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年下攻的同居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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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攻的同居日常》作者：别岫【完结+番外】


    文案：


    新来的下属冷峻淡漠，能力出众，且不易亲近，唯独对身为上司的叶序关怀备至。


    叶序听说他要搬出去住，好心收留了他。


    同居后，闻也帮他做饭，帮他洗衣服，帮他打扫卫生，帮他解决需求……


    叶序后知后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内容标籤： 年下 都市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序，闻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成熟男人的爱情故事


    立意：人与人之间要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第1章


    叶序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


    早上睡到七点半，被响了无数遍的闹钟叫醒，顶着乱蓬蓬的头髮钻进卫生间，刷牙，洗脸，换衣服，飞奔下楼买早餐乘地铁，赶在最后一分钟到公司。


    「叶主编早。」


    「早。」


    「叶主编早上好。」


    「早上好。」


    一路微笑着和同事们打完招唿，叶序提着早餐走进主编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需要穿过一片办公区，刚放下脱掉的西装外套，又有人叫住了他。


    「叶主编。」


    声音既稳又沉，不带丝毫起伏。


    「又没吃早饭？」


    青年屈指轻叩了下门走进来，干净整洁的西装，不见一丝褶皱，肩宽腿长，身形峻拔，明明比他年轻了好几岁，气势上却高出他好几倍。


    叶序像被抓了包，手指勾起装早餐的袋子，朝他讪讪一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吃吗。」


    自从上次忘了吃早饭，胃痛到差点晕倒后，青年每天早上碰到都会特意提醒他。


    他往后靠着办公桌的桌沿，撕开早餐的包装纸，咬了一大口夹着生菜培根的三明治，吃得急，才吃了两口就险些噎住，扭头去找水喝，一个深色马克杯递在眼前。


    叶序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下属，弯了下唇角，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马克杯，指尖无意中擦过对方的手，他没注意，端着杯子送到嘴边。


    「如果是咖啡就更好了。」


    叶序喝了口杯子里的水，唇角仍带着些微上扬的弧度，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说。


    青年就站在他的旁边，被触碰到时，微微蜷了下手指，略不自然缩回手去，「最好不要空腹喝咖啡。」


    他提醒似的说了一句，敛下眉眼，眼睛转向别处，移开目光的同时，将带来的稿件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昨天下午的採访稿。」话题回到工作上，刚才的那丝不自然转瞬即逝，青年的嗓音一如往常般低沉而充满磁性，「沙莉娅已经看过了，让我再给你看一遍。」


    叶序闻言放下杯子，回头扫了一眼，轻挑着眉，「昨天下午的人物专访？这么快就写好了。」


    早就知道了青年的工作效率，他的语气中仍然不可避免带了点诧异，其他编辑总是赶在截稿期前才交稿，只有他每次都会提前完成，而且完成度很高。


    「好，我一会儿就看。」叶序快速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扔掉包装纸，拿纸巾擦了擦手，「你先去忙吧。」


    青年点头嗯了声，站在原地没有走，看着叶序绕过办公桌坐到办公椅上，端起杯子转头走进另一边的茶水间。


    叶序没去留意他的举动，和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点进邮箱查看着邮件，拿文件时余光瞥见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眼睛一抬，正对上青年幽沉深邃的双眸，才发现他还在。


    青年也看着他：「现在可以喝了。」


    叶序微抿着唇笑了下，又说了一声谢谢。


    青年这才迈开脚步，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办公桌前的人，落地窗外日光明媚，将人笼上一道淡淡柔光，清瘦的身躯包裹在西装下，勾勒出的腰线纤细而修长。


    走到门口，青年停下来，关门前还不忘说：「明天也别忘了吃早饭。」


    叶序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地发出几个敷衍的音节：「嗯嗯嗯……」


    等回復完邮件，人已经走了，他随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后背倚靠着办公椅，拿起青年刚才送来的採访稿。


    下个月月刊的人物专访是一名颇有名气的时装设计师，在国外拿过不少奖项，和他们出版社常有来往，去年举办的时装展览就有他的合作。


    叶序看了一遍稿件，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看到最后一页，视线掠过末尾处的两个字，不由多看了两眼。


    闻也。


    那是青年的名字。


    门的方向再次传来叩门声，有人径直推门进来，叶序以为是青年去而復返，没抬头去看，仍专注着手上的採访稿。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回答着先前的话：「我会记得吃早饭的。」


    进来的人走到办公桌前，语气不急不缓，尾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你居然会记得吃早饭？」


    叶序抬眼，不是青年，是青年口中的沙莉娅，他的老搭档，也是时尚杂志部的副主编兼编辑组长。


    「早上在公司楼下碰到梁主编，他还让我别忘了提醒你，看来已经有人在前面提醒过了。」


    沙莉娅今天穿了套米白色连衣裙，繫着同色腰带，踩着高跟鞋，颈间搭配一条细白条纹的丝巾，曲线曼妙，稳重干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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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来就开始谈工作上的事，「下期的封面照片拍好了，有几张还不错，我让nana发到了你的邮箱。」


    「还有，下个季度时装秀的选题需要你确认一下。」


    「照片我看了。」叶序跟着认真起来，边处理着工作边说：「至于秋冬时装秀的选题，一会儿通知大家开个短会，再讨论讨论，顺道一起选下封面。」


    「好，我现在就让nana去通知，九点整在会议室开会。」沙莉娅办事和她本人一样干脆利落，话刚说完，就已经让助理nana在部门群里发了消息。


    从主编办公室出去之前，她回头说了一句，「闻也早上给我看了他写的採访稿，我让他找你再看一遍。」


    「嗯，他来找过了。」叶序没有直接给出点评，只停顿了一下，单手理了下领带，「下次的深度专访也可以交给他。」


    沙莉娅会意地点了点头。


    九点整，会议开始，叶序准时迈入会议室，繁忙的一天由此拉开序幕。


    叶序所在的星潮出版社位于深水市cbd区域，在行业内颇具影响力，他就职时尚杂志部，是《light》的执行主编，《light》以时装为主，涉及时装、彩妆、娱乐、艺术等各个方面，是时尚界数一数二的高端时装杂志，又被称为——「时尚的风向标」。


    叶序每周都会组织一次选题，由编辑们提出不同的方案，一起讨论，一起修改，筛选出最有趣、最新颖、最具吸引力以及和《light》整体风格定位最契合的主题。


    刚进入星潮的那几年，叶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忘记吃饭，为此熬坏了胃。升为执行主编后，因为对工作内容更加熟练，又有沙莉娅的协助，伴随年龄的增长，心态反而逐渐变得平和。


    忙碌的上午过去，用过午饭，叶序一个人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


    午休时的走廊没什么人，站在落地窗前望出去，视线所及之处高楼林立，日光收敛进了云层，余下一片浅淡的灰濛。


    「今天晚上好像要下雨。」


    拖长的语调慢悠悠从身后飘来，叶序没有回头，说话的人慢慢走近，手抄进兜里，和他一起眺望着窗外的天色。


    「最近怎么样？我都听说了，你们部门新来了一个大帅哥，国外名校毕业，长得又高又帅，很有你当年的风采。」


    叶序这才看向身旁的男人，戴着细边眼镜，双鬓微白，一副温文儒雅的中年模样，正是沙莉娅早上提过的梁主编，全名梁郁青，他刚进公司时的前辈。


    「是上次面试那个？」梁郁青摸着下巴回忆：「名字叫什么来着……」


    叶序接过话：「闻也。」


    「对，就是这个名字。这阵子我们办公室的单身女性都在聊他，看得出来他在公司很受欢迎。」梁郁青接着感嘆，「才二十七岁，真年轻啊。」


    叶序也感嘆：「是啊，真年轻。」


    梁郁青睨了眼他：「你嘆什么气，你也很年轻啊。」


    叶序摇头：「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梁郁青：「三十多岁而已。」


    叶序纠正：「明年就三十五岁了。」


    梁郁青：「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叶序：「是吧。」


    梁郁青嗯了声：「但我还是想早点退休。」


    叶序没忍住笑了笑。


    他们并肩走在走廊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走过拐角处，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正前方立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面朝落地窗侧身站着，脸部轮廓深邃而分明，青年正在打电话，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内容，神色间透出几分凝重。


    梁郁青先开口：「这不是那个大帅哥吗？」说着，打量着那道身影，语气认真起来，「你觉得他怎么样？」


    叶序淡淡评价：「挺好。」


    似是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闻也扭头看了过来，看到叶序，紧锁的双眉慢慢舒展开，两三句结束了电话朝他们走来。


    梁郁青抬手扫了眼腕錶，拍了下叶序的肩膀，「一会儿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叶序点点头。


    「叶主编。」


    闻也出声打了个招唿，看了眼梁郁青离开的方向，走到叶序面前。


    叶序问：「打扰到你了？」


    闻也忙说：「没有。」


    叶序于是给他介绍：「刚刚那个是图书部的梁主编，以前在杂志部待过，你应该听说过。」


    「嗯。听说过。」闻也走在他旁边，「梁主编和你关系很好。」


    叶序点头：「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就被安排在老梁手下当编辑，和他认识快有八年了。」


    闻也个子比他高了一大截，叶序看他时总会不自觉仰一下头，「他刚才还在我面前夸你，说我们部门来了个大帅哥，长得又高又帅，在公司里很受欢迎。」


    叶序说着扯了下唇，「大家都很喜欢你。」


    被当面这么夸，闻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下鼻尖，听他说完，沉默了会儿，用很轻的声音问了句。


    「你呢？」


    第2章


    果然，晚上下起了雨。


    叶序听着敲打在玻璃窗上的雨声，手肘撑着办公桌面，闭着眼睛捏了捏眉心，莫名地，忽然想起来下午的场景。


    当时闻也好像跟他说了什么，不巧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等接完电话去问他，闻也却躲闪着目光，别过脸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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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听错了吧。


    叶序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抹了把脸，继续给设计组送来的素材做批註。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外面的办公区还有人在写稿，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椅脚摩擦过光滑的地面发出咯吱声响。


    雨下得更大了，说话声不远不近。


    「啊，终于写完了。」


    「雨好像很大，你们要走了吗？」


    「叶主编还没走，我先把稿件发给他。」


    「闻也呢？一起走吗？」


    紧接着是闻也低磁的嗓音：「你们先走吧，我等会儿再走。」


    「那我们先走啦。」


    「你也别太拼了，早点写完早点回去。」


    「都快九点了，难怪肚子又饿了，去吃夜宵吗？」


    「好啊好啊。」


    「我们走啦，明天见。」


    声音渐渐变得远了，外面很快安静下来，整座城市浸泡在潮湿的夜色里。


    这么大的雨还约着去吃夜宵，真是年轻又充满活力，叶序有些羡慕地想，不像他，这样的下雨天只想窝在被子里，根本不想出门。


    时间已经不早了，叶序忙完，关掉电脑，将西装外套挽在手臂上，关了办公室的灯走出去。


    办公区仍亮着光，有道身影端坐在工位，漆黑的短髮，挺直的后背，听见脚步声，蓦地抬头望了过来。


    叶序经过时停了下脚：「还没走？」


    似乎没想到会和他搭话，闻也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叶序看了眼出口的方向，又问：「一起走吗？」


    闻也回过神，应了个好字，连忙从工位上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边收拾边说：「马上就好。」


    看他一副着急的样子，叶序抿着唇不由笑了下，「我不急，你慢慢来。」


    被那道目光注视着，闻也垂下眸子，轻轻嗯了声，却并没有因此慢下手上的动作，他不想让他等太久。


    这个时间点公司已经没什么人了，雨依然下得密密匝匝，将四周笼罩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下，雨水在街面溅起一朵朵水花，入目之处朦胧如雾。


    两人乘电梯到了楼下，站在公司大厅门口，看着如瀑布般的雨幕。


    「雨真大啊。」


    叶序忍不住感嘆了句。


    等他不紧不慢去包里找伞，才想起来早上走得急忘了带，他根本没想到今天会下雨，正在想该怎么办，眼前忽然多了把黑色的直柄伞。


    然后，他听见闻也对他说：「用我的吧。」


    叶序缓缓抬头，对上闻也深邃的视线，顿了下，摆了摆手，「没事。」他说着摸出手机，点进打车软体，「你就这么一把伞，给了我你用什么，我打车就行。」


    许是今天太晚了，雨又下得这么大，附近根本没有车，有也需要排很长的队，等他排上都快十点了。


    闻也这时又说：「我打好车了，一起走吧。」


    又解释说：「提前打好的，前面有点堵车，需要走过去。可以吗？」


    说完，目不转睛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叶序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行，那就一起吧。」


    再等下去真要半夜才能回家了，这里到地铁站还有一段路，他又没有带伞，明天早上有场重要的会议不能迟到。


    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似的，闻也随即撑开了伞，雨很大，两人一起挤在伞下，雨水顺着伞面滴落，头顶一串滴滴答答的雨声。


    叶序一心只顾着往前走，全然没有留意到他和闻也的距离，伞虽然不小，可毕竟是两个成年男性，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紧挨在一起，闻也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护在他的身后，衣袖在看不见的地方被雨淋透。


    车就停在前面的路边，雨刮器左右摆动着，前后的车排成一条长，红色的车灯模煳在茫茫雨雾中。


    「上车吧。」


    闻也的声音从耳畔飘来，叶序这才发觉他们离得太近了，好似一抬头就能撞上闻也的下巴，空气中除了湿润的雨水气味，还有来自闻也身上的淡淡草木香，像薄荷青草，夹杂着一丝清凉，格外好闻。


    叶序愣了下神，由闻也拉开车门，回神间已经和他坐到了车内，嘈杂的雨声瞬间被隔绝在车窗外。


    路上有点堵车，车开得时快时慢，叶序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后背靠在座椅上，车内很宽敞，不像普通的车，叶序没想太多，有些疲惫地将手搭在额间。


    他住的地方离公司不算远，离地铁口也很近，但因为下雨天道路拥堵，将近半个小时才到小区楼下。


    「我送你上去。」


    「上去坐坐吗？」


    下车时，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闻也看着他，点了下头，「那就打扰了。」


    叶序却没想到他会答应，并非只是一句客气话，而是闻也给人的感觉太冷淡了，疏离且不易亲近，不像那种下班后会去同事家里做客的人。


    也可能他是上司，所以不好拒绝吧。


    房子是叶序工作后买的，自带电梯的多层住宅，他住在四楼，走在前面去按电梯，闻也跟在后面，收了伞甩了甩伞尾的水珠。


    「家里没有收拾，可能有点乱。」站在门口输入密码时，叶序提前说了一句。


    他先进去，开了灯，拉开门口的鞋柜，换掉鞋子，另外给闻也找了双没有穿过的家居鞋，并将西装外套扔在角落的衣帽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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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坐。」叶序边松着领带边往里走，在餐边柜里拿了只干净的杯子，接了杯水递到闻也手上，「先喝点水，等会儿再吃点夜宵。」


    叶序转身捡着堆在沙发上的东西，问：「你平时吃夜宵吗？」


    闻也端着水杯，喝了口水，「偶尔会。」


    「果然还是年轻人。」叶序收拾完回过身，和闻也对视了一眼，注意到他被雨淋湿的衣袖和肩膀，转头走向卧室，「你先坐，等我一下。」


    闻也嗯了声，听他的话站在原地，他没找位置坐下来，只环视了一遍客厅。


    一张宽大柔软的沙发，几乎占据了半个，沙发挨着茶几，各种杂物随意摆放着，没有电视，只有投影仪，四处散落着不同的书籍，有诗歌散文，也有他们部门的杂志样刊。


    看似杂乱，却很干净，能看出来房子的主人每天都有打扫卫生。


    叶序拿着干毛巾和吹风机走出来，「怎么还站着？」他递过去，「擦一下吧，小心感冒了。」


    闻也说了声谢谢。


    叶序接过他的话：「该说谢谢的是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还在等车，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来。」


    他以前有过买车的打算，但因为一些原因，迟迟没有入手，加上住的地方离公司近，乘地铁上下班反而更方便。


    「我先去洗个澡。」叶序说完，当着闻也的面解着衬衫纽扣，细长的手指白皙又灵活，「还得麻烦你再等一会儿。」


    闻也应了声好，视线掠过那片雪白的肌肤，神色略不自在地别过眼去。


    进浴室之前，叶序又回头说了句，「别忘了把头髮也吹干。」


    和提醒他吃早饭时一样的语气。


    闻也点点头，定定看着那个方向，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有客人等在外面，叶序没有在浴室里待太久，洗好匆忙套上睡衣就出去了。


    雨还在下，洗刷着阳台上的绿叶，用过的毛巾和吹风机整齐放在茶几上，客厅里却不见青年的身影。


    叶序喊了声：「闻也？」


    没有回应，只有厨房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好像有人在打电话。


    叶序走了两步，听见闻也的声音，擦头髮的手不由一顿。


    「不用您操心。」


    「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一字一句，又低又沉。


    叶序不禁想起白天闻也凝重的神色。


    话音落下，电话也结束了，等他回过神，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里面飘出食物的香气，听到动静，闻也转身看了过来。


    两人眼神相接，闻也问：「洗好了？」


    他站在料理台前，脱掉了被雨淋湿的西装，只穿了件繫着领带的衬衫，吹干的袖口向上挽着，露出一截结实紧緻的小臂。


    「嗯。」叶序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听见，走进厨房里，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他探头看了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已经煮好了。」闻也分别盛进碗里，脸色比起先前稍微和缓了一些，仍带着几分拘谨，「不好意思，擅自使用了你的厨房。」


    叶序忙说：「没事。」语气有些意外：「你还会做饭？」


    闻也点头：「会一点。」


    番茄切粒熬煮的汤底，每根面条都裹满了浓郁的汤汁，配上青菜和煎成两面金黄的煎蛋，很简单的一道茄汁浓汤面，光是颜色看上去便令人食指大动。


    叶序刚坐下，又起身找了两只玻璃杯，从冰箱里拿了罐冷藏的淡啤酒，一人倒了满满一杯，坐回到沙发上。


    安静的雨夜，面汤冒着腾腾热气，他们围着茶几，面对面坐着。


    「正好有点饿了。」叶序提起筷子，先吃了一口，胃里顿时暖和起来，他的眼睛微微一亮，「很好吃。」


    闻也说了声谢谢，喝着酒问：「叶主编也会在家里做饭吗？我刚刚在冰箱里看到了食材。」


    「有时候会，更多时候回到家就什么事都不想做了。」叶序说：「这些食材还是我上周末买的，如果不是你来，可能过几天就扔了，我不太会做饭。」


    叶序说着看向他：「你应该很会做饭吧？周末在家也自己做？」


    闻也却是摇了下头：「醒的太晚就不会。」


    叶序挑眉：「你也会睡懒觉？」


    闻也点头嗯了声。


    这倒是有些出乎叶序的意料。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吃了大半，端起杯子碰了个杯。


    这次轮到闻也问他：「叶主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对。」酒喝完了，叶序又拿了一罐，重新续上，「毕业后我就出来住了，起初在外面租房子，后来买了现在这里。」


    更准确来说，从念大学开始，他就没怎么回过家。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叶序今晚的话比平时多了一点，「我妈再婚了，和他们住在一起不太方便。」


    他慢慢抿着杯子里的酒，掀起眼皮，「你呢？你也一个人？」


    问完，忽然想起不小心听见的电话内容，叶序又顿住了，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闻也在他前面接下了话。


    他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爸妈在我小时候离了婚，我跟着我妈一起生活，暂时和她住在一起。」


    叶序垂下眼：「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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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也说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用放在心上。」


    又说：「真要说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是我先问你的。」


    明明是他说了抱歉的话，却反过来成了被安慰的人。


    外面的雨变得小了，雨滴落在洗过的叶片上，声音格外清脆。


    叶序握着玻璃杯，默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冷峻淡漠的青年，鬼使神差般说了句：「要不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第3章


    话说出口，连叶序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匆忙回神，说了声抱歉，并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不好意思……」


    叶序说着低下眸去，没有去看闻也，只眨了下睫毛，「当然，如果你已经找好了房子……」


    「还没找好。」却在这时，闻也冷不丁出声应下他的话，喝着酒眼睛落在他身上，「我会考虑的，谢谢叶主编。」


    叶序微微一顿，看着他在说完后，捉起筷子低头吃着快要冷掉的面条，动作不急不慢的样子，想要说什么一时又给忘了。


    闻也吃完站起身，收拾着茶几上的碗筷和杯子，见他准备去洗碗，叶序连忙赶在他进厨房之前拦了下来。


    「我来洗就行。」本来就是闻也做的饭，现在还让他洗碗，叶序怎么想都觉得过意不去，「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闻也却坚持着：「没关系，很快就洗好了，今晚多谢叶主编款待。」


    然后不顾他的阻拦，越过他进了厨房。


    这算什么款待。


    叶序靠在门口，眼看着闻也走到洗碗池前，挽起袖子洗碗，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唇。


    送走闻也时，接近十一点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闻也没让他送到楼下，叶序于是把他送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闻也站在电梯里，对他说了两个字：「晚安。」


    他也回了句：「晚安。」


    直到电梯上的数字下降至一楼，叶序才转身回到屋里，像还没有喝够似的，又去冰箱里拿了罐淡啤酒。


    从阳台经过，他弯腰扶了把被雨淋湿的绿叶，直起身时，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楼下，看见那道尚未离去的修长身影，目光不由顿住。


    下过雨的夜晚，天空仿佛被洗过一样，闻也一动不动站在路灯下，遥遥望着他的方向，影子像猫在脚底缩成一团。


    这一瞬间，叶序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觉得闻也好像在看他。他喝了口酒，再看时，闻也已经迈开了脚步，只剩下一道宽阔的背影，影子在视野里越变越长。


    叶序看了一会儿，拉上阳台的移门回了客厅，墙角的落地灯亮着昏黄的光，他窝在沙发上，随手从书架捞了本书，翻了两页，闭着眼按了下眉心。


    他很少会邀请别人来家里做客，哪怕是相识多年的梁郁青，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更别提让人搬来一起住。


    也不知怎么，就那么说出了口。


    叶序把手搭在额头上，双颊泛着微微醉意，撩起长睫，半眯着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没来由想起了小时候捡的一条小狗。


    那也是一个下雨天，放学后，他背着书包回家，路过垃圾桶旁看见了被扔掉的旧纸箱，小狗瑟缩在纸箱的角落里，很小的一只，眼珠又黑又亮，摇着尾巴，歪着脑袋打量他，既可怜又可爱。


    他撑着伞站在雨里，那双眼睛圆圆的，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他转身走了两步，折返回去，把小狗抱在怀里捡回了家。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记忆早已变得模煳，回想起那双黑亮的眼睛，依然令他心头一软。


    喝醉酒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去公司差点迟到了，早上有场高层会议，全程将近两个小时，叶序因为起得太晚，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开完会出来，梁郁青走在前面等他，待他跟上脚步，瞥了眼他淡黑色的眼底，「昨晚做什么去了？睡这么晚。」


    叶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喝了点酒。」


    也没喝多少，还只是淡啤酒，怪只怪他的酒量太差了，整个晚上都在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根本没有休息好。


    梁郁青委婉提醒：「今天才周三。」


    「嗯，知道了知道了。」叶序点头应着，还没睡醒一般，懒懒的语调，「下次不会这么喝了。」


    说到喝酒，他不禁想起了闻也，还有他昨晚问的那句话，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梁郁青回头看他立在原地，问：「怎么了？」


    「没事。」叶序摇了下头，两三步跟上去，「没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梁郁青，他和闻也毕竟是上司和下属，而且他还不确定闻也的想法，等真正住过来之后再说也不迟。


    「没事就好。」梁郁青没有多问，接着说：「下周你嫂子过生日，别忘了来。」


    叶序点头：「会来的。」


    梁郁青又清了下嗓子，往他凑近了点，压低音量：「悄悄跟你说件事，你嫂子想给你介绍对象，你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叶序揉着太阳穴，本能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愣了片刻，止住脚步扶了下额，「你没帮我拒了？」


    「是你说的，你都快三十五岁了。」梁郁青说着耸了耸肩，无奈摊手：「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在你嫂子面前没有话语权。」


    没错，梁郁青是个妻管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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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聚会他是肯定会去的，至于什么介绍对象，叶序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以前不是没人给他介绍过，都被他一一婉拒了。


    对他来说，和人建立亲密关系、组成家庭，是一件比工作还要困难的事，比起约会交往，他更愿意休息日宅在家里，享受一个人的静谧时光。


    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他不会轻易进入一段感情。


    回到杂志部，叶序径直走进主编办公室，门半开着，有时候助理会来送资料，他先注意到放在办公桌上的早餐，扭头时，正好和泡咖啡的闻也撞上视线。


    叶序扫了眼他手里的杯子，靠在桌边站着，微弯了下唇角，「不是说最好不要空腹喝咖啡吗？」


    闻也走过来，将咖啡放在桌上，「所以记得吃了早饭再喝。」


    叶序说了声谢谢，一大早开会到现在，肚子早就饿了，他咬了口面包，发现里面的馅料是他喜欢的口味，有些意外地看向闻也。


    闻也却错开了视线，敛下眼睫，「你先吃，我先去忙了。」


    说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叶序看着那道身影带上门出去，总感觉闻也还有什么话想说，可又不知为何没有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昨晚的话给闻也带来了困扰。


    叶序甚至在想，自己有没有多管闲事，像闻也这样性格淡漠、不容易接近的人，或许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但他没有后悔。


    连续几天都在忙工作，叶序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他没有提，闻也也没来问他，好像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周五。


    周五的拍摄沙莉娅在跟棚，带着两个新来不久的编辑，叶序办完事从摄影棚路过，还没拍完，顺道进去看了一眼。


    棚内四周光线昏暗，唯有正中央由闪光灯构成的拍摄空间亮着光，刚进去，里面就一叠声喊着叶主编，连摄影师和模特也朝他看来。


    叶序微微一笑：「没事，你们继续，我随便看看。」


    沙莉娅快步走到他旁边，手里拿着本期专题的拍摄计划，「快要拍完了，今天大家的状态都很不错。」


    「那就好，有你在我放心。」叶序站在黑暗处，扫视了一遍，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摄影师旁帮忙的闻也，「他们怎么样？」


    沙莉娅满意地点点头：「这次拍摄进度虽然我在盯，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在忙。」她顺着叶序的视线看过去，接着说：「我打算把下次的拍摄计划也交给他们来做。」


    叶序听她说完，嗯了声，过了会儿，冷不丁问了句，「闻也这两天还好吗？」


    当初最后一轮面试虽有他的参与，但入职以后闻也一直跟在沙莉娅手下，和他相比，沙莉娅对他的情况更为了解。


    「挺好的。」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沙莉娅仍如实回答：「他做事很利落，学习能力也很快，工作内容基本上都掌握了。」


    叶序想了下，又问：「他家一直都在深水市？」


    「听说以前在外地念书，后来出国留学，回国后才回到了这里，家虽在深水市，但待的时间并不长。」沙莉娅说：「他很少讲自己的事。」


    这确实是闻也的性格。


    叶序没再问下去。


    听那天的电话内容，闻也和家里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很融洽，不然不会在电话里说搬出去这种话，但那毕竟是将他从小养到大的母亲，是他最亲密的人，和他这种普通的上司不一样。


    他好像真的多管闲事了。


    拍摄还没结束，为了不影响他们的进度，叶序没在里面待太久，打完招唿就提前离开了摄影棚。


    离开前，他去了趟洗手间，正洗着手，抬头看见镜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差点被吓了一跳。


    闻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站在他的身后，见自己发现了他，规矩又礼貌地喊了他一声叶主编。


    叶序舒了口气，面不改色问：「拍完了？」


    闻也摇了下头：「还没有。」


    叶序哦了声，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话就被闻也接了过去。


    闻也在他身后问：「周六搬可以吗？」


    叶序刚要点头，意识到他说的是那晚的事，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可以。」


    闻也又问：「你周六有事要忙吗？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叶序洗完手，转过身去，「你呢？需不需要帮忙？」


    闻也说不用：「我到时候再联繫你。」


    叶序点头：「哦，好。」


    应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洗手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间不是很大，他们站得有些近，闻也的身形又高，叶序几乎被笼在他的阴影里。


    离得很近，闻也的声音仿佛贴在耳边，他听见闻也说了句。


    「以后打扰了。」


    第4章


    闻也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叶序起得晚，将近十点才起床吃饭，他周末喜欢睡懒觉，常常早午饭一起吃，一天两顿，晚上偶尔加点餐。


    来之前闻也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当时还赖在床上，挂完电话后，飞速下床刷牙洗脸，简单打扫了一下房间。


    「叮咚——」


    门铃声响起来。


    叶序正捡着茶几上的书，听见声音打开门，闻也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今天的他换下了西装，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衬得身形更加修长峻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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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相反，叶序还穿着睡觉时的家居服，踩着拖鞋，一副慵懒闲散的模样，看上去才睡醒没多久。


    「你……」


    两人不约而同吐出一个字。


    叶序侧身让了下他，「先进来吧。」


    等闻也进来后，找出那天晚上他穿过的鞋子给他，并在后面把门关上。


    闻也将行李箱推进客厅，回头问：「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叶序也问：「你呢？」


    闻也点点头，解释说：「上午有事耽搁了下，所以来晚了一点。」


    「随便什么时候来都没关系，反正我都在家，不用那么客气。」叶序走在前面，打开次卧的房门，里面他上午才打扫过，仍飘着淡淡的灰尘气味，他进去把窗户开大了点，「这个房间没人住过，可能需要通一下风，你先休息会儿，我带你看看别的地方。」


    闻也嗯了声，把行李箱留在里面，跟着叶序出去。


    这套房子的户型是三室一厅，一间主卧，一间次卧，还有一间小书房，叶序一个人住，次卧一直空着，平时用来堆放一些杂物。


    他先带闻也去看了下主卧和书房，主卧是极简的黑白灰色调，铺着灰木色的地板，书房里面堆满了书，宛如一个小图书室，因为都是私人空间，闻也只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没有进去。


    接着是客厅和阳台，客厅除了沙发和茶几这样的大件，其余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和主卧一样塞得满满的。


    阳台不是很大，被一片绿意包裹着，入目之处是几盆悬挂的绿萝，枝条像瀑布一样低垂下来，翠绿而茂密，靠近移门的地方养着一株散尾葵，除此外，角落里还堆了几个装有泥土的小花盆。


    闻也环视了遍四周，那晚他就站在楼下，看着阳台上的身影，而如今他也站在了这里，甚至即将和眼前的人住在一起。


    「以前养过一些花，现在只剩下这些花盆了。」见他看了眼花盆，叶序说：「我不擅长养花，你如果觉得乱，一会儿收拾完可以一起扔掉。」


    不仅不擅长，他还是个植物杀手，刚搬进来的时候，养了不少花卉和绿植，最后只有绿萝活了下来，这之后他没再养过，那株散尾葵还是上次梁郁青送来的。


    闻也回过神，说没关系，「不用扔，以后可以种。」


    「嗯？」叶序听了，轻挑了下眉，「你还会种花？」


    闻也点头：「以前种过。」


    叶序说行：「那就留下来吧。」又忍不住说：「又会做饭又会种花，你会的东西真多。」说完，面朝着屋内，「走吧，先帮你把房间收拾了。」


    「没关系。」闻也说：「我自己来就行，也没多少东西。」


    叶序没跟他坚持，「那你去吧，我在外面，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闻也去收拾房间了，最近天气晴了起来，叶序给阳台上的绿植浇完水，回到客厅找了本书看。


    他靠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着书，一会儿看着次卧的方向，在想要不要给闻也住的房间添张书桌。


    房子里突然多了个人，他竟然没有半点儿不习惯，反而开始想着晚上吃什么，什么时候去逛一趟超市。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打起了盹儿，等闻也收拾好房间出来，叶序已经歪着头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了层薄薄的毯子，翻了几页的书随意地滑落在身侧。


    闻也没有叫醒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捡起他手边的书，放回到墙角的书架上，又把客厅稍微整理了一下，全程沙发上的人都毫无动静。


