫又好奇的。 就是陈温予多了一点恐惧。 她是真的很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甚至可以说是排斥。 半道加入一个团体总是尴尬的，陈温予很怕到了最后，她不自在，团体内部的原成员也不自在。 「这还不简单。」 夏汐决定换一个方向思考，不去想陈温予的归宿问题，转而考虑怎么做，才能让她保持原样：「要不我搬过去，和温予你一起住吧。」 陈温予的心动只维持了0.000000001秒。 上次夏汐哭得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就算夏汐潜藏的武力值再高，陈温予也不敢要。 「不用了，我想班主任应该有在帮我找宿舍床位了。」陈温予道。 夏汐：「我又不是每一次都会被吓哭的！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架势，猝不及防下才会哭鼻子的好不好。」 陈温予哄她：「好好好，我知道。」 「温予，你是不是怕给我带来麻烦啊？」 夏汐人间清醒：「可是温予，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你不是因为在上学才被他盯上的，你是因为年轻漂亮好欺负，女高中生只是你身上的其中一个标籤，不是全部。住宿有什么用呢？你周六周日不要回家的吗？」 夏汐：「担心我是最没有必要的，我完全可以一边哭，一边把他头都拧下来，真的，温予你别笑。」 陈温予反驳：「我没笑。」 夏汐哼哼，「你肯定笑了，就是这黑灯瞎火的，我看不到。」 陈温予无奈：「我真没笑。」 「好嘛，那就算温予你没笑。没笑就代表你相信我。」夏汐强盗逻辑说完，又道：「温予，你也没必要怕连累我，人是我揍的，我揍得很痛快，下次他敢来我还敢揍！那傢伙这会儿指不定在局子里想怎么套我麻袋呢。」 「我是你唯一不用担心连累的人，温予。」夏汐上半身一拱一拱的，努力往床的内侧凑，就为了能离小同桌近一点。 她硬气地说完了一堆严肃的话，不忘自己嘤嘤怪的初心，气势整个垮掉：「呜呜呜我emo了，温予你想了那么多，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想搬出来和你一起住。」 陈温予从善如流：「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有一颗扫黑除恶打击犯罪的心！」 「别闹。」 夏汐嘿嘿笑两声，正色：「一小部分的理由是更方便啦。宿舍是个集体，住在集体中，要考虑的事情那可太多了，大一点的比方说各自的洗漱、作息习惯的时间段，小一点的那就空调开几度、熄灯后小檯灯能不能开、上铺摇床怎么办。」 陈温予一下子抓到了重点，她震惊：「学校的宿舍是上下铺？！」 「是的哦。」夏汐回。 她状似无意：「桌桌不会真以为是上床下桌吧？别天真啦，这种条件有也只会优先安排给高三的呀，像是我的那个宿舍就是标八，上床下铺，加上我目前一共住了七个人，如果温予也要住宿的话……诶！想想分过来的可能性还蛮大的！」 夏汐恶魔低语：「作为唯一被剩下来的床位，它在空调底下，那也是个会咯吱咯吱响的上铺哦~」 她露出有点苦恼的模样，继续说：「不出意外的话，温予你的下铺会是化学课代表呢~」 化学课代表，一个真正心里只有学习的牛人。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让各位贴奋斗语录，这位大佬以一张「犯我学习者，虽远必诛」闻名于整个年段。有时候陈温予迟了一点去交作业，大佬面无表情，陈温予都怕她把作业煳到自己的脸上。 所以说，到底是谁投的她当课代表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候，就没想过未来可能会挨揍吗？ 第40页 本就在动摇的陈温予，她住宿的兴趣值-1-1-1-1…-n 「其实课代表人超好的啦，就是偶尔会有点起床气，哎，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茶艺带师夏汐上线：「好遗憾哦，可惜我已经有上铺了，如果温予的下铺是我的话，你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说着，她无缝切换为导购员模式，她将柜檯小姐姐『偷偷告诉你一个好登西，一般人我还不分享给她呢』的那套学了个七七八八。 夏汐趴过去于陈温予咬耳朵：「温予，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住吗？我进可当你保镖，退可给你暖床，哇性价比真的超高！」 陈温予还剩最后一点犹豫。 夏汐给她添一把火：「其实我超级想搬出去住的啦，温予你看我这学期的上课状态，我在宿舍真的睡不着。贴贴嘛，我想要和温予你贴贴嘛~我们贴贴好不好？」 「贴贴是什么意思？」陈温予问。 夏汐回答：「贴贴就是我想和你关系很好。」 陈温予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好，我们贴贴。」 「嘿嘿嘿。」夏汐满足到开始憨憨傻笑。 「我们搬出去住嘛，我妈那边会同意的，班主任那头她会去说。」夏汐拉着陈温予的手摇晃：「带我一个嘛，我也想做外头的自由小小鸟，好不好嘛，温予~」 陈温予禁不住她的撒娇：「好好好，明天先问一下阿姨，要是阿姨和老师都同意，那我也没有意见。」 次日，清晨。 陈温予被生物钟叫醒，她睁开眼睛，夏汐站在她的面前。 「早上好！」 「……早上好。」 陈温予的意识一半漂浮在半空，一半停留在梦乡，整个人迷迷煳煳的。 她的柔顺长发经由睡眠，变得稍微有点凌乱，几缕呆毛昂然挺立，迎着微微吹拂进来的晨风摇曳，大眼睛雾蒙蒙，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呆。 好、好可爱！ 夏汐没忍住，伸手将人搂了一把。她很快放开：「温予今天睡懒觉了哦~」 陈温予看一眼时间，无奈：「明明是你今天起得早。」 「今天怎么起那么早？」陈温予好奇，前几次她不都得挣扎那么一会的吗？ 夏汐元气满满，理所当然：「因为很想早上到来，所以我就没睡！」 「……给我好好睡觉啊你。」 既然已经醒了，陈温予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她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身。 她拍了拍床，对夏汐：「来，趁着时间还早，赶紧睡一会。」 夏汐拉住了陈温予的手腕，问她：「温予不和我一起睡吗？」 陈温予耐心给她解释：「我已经醒了。」 夏汐不依，「可是我不想一个人睡觉。」 两人大眼对大眼看了许久，夏汐皮肤白，认识她的这段时间，陈温予就没见她眼底黑眼圈消过，总是淡淡的一层在那，看着就像化了妆。 陈温予无奈妥协，说她：「你是小孩子吗？」 「我是哦。」夏汐深以为然，提醒她：「我本来就未成年啊。」 「所以这位未成年，你昨晚为什么不睡觉？」 「唔，一想到马上就能拐走我的温予大可爱，很开心！」 陈温予点破事实：「事情还没有最终确定，而且，是你去我家。」 夏汐从善如流，她改口：「一想到能马上就被我家的大可爱拐走，非常开心！」 如果来拐她的人是陈温予的话，没有麻袋也没关系。 夏汐自备麻袋，还能自行打包好，要是这位『绑匪』累了，让她自己挟持她自己也不是不行。 她真的好喜欢她的小同桌哦~ 21 ?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杯茶◎ 说着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陈温予一开始半垂着眼，思考今后自己的安排，被夏汐发现后一把抱住，这位撒娇精在她怀里一顿乱拱，娇声娇气地要求她闭眼睡觉。 陈温予配合地闭上眼，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约摸五分钟后，其中一道唿吸变得悠长。 ——是陈温予。 夏汐睁开眼，盯着小同桌的睡颜看了好几秒。 不清楚是不是在梦中感受到了视线的窥探，小同桌「唔」了一声，脑袋动了动，毛绒绒的头顶轻轻擦过夏汐的下巴，最后将脑袋搭在了夏汐的胸膛。 夏汐：「！」 睡觉？睡什么觉？ 不睡了，她要把眼睛瞪得像铜铃，来看小同桌无意识撒娇。 不知过去多久，小同桌唿吸频率发生了变化，睫毛轻颤，有很明显要醒来的徵兆。 夏汐立即闭上眼，在心底默数完五个数后，再度将眼睛睁开。 「温予~」 「嗯？」 「早上好！」 「早上好。」 夏汐伸手想去揉眼睛，被陈温予拦住，陈温予：「别揉，对眼睛不好。」 「好的哦。」夏汐很乖，被阻止后便歇了心思。大眼睛眨巴眨巴，坐起身，跟着陈温予一起伸懒腰。 两手交叠、手背朝内，两臂前伸再向上。 等到手臂高举过头顶时，她活动活动脑袋，最后做一个扩胸运动。 这一次是完全清醒了，陈温予：「起床吧。」 「好的哦。」夏汐问说：「温予，你睡得怎么样呀？」 第41页 陈温予起床的动作一顿。 说实话，睡得并不好。 陈温予很久没有像这样连续做梦过了，梦境的最开始，她独自一人在房间看书，桌面的小檯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很漂亮，也很，可惜照明效果一般，陈温予必须很认真、很认真，才能从书上看见一点字的痕迹。 书上写着什么，陈温予早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可能在梦里她就没有看清，只记得静谧突然被打断，铺天盖地都是人声，她听不清，只知道有人喊她快跑。 她倒是想跑，四处环顾了一圈，四面全都是白墙。她试探性地迈出一步，人声顿停，身后有气泡冒出又破裂的声音。 她应声望去，只见原本洁白的墙上冒出一只只眼睛，数量多到密集恐惧症都会害怕的程度，并从墙的其中一面，快速向着周围墙壁蔓延。 陈温予心脏扑通扑通跳，漫无目的地四处奔逃。可无论她逃到何处，总有一只眼睛悬浮在她头顶。 就在陈温予绝望之际，她撞进了一个怀抱。那人——陈温予姑且就先称唿ta为人吧——一把搂住了陈温予，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洞穴。 ta出现的时机诡异，长相时常隐没在黑暗中，陈温予不信任ta，但ta身上有陈温予熟悉的气息，那气息叫陈温予很安心，她甚至冒出了个十分荒诞的念头：这么大的怪物，推一下会哭很久吧？ 这人像是谁呢？沉浸在梦中的陈温予想不起。 她近乎本能地确定了这人不会伤害她，并将自己埋进了ta的怀里。那人一动不动，任由她往ta的怀里钻，两只眼睛柔和又放肆的盯着她看，偶尔陈温予还能听见ta嘿嘿的笑声。 陈温予被ta盯着，脑子里乱七八糟联想着些奇怪的东西：例如养殖大户盯着自家茁壮成长的猪仔，又例如种植人员盯着保温棚里生机盎然的蔬菜。 那种满足骄傲又愉悦的表现，不能说有所关联，只能说一模一样。 如今，已经醒来的陈温予，她被夏汐的一个问题勾起了梦中的回忆。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地面，不知道为什么，内心莫名有点复杂。 陈温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开口：给出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还行。」 她背对着夏汐，夏汐没能看清她的表情，夏汐笑了一下，说道：「是吗？我也还可以哦。」 「嗯。」陈温予继续未完成的动作。 她前天换下的衣服已经洗好晾干了，昨晚睡觉前被夏汐抱了过来，目前与夏汐的放在一起，陈温予从中挑出自己的，准备前往浴室换上。 转身时，从她站立的那个角度看夏汐，夏汐的眼角红到有点不正常。 「？」 陈温予将衣服随意放在床边，走过去，她凑上前看陈温予的脸，夏汐被她吓了一跳。 夏汐：「温、温予，怎……怎么了吗？」 陈温予蹙着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夏汐眼白内的红血丝上，她的目光锐利：「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夏汐紧急想对策，「可能是刚刚眼睛里进东西了吧，我刚想揉，温予你还没让。」 「是吗？」陈温予用怀疑的眼神望她。 夏汐咧着嘴巴笑：「是、是啊。」 陈温予还是盯着她看。 「你又没睡是不是？」陈温予问完，她抿了一下唇，表现得有点不高兴了：「还有刚刚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在我睡着后一直盯着我看？」 夏汐眨巴着她漂亮的大眼睛，小小声：「我没有哦。」 陈温予鼓了一下腮帮子，很快又松开，她控诉夏汐，用很小学生的表达方式：「你骗人！」 望着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夏汐说不出违心的话。 「好吧，我看了一会，下次不会再犯。」夏汐偷看她，「温予，你生气了吗？」 陈温予不说话。 「温予，你别不理我嘛~」夏汐做检讨：「对不起，是不是我影响到你睡觉了？」 她不道歉还好，一道歉，陈温予的无名火更旺了。 「我又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生气之余，陈温予还有些委屈：「你又不睡觉，昨晚不睡，早上又不睡，你是有什么神仙很着急要见吗？」 夏汐连忙举白旗：「呜呜呜桌桌你别生气，错了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哇温予你别这个表情啊，我这不是、这不是……习惯了嘛。」 如果陈温予翻完了夏汐的全部相册，她就会发现：夏汐会的才艺真的超级多。 夏汐的好奇心重，愿意去尝试新鲜事物，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在于她的专注力、或者说是犟。 夏汐一旦认定一个目标，别说是八头牛，八百头牛都别想把她从这条路上拉回来，哪怕面前是南墙，大不了把南墙撞烂。 而当夏汐对某样事物感兴趣后，『废寝忘食』四个字就是她最好的状态词。夏汐白天的时间基本都被她用来贴补夜里的睡眠，夜里的睡眠又叫她花在了业余爱好上。 她是没有熬夜或是通宵的计划的，奈何爱好太上头。 「你平时在学校也是这样吗？」陈温予问她。 夏汐没张嘴，试图降低回答的存在感：「唔嗯。」 陈温予拉住夏汐的手腕，拉着她就要往外头走。 「诶诶，温予、温予！睡衣！睡衣还没换。」夏汐提醒她。 第42页 陈温予将睡衣塞进她的怀里，指着浴室，让她：「快去换。」 「我们要去做什么吗？」 「去找阿姨，说让你搬出来的事情。」 陈温予暗暗在心理发誓：她就这么一个好朋友—— 绝对不能让她这么年纪轻轻的就猝死。 两人换好衣物，陈温予拉着夏汐往外走，门一拉开，正对上了来喊两人吃早饭的夏妈。 夏妈看看陈温予，再看看夏汐，视线最终落在了夏汐被握着的手腕上。 夏妈不解：「予予，汐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啊？」 「阿姨早上好。」 「予予你也早上好。」 陈温予撒开人，用请求的语气询问夏妈：「阿姨，请问能让夏汐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嘛？」 以夏妈对夏汐的了解，她倒是不意外最终会是这个结果，就是最后是由陈温予来提，这点令夏妈没有想到。 夏妈作为母亲，她对自家女儿的认知充足且正确。以夏汐的武力值，搬出去住不怎么需要担心她的安全性，与此同时，有陈温予在，还能帮夏妈看着一点她。 低风险，高收益。 这波稳赚不亏。 夏妈很快便同意了，对两人表示没问题，喊她们不用操心，班主任那边她来搞定。 陈温予松了一口气，道谢道到一半，被不想欺负老实人的夏妈赶到楼下去吃早餐。 夏妈的效率很高，约摸不到半个小时，就和班主任敲定好了夏汐搬出来住的一切事宜。 她催两个小的麻利儿收拾东西，下午夏妈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忙，离开家前没准还能给她俩帮帮忙。 陈温予陪夏汐上楼整理东西，夏时看着一大家子热火朝天忙碌的样，跃跃欲试。 「姐姐姐姐，我是男孩子，可以帮忙搬东西。」夏时在夏汐身前身后来回打转，不停地想要接过夏汐手里的大头书，通通被夏汐避开。 帮忙，帮倒忙还差不多。 就这几本书，别看夏汐拿着轻轻松松，真要递给夏时小朋友，能瞬间把他砸到地心里去。 「小时是好小朋友吗？」 「小时当然是！」 「嗯。」夏汐点头，腾出一只手来，她指指角落的小板凳：「是好小朋友就去角落乖乖坐一会儿。」 「可是我想帮忙嘛。」夏时失落。 他的失落打动不了他那铁石心肠的姐姐，夏汐笑容不变，用微笑示意他麻利儿的歇了这个心思。 陈温予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夏妈挑出来的秋衣，盖因近日天气有转凉的趋势，夏妈担心单凭夏汐学校里的那几件，抵御不了即将到来的寒流。 陈温予迷茫地看着两姐弟一个抱着书伸手指角落、一个昂着头扑闪大眼睛，「你们这是做什么？」 听见陈温予的声音，夏时眼睛亮了一下。 他小碎步跑到陈温予面前，「温予姐姐！」 「嗯？」 「小时是男孩子，让小时帮忙好不好？」 陈温予不做他想：「可以啊。」 「谢谢温予姐姐！」夏时说完，扭过头去看夏汐。 既然小同桌都这么说了，夏汐无可无不可，「那你挑点轻的东西拿——诶，等等，温予，这些我整理不来，你能帮帮我吗？妈那边让小时过去帮忙。」 陈温予颔首，夏时也没有意见，他只要能帮上忙就很高兴了。要改变夏汐的决定可不容易，还好他找对了方法。 夏时：小孩子的直觉罢了。 【??作者有话说】 好耶！今天晚上不加班！ 我紧急上线先把文传了。 原以为远离了学生时代就不用再体验拖堂的酸爽，谁承想世界的尽头是培训（笑容渐渐勉强）。 断网培训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都快与世界脱节了，被放出来（？）后亲友在聊的热点我一个都没听过，活得像是个山顶洞人。 好想骂老闆哦（轻声）。 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祝我们都暴富吧。 最后贴贴【阿仯】和【夏有凉风】小天使，真棒，我居然靠自己，硬是摸索出营养液在哪里查看了！ 好棒哦，小绿茶这篇文真的有人在看诶！ 22 ?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杯茶◎ 夏汐的东西有一半在学校，家里的收拾起来很快。 三人小小的商量了下，决定先将东西放在后备箱，等到了学校，将宿舍内的那一半也揣上后，再前往陈温予的家。 夏汐拉开后座的门，cat与夏时同时歪头，一人一狗都对夏汐露出讨好的笑容。 夏汐「啪」的一下，又把后座的门关上了。 「怎么了吗？」陈温予询问。 「没什么。」夏汐回答，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开门沖夏时：「你下来，到前面副驾驶，去和妈一起坐。」 「好喔。」夏时从另一侧车门下车。 夏汐率先进入车后座，坐在了cat的旁边，再对陈温予招手：「温予，坐这儿。」 陈温予在她身边坐下，cat试图越过小主人的遮挡，将自己的脑袋凑到陈温予面前，被夏汐精准地用手挡在脸上，又给推了回去。 「cat也和我们一起去吗？」陈温予惊讶。 从她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cat将尾巴摇得很欢，笑容大大的，两眼澄澈明亮。夏汐在她头顶轻轻拍了几下，示意她安分一点。 第43页 cat用脑袋去拱夏汐，看起来更开心了。 「噗呲。」陈温予忍俊不禁。 夏汐控诉地看着她。 「咳咳。」陈温予笑道：「cat很可爱。」 「我不可爱吗？」 「你也可爱。」陈温予现在说这种话日渐熟练，很少再出现那类哄夏汐，自己耳朵也跟着红的情况了。 夏汐从小同桌耳垂处收回目光，高兴的同时略带失望。 夏妈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上车后她麻利繫上安全带，挂挡踩离合，车「duang」地一下弹跳起步。 后座的两人猝不及防，第一反应都是伸手替对方护住额头，两只手险些撞在一起。 「妈——」夏汐道。 「失误失误。」夏妈干笑。 夏妈作为新手司机，目前还在实习期。她玩的一手好侧方入库，直线、曲线行驶都没问题，偶尔的超车也很熟练，唯独卡在了一个起步上。 拿到驾驶证后，夏妈勤加练习，这类情况已经很少出现，只能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感嘆几位乘客的幸运还是不幸。 「你们没撞到哪里吧？」夏妈问。 三人摇头，她们反应及时，只有cat一个被甩到了座椅底下，现在正将头搭在夏汐的大腿上，呜呜叫着，像是在告状。 「哦哦，摔着我家cat宝宝了啊。」夏妈哄婴幼儿一般，用心疼的语气说道。 「呜呜，呜呜呜。」 「哦哦，是阿姨不对，摔坏我家cat宝宝了没有呀？」 「呜呜，呜呜呜呜。」 夏汐打断她俩，「妈。」 夏妈不爽，「干嘛啊，你不哄还不许别人哄的啊。」 「哄一下就行了，你别惯她一有事就呜呜叫的坏习惯。」就算是因为cat只有这个时候最亲她也不行，惯到最后还不是要自己来哄。 母女俩开始日常拌嘴，陈温予微笑着在一旁围观，手伸长，隔三差五跟着撸一把cat柔顺的长毛。 虽说自称阿姨，夏母与夏汐真的很像两位在争吵孩子教育方针的奶奶和妈妈，陈温予看戏看得欢快，直到夏妈喊她。 「予予，你怎么看？」 「啊？」 陈温予看向驾驶证上的夏妈，夏汐将脑袋搭上陈温予的肩膀，瞬间变得弱声弱气：「温予……」 「嗯。」陈温予望了夏汐一眼，距离太近，她一下便看见了夏汐眼白处的红血丝。 「该哄还是要哄一下的。」陈温予先附和夏妈的话。 夏妈很得意，「是吧，再说我也就只哄一下而已，很适量。」 对，逝量，相当逝量。 夏汐要反驳，她置于膝盖上的右手被陈温予轻拍，夏汐脑袋向上扭一点，与陈温予对视。 陈温予嘆了一口气，对她说：「闭目养神一会吧。」 看这眼睛红的，晚上可是还有课。 「昨晚又通宵了吧？」不愧是夏妈，一猜一个准。 陈温予嗯了一声，在这方面与夏妈有共同话题。 为了不让画风向批.斗大会发展，夏汐讨饶，主动扯开话题：「怎么会想到把cat带上？」 前方是红绿灯，夏妈踩下剎车，从车内后视镜处睨了夏汐一眼。 夏汐双目紧闭，理直气壮地当自己不知道。 夏妈反问：「你真想不到？」 「想不到哦。」 「装，你接着装。」夏妈说完她，主动对陈温予解释：「带上cat，你们不在家的时候，她也能替你们作镇，免得家里进了无关人员。」 防人之心不可无，说句不大恰当的：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陈温予接受了夏妈的好意，她不好意思：自己这下，相当于一次性从夏家带走了两位家庭成员。 「没那么多啦。」夏妈笑。 女儿的这个小同学可真好懂，纠结时情绪全都写在眼睛里，意外的坦诚藏不住事：「夏家里，cat估计就认汐汐一个……啊，现在要加一个你。与其说她是夏家的，不如说是你接走了夏汐和她独立收养的边牧。」 陈温予惊讶：「cat原来不亲人吗？」 「不亲哦，完全不亲的，夏汐抱她回来这么久，加上你，入她眼的一共就两个。」 「cat是夏汐抱回来的吗？」 「是啊。」 夏妈展开回忆。 cat目前一岁，一年前被夏汐从她外婆那里抱来。 夏汐小时候在外婆那处长大，与外婆家里的几只狗子相处愉快。年初三那会儿，夏妈带夏汐过去拜年，夏汐外婆家的奥利奥凑过来，用鼻子拱夏汐的手，要带她过去看自己下的崽。 一窝小汪汪毛色都随了奥利奥，全部窝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碗漏了馅的芝麻汤圆。 小汤圆们大年三十出生，到那会儿都还没睁眼。夏汐一个个抱起来看，这只揉揉鼻子，那只捏捏爪爪，惊得小汤圆们「呜呜」叫唤。 奥利奥乖顺地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骨子里的母性作祟，开始有点不乐意了。 她蹭了蹭夏汐的手，夏汐偏头看她，见她一副『看过了就把孩子放下来好不好』的可怜样，夏汐被逗笑。 夏汐将手里的小汤圆放下，起身想要离开，奥利奥又去咬她棉衣下摆，用眼神询问：很可爱的哦！我生的呢！真的不再看一下吗？ 夏汐与奥利奥对视半分钟后，夏汐蹲下身，捧起其中的一只，走向夏妈：「妈，我能养吗？」 第44页 夏妈看看夏汐，又看看奥利奥，犹豫。 夏妈怀疑，cat不亲近自己，理由中绝对有这个犹豫。 cat的性子与夏汐这个收养人有三四分相似，一样的哼唧怪，一样的撒娇精，一样的爱记仇。 这浓眉大眼的一只边牧，那会儿脸眼睛都没睁开，没准先学会了记小本本。 「汐汐喜欢，就抱回去吧，汐汐懂得照顾的。」夏汐外婆笑呵呵开口。 夏妈沉吟许久，点头：「那好吧。」 得到回应的夏汐蹲下身，将cat举到奥利奥面前，她盯着奥利奥的眼睛，问她：「我能带走她吗？我会对她好的。」 奥利奥用湿润的鼻子轻触cat柔软的身体，夏妈从余光里，似乎看到了奥利奥点头。 陈温予越听，脑子里越是浮现之前的联想—— 如果硬要说的话，说夏汐是cat长辈，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cat是夏汐取的吗？」陈温予问。 「是哦，好听吧。」夏汐骄傲。 「……好听。」 能想到给一只狗狗起个英文名叫猫，不得不说，夏汐是个人才。 「既然是年三十出生，怎么没想过给cat取名叫除夕？」陈温予也不是嫌弃『cat』这个名字，单纯觉得『除夕』更符合她的惯性思考。 夏妈深以为然：「对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汐汐不让。她说自己抱回来的小汤圆，叫除夕那是几个意思，要把监护人除掉一半吗？后来才改的cat。」 这确实是夏汐能说出来的话。 如果对象是自己，陈温予都能想像那个画面—— 夏汐两手抱住自己的胳膊，脸昂着，委屈本屈，「呜呜呜温予……cat不好听吗？为什么非要叫除夕？呜呜呜是夕做错了什么吗？你们要这么对它？」 「呜呜呜温予……cat不好听吗？为什么非要叫除夕？呜呜呜是夕做错了什么吗？你们要这么对它？」陈温予听见也有声音从边上传来。 现在的脑内设想都这么高级了吗？还能搭载自动配音功能？ 陈温予思维短路两秒，立即反应过来——不是设想有配音，而是夏汐说的内容，与她料想到的一字不差。 ……就离谱。 「温予你在想什么？」夏汐早已睁开眼，她眼底含笑，笑着望她。 陈温予有点得意，但她不说，「没什么哦。」 「cat好听的。」陈温予二度肯定。 夏汐二度骄傲。 cat终于突破了夏汐的层层防线，将头凑到了陈温予的跟前，陈温予揉揉她的小脑袋，cat立即高兴得像是狂吃了五斤糖的小孩，笑得无比之甜。 「cat也很可爱。」 陈温予继续说：「既然把cat从奥利奥那里抱了过来，还给她取了名，夏汐你就要好好照顾她。」 「不是哦。」夏汐反驳：「不是我一个人，是你和我。」 我们马上就要同居了哦~ 23 ?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杯茶◎ 同居。 夏汐在心底反覆咀嚼这两个字，陌生中带一点莫名的兴奋。 即将搬出去和小同桌一起住，这是她和小同桌都达成了的共识。 提议时夏汐没想那么多，满心满眼都是要解决陈温予面临的问题，要是顺手也能解决自己的，那可再好不过了。 之后她的提议被通过，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习惯性失眠，爬起来借着月光偷看小同桌，脑子里全是小同桌恬静的睡颜。 她真可爱，这么可爱的人是我同桌，这么可爱的人是我朋友，我马上就要和这么可爱的人搬出去住了！ 好棒！ 「温予。」夏汐喊她。 陈温予转过头，认真听她说话。 夏汐笑嘻嘻：「温予，我们要同居了哦~」 陈温予愣了一下。 看着语文成绩蛮好的一个人，怎么在这时候就掉链子了呢？ 陈温予忍俊不禁，纠正夏汐：「你是太困了，有点意识模煳了吧，我们这个只能叫合租或者同住，不能算同居。」 「为什么啊？」 「因为同居多指两个相爱的人，目前暂时居住在一起啊。」陈温予耐心给她解释：「你想想，朋友间很少有用同居，来形容共同居住状态的吧？」 夏汐理智上觉得她说得对，情感上还在挣扎。 「你就是太困了。」陈温予主动揽过夏汐的头，带动着她靠回自己的肩膀。 她放缓声音，「睡吧。」 「真的不能这么叫吗？」夏汐不甘心。 「不能哦。」陈温予回答。 「可是合租或者同住听起来真的很客气啊，我不喜欢。再说了，就算我要给钱，温予你肯定也不会收的嘛。」夏汐嘟嘟囔囔：「我不管，我就是语文不好。」 她其实完全接受了陈温予的回答，还在胡搅蛮缠，单纯是因为不爽而已。 『同居』听起来就是很开心啊，凭什么一定要相爱的人才能使用？ 她也很喜欢小同桌啊。 「桌桌，你不喜欢我吗？」夏汐委屈巴巴。 「喜欢的。」陈温予想劝夏汐安分眯一会儿。 除了期初、期末或是家长会一类特殊情况，安城一中未记录的车辆一律不允许进入校园内部。前排驾驶证上的夏妈放慢行驶速度，准备找一个位置停车。 夏妈：「都起来了起来了，我们到学校了。」 第45页 陈温予吞下想说的话，摸摸夏汐的头顶，改口道：「看来只能等中午午休了。」 「午休什么？」夏汐询问。 陈温予微笑看她，反问：「午休应该干什么？」 夏汐眼观鼻鼻观心，坐的无比笔直。 陈温予嘆了一口气：「充足的睡眠很重要的。好了，起来吧，我们早点把东西搬完，我早点给你腾出房间来让你休息。」 「我不能和温予你一起休息吗？」 「没那个必要。」陈温予没想那么多：「之前是为住宿做准备，现在不用了。而且，我家有多余的房间。」 还很多个。 保管够夏汐住，若是哪天夏汐盘腿坐在床上喝水，水杯倒在床上，将被褥全部打湿了那也没关系，多的是房间给她当备选方案。 「那我可以自己挑房间住吗？」夏汐询问。 陈温予痛快答应：「可以啊，你想住哪里？」 夏汐不假思索：「你的隔壁。」 几人都下了车，陈温予与夏汐走在最前头带路，身后，直觉系的夏时紧紧跟着夏妈。 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里头七成的时间被夏汐用作了对陈温予撒娇。 由于她们来的这会儿是早上九点多，学校里的学生不多，零星几个也是往高三教学楼与宿舍楼走，高一宿舍区相当之冷清。 夏汐掏出钥匙，做好了宿舍内空无一人的准备。门一推开，居然在里头看见了自己的两位舍友。 「你们来得好早呀！」夏汐惊讶。 其中一位舍友笑笑，她好奇地看着这一大群人，在看见陈温予时，脸上露出了一点明显的震惊来：「我们加的社团最近有活动，喊我们提前一点过来排练。」 「你们这是？」另一位舍友疑惑。 夏汐在宿舍中间的走道内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春风得意，和她们炫耀说：「不要羡慕我，我要搬出去住单间了，你们也不要想我。」 被两位舍友笑着打趣了两句：「美得你。」 舍友一号对陈温予：「辛苦你来把她接走，说实话，这人可坏可坏，我们才受不了她。要是你那天不想要这个舍友了，要记住我们这边不包括售后服务。」 舍友二号笑着附和：「就是，退给我们，我们也不会接收的。」 老实人陈温予，她很认真地点头，对两位承诺说：「不会的，我不会把夏汐退回来的。」 夏汐会是她一辈子的好朋友。 陈温予沉默寡言的人设深入人心，一班众人都以为她是那类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跶的词穷怪，忽然听见这么长一句，两个舍友对视一眼，都从中得出同样的结论：『我没想到』『对对！搭话前我也没想到』。 陈温予的声音很好听，认认真真听人说话，又认认真真给人回復，认真到显得温柔。 天天都能唠嗑的小伙伴有什么好问的？两位舍友瞬间将夏汐抛至脑后。她们围在陈温予左右，想要逗她与自己聊天。 她们太热情了，陈温予难以招架。 她将目光投向在场她唯一的一个朋友，表情呆呆的，像是没反应过来，嘴不自觉抿起，大眼睛眨巴眨巴，里头写着两个字：救我。 夏汐以手掩唇，遮住自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她走上前去，一把揽住陈温予，将她的小同桌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 夏汐将下巴搭在陈温予的肩膀上，沖两人嘚瑟：「干嘛呀干嘛呀，你们自己没有同桌吗？非来骚扰我同桌？」 她的语气太找抽了，求助人陈温予又开始担心她会不会被人打死。 果不其然，两位舍友咬牙切齿放话，让夏汐放学别走。 夏汐头一昂，骄傲出天际：「我才不傻呢，我有自己的小同桌，我放学可是要和小同桌走的。羡慕吧？那你们羡慕去啊！」 最终还是陈温予自己鼓起勇气开的口，她理直气壮偏颇自己的朋友，拒绝这个话题继续展开下去：「好了，都别闹了。夏汐，快去整理东西，阿姨下午还有事情要忙呢。」 「就是就是。」两位舍友从善如流，跟着谴责夏汐：「看你，你就知道帮倒忙。」 「她也帮了很多忙的。」陈温予不认同。 两位舍友能进一班，都不是笨的人，她们立马解读出了『让陈温予说话』的正确密码，一个两个的变声夏汐吐槽机器，你一言我一语，愉悦地挑起了无伤大雅的刺。 陈温予一条条反驳，渐渐的有点不高兴了，嘴角都耷拉下来。 作为被挑事的当事人，夏汐用嘴型对两个人：「同桌，我的，可爱吧？」 「可爱，超级可爱！」两位舍友用亮闪闪的眼神回。 知道再说下去，没准真要将人得罪了，舍友话锋一转：「虽然夏汐偶尔有点闹腾，不过她是超级好的人！脾气很好允许我们开玩笑，也不会做让我们真正不高兴的事情。」 只要你夸夏汐，陈温予就觉得你这人有眼光，她小小的弯了一下嘴角，很矜持：「对吧。」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有舍友变得上头，她掏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小食，这是她央自己老妈做的，别的不说，味道绝对一流。 她想要投餵陈温予，拼命安利，要陈温予也尝尝。 陈温予盛情难却，从中取出一块。 吃了一口，味道不错，再吃一口——陈温予像是只懒洋洋晒太阳的大猫，眼睛都眯了起来。 第46页 几人又聊了一会，陈温予久违的觉得，和同龄人交流，好像也没想像中的那么难。 难道是因为有夏汐在身边？还是因为夏汐身边的人都格外好相处？ 夏汐后半段全程站在小同桌身后，看着她一点点试探性地迈出脚步。 她与接触到了外界善意反馈的小同桌一样开心，可随着时间流逝，夏汐看着那两人有聊嗨了的趋势，又暗搓搓不高兴起来了。 她拍一把夏时的肩膀，让他去找那两个姐姐玩。 夏时完美接受到了姐姐的指令，半点不怯场，脆生生地喊两位姐姐好。 两位舍友低头看夏时，夏时笑容灿烂。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这么可爱又有礼貌的小男孩。趁着两位舍友蹲下身和夏时说话的功夫，夏汐拉过陈温予的手，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床铺面前。 「这里就是我的床哦。」夏汐说。 陈温予看看夏汐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再看看夏汐一脸骄矜的小模样，登时对上了夏汐的脑迴路。 陈温予抬起手，夏汐随即低下头，陈温予在她的头顶揉了几下。她搜肠刮肚，在脑内疯狂思考夸她的话：「好棒，全部都收拾的很好呢。」 「是吧！我超棒的！」 夏汐洋洋得意：「温予，把我带回去，我可以帮你干活哦~」 她的豪言壮语终止在五分钟后。 五分钟后，陈温予望着摆放在地上的行李箱，陷入了沉默。 24 ?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杯茶◎ 出发前，夏汐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的一句「我整理不来」后，收拾行李的活自动落到了陈温予的身上。 陈温予作为收纳小能手，哪怕有夏汐在旁边帮倒忙，依旧将行李箱收拾的整整齐齐。 彼时，陈温予真情实感地认为：夏汐的帮倒忙，只是在撒娇胡闹而已。 不曾想这就是夏汐的真实水平。 夏汐在学校的东西也不多，各类书籍占了大头，其次就是零食与奶制品。吃的那些她不打算带走，夏汐大致分成了六份，将它们分别放在了舍友的桌子上。 至于衣物，安城一中要求全员必须穿校服，刚开学那会儿又热，夏汐只备了几套小衣服与夏装校服，这些一个手提袋就能装走。 她收拾东西的手段很粗犷，什么确定了要带走，就往行李箱里塞。 夏妈比她还不如一点，明明半个行李箱能装完的东西，夏汐要一个，夏妈估计需要俩。 很有自知之明的夏妈安分待在一旁，偶尔干点递东西的活，其余时间都在与夏汐的两位舍友唠嗑。 一个夏妈加一个夏时，将夏汐的两位舍友套得牢牢的。 五分钟前，陈温予被想要表现自己的夏汐拉到一边，她搬出个凳子来，让陈温予坐下。 五分钟后，陈温予看着地上不可名状的一团，试图掩饰自己眼神里的一言难尽。 她看不下去，接手夏汐干的活，对她说：「你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挑出来，这里我来吧。」 「喔。」夏汐听话起身。 她抱着最后一波要带走的东西过来，低头看看变得整齐了的行李箱，明白自己这波是遭小同桌嫌弃了。 夏汐嘤嘤嘤，为自己辩解，要陈温予不准嫌弃她，又说她那是最合理的放法，要是太整齐了，反而会找不到。 正忙着呢，陈温予头也没抬，她倒是不介意陈温予不会收拾。 「没关系的，我们一起住。」知道要是不哄她，夏汐保准呜呜呜、呜呜呜地开起小火车，陈温予说完抬起头。 之前夏汐倒腾出的残局收拾的差不多了，陈温予为剩下的东西预留了一点位置。她看着夏汐怀里的东西，在心里估算后，确定了塞下没问题。 陈温予将头再抬高一点，直至与夏汐的脸对上。不知不觉间，面对夏汐时，她不再面无表情，精緻的五官自然舒展着，是很和煦温柔的面相，再微微一笑，杀伤力呈指数式爆炸增长。 陈温予微笑着，补全没说完的半句话：「你还有我。」 「咚。」 夏汐勐地倒在了床上，她抱着枕头，在床面上来回打滚。 正看着她的陈温予：「？」 小孩子吗你？ 几人打包完，带上东西，雄赳赳气昂昂，杀去陈温予的家。 夏妈下车时动作风风火火，喊她们过来帮忙时，气势很足。夏汐偷偷与陈温予咬耳朵，说夏妈这是要让所有正偷偷观察着这边的人都知道，陈温予现在不是一个人住了。 她有舍友，还有一条狗。 家里的长辈也不是不在这边，只是比较少来。 陈温予感动到冒泡，心头被小爪子轻轻挠着似的，鼻头泛酸。 她永远会被小细节打动。 有邻居听见动静，探出头，夏妈带着夏时，手里拎着些水果零食，一家家的去串门。 「这都什么时候买的？」夏汐纳闷。 「出门前阿姨放进去的。」一开始，陈温予只以为夏妈是要带给夏汐吃，还想劝她少放点，夏妈说是要带去送人，陈温予转而认为她是要带给同事，便作罢。 阿姨有心了。 说着，她与夏汐往房子里头走。 陈温予将屋子打扫得很干净，客厅墙上的液晶电视许久不用，被她小心地盖上了防尘布。沙发整体呈米白色，中间的小茶几上摆了花。 第47页 「这是真花吗？」夏汐询问。 「是。」陈温予捧起茶几上的花。 前段时间都在下雨，这盆花泡到点雨水就打蔫儿，陈温予索性将它抱了进来。反观这两天天气倒是不错，阳光明媚而不过分炙热，是时候让它出去呆会儿了。 她对夏汐说：「我去一下阳台。」 刚到一个陌生环境，夏汐哪哪都好奇，她亦步亦趋跟着陈温予，两人前后脚进入阳台。 阳台处盆栽众多，各色花朵争奇斗艳。夏汐的目光在众多花卉里熘达了一圈，最后落回了陈温予的手上。 这花开得霸道，火红火红的一片，张牙舞爪地缀在绿叶间，叫人一眼只能瞧见这张扬的红。 「温予，这盆是什么啊？」 「蟹爪兰，是不是很漂亮。」 「嗯嗯！」夏汐用力点头，她的骨子里也是带了一点霸道的，不然也不会一眼便相中了这盆蟹爪兰。 夏汐越看越喜欢，追问说：「温予，它好养吗？」 「呃……怎么说呢。」陈温予犹豫。 说好养吧，它给点阳光就能活，摸着土都干了才给浇水。 说不好养吧，阳光多点就不见花，浇水不慎立即暴毙，残花残叶都需要修剪，隔三差五还得施肥。 「你想养吗？」陈温予问她。 夏汐从她的反应里得出答案，没准是同性相斥，夏汐拒绝伺候这样的娇气包：「也没有很想养啦。」 陈温予垂着头，被她避之不及的反应逗得偷偷笑了一下。 「以后到需要浇水的时候，我再喊你过来。」陈温予说。 这可是参与到小同桌生活中去的一个好机会，夏汐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拒绝。她的笑容灿烂，应得很快：「好啊。」 答应的这么快，看来夏汐真的很喜欢它。 陈温予很高兴她能喜欢自己养的花，她调整过阳台上的盆栽间距，对夏汐：「走吧。」 两人停在一间房门口，陈温予按下门把手，将门推开。 夏汐在门口探头探脑，半天不进去。 「怎么了？」陈温予问。 夏汐回：「温予，隔壁那间是你的房间吗？」 「嗯。」陈温予看出了她的跃跃欲试，「想看的话，我们晚点随时可以，我们先给你把住的地方整理出来。」 「那我以后可以经常过去找你玩吗？」 「可以。」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夏汐安分的不得了。 她主要负责挪床一类的体力活，当被问到这些书是拿去书房，还是搬一个书架过来，出于私心考虑，夏汐选择了后者。 两人整理东西花了快两个小时，夏妈她们居然还没有回来。 陈温予坐在沙发上，夏汐哼哼唧唧抱怨自己累瘫了，非要把脑袋枕在她大腿上。 膝枕啊，陈温予初时有点不好意思，夏汐呜呜咽咽，说那要不自己大腿给她枕吧。 两害相较取其轻，夏汐再度利用开窗理论获得了胜利。 陈温予稍稍有点不自在，夏汐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她在沙发上摊着，感嘆：「妈她们俩好能聊哦。」 「嗯。」确实去的久了一点。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陈温予见夏汐闭上了眼，不想打扰她休息，便没有说话。 约摸十分钟后，夏汐估计陈温予是时候从窘迫里走出来了，她睁开眼，对正上方的小同桌笑，突然问：「温予，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高兴啊？」 「嗯？」陈温予低下头来看她，这会儿确实是要自然多了，她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温予你今天的笑容，到后来几乎没有停过哦。」夏汐回。 陈温予闻言，条件反射用手去摸自己的嘴角，没有摸到很明显的弧度。她纳闷：「有吗？」 「有哦。」夏汐解释：「用眼睛笑的。」 陈温予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笑法？」 「总之我就是能感觉得到嘛。」夏汐耍赖，她抱着陈温予的手摇晃，「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那倒也没什么不对的。 自从与夏汐认识以后，陈温予发现：之后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很好。 「你在用眼睛偷偷夸我！」夏汐得意，「我可都看出来了哦。」 陈温予心下好笑：「那你说说，你又看出来什么了？」 「那我可看出来太多了。」夏汐：「你在想，我身边的人都很优秀呢，那一定是因为我人好！」 「噗呲。」陈温予忍俊不禁。 哪有人像她这样这么理直气壮的自夸的啊。 「有哦，就我。」夏汐一本正经。 她严肃的表情很快便绷不住了，嘴一咧，开始傻笑。「说到我身边的，温予你也是我身边的嘛，你也很好。」 「那还是阿姨她们要好一点的。」陈温予谦虚。 夏汐不以为意：「在我眼里就是温予你最棒，至于我妈——她早些年可不是这样的。」 之前夏汐与陈温予在食堂吃饭，两人点的牛肉面是现煮的，很烫。 夏汐嚯嚯面条不全是因为纠结，还有一半理由在她怕烫，是个不算严重的猫舌头。 早些年夏妈性格虎了吧唧，一碗粥刚盛出来，吹两下就敢餵给小夏汐喝。夏汐被烫了几次，勺子过来后，她头一扭，不肯吃了。 还是夏汐外婆有经验，教训了夏妈几句，让她注意着点热度。夏妈听进了耳朵，没记在心里，餵粥时顶端是凉了没错，餵到底下，夏汐深刻怀疑：她就是想换个女儿。 第48页 所以夏汐自己学吃饭学得特别早，很小就明白了『妈妈不靠谱，万事不如靠自己』，夏妈一颗母爱之心无处安放好多年，终于有了夏时。 夏时的猫舌头比夏汐还严重。 时隔多年，夏妈把儿子也给烫着了，烫得比夏汐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严重。 事故发生以后，一家子着急忙慌去医院。路上，夏汐抱着哭闹不止的弟弟，再看一眼愧疚难当的老妈，哄也不是劝也不是，一个头八百万个大。 夏汐：「粥凉过了吗？」 夏妈：「凉过了。」 夏汐：「凉了多久？」 夏妈：「……」 夏汐：「……」 夏汐都懒得说她。 经此一遭，夏妈彻底吃了教训。 她太愧疚了，愧疚夏时遭的罪，也愧疚于当年懒得抱怨的夏汐。谁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也没什么人去指责她什么。夏汐就是敏感地察觉：夏妈变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夏妈考虑问题变得全面，从一开始的注重小细节，到后来的懂得人情世故。 就像是经歷了一次二次成长。 被逼迫着成长的滋味不好受，哪怕只是个旁观者，夏汐都能看得出来。 说到底，她的小同桌可能也没有那么完美，她胆小、怕生、怕尝试，想要一辈子龟缩在自己的壳内。 那夏汐就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壳外轻敲，引导着她出来看看。 「怎么这么看我？」陈温予莫名其妙。 「温予~」 「嗯？」 「你笑一下。」 陈温予配合地歪一下头，长而卷翘的睫羽低垂，很恬静地笑了一下。 夏汐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虎扑过去抱住陈温予。她的动作太太，陈温予误以为她要摔，心里一突，准备去接她。 夏汐不客气地将腿盘在了陈温予腰上，两臂紧紧将她的小同桌箍住，她用柔嫩的脸颊在陈温予脸上狂蹭，嘿嘿笑着：「温予，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吱——」 门开了，夏妈牵着夏时站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说】 唠五毛钱的嗑好不呀？ 嘿嘿其实我蛮话痨的，是上班限制了我的发挥。不太喜欢看作话的宝宝记得开屏蔽哦。 话说今儿个和大学舍友唠嗑，被她吐槽说我掰着手指数放假的样子，狼狈得像是劳改犯等刑满，泪流满面了属于是。 面试五天八小时，入职十小时起步，劳动法看了都摇头。好在加班工资给了我最后的安慰。 再过个把月，一批小天使就该步入大学校园了吧？大波大波的@全体成员正等待着你们哟（恶魔低语）。 嘿嘿嘿嘿嘿。 好了，现在又到了我将小天使们挨个抱起来贴贴的时候了~ 贴贴【夏有凉风】，贴贴【叶小花】，贴贴【小余余余余y】。 我搬砖去啦，将发文交给存稿箱，我们下次再见。 25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杯茶◎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夏妈感觉有点怪异，但她没有放在心上。 自家的女儿也太能闹腾了点，也不知道予予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姑娘，能不能照顾得过来cat这只边牧，外加汐汐这个哈士奇。 「很难看出来吗？我在撒娇啊。」夏汐坦坦荡荡。 「快下来吧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把予予压坏了怎么办？」 「哪那么容易压坏。」夏汐说着，还是自觉松开陈温予，她将脑袋凑到陈温予面前，笑容大大的，「温予，你有没有受伤呀？」 陈温予掐住她两边脸颊的肉，往两边拉：「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要是刚刚没发挥好，摔了头撞到茶几怎么办？」 脸被掐着，夏汐说出的内容有点模煳不清：「窝者补私美湿嘛。」 陈温予奇异地听懂了：「就算这次没事，那万一呢？」 她将夏汐的脸视作橡皮泥，盘在掌心揉来揉去，尤不解气，右手拇指与其余手指分开，分别捏在夏汐的两边脸颊上。 夏汐嘴受到牵引，被带着往前撅，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被拿捏住的小嫩鸭。 「@￥#@%￥#……」这一次，没人能听懂夏汐在说什么了。 见陈温予没有给自己回应，夏汐眼尾倏地耷拉下来，看一眼掐着她脸的手，再看一眼掐着她脸的人，委屈巴巴：「@￥%#@……」 可恶，还是听不懂呢。 陈温予与夏汐呆久了，或多或少有点被带坏，她嘴上说着好可惜，眼里的笑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两人又笑闹一会，陈温予松开手，夏汐登时死死抱住她，哼哼唧唧。 陈温予本意是要带夏妈参观一下夏汐住的地方，夏汐这样粘着她，她想迈出一步去都难。 「好了好了。」陈温予轻拍她后背，让她：「放开了。」 夏汐装作没听到，小小声重复抱怨：「温予，你坏。」 「你乖一点。」陈温予说着，预料到了夏汐可能有的反应，先一步抢答：「你乖。」 夏汐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把手松开了。 夏妈那股子被压下去的怪异，又隐隐有冒头的趋势。 她将这股怪异感，理解为对女儿行为的看不下去：「予予，你也别太惯着她。」 陈温予无差别式护短：「其实还好，夏汐很少让我为难。」 第49页 夏妈又道：「那也不行，你们是高中生，学生的第一要务就是学习，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投入到其他事情中去了。」 夏汐总觉得夏妈话里有话。 她凭藉自己超高的智商，将这段话反覆琢磨了好几遍，依旧没能理解出字面意思以外的内容。 她将疑惑压下，小同桌倒是接受良好，「我知道的，阿姨。」 「嗯。」夏妈也很放心她。 夏妈说自己下午有事，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她拒绝了陈温予下厨做饭的好意：「出去吃吧，阿姨请客，顺便帮你们买点生活必需品。」 予予还是个学生，又不肯收夏汐的租金，夏妈便想着在旁的地方贴补她。 四人去了家不错的饭店，这里生意很好，到了饭点顾客络绎不绝，空气中全是各式菜品的香气。 许是期待值拉得太高，菜端上桌，最后谁也没吃多少。 路上正好有卖糖葫芦的，夏妈付了四串的钱，喊几个小的去挑。 夏汐眼神毒辣，一眼相中了其中一串，眼疾手快取下来，递给陈温予后，又随意取了三串。 正是因为太随意了，夏汐那串糖葫芦良莠不齐，她看看小同桌的，再看看自己的，习惯性撒起娇来。 陈温予不太能接受与人同吃一样东西，这事搁以前她想都不会想。可她说与夏汐换，夏汐不乐意，只一昧盯着自己看。 糖葫芦中，山楂是相对独立的，咬下一个，并不会对其他几个造成什么影响。 陈温予妥协，她揭开糖葫芦的包装，将糖葫芦顶端送至夏汐面前：「第一颗给你吃。」 「这怎么使得。」夏汐这么说着，一口咬掉了大半颗。 「咦，好甜哦。」夏汐打了一个哆嗦。 「糖葫芦当然甜了。」 「不是嘛，我记得里面的山楂一般都很酸。」夏汐三两下吃完顶端那颗，她揭开自己糖葫芦的包装，将它反递向小同桌，「不行，太甜了，温予你也帮我吃掉一个吧。」 「……」 夏妈在后头看完了全程，她忍无可忍，一口叼走夏汐糖葫芦的顶端：「可以安分吃了吗？还是说你要和我换？」 夏汐：「……」 她看看自个儿老妈，再看看老妈手里被她咬的乱七八糟的糖葫芦，忍了。 几人进了超市，夏汐与夏妈各自推了一辆购物车，那架势，仿佛是要搬空货架。 陈温予谢过两人的好意，一边跟着走，一边看着情况往外掏。 「盒装鲜切牛肉也不要吗？」夏汐眼巴巴。 陈温予指着夏妈推的购物车，要不是阿姨往上垒得太快，她还想再掏两盒出来：「阿姨已经拿过了。」 「温予你就知道欺负我。」夏汐盯着她手里的听装可乐，emo了：「可乐不行吗？它可是我的精神食粮。」 陈温予和她商量：「那我把薯片拿一部分出来？」 夏汐也和她商量：「温予你去拿妈那边的好不好？」 夏妈在一旁插嘴：「这些东西我都没拿。」 之前在学校，陈温予留意了一眼夏汐的零食，里头绝大部分都是膨化食品，剩下的一小部分是各种糖。 这些东西吃多了总是不好，陈温予提醒她：「你拿的太多了。」 夏汐抱着薯片，像是抱着决不能撒手的战略物资：「可是大半夜会饿嘛。」 「饿了的话，我去给你煮夜宵。」陈温予承诺。 『战略物资』悉数回到了货架。 「很乖。」陈温予垫着脚尖，揉了揉夏汐的头顶，网开一面：「允许你带上这听可乐。」 夏汐笑逐颜开。 几人继续朝前走，陈温予叫住她们，手指斜前方，表示：「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这还是陈温予第一次主动提出要买东西，夏妈带头冲锋，直到她看清楚顶上写明的分区——萌宠区。 「予予，你是要买什么吗？」 「嗯，买点狗粮。」 cat既然跟过来了，那就得好好照顾，闲暇时候能尝试着给她做做狗饭，急着去学校的话，还是得给她餵狗粮。 夏妈从夏家拎了一袋过来，陈温予没养过狗，对cat的食量没有把握，就想再买一点备着。 「cat吃惯了家里买的了，这个超市买不到的。」夏妈说。 「啊？是吗？」陈温予迷茫。 她们人都还在萌宠区外，夏妈就已经看出来了这款狗粮超市不卖。 这就是高级铲屎官才能拥有的技能吗？陈温予肃然起敬。 「噗嗤。」夏汐领着她的老实人同桌离开。 趁着夏妈在前头扫货的功夫，她给小同桌解释：「没那么厉害啦，回去看看cat的狗粮包装，没准这里真的有卖也不一定。」 「啊？」陈温予想不到夏妈有什么理由忽悠自己。 「成年人的一点小心思罢了。」只要事情还在夏汐的掌握范围之内，夏汐对夏妈的心思基本一猜一个准。 所以之前那会儿，果然是她多想了没错吧？夏汐暂时打消疑虑，继续说：「她是怕我们搬出去住，就不怎么回去了。温予你信不信，晚点她走前，肯定要交代一波：记得回去拿狗粮，到时候会连粮带人送我们回来。」 为了保证她们在周围小店无法直接买到，cat的伙食估计会日益难买。 cat有福了。 第50页 果真不出夏汐所料，陈温予送完夏妈离开，眼神复杂地看向夏汐。 夏汐骄傲：「我厉害吧。」 「厉害。」陈温予不明白：「可是为什么不直接明说呢？」 那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小同桌一样乖，会认认真真将别人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上。至于夏汐，她就够不到夏妈的信任水平。 有的人，阳奉阴违什么的，她最擅长不过了。为了和小同桌一起在家窝着，假装忘掉了叮嘱这种事，夏汐完全做的出来。 不过这话是不能直接与她的小同桌说的，夏汐闪烁其词：「可能是因为不够坦诚吧。」 要是夏妈，她坦诚地表明：「如果你这周末不回来，我一定打断你的狗腿。」夏汐假装忘掉前，一定会象徵性地多挣扎两秒。 老实人如陈温予，她再度信了夏汐的鬼话，点点头：「那我还是希望你能坦诚一点。」 像是这样绕来绕去，对不起，她看不出来。 她想起在初中那会，凭藉一张出色的脸，还有总是沉默寡言、显得略带一点忧郁的气质，有一个学长很是追求了她一番。 ——追求是周围的同学说的，陈温予她半点没看出来。 她只是觉得这个学长莫名其妙，为什么老喜欢凑过来问她问题，问的问题还相当之没有水平。 「陈温予，我、我……有机会吗？」 初三的化学为什么要来问初二的自己，陈温予摇头，很肯定：「有机不会。」 学长：「……」 妈的，绝了。 这个人就应该将她摁在墙上，红着眼睛对她说：马勒戈壁的，你只能喜欢我！ 26 ?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杯茶◎ 两人的晚饭是由陈温予掌勺，夏汐在旁积极捣乱。 这位小朋友中午被陈温予压着补了一次觉，如今浑身是劲，陈温予让她洗个白菜，她都能把白菜搓伤，基本与刚翻出栏的哈士奇无异。 陈温予举起那片半透明了的白菜梗，问夏汐：「你洗了那么久，不会一直在洗这片吧？」 夏汐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神往垃圾桶里瞟，她渐渐理直气壮：「都怪cat！」 听见了自己的名字，cat歪过脑袋，好奇地看向夏汐，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天真无辜，身后的尾巴摇得可欢。 陈温予替不会说话的cat鸣冤，「关cat什么事？」 「cat一直跟在温予你的脚边！」 「我有很小心，不会踩到她的。」 夏汐嘴一扁，不高兴：「我知道，我都看见了，你一直在低头看她。」 陈温予花了足足五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她的同桌，大概又在吃一只边牧的醋。 陈温予对于交朋友没什么经验，最开始是因为爸妈离异，她有过一段谁都不想搭理的自闭时期，之后倒是从自闭期内走出来了，身边一个小伙伴都不剩了的陈温予发现—— 哇还是一个人呆着舒服。 不过没见过猪跑，她不至于连猪肉都没吃过。 初中那会儿陈温予在海城嘛，海城一中课桌椅都是单排，没有同桌一说。 三年下来陈温予印象最深的是她后桌，那人爱笑爱闹，朋友众多，每天都要因为和谁一起去上厕所，而展开一场「我们谁才是你最好的偷摸大鸡」大战。 闹到最后，她的海王后桌再有这类生理需求，都得在班级里吆喝一声，一群人再葫芦娃救爷爷似的，浩浩荡荡走向厕所。 陈温予与班里的男生：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jpg 找了个了不得的傢伙做参照物的陈温予，她很快便接受了夏汐的醋精行为，并暗暗为不用社会性死亡而感到松一口气。 「那你也要跟着我吗？」陈温予问夏汐。 虽然不清楚小同桌脑子里都想了啥，夏汐敏感地捕捉到了小同桌容忍度上的提升。作为当代得寸进尺界的第一人，夏汐表示：「不要，我们还是把cat从厨房里赶、不是，请出去吧。」 「我也不是容不下cat在这里啦，可这里毕竟是厨房诶，注意力肯定是要放在锅碗瓢盆上的啊，要是为了不踩到cat，一个不小心烫到自己怎么办？」 夏汐指着cat，寻求陈温予的认同：「温予，你看她还在笑，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陈温予无奈：「cat就只是一只边牧。」 「对的呢，cat就只是一只边牧，她能帮到温予你什么呢？」夏汐拍胸脯，骄傲：「所以还不是得靠我。」 出于直觉，陈温予没有和她掰扯这个帮忙是不是指洗出透明的白菜梗，任由夏汐一蹦一跳地将cat骗出了厨房。 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门，她看见夏汐指挥着cat坐下，等她坐好后，又一蹦一跳回了厨房。 cat一脸信任地望着夏汐的背影，很乖的坐在原地，安安静静等待两位主人回来。 陈温予：良心突然有点痛。 「白菜我来洗吧。」陈温予对夏汐说道。 一片一片认真清洗着白菜叶的夏汐不乐意，她撅了噘嘴，沖陈温予撒娇：「我可以洗好的。」 陈温予给出了一个夏汐拒绝不了的理由：「可是我饿了。」 最终，洗菜的活落回了陈温予头上。 饭后，夏汐自觉起身，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洗，并拒绝了陈温予打下手的申请。 「既然住在了这里，那就要平分家务哦。」夏汐笑嘻嘻：「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会做饭的，下次让温予你尝尝我的手艺。」 第51页 「好啊。」陈温予欣然应允：「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就教你做鱼。」 夏汐哼着歌进厨房，听见后半句后，她停下来，笑说：「那我可就等着了。」 她的小同桌上辈子大概是g收割机，但凡是她亲口盖章『下次一定』的，客套的那部分，往往会在未来的几天内变为现实。 至于剩下的那些，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以后一定要好好看住小同桌，坚决不让她说出类似：「对不起，你很好，只是目前阶段我不想谈恋爱」的话来。 一想到她可爱的小同桌，有朝一日要和别的狗男人谈情说爱，没准还会被伤到哭哭啼啼…… 硬了。 拳头硬了。 「在想什么呢？」陈温予拿着果盘从她旁边过，看着她盯着碗，一副『信不信我这一拳头下去，直接让你回炉重造』的样子。 陈温予笑了：「放着我来吧。」 「不要。」夏汐直接拒绝：「我爱洗碗，我最喜欢洗碗了。」 「倒也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陈温予拿起一颗草莓，沖洗干净，夏汐很自然地上来叼走半个。 「唔唔！」夏汐竖大拇指，礼尚往来，也洗一个投餵陈温予：「这个好吃的！温予你试试。」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夏汐不让：「呃嗯，不要嘛，就这么吃。」 拗不过她，陈温予就着这个姿势咬了一口，「所以呢？刚刚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啦，一点有关谈恋爱的事情。」 「是上次追你的那个吗？」陈温予说完，想起夏妈中午时分说过的话，觉得有点道理：「我们学生嘛，还是将心思花在学习上好一点。」 夏汐的脑容量都用在了在意的人身上，以至于陈温予说完，她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哦，温予你说的是上周五那个啊。」夏汐道。 陈温予惊讶：「原来还有很多个吗？」 「没有啊。」这件事情，两个人还不是很熟那会儿，陈温予就与她聊过，夏汐记得她不喜欢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毕竟不打算给别人希望。」 所以就索性忘掉了。 后面的半句夏汐没直说，她知道陈温予能听出来。 「嗯，这样也挺好的。」陈温予大胆猜测：「所以你是在想怎么拒绝他？」 「我已经拒绝过了。」夏汐抿唇，聊这个话题让她的心情都跟着变差了：「我只是在想，如果温予你谈恋爱了，和那个傢伙一起吃饭的时候，还会不会带上我。」 「当然不会了。」陈温予不假思索。 夏汐瞪大眼，奔溃：「嗯？不会？为什么不会？！」 小同桌现在就变心了吗？ 外面的野男人究竟有哪里比她好？！ 陈温予怀疑她太专注想这个问题了，以至于忽略了她讲过什么：「因为根本就不会谈。」 「以后也不会吗？」 陈温予不敢说得太死，万一日后找到了合眼缘的，岂不是很打脸：「那不一定。」 眼看着夏汐嘴一扁，又要哭，陈温予光速给自己的话打补丁：「可能谈，可能不谈，谈的话一定带你。」 吃饭带你，出门带你，看电影也带你。 至于对象？对不起，暂放观众席。 她抽出一张纸，替夏汐揩掉眼尾的眼泪，又心疼又好笑：「怎么突然想到这么远？」 「远吗？温予你早晚要找对象的吧？」 「也许吧。」陈温予表示：「可是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诶？」夏汐不哭了，惊讶：「从来都没有吗？」 「没有哦。」 她不清楚旁的人情窦初开是几岁，记忆里周围人开始蠢蠢欲动那会儿，爸妈已经离婚了。 陈温予父亲姓陈，母亲姓温，陈温予顶着一个「你是温给予陈最好的礼物」的爱称，偶尔无名火起的时候，都不知道要骂谁。 对比之下，她就很喜欢夏汐对她名字的解读，很温暖，不掺杂任何人的期待，明明白白，她就是她自己。 「谈一段恋爱要牵扯到的人太多啦。」 陈温予塞了一颗草莓到嘴里，与夏汐待久了，她也学会了夏汐的一点乐观心态。此刻她就在想：不愧是我挑的，这草莓可真甜。 「我见过有夫妻每天争吵厮打，不离婚只对小孩说『我都是为了你』的。也见过夫妻相敬如宾，某天很平静便出现在了民政局的。我还见过恩恩爱爱，却败给了柴米油盐，平静离婚，最终一方远走高飞的。」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东西唯独面对夏汐时，她才能开口，就像潜意识里知道她永远站在自己这边，也不会将自己的心情大肆宣扬。 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温柔又强大，所以才能做到对很多东西都不在乎。 陈温予就不行，她就连乐观都还要夏汐教。 「也许是见了太多，我不太想要小孩，我怕我会忍不住让她背负太多，最后谁都没得着好不说，备不住再惨烈一点，我怕她恨我。」 陈温予坦白：「我没想过找对象，很奇怪，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个什么样的，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无所谓，只要这个人喜欢我，我也喜欢就好。」 「不过很多人都不能接受另一半丁克吧？所以夏汐你不用那么担心我背着你脱单啦。」 第52页 「丁克很奇怪吗？我也不打算要小孩啊。」夏汐突然说。 「诶？叔叔阿姨不会有意见吗？」 「有什么意见？」夏汐笑说：「有意见的人还能替我生不成？好痛的，我才不乐意，谁乐意谁去生。」 就算是谈恋爱，她也只想要一个对象。 她辛辛苦苦拐回家的大可爱，这种强行插入她俩生活、完事儿还要占据她另一半大量时间精力的傢伙，谁爱要谁要。 「所以温予你最近几年都不会谈恋爱，对吧？」夏汐问。 陈温予点头，很认真：「是哦，最近几年都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这个话题到这里本该就结束了，夏汐没忍住，又补问一句：「那要是有人追求你呢？」 陈温予不假思索：「对不起，你很好，只是目前阶段我不想谈恋爱。」 夏汐：「……」 完犊子，g又插下去了。 27 ?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杯茶◎ 「怎么了？」陈温予抬手，还在自闭中的夏汐条件反射低下头。 陈温予轻轻揉了揉夏汐的头，偶尔会有几根调皮的髮丝自陈温予指间掠过，不多时又重新落了回来，就像是在贪恋陈温予掌心的温暖。 陈温予盯着她的发顶，很轻地笑了一下。 「嗯？」夏汐抬起一点头，盯着陈温予的笑脸看，她纳闷：「温予，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陈温予回答。 夏汐不说话，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对着她的小同桌眨巴自己黑亮的大眼睛。 陈温予曾对夏汐说过希望她坦诚一点，最后被无声要求坦诚的，往往是陈温予她自己。 「好吧，我说。」陈温予深吸一口气，酝酿情绪。 在此之前，她心疼夏汐的脖子，想要收回手，让夏汐能站直身体。 她手刚抬起，夏汐两手向上，抓住陈温予手肘，带动着她手肘又给放了回去。 夏汐摁住陈温予的手，很主动地用自己的脑袋在她掌心里蹭了蹭。 四捨五入也算完成了摸头，夏汐心情愉悦，两只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她这只哈士奇，又隐隐有要往骄矜的布偶猫转变的趋势了。 真可爱。 等夏汐松开手，陈温予按照自己撸猫的习惯，摸摸她脑袋，再挠挠她下巴，夏汐咯咯笑，将脑袋搭上了陈温予的肩膀。 陈温予顺毛一样，轻轻拍抚着夏汐的后背，试图矇混过关：「所以呢，刚刚为什么突然不开心？」 「也没有很不开心啦。」夏汐转瞬便识破了陈温予的『诡计』，笑嘻嘻：「就是温予不肯直接夸我。」 「……」 这与平时夸夏汐乖不同，这次的夸奖纯粹许多，不带任何安抚小孩子的表扬性质，更偏向于有感而发。陈温予惯常是有感不发，难得要求她一次，她多少带点不好意思。 好在两人没有面对面，少了视线接触，一些话就不会那么难开口。 「你……呃、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陈温予的夸奖被她咕哝在喉咙间，需要很细心才能听见：「你很可爱。」 夏汐考试都不见这么认真过，她要是兔子，这会儿两只耳朵早高高竖起了。 夏汐没有错过陈温予的小声夸奖，这会儿嘴角咧得老大，却用那类委屈到不行的语气，指责陈温予煳弄她：「呜呜呜呜温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到。」 「我已经说过了。」显然，陈温予也学到了一点如何耍赖。 但她是耍不过有着丰富经验的夏汐的，只见夏汐短暂地从她肩膀处起身，让陈温予看自己红红的眼角，等她看清以后，夏汐欲语还休，末了很懂事的埋回陈温予怀里，用带着微弱哭腔的声音以退为进：「那好嘛，温予真的不想讲就算了嘛，我一点都不会不开心，一点都不会哦。」 陈温予：「……」 陈温予想要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挖出来，看看她到底哭了没有。 夏汐哼哼唧唧，抱着陈温予的腰不撒手，她力气稍微用得大一点，夏汐就哭，呜呜咽咽的，可怜到不行。 cat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她听见小主人在哭，很着急。这位通人性的小边牧一会蹭蹭夏汐的腿，让她别难过，一会又去蹭陈温予，让她快哄哄夏汐。 陈温予的心梗了一下。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有种爸妈吵架，小孩子过来劝架的既视感？ 「好了好了，cat还看着呢，像什么样子？」 「她看着就看嘛，我又不委屈。」 「……」 cat在呜嘤呜嘤叫唤，迫切想要引起她俩的注意。 陈温予想要弯腰拍拍cat的头，手才从夏汐身上挪开，怀里的这个立刻跟着呜嘤呜嘤。 对王中王都没她俩能对，这个呜一声，那个嘤一句，时而曲调九曲十八弯，时而表演人狗二重奏。 陈温予身处立体音中间，被迫听着这一大一小开始battle，心底的不好意思被沖刷掉大半，腾出的位置全给了无奈和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事情一路发展，临了还是演变成了哄小孩，陈温予揉揉夏汐的脑袋瓜子，对她说：「你很可爱。」 准确捕抓到关键词的夏汐不呜嘤了，她从陈温予怀里探出半个头，大有她不说点好话，自己立马缩回去的准备：「温予，你说什么？」 第53页 「呃，说你很可爱？」 「真心实意的？」 「嗯，真心实意。」 虽说无奈，夏汐这样，她也觉得可爱。 夏汐满意了，稍稍松开一点人，别别扭扭：「我也不是非要温予你夸我一句啦。」 「我知道。」她要的可不止一句。 「要是还有下次的话。」夏汐盯着陈温予的眼睛看，暗示。 陈温予懂了，她揉揉眉心，表示：「我以后也坦诚点。」 「好耶！」 夏汐原地復活，她撸一把手臂上薛丁格的袖子，干劲满满。 夏汐两手搭在陈温予的肩膀上，稍微用了点力，让陈温予转了个声。 等陈温予面朝着厨房出口方向后，夏汐将果盘塞她手里，推着她出门。 「温予你就去沙发上坐着等我会，或者收拾收拾要带去学校的东西，等我洗完碗，我俩就去学校！」 陈温予被推着一步一步出厨房，她试着拒绝，被夏汐笑着一手轻松镇压。看她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陈温予不再废话，回说：「那好，我先去收拾东西。」 「嗯嗯！」夏汐用力点头。 等小同桌离开，夏汐回到原先两人站立的位置，那处，趴着的cat见她过来，立刻站起了身。 「坐下，cat。」夏汐说道。 cat应声坐下，夏汐揉了揉她的脑袋，又rua了rua她毛绒绒的脸蛋，笑容满面，夸她：「好狗狗！」 cat很聪明，登时听出了她是在表扬自己。 cat不明所以，但还是很人性化地回了夏汐一个你也不错的眼神。 不错不错。 我是好狗，你也好狗。 确实很狗的夏汐忍俊不禁，她最后拍拍cat的脑袋，任由她摇着尾巴在自己脚边穿梭，心情很好地洗起了碗。 又过去十几分钟，两人拾捡好要带走的东西。临出门前，陈温予在cat的面前蹲下，很认真地给她解释自己要和夏汐离开一段时间，让她一个狗待在家里乖乖的不要怕，她们下了晚自习立刻回来。 夏汐没有告诉陈温予，cat在夏家很多时候也是一个人呆着，她微笑看着陈温予认真交代的模样，觉得两人有点像是被迫远游放心不下的妈妈，和她无动于衷一心搞钱的爸爸。 她将自己的联想与陈温予说了。也在之前联想了点奇奇怪怪东西的陈温予，很懂她那时的感受。 陈温予笑了一下，表示：「cat很乖，确实有点像是小朋友。」 「那我就是cat的爸爸！」夏汐兴沖沖。 陈温予拒绝和她玩这么幼稚的过家家，「不要女爸爸。」 「嘿嘿嘿。」夏汐摸头傻笑。 她还是要挽救一下之前无意识插下的g的，夏汐固执地认为被诱导的不算，模拟告白现场的事情，怎么能说是真实呢？进学校前，她赶忙交代陈温予：「温予。」 「嗯？」陈温予偏头问她：「怎么了？」 夏汐说：「我仔细地想了想，你的那套拒绝方案太温柔了，没准会给人一种我还有戏的错觉。」 陈温予详细回忆了一遍两人之前的对话，她觉得夏汐说得对，便虚心讨教：「那我应该怎么说呢？」 夏汐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了，一想到还会有别的人跑到陈温予面前，和她说『我最喜欢你了』，她就一阵不痛快。有种本该专属与自己的东西，却被旁的歪瓜裂枣剽窃了的感觉。 夏汐呲起一口大白牙，笑容森森然：「让他爬。」 啊？ 陈温予怀疑是自己没听清，她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夏汐一秒回归小白兔状态，给她出馊主意：「你就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老实人陈温予不懂：「可是我没有喜欢的人啊。」 「谁说你没有喜欢的人？温予你不喜欢我吗？」夏汐不情不愿，「实在不行，举例cat也可以。」总之肥水不流外人田。 「策略，这都是策略。」夏汐其实更想教小同桌点简单粗暴的拒绝话语，只是用头髮丝想想就知道行不通。 「温予你就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懂事的混、不是，男生就知道没戏了，不懂事的还会问你是谁，又没人规定你要说出个张三李四来，形容一下大概特质就好了。」 夏汐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扯淡，小同桌能完整用出来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小同桌这个好学生还在认真听讲，似乎真的期待从她这里学到点什么。夏汐摸着根本不存在的良心，搜肠刮肚，回忆这些年自己用过或是听过的其他理由—— 笑死，根本没有什么好用的理由。 只要对方想，没有什么理由是能真正一劳永逸的。 哪怕你说有喜欢的人了，对方会问喜欢的是谁，你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对方会问那什么类型你才喜欢。 都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夏汐要是有了个喜欢的人出现，她自己也是会死缠烂打不放手的类型，这一点都不影响她进行双标。 她只能寄情于陈温予不要喜欢上别人，她抱着她的小同桌，认认真真的给她讲早恋的危害，讲有多少学霸是因为早恋拖累了成绩，又有多少学生因为早恋寻死觅活。 陈温予完全同意她的观点，看她讲的起劲，就没吭声。因为她知道，不让夏汐安心，这个问题永远也绕不过去。 第54页 她们俩一个说，一个听，这大庭广众的，人来人往，脚步声嘈杂到了极点，还多是往一个方向走的学生，也就没注意有个人与她俩同行了一路。 等夏汐讲过瘾了，一个中年女声突然插了进来，她拍拍夏汐与陈温予的肩膀，大笑着赞扬：「说得好！」 夏汐忍住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的冲动，回过头—— 是班主任。 28 ?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杯茶◎ 班主任夸奖夏汐：「思想觉悟很高啊小姑娘，要是学生个个都能像你一样清楚早恋有什么危害，我们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的抓了。」 说到底，班主任抓的不全是早恋，是一个早恋，最后招惹出来的那些破事。 她早些年刚当老师那会儿，寻思着我也差不多刚从这个年龄段里出来，还能不了解你们这群小崽子吗？那早恋能有多大点事啊？都是这群长辈以过来人的角度，搁那瞎操心。 都高中生的人了，还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吗？ 直到她从教三年，当班主任的第一年。 那段时间她班里有个女生郁郁寡欢，班主任知道她与另一个男生有过一段，猜测着这小姑娘怕不是失恋了，还将人叫去角落，好好安慰了她一番。 「天涯何处无芳草，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班主任这样说。 女生摇了摇头，对老师苦涩地一笑，表示：「老师你不懂，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了。」 班主任心底隐隐有点不是味道，心说我还不懂你们吗？我要是不懂你们，你们刚开始那会儿，我就给你们全逮起来。 可她看看女生强颜欢笑的脸，到底是没说出这话，只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回去吧。 夜里她与还是男朋友的丈夫出门吃宵夜，晚上回来后路过班级，纳闷：教室的灯怎么亮着？不会到了这个点，还有小崽子在学吧？ 她心说这不行，她要上去看看。男朋友也是老师，理解她的想法，就跟着她上去了。 门一推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白天还会苦笑着对她说「老师你不懂」的女孩子，此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腕与地板上都是血，她脸在座面上埋着，人事不知。 两人手忙脚乱报警，救护车的铃声刺穿了黑夜，带起了班主任浑身的鸡皮疙瘩。 后来，班主任一遍一遍回忆这个场景，在她怒其不争的同时，忍不住心想：这个女孩子，她还是想活的吧。 因为想活，所以选在了教室，因为想活，所以没关那盏灯。 都高中生的人了？还能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吗？ 她们分得清。 只是她们不一定懂如何做选择。 再后来，班主任便变了。 每每开学，带领一个新的班级时，班主任总是先笑容和煦地望一圈底下的同学，再笑容和煦地重复同一句话：「进了这个门，我们就是一家人，你们要是再谈恋爱，那就是□□。」 这话班主任在师范学校时便听过了，那会儿她纯粹当个段子乐乐。 时间化作年轮，一轮一轮，班主任终于还是成为了自己口中『自以为是的过来人』。 「我反正是不允许你们早恋的。」班主任在笑，在场的其余二人却没错过她笑里的认真。 她继续说：「我这个人最喜欢多管闲事了，只要你们还在我的班级一天，就算是你们爸妈都同意了，席也准备上了，我也不允许。」 「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夏汐说着，陈温予用力点头。 夏汐笑嘻嘻，又道：「再说了，老师你放心，我俩可寡了，寡王都没我俩寡。」 班主任斜她一眼，表示：「还放心，班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前段时间我还听年段室里的其他老师说，隔壁二班有个男生追求你来着，怎么样？长挺帅吧？」 夏汐假装不知，很无辜地反问：「是吗？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少来。」班主任不理她，转头问陈温予：「温予，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不等陈温予为难，夏汐第一个囔囔：「老师，你怎么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不老实啊。」班主任笑说。 班主任看看夏汐，再看看陈温予，松口：「成，老师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自己没那个念头，哪个傢伙要是敢来拱我家的白菜——」 班主任恶狠狠，像是要咬人：「我锤死他丫的。」 夏汐与陈温予对视一眼，换陈温予回答：「谢谢老师。」 「不客气。」面对陈温予这样乖乖牌的小孩，班主任声音都放柔了几分：「上次的事情，没吓到你吧？」 陈温予摇头，「还好，夏汐和阿姨她们来的很及时。」 「那就好。」说起来那天，班主任开车过去前，特地往副驾驶上塞了双根就十几厘米的恨天高，就等着下车后换上这双高跟鞋，再一个脚滑『不小心』踹到变态身上。 也不知道后续夏妈有没有帮她完成这项壮举。 班主任有心找她俩了解情况，找作为第一当事人的陈温予可以，但不是绝对必要，班主任不想总让她回忆那些糟心的细节。 找夏汐则完全没这个顾虑，有的人天天趴在小同桌身上嘤嘤嘤，实则一颗心好比金刚石。她参与了全程，又是个有主意的，找她再合适不过了。 第55页 班主任对陈温予：「你先回教室，我找夏汐有点事。」 陈温予稍微有点犹豫。 班主任被她逗乐了：「不是隔壁那个男生的事，老师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就退宿的事情，要走一走申请。」 「好的。」陈温予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老师不是。」 「对对，老师不是。」班主任笑得更欢了，她摸摸陈温予的头顶，陈温予感到不习惯，轻轻抿了一下唇，好在班主任的手很快便离开了。 班主任催陈温予回去，顺便表示：「我们温予就是可爱，要是有人来拐，我一定多锤ta几下。」 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夏汐乐呵呵，在一旁拱火：「那可不是，揍！使劲揍！揍最大份的！揍双份！」 可以说是相当幸灾乐祸了。 几人道完别，陈温予独自回到教室，教室内许多位置都坐了人。 不少同学围在陈温予前排，陈温予没记错的话，那里坐着的其中一个是邹荔，与夏汐是同宿舍关系。 她们将陈温予回座位的路堵得严严实实，陈温予往前走两步，轻声：「抱歉，借过。」 第一遍，没人听清。 第二遍，情绪激动的邹荔看见了陈温予，主动叫停周围人：「诶诶！都让让！都让让！别挡着人家的路了。」 陈温予朝她道谢，邹荔摆手：「不客气。」 她左右看看，没瞧见想找的那个人，就问陈温予：「咦？你同桌呢？」 有人纳闷，不明白为什么找不到夏汐，要去问与全班都不熟的陈温予。 邹荔无意透露自己在夏汐家见过陈温予的事情，含煳着煳弄了过去：「毕竟是同桌嘛。」 陈温予耐心等他们交谈结束，抱着礼尚往来的想法，耐心回答了邹荔的问题：「刚刚在路上碰到了班主任，班主任找夏汐有事。」 「班主任有说什么事吗？」 「呃……就退宿的事情。」 在其他人惊讶陈温予主动与人说了这么长的话的同时，邹荔勐地捧住脸，猜测：「难道是因为天天打瞌睡，夏汐终于被退学了？」 「哎我早和她说过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不听，这会儿完了吧！」 陈温予：「……」 陈温予不懂就问：「为什么会觉得夏汐要被退学？」 这事说来话长。 话说目前市面上，各式各样能上网的老人机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各位老师与学生斗智斗勇半天，其中一位突然反应过来：诶？那要不行的话，直接一刀切不就好了吗？ 校方接受了该名老师的提议，为每个班级都配备了一个老人机：能收发简讯、能拨接电话，再多的想都别想，就连最基础的贪食蛇或是俄罗斯方块都玩不了。 这个方法大大缩减了学生矇混过关的可能性，同时，也有一个明显的弊端——降低了同学间信息传递的效率。 早餐投餵过陈温予的两位舍友空有一颗与其他人分享的心，一摸口袋老人机都没一个，只能使用最原始的留纸条方法，却没注意到开关门间有风进入宿舍，「哗」得一下，纸条进床底亲吻大地去了。 她们留完写满夏汐搬走情况的纸条便离开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学校的哪个角落里排着练。 不知情的舍友推开宿舍大门，第一眼先望见了夏汐空出来的床位。 迷茫，懵逼。 说的就是推开门的夏汐舍友。 在陈温予到教室之前，这群舍友围成一圈，就着夏汐的问题，已经聊过了一轮。 一群人的脑洞一个赛一个的大，从一开始的『住不惯搬走了』到后头的『不给住让滚了』，中间隔的时间不到十分钟。 总有半道加入进来的同学，好奇询问：「好热闹哦，你们在聊什么啊，快告诉我！告诉我！」 前一个半道加入的同学就给科普：「说学校看不惯夏汐，要她快滚。」 新加入进来的同学：「……」 事情发展到邹荔到的时候，彻底一发不可收拾。 同学a：「传下去，夏汐住不惯宿舍，要搬走了。」 同学b：「啊？学校不想惯着夏汐，要她搬走了？」 同学c：「啊？学校不想关着夏汐，叫她快点走了？」 同学d：「啊？学校不想关注夏汐，听说她已经走了？」 邹荔：「啊？」 陈温予：「啊？」 「阿嚏。」「阿嚏。」 还不知道自己走了几十个离谱版本的夏汐，她捂着嘴，连打了数个喷嚏。 29 ?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杯茶◎ 「感冒了？」班主任关心。 夏汐摇头，她也纳闷。可目前除了找不到原因的狂打喷嚏外，她并没有其余不舒服的地方，便开玩笑说：「可能是有谁在念叨我吧。」 班主任不贊同：「哪那么多人一起念叨你？也许是季节性感冒，你别不当一回事，晚点有时间，去找校医拿点药。」 夏汐不以为然，还是听话点头：「好的，老师。」 班主任多少年的老教师了，提问时任由学生们面不改色，她照样能把最不会的那个揪出来，还能看不出夏汐在应付事？ 她一把踩中夏汐的七寸，微笑：「你现在是和温予一起住吧？」 「嗯。」夏汐回答，她虽知道老师清楚，仍然抱着点炫耀的心思，强调说：「我们一起住在温予家~」 第56页 「行了行了，知道你和你同桌一起住了。」班主任故作嫌弃。 班主任板着脸想要对夏汐进行说教，一看夏汐笑得那样灿烂，青春又洋溢，像是六月迎着朝阳绽放的花，她那点强装出来的不耐烦顷刻便消失了。 班主任接着之前的话：「既然是和温予一起住，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可能是季节性的流行性感冒？」 夏汐正色：「那我回去前先去趟校医室吧。」 班主任睨她一眼，夏汐沖她笑嘻嘻。 人与人间的感情有时候真挺奇妙的，人们往往更愿意为了他人去改变自己。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班主任心想：还是女孩子间的友情更让她感到放心。 两人的话题很快结束，班主任放夏汐离开。 夏汐如果所说的那般，先去了一趟校医室。校医室给她简单检查了下，这人腰好腿好精神好，健康到仿佛是来砸场子的。 校医给她解释了应该不是流感，根据她的形容，更像是过敏性的鼻炎。 她给夏汐开了一点药，看着她精神饱满的样子，交代：「药先不着急吃，留意一下，要是还会有连续打喷嚏的情况，你再吃也来得及。」 夏汐谢过校医，把药随意往校服裤侧兜里一塞，开开心心回教室去了。 越靠近教室，锁定夏汐的目光便越多。 有的同学凑上前来与夏汐搭话，夏汐挂着招牌笑容，越听越地铁、老爷爷、手机.jpg 「你慢点说，让我捋一捋。」 夏汐懵逼：「你们的意思是，有人在传我就快退学了？」 「也不是传啦，大部分的同学都知道是开玩笑的，还有的是混在里头，跟着玩梗而已。」那个同学笑到停不下来，她手指着一班教室后门位置，那里时不时便会走出来几个同学。 出门时，她们表情或严肃、或悲壮，个个端着一张脸，脖子憋得通红。 等出了教室，她们有的拍腿，有的锤墙，笑到腰都直不起来了，还在努力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不叫自己笑出声来。 偶尔有其他班的同学路过，无一不是驻足观望，再挠挠脑壳，夏汐听见有同学小声问同伴：「这群学霸终于疯了吗？」 同伴赶忙捂住他的嘴：「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说完，他压低音量：「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啦？」 他俩匆匆离开，夏汐大步往教室那头去。 与她搭话的同学拦住她：「诶诶！夏汐你先别走啊。」 夏汐没搭理她，绕过她继续往前走。同学朝前跑两步，双手伸开，作大鹏展翅状。她朝夏汐讨好地笑笑：「夏汐，你……」 她的话终止在夏汐似笑非笑的眼神下。 到底是相处了快一个月，夏汐对这群人有了一定了解。她望着面前的这个同学，猜测她只是班里那群人计划里的一环。 说白了就是被忽悠出来拦她的老实人。 有了陈温予这位究极老实人在前，夏汐对于老实人讨厌不起来。她嘆了一口气，询问她：「所以呢？你们想逗谁玩？」 「邹荔！」同学欢快地报出一个名字，想起这人是夏汐的舍友，貌似关系还不错，紧急补充：「我们没有恶意的，这些话都很夸张嘛，等她冷静下来，自己就能反应过来了。」 邹荔这种缺根筋的存在，天赋值都点在了做题上，平时你给她个掉地上滚了几圈的毛线团，她都得掰扯半天。 直觉系、死脑筋，除了早就认定的事实，其余周围人说什么她都信。好忽悠、还不记仇，会被盯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夏汐放松一点站姿，被逗的对象是邹荔的话，夏汐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该名老实人说不清楚理由，只莫名觉得夏汐的笑容正常许多，她听见夏汐笑着反问：「就只逗邹荔？」 「呃，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的啦。」 老实人同学没注意其他同学使的眼色，她见夏汐态度有所缓和，便放下了高抬着的双臂，高高兴兴与夏汐分享自己的新乐趣：「不过后来来了一个新同学，她比邹荔还有意思。夏汐你肯定也挺熟的，是你同桌，好像是叫陈温——诶、夏汐！夏汐！你去哪儿啊。」 夏汐去往班级后门。 后门处站了好几个同学，她们见着夏汐，猖獗的笑容顿住，变为干笑，轻声问夏汐：「你要进去吗？」 夏汐笑着对她们点头打招唿，她与小同桌的座位偏前，夏汐探着头往前望。 她的小同桌乖乖巧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邹荔站在她身旁，再过去分别是化学课代表康璇，以及她们的舍长林窈。 邹荔还是老样子，咋咋唿唿，人家说什么她都信，无意识间替她的小同桌挡去了大半火力。 康璇与林窈话不多，却像是两座大佛挡在她的小同桌面前。但凡有同学语句不当或是玩笑开过界，首先要面对的是康璇的死亡凝视与林窈的笑容威胁。 总之，她的小同桌很安全。 就夏汐估测情况的功夫，负责拦人的老实人垂头丧气走到她面前。 周围人大气不敢出，安安静静围在夏汐左右，硬生生将气氛炒得像是顶级领导下基层巡视。夏汐漂亮、人好，在整个安城一中都是排的上号的好说话，记忆里夏汐总是笑着，很少发脾气，最恐怖的就是今天。 第57页 她明明也在笑啊，还和她们打招唿。 这种憷得慌的感觉到底是哪里来的？ 「还是不要和同学开这种玩笑的好。」夏汐笑说。 老实人不愧是老实人，第一个带头冲锋，她偷看夏汐：「夏汐，你生气了吗？」 「完全没有哦。」夏汐笑说：「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好而已，我是不介意啦，可是万一其他同学当真了怎么办？」 「我们有分寸的。」同学辩解。 「秦始皇费劲千辛万苦，才统一了度量衡，多棒啊。可你们放眼全球，度量标准还不是照样不同？」夏汐继续笑：「撇开被开玩笑者的分寸观来谈分寸，多少有点耍流氓了。」 同学垂下头，道歉：「我们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是无所谓啦，不过晚点记得去找陈同学道……」 夏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笑着补充：「去找陈同学还有邹荔道歉。」 「好的。」 几个同学没发觉不对，疯狂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她们小心询问这个持续释放着恐怖感的夏汐：「那夏汐……你现在要过去吗？」 「等等。」夏汐回完，看向自己的舍友。 舍长林窈是面向后面站着的，她第一个注意到夏汐的目光。 林窈用手肘撞撞康璇，两人一齐朝夏汐望来。 「你要过来嘛？」林窈用眼神询问。 夏汐的目光向右下移，看着陈温予的那一眼是不自知的温柔，她再望回林、康二人，对她俩轻轻摇了摇头，也用眼神回覆：「小同桌，我的，帮忙照顾一下。」 林窈点头，收回视线。 「我就先不过去了。」夏汐回答周围人。 就像没有理由地开始冷场，如今没有理由的，夏汐气场春暖花开。 周围人拍拍落回原位的心脏，与夏汐一起站在后门处围观。 她俩座位处，陈温予、邹荔、林窈、康璇与众人。 这里笑闹着的同学们尚且不知道，自己派出去阻拦夏汐归来的防线已经失守了，她们现在嗨到不行，快乐地逗陈温予与邹荔说话。 邹荔这个傻孩子全程：「啊、啊？啊！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活的像是个复读机。 看她懵逼加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已经是同学们全部的乐趣了，无处发挥的同学们目标瞄向了陈温予。 似乎每个班级都有一个每日勤勤恳恳与书本死磕的读书人，陈温予在一班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班里的同学与她交流不多，默认了她是那类木讷的书呆子。 结果陈温予比她们想像得要好玩，大概是因为比邹荔多了解了一手资料，陈温予先一步看出了她们在开玩笑。 发现被驴了，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明显表现出了松一口气。她想要告诉邹荔事实，不等这个憨憨接收到她的好意，一个同学说了一句夏汐的负面评价。 陈温予：「！」 她头一转，望向说话的那个人。她坐在位置上，昂着头，脸颊因气鼓鼓微微嘟起，像一个虚张声势的小河豚，她字正腔圆，认认真真：「夏汐不是这样的。」 「啊？」这个同学低头与她对望，这会儿脑子其实是半空白状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了什么话：「是这样吗？」 陈温予用力点头，对她夸夸夏汐，明明对夏汐说一句「你很可爱」都会害羞，面对其他人时，却能滔滔不绝说出许多。 夏汐从原本笔直的站姿渐渐变得扭曲，脚部位置不变，腰腹后倾，后背抵靠在了墙上，她五指分得很开，虚虚盖在脸上，掌下的嘴角弧度恨不得咧到耳朵根。 从远处看，像是一个标准的小于号。 有人看见夏汐，要去提醒班里的同学小心翻车，被用余光瞥见的夏汐一把拉住。 别去，都别去。 谁要是打断了她家小同桌的真情流露，她就和谁急。 30 ? 第三十章 ◎第三十杯茶◎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是班主任的声音。 出于对学生的担心情绪，这周班主任来校时间比以往都早，班里的同学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嘈杂的说话声是熄了，人还都站在原地。 「就快到晚自习的点了。」班主任说着，目光在教室内逡巡。 有同学被她视线扫到，霎时回神，她哦哦两声，招唿上身旁的同学，嘴里连声说着：「没什么没什么，这就回去了。」 班主任有心再询问下情况，人群散开后，露出了后门处的夏汐。 夏汐维持住方才那个姿势，也许是乐趣被中途打断，她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班主任愣了一下，看她半蜷起身体，误以为她身体不适。她喊了夏汐一声，要往后门方向走。 路过的一个老师透过窗口望见她：「诶！梁老师！你在这里啊，年段长有事找你！」 「稍等。」班主任说着，走到了陈温予身边。 在她喊出夏汐的名字后，她的这个学生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从两颊到耳尖都是一片瀰漫开的红，一双灵动的眼睛瞪大，脸色稍稍有点不自然。 班主任担心：「你也不舒服吗？」 也？ 陈温予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反问班主任：「您不太舒服吗？」 「不是我，是夏汐。刚刚她就一直在打喷嚏，我让她去校医室，也不知道她去过了没有。」把夏汐交代给陈温予，她完全放心，班主任对她强调：「我先去忙，很快回来，你帮老师监督一下。」 第58页 夏汐，生病。 光速总结出关键词的陈温予勐地回头，后门处，夏汐形单影只立着，周围最近的同学都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她一个人半垂着脑袋，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夏汐缓慢抬起头，嘴角一点点垮下去，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叫她『温予』。 陈温予「噌」得一下站起身，对班主任：「您放心。」 接着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夏汐的面前。 班主任从前门出去了。 后门处，夏汐与陈温予。 陈温予紧緻秀气的眉头蹙起，两只眼睛牢牢锁住夏汐，眼底纯粹的关切与担心相携激盪。 「陈同学……」见她过来，有同学想起之前夏汐的要求，想要趁机与她道歉。 陈温予气势前所未有的足，此刻她的眼睛只能看见前方站着的夏汐，她打断该同学，快速说着：「抱歉，请稍等一下。」 正遗憾着的夏汐瞬间就又有点高兴。 没由来的，她很喜欢这样被小同桌全心全意望着的情景。 她也很喜欢小同桌步伐坚定地朝她走来，等两人间的距离足够近了，夏汐朝她扁了一下嘴，委委屈屈：「温予……」 「很难受吗？」陈温予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陈温予抬起手，想要用掌心探一探夏汐的额头。 她手刚伸过去，夏汐脑袋先一步垂下了，将自己毛茸茸的发顶对着她。 陈温予：「……」 她带点无奈，让夏汐：「头抬一下。」 「哦。」夏汐将脑袋摆正，听这语气，还有点失望。 陈温予只得先揉揉她的头，再将自己的一手覆在夏汐额头上，另一手则盖着自己的额头。 她自己的体温天生偏低，用来做参考毫无意义，也是陈温予从没有帮人探温的经验，全凭搜索以往作为旁观者的记忆，再依葫芦画瓢模拟。 半分钟过后，陈温予抿唇：「有一点烫。」 「？」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夏汐心里一清二楚，别看校医给开了点过敏性鼻炎的药，夏汐甚至怀疑自己嘛事没有。 夏汐猜测是陈温予的额温偏低，等小同桌将两只手都放下，夏汐手掌前伸，想要贴上陈温予的额头。 陈温予从未被人摸过头，猝不及防下一只手靠过来，陈温予瞳孔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往后缩。 夏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失落起来，头顶肉眼无法看见的毛绒耳朵都垂了下去。 陈温予紧急剎车，将自己定在原地。面前人眼圈红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温予在心底嘆了一口气，她抓过夏汐要往回缩的手，学着夏汐之前撒娇的样子，稍稍踮起一点脚尖，将自己微凉的额头贴上夏汐的掌心。 夏汐掌心滚烫，温度自两人相贴的肌肤间传递，暖暖的，有点舒服。 陈温予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哦，我原谅你了。」夏汐吸吸鼻子，一副『看我大方吧』的样子。 陈温予嗯了一声，为她的大方感到庆幸。 夏汐人畜无害地笑着，悄咪咪地在小同桌额头上揉了两下，看着她耳垂又有变红的趋势，适时地将手收了回来。 小同桌会躲在她的意料之中，最后能摸到已经是夏汐料想的最好结果，反过来被撒娇完全是意外之喜。 果然小同桌最吃这套。 嘻嘻，哭包女孩最好命。 林窈与康璇围观完全程，林窈挑了一下眉头。 林窈试图用手肘撞康璇，被预测到了的康璇提前用手挡住。 康璇转头望自己的这位发小，面无表情，翻译过来大概是：「你又怎么了？」 「赌不赌？一包辣条。」林窈捧着脸笑嘻嘻：「我觉得夏汐和陈温予不对劲。」 康璇开口了，「我看你也不对劲。」 「你是不是因为她俩都是女孩子啊？」林窈不服气，由于是在教室，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为了能让康璇听清，她刻意离康璇近了一点。 林窈继续：「凭藉我在完形填空app进修五年的经验，她俩绝对有问题。」 不愧是能说出『犯我学习者，虽远必诛』这等奇妙发言的人，康璇为学习痴狂的人设不倒。她一方面不认为林窈是那等热爱学习的人，另一方面又对她抱有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完形填空app？」 「一个考验你想像力的地方，那不重要。」 林窈说完，用说小秘密的语调对康璇：「就是通过这个绿色app，我才知道，原来同种性别的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康璇不说话，康璇默默离林窈远了一点。 康璇无视林窈不满的大唿小叫，仔细观察起夏、陈两人来。 别看林窈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是个正儿八经的寡王，她在预测别人的情感指向上很有一手，永远能第一个看出某人与某人之间的不对劲。 哪怕是那两人在恋情公布前几乎没有交集。 有点邪门的。 许是康璇往那个方向看得太久，被夏汐给发现了。 夏汐笑着对康璇点头，同时身体小幅度前移，挡住康璇打量陈温予的目光。 康璇反应过来，为自己冒犯的行为道歉。 林窈看热闹不嫌事大，给被吸引着望过来的陈温予出招：「如果两个人的体温差别比较大的话，要不试试直接对比病人自己的？」 第59页 「夏汐自己的？」陈温予不懂她的意思。 林窈拉康璇做模特，笑吟吟：「就比如这样，分别测一下她的额头还有后颈。」 陈温予恍然大悟，感激：「谢谢。」 陈温予拉夏汐回座位，待两人坐下，夏汐十分自觉地将脑门往陈温予面前凑。 陈温予一手摸上夏汐额头，夏汐上半身前倾，连带着额头上的手一齐撞进了小同桌的怀里。 陈温予被她吓了一跳，喊她：「夏汐。」 夏汐在她怀里，说话时瓮声瓮气：「我在。」 「快起来。」陈温予要求。 夏汐不为所动，甚至偷偷用两只手圈住了陈温予的腰。 「温予~」 夏汐沖她撒娇：「让我抱一下嘛。」 陈温予拿她没有办法，退而求其次，想要速战速决。 她轻轻拨开夏汐后颈处的头髮，将手覆盖上夏汐如玉的肌肤。 如果说触碰额头是亲密，那么后颈处绝对算得上私密，陈温予起先只敢虚虚地搭着，奈何怀中的夏汐很不安分，隔三差五便要动一下。陈温予担心另一只手被她蹭开，只得多加了几分力，将人牢牢固定住。 夏汐咯咯笑着，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这回对比的是夏汐自己的体温，差别总算是没有上一次的大了。 陈温予松一口气，拍拍夏汐的后背，让她起来。 夏汐知道她脸皮薄，再赖了几秒后，不情不愿地坐直身体。 她抓过陈温予放在桌面上的手，拉过来枕在自己的脑袋下面。 「会不舒服吗？」陈温予不放心。 「不会哦。」夏汐不打算拿这件事做文章。 「哎呀温予，我没事的啦。」夏汐对陈温予：「我趴一下就好了的，这只手借我，温予你先看看书好不好呀？」 可以是可以，陈温予最后一遍找她确定：「真的没事吗？」 「没事哦。」 陈温予掏出教科书，右手枕住，她就用左手来翻阅。 好机会！ 之前在后面的同学凑过来，七嘴八舌对陈温予道歉。 陈温予能做数年独行侠，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她对周围人行为的在意度很低，除了特定的事件外，她几乎不会去在意他们在做什么。 这件事本身与陈温予的关系不大，她们对作为事件当事人的夏汐也没有恶意，陈温予原谅得很痛快，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她原谅得太痛快了，光速完成任务的同学们去看夏汐。 夏汐枕着陈温予的手，满脸的『我好柔弱啊』。注意到她们投射过来的视线，夏汐嘴角一弯，对她们微笑。 夏汐的本意是希望她们快走，负责拦她的老实人同学没看懂，以为这就是夏汐在不满意。 老实人同学：qaq 她勤勤恳恳找陈温予道歉，连心情分析带日后的展望，格式完整地可以随时拿去当检讨书的模板。 老实人陈温予不懂她的愧疚从何而来，看她自我剖析得这么认真，要是不好好回答，都有点过意不去。 两位老实人中门对狙，你一言我一语，倒也聊得嗨起。 「温予。」夏汐撒娇。 「嗯？」陈温予低头看她：「是不舒服吗？」 「没有哦。」夏汐笑回。 陈温予点头。 老实人同学完全读不懂空气的，她还在和陈温予说话。 陈温予的注意力全被别人掳走了，夏汐无所事事，就掰着陈温予的手指玩，陈温予轻声让她：「别闹。」 别闹？ 夏汐表示再这样下去，我才是真的要闹了。 31 ?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杯茶◎ 「温予。」夏汐又撒娇。 「嗯？」陈温予不淡定了，这会儿她哪还有精力去回应那个同学，满脑子都是夏汐怎么样，夏汐到底怎么样。 陈温予拍拍夏汐的后背，要她转过来。 夏汐配合地转了一个方向，面朝着她的小同桌。 「你和我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没有哦。」夏汐加重音：「我完全没有不舒服呢。」 她这样说，等于明晃晃告诉陈温予：我不舒服。 要是这会儿陈温予能刨开夏汐的大脑，了解她真正的想法，大概就能明白：她是心里不舒服。 「陈同……」 「啪叽——」 老实人同学的声音与物品落地的声音同步进行。 三人同时低头：白色的药房纸按照固定的手法叠成类三角形，一包包磊在一起，用一个透明的塑胶袋装着。 塑胶袋外用红色字体写着一行大字：「安城一中校医处」。 夏汐：「……」 陈温予：「……」 药是来不及捡了，夏汐保持住脸上的无辜，眼神到处乱瞥。 陈温予问她：「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夏汐脑袋一缩，嘴一扁：「我能坚强。」 她的坚强，在担心的陈温予面前一文不值。 陈温予倒宁愿她上来就抱着她哭哭啼啼。 「脑袋抬一下。」陈温予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夏汐不乐意，眼睛一闭，给陈温予表演什么叫做自欺欺人。 陈温予揉揉眉心，告诉自己不能和病人计较：「我去给你倒点温水喝。」 第60页 「我不用！校医说我现在不需要吃药。」夏汐耍赖，不让陈温予走：「呜呜温予你不要走，没有温予贴贴，我会难过得快要死掉的。」 「胡说什么呢。」陈温予拍了一下夏汐的手心。 夏汐噘着嘴，不服但是不敢吭声。 陈温予姑且信她在这事上没有忽悠自己，她戳一下夏汐，夏汐闭着眼睛往后缩半厘米，缩完觉得亏了，又磨磨蹭蹭往前靠近两厘米。 陈温予再戳一下夏汐，夏汐闭着眼睛继续自欺欺人，这一次她狠狠心，朝后缩了整整一厘米，想想更亏了，紧急前进十厘米来安抚自己。 陈温予不怀疑，再戳两下，这个人能通过后退，最终和自己撞到一起。 偏偏她的表情又带点骄矜，好像在说：你别逼我，再逼我我就退到过道外面去。 陈温予没忍住，最终戳了一下。 夏汐做了一个后退的假动作，一把抱住陈温予的腰，呜呜咽咽：「桌桌……」 「你桌桌不在。」陈温予回她。 「我桌桌怎么会不在呢？」夏汐：「呜呜呜我桌桌最好了，她肯定不会不要我的。」 夏汐一把抢过邹荔复读机的活，不停喊她：「桌桌桌桌桌桌。」 喊一句，就用柔软的脸蛋在陈温予身上蹭一把，宛若一只一个月没见着主人，主人终于回家后，激动到恨不得当场给主人表演一个如何拆家的哈士奇。 「林窈。」 「嗯？」 林窈凑到康璇旁边，想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康璇心情复杂：「没事少张你那开光嘴吧。」 人家好好的一个社会主义姐妹情，被林窈一说，康璇越看她俩，越觉得她俩不太对劲。 约摸十分钟后，晚自习开始。 今晚看晚自习的是她们班的化学老师，老人家就快到退休年龄了，个高，偏瘦，精神矍铄。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汗衫，脚踩人字拖，进了班级就开始批作业，批两张卷子停下来看大伙儿一会，再批两张卷子又停下来看大伙儿一会。 看见地上的那双人字拖了吗？ 班里的同学们总怀疑，要不是理智还在，化学老师真的很想把它煳到各位的脸上。 晚自修的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来与化学老师交班。 两位老师进行了短暂的名为交谈带班想法、实则激情辱骂后，班主任回到教室。 她挑眉，「还在下课时间呢，都很安静啊。」 班里的同学不吭声。 「也就只有刘老师能镇住你们了，要是在平时，整层楼就数我们班最吵，我在年段室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班主任说完这句经典语录，拍拍讲台，将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上课之前，我先通知几件事。」 「第一，都知道吧，这周要换座位。一换二，二换三，三换四，四到一，你们都不是第一次操作了，注意点音量，别到最后嗨起来了，隔壁楼是你们学长学姐，他们可都还没下课呢。」班主任说道。 同学们反应平平。 「第二，开学也差不多一个月了，这个周末会安排月考。好歹挂了个尖子班的名号呢，要是考出来的成绩丢人，我就把你们都挂到墙上去。」 班主任放完狠话，话锋一转：「第三件事与月考有点关系，那就是国庆。国庆假期七天，不是全部给你们玩的，你们都高中生了，很多话我也不是很想说，七天呢，多少要花个几天用来学习吧？不至于一天都不学吧？还有安全教育，一到放假……」 说到这个，班主任就剎不住车，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同学们听着老师强调学习的重要性，以及每逢假期，必定强调的安全注意事项。 班主任说的这些，同学们早就知道了。她说了那么多，绝大部分同学脑子里只有：「巴拉巴拉，我就把你们挂到墙上去」。 班主任，老挂墙达人了。 课间拢共只有十分钟，很快，上课铃声响起。 班主任意犹未尽止住话头，脑内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等到你们国庆后回来，班里的空调就要断了。」 「……」 半秒的静谧过后，班内炸开了锅。 「不要吧！老师！过几天气温还有三十八度的呢！」 「就是就是，南方的秋老虎多凶啊，才十月初，还是能再多开一段时间的啦。」 「还才十月初呢。」班主任好笑：「干脆给你们开到十二月好不好？」 「可以吗？」同学期待。 班主任无情否决：「美得你们，最多到这个星期结束。快别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们了，这几天气温不都在起伏了吗？秋天就到了就到了。」 谢邀，就算是冬天到了也毫无意义。 南方，安城，一个在单个星期以内，可以完整经歷一年四季气温的神奇地方。 鲁迅先生曾说过：「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 呜呜呜摆脱不了，南方的冬天已经没有暖气了，春夏秋再没有冷气，那是要热死人的。 班里同学的哀嚎被班主任镇压下来，夏汐与陈温予安静端坐在座位上，与以往每一次上课回答问题一样，完全不参与同学们的热闹。 只是这一次，夏汐歪过头，主动询问陈温予：「温予，空调要是关了的话，你会觉得热吗？」 第61页 陈温予摇头。 陈温予不怕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算太好的原因，陈温予较为畏寒。夏天户外高温烫得能够煎鸡蛋，她缩在教室内被空调吹到冻手冻脚。 不过这都问题不大，只要往抽屉里塞一件校服外套，冷了披上就好。 比起南方反人类的夏天，她更畏惧南方要人命的冬天。 冬天的南方不是靠几件衣服就能解决的，有时候陈温予把手从袖子里探出来，风一吹，她立即有种刚被冷空气截肢了的错觉。 「诶，温予你怕冷吗？」夏汐猜测。 陈温予抿紧唇，难得露出一点孩子气的不情不愿。 夏汐笑弯了眼睛，坏心眼地逗她的小同桌：「可是啊，安城的冬天，每年都比海城低几度呢，温予你是第一次在这边过年吧，不知道能不能习惯呢。」 陈温予：「！」 陈温予像是一只失去梦想了的咸鱼，呆愣愣看着夏汐。 她的嘴唇轻轻颤抖，无声询问夏汐：「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没有哦。」夏汐微笑。 陈温予的嘴唇哆嗦地更厉害了。 安城与海城相邻，四季的界限模煳不清。 夏汐在安城居住了十几年，对安城没有雪的冬天没什么期待。她是最幸运不过的那类人物，体内宛若自带恆温调控系统，冬冻不着、夏热不着。无论你什么季节去摸她的手，她手永远是暖的，甚至于天越冷，她的手越暖。 她在课桌下的手偷偷伸到陈温予手边，轻轻握住陈温予的手臂。 陈温予歪着脑袋看她，询问说：「怎么了？」 「我的手心很暖吧？」夏汐笑着问说，要是换一个被夏汐笑着整过的同学过来，她指不定就能看出她没打什么好主意。 陈温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听话地感知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挺暖的。」 夏汐用诱拐犯的语气，对陈温予说：「天要是冷了的话，会更暖哦。」 她笑了一下，自荐：「要是以后温度降下来了的话，我就给温予你当暖宝宝吧。」 进可暖小手，退可暖被窝，实属居家旅行必备。 陈温予左手握住夏汐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握着它往前，最终与右手汇合。 陈温予两手牢牢将夏汐的手圈在中间，她握得很紧，感受着从夏汐身上传来的体温，偏过脑袋，她眼神信任，小声询问夏汐：「真的吗？」 夏汐盯着小同桌专注信任的眼神，再看看自己被紧握住的左手，她笑容不变，睫羽半垂，挡住一部分的眼睛。 一秒过后，她抬起头，趁小同桌不注意，很快地rua了一把她的头顶。小同桌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一眼脑袋上方，下一秒再将目光移到夏汐脸上。 「真的哦。」夏汐回答。 真的不能再真了。 32 ?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杯茶◎ 对于学生而言，最后一节的课程总是漫长的。 漫长的四十五分钟终于过去，流程进行到了换座位。 陈温予座位是左手位置，第四排，靠墙。按照要求，这次需要跨越大半个班级搬去第一排。 班主任说她们应该有了这方面的经验，这确实，两周前她们先经歷了一轮。 彼时陈温予与夏汐不熟，轮到她们小组移动的时候，陈温予弯着腰，吭哧吭哧搬动自己的箱子。知识的重量果然不可小觑，就那一箱书，陈温予搬到快要自闭。 怎么能这！么！重！啊！ 陈温予垂死挣扎，改搬为挪，她挪啊挪，挪啊挪，忽地，面前出现了两条大长腿。 陈温予顺着这两条大长腿往上看，最顶端是夏汐礼貌而不失疏离的微笑。 「我来帮你吧。」夏汐说着，无视了陈温予的婉拒，一把将箱子拎了起来，再把它放上了陈温予的桌面。 一箱书已经够重了，陈温予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汐连箱子带桌子轻轻松松搬起，闲庭信步一般，随随便便就给弄到了目的地。 毫不夸张地说，陈温予人都看傻了。 一开始，陈温予以为夏汐是嫌弃自己动作太慢。 现在的陈温予觉得，夏汐这人，实在是太好了！ 夏汐看着小同桌写在脸上的夸赞，没好意思吭声。 其实最初那会儿，夏汐确实是因为她慢才帮忙的。 当然，主要还是看她搬得太过辛苦。 小同桌力气小，夏汐上手了才知道，她的那个箱子还格外的重。 小同桌很有意思，起初她想要将箱子搬起来，第一下使力没成功，却因用劲将小脸憋到通红，还在倔强不服输地进行尝试。 这得搬到猴年马月啊？ 夏汐看不下去，准备搭把手。 她箱子刚拎起来，余光瞥见小同桌亮晶晶又崇拜的小眼神，夏汐直接被她给盯到膨胀，等夏汐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替人家把什么都安置好了。 结束了全程以后，陈温予抿着唇，耳垂处有一点微红，小小声和她说谢谢。 哪怕是开学两个星期了，她的这个小同桌自闭人设不倒，夏汐与她的交流有限，难得一次被她主动搭话，夏汐心道：我这不得多说两句？ 可就在她打腹稿的功夫，陈温予已经回头了。 从那会儿开始，夏汐被迫明白一个道理：与小同桌相处，你开口一定要快。 第62页 胡搅蛮缠都行，至少不能给她缩回壳里的机会。 如今，夏汐可算是和陈温予熟起来了。 夏汐主动把东西搬完，理直气壮地跑到陈温予面前要夸夸。 「我好厉害哦！」夏汐夸自己。 陈温予夸她：「嗯！你超级厉害的！」 夏汐摸着后脑勺傻笑。 陈温予想要上一趟厕所，拜託夏汐在教室等她一下。 夏汐申请加入蹲厕所大军，陈温予看出她完全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纯粹是想要过去等她而已。 陈温予暂时对厕所门口替她看门的存在没兴趣，摇摇头拒绝了。 夏汐闹到了一个摸摸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后，笑嘻嘻地让陈温予快去吧，同时叮嘱她：「我不着急哦。」 等陈温予离开，夏汐草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晚自习期间，林窈与康璇往这边看了数十次，其中有三次盯着小同桌的时间超过十秒。 夏汐不喜欢她们总盯着她的小同桌看，遂从座位处起身，主动到两人面前，邀请她们出去聊聊。 「怎么了吗？」林窈询问。 康璇比她更有13数一点，主动道歉：「抱歉，下次不会这样了。」 当舍友近一月，互相都了解对方的大致为人，夏汐没有拐弯抹角：「你们这样的话，我会觉得很困扰。」 「抱歉。」康璇重复。 「你抱歉什么。」夏汐嘆了一口气，望向林窈：「舍长，你到底在看什么？」 不难看出，林窈往这边瞅完全是无意识行为，以至于自己提起时，她才会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这不是夏汐无视她的理由：她自己又不是没同桌，为什么总盯着别人家的看。 林窈支支吾吾，不说话。 夏汐安静地望着她，眼神鼓励，大有『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意思在。 林窈深吸一口气：「那我真的说啦。」 「嗯，你说吧。」 林窈偷看夏汐，看完又去看康璇。 康璇沖她点头，这事不仅影响了夏、陈二人，林窈自己也没讨到好。偏生她的求知慾旺盛，要是不真让她掰扯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很难真正死心。 「那我就真的、真的说啦。」林窈看回夏汐。 夏汐维持住表面的耐心，很好脾气地颔首，让她：「说吧。」 「好。」 林窈眼睛一闭，自暴自弃：「夏汐，你很喜欢陈温予吧。」 夏汐脸上的耐心没有了，转变为『你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当然。」夏汐理所应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她压低声音，笑容变得带有占有欲，「虽然但是，这和你总往这边看有什么关系？舍长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也喜欢温予？」 她开玩笑一般地，自问自答：「不至于吧，你们还一、点、都、不、熟。」 林窈看她就站在标准答案边缘，却懵懵懂懂。林窈想要反驳，想说不是这样啊，我说的可不是你们间的友谊。 是那种、那种——那种想要亲亲贴贴撒娇娇，和她一起过一辈子的那种类型。 康璇拉了她一把，暗地里提醒她：「可以了。」 了解到这里就可以了，不必非要夏汐明白自己的心。 这条路不好走，她尊重夏汐的选择，但是若非必要，最好哪个旁观者也不要参与。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若是林窈推她走上这条路，等到夏汐与陈温予需要去面对世俗的目光时，林窈一定会后悔。 林窈反应过来，开始后怕。 陈温予远远地朝这边来了，夏汐停下与她们的交谈，笑着沖陈温予挥手。 陈温予加快了一点脚步，康璇拉着林窈，对夏汐：「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夏汐分出一点注意力来给她们，仔细看，她的眼神似乎带了思索。 这缕思索稍纵即逝，就连康璇也没捕捉到，只听夏汐道：「好，明天见。」 「明天见。」 两人离开，陈温予差不多也到了夏汐的面前。 「那是化学课代表和她同桌吗？」陈温予问。 「是哦。」潜意识作用下，夏汐没有介绍她俩的名字，而是反问：「温予你找她们，是有什么事吗？」 「嗯。」陈温予盯着两人的背影，轻声说：「今天下午她们帮了我吧，我还没来得及找她们道谢。」 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陈温予在心底做了决定，准备回头招唿夏汐回家。 一扭头，注意到夏汐的目光，陈温予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看我？」 夏汐一秒收回心里纷乱的思绪，沖她扬起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没有哦。」 「是吗？」陈温予显得怀疑。 回去的路上，夏汐像是有心事。 她没有说，也有好好压制住不表现出来。也许是由于夏汐表现出来的小孩子脾气，陈温予有意无意间向她投递了过多的视线，以至于对夏汐情绪变化的感知尤其敏锐。 她尊重夏汐的决定，夏汐不说，陈温予便不问。 虽说是这样决定的，陈温予还是有一点微妙的不高兴。 这晚註定是个不眠夜。 夏汐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十几分钟，一咬牙，做出决定。 她下床去翻阅资料，她记得书架上有一本书……讲的是同性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第63页 陈温予也没睡好。 也许是有点习惯夏汐的气息了，又或许是睡前总想着夏汐今晚的不对劲，陈温予半夜醒了一次。 醒后，陈温予坐在床上，顶着一头蓬松的长髮，双目无神发了半分钟的呆。 半分钟后，陈温予翻身下床，趿上拖鞋，往夏汐房间方向走。 夏汐门没锁，屋内的灯光透过门缝往外透。 陈温予的火气就与这光线一样，刺啦刺啦往外冒。 她喊夏汐过来住，就是为了看住她好好睡觉的，不曾想这才第一天，她就敢背着自己在这熬夜。 陈温予稍微用了点力气敲门，「笃笃笃」，里头没人应。 夏汐看书看得认真，背后突然一凉，她回头，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十余厘米，丝丝缕缕的夜风顺着渐渐大敞的门往里唿。 「夏汐！」 夏汐紧急合上书，将书本塞回书架，三步做两步跑到床前，一个跳跃运动蹦上床。她快速扒拉开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夏汐式乖巧：「温予晚安，我就睡了，帮我关一下灯。」 陈温予被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呆了。 「……下次不要这样了。」陈温予说她：「慢慢爬上去就行，你这样小心别伤到自己了。」 接收到了小同桌的关心，夏汐很高兴，她笑容满面，又恢復了平时的活力：「好哦！」 这就是没事了吧？ 陈温予悄咪咪在心里想着。 夜已经深了，陈温予不想本末倒置，与夏汐说话反倒是影响到了夏汐的休息。 陈温予：「晚安。」 夏汐笑：「温予晚安！」 陈温予关了门出去，她到厨房倒了杯水来喝。 这个水壶保温效果不错，晚自习前灌的水，到现在还有一定的温度。 热水让陈温予出了一点汗，也带走了陈温予睡到一半后醒来的不适。 陈温予准备着回房间睡觉，鬼使神差地，她又走到了夏汐的门前。 夏汐门依旧没有锁，陈温予在她门口犹豫了三秒，决定就开一个小缝，看一眼她睡了没有就走。 门再度被打开，门内，夏汐的床上鼓起一个大鼓包。 鼓包的边缘，有细细碎碎的光线逸出——是小檯灯。 「夏汐！」陈温予喊她。 鼓包内的动静顿了一下，夏汐从中探出头来，心虚地朝她笑。 无视掉夏汐一瞬间变得僵硬的表情，陈温予没收掉了夏汐试图藏起的书。 夏汐委委屈屈哼哼唧唧，铁石心肠如陈温予，她现在不吃她这一套。拿走书就算了，顺手还打算拎走她的小檯灯。 「睡觉！」陈温予将人摁在床上。 为了限制住夏汐的动作，陈温予双手摁在夏汐的肩头，一脚在地上站立，另一腿压在夏汐床上，她略微弯着一点腰，低头看夏汐的模样，格外像是在床咚。 桌面的小檯灯倔强地放着暖黄的灯光，在影影绰绰之间，陈温予与夏汐四目相对。 「别让我担心。」陈温予说。 夏汐直愣愣盯着她的眼睛看，只觉得小同桌的黑亮的眼睛，此刻像是带着旋涡，又像是一汪温和却无垠的深海，要将她带走溺毙。她嗫嚅着开口，说起了废话：「温予，你会担心我吗？」 「我会。」陈温予用肯定的语气。 「永远会吗？」夏汐反问。 陈温予的语气依旧肯定：「永远会。」 夏汐的眉眼霎时柔和起来，她终于是说服了自己：「那就说好了的，永远。」 33 ?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杯茶◎ 「你到底怎么了？」 陈温予误以为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又或者是这位同学自己一通胡思乱想，导致安全感缺乏。 陈温予松开手，在夏汐床边坐下。 夏汐跟着坐起来，将自己的脑袋搭上了她的肩膀。 陈温予摸夏汐的头，手指一下一下顺着夏汐的头髮。 她安抚夏汐：「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夏汐抱住陈温予，鼻子翕动，吸陈温予身上的味道。 小同桌今天用的是这边的沐浴露，桃子味里混着一点不明显的花香，清新间带着甜，她很喜欢。 夏汐软声软语：「温予，我好喜欢你哦。」 陈温予嗯一声，回她：「我知道。」 夏汐将人抱得更紧。 越是与陈温予熟悉，夏汐越是喜欢抱着她。 拥抱与其他动作都不同，较她而言娇小些的小同桌被她抱在怀里，那种紧紧禁锢住的感觉，就像是巨龙用尾巴圈住了它的珍宝。 抱在了我的怀里，那就是我的了。 夏汐喃喃：「温予，我真的好喜欢你哦。」 陈温予：「我知道。」 夏汐：「我比你以为的喜欢，还要多喜欢一点。」 陈温予回她：「那我就比你以为我知道的喜欢，更多知道一点。」 夏汐不服：「我喜欢你更多一点。」 陈温予：「我知道的更多一点。」 夏汐着急：「我更喜欢！」 陈温予：「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夏汐反驳：「我比你知道的喜欢都更喜欢。」 两个人在这里玩了好一会儿的俄罗斯套娃，谁都想说服对方。 第64页 这其实没什么好争的，陈温予：偶尔坏心眼地逗逗大龄儿童罢了。 夏汐：很认真在与她争辩的某大龄儿童。 陈温予忍住嘴角的笑意，将人从自己的怀里撕下来，塞进被窝里。 陈温予替她捏好被角，交代她：「闹够了就好好睡觉。」 「好哦。」夏汐超乖地闭上眼睛。 陈温予离开，小檯灯最后还是被她留在了夏汐房间。 夏汐一个人不知道在瞎乐什么，乐了半天，她坐起身，准备将书本放回书架上。 夏汐掀开被子，低头一看—— ？？？ 我的书呢？我那么厚一本的书呢？ 陈温予房间。 陈温予在书桌前坐着，面前摆放着从夏汐房间收缴过来的书。 这本明显是精装版，板砖厚，封面用英文花体写着标题，整体色调为深蓝。 陈温予翻开看了两眼，里头密密麻麻都是英文，一个个字母就像是没地儿呆了一样，全部挤在一起，看得人直犯困。 陈温予的躯体叫嚣着『到点了，请麻利儿滚去睡觉』，精神却还在亢奋中。 她正好需要一本这样的助眠读物，陈温予将书本翻开到第一页，从前面他人写的序言开始看。 陈温予的英文水平在高中生范围内，只能说是不拉胯，再高的评价就当不上了。 她拿出自己做阅读理解时的认真，一行一行地翻译，尝试读懂序言中的内容。 最开始，这位作序的大佬列举了几个例子，论述说人是一种社会性群居动物，要想合群，就要学会接受自己的身不由己。 初中当了三年独行侠的陈温予全当他在胡说八道，她继续往后看，等待着这位大佬的一个「但是」。 她还没等到，先听见了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cat吗？陈温予心想。 陈温予担心是cat对新环境不习惯。她放下书，想要出门去看看。 门一打开，只见夏汐穿着单薄的睡衣，怀中抱着枕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在陈温予询问之前，夏汐先一步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呜呜呜温予，我睡不着。」 她掏出自己之前就说过了的鬼话，强调自己一个人真的睡不着，哭唧唧地问陈温予能不能收留她。 陈温予——陈温予的回答是不行。 她招唿夏汐进来，又去翻角落里的柜子，想要找出个什么来给她抱着。 夏汐进门后，视线一直在房间内逡巡，当她看到书桌上摊开的书本时，瞳孔一缩。 夏汐故作不经意地走到了书桌旁边，陈温予余光瞥见了，突然开口，问说：「你这本书是在哪里买的？」 夏汐脑内弹幕狂飙，面上不动声色，询问她：「怎么了？」 「嗯？没怎么啊。」陈温予又问：「你看了吗？」 说没看肯定显得假，毕竟被逮到的时候，夏汐正翻着那本书。夏汐：「看了一点点。」 「我的英文水平一般，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错，这本书好像蛮严肃的。」陈温予稍微有点不理解：「怎么会想到买这本书呢？」 因为这本书封面欺诈。 夏汐最开始去书店选书，并没有固定的标准，寻思着能作为课外读物，丰富一下知识面或是打发时间就行。她熘熘达达走到一个角落，那处大部头不少，大半都是未拆封。 夏汐一眼就相中了陈温予说的这本，她抽出来后扫了几眼封面：嗯，不错，简约大方，看简介，应该是本蛮有意思的社会心理学书籍。 那段时间，夏汐正好对这类书籍感兴趣，兴高采烈地买回去。到家后拆开塑封，五分钟后，夏汐合上书本，默默将书本塞到了书架的角落。 这还是夏汐第二次拿它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算不算传说中的恐同即深柜。 夏汐捡着理由说了：「因为它的封面好看。」 「这样啊。」陈温予又问：「那你看了后，能看懂吗？」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夏汐怎么可能承认，她将书合上，端端正正摆放在自己面前，同时说道：「都是为了催眠。」 她这么说，陈温予就理解了。 毕竟陈温予自己翻开它，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温予，你在找什么东西呀？」夏汐乖巧询问。 陈温予在柜子里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她合上柜门，将目光打到了其他地方：「给你找一个抱枕，你不是说没东西抱着，就睡不着吗？」 「是的哦，不过温予你收留我不就好了吗？」 「我拒绝。」 陈温予不太想要被她抱着醒来，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总觉得有点奇怪。 「呜呜呜，我好伤心哦。」 夏汐委屈屈，在陈温予背过身去的时候，拿起那本书，趁她不注意，将书本夹在了枕头与腹部中间。 陈温予最后从床上抱了一个泰迪熊过来。 这只泰迪熊毛绒绒，长度约一米，脖子上繫着红色的蝴蝶结，陈温予睡懵了的时候会抱着它，泰迪熊右侧的毛绒绒都被压出了个痕迹。 见夏汐一直盯着那块地方看，陈温予解释：「好像只有这个了。」 她看向夏汐，问她：「你要吗？」 要的。 为什么不要。 夏汐一手抱着枕头，用另一只手去揽泰迪熊，同时做着最后的挣扎：「呜呜温予，真的不可以一起睡觉吗？」 第65页 「不行哦。」陈温予摸摸夏汐垂下来的脑袋，哄她：「早点回去休息吧。」 夏汐只得抱着泰迪熊回去。 经夏汐这一闹，陈温予打了一个哈欠，重新酝酿出来了点睡意。 她正准备上床睡觉，一扭头，发现书桌上的书本不见了。 介于夏汐所说的『用这本书来催眠』的目的，陈温予让自己不要在意。 夏汐房间。 夏汐抱着玩偶回去，进门时随意带了一把门把，还是不打算锁门。 夏汐先将玩偶扔上床，她紧跟着跨上去。 玩偶身上有她熟悉的水蜜桃与花香味，不浓，需要仔细闻才能闻到。 夏汐会是那种凑到玩偶面前，像是痴汉一样，小心翼翼嗅上面味道的人吗？ 夏汐是。 夏汐抱着玩偶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抱着它，嘴里呢喃着：「温予……」 书本与枕头一齐被她蹬到地上，夏汐从床边缘探出头，看向地上的书。 这本书已经完成了它的全部使命，夏汐将她捡起来，决定找个更隐秘的角落塞好，以免被小同桌找到。 她还不想让小同桌了解太多这方面的东西。 夏汐捧着书，走到书柜面前。 另一边，本来有些睏倦的陈温予盖上被子，做好了随时去见周公的准备。蓦地，她打了一个激灵，好不容易聚拢过来的几条瞌睡虫「唿啦啦」全跑了。 好精神哦。 陈温予瘫在床上，瞪着一双死鱼眼，横竖睡不着，陈温予爬了起来。 最后一次，确定夏汐睡了，自己也去睡觉。 她第三次打开这扇门，奇妙的是这扇门居然依旧没锁。 打开门，夏汐站在书架前，手指左右滑动，像是在寻找猎物。 回头后的夏汐：「……」 门口的陈温予：「……」 陈温予拉过夏汐的手，脑内自动过滤她的所有鬼话，无视她的劝阻，硬生生在她房间呆了半个小时。 「快睡。」 陈温予表示：「在你睡着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夏汐自知理亏，乖乖把眼睛闭上。 陈温予看着夏汐的睡颜，感受着她的唿吸渐渐、渐渐平稳，她轻手轻脚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在门关上的下一秒，本该沉稳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 夏汐笑了一下，翻了一个身，将泰迪熊盘进了自己怀里。 「晚安，温予。」 被夏汐隔空道晚安的陈温予出了门，先往厨房去。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气不过，杀气腾腾走到冰箱前，把里头夏汐可乐的气全给放了。 【??作者有话说】 希望领导早日明白，周末团建并不会使社畜收穫快乐。 呜呜呜呜我直接化身小火车，有机会我一定要写一篇职场文，新入职长腿漂亮妹妹x表面高冷实则痴汉（？）上司姐姐，没别的意思，我迫切地渴望着部门来几个新人整顿整顿职场。 五天八小时的童话故事诶！搞一下搞一下。 不过还是要感谢公司的骚操作的，让我这个母胎单身的傢伙知道了不久后就是七夕了。 要是能挤出时间的话，我就给家里的这两个小朋友整段七夕番外，没时间的话，各位吃了这口饼，要不就假装无事发生吧（轻轻）。 最近来了好多小伙伴呀！ 贴贴【夏有凉风】、【远】、【星】、【院长】、【小余余余余y】。嘿嘿小天使们人真好，也都好可爱(*??▽??*)，每次打开后台，都有种想要微笑的冲动。 希望你们都能喜欢我家的这两位小朋友呀~ 34 ?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杯茶◎ 次日，清晨。 由于前一天晚上熬了夜，陈温予理所当然地睡迟了。 好在提前定好的闹钟叫醒了她。陈温予迷迷瞪瞪睁开眼，顶着一缕呆毛去洗漱。 这缕呆毛与困意围绕着她，直到她刷完牙、洗完脸、又换好校服，最后消失在她手里的那把梳子下。 空气中似有若无地飘着一阵香气，勾得陈温予本就飢肠辘辘的胃部，紧跟着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 她跟着香味走进厨房，那处，夏汐围着围裙在忙碌。 陈温予盯着那条粉红色带蕾丝小花边的围裙看了五秒钟，反应过来：这是上次搬家时，买东西超市做活动送的。 那时候光是看例图，陈温予对这围裙就喜欢不起来。 颜色浅、不耐脏，还有一股子幼稚感。陈温予一次也没围过，连外头的塑料包装都没拆，直接给扔在了厨房角落的柜子里。 真不知道夏汐是怎么翻出来的。 不过别说，这条被她百般嫌弃的围裙，穿在夏汐身上还蛮好看。 夏汐人白，粉红色也能轻松驾驭。两边的绳子往后一系，勒出她细瘦的腰肢，走动间围裙摇摆，像是一条七分裙。 夏汐若有所感，她回过头，与陈温予的目光对上。 夏汐勐地绽放出一个热烈的笑容来：「温予！早上好！」 「早上好。」陈温予回她。 夏汐两手拉着围裙的边缘，拎起来轻轻抖动了一下，接着在原地转了个圈，围裙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咧着嘴巴笑，元气满满，问陈温予：「温予，我好看吗？」 第66页 陈温予点头，「好看。」 「嘿嘿嘿。」夏汐很开心。 她手还捏着围裙边，学着舞台剧女孩做了个谢幕的动作。接着她将陈温予推出厨房，并表示自己这边很快就好了，不需要她帮忙，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大清早的，陈温予能有什么事情好做？ 她在沙发上呆坐了五秒，从茶几下掏出把剪刀。陈温予走向阳台，准备给自己的宝贝花卉修一修枝条。 这日有风，微风裹挟着各路植物的芬芳，与各家早饭的香气，直直地往人脸上扑。 陈温予心情不错，喉咙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手里剪刀咔嚓咔嚓。 结束了收尾工作的夏汐走到阳台，她先是与陈温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避免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她，从而导致小同桌划伤自己。 夏汐缓声：「温予，吃早饭啦！」 「就来。」陈温予最后修了一剪刀。 她收起修剪工具，夏汐便往她那边靠近。 夏汐彩虹屁模式启动：「温予，你养的这些花好漂亮呀！」 「是吗？」陈温予笑着，心里挺开心。 「是呀！」夏汐一边夸，一边将目光牢牢钉在这些花卉上。陈温予被她渴望的小眼神盯到心软，剪了一支下来递给她。 这花开得这样好，一看便知是下了大功夫的。 要想拿到养花人的一朵花本就不容易，更何况陈温予精挑细选，选了其中开得最好、也是最漂亮的一朵给她。 夏汐捧着花，高兴地像是个孩子。 她在厨房找了半天，翻出一个空瓶子，装上水，小心翼翼地将花插了进去。 夏汐说：「这朵花我要拿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陈温予没有意见：「好。」 夏汐接着道：「供起来！」 陈温予：「？」 这倒是大可不必。 她拦住夏汐的疯狂行为，告诉她要是喜欢的话，可以随时去阳台欣赏。 夏汐摇头表示这怎么能一样，她给陈温予举例：「你看，像是『你是我的同桌』，重点是什么？」 「是什么？」陈温予配合。 夏汐在最后几个字上重音，「重点是：你是我的。」 陈温予：「……」 她被夏汐认真的眼神盯着，不知为何，表情稍稍有点不自然。 夏汐完全没有自己说了什么的自觉，她抱着自己的宝贝花，将它藏进自己的领地。 之后又来到阳台，乐滋滋邀请陈温予去品尝她的杰作。 早饭她熬了粥，还炒了两个小菜。 夏汐的厨艺还可以——如果不做鱼的话。 就是太久没有掌过勺，稍稍有点生疏。 陈温予咽下她夹过来的那口菜，在心里评价：酱油放得有一点多了。 「好吃吗？」夏汐紧张。 陈温予肯定：「好吃的。」 「真的吗？」 「真的。」 夏汐兴高采烈，想要被夸更多。 陈温予幽幽问她：「夏汐。」 「嗯？」 「你早上是几点起的。」 她还记得上次在夏家，自己天真地以为夏汐是早起，结果这人直接给她通了个宵。 夏汐前科累累，很难叫人放心。 夏汐将脸凑到陈温予面前，陈温予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刚要躲，夏汐适时开口：「快看快看！」 「看什么？」 「看我的黑眼圈。」夏汐骄傲：「温予你仔细看，我的黑眼圈是不是淡了？我有好好睡觉哦。」 开玩笑，昨夜才因不肯安分去见周公，而被小同桌逮到。 小同桌离开她卧室时，多少带着一点怒气，她是傻了才会在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虽然不知道小同桌是怎么将自己哄好的，今早起床后对待她时很平静。 一开始，夏汐特地将闹钟定早了一个小时，就是为了给小同桌倒腾这份早饭，期望小同桌看在她如此贤惠的份上，能早些原谅她。 如此，小同桌是不生气了，该道的歉还是要道的。 夏汐拉着陈温予的手，态度诚恳认真，保证说昨晚是最后一次，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陈温予生气一直都生不长久，何况她还在背地里偷偷发泄过自己的不高兴了。 陈温予感受着被握紧的手，视线忍不住往冰箱那边瞟。 夏汐跟着也往那边看，在那边，除了冰箱这个电器，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怎么了吗？」夏汐问说。 「没有。」陈温予让她：「快点吃吧，是时候该去学校了。」 小同桌着转移注意力的手法，要夏汐评价，她最多只能给一颗星，半颗都不敢多给，就怕她骄傲。 不过夏汐就是乐意跟着小同桌的指挥走。 两人吃完饭，陈温予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 「家务活我们俩一人一半。」这句话是夏汐曾说过的，老实人陈温予牢牢将它记在了脑子里。 夏汐接受良好。 她想得很长远：和小同桌争这个，实属没有必要。 小同桌认同了那句话，就代表着她下次无法因为觉得麻烦自己，就将自己排除在干活的队伍之外。 家是两个人的，家务活一人一半。 没有任何问题。 这周的第一节是物理，班主任抱着书走上讲台，毫不拖泥带水，拿起粉笔就开始板书。 第67页 凡是班主任板书的，陈温予都抄了。 她大概清楚这不是一个多好的习惯，可如果不这么做，她连后续再尝试把问题弄懂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她抄的速度，总是追不上班主任擦的速度，班主任在讲台上问一句：「都懂了吧，懂了我就擦了。」 说着，不给陈温予反应的机会，「唰唰」两下，陈温予抄到一半的板书没了。 好难哦。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课后，陈温予趴在桌面上，显得有一点自闭。 夏汐观察她一节课了，这会儿想要安慰她，班主任抱着教材走了过来，要夏汐和她去一趟年段室。 班主任夸夏汐：「今天早上都没看见你打瞌睡，难得啊。」 夏汐：「都是温予的功劳。」 「对对，温予的功劳确实很大。」班主任询问陈温予：「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不舒服吗？」 陈温予笑不出来：「我没事。」 班主任倒是笑了，她安慰陈温予：「没事，这几天学的东西比较难，难的听不懂很正常。」 陈温予被物理一波连招带走了大半条的生命值，此刻精神恍惚，她将班主任说的内容听岔了，差一点就回说：「可是女的也听不懂啊。」 开口之前，陈温予先一步回过神来，改口，「谢谢老师。」 「不客气。」班主任拍拍陈温予的肩膀，对她说：「你很努力，一定能学好的。要是遇到不会的，不要不好意思，可以来问老师或者同学。」 班主任暗指夏汐：「你周围学得好的同学不少，可以去问问她们。」 陈温予半点没往班主任暗示的那边想，在她眼里，夏汐和她一样，都是一个悲惨的学渣。 要说陈温予的这个位置，说是风水宝地一点不为过。 座位不前不后，既不会影响她看板书与ppt，又不在粉笔灰的主要攻击范围之内。周围还有大量学霸环绕，这些人就是在一班，那也是最拔尖的一群。 奈何陈温予迈不出那一步。 截止到目前，除了夏汐的几位舍友外，她几乎不曾与人主动说过话。 今早，陈温予去找化学课代表与她的同桌道谢时，对方楞了好几秒。 化学课代表不像以往一样总冷着脸，见她过来，主动对她点了点头。她的同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怎么了吗？」陈温予看不下去。 「没什么。」林窈绕开最初想要说的内容，和她道早安。 陈温予不作纠结，回她：「早安。」 她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种种原因之下，她没能真正说出口。 陈温予对外的好奇心太有限了，无论是什么，陈温予都决定等她愿意说了再听吧。 就在陈温予走神的那一会儿功夫，班主任快速结束了话题，让她：「自信一点，放眼整个年段，你的成绩其实算不错的了。」 同时带走了夏汐。 年段室内。 「老师，是有什么事情吗？」夏汐询问。 班主任从自己的工位上抽出一份材料，递给夏汐：「过段时间有个竞赛，你初中有过参赛经验，要不要再去高中组看一下？」 夏汐接过材料来看。 这个比赛她还有印象，对她而言又水又没意义，含金量还一般，最重要的是参赛要去隔壁城市。 现在的夏汐别说隔壁市区了，哪怕只是距离她小同桌一条街的地方，夏汐都不感兴趣。 「不了吧。」 夏汐婉拒：「我觉得会有更多的同学对这个竞赛感兴趣。」 「就比如说？」 「就比如说班里最金字塔尖的那些学霸。」 夏汐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这项竞赛不在她的考虑名单内，不代表它对别的学霸也没有吸引力。 班主任有些可惜，还是接受了她的建议，说道：「那就看这次月考吧，到时候我再问问月考的前几名。」 夏汐笑嘻嘻：「好呀。」 谁去都行，只要不要叫她。 35 ?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杯茶◎ 夏汐打年段室出来，她哼着小调，往教室内走。 这小调是她从小同桌那处学来的，不清楚是否是小同桌的随机发挥，曲调悠扬，却十分陌生。 夏汐在阳台玻璃外听了几耳朵，优秀的音乐天赋让她将旋律记了个七七八八。 可明明是同一个旋律，经由小同桌之口，感觉就是比自己哼的动听。 得回去忽悠小同桌再哼一次，夏汐想着，下一秒就被康璇逮着拦下了。 「怎么了？」夏汐问。 康璇将面前的纸张往夏汐那边推了一点，她的五官紧绷，看起来被其中的某道题目困扰了很久，说话时不情不愿中带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填空题最后一题，能给讲讲吗？」 「可以哦。」夏汐速读起题目来。 试卷上还有康璇的部分解题步骤，夏汐一併看了。 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出在哪里，并试图用最接地气的方法讲给康璇听。 讲完后，夏汐自我感觉良好，询问康璇：「听懂了吗？」 康璇四十五度微笑：「你自由了，快走吧。」 夏汐：「……」 走就走。 她这就回去找她家温予。 夏汐回头，看向座位处。 第68页 那里，邹荔改动椅子的方向，面朝着陈温予，在给她讲题。 陈温予略懵，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就在夏汐被班主任叫走的半分钟内，陈温予收拾好一团稀乱的心情，重新投入到物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之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第五次算出选项上没有的答案后，陈温予放下笔，吁出一口气。 累了，毁灭吧。 「你有题目不会做吧？」是一个活跃的女声。 陈温予没在意。 她在这个班级快乐地扮演着透明人，和夏汐熟悉以前，她一天和同学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她很少主动找人聊天，班里的同学也识趣地不来打扰这位寡言的同学学习。 邹荔又重复了一遍。 第三遍的时候，邹荔将手伸到了陈温予的面前，手掌左右摆动：「嗨咯，陈温予？」 「嗯？」 陈温予抬头，看一眼邹荔，道歉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没关系。」邹荔笑容爽朗，「毕竟我们很少交流嘛，会认为我是在和别人说话也正常。」 她话锋一转：「你怎么了吗？有题目不会做吗？我刚刚听到了你在嘆气诶。」 班主任与夏汐、陈温予对话时，她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与陈温予一样，邹荔也没有将『请教同学』联想到夏汐身上，但凡初中和夏汐在一个班级待过的，哪个不知道找她问问题有多灾难片现场。 这位学霸是不会懂你在疑惑什么的，对她而言所有的知识点都很直来直往，白给的程度堪比在你前进的道路上摆满苹果。 看见苹果，弯腰，捡——你连这个都不会吗？ 让陈温予去问夏汐，不如让问题懂事点，学会自己解决自己。 「是哪题不懂啊？也许我可以给你讲讲。」邹荔自告奋勇。 陈温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将问题指给邹荔看，「能麻烦讲一下这里吗？谢谢。」 「不客气哦。」丝毫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的邹荔摩拳擦掌，充满干劲。 如果将夏汐作为参照物，那么谁都可以称一句好老师。 不过邹荔的讲题水平是真的不错，她习惯由浅入深，以往其他同学抱着疑惑过来找他，基本都能心满意足地回去。 陈温予……也是个神人。 邹荔的同桌兴致勃勃在边上听了半天，大概明白陈温予的成绩为什么上不去了。 ——她想的也太多了。 就拿陈温予不会的这道选择题做例子，简单将问题类比为：天晴了，你该如何去晒衣服。 邹荔一步一步将步骤拆开和她讲：先阅读题干，是天晴，很好，这个不是陷阱题。我们接着往下解，可以把它分为以下三步，取衣架，挂衣服，晒。 邹荔笑容满面，问她：「听懂了吗？」 