    等他整理完，暮光渐渐西斜到了屋内，下过雨后的日光并不强烈，带着一抹温柔的橘橙色，映透在玻璃移门上。


    闻也从厨房里进来，看向沙发，叶序不知何时翻了个身，侧身躺着，薄毯的一角垂落在地上，细白的手腕也跟着搭在一边。


    他走近了点，走到沙发前，弯腰捞起薄毯，重新给他盖上，抬眼时，视线忽地定住，静静看着那张熟睡中的脸。


    叶序眼睛紧闭着，头髮很软，不像夜色那般浓稠如墨，而是偏茶褐色，让人感觉很温柔，睫毛纤长细密，洒落下淡淡阴影，两片浅红的唇瓣轻抿着。


    闻也看了一会儿，不自觉伸过手去，慢慢地、慢慢地靠近，指尖还没拂过那缕滑至眉间的髮丝，蝶羽似的眼睫在这时忽然轻轻眨了一下，他随即如触电般缩回了手，急忙在沙发上的人醒来之前拉远了距离。


    「我怎么睡着了……」


    叶序缓缓睁开睡眼，眯着眼睛抓了下头髮，掀开薄毯慢吞吞坐起来。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他经常窝在沙发上看书和午休，有时候晚上看电影看到很晚，甚至还会忘了回房间。


    叶序看了眼闻也，慢慢从惺忪中回过神来，「你收拾完了吗？」问完，扫了眼外面的天色，拿起手机看时间，「都这么晚了，该做饭了。」


    「马上就做好了。」闻也转身打开客厅的灯，敛下眸中不自然的情绪，稳住声音说：「看你还没醒，正打算叫你。」


    叶序呆呆哦了声，难怪他刚才隐隐感觉，好像有人靠近了他，原来是闻也来叫他吃饭。


    他起身收拾了下沙发，才发现客厅被整理过，变得整洁了不少，一看就是闻也做的。叶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第一天搬过来就让你做饭，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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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闻也没有和他对视，垂着眼走向厨房，「可以准备吃饭了。」


    叶序跟在后面：「我来帮忙吧。」


    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吃饭，晚饭比夜宵丰盛，荤素搭配，一道荤菜，一道素菜，还有一道汤，都是很家常的菜。


    没有餐桌，他们只能端到茶几上。


    叶序这才想起来，当初搬家匆忙，他还没来得及买，刚搬家时，想着一个人住，吃饭比较随意，本打算抽空再去添置，结果就这样拖到了现在。


    闻也帮他盛饭，他接过饭碗，说：「我明天就去一趟家居城，一直一个人住，都没注意，正好给你房间添张书桌。」


    闻也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变成：「那我和你一起去。」


    又说：「我来买吧。」


    叶序扒着米饭，听到这话停下筷子，抬眸看向他：「怎么能让你来买，再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房东，既然是我的房子，东西也该由我来置办。」


    「还是我买吧。」闻也继续坚持：「如果不是我搬进来，你也不需要再添置，而且我可能会打扰很长一段时间。」


    看他一脸冷峻的神色，叶序动了下唇，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唇边牵着一抹无奈的浅笑。


    他只好应下：「好吧，明天我们一起去买。」


    他知道闻也这是不好意思，对闻也来说，自己是收留了他的上司，虽然现在多了个朋友的身份，但依然改变不了自己是他上司的事实。


    或许这么做会让他更自在一点。


    谁知，闻也接着又说：「另外，还有房租，我想……」


    叶序这下直接打断了他：「你这样跟我就太客气了。」


    他看着对面的青年，唇角仍带着笑，语气却格外认真：「你知道，我不是因为房租才让你搬进来的。」


    「嗯，我知道。」闻也轻轻应了声，再次开口：「可是，我……」


    「这样吧。」猜到他想说什么，叶序在他前面接下话：「以后你来做饭，用来抵押房租，怎么样？」


    说完，目不转睛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正好他周末在家不想动，也不想天天吃外卖，闻也的厨艺不错，做的饭菜都很合他口味，把做饭这事交给他不至于让他太有亏欠感。


    闻也给他盛着汤，顿了会儿，应了一声。


    「好。」


    听他答应下来，叶序没来由舒了口气。他端起碗喝了口汤，「冰箱里好像没食材了，到时候一起去买？」


    闻也点了点头：「嗯。」


    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了，只有等到明天再去逛超市。


    闻也以房租为由，坚持他去洗碗，叶序帮忙收拾了下茶几，往厨房里看了两眼，转头去了浴室洗澡。


    这套房子一共有两个卫生间，主卫和客卫，叶序在主卫里安装了浴缸，通常只在主卫洗漱，几乎没有使用过客卫。


    他喜欢泡澡，有时候会在里面待上一个小时，出来时厨房和客厅的灯已经关掉了，剩下次卧和客卫亮着光。


    他擦着头髮出去，没在次卧里看见闻也的身影，又走了两步，发现客卫的门没关，闻也正背对着他的方向做着什么。


    叶序探头问了句：「怎么了吗？」


    闻也说：「没有热水。」


    「没热水？」叶序走进去，「我看看。」


    等进去后，叶序才注意到闻也脱了外套，只穿着件短袖，被布料撑起的胸膛紧实宽阔，能看得出平时有经常锻鍊。


    「好像坏了，可能太久没用了。」叶序站在他的前面，检查了下，没看出情况，「我打电话让师傅明天来修理一下。」


    闻也嗯了声，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截白皙的后颈，和身前的人离得很近，仿佛还能闻到他髮丝上淡淡的洗髮露的香味，像某种花香，微微有点甜。


    「你今晚去我那儿洗吧。」


    叶序边说边回头，没留意身后，冷不丁撞在了闻也身上，额角被磕了下，他倒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闻也听见声音，忙低头问：「没事吧？」


    他的目光落在叶序额上，眸底闪过一丝紧张，下意识想伸手，见叶序揉着额角，指尖在半空滞了一瞬后微蜷了下，缓缓落了下去。


    「没事。」叶序摇摇头，继续揉着，「只是撞了下而已，没什么，你先去洗吧。」


    闻也仍低眸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又微抬了几分，手背上青筋收紧，弧度透着些许迟疑。


    见他没动，叶序挥手催促，「快去吧。」


    闻也这才挪开脚步，走到门口时回头停了片刻，见他真的没事，才拿着衣服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叶序跟在后面出去，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忍不住羡慕地想。


    身材真好。


    第5章


    因为上午要出门，叶序比以往起早了点，醒来窗外已是天色大亮，晨曦被窗帘遮成一道朦胧的微光。


    叶序捞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眼屏幕，翻了个身躺回去，躺了一会儿，才顶着一头乱髮掀开被子下床。


    出去时听见门的方向传来开门声，他来到客厅，闻也刚从外面回来，好像去晨跑了，脖子上搭了条毛巾，身上冒着热汗，手里提着两份早餐。


    年轻人果然精神好，还有精力起来晨跑，不像他，周末只想赖床睡懒觉，如果不是要出门办事，根本不想和床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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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汗濡湿的头髮贴在额角，英挺眉宇下，那双眸子漆黑深邃，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闻也看到他，淡淡说了声早上好。


    叶序打着哈欠，回了句早，「你去跑步了？」


    他只穿了睡衣和四角裤，没穿睡裤，睡衣下摆有些长，堪堪没过臀.部，两条腿细长笔直，白得发亮，乍一看好似什么也没穿一样，十分扎眼。


    闻也仅看了一眼，便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喉咙微微滚动了下，应了声，将买回来的早餐放在茶几上，又直起身说：「看你没醒，我用了你放在玄关的钥匙。」


    「哦，没事。」叶序随手抓了下头髮，「你用吧，反正我也没怎么用。」


    闻也点了点头，依然没看他，放下早餐后径直走向卫生间，低着眼从他身旁擦过，声音微沉，「我先去洗个澡。」


    像躲着什么似的，语速很快，走得也很快。


    见他走向客卫，叶序在背后叫住他：「不是没热水吗？」


    他弯着嘴角，等闻也停下后，又说：「师傅下午才来，到我那儿洗吧，我去换下衣服。」


    说完，也不管闻也有没有跟来，转身就回了房间。


    闻也立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等他们吃过早餐出门，已经过了九点整，家居城离住的小区有点远，外头太阳当空，是个艷阳天，他们在门口拦了辆车，直接打车过去。


    叶序很少出去逛街，上次来逛家居城还是和梁郁青一起，最后一件也没挑中，沙发和茶几都是在网上定做的。


    现在定做来不及了，闻也已经搬了进来，同居这件事本来就是个很仓促的决定。


    所幸有闻也在，他们没在挑餐桌上纠结太久，既然是闻也掏钱，叶序便把所有选择权都交给他。


    和商家定好下午送货上门，他们另外选了张书桌和小圆桌，书桌放在闻也房间，方便他用，小圆桌放在阳台上，可供休憩喝茶。


    从家居城出来，时间还不算晚，两人又顺道去了趟离小区不远的大型商场，超市在商场负一层，需要乘扶梯下去。


    换在往常，叶序周末是不出门的，他会在周五下班后提前买好，或是直接在网上下单，然后整整两天都窝在家里，除了工作上的事，几乎不迈出门半步。


    还没到晚上，商场里的人不算多，周末超市做促销活动，收银台前结帐的人排成长队，闻也穿过人群去找了辆手推车。


    两人先去了日用品区。


    闻也才搬过来，只带了随身衣物和重要物品，昨天下午收拾太晚，没能出门，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买。


    叶序站在货架前帮他一起选，身旁走过一对有说有笑的母子，他余光扫了眼，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叶序状似无意地问：「你搬来我这里，你家里人知道吗？」


    闻也把选好的东西放入推车内，「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我已经不是离家出走的三岁小孩了。」


    叶序听着笑了下，虽然不是三岁小孩，但在他眼里，闻也和他弟弟一样没区别，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闻也默了会儿，接着又说：「她不太支持我现在的工作。」


    叶序唇角的笑微微一滞，收起了微扬的弧度，伸向货架的手也跟着顿了一下，只轻轻哦了声。


    转瞬后，收回的手搭在闻也肩上安慰似的拍了下，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推着推车走向另一边的果蔬区。


    「去买点水果吧。」叶序说着走在前面。


    听到这里他才算明白，为什么闻也会从家里搬出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时尚编辑这个职业，对很多人来说，这只是个外表光鲜亮丽、充满浮华且并不长久的工作。


    闻也从小跟着他母亲一起生活，能力出众又优秀，想必他母亲对他也是十分严格，母子二人才会因为一个工作变成现在这样。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叶序不便多说，挑拣着水果，装作不经意地转移着话题，「听说你以前在外地念过书？」


    闻也在他旁边一起挑着，「嗯，念中学的时候，我妈工作太忙，把我送去了浅水市的外公家。」


    叶序拣水果的手一顿，侧过脸去，面色微诧：「浅水市？」


    闻也看了眼他讶然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这么巧。」叶序扯着唇，「我家也是浅水市的。」


    见闻也抬眸看向他，又笑着说：「你不会就在浅水一中念书吧？」


    闻也再次点头：「我在那里念过高中。」


    叶序这下更惊讶了，表情却没太大变化，只轻挑着眉，眼角的笑意徐徐漾开，语气跟逗小孩子似的，「这么说的话，你该叫我一声学长。」


    轮到闻也愣了下：「叶主编也是？」


    「嗯。」叶序弯着眼睛微微一笑，尾音带着一丝感嘆，「想不到竟然是同校，不过你念高中的时候我已经毕业了，一转眼都快二十年了。」


    闻也小声呢喃：「可惜没能早一点。」


    叶序没听清：「什么？」


    闻也连忙摇头：「没什么。」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叶序收敛了笑意，发出和那天梁郁青一样的嘆息，忽然想起什么，又说：「说起来，我弟弟也在浅水一中念过书，现在又回到了那里当老师，他和你差不多大，没准儿你们还是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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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也看着他：「弟弟？」


    叶序垂下纤长的睫羽，嗯了声，挑好水果继续往前走，「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今年也快二十七岁了。」


    前面的生鲜区挤满了人，好像在做什么打折活动，光听声音就很热闹，叶序远远望了眼，直接中断话题，扭头问他：「去看看吗？中午想吃什么？」


    说着已经迈开了脚步。


    看出来他不愿多提，闻也没有再问下去，推着推车跟上他，「我都行，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叶序听他这么说，看了他一眼，开玩笑似的问：「什么都能做？」


    闻也很认真点头：「基本上能。」


    「这么厉害。」叶序不由挑眉：「那你之前还说只会一点。」


    闻也解释：「只会家常菜，其他的需要看食谱。」


    叶序：「那也很厉害。」


    叶序：「我连家常菜都不会。」


    「我会就行……」闻也下意识接过话，捂嘴轻咳了下，又急忙改口：「以后我来做就行。」


    叶序正等着他这句话，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


    围着的人将前面的路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推着推车绕过人群，一路选着食材，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叶序喜欢把冰箱塞得很满，每次逛超市推车都会堆得跟小山一样。


    两人并着肩慢悠悠闲逛，朝着收银台的方向走，叶序一边走一边往推车里拣着零食，「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的？」


    「在国外留学的时候。」闻也等他拣完，推着满满的推车去结帐，「不适应那里的口味，只有学着自己做。」


    叶序站在旁边和他一起排队，「所以，后来回国了？」


    闻也结着帐，冷不丁听他这么问，拿着手机停顿了下，点点头：「算是吧。」


    在结帐上，他们没有产生分歧，结完帐走出超市，温暖明亮的阳光扑面而来，洒满周身。


    街上人来人往，街对面新开了一家炸鸡店，进进出出都是些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闻也提着购物袋，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学长还没有说，想吃什么？」


    突然被称唿学长，叶序一时还有点不习惯，从出来后他就一直盯着那家炸鸡店，眼睛都没眨过，这会儿听见闻也问他，才眨了下眼蓦地回过神来。


    他摸着下巴思忖着：「好像很久没吃炸鸡了……」


    闻也无情拆穿：「上周你才在办公室点过外卖。」


    叶序眉毛一挑，假装不记得了，「有吗？」


    闻也不冷不淡嗯了声，用他先前的语气反问他，「所以，这就是你胃痛的原因？」


    「不是因为不吃早饭吗？我现在已经记得吃早饭了。」叶序向前迈了一步，又回头看了眼闻也，带着询问和试探的语气：「偶尔吃一次炸鸡也没关系吧？」


    闻也依然一本正经：「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最好还是不要吃。」


    叶序：「……」


    让他不吃炸鸡，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叶序看着他，弱弱开口：「一周两次？」


    闻也摇了摇头。


    叶序于是退步：「一周一次？」


    闻也这才勉强松了口：「行。」


    谁能想到，身为上司的他，竟然在这里和他的下属讨价还价。


    叶序想想就忍不住笑，他指了指炸鸡店：「那我去买了，你在这儿等我，还是一起去？」


    闻也帮他提过购物袋：「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叶序说了句好，「我去了啊。」说着，脚下的步伐也跟着轻快起来，小跑了两步，转头沖他扬了下手，「很快就回来。」


    闻也站在原地等着，看着那道带着孩子气的身影走进炸鸡店，有些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下。


    店里几乎都是年轻人，靠窗的位置坐了一桌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有说有笑闹成一团，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叶序点好餐，等在一边，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闻也，闻也正对着他的方向，举着手机拍着什么，身姿挺拔，双腿修长，没站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听着那桌女孩子望着窗外议论。


    「快看，那儿有个帅哥。」


    「真高啊，腿也长。」


    「感觉有一米八五以上。」


    「他旁边那个也很帅，是那种温柔型的。」


    「在哪儿啊？」


    被她们回头看过来，叶序礼貌地回了个微笑，正好他点的炸鸡打包好了，他对店员说了声谢谢，提着纸袋推开玻璃门出去。


    看他从里面出来，闻也按灭手机揣进兜里，「买好了？」


    「嗯，没等太久。」叶序两三步走到闻也面前，「你刚刚在拍什么？」


    闻也提起放在脚边的购物袋：「没什么，刚叫了个车，一会儿就到。」


    叶序哦了声，没有多问，想起等餐时听到的对话，笑了笑，「果然，大家都喜欢帅哥。」


    见闻也不解地看他，接着说：「刚刚我在店里，有人说你是帅哥，还说你长得高，腿也长。」


    上次他也说过类似的话，闻也反问了他，不巧被手机铃声打断了，他顿了下，又一次问：「那你呢？你喜欢帅哥吗？」


    叶序回得毫不犹豫：「喜欢啊，长得帅谁不喜欢。」


    闻也听了，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满意地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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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买的东西太多，光是下车回到家这段路，叶序就累得气喘吁吁，反观闻也，提着购物袋面不改色跟在他身后，像个没事人一样。


    叶序走出电梯，由着他帮忙提过手里的袋子，喘了口气问：「你不累吗？」


    闻也提了下唇角：「是你该运动了。」


    又提议说：「以后一起晨跑？」


    叶序一听，忙摇着头摆了摆手，让他早起跑步，比让他不吃炸鸡还痛苦。


    「再说吧。」他说着输入密码推门进去，看见放在玄关的钥匙，边换鞋边说：「对了，密码你可以记一下，下次出门就不用带钥匙了。」


    闻也在他后面进来，听他这么说微微一顿，顿了会儿问：「可以把密码发给我吗？」


    「可以啊。」叶序应完，摸出手机，点进vx时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唔，我们好像没有好友……」


    话音刚落，闻也就把手机递了过来，屏幕上是他的名片二维码，不知什么时候点进去的，动作还挺快。


    叶序拿手机扫了下，点击申请好友，坐到沙发上，那边很快就通过了，他顺道改了备註，改完将密码发过去，然后扔下手机软绵绵地靠着沙发。


    从没有哪个周末像今天这样，早起，出门，购物，短短一个上午就做了这么多事，感到身体疲惫的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诉的充实感。


    闻也没有坐下休息，收拾了下买回来的东西，把装有食材的购物袋提去厨房，走到门口回头问了句，「中午吃肉蟹煲可以吗？」


    叶序手搭着额头应了声好，余光瞥见他进了厨房，没在沙发上休息太久，躺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钻进厨房里去帮忙。


    在闻也搬来之前，他一周进厨房的次数光一只手就能数清，碰上工作太忙的时候，吃饭基本上靠外卖，偶尔还会有饭局。


    厨房里，闻也挽着袖子，在他休息的片刻，已经把饭煮进了电饭锅，正忙着将食材分类放进冰箱。


    「有些菜可以提前备好，分成不同份量冷藏起来，这样下次做饭会更节约时间，也不会觉得太累。」


    说话间，闻也开始处理今天中午需要的食材，把螃蟹洗干净，掰掉蟹钳，用剪刀剪开螃蟹的背部，去掉里面的蟹腮、蟹肠和蟹胃，最后切成两半，切口的地方沾上淀粉，用来锁住蟹黄蟹膏。


    叶序站在一边静静看着，没过一会儿，闻也就处理好了所有螃蟹，切好放在盘子里备用，他的手法很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


    叶序不禁想起，他和闻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准确来说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最后一轮面试，第二次是闻也入职的第一天。


    他忙工作来不及吃饭，沙莉娅帮他叫了餐，最后是闻也送来办公室的，给他泡好咖啡，提醒他不要放凉了，明明没见过几面，却对他格外关心。


    那时他就觉得，闻也虽然看上去冷漠严峻，但其实是一个很体贴、很细心的人。


    闻也接着处理虾和鸡爪，发现他还在厨房里，边去着虾线边说：「你可以先去补会儿觉，等做好了我再叫你。」


    去完虾线，抬头翻找了下问，「有珐瑯锅吗？砂锅也行。」


    「有。」叶序收回神，弯腰打开料理台下面的橱柜，「锅具都放在这里，砂锅和珐瑯锅都有。」


    除了这两种锅具，还有炖锅、铸铁锅、小炖盅和电陶炉，各式各样，有阵子想着学做饭，叶序便一口气入手了这些，结果没过几天，又回到了每天吃外卖的生活，有些锅具甚至一次都没有用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差生文具多」吧。


    「珐瑯锅对吧？」叶序把锅具从里面拿出来，「厨房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


    他跟着捲起袖角，「我来帮你吧，年糕和玉米都要切吗？」


    闻也扫了眼橱柜，收回视线嗯了声，将处理好的鸡爪放入锅中焯水，一边注意着锅里的情况，一边看着正在切年糕的叶序。


    厨房里开了灯，灯光洒落在柔软的头髮上，将细密的髮丝晕染成浅浅的茶色，叶序低头认真切着，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年糕在纤长的十指下变成一根根年糕条。


    闻也不自觉开口：「学长自己学过做饭？」


    比起叶主编这个称唿，听见闻也叫他学长，叶序反而更自在一点。


    他知道闻也注意到了刚才那些锅具，不紧不慢地把年糕条盛进盘子里，弯了下唇说：「心血来潮的时候学过，如你所见，我还是不太适合做饭。」


    叶序切完年糕，继续切着玉米：「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想的有些不太一样？身为《light》的主编，你的顶头上司，私下却连饭都不会做，不爱运动，也不会打理植物，还喜欢吃炸鸡睡懒觉。」


    闻也下意识否认，「没有……」睫毛轻轻眨了下，抿了下唇说：「我觉得很可爱……」


    后面两个字说得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叶序没有听清他说的话，看了眼他：「什么？」


    闻也清了下嗓子，面不改色地改口：「我觉得很真实。」


    叶序听着忍不住笑了下。


    他没想到，闻也会用这两个字形容他。


    真实么？


    或许吧。


    在他们闲聊这会儿，闻也已经调好了备用的料汁，将焯过水的鸡爪捞起来，用筷子翻着煎在锅里的螃蟹和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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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接着刚才的话说：「做饭也好，运动也好，打理植物也好，睡觉也好，这些并不是你的工作，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而且，」闻也顿了下，又说：「我觉得你做得很好，《light》因为有你，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叶序笑着问：「这算是恭维吗？」


    闻也再次否认：「不是……」


    「好香啊。」刚刚那句话只是在故意逗他，看他一脸正经，叶序的唇角不由上扬了一个弧度，他探头看了眼锅内被煎成金黄色的螃蟹，洗着切完玉米的手，边洗边说：「那你一定想不到，我其实一开始应聘的是图书部，我想做的是图书编辑，而不是时尚主编。」


    听到这里，闻也微微一愣，继而想起了那间宛如小图书室的书房。


    叶序拿擦手巾擦干手，扯了下唇，很轻松的语气：「结果让老梁先去了，我还等着他退休呢。」


    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突然认真起来：「不管怎么样，好好努力，坚守本心，不要让自己后悔。」


    闻也嗯了声，默了会儿，反问他：「你有后悔吗？」


    「没有。」叶序微弯着眼睛，「不是每个人都能走想走的路，但每一条路都会有不同的风景，往下走就好了。」


    他说完，又拍了下他的肩，「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去把炸鸡热一下。」


    闻也点点头，扭头看向那道转过去的身影，待他走到门口，冷不丁说了一句，「下次可以尝尝我做的炸鸡。」


    「好啊。」叶序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做，只爽快应下来，回过头笑着说：「那就下周吧？下周五晚上？」


    末了又说：「就这么说好了，不准反悔。」


    闻也跟着笑了下：「嗯。」


    下午买好的餐桌要送货上门，他们于是没有出去，吃过午饭后就一起待在家里等着。


    闻也整理房间，叶序去补了个长长的午觉，期间昨晚联繫的修理师傅来修好了热水。


    接近傍晚餐桌才送到，包括书桌和小圆桌，等全部安装收拾好，外面的天色已几乎黑尽。


    短暂的周末就这样进入了尾声。


    热水修好，不用再共用同一个卫生间，晚上进去洗澡，叶序一个人在浴缸里泡了很久，泡完出去吹头髮时，正好碰到闻也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两个马克杯。


    闻也显然也刚洗完不久，漆黑的短髮微润，身上只披了件薄款的深色睡袍，下面穿着睡裤，一条带子轻轻繫着，隐约露出一片结实宽阔的胸膛。


    他把其中一个马克杯递过来，叶序接到手上，低头看见杯子里的是牛奶，不由提了下嘴角，说了声谢谢。


    「晚上喝牛奶有助于睡眠。」闻也视线掠过他被发尾水珠洇湿的领口，说完收回眼走向房间，进去之前又侧身说了句，「早点休息。」


    叶序应了声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发现牛奶被闻也用热水温过，入口的温度恰到好处。


    果然，闻也是个很细心的人。


    这是叶序搬来这里后，第一次两个人一起过周末，在这以前，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开启一段同居生活，而且还是和自己的下属。


    刚躺下，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叶序捞到手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背靠床头坐着，定睛一看，是一条vx消息，名字显示来自林沨。


    林是他继父的姓，林沨正是他白天对闻也提过的弟弟。


    虽然同母异父，但他们之间却宛如亲兄弟一般，林沨从小就对他很亲近，哪怕是在工作以后，没有在同一座城市，也会隔三差五询问他的近况。


    林沨：哥，最近过得怎么样？忙吗？


    林沨：下周我要来一趟深水市，有时间的话，抽空一起见个面？


    林沨：好久没见你了，这学期实在太忙了。


    林沨：上班一点都不累.jpg


    末尾配了个累瘫的表情。


    消息是刚发来的，说明林沨现在正在看手机，叶序回：还行，吃得挺好。


    又问：你来深水市做什么？


    林沨几乎秒回。


    林沨：班上的科任老师结婚，他是深水市的人，请我去当伴郎。


    林沨：对了，哥，妈快过生日了，你到时候回来呗？


    看到这里，叶序打字的手顿了下，过了会儿，才在输入框里回復。


    叶序：可能会有点忙，到时候再说吧。


    叶序：礼物还和往年一样，直接寄到家里，你记得帮忙取一下。


    林沨发来一个扁着嘴的表情包：那好吧，你也别太辛苦了，下周见。


    叶序回了个嗯，放下手机，仰头靠着床屏捏了下眉心，刚舒了一口气，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他余光扫了眼，以为是林沨的消息，看到闻也的名字不禁愣了下，随后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明明就在隔壁房间，却在手机上发消息给他。


    闻也：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叶序开玩笑问：可以点餐？


    闻也：可以。


    叶序于是想了想回：我想吃虾皮小馄饨。


    闻也：好。


    叶序看着手机，在收到这个字后，聊天框顶栏不停闪现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他以为闻也还有话要问他，默默等着。


    等了一会儿，闻也发来了两个字：晚安。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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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居生活正式开启。


    叶序从每天早上睡到七点半，变成提前半个小时被闻也叫醒，一起吃早饭，一起挤地铁，一起去公司。


    虽然一开始这个决定很仓促，但结果却比叶序预料中更好，有闻也在，他不需要定时闹钟，不用担心上班会迟到，早上起来还能吃到热乎乎的早餐。


    叶序第一次体会到，两个人共同生活的便利，连续两天提早到公司，还差点被沙莉娅怀疑受了什么刺激。


    这两天没有很忙，午饭梁郁青偶尔会约他去公司食堂。


    他们出版社不在写字楼里，而是一栋独栋大楼，食堂在公司三楼，去的时候不算晚，就餐区里坐满了人。


    刚走进去，叶序就一眼看见了坐在左面窗边的闻也，和几个杂志部的同事坐了一桌，同事们在聊什么趣事，边说边笑，闻也默不作声吃着饭，和平时一样淡漠的神色，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他进来后，闻也才掀起眼皮，视线穿过人群，抬头看了过来，这一看，同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他，扬起手笑着和他们打招唿。


    「叶主编。」


    「梁主编。」


    「来这里坐吗？」


    叶序跟着扬了下手，回了个浅浅的微笑，「不用了，你们先吃吧。」


    他的目光从闻也身上收回来，继续和梁郁青往前走着，走到前面的食堂窗口。


    走远了，还能隐约听见那些同事闲聊。


    「叶主编今天这身西装好帅啊。」


    「昨天那件也很好看。」


    「是吧是吧，叶主编穿什么都帅。」


    闻也：「嗯。」


    面对闻也的突然开口，其他同事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诶？」


    「闻也也注意到了？」


    「还以为闻也不关注这些。」


    「闻也也这么觉得吗？」


    闻也依然一脸冷肃，面不改色说：「不是觉得，是事实。」


    后面的话叶序就没听见了，他和梁郁青点好餐，端着餐盘找了一个双人座位，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周围陆陆续续有人离座。


    叶序坐在梁郁青对面，用筷子戳了下最上面的流心荷包蛋，一边拌着碗里的配菜和米饭，一边听着梁郁青问他。


    「时装秀准备的怎么样了？」梁郁青往饭里加着牛肉辣酱，扫了眼他，「你还有时间来食堂吃饭，应该还行？」


    叶序点点头：「选题已经确定了，主打款式也都定下了。」


    梁郁青说了句那就好，「看样子很顺利。」又说：「明天晚上别忘了，还是去年那家酒店，包间号我发给你。」


    叶序应了声好，拿起手机看了眼梁郁青发来的包间号，想起他上次说的话，「嫂子不会真要给我介绍对象吧？」


    梁郁青扒了口米饭，语气无奈：「你什么时候见你嫂子开过玩笑。」


    叶序滑动着手机屏幕，顺道看了下工作群的消息，眼也不抬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刚要退出去，顶栏突然闪过闻也的名字，他顿了下，看到闻也给他发来的vx，抬头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似有感应一般，闻也同时朝他望了过来，两道视线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


    「见过几面，但不太熟。」梁郁青回答着他的话，「听兰兰说，是她以前导师的女儿，明天晚上你去了就知道了。」


    叶序没怎么听，随意应了声，垂眼看着闻也的消息。


    闻也：有时间一起去逛花市？


    闻也：周末怎么样？


    逛花市啊……


    好像很久没去过了。


    大概是因为那天聊到了种花，闻也才会发消息约他，可这周林沨说好了会来深水市，不知道时间上会不会有冲突。


    叶序有些纠结，单手打着字回：有时间就去。


    然后去问梁郁青：「老梁，你还记得，你上回去的那个花卉市场在哪里吗？」


    「花卉市场？在潮平西路吧。」梁郁青说着问：「怎么突然想起去花市？」说完瞥了眼他手机，好奇挑眉，「谁啊？」


    叶序动了动唇，刚想提他和闻也同居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没有询问闻也之前，还是暂时先不说了。


    这时，闻也又发了消息过来。


    闻也：行，那就等周末再看。


    闻也：今天下了班要不要在附近逛逛？


    闻也：我那天看见有一家新开的书店，可以吃了晚饭再回去。


    嗯？


    书店？


    叶序眼睛微亮，顿时来了兴趣，毫不犹豫回了一个好字。


    回復完，他放下手机，看了眼对面的梁郁青，答非所问，「这周小沨会来，说要去参加同事的婚宴，他当伴郎。」


    「是小沨啊。」梁郁青恍然地问：「他最近还好吗？什么时候来？」


    叶序喝了口汤，不露声色说：「他这学期当班主任，好像很忙，可能周末吧。」


    梁郁青哦了声，有些可惜的语气：「那来不及了，不然还能叫上他吃顿饭，只能下次再约了。」说着，又想起什么，「小沨今年二十七岁了？」


    叶序点头：「嗯。」


    「这么说，和你们部门那个帅哥一样大。」梁郁青再次感嘆起来，「都是年轻人啊。」


    叶序微弯着唇，跟着重复了遍：「嗯，都是年轻人。」


    不仅一样大，还是高中校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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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他们吃完离开，窗边那桌已经没人了，走出食堂的时候，叶序不由朝那个方向多看了一眼。


    杂志部和图书部分布在不同楼层，出了食堂，叶序和梁郁青一同走向电梯，梁郁青在前面摁下按钮。


    电梯门很快开了，二人朝前迈了一步，看到轿厢里的身影，同时顿住了脚，不约而同喊了声，「社长。」


    里面的男人耷拉着脑袋，没骨头似的靠着轿厢站着，似是走得太匆忙，身上的西装连领带都忘了系，听见社长两个字，满脸倦色抬起眼来，声音有气无力，还有点哑。


    「嗨。」


    「早上好。」


    叶序：……


    梁郁青：……


    梁郁青先迈进电梯，叶序跟在后面按了下楼层数，站到男人身侧，微笑着提醒：「社长，已经是中午了。」


    「噢……是吗，谢谢叶主编。」男人揉着太阳穴，皱了下眉，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小声嘀咕着，「睡太久了……」