陈温予似懂非懂点头：「好像有点懂了。」 邹荔便问：「那是哪里不懂呢？」 陈温予小声：「为什么只晒衣服，裤子不晒吗？」 邹荔耐心：「裤子也算在衣服里面哦。」 陈温予又似懂非懂点头。 过了一会儿，陈温予又问：「那为什么只晒裤子，裙子不要吗？」 邹荔：「？」 邹荔给她解释：「裙子和裤子一样，都算在衣服里。」 「哦。」陈温予还是似懂非懂，「所以说，裤子就等同于裙子吗？」 完全明白自己在讲什么，以至于格外迷茫的邹荔：「？？」 从她的反应中，陈温予大概猜出自己问了个相当之蠢的问题，她脸蛋一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这教都教一半了，邹荔怕她打退堂鼓，连忙表示问吧问吧，没关系。 「裤子是裤子，裙子是裙子，这都是衣服的不同类型。」 她预判了陈温予想要问的问题：「对，你要往窄了看，衣服就指上衣，但是在这里，衣服囊括一切可以蔽体的东西。」 「为什么？」陈温予发出灵魂质问。 这个要是展开了讲，涉及到的东西可就太多了，邹荔试图说服她这就是『衣服』的定义与概念，陈温予似懂非懂——邹荔真是怕了陈温予这个似懂非懂的表情了。 邹荔使出终极大招：「没有为什么，这就是老师上课说的。」 看出了邹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陈温予配合点头，将它绕了过去。 「呃……」陈温予偷看邹荔。 邹荔用鼓励的眼神望陈温予，问她：「怎么了，是还有什么地方不懂的吗？」 陈温予小小声：「那要是下雨了呢？」 「啊？」邹荔疑惑。 陈温予：「就是老师上次有说过的啊，要是下雨了要怎么怎么做。」 邹荔懂了，她笑说：「那个是另一个类型题啦，班主任讲的是下雨天如何快速地收衣服，哪有下雨天抱着衣服出去晒的啦。」 陈温予一点也get不到她的笑点，这位学渣弱小可怜又无助，满脑袋的问号冒啊冒，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她的天灵盖，在她的脑袋上具现化出来。 「你听懂了吗？」邹荔问。 陈温予正襟危坐，两手交叉搭在桌面上，坐姿标准到随时可以拉去给小学生做示范。 她的大眼睛眨啊眨，眨啊眨，眼神委屈又内疚，还很失落，活像是刚被狂风暴雨好一顿磋磨过后的动物幼崽，就连头髮丝都透着不知所措。 第69页 她一个字都没说，又仿佛无声在说：对不起，邹荔老师，我完全没懂。 邹荔的负罪感都要被她盯出来了。 「没有关系的，完全没有关系的。」邹荔手忙脚乱哄着陈温予，「是我哪里没讲好吗？我这里有小饼干，有焦糖布丁，你要吃吗？吃一点点好不好？心情会变好哦。」 「？」陈温予婉拒了她的好意，「不用啦，谢谢你。」 「你不会哭出来吧？」邹荔问说。 「？」只是有点怀疑人生的陈温予。 两个都跟不上对方频道的迷茫人对视三秒，邹荔干咳一声，扯回话题。 她的音量在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越压越低，声调也越放越缓，哄幼儿园小朋友一般：「那你都还有什么问题？一次性问完吧。」 「谢谢你。」陈温予感动。 邹荔更温柔了：「没关系哦。」 陈温予深吸一口气，倒豆子一样：「请问，鞋子算在这个问题的条件以内吗？老师上节课讲的制衣厂和这个题目有关系吗？啊，对了，布料和衣服是同类项吗？布料的生产会影响衣服的生产吗？」 「等等。」邹荔喊住她，先解决了她最后一个问题：「衣服的生产不影响晒衣服。」 陈温予不明白：「可是先要生产出衣服，才能拿出去晒吧。」 邹荔：「……」 她的这个后桌的奇思妙想，真的毁掉了她的好多温柔。 邹荔无意间瞥见夏汐，这个傢伙双手环胸，看戏看得乐不可支。 邹荔转一转头，将脸正对上夏汐的，邹荔用看迟到的救星一样看着她。 夏汐以手掩唇，好藉此挡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在聊什么？」夏汐故作不解，漫步走回位置上。 「在听邹荔给我讲题。」陈温予回答完，看一眼邹荔，再看向夏汐。夏汐明白她羞于用言语表达下的真正意思：邹荔这人！超好的诶！ 是脾气超好的大好人！ 大好人邹荔就快疯了。 上一个叫她这么奔溃的人凑巧也在这里，这个人就是夏汐。 初中嘛，年少轻狂，初生牛犊不怕虎，邹荔问题不懂竟然敢去问夏汐。 夏汐轻轻松松以一己之力，让邹荔深刻怀疑：能问出这种问题的自己是智障吧，绝对是智障吧！ 三年过去，夏汐造成的伤害总算是溟灭在了时光里。 如今，她的同桌靠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让邹荔痛苦面具：问啥啥都答不上，自己果然还是该去角落玩着泥巴重复阿巴阿巴。 夏汐，你好大的本事。 陈温予，你也好大的本事。 邹荔双目无神，哀怨地看着夏汐与陈温予『眉来眼去』。 邹荔无力：「你俩可真是天生一对。」 一个讲题废，一个理解废，都是折磨同学的一把好手。 陈温予还在思索她如何晒衣服的那个问题，夏汐笑出一口白牙，拉着邹荔的手，四周宛若春暖花开，嗨到不行：「邹荔，谢谢你。」 邹荔：「？？？」 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 36 ?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杯茶◎ 末了，陈温予还是没能搞懂那道物理题，邹荔是个好同志，陈温予不想逼疯她。 上完早上的最后一节课，陈温予被学习掏空了大半的精神气，她简单收拾好桌面，询问夏汐：「中午想要吃什么？」 「只要是温予你做的，我都可以。」夏汐笑嘻嘻。 「是这样吗？」陈温予问说。 夏汐用力点头：「当然。」 她的笑容替陈温予恢復了一点元气，陈温予看着夏汐，问她：「面条可以吗？」 「可以啊！」夏汐神采飞扬：「温予做什么都好吃，我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这周轮到夏汐坐在靠墙位置，夏汐得等陈温予先出去。 夏汐两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掌心后端紧贴着自己的腿，用前端的五指在腿上快速轻拍——有点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在等放饭。 「你饿了吗？」陈温予问。 「不饿哦，只是想到能和温予你一起吃饭，就很开心~」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陈温予抿着唇，露出了早晨后半阶段里的第一个笑。 夏汐现在已经形成习惯了，陈温予一有抬手的趋势，她第一个先低脑袋。 陈温予只是想从桌洞里掏个钥匙，手抬起一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 陈温予很自然地rua了一把，笑说：「今天给你的面多窝一个蛋。」 「好耶！」夏汐美滋滋。 两人出学校，正是饭点，路上人来人往。 有两位小姐姐说笑着从她们面前过，手里各自拎着几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塑胶袋。 「今天的超市做活动，好划算啊。」 「就是就是，我趁机屯了好多垃圾食品。」 「我也是我也是！我还买了些碳酸饮料，刚好追剧的时候喝！」 小同桌往那边瞥了三次，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一次。 夏汐攥着陈温予的手摇晃，拖长了尾音撒娇：「温予，你在看什么嘛。」 「没什么。」陈温予收回视线，对夏汐：「我们可能要先去一趟超市……家里鸡蛋应该不多了。」 夏汐很喜欢小同桌『家里』的这个称唿，她瞬间安分下来：「好哦。」 第70页 这次怎么这么好哄？ 陈温予诧异地望她一眼，被发现后又恢復成了之前的表情。 「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前说。」陈温予将她理解为能去超市扫购零食，就会很开心的小学叽，丝毫不觉得自己将一个高中生当小学生看待有什么问题，甚至暗搓搓觉得合理。 夏汐问她：「什么都可以吗？」 陈温予：「垃圾食品不行。」 夏汐两掌包住陈温予虚捏着的拳头，兴沖冲要开口。 陈温予补充：「温予也不行。」 夏汐：「……」 夏汐噘着嘴，垂头丧气：「温予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因为很好猜啊，她的这位同桌，就某些程度而言，她真的很好懂。 说一点厚颜无耻的东西：夏汐目前的日常除了喜欢温予、好喜欢温予，就是最喜欢温予。 真不知道该说她的日常是表白自己。 还是表白自己是她的日常。 「都不是哦。」夏汐笑嘻嘻：「我的日常是喜欢你。」 陈温予：「……」 自己想是一回事，被别人明明白白点出来又是另外一件事。 陈温予脸色变红、心跳加速。现在的心情，无异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高声朗读了日记。 「别不好意思嘛，温予。可是我真的很喜欢——」 「夏汐！」 夏汐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委屈：「好嘛，我不说了嘛。温予，你不要不高兴哦，我不想你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 心跳还是有一点快，陈温予强装镇定，指着道路尽头的超市：「快走了，下午两点还要去上课呢。」 早就说过了，小同桌的话题转换水平只有一颗星。 小同桌歪过头，脸颊红扑扑，表情显得不自然，她视线一会游移到远方，一会又望向夏汐。 她抿着唇，强调，「走了。」 小同桌可爱水平五颗星！ 两人相携到超市，要买的东西不多，她们便没有去拉购物车。 陈温予扯下一个塑胶袋，低头挑选鸡蛋。 「夏汐。」 「嗯？」夏汐一秒应答。 陈温予故作不经意：「你要再买一罐可乐吗？」 夏汐没在意：「不用吧，家里不是还有两罐吗？」 上次来超市，夏汐起初手里攥着一打，为讨小同桌欢心，某个说着『可乐可是我的命』的傢伙，最后把绝大部分都放了回去。 之后满打满算住了一天，她也一次都没去冰箱看过。 陈温予低咳一声，「家里的被我喝掉了。」 「？」夏汐不解：「温予你也喝可乐的吗？」 陈温予不擅长说谎，好在原本耳垂便红，她还垂着脸，「偶尔而已。」 担心以后圆不回来，陈温予补充强调：「一般我是不喝的。」 「这样啊。」夏汐点头，随意：「那就买两罐吧，我一罐，温予一罐。」 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愧疚心理，陈温予嗯了一声，同意了。 夏汐的饮料问题解决了，冰箱里的那俩该怎么办？ 去收银台的路上，陈温予脑内循环着这个问题。 喝掉吗？还是倒掉？ 总感觉选哪个都不好。 下次绝对、绝对、绝对不这么做了！ 损人不利己，快乐三十秒，愧疚一整天。一想到夏汐喝不到想喝的东西，会抱着自己委委屈屈，用那类被世界抛弃了的可怜表情望她，陈温予就浑身不舒服，悔的恨不得原地扒拉两口空气，再将里面的二氧化碳全给灌进去。 「温予，你在想什么呀？」身旁夏汐在问。 陈温予摇了一下头，回她：「没什么。」 两人转过一个弯，途经生鲜区。 这处各类蔬果肉类品种齐全，中间几缸水产品，两边摆放着不同肉类。 陈温予盯着一处，对夏汐：「夏汐，我们买一下下午的菜吧。」 来都来了，夏汐没有意见：「可以啊。」 陈温予目的明确，带着夏汐往那头走。只见她拿起一盒鸡翅，说要给夏汐做可乐鸡翅吃。 这可比面条麻烦多了，夏汐打算婉拒。 小同桌说着「你应该想吃吧」，手握得很紧，问完立马有朝前走的趋势，速度快到生怕自己会制止一样。 夏汐眼里晕着笑意，问她：「温予，你是不是自己想吃呀？」 陈温予停下脚步，回头：「你不想吃吗？」 「我都还好哦。」夏汐本意是小同桌若是想吃，大可以直接买走，不用询问她的意见。她这人一大优点就是不挑食，要多好养活就有多好养活。 陈温予却会错了意，觉得这就是婉拒的意思。 本就是抱着某种弥补情绪，才定的这道菜色，要是夏汐不感兴趣，那做与不做都没有任何差别。 陈温予缓缓转身，遗憾夹杂着不情不愿，慢慢将鸡翅放回原位。 「那我们就走吧。」陈温予说话时，眼神总是往鸡翅上跑。 夏汐：「噗呲。」 陈温予：「？」 她看向夏汐，夏汐举起两手做投降状。 陈温予好像有点明白夏汐说的『用眼睛偷笑』是种什么概念了，这时夏汐努力扯平了嘴角，陈温予就是觉得她的笑根本就没停。 第71页 笑得还很好看，水润的眼睛在超市白炽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若真的有光。 「吃，我吃。」夏汐忍住笑意：「我超想吃的！」 虽然不明白夏汐改变心意的原因，陈温予很好地掩饰住心底升起的小雀跃，询问：「真的吗？」 夏汐到底没忍住她的笑：「真的真的！」 真到不能再真，今儿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拦她那明明很想吃，偏偏还要嘴硬的小同桌做可乐鸡翅。 晚饭时分，厨房。 一部分步骤中午已经进行过了，陈温予只需要操作最后几步。夏汐在旁给她打下手，在她不搞事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还是相当靠谱的。 夏汐切好所有的辅料，没见着今晚的主角之一，她纳闷：「温予，可乐还没拿吗？我去冰箱拿一下吧。」 「不用。」陈温予放下锅铲，绕过她走出去：「我来拿就好。」 「喔。」夏汐没在意。 陈温予握着可乐走过来，可乐罐顶端的拉环不见踪影。 冰箱距离夏汐位置蛮近，很奇怪，夏汐没有听见惯常会有的那一声气泡集体冒出再破裂的声音。 「嗯？」夏汐盯着陈温予手里的可乐看，她的注意力一直牢牢锁在小同桌身上，按理来说不应该错过那个声音。 小同桌垂眸，握着可乐绕过了她。 还不到可乐上场的时候，小同桌将可乐摆在左手边，距离夏汐比较远的位置。 仔细想想，打早晨醒来算起，小同桌的异常处有很多——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夏汐作势要出厨房门，小同桌侧对着她，吁出一口气的小动作对夏汐而言一览无余。 夏汐做了一个假动作，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着小同桌的后方穿过去。趁小同桌还不注意，夏汐一把抄起可乐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下去。 果然，没有气。 小同桌发现了，她手忙脚乱。 脸颊、耳垂、脖颈通通变红，惹眼的红晕至她白皙的脸蛋一路向下，直直延伸到衣料覆盖的部位而去。 「你、你……」 陈温予又羞又耻，质问夏汐为什么要偷吃食材。 被她询问着的人，她正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那红晕，最终会渗透到那里呢？ 37 ?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杯茶◎ 陈温予眼睁睁看着夏汐的脸一点点、一点点变红。 不仅是脸，慢慢、慢慢，夏汐的眼圈也红了个彻底。 「你……」 羞耻中的陈温予直接被她给整不会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质问下去。 下一秒，夏汐往陈温予跟前凑，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呜哇哇哇哇——」 夏汐哭着很伤心：「呜呜我有罪。」 一罐没了气的可乐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陈温予手忙脚乱关掉煤气灶，从桌面上抽出张纸来，替夏汐揩掉眼泪。 夏汐抱着陈温予，哭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哭着忏悔：「呜呜我有罪我忏悔我好坏哦。」 「没关系的。」陈温予对她毫无原则，她一哭，自己立马抱着底线后退三十公里。 陈温予表示：「你别哭，我已经原谅你了。」 夏汐抽抽搭搭：「可是我真的很坏啊。」 陈温予重复：「没关系。」 她相信夏汐，夏汐人很好，热情开朗有善心，会主动帮助班里包括她在内的各位同学，就算是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 再说了，真的就是一罐可乐而已，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陈温予都快说服自己了，夏汐抱着陈温予，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可是我很坏的，真的很坏的，你不知道，我超级坏的。」 她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一些想法不符合社会的主观流派，要是说出来还会被一些人所不耻唾弃。 她不在乎，除了小同桌的想法外，其他人的她都不在乎。 可她又不去与小同桌讨论，而是自作主张地替两人做出了决定。 呜呜呜她好坏哦，坏炸了，更坏的是她还不愿意改。 「呜呜呜我坏，我超级坏。」 夏汐抱着陈温予，一会像是小奶狗一样，想要将自己往陈温予怀里拱，一会又暴露自己骨子里那部分狼狗的本性，双手大张，紧紧兜住陈温予。 「我坏死了。」夏汐哭着，补充：「可是没有小同桌，我真的会难过得要死掉的。」 「不许胡说。」陈温予要求她。 夏汐呜呜唧唧，用反反覆覆的『我坏我真坏』来覆盖陈温予的要求，她听见了，又好像没完全听见—— 事实就是如此啊。 没有小同桌，她会难过到像是要马上死掉一样。 陈温予放弃与她掰扯，嘆气，附和夏汐的话：「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很坏的。」 夏汐达成初步满意，被陈温予拉着坐在外头客厅的沙发上。 她将自己的脑袋埋进陈温予的脖颈里，哭着忏悔自己的同时，不知悔改地偷偷勐吸了好几口气。 「温予，你会原谅我吗？」 「我原谅你了。」 「那哪怕，我做了一些违背你意愿的事情？」 如果将哄人者精准划分为不同派系，陈温予绝对进不去甜言蜜语系。 第72页 她在仔仔细细思考夏汐提出来的问题，努力将未来可能发生的所有可能都考虑了进去。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陈温予才回答：「不一定。」 怕说的太慢，夏汐又要哭给她看，陈温予一个结论扔出后，很快放上自己的细节说明：「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会原谅你。」 陈温予人间清醒：「太过分的，没有人能真正逼迫到我，如果那时候我还愿意理你，那就和逼迫没有多大关系。」 「所以是会原谅吗？」 陈温予的声音很温柔：「会原谅你。」 「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 这种东西能有什么为什么？ 有也只能是因为愿意。 夏汐从她怀里探出头来，她双手捧住陈温予的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 陈温予脚趾都快要抠地，不想刺激到她，强忍着一动不动。 「好了吗？」半分钟后，陈温予问她。 「好了。」夏汐松开手，重新钻回陈温予怀里。 「呜呜呜温予，我真的好喜欢你。」 「嗯，我知道。」 「呜呜呜温予你不知道。」 吃一堑，长一智，陈温予这回有经验了，她说：「好好好，我不知道。」 夏汐哼哼唧唧的哭声一顿，接着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呜温予，温予，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夏汐委屈成一团：「呜呜呜我那么喜欢你，温予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陈温予：「……」 陈温予展开有端联想，要是哪天她与夏汐意见不合，爆发了争吵。 要么夏汐呜呜唧唧委委屈屈哭着说温予、桌桌，求求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嘛，你要是不理我，我会难过到要死掉的。 要么夏汐边哭边要和她胡搅蛮缠，两人叽里哌啦吵了半天，夏汐越哭越嗨，就算是最后发现是她的问题，夏汐绝对做得出来哭声骤停，下一瞬咬着下嘴唇说『呜呜温予你怎么不让着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呜呜呜温予你不准不喜欢我，没有温予的喜欢我会活不下去』这样生草的事情。 陈温予将自己的联想挑了一些说了，算是调侃，更多在与暗示：你这样很没有道理。 夏汐用力抹一把眼泪，哭唧唧：「我才不会和温予你吵架呢。」 「好好好，不会不会。」陈温予掰过她的脸，用自己的手背替她擦眼泪，夏汐眼泪珠子啪嗒啪嗒掉，陈温予便小心用自己的指腹替她揩掉。 「不会吵，所以也不准哭了。」陈温予嘆气。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夏汐是个哈士奇与布偶猫的结合体，擅长撒娇的同时，不影响她拆家的威力。和她待在一起，事情很少有向着陈温予想像中发展的，那也不该为了一瓶可乐哭泣。 她这一哭，陈温予心里尤其不得劲。 以往夏汐哭，说白了就是求关注，哄得到位了，她下一秒就能好耶出声。 这一次，她大概是真的有在愧疚。 可再怎么样，那就是一罐可乐啊。 难道背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陈温予不懂也不明白，除了课本上的知识，她的求知慾真的很低。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掌心里有夏汐的眼泪。 刚落下来那会儿眼泪滚烫，这会儿不凉不热，按理来说本该没多少存在感了，然而事与愿违，存在感足到陈温予心悸。 我得弄明白她为什么愧疚，又为什么哭。 陈温予收拢掌心。 这件事明面上就这么过去了，夏汐被陈温予哄好。 她表现得相当之没有安全感，活像是陈温予的腿部挂件，亦步亦趋，陈温予走到哪里，夏汐就跟到哪里去。 陈温予居然也好脾气地惯着她，偶尔两人视线交接，夏汐低下头，陈温予便揉一揉夏汐的头髮。 替cat收拾好食盆，吃过饭的两人回学校。 夜里的安城一中与白天时完全不同，从一楼往上走，路过的各个班级嘈杂声只有平时的一半。 月考越逼越近，年段内的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紧张着。 陈温予也紧张，要是考出来的成绩与整个班级的画风差别太多，不说拖了班级平均分，老师同学那关要怎么过，陈温予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她一个晚自习都在刻苦学习，想要和物理数学打好关系。 身旁的夏汐坐在座位上，像是在发呆。 她的面前摆着一张试卷，试卷旁半压着一本草稿本，夏汐时不时在草稿本上写上几笔，大部分时候都在盯着它沉默。 注意到小同桌望过来的视线，夏汐不动声色地将草稿纸翻到了下一页。她落笔的力道不轻不重，只在角落处，隐隐约约能瞥见半个『予』。 「温予，怎么了吗？」夏汐用气音。 陈温予摇头。 夏汐盯着那张草稿纸的时间太久了，出于担心的情绪，陈温予怀疑她是不是又在偷偷难过。 夏汐的一分钟愧疚难过卡早就交了，连带着上交了的还有存款不多的良心。现在的她就是个莫得感情的步步为营人，难过？ 完全不存在这种东西。 夏汐给她一个解释：「呃……有一道题不会做。」 陈温予从笔盒里拿出一个铅笔：「哪一道？」 第73页 上一次被人询问这个问题，仿佛是在上辈子。 夏汐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咧开嘴，兴奋起来：「陈老师，这里这里。」 陈温予面皮薄，让她：「别这么叫我。」 这道题夏汐可不是胡乱指的，它难度中等，恰巧又是陈温予熟悉的类型题。 她观察过小同桌的作业，她在这块题型上错误率极低，解题干脆利落，对要做的每一个步骤都很熟悉。 虽说夏汐在给人讲题上，水平那叫一个拉胯。从幼儿园算起，高低她也是念了十几年书的人了，对这类的知识点掌握又很牢靠。 夏汐惊奇地发现：小同桌听人讲课不行，梳理自己已知的信息却很在行。她条理分明，应答如流，很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气势。 总结起来四个字：讲得不错。 陈温予讲完题，将目光从试卷上挪开来，投向夏汐。 夏汐眼睛亮晶晶，和她目光对上后，一把抱住陈温予：「懂了懂了，我完全懂了。嘿嘿谢谢陈老师，我好喜欢你！」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陈温予还是不适应。 夏汐大眼睛眨巴眨巴，嘴撅着。 不清楚是不是刚哭过的缘故，眼尾泛着红，她趴在桌面上，歪着脑袋看她。 「真的不能这样叫吗？」 夏汐失落：「果然是我太过分，让温予你为难了吧，可是我真的只是喜欢你而已，给你造成困扰……呜哇哇哇对不起！」 陈温予：「……」 「好好好，你喊可以。」 陈温予扛起一桿g就往地上插：「不过要看场合，如果有合适的场合的话，你才可以喊。」 夏汐乖乖点头。 嘻嘻。 【??作者有话说】 我写，我写。 ……我写不完了orz 可恶，人活着为什么会卡文。 七夕贺文的主题我都定好了，就写两位小朋友刚在一起时的黏煳劲，写她们告白后，后知后觉的胆怯，写她们试探着用小拇指互相勾缠，写她们第一次正式的牵手。 写她们拥抱时颤抖的手指，写夜晚同一个被窝里，互相传递的体温。写她们背着世俗接吻，写雨夜外界嘈杂，室内那盏只属于她们俩的灯。 结果就是写不出想要的那个感觉。 番外我再打磨打磨，今天二更作为延期的补偿。 贴贴【夏有凉风】，贴贴【星】，贴贴【子皿】，贴贴【君子玉珏】，贴贴【雪乃】。七夕快乐呀，祝我们每个人都能收穫大把大把的幸福。 38 ?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杯茶◎ 从这天开始，夏汐经常去问小同桌问题。 看得出来，夏汐有好好将她的话记在心里，若是人多，她便会搬过椅子，笔直坐着，随着陈温予的讲解点头或是摇头，表情认真，安静、乖巧，求知若渴。 要是人少，或者更干脆点是在家里，夏汐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要么脸蛋趴在桌面上，也不知道是在看陈温予还是在看题。要么就抱着陈温予的胳膊，盯着陈温予的脸嘿嘿笑，等陈温予受不了询问她怎么了，夏汐：「嘿嘿嘿，没事哦，陈老师~」 陈温予：「……」 陈温予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压根就不是为了学习，她就是单纯地想骚扰自己。 「你认真一点。」陈温予手指曲起，轻轻敲了敲夏汐的脑壳。 夏汐两手抱住脑袋，手捂在被敲了的地方，不高兴地撅一下嘴：「我很认真的。」 「那你说说，我刚刚讲了什么？」陈温予无奈。 夏汐这才愿意将目光分一点给那可怜的题，她复述小同桌刚刚说过的话：「温予你说，像是这种函数题，可以先画一下图方便理解。」 陈温予示意她继续：「嗯。」 夏汐：「二次项系数a决定抛物线的开口方向和大小，当a>0时，抛物线向上开口;当a小于10时，抛物线向下开口2……好难哦，温予，我不想学了。」 「说什么呢你。」陈温予嘆气。 她拉开夏汐的手，凑过去看她捂住的位置：「让我看看，很疼吗？」 「还好，温予给吹吹就不疼了。」夏汐卖乖。 陈温予象徵性给唿唿了两下，问说：「现在可以好好学习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夏汐在凳子上坐好，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 陈温予说她：「你很有天赋的，麻烦你给我好好学。」 她也是在教了夏汐后才发现，夏汐是真的很聪明，很多问题只要自己点一点，夏汐自己就先想通了，偶尔的一两句反问还能使她茅塞顿开。 陈温予有时候也怀疑过她是不是在懂装不懂，她心怀疑虑，看向夏汐。 夏汐歪着脑袋，不解地望她，眼底的期待是实打实的。 「温予，怎么了吗？」 「没有。」陈温予收起疑虑。 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无聊的吧。 真的就是有人这么无聊。 夏汐时常拿着题去找小同桌，喜欢喊她老师，再看着她脸一点点变红，还要因为承诺不得不假装无事发生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通过那天围观邹荔给小同桌讲题，夏汐发现：小同桌在学习上，面临的最大一个问题在于，她没有一个完整的知识框架。 第74页 她东学了一块，西了解了一点，什么都知道，什么也不精。 你这时候随便给她一道题目，绝大部分的可能是她不知道该用哪些知识点来解题。就像是让她打井，她却从一开始就找错了工具，握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挖耳勺就去干活，这要是能打成功才奇了怪。 夏汐找陈温予讲题，最初挑的都是小同桌擅长的题型。 小同桌对那一块十分了解，该拿什么工具、该从什么角度开始施工，她清清楚楚。正是因为熟悉，陈温予天然多了几分自信，这些自信给了陈温予讲题的底气。 只要讲了，夏汐就能给她正面的反馈。 有了正面的反馈，陈温予将收穫更多的信心。这些信心支撑着陈温予，让她在之后面临更难、甚至是自己不那么熟悉的领域时，有开口试一试的勇气。 只要能坚持下去，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是一个良性循环。 计划实施下去，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先源自夏汐自己。 开学至今快一个月，一班的同学还没有经歷过任何一次的正式模拟考。 除了熟悉的那些人，班里的学生对其他同学究竟是个什么水平没有概念，她们只迷迷煳煳知道，自己班里有个学霸，这位学霸牛的一批，在这学期的入学考试上，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获得了年纪第一。 至于是谁？ 大佬过分低调，学校又不打算公布各位的具体成绩，目前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熟悉夏汐的人，心里明白这个大佬是夏汐。 看到夏汐骚扰陈温予，她们倒没多大感觉。 都已经熟悉夏汐了，那么看到夏汐做出什么行为来，她们都不吃惊。 只是拿一道根本就是会做的题去骚扰同桌而已，小问题，小问题。 比起惊讶夏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更没想到的是，陈温予陈同学，她一个自打来了一班，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去学习路上的学习狂魔，居然真的每次都停下手头在忙的东西，认认真真回答夏汐问的问题。 再听听夏汐问的蠢问题，陈同学你清醒一点，她根本就是在没事找事给你搞事情！ 那天。 夏汐又扒拉出一个基础题，她戳戳陈温予，搓手手：「温予~」 「嗯？」陈温予将书本推到一边，将她的试卷拖过来，「怎么了？」 「嘿嘿。」夏汐指着那道题，要陈温予给她讲一讲。 陈温予回了她。 夏汐问出一个跌水平的蠢问题不够，陆陆续续引出了不少别的疑问。 看她那『触类旁也不通』的反问手法，深得陈温予的真传。 坐在前排被迫听完全程的邹荔：代入感很强，每天都这样的话，她已经开始替陈温予绝望了。 陈温予不觉得绝望，她耐心陪着夏汐梳理。 邹荔看不下去，转过身子，让夏汐不要老欺负老实人。 「你明明……」自己都懂怎么做的吧。 邹荔一句话没说完，夏汐打断了她。 夏汐哭唧唧，绿茶发言：「嘤嘤嘤，我好菜，如果我像是邹荔一样优秀的话，我就不用麻烦温予你了。那么，我不仅可以教你，还不用温予你替我费心。嘤嘤嘤嘤。」 邹荔：「？」 不是，你小子在这里阴阳怪气谁呢？ 邹荔愤怒。 愤怒的邹荔想要锤人。 夏汐扑进陈温予的怀里，继续：「呜呜呜温予你看她，她好可怕哦，我只是不会做题目而已，她却要打我。邹荔好兇哦，不像我，我只会心疼温予。」 「好了好了。」陈温予轻拍她后背，让她别再胡说八道。 她替夏汐向邹荔道歉：「不好意思。」 夏汐在陈温予怀里沖邹荔吐舌头，仇恨值直接拉满。 陈温予低头看见了，她掐住夏汐的两边腮帮子，夏汐的嘴合不上，委委屈屈哼哼唧唧：「￥%#$%^#……温予。」 别的都听不清楚，唯独陈温予的名字，堪称字正腔圆。 陈温予捏了一下就放开了。 夏汐脑袋往陈温予脖颈处拱，更委屈了：「嘤。」 「出来道歉。」陈温予对她。 她主要是怕夏汐再这样下去，某天会在外头被人打死。 夏汐两手张开，将陈温予抱得很紧。 陈温予又说了一遍，夏汐呜呜嘤嘤，曲调哀怨又委屈，论卖可怜，谁都比不上夏汐。 陈温予一下子就心软了，她无奈地抱住夏汐，像是任何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 她说夏汐：「下次不许这样了。」 夏汐语调焉哒哒地哦了一声。 陈温予看向邹荔，带点愧疚：「不好意思，夏汐她比较爱闹。」 「理解理解。」邹荔倒不至于把气撒到陈温予头上，夏汐在她看来就是只孙猴子，能降伏她的这会儿估计还没生出来呢。 就是两人这样，陈温予管着夏汐、替夏汐道歉…… 这应该也是正常的吧，邹荔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怪异。 她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被夏汐气出了毛病，所以才会乱七八糟往外蹦跶不对劲的术语，类似什么『家有贤妻，夫不做横事』。 邹荔：我不对劲。 陈温予看夏汐脸色不对劲，更加愧疚了：「不好意思啊，谢谢你维护我。」 听出小同桌语气里的愧疚，夏汐探出头来。除了对小同桌以外，夏汐反向冲刺一直很可以的，只听她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差不多得了。」 第75页 夏汐又被陈温予拍了手心。 夏汐嘤嘤嘤嘤。 邹荔幸灾乐祸地看着陈温予像是拎猫一样，拎着夏汐的后脖颈，让她给自己道歉。 夏汐看一眼邹荔，看一眼陈温予、看一眼陈温予、再看一眼陈温予。 就仿佛是这个歉是到给陈温予听的：「对不起嘛。」 能有这个结果，邹荔已经很开心了。 她收回那句话，能降伏夏汐的，已经出生了——是陈温予。 邹荔看她俩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就不再管这闲事。 彼时的陈温予还不知道，除了自己怀疑的那一次以外，她再度错过了了解夏汐真实水平的机会。 备考的时间走的格外地快，转眼，周四到了。 高一还没文理分科，要考的一共有九门，分三天，从周四开始，一直考到周六下午，会多占用学生的半天假期。 学生们敢怒而不敢言。 考前，老师们三令五申强调：不准对答案！不准对答案！谁要是被她发现了考后对答案，她就把她们通通挂到墙上去。 对于这类话，班里的同学左耳进、右耳出，老师面前好好好知道了。 考试铃声一响，她们能从考场一路对回自己的班级。 在所有人里面，只有陈温予与夏汐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过。 夏汐是不感兴趣，周围人看她心思全围在陈温予身上，也就没有打扰她。而陈温予从考第一科起，始终一副成竹在胸的淡定大佬模样。 要是陈温予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一定会让她们别想太多。 她只是在其他人都在讨论某道题究竟是选a还是选b时，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选择了c。 【??作者有话说】 1：对不住了，没办法在此处直接使用数学符号，否则后文将瞬间消失。上网查了查，貌似是什么全角半角符号的问题，我搞不太懂。 2：文字来自于百度文档【高一数学抛物线的性质知识点】。 39 ?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杯茶◎ 她不仅选了c，陈温予还总有种谜一样的自信。 哪怕班里的那群学霸争了个热火朝天，陈温予一边自我怀疑，一边又矛盾地认为自己的选项才是对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学渣的倔强吧。 月考拢共三天，算上加班加点，老师们改一份卷子要不了那么久。 安城一中有一套自主研发并投入使用的校园网站，平时考完试，各学科小组会把学生的成绩录入进去。起初是一个偷偷带手机了的学生心血来潮，想着那我就蛮去看一下——她考得不错。 她查的那会儿，后台只显示了数学和英语。 这位学生的这两门学科实际成绩，均比她原先预估的高出了十分左右，她的单课成绩排名挺靠前，要是之后的几门也能保持住这个势头，没准真能在这个神仙打架的月考考场，杀出一个年级前十来。 她很激动，激动的同时在宿舍里提了一嘴：「哇老师这个批卷子的效率，可以的啊。」 不曾想这一句话下去，班内的形式彻底一发而不可收拾起来。 尖子班学生带手机的有，平行班带手机的学生也不少。 部分同学早在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就从初中同学口中听到过这个消息，碍于缺乏硬体设备，他们只得压下自己查分的大胆想法。 如今这可谓是瞌睡来了，就有人往上递枕头。 班里不少学生在问人藉手机，求到了夏汐这里，这申请被夏汐笑着否决了。 开玩笑，她才不干这类影响同学考试心态的事情。 何况也不看看她如今的手机锁屏与壁纸是什么，夏汐暂时没有让不太熟的同学惊嘆『哇你怕不是个痴汉』的兴趣。 那照片是她中午，趁着小同桌不注意时偷拍的。 说是偷拍并不完全，彼时小同桌在与陪cat嬉戏，cat古灵精怪，左歪一下脑袋，又歪一下脑袋，萌得陈温予心肝颤。 陈温予陪着她胡闹，cat歪一歪头，她也歪一歪头，她全程在微笑，温柔又放松。 萌得夏汐心肝颤。 夏汐掏出手机，先是对着cat拍摄，陈温予给她让出一点位置，要是被镜头扫到，她还会不自在地躲一躲。 夏汐与她撒娇，让她别管自己嘛，要是照片最后陈温予不满意，她一定会删除的，哪怕那张她自己真的很喜欢。 陈温予起初有一点犹豫，直到夏汐字正腔圆说出三个字：「我保证」。 没准就连陈温予自己都没察觉，不知不觉间，她变得信任夏汐。 精准get到这点的夏汐嘴角越扬越高，手里握着的手机『咔嚓』『咔嚓』声不断。 等到最后拍完了回顾，夏汐点开相册：几百张的陈温予。 要说在这百来张的过程里，陈温予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那必不可能。 再没有比夏汐更明目张胆的偷拍了，她手握着手机，手机越歪越离谱。明明镜头在手机的前端，对着cat的却是手机屁股。 陈温予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她正对上镜头，准备叫停：「夏汐。」 夏汐有唤必应，活像是个天猫精灵：「我在。」 「你是在拍cat吗？」 「我有在拍cat哦。」 再怎么说，夏汐还是在镜头内的犄角旮旯里，给cat留了一点空隙的。 第76页 毕竟她是多好的『拍摄道具』啊，不用夏汐还觉得可惜。 夏汐这部旧手机被她下载了过多软体，内存告急。就在两人谈话间的功夫，手机管家弹出提醒：『以下照片相似度过高，建议删除』。 夏汐：你懂个屁！ 你看这张，看这完美的侧脸轮廓，看这卷翘浓密的睫毛，再看看这笔直修长的天鹅颈。 再看这张，这张小同桌转头的弧度至少多一度，看这个角度下的小同桌下颌线多优秀。 还有这张，这张小同桌的眼低垂、半阖，嘴角隐隐约约翘起。 以及这张，看似与前面几张完全一致，可你看小同桌的头顶： ——那里有一小撮头髮，是！心！形！ 不知道手机做何感想，听完她一番高论的陈温予：「……」 找不同这个游戏没请到夏汐，那是找不同的损失。 陈温予嘆气：「你删掉一些吧。」 夏汐委屈：「不好看吗？」 「好看的。」陈温予先扬后抑：「可是这些都差不多，何况你手机都没内存了。」 夏汐：「我现在就卸载几个app。」 陈温予不说话，她安静地看着夏汐。 夏汐撅一噘嘴，她扑上前抱住陈温予的腰，像是要让自己与她完全融合一般，努力将自己往陈温予的怀里拱。 「嘤嘤嘤。」 夏汐：「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删掉的呜呜嘤嘤。」 夏汐缩在陈温予的怀里删照片，她噘着嘴，这张看看捨不得，那张看看更捨不得，照片右上角的勾选点了又取消，取消完了又点。 她最终狠一狠心，点了删除。 陈温予接过她的手机，替她清除了歷史记录。 夏汐：「……」 最后的快乐，「啪」得一下，没有了。 陈温予好笑，她相信夏汐，不影响她一开始就知道她不老实。 她任由夏汐缩在她的怀里，陈温予空闲的左手一下、一下，缓慢又规律地抚摸过夏汐的嵴背，停止前，还安抚性质地在她后背轻拍几下。 「好了。」陈温予哭笑不得，答应她：「下次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再陪你拍。」 夏汐满血復活。 此刻，教室。 又拒绝了一个来藉手机的同学。 「看来等过了国庆假期，各位再想带手机，就比现在还要难咯。」 夏汐说着，她趴在座位上，对陈温予：「温予，一条红烧鱼起价，我赌下周我们来学校，年段长组织的第一件事就是抓手机。再加一份小酥肉，我赌班主任的怒火会在年段长之前。」 「要是想吃鱼了的话，直接说就可以了。」陈温予看她一眼，「只要红烧鱼和小酥肉吗？」 夏汐搓手手：「要是可以的话，还想要吃炸小鱼干！」 明儿个就是假期了，陈温予答应得很痛快：「可以。」 至于夏汐前头说的内容，随便想想就能得出答案。 诚然，一班的众人都还算是低调，诸位同学查完了相互哭一哭乐一乐便过去了，架不住整个年级人多。 人多意味着意外也多，总有那么几个嚎得太大声，被老师段长听见的。 你们人都在学校呢，怎么知道的成绩？ 还不是因为有人偷带手机。 考最后一门科目前，有四十五分钟的自习时间。 班主任手握金属探测仪，怒气沖冲杀来教室。 班主任：「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以后，要是被我自己搜到——」 班里的同学默默在心里补充：我就把你们都挂到墙上去。 班主任点头：「看来你们都很清楚，好，现在是十分，二十分那会儿我回来看结果。夏汐。」 夏汐起身：「到。」 班主任瞪她一眼：「你跟我去一趟年段室。」 陈温予担心地望她，夏汐沖她眨眼睛，让她安心，自己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下午手机根本没带。 陈温予完全安心不起来。 她将目光投向班主任，班主任还在气头上，让各位同学：「该学习的学习，和你们没关系的事情就别掺和，要是让我在年段室里听见你们的聊天声，你们假期的作业直接超级加倍。」 班主任：「都听见了没有？」 同学们整齐：「听——」 班主任紧急喊停：「闭嘴！」 班主任：「都不许打扰其他同学学习，夏汐，走了。」 「好哦。」夏汐大概是班级内最淡定的那一个了，临出门前，她还有闲工夫对陈温予：「我去去很快就回来。」 前桌，邹荔悄咪咪问同桌：「诶，你说班主任这时候找夏汐，啥事啊？」 「考砸了呗。」 邹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说谁？」 「你小声点！班主任还没走远呢！」同桌压着嗓子，对邹荔：「我刚那会儿不是偷摸着去上厕所了吗？就听着我们老林对隔壁三班数学老师骂她来着。」 「骂她什么？」 「骂她缺心眼子。」 同桌继续：「就我们学校不是毛病嘛，一个月考搞得像是什么大考似的，试卷草稿纸答题卡都得交，老林批她卷子的时候，看她最后大题每题都写一半，气到去翻她试卷和草稿纸，你猜怎么着？」 邹荔最烦人关键时候卖关子，她催促：「怎么着，那你倒是说啊。」 第77页 「你急个什么嘛，这不就说了嘛。」 同桌嗔她一眼，「夏汐试卷草稿纸上写了好几种解法，就是没往答题卡上抄，最后估计是来不及了，每道题紧急写了那么几行。」 邹荔听得一言难尽，「老林说得对。」 「你也觉得她缺心眼子吧？」同桌凑近她，说话前往后瞅一眼，与正担心中的陈温予对视后，两人互赠一个礼貌与尴尬并存的微笑。 同桌继续：「诶邹荔，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夏汐是故意的。」 邹荔：「这不能吧！」 同桌：「怎么不能？我上次去交作业，还听见班主任喊夏汐参加什么比赛，夏汐不肯来着，她说要班主任去找班级前几，找班级前几什么意思你知道吧？意思就是她这会儿不在这个范围内了，班主任你爱找谁找谁去。」 邹荔在桌子底下竖起一个大拇指：「牛。」 那她是真不怕被班主任一气之下发配到非洲区。 「这还不是最牛的，你看陈温予——诶诶！你干嘛吶你！」 同桌把邹荔的脑袋掰会原来的方向，邹荔无辜：「不是你让我看的吗？」 同桌恨她是块木头：「我那是让你偷看，你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我俩是在聊她是不是？」 邹荔：「可是我俩也没聊她啊。」 同桌的眼神充满了对智障儿童的怜惜：「这不就要聊了嘛。别打岔，我接着说：你想啊，有没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夏汐是想整陈温予。」 邹荔：「啊？」 夏汐……整陈温予？ 40 ? 第四十章 ◎第四十杯茶◎ 邹荔：「不是，我没听懂，你能再说一遍吗？」 同桌习惯了她一个八卦要消化很久，也没在意，自顾自重复说：「就夏汐要整陈温予啊。」 邹荔又问：「谁，整谁？」 同桌有点烦了：「夏汐，整陈温予。」 邹荔微笑，开学一个月，她终于有机会逮着机会用凝视憨批的眼神回望了，她缓声问说：「你仔细想想，你觉得可能吗？」 就夏汐那把陈温予当树，把自己当树袋熊的鬼样子，一天不贴着她口中的小同桌都像是快要暴毙。 就这？你告诉我她要整陈温予。 继邹荔的反覆询问过后，邹荔同桌的语气随之变得不确定起来。 她小声为自己辩解，没多少底气：「可是你们不也说过，夏汐这个人，她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吗？」 邹荔闻言摇头，她道：「那你就把她想得太简单了。」 邹荔问她：「是不是夏汐天天『温予贴贴』、『温予』贴贴嘛，给了你一种她很好相处的错觉啊？」 自己的这位同桌与夏汐是高中才认识，不了解她很正常。 邹荔继解释：「你们也不用担心夏汐使坏心思，我是说过她焉坏焉坏的，可别看她成天笑嘻嘻，要是不喜欢，人家根本不会搭理你。」 夏汐的时间是留给喜欢的人的。 不感兴趣的角色，她连整人的时间不会给ta匀。 「啊。」邹荔的同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语气词，她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愈发不解起来：「你这不是对她的评价蛮高的吗？我还以为你讨厌她呢。」 邹荔的惊讶比她方才的不解还要更浓重几分：「怎么会！」 她不止一次听邹荔吐槽过夏汐笑面虎，说她指不定给周围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位同桌被迫听她讲述夏汐初中时的丰功伟绩，又早就知道了她实际成绩优异，后来看她装可怜去找陈温予问题，心底便萌生出了『她怕不是要搞事』的猜测。 可这毕竟只是个猜测，班里其他早就认识夏汐的人都没提，她一个和夏汐不熟的人莽上去，总觉得有点奇怪。 同桌一面告诫自己少多管闲事，一面听着后桌陈温予温温柔柔给人家讲题，替陈温予觉得错付了的同时，很难不萌生出作为知情者的负罪感来。 邹荔同桌与疑是讨厌夏汐的邹荔说这些，是抱着求助加找盟友的想法在的：「原来你不讨厌她啊。」 「啊？」邹荔花了几秒的时间反应，她「哦哦」两声，为自己的话打补丁：「我刚刚惊讶的是前半句。」 她说夏汐懒得整人，这是什么很高的评价吗？ 这不是更恶劣了吗？ 以前的邹荔最不愿意与之产生多少交集的便是这类人。别看她们总是对你笑眯眯的，每天的心情都很不错，可人哪还有不犯错的时候，若是那天一着不慎踩上了对方的雷点，这一切也只会在不知不觉间进行。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曾惹对方不高兴过，既然不知道，又谈何道歉？ 即使以夏汐的脾气，并不会一昧忍让，小事对方也不会在意，邹荔这个直来直往的一根筋性子还是会觉得不得劲。 「所以你讨厌她吗？」邹荔同桌换了个姿势坐着，她用右手手肘撑着脸，用求知的眼神望她。 一贯秒答的邹荔产生了短暂的卡顿。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回答啊。 说喜欢吧——这答案她总觉得怪。 说讨厌吧，真不至于。 纠结中的邹荔余光瞥见陈温予，她灵机一动，索性整个人都转了过去。 她找到参考的标准尺了。 巧的是，邹荔回头的同时，陈温予正巧也抬起了头。 第78页 这是两人第二次视线相对了，面对着面前支支吾吾有话想说的邹荔，陈温予短暂地愣神过后，下意识问说：「怎么了吗？」 「班主任将夏汐叫走了。」邹荔道。 「嗯。」陈温予点头，这是全班同学都看见了的客观事实。 她平静到平和地盯着邹荔看，等待着她继续说话。 「你会担心夏汐吗？」邹荔说着，在短暂的停顿过后，继续说：「班主任为什么要叫走夏汐？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陈温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在她暗含期待的眼神里，陈温予如实回答：「不会的。」 「为什么？」 「她是个好孩子。」 邹荔点点头，她短促地笑了一下，她说：「这样啊，那没事了，你继续学习吧。」 她在陈温予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将脑袋又转了回来。她解答自己同桌的问话：「不讨厌的。」 「啊？」她的这一通操作，直接把陈温予与她自己的同桌都搞懵了。 邹荔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的想法，她试探着去表达：「就，原本的夏汐嘛，她就站在我旁边，我却觉得她离得很远，她什么无所谓，什么也不在意。」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还有陈温予。 陈温予正巧信任着她。 陈温予将夏汐比作哈士奇与布偶猫，邹荔眼里夏汐是白虎与孤狼，她固然有吸引人的地方，可邹荔疯了才会靠近她。 邹荔描述了半天，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她的身上带着几分被自家同桌挤兑多了的怨气：「我嘴笨，你在这方面不是很厉害嘛，你要不要试试。」 她的同桌微笑：「你再阴阳怪气，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邹荔小小声逼逼赖赖。 同桌嘆气：「好嘛，我胡乱揣测你的想法，我道歉。」 邹荔浮夸地「呀」了一声，假得一批：「你在说什么呢？我完全不介意。」 她的同桌：「……」 该说不说，同桌在揣摩人心上确实是要比邹荔强亿点，她唯一输邹荔的是直觉。 她对个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看法是不断推陈出新的，就像此刻她看邹荔和夏汐，很难不去怀疑：邹荔不喜欢夏汐，同性相斥绝对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夏汐聪明，周围人在她看来是半透明的，谁能相处、谁会在背后捅人刀子对她而言一目了然，她能猜出谁能被她笼络，试图笼络谁又是白费功夫。 而邹荔，她……傻人有傻福。 再举例夏汐与陈温予。 表面上来看，夏汐离不开陈温予。 深挖下去，是陈温予离不开夏汐。 再往深处扒拉，观念返璞归真，同桌坚定：夏汐离不开陈温予。 同桌：「你们城里人交朋友真麻烦。」 邹荔：「还好吧，这种的朋友本来就有够特殊，不出意外的话，夏汐这辈子估计只会交她一个了，麻烦一点多正常。」 同桌：「？」 邹荔：「？」 这种朋友？ 什么朋友？ 邹荔迷茫，问同桌：「你做什么这么惊讶地看着我。」 同桌两手无处安放，手指在短时间内转变了多个姿势，就是找不到一个手势能形容她时下的心情。理智让她压低着音量：「卧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邹荔：「？」 邹荔无语：「你对夏汐的误解到底有多深，她又不是喜好别人的老好人人设，有一个陈温予就顶天了好不好。」 同桌：「重点不是这辈子只会交她一个吗？」 邹荔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端倪：「不，重点是朋友。」 邹荔笑话她：「你不对劲。」 同桌：「……」 是的，我不对劲。 两人的交流本该到此为止，为缓解尴尬，同桌硬是将话题扯回到了最开始去：「那要是事情像你说的这样，那也说不通啊。」 「说不通什么？」 「说不通夏汐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先不管夏汐为什么没考好，她有那个实力，还老去问陈温予问题，这要是被陈温予发现——」 邹荔倒吸一口凉气。 班主任给的十分钟很快到了，面面相觑的两人远远听见班主任的脚步声，嘴一闭，要多安静就有多安静。 班主任的脸色远比之前好看得多了，看向夏汐时，也不再那副恨不得揍她一顿的架势。 她让夏汐回自己的座位，又看看空空荡荡的讲台桌，露出了容嬷嬷扎针前的发狠神情：「看来各位，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她拿着金属探测仪，一桌一桌往下检查。 座位处，陈温予给夏汐写小纸条：「没事了吗？」 夏汐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也在纸条上写：「完全没有问题！」 「没事就好。」这是陈温予。 陈温予想要将纸条收起来，夏汐眼尖，看见了纸条左上角的小图案。 那是几副小涂鸦。 第一幅在森林，背景是稀稀拉拉的小雨，两个手牵着手的小女孩大踏步往前走，其中高个儿的那个撑着小黄鸭雨伞，笑容明媚，略矮些的女孩则专注看着她。 另一幅还是她俩，不同的雨后天已晴，高个儿女孩在水洼边找了个空隙，带着蘑菇头套，笑嘻嘻地伪装植物。矮个儿女孩是个侧脸，她嘴角带着笑，半弯着要，比了两个剪刀手，手腕架在高个儿女孩的蘑菇头套上。 第79页 夏汐：「哇！」 夏汐扒住陈温予的胳膊，眼神亮晶晶，也顾不得会被班主任发现了，她小声且快速地说道：「这是温予你画的吗？」 陈温予低头仔细看纸条，脸蛋一点点染上绯红。 失策了。 夏汐回来后，有的人面上不动声色，掏笔、写询问、递出一气呵成，唯独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给自己换张纸。 41 ?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杯茶◎ 信任与担心从来都不冲突。 陈温予轻咳，将脑袋往一边侧。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不承认也毫无意义。 她「嗯」了一声，说的话并不是在凡尔赛：「随便画的。」 这画是在她走神时，无意识中画下的。 绘画的这张纸被她之前小心地从便签本上撕下来，计划着仔细做完错题的订正笔记后，再用透明胶带，贴到指定位置去。 回神后陈温予的第一反应是要将画擦干净，看着面前纸张上酷似夏汐的小脸，她就是下不去手。 怎么就画了夏汐呢？ 真幼稚啊，还是小朋友吗？大步往前走的时候，还要悄咪咪地踩水玩。 雨停了还要伪装蘑菇，是觉得自己不会发现吗？ 有点可爱的。 陈温予被自己的无端联想所逗笑。 她将自己的手指从图中属于夏汐的小脸上移开，在心底一边叮嘱自己好好学习，一边默默地打开自己的文具盒。 都说差生文具多，这点在陈温予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陈温予在文具盒内反覆挑选，最终拎出一支橘红色记号笔。 她用这根记号笔给『夏汐』涂上腮红，画完拿远了点看看，总觉得哪里有点违和，陈温予可算想起了角落里还有两个自己。 等全部画好，陈温予来不及细细欣赏，前桌邹荔突然转过了头。 陈温予吓了一跳，她表情少，越是紧张，越是不会在表情中表现出来。 陈温予不动声色地将纸条盖住，表面冷静实则惊恐地盯着邹荔看。邹荔对着她沉默，陈温予只好用鼓励的眼神望她。 有什么话，请务必快点说吧。 邹荔说了。 邹荔问了她好奇怪的问题。 说实话，听见问题的那一瞬间，陈温予是有点懵的。 她不理解邹荔眼底的期待为何而来，也没在邹荔的身上感受到对夏汐的恶感。揣度他人想法是陈温予最不擅长的，除了学习与夏汐相关的内容以外，不擅长的东西陈温予一贯放弃得很快。 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是个好孩子。」 虽然偶尔有点幼稚，喜欢对着她使小性子，可是又矛盾地让她觉得可以依靠。 夏汐能给她带来的安全感，是谁也比不上的。 所以她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儿，陈温予已经在无意识感到不安了。 这不安影响了她，让她连手下压着的画也没心情看了。 她不看画，也没在学习。 学习狂魔的人设被她抛到脑后，眼神看似黏在书本上，注意力早跟着离开的夏汐跑没影了。 夏汐一回来，她抄起笔就是一句关心。 笔下的夏汐，哪里有真实的夏汐重要。这画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彩蛋，引起了夏汐的小小声惊唿。 她笑得比自己画出来的还要更甜，直到听见她的笑声，陈温予停滞半天的大脑，总算是开始转了。 好羞耻。 为什么偏偏就是被夏汐看见了呢。 可要陈温予将这张画给其他人看，她又是不愿意的。 「好可爱呀！」夏汐戳戳画上的陈温予。 小同桌的这画是q版，人物整体稍显圆润，像是稚气未脱的小朋友，脸颊上还有没有完全消失的婴儿肥。 看起来就很好捏。 没有在童年就碰到小同桌，绝对是夏汐心底的一个遗憾。 班主任在距离两人三四米外挥舞着金属探测器，估摸着再有个一两分钟，就会走到两人这里。 她人还在气头上，这时候谁要是弄出点动静，效果无异于爸妈激烈争吵后，你优哉游哉从他俩面前走过。 这时候的你，就是走路先迈左脚都是错的。 不想连累到小同桌，最后说了那句话过后，夏汐小心将带有涂鸦的那张纸夹进自己九成九新的数学教科书内，又从桌洞中掏出自己的草稿本。 翻的时候险些露出自己发呆时，密密麻麻写下的『陈温予』。夏汐眼疾手快，将草稿本直接翻到最后几页。 夏汐笔走龙蛇，写得很快：「温予~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 有的吧。 陈温予并不确定。 她之前总能见到班里的女生互相传递小纸条，每每看见都觉得无聊。 这些无聊的小事，一旦对象换成了夏汐，陈温予从中品出几分趣味来。 「我不是很喜欢拍照。」陈温予一边写，一边努力在记忆中翻找。 她的字出现在夏汐的字底下，每个字都是相似的大小，瞧着就规矩，是很标准的小楷：「你问的是多小的时候的照片？」 「全部。」夏汐比贪食蛇都贪心。 她接着写：「我们可以互相交换呀，我也给温予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好不好嘛~」 她这行字的最后，画了一个丑萌丑萌的笑脸。 第80页 陈温予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好。」 两人『对话』间，班主任搜到了她们这边。 夏汐作为惯犯，往草稿本内夹了根笔，『啪』得一下将本子合上了。陈温予总觉得班主任路过时好似瞪了夏汐一眼，那一眼里的情绪很复杂，她的嘴唇翕动，将骂未骂。 陈温予观察她的嘴唇，说的是：「下次再收拾你。」 难道夏汐真的搞了什么事情？ 也太调皮了。 等班主任走过，陈温予主动提出，她在自己的本子上写道：「班主任刚刚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写完将本子递给夏汐。 夏汐一看这问题，直接趴在了桌上。 她是想要嘟一嘟嘴，彰显自己无奈的心情的，可是脸才嘟起来，便被姿势挤得变了形。 她本就长得精緻，这样一来，瞧着愈发幼态了。 夏汐特别特别小声的叨逼叨，委委屈屈：「没考好，被骂了。」 「没考好？」陈温予用口型。 夏汐点头。 这样交流总归是不方便，夏汐扁扁嘴，坐直后，在本子上写道：「我太紧张啦，心态没把握好。」 她居然会紧张？ 这是陈温予的第一反应。 陈温予想不通她瞒自己的原因，只得相信这扯淡的『事实』。她用手在夏汐肩膀处轻轻拍了拍，手掌才拍了一下，夏汐脑袋一歪，将脸压在了陈温予的手背上。 她有分寸，只是轻轻蹭了蹭，很快放开了小同桌的手。 夏汐画了一个超大的qaq：「我会紧张的！」 「好好好，你会。」陈温予熟练地安抚夏汐。 夏汐接着为自己的话增加可行度：「我的成绩就像是过山车，总是忽高忽低的，开学考那次就是状态好，超常发挥。」 自认为自己就是超常发挥才进了这个班级的陈温予，她可太懂这种状态了。 陈温予对自己这次的成绩也有点担心，不清楚自己考得怎么样。 既然夏汐这次没考好，那么自己呢？ 夏汐盯着陈温予的脸色看了一会儿，突然接着桌面的遮挡，将手伸过去，勾住陈温予的小拇指。 她带动着陈温予的手晃了晃，见吸引到了陈温予的注意力，夏汐摆出哭哭的小表情。 「班主任还没告诉我，我到底考得怎么样呢。」 这句话倒是实话，她跟着老班进入年段室，班主任只恨不能直接揪着夏汐的耳朵，大声质问她到底在搞什么。 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的成绩折腾成这个鬼样子的，是想造反还是想上天。 她压着火气与音量，将夏汐好生训了一顿。 夏汐也不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别提多沉得住气。 好在班主任理智尚存，知道这个学生是有自己主意的，交代说平日考试瞎胡闹可以，要是大考也这样—— 「您会让我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夏汐不怕死地接话。 班主任瞥她一眼：「我就将你的位置调到其他地方去。」 可别带坏了她的好学生。 她成功威胁到了夏汐。 夏汐自认为险些失去小同桌，索要安慰是很正常的事情：「呜呜呜我好难过，要温予贴贴才会好了。」 陈温予反手将夏汐的手包住，两人的体温在空调房内互相传递。 她另一只手拍拍夏汐的手背，无声的给她安慰。 没关系的，下次再努力就可以了。 对于成绩，陈温予其实是很紧张的。 她不清楚自己能不能保持入学考试时的幸运，人都是贪心的物种，难免不会生出期翼。她在紧张，紧张途中看见了表现得比自己还要紧张的夏汐。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路上看见了俩漂亮到惊心动魄的极品美人儿，正准备发出一声惊唿，回头看一眼身旁的闺蜜。 闺蜜比谁叫的都大声。 这是想要尖叫的心情将瞬间消失，仿佛有谁已经替自己完成了尖叫这项壮，一秒进入贤者时间。 陈温予安慰夏汐，想让她摆平心态：「没关系，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这只是一场考试而已。」 夏汐拖着陈温予的手，将她的手藏进自己的怀里。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温予压根没有忧虑的机会。 一句话反覆重复百遍、千遍，人们就会觉得这件事本该如此。 陈温予反覆劝慰着哼哼唧唧的夏汐，她的耐心全用在了这位哭唧唧的小朋友身上，她缓声对她说没事啦，没事的，只是一次考试而已。 说得多了，她自己也不紧张了。 42 ?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杯茶◎ 班主任没在班级内搜出任何的一部手机，对她而言这并不能看出班里的学生乖，只代表了这届的学生会藏。 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这天下来，班主任被班里这群皮猴子气得脑壳子嗡嗡的。 收穫了班主任又一记眼刀的夏汐扁扁嘴，不清楚情况的，没准会真认为她无辜。 她的那番鬼话也就只能骗骗陈温予，对于她的『发挥失常』，邹荔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趁着陈温予去上厕所的间隙，邹荔并同她的同桌，将夏汐叫到了角落。 眼见着这两人呈现半包围趋势，将自己围拢在中间，夏汐挑一挑眉，调笑：「校园霸凌？」 第81页 「屁。」邹荔简单粗暴。 她性子急，最先耐不住脾气：「夏汐，你是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夏汐搁这和她揣着明白装煳涂。 「装，你就接着装。」邹荔替她着急，她控诉夏汐：「我说夏大学霸，你到底是想做什么？给个准信成不？不可能是想整陈温予，那你老拿问题去折腾人家干嘛？」 「总不能只是想锻鍊她吧？」 夏汐不置可否。 「不是。」邹荔接着说：「那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干嘛非装不明白？还有今天的这事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瞎考一通？」 她越说越激动，直到被她同桌捅了一手肘，邹荔眼神四处环顾，又将音调往下压：「你这不是骗人吗？你觉得这样好吗？今天你这关是过去了，那难道还能永远保持这个成绩？」 「我有办法。」夏汐说。 邹荔一点也不客气：「你有个锤子的办法。」 邹荔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你这好一通操作，到底是图啥呢？」 图啥？ 还能图啥？ 自然是图她的小同桌开心。 告知小同桌自己的真实水平固然可以，说了以后，以小同桌的性子，还会这般『不自量力』地为自己讲题吗？ 纵使是打起精神讲了，效果能有此刻的好？ 这段时间以来，陈温予的进步全落在了夏汐眼里。 如果能保持这样的劲头发展下去，再怎么折腾都合算。 「知道你是好意。」夏汐不是不识好人心的傢伙：「安心，我不会拿陈温予开玩笑。」 「……」邹荔嘴张张合合，最后只道：「随便你。」 搞砸了别抱着人哭唧唧就行。 陈温予快回来了，邹荔两人说完了就想走。她们可不想陈温予回来后，给这位老实人留下一个自己欺负她同桌的印象。 邹荔绝对信任陈温予——她不信的是近来沉迷搞事的夏汐。 也就是陈温予，会坚定不移地认为她乖了。 「等等。」夏汐叫住两人。 她招唿完人，走在最前端，率先回到自己的位置处。 她从书本中小心取出一张纸，在两人面前缓慢摊开。动作又轻又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手下是什么易碎品。 不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张纸吗？ 「你要是这么想，那就太无趣了。」纸张终于被完整摊开，夏汐将纸条往前推了推。叫两人能看清纸张上充满童趣的小涂鸦：「你不是学过一段时间画画吗？看一下？」 「也就那样吧，你画的？」邹荔简单瞟一眼，吐槽她：「画个画都要和你同桌贴在一起，还真……」 「温予画的哦。」 邹荔说到一半的句子戛然而止，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人还蛮能屈能伸，面不改色地接下一句：「还真是充满了社会主义姐妹情的气息，可歌可泣。」 说着就被夏汐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 秀，接着秀。 有什么好秀的，我同桌也—— 她的同桌快速摆手，避开她渴望的视线：「我不会。」 「切。」邹荔问她：「你总不至于那么无聊，给我看这幅画，专门就是为了秀我一脸的吧。」 「那倒不是。」这个话题也得在小同桌回来前结束，夏汐平铺直叙：「你看这水平，画黑板报怎么样？」 那必须是非常可以。 到底是多年同学，邹荔品出点特别的味道来了：「你是想让陈温予参与这次的黑板报？」 夏汐点头。 大好的青春少女，精力全投入在学习上算什么事？ 她俩还没到高三呢。 何况陈温予总是要一点点与周围人接触的，合作是打破僵局的好方法，这没准会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学校官方出成绩是在周末下午，彼时陈温予与夏汐已经回到了属于她俩的小窝中。 不久以前，夏汐曾答应过会亲手做甜品给她的小同桌，陈温予欣然应允。 此刻假期，午后清闲，九月的风日益温柔，室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夏汐围着那条幼稚的粉色围裙，做出撸袖子的动作，朝着陈温予大放厥词：「温予，你就等着欣赏我的大作吧。」 「好。」陈温予微笑着，她站在距离夏汐小半米的位置处，眉眼柔和，说出的话带着三两分笑意。 她就那么认真看着她，笑说：「我等着。」 「嘿嘿嘿。」夏汐用手沾了水，调皮地在陈温予面前弹动手指。 水滴受力，溅在了陈温予的脸上，是很明显的凉意。 厨房对于陈温予而言，一贯代表的只有『解决飢饿的场所』，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厨房与人打闹。 说是打闹并不准确，陈温予好脾气地将脸上的水珠揩干净，无奈地让夏汐：「别闹。」 「没有闹呀。」夏汐伪装无辜。 她低下头，假装自己在专心忙活。 今儿个她计划做的是酸奶芒果慕斯蛋糕，陈温予为她打下手，按照她的要求，将芒果切成夏汐想要的形状。 夏汐往牛奶中加入吉利丁片，吉利丁片隔水融化后，她不停地搅拌着，直至液体瞧着顺滑无比，她端起碗，将其放到一旁。 瞧着倒是有模有样的。 做甜品嘛，对于感兴趣的人而言，过程相当治癒。 第82页 对于不感兴趣的人而言，那就是一顿操作勐如虎，倒腾出一盆又一盆的煳煳。琐碎又复杂，类似的操作反反覆覆，简直枯燥。 陈温予介于两者之间，她既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甜品制作的过程中，也不至于觉得无聊。 初时夏汐隔三差五就会骚扰她一阵，活像是妈妈在厨房忙碌时，一旁玩心大的小朋友。操作步入后期，夏汐眼神愈发专注，彻底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中了。 忙到鼻尖沾染上了面粉也不知道。 陈温予盯着她粉白鼻尖的那抹纯白看，她自认不是强迫症，手指却蠢蠢欲动，很想替她将那点突兀抹去。 最终，她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夏汐鼻翼翕动，只觉得鼻尖一凉。她因此将脸抬起，只见小同桌微微抬着手，五指自然摊开，她正盯着自己食指上的面粉瞧。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在发呆。 陈温予若有所感，她低下头，与抬头的夏汐四目相对。 灿烂至极的笑容在夏汐的脸上炸开，夏汐也在自己的鼻子上摸了一把，她揶揄道：「温予，是在报之前我甩手的仇吗？」 陈温予没有为自己做什么辩解，转而问：「知道还不躲？」 「不躲，我才不躲。」夏汐半是玩笑：「只要是温予给的，我什么都要。」 「我给的你就要？」 「啊那我还是筛选筛选吧。」 陈温予并不感到失望，反而隐隐松了口气。 她从柜子里抽出两张纸，搽干净自己的手，扔垃圾时瞧见夏汐望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似乎是在期待。 陈温予想了想，她又抽出一张纸，再靠近夏汐一点。 夏汐自觉地低头，将脸凑到她的面前，眼睛也闭上了。 「闭眼睛做什么？」这个问题陈温予没问出来。 她手指顶着纸巾，凑过去后，鬼使神差地，她将纸巾换了一只手，转而用指腹去揩。 拢共就不多的面粉很快消失，陈温予退后一步，她的手背在身后，右手食指拇指指腹轻轻摩挲。 「好了。」陈温予轻声。 夏汐应声睁开眼。 她什么也没说，平静到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触感上的不同。 夏汐的手艺还不赖，一个蛋糕她们俩吃正正好。 蛋糕细腻嫩滑，果香浓郁，酸奶的加入使得慕斯的口感愈发清新，再适合不过此刻的午后，供两人高中生忙里偷闲。 「喜欢吗？」见陈温予点头，夏汐眯着眼睛笑，自然地许下未来：「那我下次还给你做。」 「好。」 吃过慕斯蛋糕，成绩也出来了。 开学以后，班级群与年级群从没有这样热闹过。尤其是属于年级的那一个，一不留神就是99+。 有人欢喜有人愁，她们或在谦虚，或在吐槽考试过后，自己估摸着能吃上几顿竹笋肉丝，自在得仿佛年级老师都不在群内。 老师们也懒得参与这类话题，群内鲜少看见她们的身影。 安城一中查成绩的那个网站沿用多年，经由一届届老师学生们的共同努力，如今已然十分完备。 通过网站，学生们不仅能从雷达图中看见自己的总体成绩，同时系统自动归纳了学生本次考试中所有的错题、每道题目年级的正确率、单科与整体排名、相邻几次考试排名变化幅度等。 该说不说，陈温予考得还不错。 高一课本的难度摆在那里，再难也难不过高二高三，何况她还这样努力。类似语文、英语、政治、歷史这类偏记忆的科目，陈温予的表现甚至称得上亮眼。数学物理就不行了，这俩玩意儿拉胯到能把她的后腿直接扯断。 陈温予盯着这张雷达图看，她瞧着那明显凹进去两块的科目——自闭了。 43 ?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杯茶◎ 陈温予坐在书桌前，身侧是非挨着她坐的夏汐。 她手里捧着手机，面前摆放着本次月考的一系列试卷。眼前手机内电子试卷上血红的大字刺激了她的大脑神经，陈温予轻嘆一声，将手机放下，两手前伸，脸贴着桌面。 书桌是木料材质，被室内的空调吹了一天，凉飕飕的。 陈温予只允许自己小小地自闭一会儿，小半分钟过去，她稍稍冷静，再次坐直身体，用两手掌心在自己的脸颊处一下下地拍击。 「清醒，清醒。」陈温予碎碎念。 她从试卷堆中翻找出属于数学的那两张，对照着手机内老师的给分情况，先用红色水笔在试卷上做了标记。 标的途中，陈温予发现，错了的这些题里，有不少压根就是自己擅长的类型。 很好，不该错的做错了，该做对的也没做对。 该说不说，真不愧是自己。 她肉眼可见的消沉着，眼下不是插科打诨的好时候。 夏汐一时拿不准主意，不清楚该怎么安慰她，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给她端了一杯热可可回来。 她站起的瞬间，陈温予有所察觉。 见她蹑手蹑脚的，陈温予贴心地没有出声。 等她回来了，陈温予盯着她手头的水杯瞧。 夏汐将热可可递到陈温予的面前，她记得陈温予曾对这玩意儿表现出过兴趣。 陈温予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她道了一声谢，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咽下后动作微顿。 第83页 她抬眼凝望夏汐，夏汐笑着抓挠自己的后脑勺，询问她：「怎么样？」 陈温予端着杯子，又喝了一口。 味道是真的熟悉。 陈温予的舌头很灵，味觉对应的记忆力较为出众，品尝过的东西若能让她生出兴趣，那将会被她记很久。 