    叶序和梁郁青互看了眼，早就习惯了一般，对此见怪不怪。


    社长办公室在六楼，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有社长在，两人没怎么聊天。


    不一会儿，六楼到了，男人扶着额摇摇晃晃走向门口，走了两步，身体忽然失重往前倾去。


    眼看快要摔倒，离他最近的叶序连忙扶了一把，「社长？没事吧？」


    「没事……」男人如惊弓之鸟般避开，扶了下后腰，下意识拉开距离，「我没事……」


    随后拖着脚步走出电梯，出去后又回头说了句：「通知一下版权部，下午三点开会。」


    「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里，轿厢内转眼又剩下了他们二人。


    叶序看着跳跃的楼层数字，想起刚刚在男人身上闻到的淡淡酒气，有些好奇地问：「社长昨晚有酒局？」


    梁郁青抄着手站在他旁边，「好像是闻氏的商务酒会。」


    叶序扭头看他：「闻氏？」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这两个字，没有印象，轻轻唔了声，「没听说过，哪个闻？」


    梁郁青接过话：「深水市的老钱家族，前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行事低调，你没听过也正常。」


    他说着睨了眼身旁的人，末尾补了一句，「闻也的那个闻。」


    闻也的闻。


    叶序在心里默念了遍，瞭然点头：「这姓还挺常见。」


    「还行吧。」杂志部快到了，在叶序出电梯前，梁郁青接着问了句：「晚上一起吃饭？」


    叶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去，晚上有约了。」


    「嗯？」梁郁青挑眉看着他：「小沨不是还没来吗？」


    叶序提了下唇，没说和他约的人是闻也，而是不答反问：「嫂子今晚不加班？」


    梁郁青嗯了声：「不加班。」


    电梯门在这时开了，叶序走出去，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那你还是回去陪嫂子吧。」


    第8章


    下午三点的会议临时有变，推迟了整整两个小时，等开完会回到杂志部，高楼下的霓虹灯已经尽数亮了起来。


    叶序路过办公区，发现闻也还坐在工位上等他，对着电脑，身姿端正，正全神贯注写着稿子。


    他原地看了一会儿，放轻脚步走过去，屈指轻扣了下桌面，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冷不防出声提醒，「该吃晚饭了。」


    闻也从怔愣中抬头，看见那张温柔亲和的面孔，先是微微一顿，随后嘴角少见地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他立即点头应下来：「嗯，马上就好。」


    夜色里的深水市灯光璀璨，将城市上空映衬得亮若白昼，车声，人声，各种声音冗杂在一起，格外热闹。


    从公司里出来，他们去了离得不远的步行街，随便找了家店解决完晚饭，然后沿着街边一起散步消食。


    叶序很久没有晚上出门散步了，西装外套挽在臂弯里，慢悠悠闲逛着，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颇有些悠然自得。


    附近有条夜市街，走过去是深水市的大学城，晚上有很多大学生出来逛街吃饭，放眼望去，全是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


    夜市两边是成排的商摊，中间是拥挤的人流，他们挤进人流里，随着人群向前走着，整条街熙熙攘攘，嘈杂得不行。


    没逛一会儿，叶序就不想逛了，扭过脸喊了声闻也，说：「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另一边吧。」


    闻也没听清，朝他低了下头，微微俯身凑在他耳边问：「怎么了？」


    叶序于是又说了遍：「我们换个地方吧？去你说的那家书店。」


    说话时，他的两片唇瓣半张半合，唇色红润，薄而不淡。


    闻也目不转睛看着，点点头，垂下睫毛，从他轻启的唇上移开眼去，远远望了眼夜市出口的方向。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将叶序护在怀里，手揽着他的后背，帮他挡住周围靠近的人，叶序全程只顾着看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离得有多近。


    走出熙攘的夜市街，叶序才终于缓了口气，单手松了松领带，向闻也介绍，「隔壁是深水大学的东校区，大家喜欢晚上出来，所以这条街一直都很热闹。」


    闻也走在旁边应了声：「我知道。」


    叶序松着领带的手顿住，有些讶然地看向他，声音里透出一丝意外：「嗯？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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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完之后，又想起来闻也本来就是深水市人，虽然才回国不久，在深水市待的时间不长，但知道也很正常。


    却不想，闻也接着说：「嗯，我在深水大学待过一年。」


    叶序这次真愣住了，比上次更惊讶：「诶？你不是在国外念的大学吗？」


    面试的时候他看过闻也的简歷，明明记得毕业院校那栏填的是一所常青藤名校，不会这么巧吧，既是高中学弟，又是大学校友。


    闻也抿了抿唇，解释：「原本打算念完大二做交换生，不巧那段时间外公生了重病，要去国外治疗，我妈忙工作没空照看，于是我提前转学去了国外。」


    想不到他有这么一段经歷，叶序噢了声，关心地问了句，「你外公现在怎么样？」


    「还好。」闻也说：「他病好后在国外待不习惯，已经回浅水市了。」


    叶序点头：「那就好。」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弯了下唇：「这么算起来，我不仅是你的高中学长，还是你的半个大学学长。」


    闻也嗯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却在这时，叶序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书店，注意力被瞬间吸引了过去。


    他话头一转，指了下前面，「是那家书店吗？」没等闻也应声，已经迈出了脚，「我们进去看看吧。」


    闻也只得应了句好。


    书店新开不久，位置临街，和大学城离得近，进店的客人里不少都是学生。他们两个穿着西装的成年人走在里面，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店内分有好几个区域，入口的地方摆放着时下畅销的流行书刊，其中有几本是他们出版社负责的书。


    叶序拿在手上翻了两页，又仔细放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往里面走，边走边说：「上大学的时候，我经常去学校的图书馆，深大的图书馆很大，能在里面待一整天。」


    因为在书店，他刻意放低了声量，二楼是阅读区，很安静，楼下是陈列区，进来闲逛的人大多都在一楼。


    走到上二楼的楼梯口，叶序又折返回来，在角落的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


    闻也站在他身侧，也拿了本书看着，接下他的话，「我在深大时，也经常去校内的图书馆。」


    「是吗。」叶序看了眼他笑着说：「说不定我们在图书馆见过。」


    蓦然间听见后面句话，闻也正在翻页的手不由一顿。


    叶序没有察觉到他神色中的异样，紧接着回忆起来：「那个时候，我还常常和班上的同学去借书，两张借书卡一起用，有时候我起晚了，他还会提早去帮我找座位。」


    真是令人怀念的大学时光。


    闻也听他说着，语气淡淡：「他可能喜欢你。」


    「什么？喜欢我？」叶序微微一怔，旋即被他的这个说法逗笑了，「怎么可能。」


    他以为闻也在开玩笑，扯着唇说：「这个同学是我室友，是男生，不是女孩子。」


    闻也一只手捧着书，另一只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低着声音：「男生也有可能。」


    「不会不会。」叶序摇摇头，说这话时嘴角仍带着些许弧度，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听着他为对方说话，闻也却是沉默了一瞬，将书放回原位，过了会儿又问：「那你们还有联繫吗？」


    「你说他啊，」提起过往，叶序难免有些感慨，「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繫了，我留在了深水市，他被家里人叫回了老家的城市发展。」


    叶序挑了几本书准备去结帐，「不过偶尔会聊会儿天，上次聊天还是在一个月前。」


    他说完，刚要转身，有人从他们后面匆忙经过，不小心撞了下他的肩膀。


    那人说了声对不起，头也不回上楼去了，叶序身形一晃，险些撞在旁边的书架上，所幸在这之前被闻也拉住，他整个人也顺势跌进了对方的怀里。


    他们站的地方是书架旁的一个角落，背对着书店入口，靠近二楼楼梯，从后面看，只能看见闻也宽阔的背影，以及橘黄灯光下浅茶色的发顶。


    距离骤然拉近，眉间冷不防印上一片柔软，叶序呆呆发了会儿愣，缓缓抬眼，和那双深邃的眸子对视了片刻，连忙移开眼从闻也怀中抽出身去。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闻也同样别过眼去，轻抿了下唇，刚刚揽过那截细腰的手指微蜷了下，随后慢慢缩回垂在身侧。


    想问他有没有事，话到了嘴边却变成：「要去结帐了吗？」


    「啊……对。」鼻间仍缭绕着淡淡的草木香，是来自闻也身上的气味，叶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佯装舒了口气，「还好书没掉。」


    然后视线移向收银台，顿了下语气，「那……我去结帐，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他说着迈开脚步，拿着书走到收银台前，排队等待结帐的时候，回头朝那道走向书店门口的修长身影看了一眼，莫名地，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


    叶序不自觉抬手按了下眉心，触到眉间那片皮肤，指尖微微一滞，像是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又随即放下了手。


    闻也去了外面等他，叶序提着买好的书走出书店，时间不早了，街上的行人比他们刚来时少了许多，但夜市的方向依然很热闹。


    晚风捎来一丝凉意，驱散开炙烤了地面一天的暑气。出了书店，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像约定好了一般，谁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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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序倒不是觉得尴尬，而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天聊得太多，他甚至觉得嗓子有点干。


    闻也走在他旁边，帮他提过手里的东西，默了一会儿，打破二人间的沉寂，主动找了个话题，「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这两天都是叶序点餐，他说想吃什么，闻也就做什么，每天都不重样。


    听闻也这么问，叶序才突然想起来，忘了告诉他自己要参加生日聚会的事，他拍了下脑门，「差点忘了，明天晚上有人请客，我就不回去吃饭了。」


    闻也点头哦了声，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忍不住问：「是梁主编吗？」


    「嗯，对，老梁的爱人明天过生日。」叶序说：「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一转眼都结婚这么多年了。」


    说完，叶序便开始头疼起来，「那天还说什么要给我介绍对象。」


    闻也不由停了下脚，神色一顿，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要去相亲？」


    「啊？相亲？」叶序被这两个字愣了下，扭头见闻也慢在身后，转过身去，没忍住笑了笑，「不算吧，只是想介绍给我认识而已。」


    闻也眨了下睫毛，跟上他的脚步，脸上神色淡淡，看上去情绪不是很高。


    叶序余光扫过他的脸色，待他跟上来后，继续说着：「不过，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谈恋爱什么的，总感觉让人很疲惫。」


    听到这里，闻也在心底缓缓松了口气，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眉毛轻轻地拧了一下。


    「放心吧。」虽然只是很细微的表情，仍是被叶序看在了眼里，他以为闻也担心自己让他搬走，说：「我不会让你刚搬进来就搬出去的。」


    闻也下意识否认：「不是……」


    叶序接着和他开了句玩笑，「但如果你有了恋爱对象，想什么时候搬走都可以。」


    闻也却是一脸认真看着他：「我不会。」


    不会和别人谈恋爱。


    也不想搬走。


    见他一副无比正经的样子，叶序又笑了起来，手搭在他肩上轻拍了下，「明天我会早点回来的。」


    第9章


    第二天早上，叶序在公司楼下碰到梁郁青。


    他和闻也刚走到大厅入口，还没进去，梁郁青就在后面叫住了他，手里提着早餐袋子，两三步追上来。


    「早啊。」梁郁青打了声招唿，看向叶序身旁的青年，刚刚还一脸有说有笑，见到他便瞬间收敛了笑意，抿着唇线，恢復到了以往的漠然神色。


    「你们一起来的？」梁郁青移开视线，没等叶序回答，把早餐袋子递过去，「还没吃早饭吧，给，刚加热的饭糰。」


    知道他常常晚起忘吃早饭，梁郁青偶尔会给他多带一份。


    叶序说了句谢了，却没有接，「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说着朝他扬扬唇角，「没想到吧？」


    自从和闻也同居以后，他开始每天按时起床，按时吃饭，生活逐渐规律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最后一分钟才赶来公司。


    他们一起走进入门大厅，叶序走在中间，闻也和梁郁青一左一右。


    「已经吃过了？」梁郁青确实没想到，打量了下叶序，总感觉他这几天有点不太一样，好像变得比以前精神了不少。


    打量完，他拎着袋子去问闻也，「你呢？你也吃了？」


    闻也点了下头，略显冷淡地说了声谢谢，彬彬有礼却又冷漠疏离，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梁郁青不由挑眉：「你们不会都吃了吧？」


    兜里的手机发出几声振动，叶序掏到手里，低头查看工作群的消息，语气轻快，「嗯，都吃了。」


    梁郁青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了两眼，刚想问他们是不是一起吃的，这时，电梯门开了，闻也在前面摁住按钮，侧身站在一旁等着他们先进去，全程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叶序收起手机，边往里面走边说：「社长助理刚在群里发了通知，说让各部门主编去会议室开例会。」


    梁郁青跟着进了电梯，站到他左手边，扭头看着他问：「现在？」


    叶序点点头，看了眼他袋子里的早餐，微笑着提醒，「你还有十分钟吃完早饭。」


    梁郁青：「……」


    「不过，我猜社长肯定会迟到，你可以到了会议室慢慢吃。」叶序说着按下会议室所在的楼层数，转头又对闻也说：「你先回杂志部吧。」


    闻也轻轻嗯了声。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叶序在前面走出去，梁郁青吃着饭糰紧随其后，二人边走边聊。


    「我问了。」梁郁青跟上他说：「你嫂子说，这事是她老师先提的，她老师在一次展览上见过你，很欣赏你。」


    叶序揣着明白装煳涂：「嗯嗯？什么事？嫂子说了什么？」


    「别装了。」梁郁青戳穿他：「还能什么事，当然是给你介绍对象……」


    说话声随着闭合的电梯关在门外，听见后面句话，闻也微蹙了下眉。


    于是，刚迈进杂志部办公室，同事便注意到了他微沉的脸色，从他身旁擦过时，问了句，「闻也？你没事吧？」


    闻也淡淡地说了句没事，面无表情走向自己的工位。


    叶序一早开完会，去了趟摄影棚，在那里待到下午才回来，因此，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和闻也碰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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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在公司碰到是在临近下班的时候。


    还没到下班时间，杂志部的编辑办公室里，大家已经呈放松的姿态聊起了天，叶序在公司里出了名的好脾气，杂志部的氛围一直很融洽。


    「叶主编还没回来吗？」


    「没有吧。」


    「听说叶主编晚上要去参加聚会，说不定今天不回公司了。」


    「什么聚会呀？」


    门外传来一道清晰的脚步声，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刚刚还在闲聊的几人瞬间闭上了嘴，缩回脖子继续盯着电脑。


    同温和可亲的主编不一样，他们副主编办事利落，且十分严厉，光是对视一眼就叫人大气都不敢出。


    沙莉娅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扫视了遍办公区埋头写稿的众人，「你们谁有空？把这份资料送去主编办公室。」


    话音落下，一直默不作声的闻也腾地站了起来，声音却是淡淡的，「我去吧。」


    他的工位靠后，从刚才闲聊开始，就看了前面的同事好几眼。


    离他最近的同事悄悄觑了眼他，等他们前后脚出去，办公室里又响起窃窃私语。


    「闻也今天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不是一直都不爱说话吗。」


    「感觉今天有点不太一样，像遇到了什么事。」


    「不过说真的，闻也长得可真帅，可惜帅哥都很高冷。」


    「叶主编除外。」


    「那是，我们叶主编又温柔又帅~」


    闻也去到主编办公室，门开着，人不在，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叶序还没有回来。


    他把资料放在办公桌上，余光扫过电脑旁喝了大半已经凉透的咖啡，端起杯子走向茶水间。


    洗完杯子，叶序刚好从外面进来，看到他愣了下，「还没下班？」


    闻也把杯子放回原位，「来送资料。」


    「哦，好，我等下就看。」叶序说着走到衣帽架前，换了件适合出席聚会的衣服，知道闻也还没走，接着说：「你下了班就回去吧，晚上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闻也嗯了声，看着叶序背对着他，双手繫着扣子，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说了句，「你也是，早点回来。」


    默了会儿，又说：「少喝点酒。」


    叶序头也不回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说起喝酒，这些年叶序参加过不少酒局饭局，但酒量依然差得不行，所幸去的都是高档酒会，很少会有人劝酒，大家更多是为了谈正事。


    梁郁青下午请了假，提前离开了公司，叶序一个人打车来到酒店。


    他到的不算早，还没到包间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包间内，今晚的生日主角方芷兰被簇拥在正前方，端着酒杯，脸上笑意盈盈，哪怕染上了岁月的痕迹，眉目间仍是风韵犹存，气质不凡。


    方芷兰旁边立着一道秀丽身影，是个长相柔美的年轻女性，看上去和她很是熟稔，这是一副生面孔，叶序第一次见。


    他很快想到了什么，站在门口还没缓过神，方芷兰朝他看了过来，一边招唿客人随便坐，一边带着身旁的人走向他。


    「小序，你来了。」方芷兰唇边噙着一抹浅笑，「郁青去接他父母了，可能等会儿才到。」


    叶序瞭然点头，微弯着嘴角，递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嫂子生日快乐。」


    方芷兰笑着说了声谢谢，「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接着向他介绍，「对了，这是茵茵，陈老师家的千金，也是深大毕业的，现在在我的律所上班。」


    叶序看向她身边的女孩子，微微颔首：「你好，我叫叶序。」


    叫做茵茵的女孩子莞尔一笑，也跟着说了句你好，从刚才到现在，眼睛便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好了，都别站着了。」方芷兰转向包间里面，手轻轻搭在茵茵的后背，微笑着看了眼叶序说：「今天来的人你们都见过，先去坐会儿吧。」


    说完走在前面，给他们安排了两个相邻的座位。


    因为是小型聚会，来的都是和方芷兰关系较为亲近的亲戚友人，作为时尚主编，叶序认识的人多，知心的朋友却没几个，大多是泛泛之交，今晚聚会上的人除了梁郁青夫妇，其他的和他也仅有几面之缘。


    许是工作了一天的缘故，叶序不是很想说话，只听着饭桌上的其他客人闲聊，独自捏着酒杯浅抿着酒。


    他看得出来，桌上有人想和他搭讪，大概看他沉默不语，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样的人每次参加酒会都有。


    叶序假装没看见，轻晃着酒杯继续浅酌着，发呆的目光从不远处收回来，冷不丁对上身旁的视线，顿了下，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似是因为这个微笑，让对方有了和他搭话的勇气，「叶主编平时一定很忙吧？」


    叶序抿了口酒，「嗯，大多数时候都在忙。」


    不同于其他人，面对女孩子，他会表现得更有耐心，也因为这样，念书的时候他总会收到很多情书。


    「我之前买过《light》的杂志，没想到有一天会遇到主编本人。」说这句话时，茵茵的眸色微微发亮，脸上却有些腼腆，「听说叶主编喜欢看书？」


    叶序默了下，点头，「啊……对。」


    应完，他抬头看向另一桌的梁郁青，不用想都能猜到这话是谁说出去的，梁郁青显然看到了他们在聊天，和他对视了一眼，又连忙心虚地把头扭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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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茵弯着眼睛接过话：「真巧，我也是。」又问：「叶主编喜欢看什么书？」


    「嗯……诗集散文之类。」叶序边说边喝着酒，才喝了一杯，脸和脖子便隐隐开始泛红，「工作的闲余看看，偶尔会去逛一逛书店。」


    提到书店，他握着酒杯，目不转睛盯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没来由想起了闻也，也不知道闻也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听他的话下了班就回去……


    「叶主编还会逛书店？」茵茵的声音拉回他飘远的思绪，「我还以为，你们在出版社上班不会去书店看书。」


    叶序轻嗯了声：「会的。」


    茵茵看了眼他线条柔和的侧脸，微抿着唇，过了会儿，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张了下嘴：「那叶主编喜欢话剧吗？周六有部新上演的话剧好像很有意思。」


    对方没有明说，话语中却已透出了暗示。


    「话剧吗，还不错，不过很少看。」见她朝自己举着酒杯，叶序端着杯子碰了下杯沿，轻抿了一口，「可惜我周末没有时间，不然一定去看看。」


    这话算是婉拒了，既是婉拒去看话剧的邀约，也是婉拒发展进一步的关系，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清楚，彼此心知肚明就行。


    「确实很可惜……」


    对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这时，饭桌上的其他人见状，也端着酒杯纷纷向叶序搭话，叶序不方便拒绝，接连喝了几杯，不知道喝到第几杯时，才找藉口熘去了洗手间。


    上次喝这么多酒，还是在闻也去家里做客的时候，今晚喝的比那晚还要多一点，叶序用凉水洗了把脸，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和脖子几乎红透，双颊泛着酡红，在被凉水浇过后消退了些许热意，水珠垂在耳发，顺着发梢滴落在衬衫领口。


    全然一副喝醉酒的模样。


    梁郁青从包间里出来时，叶序已经出了洗手间，正靠在酒店的露台边吹着晚风，身上穿了件白衬衫，远远看去像只孤单的鹤。


    知道叶序酒量不好，看他去了洗手间许久都没回去，梁郁青担心他醉倒在里面，于是跟方芷兰说了声便出来看看。


    他走过去：「还行吗？」


    听到来自身后的声音，叶序缓缓扭过头去，看到梁郁青，反过去问：「你怎么出来了？」


    「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来看看你。」见他双眼还算清明，梁郁青稍稍放下心来，「看样子还没完全喝醉。」


    他走到叶序身侧，和他一起眺望着深水市的绚丽夜景，冷不丁问：「你觉得怎么样？」


    叶序虽喝醉了，脑子仍是清醒的，知道梁郁青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假装没听懂，「什么怎么样？」


    梁郁青这次没有拆穿他，只说：「茵茵在你嫂子的律所上班，我和她没见过几面，刚进律所的时候，你嫂子就在我面前夸她，说她踏实认真，虽然出身书香门第，但依然很努力，是个很好的孩子。」


    「的确挺好的。」不远处的霓虹灯光映在瞳孔里，叶序眸色淡淡，显得格外平静，「也适合更好的人。」


    梁郁青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叶序不禁笑了下：「那你还来问我。」


    梁郁青极轻地嘆了口气，没再转弯抹角，而是看向散落在夜空中忽明忽灭的星星，「我大概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时尚主编的工作很忙，你担心忙起来顾不上别人，也担心别人看见的只是表面的你。」


    他顿了下，唇边划过一声喟嘆，「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有时候我看着你，总觉得你离我很远，好像把自己困在了一座四面环海的小岛上。」


    叶序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梁郁青继续说：「我原本没打算跟你说那些，后来想了想，我到底比你年长，也不知道以后能陪你走多久，我有兰兰，有你……」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瞬，「我不想有一天，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晚风轻轻吹拂着，每一个字都吹进了叶序的耳朵里。


    他默了会儿，微扯着唇，用手肘撞了下对方，似是为了沖淡眼前凝重的气氛，开玩笑似的挑着眉尾，「是不是所有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变得这么唠叨？」


    梁郁青推了下鼻樑上的镜框，清了清嗓子，佯装板着脸，「咳咳，我认真的。」


    叶序慢慢收起唇角的弧度，许是喝了酒，头有点重，眼皮也有点沉。


    默了片刻，他说：「我知道了，谢谢你，老梁。」


    两人靠着露台又吹了会儿风。


    包间里好像有人结队去洗手间，途经露台旁的走廊，远远一片嘈杂。


    梁郁青抬手看了眼腕錶，「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说着问他，「还能走吗？」


    「不是还没结束吗，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叶序转身时身形微晃，抖了下挂在臂弯的外套，一边费力套在身上，一边催促他：「你快回包间吧，嫂子今天过生日，别让她累着了。」


    梁郁青仍站在原地，等着他穿好，「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送你一趟还来得及。倒是你，真要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向你们杂志部交待。」


    叶序想说真的不用，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他穿好外套，顺手摸到手里，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不由地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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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见他顿住，梁郁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闻也两个字，不免有些讶然，「嗯？闻也？他大晚上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第10章


    「嘟——」


    拨出的电话响了一会儿，随后被挂断，传来一道提示声。


    「您好，您唿叫的用户正忙，请您稍后再拨。」


    四周很安静，只有客厅亮着光，声音迴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闻也擦着刚洗过的头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话没有回应，他退回页面点进vx，目不转睛盯着列表里的头像。


    叶序的头像是杂志部的办公桌面，朋友圈寥寥数条，大部分都是和《light》有关的内容，以及参加时装周时拍的各种照片，一看就是个工作和私人共用的vx号。


    说好了早点回来，却连电话都不接。


    闻也看了会儿，指尖顿在输入框，他们的对话仍停留在上一次，他忍不住问了句「不方便接电话吗」，顿了下，一个个字删掉，改成「什么时候回来」，再删，最后输入「要回来了吗」。


    点击完发送，闻也握着手机默默等待着，和拨出去的电话一样，消息久久没有回覆，他长按准备撤回，手指悬在屏幕上迟疑了一瞬，末了缩了回去。


    说不定对方这会儿正和别人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


    想到这里，闻也隐隐有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把手机扔在一边，进房间换了身适合夜跑的衣服，打算下楼去透一透气。


    换好出来时，闻也捡起手机又看了眼，还是没有回覆，他默了会儿，把手机留在了客厅茶几。


    走到门口，关掉客厅的灯，闻也打开门，手已经握住了门把，片刻后掉头回到屋内，怕错过了什么似的，将放下的手机揣在了身上。


    晴天的夜晚，天空又高又远，入夜后的路面依然卷着热气。


    闻也沿着小区外围跑了一圈，手机仍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没回消息，也没回电话，就在他想叶序会不会喝醉了的时候，远远看见小区楼下停了辆车。


    车门开了一侧，有个男人站在外面，正弯腰扶着车内的人。那人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看上去四十来岁，背影瞧着有些眼熟。


    闻也小跑过去，待看清楚是谁后，放慢脚步，喊了声，「梁主编。」


    然后视线下滑，看向车内，后座的人此刻正半边身子靠着座椅，双眼朦胧，脸色酡红，显然醉得不轻。


    「是你啊。」回头见是闻也，梁郁青说：「你们叶主编喝醉了，我送他回来。」说着上下打量了眼他，「你也住这儿？」


    闻也嗯了声，眼睛落在叶序身上，向前迈开脚步，「我送叶主编上去吧。」


    梁郁青刚搀住叶序的手臂，听他这么说，扭头问他，「你知道你们叶主编住哪儿吗？」


    闻也点点头。


    不仅知道，还住在一起。


    梁郁青又说：「他家里的密码……」


    闻也接过话：「我知道。」


    梁郁青看看他，又看看叶序，脑中隐约冒出来一个猜测，他还得赶着回酒店，没有时间考虑，不多想便答应了，「行，那就麻烦你了。」


    从酒店离开后，叶序坐进车里便靠在了座椅上，在酒精的麻痹下，脑袋变得越来越重，眼神也逐渐浑浊，视野内模煳一片。


    他歪着脑袋打了会儿盹，车不知几时停了，朦朦胧胧中，他看见梁郁青朝他挥了下手，说自己先走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感觉到有人架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往前走。


    闻也把人扶进电梯，叶序全程闭着眼睛，偏着头靠在他的颈窝处，有的人喝醉了会有说不完的话，他却很安静，脸颊浮着红晕，睫毛低垂着，满身酒气，乖巧得像个孩子。


    闻也低眸看了眼，刚才等待许久的烦躁一扫而空，只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明明去之前叮嘱他少喝一点，结果却喝成了现在这样。


    电梯到了，他扶着人出去，到了门口，输入密码时轻轻唤了声，「学长？」见他仍闭着眼，边推门进去边说：「到家了。」


    叶序迷迷煳煳应了声：「嗯……」


    闻也随手关了门，开灯换鞋，把人扶到沙发上，叶序跟没骨头似的，直接栽在了上面，沙发又大又软，躺下时他微蜷着身体，缩成一团，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学长？」闻也又喊了一声，怕他睡着了，弯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先一个人待会儿，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闻也直起身，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见叶序缩在沙发角落里一动不动，这才放心转身进了厨房。


    沙发上，叶序眨了眨纤长细密的睫毛，眉头微蹙着，嗓子很干，他下意识扭着脖子松了松领带。


    于是，闻也端着水杯出来时，叶序不仅没睡着，还坐了起来，背靠着沙发，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领带变得皱巴巴的，松松垮垮垂着。


    看到他，叶序缓缓抬起眼皮，微皱着眉，嘴唇翕动：「想喝……水……」


    哪怕喝醉了，那双眸子也如同浸着星光一般，看人时恍若月色下的泠泠清泉，一眼望进人的心底。


    闻也仅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将插有吸管的水杯送到叶序唇边，一只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扶起他，轻抚着他的后背。


    用哄小孩子似的语气说：「不急，慢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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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杯子里的蜂蜜水喝到快见了底，叶序才终于解了渴，舔了下唇，他的嘴唇偏薄，被水润过后颜色靡.丽，看上去很好亲。


    闻也垂下眼睫，不自觉紧了紧喉咙，察觉到他们离得太近，收回落在他后背的手，刚要拉开距离，身旁的人便失了支撑一般，往他靠了过来。


    见他扯着领带，闻也的手顿了下，扶住他问：「怎么了？」


    叶序有些不太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好不容易才扯下了颈间的领带，衣服上沾着酒气，出了汗，穿在身上黏黏的，他撑着沙发，摇摇晃晃站起来，嘴里念着：「我去洗澡……」


    闻也连忙放下杯子，起身扶着他，「现在吗？你再休息会儿，我去帮你放热水。」


    叶序却自顾自朝着卫生间走去，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洗澡……」


    声音听起来竟带着几分孩子气。


    闻也只好把他带进了主卧的卫生间，他打开灯，让叶序先等他一下，边放热水边试着水温，试好回头一看，叶序不知何时已经脱.下了外套，此刻正低头解着衬衫扣子。


    衬衫衣摆扎了起来，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叶序胡乱解着纽扣，怎么也解不开。


    他解了一会儿，微蹙着好看的眉毛，不得不去求助卫生间里的另一个人，「闻也，帮我……」


    尽管喝了酒，吐字仍是清晰明了，嗓音不同平日那般温柔和煦，细听下有点软，仿佛吃了一颗甜甜的软糖。


    而且，还记得他的名字……


    闻也略不自然移开眼去，水珠顺着指.尖滴落，见叶序抬头看向他，对上他的眼睛，深邃的眸底透着认真：「真要我帮你？」


    叶序没有回答他，只皱着眉嘟哝：「我解不开……」


    到底是喝醉酒的人，闻也没再问他，依照他的话走到他面前，垂下眼帮他解着衬衫扣子，修.长的十指灵活翻动着，每解一颗，便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因为喝醉了酒，肤色微微泛着粉意，指腹不经意间从上面扫过，正解着扣子的闻也不禁蓦地一顿。


    叶序的手垂在身侧，见他停下动作，呆呆地问：「好了吗？」


    「好了。」闻也全程低着眸子，解完后，迅速抽回了手，从他身旁擦过去，「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拿睡衣。」


    叶序听他的话点点头。


    等闻也拿好睡衣出来，卫生间的门已经关上了，隐约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水声，大概是真的觉得不舒服，所以才这么急着洗澡。


    谁能想到，他们看似散漫的叶主编，其实是个有着轻微洁癖的人。


    闻也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唇，没开门进去，将睡衣放在门口，屈指扣了扣门，「我放在门外了，你洗好记得拿。」


    说完，在门口站了会儿，听见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才转头从主卧里出去。


    回到客厅，闻也把用过的杯子拿进厨房洗干净，放进橱柜里，打开一旁的冰箱，从里面拿了罐冰啤酒。


    想起刚才那两片水光润泽的唇瓣，以及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风景，他的眸色微微一深，拉开啤酒的拉环，仰头勐地喝了一口。


    担心叶序在浴室里泡太久，闻也独自在厨房待了会儿就回了客厅，将电脑搬到客厅的桌上，一边写着稿子，一边留意着主卧的方向。


    写到一半，浴室传来开门声，好像是叶序出来拿睡衣，动静不是很大，闻也专注盯着电脑，没回头去看。


    又过了一会儿，叶序再次从浴室里出来，他敲着键盘的手才停顿了一下，朝主卧的方向侧过脸，对方没有走出房间，看样子是直接去睡了。


    闻也对着电脑走了会儿神，最后还是没有起身，一直到接近凌晨，写完稿回房休息时，他经过叶序的房间门口才看了一眼。


    房门半开着，里面的人应该已经睡着了，他迟疑了下，手伸向门把。光透过门缝射进屋内，隐约可以看见蜷卧在床上的人影，被子滑落在一边，露出来的脚踝白皙光滑。


    本只是想帮忙把门掩上，闻也立在原地看了会儿，犹豫片刻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走至床前，拉过一侧的被子小心翼翼盖在叶序身上，盖好后顺道捏了下被角。