这热可可她不久前才喝过，不至于现在就忘了。 「好喝吗？」没得到她的回答，夏汐又问了一遍。 「好喝的。」陈温予给予肯定。 她很是理解夏汐那时候的想法，若这热可可是夏汐亲手泡的，那夏汐那时没主动说，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夏汐对于她的性格揣摩的倒是准确。 「谢谢。」陈温予笑说。 这句道谢的目标对应的不止是面前的这杯热可可。 「没事哦。」夏汐笑回，两人心照不宣。 既然夏汐主动冒了头，陈温予收拾收拾心情，她调整了一个坐姿，让自己的正面完全正对夏汐。 她问：「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啊。」夏汐解锁手机，点开页面，再将手机递到陈温予的面前。 陈温予瞥一眼。 本次考试中，夏汐的情况与陈温予的类似，同桌俩手拉手，在偏科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就成绩而言，两人不分伯仲，各有各的离谱。态度上夏汐要洒脱得多，她拉开椅子坐好，接着捧过陈温予置于桌面的手，歪头压在脸颊底下。整个人像是火炉中的棉花糖，被炙烤成软绵绵的一滩了。 与陈温予方才的模样还有些像。 陈温予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她这回是掌心向上，陈温予动了动自己的指尖——夏汐的脸好软。 「起来订正试卷了。」陈温予说着催促的话，语调是与之相反的不紧不慢。手指违背主人的意愿，轻轻唿噜夏汐的下巴。 一提学习，夏汐就犯困。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学着冬日里暖阳下的橘猫用脸去蹭主人的样子，一边蹭，一边懒洋洋地来了句：「喵~」 陈温予：「……」 她将脑袋别去一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上下下，嘴唇翕动，如玉的脖颈与耳垂快速充血变红，反应真的很大。 「诶？」夏汐来了点兴趣。 她抱着陈温予的手，凑近陈温予。 陈温予不看她，留给夏汐一张精緻的侧脸。吸引陈温予注意力的事情夏汐在行，只见她又一倾身，两人间的距离近到陈温予能察觉到夏汐的唿吸。 「你——」陈温予不敢扭头，担心以两人如今的姿势，动一动会直接亲上。 她想说你别闹，夏汐比她早一步开腔：「温予，你为什么不看我呀~」 近，太近了。 陈温予闻到了夏汐身上的洗髮水与沐浴露的香气，与她自己的纠缠在一起。 夏某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明明有另外习惯用的洗漱用品品牌，偏偏要抢陈温予的东西。陈温予也由得她胡闹，闹到最后这股香气钻入陈温予鼻腔，叫陈温予分不清彼此。 陈温予将空闲的那只手抬起，抵在夏汐的额头处，用了点力往后推。 等她认为两人预留的空隙足够了，陈温予再转回脑袋。 属于夏汐的那双眼近在迟尺，一眨一眨，充满了愉悦。 陈温予要求：「松手。」 「喔。」夏汐很听话。 陈温予被圈住的手得以自由，她手回缩，手臂自然下垂，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她的另一只手还抵着夏汐，夏汐张开双臂，乳燕投林一般，将自己塞进陈温予的怀里。 她脸的这个高度，就很微妙。 陈温予的脸更红了，她一字一顿：「夏、汐。」 「不生气不生气。」这次纯属意外，夏汐没想占她的这个便宜。 夏汐主动坐直身体，沖陈温予讨好地笑：「我不是故意的。」 对于陈温予，她一贯没什么节操。夏汐转动脑筋，想出了一个不算是办法的解决办法：「要不，我让温予你贴回来？」 说着不给陈温予拒绝的机会，夏汐五指摊开，扣住陈温予的后脑勺。 她的五指骨节分明，修长漂亮，又白又嫩，瞧着真真是葱段似的。只有被她扣住后脑勺的陈温予知道这双手的威力，夏汐看似随意，实则完全没给陈温予反抗的机会，这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令陈温予嵴背发麻，近乎本能的生出几分怯懦来。 这几分的怯懦，终止于柔软的触感中。 陈温予瞳孔放大，脑内一片空白，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她想开口呵止夏汐的胡闹，喉咙口像是堵着东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废弃十年没抹过润滑油的老旧机器人都没她僵硬。 「是不是不生气啦？」夏汐笑嘻嘻。 被放开的陈温予唇线崩得很紧：「晚上吃胡萝蔔炒苦瓜。」 「诶！」夏汐不甘心。 她还想梅开二度，被早有防备的陈温予急急躲开。 陈温予闪得太快，椅子差点翻到，好在有怪力少女夏汐在。夏汐一手搂着人腰，另一手去扶摇摆的凳子，将人稳定在原处。 夏汐并不是真的情商低，偶尔的得寸进尺罢了。 为了小同桌的安全考虑，夏汐举起三根手指，保证：「我不闹了，温予你小心点。」 第84页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胡闹啊。」陈温予很难描述目前她的心情，她深吸一口气，两手分别掐住夏汐的两颊软肉，往两边扯，报復的意味很明显。 「窝搓惹。」夏汐含含煳煳地给她道歉。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陈温予发泄过了，将手松开。 眼见着夏汐委屈巴巴地揉自己的脸，揉一揉还要用小余光偷瞟她，陈温予的心又不合时宜的软了。 她别别扭扭拨开夏汐的手：「我看看，红了吗？」 夏汐的脸白，倒衬得那一咩咩的红有了些许存在感。陈温予替她揉了揉，教训她：「下次还胡闹吗？」 夏汐不说话，只歪着脑袋笑。 若陈温予再了解她一点，便能从她的肢体语言中看出隐含的答案：错了错了，下次还敢。 夏汐太坦然了。 坦然到好像方才埋胸及被埋胸的人没有她一样。 陈温予在下嘴唇处咬了一下，脑袋垂着，不是那么高兴：「你经常和人玩这个？」 「怎么可能！」夏汐开始不淡定了，她甚至为此重复了好几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陈温予郁闷了许久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多云转晴。 心情好了，再扭头看那些试卷，试卷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学习是最好的冷静神器，还有什么比打开一张试卷，更能快速清空人的大脑的呢？ 陈温予强行将气氛往正道的光方向引，她手指在试卷处轻点几下：「今天必须要把这几张试卷订正完。」 夏汐没吭声，她手捂着胸口，活像表情包内刚丢了孩子的可云，整个人疑神疑鬼神经兮兮，脑门上还顶着她之前碎碎念的那几个大字：「怎么可能！」 陈温予终于笑了。 人类的情感是最为奇妙，也最为复杂的造物，陈温予放弃解读自己的情绪变化，她不走心地安抚着夏汐。 夏汐耷拉着眉眼望她，不满被陈温予强势镇压。 两人开始订正试卷，不清楚是否是巧合，两人错误的题目各不相同，很少有重叠的区域。 互相给对方讲题成了顺理成章，陈温予提出这个提议时，夏汐收好自己浮夸的表演，隐隐担心。 她对自己的讲题水平心里有数。 她试着讲给陈温予，用了自己认为最亲民的描述手法，将题目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陈温予听。 小同桌果然没听懂，大眼睛眨巴眨巴，脸上的表情写着专注，眼底全是迷茫，那副儿找不着北的可怜小模样—— 怪可爱的。 44 ?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杯茶◎ 有的人题目讲着讲着，视线聚焦的重点，渐渐由试卷，转移到她的小同桌身上去了。 偏生这人的记性还好，并不长的题目她看一眼就能记住，这为她的『犯罪』提供了完美的基础。 陈温予听不懂，可她听得认真，一时半会的还真没发现。 不清楚其余人逼急了是不是真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陈温予盯试卷盯到快要斗鸡眼。 题题看不懂，夏汐的解释解释听不懂。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这厢，夏汐完成了自己的那部分任务，询问陈温予：「温予，你听懂了吗？」 陈温予捏着笔的手紧了紧，无奈且挫败，原本笔直的嵴背悄无声息打了弯，她眉头紧锁，说了实话：「完全没有。」 「那要怎么办？」夏汐也愁。 她愁的是若不将问题搞清楚，她的小同桌绝对会带着这些问题，去过这个假期。 那多没意思啊。 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陈温予避繁就简，将困扰着她的难题压回去，先解决轻松的部分：「要不，我先给你讲？」 这本就是夏汐费尽心思想要促成的结果，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夏汐欣然应允，「好呀好呀。」 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厌学少女的模样。 陈温予多看了她几眼，心里憋着事，一时间没往脑子里去。 换她给夏汐讲题，进度登时翻了数倍。 陈温予考得不错是真的，没考好也是。 两者的参考对象不同，若将目光聚集在一班的那群神仙之中，妥妥的倒数毋庸置疑。 可若将其单拎到年段中做对比，陈温予与夏汐在上千人的年级中，大约排在三百名。 三百名，听着不起眼。 安城一中的高中部平均每个年级千把人，往届高三的本一切线约摸在九百七十名左右。稳一稳，至少保个211不成问题。 夏汐需要订正的内容不多，少顷，陈温予陪她梳理完了所有的错题。 该到陈温予了。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先动作。 「要不……」说话的是夏汐。她偷看陈温予的表情，在她的眼底看见了鼓励，夏汐在脑内自动翻译：「继续说。」 那夏汐就继续说了：「要不，温予你自己试试？」 「自己试试？」陈温予先是不解地反问。 她纳闷地盯着夏汐看。 不清楚是不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与夏汐培养出了几分特有的默契，陈温予模模煳煳get到了她的一点意思：「你是说，让我自己先试着再做一遍题？」 夏汐用力点头，对于小同桌能理解她的意思，她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开心。 第85页 陈温予的眼底眉梢也染上了笑意。 她微一思忖，点头：「可以。」 陈温予翻了一页草稿纸，将空白的草稿本压在试卷上。 她将题目念了出来，并用铅笔圈出题干中自己认为的关键词，用碎碎念的方式，将自己脑内真实的解题思路表达给夏汐听。 夏汐不清楚该怎么教会陈温予走到她认定的终点，对于陈温予走没走歪还是能看出来的。 陈温予做题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将解题比作犁地，陈温予东一锄头，西一锄头，难为夏汐能听懂。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气氛倒也和谐，实践后的效果意外的不错——再差也不会比死磕夏汐讲题来得差了。 两人靠着这个野路子，牛头不对马嘴地完成了本次交流。 订正外试卷，陈温予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扭动脑袋时，仿佛能听见脖子骨头的哀鸣。 「几点了？」说着，陈温予往窗外看。 天色已然不早，橘色的余晖洒满大地。 天际有着大片大片捲积云，这玩意儿形似鲫鱼的鱼鳞，故而这类的天气也常被老人称为「鱼鳞天」。 「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1 明儿个绝对是个相当不错的好天气。 到了该吃晚饭的点了，陈温予将四散的试卷往中间拢，夏汐很积极地给她帮倒忙。 两人的试卷被她收到了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陈温予默了又默，终是没忍住，问她：「你把这些全收在一起，之后上课了怎么办？」 「之后再分嘛。」夏汐将试卷往自己的书包里塞，动作麻利极了，生怕一个不留神，小同桌会将试卷抢回去，再像方才那样慢腾腾累得慌地整理整齐：「要用到的时候，温予你再来找我就好啦，我找给你。」 也行吧。 主要是忙活了一天都累了，陈温予不是很想将精力花在这上面。 书包开口就那么点大，夏汐装试卷的活，陈温予帮不上忙。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搜刮脑内的记忆，努力回想家里还有哪些余粮，并询问夏汐：「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呀，只要是温予做的，我都喜欢。」夏汐撒娇卖乖成了习惯，嘴比脑子快。 望着她那懊恼的小表情，陈温予恶趣味作祟，故意逗她：「真的做胡萝蔔炒苦瓜也喜欢？」 夏汐不吭声了。 这位姑娘完全不吃的食材不算多，胡萝蔔一个，苦瓜另一个。 之前某天，陈温予从冰箱内翻找之前留下的存货，扔了可惜，随手炒了两个菜。 结束了遛狗任务，欢欢喜喜回来的夏汐一推开厨房，看见灶台上那两个青青橙橙的碟子时，毫不夸张地说，脸都绿了。 这挑食习惯，还真就和小孩子似的。 陈温予忍俊不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厨房内挪，躲避地雷一般小心绕过两盘菜，再勐地朝她这边沖。 她表现得太像在外头收了欺负，回家找家长安慰的小可怜，陈温予不知不觉间摊开了双臂，接住了扑过来的人。 「真不想吃？」那天的陈温予问夏汐。 夏汐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实在不想吃就算了。 最后，溺爱孩子的陈温予打开煤气灶，单独给夏汐煮了一碗面，碗底卧着一个蛋的那种。 一般情况下，陈温予是不会将这两样菜摆到夏汐面前的，除非她自己惹是生非。 例如又被陈温予逮到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又或者是空调房内贪凉，连吃好几个雪糕。 胡萝蔔强心明目，苦瓜清热解暑，功效摆在那儿，陈温予连藉口都省的想了。 这次，与前几次的情况都不一样吧？ 夏汐观察陈温予的微表情，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桌桌~」 「打住。」 陈温予噙着笑，想问她这一惹事，就改口喊她桌桌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至此一次，下不为例。」事到如今，陈温予已经冷静下来了。 想想之前那位一唿百应上厕所的初中同学，陈温予勉强说服自己：放开一点，没准在女孩子堆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呢？ 「好耶！」夏汐欢唿。 家里的食材是两人共同去采备的，夏汐对剩下的东西心里也有数。 她掰着手指头，认真点菜：「要一个西红柿豆腐！」 这道菜她只在小同桌这里吃过一次，豆腐嫩滑，吸饱了勾芡过后番茄味的汤汁。擓上一勺进饭里，将豆腐剁碎，搅拌均匀，让每一粒米饭都裹上酱料，再送进嘴里，那味道，一个词： 绝了！ 光是想了想，夏汐口齿生津。 她迫不及待地跑到陈温予身侧，挽着她的手：「还想吃温予你亲手做的鸡蛋羹，走嘛走嘛，好饿了，温予我去给你打下手~」 「可别是又给我捣乱就行。」陈温予没憋住笑。 夏汐这幅馋嘴样，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这颗大厨心。试问这世间有几个人能抵抗得住他人这样捧自己的场呢？陈温予就不行，她抬手在夏汐头顶揉了揉，问说：「还想吃什么？」 大有只有你说，我都给你做出来的架势在。 今天的小同桌是霸总桌。 夏汐本就明媚的笑容，笑得更加放肆了。 想吃的东西略多哦，夏汐表示自己要想想。 第86页 她们就两个人，加之夏汐不想累到她的小同桌，夏汐只计划点最后一道菜。陈温予理解地点头，告诉她在另两个菜出锅之前，都会是她的思考时间。 在夏汐的思考时间内，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一声。 夏汐没在意，随手掏出手机瞟了一眼，等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陈温予正巧看见了这条消息。 消息来自夏妈，她忍着火气，给她发来一句：【你人呢？到哪了？】 夏汐面不改色，摁灭手机，将它往兜里塞。她对看过来的陈温予笑笑，理直气壮：「不用管，垃圾简讯。」 「……」陈温予好想捏捏她的脸皮。 她嘆口气，做出保证：「回一下阿姨消息吧，别让她担心——我不说你。」 「哎呀温予你说什么呢。」夏汐学着影视作品里少女娇羞甩手帕的动作，手腕抖动，带动着手掌在空气中一甩，作了吧唧。 另一手很诚实地去掏手机，给夏妈回消息：【不是说好了，明天再回的吗？】 【？】夏妈继续：【谁和你说好了？】 信息发完，夏妈的电话立马打了进来。 陈温予人还站在身旁，有她作镇，夏汐不好耍花招，只得不情不愿的接通。 也难怪之前夏妈要用cat做筏，拐弯抹角地提醒两人没事多回家看看。 夏汐果然不能让她省心。 【??作者有话说】 1谚语。 说来惭愧，学生时代学的有关天气的谚语……我就只记得这个了（发出了属于丈育的声音）。 45 ?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杯茶◎ 电话接通的同时，夏汐坠在陈温予身后的半米位置，亦步亦趋。 走在前头的陈温予毫无所觉，并不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夏汐暗搓搓的观察之中。 夏汐挨个记住陈温予的落脚点，悄悄踩着那些落脚点前行。 这只是她闲暇之余一点无关痛痒的小游戏，夏汐玩得认真。 掌心的手机如同摆设，她一心二用，愈发专注地追随陈温予的背影。 作为旁观者，她像是见过类似的场景。 那是几年以前，她因参加竞赛，随着学校的大部队去往华国地理位置最靠北的一个城市。 那座城的雪能一下下好几个月，白色笼罩整座城，侵占着南方孩子的视野。 安城来的这群学生哪见过这架势，要不是还有比赛拴着她们，怕不是早野没影了。 夏汐对雪反应倒是平平。 靠近她们下榻酒店的不远处零散散落着几间民宿，一条马路横在二者之间，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将其瓜分成了两个世界。 白雪在夜幕下反着微弱的光，夏汐的目光被其中一间民宿旁漫步的猫吸引。 那只猫油光水滑，一看便知得到了很好的照料。距离与光线使然，夏汐看不清对方的真实虹膜颜色。 长长的尾巴在它的身后摆动，猫悄无声息地走在雪地里，姿态闲庭信步，又带着猫科动物生来就有的霸气，眼神睥睨，狂妄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夏汐推测，这不是它的第一遍巡视了，有脚印从猫的脚底往前一路延伸，通往不知名的角落。 猫的脚步与脚印重叠，很有个性地没留下半点新的痕迹。 夏汐知道在野外，野兔会只走印有自己脚印的路，这便于它们更好的生存下去。 猫这种生物也会有这种习惯吗？ ——雪地里原有的那些，真的是这只猫的脚印？ 夏汐是坚定不移的狗狗派，对猫猫的了解不多。 未知引起了夏汐的兴趣，她盯着那只猫咪看，在心里猜测猫猫此行的真实目的。 直到夏汐围着那间民宿看了一圈，在脚印的另一头，看见了另外一只猫。 比起这只，那只猫要秀气可爱得多，体型要小上一圈，浑身新雪一样的白，完美地融入进了雪夜之中。 或许是夏汐的注视太过明目张胆，引起了之前那只猫的注意。 猫往这边睨一眼，抬起的前脚有着短暂的停顿。它的后背微微弓起，重心下压，身子对于人类而言很小，又矛盾地充满爆发力。 捕猎。 夏汐的脑海内这两个字一闪而过。 夏汐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回应周围同学的问话。 她被同学的话逗得哈哈直笑，独自盯着猫看的若有所思尽数被收敛，热闹回到了她的身边。 夏汐一下子从分割线的这边，跃迁到了分割线的另一边。 猫只是看了这个奇怪的人类几眼，嵴背放松，它也回归了自己的节奏。 『不清楚那两只猫是什么关系。』这个想法在夏汐的脑海内，只存在了短短片刻。 夏汐没忍住笑，腹诽自己：『真有意思，居然发展到连猫的猫际关系都好奇起来了。』 比起猫，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事情。 不等夏妈开口，夏汐先发制人，只听得她懒洋洋喊了人，接着问说：「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夏妈都被她问懵了。 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就连揣着明白装煳涂，都能装得如此理直气壮。 要说这事，也怪夏妈自己粗心大意。 之前她家的这位「大笑子」突发奇想，一条信息过来，让她帮忙哄着将人带走。陈温予来了夏家，却又因着她与夏汐两人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拔出萝蔔带出泥，只要见着他俩的其中一个，另一个必定在不远处。 第87页 夏妈要找陈温予容易得很，反倒是忘了去要这姑娘的联繫方式。 夏妈不想与夏汐纠缠：「予予在吗？」 夏汐脸不红心不跳：「不在。」 「少来这套。」都说知子莫若母，夏汐的狗脾气鲜少有人能比夏妈还清楚。 她冷哼一声，对夏汐：「还是你觉得，这件事过后，我找不到机会与予予聊天？」 一个长辈，去和晚辈告状，这传出去像话吗？ 夏汐拒绝承认自己有被威胁到，她对着空气挥舞几下拳头，可算是可以正常交流了，只是语气里不情不愿的意味还是很明显：「干什么一放假就急着把我们叫回去啊。」 她还想和她的小同桌过一过属于她俩的二人世界呢。 即使她的小同桌压根就不开窍。 「这次的假期好几天呢。」夏汐继续：「再说我俩又不是照顾不好自己。」 「谁跟你『我俩』？心里有点数好吗？予予照顾自己不说，还得照顾你，我都懒得说你。」夏妈不接夏汐的茬。 她指挥着人将要带的东西搬上车，抽空对夏汐说道：「趁天还没黑，赶紧的。」 这次国庆她与夏爸得了假期，计划着要去夏汐外婆家一趟。 「天黑那就算了呗。」夏汐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不认识去外婆家的路。」 再说了，就算真不认识，夏妈到地界后，定位往她手机里一发，她难道连导航也不会吗？ 说话间，两人到了厨房。 夏汐接电话没背着陈温予，陈温予连蒙带猜，对情况有了一定了解。 陈温予打开冰箱，从中拿出了两个西红柿，想了想又放了一个回去。 她站直身体，问说：「阿姨找你，是想让你回去一趟吗？」 陈温予一开腔，夏汐的注意力登时随着她跑了。 夏汐手指捂住手机听筒部分，也不管那头的夏妈能听清楚几分，沖面前的小同桌笑得又乖又软：「我妈是这个意思啦。」 我是不是那就要另说了。 夏汐不清楚陈温予听懂了她这话底下暗藏着的潜台词了没有，她期待地盯着她的小同桌看，若是背后有尾巴，怕是要枉顾主人的意愿，一摇一摆地甩动起来了。 她面对陈温予，从来不吝惜自己的热情。 夏汐笑着甜声喊她温予，仿佛只要陈温予开口说一句：「那别走了吧。」 她下一秒立刻就会大逆不道地挂断夏妈的通讯。 陈温予一贯平稳的坚持，在此刻有了短暂的动摇。 那句不符合她平日作风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若夏汐突然回家，陈温予绝对会不习惯。 这栋房子自打有了夏汐这个住客，静谧被挤走，屋内多出不少人气。 不同于陈温予单靠种花养出来的贫瘠生机，夏汐来了以后，连屋子带人，都变得温情起来。 以往饭点，夏汐通常都会积极主动地跟进厨房，千方百计地想要黏在她的身边。 她在身边，会在不知不觉间分走陈温予的注意力，过了最初的几天，更多的时候，夏汐都会被她赶去外头看电视。 电视里是陈温予亲手给她放的动画片。 她夏汐是会爱看这种幼稚玩意儿的人吗？ 夏汐双腿盘起，怀中夹着大小适宜的抱枕，用行动表明答案：她还真是。 就和古早霸总小说中会爱上泼他一身咖啡的傻白甜的霸总一样，夏汐研读久了精妙的知识，偶尔看一眼这清澈的愚蠢，居然别有一番滋味。 陈温予在厨房内铲子都快抡飞，只要夏汐吃得开心，陈温予总觉得她很乖很可爱，胸腔内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今儿个怕不是在家里吃了。 ……不对，她是要回家吃饭了。 「温予不想我走吗？」夏汐快要压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了，说这话时，从她语气间的愉悦里扒拉扒拉，尾调是不甚明显的得意。 陈温予将冰箱门关上，没肯定，也没否认。 一点的得意变成十分，夏汐下巴慢慢抬高，如同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小孔雀随手将手机搭在一旁，她倚过去抱住人，对着陈温予孔雀开屏。 通话中的手机夏汐放得随意，手掌抽离时小指触碰到屏幕，扬声器被打开，传来夏妈忍无可忍的声音。 夏家家风开放，一家人比起长辈晚辈，更像是玩得好的平辈朋友。夏妈倒是没怎么觉得被冒犯，纯纯的感到无语。 她又想到了之前那次在陈温予家，推开门时，她从心底涌出的那股子怪异。 夏妈直觉不能再让她们这样闹腾下去，要带走的东西都已装上车，夏妈放弃与夏汐掰扯，直截了当地对她下达通知：「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十五分钟后我到你们楼下。」 说着便主动挂断了通话。 这边，陈温予与夏汐面面相觑。 陈温予是没完全搞清楚情况，夏汐是在想事到临头，该怎么将小同桌拐回去。 事情眼见着是没有多少转圜的余地了，陈温予在冰箱门处摁了摁，确定冰箱门已经关好。 一个人吃饭最容易应付了事，陈温予手里揣着那个西红柿，寻思着拿都拿了，之后剁吧剁吧，扔锅里煮煮，再下把面条，就是她今晚的晚饭了。 「别让阿姨久等，快去收拾东西吧。」陈温予表示。 第88页 夏汐抱着人的手不肯松开。 她比陈温予要高，想要搂住陈温予的腰肢，需要微微曲着一点腰。这个姿势正巧便利了她将头搭上陈温予的肩膀，整个人活似叫人抽了骨头一般，黏在陈温予的身上。 陈温予挂着她这个大型挂件，寸步难移。 46 ?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杯茶◎ 「温予和我一起去吗？」夏汐的声音出现在陈温予的耳旁，语调软软，黏黏煳煳地沖她撒娇。 陈温予先是惊讶，接着涌起的是不理解。 夏家人去拜访夏家长辈，目的是为了一家人团聚，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叫上自己算是怎么回事？ 陈温予拒绝的意味坚定且明显，她脑袋往夏汐那边偏，两人头抵着头，短暂的接触后，陈温予抽身离开。 她揉了揉夏汐继续往前拱的头，缓声：「不了。」 「为什么啊。」夏汐眼皮耷拉着，嘴角向下，不高兴。 她揣摩小同桌的想法，夏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只见夏汐献宝似的，将自己的手机往陈温予掌心塞，要她去看屏幕上显示的信息。「是在担心去了尴尬吗？没关系的，我家里打一开始，对你的到来就保持着欢迎的态度。」 ——这是眼瞅着『二人世界』不復存在的可能，转过头配合起夏妈的安排来了。 若能顺利与心爱的小同桌完成贴贴，只是自打脸而已，夏汐不会放在心上。 更妄论她小同桌这样好的性子，根本不会因此笑话她。 夏汐软磨硬泡，总之她是不可能放小同桌一个人留在此处，独自面对整栋屋子的。 多冷清啊。 夏汐：「温予，你就和我走嘛，你就不会捨不得我吗？」 陈温予揉她头髮的手被抓住，那只手完整暴露在夏汐眼前。 小同桌的皮肤真白，掌心柔软，指节间是莹润的粉红。红与白交相辉映，此刻手腕被她桎梏着，手臂放松，五指无力地耷垂，带着无端的欲色。 适合用来抓床单。 夏汐一脸的纯良，任谁也想不到她脑子里在想什么糟糕的玩意儿。 「别闹了，阿姨待会儿就该到了。」 「温予这是在赶我走吗？」委屈夹着不可置信，听起来还有点可怜。 她的泪腺比浴室里的水龙头还收放自如，这会儿的功夫，眼尾就有湿漉漉的液体溢出，这些液体被灯光一晃，亮晶晶的。 怎么这么爱哭啊。 陈温予想将人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来，夏汐还不乐意，圈着陈温予的手越收越紧，又很好地把握住了尺寸，不会勒的她难受。 「温予……」夏汐眼巴巴的。 对付这种人，你越是心软，越是容易被她死死拿捏。 陈温予自认为对夏汐又多了几分了解，这一次决计不会再被她的装可怜骗到。 「松开。」这两个字倒是贯彻了「理智、无情」的要求。 夏汐嘴一扁，陈温予态度变了，她手在夏汐的背后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天人交战结束，陈温予的手搭在了夏汐的后背。 从侧边看，就像是陈温予主动将人抱住了一样。 今日份立威信失败，陈温予安抚属于她的粘人精：「你安分一点，好好说话。」 「我有好好说话的啊。」夏汐不服气。她询问陈温予：「难道温予你就不会捨不得我吗？不会吗？难道真的不会吗？」 老实人说不来骚话。 老实人也说不来慌。 陈温予脸皮薄，很容易就会被戳到让她害羞的点。 她一害羞，最直观的表现是不好意思对上夏汐的视线。 「……嗯。」这声应答虽小，但很清晰。 这件事夏汐明明可以轻拿轻放，她偏偏要动用自己浑身的坏心眼。 她表现得像是真的不理解，眉眼间有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多一分浮夸，少一分寡淡。 夏汐纳闷：「『嗯』是什么意思？」 『嗯』是懂事孩子不要多问的意思。 陈温予不想和她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的脸颊若是再升温，她就该怀疑自己需不需要一份核酸检测报告了。 「我真不去。」陈温予强调。 「诶——」夏汐见好就收，尾音被拖长，遗憾不言而喻。 闹是听话地不闹了，夏汐不接受陈温予的这个安排。 她试图说服陈温予：「我要是离开了，温予你难道要一个人过节吗？」 她循循善诱：「再说国庆节，七天假期，多适合出去走走？温予，你看我都在这边呆那么多天了，你就和我回去嘛。」 一个人过又有何不可？ 据此刻最近的节日是中秋，就在几个星期以前。 那时候她和夏汐还不熟，她独自一人在这栋屋子里，平平淡淡地过完了这个属于团圆的佳节。 窗外月亮很圆，莹白的月光穿过没拉严实的窗，在室内洒了一地。 独居的生活不算特别好，也谈不上糟糕。 不用考虑他人心情的日子，陈温予过得很自在，体感甚至远超于她海城的那个不知道还能不能被称作家的家。 伤春悲秋是不可能伤春悲秋的。 特地下楼在超市里买了一盒月饼，就是陈温予对于那个中秋的最大尊重。 圆月没伤害到陈温予，孤寂反而牵动了作为旁观者的夏汐的心。 第89页 中秋佳节结束，班里的同学不情不愿地回到学校。 就算是尖子班的神仙，也是会聚在一起唠没什么营养的嗑的。短暂的假期令她们恋恋不捨，女孩们围成一个圈，欢快地与周围人分享这几天里自己的所见所闻。 所有人都有东西聊，只有夏汐的小同桌，她一个人端坐在角落，默默地安静做题。 格格不入到有些寂寥了。 那天的夏汐，特地从自己带来的月饼里，挑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口味，将其推到了陈温予的桌面。 吃了她一个月饼的陈温予，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在夏汐眼底，原来还有那么多可以被脑补的负面情绪。 陈温予无奈：她就不能是单纯地喜欢做题？ 她就像是以往每次过年都能见到的年近三十还没有结婚的女孩子，被认识的不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婆团团围住，听着她们有的没的扯了一大堆，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们解释： 自己是真的没嘴硬，一个人过日子也是真的快乐。 逃避可耻但有用。 聊不下去就继续转移话题。 「要帮忙收拾东西吗？」陈温予问。 前头的两个话题，就没有一个聊完的。 夏汐用控诉的眼神盯着陈温予看，陈温予低咳一声，转而盯着地面瓷砖的花纹研究。 这花纹，真不赖呢。 花纹不赖，温予耍赖。 夏汐眼神控诉，又捨不得抱怨她什么，脸颊被她鼓起来又松开，她从一只嗲里嗲气小猫咪，变成了气鼓鼓的小河豚。 生气归生气，夏汐禁不住诱惑：「要的。」 「好。」陈温予问她：「这次要过去呆几天？」 几天？！ 不答应和自己走，还要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呆几天？！ 夏汐的眼睛瞪得浑圆。 陈温予必须要提醒她一件客观事实：「你要去的是你自己外婆家。」 「那我也捨不得。」夏汐赖着人撒娇，呜呜假哭，哼哼唧唧地表示离了陈温予，自己一天都待不下去。 虽说知道是夸张，陈温予品出些许愉悦。 就很棒。 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喜欢与对方的相处时间。 被偏爱的孩子是有撒娇耍赖的权利的，陈温予将人牵着往夏汐暂住的房间走。 夏汐的房间门没锁，门一推就开，屋子里就一条椅子，椅子上被夏汐自己杂七杂八放了一堆杂物。陈温予想想领着人，压着她的肩膀，将人安置在夏汐自己的床沿。 她一牵，夏汐便巴巴地跟着她走，再没有比她更好骗走的小朋友了。 若不是理智尚存，陈温予都有点想要拽住夏汐，交代她不能别人给一根棒棒糖，就乖顺地被别人牵着走。 「给你收拾三天的东西可以吗？」陈温予问。 夏汐不情不愿：「不要。」 「那要几天？」陈温予转身盯着她的眼前看，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 两个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 夏汐沖站着的陈温予摊开双臂，脑袋朝一侧歪，就那么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软着嗓子对她提出申请：「要抱~」 好好好，抱抱抱。 陈温予没有不答应的。 原本的方向行不通，夏汐换了一条路线发力。 她抱着陈温予的腰哼哼唧唧，为自己的话增加砝码。她有自己的小心机，昂着脑袋，用仰视的角度望她的小同桌：「温予，你想不想看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呀？」 陈温予手指正插入夏汐的长髮间，以五指代替梳子，替她梳理长发。 闻言动作微顿。 夏汐一看有戏，登时趁热打铁。 早便说过了，夏汐是在外婆那边长大，她所有的童年回忆，都被篆刻在了那片土地里。 夏汐给陈温予讲述自己过去的经歷，讲到激动处眉飞色舞，笑吟吟地将自己见过的风景，都介绍给陈温予听。 随着夏汐的描述，那处地界如同画卷，缓缓在陈温予的眼前展开。 那是夏汐成长起来的地方。 那片土地见证过夏汐的成长，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婴孩，一点点成为如今的翩翩少女。 「温予。」夏汐的软话，说到了陈温予的心坎上：「那些美好，我都想与你分享。」 陈温予的手指不知不觉间收紧，小心地将一缕长发，拢进了自己的掌心。 糟糕，有点心动。 47 ?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杯茶◎ 陈温予的动摇，落在夏汐的眼里，犹如白纸上突兀出现的一滴墨水，无比明显。 会动摇就代表着有希望。 夏汐弯着眼睛笑，明白此刻距离成功，只差一把火的距离。 很快，火到了。 夏妈估摸着是怕夏汐卷了人跑路，比她自己承诺的来得还要快。 她给夏汐打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夏妈坐在车后座，好整以暇地表示自己就快到了。 「过了前面的那个红绿灯，我就到你们小区了。电话给予予接，你们俩好了没有。」 「没有呢。」夏汐先是理直气壮地回了句，接着才将手机递给陈温予。 陈温予拿着这个烫手山芋，心底有些乱，不知该与夏妈说些什么，讷讷着先喊了人：「阿姨。」 「诶，阿姨在。」夏妈面对陈温予时，语气柔和了不止一个度。 第90页 她笑呵呵地对陈温予说：「阿姨单位发了礼品盒，阿姨吃了发现味道不错，给你带了点，之后放在家里吃。」 这怎么好意思。 陈温予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夏汐——那还真是求助错人了。 只听得夏汐特别好意思的喔了一声，站在她的旁边充当话外音：「那感情好啊，什么礼盒啊？不会又是水果吧？之前的那个猕猴桃好吃，温予也喜欢，要是这个的话，妈你可以多拎一点。」 陈温予只听了一半，便捂了手机听筒扭过身去，不叫夏妈将夏汐的话听全。 她这头捂着，那头回头瞪了夏汐一眼。 小同桌脾气软，瞪人时也软软的，如嗔似怪。 她这样气急败坏地瞪自己，非但起不到叫人收敛的效果，反倒是叫人愈发想要搞事情。 不过还是算了。 夏汐舌头抵住上颚，心道：这时候把人逗炸毛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温予继续与夏妈对话，认真道谢：「谢谢阿姨。」 夏汐的话，夏妈只依稀听了半截，还是陈温予更和夏妈的脾气。 一个能管住夏汐的好孩子，夏妈越看越喜欢，长辈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着对她进行投餵：「客气什么？不用谢。就是这次的礼品盒里是糕点，夏汐说你喜欢猕猴桃？那阿姨下次专门给你带，不给夏汐。」 「我还不稀罕呢。」夏汐嘟嘟囔囔，她要继续抱她的小同桌，被她的小同桌无情地摁住额头推开。 夏汐特地加大了音量，对着电话那头嘚瑟：「你不给我带，温予也会将她的那份匀给我的。」 「你好不好意思，你同桌的东西都要抢？」 「我怎么不好意思，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 被夹在这对幼稚母女之间的陈温予：「……」 救救我，救救我。 搞定不了远处的夏妈，她还搞定不了面前的这个撒娇精？ 被逼急了的陈温予不好当着夏妈的面，直接喊她的女儿闭嘴，见给夏汐使眼色效果不大，陈温予狠狠心，伸出了自己空闲的那只手，通过物理方法，替夏汐完成了闭嘴的这项壮举。 炫耀小同桌对自己的好炫耀到了一半，突然被捏成鸭子嘴的夏汐：「？」 她瞪大眼睛，委屈又无助地看向始作俑者，瞧着还有点无辜。 陈温予认定自己不可能是心软，她用口型问夏汐：「还闹吗？」 夏汐想摇头——笑死，根本摇不了。 陈温予就是不松手，噙着笑，单那么看着夏汐干着急。 「还皮不皮？」这句也是口型。 没法说话，也没法用摇头表达的夏汐偷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举起自己的两只手，两手虚虚捏成拳，横在自己与陈温予之间。 等到陈温予视线下移，瞧过来以后，夏汐两手食指从拳内弹出，调整后摆出一个小小的「x」。 不敢了嘛。 陈温予不理她，夏汐维持着这个手势，将手往上抬，交叠的食指轻轻触碰着陈温予的手臂。 陈温予想看她还能整出什么么蛾子，不为所动。 夏汐见这招没有效果，转动手腕，带动着手指运动。 被摆出的「x」如同敲门一般，一下下在陈温予的手臂处轻敲。 敲一下，夏汐便望陈温予一眼，无声在问：「在吗？」 不在我就继续敲。 电话那头激情输出的夏妈没听见女儿那欠揍的声音，陈温予的也没听见。稍一思考，便将事情的真相猜出了个八九分。 对于夏汐败北，夏妈乐见其成。前座充当司机的夏爸已经在找停车位了，夏妈乐呵呵的，不打扰陈温予：「予予，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待会儿见。」 好一个母慈女孝。 陈温予连忙应答：「好的阿姨，您稍等一下，我马上下去。」 「下来干嘛，我认得路，到了我再给你们发信息，你们到时候给我开个门就行。」夏妈眼尖，说话的过程中率先发现了停车空位：「别来回跑了，多麻烦啊——诶诶，方向盘往左打！打死打死！那边有一个那边有一个！予予我先挂了啊，待会儿见。」 说着率先挂断。 夏汐同学还在伪装敲门，见小同桌的注意力被其余人吸引，『敲门』的频率也稍稍加快。 陈温予在脑内为她配音：「笃笃笃，笃笃笃，温予你理我一下嘛。」 不理。 陈温予将手机往旁边一放，这只手也得了空闲，被她用来挡在夏汐手指与自己的手臂之间。 挡了也能敲，夏汐力气用得更小，轻轻敲动陈温予的手。动作又轻又慢，夏汐手指收回时，陈温予低头打量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摩挲过自己的掌心。 很痒。 陈温予手掌包住夏汐的手指，不许她再敲了。 「下次还闹吗？」陈温予问她。 夏汐眼巴巴瞅着她，片刻后转动脚踝，摇了摇自己的右脚。 不敢了哦。 要不是不合适，陈温予有点想将她的脚也压住，看她还能想出什么么蛾子。 夏妈就快到了，就算她亲口提了不用去接，总不能叫人家来了之后等太久。 陈温予手全松开，说道：「就相信你这一次，不许撒娇，起来了，我们去整理东西。」 第91页 「温予会和我一起去的对吗？」 「呃……」 「温予会和我一起去的对吧？」 「我……」 懂了。 没否认就是肯定。 夏汐乐呵呵地拉住人，积极响应收拾行李的指令。 她像是游走在花丛中勤恳工作的小蝴蝶，在自己的房间内来来回回地跑，将自己想要带走的东西全部扔到床上，床边坐着她的小同桌，会将她的东西全部都整理整齐。 「要带的就这些？」陈温予只是随口一问。 夏汐如临大敌：「我不带作业过去！」 说完她就后悔了，眼看着小同桌露出若有所思的可怕表情，夏汐苦兮兮，和她打商量：「老师也说过了，玩的时候好好玩，学习的时候认真学习，假期好几天呢，要不就算了？」 「分阶段会比较容易完成。」陈温予说着。 快乐，啪，没有了。 面前的少女嘴一扁，一副天都要塌下来了的痛苦表情。不情不愿，靠着她挨挨蹭蹭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还是乖乖巧巧地去找自己的书包。 不想，但很听话。 我真不是心软，陈温予对自己：只是夏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 好嘛就是心软了怎么样吗？ 大不了回来后作业她盯着夏汐写。 「要不就算了。」陈温予看不下去。 「好耶！」夏汐三步并两步，快速往回沖。小同桌的背后是柔软的大床，扑过去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夏汐飞速得出了以上结论，两臂前伸，扑进陈温予的怀里。 陈温予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床的弹性确实好，经过夏汐这一扑，上下弹了几下。 陈温予的长髮铺开，黑髮雪肤红唇，漂亮得惹眼。 夏汐收到蛊惑一般，想要伸手触碰小同桌的眉眼。 「叮铃铃——」 艹。 夏汐心想，早晚自己要大逆不道地把夏妈拉黑咯。 陈温予推推夏汐的腰，大床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微微下陷。 夏汐起身去接电话，陈温予陷在柔软的大床内。这床垫是夏汐来了之后新购置的，软得超出陈温予的想像，陈温予特地在床上翻了一个来回，细细感受着床垫给出的支撑力。 因而夏汐一回头，就见着了她的小同桌在属于自己的床上翻滚。 夏汐：「？」 做什么呢这是？ 「是阿姨到了吗？」对上她的视线，陈温予有点脸热。 夏汐沖她伸手，陈温予很自然地拉住，借着她给的力，从床上坐起来。 「嗯，到了。」夏汐与陈温予并肩往外走，去给夏妈开门。 陈温予回想着方才的感受，她对夏汐：「夏汐，你那床垫太软了。」 「啊？」夏汐不解。 「床太软了，对身体没什么支撑，睡久了对骨头不好。」陈温予之前在夏汐卧室呆过，那里的床垫软硬适中，在正常的范围内。陈温予问夏汐：「这床你睡得习惯吗？」 不是很习惯，怀里缺个人。 这话是没法对小同桌说的，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门口，夏汐木着脸给众人开门。 门外的夏妈依稀听了点，隔着门，听得并不清楚。 夏妈连蒙带猜：「是在聊晚上休息的问题吗？啊那我确实忘记和你们说了。」 夏妈转过头去看陈温予，握着她的手轻拍，有点不好意思：「温予啊，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趟是要去我妈那儿。我妈那里呢，原本屋子是挺大的，架不住这次去的人多。」 她看一眼夏汐，再看一眼陈温予，提前给两人打招唿：「去了那边，卧室有点紧张，你可能要和夏汐睡一屋。」 48 ?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杯茶◎ 什么！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天降馅饼击中夏汐的脑袋，惊喜来得太突然，短暂的怔楞过后，她的眼里霎时迸发出耀眼的光彩来。 夏汐用她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盯着陈温予看，迫切地想要从她的小同桌嘴里听见肯定的回答。 陈温予被盯得莫名不自在，脚趾蜷缩，手指揪住自己的裤子布料。 「我……」她才说了一个字。 在场总有人第一时间照顾着她的心情，夏汐将正面的情绪传递给了陈温予，见好就收。 看倒是没盯着她的小同桌看了。 夏汐努力绷直自己的唇线，此番尝试以失败告终，她的嘴角高高翘起，两手交叠，小幅度摇头晃脑的，一个人偷着乐。 她的愉悦太明显，浑身上下压抑不住的欢喜噼头盖脸地往周围人身上砸。 浓烈的情绪总是很能感染人，这一次，换陈温予盯着夏汐看。 就有那么高兴？ 陈温予不理解。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凝滞之中。 「予予？」作为话题的发起者，夏妈第一个沉不住气。 她倒是不后悔将问题问出口。 夏妈想起夏汐的这位小同学第一次来家里时，周遭萦绕着的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排外。那时候的陈温予对夏汐已初步有了好感，对于私密空间的领地意识依旧浓烈。 简直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于暴雨中被困在野外的山洞内，害怕受到伤害，于是强撑着对也许并不存在的勐兽呲牙。 第92页 那天她的家长也没来。 「要给家长打个电话吗？」将人领回家的途中，夏妈曾问。 「不用了。」陈温予对着她笑，没有解释缘由。 平静代表着一种无所期待。 出了事，陈温予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扛，身为未成年人，却独自生活在异城他乡，显而易见的不正常。 不去探究这孩子的过去，是夏妈作为年长者的一种善良。 情况有所好转自然很棒，若是陈温予表现出丁点儿的排斥。 ——夏汐今晚打地铺。 「打地铺我也可。」夏汐举起一只手，表达自己的诉求。 她实在是好满足，对外界的环境要求不高：「只要是和温予待在一起，我就开心～」 「不会让你打地铺的。」陈温予说这话时声音太小。 夏汐只隐约听了个大概，她问：「什么？」 「没事。」陈温予摇头，却是不肯再重复了。 她回答完夏汐，一旁还有一位正等待着的夏妈。 该回答些什么呢？ 「没关系啊，这点我完全不在意」，还是「是这样啊，那好吧」，亦或者「好的，我知道了」？ 倒也不是多敏感的话题，一涉及到夏汐，陈温予只觉得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没事啊。」最终，陈温予选择了第一套方案。 她要求自己忘掉夏汐的奇葩睡姿，尽可能表现得云淡风轻。 都是女孩子，和好朋友睡一张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陈温予继续：「反倒是我要叨唠了。」 「说什么叨唠，也就多一双筷子的事情。得知了有人能管住夏汐，我妈她们也很期待见见你。」夏妈停顿三秒，没在这个女孩脸上看见勉强。 夏妈刚要放下的心，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女儿，无端地又提了起来。 夏汐笑得越是灿烂，夏妈越是有种不爽。 这种不爽来源于夏妈对她本性的了解，清楚这人压根不懂得「安分」两个字怎么写，夏汐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要说陈温予的领地意识如何，夏汐绝对不遑多让。 怎么最近这么好说话？ 违和感越想越浓重，难得的空闲假期，是绝对不容错过的大好机会。 夏妈目光牢牢锁着夏汐，在心底计划着接下来的几天，要如何展开观察。 被她盯着的夏汐眼皮微抬，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直往陈温予的身后拱，寻求安慰的意思很明显。 门口有门槛，夏汐被绊得一个踉跄。陈温予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扶住人。 「小心点。」陈温予教训她。 「好哦。」夏汐乖乖应答。 她这一绊，倒是提醒了陈温予。 门才打开，夏妈就朝着两人投射出这枚「重磅炸.弹」，此刻她们一行人都还堵在大门口。 隔壁的邻居已经在好奇探头了，陈温予急忙将人往屋内引。 夏妈顺着陈温予的指引往里走。 屋内的陈设与上次来时相比，乍一看变化不大。 客厅的电视机防尘布被揭开了，沙发上多了一对小熊玩偶，做工很粗糙，这类玩意儿夏家某段时间有很多，大概又是夏汐某次抓娃娃机的战利品。 夏汐长大后不是觉得这类娱乐设施没有挑战性，很少去玩了吗？ 夏妈多看了夏汐几眼，没吭声。 小茶几上摆着没喝完的可乐，遥控器随意地放在一边，零食柜满满当当，靠近门口的鞋柜上多了属于夏汐的鞋。 陈温予养的花被搬了一盆到客厅，养的是什么夏妈不清楚，开着小巧精緻的水蓝色花朵，是很清新淡雅的颜色。 室内乱了。 乱得温馨。 目之所及大半都是夏汐的东西，夏妈回头望陈温予：「照顾夏汐很辛苦吧？」 这话题，简直就像对话的是两个监护人。 陈温予压下这不合时宜的念头，为自己的同桌在夏妈面前挽尊：「还好，夏汐还是很乖的。」 夏妈笑笑，不置可否。 怕只怕陈温予错将勐禽当猫咪。 「女孩子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夏妈用着玩笑的语气。 若不是性别似乎不对，就夏汐关怀备至细緻入微的殷勤劲，夏妈都要怀疑起她的动机来了。 「啊？」陈温予不清楚话题为何会突然往这个方向跳转，思路没加载出来，表情也呆楞楞的。 她习惯性地站得很直，亭亭玉立，尽态极妍，黑亮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看，肤白唇艷，睫毛长而卷翘，如蝶翅，又似鸦羽。 那睫毛轻轻煽动，煽在了某位人心上。 夏汐绕过夏妈，大踏步而来。 她捧住陈温予的脸，将其转向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夏汐松开手，沖她的小同桌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锋芒出现又收敛，速度快到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温予。」 「嗯？」 「要看着我哦。」 「啊？」 陈温予更懵了。 「让别人等可不是好习惯。」 她的笑容甜腻到有些齁人，夏汐笑着提议：「我们回房间继续收拾行李吧！」 也是，要带走的东西还没整理完。 陈温予与夏汐对视片刻，如同被海妖蛊惑的水手，她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两手食指摁在了夏汐嘴角，往下一按，终止了夏汐这个不伦不类的笑容。 第93页 夏汐的嘴角被动向下，眼神诧异，也不反抗，任由陈温予为所欲为。 陈温予眼底晕开浅浅的笑，是很放松的姿态。 可夏汐不反抗，陈温予行动时大脑呈现放空状态，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以至于陈温予一时之间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 直到察觉到夏妈灼灼的目光，陈温予缓慢扭头，可算是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自己究竟当着对方家长的面，做了什么蠢事。 「……」 陈温予放下手，心虚又尴尬，一动不动。 「慌什么呀？」夏汐轻声说着，拉过陈温予的手，为她肢体的僵硬哭笑不得。 也太老实了。 夏汐没脸没皮惯了，眼见着小同桌拘拘谨谨的小媳妇样，只觉得可爱。 若是陈温予再用那可怜的小眼神往她这边一瞅，不夸张地讲，夏汐什么都愿意给她。 怎么这么招人疼啊。 这样想的不止夏汐一个，还有某位一腔拳拳母爱亟待安置的老母亲。 作为长辈，无论如何，对于孩子们和睦共处，她始终保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内向封闭的孩子正一点点改变，这是毋庸置疑的好事。 夏妈心里清楚：与长辈再怎么交心，到底不是同一个年龄段。 知道有自己在，陈温予无论如何也自在不起来，夏妈笑笑，拉着夏时在沙发处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对两人摆手，用闲聊的口吻：「不是说还有东西要收拾吗？我们就在这边等你们。」 这姑娘太实在了，夏妈怕她担心自己久等，仔细整理好了夏汐的部分，自己的则胡乱应付。 从陈温予这处去往夏汐外公家，自驾约摸得花一个半小时。娘家那边晚饭用得早，就算即刻出发，到地儿了也只有碗给他们洗。 横竖是吃第二波，夏妈理直气壮地喊两人慢慢来。 「好。」陈温予努力稳住脸上的表情，她回忆着过去母亲招待客人的样子，很是生疏地走流程。 摆上茶几的果盘是之前就处理好的，因着夏汐贪凉，提前放进了冰箱。 往外拿时夏汐的小模样瞧着还有些不乐意，用着小声但足以让陈温予听清的音量嘟囔着抱怨，说那些都是她的东西，要陈温予事后给她补偿。 补偿？ 什么补偿？ 要出远门，放冰箱里的东西，不吃不就坏了吗？ 陈温予不听她的哄劝，也不上她的当。 两人一同进了陈温予的房间，在她的床头柜边，胡搅蛮缠的夏某余光瞥见了一本日历。 日历九月的那页已经被撕掉，十月那张的右下角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日期，顶端还画了一个小皇冠。 ——陈温予的生日就快到了。 49 ?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杯茶◎ 夏汐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陈温予原本正从柜子里扒拉要带走的衣物，耳旁的絮絮叨叨倏地消失，她还有点儿不适应。 她不解地扭头，某个被她要求找个地方乖乖坐着的傢伙，此刻盘着腿坐在属于她的床上。夏汐一言不发，目光牢牢凝着陈温予的床头柜。 「在看什么？」陈温予手扶着衣柜门，借力站了起来，问话的同时，眼神在床头柜上逡巡。 「没什么。」夏汐鬼使神差地回答。 米白色的柜子上摆着一杯水，以及三两本绘本，绘本上压着她的ipad，ipad正连接着充电器——啊对，充电器要带上。 陈温予走过去，弯腰去拔充电线。 长发如瀑向下滑落，一双手从侧方伸来，替她将散发拢到耳后。 「谢谢。」 话音落下，伴随着『哒』得一声轻响，充电器从排插上脱离。 她要起身，起身前需得拿开夏汐的手。耳侧位于视野盲区，陈温予不清楚具体情况，她的手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了夏汐的掌心。 发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意外。 意外有时也是一种机会。 夏汐手掌摊开，手腕向前，靠近陈温予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嗯？」 事态的发展出乎陈温予的意料，她诧异抬头。 柔顺的墨发穿过两人交缠的指缝，擦着陈温予的侧脸滑落，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温柔地抚摸过她的脸颊。 她左手被夏汐牵着，右手攥着充电器。 夏汐纡尊降贵分了那充电器一点余光，拉着她的小同桌在床沿边坐下。 夏汐原先的位置靠外，两人间有着很大一片空地。陈温予被带着坐在夏汐左侧，夏汐身体前倾，两人左手交握。 很是变扭的一个姿势，夏汐朝着陈温予那边咕涌，伸出手环抱住她。 她将脸贴在陈温予的背上，由衷的发出一声喟嘆：「温予，喜欢。」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陈温予眼睛眨动的频率变快，她拍拍夏汐的手，示意她松开：「好了。」 夏汐脸往陈温予后背一埋，假装不明白。 「喜欢。」夏汐继续。 陈温予总觉得她的情感炽热而浓烈，却不知这已经是夏汐压制后的成果。夏汐弯着眼睛笑，一遍遍唤她的名字。 「温予——」夏汐：「温予。」 「……」陈温予不说话。 夏汐重心向前，闷不吭声的陈温予默默前倾，让她能趴得更舒服一点。 第94页 「好喜欢你哦。」夏汐说着，软磨硬泡：「温予，桌桌，为什么不说话呀？你理我一下嘛。」 「桌桌？桌桌？」夏汐的怀抱越收越紧，陈温予曾听人说过，这与蜷缩相同，都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安全感作为一种奢侈品，陈温予自己都没多少，却愿意将自己的那份分给她。 「好了。」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同样的两个字，换了一个语气，带给人的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感觉。 这一次的叫停带着无端的纵容，陈温予回应：「我知道了。」 「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夏汐嘿嘿傻笑。 小同桌什么也不用做，她只需要待在原地，选择接收属于自己的情感，夏汐就高兴。 面对陈温予，她可以很体贴：「这个姿势会难受吗？」 「不会。」 「那温予。」夏汐顺杆上爬：「我能再赖一会儿吗？」 她用这样小心的语气，陈温予怎么捨得拒绝。 「可以。」陈温予补充：「不过不能太久。」 她强调：「阿姨她们还在等我们。」 「好哦。」夏汐不会反驳陈温予说的话，她只会嘀咕着发出期许：「要是时间能永远在此刻定格就好了。」 「说什么傻话。」陈温予不认同：「你以后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远要比现在更值得怀念。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我们都会很幸福。」 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夏汐唇抿紧又松开，从这句话里品出了别样的甜，她的声音发紧，那是因为紧张：「温予会将我说的话，都记在心上吗？」 陈温予没有正面回答：「好好休息吧。」 在夏汐胡搅蛮缠以前，陈温予的手出现在了夏汐的头顶。 数年以前，陈温予的隔壁住着一家三口，孩子的妈妈总爱抚摸孩子的头。 那位女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袭长裙，长相完美符合大众对于江南女子的一切认知。用吴侬软语形容她的腔调再合适不过，与她的孩子交流时，她总是蹲着。 而不是等着孩子抬头。 这没什么，陈温予近乎是冷漠地从那家人门口走开，心里清楚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她明白这些叫做温情，又矛盾地无法真切地想像。于是她简单粗暴地将这些定义为无用的产物，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情感的收买。 直到她碰到了夏汐，一个让她真情实意愿意哄着的女生。 女生也好哄，总被她用一个字镇压。 「乖。」陈温予轻声。 「好哦。」夏汐不问了。 口头的答案也没多么重要，是非与否，夏汐自己会判断。 她贴着小同桌，鼻尖是属于小同桌的甜香。 小同桌的气息令人安心，两人独处的氛围下，听着她柔声与自己说话，夏汐鼻翼翕动，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哈欠。 「是困了吗？」陈温予问。 「一点点。」夏汐应了一声，瓮声瓮气的。 脸埋久了闷得慌，调整姿势的同时，她用脸在陈温予后背轻蹭。 再明显不过了的撒娇。 陈温予与她打商量：「你先起来，我尽快收拾好，待会儿车上我坐你旁边，届时你再靠着我睡？」 「好吧。」夏汐将人放开。 就去夏汐外婆那边呆个两三天，换洗衣物没必要带太多。 陈温予将挑出来的那几件垒了捧作一堆，通通抱在怀里，学着夏汐之前的样子，将它们先暂放在床上。 经过上次那番，夏汐对自己的收纳能力或多或少有了点十三数，她没自信到能给陈温予帮上忙。 哈欠与人一样，都是群居动物，来了一个，后头的那些忍也忍不住。夏汐呵欠连天，一边打，一边缩在角落，将陈温予的衣服摊开，小心地捋袖子上的皱褶。 陈温予看不下去，抓起那些团成一团，直接往书包内塞。 「好了。」陈温予表示。 「诶？」夏汐愣住。 这怔楞为夏汐的大脑换来了短暂的清明，夏汐去够陈温予的包：「就好了吗？我没关系的，温予你要不再好好看看？」 「要是缺了什么，我先用你的。」说这话时，陈温予还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这是在占夏汐便宜。 夏汐原本还要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止，她爬下床，趿上属于自己的拖鞋，一本正经：「好哦，那我们走吧。」 她还是困的，眼尾晕着红，眼底带着水光。 陈温予怕她一个没注意往墙上撞，频频用眼神留意她，最后索性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往外走。 小同桌主动牵了她！ 走在后一步的夏汐眼睛瞪大，睡意消失了大半。 「都收拾好了？」瞧见两人出来，夏妈的视线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多停留了几秒。 「差不多了。」陈温予回答。 「那就走吧。」 这一次去夏汐外婆家，cat指定要带上。 一来人都走了，cat没人照顾，二来cat被夏汐从外婆家抱来之后，再没有带她回去过，也该让奥利奥与长大了的cat见一见。 也不清楚两只边牧是否还认识对方。 大抵是认识的吧，血缘的羁绊很难斩断。有所羁绊，就代表着会有所期待。 狗作为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 第95页 边牧作为犬中智商金字塔顶峰的存在，对情绪的捕捉能力同样出色。 她就像是清楚了要去做什么，早早地蹲在了大门口。 见夏汐与陈温予出现，她嘴里呜呜叫着，围着两人的腿反覆来回不住地打转，尾巴就快摇成螺旋桨。 「好狗狗。」夏汐快速揉搓cat的狗头。 cat直往她身边拱，过分兴奋，一时失了分寸，将陈温予挤离了夏汐身边。 夏汐的笑容霎时淡了许多。 「cat。」无论是表情还是神态都没有变化。 cat像是听见了坐下的指令，毫不拖泥带水往夏汐脚边一坐，用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盯着陈温予看。 她太无辜了，脑袋一歪，对着陈温予无声表达：「哎呀，你怎么到那边去了呀？来呀来呀，过来我这里。」 ——她有罪，她反思。 陈温予没憋住笑：她越是看，越觉得这一大一小，一站一坐的这俩傢伙像。 陈温予本就喜欢cat，再被这么爱屋及乌地一影响，眼神更加柔和。 陈温予回到夏汐身边，身侧的一人一犬各得了摸摸头一下。 此处一行有五人，算是cat一起，拢共需要六个座。 出发来接陈温予之前，夏爸特地换了辆座位足够多的爱车。他与夏妈坐最前排，夏时cat居中，陈温予与夏汐落后几步，缩在最后躲清净。 角落里只有陈温予与夏汐两人，前座的夏时小朋友小手一挥，很有精神气地喊道：「出发！」 50 ? 第五十章 ◎第五十杯茶◎ 真正出发前往夏汐外公家之前，夏妈先一步找陈温予要了全套的联繫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手机号码与微信。 陈温予对于微信这款app还处在摸索阶段，偶尔还会因错误使用emoji表情，惹出点笑话来。 她生疏地为夏妈打上备註，夏汐中途探头过来望了一眼，是很中规中矩的：「夏汐妈妈」。 她脑袋伸得太过来，而车辆又正在行驶中，陈温予怕一个急剎车，这人脑袋与前座靠背亲密接触。 陈温予手抵住夏汐的头，将她往一边推，并道：「好好坐着。」 「好嘛。」夏汐环抱住她，明知故问：「温予在做什么呀？」 「不是困了吗？」这么回答，倒不是陈温予在应付她。 退出备註编辑时车辆轻微颠簸，陈温予手指点到了下方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夏妈到外地出差时发的，夏妈手里拿着某款钙奶，钙奶生产日期对着镜头，钙奶后立着日历。 生产日期写着：22.03.03。 日历已经是第七页了。 惨是真的惨。 夏妈的朋友圈就很真实，五成营业转发，三成记录美景，一成语录摘抄，剩下一成是在怼天怼地。 最后的那成看下来，不是在抱怨某家店的饭真是又贵又难吃，就是吐槽最近遇见的某个傢伙真的是憨憨。 陈温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夏汐看着好笑，主动为她答疑解惑：「朋友圈是可以设置屏蔽名单的。」 所以并不存在被话题当事人看见的情况——故意的那种当她没说。 「屏蔽名单？」陈温予抓出关键词。 夏汐「嗯」一声，继续：「就是在发之前勾选『不给谁看』，届时你的这条朋友圈，就不会出现在对方的手机页面上。」 只是既然发了，就要承担对应的风险。 世界上不透风的墙也许有，绝对不多，谁也说不好那天，话题的当事人会不会通过其他好友的途径，看见你想遮掩起来的某些东西。 于是在夏汐看来：最好不发。 「屏蔽了就看不到了吗？」陈温予确定。 「这是当然。」不然为什么还要叫屏蔽。 夏汐觉醒警觉意识，她又将脑袋探过来，这次是伸到陈温予的正前方，努力地想要与她面对面。 陈温予手搭着她后脑勺，将人往自己肩头带：「靠着好好休息。」 小朋友吗她？ 没时间休息的时候犯困，时间充裕后又皮到飞起。 她将手机屏幕向下，倒扣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询问夏汐：「所以是有什么事吗？」 「温予你问的这么仔细，不会是想屏蔽我吧？」 「不会。」陈温予很肯定：「我没什么是发了但你不能看的。」 「这样啊。」夏汐抱着她，想要一个承诺：「那若是某天屏蔽了呢？」 屏蔽了就屏蔽了啊。 陈温予没想过这样做，可她屏蔽夏汐，总归是有非屏蔽不可的道理。 这类逻辑漏洞型的陷阱很少有能困住她的，处世简单往往代表着通透，陈温予大抵就是人群之中最难被道德绑架的那类。 可能也是最不容易被人pua的类型之一。 夏汐是另一类：脾气不好型。 除了陈温予以外，任何人只要说她一句哪方面不行：对不起，忍不了，给爷爬。 想是这样想，还得看这套答案夏汐买不买帐。 陈温予心里知道结果，她稍作思考，又将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那你呢？你会屏蔽我吗？」 「温予你变了。」夏汐不满地嘟囔：「这个回答也太狡猾了。」 狡猾在陈温予看来是个褒义词，陈温予弯着眼睛笑，接受了属于夏汐的夸赞。 第96页 平和的表象之下，是不为人知的小得意。 「那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屏蔽你。」夏汐将自己的手机递到陈温予的面前，态度积极到仿佛洁身自好了八百年，可算是等到了对象心血来潮要查岗：「不信温予你可以看。」 被陈温予拒绝后，她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失望：「啊——真不看啊？」 「不看。」 陈温予经过了深思熟虑，来回答她这个本来一句话就能应付过去的问题：「我会尽量。」 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夏汐捂着脸，可惜了车内施展不开，否则夏汐真想抱着她的小同桌来回滚上两圈，以此来发泄她心底积攒过多的情感。 她也许是得了一种看陈温予怎么都可爱的病。 且病得不轻。 夏汐不住地往陈温予怀里拱，被陈温予误会是困了想要躺下。 陈温予面露难色——夏汐个高腿长，身边还坐着一个自己，就算是蜷着，这也躺不下啊。 只能躺一半。 「还困吗？」陈温予迟疑着问夏汐。 总是在关键时候灵验的第六感作祟，教唆着夏汐用力点头。她笑容弧度扩大：「困的。」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去捂自己的嘴，打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哈欠来。 太假。 陈温予只是老实，不是瞎。 夏汐两臂搂住陈温予的脖子，用毛绒绒的头顶去蹭陈温予。 侧脸，脖颈，下巴，这几处都在夏汐的『照顾范围』之中，cat前爪搭着座椅靠背，冒出一颗脑袋来，好奇地盯着后座的这两名人类看。 小主人的这动作就很熟悉，熟悉到她自己好像就经常这样干。 「夏时，看好cat。」副驾驶上的夏妈发话。 「喔。」夏时应了一声，连拉带拽，努力无果，最后还是靠夏汐发话。 夏汐的眼底透出被打搅了的不悦：「cat。」 cat犬躯一震，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隔着后视镜，陈温予与夏妈视线撞在一起。 夏妈作为企业内部元老级人物，手底下老老少少管了不少人，在部门里是绝对说一不二的存在。多年的工作经歷为她增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压迫感，当她收敛起一贯的温和，露出审视的眼神时，鲜少有人扛得住。 夏妈审视的是夏汐。 这点陈温予并不知道。 在与好友互动时，对方的家长倏地呈现以上反应，陈温予与一大部分人相同，率先想的是：『我没做什么带坏夏汐吧？』 就目前来看，还没有。 陈温予多了几分底气，对着后视镜微笑。 一个两个的，都要来分走小同桌的注意力。 夏汐还是笑着，她将陈温予的发尾缠绕上自己的食指，一圈又一圈。 夏妈没主动挑起话题，对外相对寡言的陈温予更不会。她最后对夏妈笑笑，低头关注夏汐在干嘛。 车上无聊，盯着手机看又晕。 头皮接收到微弱的拉力，横竖确实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陈温予选择放任她。 直到某人捏着她的一小缕长发，尝试着往自己的发尾上缠。 「别闹。」陈温予将自己的头髮从夏汐的手中解救出来。 女孩子的头髮有时很丝滑，一百八十度勐烈地摇头晃脑也不会炸。 女孩子的头髮有时候又很娇气，很小的一个打结，需要拿着梳子梳理很久。 她也就那么一点头髮。 掉了就没有了。 这样想着的陈温予从头到尾自自己绑着的马尾上捋过，结束后掌心多了三两根头髮。 「……」 头髮，您礼貌吗？ 陈温予拿着头髮的手微微颤抖。 她头髮长，只是几根而已，团在一起就很有视觉冲击感。 夏汐从她掌心将掉发拿走，没有类似烦恼的人也想不到该从那里安慰起：「要不……我也拔几根给温予你？」 说着，她便要动手。 不是，她要夏汐的头髮有什么用？ 类似的事件，夏汐不久前才留了一个前科。陈温予不敢耽误，连忙去拦。 差点没拦上。 这人也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最后还是陈温予从她的后背布料上找到了一根断髮。 夏汐的头发生得好，又浓又密，黑长且直，与陈温予的放在一起，不用多么仔细去观察，都能看出两者之间的差别。 陈温予的头髮要软许多，老人曾说：头髮软的人，性子往往也软。 老人还说：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做人不用太明白，诗歌的原文后续情节如何，又与她夏汐何干？ 他们有他们的迫不得已，皇命在声，他们选择、也只能选择舍小家而为大家。 做人也不用太在意外界的眼光。 生活是活给自己看的，既然选了一条与大众相悖的路，道不同不相为谋，走自己的就是。 话虽如此。 追人以前总是说得信誓旦旦，说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留在身边，说非卿不可，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离开。 未来的事情总是说不准的，夏汐头髮硬，脾气也硬。 可若是她的坚持带给陈温予的只会是痛苦…… 「……」陈温予嘆出一口气。 她是无奈的，本是话少的人，面对夏汐又忍不住念叨：「一直盯着我看又有什么用呢？困了就休息。」 第97页 她往角落内又缩了缩，拍拍自己的大腿，无奈混着妥协：「可能不会太舒服，要试着枕一下吗？」 「……」 要！ 为什么不要！ 生怕晚了陈温予后悔，夏汐倚靠的动作很急，真靠下去后又很轻，生怕她的小同桌被压得难受。 最后还是陈温予觉得不对劲，她将手掌盖住夏汐的眼皮，另一手将人又往下按了按。 窗外车水马龙，小同桌的声音缓且轻：「睡吧。」 夏汐将眼睛闭上，在陈温予没看见的角落，她偷偷薅了自己两根头髮。 手指避着众人，认真到近乎执拗地为两捋头髮打结。 怎么办？ 真的好喜欢。 51 ?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杯茶◎ 一个多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被人温柔推醒时陈温予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她呆呆地眨动眼睛，不清楚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身旁的夏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好好坐着，陈温予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自己的腿，并不酸。 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起的。 「温予~」夏汐对着她笑，一口牙齿洁白又齐整。 将醒未醒下的陈温予反应比平日里的要慢得多，她慢腾腾地转头，慢腾腾地盯着夏汐看，夏汐的声音只进了她的耳朵，没进她的大脑，陈温予慢半拍地「嗯」了一声，眼皮缓缓耷拉下来。 她的眼前是自己的手指，陈温予大概清楚一点情况，知道两人这会儿应该要开门下车。 