    床上的人已然陷入了熟睡中，一双眼睛紧闭着，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映着温柔的脸庞，根根分明的睫毛投下淡淡阴影。


    闻也弯着腰顿住，情不自禁伸手过去，在快要触碰到他的脸颊时，又微蜷了下指尖，克制地，轻轻拂过他垂落下来的柔软的额发。


    第11章


    昨晚睡得早，天刚亮，叶序就醒了，宿醉过后，脑袋还有点懵，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找回神来。


    昨天晚上参加生日聚会，喝醉了酒，被梁郁青送回来……


    呃，然后呢？


    叶序扒拉了下睡得微乱的头髮，进卫生间洗了个脸，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走出房间。


    刚走进客厅，就闻到了饭桌上飘来的食物香气，与此同时，肚子不争气咕咕叫了两声。


    他扭头望出去，晨曦已经破开了云层，点点曦光映在玻璃移门上，闻也正站在阳台上晾衣服，腰间繫着他从网上买回来的印有卡通图案的围裙，乍一看有些违和，却也透出几分可爱，在曦光下给人一种家的感。


    会做饭会洗衣服，长得又高又帅还温柔体贴。


    叶序不禁在心里想，闻也未来的老婆一定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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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转移到闻也手里的衣物上，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他昨天穿的那件衬衫。


    连他的衣服也帮忙洗了？


    闻也在这时朝他看来，见他盯着自己，主动说了声早，并关心地问了句，「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一觉睡到天亮。」叶序走过茶几，走到客厅门口，看向阳台上的晾衣架，「那个，我的衬衫……」


    闻也晾着最后一件衣服，看了眼他，面不改色说：「我正好洗衣服，顺道一起洗了。」


    叶序噢了声，刚想说谢谢，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除了他的衬衫，还有他的西裤，以及……


    没等他往下细想，闻也再一次开口，将他拉回神来，「饿了吗？我熬了点粥，先进去洗手吃饭吧。」


    叶序摸了下瘪瘪的肚子，确实有点饿了，每次参加这种聚会，大家都喜欢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根本吃不了多少东西。


    刚才飘远的思绪瞬间被他抛在脑后，叶序应了声好，转身回到屋内， 「我去刷个牙就来。」


    想到叶序昨晚喝醉了酒，闻也今天做的早餐略显清淡，用砂锅熬煮的鸡丝粥，鸡丝软烂，萝蔔清甜，咸淡适宜又营养，另外配了道清爽脆口的小菜。


    叶序换好衣服出来，闻也正在饭桌前盛粥，他理了下袖口，在桌对面坐下，十分自然地接过闻也递来的粥碗。


    鸡丝搭配胡萝蔔，与小米一起熬得软糯浓稠，入口即化，吃进嘴里满满都是肉香，胃也跟着暖暖的。


    叶序提起筷子，配着小菜吃了口，抬眼问：「怎么突然想起来早上熬粥？」


    不同于其他早餐速食，熬粥花的时间会更多，也就意味着需要更早起床，这么一锅鸡丝粥，少说也要熬上一个小时。


    叶序以为，闻也是为了每天早餐不重样，毕竟之前他们说过，用做饭来抵押房租，这几天闻也也总会发消息问他吃什么。


    却听闻也缓缓说：「你昨晚喝多了酒，胃可能不舒服，早上喝粥对胃好点。」


    原来是这样。


    看上去既高冷又难以接近的闻也，其实比他想像中还要细心。


    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下属照顾了，还是比自己小七岁的下属，叶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扬着唇说了声谢谢，「昨天是你扶我回来的吧？下了班还要照顾喝醉酒的上司，辛苦你了。」


    闻也喝着粥顿了下，「你都记得？」


    叶序摇摇头：「记不太清。」


    他只记得，他和梁郁青在酒店露台聊了会儿天，梁郁青执意送他回来，在小区楼下碰到了闻也，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便记不清了。


    不过，既然闻也和梁郁青碰上了，他们同居的事梁郁青大概也猜到了。


    叶序反过去问他：「你介意别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吗？」


    闻也不用想都知道他说的别人是谁，同样摇了摇头，「不介意。」


    和预料中一样的回答，叶序并不意外，忽然想起什么，夹了筷小菜又说：「对了，我昨天晚上没做什么吧？你好像给我打了电话？」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每次喝醉了，也都是一个人睡到天亮，除了梁郁青，没人知道他醉酒后是什么样子。


    闻也轻轻嗯了声，提到电话，脸上神色淡了淡，「打过电话，你挂断了。」


    明明是很平常的语气，却莫名透着一丝委屈。


    迟钝的叶序没有听出来，只喔了声，回忆了下说：「本来要接的，不小心手滑摁掉了，想着给你发消息，结果在车上睡了过去。」


    听到他的解释，闻也微微抬起眸子，淡淡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掩在眼底的失落也随之骤然散去。


    所以……不是因为和别人在一起才没有看手机。


    「怎么了？」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叶序挑着眉尾问：「我真没做什么？」


    之前有次和梁郁青一起喝酒，喝醉后他说了一些小时候的糗事，第二天酒醒后被梁郁青笑话了很久。


    身为上司，叶序多少有点在意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形象。


    闻也沉默了片刻，动了动唇，「你真想知道？」


    被他这么反问，叶序不禁犹豫了一瞬，「唔……你说吧。」


    他虽然酒量差，但自认为酒品还行。


    闻也看着他，表情多了几分认真，默了会儿，用一如既往的冷静语气说：「昨晚你想洗澡，让我帮你脱衣服。」


    ！！！


    叶序正在喝粥，猝不及防听见这话，勐地被呛到，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闻也递了张纸巾给他，他咳得满面通红，擦了擦嘴，没敢抬眼去看他。


    这……


    他让闻也帮他脱衣服？


    这也太尴尬了吧！


    叶序忍不住扶了下额，低下头去，此时此刻，恨不得把脸埋进粥碗里。


    刚才还自诩酒品不错，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等等，他让闻也帮忙脱衣服，那么洗澡……


    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一般，闻也接着不紧不慢说：「不过你放心，你没有让我帮你洗澡。」


    叶序：「！」


    叶序：「……」


    叶序仍扶着额，听到这里连忙摆了下手，试图终止这个话题，「好的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嘴里这么说着，耳根却悄悄爬上一抹微红。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着闻也一本正经说出来，有一种莫名的别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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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也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叶序不由抹了把脸。


    看来，下次不能再喝醉了，尤其在闻也面前。


    而在他的对面，闻也将他的所有反应都收入了眼底，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微不可察提了下唇。


    很可爱。


    第12章


    因为早上这件事，叶序白天在公司里走了好几次神，只要看见闻也的身影，就会下意识想起他说过的话。


    果然醉酒误人。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没有让闻也帮忙做太过分的事。


    叶序手肘撑着办公桌面，支着额头，想到这里，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很轻地嘆了口气。


    「在想什么呢？」


    这时，门口冷不丁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叶序扭头看去，来的人是梁郁青，一只手抄在兜里，另一只手叩了下门走进来。


    看到是他，叶序放下按着眉心的手，「你怎么来了？」


    梁郁青边进来边说：「路过，顺道来听听八卦。」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叶序收回视线，翻着桌上设计组送来的资料，「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这里什么八卦都没有。」


    和他想的一样，同居这事果然被梁郁青猜到了，早上出门时他看了眼手机，看到梁郁青发给他的消息，问他闻也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他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便说了闻也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我说你怎么会记得吃早饭，原来是身边多了个养眼的帅哥。」梁郁青拉开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毫不客气坐下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住一块儿了？」


    叶序处理着手里的工作，听见这话掀起眸子，反问他，「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八卦了？」


    「没办法。」梁郁青往后靠着椅背，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笑着耸了下肩，用他昨晚的话回他，「上了年纪的人就爱唠叨。」


    叶序：「……」


    叶序看了眼他，轻挑了下眉梢，也跟着说了句，「我可不知道，上了年纪的人还会记仇。」


    互相噎完对方，梁郁青扯着唇催促，「好了，快说吧，一会儿我还要赶着回去催稿。」


    「不是要听八卦吗，现在又急着回去了？」叶序从办公椅上起身，去另一边的柜子里找了罐茶叶，主编办公室自带一间小茶水间和休息室，他一边泡着茶一边说：「闻也说他要从家里搬出来住，我就收留了他，让他搬到了我那里。」


    没听他接着说下去，梁郁青扭过头挑挑眉：「没了？」


    「没了。」叶序泡好茶，递了杯茶水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你还想听什么？」


    梁郁青端着茶杯轻啜了口，「总有个理由吧。」随后朝他瞥来一眼，「和一个认识没多久、还毫无关系的下属同居，这可不像你的做事风格。」


    叶序平时不爱喝茶，只浅浅抿了小口，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身，「也不算没有一点儿关系，他和我在一所中学念过书，我算是他的学长。」


    梁郁青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喝着茶水，有些恍然地看着他，「这样啊，原来是校友，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也才知道不久。」


    至于理由……叶序沉思着，轻轻唔了声，一时间竟然说不上来，或许，当时闻也的处境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梁郁青没再继续问他，只露出一副老父亲般的欣慰神色，语重心长似的嘆了句：「看着你身边有个伴儿，我也就放心了。」


    叶序：「……」


    叶序：「只是同居室友而已。」


    「同居伙伴也是伴嘛。」梁郁青说着站起来，将喝过的茶杯放回原处，回过头看着他，「总比你一个人好，下了班回去也有人和你说说话。」


    这倒是真的，自从闻也搬来以后，每天回到家不仅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还能一起聊聊天。


    叶序正自出神，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扫了一眼，是林沨发来的一条vx，上周林沨说过会来深水市参加婚宴。


    林沨：哥，你明天要加班吗？


    林沨：我可能会提前到。


    「茶很好喝，但今天来不及了，我得先去催稿了，下次再来。」梁郁青放下茶杯，回身见他盯着手机，问：「怎么了？又要开会？」


    叶序摇头说不是，「是小沨，他可能明天就来。」


    梁郁青不由松了口气，「差点忘了小沨要来，这么快，又到周五了。」他挥了下手，「行，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闻也来主编办公室送文件，走到门口，正好听见最后句话，梁郁青从里面出来，闻也退后一步让他，两人打招唿似的互相点了下头。


    待闻也进去之后，梁郁青停了下脚，往里面看了一眼，看着那道修长身影走到办公桌前，迈开脚步摸出手机发了一条vx。


    办公室里。


    叶序坐在桌前歪着头支着下巴，知道闻也进来送东西，以为他送完就走，没有抬头去看他，低头打着字回復林沨。


    叶序：应该不加班。


    叶序：你明天来？


    林沨：嗯。


    林沨：今天有老师跟我调了课，正好明天下午可以早点走。


    叶序：要住我那儿吗？


    发完这句话，叶序抬眸扫了眼那张冷峻的脸，见闻也还站着，屈指轻点了下办公桌面，「放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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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继续看着对话框。


    林沨很快回了他。


    林沨：不了，同事已经订好酒店了，明天晚上还要帮忙一起布置婚房。


    林沨：我真的不累.jpg


    叶序：好吧，你明天到了跟我说。


    林沨：嗯嗯。


    林沨：哥，我先去上课了，晚上再跟你聊！


    叶序回了个好，退出vx，正要放下手机，看见顶栏跳出老梁两个字，又顿了下，这人前脚刚走后脚就发消息给他，可能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点进去。


    梁郁青：上了年纪的人被瞒了这么久，请客吃顿饭不过分吧？


    叶序看着，微微扯了下唇，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想让他请客吃饭。


    他打字回：不过分，你想去哪儿吃？


    梁郁青：上回送你那株散尾葵，不知道养得怎么样了。


    叶序：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梁郁青：行，我周末来？


    现在的他和闻也住在一起，叶序想了下回：我先问一下闻也，等会儿再跟你说。


    回復完，叶序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闻也还没有走，正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他下意识问：「还有事吗？」


    闻也适才将文件放在桌上，声音比起往常稍显冷淡，「沙莉娅说需要你签字。」


    叶序哦了声，连忙放下手机，拿起手边的笔，翻着他送来的文件。


    从进来到现在，闻也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隐约知道，叶序刚才在和别人聊天，但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只知道叶序从头到尾弯着嘴角，似乎聊得很开心。


    想起刚刚离开的梁郁青，以及给叶序介绍对象那件事，闻也的眸色便不由沉了沉。


    昨晚叶序才去参加了聚会，说不定现在已经和对方加上好友了。


    「签好了。」叶序盖上笔帽，将文件递迴去，「下次有事可以直接说，不用等这么久。」


    闻也点了下头，拿着文件刚转过身，叶序又在后面叫住了他。


    「对了，」叶序用商量的语气说：「老梁知道我们同居的事了，他周末可能会来家里吃顿饭。」


    闻也停下脚，应了声好。


    目送闻也走出办公室，叶序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了会儿呆，总感觉闻也刚才好像有点怪怪的。


    因为闻也一向待人冷淡，叶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下了班照常和他一起买菜做饭。


    晚上林沨来找他聊天，他窝在沙发上聊了很久，怕打扰到闻也，没有直接和林沨视频通话，而是捧着手机打字。


    林沨自小比他阳光开朗，言谈幽默，很讨人喜欢，每每听他聊到一些趣事，叶序都会忍不住对着手机发笑，连闻也把温好的牛奶放在了他面前，他都没有注意，抬眸和闻也对视了一眼，才端起杯子说了声谢谢。


    闻也早早进了房间，叶序一个人待在客厅里，边喝着牛奶边聊，聊到很晚才回去休息，从闻也的房间门口经过时，里面的灯还亮着。


    叶序以为林沨到了深水市会先去酒店，等到婚宴结束再来找他，却不想周五刚下班，他就收到了林沨的消息，说自己正在出版社附近的咖啡厅。


    下午的部门会议开完，叶序从会议室出来，和沙莉娅并肩走着，讨论着下季度时装秀的相关事宜。


    看到消息，叶序剎住脚步，对身旁的沙莉娅说：「那就这样吧，让nana安排下时间，抽空我和设计师见个面，你先走吧，我这儿有点事要先去忙一下。」


    和沙莉娅交代完，他回过头，看向慢在后面的闻也，立在原地等着，闻也迎上他的目光，知道他在等自己，加快步伐走到他面前。


    待他跟上来后，叶序边走边说：「我有事要去忙一下，今天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你不用等我。」


    说着，走到电梯门口，摁了下按钮。


    闻也点点头，眸底闪过一丝失落，看着他用手机拨着电话，想问他晚上回不回去吃饭，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眼看着叶序转身进了电梯，电话拨通后微扬起唇角。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他站在电梯外，听着叶序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句。


    「刚在开会，才看到你的消息，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回到杂志部办公室，刚走到门口，闻也便听见同事们在办公区闲聊。


    「叶主编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急。」


    「赶着去约会似的。」


    「约会？真的假的？」


    「我瞎说的。」


    「你别说，还挺像这么回事。」


    「叶主编不会真去约会了吧？」


    闻也面无表情走进去。


    正在闲聊的同事看见他，扭头问：「闻也，你刚才和叶主编走在一起，你知道吗？」


    闻也淡淡看了眼，声音冷得像冰一样，「不知道。」


    第13章


    「哥，这儿！」


    刚迈进咖啡厅，坐在靠窗位置的身影就朝他招了招手。


    林沨穿着一件半袖的格子衬衫，配牛仔裤，已经快二十七岁的年纪，依然长着一张稚嫩的脸，乍看像个还在学校念书的大学生。


    路上走得急，额间不可避免渗了点细汗，叶序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拉开椅子顺势坐下来，「什么时候到的？」


    林沨把点好的冰咖啡移到他面前，看着他时，一双小鹿眼亮亮的，「才到一会儿，刚下车我就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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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序往后靠着椅子，在林沨面前显得很放松，「不用先去酒店吗？」


    到了下班时间，外面的街道渐渐变得嘈杂，人们三三两两走出公司大楼，咖啡厅里也亮起了灯，陆续有人推开玻璃门进来。


    「我跟他们说了，我来见我哥，晚上再过去。」林沨向来话多，嘴也甜，开了口就说个不停，「哥，你这段时间怎么样？看你的样子精神还不错，应该还行？你都不知道，我可想你了，妈也是，那天还在我面前提你。」


    说到这里，他悄悄打量了眼叶序的神色。


    叶序拿汤匙搅着杯子里的冰块，听完他的话，笑着问他：「你哪里看出来我还不错了？」


    「唔……」林沨看着他，抿了下唇，弯起眼睛，「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好像变得更精神了，以前每次来找你，你都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叶序豁然一笑，「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还说什么很想我……」


    「我说真的！」林沨连忙截过话为自己辩解，「这么久没见，能不想你吗，我刚才还在搜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想着一会儿带你过去，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叶序挑眉：「发工资了？」


    林沨笑着点头：「嗯嗯。」每次来深水市都是叶序带他吃饭，这次他一定要请回去，「哥，你放心吧，这学期我当班主任，工资比以前涨了点，够请你吃了。」


    叶序端着咖啡，看着桌对面的林沨捧着手机，手指划着名屏幕，在网上搜索着附近饭店的点评，不知不觉想起了闻也。


    同样的年龄，截然不同的性格。


    如果是闻也……


    换在往常，他们下了班，已经走在回去的路上了。


    上周说好了今天做炸鸡，不知道闻也还记不记得。


    林沨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看这几家店好像都差不多。」


    「今天可能陪不了你了。」叶序喝了口咖啡，冷不丁说：「正好你忙，等你忙完再约吧，反正你也跑不了。」


    林沨睁着眼：「怎么了？」


    叶序放下杯子，「突然想起来，上周和室友约好了，今天晚上和他一起吃饭。」他看了眼林沨说：「要不然你去我那儿？」


    「你那儿离我同事住的地方有点远，等会儿过去肯定来不及，唉，好吧，只能下次再约了。」林沨嘆了口气，有些失落地扁扁嘴，刚端起咖啡，还没来得及喝，又忽然反应过来，勐地看向叶序，「不对啊，哥，你什么时候有室友了？」


    叶序反问：「我没跟你说？」


    「没有啊。」林沨越说越好奇，将咖啡放回到桌上，「快说快说，什么时候的事？你这个室友男的女的？哥，你不会偷偷交女朋友了吧？所以才会毅然决然抛下你这么可爱的弟弟。」


    叶序听着忍不住笑了笑，笑完，才一一回答他的话，「没多久，他是我部门里的编辑，男的，正巧没地方住，我就让他搬去了我那里。」


    末了又说：「还有，我没有交女朋友。」


    林沨瞬间蔫了神，「还以为你开窍了呢。」


    叶序抬眼：「什么开窍？」


    「当然是交女朋友啊。」林沨说：「我给当伴郎的那个同事，他只比我大两岁，他都马上结婚了。」他说着又喊了声哥，眨眨眼，「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嫂子回去呗。」


    夜色缓缓笼下来，咖啡厅内，大提琴声轻柔舒缓，刚进来时，还没多少客人，这会儿周围已经坐满了。


    旁边的玻璃映着温润的侧影，叶序扫了眼桌上的咖啡，里面的冰块还没完全融化。


    他顿了下，说：「是妈让你这么跟我说的？」


    听他这么问，林沨顿时心虚起来，支吾了一下，才如泄了气的气球般点点头，「是……妈知道我来了深水市，也知道我会来见你，来之前找我说了一些话。」


    他说着语气一转，「不过，我觉得，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好，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又不是非要两个人一起过才叫生活，我只希望，哥你身体健康，天天开心，做自己喜欢和想做的事。」


    柔和的灯光下，那双小鹿似的眼睛像盛满了星辰，清澈又明亮，叶序对上林沨的目光，微弯了下唇角，轻轻嗯了声。


    「哥……」趁着这个时候，林沨又小心翼翼地问：「妈过生日……你真的不回去吗？」


    杯子里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了，叶序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这两个月要准备时装秀，实在没空，下次吧，等下次假期有时间我再回去。」


    知道他这是松了口，林沨眼睛蓦地一亮：「嗯！」


    从咖啡厅出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沿路夜景璀璨，他们聊着天走了一段，最后在地铁站分开，林沨去找他的同事，叶序独自乘地铁回了家。


    走到小区楼下时，叶序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阳台和客厅的灯暗着，远看黑黝黝一片。


    他以为闻也还在公司加班，没有回来，想着一会儿发消息问问，谁知刚打开玄关的灯，就看见次卧门口立着一道人影，差点被吓了一跳。


    只见闻也一声不吭立在那里，西装换成了家居服，正目不转睛看着他，神色淡淡的样子，浓墨般漆深的眸子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叶序从他身上收回眼，站在鞋柜前换着鞋子，「你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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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也没什么表情嗯了声，走进客厅，从餐边柜里拿了只杯子去接水。


    平时也是这样，下了班一起回来，房子里总是很安静，可今天似乎过于安静了，进门之后，闻也一句话都没说，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


    「你吃过了？」见厨房方向一片漆黑，叶序边松着领带边说：「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做炸鸡？」


    说完，眼前多了只杯子，闻也接了杯白开水给他。


    叶序说了声谢谢，接过水杯捧在手里，喝完咖啡满嘴都是苦味，正好喝点水润润嗓子，他刚端着杯子送到嘴边，便这时，冷不丁听见闻也说了一句。


    「你不是去约会了吗？」


    第14章


    哈？


    约会？


    叶序正喝着水，听到这话愣了下，撩起长睫看向面前的人。


    见闻也一脸认真，没忍住扯了下唇，反问他，「你听谁说的？」


    闻也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抽回视线，垂下眼看向别处，关了次卧的灯走向厨房，「是你之前说的，有人给你介绍对象。」


    「噢。」这话他确实对闻也说过，叶序放下水杯，将解下来的领带和外套一起挂在衣帽架上，扫了眼闻也说：「你不会以为，我去约会了，所以今晚不回来吃饭吧？」


    闻也的身形明显一顿。


    看来他猜对了。


    叶序解释说：「我弟弟来深水市了，下班的时候，他来公司附近找我，我去和他见了一面。」


    又说：「他叫林沨，树林的林，三点水，风景的风，之前也跟你说过。」


    原来是和弟弟见面……


    听见这个名字，闻也松了口气的同时沉默了下，卷着袖口问：「他要来吗？」


    「今天晚上不来。」叶序说着看了眼手机，正好看见林沨给他发的消息，说已经到同事家了，「他去参加同事婚宴，帮忙布置婚房，晚上住在酒店。」


    想起周末梁郁青会来吃饭，叶序也给林沨发过去一条vx。


    叶序：婚宴结束，来我这儿？


    林沨：好啊。


    林沨：有时间我就来。


    收到回復，叶序按灭手机放在一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正想着弄点什么吃的，出来时却见厨房的灯亮了起来，里面飘出滋啦啦的油炸声，还有一股咸咸的香味。


    叶序走进去。


    案板上是切好的培根条、口蘑片、洋葱粒和蒜末，闻也将意面放入煮沸的水里，一边用黄油煎着虾仁，一边炸着裹满面包糠的鸡块。


    他微微一愣，张了张嘴，「你不是已经吃过……」


    话还没说完，又停了下来，他确实问了，但闻也根本没有说。


    叶序不禁笑了下，走过去探头看了看，「嗯？不是炸鸡吗？」


    闻也显然提前备好了菜，才会做得这么快，「我以为你会在外面吃。」


    叶序闻言一笑，瞬间瞭然：「担心我回来吃不下？所以把炸鸡变成了炸鸡块？」


    闻也没有应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话，把所有切好的东西翻炒在一起，拿起放在料理台上的淡奶油，扭开盖子问：「奶油虾仁意面可以吗？」


    叶序连忙点头：「嗯嗯。」


    还没到深夜，不远处的街道灯光明亮，在夜色下模煳成一团团昏黄的光晕，汽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起伏悠扬。


    忙碌了一天，终于得以放松，叶序刚在圆桌前坐下来，便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楼下有一片人工湖，从阳台上望下去，路灯的光映在水面，湖水波光粼粼。


    叶序看了眼湖面，有些享受地说：「偶尔在阳台上吃饭也不错。」


    坐了一会儿，又趿着鞋子，起身去屋内拿了瓶红酒，并洗了两只高脚杯。


    圆桌靠墙，悬挂的绿萝枝条繁茂，旁边是玻璃移门和半人高的散尾葵，两人一左一右坐着，桌上是红酒、奶油意面配炸鸡块。


    叶序先各自倒了杯酒，和闻也碰了个杯，浅浅抿了一口，计划着周末的行程，「周六休息一天，周日上午去花卉市场，中午叫老梁和小沨来吃饭。」说着去问闻也，「你觉得怎么样？」


    闻也点了下头，「你来安排就行。」


    他回答得太快，叶序忍不住睨了他一眼，拿起叉子吃了口意面上的虾仁，「你没有别的事吗？有的话，可以先去忙。」


    闻也反问他：「什么别的事？」


    「比如……」叶序想说回去看看家人，又想起闻也和他母亲之间的矛盾，不知道有没有和缓，于是及时改了口，「比如，和朋友一起出去聚一聚，散散步，聊聊天。」


    闻也和他对视了眼，垂着睫毛，「我的朋友都在国外。」


    叶序哦了声，又说：「以前的同学不算吗？」


    「已经没有联繫了，上大学时他们组织过同学聚会，但那个时候我不在国内。」闻也抬起眸子看向对面的人，对方穿着略显宽松的家居服，握着叉子时袖口向上卷着，手腕白皙纤细，腕骨分明，他喝着红酒问：「学长呢？除了那个大学室友，还和别的同学有联繫吗？」


    叶序毫不犹豫摇了摇头。


    在工作外，他不是那种擅长维护朋友关系的人，哪怕关系再好的同学，毕业后也都慢慢疏远了。


    他习惯了一个人，并不是很在意，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闻也：「一个都没有？」


    叶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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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也低头吃着意面，声音不冷不淡，「还以为像学长这样的校草级人物，毕业后联繫的同学会很多。」


    叶序：「哈？」


    叶序回过神，捂嘴轻咳了下，不可置信地笑了笑，「校草？」


    闻也嗯了声，接着说：「深水大学最温柔的校草，中文系的叶学长……」


    越听下去越尴尬，叶序连忙摆手打住他的话，「好了好了，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虽然对这个称唿有所耳闻，但那个时候的他只每天沉浸在书里，并没有去注意，对周遭的人和事也并没有那么关心。


    叶序说完，喝了口红酒，突然反应过来，目光不禁顿在闻也身上，「等等……你早就知道我了？」


    被这么一问，闻也不由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叉子慢慢卷着裹满奶香味的面条，他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说话时仍是不疾不徐，面不改色。


    闻也低下眼说：「那天逛完夜市回来后，我去了解了一下，学长在深大很受欢迎。」


    「哦。」叶序顿时恍然，对他的话没有多加怀疑，「原来是这样。」


    念大学的时候，确实有很多人知道他，虽然他很少参加社团活动，也很少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但总会收到不同人送给他的情书，后来留在学校当助教也是。


    当然，他都没有回应过就是了。


    刚想到情书，便听闻也说：「学长应该收到过不少情书吧？也有很多人表白。」说着，抬眸看过来，「学长以前谈过恋爱吗？」


    不知不觉从同学关系变成了恋爱话题，叶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奶油意面吃了大半，他拿起一块炸鸡块蘸着番茄酱。


    「没有。」叶序摇了下头，「中学不能早恋，大学每天只顾着学习，看书，兼.职，就算想谈恋爱，也根本没有时间。」


    闻也敛下眸中情绪，淡淡开口，「现在有时间了。」


    「啊？」叶序愣了下，意识到他说的是方芷兰给他介绍的对象，捏着细长的高脚杯杯柱，轻轻晃着里面的红酒，「你说那个啊，我拒绝了。」


    闻也下意识脱口问出：「为什么？」


    「不是说过吗，总感觉谈恋爱让人很疲惫，我不想因此耽误别人。」叶序目光放向远处，被霓虹灯映亮半边天色的城市上空，「而且，那个女孩子才二十七岁，太小了。」


    闻也沉默了一下，小声说：「不小了。」见叶序扭头看过来，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说年龄，二十七岁不算小。」


    叶序微微蹙眉，「可是……和我差了整整七岁。」


    「差了七岁也没什么。」闻也看他表情松动，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顺其自然就好，有时候只是缘分未到。」


    「嗯，对。」叶序对此表示贊同，随后上下打量了眼闻也，「你也二十七岁了，光聊我，你呢？」


    叶序笑着看着他，「你谈过恋爱吗？长这么帅，追求者应该也不少吧？比起温柔型，感觉女孩子会更喜欢你这样的。」


    话题转移到闻也身上，闻也抿着唇，不紧不慢道：「我也没有谈过，中学没有，大学也没有。」


    「诶？」叶序有些意外，轻挑了下眉尾，「不会吧？」


    像闻也这样长得帅又优秀，还体贴细心的人，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总感觉听起来不太真实。


    闻也点头嗯了声，「和学长一样，没有时间。」


    还以为能听点什么八卦，叶序略失望地靠着椅背，微偏着头脸色微醺，低眉间，他忽然想到什么，抿着红酒余光扫向闻也，弯了弯唇，「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喜欢什么样的？」


    问完之后，见闻也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叶序突然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私密，又忙说了一句，「我随便问问，你可以不用说。」


    话音落下，闻也迎着他的目光，默了会儿，缓缓说：「我喜欢比我年长的人。」


    第15章


    不知道为什么，在闻也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叶序不禁生出一种错觉，好像闻也在对他说一样。


    不过，闻也竟然喜欢比他年长的人，这倒是叶序没有想到的。


    周日转眼而至。


    在家里宅了一天的叶序终于出了门。


    花卉市场在深水市市郊，一个叫潮平西路的地方，从市区出发乘地铁过去，出了地铁口还需要坐二十分钟左右公交。


    他们于是选择了打车。


    刚到花市入口，叶序就收到林沨发给他的vx，说他下周临时有公开课，要回去准备，已经坐同事的车回浅水市了，下次有机会再来他这里。


    见身旁的人停下脚步看着手机，闻也问：「怎么了吗？」


    叶序今天穿了件条纹短袖衬衫，内搭纯白t恤，很休闲的打扮，加上出门前洗了头，头髮仍是润的，看上去根本不像三十来岁的人。


    「小沨今天不来了。」叶序把手机揣进兜里说：「他回浅水市了。」


    闻也哦了声，面上不露声色，只暗暗松了口气。


    走进花市，迎面而来的空气中飘着淡淡花香，入口处有家鲜切花店，门口摆放着各色花束，除了鲜花，往里面走还有店卖盆景、绿植以及各种花卉，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花团锦簇，仿佛走进了一座花艺园林般，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人边看边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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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序很少养花，只有在刚搬进新家时，在网上买了一些，现如今只剩下了阳台上的两盆绿萝，因为没有修剪，苍翠的枝条像块绿色瀑布。


    闻也走在他旁边，环视了遍四周，「没想到学长连这种地方也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叶序对上他的视线说：「是老梁跟我说的。」


    闻也沉默了下问：「你去问了梁主编？」


    「对啊。」叶序点点头，「你那天不是说想逛花市吗？正好当时在和老梁吃饭，我就问了他。」


    闻也顿时瞭然，嗯了声，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轻轻压下微扬的唇角。


    「说起来，你是深水市人，家也在深水市，」想起上回聊天，叶序接着说：「还在这里念过一年大学，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闻也却是摇头，「过去太久，很多地方都变了样，已经记不大清了。」


    「这倒也是。」叶序说：「不过，有时间可以四处逛一逛，散散心，说不定还能找回一些过去的回忆。」


    说着，忽然记起闻也小时候父母离了婚，可能并不愿意回忆那段过去，叶序又急忙改口说：「我说的是打卡餐厅、景点什么的，像深水市北面的枫雾山，秋天的枫叶就很好看。」


    闻也却看着他问：「学长可以陪我吗？」


    叶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闻也收回视线，清了下嗓子，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四处逛一逛，散散心，去找回一些过去的回忆。」


    叶序这才回过神，微笑着应下，「好啊。」


    不知不觉间，他们逛到了一家花店门口，正聊着，花店的老闆娘看见来了两个帅哥，修剪着花枝从里面出来。


    「帅哥，买花吗？」老闆娘扫了眼叶序面前蓝紫色的花，笑着跟他介绍，「你眼光真好，这是重瓣紫菀，养护容易，花期长，花量也大，买盆回去种阳台上，随便养养就能活。」


    突然被搭话，叶序愣了下，随即回了个礼貌的笑，「谢谢，我们先看看。」


    「行，那帅哥你来看看别的。」老闆娘走到另一边，顺着他们的目光继续介绍，「这是姬小菊和角堇，都适合现在种，养护简单还爆花，能一直开到明年。」


    「还有这盆纸鳞托菊也是，不过这花怕冷，冬天要养在室内，等明年春天才能开花。」


    叶序虽然不会种花，但大概也能听懂，爆花是指花开得很好的意思。


    旁边的闻也在这时问：「重瓣紫菀有花苗吗？我们有花盆，想自己种。」


    「当然有。」老闆娘连忙转身去找，边找边说：「你们自己种的话，记得浇透水，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缓一缓苗。」


    又笑了笑，在他们身上打量了眼，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这紫菀花好看，花语也很好，很适合送给恋人，你们是……」


    两人顿了下，互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否认：「不是……」


    说完，都不太自在地别过眼去。


    叶序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这样误会，感到哭笑不得的同时，忍不住扶了下额。


    偏偏老闆娘还笑着说：「我懂我懂。」


    叶序：「……」


    闻也：「……」


    怎么感觉根本没懂……


    「那就重瓣紫菀吧。」闻也出声打破眼前的尴尬，问身旁的人，「学长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叶序唔了声，没去看他，只说：「你来选吧。」


    说话间，身后传来一道甜美的嗓音，「姑妈，我来啦。」看到他们，紧接着发出一声讶异，「闻也？叶主编？你们怎么也在？」


    两人回头看去，是个扎着丸子头，一看就充满活力的女孩子，长得很是眼熟，叶序看了会儿，才认出来是他们杂志部新来的编辑，如果没记错，名字好像叫做夏葵。


    和上班时的装扮完全不同，夏葵今天的穿搭十分元气，是很可爱的多巴胺元素，以至于叶序差点儿没认出来。


    老闆娘听着他们招唿，同样有些讶然，「小葵，你和他们认识？」


    「嗯嗯。」夏葵连忙互相介绍，「他们是我工作的同事和主编，这是我姑妈，我偶尔会来我姑妈的店里帮忙。」说着看了眼闻也，又看向叶序问：「叶主编，你们来买花吗？」


    叶序点了下头。


    听说他们是同事，老闆娘忙笑着说：「原来是小葵同事啊，既然是同事，今天这花就送你们了。」


    叶序想说不用，还没说出口，老闆娘已经拿着花苗转身走进店里。


    「我给你们拿点花肥，紫菀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生长期一定要记得及时浇水，让土壤保持湿度，不过也要控制好水量，避免积水，施肥的话，每隔一个月一次就行了。」


    看着老闆娘进了店，闻也正要跟着叶序一起进去，刚迈出脚，旁边的夏葵就叫住了他。


    「哎，闻也，正好你在，明天的拍摄有个问题……」


    叶序走到门口，发现闻也没跟上来，扭头朝他的方向看了眼，见闻也正在和夏葵说话，迟疑了一瞬，回过头跟在老闆娘后面进了花店。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闻也和女孩子聊天时的样子。


    在叶序的坚持下，他们最后付了买花的钱，另外又买了盆姬小菊和角堇，还有几枝含苞待放的月季。


    回到家，叶序找了只花瓶插花，闻也去阳台收拾花盆，他把月季插在花瓶里，出去看时，闻也已经种好了两盆紫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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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叶序蹲下来，闻也抬了下眼，「没事，我一个人来就行。」


    「还是一起吧。」叶序拿起喷壶给种好的花浇水，见闻也低头忙碌着，盯着看了会儿，把旁边的花苗递给他，「明天的拍摄做好准备了？」


    大概没想到他会问工作上的事，闻也愣了一下，才缓缓抬起脸，点头嗯了声，「做好准备了。」


    叶序浇着花继续说：「记得早点过去，和掌镜的摄影师好好沟通，erica说话可能有点直，但很负责，还有向贊助商借的那些东西，一定要提前整理好，服装上如果有什么建议，也可以直接和造型师讨论。」


    闻也认真听着，在他说完后应了句好，不自觉慢下手里的动作，轻眨了下睫毛，定定看着眼前的人，目光直白地落在他的脸上。


    察觉到闻也在看他，叶序拿着喷壶的手微微一顿，侧了下脸回看过去，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见闻也朝他伸过手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指腹温柔地从他的脸颊上擦过。


    动作很轻，也很快。


    叶序却不由一怔。


    「叮咚——」


    恰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一声。


    闻也旋即缩回了手，低下眸子解释：「刚刚沾上了泥点。」


    「噢……」叶序被门铃声抽回神，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随后放下喷壶站起来，「可能是老梁到了，我去看看。」


    他起身进了客厅，将闻也独自留在阳台，脑子里仍闪现着刚才的画面，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人果然是梁郁青。


    梁郁青提着东西进来，「在忙什么呢？还以为你不在。」


    「刚回来一会儿。」叶序找了双家居鞋给他，「怎么不用密码？」


    他和梁郁青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关系近，在公司来往频繁，有时候喝醉了梁郁青会送他回来，叶序因此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了他。


    梁郁青往里面看了眼，扯了下唇，「这不是多了个人吗？」


    他说完环视了遍客厅，靠近厨房的地方添了张实木餐桌，茶几上的花瓶插着粉白色的月季，沙发收拾得干净又整洁。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却比以前多了一丝人气。


    梁郁青边看边点头，「不错不错。」


    叶序接了杯水递他手上，「什么不错？」


    这时，闻也种好花从阳台外进来，看到梁郁青，向他微微颔首，主动打了声招唿，「梁主编。」


    他迈进客厅，手里提着垃圾袋，「你们先聊，我去扔下垃圾。」


    「我去吧。」叶序说：「你休息一会儿。」从回来到现在，闻也一直忙，叶序提过垃圾袋，又对梁郁青说：「你先坐，我去去就回。」


    叶序出去后，闻也进了厨房，梁郁青一个人待在客厅里，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放下水杯，踱步走到厨房门口。


    里面的人正在备菜，将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利落地处理着，看上去十分熟练。


    梁郁青倚在门边看着，冷不丁出声：「你还会做饭？」


    闻也点了点头。


    梁郁青走进去，「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闻也说不用，「梁主编去休息吧。」


    梁郁青却站着没动，扫了眼料理台，有意无意地说：「我也有个会做饭的朋友，说起来很巧，他也姓闻，父母从小离异，跟着父亲长大，接手了父亲的公司。」


    「他有个弟弟，听说今年从国外回来了，因为不愿意继承家业，和他母亲闹了矛盾，从家里搬了出去。」


    听到这里，闻也默了下，依然面不改色，「确实很巧。」


    梁郁青接着又开口，语气严肃了几分，「阿序很单纯，心肠软，好说话，他交心的朋友不多，所以格外珍惜身边的人。」


    「我知道。」闻也眸色深邃，「他很好。」


    梁郁青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无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第16章


    等叶序回来的时候，梁郁青已经出了厨房，正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听见开门的动静，回过身来，看着他的方向。


    「这花不错。」梁郁青扫了一眼花盆里的紫菀花苗，「难怪那天你问我花市在哪里，你们一起去的？」


    叶序嗯了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边往里面走，边接过他的话，「今天上午去的，还在那里碰到了部门里新来的同事。」


    「是吗。」梁郁青从花苗上收回眼，双手插兜走进客厅，「新同事知道你们住一起吗？」


    叶序回想了下，「应该不知道吧。」他和闻也都没有提，而且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叶序不以为意，看了眼厨房说：「闻也去做饭了？」


    梁郁青点点头。


    「我去看看，书房的门开着，你随便坐。」叶序说着走向厨房，刚转过身，梁郁青就在背后叫住了他，他回过头，「怎么了？」


    梁郁青又摆了摆手，「没事，你去忙吧。」


    许久没在家里请客吃饭，很多食材都是昨天去超市买的，所幸有闻也在，叶序不用担心自己的厨艺，只需要帮忙备菜，其他的活都被闻也揽了下来。


    一顿饭结束，早已过了正午，下午他们没有出门，待在家里看书聊天，直到晚上用过晚饭，叶序才送梁郁青离开。


    周末就这样过去了。


    新的一周来临，杂志部又开始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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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周工作太忙，他们晚上都没有回去吃饭，有时候直接在公司点餐，有时候忙里偷闲，下了班一起去打卡深水市的老字号餐厅。


    大概是因为那天逛花市时说的话，每天闻也都会发一家餐厅给他，因此，叶序的聊天框里全是有关的分享和对话。


    闻也：[连结]


    闻也：晚上去这里？这家店开了很多年，听说店里的招牌椰子鸡很不错，感觉会合你口味。


    收到这两条vx时，叶序刚和设计师见完面回公司，出了电梯，走在回杂志部的长廊上，握着手机不由停下了脚。


    落地玻璃映着他颀长清隽的侧影，他的眉眼温润柔和，正低眸看着闻也给他发的消息。


    椰子鸡啊……


    这家店他以前和梁郁青去吃过，的确合他口味，怎么感觉……闻也好像对他越来越了解了。


    他回了个好，紧接着闻也又问他。


    闻也：学长去过枫雾山吗？


    闻也：不知道山上还有没有温泉。


    叶序：应该还有吧。


    叶序：前几年公司聚餐的时候去过。


    叶序：你想去？


    叶序发完最后三个字，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他目光落在聊天框顶栏，见闻也输入了许久，才回了一句。


    闻也：我想和学长一起去。


    闻也：可以吗？


    看着这句小心翼翼的询问，叶序不由得弯起唇角，对方明明很想去，却又不知为何不敢直接说。


    他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回：如果我说不可以，会怎么样？


    闻也又一次输入了很久，过了会儿，发来了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


    闻也：t^t


    看到这个表情，叶序没忍住对着手机笑起来，很难想像闻也露出这个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感觉……有点可爱。


    叶序：可以，等下次休假再去。


    闻也很快回復。


    闻也：^o^


    叶序又笑了笑，退出聊天框，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划着名手机，看着相册里的照片，是他们最近去餐厅打卡时拍的。


    他选了几张发在朋友圈，才发了一会儿，右上角便亮起了小红点，有两个人点赞，一个是闻也，另一个是梁郁青。


    他刚点进去看了眼，一道耳熟的声音就在这时从身后幽幽传来。


    「看起来玩得挺开心。」


    叶序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摔在了地上，回头一看，见说话的人是梁郁青，没来由舒了一口气。


    知道他看见了刚才发的那些照片，叶序解释说：「这两天在外面吃饭拍的，没出去玩。」


    梁郁青轻轻喔了声，走在他旁边，尾音拖得长长的，打趣似的语气，「还以为你恋爱了，和别人去约会呢。」


    叶序听笑了，当他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扯了下唇，回看着他，「你看我像会恋爱的人吗？」


    又看向前方，正了正色：「闻也很久没回深水市了，这几年我在深水市待的时间比他长，所以带他四处逛逛。」


    说是他带闻也，倒更像是闻也在带他，每次餐厅都是闻也找的，也都是闻也带他去的，还几乎按照他的口味。


    梁郁青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顿了会儿，冷不丁问：「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叶序扭头看了眼他，「什么故事？」


    梁郁青缓缓开口，「从前有一只青蛙，它被放入凉水里，水的温度慢慢升高，青蛙丝毫没有察觉，直到水温升至沸腾，它再也跳不出来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默默留意着身旁人的神色，却见对方满脸写着茫然。


    「唔……」叶序听得一头雾水，「你这个故事是，温水煮青蛙？」


    梁郁青点头嗯了声。


    叶序没听明白，一脸不解地问他：「什么意思？」


    梁郁青没有直说，而是故意卖了个关子，「字面意思。」


    叶序闻言挑了下眉尾，总感觉对方在暗示什么，打量着他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讲这个故事？」


    「不完全是。」梁郁青停下脚，接着说了个坏消息，「还有一件事，社长让各部门主编下了班去开会。」


    叶序跟着他顿住脚步。


    哈？又要开会？


    那晚上岂不是要加班……


    这样的话，今晚就不能和闻也一起吃饭了。


    叶序在心里想着，还想再说什么，话还没出口，这时，长廊上走来一道曼妙身影，沙莉娅看上去像有什么急事，手里拿着文件，看到他，迎面朝他走来。


    「我先走了。」梁郁青说着轻拍了下他的肩，「你好好想想吧。」


    嗯？


    想什么？


    见梁郁青转身去乘电梯，叶序没怎么在意，待沙莉娅走近之后，接过她递来的文件。


    谈到工作上的事，他的神色跟着肃然起来，看着文件说：「没事，这里修改一下就行了。」想起什么，又问：「对了，合作方那边的选拔赛准备得怎么样？」


    「一切顺利。」沙莉娅说：「他们希望到时候你能去做评委。」


    叶序哦了声，没有立即给出答覆，边走边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沙莉娅接着说：「时装秀的选址临时有变，秀场的设计和布置也需要再讨论一下，看有没有时间大家一起开个会。」


    叶序看着手机，公司群里刚好发了通知，和梁郁青说的一样，社长让他们几个部门的主编下班后去趟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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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了个收到，点头说了句行，一边点进闻也的聊天框，一边说：「那就周五吧，周五上午，让新来的编辑一起参与讨论。」


    提到新来的编辑，沙莉娅应了声好，接下话继续说：「这个月月刊的销量还不错，比上个月有所增长，反馈也很好，nana提议在休假之前组织一次部门聚餐，正好让大家熟悉一下新人，你觉得怎么样？」


    叶序刚把要加班的消息发给闻也，听到这里，微微抬起眼来，侧过脸看向她，「部门聚餐？」


    他没多想便点了点头，「挺好的，这种事你来安排就行，不用问我。」


    沙莉娅问：「你去吗？」


    叶序毫不犹豫应下：「当然。」


    沙莉娅：「以前你可不爱去。」


    叶序：「都说了是以前嘛。」


    不知不觉走到了杂志部门口，沙莉娅拿着文件去忙了，叶序从编辑办公区经过，下意识扫视一遍，回应他的是大家微笑的视线和响亮的嗓音，闻也坐在靠后的工位，深邃的眸子远远和他对望了一眼。


    「叶主编好！」


    「你们好。」


    叶序向大家回了一抹浅笑，走向办公室的同时，低头看了眼手机，闻也刚刚在vx上回了他的消息。


    又是那个表情。


    闻也：t^t


    叶序不自觉弯了下唇，想了下，回：晚上你不用等我，早点回去吧。


    又补充了一句：那家餐厅明天再去。


    闻也的表情瞬间从哭泣变成笑脸。


    闻也：^o^


    闻也：好。


    开完会走出会议室，已经是晚上九点，今天的会议格外漫长，散了会，有的人直接从公司离开，有的人则回了自己的部门。


    叶序回到杂志部，人差不多都走了，办公区里零星有人在写稿，埋头对着电脑，没有注意到他。


    叶序朝后面的工位看了一眼，位置空的，桌面干净整洁，除了一沓稿件和资料，什么都没有，坐在那里的人早就离开了。


    还挺听话。


    他缓缓收回目光，走向尽头的主编办公室，可能因为每天下班都一起回去，今天闻也不在，莫名有点不太习惯。


    明明是他让人先回去的。


    叶序疲惫地捏了下眉心，推门进去，没有注意到门开着，径直将外套和笔记本放在办公桌上。


    刚要坐下，忽然闻到了一股带着苦涩的浓郁而淳厚的香味，他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茶水间，只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吧檯前，正泡着咖啡。


    闻也回头看到他，主动和他招唿，「开完会了？」


    没想到他还在，叶序站在桌前愣了下，才点了下头，「我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闻也端着咖啡走过来，递到他手上，对上他的视线，眸色沉邃平静，不急不慢说：「我想等你。」


    第17章


    叶序接过咖啡捧在手里，听见这话，失了下神，敛下眸子浅浅抿了一口。


    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可能闻也也习惯了和他一起回去吧。


    叶序轻轻噢了声，放下咖啡，站着低头收拾桌上的东西，「等很久了吧，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说着问了句，「你吃晚饭了吗？可惜今晚不能陪你去吃椰子鸡。」


    闻也嗯了声，目不转睛看着他收拾桌面，灯光柔和洒落在他发间，晕染开一道淡淡的光晕。


    闻也顿了会儿问：「去吃夜宵吗？」


    叶序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抬眼看向他。


    没等他回答，闻也接着说：「虽然不能一起吃晚饭，但可以一起吃夜宵。」


    叶序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笑着一口应下，「好。」


    夜幕下，深水市霓虹闪烁，中心区的高楼大厦直插云天一般，矗立在喧譁的夜色中，各色灯光不停变幻着，明亮而炫丽。


    车驶离了星潮出版社的大楼，驶过大学城附近的夜市，开进一条略显狭窄的老街。


    老街临海，沿街都是上了年岁的建筑，夜里海风徐徐，带着海水微咸的味道，与食物烧烤后的香气混杂在一起。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烧烤店。


    工作了一天，夜晚正是令人放松的时刻，烧烤店内三三两两坐满了人，有情侣，有朋友，喝着酒说说笑笑，笑声迴荡在店里，听起来特别热闹。


    闻也在店门口找了个稍微安静的位置，在叶序坐下之前，拿纸巾将他面前的桌子仔细擦拭了一遍。


    叶序打量了眼四周，有些意外，待他擦完后坐下来，「还以为你不会来这种地方。」


    闻也拉开椅子一起坐下，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叶序微微扯了下唇，「感觉和你的气质不太相符。」坐在他对面的青年面容冷峻，眼神深邃而锐利，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叶序回头扫了眼烧烤店的招牌，「这家店也是你在网上找的？」


    闻也点点头，「嗯，今天晚上找的，看评价不错，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今天晚上找的……


    那就是在他去开会的时候。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闻也就想好带他来吃夜宵了？


    服务员来倒茶水，叶序说了声谢谢，握着水杯不禁恍了下神。


    闻也顺道找服务员要了份菜单，看了一眼递过去，「你看看想吃什么。」又说：「网上说这家店开了将近二十年，应该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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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叶序不由感嘆了句，「这么久。」接过菜单看着，点了份烤串、烤生蚝和砂锅海虾粥，另外要了瓶生啤，将菜单递迴去，开玩笑似的语气，「二十年前，你还在念幼儿园？」


    闻也掀了下眼皮，又点了几份，把点好的菜单交给服务员，纠正：「已经在上小学了。」


    叶序笑了下，「啊，对，小学……」闻也念小学，他在念初中，差了整整七岁，叶序不禁想起他念小学时，那时父亲还在，母亲还没有再婚，想到这里，他看着闻也问：「你小时候会被带出来吃夜宵吗？」


    闻也摇头，「不会。」


    叶序哦了声，没再问下去。


    想想也是，闻也的母亲对他那么严格，连他的工作都会干涉，这种日常的小事肯定也无法避免。


    闻也反问：「你呢？」


    叶序点了点头，「会。」服务员先送来了生啤，他一人满了一杯，端起杯子喝了口，缓缓说：「我爸带我去过，那个时候我刚上一年级，他总是下班很晚，每天放了学我就去医院找他，他的工作太忙了，很少有时间陪我，总会下了班带我去吃夜宵。」


    提到过去这段记忆，叶序像打开了话匣子，边喝着酒边说：「你在浅水市有没有吃过泡泡馄饨？皮很薄，馅儿也很少，晶莹剔透，盛在碗里还会浮起来，一口咬下去，全是汤的鲜味，我爸经常带我去吃。」


    从闻也的角度看去，他在说这些话时，眼睛微微发亮，眸底氤氲着些许淡淡的、无法消散的忧伤，侧脸看上去格外温柔。


    叶序说完，发现闻也正定定看着他，蓦地抽回神来，顿了下问：「怎么了吗？」


    正好他们点的海虾粥和烤串被端上了桌，闻也跟着回过神，将海虾粥移到他面前，「没吃过，我下次试试。」


    他喜欢听叶序讲自己的过去，那些他不知道且没有参与过的过去。


    闻也接上他的话题说：「你父亲他是医生吗？」


    叶序垂下眼睫嗯了声，刚煮好的海虾粥冒着热气，他用勺子轻轻搅动着，「他是个很好也很负责的医生。」


    闻也默了下，「那后来呢？他为什么……」


    离婚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叶序又给自己满了杯酒，微垂着目光，「后来……他车祸去世了。」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深夜，他在家里等着父亲回来，父亲做完最后一台手术，打电话说正在回家的路上。


    然后，他在家里等来了噩耗。


    空气安静了一瞬，闻也张了下嘴，语气中透着歉意，「对不起……」


    他以为只是家庭离异，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关系，都过去了。」叶序的神情仍和往常一样，温柔平和，整个人就像一块温润的玉，但闻也能感觉到，他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选择了独自承受。


    叶序吃了一口充满咸香味的海虾粥，挑起眉毛，「还不错，你要尝尝吗？」


    闻也默默看着他，「不用，你吃吧。」


    见他盯着自己，叶序一个人吃有些不好意思，抬眼问：「生蚝还没烤好？」


    「应该快了。」闻也说着转头去叫服务员，店里的客人比来之前多了几桌，服务员正忙得团团转，他站起来，「我去看看。」


    叶序应了声好，放下勺子等着，喝了口生啤，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座位出神，不知怎么，竟和闻也聊起了以前的事。


    他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刚看完揣回去，便听见桌子的另一边传来一声提示音。


    声音来自闻也留在桌上的手机，他进店里去了，没把手机带上，屏幕伴随提示音亮了起来，好像有人给他发了一条vx。


    叶序随意扫了一眼，瞥见屏幕上小葵两个字，视线不由地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可爱又活泼的面孔。


    是那个叫做夏葵的女孩子。


    闻也给她的备註是小葵……


    许是喝了酒，叶序的脸上染着几分红晕，正出着神，闻也从里面出来，回到了座位上。


    「马上就好了。」看他在发愣，闻也问：「怎么了？」


    叶序随即摇了下头，「没什么，那就再等等吧。」


    这么说着，余光又往桌上的手机投去一眼，看着闻也在回復消息后把手机放回原位，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可能因为想起了那段尘封多年的记忆，明明没喝多少酒，叶序却觉得头晕晕的，有了上次的经歷，他没让自己喝醉。


    吃完起身离开时，闻也过来扶他，他摆摆手抽出手臂，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向路边，「放心吧，我没醉。」


    说这话时却是一脸微醺。


    闻也叫了辆车，车上叶序全程很安静，回到家后，更是直接回了房间，他放下外套，跟上去看了看，却见主卧的门已经关上了。


    直觉告诉他，叶序刚才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对。


    闻也不免有些懊悔，他不该因为想要了解更多，而去追问他的那段过去。


    他接了杯温水，又回到门前，屈指叩了下门，喊了声学长，轻声问：「喝水吗？」


    里面一片沉寂，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叶序的声音。


    「不用了，我有点头晕，先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闻也动了下唇，还想说点什么，手刚抬下来，又缩了回去。他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听见浴室里传出刷刷的水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从主卧门前离开。

 第32页

    浴室内。


    叶序把自己泡在热水里，后背半靠着浴缸，拧干毛巾搭在额上，一闭上眼，往昔的画面仿佛又重现在眼前。


    雨夜、匆忙的人影、桌上没有动过的蛋糕、急救室浓浓的消毒水味……


    最后画面一转，是闻也轮廓深邃的脸庞，还有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


    好像还是喝醉了。


    第二天去公司，叶序感觉头隐隐有些刺痛，昨晚喝了酒，又在浴缸里泡得太久，穿衣服时水都快凉了。


    叶序坐在办公桌前回復完文件，点进部门群看了眼群消息，翻看聊天记录时看到闻也的名字微微一顿。


    昨天没能一起吃晚饭，今天闻也还没发消息给他，他不禁想起昨晚看见的那个备註，说起来闻也上午就去了摄影棚，不知道下午有没有回来。


    叶序想了一下，从办公椅上起身，走出办公室。


    快到下班时间，办公区里，同事们趁着沙莉娅不在，正聊着即将到来的假期，因为聊得太投入，连叶序走近了都没发现。


    「这次休假你们谁要出去玩？搭个伴呗。」


    「你竟然想出去玩，稿子写完了还是稿子写完了？」


    「好不容易休假，当然是宅在家里补觉啦。」


    「先想想周五的部门聚餐吧，听说叶主编也会去。」


    「诶？真的吗？」


    叶序在这时接过话：「真的。」


    话音刚落，办公区的众人便齐刷刷看过来，并不约而同闭上了嘴，过了会儿，才换上一张笑脸，嘴甜地喊着叶主编。


    叶序扫了眼后面的工位，弯了下唇，不经意地问：「闻也还没回来吗？」


    离闻也工位最近的同事说：「还没呢，他去摄影棚了，和夏葵一起去的，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叶主编，你找他有事吗？」


    叶序淡淡哦了声，「没事，我随便问问。」


    原来是一起去的。


    难怪这么久都没回来。


    这些事大多交由沙莉娅安排，并不用经过他的手。


    叶序掉头回办公室。


    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的办公区又小声议论起来，声音很小，正好飘进他的耳朵里。


    「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闻也有点奇怪？」


    「啊？哪里奇怪了？」


    「那天我看到他对着手机笑，被我看到又立马不笑了，闻也竟然笑了，这不奇怪吗？」


    「你这么说，我好像也看到了，跟谈恋爱一样。」


    「闻也谈恋爱？不会吧。」


    「不过他这几天……」


    恋爱……


    听见这两个字，叶序不自觉停了下脚。


    忽然记起，那天闻也并没有回答他前面那个问题。


    难道……闻也有喜欢的人了？


    第18章


    回到办公室，叶序背靠着办公椅，伸手去端杯子，才想起来忘了泡咖啡，以前都是闻也帮他泡的。


    但今天闻也不在。


    他抬手按了下眉心，起身走到茶水间，站在吧檯前，摸出手机点入聊天列表，指腹在闻也的名字上悬了片刻，划拉了下屏幕，点进了上面的部门群。


    说到底，他们只是同居室友而已，没必要每天都一起吃饭，也没必要每天下了班一起回去。


    叶序只看了一眼，便按灭了手机，自己给自己泡着咖啡，他刚往滤杯里注入热水，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在这时振动了一下，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叶序的手顿了下，继续泡着，没过一会儿，又停下动作，没忍住拿起手机看了眼，看到是梁郁青发来的消息后，睫毛很缓慢地眨了下，微微垂下目光。


    梁郁青：这次休假你打算怎么过？


    梁郁青：要回一趟浅水市吗？


    对了，快休假了，刚刚办公区的同事才聊过……


    昨天约好休假去枫雾山，不知道闻也会怎么安排，现在看来，也可能不止他们两个人。


    至于浅水市，上回和林沨说好了，肯定会回去一趟。


    叶序低头回覆：要。


    又问：你呢？


    梁郁青：行吧。


    梁郁青：我刚跟你嫂子说，约你一块儿去爬山，你也挺久没回去了，回去看看也好。


    爬山啊……


    不会也是去枫雾山……


    叶序：嫂子也要去？


    梁郁青：嗯。


    叶序：那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梁郁青：为什么？


    叶序：当然不能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正聊着，又一条消息从顶栏跳了出来，与此同时，闻也的名字一闪而过。


    叶序犹豫了下，才点进他们的聊天框。


    闻也：还没忙完，今晚可能去不了那家餐厅了。


    闻也：t^t


    和他预料的一样。


    叶序的眸色淡了淡。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想问闻也晚上回不回去吃饭，想了想，又把输入框里的字删掉了。


    就算忙完了，也会和同事一起去吧。


    叶序最后回了句：嗯，好，你先忙，辛苦了。


    大概真的很忙，在他回復完后，闻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叶序盯着聊天框看了会儿，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退出去，翻看了遍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忘记拍了。


    闻也下午果然没回公司，下了班，叶序一个人乘地铁回去。

 第33页

    从楼下经过的时候，他像期待什么似的，和上次一样往阳台方向远远望了眼，见楼上漆黑一团，又缓缓收回了视线。


    虽然知道闻也肯定没回来，叶序开门时还是对着屋里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他开了灯，换掉鞋子走进客厅，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冷清。


    叶序随手把东西扔在沙发上，人也跟着躺下去，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才睁眼从沙发上起来。


    他挽着袖角走向厨房，站在冰箱前打开看了看，却不知道该吃什么，自从和闻也同居以后，冰箱每天都被塞得满满的。


    刚搬进来时，闻也会按时发消息让他点餐，到后面，他不用说闻也也能猜到他想吃什么，每道菜都很符合他的口味。


    他好像越来越习惯，和闻也一起同居的生活了。


    要不还是点外卖吧，反正也是一个人。


    叶序正在做饭和外卖之间犹豫着，这时，客厅方向忽地传来一道开门声，不用想都知道开门的人是谁。


    脚步声越离越近，大概看见厨房的灯亮着，闻也直接走了过来，西装外套还挂在臂弯上，他微微向前倾了下身，见叶序站在那里，问：「学长还没吃饭？」


    叶序点了点头，暂时放弃了外卖这个选项，从冰箱里拿了两枚鸡蛋。


    「等我一下。」闻也说着将外套放在客厅，捲起袖子迈进厨房，走到他身旁，「还是我来做吧。」


    叶序却往旁边挪了下，「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闻也刚忙完就赶了回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打开冰箱拿着东西，边拿边问：「学长怎么想起来自己做饭了？」


    叶序把鸡蛋磕进碗里，拿筷子慢慢搅拌着蛋液，不露声色地反问：「你不是在外面和同事吃过了吗？」又说：「我一个人吃，不用那么麻烦。」


    说完，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之前闻也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嗯？」闻也扭头看了眼他，总算觉察到了哪里不对，不由地轻笑了一下，「学长以为我吃过了，怕麻烦我，所以才想着自己做？」


    听他这么说，叶序轻眨了下睫毛，没去看他，表情淡淡地说：「你难道没吃？」


    「没。」闻也把米淘进电饭锅，拿叉子处理着蟹柳，耐心解释：「我只说了可能去不了那家餐厅，没有说不会回来吃饭。」


    接着又说了声抱歉，「让你等久了，我该早点给你发消息的。」


    叶序闻言却是一顿。


    没有说不会回来……


    所以……是他误会了？


    闻也没有和别的同事去吃饭？


    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脸上依然神色不变，「在外面吃也没关系，你才来杂志部不久，可以多和同事联络联络感情。」


    闻也毫不犹豫接过话：「但我想和学长一起。」


    叶序手里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闻也继续说：「从摄影棚出来后，我回了一趟公司，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给你发消息，你没有回我。」


    尾音带着一点小委屈。


    还特地回了趟公司……


    叶序缓缓回神，脸色稍霁，轻轻噢了声，「我没看手机。」


    「不过还好赶回来了。」闻也舒了口气，说着话锋一转，「吃蟹柳滑蛋怎么样？」


    叶序点头，「嗯。」


    时间已经不早了，工作了一整天，两人都有些疲惫，因此，今晚的饭菜较为简单。


    吃完，他们各自忙各自的事。


    叶序去洗澡，洗好出来，把换下的衣物放进洗衣机，洗衣机在阳台上，他转动了一下旋钮，偏头听着里面的动静，客厅里，闻也走出房间拿外套，手机凑在耳边，听上去像在打电话。


    「嗯，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放回公司了……」


    电话另一边好像是个女声，没开免提，声音听不太真切。


    叶序垂下目光，摁下启动的按钮，洗衣机很快运作起来，嗡嗡的声响掩去了里面的电话声。


    他没进去，坐在阳台的圆桌旁看着手机，闻也的确给他发过消息，但那时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所以没有看到。


    还以为闻也回公司是去找他，原来是为了帮同事放东西。


    是他想多了。


    叶序出神地看着花盆里的紫菀花苗，蓦地想起那天梁郁青讲的故事，忽然意识到，现在的他就像是那只温水里的青蛙。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因为早早学会了告别，他知道，每个人都会有离开的那天，闻也也一样，有一天会有自己的恋人，会有自己的家庭，而他，只不过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一个普通又平凡的上司而已。


    果然，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晚风轻轻吹拂着，低垂的绿萝摇曳着青绿色的叶片，叶序突然发现，那棵小小的花苗在不经意间长出了嫩绿的新芽。