可她的骨骼不听使唤，心里想要站起身，现实连手指都动得艰难。 ……好累哦。 明明一开始困的是夏汐，这点她没记错吧？ 还是说倚着车门睡着，醒来就是会像这般腰酸背痛？ 那幸好她最后改变了主意。 陈温予脑子里杂七杂八想着些关联性不大的东西，她忘了自己已经应过夏汐一次，再次「嗯」了一声。 就很奇怪，怎么会有人的一声「嗯」，给人的感觉会是这样又认真又敷衍的。 车在车库停了有小半分钟了，夏家连人带边牧都在座位上规矩坐着，努力克制着自己探究的目光，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她的小同桌脸皮薄，不喜欢麻烦别人。 若是让陈温予知道了因为自己，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等她，估计又要不自在。来自爸妈弟弟的好意夏汐通通笑纳，安静等着她的小同桌回过神来。 她的小同桌没让她久等。 人清醒的过程，就像是给快要自动关机了的电脑连上电。 活力被注入到对应的躯体之中，原本卡顿的思维这会儿通通都连接上了。 见陈温予眼神清明许多，夏汐笑嘻嘻。 她抱着陈温予的手摇晃，假装一切才刚刚开始：「温予？温予？」 「我在。」陈温予回。 仔细看，她的脸颊上的红晕较平时更甚，陈温予脑袋左右摆动，视线在四周逡巡，目之所及是车库，此刻是夜晚，车库内莹着白色的灯。 这是到了？ 这是到了。 夏妈作为队伍的默认领路人，她招唿一声，率先下车，紧接着是驾驶位上的夏爸。 陈温予推开了她右侧的门，下车后回过身子，关门的手微微僵硬，她险些将门直接甩在了夏汐脸上。 车的两侧同样宽阔，夏汐非跟着陈温予屁股后头。 陈温予替她抵住门，夏汐下个车也不老实，不住地偷看陈温予的脸，每每偷看，都会从眼底眉梢间泄露出几分笑意。 陈温予怕她这样三心二意，一个不留神再把脑袋撞了，手掌护在车门与夏汐之间。 夏汐动作定格在原地，稍稍抬起上半身，用自己的头顶去「碰瓷」陈温予的掌心。 被陈温予摁着脑袋，拍皮球一般向下压。 「温予！」下车后，夏汐抱着脑袋控诉。 被闹腾的次数多了，陈温予也不总是惯着她。 就像不久之前陈温予给夏汐炸小酥肉，这人在旁边名为帮忙，实则偷吃。自个儿是猫舌头还没分没寸，偷吃第一块被烫到原地跳脚，斯哈斯哈苦着脸呜呜咽咽，陈温予着急起来顾不得合不合适，掐着她的脸颊，要她把舌头伸出来给自己看。 夏汐脸皮多厚的一个人，难得的红了脸。 「唔耀惹吧（不要了吧）。」夏汐拒绝，说的话陈温予听都没听懂。 听懂了她也不会真的听，她一手捏着夏汐的脸，神色焦急，另一手捏着角落里的冰水，就想往夏汐的嘴里灌。 该说不说，有点恐怖。 要是这时候有谁闯进了两人的家，黑着脸的陈温予比那个歹徒更像一个歹徒。 夏汐既想被小同桌餵着喝水，又不想被呛。 她慌忙间用手去捧杯子，两掌捧着杯子的同时，顺便包住了陈温予的手。 夏汐咕嘟咕嘟咽下去大半杯，被陈温予提醒后，特地留了一口含在口腔中。腮帮子鼓鼓，大眼睛眨巴眨巴。 舌头总算好些了，这人记吃不记打，砸吧砸吧嘴，回味半天，再次伸出了自己罪恶的爪爪。 小酥肉需要復炸，炸的第二遍刚刚出锅。 陈温予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夏汐□□狗祟祟伸到她斜前方时，陈温予手指握紧筷子顶端，做好的心理建设登时土崩瓦解。只听得「啪」得一声，伴随着夏汐的低声痛唿，小酥肉掉在了桌子上。 第98页 「罚你一个礼拜的零食。」 陈温予横她一眼，活脱脱的暴君形象：「再闹就两个礼拜。」 这人总是胡闹，若离了看管她的人，该怎么办？ 一方面，陈温予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认识自己之前，夏汐照样能活，且活得肆意张扬又热烈。另一方面，陈温予做不到无动于衷，连不去为夏汐多考虑都做不到。 怎么办？ 分别的那一天什么时候会到？ 不分别可以吗？ 什么样的关系，才能永远不分离？ 「温予，夏汐？」出声的是夏妈。 她回过头，没在出车库的大部队里见到两人。 「就来了。」夏汐回说。 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的被打破，夏汐将门关上。 夏爸在另一侧门边等待了多时，他摸出车钥匙，在钥匙上按了几下。车子发出「滴滴」两声，代表着车门已锁。 今儿个来的人确实多。 大老远的，陈温予就听见了嘈杂的说话声。院子里亮着灯，十几个小辈在玩捉迷藏。院子东边种着几棵大榕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树底下立着两张石桌，桌子上摆满了水果零食，一群长辈围着石桌坐着，估摸着是在聊八卦。 屋内角落的沙发处是摆烂区，聚集着大波陈温予两人这个年龄段的青少年。 他们个个捧着手机低着头，手机不见得有多好玩，主要是外头的那两块区域，他们哪块区域也挨不上。 夏妈将人领到屋中，往摆烂区那么一放，乐颠颠找自己的小姐妹去了。 只留下夏汐与陈温予面面相觑，夏汐花了零点零一秒的时间用来纠结，光速否决了给陈温予介绍七大姑八大婆的想法。 笑死，她自己都记不全。 现在的这个发展是正常的吗？ 陈温予自己家里亲缘浅薄，爸妈都是独女，还在世的亲戚不多。 她没怎么走过亲戚，对流程的了解只能说是聊胜于无。那点儿微薄的经验告诉她：这发展似乎不太正常。 都不需要去见见长辈的吗？ 出发前，陈温予连该怎么自我介绍的腹稿都打好了。 「这么重视我呀。」夏汐最会给自己找快乐。 摆烂区不会是她的归属，夏汐拉住陈温予的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走：「我外公外婆，也就是这边的真正主人翁，刚刚发消息说去接人去了——真是的，我们都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是谁，还需要他们两位专门去接。」 最后这句带了点儿抱怨，唯有亲近之人，才能用出这样熟稔的口吻。 「自我介绍会用得上的。」 夏汐笑说：「再晚一点儿就该到第二波晚饭时间了，届时温予，我一定好好帮你们互相介绍。」 她笑起来，倏地来了句：「温予，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是在见家长？」 找不出理由的，陈温予再也不能像是之前否定『同居』一般，云淡风轻地否认夏汐的这个冷笑话。 「……」陈温予词措了又措，什么都没说。 夏汐咧着嘴笑，也不逼她。 夏汐带着陈温予七拐八拐，两人走的这条路避开了人群，很是清净。 这栋屋子二楼始终有间屋子属于夏汐，这间屋子夏家外婆隔段时间，便会让家里的阿姨打扫一次。 门推开就能住，屋内的一切布置都还是夏汐离开时的样子。展示柜里小东西很多，什么类型的都有，部分算得上是时代的眼泪了。 年头确实是老。 夏汐打小玩具就多，她的兴趣爱好广泛，收藏中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少。 夏家外婆从不会替夏汐做她物品的决定，哪怕是夏家外婆能肯定某样东西夏汐真的不要了，要转送给亲戚家的小孩之前，也会特地打电话给夏汐，做最终的确认。 夏汐养在夏家外婆膝下，是夏妈认为自己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夏家外婆退休前是大学教授，教过金融，也教过计算机。 这位老人年轻时的经歷若是写出来，含金量比市面上买的某些金子都高。她作为她们那地界的第一个大学生，自学了多种小语种，本科双学位，保研保博，sci发的比一般人看过的还多。关键是还开明，她与年轻人打交道久了，思想走在开放的最前沿。 因为有她，夏汐从不排斥学习。 这学习并不单指文化课。 夏汐记得将小同桌叼回自己家的第一晚，曾对小同桌许诺过，若是有机会的话，她会给她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计划很美好，实施起来困难重重。面临的第一重不是纠结该看那册——她连相册都找不到了。 「温予，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楼下的生人太多，夏汐猜测她的小同桌不会喜欢：「我去看看我外婆到家了没有，很快回来。」 不用她去看了。 门一推开，一位身着一席红色唐装的老人立在外头。 比起拉着门把手，随着开门的动作而显得靠墙的夏汐，夏家外婆第一眼看见的人是陈温予。 老人仔细观察着陈温予的眉眼，陷入了短暂的怔楞。 52 ?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杯茶◎ 「是温予吧？」夏汐外婆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用极短的时间收敛了自己眼中的诧异，对着屋内的两个小辈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第99页 夏家外婆早已不再年轻，到了儿孙绕膝的年纪，耳鬓边的斑白难以遮掩，笑时眼尾的沟壑很明显。 是个看起来蛮好说话的老太太。 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慈祥这类的词彙。 她能认出陈温予并不奇怪。 作为看顾着夏汐长大的存在，老人家与夏汐的关系很好。 夏汐给她看过陈温予的照片，照片背景是块陌生的草坪，女孩儿手里拿着冻干在餵cat。 照片内cat的尾巴摇得快到产生了虚影，小傢伙前爪搭着陈温予的腿，期待地盯着陈温予捏着冻干的手指看。 简直是将想吃写在了脸上。 照片内的女孩嘴角带着笑，由于入镜的是侧脸，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上长而卷翘的睫毛无处遁形，霸道地吸引走人们的大半注意力。 是多少女孩子做梦都想达成的效果。 夏汐外婆围观过家里的后辈化妆，一群才接触化妆的小姑娘技术一般，想画个卧蚕——知道的说是卧蚕，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挨了一拳。 人菜瘾还大，稀奇古怪的装备一大堆，双眼皮贴都贴不好，那双抖如帕金森的手捏着镊子，夹着所谓的「仙女毛」，颤颤巍巍地往眼睛上招唿。 是真的不怕瞎。 夏家外婆看了几次，渐渐的，这个的化妆在她眼里，是件高危运动。 以至于到了后来，夏汐外婆走在外头，在路上偶遇画着全套眼妆的女孩子，都会默默地觉得对方是个勇士。 妆这东西，夏汐的这位小同学那次十之八九是没化。 真正引发夏汐外婆关注的，是陈温予那酷似她某位故人的眉眼轮廓。 夏汐外婆的那句话问完，陈温予立即回答：「是的。」 她就是陈温予。 陈温予一时不清楚该怎么称唿她。 身旁的夏汐将门再拉开一点，方便外婆进屋。 她喊了老人一声：「外婆。」 『外婆』这个称唿不同于『爸』『妈』，与同龄人一块喊问题不大。陈温予经由夏汐旁敲侧击地一点拨，茅塞顿开，也跟着问号：「外婆好。」 很乖的小孩。 夏汐外婆初步得出结论。 估计比较慢热，性子软，禁不住撒娇。 很容易害羞，是那种有礼貌的好孩子，对外给人的感觉会是攻击性不大。 「你好啊。」夏汐外婆回她。 门被拉到最开，夏汐外婆从夏汐的身边走过去。 她站在了卧室内正中心，眼神四处打量，查看着两人是否缺啥。 缺了什么，是能单靠看就看出来的吗？ 别想了。事实上，设施越是完备齐全，问题越是隐藏其中难以排查。 夏汐外婆没找出什么问题，她继续与两人交谈，对话的目标主要是陈温予：「从住的那边过来蛮远的吧？坐车还习惯吗？会不会晕？楼下有冰镇的柠檬茶。」 「还好，习惯，不是很晕，谢谢外婆。」陈温予回答。 老人的目光很和善，也说不出那里不对，陈温予用试探性的言语，对她：「外婆，您之前……见过我吗？」 怎么会这么问？ 这个问题稍一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是造成困扰了吗？」老人投以歉意一笑，没有隐瞒：「只是觉得你和我的一个学生很像。」 尤其是照片里的陈温予穿着一套运动服，头髮□□脆利落地梳起，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更像了。 那位学生给夏汐外婆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靠她那远超于常人的勤勉与执拗。 印象里对方在班里不是很合群，学院或是班级组织的活动很少会去，性子很倔，想要什么，八百头牛也拽不到她放弃。 好比认准了要拿年纪前五所以刻苦学习，做好了人生规划，便一步一个脚印，不允许任何一个脚印出现偏差。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越品问题越大。 一旦计划被打乱，第一个奔溃的就是她。这类人只适合活在永远顺风顺水的乌托邦内，毕竟只有那里的人不会打乱她的计划。 也只有那里的人，能忍受得了她有意无意间释放而出的掌控欲。 她太要强了。 过犹不及。 过刚易折。 夏汐外婆不是很清楚她的这位学生的近况，上一次见面都是多少年前了。 那会儿那位同学就已经结婚，有了一个和夏汐差不多大的女儿——等等，和夏汐差不多大？ 不会那么巧吧？ 夏汐外婆问陈温予：「温予，你是哪里人？」 这个问题，要的是户籍还是常住地？ 户籍的话是海城，常住地——现在是安城了。 陈温予在心里将之前那个自己处处格格不入的『家』，与如今和夏汐的这个小窝做对比，后者显然更和她的心意。 以后回海城的日子不会太多，陈温予想了想，顺应自己的心情：「安城。」 「安城啊。」夏汐外婆重复她的话。 那就与那位同学没多大关系了。 她对那位同学的了解十分有限。 没记错的话，与她最后的那次见面是在海城，不出意外的前提下，对方会是海城人。 夏汐外婆与这位同学也曾短暂地熟悉过，好歹有师生的这层关系在。 最早夏汐归夏妈两人照顾，因夫妻俩工作问题，需要在海城短暂定居一段时间，还是夏汐外婆托对方帮的忙。 第100页 对方很给面子，找的房子很合夏家人心意。 房子就在那家人的隔壁，那家人的那个小女孩，夏汐外婆见过几次，早些年还亲手抱过她。 听自家闺女说，夏汐还与那个小女孩单方面有过一段。 可惜了，后来就没联繫了。 「外婆是在透过温予在看谁？」夏汐笑嘻嘻的，揽着陈温予的肩膀问她。 她的小同桌都没说什么，这人先一步急了。有了夏妈『找替身』的行为在前，这会儿夏汐对类似的眼神很敏感。 她的小同桌，就只会是她的小同桌。 其余人打哪来的滚哪去，少来登月碰瓷好吗？ 「这就护上了？」夏汐外婆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只是觉得很有缘而已，人活一生，能遇上一个长得像的，也是一种缘分。」夏汐外婆问陈温予：「温予会介意吗？」 陈温予get不到自己该介意的点。 她对于有关自己的事，往往表现得很迟钝。 长得像不像这种事，难道还是人为可以控制的吗？ 再者，论长得像，还能比她与她自己爸妈长得像？ 陈温予的眼睛简直是她母亲的翻版，眼型如出一辙，盖住下半张脸像她妈妈，盖住上半张脸像她爸。 那对夫妻俩感情和睦时还好，闹掰以后，对着这样的一张脸，谁也不想看见她。 她招谁惹谁了？ 要是能选的话，陈温予第一个选择换。 「温予这样就很好看。」夏汐攥着陈温予的手有点紧，她绷紧自己的五官。 嘴唇被她抿成了一条直线，先是让她感到愤怒的姓名幕后故事，再是一次次被迫压在小同桌身上的情感——好生气啊。 越想越生气。 「温予最好看！」夏汐与未知的存在较着劲，她双臂摊开，将陈温予拢进自己的怀里。 陈温予原本平静的心绪被夏汐搅乱，夏汐用着无比肯定的语气，斩钉截铁：「她们说的那些人我反正一个也不认识，我就喜欢温予，只喜欢温予，温予在我的世界里就是独一无二的。」 不为背负谁与谁的情感而存在。 不该活在任何人的阴影之下。 「我不管，我喜欢的就只有温予一个，费尽心思想要在一……」『起』字被消音。 面对着小同桌纯粹而不含杂念的信赖眼神，夏汐及时剎住车，换了一个还在接受范围内的说法：「我费尽心思想要靠近的人也只有温予你一个。」 「最喜欢你。」 「也只喜欢你。」 夏汐将人抱得越来越紧，这傢伙最近是越来越爱这样做。 心里明白这是她直白又别扭的安慰，肩颈处多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像是一只大型犬，扑在她这位『主人』身上蹭，表面乖巧，实则不动声色且大逆不道地想要给主人完全打上自己的标记，用自己的气息，将对方完全笼罩。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肉麻的吗？ 夏汐外婆忍俊不禁：「别那么排斥嘛。说起来，按辈分你得喊人家阿姨，你小时候人家还抱过你呢。」 「抱过我的人多了去了。」夏汐吐槽：「我都有点怀疑小时候你们只要一闲下来，就抱着我出门熘达，看见个人就把我塞她怀里，喊她快点抱一抱，生怕以后找不到话题一样。」 以至于到了现在，年纪稍稍比她大一点的，都能对着她来上一句：还记得我吗？我是那个谁谁谁啊，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她小的时候难道是接力赛里的那根接力棒吗？ 「你要是这么说也没错。」夏汐外婆笑起来：「别的不说，你个臭丫头脾气虽然坏，小时候长得还是很唬人的。」 白白嫩嫩的一个糯米糰子，别提多有欺骗性了。 夏汐抱着陈温予卖乖：「那是因为我可爱嘛，温予小时候肯定更可爱。嘿嘿嘿，喜欢温予，只喜欢——我只要温予就够了~」 「是吗？」陈温予问。 她本不打算提这茬，完全是被夏汐勾起了难得的恶趣味。 夏汐自己将把柄递到了她的面前，陈温予顺势用秋后算帐的口吻开腔：「那那个小雨呢？」 身后环抱住她的躯体僵住了。 53 ?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杯茶◎ 问完，陈温予自己也产生了短暂的后悔。 这话在她脑内独自盘旋时，陈温予尚且不觉得有什么。等到真的被说出口，且是当着夏汐外婆这位长辈的面，陈温予开始有种微妙的，自己仿佛是在进行类似于查岗之类行动的错觉。 这算不算，用今朝的剑，去斩前朝的官？ 明明那时候的夏汐还不认识自己。 打个哈哈应付过去吧，以上想法刚出现，陈温予准确捕捉到了夏汐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陈温予第一次在自己的身上发现霸道不讲理的一面。 只是玩笑而已，谁都知道。 就小小地任性一下吧。 「小予？」夏汐外婆重复陈温予的话。 说完结合语境，她自己先否决了是这两个字的可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小雨才对。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在她的耳边提起这个名字了。 这个人名在夏汐外婆的记忆里褪了色，此刻经由陈温予一提醒，她霎时回忆起早些夏妈在她面前逗弄小小的夏汐的画面。 第101页 夏汐小时候脾气不好，总爱带着小天使般令人如沐春风的软糯笑容，将所有不符合她脾气的人全赶走。 她笑的时候居多，不怎么爱哭，日常的情绪波动其实并不十分明显。 一点也不像是个丁点儿大的小孩。 直到某位小雨出现。 隔代亲永远存在，小时候的夏汐表现得稳定，夏汐外婆觉得她缺乏那个年龄段的稚嫩无邪。 真的开始像其余同龄人一般哭闹，瞧着她扁着小嘴，眼泪啪嗒啪嗒掉，夏汐外婆又难以抑制地生出心疼来。 再想想以后，这个长在她身边的姑娘，总归要长大。 夏汐外婆想：她也没那么开明。 她是捨不得夏汐嫁出去的。 现在谈这些都还早，她的汐汐，这会儿才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与其担心别人拐走了她家夏汐，不如替未来夏汐的对象担心，毕竟从经验出发，对方被夏汐忽悠瘸的可能性将近百分百。 底下有阵阵喧闹声传来，夏汐外婆知道一点内情。 作为东道主与大家长，于情于理，她都应当下去看看。 「上来前我去厨房看过，都饿了吧？再过个十几分钟就能开饭了。」夏汐外婆说着，补充：「下面人多，你们要是想去凑凑热闹，就和我一起下去，要是想两个人在这里躲清净，之后开饭了，我再给汐汐你打电话。温予你也不用客气，有什么需求直接提，不好意思找我的话，找夏汐或者你夏姨都可以——夏汐。」 「我在。」 「照顾好她。」 这点不需要夏家外婆特意交代。 夏汐对着她的外婆敬了一个军礼，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夏汐外婆下楼了。 夏汐试探着去拉陈温予的手，陈温予没有避开。 她任由夏汐牵着她，先是关上门，再拉着她往里走。 夏汐摁着陈温予的肩膀，将人压坐在床沿边。 她没有问陈温予是怎么知道的，夏妈表现得如此明显，夏汐也没特地隐瞒过她。 她的小同桌人不傻，亦或者说在某些方面意外地很敏锐，能猜出来并不奇怪。 夏汐深吸一口气，正色：「关于这点，我可以解释的。」 因为她的态度，陈温予默默将本就很直的嵴背又绷紧一些，她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夏汐没有否认小雨的存在。 即使两人认识时夏汐还小，即使随着年龄的增长，剔除家里长辈偶尔还会挂在嘴边不提，夏汐想到这个人，脑子里是一整片的空白。 她的小同桌对于感情上的担当看得很重。 她夏汐也不是那种没有担当，做过不认的烂人。 「我——」夏汐努力措辞。 这件事说出来并没多复杂：「刚才我外婆不是问了你是哪里人吗？我是安城人，这件事温予你应该知道。」 陈温予点了点头。 夏汐盯着她小同桌的眼睛自白：「在我还小的时候，具体因为什么原因我没问，总之我妈带着我，到了另外的一个城市短暂定居，说起来，我看过班主任摆在办公室桌面上的学生花名册，温予你也是安城的吧？亦或者说，你之间是定居在安城。」 陈温予继续点头。 人在自我介绍时，往往会因个人偏好，产生部分无伤大雅的描述倾斜。 夏汐理解小同桌想与过去割裂开来的想法，纵使不完全认同，在陈温予开口回答时，夏汐安静地没吭声。 夏汐笑了：「那我们还是很有缘的，没准我俩小时候有幸见过也说不准。之前我爸妈的那次搬家，选的就是你们安城。」 「这么巧？」陈温予诧异。 「是啊，所以说，我们真的很有缘。」 小予，小雨，两人之间的重叠点不少。 可惜了，夏汐的记忆力强到惊人，哪怕只是匆匆一瞥，她已然看清了花名册上，属于她小同桌的具体地址。 是安城没错。 安城很大，陈温予的所在地，与夏妈口中的地点间隔足足两个县。 「你和小雨，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陈温予主动提问：「那位小雨，是你童年的玩伴吗？」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呃……」夏汐花了一点时间思考，她迟疑着：「也能这么说吧。」 夏汐继续：「按照我爸妈的说法，认识小雨时，我也才一两岁左右，话都说不利索的程度。」 且玩伴玩伴，一起玩才叫伴。 她越是听夏妈拿夸张式的描述，越是觉得那会儿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你们不是髮小？」陈温予试探。 「诶？」夏汐比她更震惊：「温予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她渐渐回过味来，夏汐抿着嘴，眼底眉梢全是笑意。 她没憋住，乐颠颠笑开。夏汐快乐地围着陈温予打转，摇头晃脑，像是一只从铲屎官身上验证了自己地位的猫，浑身透着浓烈的、并不让人生厌的得意。 「温予——」夏汐拖长尾音唤她。 她嘿嘿笑着，故意用那种发现大秘密了的腔调，快乐：「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没有。」 话一出口，陈温予暗道糟糕。 糟糕。 回太快了。 第102页 什么叫不打自招？ 夏汐战术后仰：这就叫不打自招。 话被说开，底气全然回到了夏汐的身上。 此刻的她春风得意，猫猫有什么坏心眼呢？猫猫只是粘人，所以总爱喵喵叫着在主人身边打转，嘴里唿噜唿噜，围着主人绕来绕去。会主动往主人身上爬，找好角度后，便窝着一动不动。 至于咬坏数据线，推倒水杯，在主人工作时，趴在主人的键盘上？ 猫猫不知道呢。 猫猫这么可爱，猫猫不是故意的。 陈温予看夏汐就是故意的，故意跑来自己面前撩骚。 她本是不想将这两个字按在夏汐头顶，架不住这人忘乎所以，左一句「温予就是吃醋了哦」，右一句「这个反应，温予绝对是在吃醋吧」。 那是个什么东西？ 温予不吃。 陈温予的脸颊飞速升温，她的手指触碰脸颊，陈温予因两者之间的体温差而震撼。 不用看也知道是红了个彻底。 这人怎么这样啊。 陈温予想让她别说了，两人间的这种情况在夏汐外婆看来，完全可以看作朋友间的占有欲——少部分人对于朋友的占有欲，甚至远高于对伴侣。 陈温予若是大大方方承认还没什么，偏生她大大方方不起来。 到底在心虚什么？ 这个问题就连陈温予也不明白。 谁都好，请随便来个人。 陈温予向着上天许愿，她不挑，只要能打破她们俩之间的僵局就行。 上帝站在了陈温予这边。 「笃笃。」两声敲门声。 门被敲完过了两秒，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自顾自推门进来。 突然闯入的这人吸引走了陈温予与夏汐的注意力，两人齐齐扭头，盯着门口的女孩看。 女孩被盯得一愣，迈出去的左脚顿住，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的目光在陈温予与夏汐两人之间的姿势上多停留了几秒：很好，没在亲没在抱，衣服齐整一件没少，谁的嘴都没红没肿，是很纯洁的好友关系。 她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啊。」女生说道：「夏汐你原来在啊？」 「？」夏汐想问她你是不是有病：「或许我该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亲爱的表妹。」 最后的那一句，充满了阴阳怪气。 很难得，关婧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居然没与她互怼。 夏汐作为孩子王，从小到大玩不到一起去的小朋友屈指可数，唯有一个关婧，她俩王不见王。 夏汐笑话关婧没断奶，是个离了亲姐就活不下去的究极姐控。 关婧嘲讽夏汐面具往脸上焊，假笑女孩人间虚伪精。 有关茹这个大姐姐从中调解，打起来是不至于，哪次见了不得互相膈应对方几句。 用邹荔的话来说：是少数几个中没被夏汐灌迷魂汤的存在。 「你是故意的吧？」夏汐很难不怀疑：「以为没人你敲什么门？」 「那是因为——」关婧话说到一半，强行消音。 她别别扭扭：「反正你别管，也别来烦我，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嘿！ 惯得她！ 夏汐撸起袖子就想与这傢伙理论几句，被身侧的陈温予拉住。 陈温予攥着她的手腕，对她轻轻摇头。 很不对劲。 54 ?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杯茶◎ 行，不去理论。 都听亲亲温予的。 夏汐坐回去，两手交叠，双腿併拢，挺胸收腹，臀部只有三分之二的位置挨着床。 是很规矩的坐姿，谁路过了不得夸一句淑女。 三秒。 陈温予敢肯定：最多只能夸三秒，多一秒这人都要原形毕露。 三。 二。 「温予~」 夏汐往陈温予身上靠，左手蠢蠢欲动，想要去搂陈温予的腰。 并未得逞，且被陈温予打了手背。 「别闹。」陈温予说道。 没看见对面那个小女孩表情都要裂开了吗？ 谁管她啊。 这么看不惯，那早点走啊。 所有破坏她与小同桌友爱相处的存在，都该被称为阶级敌人——尤其是关婧。 阶级敌人不抓紧消除，是要留着等过年吗？ 可小同桌指定不会这样想。 小同桌心肠一贯很软，这点夏汐心知肚明，否则以小同桌之前避社交如蛇蝎的状态，要想找到与其较好的切入点，绝对要比现在的难。 她喜欢那就算了。 夏汐退而求其次，单手圈住陈温予的手腕。 陈温予的右手被拽进夏汐的视野正中心，夏汐悄悄用手指丈量：手腕拇指食指正好圈住。 真细。 好色。 「首先，我不是手控。」夏汐强调：「其次，温予你的手真好看。」 「谢谢。」陈温予想把自己的手往回缩。 夏汐的表情自然，像是根本没意识到方才说话的间隙，自己的手指在陈温予的手背上留下的的几下摩挲。 夏汐喜欢拥抱，喜欢用力地将人嵌入自己怀里，就好像只要抱得够紧，这个人就是属于自己的了。 如果没有拥抱，牵手凑合。要是牵手都没有，自己单方面拽着也行。 第103页 「手也要松开吗？」夏汐以退为进。 那双狗狗眼往下一垂，秀气的眉头再皱起，嘴里跟着发出哼哼唧唧的委屈声音，用肢体语言无声述说着对陈温予的依赖，好似离了水的鱼，她离了自己就不能活。 哪怕明知道这人的这番表现有做戏的成分，陈温予的底线一步步被鲸吞蚕食。 算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不过拉拉手而已，她想要，那就由她。 陈温予放任了夏汐的小动作，转而将注意力移到了门口小姑娘的身上。 小姑娘如坐针毡，脸苦得像是才激情炫了八百根苦瓜。 「呦，怎么了这是？」夏汐在陈温予这里讨到了想要的甜头，她摆出了姐姐的姿态，假惺惺地安慰关婧：「发生什么事了啊？说出来让大伙儿le……热情参谋参谋。」 假的就是假的，这关心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纸，不用戳都得破。 关婧横竖觉得别扭，仔细品了半天，才从夏汐的鬼话里听出话来，整句都写着一行字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最经不得激，关婧炸毛炸成蒲公英。她怒目而视：「不用你管！」 在小同桌面前，夏汐用『呀』代替唿之欲出的『呵』，她评价：「性格真不讨喜。」 「再不讨喜也不会有你不讨喜了。」关婧冷哼一声，嘴比脑子快：「虚伪精。」 这词有点太过了。 其实说完关婧就后悔了。 后悔了又强撑着不肯先低头，梗着脖子硬当无事发生。叛逆期的狂妄与特有的天真在她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就好像不去管，事情就真的能假装没有发生。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有几个人会烂好心到去辨别她是不是无心之言，关婧早晚要在自己的这张嘴上吃亏。 夏汐没那么无聊，去和一个连自己想表达什么都控制不好的后辈计较。 她在同龄人里算是最早熟的那一批，人不是百元大钞，做不到谁都喜欢。 夏汐早年在学校里无意间听到过其余人将她这位当事人都不知道发生过的事情按在她的头上，津津有味地在背地里诋毁她如何如何恶劣，又有多少的成就是靠着她的爹妈。 眼睛红得都快要滴血了。 这群傢伙自己不是也说了吗？那是她夏汐的爸妈，不服气去找女娲啊，找阎王爷也行，有空就贿赂贿赂他，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 她也不会惯着对方，什么留一线她不知道，日后几乎不会有交际的傢伙，撕破脸也无妨。 于是她大摇大摆地往外走，面对着突然尬住的一群人，夏汐摊摊手，一副真的没搞懂为什么会冷场的样子，笑容灿烂：「你们继续说，我在听。」 只要你足够强大，这些都只会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 两拨人根本不再同一个维度上，类似于「清华北大也没那么有名吧，我看我们村都没有人报」，夏汐听着只觉得可笑。 她也确实是笑了。 笑容出现在夏汐的脸上，笑着告状怎么想也不会合适，夏汐故技重施，将脸往陈温予手臂上埋。 陈温予侧了侧身，夏汐瞅准机会，两手前伸，搂住了她心心念念的腰， 「温予。」 「我在。」 夏汐找她告状：「就算是我有那里不对，那也不能攻击人对吧。」 「嗯。」陈温予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悦，暴风雨前多是平静，陈温予一没指责，二不质问，她的目光牢牢锁住关婧的身影，嘴角向下压。 糟糕。 不会是玩脱了吧？ 夏汐想从陈温予的怀里起来，她不想破坏小同桌的心情。 被陈温予直接镇压。 小同桌的那点子力气，夏汐根本不看在眼里。 她是被一根细嫩手指就镇压住了的大魔王，欣喜又复杂地看着她的娇弱公主为了她，换上戎装，挡在她的前面，要替她撑腰讨回公道。 「你觉得你这样说她对吗？」陈温予平静凝视着关婧，用眼神传递这句话。 关婧直接扭头不看她。 「好啦好啦。」夏汐反过来拍拍陈温予的后背，不想她为自己气坏了身体，小同桌站在她这边就足够令她高兴了，更何况：「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后头的这句不中听，可勉勉强强，算是在替关婧说话。 她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讨夏汐喜欢。 两个人一贯都是这样相处，实际的关系，没有表面看来的这么差。 否则出了事，关婧也不会选择跑来自己这边。 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底下的喧闹声越发嘈杂，简直到了逼人去围观的程度。 「你可以……」陈温予话说到一半，微微停顿，还是决定说完。 她双手捧住夏汐的脸，凑过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啊？」夏汐张着嘴，眼睛保持着五秒眨一下的频率。 她承认自己是大傻瓜，小同桌说的这话，她居然听不明白。 难道她还不够粘人的吗？ 「温予更喜欢粘人一点的？」夏汐问。 「不是，也不是，不是不是。」这人真是问了一个好问题，陈温予不讲道理地拿夏汐脸颊泄愤。夏汐脸颊上的软肉被她捏出各种形状，陈温予：「是遇事上的依赖，不是行为上的撒娇。」 第104页 「……」 就要撒娇，就要撒娇。 夏汐将鞋一蹬，飞快爬上床，她挪动到陈温予的背后。陈温予被她这一番操作整懵了，此刻正昂着脑袋，迟钝地凝望着她。 「温予~」夏汐喊人。 她先是踩着床站直身体，原地转了两圈。 陈温予被惊走的反应能力回来了三分之一，她的眼里噙着笑，眼睁睁看着这人圈转着转着，倏地弯下身子，一手搂着她这位围观群众的腰，另一手搭在陈温予膝盖下的弯曲处，轻轻松松将她抱了起来。 不仅抱，还抱着她，踩着软趴趴的床垫，在床上转圈圈。 转累了就将她往下一放，扑过去抱住人，狂乱地用自己的脸往她身上蹭。 她的情绪很能感染人。 床垫绵软，踩在上边，约等于踩着一块软硬适中的海绵。 夏汐转得急，一脚深，一脚浅，陈温予被她上上下下颠动着，手指因不安，默默攥紧了夏汐的衣服袖口。 被放下来时，陈温予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小同桌的一句话，就让她心里比恰了浓缩糖精还要甜，夏汐在自己的下嘴唇上留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好让自己不要笑得那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变态。 关婧被忽视了个彻底，夏汐圈住人，和她咬耳朵。 她想过道歉，那三个字到了嗓子眼，她盯着属于夏汐的那张欠扁的脸，道歉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夏汐是对于关婧，是怎样的存在？是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存在那里，就能让关婧拳头邦邦硬。 大夏天的，屋子里的空调估摸着是才开没多久，体表温度比25只高不低。 就这样还要贴贴。 女孩子与女孩子之间难道就不用保持距离了吗？ 这两年有种新流行的叫法是「新型臭脸综合徵」，指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在外人看来，脸臭得像是别人才从她手里借走百八十万。 关婧一面告诉自己这次可不能再那么冲动了，一面抬高下巴，「餵」一声，恶声恶气：「你们是女同吗？」 55 ?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杯茶◎ 夏汐缓慢地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鸷，像只被冒犯了领地的头狼。 头狼笑了，眼底是遮也遮不住的冷厉：「关婧，是不是我总懒得和你计较，让你觉得自己可以对我口无遮拦？」 「……」 天塌下来了都有关婧的嘴顶着，论硬度，金刚石都得甘拜下风：「对着我逞什么威风？」 她用提高的分贝来掩饰真实的不安，高音在夏汐标准的45度微笑下渐渐消失，最后几个字是用嗫嚅的形式说出：「我只是问问而已。」 「你是有病吗？」夏汐缓声，若是真的将她惹急了，夏汐不建议给她一点教训。 她的反应称不上激烈，简简单单五个字，平铺直叙，就让关婧倏地瞪大了眼：「啊，我也只是问问。」 关婧一而再再而三吐槽夏汐装，夏汐将恶意摊开了摆在明面上，关婧又矛盾地想念从前的那个她。 她将脸往一侧偏，这是关婧别别扭扭示弱的表现：「我又没说什么多过分的东西。」 想回就回，不想回就算了，吓唬她算什么本事？ 再者，她们俩说的东西能一样吗？ 关婧咬牙，不服气地强调：「我没骂人。」 「这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了？」 夏汐轻嗤一声：「我说的话让你觉得不高兴了？觉得被冒犯到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但凡你的情商还没有全部离家出走，就该想到自己说的话，在别人听来又有多冒犯。」 她还有更多难听的话可以说，看在小同桌的面子上，夏汐好歹维持了少许好姐姐的表象，给了她一点提醒：「是十三岁不是三岁，这点我没记错吧？别告诉我除了我以外，没人和你说过这个问题。」 「我管别人说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不需要讨好别人。」关婧说到后面，声音里出现了哭腔，哭腔愈演愈烈。 夏汐最烦这种时候别人对她哭，这会让她想到四个字：胡搅蛮缠。 关婧就是这样的性子，无理也要争三分：「谁都是第一次活，我高兴就好啊，管别人干什么？你不是很牛吗？你说啊，管别人做什么！」 这人没救了。 夏汐不准备继续为她浪费口舌。 她和关婧的关系，确实没有表面看来的那么差。 也没比表面呈现出的好上多少。 关婧是夏汐表妹，夏汐得管她妈妈喊二姨。 她二姨在生关婧时没少吃苦头，她身子弱，这次的怀孕是个意外，就连医生也建议她多做考虑。打胎这事不能拖，越拖越会捨不得，到底是一场母女缘分，纠结到最后，夏汐二姨决定放手一试。 嘴上说是生不生的下来，都是这孩子的命数，夏汐二姨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废了太多功夫。 底子摆在那里，关婧没等到足月，一出生就得待在保温箱，一住就是小半年。 夏汐二姨觉得是自己的身体拖累了关婧，要不是因为自己，关婧的童年里不该全是惨白的医院墙壁。 大概是说多了，这话影响了关婧唯一的姐姐关茹。 也牢牢烙印在了关婧的心里。 这个世界亏欠我——关婧在家里被捧的太高了，捧到她或许都忘了，除她以外的其余人，又被迫捨弃了什么。 第105页 因为有了她，夏汐二姨的身体每况日下。 因为有了她，关茹早早结束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被迫成长为一个「善后机器」。 夏汐猜关茹对关婧不是没有怨气，作为姐姐的本能束缚着她，关茹永远不会不管关婧，至于事事以关婧为先？ 别开玩笑了。 关婧大抵是察觉到了，加之进入了叛逆期，关婧越来越有向着影视作品中「家长不够关心我，所以我要自暴自弃疯狂搞事，让他们为我着急」的憨批看齐的倾向。 再这样下去，只会将周围人越推越远。 这些都不关夏汐的事，越是长大，夏汐越是明白一个道理：「尊重，祝福，love and peace。」 无用的善意只会带来麻烦。 别死我家门口.jpg 关婧不来主动招惹夏汐的前提下，她们就只会是关系一般般的普通亲戚。 不过听说关茹最近找了个对象？ ——关婧总不能是因为这个发疯吧？ 越想越有可能，夏汐当着众人的面，掏出手机，给关茹发消息：【茹姐，在哪呢？吃饭了没？】 关茹回得很快，像是一直盯着手机：【在外婆家，还没吃，你这次回来了吗？】 嚯。 夏汐换了一个姿势，对担心看过来的小同桌轻声细语，安抚道：「不用管她，让她哭个五分钟就好了。」 并抽空回復关茹：【回来了啊，还带了人。】 【你也带了人？】关茹一句发完，两人的对话界面陷入了长久的凝滞。 夏汐是在与陈温予对话，关茹那边则一直显示的是「正在输入中」。 关茹字删了又敲，敲了又删，迟迟没有将话发出去。 这边，三人中两位或倚或坐，占领床的一角。 另一人孤零零待在斜对角线处的书桌前，哭到打嗝，整个人都在颤。 「她……」陈温予欲言又止。 她的话不用说全，夏汐也能明白，无非是：真的不用管管？这孩子哭得真的很惨。 「你自己都还是小朋友呢。」夏汐抱着人，她没素质她先说：「再者她自己不是也说了吗？都是第一次当人，没有谁一定就要让着谁的道理。」 她可不想让她的小朋友被某位巨婴赖上，夏汐冥冥之中有种直觉，不需要她们这群外人做什么，关茹这次带男朋友回来——关茹没这么对她说过，纯粹是夏汐的有端联想——将会成为关婧改变的契机。 人总得学会独立行走不是？ 横竖你与她讲道理，她也不见得会听。 这个道理陈温予不是不明白。 她是独生子女，打小家里没有同龄的玩伴，她人又宅，除了夏汐以外，还没有人在她面前哭得这样狼狈过。 回想起之前对着她哭唧唧的夏汐，陈温予食指指腹覆盖上夏汐的眼尾，向下轻轻一压。 这人皮肤嫩到能掐出水来，只是这样，眼尾就有了一点红。 不想看她哭。 又想看她眼圈红红。 自己大概是哪里病了。 「纸巾在哪儿？」再怎么说也是夏汐的表妹。 夏汐在心底嘆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住这儿的时候一般都放在床头柜和书桌上，这间房间太久没住人，纸可能没有了。」 也不尽然，厕所里应该会常备。 要去卫生间，就要先从自己的周围离开，小同桌最近不知道是新觉醒了什么爱好，夏汐抱着人，特地将脸凑过去给她捏。 她撇开以上结论不谈，笑容满面：「温予~我兜里好像有哦，你要……搜一下吗？」 没准里面会有惊喜也说不定哦。 不了，谢谢。 这行为真的很怪。 陈温予连尝试都不想，她直接：「自己摸一下。」 「摸哪里呀？」夏汐满脸的无辜。 「？」陈温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汐是装不懂，陈温予是真不懂——不懂不妨碍她觉得不对劲，夏汐笑得那么软，也那么乖，脸颊处的梨涡盛了糖一般的甜，落在陈温予的眼里，总结而言两个字：搞事。 「哎呀，温予不要这样看我嘛，我真的很乖的。」 最终是夏汐自己掏的兜，兜里的那一小包纸，用得只剩下最后两张了，夏汐连纸加包装袋一齐拿了出来，先攥在自己的掌心，另一手继续翻找自己的兜。 她要给她的小同桌找几颗糖。 草莓味的，外头是一层脆壳，裹着内里绵密的糖浆，是很软糯的甜， 虽然小同桌不肯自己动手寻找惊喜，夏汐想要连纸带着糖，一齐交到小同桌的手里。 行动一如想像中的那般顺利，她一共往兜里揣了三颗，这会儿全给陈温予了。 陈温予拿了糖，在夏汐期待的目光中，撕开包装袋。 「很甜的！」夏汐笑起来：「我不骗你！」 「喜欢这个味道？」 「喜欢的！」 「嗯。」陈温予轻轻点头。 夏汐眼底的期待转变为无声的催促，陈温予的手越抬越高，糖果距离她的嘴越来越近，夏汐的笑容随之扩大，笑得见牙不见眼。 下一秒，一股儿草莓的甜香在夏汐的口腔中炸开。 夏汐瞪大眼，呆呆地望着她。 第106页 陈温予弯着眼睛笑，夏汐颜值能打，目瞪口呆的样子，落在陈温予眼里也可爱。 「嗯。」陈温予：「很甜。」 「……」 「叮咚，叮咚。」手机的两声响，强行集中了夏汐的注意力。 夏汐被蛊得思绪迷迷煳煳，手掌抬起，机械性地将手机举到自己面前。 是关茹的消息，可见她终于纠结完了。 这还是夏汐第一次将人往家里带，关茹：【带回来的是朋友？】 再一想夏汐的年纪，恋人的选项几乎可以被排除，关茹开始觉得上一条是废话，她摸摸自己的鼻子，看一眼身边人：【啊，我也带了一个人回来。】 【男朋友？】 【是女朋友。】 56 ?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杯茶◎ 夏汐盯着最新收到的消息，很小弧度地抿了一下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的似乎是惊讶，惊讶之余有担心，以及姗姗来迟的意料之中。 是很复杂而收敛的情感变化。 「怎么了？」 「什么？」 陈温予嘴里含着糖，压低音量时声音更显含含煳煳。她将糖果往口腔一侧拨，对着转头看过来的夏汐:「你看起来有点烦恼。」 「啊，这个啊。」夏汐应了一声。 她拇指摁压手机开关，屏幕暗得很快，夏汐：「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其实也』。 很微妙的回答。 陈温予没有窥探他人秘密的爱好：「如果涉及隐私的话，你也可以当我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可是要怎么假装呢？」 陈温予眉头微拧，嘴里的糖果被推着来回跑，两边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她想了又想，十分坚定地改口：「我没问过。」 那副确实如此的小表情，认真到有些可爱了。 夏汐与她挨挨蹭蹭，像个诡计多端的真实直女。她跟着陈温予一起假装严肃，严肃不到三秒就破了功：「算不上隐私啦。」 早晚都会知道的事情——十分钟？五分钟？或者更快。 关茹与她的对象已经到了楼下，小同桌距离「新世纪的大门」，只隔着一个楼梯。 徐徐图之的计划确实受到了一定的波及，好在没到必须慌的程度。 没准适时露一点马脚出来，反倒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诡计多端的夏汐表现愈发淡定：「就是，怎么说呢，我有点震惊，茹姐居然带女朋友回来了。」 她双手一拍：「啊！对了，我是不是还没介绍过：茹姐是对面那个臭小孩的姐姐。」 触发正确关键词，对面臭小孩的怒目而视+1。 「不许胡闹。」陈温予软绵绵地呵斥夏汐一声，行动上确是将关婧的眼神挡了回去。 她的重点因夏汐的表述方式，落在了「啊」字过后的那一句。 震惊是真的震惊。 陈温予的震惊主要源于对关茹年纪的猜测——关婧才多大，陈温予第一反应是关茹十六七。 就可以带对象回家了？她具体多大？她对象多大？成年了吗？还在上学吗？这算早恋吗？带回家了那她们的情况学校老师知道吗？家里长辈又是什么反应？ 别的暂且不明，就目前这情况，楼底下一阵喧嚣一阵死寂，想要家长认同或是支持，那得够呛。 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好猜得很。 夏汐噙着笑，为关茹的对象澄清：「茹姐今年二十六了，早毕业了，不算是早恋。茹姐人不错，温予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别看她脸上整天都带着笑，很好说话的样子，估摸着要比绝大部分的人都要清醒。这次带对象回来，也许会是因为冲动，恋爱脑的可能性不大，对方应该差不到那里去。」 随着夏汐的描述，一个形象渐渐出现在陈温予脑海。 陈某到现在了也没抓住夏汐那番话里更为重磅的关键词，正随着夏汐的解释放下心。 她笑起来：这样就很不错了呀。 还没见面，就能先得到夏汐的一半认可，已经算是不错的成就了。夏汐相信关茹，陈温予一如既往地相信夏汐。 可惜家长那边…… 没谈过对象，更没带对象回过家门，陈温予根据常识推测：「第一次见面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夏汐懂她想表达的内容：「茹姐没打招唿就将人在这时候往回领，家长们自觉没感受到足够的尊重，生气是正常的，这几天多相处相处，没准就能扭转在家长们眼中的形象。」 八卦加为他人的情感问题出谋划策，这两点简直是女生们生来便被点亮了的技能。 「也不必太过担心，茹姐有分寸的。」 夏汐有意识地主动挑起陈温予对这一对情侣的关注，她大方地为那位没见过的表姐对象说话：「等你和茹姐相处过，这种感觉会更加直观，那就是茹姐有事真的很爱憋着，什么也不说，温予你看关婧就知道了，有时候看着她一忍再忍，我都想问问茹姐是不是真的无欲无求。难得大逆不道一次，想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这些同时是夏汐的真心话：「不管男的女的，至少那人给了茹姐足够的安全感。」 ——安全感。 陈温予眼神微动。 「什么有的没的。」关婧平等地恨姐姐的每一个追求者，她可算认清了自己在这儿不招人待见，她压低音量，说话声闷闷的：「如果那个人是真的喜欢我姐姐，就不该拐她走上这条那么难的路，我姐姐本来是很正常的。」 第107页 这句话一整句都很有意思。 一个对恋爱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的人，你很难去苛责她究竟了解了多少相关的知识。 陈温予对性向的了解少得可怜，像她了解这么贫瘠的人都知道：「同性恋不是心理疾病，没必要和正不正常扯在一起。」 「可我姐姐……」 夏汐接管了与关婧的对话：「你姐姐杀人放火了？」 「没有。」 「没有你出口贬低她？」 关婧不服，她又气又怒，气夏汐血口喷人，更怒这个傢伙血口喷人的同时，能这般平静，游刃有余到就好像从头到尾胡搅蛮缠的人是她关婧：「你又在胡说八道！」 「哦？是我说的你姐姐不正常？」 「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 夏汐太了解她了，只要她想，她可以一句话就狠狠踩中关婧的痛脚：至少这是关茹自己的选择。 而不像是成为关婧的姐姐，她毫无选择的机会，责任从天而降，她只有点头或是说好。 未来能陪着关茹一辈子的人是谁？ 是她关婧？ 别了。 夏汐没说这些话，是因为她是夏汐，她清楚语言的杀伤力，也清楚地明白没必要。 一个青春期的小屁孩而已。 两个人相处是一场缓慢同化的过程，认识小同桌久了，夏汐也受到了一部分来自陈温予的影响。 与关婧的交锋中，小同桌始终坚定地选择她。夏汐很容易被陈温予的偏心所收买，连带着看关婧，都多了几分看傻孩子的慈爱。 夏汐怼也怼够了，她捡回了自己作为姐姐的身份，语重心长而不是阴阳怪气：「少看点那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影视作品，现在日常生活中有几个人真的喜欢性子傲娇的？没给自己找够罪受？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说讨厌，你就是直接指着你姐姐的对象鼻子骂她是拐走你姐姐的乌龟鳖孙王八蛋，茹姐都得敬你几分坦诚。」 关婧包着一汪眼泪不说话。 看着她，陈温予也想到了一个人。 那是她曾经帮亲戚带过的一个小孩，那会儿六七岁，话很少，瞧着总不大冷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 陈温予她与其他小孩一起去买零食，零食一共有三种，这个小孩想要其中一种口味，又不直接说，只死死盯着角落里落下的那一包看。 那包零食最后被注意到了的陈温予塞进了她的手里，她也不明着表达高兴，别别扭扭地说这种也就一般，她也没有很喜欢。 她这么说，有人就那么信。 另一个小孩找她换，她不说不愿意，换了又不高兴，沖大伙儿发火，说买的什么垃圾零食，根本就没有她能吃的。 小孩的长辈也是陈温予的姑婆，麻烦陈温予帮忙带小孩的另一个原因是是看她一个人在角落里闷不吭声，自家小孩什么德行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不骂她一顿都算好的了，不可能因着她搁这儿闹，所以去责怪爸妈刚离婚、母亲还选择了出国定居的陈温予。 就是再不好意思喊陈温予帮这种忙了。 说不清缘由的，反而是陈温予主动多花了几分心思在观察这群小孩上。 你说这个小孩坏吧，脾气蛮坏。 可她也会安慰哭了的弟弟妹妹，对自己人很大方，愿意帮助他人，偶尔很能听人讲道理。 再后来，陈温予见到了孩子的爸妈。 小孩吸引爸妈注意力的手段蛮讨打的，孩子爸妈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俩一个月在家最多呆一天，这一天的时间里，得花半天的时间和这个小兔崽子讲道理。 蛮有耐心的爸妈。 不像自己家的。 陈温予小时候吸引长辈的套路，要比关婧、比那个小孩都含蓄多了。她又乖又懂事，是「别人家的孩子」。 陈妈对陈温予寄予了厚望，陈温予就努力完成他们的厚望，她刻苦且自立，最终得到了一句： 「也许温予你没有那么需要妈妈的，对吧？」 「……」 陈温予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闭上眼，再将气缓缓地吐出去。 夏汐敏感地察觉到了陈温予情绪上的不对劲，她毫不讲理，一秒捨弃没戴多久的「好姐姐面具」，给了关婧一击眼刀。 「温予……」夏汐抱着陈温予。 陈温予拍拍夏汐的手臂，安抚她：「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与夏汐相处的每一秒都很开心，也为她积蓄着勇气。 在夏汐身边，她开始渐渐回忆那些总是逃避着的过去，又不可避免地被过去伤害。 将脓挑开才会痊癒，过程有些疼痛无可厚非，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 陈温予在一步步接纳自己，也逼着自己学会接受没有谁一定需要谁的客观事实。 「我真的没事。」 「……」 环抱住的手收得太紧，陈温予哭笑不得地再次拍夏汐的手臂：「好啦，松开啦。」 「不要。」夏汐嘟嘟囔囔。 说完这句话后，她不再吭声，将脸贴着陈温予的脖颈。 少女脸颊的温度微凉，贴合得久了，脸颊沾染上属于陈温予的温度。她很喜欢这样亲密的动作，今日里，唯独这一次是安慰。 她无声地说我在，她抱得那么紧，用肢体语言坚定地表示—— 第108页 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57 ?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杯茶◎ 「砰、砰、砰——」 是谁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是陈温予。 陈温予瞳孔放大，勐吸一口气后，她下意识地屏住唿吸。 胸腔内的那颗器官活跃得过分，陈温予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血液流动速度绝对是加快了，陈温予甚至隐隐有种肋骨被撞得发疼的错觉。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且让人难以适从。 「温予？」夏汐的询问带着迟疑。 被憋着的气被释放，陈温予凭着本能及习惯，给出回应：「嗯，我在。」 她搞不清楚自己的变化是出于什么原因，此刻的心情硬要给出形容的话，是午睡时在梦中踩空，一个激灵醒来，理智与情感相互拉扯，一个大声说不必惊慌，另一个被吓出应急反应。 「温予你刚刚是不是抖了一下？」 「什么？」 夏汐用行动代替提问。 她握着陈温予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这边转。 小同桌的无措根本躲不过她的眼睛，眼前这人被她盯着，就对着她笑，不可否认的是小同桌笑起来真的很漂亮，她嘴唇翕合，嗫嚅着，要说的无外乎是没事。 对着她逞强做什么呢？ 她又不是没见过她脆弱起来是什么样子。 夏汐逼近，用额头去抵陈温予的额头。 陈温予浑身僵硬，手指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疼痛唤醒了陈温予的理智，她咬着牙，尽可能不往后躲。 ——夏汐已经很担心了，不能再伤她的心。 「我……」说了一个字，陈温予停住了。 两个人的距离离得太近，陈温予不想盯着夏汐的眼睛看，更怕被夏汐盯着她的眼睛。 她将视线下压，目之所及处，是白与红的交缠。 白的像瓷的那个是夏汐的皮肤，红到发艷的是夏汐的唇。 「……」 陈温予两手捧着夏汐的脸，固定住，自己的脑袋向后侧。 陈温予的脸红了个彻底，不愿扭头，索性将眼睛闭上。她嘴笨，想了几个腹稿都觉得不合适，她小小声：「太近了。」 两人一个握着对方肩，一个捧着对方脸，两人脸间的距离是远了，动作依旧亲密。 若不是她的手桎梏着自己，闭上眼神红着脸的模样。夏汐牙齿轻磨自己的口腔内侧，想到两个字： 索吻。 被忽略了个彻底的关婧：「……」 总有一种如果不是自己在场，这两人能立马抱着啃成一团的错觉。 如果目光有实质，这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都快可以拉丝了。 关婧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有些话不吐不快，夏汐轻飘飘往这儿瞥来一眼，眼里没有威胁，也没有关婧。 ……艹。 狂是吧。 那她也什么都不说了。 关婧用她撞破好几次姐姐与那傢伙相处时的经验发誓，夏汐绝对有所图谋。 一方有所图谋而不是天雷地火乱勾。关婧心底的小人勐一拍掌：这不是单相思是什么？ 十三四岁的关婧处在情窦初开的青春期，一个还没喜欢过人的急性子，对敬谢不敏，在她看来这会儿的夏汐肯定是处在内心的挣扎痛苦之中，不敢说喜欢，更不捨得放弃。 关婧快被自己联想的水深火热逗乐了，她站在两人对面，阿q一般地完成了一次精神胜利。 殊不知那两人相处无比愉悦。 夏汐确实是暗恋，可她的小同桌从没有让她吃过一星半点儿求而不得的苦。 两人相互妥协，夏汐率先松开握着陈温予肩膀的手，接着是陈温予。 安慰是门学问，上去直接来一句「你不高兴吗？」是行不通的，大概率会得到一句强颜欢笑的「我没事啊。」 夏汐去够陈温予放在膝盖上的手，比平时更用力地握了一下。 陈温予顺势往她这边看。 「温予。」 「我在。」 夏汐将两手摊开，抿着唇，轻咳一声，加快了眼睛眨动的频率，说出的话一个字比一个字轻：「要抱一下吗？」 她在询问，比起询问更像是申请。 需要拥抱的人一时间调换了个个，给予比索求更轻易，陈温予很吃夏汐撒娇的这套。她也没多想，学着她的模样，陈温予将手摊开，夏汐立马扑了过来。 夏汐将手扣紧，陈温予也扣。 两个人相互被对方扣在怀里——陈温予有那么一点懂夏汐为什么那么喜欢抱抱了。 少女的身体是柔软、温暖和馨香的，紧紧抱着人时注意力会不由自主地陷入这个怀抱里，她抱得越紧，夏汐在她眼前的感觉会越明显。 陈温予的家庭环境使然，她对家的执念不深，浮萍一般，到那里都能活。 独自待在安城陈温予会想念那个她执念不深的家吗？这个问题陈温予也没有答案。 她闭着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至少现在，她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回忆完令人不是那么愉悦的过去，短暂的大脑放空令人放松。 「夏汐。」 「嗯？」 一句话到了陈温予的嘴边，因为短暂的犹豫没有说出，陈温予再要去想，脑子里一片迷雾，她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第109页 这种张嘴忘句是偶尔会有的事，无奈与憋闷压过了其余所有情感，陈温予轻拍夏汐后背，示意拥抱时间结束。 夏汐很配合地放开，睁着一双狗狗眼，期待地等着陈温予要说的话。 陈温予摸鼻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说我忘了，你会相信吗？」 「……」这已经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了，依小同桌的性子，哪怕她是突然反悔不想说了，也不会想一个太蹩脚的藉口来应付她。 福尔摩斯曾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忘记的句子，将来大多会因某个契机想起。 夏汐结合自己对句子内容的猜测，她盯着她的小同桌，势在必得：「没关系，我早晚会等到那句话的。」 陈温予差点蹦出来一句：「你加油。」 她将将忍住，改口：「好，我会努力。」 「没关系哦。」夏汐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勉强：「不努力也可以的。」 因为无论过去多久，她相信自己都会在小同桌的身边。 永远。 解决了陈温予的情绪问题，下一步需要解决的，是如何下楼缓和缓和气氛。 陈温予作为外人，对夏家的亲戚了解流于表面，她望着面前的夏汐，用眼神询问她：「不需要解释同性恋与心理疾病之间没有关系吧？」 这纯粹就是受了关婧方才那番高见的影响了。 夏汐摇头，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顶多只会是不希望茹姐走一条不是那么好走的路，要真的是性向使然，择偶只会有这一种性别选择，二姨她们会理解的。」 理解归理解，不爽归不爽，这是两码事。 再着急催孩子找对象的家长，看见孩子真要跟对象跑了，看孩子对象不可能一点怨气都没有。 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所以说主要还是因为没打招唿就带回来。 先斩后奏，外加乎挑了如今这个时间点，这和古代的逼宫有什么区别？充分地展现了茹姐对二姨一家的不信任。 不用问，这件事里绝对有关婧的手笔。 夏汐晲关婧一眼，继续与陈温予：「茹姐这回冲动了。」 陈温予想得更多：夏汐夸过关茹清醒，也说过关茹眼光应该不错。 关茹对象但凡考虑问题是全面的，就该清楚这番操作带了点胡闹的意味，怕就怕是关茹情绪有过奔溃，连带着关茹对象也顾不了那么多。 要是如此，她对关茹家人的想法，估计也会是颗定时炸弹。 陈温予想到的，夏汐经由她一提醒，也反应过来。 关婧呆呆地听着她们讨论，没有始作俑者惹了事，还要瞒着她不说，安静替她善后的道理，夏汐将厉害关系掰扯得很明白，完完整整将可能性说给她听。 一个人可以蠢，不过不能坏。 关婧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排斥，又从排斥到破防。关婧在哭，陈温予没拦夏汐，她走到关婧面前，将纸巾与糖果都塞进关婧手里。 「我听夏汐说，你今年13了对吗？」陈温予问。 如果这问题问的人是夏汐，关婧会怀疑她是在嘲讽。是陈温予，关婧没用纸，她抬起袖子用力地将眼泪揩干净，「嗯」了一声。 「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吗？」陈温予强调：「你13了。」 她相信，13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 尤其是一个很喜欢姐姐的小朋友，就算再不喜欢她姐姐的对象，也不可能将纯粹的恶用在姐姐身上。 关婧更想哭了。 她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可是姐姐她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陈温予在她面前蹲下：「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说让姐姐不要和那个女的在一起——她连问我为什么都不问，她让我不要先入为主地讨厌她，她就是认为我任性。」 「所以你就什么也没说？」 「我说了啊。」 「说了什么呢？」 「说了那个女的不行。」 「……」 陈温予继续引导关婧：「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女生为什么不行呢？」 「因为……因为那个女生和别的女生抱在一起。」关婧抬起哭得红红的眼，强调：「我亲眼看见的。」 「你问过那个女生是谁吗？」 「问了她也不可能说真话啊。」关婧很小声、很小声地继续：「而且姐姐会伤心。」 「……」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说可能啊:现在的关茹更伤心。 58 ?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杯茶◎ 时至今日，再说这些没有多大意义。 关婧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甘心。小姑娘偷偷观察陈温予的微表情，试探着开口，语无伦次：「那我、我——我现在下去。我去和我妈说，我去和我妈道歉，再然后告诉我姐姐我其实……其实很支持她，说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站在她的这边。」 夏汐揉眉心：「少来添乱。」 是嫌二姨夫妻俩还不够烦的是吧，大女儿搞突袭，越过他们，一声不吭将人往一家老少面前带，估摸着该摆出什么表情都还在纠结呢。 这时候小女儿再冲出来站队，搞得好像已经闹到不可开交了，自己就是那一言不合就要棒打鸳鸯的带恶人。 第110页 真有意思。 「我最近闲来没事研究了一点心理学，也没注意看是哪个专家说的了：人小时候越是缺什么，长大后越是会报復性地索求什么。」 夏汐对关婧：「有时间的话，多索求点心眼吧。」 瞧给孩子缺的。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那你说怎么办？」关婧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 陈温予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试探性提出：「那要不，我们先下楼看看？」 夏汐没有意见。 她对着她的小同桌伸出手，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楼下，客厅内的气氛略显奇怪。 中间的茶几像是为两侧沙发的人隔开了一条楚河汉界，关茹与一位女生坐一边，对面是二姨与零星几位亲戚。 那位女生瞧着个子便不会矮，半长发，淡妆，脸上的表情不多，下颚线明朗清晰，是偏冷艷的长相。 她很敏锐，第一时间察觉到新出现的视线，望过来的同时上半身小幅度前倾，将关茹拢进了自己的阴影里。 夏汐的目光与那位女生撞在了一起。 「好兇啊。」 「怎么了？」 两声同时响起，前者带着笑。 夏汐的手自打牵住陈温予，就再没有放开过，倒是方便了陈温予用指尖轻扣她的手背，询问这个突然将她挡住的同桌。 「怎么了？」陈温予又问了一遍。 「没事。」夏汐率先松开手——再好心也犯不着这时候冲到前头去当靶子。她装作才发觉：「是我挡住你了吗？不好意思哦温予。」 她朝前看，示意陈温予：「不过那个姐姐好兇哦。」 是蛮凶的。 这种凶是内敛的，如同头狼在巡视领地，没有多少外放的戾气，午后的阳光下这头头狼可以很惬意，却也能在敌人亮出獠牙前爆发。 夏汐称唿她为「那个姐姐」。 那靠里的那位应该就才是关茹。 关茹与陈温予想像中的有些出入，浅色衬衫半身裙，头髮半扎，是很讨长辈喜欢的那类气质长相。 陈温予眼睛尖，在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她的小动作：关茹正低着头，在女生的遮掩下，悄咪咪将发尾往手指上缠。 大抵是发现陈温予三人，还有点不好意思，尽可能不动声色地将缠着头髮的手往她对象手下塞。 她对象偏头看她，气质霎时柔和下来。 两人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关婧对象再看向陈温予两人时，收敛了一身锋芒，对着她们点点头算作打招唿。 只在看见两人身后的关婧时，短暂地蹙了蹙眉。 可以，仇恨拉得很稳。 夏汐回头瞅她一眼。 关婧沉默着，霜打的白菜样，恹恹的，瞧着还有点可怜。 夏汐二姨也注意到了新下楼的三人，她的视线在陈温予这个生面孔上多停留了一秒，接着余光瞥见自己的两个女儿，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她打起精神招唿几人：「是汐汐啊，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打算在家里呆个几天？」 「回来一会儿了，和我同桌在楼上休息。」她对众人介绍：「这位就是我同桌，陈温予，家里比较远，被我拐过来玩几天。」 「这样啊。」二姨点头，与陈温予寒暄。 面对夏汐的亲朋好友，在当下的情景里，临到关头，陈温予却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 好几次她都有看向夏汐的冲动，理智占了绝对的优势，加之两人才聊了几句，夏汐先一步接过了话头，这才没让她露怯。 二姨对她的第一印象不错，只当陈温予是简单的怕生。 三人的出现打破了客厅里无声的僵持，长辈们特地留她们多聊了几句天。 夏汐比她们想的还要上道，聊就聊吧，还主动把梯子递到她们面前。 关茹的出柜实在是突然，否则就以关家还算开明的程度，只要她俩能证明两人都已经做好了恋爱前完全的心理准备，也不是简单的图新鲜玩玩而已，而已经是俩可靠的、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成年人了。 慢慢磨，不是不能让关家人松口。 ——关婧大抵不能算在内。 她平等地恨关茹的每一任对象。 梯子已经递了，下不下就是长辈们的事情了。 小同桌作为彻彻底底的外人，夏汐帮忙归帮忙，不可能呆太久，要是话题聊太开，搅合上人家的家事，对陈温予没什么好处。 聊了几句，眼见着关茹一对儿能自己解决，夏汐要告辞离开。 年轻人不爱和长辈久呆是通病，这群长辈宽慰了几句类似于「带着你同桌好好玩」之类的客气话，很痛快地放了人。 等到出了客厅，夏汐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开关婧——她真的是受够了带小孩。 「现在可以放心了？」夏汐抱着陈温予的手臂摇晃，笑嘻嘻地用脑袋顶了她脑袋一下。她将尾音拖长，黏黏煳煳的：「我的桌桌呀，就是心软。」 「别闹。」陈温予被她调侃得有些害臊。 夏汐站没个站样，陈温予怕她摔着，再走不远就是大片夏家的亲戚，她眼见着脸颊又要飞上红霞了，一只手还在努力地想要扶住她。 多少带点欺负老实人了。 最近怎么那么容易害羞呀。 一天比一天可爱。 第111页 夏汐捨不得将人欺负狠了，见好就收。 她领着陈温予，去往自家后院。 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两人到时，正巧赶上吴姨在招唿这一大帮子人去吃晚饭。 吴姨算是家里的『老人』了，夏汐还小时，她就在这儿帮忙。中途吴姨家里有人生病，辞职回去照顾了一年多，夏汐与她也许久没见了。 「温予待会儿可要多吃一点哦。」夏汐拉着陈温予，对吴姨卖乖：「吴姨的手艺那叫一个地道，这可都是我童年的味道。」 「就你嘴甜。」吴姨被她逗得直笑：「放心，少不了你的。小同学有什么忌口的吗？我给汐汐做了她喜欢的小蛋糕。」 这是邀请她一起去开小灶的意思。 陈温予默默将「夏汐喜欢的小蛋糕」记在心里，决定在这两天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时间去找吴姨偷师。 要是夏汐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很开心。 别人家里的小狗都是一心标记地盘，夏汐疯狂想让自己的地盘沾染上陈温予的味道。 她带陈温予去吃饭，一路上但凡遇到个能与回忆挂点勾的东西，都想给陈温予介绍。 陈温予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她听得认真。 还要留胃给小蛋糕，两人吃的都不是很多。 饭后，意犹未尽的夏汐领着同样意犹未尽的陈温予，熘熘达达地回到了后院，去看她小时候爬过的树。 原本还想露一手给小同桌看看，该行为直接被陈温予明令禁止。 「放过这棵树吧。」陈温予堪称苦口婆心。树干还好，这修过的枝干，实在不像是能承受一个十七八岁女生的体重。 「记忆里这棵树明明又高又壮的，怎么还缩水了。」夏汐理直气壮地说着孩子话，她捏着嗓子学某影视作品里的角色说话：「可恶，为什么修树树，树树那么可爱。」 她看她也挺可爱的。 陈温予没忍住笑，犹如星河剎那间展开，将她的眼底铺满细细碎碎的微光。 她说：「要是没修，你还要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表演爬树不成？」 「我也可以背对着她们爬。」夏汐是真的有点遗憾：「这颗树结的果子可甜了。」 「想吃？」 「想给你吃。」 夏汐承认自己有带一点做戏的成分，遗憾是真的，想找陈温予撒娇也是真的：「温予，要是不能把我拥有的所有美好都分享给你，我会难过到睡不着的。」 「……」 难过到睡不着。 陈温予的眼里多了几分凝重。 「温予？」 「嗯。」陈温予盯着挂着果子的枝丫看：「我在。」 「你在看什么？」别是自己玩脱了吧。 夏汐想去牵陈温予的手，小同桌一旦认定一件事，那么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执拗是她见过的，夏汐并不想引起她的困扰：「其实……」 陈温予没听清后两个字，此刻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后院角落的小屋吸引了注意力。 透过没有关严实的门，陈温予能看见里面有各式工具：花锄、剪刀、梯子、以及看不见顶端的杆子。 会在院子里安置这样一处小屋，没准也会有辅助摘果子的工具吧？ 陈温予扭过头，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揉揉夏汐的头顶，夏汐懵但很配合。 陈温予噙着笑，眼里的光更亮了，她回答夏汐的前一个问题：「在看摘果子的工具，确认你今晚的睡眠——不会让你难过到失眠。」 「你会永远好梦。」 59 ?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杯茶◎ 「……」 温予日后要是失业了，去教打球吧。 去教别人如何打出完美直球，再随机扰乱几个人的心跳。 喜欢。 真的好喜欢。 「温予，我……」 「嗯？」 「……」 夏汐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将满腔的情谊强行压回去。 她对着陈温予笑，用很短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微表情：「你会操作这类工具吗？要不要我来帮忙。」 陈温予没有客气：「要。」 她确实没有把握能操作好。 好消息：杆子确实能帮上忙。 坏消息：杆子太长，摇摇摆摆的不好操作，而两人一低头，周围不知不觉间围了一圈小萝蔔头。 这群小萝蔔头个个昂着脑袋，眼巴巴地盯着她们看，盯得两个大姐姐一时间都不好意思将果子往自己嘴里塞。 好在小朋友们都被教养得很好，很乖，也不熊，没分到ta时不哭不闹，安静等果果的小模样，越看越像是某家幼儿园在放饭。 之后捧着果子吃得满脸满足，果汁沾到脸上了都不知道。 陈温予忍俊不禁，她蹲下身子，拿纸巾给小朋友擦嘴。 小朋友声音脆生生的：「谢谢姐姐。」 反倒是夏汐不乐意了，她对着这位小朋友，纠正她：「叫什么姐姐，叫小姨。」 这么叫，她和她的小同桌不就差辈了吗？ 反倒被小朋友教训了，她一本正经：「妈妈说过了，比妈妈小的都要叫姐姐，不可以乱喊人姨姨的。」 姐姐比妈妈小好多好多呢。 她是小又不是傻。 「呵！你还有理了。」夏汐哭笑不得：「这么骄傲。」 第112页 这人和一个小朋友纠结什么。 再说也喊自己小姨算什么回事。又是奇怪的胜负欲？这人也是小朋友吗？ 