    「学长？」闻也打完电话，冷不丁出现在客厅门口，站在移门内探身看过来，出声将他拉回现实， 「外面有点凉，你先回房间吧，衣服洗好我来晾就行。」


    叶序却坐着没动，只回头淡淡扫了一眼，闻也身上穿着深色家居服，身形高大，他错开目光说：「我自己来吧。」


    闻也立在原地默了会儿，终于觉察到了叶序的异常，从里面走出来，在圆桌另一边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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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顺着叶序的视线看向深沉的夜空，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因为昨晚的事吗？」说着，微微侧过脸去，「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让你……」


    叶序截过他的话：「不是。」


    闻也默了下问：「我可以知道吗？」


    见对方定定看着自己，叶序没有回答，从圆桌旁站起身来，躲开他的目光，「我去喝点水，你早点休息。」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不想把他的存在养成习惯吧。


    第19章


    周五上午，部门里开了个短会，散会时，大家陆续从会议室出去。


    叶序留在最后，和沙莉娅交代了几句时装秀的事，余光无意扫了一眼，才注意到闻也还没有走。


    那道英俊挺拔的身影坐在会议桌末尾，正开着笔电，敲着键盘盯着屏幕发呆，旁边是那个叫夏葵的女孩子，这几天他们都待在一起。


    叶序和沙莉娅说完，收拾了下文件准备离开，快要走到那道身影跟前时，同冷不防抬眸的闻也对上了视线。


    电脑上的稿子写了一半，闻也蓦然回神，看到屏幕上不小心敲出来的叶序两个字，刚要按退格键，见对方走近，又怕被发现似的，急忙抬手合上了电脑。


    叶序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见他反应这么突然，本想说点什么，顿了下，收回眼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大概有什么秘密不想被他撞见吧。


    比如……办公室恋爱之类。


    叶序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两人的对话。


    「你写好了？这么快。」见闻也合上电脑，夏葵惊讶地朝他看去，「我能看看吗？」


    闻也放好电脑，提着包站起来，「还没有，等写好了给你看。」


    夏葵旋即笑着说了声谢谢。


    叶序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沙莉娅从后面跟上来，追上他的脚步，走在他的身侧。


    刚走近，沙莉娅就提醒他，「晚上的部门聚餐，别忘了。」


    叶序点头应着，「嗯嗯。」


    「怎么了？」沙莉娅一眼看穿他，「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很久没有像昨晚那样失眠了，叶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有点……」


    又说：「放心吧，我会去的。」


    他和沙莉娅并肩走了一段，在办公室门口分开，这两天闻也没再频繁来他的办公室，他自己沖了杯特浓咖啡，端着杯子坐到办公桌前。


    电脑开着，想起闻也刚才的举动，叶序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忽然记起闻也之前说过的话。


    闻也说他喜欢比自己年长的人。


    想到这里，叶序立马收神，手落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待页面跳出来后，交扣着十指，手肘抵着桌面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上面的简歷，寸照上是一张宛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脸。


    夏葵，二十八岁……


    刚好比闻也年长了一岁。


    而且，闻也最近聊天开始学会发一些表情……


    以前看网上说，这算是恋爱的一种徵兆。


    叶序像确认了什么一般，关掉了页面，微偏着头捏了下鼻樑。


    上次闻也以为他要去相亲，还说自己不会谈恋爱。


    不过……


    他们这个年龄，也该谈恋爱了。


    这次聚餐是由沙莉娅安排的，地点定在一家以中餐为主的饭店，饭店自带娱乐设施，饭后还可以一起去k歌。


    杂志部的所有员工都在，编辑组、设计组、宣传组、印刷组及其他组的成员分别坐了几桌，叶序和沙莉娅还有各组组长坐在一起。


    在叶序的管理下，部门里的氛围和谐又融洽，刚进入饭店包间，大家便很自然地聊起了天，其中靠近门口的那桌声音最大，因为都是年轻人，也最热闹。


    印刷组组长已经四十来岁了，往那桌年轻的编辑看了一眼，笑着说：「还是年轻好，精力旺盛又充满朝气，看着就很有活力。」


    沙莉娅也跟着笑了笑，「尹组长也很年轻。」


    「都快五十岁了，不年轻了。」印刷组组长摆摆手，脸上堆满了笑，「真要说年轻有为，还得是叶主编和沙副编，这些年为我们杂志部劳心劳力，辛苦了。」


    叶序微噙着唇角，面对部下的恭维，依然是那副温和清润的模样，神色从容而淡定，「《light》能走到今天，离不开杂志部的每一个人，多亏了大家，才有了现在的《light》。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也是希望大家能为接下来的时装秀好好努力，一起为《light》创造更美好的明天。」


    其他组长应和着点头。


    「叶主编说得不错。」


    「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叶主编尽管放心。」


    聚餐开始，在说完那番感言似的话后，叶序没有再参与聊天，只有在饭桌上的人提到他时，才微笑着回应两句。


    而另一边靠门的那桌，却比刚来时还要热闹，好像在玩什么游戏，有人输了，全桌的人都在起闹。


    叶序坐的位置恰好正对着他们，微一偏头，就能看见闻也轮廓分明的侧脸，闻也还和往常一样，一脸淡漠的神色，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沙莉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他旁边说了句，「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叶序哦了声，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感兴趣，眼睛却时不时扫向那边，直到看见闻也被同事们拉着加入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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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规则很简单，通过猜拳比试，输了的人要么选真心话，要么选大冒险，由桌上的其他人提问或惩罚。


    闻也显然不会玩这个游戏，刚玩两局就输了，全桌人瞬间爆出了欢唿。


    「啊啊啊！」


    「闻也输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快选快选！」


    隔着一段距离，叶序端着酒杯微抿着酒，听见闻也选择了真心话，其他同事顿时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向他提问。


    有人抢在最前面，「我来问我来问，闻也，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话一出，桌上所有人都同时朝闻也看了过去，不得不说，闻也长得是真的帅，五官深邃冷冽，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挑不出半点儿瑕疵。


    在众人的目光下，闻也依然面不改色，抬起眸子不知往何处看了眼，随后缓缓点了点头，「有。」


    这下大家更激动了。


    「谁呀？」


    「是公司里的人吗？」


    「那你现在在谈恋爱吗？」


    闻也仍是不动声色，直接用一句话拒绝了他们的追问，「这是第二个问题。」


    「所以是真的吗？」


    「说一下嘛！」


    「行，那我们接着玩，输了你再说。」


    于是大家又开始接着玩游戏，之后闻也没有再输过，倒是接连赢了好几次。


    叶序收回视线，垂眼默默喝着酒，莫名感觉，刚刚闻也好像在看他。


    闻也承认了，他有喜欢的人……


    游戏结束，时间也过了大半，接下来到了每次聚餐不可避免的敬酒环节，叶序身为主编，杂志部的主心骨，每回敬酒都排在第一位。


    他好说话，在公司里几乎不发脾气，脸上又时常挂着笑，因此，不管是部门组长，还是手下的编辑，大家都很仰慕他。


    推杯换盏间，叶序已经喝了三杯，所幸喝的是淡啤酒，不容易醉，正要喝第四杯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昨晚关掉了静音。


    叶序拿出手机，扫了眼上面的名字，往自己方向遮了下屏幕，面对前来敬酒的下属，不好意思地提了下唇，「你们先喝，我去接个电话。」


    他说完拿着手机走出包间，刚到门口，电话就挂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简讯。


    闻也：来洗手间。


    刚才的电话也是闻也打来的。


    包间内的众人还在敬酒，叶序来到洗手间，闻也正站在盥洗池前洗着手，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抬起脸来，看着镜子里的人。


    虽然能猜到他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叶序仍是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闻也转过身，对上他的双眼，缓了缓说：「喝太多酒你的胃会难受。」


    「噢……」已经猜到了这个理由，听他这么说，叶序还是默了下，有些不太自然地从他身上移开眼，「谢谢。」


    「你什么时候……」


    「刚刚那个……」


    静了片刻，两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收了声。


    闻也看着他：「你先说。」


    叶序于是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他们给你敬酒的时候。」闻也眸中透出几分关切，「你胃不好，少喝点酒。」


    叶序点头，「嗯，我知道了。」


    又说：「该你说了。」


    「刚刚那个游戏……」


    闻也刚张了下嘴，包间里有人出来，正好走到洗手间外，来的人是编辑组的同事，抬头看到他们，主动打着招唿。


    「叶主编，原来你在这儿啊，还有闻也，大家正在找你们呢。」


    两人一道看去，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叶序先说：「好的，我们知道了，这就回去。」


    他们一起出了洗手间，途中又遇到了两个结伴的同事，以至于闻也一直没有时机接上刚才的话。


    快到包间门口时，叶序停了下脚，对他说：「一会儿聚餐结束，你去送夏葵吧。」


    见闻也不解地朝他看来，又连忙清了下嗓子，补了一句，「……还有和你同组的那几个女同事，你没喝醉，可以顺道送一下她们。」


    闻也这才点了下头，应了声好。


    直到晚上十点，聚餐才完全结束，在叶序的安排下，闻也和其他男同事一起，负责把女同事们和喝醉的组长们送回去。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相处的机会。


    叶序看着大家走去出租候车点，扬着手臂挥了下手，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在原地站了会儿，转头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能理解，为什么闻也没有告诉他恋爱的事，可能对闻也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个住在一起的上司而已。


    勉强算是朋友吧。


    夜里的风捎来凉意，叶序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这条路晚上没什么人，昏黄的路灯灯光将树影拓在地面，也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学长……」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闻也的声音。


    叶序蓦地剎住脚步。


    见他停下，闻也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因为跑得急，说话间还喘着气，额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微乱。


    「你怎么走了？」闻也跑到他跟前，匀了口气问：「怎么没等我？」


    叶序差点以为自己刚才幻听，抬眸看着他，确定面前的人是闻也后，从怔愣中回过神，反过去问他，「你不是去送她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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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送了。」闻也说：「刚好碰到夏葵的男朋友开车来接她，她们就一起走了。」


    叶序呆呆哦了声，又忽地一顿，从他话中捕捉到了某个不同寻常的字眼，不由地怔了一瞬。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男朋友？」


    闻也看向他：「嗯？怎么了？」


    看叶序的样子好像不知道，又说：「对，夏葵有男朋友，听她说，她和她男朋友已经交往了八年，准备这次休假回去就订婚。」


    叶序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夏葵有男朋友……


    也就是说，闻也喜欢的人不是她，也没有和她谈恋爱。


    他误会了？


    可为什么闻也会给她备註小葵？


    见叶序还在发愣，闻也没忍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下，「学长？」


    「没、没事……」叶序尚未消化完这件事，整个人仍处于发懵状态，说话也有些不受控制，「我还以为你和她在谈……」


    说到一半，又及时截住了话。


    「我和她？」闻也微愣：「什么？」


    叶序随即摇了摇头，边说边往前走，「没、没什么。」


    闻也跟上他的脚步，隐约感觉，身旁的人好像误会了什么，他又喊了一声学长，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


    说着，忽然想起聚餐中途叶序对他说的话，脑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学长难道以为我喜欢的人是她？」


    叶序再次止住了脚。


    看到他的反应，闻也知道自己猜对了，没忍住扯了下唇，轻笑着问：「学长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我……」这个误会本就令人尴尬，偏偏闻也还在追问个不停，叶序微蹙了下眉，有些嘟囔地说：「是你先给别人那样备註的。」


    「备註？」闻也微微一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随即解释：「那不是备註，是夏葵自己的vx名，我没有给她备註。」


    不是备註？


    叶序愣了下，听到他这么解释，只觉更尴尬了，低着眸子轻轻喔了声。


    原来……那不是闻也给夏葵的备註，他和夏葵之间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不知为何，他竟莫名松了一口气。


    「所以……」闻也侧过脸看着他，语气停顿了下，眸中闪过一道微光，「学长这两天，是在在意这件事吗？」


    第20章


    那双眸子深邃沉静, 看着他时，漆亮的眸光里仿佛在期待什么，默默等待着他的回答。


    叶序眨了眨纤长的睫毛, 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看向正前方继续走着, 抿了抿唇缓缓开口, 「我说过，你如果有了恋爱对象可以随时搬走, 我不想你因为我是你的上司, 而让你感到为难。」


    闻也慢在后面, 在他身后哦了声, 接过他的话, 「我也说过, 我不会。」


    叶序的脚步慢下来。


    虽然没有得到想听的答案，闻也的嘴角仍是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看着那道温润隽秀的身影, 小跑了两步追上去，并肩走在他身旁。


    闻也接着问：「那枫雾山呢？还去吗？」


    叶序这次点了下头。


    闻也随即眼睛一亮，「好。」


    假期即将到来，部门里的大家都充满了干劲, 休假前夕, 叶序和林沨通了个电话, 跟他说了回去的时间。


    他和闻也商量后决定，先各自回一趟家，再从家里出发, 一起前往枫雾山，正好避开旅游出行的高峰期, 最后在收假之前赶回深水市。


    回浅水市那天，叶序睡到接近中午才醒，起床拉开窗帘，窗外的天灰濛濛一片，是个阴天。


    他洗漱好走出客厅，看到闻也站在饭桌前摆放着碗筷，才发现他还没走，不由地愣了一下。


    「你还没回去？」


    「我家就在深水市，离得近，不着急。」闻也顿了下又说：「我想和学长一起出门。」


    叶序噢了声，走过去看了看，闻也给他做了份煎饺和火腿菌菇汤，饺子煎得金黄焦香，菌菇汤味道鲜美。


    「先吃点东西吧。」闻也帮他拉开面前的椅子，「还有一个半小时，从这里打车到车站，还来得及。」


    时间比他记得还清楚。


    叶序没有多想，听他的话坐下来。


    上次那件事过去后，他们依然和以前一样，一起上下班，一起吃晚饭，不管工作有多忙，闻也都会赶回去。


    或许，现在这样也挺好。


    从深水市出发，坐高铁到浅水市将近六个小时，在闻也的坚持下，叶序被他送到车站，下车时，林沨又特地来车站接他。


    大概从念大学开始，他就很少回来了，假期也留在深水市，靠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几乎不会向家里要钱。


    在父亲去世前，他们是温馨幸福的三口之家，偶尔母亲会抱怨父亲工作太忙，凡事以工作为重，父亲去世后的一年，母亲与同身为教师的继父再婚，然后有了弟弟林沨。


    叶序从未埋怨过什么，对他来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他的母亲也是。


    现在他们已经从学校退休了，仍然住在学校附近的老房子里，那一带是以前的学区房，是在林沨出世以后搬进去的。


    在车站接到他后，回去的路上林沨的嘴就没停过，「哥，你终于回来了，那天妈还问我你什么时候休假，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可喜欢了。」


    每回林沨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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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序故意问他，「你怎么知道？」


    林沨睁着一双清澈的小鹿眼，笑起来十分灵动，「当然是妈跟我说的呀。」


    叶序没再逗他，两人一起迈进小区大门，刚走到楼下，就在单元门口碰到了买完东西回去的林父，戴着顶棒球帽，一副老干部模样。


    林沨喊了声爸，叶序在后面喊了声林叔。


    继父林怀安听见喊声，回过身来，先看了眼林沨，随后目光落在叶序身上，和他招唿着，「阿序回来了？」


    叶序点点头。


    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有时候更像街坊邻居间的问候。


    林沨帮忙提过林怀安手上的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妈让你买酱油？怎么没打电话跟我说，我和哥顺路买回来不就行了。」


    「没事，正好下楼转转。」和林沨说话时，林怀安的语气显得亲近许多，轻轻拍了下他后背催促，「行了，你妈急着用，先回去吧。」


    又扭头叫上叶序，「阿序也走吧。」


    叶序跟在父子二人身后，迈上楼梯，他们家住在三楼，因为是老房子，没有安装电梯，前几年听他们说，准备到时候直接给林沨买一套新房。


    到了门口，林怀安才想起来忘了带钥匙，林沨敲了敲门，母亲姜映容一边念叨着，一边过来开门。


    她正在厨房里忙活，手里拎着炒菜用的铲子，以为回来的人是林怀安，嘴里碎碎念着，「买瓶酱油怎么去了这么久……」


    说到一半，抬头看见林沨身旁的叶序，顿了一下。


    「妈，是我。」林沨笑着一张脸，「刚好在楼下碰到爸，就一块儿上来了，哥也回来了。」


    叶序也喊了声：「妈。」


    许久不见，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母子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关系也越来越疏远，每次回家，他都像个自远方而来的客人。


    姜映容哎了一声，转身进去，「阿序快进来吧。」说着提过酱油，往厨房的方向走，「我正准备做你喜欢吃的酱油虾。」


    林沨跟在后面，「我也喜欢吃。」


    「是是是，你也喜欢，你啊，就没有不喜欢的。」姜映容笑着说完，见林沨拿了块刚炸好的椒盐排条放进嘴里，出声打断他，「洗手没？洗了手再吃。」


    林沨沖她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姜映容没忍住笑了笑，「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忙碌间，又扭头看了眼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叶序，边炒菜边说：「阿序你先坐会儿，等会儿就做好了。」


    叶序站在门口没进去，只应了声好。


    林沨洗了手，又吃了块椒盐排条，回过头来拉他的手臂，「哥，走，我带你去看我给你收拾的房间。」


    到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等吃过晚饭，天早就黑透了，饭后，叶序被林沨拉着下楼打球。


    从回来到现在，林沨一直缠着他，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


    不知道闻也现在怎么样了。


    上回因为发生矛盾从家里搬出来，那之后闻也没有再回去过，他和他母亲之间的矛盾也还没有解决。


    叶序很久没有运动，没打一会儿就累了，把球拍让给了在旁边看着他们的林怀安，球场上，父子二人正在打球，姜映容站在边上围观，三人你说我笑，画面十分温馨。


    这个时候，叶序总会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坐在球场边的长椅上，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摸出手机，刚点亮屏幕，闻也的消息便铺天盖地般涌入了视野里。


    这么多……


    只是几个小时没看手机而已。


    叶序不自觉扯了下唇，手指滑动着屏幕，翻到最上面那条消息，是闻也问他有没有到家，由上往下一条条看到末尾，弯起的唇角就没下去过。


    闻也：学长到家了吗？


    闻也：傍晚下了点小雨，你那里怎么样？


    闻也：看天气预报应该没有。


    闻也：吃饭了吗？


    闻也：晚上吃了什么？


    闻也：我吃了你说的泡泡馄饨，不过可能没有浅水市的味道。


    闻也：等回去给你做。


    最后一条消息才发来不久，叶序定定看着，他只不过提了一次，闻也竟然就记住了。


    他急忙一条条引用回復。


    叶序：到家了，一直在忙，没来得及看手机。


    叶序：我这里没有下雨，你那里还在下雨吗？


    叶序：已经吃过晚饭了，刚和小沨下楼打了会儿球。


    叶序：晚上吃的是我妈做的菜，椒盐排条，酱油虾，还有蟹黄豆腐。


    叶序：你会做泡泡馄饨？好，我很期待。


    闻也好似正在看手机，不一会儿，便回復了他。


    闻也：雨已经停了。


    闻也：阿姨做的菜一定很好吃。


    闻也：学长还在打球？


    闻也：篮球吗？


    叶序刚回了羽毛球三个字，林沨突然出现在后面拍了下他肩膀，把正在发消息的他给吓了一跳。


    「哥，你在跟谁聊呢？」林沨跨过长椅在他旁边坐下，「我来了你都不知道。」


    叶序缓了下神，看了眼路灯下的球场，打球的人变成了姜映容和林怀安，他随手按灭手机，「室友。」


    林沨挑了下眉梢，「你那个同事？」


    叶序点点头。

 第38页

    林沨哦了声，「休假还谈工作，这么忙。」


    叶序温声解释，「不是工作，随便聊聊。」


    「不是工作？」林沨听了，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向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休假还喜欢和上司聊天。」


    叶序听着微弯了下唇。


    「不完全是同事。」他的视线从球场上收回来，侧过脸看着林沨，「他也在浅水一中念过书。」


    林沨的表情瞬间转为了惊讶，「他也是浅水一中毕业的？那岂不是校友，这么巧，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


    在他们闲聊这会儿，球场上的两人打完了球，拿着球拍朝他们走过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去后，林沨先去了卫生间洗漱，叶序在客厅里待着没事，去了林沨给他收拾好的房间。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老房子，叶序住的房间是客卧，工作以后他很少回来住，客卧依然放着一张床，平时用来堆放一些杂物，林沨知道他喜欢一个人睡，每次回来都会提前帮他收拾好。


    叶序靠在窗前，继续看着还没聊完的聊天框，在他回復完后，闻也又发了条vx给他，大概猜到他在忙，这次没有发太多消息。


    闻也：我也会打球。


    闻也：可以陪学长一起。


    叶序捧着手机回了句好，但对于运动，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本以为闻也没在看手机，谁知下一秒，闻也就给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闻也：还以为下雨不会有月亮。


    闻也：[照片]


    叶序看到这句，不禁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刚好挂在树梢上，散发着淡淡清辉，他看了会儿，举起手机拍了一张，也给闻也发了过去。


    叶序：我这里也有。


    叶序：[照片]


    闻也：很好看。


    闻也：^o^


    叶序：^o^


    刚发完这个表情，右上角的朋友圈便亮起了小红点，提示有列表好友分享了新的内容。


    是闻也的头像。


    叶序毫不犹豫点进去，然后看见了闻也的动态。


    [闻也：一起看月亮。]


    [闻也：照片]


    第21章


    一起看月亮……


    叶序默念着这句话, 柔和的目光低垂着，微微扬起唇角，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和别人一起看月亮。


    他从相册里选了刚才那张照片, 也跟着发了一条朋友圈, 配字是——今晚的月亮很好看。


    像在回应闻也一般。


    点击完发表, 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叶序从手机上抬眼，回身看去, 只见姜映容抱着被子从外面推门进来。


    姜映容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 岁月并未摧残她的容颜, 依然能从她的脸上看出早年的风韵, 但叶序的长相却并不像她, 相反, 林沨和她长得更像。


    她边打开衣柜边说：「小沨的被子有点薄，最近天凉了, 我来给他换条厚的。」


    叶序嗯了声, 收起手机站在一边，看着她在衣柜里翻找着棉被，手里的动作慢下来，嘴唇动了动, 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他等了一会儿, 见她没说, 主动问：「妈还有事吗？」


    姜映容顿了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慢开口, 「阿序今年三十四岁了吧。」


    叶序点头：「嗯，快三十五岁了。」


    姜映容又扫了眼他的手机, 接着问：「谈恋爱了吗？」


    「啊……」叶序反应过来她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刚才在和同事聊天，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人误会，上次梁郁青也这么说。


    姜映容抱起棉被，听见这话轻嘆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地说：「你也说你快三十五岁了，按理来说早该结婚了，妈不是在催你，只是不想你一直单着，现在你还年轻，等你老了怎么办，身边总要有个人。」


    叶序默了下，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每回都这么应，姜映容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没再多说，只让他早点休息，然后抱着棉被出去了。


    叶序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转头拿着换洗衣物去洗漱。


    这几年他很少回来，催婚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每次回来姜映容都会提起这件事，但对于和别人组成家庭，现在的他着实没有任何想法。


    可能白天睡得太久，叶序晚上竟有些失眠，时间还早，他起床找水喝，走进客厅时，才发现厨房的灯亮着。


    厨房里，姜映容正包着明天早上吃的饺子，林怀安在旁边一起帮忙，门微掩着，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叶序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听见里面两人的对话，又停下了动作。


    「我问过了，阿序说他没谈恋爱。」姜映容把肉馅包进饺子皮里，絮絮说着，「他也知道自己快三十五岁了，可知道又有什么用，说了也不听。他自小就心思重，不爱说话，不像小沨，什么事都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林怀安接过话：「他没说别的？」


    姜映容说到这里便嘆了口气，「就说自己知道了，回回都是这话，让他相亲他也不去，我也管不了他。」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林怀安接着说：「小沨总有一天会成家，等到以后他们都老了，小沨连自己都顾不上，总不可能还要去顾他。」


    姜映容思忖着点头，「你说的也是，等明天我再找他说说。」

 第39页

    厨房门外，叶序没有推门进去，手指微蜷了一下，慢慢缩回落在门把的手，转身回了房间。


    他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与其说不想看着他一个人孤独终老，不如说担心他有一天会成为林沨的拖累，说到底，他毕竟只是林沨同母异父的哥哥。


    叶序躺回床上，闭着眼睛，抬手搭在额上，恍惚间，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父亲刚去世的那年，母亲哭着抱着他，说以后自己只有他了。


    父亲去世的第二年，母亲和继父再婚，说她自己不得已，希望他能体谅自己。


    父亲去世的第三年，母亲给他生下了一个弟弟，说他是哥哥，要爱护弟弟，还说他们是一家人……


    越想越睡不着。


    叶序翻了个身，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已经过了凌晨，外面的厨房早就没了动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汽车远远的鸣笛。


    他翻看着朋友圈，在他发表完那条动态后，列表有很多好友给他点了贊，其中还有几条留言，闻也的评论在最前面。


    闻也：^o^


    梁郁青：到家了也不吱一声。


    方芷兰：说得你到家会吱声似的，还好意思说人家小序。


    林沨：不愧是哥，拍得真不错！


    向末：嗯嗯？有情况？（支个耳朵.jpg）


    最后那条是他们社长。


    叶序挨着回復完，点回列表时犹豫了一下，不知道闻也有没有睡，想了片刻，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叶序：睡了吗？


    发完又想，这么晚了，闻也肯定睡下了，怎么也没想到，他刚发过去一会儿，闻也就立马回了他。


    闻也：还没。


    闻也：学长怎么了？


    叶序定定看着他的询问，指尖顿在输入框，他早已过了充满倾诉欲的年纪，很多时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了口。


    在此之前，他很少跟别人讲自己的事，相熟的朋友中，只有梁郁青对他家里的情况最清楚，也最了解。


    前几次不知怎么，竟和闻也聊了许多，也大概因为这样，他才会在这个漆黑的深夜里，突然给闻也发去消息。


    过了会儿也没见他回復，闻也又发了一条：还好吗？


    叶序看着这三个字，轻轻眨了下睫毛，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只回了句：没事，早点睡吧，晚安。


    聊天框顶栏来回闪现着正在输入中，许久后，闻也跟着回了一句。


    闻也：晚安。


    第二天，天色刚亮，叶序就起来了，叠好床上的被子，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因为没打算住太久，他带回来的衣物并不多。


    出去时，姜映容正在厨房里蒸着饺子，听见叶序走近的脚步声，头也不回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起这么早，你爸下楼散步去了，一会儿记得叫你哥吃早饭。」


    说完，不见回应，她回头看了眼，看到门口的人是叶序，不由一愣。


    「是阿序啊。」姜映容脸色微凝了下，缓了缓语气，「怎么不多睡会儿？收拾下吃饭吧，等会儿妈跟你再说点事……」


    叶序截过她的话，「不用了，你们吃吧，我要出趟门，可能中午才回来。」抿了下唇又说：「公司那边有急事，我订了车票，今天下午就回去。」


    姜映容微微一顿，「这么快……」


    叶序嗯了声，「我先出门了。」


    他说着，不等姜映容再开口，转身离开了她的视野。


    出了门，叶序在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去附近找了家花店，买了一束鲜花，随后到路边拦了辆车，抱着花束去了浅水市市郊的墓园。


    墓园在一座山的山脚下，每次回来他都会来看看，把鲜花小心翼翼放在案台上，然后在墓碑前站很久很久。


    今天也是。


    已经是秋天了，风里带着几分肃杀的凉意。


    叶序目不转睛看着墓碑上已然褪色的照片，他的眉眼更像他的父亲，看人时目光平和，温柔清润，像极了初春的细雨。


    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临近中午时，叶序才从墓园回到市区，车上他想过给闻也发条消息，告诉他提前回去的事，想了想又怕打扰到他，决定等回了深水市再跟他说。


    计程车停在小区门口，叶序扫码付了钱，下车关掉车门，有两人走在他前面，边走边聊，说话声断续飘进他的耳朵里。


    「刚刚那辆车一看就不便宜。」


    「那是当然，少说也是这个数。」


    「上千万？这么贵！」


    叶序没注意，揣好手机往前走着，刚迈出一步，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学长。」


    乍然间听见这两个字，叶序身形蓦地一顿。


    闻也？


    他顿了片刻，缓缓回过身去，那道修长的身影就立在路边的车门前，穿着双排扣的深色风衣，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姿挺拔。


    叶序一脸讶然地看向他，见闻也缓步朝自己走来，忍不住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深水市吗？」


    闻也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对上他诧异的视线，声音不疾不徐，「学长昨晚好像心情不太好。」


    第22章


    只是短短一句话, 叶序却微微一愣，没想到闻也昨晚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他垂下眼, 轻眨了下长睫, 片刻后又抬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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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走的。」闻也说：「大概六点钟。」


    他的眼底浮着一抹淡淡的乌青, 能看出来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六点钟从深水市赶过来……


    叶序愣了愣, 「这么早……」又想起什么，紧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闻也依然直视着他, 「学长昨晚的那条动态发了定位。」


    嗯？定位？


    有吗……


    听到这话, 叶序随即点开手机看了看, 朋友圈果然显示有所在位置, 除此外, 列表还有几条林沨发给他的消息。


    林沨：哥, 你上哪儿去了？


    林沨：妈说你今天下午就回去，真的吗？


    林沨：怎么走这么急。


    叶序没有立即回復, 正想着等会儿回去再跟林沨说, 便听见闻也问他：「要提前去枫雾山吗？今天深水市的天气不错，枫叶应该会很好看。」


    叶序想了会儿，点点头，「你等我一下, 我去收拾下东西。」


    闻也嗯了声。


    叶序转身朝着小区大门走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往闻也看了眼, 继续向前走着，快到门口时，揣回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边走边看, 看到是林沨打来的电话，视线微顿, 还没来得及按下接听，耳畔先传来了林沨的声音。


    「哥？」


    叶序抬头，林沨正从另一边走过来，看样子刚出了一趟门。


    看见他的身影，林沨顿了下，按掉手机快步走向他，「哥，你去哪儿了？」


    「没事，去附近散了散心。」叶序怕他担心，没跟他说自己去了趟墓园，语气一如既往般温润平和，「你呢？」


    林沨怀里抱着书，「去学校拿了点东西。」


    他说着问：「哥，你真要走了吗？」


    叶序轻轻嗯了声，错开他的视线，面不改色撒着谎，「公司有点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准备一会儿就走。」


    「这么急。」林沨微蹙着眉，露出有些不舍的表情，知道他工作忙，没有留他，只说：「那吃过午饭再走吧。」


    叶序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上午去墓园，吃过午饭再回深水市，但现在闻也来了，他不想让闻也等太久。


    于是他摇了下头， 「午饭就不吃了，我同事已经来接我了。」


    说着，眼光掠过等在路边的闻也。


    闻也正侧身对着他们的方向，站在不远处等着他，大概看见他们在说话，等在原地没有上前，一会儿看他们，一会儿看手机。


    林沨只好不情愿地应了句，「好吧。」应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扫了眼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那就是来接你的同事吗？」


    叶序点点头。


    林沨还在打量着，嘴里喃喃自语：「看起来有点像……」


    叶序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林沨收回打量的目光，「感觉有点像我以前的一个同班同学，不过，我那个同学早就不在浅水市了。」


    他说完又问：「哥，你真不吃过午饭再走吗？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呢，要不叫上你的同事一起吧。」


    叶序没回他的话，只用手机看了眼时间说：「时间不早了，再不走来不及了，下次我还会回来的。」


    林沨顿时耷拉着神色，扁了扁嘴，眨巴着一双小鹿眼看着他，见他眼神坚定，又泄气般松了口，「那我帮你一起收拾。」


    叶序见状，微扯着唇，抬手安慰似的摸了下他的头髮。


    「走吧。」


    回去后，叶序收拾好东西，跟姜映容和林怀安打了声招唿就走了，姜映容没像林沨那样挽留他，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枫雾山在深水市北面，因枫叶闻名，距离深水市区将近一百公里，从浅水市开车过去，约摸三个小时就能抵达。


    昨晚失眠到凌晨才睡着，早上又起得早，叶序上了车便开始犯困，路上一直在补觉，连什么时候到了目的地都不知道。


    车停在酒店附近的停车场，闻也回头往后座看了一眼，见叶序还没醒，默默调高了车内的温度。


    他靠着座椅，翻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大多都是吃饭时拍的，照片上的身影格外温和，他用指腹微碰了下，又扭头看向那张熟睡中的侧脸，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温柔。


    这时，手机忽然振动了一声，两条语音几乎同时从vx里跳出来。


    秦丹琳：你去浅水市了？


    秦丹琳：记得去看一下你外公。


    闻也扫了眼仍在熟睡的叶序，先把手机调成静音，用转文字看了遍消息，然后才打字回復对方。


    闻也：嗯。


    闻也：看了。


    叶序不知睡了有多久，隐隐约约做了个梦，梦里，他被困在了一个漆黑的房间，他想离开，却怎么也出不去，直到有人从外面打开了门。


    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知道开门的人是闻也，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看着闻也一步步朝他走来，伸出手说带他去看月亮。


    叶序醒来神色还有些恍惚，看向窗外发了会儿呆，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闻也坐在驾驶座，他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对方宽阔的背影。


    他缓了缓神，动了下微干的唇，「到了吗？」


    听见他略带惺忪的嗓音，闻也收起手机回过头来，见叶序的眸色仍是一片朦胧，问：「把你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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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叶序坐起身，抓了下头髮，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到很久了？你怎么没叫我。」


    闻也解着安全带，「想让你多睡会儿。」


    叶序呆呆地哦了声，说了句谢谢。


    下了车，两人去后备箱拿行李，枫雾山的气温较低，哪怕没有入冬，也要穿加厚的毛衣才能御寒。


    叶序提过行李箱，站在一边等着，没忍住对着手心哈了口热气，正搓着十指，眼前突然多了一条羊绒围巾。


    闻也关掉后备箱的盖板，把围巾递过去，「围上会暖和点。」


    叶序想说不用，话还没出口，便见闻也上前一步，将围巾系在了他的颈间。


    他不由浑身一僵，站着一动不动，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草木香，不知道是来自围巾还是来自闻也。


    片刻后，闻也从他面前抽回距离，拉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走吧，我们先去酒店。」


    叶序微顿了下，跟上他的脚步，「车停在这里没关系吗？」


    闻也说了句没事。


    叶序一开始以为，闻也早上坐的最早那班高铁，没想到闻也会开车来浅水市，上车时他便有些好奇闻也什么时候买了车，之前没听他提过，后面睡着了就给忘了。


    他对车不太了解，只觉得这辆车一定很贵，「原来你会开车，你这车是……」


    闻也面上不动声色，嘴上却很快截下他的话，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借的。」


    借的？


    是向朋友借的，亦或是其他人……


    叶序噢了声，看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突然发现，他对闻也其实并不那么了解。


    住的房间是闻也订的，一家山脚下的温泉酒店，前段时间工作太忙，叶序就把订房的事交给了闻也。


    到了酒店办理入住，叶序才知道，闻也订的是一间双人房。


    他刷了房卡进去，房间的落地窗正对着后山的枫林，一片耀目的红枫瞬间闯入视野，层层叠叠晕染在山林间。


    房间内开了暖气，叶序解下羊绒围巾，闻也在他后面进来，解释说：「订房的时候只剩下了双人房，所以我只订了一间，忘了提前跟你说。」


    「哦，没事。」叶序把解下来的围巾递给他，「这个房间挺好的，还能看枫叶。」


    闻也嗯了声，没接过围巾，「你用吧。」


    叶序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用过才没有接，缩回拿着围巾的手，「那我洗过再还你。」说着，打开行李箱，拿出里面的东西，「先在酒店补会儿觉，等到了饭点再出门，你觉得怎么样？」


    闻也点头，「好，学长休息吧。」


    叶序却是直直地看着他，目光柔和，「我说的是你，奔波了一天一定很累，去睡会儿吧，等下出门我再叫你。」


    说完，继续低头整理着，见面前的人站在原地没有动静，抬起眸子问：「怎么了？」


    闻也摇了下头没说话，眼睛定定落在他身上，只觉得在那一瞬间，好似有一阵温柔的风在心底轻轻拂过。


    出门时，天刚刚黑尽，红透的枫叶在夜晚的灯光下格外好看。


    正值假期，山下的街道人流熙攘，挤满了前来枫雾山赏枫的游客。他们找了家店吃完饭，闻也去洗手间，叶序先去了外面等他。


    山里的夜风微凉，摇曳着满树鲜红明亮的枫叶，风吹叶动，头顶一片细碎的沙沙声响。


    叶序微仰着头，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将那抹艷丽的红色留在了相册里。


    他正准备把这张照片分享给闻也，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询问声。


    「小哥哥你好，可以帮我们拍张合照吗？」


    叶序扭头看去，是两个年轻可爱的女孩子，看装扮也是假期出来旅游的上班族。


    两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叶序点了下头，「可以。」并接过对方递来的相机，「拍几张？」


    刚刚搭讪的女孩子甜甜一笑：「多拍几张可以吗？」见叶序再次点头，又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两个女孩子站在枫树下，摆出不同的pose，动作既俏皮又可爱，叶序连续按了几次快门，拍完将相机还回去。


    两人边看边道谢。


    其中一个女孩子看完对他说：「小哥哥，你拍得真好，长得也帅，刚刚真是太感谢你了，可不可以请你喝杯奶茶呀？」


    刚开始搭讪时，叶序便隐约猜到了她们请求帮忙的意图，听见这话，毫不犹豫地微笑着婉拒：「不用了，举手之劳。」


    两个女孩子互看了一眼，没有勉强，接着又问：「小哥哥在等人吗？」


    叶序点头嗯了声。


    两人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连忙说：「不好意思，打扰你啦，谢谢小哥哥，我们先走了，拜拜~」


    叶序回了句没关系，听着两个女孩子在走远后窃窃私语。


    「我都说了，长这么帅，肯定有女朋友了。」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他也说了他在等人，说不定都结婚了。」


    「为什么帅哥都是别人的，呜呜呜。」


    叶序收回视线，见闻也还没出来，正想着给他打个电话，闻也低磁的声音便在这时冷不丁从身后飘来。


    「学长还是那么受欢迎。」


    第23章


    叶序闻声回过头去, 不知道闻也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当那句话是在开玩笑，轻笑了下,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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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给她们拍照的时候。」闻也拿着手机, 走到他旁边说：「我去另一边接了个电话, 让你等久了。」


    难怪去了这么久。


    叶序摇头说没事, 对于闻也刚才接的电话，心里隐约冒出来一个猜测。


    他和闻也并肩走在铺满枫叶的街道上, 装作不经意地问：「是家里人的电话吗？」


    同居以后, 闻也很少在他面前提起他的母亲, 不知道这次回去, 他们母子间的关系有没有得以缓和, 也不知道闻也会不会因此搬回去住。


    闻也嗯了声, 「是我妈打来的，她知道我去了浅水市, 以为我还在那里, 问我外公的情况怎么样。」


    对了，听他这么说，叶序适才想起来，闻也之前跟他说过, 他外公家也在浅水市。


    像是猜到了他会问什么, 闻也接着说：「我去看过了, 他的身体还算硬朗。」


    叶序哦了一声，「那就好。」顿了会儿，撩起长睫轻声问：「你呢？你这次回去……还好吗？」


    闻也知道, 叶序这是在关心他，缓了缓语气吐出两个字, 「还好。」想起什么，又说：「不过，我暂时不会搬回去，可能还要打扰学长一段时间。」


    「噢，好。」听他说不会搬走，叶序没来由舒了口气，「不打扰。」


    自从闻也搬来后，有人做饭，有人洗碗，有人洗衣服，还有人打扫卫生，怎么看都像他占了便宜。


    而且，他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和闻也同居的生活。


    两人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枫叶落在他们肩头，又滑落下去，飘洒在宽阔的街面。


    闻也反过去问他：「学长呢？」


    被他这么反问，叶序顿了下脚步，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除了被催婚，一切都挺好的。」


    这下轮到闻也微微一怔，深邃的眸子蓦然抬起，「催婚？」


    叶序点头：「嗯嗯。」


    闻也眉心微蹙，「学长还会被催婚？」


    「会啊。」叶序将手插.进兜里，有些感慨地说：「我都快三十五岁了，早就到了别人眼中应该结婚的年龄，刚才那个女孩子不还说，说不定我已经结婚了吗。」


    闻也的眸色却是淡了淡，面色冷峻，语气中透着几分严肃和认真。


    他看着叶序的眼睛，一字字说：「但我们不是因为别人而活着。」


    「唔，你说得对。」叶序对他的话表示贊同，「我们不是因为别人而活着，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他跟着说了一遍，抬眼问：「你家里人催过你吗？」


    闻也：「没有。」


    叶序挑眉：「谈恋爱也没有？」


    闻也：「没有。」


    「你才二十七岁，不着急。」看着地面泛黄的落叶，叶序不由感嘆了句，「我已经不年轻了。」


    闻也想起上次叶序被介绍对象的事，垂下睫毛，默了会儿，淡声问出一句话，「学长以后会结婚吗？」


    面对这个问题，叶序沉默了一下，如果换在之前，他会毫不犹豫说不会，虽然他现在也暂时没有想法。


    但今天闻也来找他以后，他突然觉得，如果未来有另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一起买菜做饭，一起出门旅行，一起慢慢变老，好像也不错。


    叶序摊着手心接住飘下来的枫叶，说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可能吧。」


    闻也却因为他的话蓦地停下了脚。


    可能……


    也就是，以后可能会结婚。


    回酒店的途中有一家饮品店，店面风格温馨可爱，门口的萤光板写着店内的招牌饮品，从里面出来的人捧着热乎乎的奶茶，有说有笑走过去。


    叶序回头见闻也立在原地，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而是出声问他：「有什么想喝的吗？」


    听见询问，闻也立马收了神跟上来，「学长想喝什么？我去买。」


    叶序迈开脚步，「一起去吧。」


    进店的客人大多都是游客，他们一人点了一杯枫叶杏仁拿铁，香浓的咖啡加上甜甜的枫糖，上面撒着细碎的杏仁粒，和枫雾山的枫叶格外相衬。


    叶序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在店里碰上了先前搭讪的那两个女孩子，她们买好了奶茶，正准备从店里离开。


    其中一个女孩子转身时认出了他，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唿，「小哥哥，是你呀。」


    叶序回了个礼貌的微笑。


    另一个女孩子一同回过身来，提着买好的奶茶，也笑着说：「真巧，又碰到了，小哥哥你想喝什么，我们请你喝。」


    「不用。」叶序看了眼闻也说：「我们已经点好了。」


    她们这才注意到，叶序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因为以为叶序交了女朋友，没想到他的同伴会是男性。


    果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闻也身上，互换了个眼神，提着奶茶的女孩子问：「你们是从浅水市来的吗？」


    叶序点了下头。


    「我们也是。」对方的眼睛微微一亮，又朝闻也看了两眼，接着说：「那你们等会儿要去吃夜宵吗？附近有条夜宵街，可以一起去。」


    叶序刚要开口，一旁的闻也先接过了话，「不好意思，今天有点晚，我们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啊……」两个女孩子微微一愣，知道她们这是被婉拒了，忙摆手说：「没事没事，那我们先去了，你们也玩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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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挥了下手，转身出了饮品店。


    目送那两道身影远去，叶序扭头看向闻也，端起杯子喝了口拿铁，微弯着唇，「你也很受欢迎。」


    他看得出来，那两个女孩子刚才想约闻也去吃夜宵。


    闻也掀起眸子看着他，语气有些无奈，「明明是学长太温柔了。」


    温柔到所有人都想靠近。


    叶序听了，抿着唇浅浅笑了笑。


    因为比原计划早一天来了枫雾山，爬山的行程也跟着提前了一天。


    天色刚亮，一缕缕曦光便破开了云层，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叶序早上赖床不想起，拉了被子盖住头，只剩下半颗漆黑的脑袋露在外面。


    闻也边换衣服边叫他，「学长，起床了，一会儿你先洗漱，我去给你带早饭，等吃完早饭再一起去爬山。」


    「嗯……」叶序听着他的安排，闭着眼睛应了一声，还没睡醒，眼皮怎么也睁不开，他迷煳着掀开被子，眨了眨朦胧的睡眼，「不是说好泡温泉吗……」


    闻也正光着上半身，面朝着他的方向，往身上套着衣服，晨光从窗外洒进酒店房间，一块块腹肌坚实紧緻。


    叶序一时没回过神来，只定定看着，视线上移缓缓对上闻也的眼睛，又赶紧把被子拉了上去，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闻也穿好衣服，拿起桌上的手机，「等爬完山再回来泡温泉。」走到门口又回头问：「学长想吃什么？」


    叶序在被子里回：「都可以。」


    等闻也出去后，他拉下被子看着天花板，随手抓了下乱蓬蓬的头髮，再次在心里发出一句感嘆。


    身材真好。


    枫雾山分为前山和后山，前山较为平缓，后山崎岖陡峭，来赏枫的游客大多都会从前山上去，到了山顶再坐缆车下来。


    山上有座枫山寺，听说从前又叫姻缘庙，因此，在寺里祈福和求姻缘特别灵。


    叶序一个人很少出门，在深水市念书这么多年，周边的景点一次都没去过，上一次来枫雾山还是前几年由公司组织的聚餐。


    沿途枫林明艷夺目，叶序一边爬山一边欣赏着，因为平时几乎不运动，没爬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中途休息了好几次，等爬到半山腰，已经快中午了。


    枫山寺就坐落在山腰上，古剎清幽，禅院宁静，重叠的庙宇隐在一片枫林间，山中雾气缭绕，仿若置身仙境。


    眼看快到了枫山寺的山门，叶序却怎么也走不动了，双腿如同灌铅一般，随便找了座路边的凉亭便走了进去。


    他坐在凉亭里的长椅上，背靠着栏杆，见闻也停下来等他，有气无力地说：「我休息一会儿再走。」


    闻也跟着停下来，看着他：「学长该运动了。」


    叶序懒懒地接过话，「我现在不就在运动吗。」


    刚上山他就后悔了，如果不是他当时跟闻也提起枫雾山，闻也就不会带他来爬山，他也不至于累成现在这样。


    闻也接着补了一句：「我说的是回去之后。」


    叶序闭了下眼，试图装死，「我已经是快奔四的人了，也不用天天运动吧。」


    闻也无情揭穿他，「你今年才三十四岁。」


    又说：「不是还打算以后结婚吗？」


    叶序：「……」


    叶序：「？」


    这和结婚有关系？


    第24章


    结婚的事他不过随口一说, 总感觉闻也好像很在意。


    叶序正一头雾水，闻也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别过脸移开视线, 「走吧, 快到吃斋饭的时间了。」


    「斋饭？」叶序的注意瞬间被转移过去, 见闻也走出凉亭，连忙起身跟上他, 「等等, 你怎么知道可以吃斋饭？」


    假期来爬山的人很多, 放眼望去, 乌泱泱一片, 山腰上除了枫山寺, 还有酒店、超市和餐馆，正是午饭时间, 周围全是来来往往的游客。


    闻也提前订好了门票, 进入枫山寺后，径直带着叶序去往斋堂的方向。


    「来之前在网上查了攻略，听说寺里有午斋。」闻也边走边说：「学长不是来过吗？不知道？」


    叶序点点头，「和公司里的人来过枫雾山, 但没来过枫山寺。」说到这里,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 「当时睡过了头，又不想爬山，所以直接坐缆车去了山顶。」


    用梁郁青的话来说, 这很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叶序看了眼闻也，又说：「这是第一次和你一起来。」


    闻也听了, 微抿了下唇角，跟着温声说了句，「我也是。」


    到了斋堂门口，闻也先去买了两人的饭票，迈进斋堂后，从两侧进入座位，斋饭前会先诵读经文，诵完才开始用餐，全程堂内都很安静。


    饭后，两人走出斋堂，逛了逛寺内的庙宇，求籤问卦，请香拜神，一路逛到浴佛功德池，用带着竹筒的长竹竿给小亭子里的佛像沐浴。


    从长长的石阶上去，是枫山寺有名的姻缘树，不少人从各地前来许愿祈福。


    阳光和煦的秋日里，微风吹拂着红透的枫叶，屋檐下的铃铎随之摇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见叶序看向姻缘树的方向，闻也问：「去看看吗？听说在这棵树前许愿很灵。」


    叶序反问：「你想去？」


    闻也：「嗯。」


    叶序于是应下来，「那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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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姻缘树旁有专门兜售的祈福带和祈福牌，前来祈福和求姻缘的人在祈福带上或祈福牌的背面写下祈愿，然后系在姻缘树四周的栅栏上，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许下自己的愿望。


    叶序许愿完睁眼，扭头看去，身边的闻也仍闭着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一脸肃然的神色。


    他突然有些好奇，闻也许下的愿望会是什么，转念间，又想起之前聚餐时，闻也说他有喜欢的人。


    或许……


    闻也的愿望，就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在他走神这会儿，闻也已经睁开了眼，见叶序正看着自己，问他：「许完了？」


    叶序点了下头。


    闻也又扫了眼四周问：「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去山顶？今天的天气不错，应该可以看到晚霞。」


    想到要继续爬山，叶序便顿觉一阵腿.软，忙清了下嗓子说：「时间好像还早，要不我们再逛逛？」


    闻也看出来他不想爬山，没有拆穿，只微扯着唇应了声，「好。」


    周围大多是结伴而来的情侣，有的在挂同心锁，有的手牵着手，他们两个男人站在其中，着实有些显眼，许完愿，便挤出人群离开了姻缘树，去了寺院的其他地方闲逛。


    逛了将近两个小时，他们才出了枫山寺。


    走出寺院山门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小序，叶序一开始没注意，直到那个声音越离越近，他才意识到那人是在叫他。


    两人回身看去，看到跟上来的夫妇二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刚才叫他的人是方芷兰，头戴遮阳帽，拄着登山杖，穿着一身运动装，梁郁青走在她的左手边，背着胀鼓鼓的登山包，双手拉着背带，用看戏似的眼神打量他。


    叶序不由一愣，他知道梁郁青假期会去爬山，当时还发了消息约他，但他没想到，他们真的来了枫雾山……


    不过，看他们的装备，应该是从后山上来的，所以才没有在前山和他们遇上。


    「你们刚从枫山寺出来我就看到了，差点以为认错了人，走近一看，还真的是你。」方芷兰笑着说：「你们也来爬山？」


    想起之前拒绝了他们的邀约，叶序有些尴尬地笑了下，点点头。


    方芷兰看向他身旁的闻也，又问：「这是你朋友吗？」


    「啊……对，是我朋友。」叶序说着介绍，「他叫闻也，也是我部门里的编辑。」


    闻也礼貌地说了声，「你好。」又看向方芷兰身侧的梁郁青，喊了声，「梁主编。」


    梁郁青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方芷兰则是笑了笑，「原来是你部门里的人，难怪长这么帅。」说完，接着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叶序反过去问：「嫂子呢？」


    「今天早上到的。」方芷兰说：「我和郁青爬的后山，准备一会儿坐缆车去山顶，晚上留在那里露营。」


    听见缆车两个字，叶序随即跟着说：「我们也要去山顶，一起去吧。」


    方芷兰笑着应下：「好啊。」


    四人一同前往缆车所在的站台。


    他们先是并肩走着，走了一会儿，又变成了前后两人同行，方芷兰走在前面和闻也聊着天，叶序和梁郁青跟在后面。


    从刚才到现在，梁郁青一直没能插上话，这会儿叶序在他旁边，才终于说上一句，开口便是：「你竟然会来爬山？」


    叶序轻挑了下眉尾：「没想到？」


    「没想到。」梁郁青重复了遍，故意拐着弯儿说：「某人那天跟我说不来，原来是早就约好人了。」


    叶序纠正：「我只说了不打扰你们，可没有说不会来。」


    梁郁青听着提了下唇，随后收敛了笑意，轻声问：「这次回去怎么样？回去了一天？」


    叶序嗯了声，不想让他担心，耸了下肩说：「还行吧，和之前一样。」


    「那就好。」看出他不愿多说，梁郁青没追问下去，只抬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叶序弯唇一笑，「会的。」


    前方就是缆车站台，越走近人群越密集，游客们排着长长的队等在站台上坐缆车。


    走在他们前头的两人不知何时聊到了恋爱话题，叶序和梁郁青聊完，正好听见方芷兰在问闻也有没有对象。


    闻也的嗓音一如往常般低沉淳厚，如实回道：「还没有。」


    方芷兰于是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叶序听到这里，顿了一下，没等闻也开口，急忙在他之前帮他接过话，「他有喜欢的人了。」


    话音落下，两人几乎同时回头看向他，旁边的梁郁青也朝他看来，连叶序自己也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识捂了下嘴。


    闻也反应过来叶序这是在帮他，接着对方芷兰说：「不好意思，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多谢你的好意。」


    方芷兰随即摆摆手，「没事。」又沖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既然有喜欢的人，那就勇敢去追。」


    闻也轻点了下头，「嗯。」


    叶序在后面听着，没再吭声，低头默默扶了下额，他也不知道怎么，竟然脱口而出说了那样的话。


    一定是爬山太累了。


    到了缆车站台，闻也作为四人中年纪最小的晚辈，主动排队去买票，他们留在原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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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闻也的身影走远，梁郁青拿手肘碰了下叶序，用八卦的语气问：「你怎么知道他有喜欢的人？」


    叶序轻轻唔了声，「当然是他自己说的。」末了又补充，「那天部门聚餐，他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喔。」梁郁青瞭然地点头，「那你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吗？」


    山风轻拂着他的额发，叶序默了会儿，微扯着唇，「我怎么会知道。」随后睫毛轻颤了一下，抿着唇线，淡淡地说：「我只是他的上司而已。」


    他靠着站台栏杆，目光放向远处，闻也已经买好了票，正快步朝他们走来，挺拔的身影，双腿修长，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叶序静静看着，听了梁郁青的话，不由地陷入沉思。


    闻也喜欢的人既然不是夏葵，那……会是谁呢？


    第25章


    四人坐缆车到了山顶, 正好赶上夕阳下山，斜晖映照在山林间，远处的山峰与天际相连, 像有一团火焰在灼烧一般, 远远望去绯红一片。


    接近天黑时, 叶序和闻也下山回了酒店, 梁郁青夫妇租了帐篷，晚上留在山顶露营, 听他们说想在山上看星星。


    闻也问叶序要不要一起留下, 叶序听了忙摆了摆手, 他只想回酒店泡温泉, 不想留在山顶吹冷风。


    回到酒店房间, 叶序去找衣服泡澡, 房间里有酒店自带的浴袍，他有轻微洁癖, 每次出门都只穿自己带的睡衣。


    在山上游玩了整整一天, 叶序只觉身心俱疲，爬过山的双腿虽然能走路，仍带着运动过度的酸.软，完全提不起力气。


    叶序找好睡衣, 回头问闻也：「要一起泡吗？」


    闻也背对着他的方向, 听见这话身形明显一顿, 随后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缓了缓说：「不了，学长先去吧。」


    叶序哦了一声, 「那我先去了。」


    他以为闻也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拿着睡衣独自进了房间里的私人浴池。


    每个房间都自带有私家温泉, 他们订的是双人房，浴池比单人房更大，大概是为了方便两人同时泡澡。


    叶序泡完出来，闻也正坐在窗边的圆桌前，用笔电敲着字，好像在写下个月月刊的採访提纲，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脸上，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


    叶序见状，没有出声打扰他，而是放轻了关门的动作。


    却不知，在他刚出来时，闻也就听见浴室传来的动静，他不自觉抬眼看去，看到走向床边的身影，目光不由定住。


    刚泡完温泉的叶序换了件浅色的长袖睡衣，宽松的袖摆向上卷着，手腕骨节分明，睡衣前面的领口微微敞开，白皙的皮肤在温泉水中泡过后泛着淡粉，若隐若现。


    叶序低头繫着扣子，边扣边说：「该你去了。」说完，见闻也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愣愣地问：「怎么了？」


    闻也略不自在地收回视线，随即关了笔电站起来，别过脸躲开他的目光，「没事，我这就去。」


    走到浴室门口，又停了下脚说：「学长需要按摩吗？」


    叶序看着他：「按摩？」


    闻也嗯了声，「你今天的运动量过大，明天起床可能会感到浑身酸痛，按摩之后再休息会舒缓一点。」


    「噢，好。」叶序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待闻也进了浴室后，叶序擦干被水濡湿的发尾，张开双臂倒在柔软雪白的床单上，闭上眼睛，白天的画面便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今天的爬山之行虽然疲惫，却让人很放松，换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在休假期间出门旅游，至多回一趟浅水市，然后整个假期都窝在家里。


    但因为有闻也在……


    叶序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上，听见放在床头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随手摸到手里，扭过脸看着上面的消息。


    是梁郁青发来的几张星空照片。


    梁郁青：[照片]


    梁郁青：[照片]


    梁郁青：你嫂子拍的，还不错吧。


    原来是为了秀恩爱。


    叶序回：不错。


    梁郁青于是接着又发来两张，并提到明天等他们下山一起吃顿饭，让他叫上闻也一起。


    梁郁青：都碰上了，回去前一起吃个饭呗。


    梁郁青：闻也呢？你跟他也说一声。


    叶序：行。


    叶序：他去洗澡了，我等会儿跟他说。


    聊天顶栏显示着输入中，过了会儿，梁郁青问：你们睡一个房间？


    叶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问：怎么了？


    又补充：他订的双人房。


    梁郁青：哦。


    梁郁青：没事了。


    叶序只觉有点莫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好像被梁郁青误会了，误以为他和闻也睡一张床。


    就算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吧……


    他们都是男人。


    闻也还没出来，叶序继续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回復完几条消息，看到梁郁青把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顺道给他点了一个贊。


    点赞完，他翻进自己的手机相册，看着今天在山上拍的照片，有爬山途中拍的，有逛枫山寺拍的，还有在山顶上拍的，最后一张是他们四人的合照。


    叶序看了看，选了其中几张风景照，包括那张四人合照，一起发在了朋友圈。


    合照上，他站在闻也的旁边，颈间戴着闻也的围巾，因为站得近，看上去十分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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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定定看着照片上闻也深邃的五官，又想起了白天的对话，想着想着，垂着脑袋，眼皮慢慢耷拉了下去。


    闻也出来的时候，叶序已经睡着了，侧着身蜷在床上，眼睛微闭着，额发自然垂落在眉间，纤长的睫毛洒下淡淡阴影。


    他站在床边，看着那张温柔的侧脸，无奈地扯了下唇角，弯腰轻轻拿出叶序握在手里的手机，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


    还说帮他按摩，结果就这么睡着了。


    闻也没有叫醒他，拉了被子盖在他身上，又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


    昨天爬山太累，叶序几乎沾床就睡，等到第二天睁眼醒来，才发现昨晚睡了过去，没来得及让闻也帮他按摩。


    另一边的床空着，床上的人好像已经出门了，他揉了下惺忪的睡眼，正准备继续睡，便听见窗户的方向传来闻也的声音。


    「学长醒了？」


    叶序拉下被子扭头看过去，这才看到闻也坐在窗边，见他醒了，停下敲字的手，「饿了吗？我叫了早饭，一会儿就送来。」


    叶序呆呆地哦了声，眼神慢慢变得清明，拿起手机看了眼，昨天晚上睡得太早，现在才九点不到。


    他掀开被子试图下床，刚动了下，便感觉腿部的肌肉一阵酸痛，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果然和闻也说的一样。


    闻也问：「需要帮忙吗？」


    叶序连忙摆了下手，「不用……」


    他的身体还不至于这么差吧，只是爬了山而已……


    房间的门铃在这时响了两声，是酒店的服务员来送早餐，闻也起身去开门，从他床边经过时看了他一眼。


    叶序勉强将腿挪到床下，穿上鞋子，抬头一看，闻也已经取回了早餐放在桌上，他刚站起来，双腿忽然一软，往前扑了下去，在摔倒前跌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闻也及时扶住他的手臂，待他站稳后，低眸喊了声，「学长？」


    又问：「没事吧？」


    「没、没事。」叶序从怔愣中收回神来，反应过来自己正扒在闻也身上，连忙拉远了距离，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闻也扶着他坐回床沿，「先吃早饭，吃完我帮你按一会儿。」说着，转身将早餐端到床头的柜子上，「昨晚你睡着了，所以没有叫你。」


    叶序噢了声。


    他坐在床边吃着早饭，吃完，闻也帮他撤走碗筷，然后扶着他去卫生间洗漱，连睡衣都没换，又回到了床上。


    叶序坐着弯起膝盖，将睡裤的裤腿挽起来，挽到膝盖处，问：「这样吗？」


    闻也点了下头，捲起袖子，伸手按了下他的腿肚，「这里？」


    叶序立时吸了口凉气，宽大的手掌覆在他的小腿上，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下，「……嗯。」


    闻也于是放慢了动作，用手从上往下，轻轻给他按着，「现在怎么样？」


    叶序点点头。


    他没想到闻也的按摩手法这么好，不由地放松了下来，「你还会按摩？」


    闻也一边按着一边说：「以前给我外公按过，除了按摩，还可以热敷，效果也不错。」说着问他：「要用精油吗？房间里好像有。」


    叶序摇头，「不用了。」


    让闻也帮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闻也微偏着头，按了一会儿，放下手，「麻烦学长躺一下。」


    叶序听他的话躺下去，膝盖仍然弯曲着，露出来的脚踝光滑白净，「是这样吗？」


    闻也又说：「麻烦学长再翻一下身。」


    叶序同样照做，翻过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突然莫名觉得有些别扭，他侧过头，语气迟疑了一瞬。


    「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按吧。」


    话音刚落，闻也的手掌已经落了下来，他顿时收住了声，保持刚才的动作趴着一动不动，任由闻也帮他按摩着。


    然后，听见闻也在他身后说：「很快就好了。」


    叶序嗯了一声，因为脸埋在枕头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他闭着眼睛，突然记起来梁郁青昨晚发消息约他们吃饭，又开口说：「对了，老梁说今天一起吃个饭，让我记得叫你。」


    闻也问：「什么时候？」


    叶序睁眼想了下，「还不知道，等会儿我发消息问他。」


    闻也应了声好。


    叶序接着说：「还有，昨天嫂子说的那些，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只是随便说说。」


    「我知道。」闻也眸色微淡，没什么表情地说：「她上次也给你介绍过。」


    嗯？


    没想到闻也还记得这件事，叶序不禁顿了一下，「唔……对，上次是她给我介绍的。」


    聊到这里，他忽地想起梁郁青昨天问他的话，过了会儿，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说起来，一直没听你提过。」


    他微微侧过脸，「你喜欢的人是谁？我认识吗？」


    第26章


    在他说完后, 闻也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按摩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对方没有接话, 叶序也没再问下去。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安静到能听见窗外枫叶拂动的簌簌声。


    叶序不禁开始怀疑, 自己刚才是不是越线了, 或许他和闻也还没到能聊这种事的关系。


    正想着要不要聊点什么转移话题，紧接着, 他冷不丁听见闻也说：「我喜欢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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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轮到叶序愣住, 身体顿时一僵, 甚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正在怔愣间, 又听闻也说：「不仅喜欢学长, 还喜欢《light》, 喜欢杂志部，喜欢现在的工作, 喜欢和学长一起上班。」


    叶序缓缓回过神来, 不由地长舒了口气，紧绷了片刻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原来是这种喜欢……


    「对我来说，喜欢分为很多种，对亲人, 对朋友, 对爱人, 还有对前辈。」闻也继续给他按摩着，语气不急不缓，十分认真, 「学长是我的前辈，所以我喜欢学长, 这么说，学长能明白吗？」


    叶序有点被他的话绕住了，呆呆地点头，「唔……能明白……」


    照他的话来说，闻也喜欢的人是他，但对他的喜欢是对公司前辈的喜欢，而不是那种所谓的恋人之间的喜欢。


    叶序趴在床上，仍然有些发愣。


    闻也在他身后问：「肩膀和后背需要按一下吗？」


    叶序应了声，「嗯，好。」


    闻也于是给他按摩着肩膀和后背，他的手劲不轻不重，力道恰到好处，叶序微眯着眼睛，满脸享受。


    闻也又问：「怎么样？要换个位置吗？」


    「那就再往下一点吧。」叶序全然忘了最开始的别扭，微蹙了下眉说：「昨天爬山好像扭到了腰，早上起床感觉有点痛。」


    闻也听了，无奈地嘆口气，「学长真的该运动了。」随后手掌落在那截细腰间，温声询问：「这里吗？」


    叶序：「左面一点。」


    闻也：「这里？」


    叶序刚要点头，被他按了下，顿时深抽了口冷气，没忍住发出嘶地一声，想让他放轻动作，一开口，却不小心溢出来一个很轻的音节。


    「唔！」


    房间很安静，衬得这声音愈加明显，连带着正在按摩的人也停了下来。


    叶序趴在枕头上，埋着脸，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脸上一阵发热，耳廓也跟着染上一抹绯红，直至耳根完全红透。