陈温予轻笑一声，对好奇看过来的小朋友：「没关系，喊我姐姐就行。」 她这话明摆着是说给人家小姑娘听的，夏汐偏来凑这个热闹，她也跟着叫，声色绵软，像是藏了蜜：「姐姐好~」 陈温予：「……」 「……你干嘛呀。」陈温予不看她，她以为自己移开了脸，就不会暴露，事实上若是她这时照一眼镜子，就会发现自己的耳廓与脖颈究竟有多红。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红。 ——明明这人比她还要大上几个月的。 太怪了。 怪且上头。 「姐……」 「好了。」陈温予打断她，她随意指着一处：「我想吃这个。」 夏汐随着她的手指望去，只一眼，她便笑了。 她也不知是该夸温予与自己心有灵犀，还是夸小同桌的运气很好。 陈温予随手比划了一块区域，那块区域囊括了这棵树上瞧着最诱人的几簇果子之一，而那几簇果子，夏汐早早瞅准，就等着餵好这群小兔崽子，再堂而皇之地将果子往小同桌怀里塞。 可都瞧见了，这是人家自个儿挑的，怨不得她给小同桌开小灶。 夏汐握着杆子，网兜处朝着她看好的点位一拢，手腕翻转，使着巧劲下压。不轻不重的一记响声后，夏汐明显感受到了网兜内重量增加了。 她当着陈温予的面，将那簇果子从网兜内取出，再小心翼翼地将其往身后藏。 「温予！」 「嗯？」 夏汐咧着嘴乐呵，神秘兮兮地朝她招手，让她靠近。 陈温予也配合她玩这无聊游戏，她向着夏汐那头半倾斜身体，夏汐凑近她，嘴里「噹噹噹噹」地配着音，说最后那个单词时，想表达出激动的程度，又不想伤害到小同桌的听力，悄咪咪地后退了半步。 她笑着，大声：「surprise！」 最配合的还得是这群情绪外露的小萝蔔头，她们齐声：「哇——」 一群真小朋友里，她的假小朋友将下巴昂得更高了。 真是。 陈温予忍俊不禁，眉眼弯弯，看着她们笑。 还是方才喊夏汐小姨的女孩儿，她最先发现了不对劲，她向左右两边的小伙伴徵求意见，小奶音一本正经：「我怎么觉得啊，姐姐的这个果子，要比我们的大呀。」 也比给她们的要更红更诱人，一看就知道一口咬下去，定能尝到饱满的果肉，和爆满口腔的汁液。 小伙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琢磨越觉着是这么回事，最终一致用谴责的眼神盯着夏汐看。 她们得出了结论： 这人偏心！ 就偏心就偏心！ 夏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像是那么回事地教育她们：「小朋友不能眼大大肚肚小，你们想想，你们真的吃得下去吗？」 是想说眼大肚子小吧。 陈温予发现夏汐有时候也蔫坏，这摆明了是欺负人家年纪小，悄咪咪地内涵人家。 小朋友可不在乎有没有被内涵，她们又没有在夏汐身上感受到恶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已经能分辨出来这是年长者在逗着自己玩了。 若是夏汐能听见她们内心的声音，绝对要反驳：没有！并没有！她就是单纯的护食而已。 在场对夏汐了解最多的陈温予更想笑了。 「好了。」陈温予叫停。 甭管是护食还是逗弄，真把人惹哭了，头疼的就该是她们了。 才吃过饭，还要留一点余胃，这样算下来，这些果子就算是她俩一起也吃不完。 就当是让着她们。 陈温予从夏汐那儿摘了一个果子下来，当即吸引了夏汐的全部注意力。 小同桌葱白的指节捏着嫩红的果子，自家种的果树没打过药，陈温予很是不拘小节地用手掌擦了擦，本意是要顺着夏汐的心意，送进嘴里咬上一口。 直到她看见夏汐喉口滚动。 陈温予：「？」 她很想吃吗？ 「没有，我不想吃。」夏汐将小同桌伸过来的手又推了回去，一双狗狗眼亮得出奇，无形的尾巴在她身后摇摆，她催促：「快吃呀快吃呀！」 身旁的小朋友们转移了视线，跟着巴巴地望她。 「……」 手里的果子突然变得烫手了起来。 她快速往嘴里一塞，用牙齿咬住。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就像陈温予之前从没想过，自己摘果子能摘得这么快。 夏汐也很配合，她攥着那簇果子底下仅剩的一小点枝丫，方便陈温予採摘。 一个、两个、三个。 枝丫上缀着的果子越来越少，夏汐的嘴角跟着越压越低。 小同桌在给小朋友们分果子，分了一圈了，没有她的份。 只剩下最后的几个了，果子被摘下，枝丫空空荡荡的。 见惯了它『负重前行』的样子，如今变成了惨了吧唧的光杆司令。喜剧落幕后送走观众，演员感受到的，一定是无尽的空虚吧？ 陈温予不清楚这人又在脑补什么，她想去抽这根树枝，一抽，没抽动，再抽，还是没抽动。 她家的假小朋友在闹别扭，闷不吭声的，想也知道是在为自己没分到果子生闷气。 第113页 陈温予的包袱比她重一点，她的意思是：偏心好歹避着点人吧。 小朋友们一人分到了一个，开开心心地跑到一边往去了。 陈温予一手捧着果子，另一手要去拉夏汐，嘴里叼着的果子快叼不住了，两颊的软肉开始犯酸。 松开左手，果子会掉。 松开右手，夏汐会闹。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陈温予也不考虑避不避着人这回事了，她将果子往夏汐怀里塞，接着用空余的手拿开被叼着的果子，同时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运用「巧合」，暗搓搓地用手背轻揩自己的嘴角。 很好，手背是干燥的。 陈温予果子塞得急，夏汐手忙脚乱地去接。接完看向始作俑者，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呆。 她是在撒娇吧？ 撒娇的孩子有甜甜果果吃。 陈温予在她眉心处点了一下，莫名其妙变得坦然起来，她笑着：「吃吧，我特地给你留的。」 漂亮果子里面最漂亮的几个。 而且比她们的都多！ 特意留的、最漂亮的、比她们都多！ 夏小朋友的眼睛『噌』得一下又亮了起来。 「哇！」 夏汐完全忘了果子是自己从树上摘下来的客观事实，乐得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一哄就好，没人比她更好满足。她看看果子，又看看小同桌，一个劲儿地乐。 漂亮果子里的漂亮果子，总能找到最漂亮的那一颗。 夏汐在它们中间挑挑拣拣，心满意足地提熘出一颗，洗净了又捧回小同桌面前，笑眯眯地等着她将前一颗果子吃完。 「给我的？」陈温予假装惊讶，无声调侃：『不护食了？』 她什么时候对小同桌护食过？ 她只会护小同桌的食。 「要把最好的给温予。」 夏汐在她接过后，也在自己的果子上咬了一口。 怎么说呢，数还是童年记忆里的树，又不是童年记忆里的那一颗了。 记忆里的树好高，遮天蔽日的一颗，果子甜的像是蜜，是她隔三差五就要来摘几颗的新鲜玩意儿。 现如今再看它，高度也就那样，顶了天了能称赞句枝繁叶茂，天都遮不住何来蔽日，没打药的果子也没那么甜。 以前夏汐吃它是图新鲜。 追根究底，现如今它的卖点还是新鲜。 东西是好东西。 看得出来小同桌也很喜欢。 新鲜感总是会消失的。 所以才要忍耐。 喜欢到了一定程度是忧虑，不知不觉间，夏汐考虑得比一开始多太多了。 她想要的也变得更多，不仅想永久侵占陈温予身旁的位置，也想要一直做她坚定不移的选项，想像关茹的对象那样，成为她的底气与依靠。 她需要很努力，去让『想』变成『能。』 在此之前总得先做到『说到做到』吧。 夏汐在陈温予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甜笑着，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轻轻巧巧地又重复了一遍：「要把最好的给温予。」 60 ? 第六十章 ◎第六十杯茶◎ 果子吃完了，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小朋友们的确很可爱，和她们呆在一起很欢乐。不过夏汐也好，甚至于是陈温予，她俩更偏向于两个人单独熘达一会儿。 陈温予还在思考夏汐方才的那句话。 她揶揄夏汐是假小朋友，小朋友的玩笑话是当不得真的。 她们的情感热烈而直白，喜欢或是厌恶都不会学成年人去内敛，她们说永远，脑子里想的可能也是遥不可及的未来。 对于一年级的小朋友而言，大学时光就很遥远，遥远得好像要等很久很久，久到宛若是下辈子。 人的一生可以长到超乎她们的想像，她们的永远在真正的时间面前，好比线段与直线。 「魔怔了吗？」陈温予嗫嚅着嘴唇，去触摸自己的额头。她的呢喃没让夏汐听见：「想什么呢。」 都想到哪里去了。 夏小朋友也没提过和她『永远』。 那么是谁下意识地将未来冠在两人头上呢？ 「怎么了？」夏汐的声音拽回了陈温予的注意力。 她看起来很担心。拉开了陈温予的手，夏汐将自己的手覆盖上去：「是不舒服吗？」 手掌反馈的温度在正常范围内，夏汐仍不放心：「感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头疼？」 她开始反思来时的路上，自己有没有将车窗打开。 「我没事。」陈温予捧住夏汐的手，主动牵着她。 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很温暖，陈温予甩甩脑袋，彻底回神：「刚刚在发呆。」 「真的？」 「真的。」 「好过分啊——」再三检查过后，放下心来的夏汐拖长尾音，并不是真的生气：「在我旁边走着，温予你居然在发呆。」 陈温予认错认得及时：「我错了。」 要是想回到夏汐的房间，再怎么规划路径，也要从人群中经过。 夏汐直接带着陈温予掉转了个方向，两人从后院的小门出去，在秋日晚风的吹拂间，熘熘达达。 这里的一切都是陈温予陌生的。 她用余光打量四处的建筑，轻捏夏汐的手指，问她：「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第114页 好生明显的转移注意力。 夏汐张了张嘴，小同桌安静而专注地盯着她看，沉默着等待她的回答。 真是狡猾。 「那这次就算了叭。」夏汐假装勉为其难，她回答她：「这是去我小学的路线。」 「你小时候去上学的路？」 「对呀。」 这还是那群小萝蔔头给她的灵感，一群六七岁的小屁孩吸引走了她小同桌的注意力。陈温予对于弱者有她自己可能都没发现的宽容，夏汐小时候周遭都是群混世魔王，没见过这样性子软和的年长生物，那时她就在想： 要是自己和陈温予一起长大的话，那情节会是怎么样？ 也就是想想。 沉溺于虚妄不是夏汐的作风，往事不可逆，一起上小学是没戏了，夏汐心血来潮，突然很想就现在，带小同桌去走她曾经走过的路。 顺便给陈温予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这些事讲给陈温予听，还有点怪不好意思。 「我小时候就不爱上学。」夏汐用这句话作为开头。 她偷偷观察陈温予的表情，她听得认真，没有对这点发表什么看法，想来是不准备进行批判。夏汐话题一拐，问她：「温予小时候会有这种想法吗？」 陈温予沉吟数秒，给出个模稜两可的回答：「我不知道。」 说不喜欢，她念书念的认真，或许每一个班都会有一个勤奋但成绩一般的人，她往往就是班里的这个角色。 说喜欢，又觉得谈不上。比起喜欢，她更像是单纯在这个时间点，做这个时间点该做的事。 「我比较无趣。」陈温予总结。 「是温予你比较乖啦。」夏汐看得明白：「也比较清醒。」 她说完开始自夸：「不过我是真的有趣。」 主要是不加一层有趣的外壳，她过去中二的内里，不就暴露无疑了？ 夏汐继续：「说到哪里了，哦，说到我小时候不爱上学。我小时候不爱上学嘛，家长的铁拳在前，又不能不去。于是每每走在上学路上，我就催眠自己：其实吧，我是要去做为期一周的卧底，组织上给我安排的任务就是要从学校里，窃取他们的核心机密知识。」 她一边说一边笑：「什么破组织总想着窃取人家啊波次得、前鼻音后鼻音的秘密啊，这组织吃枣药丸。我渐渐开始觉得为这种组织卖命没意思了，又开始对自己说：卧底也是要考核的，期末的成绩就是我的工资，单位是万。」 戏是真的多。 夏汐的脸上写着『有被无语到』，她的小表情与语气比内容更令陈温予想笑。 想笑便笑。 陈温予了解夏汐的用词习惯，她说的是『周』而非『天』。陈温予笑问：「你小学开始就住宿了？」 她听得好仔细啊。 谁会不喜欢一个永远会认真听自己在说什么的小同桌呢。 夏汐带着陈温予的手上下晃，两人越走越慢，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揉园搓扁，影子一蹦一跳的，纠缠着缀在她们身后。 「是哦，不过就住了一年多。」 或许是那一年里，她自我激励激励得太过了，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学点，学习的欲.望空前高涨。 正巧学校奥赛班来选苗子，鬼知道她一个低年级的，怎么就被抓了壮丁。 她懵懵懂懂地被冷脸老师领进了班级，接着见到了一屋子的魔鬼。 小时候的夏汐不懂形容，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他喵的一个班的卷王。 人优秀，还努力。 班级内傲视群雄的日子过惯了，小小的夏汐第一次尝到了败绩。 她不是输不起的人，自己还小呢，输了不丢脸，赢了值得昂着脑袋踩在桌子上高歌。 没继续是因为她了解自己，夏汐比谁都清楚，自己大抵是不怎么适合走奥赛的这条路。 「虽然就住了一年半，那段时间还是蛮快乐的。」 夏汐回忆起当年和学长学姐还有老师们斗智斗勇的日子，笑容自发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她将前言一笔带过：「那时候我是和学姐一块住的嘛，某一次，大概也再过个两三天吧，学校要领我们去参加一场奥数竞赛。奥赛班的老师们怕我们在最后关头吃坏肚子，明令禁止三令五申，不许我们去小卖部买零食。就因为我年纪小一点，老杨还特地交代我们宿舍的学姐要多盯着我一点。」 这叛逆心不就上来了？ 夏汐狗狗祟祟去小卖部买了辣条，在外面吃完了，很是鸡贼地多等了几分钟才回去。 就这么尝试了个两三次，回回一进门就被寝室长抓包。 那个学姐是真能装啊，估计其他人在角落里憋笑憋得也够呛。 「我每次偷吃完就被抓，再仔细也没逃过这个命运。我从震惊到难以置信，追问她们为什么，她们居然忽悠我她们早期其实参与过秘密任务，侦察只是她们技能树中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你信了？」 「……」 夏汐为自己狡辩，她恶狠狠：「我真该介绍这些人给温予你认识，活的奥斯卡影后呢一一可恶。」 三分无语三分好笑四分不甘心。 陈温予盯着夏汐的眼睛一看，这眼里没有指责，歪歪斜斜的每一点都写着「饼状图」三个字，她横竖没在睡，仔细看了半天，才从瞳孔里看出来，满眼都写着两个字：「黑粉」。 第115页 要是她们真出道了，她家的小朋友指定第一个冲出去充当『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 陈温予揉揉夏汐的头顶，表示：「是辣条的味道太沖，你自己习惯了，所以没闻出来吧。」 「是。又不完全是。」 夏汐： 「我习惯了是一方面，有一次在她们回来前，我先一步洗头洗澡还换了衣服，还是被闻出来了。」 她气哼哼：「狗鼻子吧这群人。」 要不她也不可能被驴得那么惨。 有点意思。 陈温予提出假设：「会不会是你吃的时候，被她们看见了？」 「不太可能。她们年级高一点，比我要多一节课，我特地挑的她们上课时间去的，讲道理除了逃课，她们应该看不见才是。」 「那是有人告密？ 」陈温予想了想，举例：「例如小卖部老闆。」 「我们学校人不说多，几百号是有的，应……」说到一半，夏汐自己都不确定起来。 她没仔细琢磨过这件事，现在想想，之后她去小卖部，小卖部老闆确实是盯着自己，无缘无故地笑起来过。 讲故事嘛，加一点言语加工与情绪加持很正常。 她对外界的关注度很低，对于所谓真相併不执拗，还以为这个老闆天性就爱笑。 「好啊，想她浓眉大眼的店老闆，居然学人告密！」 夏汐直往陈温予身边拱，腮帮子一股一股，宛若被冒犯到了的小河豚：「我要谴责她！」 陈温予顺毛撸，跟着她重复：「好，谴责她！」 夏汐憋在腮帮子里的气，一下子就散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奇怪哦。」 一本正经地陪着她胡闹的样子，都有点不像夏汐最初记忆里的她了。 不过小同桌怎样都是可爱的。 两人边走边聊，各自挑着各自小时候的事情分享。话题东块西一块，毫无关联又紧密联繫，一些原本平常的小事，在此刻也变得有趣起来。 漫步间，两人到了小学门口。 这所小学瞧着气派，放假期间只有一处灯光最密，那里是教师宿舍。两人来得不巧，保安厅里的门卫接了个电话，刚刚离开，这会儿没人给她俩开门。为了进去逛一圈而给老师打电话，属实是没必要，想也知道小同桌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那就下次再来。 她们有的是时间。 两人绕着学校外头走了一圈，挑了个风景不错的角落，那里紧紧挨着小公园，她俩坐在长长的石椅上，剥橘子吃。 ——橘子是夏汐悄悄揣兜里的另一个surprise。 她的小朋友，在往外掏橘子的时候，真的好骄傲啊。 忙活了一晚上的影子可算是逮到了休息的契机，身后的路灯将它们照得很长，影子们学着主人的样子贴在一起，果皮被剥开，空气内全是柑橘的香。 入了秋，虫鸣不如盛夏热烈。 她俩侧着身，面对着面，月与灯的光密不可分，在她俩身上交缠。这一刻，世间仿佛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呆在她的身边，好似有无数的话可以对她说。 但当两人谁也不想开口打破这场静谧时，气氛也是安逸的感觉。 虽然有点捨不得此刻的氛围，再不回家，就要赶不上吴姨的小蛋糕啦，陈温予还记得那是夏汐偏爱的口味。 她确实没对自己说过永远。 是自己突然变得贪心，想和她聊聊有对方的未来。 这或许不对。 ……这或许不对。 陈温予替夏汐拿开吹到夏汐头顶的小花，将它揣进自己的兜里。 「走吧，我们回家。」 61 ?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杯茶◎ 夏汐含笑：「好，我们回家。」 也许只是顺口，甚至是嘴瓢。 她很高兴小同桌这样称唿它。 陈温予与夏汐在这个家一共呆了两天半，关茹出柜带来的风波在第二天平復了大半。 夏汐二姨终究是拗不过女儿，她们不支持，也不反对，唯一的要求是关茹之后能搬回来住。 被关茹找了个明显是藉口的藉口拒绝了。 再后续的事情陈温予没有关注，她如愿找吴姨学习了夏汐偏爱的小蛋糕，第一次上手就很成功，吴姨连声夸她有天赋。 可算是遇到一个能听懂她「少许、适量、些微」的人，吴姨一时高兴，当天的甜品做多了点。 出了厨房，陈温予捧着小蛋糕，和夏汐排排坐在客厅里用小叉子插着吃，期间敏锐地捕捉到了来自夏汐外婆的视线。 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老人家盯得很隐晦，目光带点说不出的复杂。陈温予有时觉得她是在观察自己，有时又觉得她正透过自己，在观察另一个人。 亦或者两者都有。 不清楚自己母亲与她的这个老师关系如何：多年前的学生，如今孩子都与自己外孙女一般大了，老人家会感慨也很正常。 陈温予原本可以如此说服自己，前提是她自己身上没有不对劲之处。 离开比她预期要来得早。 那是来这边第三天的中午，陈温予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来电。 电话来自于她的邻居，那户邻居家有一位很和蔼的老人，老人家精神矍铄，年纪比陈温予倒过来的还要大。她很喜欢陈温予这个晚辈，在陈温予还住在那边时，始终很是照顾她。 第116页 今年是她的八十大寿。 这位老人不爱庆生，认为：「年轻人庆生是在叠纸片，垒得越高，底蕴越厚。老人家庆生是撕日历，撕一张少一张。」 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还是她孙女有办法，劝她说年长而身体安康吃嘛嘛香是种难得的幸运，她不想将幸运传递给其他人吗？ 问得好! 这下连寿宴的邀请名单，里面都有一半是老人家亲手拟的。 电话里，邻家阿婆笑得很是慈爱，千叮咛万嘱咐，让陈温予一定要来。得知陈温予在同桌家里小住时，又向夏汐发出了邀请。 反倒是邻家阿姨态度奇怪，好几次都欲言又止，言语吞吐暧昧，想要直说，碍于各种原因，最后化为：「温予，你一定要来啊。」 「要去吗？」夏汐问她。 夏汐换了一个问法：「想去吗？」 陈温予没立即吭声，她的脑子里全是邻家阿姨方才的反常。 去肯定是要去的，且不说人家特地叫了一场，单看阿姨的反应，就很值得她特地回去一趟。 冥冥之中陈温予有种直觉，总觉得这次回去，会发生了不得的事情。 「我明白了。」夏汐从她的旁边站起来。 夏汐要和她提前离开。 反对意味最浓重的反而是陈温予。 恰逢假期，她们这一大家子从各个地方赶回来，目的是团圆，这团才圆了一半，自己先要拐走她们中的一部分——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夏汐不接受这个解释：「一开始我们就没准备呆到最后一天。」 她捏着陈温予的肩膀，本意是想凑到她的跟前上演胡搅蛮缠式撒娇。 陈温予下意识抬头，两人视线相交。只是简单的视线碰撞，陈温予率先移开了目光。 太快了。 快得就像明摆上檯面了的心虚。 她的小同桌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孩子，似乎还没学会怎么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夏汐唿吸的频率与脸上的表情没变，唯独被睫毛半掩着的眼睛里笑意尽数消失，她僵在原地，发觉自己比想像中的还不能接受陈温予的远离。 「温……予？」夏汐的唿唤里带上了试探。 陈温予是在移完目光的霎那，理智回笼，她反应过来，明白自己的这个动作其实有点伤人。 她没看见失去心爱宝石后的阴郁恶龙，等她再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只被雨淋湿了的可怜狗狗。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狗狗问她。 陈温予的良心在痛。 「没有。」陈温予强调：「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这回陈温予是真的有点头痛。 那天带回来的小花被陈温予夹进了书里，花小小的一朵，米黄色，花型与残留的香味告诉陈温予，那是朵桂花。 爱花的陈温予唯独对桂花喜爱程度一般，这几天她打开那本书，盯着它看了十余次，还像个不太对劲的变态样，凑近闻了一次。 一股淡淡的桂花味。 ……废话。 桂花不是桂花味还能是什么。 她明摆着的不对劲，毫无这类经验的陈温予，她所能想到的最好想法是距离。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也许暂时和夏汐分开一会儿，她就恢復正常了也不一定。 这些都不是夏汐的错。 夏汐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陈温予的腿边，她将脑袋埋进自己的怀抱里，不给陈温予看她的表情：「温予你是不是准备不要我了？」 被与淋湿的可怜狗狗，变成了被雨淋湿的没人要狗狗。 不应该是这样的。 陈温予抛开整理到一半的行李，也在夏汐身边蹲下，她放柔自己的声音，妥协：「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夏汐不回想不想，她问：「可以吗？」 陈温予对她心软得一塌煳涂：「可以，当然可以。」 只是但愿不会让她见识到自己家里的一堆破事。 陈温予接完电话思考了很久，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学期搬来了安城住，能让邻家阿姨展露出这类反应的，除了家里的那几个长辈，陈温予想不到更多的可能。 虽然不知道陈温予在顾忌些什么，夏汐不想成为她的顾忌。 直觉让夏汐一句好听的漂亮话也没说，她凭本能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拉住陈温予的衣摆，无声地对她：「别丢下我。」 - 「真的不用送吗？」夏汐外婆表示：「你们说的那个地址有一定距离啊，我可以帮你们问问有没有人顺路。 长辈发话，想也知道只有『有，我很顺路』和『行，我也可以顺路』这两种可能。 何必麻烦人家。 夏汐已经规划好了路线，不主动撒娇卖痴的情况下，她总是很可靠。 「不用啦。」回答的人是夏汐：「嗨呀外婆你就放心好了，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你看嘛：7路公交车坐三站到动车站，动车两站，下了动车往公交站，坐163路公交车。嗯，我买三点四十七的那班动车票，到温予家差不多吃晚饭。」 没有安全感的狗狗喜欢贴着人坐，陈温予就快被她从位置上挤下去了。 也就温予惯着她。 在鲜少有人注意的细节上，她的这外孙女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第117页 夏汐外婆教训她：「坐好，一天天的和谁学的，坐没个坐样。」 她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掏出一袋零食，要陈温予两人带着在路上吃。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动车要坐一天呢，零食多到塑胶袋都快装不下了。 来时两人就带了一点换洗的衣物，临到要走了，东西能装完，全靠夏汐外婆翻出来的小行李箱。 再塞就离谱了。 夏汐打开装着零食的袋子，看向陈温予。两人各自从中挑选了部分对方可能会感兴趣的零食，用了另外一个空塑胶袋装着。 她们挑选的动作坦然且自然，全场觉得微妙的，貌似只有夏汐外婆一个。 这就是来自多年老教授的火眼金睛吗？ ……算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些都不带？」夏汐外婆询问。 老一辈的通病，总想着给小辈多塞点吃食，好似生怕一个没看住，自家小孩就在外头检垃圾吃。 吃的拿不上，钱总可以吧？ 头一次来夏汐外婆家的陈温予莫名其妙间也被塞了一个红包，她揣着红包满眼迷茫，呆呆地看着夏汐和她外婆你来我往地『打太极』。 一个硬要给，另一个硬不收。 这个局面陈温予有些应付不来，她捏紧红包，有那么一秒想的是：要不等夏汐把她那个红包退回去了，自己再把这个塞给她。 红包捏着厚度不算特别离谱，如果是给夏汐这个外孙女的话——等等。 这个形状怎么捏着不太对？ 小小的、硬硬的、四四方方、不像一般的人民币可以弯曲出弧度。 它像什么呢？ 「……」 这玩意儿不会是张卡吧？ 『打太极』的队伍又多了一个。 一对二对抗失败的夏家外婆往椅子上一坐：「没有意思。」 「是您的红包给得太吓人了一点。」 「我是为了谁？」 「为了我为了我。」夏汐倒了杯水递过去，她卖乖：「谢谢您的支持，您的外孙女也会好好努力，不会带着温予去垃圾桶捡垃圾吃的。」 夏汐外婆哼一声，恢復成陈温予第一次见她时，她和蔼的样子。 她拉过陈温予的手拍了拍。经歷过时间的洗礼，老人家的眼由清澈转变为通透。她的手保养得很好，掌心暖暖的：「什么时候有机会再来玩，外婆这边永远欢迎你。」 她像是在和夏汐聊什么自己听懂了的话题，又像是就着这个话题，在聊别的什么。 『不要去深究。』一个声音在陈温予的内心深处响起：『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什么都不多想地活着。』 可是现在的她，哪怕是不主动去多想，也不可能和过去一样了。 有人扰乱了她一贯平静的内心。 且让她越来越甘之如饴。 62 ? 第六十二章（修） ◎第六十二杯茶◎ 她大抵真的病了。 「真的不能再带点？」 这边，夏汐外婆纠结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她眼瞅着手边被淘汰出来的东西不甘心。 想她年轻去求学时，行李箱都是塞得像是经过真空压缩：「我看你们这行李箱都还空得很。」 「？」 夏汐瞄一眼行李箱，再望回她的外婆：「您是看这个行李箱有哪里不顺眼吗？」 再塞就真该爆了。 这才哪到哪呢。 再说女孩子的行李箱是海绵，里面的空间是水，挤一挤总归是有的。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被淘汰出来的这些，没有特别和夏汐这个小辈的心意。 否则以她的这个外孙女的性格，真遇上非薅走不可的东西，那是哪怕挂脖子上，也要一次性带走的。 「外婆。」夏汐朝她撒娇，示意她别再纠结了。「我国不是还拥有着一套完整的物流网络嘛，我想吃什么用什么，可以让您帮我寄。」 她紧接着使出一招祸水东引：「再说过两天，爸妈也该回去了，他俩可是开着车来的，那空位——嚯，可以塞进几个我俩这种行李箱。」 「你爸妈有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 这么多吗？ 还是说外婆终于决定要搬家了？ 和这傢伙说不通。 老一辈的各有各的习惯，夏汐外婆的习惯是私人物品不走快递物流。 她也不是不会，纯粹就是不喜欢。 她朝陈温予徵求意见：「那快递送到的，和自己带走的怎么可能一样。」 前者是长辈的爱，后者不变成快递的投餵了吗？ 再者她也不是很相信现在的暴力快递。 夏汐外婆反手从角落里掏出来个礼品袋：「这个总不会也叫我寄快递吧。」 说着，她眯了眯眼，颇有一种但凡夏汐敢点头，她保准先一步将这玩意儿唿她脑门上的意思。 「这个是什么东西嘛。」 「你小时候的相册。 这两本相册算是夏汐外婆的珍藏，能这么大方让她俩带走，是因为这两本是副件。 陈温予和她眼缘，小姑娘想看她那倒霉外孙女的旧照，夏汐外婆陪着找了一段时间。夏汐的照片多到超乎陈温予的想像，她闲来无事就翻，估摸着才翻了一半。 她昨儿个不是提了一嘴，说想看一两岁的夏汐吗？ 第118页 夏汐外婆替她找着了。 相册找到的晚，陈温予没来得及看。 她是没看，夏汐是不想看。 夏汐已经能料想到翻开一页，就是一页新的黑歷史的盛况了。不出意外的话，没准两人还能近距离欣赏欣赏幼年版本的小雨同学。 ……谢谢。 更不想看了。 「都差不多了吧？」夏妈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手里提熘着车钥匙：俩孩子不想麻烦家长是一回事，她这个当家长的，总不至于连去动车站这一小段的距离，都要她俩拎着行李箱挤公交吧。 知女莫若母，内务方面夏汐不捣乱就不错了。夏妈走到陈温予跟前，询问：「东西收拾全了吗？」 陈温予在脑内飞速过了遍清单，肯定：「收拾全了。」 「嗯，不全也没关系。」她也就例行问问，不清楚屋内方才聊了什么的夏妈不以为然。 她示意陈温予不必紧张：「漏了什么直接给我发消息，届时我再帮你捎上。」 「好的，谢谢夏姨。」 陈温予有意将这个危险话题拉开，她主动保证：「等我们上车了，我再给您发消息。」 这小孩出远门会主动报备行程的诶！不会一出门就失联，到哪儿了全靠自己联繫。 多乖的孩子啊。 一个两个的，为什么省心的孩子永远不肯投生在她家。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一部分人视若珍宝的，另一部分人视如敝屣。 陈温予在她家的待遇，视若敝屣称不上，他们只是很习惯地忽视。 不会哭的小孩是没有糖吃的。 路上，陈温予反覆琢磨过邻家阿姨的态度，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于她名义上的两位监护人闷声不吭地换了新住址，等她期末放假回家，敲响了记忆里的门，接着看见一张疑惑的脸，那人问她： 「你找谁。」 事实证明，她的想像力还是太薄弱了。 所以才会在敲门后，盯着她后妈稍稍隆起的肚子，陷入长久的怔愣。 「……」 长得好像的两个人哦。 「温予？」女人的声音打破了陈温予的逃避。 她朝着身侧让开一步，示意两人进来。 家里进门要换拖鞋，她多看了夏汐一眼，朝她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唿，想要弯腰替夏汐拿一双备用拖鞋。 女人被孕期的生理反应折磨得够呛，原本饱满的脸颊微微内陷，没图口红的嘴唇苍白，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无精打采。 陈温予人还是懵的，条件反射去扶她，连声：「您去坐着歇着，去歇着，我来，我自己来。」 她看起来不太好。 陈温予脑内灵光一闪，想起了不久以前，她听说的关于阿姨身体不适的传言。 原来那个时候起，家里就多了一个小生命吗？ 这种事情，真的没必要告诉自己一声？ 「你别多想。」难得的，阿姨多宽慰了她一句：「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这话陈温予不知道该怎么接。 总觉得回答什么都不对劲：『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就是不知道诶。』 她不想阴阳怪气，更不想表达什么怨气。 生气都说不上，就是懵。 视觉感受器接收到客观事实，传入神经兴沖沖地将消息传递给神经中枢。大脑宕机，传出神经与效应器抱团阿巴阿巴。 这个事实在大脑皮层熘达了一圈，随着她的一唿一吸，与养分一起被代谢掉了，只留下了空茫茫的几个字—— 发↑生↑什→么↓事→了？（1） 她脑子上一次这么空，还是在面对某道抓耳挠腮了半天，还是一点思路都没有的物理大题。 方才似乎是被阿姨安慰了。 陈温予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她干巴巴：「啊，谢谢。」 这回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变成了她的阿姨。 别人家一般都是靠什么开场的呢？ ……想不出来。 阿姨也不是健谈的人，她又退一步，给两人进门留出更多的位置：「先进来吧。」 陈温予回来前给她打过招唿，她盯着手机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收到。」 她和陈温予一直都是这副不太熟的样子。 女生的房间她让家里的阿姨打开通过风了，知道她虽然从来没提过，本质上不是很喜欢别人侵入她的领地，阿姨特地叮嘱她们打扫时不要打乱陈温予私人物品的摆放顺序。 床单被褥也已经换过了，确保陈温予随时能拎包入住。 「你的房间我……」 说到一半，阿姨发现了自己的这个表达存在歧义，她重新组织语言：「你的房间我没进去。被褥换过了，你要是睡不习惯，可以去找林姨，原本那套她洗好烘干收起来了……客房也打扫过了。」 「好的，谢谢您。」 「不客气。」 眼熟，太眼熟了。 明明是第一次来小同桌家里，夏汐总觉得这个画面她见过许多遍。 是在什么时候呢？ ——在她和爸妈出去旅游，定好民宿，与民宿老闆碰面时。 小同桌的这位阿姨就差没挤出来一句：「欢迎光临，满意请五星好评哦。」 不等夏汐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屋内走出又一个中年男人。 第119页 男人个子很高，身着浅色衬衫，袖子挽起，细看下眉眼与陈温予有几分相似。面无表情时总是板着一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不苟言笑的严肃。 他是陈温予生物学上的父亲，没在客厅里看见陈温予名义上的继母，联想起方才听见的门铃，于是过来看看。 时刻许久，父女俩再次见面。 他先和女人聊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家常，然后对着夏汐颌首，接着才看向陈温予。 「回来了。」 「嗯。」 「这次回来呆几天？」 「一天。」 「明天什么时候走？」 「还没想好。」 「嗯，你自己决定。」 全程没有询问夏汐是谁，像是对女儿的交友情况十分放心。 事实确实如此：作为准成年人了，她应该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 就算是最后发觉交友不慎也没关系，真惹出了事情他会解决。 活脱脱的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他看起来与陈温予也不熟。 夏汐越来越能理解就她的小同桌这样的性子，为什么会选择搬出来，一个人跑到安城去住了。 如果非要陈温予用两个字来形容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的话：多余。 现在只是多余得更加明显。 「您看起来不是很好。」欲言又止再三，陈温予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她并不讨厌她的这位后妈，小的时候她也暗暗期待过有个能跟在她后头跑的弟弟妹妹。别人如何她懒得批判，陈温予也不喜欢将自己的情绪加在旁人身上，于是她努力自我调解，做出若无其事的姿态：「医生怎么说？」 阿姨花费了两秒，反应过来她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下意识将手覆盖上自己的肚子，短暂抚摸后觉得不合时宜，又将手放了下来：「谢谢，只是最近没什么胃口。」 「家庭医生来过了吗？他怎么说？」 被关心了的阿姨瞧着多打起了几分精神。 所以说激素才是上帝最伟大的造物，孕期的她不知不觉间情绪起伏被放大，喜怒哀乐都比原本明显，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女子一朝下了凡，身上的距离感削减许多。 不变的是她话题杀手一般的说话习惯：「谢谢，来过了，他说没什么大碍。」 要两个寡言的人唠嗑，真是为难她们了。 关心可以留着下次，现在她的小同桌更需要静静的时间。 她俩共计俩20寸行李箱，一个斜挎包一个礼品袋，夏汐将礼品袋从左手换到了右手，这小动作被陈温予余光精准捕捉。 「累了吗？」 「有点哦。」 陈温予温柔却强硬地将礼品袋从她那儿接过，「我先带你去歇会儿。」 眼瞅着马上就到了晚宴的时间点。 老人家寿宴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宴席设在隔壁。陈家的隔音做得不错，在屋内还好，一出门，人声鼎沸，泼天的烟火气。 喧闹、喜庆。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偶然会有人向陈温予打招唿。 陈温予也全全没事人一样，努力给出回应。 小同桌是不想砸人场子。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总想着不能给周围人添麻烦。出了问题第一个苛责的是她自己，有委屈也不爱抱怨，快速就能自我排解。 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夏汐低头盯着碗筷上的花纹看，陈温予第一个发现反常。她家的小狗咬了她自己的下嘴唇一下，无形的尾巴耳朵直往下耷拉。 借着桌布的遮掩，陈温予捏捏夏汐的指尖，低声询问：「怎么了？」 「温予。」 「我在。」 「……我好难过啊。」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个bug。 （1）假面骑士的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写到这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63 ?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杯茶◎ 「……」 陈温予盯着夏汐的眼睛看。 有的人看似正在思考，其实大脑一片空白。 就像是课上走神时看的英语阅读试题，单词看过便忘了，无形的风掠过思绪的水面，只很短暂地留下了一点涟漪。 陈温予张了张嘴，慢半拍：「什么？」 不用夏汐重复，四处乱飘的思绪被收回，陈温予笑了。 她的这个笑容很浅，转瞬即逝。 出于本能及对小同桌的了解，夏汐隐约间知道：自己似乎是被无声拒绝了。 明白这个事实后，夏汐的表情更可怜了。 她谁也不看，不指责不抱怨，更不为自己辩白。 夏汐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辩白的：说自己是真的在难过？那她又在难过什么呢？她是在因为什么难过？ 一些话若是说的太清楚，就与怜悯没什么差别了。 夏汐是很少真的感受到类似这种情绪的，这人的自我排解能力与她的得寸进尺能力成正比，此刻她的胸口闷闷的，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堵在了她的嗓子眼。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夏汐有点不想继续找她的小同桌撒娇卖痴了。 情绪会随着交流互相传染吗？ 会。 只要你足够重视对方，那么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足够改变你的心情。 第120页 看着这样的夏汐，陈温予反倒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她有时候觉得夏汐其实很简单，纯粹的像是个小朋友，喜欢你就会想要拼命对你好，什么好东西都想往你面前垒，不要她还会不高兴，会对着你使小性子，哼哼唧唧又别别扭扭，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她啦。 被她这么一闹，接受她的好意，都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这个世界上本没有那么多的顺理成章。 陈温予是不需要夏汐为她难过的——是的，她能看出来夏汐是在为她难过。 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感到难过。 陈温予是很怕麻烦别人的，她的成长环境教会了她沉默。与夏汐不熟时连个早餐都不愿意让她帮忙带，完全左右一个人的心情？ 那太超过了。 自说自话的付出，对于另一个人而言，可能会是另类的负担。 夏汐一定是明白这点，所以才表现的这么反常。 笨蛋。 「我……」这是从前没有遇到过的情况，没有记忆能给陈温予作为参考。 她夹起一筷子鱼肉，放进夏汐的碗里，陈温予生硬的安抚她：「这个，呃，鱼，这个鱼很好吃的，你试试。」 她嘴笨口拙没有关系，有的人就是愿意顺着她这没铺平的台阶往下蹦跶。 「很好吃吗？」夏汐瓮声瓮气。 肯回答就好。 陈温予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五官稍稍放松了些。 「很好吃的。」陈温予肯定。 这鱼算是她们这边的一大特色，其余海域倒也有，海城人就没见过哪个地方的这鱼，能比他们这里还鲜嫩的。 邻居家办这场寿宴是花了大力气的，听同桌的老饕聊天时透露出来的意思，后厨忙活的那两位大师傅能来，全靠之前欠下的人情。 人情都用出去了，食材选购肯定更捨得下成本。 陈温予为了哄人，上菜的人刚将碟子放下，她筷子一捞，捞走了碟子里最嫩的一块肉。动作之敏捷，都给同桌的老饕们看乐了。 「你朋友可没唬你。」其中一位乐呵呵道。 「是嘛，我不信。」夏汐半开玩笑半认真，同时夹起一小块鱼肉送入口中，剎那间馥郁的香味在口腔中炸开，的确是值得称道的美味。 两位老饕乐呵呵的等着这个小辈给出回应：「现在呢？感觉怎么样。」 陈温予也紧张的看着自己。 这人可真过分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允许别人为了她纠结挣扎，转头就将心情系在他人的行动里。 夏汐眼珠子一转，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要使坏。 模样有几分古灵精怪，很容易就让他俩联想到了家中的小孙女，两位老饕一时间笑容更加和蔼。之后听见夏汐含含煳煳说一般般哦，也不生气：「小姑娘嘴挺挑啊，那你说说，哪里比较一般？」 夏汐哪真说得出个子丑寅卯来，小猫咪是没有坏心眼的：「哪里都挺好的，不过是我吃过更和我心意的鱼了。」 陈温予兀地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来。 这熊孩子说的，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吧？ 陈温予不敢赌。 她朝夏汐投去一个暗含警告的眼神，夏汐接收到了。 碗里无辜的鱼肉被夏汐用筷子轻轻戳进去一个坑，下一秒又欲盖弥彰地将这筷子鱼肉塞进嘴里，连带着她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反抗，一起被毁尸灭迹。 『我知道的啊。』 夏汐继续与老饕们搭话，她性子活，外向，描述美食时言语并不多夸张，胜在真情实感，老饕们一开始单纯抱着的是逗小孩儿的想法，聊着聊着，其中一位掏出手机，颇有一副只要夏汐报个地名，他明儿个就买票飞过去的架势。 小同桌低头扒饭，脸已经要埋进碗里去了。 她头低着，而夏汐坐的位置离她近，夏汐能看清陈温予裸露在外的一小节脖子蔓延上了淡淡的粉。 她会有这个反应很正常，毕竟夏汐这次说的话，上次陈温予已经听她对自己夸过。 小同桌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啊。 她知道的啊，知道陈温予不会喜欢，所以也不会去做。 笨蛋。 两个在心底相互『抱怨』着对方的人，福至心灵般，在同一时刻抬起了头，朝着对方的方向望去。 那双眼睛里有对对方的担心，还有没能隐藏好的委屈。 周遭的喧嚣如潮水般褪去又重现，两人一个心脏漏跳一拍，一个心脏重重一跳，接着又默契地别开了眼。 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了。 「……在安城。」夏汐回復那位老饕。 她说的自然不是陈温予，而是某次陪家长去的农家乐。店里掌勺的厨子好几位，能不能与夏汐吃到同一个，那就要看几人的运气了。 老饕们又问了几句，散席前互相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一些平日里没甚架子的小老头，背地里或许是某个领域的大拿。 从字里行间窥得一些真相的夏汐并没有多少要到联繫方式的惊喜，她与陈温予并肩走在回陈家的路上，两人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默。 邻居邻居，相邻而居。 从起点到终点，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而已。 家长们还没过分到连陈温予的指纹都从系统里删除的程度，陈温予很轻松地打开了家中的大门。 第121页 陈父喜静，家里的电子锁被关闭了提示声音。 再往里走，两人住在不同的房间，该走的就是两个方向了。 要这么分开吗？ 陈温予捏着门把手，身侧是等着她将门推开的夏汐。 她的小朋友好安静，也许她到了现在，还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为什么自己不理她，是不是自己在生气。 可她真的很乖，就像小狗偶尔用牙叼住一点皮肉摩挲是不需要担心的事情，你永远也不用害怕你的乖孩子伤害你。 承认不足是一个学渣最基本的美德，只有清醒认识自己，才有长足进步的可能。 陈温予不可抑止的在想：她还在难过吗？为了自己而难过？ 两个人站在门口太久了，久到夏汐不可抑止的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猜测。 她死死的盯着那扇门看，眼底『噌』的一下冒出炙热的火来。她垂在两边的手被捏成了拳，仔细看，手背上青筋在跳动。 怎么办啊。 到了现在，难道还要怪夏汐因为自己，而情绪大弧度起伏吗？ 别太任性。 陈温予无声嘆气。她将门往前推，推到一半，拉着门把手，又将门重新关了回去。 「门能打开。」陈温予说完，对夏汐：「要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吗？」 她将双手塞进了薄外套的口袋里，这件外套还是晚饭前，发觉她冷时，夏汐强硬的为她披上的。 上面有着属于夏汐身上的气息。 陈温予吸一口气，淡声继续：「我可能需要消消食。」 消食是假的，想和她去院子里走走是真的。 陈家的院子里也有鞦韆，谁做主安装的已未可知，横竖陈温予是没见过家里有谁坐在这上面过。 鞦韆同志在陈家算是老员工了，一天天风吹日晒的，陈温予不敢带夏汐过去，生怕手电筒凑近一照，每个螺丝底下都是锈迹，若是夏汐坐在上面时出了丁点儿的意外。 那是在割陈温予的肉。 「我们家这边。」 万事开头难，剖白时的第一句是最难的。最难的说完，再往后就很轻松：「我们家这边，可能和你们家不太一样。」 这边没有养小动物，没人会窝在沙发里唠嗑看电影，一顿饭可能是凑不满人的，花园里的花圃有专人打扫，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根枝干都经过了精心修剪，美的很有「规矩」。 她在说环境的不同。 又好像透过了这些不同，在说她自己。 「我想你不会喜欢这些破规矩，喜酸的植株没办法在硷性的土地上开出热烈的花，我也不该把你拉过来看这些你註定不会喜欢的东西。」 陈温予说的这些，是她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在要不要把夏汐领回家这件事上，她的纠结只会比夏汐料想的更多。 她是不愿意在夏汐面前表现出狼狈的姿态的，说不清缘由，就是不愿意。 她的话还没说完，夏汐知道自己不能更不该打断她。 要不是她应该扮演的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角色，这只大狗狗估计早急的围着她团团转了。 她在陈温予面前，一向是不要所谓的面子的。 为了陈温予的一句「好乖」，她可以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陈温予的手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东西，她想起那天自己看见夏汐很宝贝的盯着两根头髮傻乐，被发现后下意识将头髮塞进了兜里。 这手感，十之八九就是夏汐的那个小秘密。 一人一件，算是扯平。 陈温予走过去，牢牢抱住呆住了的夏汐。她将脑袋搭在了夏汐肩膀，学着夏汐常做的那样，轻轻蹭了蹭。 「我有没有亲口对你说过？夏汐，你是我的勇气。」 64 ?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杯茶◎ 「嘻、嘻嘻。」 夏汐拽过一截被子，两腿夹住，抱着它在床上来回打滚。亮着的手机被随意扔在枕头上，随着夏汐滚动的动作，不堪受扰的左右摇晃。 她笑过一阵，好容易忍住了。 夏汐将眼睛闭上，脖颈边仿佛还萦绕着小同桌的气息，甜甜的、软软的，像她的人一样可爱。 「嘻，嘻嘻嘻。」 「……」 邹荔心说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夏汐的，所以这辈子得在这儿听她发癫。她攥紧手机，咬牙切齿：「我说你能别笑了吗？大晚上的犯什么病呢？夏汐？你有在听吗——夏嘻嘻？」 「嘻嘻嘻嘻。」 「……」 这人疯了。 疯的不轻。 能让这傢伙乐呵成这样的，除了陈温予不做他想。 邹荔伸长手，去够桌子上放着的蓝牙耳机。这人应该还要再疯一会，邹荔懒得去打搅她的『雅兴』，自顾自连上蓝牙，往床上一瘫，同时打开游戏玩了起来。 一局游戏打完，夏汐也该乐呵得差不多了。邹荔于是问她：「你的那同桌又做什么了？带你拯救世界去了？」 「拯救世界是超人才做的事情。」夏汐的嘴角还是翘起的，她将脸埋在枕头里，混着笑意的声音听着模模煳煳又黏黏煳煳，裹着糖浆似的甜：「温予带我回家了哦，就我们两个人，来她在海城的家。」 她还说喜欢我——虽然原句并非如此，夏汐自觉能听懂陈温予语句背后的意思。 第122页 她也喜欢我呢。 邹荔敷衍的一声「哦」硬生生变了调。 海城，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也并不近的城市，陈温予的故乡。 好歹也当了一段时间的同学，邹荔自诩对陈温予有那么点儿了解，这人就算不能说是性子独，那也是慢热界的一把好手。到现在国庆小长假才过去一半呢，夏汐居然能说服陈温予带她回那怎么想也不会顺路的家。 家，一个非常私人领域的地方。 「你小子动作是真的快，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邹荔感嘆。 「登堂入室是这么用的吗？让老徐听见非给你一榔头不可。」夏汐抱着枕头转过身，她凑近一点手机，去看上头的时间。 时间还早，九点出头，夏汐一心二用，一边与邹荔说着话，一边还在想着能不能去找小同桌出去熘达熘达。 小同桌会害羞到不好意思和自己出门吗？ 不会吧？ 这傢伙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打直球，将别人打得溃不成军了，还一脸没说什么的迷茫样。 夏汐又想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了。 要不怎么说是做了三年同学的人，邹荔脸一垮，很有先见之明：「能交流交流，不能交流挂好吗？你笑得我害怕。」 谁家好人打个游戏，背景音是「嘻嘻嘻」啊。 「所以到底打我电话干嘛！」邹荔将话题掰回正轨。 她又新开了一局游戏，四个队友秒选了四个法师，这会儿在频道内吵得正嗨，他们谁也不让谁，邹荔围观半天，在游戏开始前的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一秒，快速地从打野切成了法师。 这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对面五个人估计看傻了都，聊天频道一熘儿的问号，有对手的，也有队友的。 队友有什么资格扣问号？邹荔操纵的游戏角色往上路跑，同时不忘在频道内也扣上一个。 打不过就加入，就像邹荔无法阻止夏汐发疯，可发疯谁不会啊。 夏汐一笑，邹荔就呜唿乱叫，返祖的猴子都得来找她取经。夏汐一愣，笑得更大声了。 「你那边是什么死动静？」 「我还想问你呢。」 队伍内的五个脆皮被先后送回了泉水，对手们不知道是不是在对面频道里商量出了个什么结果，并不推塔，排排站在泉水外围，拿着大招轰空气，轰完就往自家泉水跑。 什么奇怪的迷惑操作。 邹荔在五个法师里坚持得最久，这会儿復活时间还有好几十秒。 她腾出精力应对夏汐：「所以到底打我电话干嘛？别和我说是太兴奋了睡不着，给我打个电话贩个剑，小心我真的杀到海城去。」 威胁得有力，得掐在被威胁者的点上。 夏汐的点会在哪里？ ——好一道1+1等于几级别的问题。 邹荔思考两秒，掷地有声：「我待会儿就去买票！买完票就杀过去搅乱你和陈温予的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邹荔是懂形容的。 夏汐有被邹荔口中的这个词语取悦到，她的思维跑偏：不知道小同桌未来想报考的大学在哪里，两人能不能考到一起去，如果在同一个城市要说服小同桌搬出来住吗？ 其实也不用全搬，可以在宿舍内留一个床位，偶尔也能在学校内小住一段时间。住宿生活对于夏汐而言算不上多好也差不到哪里去，最主要的是夏汐总觉得之后的陈温予会喜欢。 等她再稍微外向一点吧，等小同桌感受到同学们足够多正相关向的情绪，她会陪着她从被动接受到主动给予。 如果自己真的是她的勇气，夏汐总想给她更多。 想了很多，实际也就一瞬。 威胁有力是真，奈何邹荔的威胁有个十分明显的漏洞。 夏汐轻轻掐了一把怀中的枕头，脑子里想的是陈温予的脸。 她夏汐可不是那类乐于助人的好孩子，或许下次可以忽悠小同桌自己将脸贴上她的手心，她会好好捏一捏，就当是为自己索取的报酬了。 她已经在期待这份报酬了。 期待中的夏汐又在枕头上戳了一下。 她对邹荔：「来不了哦，你知道温予她住在哪里吗？」 邹荔听出了她未尽的半句话：「可是我知道。」 她好得意啊。 夏汐的快乐铺天盖地，连带着邹荔也被分到了几分愉悦。 行行行，就偷着乐吧你。 五个还在内讧的法师，要想打过配置齐全、齐心协力的对面，那属实是有亿点难，这样一局输得毫无悬念。全程有夏汐陪着发疯，邹荔本就没多少的糟心劲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她一个一个将队友拖进黑名单，接着关掉游戏。 ok，该到说正事的时候了。 邹荔就不相信没事夏汐会给自己打电话。 正事确实是有的。 从夏汐得知小同桌的生日开始算，这还是夏汐第一天和陈温予分房间休息。 陈温予的那句话相当之有效的安抚住了夏汐，甚至于有效过了头，此刻的夏汐堪比一只血液内流满躁动的、迫切想要拆家的哈士奇。 她总想现在、立刻、马上为陈温予做点什么。 短暂的独处为夏汐提供了搞事的机会。 夏汐从床上爬起来，将枕头往一边放，她盘腿坐着，正色：「再过二十天，就到温予的生日了。」 第123页 「陈温予生日？」邹荔也坐直，用反问向夏汐进行确认。 「嗯。」夏汐回。 夏汐在家也过过不少生日，从被带着去游乐园疯玩，到广发请帖大摆筵席，什么样的都有，夏家人是很重视这个日子的。 生日，是迎接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 夏家人想必会很乐意陪陈温予过这个生日，但未必就合适。 同龄人会是更好的选择。 小同桌不喜欢人多且陌生的环境，这会让她感到难以放松，安城的小窝作为聚会地点就很不错，再邀请上几位熟悉些的朋友同学过来自炊，等气氛炒热，饭也吃完，大伙儿便围着小同桌唱生日歌，接着一起等她许愿。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听完夏汐的安排，邹荔连连点头：「可以啊，你想摇多少人？我去比较不明显，蛋糕呢？买多大的？」 夏汐：「蛋糕我可以自己做。」 邹荔：「你做不就暴露了吗？」 她夏汐再有本事，能瞒得过陈温予的眼睛，给她变一个蛋糕出来？ 再说了，邹荔问她：「你真的会吗？」 蛋糕对于生日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那要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感动不能当饭吃，当蛋糕更不行。 「那些我都有考虑，安心，蛋糕我会做。」夏汐向邹荔确认：「那你呢？会做饭吗？」 要是邀请到的全是不会做饭的，最后反倒要陈温予这个寿星下厨，那才是真的有意思。 「不会。」邹荔秒回。 她和厨房八字不合，第一次下厨弄坏了妈妈心爱的莫兰迪蓝色系珐瑯锅，第二次下厨蒸碎了姐姐新买的锤纹玻璃碗，第三次下厨家里损失了一对渐变色陶瓷碟子，第四次—— 没有第四次。 在家里购入足够多耐造的厨具之前，邹荔被禁止进入厨房了。 对于自己厨房杀手的名号，邹荔是不服的。她只是在烹饪的过程中，遇到了亿点点不值一提的小意外，如果能忽略掉这些意外，谁看了不得夸她一句大厨胚子。 这大抵是一部分人的通病，她们在脑内想像着可能遇到的问题，一番美化后得出『我上我也行啊』的结论，并毫无负担的抛弃曾经多次失败过了的客观事实。 邹荔越是脑补，越是跃跃欲试：「虽然不会，不过我感觉我是有做饭的天赋的。怎么样？大好的机会，让我试试？」 谁给她的勇气？ 夏汐并不反驳，只在听完她说的话后，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人是不是在嘲笑她？ 邹荔正要抱怨，门口忽的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只听得一阵疾风声，本该安分听她说话的人勐得弹跳下床，趿着拖鞋朝着手机的反方向飞奔而去。 如今邹荔的听众：0。 【??作者有话说】 邹荔：？用完就丢？ （路过）（探头探脑）（扔下一章存稿）（左顾右盼）（疯狂逃窜） 65 ?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杯茶◎ 人在海城，会敲夏汐门的人屈指可数。 门被打开，外头站着的人果然是陈温予。 陈温予手里端着杯子，另一手前伸。夏汐开门的动作实在是快，陈温予还保持着敲门的手势，懵懵地与夏汐对视。 这位精力旺盛的同学直往陈温予面前凑，她的笑容很大，露出的牙齿洁白而齐整。 「温予！」夏汐欢快地唤着陈温予的名字，小狗一样围着陈温予转圈，陈温予手中杯子里可满满当当全是甜牛奶，她刚要叫停，夏汐先一步站好，窥着陈温予脸色，见她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这才黏黏煳煳地将脑袋往陈温予脖颈凑，手还要抓着陈温予空着的那只手。 她就是没有尾巴，陈温予都要幻视一只尾巴在她身后晃了。 「干什么呀。」陈温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夏汐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鼻音，陈温予不生气，她就肆无忌惮地继续黏在她身上。她将小同桌的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秒，反过来问她：「温予，你怎么还没睡呀？是不是没有我在旁边不习惯啊？」 多少年都独自一个房间过来了，两人才窝一个房间里多久，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夏汐也是会问，分明是自己不想分开，却先倒打一耙。 她这么认认真真一问，陈温予还真就配合地去琢磨这个对她而言本不算问题的问题。 什么东西都经不住细琢磨，尤其是带了半个答案的前提下。 不清楚陈温予是为了哄人，还是真这么认为，沉思两秒后，给出了个正向的回答：「一点点。」 夏汐更兴奋了。 陈温予不得不捏捏她的手指，示意她安分点。 抱了一会儿，夏汐主动松开。一来两人一直在门口黏黏煳煳算个什么事，二来小同桌手里还端着杯牛奶，她又不要自己帮忙——陈温予又不是手断了，她疯球了才会端杯牛奶都要夏汐帮忙。 夏汐是什么在老师面前热衷于表现的小学生吗？ 「牛奶我可以自己端着，不过你想喝吗？」陈温予贪凉，这杯牛奶是冰箱拿出来就直接倒杯子里的，这会儿杯壁都挂上了小水珠，杯面上还隐约可见一点白色冷气。她继续说：「你要是想喝，我一会儿给你送一杯过来。」 第124页 夏汐：一款报喜不报忧型人格。没事儿时将撒娇和小抱怨挂在嘴边，真有事了锯嘴葫芦一个。 陈温予到了现在还在怀疑，夏汐刚搬过来与自己同住时三更半夜不睡觉，其中一个原因是不是她认床。没问是陈温予没有做无用功的癖好，她都不消问，都能将夏汐的反应猜出个十之七八—— 眼睛无辜地瞪大，脑袋往一边歪，再笑着问她：「桌桌，你怎么会这样想呀？」 「温予，你在笑什么呀？」夏汐表现出一点吃味。 「没什么。」陈温予没忍住，轻轻掐了一把夏汐的腮帮子，夏汐的脸鼓得更厉害了，哼哼唧唧的，非要陈温予也让她掐回来。 陈温予好脾气地将脸往她这边侧，夏汐还不满意，指使着陈温予自己将脸往她掌心凑。 第一次这样操作，陈温予的动作很不熟练，她手中的那杯牛奶无形之中为她增添了几分难度，她一心二用，恨不得将左右脑分开来使，一边脑想着夏汐高兴点了吗？另一边则在叫嚣：牛奶！我的牛奶！ 好消息是牛奶没撒，坏消息是夏汐还是鼓着脸。 这回换夏汐居高临下看陈温予了，她的小同桌自以为隐蔽地往牛奶杯那处望，望一眼牛奶杯，再望一眼自己，见杯子里的液体渐渐稳定了下来，陈温予收回那一部分注意力，全神贯注盯着自己。 一缕碎发往陈温予脸上滑，发尾扫过，带起阵阵痒意，陈温予留心着夏汐的表情变化，没有用手去拨，脸颊无意识在夏汐掌心轻轻蹭了蹭。她「唔」一声，微微眯了一下眼。 猫猫桌桌！ 夏汐眼睛里的光都要将陈温予灼伤了，她压抑住拼命上咧的嘴角，表演着漏洞百出的不高兴。 陈温予不再是一开始的那个好忽悠的陈温予了。 她仔仔细细观察夏汐的微表情，不肯放过一丁点儿的细节。虽然不是很清楚夏汐情绪转变的原因，陈温予悄悄在心底松出一口气。 她没有揭穿夏汐。 报喜不报忧也好，像是这样的恃宠生娇也罢，枉论其他人会怎样定义，在陈温予看来都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癖好。 夏汐乐意对她这样干，自己也不会让夏汐真的吃亏，陈温予没有硬要去纠正别人某些特质的习惯，默契地全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夏汐高兴就好。 想必夏汐也是这样想的。 「你要喝牛奶吗？」陈温予软下声音，哄她：「我去给你热一杯。」 睡前来一杯，促进睡眠的同时，还能补补钙。又有几个女高中生能拒绝长高的诱惑呢？ 至少目前对自己身高并不十分满意的陈温予无法拒绝。 她身高的涨势，与她的这个人一样，带了几分不慌不忙的温吞在里面。 小学、尤其是临近毕业的那两年，班里的其余女同学们雨后春笋似的，个子蹭蹭往上冒，一个暑假没见甚至能高个好几厘米。 小学刚入学那会儿，陈温予分配到的同桌是个瘦瘦小小、比她还矮一厘米的小朋友，最后一看毕业照：这傢伙呲着个大牙站在角落比耶，横向一对比，比陈温予足足高了半个头。 和她们的势头一比，陈温予抽条的那点儿速度开始不够看了。 列队时越来越多的同学自觉往陈温予的身后站，她的座位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往前挪动。同桌换了，前后左右的同学也变得不一样，经歷完家庭变故的陈温予没有再去和周围人熟悉一次的想法，一勐子扎进了学习的海洋。 对比高中，小学的学习海洋委实浅了点，并不笨的陈温予在里头扑棱着，很轻易地摸到了一点边。 很大一部分时候，小学课堂上教授的内容对于陈温予而言，简单到让她感到无聊。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对着黑板发呆时，短暂地反思过自己的不合群。 人不合群，躯壳也是不合群的。大伙儿齐齐发力，她养精蓄锐，大伙儿偃旗息鼓，她厚积薄发。 现在的陈温予是不会去钻这牛角尖的了，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都不会。 夏汐的存在实打实地教会了她一些东西。 小同桌又在发呆。 是因为在熟悉的环境，被勾起了更多的回忆？ 忆可以留着日后再回，她更希望陈温予这会儿能清空她的大脑，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热牛奶是个舒缓神经的不错选择，不过她要是没看错的话，小同桌手里的这杯与『热』这个字，完全不搭边。 「大晚上的喝冰牛奶对胃不好。」夏汐表示。 完全听懂了的陈温予将手往回又收了一点，她微笑，避重就轻：「嗯，那我待会儿去给你热一杯。」 小同桌是懂双标的。 夏汐不上她的当，她拦住要下楼的陈温予：「不要，温予，我就要这个。」 陈温予一本正经：「热的好喝。」 「好喝也不要。」夏汐很哼哼唧唧：「反正我是学人精，我就要和你喝一样的。」 双方的视线相对，各有各的坚持。 最终是陈温予率先败下阵来，她嘆口气，妥协：「都喝热的。」 「嘿嘿，温予最好了。」夏汐凑近，端走陈温予手里的杯子，这次陈温予没有拒绝。 刚刚闹过，夏汐的笑多了点不招人烦的谄媚。她问出了一个早在刚见到陈温予时就该问的问题：「温予，你怎么过来了呀？」 第125页 「路过，看见你门缝透光，想着你应该还没睡，就来看看。」 小同桌的卧室她去过了，位置在二楼左侧，厨房在她卧室的水平斜向下，而自己如今住着的客房位于三楼右边—— 《路过》。 夏汐笑着，没有揭穿。 来都来了。夏汐将客卧的门推开，对着陈温予做出邀请的手势：「这样啊，那温予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再走？」 ——显然，这位见同桌忘友的同学，已经将邹荔忘了个一干二净。 情绪上大起大落的小同桌需不需要一位知她、懂她的无偿陪聊？ 靠谱小夏，为您服务！ 夏汐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我带你参观参观我现在住的地方。」 参观自家的客房？ 不愧是夏汐提出来的建议。 话虽如此，陈温予还是走在夏汐身边，和她共同进入了这个房间。 陈家的装修很统一，不同房间总体色系一致。 作为客卧，这间房间大小适中，布置简约而不简陋，整体挑不出错处，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头顶的灯发着冷白的光，桌面的玻璃花瓶内插着塑料制成的仿真花。 不同于其他家具摆设的规矩，最吸引陈温予眼球的是中间的那张大床。 米色大床上枕头东一个西一个，一个翘起一头横在床左侧，一个竖着趴在床边沿，绵软的被子乱成一团，只有左上角依稀能窥见一点之间齐整的模样，床中间还有一个可疑的、可以容纳一个成年女性那么大的凹陷。 这番场景，陈温予光是看，就能大差不差的脑补出某人在床上伸胳膊蹬腿的盛况。 「……」 失策。 66 ?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杯茶◎ 此情此景，饶是夏汐，也短暂地感到了脸热。 她才暗搓搓在背地里给自己立了个靠谱小夏的人设，转眼人设变得稀碎。 这感觉就好比没钱干下去了的建筑商，为了和资本家拉投资，和人许诺好了早晚让她见着赛博朋克世纪大楼，资本家嘴上回说那行呗，心里寻思着谁还不是靠画饼起家？早晚早晚，那干脆就今天晚上，到点了就颠颠跑到了这人的工地，准备实地考察，结果定睛一看： 哟，哥几个这会儿还搁这挖地基呢？ 这露怯也露太快了。 夏汐表情不自在了一瞬，仗着自己又没真将话说出口，很快重新挺直腰杆理直气壮起来。 她走在前头，进了门后径直往床的那边走。 靠近床沿后，夏汐就近拎起那个半掉不掉的枕头，将它往床头一摆，接着捏住被子一角，假装自己不是为了整理，而是特地将它掀开，好露出给两人坐的位置。 她坐在留出来的空位上，抬着头巴巴望着陈温予。床头柜上多了一杯冰牛奶，解放了双手的夏汐将两掌都放在身体两侧，一下又一下地在床面上轻拍。 「嘿嘿，温予~」夏汐软着嗓子唤她。 这不是阴谋是明谋，夏汐将自己转移注意力的意图大喇喇地摆在了檯面上。 还不好意思了这是？ 陈温予盯着她看了又看，终究是贴心地没有将调侃说出口。 她在夏汐的身边坐下：「我敲门前，你已经准备睡了吗？」 九点半都还差几分钟，距离夏汐的生物钟还隔了一个天堑那么远。 「没有，在接电话。」夏汐的脸贴着陈温予的胳膊，说话细声细气的。 她在陈温予看不见的角落将嘴张开又合上，总觉得牙齿莫名地开始痒。 夏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贴近了居然生出股在小同桌胳膊上啃一口的冲动。她肯定不用力，最多叼着点皮肉，用牙齿轻轻地磨。 只听说过十几岁的年纪还在长高，也没听人说过十几岁的年纪了，还在长牙的啊？ 陈温予不清楚夏汐脑子里正酝酿着什么大胆的想法，还在琢磨着不能惯着这个人熬夜的习惯，她和夏汐打商量：「那待会儿喝了牛奶就睡觉，好不好？」 不太好。 「可我还不困，温予。」夏汐反过来磨她：「现在我还不想睡觉，温予你陪陪我——牛奶晚一点再喝好不好？」 「早睡早起身体好。」陈温予拿她当小孩子哄，安静的室内，两人说话的语速都放得很慢：「小朋友要规律作息，这样才能长高高。」 「可我也没那么着急长高高。」这句话就完全是撒娇了。 原本在容忍范围内的事物，在特定的人面前，一下子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夏汐苦着一张脸，拉着陈温予的手去碰自己的小腿：「长高高这里痛。」 「痛？」 「对，还抽筋，肉都被攥在一起的那种疼。」 陈温予抓住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三个字：生长痛。 这痛她没经歷过——一年到头才长那么点儿的人，人家生长痛都不耐烦折腾她。 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要追溯的话大概是小学或是初中，后排隔三差五会围着几个人，他们唉声抱怨着，说这玩意儿有多磨人。 「现在还痛吗？」陈温予犹豫着，试探性地在夏汐的小腿肚子上捏了捏。 嗯，夏小朋友没有疏于锻鍊，小腿触手紧实，当得上一句精瘦。 能不紧实吗？陈温予这风轻云淡地一捏，夏汐头皮发麻，下意识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第126页 牙床更痒了。 夏汐舌头在后槽牙上一一舔过，她从陈温予的表情里回味出点东西。 夏汐惊讶：「温予，难道你一次也没难受过吗？一点点也没有？哪怕不痛只是酸？」 小同桌的个子也不矮啊。 这些内容几分钟前在门口时，陈温予才独自在脑子里过过，此刻与夏汐谈论这个话题，陈温予有种玄妙的、邀请了方才的自己参与对话的错觉。 她借着现在自己的口，说出之前陈温予想说的话，语气淡淡的，言简意赅：「我不太一样，长得比较慢。」 「长得慢好啊。」陈温予话音才落，夏汐当即接上，对于这件事，夏汐与陈温予的态度可以说是两模两样：「长得慢多幸运啊，闷不吭声又舒舒服服地把个子长了，这不就跟在家躺着，钞票堆了一床一样吗？」 多爽啊。 很爽吗？ 来不及去思考这个问题，陈温予被凑近的夏汐拱得东倒西歪，她松开手，努力稳定自己的身体，好脾气地笑问：「你干嘛呀。」 「蹭欧气啊。」夏汐理直气壮。 她保持惊嘆：「这要是一些人听见，不得嫉妒坏了。温予你知道多少女生上了初中身高就没变化了吗？温予你是长到了现在对吧？多棒啊！在其他人天灵灵地灵灵老天保佑再长一厘米的祈祷中，还可以保持大概率还能继续变高的底气。」 夏汐总结：「太欧了，真的，太欧了。」 这倒是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跑来说要蹭她的欧气，夏汐小声地嘀嘀咕咕，咕哝着诸如自己的幸运buff到期了？这种好事怎么没自己一份？以及小同桌怎么有种身在福中不知是福的凡尔赛。 陈温予从不觉得这算是自己的幸运，如今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是与否都不重要，陈温予噙着笑，配合着任由夏汐胡闹，甚至主动往夏汐身边又凑近了一点。 她不反驳夏汐的说法，笑着许诺：「蹭，我的欧气分你一半。」 「好耶！温予大气！」夏汐消停一点，歪着脑袋对她笑：「那你带我出去逛逛！」 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个话题可真有够跳的。 夏汐也知道自己跳，了解但不承认，她嘻嘻笑着，强词夺理：「一个道理啊，高中生物我俩都学过吧？能量会途经整个食物链，换言之温予的欧气在整个地球！」 合着自己是元素是吧？ 刚进门时没进行的调侃，被应用在了此刻。陈温予食指抵住鼻尖，遮掩住自己的笑意，她缓声：「生物学过，我还知道毒素会在食物链出现积累现象——你说我有毒？」 「温——予——」夏汐的声音戛然而止，下楼的两人迎面转上了开门欲往外走的陈家阿姨。 阿姨握着门把手，对上两人的眼睛，两人的招唿没来得及说出口，阿姨稍作犹豫，后退一步，和上门，假装自己压根没有出现过。 对方撤回了一个阿姨.gif 「？」夏汐扭头去看陈温予，欲言又止。 「没事。」这两个字陈温予说得一点也不勉强，反过来安抚脸色微变的夏汐：「你可以理解为阿姨她有点社恐，最主要的……估计还是在下午，看出来了因为她相关的事情，我有点不高兴。」 「你不高兴那不是应该的吗？」不当着对方的面吐槽对方的父母，不代表夏汐就认可陈叔叔的一系列做法。 「或许是看我俩现在挺放松，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再出现搅局，再让谁的心情朝着负面方向浮动。」陈温予轻戳夏汐的掌心，示意她：「仔细看，还留了一条门缝。」 想必那条门缝后，正站着一个观望的人。 「你看，是吧？」陈温予向夏汐确认。 她勾住夏汐的小指，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没必要留着，大伙儿都不自在。 她有数就行。 陈温予：「都是要循序渐进的，接受得有个过程，我俩都一样。」 「温予你总替别人想那么多的吗？」夏汐问。 「没有吧。」陈温予并不觉得：「只是好歹相处了也算长的时间，大概对阿姨有一定的了解。」 这还不多吗？ 夏汐很有自知之明：「换我，我就不会总去琢磨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背后又是什么意思，归根结底还是你人好。」 可是这样很吃亏啊。 「我不在意这个。」陈温予说道。 她不在乎吃不吃亏，甚至不在乎除了夏汐这些人以外的绝大部分人。对于她而言这些都能算得上是举手之劳，习惯了不去计较，也并不是因为她的脾气真的有多好，没播种期待，就不会收穫失望。 「好啦。」陈温予答应她：「我明天就去找阿姨好好沟通好不好？我们把话说开，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也不用其实，不要因为我的想法，去逼自己做什么选择。」夏汐正色： 「如果温予你真的觉得到把话说开了的时机了，那就去说，反之咱就一起拖着呗。温予你也只需要知道对与不对，我都站你。」 「……」无脑拥护并不值得推崇，可当被拥护的人是自己时，很难说出不开心这样的话来。 陈温予闷笑出声：「好，那我努力不辜负你的信任，让你永远可以理直气壮。」 努力是未来要做的，现在可以先带她出去走走。 第127页 走去哪里呢？秘密基地这种东西，陈温予是不可能有的。 想要礼尚往来带着夏汐去自己的小学母校，陈温予所念的小学又不在这个城市。 因为父母工作、离异、再婚等多个原因，陈温予来来回回搬了很多次家。 往前看，将来上了大学，绝大概率会解锁一块新地图。 往回瞅，陈温予高中一个地儿、初中一个地、小学一个地、幼儿园一个地。 至于幼儿园再往前，陈温予就不大清楚了，她的记忆力暂不支持解锁这么遥远的回忆。 没人会与陈温予讲她过去的事情，陈家的这一大家子又没哪个热衷于留影纪念。 ——那是过去。 或许她真的像是夏汐说的那样是个欧皇。 真好啊，可以遇见夏汐。 67 ?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杯茶◎ 小学母校去不了，按理来说还有初中。 不过陈温予初中管得严，平时上课期间，孩子家长想去送个饭都得在门卫那签进门条。两人这个点过去，十之八九进不去。 将问题与夏汐说清楚以后，夏汐摇摇头：「没关系，那这次就先在外面走走，我相信你早晚能带着我，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去。」 她补充：「以优秀校友家属的身份。」 优秀校友？ 靠自己那吊车尾的成绩吗？ 陈温予一愣，之后笑着，对夏汐：「这么相信我啊？那我要是做不到怎么办？」 大好的时机，或许能在这个时候给小同桌透个底。 夏汐是懂打蛇随棍上的，看出了陈温予此刻对她的高容忍度，很难不想着搞一点事。 再说那善意的谎言又不是真能瞒一辈子。 「肯定能做到啊，而且我也会帮……不是，我是说，我俩互帮互助。」夏汐嘴瓢完，偷觑陈温予的脸色，小同桌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眼神余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陈温予将脸往她这边侧，似笑非笑看着她。 夏汐烫到般收回视线，一秒后欲盖弥彰地重新看过来，这回她光明正大地转头，与陈温予面对面。 夏汐先发制人：「温予，你在看什么呀？」 陈温予不说话。 她在回想这些日子冒头的端倪：过分顺利的讲题，一点就通的夏汐，其余人微妙的态度，老师对夏汐学习模式的放任。 陈温予有时拿着参考答案为夏汐捋思路，自己一知半解时，夏汐眼神带着求知，讲着讲着自己硬着头皮将这乱麻理出了头绪，这时再过一遍，夏汐登时露出了瞭然的表情。 她还以为自己讲多好呢！ 夏汐举起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凑到陈温予面前，她用食指和拇指捏出一点小小的缝隙，这点儿缝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好吧，我是比一开始说的，要聪明那么一点点。」夏汐强调：「就只有一点点。」 谁让小同桌就吃这套。 人都是有畏难情绪的，遇上小同桌不会的题，她也会认真琢磨，琢磨到琢磨不下去了，陈温予会及时止损，转而去做下一题。 这种做法无可厚非，甚至可以夸上一句机智。 小同桌听人讲题时吸收转换效果一般，讲题时的效果却很不错，有了自己这根吊在眼前的胡萝蔔，能加强小同桌非学会不可的决心，自己也能适时给出一点帮助。 成就感才是学习的最好老师！ 学习要是都痛苦了个屁的，那不是越学越费劲。 夏汐坦白从宽：「有那么一点点帮忙的意思在，不过温予你就是讲很好啊。比林窈和康璇厉害，更比邹荔强一百倍！」 陈温予听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打断：「你这有滤镜加成，真实度我就不说了，再说咱可不幸玩拉踩的那一套。」 「可是就是讲很好嘛。」夏汐在陈温予的眼神里渐渐消音。 她掏出手机，作势要给邹荔打电话：「温予你不信我，温予你居然不信我。那我给她们打电话，给康璇打，给林窈打，她们都听过你给我讲题。」 可住手的吧，人家放假好端端的在家躺着，谁有那功夫来给夏汐做这劳什子的证。 再说都是同学，电话打过去要人家说什么？人家能说什么？ 夏汐看出了陈温予的顾虑：「那给邹荔打，她比较dai……老实，肯定会实话实说。」 陈温予并不上她的当。 夏汐，最不老实的那一个。 相（当）处（上）久（多）了，陈温予有了经验，她一句道破：「不要转移话题，重点是在我讲得好不好上吗？」 「有没有骗我？嗯？」陈温予走近一步，想营造一点气势。 她一近，夏汐先是退了半步，想想又前进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缩，夏汐一伸手，就能抱紧陈温予的腰。 陈温予想要营造的气势，「咻」得一下，通通不见了。 「温予。」犯了错，夏汐的语气可怜巴巴的。 她的预估是正确的，陈温予确实是狠不下心说她。 陈温予不是不识好歹的性子，不过原则不能退，她重复自己的问题：「夏汐，这次你有没有骗我？」 「没有。」这一次，夏汐回得很快。 她看得清楚，凡事有个度，一旦过了那个度，涉及到欺诈，那谎言善意与否就都不重要了。 第128页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夏汐强调：「一直都没有，顶多是诱哄。」 「……」她怎么不提还有含煳其辞和错误暗示。 她没有瞒到不能再瞒，再挟恩图报让自己没办法去计较，这是陈温予对此比较满意的地方。 陈温予尝试去理解夏汐的想法：总之先去做，等小同桌尝到甜头了，说不定她就认可这种学习模式了呢？ 要说一开始就让自己知道她的水平，给夏汐讲题？ 算了吧，她给自己讲还差不多。 ——陈温予才不信夏汐口中的聪明一点点。 「为什么你不直接给我讲？」陈温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夏汐看陈温予一眼，又看陈温予一眼，她小小声，这次说的是实话：「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就她那大跳特跳的讲题方法，定理提出者听了都得反应两秒。 小同桌的表情，真的完全看不出来有没有在生气。 陈温予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才在心里夸完她，她就给自己作妖。 可你要怪她胡闹，细数之下每一个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 一次性将底牌全部暴露出来是傻子做法，夏汐想要逐渐为自己增加筹码。她刚说了一个字，小同桌眼神一扫，夏汐全抖搂了出来： 「方法是我想的，她们几个全都知道。我确实是有些细节需要温予你帮忙梳理，所以我们是互帮互助这点没有假。问了林窈她们后，康璇问的是有没有用，她也想试试，康璇还问了林窈愿不愿意帮她来着，被林窈拒绝了，她俩没我俩关系好！康璇面无表情地说我讲题讲得稀烂，要是我真的觉得你讲题讲得好，让我帮忙找你预约，她之后有机会可以找你一起探讨问题怎么解决，我没帮你答应，说我顶多帮她美言几句，我现在美言了，这个傢伙可以教。林窈夸你好心，愿意陪我胡闹，让我不要欺负你——她在胡扯什么嘛，我才不会欺负你呢，不过我原谅她了。就只有邹荔，她对我翻白眼！她还说我了，说我欠教导，要好好向别人请教，总之特别特别可恶。」 随着夏汐的讲述，陈温予能大概想像那时候的场景。 夏汐真的考虑得很齐全，担心自己事后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是不自量力，还提前找人透了底。 她还说自己不会为别人着想太多，自己走一步她恨不得把剩下的一百步全走了。 「温予你才不是别人。」夏汐小小声地反驳。 她还说呢。 陈温予嘆出一口气：这还让她怎么计较。 夏汐：「一码归一码，温予你还是可以生气的。这件事是我不……」 「可住嘴吧。」陈温予无奈说她。 自己想一件事，她加一句，这人难道还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陈温予说道：「我不太喜欢其他人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做一些决定，你明白吗？尤其是这个其他人需要做一些牺牲的时候。夏汐，你需要和我商量，而不是为我冲锋陷阵。」 没有关系，未来还长，她早晚能给她掰回来。 「走吧，不是还想出去逛逛吗？」陈温予捏捏夏汐的脸，看着她眼里猝然爆发出的惊喜，愈发理解夏汐的心态：有时候只要能看见对方这幅开心的样子，一些让步也就自然而然地变得无关紧要了。 不过夏汐同学可真会给她出难题：为康大学霸讲题？亏她俩一个敢提，另一个敢想。 两人最后没去陈温予的初中母校——母校就留着下次成为优秀校友的时候再去吧，如果真有那个时候的话。 她俩熘达去了海城小有名气的夜市，在那里玩了射气球和套圈，要送同学们的纪念品带了一些，大晚上的怕积食，两人只买了棉花糖，从街头熘达到街尾。 夏汐还想玩捞金鱼，捞了但是带不走，看她站在摊子那巴巴盯着两人捞起来的金鱼看的可怜模样，陈温予于心不忍，答应她会安城后，可以陪她去花鸟市场买一只回来养。 名字夏汐都提前想好了，就叫bird。 也不知道未来的那只倒霉鱼顶着天敌的单词作为的名字，会怎么想。 「它什么都不会想。」夏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在陈温予的那根棉花糖上叨了一口，甜甜的，感觉比自己那根要更好吃。她在陈温予望过来时，笑嘻嘻地将自己的棉花糖递到陈温予嘴边，陈温予礼尚往来地啃了一口。 夏汐心满意足地笑了，继续方才的那个话题：「鱼才几秒的记忆呀，最多吓七秒就完了，可是夏小汐可以高兴很久诶！温予你不希望夏小汐同学开心吗？」 希望。 今年的生日愿望她都想好了：希望夏汐能永远开心。 68 ?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杯茶◎ 作为学生，两人不可能在海城久呆，给隔壁奶奶祝完寿，差不多也到了该回安城的时候。 离开的决定是在某天的午饭后提出的，彼时众人吃完饭，家政阿姨正在收拾残局。 陈家一家人少有都在一块儿扎堆窝着的情况，陈温予琢磨着是个时机，就那么提了一嘴： 「阿姨，爸，我和小汐下午就回去了。」 一句话，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 夏汐拉着陈温予的手，对于自己的新称唿接受良好。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心想这还是小同桌第一次这样喊她。 第129页 作为喊出这个称唿的当事人，「小汐」这两个字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说完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哦，我刚刚叫的不是『夏汐』啊？ 陈温予用余光瞥了一眼夏汐，夏汐低着脑袋，拉着她的手小幅度地前后摇晃，眉眼弯弯，一个人搁那偷着乐。 xiao，xia，微妙的差别，硬要解释成说快了嘴瓢，导致出现了发音上的不标准，是不是也能说得过去？ 陈温予抿抿唇，压下了突然冒出的恶趣味。 一个称唿而已，她喜欢就换，按照自己的脾气，难道不该是从善如流？为什么总想着逗逗她。 欠得就像是路过的猫，非要给桌边摆着的水杯一爪子，把它推下去才算完。 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那也是养猫的人乐意。 陈温予与夏汐说完了便准备离开，这比起商量，更像是一种告知。 陈父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往这边多看了一眼。 陈温予在脑内翻译：已读。 阿姨张嘴想说什么，比话语更先出现的是干呕声。她这段时间的状态实在是差，中午的饭也没吃几口，眼底的黑眼圈就快噹啷到脚底板了，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真伟大啊。 陈温予看着看着，对于某个拍拍屁股一个人跑到国外的女士，那没曾言表过的怨气消散了几分。 她是见不得别人受苦的性子，见某些人只知道在旁边急的团团转，一昧地口头关心，她嘆口气，指使夏汐去倒杯温开水过来。 「阿姨闻到这个味道想吐。」陈温予提醒了一句，扶着阿姨走去客厅。 扶着她坐下，自己就该走的，可是阿姨还拉着她的手腕。 那就谈谈吧，之前不是还答应了夏汐，与他们谈谈？ 把一些话说开，是不是会好一点？ 阿姨并不知道陈温予的打算，她拉住陈温予，单纯是见她要走了，想着好歹作为长辈，自己是不是应该关心几句。她也知道自己一些事做的不地道——陈温予倒不太计较她的这些不地道。 在陈温予看来，阿姨寡言少语着长大，或许前几十年都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没道理来了陈家，就得替老陈张罗他的家事。 她是她，陈父是陈父，陈母是陈母，陈温予就是有怨，也怨得明明白白。 她与阿姨，能相安无事，就已经在陈温予的满意范畴之内了。 阿姨作为后妈，没跑来告诉自己：「你要有个弟弟妹妹了哦」。陈温予觉得能够理解。 她的老父亲是哑巴了吗：） 见她俩沉默着，措辞了半天。夏汐轻轻在陈温予的后背戳了一下。 陈温予回过头，用眼神询问，夏汐笑得乖巧，就好像真的读不懂空气一样：「温予，我们行李还没有收拾完诶。」 她俩出门拢共就带了几套衣服，要送的礼已经送了，要带回去的伴手礼也打包好了，所谓的收拾行李顶了天了就花五分钟。陈温予明白，她是在催自己开口。 她怕的是自己习惯性地将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自己说服了自己。心里觉得麻烦又或者是没有必要，懒得和人争辩些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 她都答应她了！ 陈温予转回头，充满气势的一句「家里新成员诞生，总不可能也不打算告诉我吧」的腹稿，对上阿姨询问的眼神后，变成了：「……我也是很期待弟弟妹妹的诞生的。」 为难她干什么？ 父亲真的能照顾好她吗？ 阿姨还在酝酿着自己的关心，反倒是被陈温予反过来关心了。 陈父作为父亲的权威，在这段时间内缓慢崩塌。甭管陈父在外形象高大与否，这段时间的再次相处，让陈温予愈发看出了他对内的不靠谱。 陈温予心细，将自己这段时间的观察说完。她没回头，准确地抓住了夏汐悄悄戳她后背的手。 夏汐顺着她的力道，坐在了她的旁边。 陈温予反过来掐掐她的掌心，让她别闹。 谈正事呢。 她的正事就是在一部分注意事项说完以后，越想越替自己和阿姨憋屈。过往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她将家庭比作聊天群，第一个群解散，陈母退群，作为群主的陈父拉了阿姨进群，再赋予她管理员的身份，接着直接隐身，留自己一个群员与管理员面面相觑。 管理员一个新人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行使和履行管理员的权利与义务，自己作为群员也不明白该怎么和这个新成员相处。 群主的义务只有支撑群聊不解散是吧？ 所谓的家里的顶樑柱就是这么顶的是吧？ 人家新买的鱼进鱼缸好歹都得过温过水呢，他啪叽一下把鱼直接扔里面，合着活不活、怎么活、新鱼与原住民相处怎么样全靠命呗？ 是鱼缸看着好看就行呗？里面的鱼是不是萎靡，是不是不爱见人都无所谓的呗？ 好歹得给个接受的过程吧？这个过程他不组织老天爷组织啊？ 夏汐的体温温热，温度通过两人交叠的手向她传递。这热像是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线，热气直冲头顶。 自己从小就能称得上一句乖巧，高中生的年纪叛个逆多正常啊？再者都是要离开的人了，有些话不说憋死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对，还得加上一个夏汐。 第130页 她指不定还比自己先憋死。 笑意在陈温予的眼里一闪而过，她收敛好所有表情，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对陈父的阴阳：「别的我就不多嘴了，阿姨有人会照顾，而且爸你肯定也会很上心，就像是刚刚阿姨在餐桌边坐着，闻着饭菜的味道难受，父亲您虽然没扶她离开，但是有好好拉着人家的手，让人坐着听您嘘寒问暖，实在感天动地。」 她与陈父眼神对视，笑吟吟：「而且虽然我回来前，您什么也没对我说，一定是在想我哪天回家，让阿姨抱着弟弟妹妹突然出现，然后您再跳出来对我大喊surprise吧。感动，感恩。」 陈温予发出夏汐的声音：「谢谢您的策划，不过下次可以提前一点点告诉我——您的表情似乎是想反驳？呃，您不会是想告诉我，您把自己其实还有个女儿的客观事实，一个不小心给忘了吧。」 那还真有够不小心的。 「噗呲。」笑出声的是阿姨。 阿姨给了陈父一手肘，制止了他说话的打算。陈父眉头一皱，阿姨就知道他没憋好屁，这傢伙在外面严肃惯了，回来还拿小孩当下属管。日常交流搞得和汇报工作似的，父女俩都一板一眼，看得她都累得慌。 以前她是管不着也不想管，这回孩子难得主动找他俩说点什么，还好心好意关心她，别到头来被给这傢伙一开口弄成哑炮。 这次回来，陈温予倒是外向很多，也开始有这个年龄段小孩的活泼劲了。会说玩笑话，也会明着暗着表达对着他们的不满。 之前的陈温予不能说不省心，她是省心到反过来让人觉得不省心。 阿姨刚加入这个家时，陈温予才几岁，不大点的小孩每天不哭不闹，对着她客客气气的，没和她红过脸，更没让她下不来台过。 寒来暑往间，阿姨从未见陈温予上学迟到或者早退过，对于学习无比自觉，其余同龄人会产生的厌学情绪在她这边通通没有，偶尔见她脸色不对，想让她请个病假，十之八九还会被她拒绝。 社恐人最怕的是什么？是关心后发现自己貌似是在自作多情。 阿姨本来就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久而久之，愈发有意识地与她丈夫前妻生的小孩保持距离。 她还以为人家小孩暗搓搓讨厌自己呢。今儿个看，好像人家也没这个意思。 脾气是真的软，发个火，还要身边的小同学悄咪咪拱火半天。 她摸着肚子，想着陈温予的事情，冒出来一句：「我觉得，温予，你要有妹妹了。」 她最近总做梦，梦里一个小女孩，差不多也就刚见到陈温予时，陈温予那么点大。小孩儿扎着俩小辫子，坐在客厅搭积木，看见她走过来，站起身，哒哒哒朝着她跑过来，一下扑进她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她妈妈。 小脸软乎乎的，嗓子也软乎乎的。 「嗯？」闻言，陈温予的第一反应是：「弟弟妹妹我都很喜欢，阿姨更喜欢女儿吗？」 这小孩挺有意思的，这是在担心自己开完盲盒会失望？ 「是哦，更喜欢女儿。」阿姨笑着：「所以如果是个儿子我会非常非常失望。」 陈温予的表情果真如她所想那般，显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纠结来。 有点好玩。 别的不说，她一定会是个好姐姐。 梦中搭积木的小女孩形象在脑内被替换成了陈温予，同样大的小孩在记忆里乖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什么也没做，面朝着大门，在自己开门进屋时，收起巴巴期待的眼神，不热切，但礼貌地喊自己阿姨。 如果那个巴巴等待的人是其他人，打开门的是陈温予，她会给那个小孩一个拥抱吗？ 孕期的她的激素水平与往日不同，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变得多思，阿姨从回忆里迟钝地砸吧出一点苦味来。 陈温予在觑她的脸色，见她一动不动陷入回忆，下意识想说些什么。 「温予。」 「我在。」 阿姨偷偷做了一个深唿吸，去盯陈温予的眼睛，四目相对时还是想收回视线，但她这次忍住了：「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ta一定会很喜欢你。」 69 ?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杯茶◎ 与来海城时不同，此刻两人坐在回安城的车上，陈温予的心情是显而易见的轻松。 她超额完成了与夏汐的约定，在与阿姨大致聊完之后，还单独与陈父谈了几句。 彼时他俩面对着面，坐在二楼的阳光房内。一张桌子搁在两人中间，桌面上摆着一盆多肉。 这盆多肉还是家政阿姨从陈温予卧室里端出来的，小小的多肉，小小的盆，窗帘稍微往它那边扒拉一下就能遮得干干净净，这又是个耐造的品种，浇一次水可以管很久。小傢伙不需要陈温予多费心，那会儿的陈温予自己心里又乱得很，一个不小心就将它给落下了。 之后她搬出了这个家，这个小可怜没人照顾，缺光又缺水，等再有人想起它时，它已经徒得一塌煳涂，从原本美貌的一小团，长成了稀稀疏疏的一长条。 陈温予从多肉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相似点。 要不怎么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同样都是放在阳台，同样都是小小一盆，陈温予怎么就没把那几盆隔三差五整点么蛾子的花忘掉呢？ 如果要说陈温予有什么优点，信守承诺算一个。 第131页 她的手从多肉盆上拂过，想着夏汐对着她笑时的脸，原以为需要的深唿吸并不需要，一些一再犹豫还是没说出口的句子，真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无比流畅。 怨也好，不解也罢，陈温予都那么平铺直叙地说了。 她的平静换来的是陈父长久的沉默。 两个对内寡言的人没办法一下子憋出太多的话，陈父长吁出一口气，缓声：「我明白了。」 至于他究竟明白了什么，那就不在陈温予的好奇范畴之内了。 两人这次回去坐的是动车，中途遇上了乘警在随机抽查各位乘客的身份证件。陈温予远远地便准备好了一切：学生证上垒着身份证，身份证上压着此行的纸质车票。 警员小姐姐都做好跳过两人的准备了，步子迈出去半步又退回，对着盯着她看的陈温予伸出手：「您好，请出示一下证件。」 证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陈温予。 夏汐双手环胸，后背贴着靠椅，脸朝陈温予那边侧，她的眉头是微微蹙起的，表情狐疑，用眼神一点一点从头将她看到脚。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你干嘛啊。」陈温予没忍住笑：「就好像是要审犯人一样。」 身边的小同桌回去一趟，好似卸下了什么无形的包袱，夏汐一面替她感到高兴，一边又担心她是不是在粉饰太平。 这是陈温予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在怀疑我什么？」陈温予追问。 夏汐还是保持着方才那个姿势，她的下巴抬高了一点，小模样看着有些骄矜，一副很不好打发的样子：「这就要问某些同学了，问问她是不是经常干些让人不放心的事情。」 某些同学、极个别人——这类称唿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不指名道姓，听众总能get到在说的到底是谁。 陈温予还是第一次认领这个称唿，她笑着为自己鸣冤：「我干什么了？」 夏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嘴扁着，将脑袋往另一边瞥，不看她了。 这什么别别扭扭的小模样。 小时候陈温予见同学玩过一种玩具，貌似是叫啪啪圈，她们将它捋成直直的一条，接着对着手腕上一拍，啪啪圈就会缠在她们的手上。 别看夏汐现在崩着一张脸，但凡陈温予用手指往夏汐身上戳一下，她能立马回身紧紧抱住自己。 小狗是不会和她一直闹别扭的。 「那也不能一直欺负小狗啊。」夏汐一把搂着陈温予伸过来的手，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对着陈温予的胳膊虚空咬了一口，极小声地碎碎念：「坏猫猫。」 后半句陈温予没有听清。 「没有欺负小狗。」陈温予为自己辩白：「至少可以给『某些同学』一点解题方向吧？小汐老师。」 夏汐将将要说出的反驳，被陈温予最后的那四个字堵了个干净。 这人怎么这样啊！ 回家一趟背着她偷偷吃经验包了是吧！ 夏汐嘴角翘起又被压下，想笑又不肯直接笑。她攥紧陈温予的手，强调：「以后不可以这样哄其他人。」 「哪里来的什么其他人？」陈温予不明白一下子话题怎么就跳到了这里。 夏汐不肯将举例说出口，就仿佛一旦说出口，那些人就真的会存在了一般。缺乏佐证让她的话听起来带了点胡搅蛮缠的意味：「反正就是不许。」 「好好好。」陈温予左手举起，刚竖起三根手指，夏汐一抬手，将她这只手也揽怀里了。 夏汐嘟嘟囔囔：「我又没说我不相信你。」 她换了话题：「温予，你现在心情很好吗——不许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陈温予一时也不知该回些什么，眼神无奈又好笑，无声在问那你想听写什么？ 夏汐的心放下了一半。 是无奈而不是想着向自己证明，至少能证明小同桌此刻的放松没有水分。 支撑夏汐另一半心飘着的是醋，夏汐狗狗眼往下一耷拉，连语气都是酸的：「心情很好，是因为要当姐姐了吗？」 折腾半天，合着在这里等她了。 陈温予忍俊不禁，故意没吭声，坐看夏汐准备怎么闹。 人在公共场所，闹是不可能闹的，顶多贴着嘀咕几句，撒娇都得压着音量来。 夏汐将陈温予的手往两人的腿上一放，将自己手探过去，搂住陈温予的腰，一叠声喊她：「姐姐，姐姐。」 陈温予被她闹得没脾气，笑着扶住凑过来的人，小心护住她的头，别一个不小心撞墙上。 「我也喊你姐姐。」夏汐的声音很低，但很认真：「我才是你最喜欢的妹妹。」 陈温予先是纠正她：「还不一定是妹妹，妹妹也好，弟弟也罢，不要把我们过多的期待，提前全压在ta这个还未出生的小生命上。」 她的思路跑偏了一秒：说到期待，以陈父的性子，不会几个月后盲盒一开，临到上户口了，一看出生证明，上面硕大的三个字：陈爱李吧？ …… 陈温予有点想掏手机了。 她短暂熘了个号，腰间环着的手前所未有的紧。 陈温予低头看夏汐，夏汐手放松一点，怪腔怪调：「好羡慕哦，有的小孩还没出生，就已经有姐姐的爱了。而有的姐姐还没见着新欢，就开始冷落旧爱了。」 第132页 越说越不像话了。 陈温予托住夏汐的肩膀，让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她两指捏住夏汐命运的后脖颈：「闹什么呢？夏小朋友？」 她捏了一下就收回手，补充：「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你其实比我还大一点。」 夏汐一下子坐得笔直，巴巴地追问：「那你可以叫我姐姐吗？」 「不叫。」陈温予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夏汐拖长尾音喊她：「温——予——」 「那也不叫。」等夏汐什么时候想通了，不与一个胚胎争风吃醋了，她再开始考虑这个话题。 距离预计下车时间还有几分钟，交谈间已经能听见广播在报站了。 陈温予将挎包换了一个方向，提醒夏汐别漏了行李。她对夏汐：「回去以后给你做好吃的。」 「这是不叫姐姐的补偿？」 「是忽悠你干活的贿赂。」 后桌的旅人自打上车起就不知道在吃什么，甜甜的奶香混着果香，直往陈温予鼻子里扑。那香味实在是霸道，饶是陈温予也被勾出了几只馋虫。 陈温予想起夏汐曾说过自己做甜品很有一手，不算远的路程，两人现在都不累，既然都这么有精神，正好可以搓顿好的。 「晚上可以做小蛋糕吗？」陈温予问。 当然可以。 不过夏汐还是多嘴又问了一遍：「温予你想吃吗？」 陈温予「嗯」一声，坦白：「想。」 「诶嘿。」夏汐又得意起来：「这个家，只有我能给你做小蛋糕。」 「说是贿赂还更开心？」陈温予说她：「单纯想犒劳你不好吗？怎么还有人要她干活，她反倒更开心的？」 「因为你需要我啊。」夏汐理所当然：「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开心。」 这么好满足啊？ 这么好满足岂不是要被人拿捏一辈子？ 陈温予说不上来自己跟着在瞎乐什么，一边想让夏汐长点心眼子，别动不动就对人掏心掏肺，一边又心有余悸，觉得这傢伙一个心眼子也不再长，那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一个人瞎乐，还有另一个人看着，两个人都瞎乐呵的后果是，陈温予与夏汐排排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五菜一汤加一摞小蛋糕，面面相觑。 「是不是……」 「……是。」 「滴滴。」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发件人与发件内容一模一样，夏汐那份甚至连称唿都没变，一看就是复制黏贴。 夏妈：【温予，我们现在下高速了。】 他们也是今晚回来？ 两人默契地往回扒拉聊天记录，果不其然在前面看见了另外几条消息。 晚上夏家人会带着cat回来，随便捎上夏家长辈让带的「一点」吃的。他们从中午出发，中途没有在任何一个服务区停留，保守估计还没有吃晚饭。 「微信是没有消息已读显示的。」夏汐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说完，将手机凑到陈温予的手机旁边。 对于她俩而言明显过量的食物、还未吃晚饭的家人、即将汇合的她们。 两人对视一眼，由陈温予回覆：「好哦，注意安全，我们已经把饭做好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 看着消息，陈温予与夏汐都生出了几分做了坏事，反倒阴差阳错被表扬的微妙来。 70 ? 第七十章 ◎第七十杯茶◎ 夏家人吃完饭，吭哧吭哧从后备箱里抗了不少东西上来，一群人连搬带收拾，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十点。 十月的天已经有些凉了，临走前夏妈感受着夜里的凉风，再看看这俩孩子身上都称不上厚实的衣服，说道：「明天我再过来一趟吧。」 看看要不要再捎点冬衣之类的过来，也拽俩孩子出门逛逛。 逛，那是没什么时间逛的了。 饶是国庆的假期再长，也有结束的一天。 一个礼拜的时间内连换四次地界，陈温予的作业第一次没有在假期的前半段就做完。 每个班级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两个挥作业如土的老师在，加之两人呆的又是尖子班，老师们的要求只高不低。这次小长假作业没少布置，将习题册与试卷全掏出来，乌泱泱摆了一桌面。 陈温予拿着笔，甚至有点无从下手。 「吃点橙子？你夏叔叔同事家那边的特产，抿甜。」进门的夏妈一把揪起夏汐的衣领，将在座位上化成一滩的女儿提熘起来：「坐好。」 陈温予扒拉出一块空位，让夏妈放她手中的碟子。装水果的碟子整体米白色，里头绘制着几个胖乎乎的q版小橙子，这还是上次陈温予与夏汐去逛超市时，夏小同学一眼相中的。 不是陈温予惯常会买的风格，不过很可爱。 「写多少了？」夏妈在陈温予前开口：「别谢，吃。」 夏汐打了一个哈欠，夏妈手一松，她的脸又贴回桌面，两条胳膊自然下垂着，脸朝着陈温予，声音恹恹：「温予，好睏。」 「还剩几张试卷。」陈温予回完夏妈，看向夏汐：「要先去睡一会儿嘛？」 她刚刚检查了夏汐的进度，最多十五分钟，夏汐准能全部做完，现在去睡一会儿也无妨。 瞧给孩子困的。 夏汐扁着嘴提要求：「温予陪我睡。」 「可是温予作业还没写完。」 第133页 夏汐压低声音怂恿：「试卷我写完了，可以借温予参考。」 「不行哦。」陈温予笑道：「温予说她还是更想自己做。」 「诶——」夏汐拖长尾音，声音懒洋洋的：「好过分啊温予。」 她抬起脸，用那双狗狗眼盯着陈温予看，刚打完哈欠，眼睛湿漉漉的：「要吃橙子。」 「起来吃，小心呛着。」陈温予说她。 夏汐慢吞吞坐好，两手搭在膝盖上，朝着陈温予张开嘴。陈温予被她这幅幼儿园小孩等放饭的样子逗得一愣，接着笑起来。 「吃完就去睡觉。」陈温予拿住橙子，将果肉那一边朝向夏汐，夏汐一口叼走，陈温予手指扶住橙子皮底端，夏汐扭头，借力将果肉从果皮上剥离下来。 心满意足吃到投餵的夏汐笑得很甜，说出来的话却和乖巧没半点关系：「不要。」 「那你就困死。」围观了全程的夏妈拉了个椅子在两人中间坐下，一边高兴俩孩子关系好，一边又觉得哪里不太得劲，别扭的紧。她将这归结于自己不习惯女儿这撒娇卖痴的蠢样：「少仗着温予脾气好啊。」 「没事。」 「没有。」 陈温予与夏汐的声音同时响起。 夏汐的笑容里多了些得意出来。 「温予才不会嫌我烦。」 夏妈忍了又忍，最终抬手，给了夏汐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嘿，你还骄傲上了。」 夏妈张开嘴，她想说温予这姑娘一看就乖，念书这么些年估计拢共没体会过几次赶作业，这事夏汐绝对的居功至伟。也想让夏汐正常点，少干点那恃宠生娇的黏煳事，别带坏了人家—— 这话可说不得。 从认识到现在才过去了没多久，刚见面那会儿陈温予坐在夏汐身边，整个人很紧绷，像是只不慎从窝里掉出来的猫崽子，跌跌撞撞的朝前走，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炸成蒲公英。 猫崽子是喜欢夏汐这只兔崽子的，飞机耳了都愿意护着她，被兔崽子喊去干活，她乐在其中，夏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干涉。 要是说「带坏」，攻击到的只会有陈温予。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很奇妙，手牵手一起去上厕所都快称得上标配，就算最后羁绊深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夏妈快要出口的说教，又被她自己揉吧揉吧塞了回去。 算了。 「中午想吃什么，我看着做或者点外卖。」 夏妈话音未落，外卖app先一步被她开启，她搜索着关键词，理直气壮：「算了我也不想煮，吃外卖吧。我记得附近有家店是你们林姨开的，做得绝对比我更健康干净。」 见陈温予又想去拿笔，夏妈不贊同：「歇歇吧，温予。写一早上了脑子不僵啊？起来去客厅走走，或者干脆眯一会儿等吃饭。」 「空腹睡觉不健康。」夏汐说道。 「呵。」夏妈发出一声冷笑：「对，天亮了再睡觉最健康。」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夏妈晚点有事要先回去，这俩傢伙一个尽整事，一个眼里全是学习，在这一点上没一个能让人放心。她原地建了个新群，把两人全拉进去：「作业做完了拍个打卡视频，再拍一张躺被窝里的。」 视频是陈温予拍的，夏汐面对镜头，笑嘻嘻给夏妈展示：「四张语文试卷带两张政治，要不起，五张英语报加一篇作文，王炸！」 夏妈攥紧手机，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心说自己下次还是骂她一顿吧。 钥匙也拿了，哪天她就突然杀过去，打夏汐一个措手不及，骂了人就走，让她大半夜的琢磨一晚上。 「阿嚏。」 陈温予顿住，接着朝着夏汐方向走去，关切：「感冒了？」 「没有吧。」夏汐：「要连续打三个喷嚏才是感冒。」 「还有这种说法。」陈温予抵住夏汐的额头，挡住哼哼唧唧往她那边倒的夏汐，夏汐上道地将挡住脖子的头髮捋开，狗狗眼亮晶晶地盯着陈温予看。 好乖。 陈温予轻笑出声。 她手抬起，夏汐的视线跟着挪动，看一眼陈温予的手，再看一眼陈温予的笑容，忙得不亦热乎。 真的好乖。 陈温予的手停在半道太久了，夏汐迷茫地歪一下头，不清楚是脑补了点什么，她笑一下，接着去够陈温予的手。 陈温予配合地又将手抬高了些，夏汐宛若一只被顺毛摸了的小动物般眯起了眼，她等待着后颈即将到达的温度，右边脸颊却被人用食指轻轻颳了一下。 「嗯？」夏汐睁眼去看，「犯罪嫌疑手」被她虚虚攥着。 两人四目相对，陈温予先是撤回了搭在夏汐额头的左手，接着右手向下轻压，夏汐配合地松开手，整个人都透着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迷茫。 陈温予拇指轻捻着刮过夏汐脸颊的食指，慢声笑道：「确实没有发热。」 「……」 夏汐捂住脸：「温予。」 「嗯？」 「什么啊——」夏汐发出无力的□□，她靠近陈温予，伸长双手，将人完整兜进自己的怀里，再缓慢将自己的的头搭在陈温予的肩膀上，姿态侵略又臣服，声音闷闷的，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你还我那个老老实实小同桌。」 「我现在也很老实。」陈温予笑道。 第134页 现在的陈温予已经很习惯夏汐的这些身体接触了，她手掌拢住夏汐的后脖颈，虚虚捏了几下。动作太轻，夏汐觉得痒了，整个人更加努力地朝她靠近。 她很喜欢夏汐的一些小动作。 过近的距离让两人可以清楚听见对方的唿吸声，房间内只亮着一盏暖黄的灯，家里的隔音不错，楼下的车水马龙声被隔绝在外，陈温予安静地任由夏汐抱了一两分钟。 连日出行与今日长时间用脑的后劲上来了，只是保持同一个姿势站了这么一小会儿，陈温予手脚有点发僵。 明天就要正常上课了。 陈温予嘆口气，觉得这个学，自己好像也没有特别想上。 厌学的情绪只出现了一秒，很快被陈温予自己压制回去。她盯着夏汐做好了一切睡前准备工作，看着人躺进被窝，接着用自己的手机为夏汐拍了一张睡前打卡照。 「晚安。」 「晚安。」 晚并不是很安。 陈温予睡前越是感觉疲惫，睡着后越是容易做梦。 假期里成日上蹿下跳疯狂找存在感的生物钟，一到了它该工作的时候就玩起了销声匿迹，被闹钟叫醒的陈温予睡眼惺忪，刚睁开眼时对梦还有零零散散的一点记忆，直到她尝试主动去回想，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怎么感觉你今天状态很差啊。」教室内，林窈询问陈温予：「昨天没睡好？」 「有点。」陈温予打了一个哈欠，她让林窈几人先别离开，自己去掏早上带来教室的袋子。 教室很热闹，一群拿出去也能被喊一句学霸的傢伙们赶作业的赶作业，炫耀昨天手速的炫耀手速，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卧槽作业里还有这项嘛」的惊唿。 邹荔以己度人，对着陈温予开了句玩笑：「总不能也是昨天晚上补作业补补得吧？」 「有点。」陈温予还是这个回答。 不带一点迟疑的，一群人的视线朝着夏汐移动。 「都看着我干嘛。」夏汐笑骂。 你猜呢？ 看着你干嘛。 71 ?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杯茶◎ 同龄人对同龄人的信任，很多时候是长辈对晚辈所不能及的。几人倒不是真不相信夏汐做事的分寸感，纯纯的爱闹。 邹荔拱火：「不行啊，温予，你要不还是和我做同桌吧，你看夏汐，你才和她做同桌半年不到，作业都快做不完了。」 她这是还记着假期里的事呢。 夏汐不和她争辩，两手摊开，往后一搭，一派『尔等终究是妃』的正宫式傲然：「谁让温予就是喜欢我呢。」 她反过来挤兑邹荔，怪腔怪调：「你这么盯着我的位置看，是因为你的同桌没那么喜欢你嘛？也是哦，文文，你看邹荔，她才和你做同桌半年不到，就开始当着你的面找人了。不像我，我只喜欢我们温予。」 她像是没骨头似的，倚靠在陈温予的身上，见缝插针地表现自己：「温予，我乖不乖。」 「嗯，你乖。」陈温予笑回。 作为被夏汐倚靠着的当事人，陈温予感受到的压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夏汐没把重心压在她的身上，只能是自己悄悄将力化解掉了。 也不嫌累得慌。 陈温予从特产堆里先捻出快糕点来递给夏汐，要她好好坐着吃。 糕点盒子一打开，霸道的甜香登时四处弥散。零食点心这玩意就是得在教室里分着吃最美味，一群人探头探脑凑过来，吃的时候不忘用巴巴的眼神瞅陈温予。 陈温予正在分纪念品。 纪念品小巧可爱，一人一个，买时陈温予结合着对同学们的印象分开挑的，每一个都有些许不同。同学们心照不宣地等着陈温予发，团团围了这么一圈，硬生生将陈温予衬出几分在人民广场餵鸽子的架势。 邹鸽子是鸽子堆里最早拿到投餵的那一批，她与夏汐暂且『休战』，给夏汐投了一个眼神，示意她随自己一起出去。 走廊。 「上次说的温予生日的事情，你目前是个什么想法？」拿人手软，小礼品还在她兜里揣着呢，邹荔更多上了几分心：「上次就提了一嘴，怎么就没有后续了？」 她倒是出于同学情，替夏汐稍微打听了点： 班里做饭拿手的同学或许很多，有可能会被夏汐邀请着去给陈温予过生日的估计没两个。虽然不想承认，她与自己的同桌厨艺都约等于零，林窈在这方面严重偏科，目前拿得出手的只有炖汤，康璇据说可以煮出非常美味的泡面，夏汐的另外几个舍友会做的也不多。 请寿星吃泡面喝炖汤，多冒昧啊。 「你到底怎么想的？」邹荔眉拧着，「我们自己做吗？靠不靠谱啊？别搞到最后，真要寿星出来帮我们炒两个菜。」 那可太逊了。 「没事，不至于。」夏汐说道。 这个问题她也仔细想过了。 邹荔从夏汐的表现中看出了她的胸有成竹，邹荔将悬着的心塞回胸腔，既然用不着她担心了，她那被压制住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邹荔一通瞎猜：「报班20天速成厨艺大师？现在去交一个做饭贼牛的朋友？还是点外卖然后把外卖盒子毁尸灭迹假装这一大桌子都是我们做的？或者直接请个厨师，让她悄悄的来，做完了再悄悄地走？」 第135页 「……」夏汐肉眼可见地哽了一下：「猜的很好，下次不要再猜了。」 她也没卖关子，交待思路：「与其思考谁来做饭的问题，将做饭的难度降低不是更直接的方法吗？」 就比如说：涮火锅。 准备一顿火锅的难度，绝对远低于做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的难度。且打火锅作为一项可以全员参与的活动，比直接围坐成一圈吃饭尬聊更容易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解决了问题一，现在是问题二。 「那惊喜呢？这方面你有什么想法？」邹荔对这方面的经验全部来自电影电视以及小说，她按照套路，跃跃欲试：「这个我熟，一般都得先假装忘记了温予的生日，她或许会试探，等到她放弃的时候，就是我们蹦出来给她惊喜的时候了。」 难度很大。 与夏汐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註定了陈温予可以肯定：她的这个生日，哪怕是她自己忘记了，夏汐也不可能忘。 这是夏汐可以给出的安全感。 邹荔没那么容易放弃，她坚持自己的论调：「万一呢？万一她就相信你忘记了呢？或者是她觉得你不知道？」 夏汐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必要：「不知道我也会主动问的啊，再说我为什么要让温予觉得我会忘记她的生日？」 「为了惊喜啊！」 「本末倒置的惊喜就不算是惊喜。」 「哪里本末倒置，约定俗成的流程，大家都是这样的啊。」 「大家都做的东西不一定就合适，这个环节没有必要。」 「？」 意见出现分歧的两人面面相觑，眼下话题算是彻底跑偏，两人互不相让，各有一番自己的道理。 邹荔最先忍不住，怒道：「你是槓精吧？这个哪里有什么为什么？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直接喊温予出来商量？」 夏汐不解：「这和喊不喊温予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邹荔解释：「先抑后扬先抑后扬，前面不抑，后面怎么扬？」 再说了这人一昧说着不合适，那倒也说说看哪里就不合适了？ 「哪里都不合适好吗？你要不要先听听看你自己在讲什么？」 为了便于理解，夏汐刻意将问题往严重了描述，她放大邹荔设想中的缺点，说着说着，先叫自己变得咬牙切齿起来：「给温予希望，再让她失望，无视她的试探求助，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选择放弃，最后再把本就应该给的温暖给她，还要她感恩戴德？」 她气，邹荔也气。 邹荔压低了声音，怒气腾腾：「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我哪里有这个意思？给她希望——」 夏汐日常对陈温予的在意，就连班里与她俩最不熟的同学都能看得出来。 「再让她失望——」 假装忘记了她的生日。 「无视她的试探求助——」 这个甚至能算得上是邹荔的原话。 「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选择放弃——」 等到她带着遗憾放弃。 「最后再把本就应该给的温暖给她——」 早就是为了她而准备好的生日惊喜。 「还要她感恩戴德——」 不到需要感恩戴德的地步，可要是陈温予表现的无动于衷或是不以为意，邹荔心里也不会多舒服。 「……」邹荔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事是这么个事，怎么从夏汐的嘴巴一过，她就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这多少人都是这个流程，怎么到陈温予这里画风都变了。 邹荔的底气被磨灭了大半，说话也弱声弱气的：「那好吧，那我们别做那么极端，你就让她相信你会给她准备惊喜，她问你就说有，只隐瞒惊喜的具体内容，这个应该总可以吧。」 就小同桌那不乐意麻烦人的性格？ 夏汐嘆气：「我想，温予应该是不会问的。」 她们只要表现出了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会配合地不去探究。 等待的过程会是期待还是煎熬，亦或者是二者皆有，夏汐不会知道。 夏汐才在心中替陈温予塑造出了个凄悽惨惨戚戚的可怜形象，再一想温予平静地接受自己和其他人背着她有了她不能知道的秘密的模样，夏汐唿吸一窒，有种现在冲进去，把温予拉出来和她们一起讨论的冲动。 惊喜的前提是未知，就算温予了解一切隐情，若是某天当她出现，其余正讨论着给她惊喜的人却在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温予又该摆出什么表情？ 人下意识的举动是很难瞒住有心观察的人的眼睛的，她想给的，必须得是温予想要的。 「冷静！冷静！」邹荔拉着人，她一脸苦相：「我刚刚那都是气话，你真去喊人啊？那你原本是咋想的？」 「中午和她回我家，先过一个生日，让夏时喊她辅导作业，回家做蛋糕，等大伙儿把东西都收拾好，再若无其事喊温予回家。」夏汐认真审视自己的错误，庆幸自己是在不幸发生之前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还是我想的太少了，没把温予的心情考虑完全。」 「……」不少了其实。 要是她刚才没有非要渲染气氛，而把夏汐在陈温予生日当天和她的拉扯往激烈了说，又或者自己没有咬死了那劳什子的先抑后扬论调，而是先听夏汐的计划，她绝对哌唧哌唧鼓着掌说贊成。 第136页 多流畅啊。 再流畅，夏汐也不准备启用了。 距离早自习还有三分钟，两人争分夺秒在走廊角落讨论。 教室内，陈温予终于发完了带来的伴手礼。大部分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面前站着的是夏汐之前宿舍的两位女生，三人在班里还算是说得上话。 两人中的其中一位笑着对陈温予道：「刚还想提醒你外头夏汐是不是和邹荔吵起来了，状态不大对啊，接着看见林窈她俩出去，现在再看，这四个人排成一排，比起吵架和劝架的，更像是在组队发呆。」 「邹荔怎么背影都生无可恋的？」另一位短髮女生笑说。 三人就着外头四人当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唠了起来。短髮女生这几天在家玩手机玩习惯了，回座位前习惯性掏出手机来，想先看一下现在几点，入目的是一个新的群聊。 等到看清楚群聊名与锁屏界面上唯一一条预览中的发言，女生下意识要去看陈温予，头抬到一半，强行被她自己定住，整个儿是那类试图强装自然的不自然。 「？」陈温予疑惑歪头。 「没事。」女生咳嗽一声，稳而不慢地将手机摁灭完兜里塞，她为自己的行为找好了藉口：「就是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教室，这么大喇喇把手机掏出来不合适。」 「这样子。」陈温予回答，也没说信或是不信。 她目送着两人离开，眼尖地瞧见短髮女生对着另一人点了点自己放着手机的裤兜。 有点奇怪。 72 ?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杯茶◎ 当第一人看了一眼手机，忍不住想朝着陈温予看时，陈温予只是有些怀疑。 当第二人盯着前一人的手机，下意识表露出回头的念头却被阻止时，陈温予的怀疑加深了几分。 当第三人往那人的手机前凑，与另外几人露出心照不宣的善意笑容后，陈温予基本可以确定—— 这些人有事瞒着自己，且这事与自己有关。 想到此刻不在座位的夏汐，要问谁攒的局，答案唿之欲出。 又多了一人被短髮女生招手喊过去，她们四人围成一圈。短髮女生掏手机前重点检查了前后门及靠近走廊的那边窗户，她摆出抗战时期地下党接头的架势，严阵以待，在确认过环境安全后，接着不动声色地看向陈温予。 她是不动声色了，一拖三根本带不动。她看一眼，身旁的姑娘们便跟着偷看一眼，这边一个女生转头的动作才结束，那边新的一个刚刚开始，整的一个四个大字—— 不打自招。 很难让人不好奇啊。 可是她们摆明了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样子。 一点无关紧要的放水而已，这事儿陈温予认为自己可以做到驾轻就熟。 要知道她确实很擅长忽略周围的环境，以往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眼睛耳朵一边接收信息，大脑一边把信息扔出去。 过去陈温予的后桌人缘好到出奇，一到下课她那儿总叫人堵得个水泄不通，周围同学都搁陈温予座位边上嬉笑打闹几轮了，陈温予还和那女儿国国王面前的唐三藏似的，一心念她的书。 女儿国国王说：「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如今换一个环境和前提，至少陈温予说不出她没有心动这样的话。 夏汐…… 她想做什么呢？ 她会做什么呢？ 做什么都无所谓，总归她不会害她。 陈温予收回目光，连日奔波外加昨日赶了一天作业的后劲还在，她吁一口气，艰难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英语书上。 stressful：英语单词。 插llengeing：英语单词。 differ：另一个英语单词。 「……」这知识是丁点儿都不进脑子。 这种状态就是再怎么死盯着单词本看，也只会得到「d-i-f-f-e-r」，「念了一串字母」这个结果。陈温予放弃为难自己，趁着早读铃声未响，短暂地发起了呆。 右手是什么时候塞进桌屉里的陈温予自己都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时，掌心沉甸甸的，方方正正的一块，凭手感，陈温予猜出那是她的手机。 一时的回神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清醒，大脑持续放空中的陈温予攥着手机，将手又往外抽了一点。她动作全凭本能，本能在促使着她去看夏汐的脸。 然而夏汐不在。 不知何时她们四个离开了原先的位置，人不在走廊，也不在教室。 ——那张照片。 一瞬间出现的答案令陈温予的一切小动作全部顿住。「去看照片」这个念头从生起再到应当如何执行的整个过程在陈温予的脑内展开得太快了，一切顺畅的就好像早在拍摄时，自己就已经遥遥预想过现在。 明明她用自己手机替夏汐拍照时，真的什么都没想。 没想着她在被窝里只露出张红扑扑的脸蛋很可爱，没想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狗狗眼亮得惊人，更没想着要在手机里留下一张这样的照片。 「……」 陈温予整个人僵在原处，奇异的羞耻感迸发，她的耳廓发烫。 良久，陈温予轻嘆一口气。 不打自招的何止她们几个。 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个一鼓作气，但凡陈温予回神的再晚些，晚到照片已经点开摆在她的面前了，否则都会令她纠结。 第137页 理智叫嚣着怎么了嘛？难道不可以继续吗？拍都拍了也没人规定不允许看吧？ 情感则唯唯诺诺，用着受气包的语气，说着给人以暴击的内容：「可是你这样，真的有点像是变态诶。」 看。 不看。 不看。 看。 没给陈温予纠结完的机会，余光里，那四人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部扭头，不确定地看一眼手机，再看一眼她，看一眼她，又去看被围着的手机，眼神里的微妙快速叠加。 「？」陈温予迷茫。 掌心的手机更烫手了，陈温予稳住自己总是没多少表情的脸，歪一歪头，安静得看向她们。 陈温予对比东方人显得浅些的瞳色像是融化的焦糖，她专注地盯着这边看，无端端让短髮女生联想到了家里那只总爱扒着她腿等待投餵的三花猫。 短髮女生heart软软。 在教室使用手机可不是什么能够理直气壮的事情，短髮女生左右张望后，狗狗祟祟地抬高拿着手机的手，另一手快速点着被拢在掌心的手机，几下的敲击动作后，立马将手机揣回口袋。 她在示意陈温予过来。 陈温予显然没能领略她的意思。 她迟疑地掏出手机，犹豫着也在自己手机上点了点。 「诶你居然带了。」不想惊扰其他人，短髮女生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陈温予那个距离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抛开震惊不表，既然陈温予也带了，那就好办很多。 女生继续方才的那个动作，见陈温予始终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她改为对陈温予招手：你过来，我让你看消息。 「？」陈温予指自己又指手机：要我带着手机过去？ 短髮女生看她像是懂了，用力点头。 陈温予走过来的途中，出于想要让她早些看消息的急迫，短髮女生冒着风险将手机抬高，凑到眼睛前，摆出一副仔细阅读的模样，接着扭头一脸期待地盯着陈温予看。 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吧。 完全不明白的陈温予结合她们刚刚那副生怕自己察觉出不对劲的模样，试探性翻译她们的行为：手机借一下。 陈温予将手机解锁了递给短髮女生。 短髮女生：「？」 「不是，你……」短髮女生语无伦次：「我、呃……你、呃不是……」 「没事。」陈温予很贴心，她转过身：「我不会偷看的。」 短髮女生：「……」 要不你还是偷看一下吧。 夏汐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陈温予配合到令面前的几人感到些许诧异，短髮女生嘴张了又合，她想调侃陈温予说你难道都没有好奇心的嘛？剩余的时间已经不足以她们继续唠下去。 再不看，可能就要没有机会看了。 班主任随时可能会杀进教室，或许此刻正在年段室掏金属探测器，时刻准备大杀四方。 说到金属探测器，再看看陈温予那张怎么看怎么乖巧的脸蛋，等待陈温予解锁手机的间隙，短髮女生没忍住还是跑了一下题：「温予，你知道怎么藏手机的吧？」 「什么？」话题跳得太快，陈温予没能反应过来。 「没事，你继续。」短髮女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位女生将陈温予团团围住，靠躯体为她围出一圈物理防御区，以此遮挡随时可能出现的属于老师们的目光。几人身上都带着替陈温予打掩护的重大任务，一个两个盖因激动紧张绷着张脸，眼神也锐利，对比明显的是中间赶鸭子上架的陈温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看哪个app—— 出于陈温予本人都没有思考过的原因，陈温予并不会特地点掉app右上角上的消息气泡。 从前会主动找她的人屈指可数，一年到头都收不到多少消息。每一个消息气泡陈温予都清楚地知道大概会是什么内容，是活动通知或是软体更新提醒，总归不是什么非要立即点进去的东西。 软体的消息总是很多的，不怎么玩手机的陈温予从没特地研究过如何屏蔽各个软体的消息提醒，与其随时关注着是否有了新的红色气泡，不如随了它们去。 这些红色气泡野蛮生长，在陈温予的手机里营造出了一片虚假的繁荣。 她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害怕一个人的。 没有被排除在外，陈温予的眉眼都随着心情的转变，一点点染上笑意。 「看见了嘛？」有性子急些的女生追问，她在纳闷陈温予怎么那么平静。 短髮女生看得更全乎些，她察觉到了陈温予的犹豫：「微信哦。」 「好哦。」陈温予捧着手机，她扒拉手机页面的同时，夏汐四人回到教室。 走在最前头的依旧是邹荔，邹荔一抬眼，先瞧见了被团团围住的陈温予，夏汐这同桌小胳膊小腿，嫩生生一个，捧着个手机不知道在操作什么。她对陈温予还有着刚刚谈话时生出的一点愧疚，眼见着她被这么围着，当真有点像是被坏分子堵住霸凌的倒霉蛋子。 邹荔提了点音量，调侃：「温予，需不需要法律援助？」 「去去，滚一边去。」短髮女生笑骂：「有你什么事儿。」 有也是人夏汐的事。 夏汐朝着陈温予而来，夏款校服裤较薄，走动间隐约可以看见手机在裤兜里晃动，她刚进行完最后一步的操作，现在要去接她的同桌回座位。 第138页 她看见自己为她准备的礼物前菜了吗？ 5g的网速足够快，陈温予点开微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加载时间过后，她看见了一个新的群聊。 【『夏汐』邀请『邹荔』等11名用户加入了群聊】 【『夏汐』修改群名为『温予生日策划群（惊喜版）』】 …… 【『夏汐』邀请你加入了群聊，群聊参与人还有：邹荔、林窈……】 【『夏汐』修改群名为『温予生日策划群（无内鬼版）』】 73 ?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杯茶◎ 内鬼？谁？ 我啊？ 墙上的时钟显示着时间，距离早读还有最后的一分钟。还得剩点儿富裕时间回座位，陈温予只能快速往前翻看，草草阅览一遍这群人的聊天记录。 陈温予看得粗糙，也看得哭笑不得。 这群人甚至一本正经地搞起了分工，按照大致需求列了个清单，编好了一二三四的顺序，让群友挨个认领。 带手机的同学只占群成员的一小部分，几位同学认领自个儿的同时，顺手帮身旁的好友认领一个。 陈温予滑动屏幕的手指在一条上停顿。 「【邹荔】：林窈：认领任务2，稳住温予，不让她发现我们背地里搞事。」 这条其余人也瞧见了。 「好你个林窈，是真会偷懒。」有人说她。 林窈座位就在附近，她进教室后便直接坐下了。 此刻林窈手肘搭着桌面，手掌托着右腮，跟着笑：「人嘛，会躲懒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现在我就全依仗我的交接人了。」 陈温予看她，她便对陈温予笑，林窈是那类没什么攻击性的长相，江南烟雨一般，一双眼睛清凌凌的，不笑时自带几分距离感。 眼下她笑中带着促狭，一下子又从江南回到了安城，回到了这个闹哄哄的教室里，成了个可以嬉笑打闹、一伸手就能摸得着的人。 也让陈温予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这场笑闹之中。 「或许呢。」陈温予心情是今天内前所未有的轻松：「我猜你的交接人会是个好说话的。」 「那当然好说话了。」夏汐挽着陈温予的手，将人往座位那边带，她道：「不过你交接人的交接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人我带走啦。温予走呀，去我座位，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问话的人出自之前围着陈温予的那群。 夏汐张口就来：「法律援助。」 一番笑闹过后，节假日后的第一个早上的课程也变得没有那么难挨。 今儿个头两节课的老师算是那类亲民好说话的类型，再讲得明白些就是没那么压得住人，偶尔瞧见同学出小差，也不太会为难她，最多是课讲着讲着，突然在一句话的某一段开始放大音量，随机吓醒几个打瞌睡的学生。 就算是尖子班里的学霸，也不是堂堂课都能做到全神贯注四十五分钟。 到了第三节，气氛就没那么轻松了。 早上第三节是班主任的课，早上十点多些，这会儿的空气沁着些凉，窗外阳光明媚，偶有微风拂面，整体是很宜人的环境。 班主任左手环抱着教材，另一手拎着金属探测器，闲庭信步般走来了。 一进门，班主任先将教材放下，金属探测器还拿着，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教室内落针可闻，班主任噙着抹冷笑，从讲台往下看，将底下诸位同学的表情看得分明。 有人在悄摸左右张望，明晃晃地想吃瓜，这是没带手机不心虚的乐子人；有人低着头看书，一脸这书可真书啊的清澈愚蠢，这是做了坏事此地无银三百两式心虚的；还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是不带手机也不管旁人带不带的双面不粘锅；也有人你明白的知道她肯定没那么老实，这会儿却那叫一个淡定，这是心态好稳得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做学生的，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和老师斗智斗勇。 从前她坐在下面和老师斗，如今她成了老师来到上面——是时候轮到她来撕同学们的伞了。 「看大家这个反应，带手机的不少啊。」班主任吓唬够了人，将金属探测仪在讲台上放下。 那么长的一段假期，也难怪将大伙儿的心思养野了。 她不准备一下子就和底下人全部对着干，有心给他们放一点水，就当是赌他们自己懂回头是岸。 这个年龄段的学生难带就难带在他们的年龄接近成年，早有了自己的心思想法，一昧顺着那不可能，上来就想着拨乱反正更是只会引起大伙儿的逆反。 可要她这个当了多年老师的人看，她们就是实实在在的小孩儿。 她对这些小孩儿有着丁点儿可贵的宽容，可贵，但不多：「金属探测仪，我现在就不用了。」 她一个大喘气，看完了部分人松一口气的小模样，接上：「不过下午第一节课前，我会再查一遍。」 「啊——」底下同学哀嚎。 她们大胆开麦：「既然老师都知道，那多宽放一点时间呗。」 班主任露出和蔼可亲的笑脸，温声细语：「那我宽放到这周末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 「好个锤子。」 班主任让大伙儿将书翻到指定页数，准备开始上课：「少给我蹬鼻子上脸啊，能有这半天缓刑就偷着乐去吧。」 第139页 她就该全给收了，看她们怎么去和家长解释。 有半天缓刑是不错，那也得她们有办法自救啊。 课后，邹荔在座位上摊成一片：「我死了，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有人提议：「要不放宿舍吧？总不可能课上到一半，班主任拉我们回宿舍查吧？」 「想什么美事呢。」另一人反驳：「阿班哪会喊我们啊，估摸着只会拎着赃物回办公室。」 「怎么可能只拎着赃物。」短髮女生哀嚎：「明明还有我这个赃物主人的狗头。」 「那就等死啊？要不再想想藏哪儿？」同学嘆气。班主任的新暱称宛若流感一般在同学们之间流通，大伙儿喊起来很顺畅，她又道：「玩不玩的我都不想了，阿班可是一来就说过了，手机要是叫她查着了，她一定没收到高考结束，谁来都没用。」 这事儿要被家长知道了，旁的不说，有几个家长会再给她们买个新的手机？ 原本是想着在校期间搞点休闲娱乐，这下好了，周末也没得玩了。 「能藏哪啊？」真不是邹荔打击她们，实在是班主任本人就是这所母校毕业的，曾经她无意间听过老师的老师打趣老师，调侃她这个在校期间就爱搞小动作的学生，当了老师真是像模像样。 邹荔想过找附近店铺暂时寄存一下，仔细想想，班主任和她们，那是比班主任对自己还熟。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自投罗网啊。 邹荔也跟着嘆气：「我们这会儿能想到的主意，没准还是人家阿班玩剩下的。」 「别没准了，要实在不行，我拿着手机自己上交算了，赌一手自首的不杀。」那人越想越不对劲：「阿班是不是就等着我们自首呢？可恶，玩战术的心都脏。」 「谁知道呢，要也是我们自己带的。」短髮女生说完，看向陈温予。 已知有带手机了的同学里头，就她看起来就最乖，自己倒是一语成谶了，也不知道她准备怎么办。 短髮女生问：「温予，你呢？」 突然被点到，陈温予停下奋笔疾书疯狂copy好心同学笔记的手，想了想：「唔，我的话，我大概会把手机放回家。」 她一乖乖仔能有什么好主意。 把手机放回家啊……把手机放回家？ 商量小分队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眼神均冒出诡异的亮光，一群显然打着鬼主意的学生靠近陈温予的座位，由其中一位领头，开始说好话。 「温予，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同学道。 「？」陈温予疑惑但道谢：「谢谢，也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可是今天不是我生日啊。」那人纳闷。 邹荔无语：「今天也不是温予生日，你打哪听说的消息。」 同学没好意思说从你那听说的，背后听人小话是挺缺德的，不过天地良心，她可没刻意偷听，她从邹荔和夏汐边上路过时，听见邹荔突然放大的声音还吓一跳呢。 原来不是今天嘛？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安置她那一念之差下带来学校了的手机。 同学语气捏得谄媚：「嘿嘿，温予，温温，予予，小予，小……」 她的叫魂被夏汐打断：「哎哎！我还在呢，喊谁呢，小心我进谗言啊。」 夏汐捞过陈温予的左手，捏着她的手指玩，陈温予的肌肉有一瞬崩紧，显然是有些不适应同学嘴里的那一连串称唿，不适应里面，又有几分是因为太过突然。 她那沉迷补笔记的小同桌，没准还没摸清楚现在的情况呢。 小可怜儿。 夏汐绷着表情，不叫自己笑出声来。 陈温予误会她是关心则乱，捏捏夏汐的侧脸：「没事。」 「现在没事了？」夏汐顺势凑近陈温予，娇娇着翻旧帐：「明明一开始的时候……」 我喊你温予你还不乐意呢。 夏汐没把话说完，陈温予懂得她的意思。 「也不是不乐意，就是不适应。」陈温予顺毛唿噜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夏汐者嘴甜：「因为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主动接近她的人。 也第一个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诶嘿。」夏汐得了满意的回答，心情大好，也乐意给这群冤种同学帮忙，就是帮忙也不正着帮，不清楚是在逗谁玩：「她们是想让你帮忙一起把手机带回去呢。」 「是这样嘛？」陈温予问。 这有什么不对的，同学秒回：「对对。」 至于为什么要她帮这个忙，陈温予不消再问，她还没迟钝到这个份上。 夏汐在同学们看救星的期待目光中继续，揶揄：「她们想让你把手机全带走，出事了就全赖你。」 74 ?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杯茶◎ 「？」同学纳闷：「你到底那边的？」 有这么帮人的嘛？ 有这么问话的嘛？ 夏汐理所当然：「温予这边的。」 「少来吹桌边风啊，我们可没这意思。」邹荔第一个把手机递给陈温予，她保证得痛快，实则心和肉一块儿疼：「要是被抓了，我自己去班主任那把手机砸咯。」 保证谁也不连累。 「不至于不至于。」劝和的人又成了夏汐，她劝邹荔：「班主任收了也不砸手机。」 「阿班也就这点好了，我听往届的学长学姐说了，阿班还手机前，还会特地在办公室把大伙儿的手机电充满。」 第140页 人一多，就容易跑题。 另一人接着她的话头说下去：「学校羊毛不薅白不薅是吧。我们学校抓手机严是真严，不过二中，就二中你们知道吧？她们大门口不是有个喷泉嘛？」 「是啊，蛮好看的，就是平时不开，也就教育局啥的来人检查的时候开开。」短髮女生也知道一点。 「开喷泉为号？还怪有仪式感的嘞。」接话的这位同学奇怪：「说这干嘛？要说我们学校虽然没有喷泉，不过开学那会儿的那个烟花真带劲。」 「可不带劲嘛？噼里啪啦，炸一朵一份学费，炸一朵一份学费的，看的是烟花嘛？看的那是我们学费在飞。」头一个提到温泉的这位同学回过味来：「不对，说二中喷泉来着。就他们不一直和我们比来着嘛？去年不知道从哪个阴间地段挖来个新校长，颠颠的，老师家长也配合他闹，你们听说没，他们要是抓到了手机，都是直接往喷泉里扔。」 疯球了的吧？钱多了烧得慌啊？ 「那就没人闹？」 这对学生们来说可是个新鲜事，他们来了精神，又有了备选方案，只觉得被班主任笼罩的阴影都散了个七七八八，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闹啥啊，都带了保证书回家找家长签字的，说了学校不给带手机，带了发现就扔喷泉里，知道为啥扔喷泉里不？」 「扔喷泉里就坏了。」 「要这样，扔厕所坑里一个意思，砸那个新校长脑袋上也一个意思。」同学把自己听到的八卦分享给他们听：「说是他们校长说了，就得扔喷泉里，喷泉好啊，一来学校就能看见，就是要所有人一进学校，就知道这么个教训。」 「可牛坏他了。」其余同学吐槽：「要不干脆立个碑呗，把这些教训的主人大名全刻上，这不现成的立耻辱柱的风水宝地？」 那人反问：「你怎么就知道那人没这个心思呢？」 「……」 好还是阿班好啊。 阿班还给死缓，阿班是真拿他们当自己人。 「手机不带就不带呗。」短髮女生嘆气：「这个校长要是在我们学校，我感觉阿班第一个和他干起来。」 「我们也不连累你。」陈温予要是有这方面的担心，她们也不会说什么，可这点还是要澄清的：「而且阿班也不搞连坐这套。」 谁带的就赖谁，绝不错杀，也绝不放过。 「温予怎么会怕你们连累她呢？」交涉的还是夏汐。 陈温予笑看着夏汐与她们掰扯，形势是没完全搞懂的，心是彻底对她放心。 「这话不是你说的嘛？」同学问。 「对啊，这话不是我说的嘛？」夏汐回。 这忙，小同桌自然乐意帮，她的性格也不会去思考后续可能衍生的所谓被牵连的问题，主打的就是一个能帮帮，帮不了就尊重他人命运。 总归不会上赶着当好人。 大伙儿都带手机了，大家大哥不笑二哥，有特殊理由的除外，其余有几个能老实到哪里去。 帮一次是不是还要帮第二次？ 帮一个是不是还有着第二个？ 总不能今天帮着带回去，明天帮着带回去，后天还帮着带回去吧。 她成什么保底了不成？ 会不会到了最后温予不帮，还成了温予不对？ 「温予老实我不老实啊，你们可别欺负老实人。」夏汐圈着人，「那我就敞开了说了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们这么跑回去一趟，饭都没办法好好吃了呢。」 邹荔没好意思戳穿她——你俩不是一直都是回家吃饭午休的嘛？ 为此夏汐还去提了辆新自行车，对，就一辆，据夏汐本人解释是一辆正好足够，一人骑一人休息，还能互相换班。 她俩互相载，好几次她路过都听见陈温予温声对夏汐强调，让她别搂得那么紧。 自己又不会跑掉。 她是不会跑，陈温予估摸还不知道，夏汐坐她后座时，那眼神盯得有多紧，生怕她下一眼就不在跟前了，目光专注到执拗，说是下一秒要吃人邹荔都相信。 奇了个怪了的，就这么怕陈温予骑车时把她摔了啊？ 真那么害怕就再买一辆呗，她俩随便一家拎出来，都不像会是一辆自行车都买不起的。 邹荔也就想想，她可没敢提，直觉告诉她如果提了，或许会被夏汐整一顿也说不定。 这人蔫坏蔫坏，成天一肚子坏水，也就陈温予总瞧着她乖。 没看夏汐自己都承认了她自己不老实。 至于夏汐的顾虑，邹荔觉得有几分道理。她自己首当其冲，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手机交给了陈温予，保不齐明儿个就得磨着她要回来。 谁能当这个恶人呢？ 邹荔的目光一点点、一点点从陈温予的脸上，移到了夏汐脸上。 「给你。」邹荔将手机拿回来，又递给夏汐。 「给我啊？」夏汐笑问：「你确定嘛？」 「我……」本来是很确定的，她一露出这个表情，邹荔又不确定起来了。 邹荔的同桌有不同的看法：「给夏汐有什么用？夏汐会管你啊？」 你要到夏汐跟前去作死，她哪有那闲工夫做好人好事，不让人死远点都是她客气。 反倒是陈温予——不怪她盯着老实人欺负。 陈温予对不熟的人或许会冷眼旁观，对于朋友反而没话说。她也不会和你吵，只会那么温温柔柔又平静地看着你，直教人被盯得发虚，率先败下阵来，妥协说那没事了呗，我不作死不就行了。 第141页 选错一个等于没有，选对一个附送一个。真磨到陈温予没脾气了，你就看夏汐出不出手就完事了。 还是那句话：打蛇，打七寸啊！ 「别欺负夏汐啊。」陈温予这回第一次主动开口，却是为夏汐鸣不平。 「我哪能欺负得了她啊。」邹荔嘟囔着，又将手机从夏汐那儿拿给陈温予：「这回不改了，我还是相信你。」 其余人跟着有样学样。 这还是陈温予头一遭听见这么些人此起彼伏说着相信她。新奇有，无奈也有，更有几分啼笑皆非。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若是想从她这里曲线救国，靠挟制她好拿捏夏汐的话，那还是少做打算。 到了中午，距离第一节课前的十分钟，班主任果真又来了。这回她来时还带了个黑色垃圾袋，两手背在身后，眯眼笑着在底下桌位间来回踱步。 踱了几个来回，班主任心里先有底了，明白今儿个自己估摸着是不会有什么收货了。 知道註定没收货那还较什么真啊？ 班主任看着查得严格，深究下去全是应付事的假把式。空着袋子来，又空着袋子走，班主任无视这群人嘚瑟的小样，听她们还好意思在底下笑嘻嘻叫着冤枉时，乐了：「非逼我把实际情况都抖落出来啊？」 「那哪能啊。」同学们嘿嘿笑着：「带没带的，以后不带了呗。」 「你们最好是。」班主任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朝着陈温予那桌投去一眼，陈温予比她那同桌要稍微藏不住事点，小幅度地低了低头。 懂了，拜託的是温予。 这群人倒是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都大姑娘大小伙儿的了，最好说话算话。」也快上课了，班主任收拾好傢伙什，最后交待：「我也不管你们找的谁，想的什么方法，就一点，一人做事一人当哈，少朝令夕改的为难人家。」 「那哪能啊。」同学们还是笑：「咱就乐意学，不乐意玩那玩意儿。」 「德行。」班主任笑啐。 等到她离开，邹荔转过身来，纳闷：「我咋觉得，阿班知道点啥呢？」 陈温予比她感受更直观，刚刚她可都快和班主任眼神对上了。 「知不知道的，班主任不也没说什么嘛？」夏汐道。 这回是陈温予载的夏汐，夏汐回忆起自行车起步时，自己鬼使神差回头看的那一眼，她远远瞧见了班主任从教学楼出来，注意到两人后，像是在盯着自己背着的书包看。 又不是放学的点，背包干嘛呢？ 在场的心里明镜似的。 班主任没上前来打招唿，也没来搞明知故问的那一套，那就是要轻拿轻放的意思。 「也是。」邹荔回过味来：「哎，你们别说，闹这么一通，多少人偷偷庆幸呢，班里的气氛都活跃不少，不像刚到教室那会儿，活气里混着死气的。」 打一棒给个甜枣，班长的目标从一开始，应该就只是希望大伙儿收心。 夏汐心里如上想着，接着邹荔的话头往下讲：「人也团结不少，不过如果不是报团欺下瞒上，我估计阿班会更高兴。」 「那没办法，就这个样，说到底阿班还是看最终成绩。」邹荔诶一声，转回去，拿起书摆起假模假式：「我这就连夜把书读烂。」 75 ?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杯茶◎ 这次抓手机行动雷声大雨点小，闹了一通，玩似的，就过去了。 要说有什么在班主任这儿是过不去的，就一样——早恋。 只要不去作死踩班主任的那条红线，此外犯点小错，还能像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那也是还能蹦跶几天。 正巧，夏汐没那触班主任霉头的意思。 高考后再打算这些吧。 高考后就打算这些。 「温予。」夏汐问陈温予：「你高考准备考哪儿？」 这问题陈温予还真仔细思考过，志愿这东西，向来都是争一保二，她将目标往高高了的定，选了所985里排名十几的名校。 夏汐听完，撺掇她：「温予，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下别的？」 可以啊，排名相近的院校哪个都不错，换一个做她的第一志愿，全都绰绰有余。 陈温予问她：「换什么？」 夏汐笑着：「华大。」 陈温予：「？」 大/跃/进也不带这么跃的吧？ 按理说她们已经过了「该选华大，还是清大」的初生牛犊不怕虎阶段，她上一次大放厥词都得往前追溯个十几年，那会儿小小的陈温予拢共就知道两所大学院校，一所华大，另一所就是清大。 小学生都想选这俩。 中学生不一样，中学生知道自己做不到。 小小的陈温予，野心大大的大。 大大的夏汐，野心……算了，她倒是真有可能考得进去。 「想和我念同一个大学？」陈温予问。 夏汐理所当然地点头：「想，很想。」 她是会想的，就是有点废同桌。 「我现在的成绩，距离这所学校。」陈温予对着夏汐伸出右手，右手捏拳，再将食指拇指张开到最大弧度，比划出个『拿捏』手势的反义词：『拿捏不住』。 她将未尽的话说完：「距离有亿点点远哦。」 「那不是还有两年半嘛？我们才高一呢，未来谁说得准呢。」 第142页 小同桌的成绩不错，进步也大，就是稍微有点不稳定和偏科。夏汐：「再说后头还要文理分科呢。诶，温予，你准备选文还是选理啊？」 「选文。」陈温予即答。 准备选理的夏汐：「……」 分离的日子比预计得还要近，夏汐把两手交叠摆在桌面上，脑袋向下一磕，埋脸睡觉，自闭了。 「怎么了这是？」有人问。这一下午下来，夏汐都没什么精神，蔫蔫的，时不时就用哀怨的眼神盯课本，看起来真有点可怜样：「别是生病了吧？」 陈温予也没想到自己选文，会给夏汐带来的打击这么大。 她回復完过来关心的同学，捏捏夏汐的手指，凑近她，柔声：「会不舒服嘛？」 夏汐不说话，只抿着唇缓慢摇头。 「那是捨不得我？」陈温予接着询问。 两人凑的近，夏汐一伸手，就能完整搂住陈温予的腰——好细。 夏汐酝酿一下午的情绪险些因这一揽破功，她压下不自觉向上的嘴角，每次想要掩藏表情，就把脑袋往陈温予肩膀上搁。 陈温予看不见她的表情，想后退一点，腰上环抱的力气悄无声息地加大。 「好好好，不动。」陈温予妥协，她安慰夏汐：「还有快一年呢，再说了，就算是我们不在一个班了，我们也住一起呀？」 「可是文快班和理快班，一个在一栋六楼1至3号教室，另一个在二栋五楼3至5号教室。」 楼和楼之间连个天桥都没有，找她一次得上下整整十一层。 要爬楼梯是无所谓，高二高三那点课间时间，够干点啥啊？ 陈温予感受着夏汐的不舍，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她是懂安慰人的：「没事，文平行班有几间就在一栋……」 夏汐捏住人嘴唇，将人捏成鸭子嘴。 这下两人的视线是彻底对上了。 陈温予的眼睛里染上笑意，夏汐这会儿的表情里三分恼怒两分后怕五分不舍，虽说知道这会儿笑出声来不厚道，等夏汐将她放开，陈温予抿抿唇，没忍住又招了她一句：「只是说说而已，不会马上就进平行班里去的。」 「你还说！」夏汐对她比划自己的手指：「还想被我捏是不是？」 「好兇呀。」陈温予顺势笑起来。 她想着得顺毛唿噜，可是夏汐现在憋着气又不说的委屈模样真的很可爱，安抚的话在喉咙口绕了一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就算去了不同的班级，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呀？你要是不放心，那好，我不交朋友了……」 陈温予的嘴唇又被捏住了。 她就这么一点恶趣味，全用自己身上了。 夏汐憋屈的同时，又带着自得，强装大方：「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什么话？」 「说你不交朋友的话。」 夏汐拖长声音抱怨：「温予，你好烦呀。」 「对不起哦汐汐。」陈温予道歉得很快，她笑着：「这么大方啊，我们汐汐。」 她现在，可和一开始那个沉默寡言的模样大不相同了，会主动和她开玩笑了，也会朝她卖乖。 因为谁？ 那还不是都得归功她夏汐。 这个世界能有几个夏汐？ 夏汐：「反正我和她们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除了夏汐，还有谁能在早早的，就被陈温予捡回家住。 闹了一顿，夏汐眼瞧着确实精神不少。 这招陈温予还是和班主任学的，现学现用。陈温予抬手揉揉夏汐的脑袋，准备认真哄人。 她才哄了几句，夏汐态度方有点回暖的苗头，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邹荔上来就是一句：「这你就难受啦？那万一以后不是一个学校或者校区，不得崩成十八瓣？」 哄人中的陈温予现在就要崩成十八瓣了。 邹荔看够了热闹，也是真有点憷夏汐回过味来了，想起来就收拾自己一顿，她拱火：「那温予你就答应她考华大呗？那不就结了嘛？」 华大是地里的大白菜不成？ 同学们不考华大，难道是因为不想嘛？ 陈温予无奈，她倒是想答应，答应了做不到，这不是驴人嘛？ 「孩子长大了都是要离开家长的。」邹荔说完觉得不对，就现在闹得这齣，陈温予可比夏汐成熟多了，復又改口：「家长大了都是要离开孩子的。你要是现在就难受的话，想想以后，你俩还要各自单飞呢？」 安慰得很好，也甭安慰了。 原本只是夏汐绷不住，现在陈温予也有点愁绪上来了。 她不想和夏汐拆伙，她对夏汐的感情很复杂，不是简单的朋友那么简单，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去形容。别说是四年本科，她贪心地想在她的身边站的更久。 早上她们的曲线救国陈温予还没有忘呢，这次同学们都没有恶意，保不准什么时候就遇见了个有恶意了的呢？ 现在也是，但凡自己之前再勤勉些，成绩再好些，少了这些顾虑，至少她现在都会更有底气说出这句话：「好，那我试着够一下你的命中情校。」 「真的？」 「真的。」 总得变得更好吧，两个人的未来，只有一个人努力算是怎么回事。 班里的老师同学发现，这俩同桌像是变了，一坨毛线玩收纳——捲起来了。 第143页 陈温予刻苦他们是一直都知道的。听课认真，笔记做得也认真，该背单词时背单词，该做作业时做作业，努力但带着浓重的应试教育味儿，追求知其然而不追求所以然，班里的大部分学霸看一眼，就能明白和自己不是一个路数的。 比起热爱学习，不如说是横竖有时间，又没别的事，那就使劲学呗。 不好直接用好或者坏进行评价，英语语文这类确实要靠积累，数学那些还是得搭好知识框架，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学，碰到什么学什么，总归会有没学到的地方。 这些地方就是漏洞，导致了陈温予的成绩忽高忽低cos过山车。 我得学，和我想学，有时候学出来的效果真就不太一样。 至于夏汐—— 得，如果不是早就认识她的，谁看得出来这傢伙成绩或许还不错。 「你勤奋到我害怕。」她们说夏汐：「事出反常必有妖。」 夏汐居然主动拿着题目，去找康璇讨论问题去了。只可惜人康璇嫌她动辄跳步难以沟通，懒得和她掰扯，又将人赶了回来。 现在夏汐就趴在座位上，满脸哀怨地刷题。 她一边咬牙切齿地刷，一边回答：「妖什么妖。」 还不是因为那天过后又和小同桌开诚布公地聊了一次，小同桌说她想为了两人的未来努力，自己情绪一个上头，也跟着嗷嗷保证。 保证了能不学咋滴。 「真不乐意你把嘴角的笑容收一收。」 「就不。」 康璇将人赶走后，对着题目半晌，攥着试捲来找陈温予来了。 能和夏汐这样的傢伙沟通试题的同学，必然有她自己的过人之处。康璇对于能帮到自己学习的人，态度总是放得很尊重，而陈温予，她恰巧不太会拒绝朋友的合理请求。 她迟疑着开讲，连着邹荔与林窈，四人你搭一茬我接一句，慢慢将这道难题解了出来。 陈温予有心解释这和自己关系不大，康璇参考着之前夏汐对陈温予的称谓，感激到：「谢谢陈老师。」 陈温予：「？！」 76 ?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杯茶◎ 陈温予心说我真是飘了，敢给上轮模考总分高了自己小一百的康大学霸讲题便罢了，甚至混上了一句老师的尊称。 她敢喊，自己也不敢应啊。 邹荔的站位距离康璇最近，她主动替陈温予解围，凑近了康璇耳边耳语。 她压低音量一通描述，康大学霸看看陈温予，再看看夏汐，大抵是将这个称谓理解成了夏汐专属，是只有夏汐能够喊的意思。 康璇理解地点头，对这个结论适应良好：「我明白了。」 陈温予不明白。 等到她勉强从邹荔与康璇的对话中拼凑出事实，陈温予从康璇善解人意的态度里，读懂了她背后未尽的深意：这难道就是好挚友之间的小情趣？ 陈温予肉眼可见地哽了一下。 她有心再辩白几句，实则无从辩起，强行说明只会越描越黑，解释什么都不对劲。陈温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两难间选择了更轻松的那个。 算了。 她不吭声，夏汐更不会主动。 『陈老师』叫不了，『温予』总行了吧？ 这次陈温予应得痛快，经由夏汐起头，再有安城一中这个大环境的薰陶，陈温予完全接受了这套叫法，也主动用这套叫法称唿其他人。 聂佳禾——也就是短髮女生——陈温予朋友圈里难得的名字三个字的存在。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陈温予的生日就在本周。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陈温予与以聂佳禾为首的几人算是完全熟悉起来了。陈温予和她们先有着夏汐前舍友与新舍友之间的这层关系，现又多了共同给『内鬼』组织生日惊喜的交情，之后因由英语角活动这一契机，彻底将陈温予推到了人群当中去。 英语角活动中，陈温予与聂佳禾等人被分到了同一个小组，两人『温予』『佳禾』地互相唤着。 同一个小组的还有夏汐等人。 英语老师组织这个活动纯属机（心）缘（血）巧（来）合（潮），活动机制很是简单，小组划分更是随便。彼时英语老师大手一挥，对着空气横竖各比划两刀，将教室『切』成等分的九块，一块就是一组，队名队长随她们自己内定，后续将会另外组织演讲比赛。 评委正是英语老师。 为表英语老师之仁慈民主，赢了的没奖励，输了的也没惩罚，英语老师言之凿凿，誓要从根源上杜绝偏颇不公的现象。 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说万一平局怎么办。 这赛，她们班已经比了三轮了，每轮最少赛四场，拢共十二次比赛，合计打了十二场平局，一平局就得交一篇不少于三百词的赛后感，区区半个多月的时间，班里的学生们用英语阴阳怪气的本事直线飙升。 都是差不多的水平，经由英语老师三番两次名为激励实则挑拨下来，以压倒性的姿态赢难，输个一塌煳涂又不甘心，一群人不上不下地耗着，都憋着劲要「弄死其他组」。 「夏汐，这次还你上？你英语好。」同学们玩笑着提议：「或者邹荔你上？你英语烂。」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上？」邹荔翻了个白眼，悄摸打听：「凭直觉，我猜我们这次小组对上的会是五队，怎么样？对面那队派谁？」 第144页 「你英语垫底届的难兄难弟。」 「哦，那没事了。」 要么派个英语好的来个爆杀，要么来个英语差的互相折磨。聂佳禾这样中不熘的不行，微弱的优势等于没有，英语老师最懂如何闭着眼睛拉偏架。 这个班里的英语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加之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从确定名单到正式上场，中间有足足五天的时间留给她们用来准备，一个人捋不明白的演讲稿，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凑都凑出来一篇了。 放水？不可能的。 什么同学情谊？逼疯了现在谁都别想好过。 「按规定不允许重复参赛。」说话的是陈温予，由于三次抓阄皆精准抽中数字六，她以全票的压倒性优势成为了本次英语角活动的冤种队长之一，主要负责确认参赛人员名单及抽取比赛顺序。 「那我提议，作为队长，值得拥有第二次参赛机会！」同学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好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夏汐手指屈起，敲击桌面，持反对意见：「就点了三个名，三个全上过了，你小子是专盯着一只羊薅啊。」 她们仨之前上场顺序为邹荔、夏汐、陈温予。 邹荔负责打头阵，孩子外向，人菜，但气势足，上去哒哒哒一顿输出，七分的实力硬是发挥出了十四分，与对面赛了个难捨难分。 夏汐则没有一点感情，通篇全部都是技巧，这傢伙天生就懂得怎么发光，口语发音标准，最重要的是有股旁人模仿不来的范头，轻易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她本人的眼神从头到尾没从底下的陈温予身上移开过，连带着陈温予跟着感受了把万众瞩目的待遇，就是之后陈温予亲自上场，脚指头都没夏汐那场扣地板扣得勤快。 对比前两位属于自主报名，陈温予这个人选，是英语老师亲定的。 说来也巧，前头赛了两场，九个队长一个也没上，英语老师一看这哪行，趁着第二场宣布结果的功夫，直言要来一场属于队长之间的battle。 陈温予没有异议，点点头，应下了。 当天便就着主题润好了稿子，交由小组成员共同帮忙润色。一切准备都在有条不紊地落实，从陈温予那平静的外表，根本看不出她内里是否正在兵荒马乱。 当晚夏汐手里端着牛奶，熘熘达达路过小同桌的卧室，轻轻将门推开一点缝隙。 她的小同桌盘腿坐在床边的地上，左手搂住cat毛绒绒的脑袋，将脸埋进床单，右手握拳，闷声闷气地背稿子，背一个词，右手就在床上敲一下。 「呃……」陈温予抬起脑袋，下巴抵在床面上，无力地□□一声，头朝着一侧偏，脸颊贴着床，小声喃喃：「好烦啊。」 后来…… 夏汐的目光从陈温予的脸上，缓慢移动到了陈温予的脖颈。 陈温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红色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耳朵根，陈温予用另一手抚摸滚烫的耳廓，手指一触即分。 「又没有什么。」陈温予这话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什么？」聂佳禾询问。 陈温予找了点话题相关的内容回復她：「那个，要不然我们抽籤决定？」 可以是可以，长久来说的话，有点麻烦。 「我都行。」聂佳禾说着，目光一一从小组成员脸上扫过，被扫到的人沖她点头，聂佳禾便道：「要不还是温予你指定一个？」 「好。」陈温予不和她扭捏，稍作思考，看向邹荔的同桌：「文文，要不这轮你上？」 英语老师反感哑巴英语式教学，早上晚上都得上，班里没人能够跑得掉。早些上场还能少些领略英语老师花活的风险，许文颔首：「我没意见。」 「好，那我登记一下。」 英语老师有一本专门登记赛况选手的本子，被她交给了英语课代表，英语课代表又将本子交由各位小队长传写，只一条，得在指定时间前将本子归还给她。 陈温予这头还没写完，下一组要写的已经候上了。 「定人定的是真快。」同学感嘆。距离第三轮比赛结束，这才半天不到的功夫。 「有些是提前就想好了的吧。」陈温予回完她，福至心灵，主动提议：「要不就从这轮开始，我们也改改，下一轮谁参赛交由上一轮的选手进行指定？」 横竖确定名单前，谁也不知道对面到底会是谁。 「可以。」夏汐第一个响应。 「温予说让你上十次你都只会说可以。」同学吐槽完，画风一转，笑着：「我也可以。」 其余人都没有意见。 这是毕了，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邹荔正巴巴盯着陈温予看，她想借陈温予昨儿个看的那本书。 那书是陈温予随手从图书馆淘的，书皮蓝底，封面烫金花体，是本外国的全英文故事集。说句显得冒昧的大实话：能被她陈温予轻轻松松看懂的英语，实在算不上什么高级英语。 本书通篇通俗易懂的大白话流水帐，笑点简单粗暴，适合不带多少脑子进行观看。 蛮适合那类对英语天然带着牴触的同学的，就比方邹荔。 要说晦涩，还得是她之前从夏汐手头没收的那本。那分量，足足的一块学术板砖。彼时陈温予没看两页就瞌睡虫往上冒，没多久书又被夏汐拿走，陈温予问她，她还一本正经说她看不懂，买它是因为封面精美，这书的主要作用是助眠。 第145页 封面精美是真，这书助眠也或许是真，夏汐看不懂那书的内容？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夏汐。」陈温予喊她，她已经放下捂住脖子的手了。 夏汐克制着不往那看，乖乖应答：「我在哦。」 「你还记得你刚搬过来那会儿，我从你那拿过一本书吗？」她指着刚借给邹荔的那本：「也差不多长这样，深蓝色的精装书。」 她形容得具体，夏汐可太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从陈温予在图书馆抽出那本故事集起，夏汐就琢磨着她可能会问她。 那本啊？ 那本暂时不能给她看。 这本书有它自己的名字，翻译成《社会心理学》、《性向之书》乃至于《走进百合》都行，若是由她亲自交由陈温予，还不如另闢蹊径，直接翻译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勐踹柜门进行曲》。 77 ?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杯茶◎ 「我还记得。」夏汐说完，她半真半假：「这书在国庆那会儿被我带回家看，不小心落外婆那边了。」 随身带着是真，不小心为假。 夏汐又问：「温予，你很想看吗？」 「那倒也没有。」陈温予只是恰巧想到了，这书之前她也是翻看过的，她对所看过的那部分内容持保留态度。题材不是陈温予偏好的那类，书若是在手边，她还有翻看翻看的兴趣，不在便罢了：「下次有机会再看吧。」 「好哦。」夏汐应声：「那就以后在看。」 上次和小同桌一起去外婆家，带回来的相册她们还没看完。 假期后两人学得刻苦，作为学生，知识叠着知识消磨了她们的大部分时间，剩余的那点儿给匀给cat。cat一只边牧白日里独自待在家，到了晚上就得由着俩小主人陪着出去熘。 cat玩够了，俩人一天的运动量也足够了。回到家洗漱睡觉，周而復始的又是一天。 远处的书看不了，近处的相册可以一起。 明儿个就是陈温予的生日了，恰逢周末，大好的放松机会。届时到家来的是一群十六七的同学，课上虫课下龙，假期里的她们加起来活力堪比哈士奇，陪cat玩正好，让她们互相消磨精力，她则再送走众人后，与小同桌窝在沙发里翻看相片，就着过去话将来。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很美好，美好到夏汐就连可能会看见的黑歷史都顾不上了。 陈温予的生日在周六，高一周六早上只有两节课，这两节课偶尔会被科任老师占去讲题，碰上没有老师愿意要，就让同学们自习。 高一的课业远不及高二高三紧张，以上两种情况二八开，这天本是安排了班主任看自习，临放学前的二十分钟，各班班主任被广播叫去了政教处开会。 班主任压根不奢求这群人多安分，只一点，不许干扰其余想学习的人学习。 班主任离开后，班长代替她坐上了讲台。 这周各科科任老师不知哪来的默契，布置起作业来一个赛一个地狠，同学们周末都有另外的安排，不想把作业带回去，就得趁眼下玩命地赶。 教室内很是安静。 年段长从一班门口路过，点点头，满意地离开了。 她一离开，邹荔眼疾手快，将方才不知道打哪个角落飞来的小纸条拆开：【邹荔，你再问问温予，牛肉怎么挑来着。】 真贼。 邹荔拿着纸条，想砸回去，奈何找不到方向。 这段时间群里的各位充分上演了什么叫做五指不沾阳春水，常见的活会干，不考虑价格与品相之间关系的话，蔬果也能挑上一袋子，荤菜肉类不行。 没下过厨的同学，给她一张清单，让她去买一斤里嵴一斤腱子一斤五花，她能从盘古开天闢地开始问起。 要什么样的里嵴啊？腱子肉是猪的哪里？五花是要肥厚加一起五层的吗？什么颜色的肉算是好？买之前我是不是得闻一闻？一斤大概是多少？我比划巴掌那么大的肉让店家切行不行？ 陈温予一步一步从『内鬼』升级为『技术总指挥』。 准备期间她们跟着家长进过菜市场，看家长大杀四方简单，轮到自己上的时候，心里没一点底。 陈妈妈，救命。 下课铃声在万众瞩目中响起，静谧的校园被一键激活。陈温予的座位边上唿啦啦围了一圈人，她们老老实实在陈温予跟前站着，排着队让她检查自己的工作清单。 「是，饮料可以多买几种，别全买冰的，有人生理期，买了可以先放冰箱里，位置让夏汐带你们去——啤酒不行，不许买，不许。」 「对，家里有养狗，是只边牧，脾气很好，第一次去的话最好还是走在夏汐后面，让她先进门，不想让cat进厨房的话得陪着她玩。」 「嗯，这是选菜指南，我按照你们列的购物清单整理的，买菜新手可以去南街那家商超，种类齐全，不懂的可以问问那里理货的阿姨。」 「好，家里的椅子是不太够，你们可以问邻居家的阿婆借，我提前打过招唿了，老人家睡眠浅，又一个人在家，按门铃别按得太密。」 …… 陈温予越讲越不放心，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有那么多操不完的心。她被这群人用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巴巴瞅着，她们看她，就像是在看什么救星。 第146页 「真不用我一起去啊？」陈温予问说。 同学们摆手：「不用不用。」 陈温予作势要起身，邹荔将人往原位一摁，怪叫着：「别别别，你坐你坐！林窈！」 「在呢。」领着看住陈温予任务的林窈施施然走过来，看着这群人一口一个『我没问题』地给自己打气，哗啦啦跑了个干净。 夏汐回去做蛋糕去了，林窈带着作业过来，坐在了夏汐的位置。 林窈要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慌什么，顶了天了的买的东西次点，她们这一大窝的，难道害怕被拍花子拍了去？」 不用因为觉得是麻烦了她们，就将责任揽自己身上。 林窈笑起来，为自己挑选任务时的毒辣眼光自得，确实轻松又不失有趣。她道：「她们是喜欢你呢，让她们忙活，她们自己乐意。」 「我知道。」陈温予初时是抿着唇笑，笑着笑着，笑容越发难以克制，她笑出声，用手盖住自己的脸颊降温：「我就是觉得，她们蛮可爱的。」 「那你就当着她们的面夸，我想她们会更高兴。」 「当着她们的面夸有点不好意思啊。」 「所以这可爱里真的没有我的一份？」 好刁钻的一个问题。 陈温予回答她，她说的心里话：「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别人这么夸你。」 「夸奖谁会讨厌呢？别有居心的不算。」林窈反过来对陈温予：「你刚来班里那会儿，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别人靠近你。我觉得，我们都觉得——除了夏汐。」 陈温予进行形容：「拒人千里的刺猬？」 「外强中干的奶油刺猬。」刺都是软的，扎不痛人，林窈继续：「好攻略的假冰块，好骗很容易付出的乖宝宝，我都有点不好意思欺负你了。」 「你准备欺负我什么？」陈温予好奇。 「谁知道呢？或许是赶鸭子上架，让你对我们剖白现在的心情？又或者现在就要求夸我一顿，说我也是可爱者中的一员。」 陈温予嘴张开，出现一个不明显的停顿，她在组织措辞，思考如何给林窈一个满意的结果。 「行了。」林窈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欺负老实人缺德但快乐，她正色：「没必要逼自己。」 「我没有不愿意。」陈温予急着解释。 「嗯嗯，我知道。」林窈曲指轻敲她的额头，笑意渲染了她的眸子，连带着语调都跟着上扬，透着欢喜：「生日快乐，温予。不用总那么着急改变自己，夏汐也好，我们也一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是别人给你什么，你就一定要还点什么回去。」 人都是很会得寸进尺的生物。 一直这样，是很容易吃亏的个性。 「没关系的。」陈温予深吸一口气，在林窈变得不贊同的眼神里继续：「如果是你们的话，就没有关系。」 「为什么就这么肯定？」 陈温予笑道：「因为你是林窈，很可爱所以没有关系。」 「……」 林窈为方才的想当然的结论道歉，这人才不是什么奶油做的刺猬，她是海绵做的甜心，在她人给予的爱与美好中快速成长，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何给她人灌迷魂汤。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林窈说着，竖起一根手指，笑道：「我只说这一次，不许告诉夏汐。」 她可不想成为那个傢伙的假想敌。 此刻被她们念叨着的夏汐，正进行到蛋糕创作的最重要一步：把黏着她进来的同学们从厨房里『请』出去。 她取个蛋糕胚她们「哇」，切个水果她们「哇」，挤个奶油她们「哇」，摆盘做造型她们更要「哇」，「哇」到夏汐额头青筋直跳，只觉得身边有八百只鸭子在跳圆舞曲，热闹到荒诞。 同学们扒着透明的厨房门：「放我们进去——」 夏汐手上动作不停，冷笑：「没门。」 有同学提出要求：「我们不给你捣乱，你给我们点奶油和蛋糕胚。」 想得是真美。 「给你们了，待会儿温予吃什么？」夏汐不为所动：「休想打温予生日蛋糕的主意。」 「不打，不打，我们不打还不行吗？」同学笑得谄媚，不打自招：「我们真不是想玩，可是夏汐你想啊，你蛋糕已经做好一个了，剩下的边角料就给我们wan……用一下呗。」 「你们想怎么用？」 「山人自有妙用。」 教室里。 偌大的班级就剩下陈温予与林窈两人，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林窈做完两张试卷、三页习题，效率前所未有地高。反观陈温予，第一张试卷还剩最后两道。 「是不会做吗？」林窈拿了她的这张试捲起来看。 陈温予从五分钟一抬头，到一分钟看五次时钟，就这样还能保证试卷的基本正确率，也不知道该说她基础打得牢靠，还是贊她一句该摸鱼时摸鱼，该做题是做题，两厢互不耽搁。 陈温予盯着转动的秒针看。 十一点五十五了！ 十二点了！ 十二点一分了！ 十二点两分了！ 陈温予清空了桌面的试卷，无声地催促林窈。 自己真是比放饭前最后一堂课上拖堂的老师还要可恶，林窈无声地笑着，在陈温予的期待中，说出了她想听的那句话：「走吧，我们回去。」 第147页 78 ?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杯茶◎ 陈温予这房子上一任的主人是她外婆，她们那个年代的人讲究阖家团圆，卧室可以小，客厅一定要够大，最好要能摆下几张桌子，方便年末初春亲戚来走动时都能有位置坐着吃饭。 这个房间布局正好方便了来给陈温予庆生的她们。 要站十几二十个人呢，客厅里那些暂时用不上的小摆件小家具都得清走，同学们在夏汐的指挥下搬东西。邹荔则带着仨人去敲阿婆家的门，去时拎了一袋子水果点心，粘了一身猫毛回来。 一群人围着猫猫喵喵叫半天，没有一声是猫叫的。 夏汐要是不催，她们能在那儿耗一天。 「就来了就来了。」应付完夏汐，邹荔对阿婆：「谢谢阿婆，阿婆，那这些我们就先借走啦？」 「没事，你们拿去。」知道她们是要给隔壁家的陈温予过生日，阿婆笑呵呵的，关心：「我看你们来的人比一开始温予和我说的要多啊，这些够坐吧？」 要是不够，她再帮着找找。 「所以——这就是你们借回来把宝宝椅的理由？」夏汐拎着椅子，被她们气乐了。 瞧瞧，粉嫩嫩的，还是花朵造型，上面画了个夏汐认不出来的卡通人物，人物边上是她的自述语：我会自己吃饭饭！ 「人家阿婆热心借的呢。」 「那待会儿你坐这上面吃。」 「我可不要。」 这椅子这么点儿高，用这个坐在桌子前，整个人只能露个脑袋出来，要吃什么都夹不到，这下真成了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宝宝了。 吃火锅不靠抢！那还吃什么火锅！ 「你不是负责蛋糕嘛？做得怎么样了？」聂佳禾将人往厨房里推：「现在这个点，温予她俩肯定已经在路上了，你蛋糕可以从冰箱里扛出来摆盘了。我知道——冰淇淋蛋糕嘛，吃饭之前不得先拍个集体照啊？拍完马上给你放回冰箱，耽误不了你。」 「你把她打发进厨房干什么？」 「摆椅子呗。」 见她们呆呆的还不明白，聂佳禾无奈：「我说你们傻啊，我们摆的时候把宝宝椅放c位，给温予坐啊，你们难道不想试一下投餵温予什么感觉吗？」 投餵陈温予？ 「好，这事算我一份，那你摆椅子我干嘛？我负责拦着夏汐？」 「拦她干嘛？不打自招啊？这样，海底捞都吃过吧，我们排成一排，一打开门就开始拍掌喊欢迎光临，直接给人领到座位上去。」 「这不好吧。」 「怎么能这么干呢？」 「我们要不要也搞一块led显示屏。」 好好好，全员恶人。 聂佳禾憋着笑，出馊主意：「你们不是都diy了小蛋糕嘛？一人一个字，连起来是生日祝福的那个，我们这样站，温予光顾着看祝福了，肯定不会注意别的。」 「损还是你小子损。」 她们一半人忙着布置场地，另一半捧着小蛋糕进行分发，康璇主动拿了画着句号的那一块，站在距离大门最远处淡定吃瓜。 搬桌椅进屋后门没关紧，楼道里隐约传来陈温予与林窈的对话声。 同学们手忙脚乱地开始列阵，蛋糕脆弱，捧着它时不能剧烈运动，还得注意把控相互间距，以免嗨上头后，把奶油涂到了人家身上去。 门是陈温予开的。 家里养了小动物的人对门有没有关好比较敏感，门轻轻一推便开了，陈温予下意识想去找cat现在在哪里。 客厅里没有cat，她只看见了一堆动来动去的腿——有人位置站反，正临时调整呢。 陈温予视野沿着她们的校服裤抬起，她们手上捧着东西，拍不了掌就拍旁边人，你拍我，那我也拍你，谁也不让着谁。现场乱成一团，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明媚至极的笑容，七嘴八舌地喊她的名字。 「温予！看这里看这里！我是『祝』！」 「温予！生日快乐！欢迎光临！」 「温予，#￥#%￥%#……」 后面的林窈与康璇视线对上，康璇左手朝她抬起蛋糕，右手避着众人，直指宝宝椅。 哦↑↓。 「看蛋糕看蛋糕。」林窈提醒陈温予。 她处在陈温予的身后，林窈两手握住陈温予的两边肩膀，这届大部队真是嗨都还不明白，林窈给她们起头：「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和！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i人处刑曲》啊，这个她们熟。 同学们总算处在了同一个频道上，林窈把门合上，这处隔音好，不用担心扰民，她们扯着嗓子喊着唱，一边唱，一边打着拍子，林窈将人推着往前走。 陈温予的笑容从进门后就没从脸上下来过，被摁在宝宝椅上后，邹荔眼疾手快地将早就准备好了的生日帽怼陈温予头上，林窈侧身为她整理歪了的礼帽，再让开，夏汐捧着生日蛋糕，出现在了陈温予的面前。 「生日快乐。」在一众鬼哭狼嚎中，夏汐提高音量：「我的温予。」 请务必时刻幸福，时刻愉悦，所思所想皆得所愿，请去爱而不去依附，请成长而无经痛苦，请允许我在你身边。 陈温予坐在宝宝椅上，她抬起头，以仰视的角度看向夏汐，夏汐在她面前蹲下，陈温予指腹搭着夏汐的侧脸：「谢谢。」 第148页 谢谢你愿意来到我的身边。 「来来来，吹蜡烛吹蜡烛！许愿许愿！」同学们瞎起闹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大好的日子这两人怎么还这么黏黏煳煳，有那么一瞬间她们还以为自己站这儿像是多余。 她俩就是磁铁的南北极，要想有留下旁人的空间，就不能让她俩吸在一块。 嘿，这夏汐，她们这一通折腾，倒是给她的出场做了嫁衣。 「有什么悄悄话你俩晚上背着我们聊嗷。」 「就是，我们还没找夏汐你要嫁衣钱呢。」 同学把夏汐从陈温予面前挤开：「先把温予借我们一下。」 将对面人想像成喜欢的人类幼崽，同学原地变身夹子精：「温予，你要吃什么呀？我给你下好不好？想先吃饭还是要先吹蜡烛？我们给你把蜡烛插上好不好呀？」 「？」陈温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先吃饭。夏汐你别杵这儿，领着你的蛋糕放回冰箱里去，吃了这个待会该不正经吃饭了。」其余同学也凑过来，她回忆着之前家长教训自己的口吻，柔和，再柔和，说给陈温予：「好孩子要好好吃饭知不知道？」 「谢谢，我可以自己来。」陈温予想从这个位置上站起来。 邹荔将人又摁了回去。 邹荔一本正经：「你不知道嘛？在我们安城这边，过生日都是要别人把饭端你跟前来的，你要入乡随俗。」 她长辈也是安城人，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习俗？ 因为本来就是现编出来的东西。 她们之前总看夏汐投餵陈温予，陈温予吃相斯文，吃东西时眼睛只盯着面前的食物看，一口一口吃得认真，腮帮子一鼓一鼓，小仓鼠似的，给她什么她都接着，一看就知道小时候家长餵饭没有一点压力。 夏汐了解她的口味喜好，她们也不差。 她们长了嘴，她们可以问啊。 「让我喂喂让我喂喂。」同学牵起陈温予的手摇，学着夏汐撒娇：「求你了温予，你要是觉得就你一个人矮半截很奇怪，我们可以一起蹲着吃饭。」 陈温予被她描述的画面整沉默了。 有椅子不坐，蹲地上吃饭，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 放在几个月以前刚开学那会儿，她们还会被陈温予的沉默劝退，现在看她沉默就知道她是在迟疑，陈温予最经不得人软磨硬泡。 她们又不去她底线上蹦迪，只是夹筷子菜而已。 聂佳禾以退为进：「今天我们都忙活半天了，你真的不能让让我们嘛。」 让，让让，让还不行吗。 众人公筷舞得飞起，一人一两筷子，熟得快些的无非那几样，陈温予一碗的食物里九成都是荤。同学们这次的锅底调得好，蘸碟出自夏汐的手，很和陈温予的胃口，火锅的香味霸道地直往人心尖上钻，主动说要投餵的是她们，盯着肉看的也是她们。 德行。 和她们相处，远没有还没正式相处前认为的那么需要小心。 「行了，都好好吃自己的，不用夹给我了。」陈温予笑道。 不可能真要她整场都在宝宝椅上坐着，陈温予站起来了没人阻拦，她继续：「电视遥控器在电视柜里，要看什么自己调。都随便点，当自己家就行。」 类似的话陈温予第一次说，以前有她妈妈，后来是她阿姨。 一个人搬到没人认识的地方住时都不觉得，这句主动招唿来客的台词说出来，陈温予稀里煳涂间有种感嘆：自己好像一个大人哦。 「在笑什么？」夏汐问。 「没笑什么。」陈温予总结：「只是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挺好的。」 「现在好，以后好，以前也有好的。」刚刚整理客厅时，夏汐无意间发现了一本相册，那相册有些年头了，上面用行楷写着陈温予的大名。出于隐私考虑，夏汐没有翻开，说不心动那是假的，结合自己的那本一起，夏汐问她：「温予，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看旧相片？」 【??作者有话说】 小蛋糕上的祝福是：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分从四面八方来。 好棒呀温予宝宝，又长大了一岁。 79 ?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杯茶◎ 由夏汐不小心翻出来的那本相册，陈温予这个当事人都没有见过。 这本相册原主人的可疑人选共有四个：陈温予外公外婆、陈温予亲妈、陈温予亲爹，最后那个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计。 不管它曾经属于谁，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遗忘在了这里，现在，这本相册都归陈温予这个当事人所有了。 夜晚，送走了众人，极致的喧嚣反衬出极致的静谧，恢復原状的客厅里，陈温予与夏汐双双窝在沙发上，陈温予大腿上放着那本相册，她摩挲着封面上自己的大名，久久没有下一个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 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如果不经常拍照的话，那一般会是比较重要的日子或者场合，满月、一百天、一周岁之类的。」夏汐猜测。 「我不记得了。」 「那会儿你还小呢，温予。」谁能记得那么小的时候的记忆呢？只是一点印象也无，侧面说明了拍摄全程处在小同桌的幼年期，这本相册属于陈温予外公外婆的可能性更大。 第149页 小同桌父母离婚时，她早就记事了。 这个话题多聊无益，夏汐凑近陈温予，她的手上也拿着一本相册，这本的主角是夏汐。 早十几年前，夏妈拍照比现在痴迷多了，出门约会都是相机先吃。夏汐作为夏妈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足足一年里夏妈都没有实感，有时候她好好抱着孩子，会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夏汐不该在她的怀里，应该在她的肚子里。 太牛了她，她居然生出了一个人类。 夏妈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一点不拿女儿当外人，什么都拍，什么黑歷史都收集。 这相册夏汐曾经独自翻看过一次，阳光下年轻些的夏妈站在晾衣架旁边，被幼崽时期夏汐画了地图的小被子迎风招展，镜头里夏妈竖着个大拇指，骄傲地笑出一整排大白牙。 荒谬！无趣！ 没什么好看的，夏汐看一半弃了。 小同桌或许会感兴趣。 夏汐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一部分笑料，换陈温予专注在老旧相册本上的注意力。 「先看我的吧。」夏汐凑近陈温予。她将相册在两人间摊开，想起来夏妈过去提过一嘴，这本里面就有那位大名鼎鼎的小雨。 多少年前的人了，不记得了就代表她俩有缘无分，人生旅程的过路人一个，不值当注意。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人在小同桌面前也是半过了明面的，是要坦白从宽，还是要囫囵着翻过去？ 一个小婴儿能看出来谁是谁啊？ 要应付过去是简单，夏汐选择坦白从宽，她和陈温予之间不需要这种秘密！ 「你们还拍过照片？」这是陈温予的第一反应。 何止是她。 幼时与夏汐一块儿相处过的，只要家长不是特别排斥，夏妈都拍了。夏妈就指望着这群玩伴里能出一个夏汐的髮小呢，谁承想自家女儿性子这般怪，除了小雨，谁也不亲近。 该她这么独着，好容易亲近一个人吧，人家没多久还搬了家。 也就如今夏妈收敛了，否则陈温予也得挨夏妈一镜头。 「温予。」夏汐往陈温予身上倒，两人已经洗漱过了，头髮吹干后没有扎起。夏汐粘着陈温予挨挨蹭蹭，两人的头髮混在了一起。 夏汐甜笑着，拖长声音：「我和她们都是假玩。」 她这坐没坐样的样子，能拿的稳相册才稀奇。陈温予从她那儿将东西接走，一页一页地往后翻。 小小的夏汐是真的可爱，脸嫩得能掐出水来，成年人的一根手指就能把她的手心塞满，两只小脚脚朝天伸，努力地蹬空气。 好小的宝宝。 「温予，你要是喜欢，我们现在就可以拍。」夏汐作势要去掏手机。 「安分坐着吧，别再把腰扭了。」陈温予指着照片问夏汐：「这张是多大的？」 「我看看。」夏汐蛄蛹着起来，倚靠着陈温予。她根据相片上的日期往回倒推，算出答案：「三个月左右吧。」 「这张看起来比其他的都要小。」 「应该是不小心混进去的，封面上写着的是一岁到两岁期间。」 果不其然，后一页的夏汐一秒长大，张开的嘴里能看见几颗小小的乳牙。 「这时候一岁多点。」夏汐在旁解释。 据夏妈口述，自己和小雨刚认识那会儿，小雨正在学说话，想来还没满周岁。 上次翻相册，夏汐只坚持到了一岁三个月，相片背景能看出来换过地图。夏妈不是一到海城就和那位小雨勾搭上的，保守估计得等到自己一岁零四个月，按八个月学说话算，细琢磨下来，对面年龄和温予差不多大。 这话可不敢说。 很长一段都是夏汐单人秀，出现了第一张双人照，陈温予盯着夏汐边上的那小孩看，她询问：「这是小雨？」 「不是，这是我妈闺蜜的女儿，后面没怎么见过了，据说我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一手肘。」 「那这个是小雨？」 「这个也不是，抱着她的是我妈的另一个闺蜜，我妈说我小时候拍飞过她正在舔的糖。」 「难道是这个？」 「这我小姨家的女儿，我小姨这笑得，一脸有戏好看的亲妈样，估计是我刚把人踹哭。」 「……」陈温予翻相册的手顿在原地：「你小时候没把阿姨身边的人脉全得罪光吧？」 「得罪不得罪的，反正再大一点，没人再把孩子往我跟前放了。」要不夏妈怎么会对小雨如此念念不忘。 这可是唯一一个用不上她赔礼道歉的娃。 那些都不是小雨，到底谁才是小雨呢？ 陈温予翻到其中一页，肯定：「是这位吧？」 小小的女童穿着身嫩黄色的爬爬服，背对着镜头坐着，小小的夏汐要将手里的玩具递给她，满脸不值钱的笑容。 一岁多点的小孩还在长牙，小小的夏汐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这还是你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陈温予说的是字面意思。 夏汐如临大敌：「是她笑的，不关我的事。」 她不认识什么小雨中雨大雨冰雹哗啦啦。 「不用紧张。」陈温予心下好笑，自己难道还会和她翻这个旧帐？没能见到幼年状态的夏汐是很遗憾，为此牵连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朋友也太没品了：「小时候的你也是你。」 没有谁就该守着另一个谁过，夏汐值得拥有最多也最好的朋友。 第150页 夏妈是懂拍照的，将小雨圆润的后脑勺拍得很可爱。 陈温予更好奇她的正脸，连翻几页，不是夏汐挡着人，就是小雨低着头。夏妈绕到小雨正面去，夏汐直接站起来，用手堵住夏妈的摄像头。 年纪小小，占有欲强强。 手小，加之夏妈不配合，夏汐只堵住一半。 另一半里，小雨歪着脑袋看镜头，一双眼睛当真黑亮，双眼皮，长睫毛，小嘴巴微微张开，五官灵气逼人，叫人看一眼就心生喜爱。 好乖，这孩子一看就好带。 「我看起来也好带呢。」夏汐很有自知之明，天使长相魔鬼性格说的就是幼年的她，夏汐嘴硬：「我觉得蛮一般的。」 天塌下来了都有夏汐的嘴顶着。 陈温予不和她争论，公道自在人心。 「我不可爱嘛？我不可爱嘛？」不满小同桌只顾着看照片，夏汐用肩膀去顶陈温予。照片里的人再可爱有什么用呢？看不见摸不着，还能比她更和小同桌的心意。 夏汐真是要闹了：「温予，你为什么要盯着她看那么久？」 「不是看她。」陈温予回。或者说不完全是。 夏汐对这个答案满意程度打五分，她哼哼道：「看小时候的我也不行。」 「知道了，小醋精。」陈温予接着翻，她越翻越快，从主要盯着俩小孩看，变成了看周围的大人与景。 陈温予纳闷：「我只是觉得，这些照片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哪里奇怪？」 「奇怪的熟悉。」 路灯、公园、蔷薇花。 夏妈、众人、一个阿姨。 她不记得自己住过类似的地方，对于一些布局又生出诡异的既视感，就像面对蔷薇，她的脑子里会冒出这花很香，看向公园里的草坪，她潜意识觉得草底下的路不太平。 就好像她在那里摔倒过似的。 夏汐不知不觉间坐直，她严肃起面容。小同桌唇抿成一条直线，作为旁观者，她清楚地看到她眼里愈发浓重的迟疑。 不能够吧？ 一两岁的小孩会对生活过的环境留有印象吗？科学界一般认为婴幼儿不会记得三岁前发生的事情。小同桌这只是模模煳煳的直觉，真有可能保留也说不定。 如果温予曾经也是那里的住户，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缘来。说明什么？说明她们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 一点小时候的孽缘算得了什么？不如兜兜转转的重逢半分精彩。 「那还等什么？我们验证一下呀。」夏汐将今日找到的那本相册捞过来，塞进陈温予的怀里。 她摩拳擦掌，朋友圈文案都想好一半了，无论到时候秀些什么，都要加上一句【正缘不分早晚】，她要骑到夏妈的脸上去阴阳怪气！ 80 ? 第八十章 ◎第八十杯茶◎ 「……」 「……」 陈温予对夏汐：「我好像眼花了，我刚刚是不是在你的相册里看过这个场景？」 夏汐对陈温予：「我好像也眼花了，我刚刚是不是在你的相册里看见了我自己？」 老人家拍照不比年轻人花样多，陈温予的这份照片拍得十分照片。 採光是论不上的，构图永远是陈温予在正中心，拍照的人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小外孙女，无论是多么虚焦的背景，还是扶着相机拍照时乱入的手指，只要将小陈温予拍得好看，那些都不是问题。 旁人的死活是一点都顾不上了。 夏汐指着只露出下半张脸的女童，再指指另一张照片里的半截人影，倔强地在脑内拼凑出她们的完整形象。 夏汐把自己的相册往前凑，这边指指，那边点点，她强压着激动：「这是我吧？这绝对是我吧？同款的爬爬衣，我妈拍的这张照片里我俩都穿着呢。还有这个，这肯定是我妈，妈我还会乱认嘛？看见她脖子上的这个饰品了吗？那是一个戒指。我妈闺蜜亲自操刀设计的，从画图到制作没有假手于人过，全华国都凑不出来第二个来。我妈之前一直戴着，怀我后期水肿才摘的，之后一直用根金项鍊穿着，到现在都还挂在她的脖子上呢。」 去年龙姨说要给她做个新的，把这个在她看来过时了的款换掉，夏妈还不乐意。 换什么啊？这是龙姨新人时期的第一道正式作品，不一样的是意义。 夏妈很宝贝她的这个戒指，这个戒指夏汐看了十几年了，融成金豆子了她都认得。 福尔摩斯对华生说过：「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小雨。 小予。 卧槽。 夏汐速速把相册翻回到前面，她捧着相册，凑近陈温予，用咏唱调：「好漂亮的小宝宝哦，这小鼻子，这大眼，这小嘴巴，这小胳膊小腿，真标緻诶！哎呦可爱可爱！谁家的小宝宝这么可爱呀？好乖哦，我夏汐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可爱的小孩。」 「……『我觉得蛮一般的』。」陈温予复述夏汐的话。 「瞎子在说话。」夏汐说完，给自己的话打补丁：「我是说夏汐。」 「我们真是有缘。」夏汐笑得比被自己嘲讽过的幼时还不值钱：「你完了，温予，你要给我当一辈子媳妇了。我妈说了，我小时候就说过要娶你，我们那时候就私定过终身。」 第151页 「我们那个时候才一岁，我连话都不会说。」 「用的可能是婴言婴语呢？」 那太牛了夏姨，这她都能听出来？ 大量的证据朝着一个方向指证，陈温予还在信与不信之间摇摆。她大脑放空，头枕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为什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明明拍照者这样直观的偏爱。 「温予？」两人贴得很近，互相交换着体温。夏汐见不得她这幅样子：「你还小嘛，温予，没有人会去苛责小婴儿的记忆力，拍照的长辈更不会。或者，你给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她之前有没有在这个地方住过呢？我也去找我妈要一下照片里的具体住址。」 「我阿姨应该也不知道。」 「你的妈妈我也叫阿姨。」 不要逃避那个答案，想联繫她、想听她的声音，不应当被认为是羞耻。 「她是你的妈妈，温予，这一点是怎么样也不会改变的。」 命运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血缘与命运一样奇妙。 「你总是愿意把事情往好的那一面想。」 「毕竟坏的一面又没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不是嘛？」 不要畏畏缩缩啊陈温予。 勇敢的人先质问全世界。 陈温予捏紧拳头，坐好，下定决心。 没骨头似的黏在她身上的夏汐被陈温予牵连着朝前倒，陈温予牢牢将人护住，夏汐顺势改变姿势，两腿朝后蹬，头枕着陈温予的膝盖，横躺在沙发上。 好悠哉啊这个人。 陈温予捏捏她的腮帮子，掏出手机，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电话响的前几声没有人接。 陈温予不想表现得很在意，一低头，夏汐枕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拔手指侧边的倒刺。 陈温予对夏汐的印象停留在她为自己上蹿下跳，她的淡定会传染，一次没打通而已，国内都做不到准时接通每一通电话，她打的这通还是跨国电话。 这通没通，那就再打一通。 至少母亲没有註销这个号码，她或许也期待过自己的来电。 「不要扯手上的倒刺。」陈温予攥住夏汐乱动的手。 夏汐昂着脑袋看她：「可是发现了又不拔了它，我浑身刺挠。」 「忍着，你这么拔小心伤口化脓。」陈温予腿往上抬，要把人从自己的腿上顶下去，她将手机贴着耳廓：「起来，我去给你找个指甲剪。」 「什么？」 「倒刺还是要用指甲剪来剪。」 夏汐指指自己的喉咙，再指手机：「温予，不是我在说话哦。」 两厢沉默，是陈温予先开的口。 她和母亲分开时还在上小学，喊人时带着小朋友式的习惯。太久没叫，陈温予原以为这个称谓会哽在嗓子口，出口意料地流畅：「妈妈。」 「嗯。」陈母玩不来温情的那套，强硬是她刻在骨血里的内容，雷厉风行，喜欢说祈使句，对幼时女儿说的多是指令型的内容。 和陈父一样，两个锯嘴葫芦。 陈母：「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陈温予：「我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 「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还在怪我。」 怪过的吧，只是不是现在。 陈温予继续顶夏汐，她执意要从沙发上起来。夏汐让了位置，趴在沙发上乖巧地等她回来，自己走一步，她的脑袋跟着移动一下，满心满眼都是她。 让她不要拔，她就不拔，是很听话的宝宝。 听话的宝宝有糖吃，陈温予将糖果与指甲剪一起递给她。 一颗糖就能把她打发了，夏汐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喜欢的不止糖而已。 陈温予对陈母：「以前不懂事，我怪过你。」 陈母回陈温予：「和懂不懂事无关，你现在也可以怪。」 她这么做，不代表她就认为自己没有错。 陈母了解自己的孩子，她肯定：「你打这通电话给我，不是为了告诉我你已经看开了吧？」 陈温予也了解自己的母亲：「你还是那么无趣，妈妈。」 这话居然会从陈温予的嘴里说出来。 电话对面的陈母猝不及防，她一愣，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你确实改变了很多，你父亲给我发的邮件里说你到安城这边上学来了。还习惯吗？是不是交了新的好朋友。」 「我以前貌似没什么朋友？」用不上『新的』这个形容词。 「还是有一个的。」陈母回忆。 那要追溯到十几年前了。 更早一些时候，为了生陈温予，陈母的事业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十几年前不比现在，国家对孕妇的保障政策聊胜于无，企业不爱要没生过孩子的女员工，一听见要请孕产假，明里暗里劝你快走。 陈母所在的企业好歹走在国际前沿，这种缺德事要脸干不出来，也不在乎那仨瓜俩枣。他们不使绊子，几个月没办法好好上班的陈母工作状态下滑，相当于是亲手断送了放在眼前的升迁机会。 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肯定受不了。 她产后情绪没调整过来，和女儿不亲近，小陈温予被交由了月嫂带。 每天上班勾心斗角就够累的了，奶娃娃今天喝了几瓶奶翻了几次身，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陈母不耐烦听，要月嫂不用向她汇报。 第152页 丁点儿大的小孩，一天一个样。 有一次陈母匆匆回家，女儿不知不觉间学会了叫人。她叫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和她朝夕相处的月嫂，而是个陈母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女人。 小小的陈温予和另一个小女孩抱在一起，女人在她们面前蹲着，一点也不熟练地小心给陈温予擦嘴巴。 小陈温予攥住夏妈的衣摆，眼神孺慕：「妈……妈妈。」 她就是玩不起。 她害得自己与机会失之交臂，她还在外面另外给自己认了一个妈！ 陈母连夜选址准备搬家，中间临时出了三个月的差，她们搬走那天隔壁住户动静也大，行李箱一个接着一个往外面拎，陈母险些要以为她们阴魂不散。 并没有。 搬家以后，陈母再没有见过那一家。 年轻气盛时什么都看不惯，她将女儿当做升迁失败的代偿，认定了没有人有资格从她那儿将人要走，最后主动在放弃抚养权上签字的也是她。 「带你的月嫂和我说，你们玩得很要好。」这话对于陈母是实打实的服软：「一岁的小孩什么都记不住才对，你小时候是有朋友的，长大了却不要别人亲近。要是我不意气用事搬这个家，你会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过去的事情再怎么纠结都没有意义。 「没有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找她。妈妈，你还记得那一家人姓什么嘛？」 「姓夏。」 81 ?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杯茶◎ 姓夏啊？ 夏汐。 这一刻尘埃落定的惊喜感很难用言语进行形容。 就好像某门你并不擅长的科目，在某次考试时答题顺畅地要命，每一道选择填空你都能对自己的答案解释出个子丑寅卯来，交卷时心情是踌躇满志又暗藏三分的不确定。 激动，期待，犹疑，想要找班里的学霸对对答案，科任老师先一步批好了试卷，当堂告诉你：「是的，没错，你这次考试超常发挥，这门科目你班级第一。」 夏汐已经乐疯了。 她从客厅这头跑到客厅那头，和cat在客厅中心位置上演「二人转」，她跳起来去够门顶，拍拍电视机，摸摸陈温予养的花，把沙发上的抱枕抱起来贴贴，贴着贴着给它一拳，又把它扔回沙发上去。 「芜湖！天赐良缘！」 瞧着人乐成什么样了？ 那是形容友情的词嘛？ 从陈温予那边弄明白了事情发生经过的陈母揉眉心，女儿的情绪她分辨得出来，夏汐的欢唿她也听得见。 不称职的母亲也是母亲，她是锯嘴的葫芦不是守旧的老古板，没觉得女生非得谈个带把的才正确。她自己的婚姻恋爱稀巴烂，从哪个角度看都没资格对陈温予指手画脚。 她吃过亏。 陈母对陈温予：「你现在才高中，克制一下，不要早恋。」 「我不会早恋。」陈温予答应着，没对两人的关系多加解释。 夏汐嘴甜不是一天两天，才认识一个月就敢对着她要永远，她赤忱、热烈，她敢于付出，所以可以大胆说爱。 爱也分为很多种。 现在自己对夏汐的感情是其中的一种喜欢。 陈温予拉住上蹿下跳挨个骚扰家长同学的夏汐，将人拘在自己身边。夏汐由她镇压着坐在沙发上，非常小学生的坐姿，两腿併拢，两手放在大腿上，背挺直。 手机正面朝下，夏汐方才特地开了消息提醒，「滴滴滴」响个没完。 怎么了嘛？ 她吵到小同桌和阿姨聊天了嘛？ 夏汐想要道歉，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没有代谢完，她是被关了三天三夜的哈士奇，坐不住一点。 她要嚎叫！ 她要骚扰全世界！ 「温予~」 「不能陪我坐会嘛？」 「也不是。」 得知了自己与夏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见过，这种奇妙的缘分不是不令陈温予高兴，性格使然，陈温予的高兴更加内敛。 陈温予主动靠近夏汐，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朝反方向远离，她将后脑勺搭上了夏汐的肩。 没怎么进行过类似的操作，陈温予的接近带着生涩。她不敢让头完全放松，这样全部的力气都会压在夏汐肩膀，收着几分力的后果是自己不好受，而夏汐只小幅度动了一下，两人的接触面大幅减少。 她闭上眼睛，卸下力气。 需要被夏汐分享快乐的人有那么多，她和别人也有说不完的话题。没有谁就该守着另一个谁过是不错，陈温予远没有自己料想的那么大方。 不懂怎么靠夏汐的肩膀，陈温予索性整个人凑过去，用脸摩擦夏汐的脸。 陈温予记得夏汐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说：「贴贴就是我想和你关系很好。」 她想和夏汐的关系最好。 她轻声：「我想和你贴贴。」 「……」 六个字，硬控夏汐一个小时。 陈母没问她消失的那一分钟干什么去了，好比陈温予不问她为什么一走就是这么些年，陈母与陈温予约定好了有机会一定回国看她。 这一等，就是三年。 陈母出国前辞掉了工作，从那家她毕业起就加入、干了十来年的企业离开，她在国外组建了另外的家庭，夫妻俩白手起家，自己搞创业。 第153页 这三年陈母忙得脚不沾地，横竖那么多年没见都过来了，不差这三五年。 倒是陈纾安两岁了，当真可爱。 高考夏汐都没见着陈温予那么紧张，阿姨预产期的前后两个月，陈温予用掉了以往十几年那么多的通话量，她旁敲侧击，问阿姨准备给宝宝取个什么名啊？ 安得晨风羽，纾我怀归嘆，陈纾安。 她不是他们爱情的延续，是在期待中诞生的小宝贝。 「哒——」陈温予从外面进来，她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关门时锁扣发出了一声轻响。 今天是大年三十，屋外银装素裹，风唿唿刮着，笼罩了安城数周的乌云可算散了，冬日暖阳金黄。 夏汐双腿交叠，双手环胸，倚着墙。 cat原本在她脚边趴着，听见动静立马凑到门边，她沖得太快，一阵风似的从夏汐边上掠过去了，夏汐迎接的脚步硬生生顿住，越想越觉得不对，气哼哼地待在原地。 陈温予：「哈哈哈哈，cat，别这样，痒。」 夏汐扁了扁嘴。 陈温予几乎找不到落脚的点，她想朝前走，cat来迴绕着她。陈温予揉狗狗的头：「谁送你来的？汐汐还是夏妈妈？」 是夏汐吧？ 久未见着人，她们的欢喜与夏汐无关，夏汐只觉得吵闹。 夏汐扯着嗓子『呵』一声，耍小性子一般，用陈温予不聋就能听到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呀？」 是夏汐啊。 「你怎么在这里？」陈温予隔着一段距离问她。 问！得！好！ 也不要她过去了，夏汐哒哒哒大踏步而来。这三年她个子直窜一米七八，二十岁不到的年纪，没准还能长，往人跟前一杵就是一堵墙。 这堵墙两手叉腰：「温予你的意思是，我还不该来了不成？」 「我没有……好吧有一点。」 夏汐佯装生气，陈温予还能镇定自若；夏汐脸上稍微露出些许委屈，哪怕知道可能是装的，陈温予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好声好气给夏汐解释：「今天是大年三十，团圆的日子，你应该在家里呆着。」 「那你为什么回来了呢？」 「我不乐意在那边过年。」 「那你为什么之前要去？」 「纾安打电话说她想我了。」 得，合着里面压根没她什么事。 夏汐拉过陈温予的手探她的体温，她的掌心暖烘烘的。这几年下来陈温予的身体养好许多，回来路上手套帽子围巾都有好好戴着，没冻着。 行。 夏汐撒开她的手，转身要往屋里走。 「汐汐。」陈温予拉住她的手。 高中三年陈温予很拼，知道自己不如其他人聪明，刷过的题能塞满大半房间。高考八分的实力两分的运气，陈温予超常发挥，擦着入取分数线的边和夏汐进了一个学校。 学校是一个学校了，两人不在一个校区。 华大家大业大，每个校区占地面积都是不小的数字。辅导员不同意她们的退宿申请，想搬出去至少得等到大二。 她们从时时见，到天天见，一点点成为如今的不知道多少天才能见得了。 华大的课业不轻松，大一的她们课程繁多，早读早八校园跑，社团班委@全体成员，「到了大学就轻松了」是一句彻头彻尾的伪命题，除非自己躺平，否则棺材板合一半了也轻松不了。 陈温予、夏汐，两位卷王。 她们要凑一块去不容易，夏汐天天盼着寒暑假黏煳个够。 寒假是二十一放的，陈温予是二十二号跑的。 「你真的没在躲我？」夏汐怀疑。 陈温予无奈，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夏汐这段时间反常的由来。陈温予不清楚她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把这个结论刨出来的，她难道有什么要躲着夏汐的理由嘛？ 她还是躲躲自己吧，自己左脸写着「欲图」，右脸印着「不轨」。 高考后夏汐黏人程度呈指数形式剧增，陈温予怀疑她患有传染性的皮肤饥渴症，有事没事就要贴贴蹭蹭，旅游淡季出去玩都只和她开一间房。 她爱黏着陈温予，陈温予乐意被她黏着。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直到陈温予开始做起和夏汐结婚的梦。 她真的没躲她，她只是收敛了自己，觉得应该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 「我躲你干什么呢？」举证不如反问。 「我怎么知道你躲我干什么。」解答问题不如咬死不放。 她是真煳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煳涂？ 夏汐逼近陈温予，她的五官过分精緻，不笑时像是换了个人。夏汐捕捉陈温予的视线，她要评估她的小同桌有没有偷偷避开她的眼睛。 为什么不敢看我？ 因为心真的会跳得很急。 两人手还牵着，夏汐一步步靠近，陈温予一步步退让，再往后是墙，陈温予做好了后背撞墙上的准备，夏汐倏地停在原地，她挣脱开陈温予的手，牢牢得将人勒进自己的怀里。 手被挣开后，陈温予是真的慌了。 她本能地要去抓她，两只手都抬起来了，自己进了夏汐的怀抱。 夏汐的声音很闷，低低的，蕴含着祈求：「温予，别不要我。」 一句话，让陈温予的防线溃不成军。 第154页 陈温予用抬起的手环住夏汐的腰。 她怎么会不要她呢？没了夏汐，她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再问我一边刚刚的那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回来了呢？」 「我想你了。」 82 ? 第八十二章 ◎最后一杯茶◎ 「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夏汐刚接完夏妈的电话，她对陈温予：「我和妈说过我上这边来了，她还问我没接到人吗？」 「我就不去了吧。」 「多双筷子的事情，没外人，就我们四个。」夏汐劝到一半，妥协：「好吧，你不想去那就算了。cat我就不带走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吃完饭就回来，等我给你俩带饭。」 「不用那么麻烦，我随便煮一点就行。」 「大半年没人在家，家里拢共就剩一把挂面。」 「挂面也可——诶你去哪儿？」 夏汐往厨房那边走：「我去把挂面一起揣上。」 有钱什么挂面买不到啊？ 陈温予哭笑不得，她拉住人：「好了，我等你给我带。别盯着厨房看了，对了，我带了点礼物给你家里人，你顺路一起捎上？」 「不捎。」 人没拐回去，拐回去一堆东西，这不是自己找骂吗？ 「妈可喜欢你了，你回回给她的礼物她都很喜欢。」夏汐扒拉陈温予的行李箱，她将行李箱三百六十度倒了个个，盯着行李箱的箱体看：「那我的呢？我没有吗？」 「你这样是看不出来什么的。」陈温予看一眼时间，催促：「别让夏妈妈等久了，礼物什么的晚上再拿给你看。」 「好喔。」 夏汐走几步，想起什么，留下一句「温予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快步跑回卧室，再出来手里揣着一本书。 蓝色封面厚板砖。 「这书你从外婆那儿拿回来了？」 「高考完就拿回来了。」 这书被她塞给陈温予，夏汐：「本来没想着把这书拿给你看的，都怪有些人，诶怎么会有人好端端的不理人，好奇怪呀，温予，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也没有到不理人的程度吧。」 她真没躲着夏汐，她只是不主动往上凑，想要让自己冷静冷静。 「现在冷静完了吗？我回来路上给你捏个雪人当做回礼怎么样？」夏汐问。 「不要调侃我了。」陈温予告饶。 这书是全英文，相关内容就在第二章。以小同桌的阅读速度，自己吃完饭回来，柜门估计稀巴烂，最重要的是书里有诸多案例，小同桌可以好好地看一看。 喜欢。 好喜欢。 好想直接告诉她。 小同桌自身偏好的内容不多，对很多事都淡淡。她是那类容易被最亲近的人裹挟着前行的类型，不反感就是能接受，夏汐都怕自己问她能在一起吗？ 她回自己一句也可以吧。 卑鄙地暗中将人标记了说拐也好骗也好，她要哄她回家的是夏汐，担心她的点头不是出自本心的还是夏汐。喜欢让坚定者摇摆，豁达者多思。 夏汐强调：「要认真看哦。」 以陈温予如今的英语水平，看这本书不成问题。 夏汐大学时陪陈温予上过一节全英文教学的课，陈温予回答教授时落落大方，自信从容。进步是真的快，要知道早在三年前，陈温予学的还是半哑巴英语。 读也能读，哪哪都怪。她的发音不是很标准，念长句时一板一眼，语调平缓，听不出该有的轻重缓急。 夏汐这人教育行业插手不了一点，她教人只会演示。拿着演讲稿，夏汐念一句，陈温予跟一句，稀里煳涂的，对不对的只有夏汐清楚。 依葫芦画瓢学不到精髓。夏汐连夜百度，与陈温予一起上网查找相关教程，网上说这个音嘴要张大，那个音要用舌尖轻轻抵住下齿龈，这个音要让嘴角的肌肉感到紧张，那个音要略微收圆唇。 太棒了，查完更是云里雾里了。 邯郸学步的燕国人是什么心情，陈温予彻底体会了一遭。刻意追求标准的后果是听起来有种智力不太健全的美感，两人回到最初的赛道，一人领读，一人模仿。 为了更好地找到状态，她们死马当活马医，两人凑得很近，互相抵住对方的咽喉，凑近了观察对方的口型和气息。 一知半解比一无所知更加不堪，了解了标准，陈温予怎么念都觉得不对劲：嘴是不是应该张得更大些，舌头放的位置是不是不太正确？ 夏汐真想把手指塞陈温予口腔里。 「我应该没有念到不堪入耳的程度吧。」 「当然没有。」夏汐摸鼻子：「可是真的很色。」 陈温予：「？」 夏汐回忆着那时的距离，近些，还要更近些。两人之前留了一掌的距离，夏汐指腹覆住陈温予的脖颈，吸引了陈温予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语速放得很慢，字正腔圆，郑重其事，陈温予下意识盯着她张张合合的嘴看，听夏汐用刻意压低了的华丽嗓音，含笑对她念出《小王子》里那句经典的台词：「maybe there are five thousand roses in the world and you the same flower, but only you are my unique rose.」 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第155页 「……」 再不走真的要赶不上年夜饭了，夏汐说完就想走，陈温予的手掌贴着夏汐的脖子向后，箍住夏汐的后颈。 心脏跳得好快。 陈温予眼眯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不对劲，一分里有一百分的不对劲。 轻轻一挣就能挣开的力道，夏汐乖乖徵求陈温予的意见，她比谁看起来都无辜：「怎么了嘛？温予。」 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嘛？ 夏汐用眼神传递着这个讯息。 她不一起过去。 「你几点回来？」 「要看情况哦，看妈什么时候肯放人，八点？九点？总之我努力。」 夏家。 来开门的是夏妈，夏妈半天没关门，她问夏汐：「你一个人回来的？」 读作『你一个人回来的』？写作『你就这么一点本事』？ 两人的拉扯夏妈知道一点。 陈温予家里的钥匙给了夏妈一把，夏妈有段时间三句话离不了「我要搞偷袭」，薛丁格的突击检查说了三年，夏妈一次也没行使过这份她俩默许的抽查权。 夏妈充分尊重她俩的隐私，直到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夏妈就差把她俩的电话打爆，都没联繫上一个人。 陈温予与夏汐睡了个天昏地暗，考前一周没心思玩手机，两人谁也没给手机充电，又是静音状态，前一段还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后面成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别偷偷死在外面。 夏妈刀子嘴豆腐心，一脚油门干到陈温予楼下。三年下来，陈温予家里的布局夏妈闭着眼睛都能摸清，她先去了夏汐房间，被窝里只有空气。 她再去陈温予卧室。 两人门没锁，夏妈拧开门把手。床上的两人胳膊搭着胳膊，腿叠着腿，纠缠着睡在一起。被开门声惊醒，夏汐睡眼惺忪，捂住陈温予的耳朵，将人往自己怀里藏。 葛朗台藏金币都藏不出那么浓烈的占有欲。 她喜欢陈温予。 她的这个女儿一贯是个有主意的，这事夏妈管不了，也不想管。夏妈只作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们自己折腾。 横竖都是她赚。 夏妈问：「我干女儿什么时候能来？」 夏汐不应：「温予才不是你干女儿。」 怎么乱认亲戚，这不是乱了套了嘛？ 夏汐回答夏妈的问题：「初一或者初二，她要过来拜年。」 「她今天一个人开火嘛？」 「不开。」 「那你给她带一点饺子回去。」 更岁交子，吉祥如意、辞旧迎新，大好寓意。 夏汐回来的点还嫩赶上家庭包饺子活动的后半截。 夏家一家四口凑不齐一个重复的饺子口味，夏妈每种馅料都准备了点。四个损人不利己的傢伙手上忙活着，眼睛瞅着其他人的动作，包好了放一起长得基本一样，吃到什么要靠运气，没有人能从这场扫雷活动里全身而退。 除了陈温予。 小同桌这四种口味全都爱。 夏家人喜鱼，陈温予擅鱼，她天生就契合夏家的磁场，她们註定要生活在一起！ 从发现陈温予没来起，夏妈就没想过夏汐会留在家里跨年。夏家没那么多讲究，年夜饭后的时间允许自由安排。 「路上注意点车，要不要我或是你爸送你？你蹲下来刨雪干嘛？大过年的发什么颠？」 「不用，我驾驶证下来了可以自己开。妈家里的保温箱呢？我要堆一只雪人带回去。」 虽然只是玩笑，夏汐不想让陈温予失望。 两人不在一个校区，经常会互相送东西。陈温予每次都不会只带夏汐想要的那个，有时是一盒点心，有时是一朵鲜花，陈温予说她像个小孩，没有惊喜就会巴巴望着。 离了她，谁还真拿她当小孩。 大年三十要亮灯，家里灯火通明。 陈温予坐在进门拐过隔断就能看见的位置，书她看到了第三章，看一页，又倒回第二章看一页。 书上的爱恨情仇陈温予看不进去，陈温予的脑内全是夏汐缱绻的眼神，和那句带着笑似是而非的告白。 如果那句也能算得上告白。 《小王子》里和它齐名的经典台词还有另外一句：「you be responsible, forever, for what you have tamed.」 一旦你驯服了什么，就要对她负责，永远的负责。 「你会拒绝我吗？」夏汐走过去蹲在陈温予的面前，她温顺地如同一直没有脾气的猫，脱去了矜贵，增添了几分居家。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难以界定，陈温予不是第一次思考夏汐问的这个问题。 被夏汐松开手的那一刻的心悸歷歷在目，她要是真的能拒绝得了夏汐，上学期期末的克制里，就不会掺杂那么多的举棋不定。 陈温予不会拒绝夏汐。 「我永远属于你。」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花！ 大结局改了十几版，这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一版，想写的点都写得差不多了，再展开我真的怕自己画蛇添足，到该说再见的时候啦，千言万语不如祝各位都能暴富，拜拜~我们有缘下本再聚！ 请小天使们康康我的新坑（明示.jpg），收藏一下，求求你(；д；) 无责任小剧场/无良亲妈口嗨： 第156页 写这段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全都是—— 温予（认真）：在一起的话我能用手指夹住你的舌头，把它从嘴里拽出来，再听你艰难地说「i love you」嘛？ 夏汐（笑）：你想的话，甚至可以拿根狗绳把我拴起来。 不敢写，怕审核老师锁我（老实.jpg） 我很安分了，什么不该展开的都没展开，作话都只写了脖子以上，哇五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