    这也太尴尬了！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闻也扫了眼叶序泛红的耳朵，从床边站起身，出声打破眼前的尴尬气氛。


    「我去接个电话，学长等我一下。」


    叶序没说话，脸依然埋在枕头上，听着床边的脚步声慢慢走远，耳根的热意却是久久不散。


    早知道就不让闻也帮忙按摩了……


    想到刚才那一幕，虽然没有看见闻也的表情，他仍是把脸埋得更低下去。


    闻也出去接电话了，叶序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回来，缓缓挪动了下身体，翻了个身躺着，他试着抬了下腿，在按摩过后，双腿的酸痛感果然减轻了许多。


    刚才，闻也就这样坐在床边，给他按摩……


    还说喜欢他……


    叶序慢慢坐起身，盯着闻也刚刚坐的位置发了会儿呆，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拉回他飘远的思绪，锁屏上弹出来一条vx。


    名字显示来自梁郁青。


    他扭头扫了一眼，拿起手机，梁郁青说他们待会儿就下山，约他和闻也在山下吃饭，并发来了餐厅的地址。


    除此外，还有几条沙莉娅的消息。


    他给梁郁青回了句好，转而点进沙莉娅的聊天框，沙莉娅提的是工作上的事。


    沙莉娅：anman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想把他们的新品代言登在封面。


    沙莉娅：还有极光娱乐那边，暂时没有回覆。


    沙莉娅：晚上开个视频会议？


    这几天休假没忙工作，看到聊天框里的内容，叶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anman是这次时装秀的贊助品牌之一，也是一家面向全球的奢侈品品牌，最近anman即将展出新品，与他们杂志合作，准备将新品刊登在《light》的内页专题。


    至于极光娱乐，则是国内有名的影视传媒公司，旗下的艺人曾参与过《light》的拍摄，上个月月刊的销量不错，他们想再做一期深度专访。


    叶序稍微思忖了下，然后打字回復她。


    叶序：嗯，我知道了。


    叶序：视频会议的话，晚上八点吧，你在群里通知一下其他组长。


    正聊着，房间的门开了，闻也接完电话从外面进来。


    叶序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没等他开口询问，闻也主动说：「我外公打的电话，那天回去走得急，有些话没来得及说，他说话有点慢，聊久了点。」


    那天回去……是为了去浅水市接他……


    叶序轻轻噢了声，对上闻也的视线，又很快垂下了纤长细密的睫羽。


    他低眸看着沙莉娅在群里发的通知，余光扫过那道修长身影，见闻也朝他的方向走来，顿了一瞬，忙说：「不用按了，我、我好多了。」


    说完，又觉得有些尴尬，叶序把手机放回原位，装作不经意地岔开话题，「对了，老梁说中午吃饭，他们一会儿就下山。」


    闻也还没走到床边，听见这话剎住脚步，点了下头。


    「哦，好。」


    不知道在回他前面那句，还是在回他后面那句。


    回到窗边的桌前，闻也接着眼也不抬说：「现在还早，学长再休息会儿吧，等下我帮你收拾回去的行李。」


    看着他在电脑前坐下，叶序应了声好，默了下又说了句。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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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爬山的后遗症，叶序在酒店休整了一个上午，临近正午梁郁青夫妇下了山，四人约在枫雾山山脚下吃了顿饭，随后收拾行李一起回深水市。


    短暂的枫雾山之行就此告一段落。


    到达深水市市区时，天色刚刚擦黑，他们驱车下了高速，分成两路，各自回了各自的住处。


    几天没有回来，房子仍和离开时一样，走之前闻也打扫过，客厅依然整整齐齐，干净又整洁。


    刚回到家，叶序就放下行李箱，直接栽倒在了宽大柔软的沙发上。


    果然，假期更适合宅在家里，出门旅行什么的，还是不太适合他。


    闻也帮他把行李箱推进房间，简单整理了一下，便挽起了衬衫袖口，「我去煮点吃的，今天有点晚，吃面条可以吗？」


    叶序抬手落在眉间，闭着眼睛嗯了声，突然想起来晚上的视频会议，又随即说：「你先吃吧，等会儿我要开个会。」


    闻也却是停了下来，问：「多久？」


    叶序想了下回：「八点开始，大概三十分钟。」


    闻也于是说：「那我等你一起吃。」又抬腿迈向厨房，「那天回去我学着做了泡泡馄饨，正好让学长尝尝。」


    叶序落在额上的手微微一顿。


    没想到闻也还记得。


    早上的尴尬还没完全散去，以至于整个白天他们都没怎么说话，也可能是这两天玩的太累了。


    待闻也转身去了厨房，他缓缓掀起眼皮，朝那道宽阔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后又转过脖子，看向窗外的天色。


    通往阳台的玻璃移门关着，叶序躺了一会儿，从沙发上起身，走向阳台，拉开移门一看，天已经彻底黑了。


    夜风迎面拂来，他的视线掠过阳台上的花盆，拿起喷壶弯腰浇了浇水，几天不见，重瓣紫菀的花苗又发出了几枝新芽，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能长出花苞。


    浇完水后，他放下喷壶直起腰，看时间离八点整还差十分钟，准备着去书房用电脑开会。


    从厨房门口经过时，叶序不自觉往里面看了眼，闻也正低头揉着面团，灯光下的身影挺拔颀长，眼神十分专注，让人不忍打扰。


    看了一会儿，他默默收回目光，转头进了书房。


    这次的会议内容主要针对品牌方anman提出的新要求，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作为时尚品牌，anman主营手袋、时装、首饰等高档消费品，上一次的新品也登在了《light》的新品内页。


    但这一次不同，封面人物已经提前确定了，也定下了相关的选题，如果临时变动，不仅会对《light》造成影响，甚至可能会与其他品牌方解约。


    视频会议在半个多小时后才结束，结束时，叶序转动着手腕下意识看了下时间，只比预料中超出了十五分钟。


    闻也还没来叫他，可能没有做好，他整理了下书桌，关掉电脑，起身时无意中瞥了眼振动的手机，看到发消息的人是林沨，不由地愣了一下。


    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忘了屏蔽他，离开时他说要回公司忙工作，结果却和下属一起去爬山。


    叶序以为，林沨发消息来是为了质问他，正想着该怎么解释，点进去一看，再一次愣住了。


    林沨：哥，你们去爬山了？


    林沨：我已经看到你们的合照了，还有梁哥和嫂子，哼，原来你们早就约好了！


    林沨：对了，你旁边那个不会就是那天来接你的同事吧？


    林沨：难怪我感觉长得眼熟，还真是我以前班上的同学！


    林沨：我记得他叫闻也，对吧？


    叶序怔怔地看着聊天框，目光顿在最后两句。


    闻也……是小沨以前的同学？


    第27章


    叶序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闻也在外面轻轻叩了下书房的门，叩门声伴随着他的询问一起传来。


    「学长开完会了吗？」


    「啊……」叶序顿了下，蓦地收神, 急忙找回自己的声音, 「开完了, 马上就好。」


    闻也在门外嗯了声, 「馄饨煮好了，可以吃了。」


    叶序应了句好, 看了眼门的方向, 却没有立即出去, 听见闻也从门口离开, 低头用手机回復林沨的消息。


    叶序：闻也是你的高中同学？


    林沨：对啊。


    林沨：当时班上喜欢他的女生可多了, 不过他比较高冷, 不爱说话，没人能接近他, 后来听说考上了深大, 不知怎么又出国留学了。


    林沨：等等……


    林沨：哥，闻也难道就是那个和你同居的室友？！


    被林沨猜到了。


    叶序没有否认。


    叶序：嗯，是他。


    林沨：这么巧！


    林沨：以前我和他做过同桌，但过了这么多年, 他肯定记不得我了, 所以那天才没有认出来。


    叶序：你们还做过同桌？


    林沨：对, 不过只有一年，没怎么来往，毕业后他好像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繫, 大学时组织的同学会也没去。


    和闻也跟他说过的一样。


    但想到他们以前是同学，叶序仍然觉得很是意外, 当初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是真的……


    同居的下属是弟弟的同学……


    总感觉有些太巧了。


    而且，那次跟闻也提到林沨时，闻也并没有反应，可能像林沨说的那样，闻也已经不记得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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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沉思间，林沨又发了消息过来。


    林沨：说起来，下个月班主任过生日，大家正商量着聚一聚，班长让我帮忙联繫其他高中同学。


    林沨：哥，你现在不是和闻也住一起吗，帮我问一下他呗，把他的vx推给我也行。


    叶序刚要回他，这时，闻也又在客厅里喊了一声。


    「学长，该吃饭了。」


    他在聊天框里回了个好，收起手机走出书房，「来了。」


    闻也正从厨房出来，将煮好的泡泡馄饨盛进碗里，端到饭桌上，精緻小巧的馄饨浮在汤面，像一个个小小的气泡，上面撒着蛋皮丝、虾皮和葱花。


    叶序洗了手，在饭桌前坐下来，看到闻也，又想起了刚才和林沨的聊天。


    见他盯着自己，闻也以为他在为工作上的事烦恼，问：「学长还没忙完？还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因为时装秀吗？」


    「唔，算是吧，品牌方那边临时有事处理。」叶序拿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热汤，吹了吹热气，慢慢咬了一口馄饨，浓郁的鲜味瞬间绽在舌尖，他抬起眼，眸色顿时一亮，「很不错，和我以前吃过的味道一模一样。」


    闻也的目光也跟着柔和起来，「学长喜欢就好。」


    叶序迎着闻也的视线，微抿了下唇，过了一会儿，才低下眼缓缓开口，「我在朋友圈发的照片被小沨看到了。」


    他一边吃着馄饨一边状似无意地说：「他知道我去了枫雾山，还在照片上认出了你，说你是他的高中同学。」


    闻也埋头喝着汤，听见这话蓦然一顿。


    叶序接着说：「他还说，你们班主任下个月过生日，打算班上的同学一起聚聚，让我问你去不去，还让我把你的vx推给他。」


    知道闻也跟他们没有往来，又说：「小沨喜欢交朋友，所以经常参加各种聚会，你如果不想去，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不用因此感到为难。」


    闻也却接下他的话：「还是我跟他说吧。」


    听他这么说，叶序微微抬眼看向他。


    闻也对上他温润的瞳仁，清了下嗓子，略不自然地移开眼，缓了缓语气说：「林沨确实是我的高中同学，但毕业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他既是学长的弟弟，又是我以前的同学，还是由我亲自去说比较好。」


    还真是忘记了……


    想想也是，闻也这样冷淡的性格，又不爱同他人来往，都毕业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会记得以前的同学。


    「哦，没事。」叶序回过神看着他，「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是同学。」


    说着，微弯着唇，「那个时候我在深大读研，每次回浅水市都会去学校接小沨，说不定我和你见过。」


    闻也闻言默了一瞬，轻抖了下睫毛，没去看他，只躲闪着目光说了两个字。


    「可能。」


    像担心被发现什么似的，说完，闻也又垂下了眸子，温声提醒，「学长先吃馄饨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叶序仍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过去的记忆，看了片刻也没想起什么，收回眼点头嗯了声。


    假期结束，杂志部开始繁忙起来。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时装展，收假回来的大家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刚回到自己工位便忙成了一团。


    叶序从摄影棚忙完回来，收到群通知说下午有个高层会议，才在办公椅上坐了会儿，又收拾着走出主编办公室。


    沙莉娅拿着稿件来找他，正好和准备去开会的他撞上。


    叶序随即停下了脚，「有什么事吗？」


    「极光娱乐刚才回了消息，说接受我们的深度专访。」沙莉娅办事向来利落干练，一开口便直入主题，「他们还提出，让他们的艺人在时装秀上走个秀。」


    叶序边走边哦了声，「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去和他们沟通。」


    沙莉娅继续说：「极光娱乐上次的拍摄是闻也负责的，我打算把这次的专访也交给他，你觉得怎么样？」


    叶序听了，点点头，「行，那就交给他吧。」抬头看见闻也从工位上起身，顺道扬了下手叫住他，「闻也，过来一下。」


    看到叶序朝他招手，闻也连忙走了过来。


    「极光娱乐那边有个深度专访。」待他走近后，叶序对他说：「交给你来做没问题吧？」


    提及工作上的事，闻也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肃然，很是认真地应下，「没问题。」


    叶序满意地点了下头，刚想让他好好加油，这时，沙莉娅又接过了话。


    「还有一件事。」沙莉娅的目光落在叶序身上，「极光娱乐的秦董邀请你去参加周五的晚会，还说你可以带人一起去，这是晚会的邀请函。」


    叶序不由一愣，「秦董？」


    他接过那封邀请函，低眸扫了一眼，邀请人那一栏写着秦丹琳三个字，正是沙莉娅口中的极光娱乐的董事长。


    《light》虽和极光娱乐有过合作，但来往仅限于工作范围之内，他和这位秦董只在几年前的时装周上见过一面，除此外，并无任何交集，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邀请他参加晚会。


    闻也站在他旁边，看向他手里的邀请函，视线定在上面，微垂着眸光。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时装秀，听说anman的总监也被秦董邀请了。」沙莉娅说：「不过我周五有事，要不然让闻也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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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朝着闻也看去，闻也愣愣地抬眼迎上他们的目光。


    「也行。」叶序看了眼闻也，不等他开口，便做下了决定，「那就闻也跟我一起去吧，就这么定了。」


    闻也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什么，便见叶序沖他们挥了下手，说自己去会议室开个会，转身迈出了杂志部。


    出去后，叶序走到电梯前，摁了下按钮，站在一边等着，冷不防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学长，回头才发现闻也跟了出来。


    大家这会儿都在办公区，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怎么了？」见他跟出来，叶序扭头看向他，抬手按了按微酸的脖子，「对了，我把你的vx推给小沨了。」


    闻也轻轻嗯了声，「我也跟他说了，下次有机会再去同学会。」


    「噢。」叶序瞭然地点头，又问他，「你找我有事？」


    「我……」闻也张了下嘴，本想说周五晚会的事，被叶序直视着，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一句，「学长没事吧？我刚刚看你在按脖子，如果觉得不舒服，晚上我可以帮你再按摩一下。」


    听见这话，叶序微微一顿，「啊，没事……」


    说着缓缓落下按在颈间的手，转头看向电梯上的数字，想起那天闻也帮他按摩，有些不自然地轻眨了下睫毛，「还是不用了，我回去热敷就行了。」


    第28章


    今天的会议有点长, 和往常一样，社长又迟到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叶序和梁郁青走在最后, 去了离会议室最近的茶水间, 在吧檯前分别点了杯拿铁和果茶, 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忙碌了整整一天, 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叶序刚坐下来, 便浑身放松地瘫在沙发上, 微仰起头往后靠着。


    梁郁青坐在他对面, 关心地问了句, 「听说anman给你们提了新的要求？解决了吗？」


    叶序闭着眼睛, 听到这话抬手捏了下鼻樑, 嗓音里透出几分疲倦，「嗯, 暂时解决了, 我已经给他们回復了。」


    「最近很忙吧。」梁郁青翘腿坐着，看他满脸倦色，又说了一句，「辛苦了。」


    叶序缓缓撩起眼皮, 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拿铁, 手肘抵着桌面, 单手撑着头，极轻的嘆了口气，「早知道就不休假了, 每次休假回来都忙得脚不沾地。」


    各种大大小小的事积压在一起，这也需要处理, 那也需要处理，刚从摄影棚回来又通知开会，还要和品牌方沟通，准备时装秀……


    梁郁青看着他，唇角牵起一抹浅笑，眼神带着打量，「爬山不开心？」


    提到爬山，叶序便觉浑身疲惫，但有闻也在，好像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累，尤其闻也还帮他按摩。


    他轻唔了一声，放下杯子，缓缓吐出两个字，「还行。」


    梁郁青喝着果茶，余光留意着他的脸色，见他露出略带沉思的表情，冷不丁又问：「去枫雾山那天，是闻也开车去浅水市接你的？」


    听他这么问，叶序蓦地抽回神，有些意外地看向对面的人，愣了一瞬，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梁郁青唇边依然带着淡淡的笑，说话时语气不急不慢，「刚刚知道的。」


    叶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梁郁青套话了。


    他想起那天闻也跟他外公通过电话，用手摸了下鼻尖，眼神游离着，顿了会儿说：「他去浅水市不只是去接我，还是为了去看他外公。」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末了又补充了句，「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他和我在一所中学念过书，他外公家也在浅水市。」


    梁郁青恍然地哦了一声，目光仍定定地落在他脸上。


    被梁郁青看着，叶序垂下眸子，躲闪似的移开眼，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后面解释那么一句。


    他低头浅抿了口拿铁，不经意地岔开话题，「对了，你知不知道极光娱乐的秦董？」


    「知道。」梁郁青接下话，仍看着他，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怎么了？极光娱乐不是在和你们合作吗？」


    叶序嗯了声，微蹙了下眉，又抬起眼说：「他们秦董邀请我去参加周五的晚会，还特意给我发来了一封邀请函。」


    他还是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邀请他。


    梁郁青听了，当即瞭然：「这不挺好吗？因为想和《light》长期合作，所以发邀请函让你去参加晚会。」


    叶序皱了下眉，仍是不解：「可是，我和秦董毫无交集，和极光娱乐的合作并不需要她亲自插手，真要发邀请函也该发给社长才对。」


    梁郁青摸着下巴，移开和他对视的双眼，小声地嘀咕了句，「可能只是想看看你……」


    叶序闻言，一脸茫然：「看我？」


    「呃，对……」梁郁青收神的同时及时改口，「可能是想认识你，毕竟你可是我们出版社又帅又有魅力的叶大主编，而且，她应该也邀请了其他人。」


    叶序听着不禁弯了弯唇，收下樑郁青对他的夸赞，指腹摩挲着杯身，思忖着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除了他，听沙莉娅说还邀请了anman的总监，可能就像梁郁青说的那样，只是单纯想和他认识一下。


    梁郁青正了正色，接着说：「不过你也留个神，这位秦董的来歷你可能不知道。」


    他说着端起手边的果茶，「她是浅水市三大秦氏的独女，刚从学校毕业便因父亲生病接手了整个秦氏，如今秦氏在浅水市仍是三大豪门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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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董也是浅水市人？」叶序不由抬眸，「这么巧。」


    梁郁青扫了眼他，应和着说：「是挺巧的。」


    说完，抬手看了下腕錶，「快下班了，我得先回去了。」


    叶序也跟着准备起身。


    还没等他们站起来，茶水间的玻璃门在这时被推开，一道穿着西装的颀秀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没注意到他们，径直走向吧檯，点了杯浓缩咖啡，半边身子倚在一旁看着手机。


    沙发上的两人却不约而同看过去。


    那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刚刚提过的社长向末。


    星潮是一家综合性出版社，主营图书和杂志，他们社长并非白手起家，而是传说中的豪门出身，不好好工作就会回去继承家产的富家少爷。


    见吧檯边的人时不时蹙着眉，叶序一边打量一边说：「社长最近好像有点苦恼。」


    不仅上班迟到，开会时还屡屡走神，看上去一副揣着心事的样子。


    梁郁青缓缓接过话：「在为他的春天苦恼吧。」


    叶序扭头看向他，「春天？」


    话音刚落，似是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站在吧檯边的身影转过身，朝他们看了过来，并主动扬起手打了声招唿。


    「梁主编，叶主编。」


    「是你们啊。」


    向末打完招唿收起手机，端着咖啡向他们走来。


    因为有社长在，梁郁青又坐了回来，叶序往沙发另一边挪了个位置给他，向末顺势在他的旁边坐下。


    二人聊天瞬间变成了三人。


    「你们准备走了吗？」向末放下咖啡，边坐边说：「今天开会辛苦了。」


    说着掀了下眼皮，犹豫片刻后再次开口，「正好你们都在，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们。」


    说这话时，向末微皱起好看的眉，露出和刚才看手机时一样的苦恼表情。


    叶序不禁想到了梁郁青说的春天。


    梁郁青在他前面问：「什么事？」


    叶序跟着说：「社长说吧。」


    「嗯，是我……」话到了嘴边，见他们都看着自己，向末又话锋一转：「是我一个朋友，他不小心……嗯……在酒会上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直缠着他，他现在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真是在为他的春天苦恼……


    叶序和梁郁青互看了一眼。


    梁郁青挑眉：「在追求他？」


    被他这么问，向末愣了下，低眸抿着咖啡，「算是吧。」


    「这还不简单。」梁郁青耸了耸肩，「躲着他，不搭理不就行了。」


    向末皱眉：「可他们两家是世交……」


    叶序用温和的语气说：「那就直接拒绝吧，当面把话说清楚，说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他拒绝了，也说了。」说到这里，向末忍不住嘆了口气，紧锁着眉，「可对方追着说要负责，还要来公司找他……」


    叶序和梁郁青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这个朋友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怎么可能……」向末下意识反驳，在他们的注视下，飘忽着眼神轻咳了声，「是我一个在国外的髮小，你们没见过。」


    梁郁青：「你的髮小还挺多。」


    叶序：「上次那个也是。」


    向末：「……」


    向末：「是真的！」


    梁郁青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拆穿他，「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叶序则是浅浅一笑，「如果碰到彼此都有感觉的人，谈个恋爱也不错。」


    「谁和他有感觉，我才不和他谈……」说到一半，向末连忙收了声，抬手掩了下唇，别过脸去清了下嗓子，「咳咳……我朋友说，他对那个人没感觉，也不想和那个人谈恋爱。」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叶序，趁机转移话题，「叶主编才是吧？」


    「我？」叶序脸色迷茫：「什么？」


    向末打量着他：「谈恋爱了？」


    梁郁青抱手坐在对面，看戏似的看着二人，并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提前离开。


    「没有啊。」叶序看了眼梁郁青，又看着向末，略显迟钝地眨了下眼，面露不解，「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你发的动态。」向末说：「拍了张照片说什么今晚的月亮很好看，这不就和那句『今晚的月色真美』一个意思吗？」


    又轻挑着眉梢，「你们还去爬山了吧？去了枫雾山？你发的朋友圈我都看了。」


    没想到会被向末这样误会，叶序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唇，「拍照是我们杂志部的日常，至于爬山，是和部门里的下属一起去的，老梁也去了，你不是看过照片了吗？」边说边看向对面的人，「不信的话可以去问老梁。」


    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梁郁青随即收回了眼，视线转向别处，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部门里的下属啊……」向末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立时恍然，笑着轻轻拍了下身旁人的肩膀，「没事，不用担心，我们出版社不禁止办公室恋爱。」


    叶序：「……」


    叶序解释：「我们只是上司和下属，而且他是男的。」


    「男的？」向末顿了下，这才信了他的话，瞬间失去了兴趣一般，背靠着沙发，「噢，好吧，那是我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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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序没来由舒了口气，眉眼也跟着舒展开，「都说了你看过照片了。」


    「你说的下属是你们合照上那个？」向末喝着咖啡回忆了下，「长得好像还挺帅。」


    听他夸闻也长得帅，叶序不自觉弯起唇角，挑了挑眉尾，「你说的那个人呢？长什么样？我和老梁见过吗？」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向末顿时支吾起来，继续揣着明白装煳涂，「什么那个人，不知道，我朋友没发照片给我。」


    叶序又问：「长得帅吗？」


    「他才不……我也不太清楚。」似是怕他们继续追问下去，向末说完从沙发上起身，「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先去忙了，你们慢慢聊。」


    走到茶水间门口，又回头强调似的说了句：「那个朋友真的不是我。」


    待向末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叶序和梁郁青看了眼对方，互相摇头笑了下。


    出了茶水间，两人一起去乘电梯，各自回了各自的部门。


    走出电梯时，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声。


    叶序摸出手机，看到闻也的消息，不由剎住了脚。


    闻也：之前说过的那家椰子鸡餐厅，晚上一起去？


    闻也：我订好座位了。


    叶序回了句好，与此同时，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第29章


    回到杂志部, 叶序留下来加了会儿班，到了约好的时间，才和闻也一起去吃饭。


    因此, 等他们吃完走出餐厅时, 外面的天已经黑尽了。


    两人走在灯光昏黄的街道上, 一边散步一边消食。


    仿佛又回到了去餐厅打卡那段时间。


    走过人行横道, 前面是喷泉广场，夜里霓虹璀璨, 灯光交错间, 广场上的喷泉水柱不停变幻着, 伴随着悠扬的音乐起伏错落, 恍若一场盛大的夜宴。


    广场四周围满了人, 纷纷举着手机拍照, 并时不时发出惊唿声。他们从旁边经过，没有上前, 只驻足看了一会儿, 继续向前走着。


    叶序想起那封邀请函，走到稍显僻静的地方，缓了缓语气开口，「你不想去的话, 可以不去, 不用勉强自己。」


    见闻也朝他看来, 又补充了一句，「周五的晚会。」


    他看得出来，今天提到晚会时, 闻也还想说点什么，后面跟着他出来, 大概也是想跟他提这件事。


    只因为面对的人是他，他是闻也的上司，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闻也不方便拒绝，所以有些话到了嘴边才没有说出口。


    叶序的声音依然温润又平和，「沙莉娅让你陪我一起去，只是想让你和极光娱乐的人多接触一下，你不用太有压力，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他站在从树叶罅隙漏下的光影里，斑驳的碎影洒落肩头，像积了层薄薄的雪，整个人笼在淡淡的柔光中。


    闻也一时看入了神。


    面前的人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小心翼翼照顾着身边所有人的情绪。


    闻也下意识吐出两个字：「不是……」


    接着又说：「没有勉强。」


    目光格外认真。


    叶序对上他的视线，哦了一声，移开眼的同时，松了口气般弯下了唇。


    「那就好。」


    他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转眸看向前方迈开脚步。


    街对面开着一家西式面包店，纯白的门面，淡黄的灯光，原木色的橱窗柜里，整齐摆放着各种面包，一看就是家老店。


    进出的人很多，还没走近，远远便能闻到从店里飘出来的面包的香气。


    叶序走在前面，看了眼闻也说：「去买点面包？家里的可颂面包好像没有了，再买点贝果和法棍，你之前做的早餐还不错。」


    闻也嗯了声，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面包店。


    从他们身旁擦肩走过的女孩子回头看了好几眼。


    「快看，是帅哥哎。」


    「两个都很帅。」


    「对对对，是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帅哥。」


    橱窗柜里的面包琳琅满目，什么牛角包、菠萝包、手撕包等等，看上去松软又香甜，来买面包的人大多都是年轻顾客，繫着围裙的店员在收银台前忙碌着。


    叶序拿了托盘，用面包夹挑选着面包，闻也站在他身侧，店里有点挤，选面包时两人不可避免挨在一起。


    叶序没注意，只低头认真选着，一边选一边问身旁的人，「抹茶开心果酱贝果，要试试吗？还有这个，焦糖杏仁乳酪奶贝，看着挺可爱的。」


    离得很近，闻也正低眸看着眼前人雪白的后颈，听见询问声，蓦地收回神来，眨着睫毛应了声好。


    叶序又回头问：「都买一点试试？」


    闻也根本没留意他刚才说了什么，心虚地摸了下鼻尖，眼神飘忽着看向别处，点了点头，「都买吧。」


    叶序于是分别夹了几个放进托盘里，选完贝果，又去选法棍，全程闻也像尾巴似的紧跟在他身后。


    除了面包，店里还有做好的蛋挞、曲奇和蛋糕卷，小蛋糕精緻可爱，上面点缀着草莓粒、饼干碎，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一个个安静地躺在橱窗柜里，橱窗柜靠近店门，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小朋友的注意。


    就连叶序进店时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排队结帐的时候，一个扎着两颗丸子头的小女孩趴在橱窗前，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看着里面的小蛋糕，看了一会儿，扭头去叫正在买面包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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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拉住妈妈的衣袖，摇了摇，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橱窗柜，用稚嫩的童音喊着，「妈妈，我想吃草莓蛋糕。」


    女孩母亲停下来，摸了下小女孩的头髮，牵住她的小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过生日再吃蛋糕。」


    小女孩仰着脑袋，眨着明亮灵动的双眼，「那我可以提前过生日吗？」又嘟着嘴巴说：「把蛋糕分成两块，我今天吃一块，过生日吃一块，可以吗？」


    女孩母亲听了，忍不住宠溺地笑了笑，用手轻轻颳了下她的鼻子，「老师说你今天表现得很棒，这样吧，妈妈奖励你一个小蛋糕，明天小宝也要继续加油。」


    小女孩笑得一脸灿烂，「嗯！谢谢妈妈！」


    叶序结完帐，看着女孩母亲给小女孩买了蛋糕，小女孩小心翼翼捧着蛋糕盒子，母女二人一起离开了面包店。


    「学长？」见他出神地望着那对母女的背影，闻也喊了声问：「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叶序愣了下，提着装有面包的纸袋，愣愣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啊……没有了，我们走吧。」


    出去时，他又往橱窗柜里的小蛋糕看了眼。


    秋天的夜晚，冷风捎来些微寒意，喷泉广场的方向仍然一片嘈杂，街上闲逛的行人却比刚走出餐厅时少了许多。


    买完面包，他们并肩走向附近的地铁站。


    闻也帮忙提过纸袋，边走边说：「还有两个月就是学长的生日了。」


    大概是因为听见了那对母女的聊天，他由此提起了生日这个话题。


    「哦……」叶序仍有些发愣，缓了缓神，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还有两个月……」


    闻也紧接着问他：「学长以前是怎么过生日的？」


    叶序默了一瞬，放慢脚步走着，低下眸子，「我不过生日。」又淡淡地说：「也很久没过生日了。」


    闻也不自觉脱口而出：「为什么？」


    问完，发觉自己问得太多，闻也又及时止住了话，生硬地岔开刚才的话题，「我以前在国外学过做面包，下次我们可以试着自己做。」


    叶序点头应下：「好啊。」


    语气却并不比先前轻快多少。


    闻也抿了抿唇，没再开口，他能感觉到，在提起生日时，叶序的情绪明显有些低沉，似乎并不愿提及和生日有关的事。


    在他准备再次转移话题时，却听见身旁的人缓缓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父亲是车祸去世的……」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了句，「在我生日那天，他赶着回来给我过生日。」


    闻也蓦地顿住了脚。


    这是他第一次听叶序说起这件事。


    最亲的人因为自己离世……


    难以想像，这对当时尚且年幼的叶序来说，会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闻也动了动唇，带着歉意的语气：「对不起……」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叶序故作轻松地吐出一口气，回看着他，「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被突然反问，闻也失了下神，垂眸避开他直视的目光，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面上依然神色不变。


    他不露声色地解释：「听部门里的人说的。」


    叶序恍然地噢了声。


    部门里的人都爱聊八卦，他的生日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秘密，但除了梁郁青，公司里没有人知道他不过生日的原因。


    闻也是第二个知道的人。


    「学长，等一下。」这时，闻也忽然停下脚说：「我好像有东西忘在餐厅了。」


    见他翻找着口袋，叶序问：「嗯？什么东西？」


    闻也没回这话，只有些着急地说：「要不学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找找。」


    看样子是很重要的东西。


    叶序接过话：「我和你一起去吧。」


    闻也忙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学长辛苦了一天，一定很累，还是我自己去吧。」说着，把纸袋放在街边的长椅上，对他说：「麻烦学长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叶序点头嗯了声。


    他确实很累，待闻也转身后，便在长椅上坐了下来，目送闻也的背影远去，又收回目光看向街上的车流。


    他好像对闻也越来越信任了……


    明明才和他同居几个月，却和他说了这么多以前的事。


    才几个月啊……


    总感觉认识了很久。


    叶序背靠着长椅，从兜里拿出手机，翻看着部门群里的消息，屏幕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又柔和。


    自从他说不过生日以后，部门里已经很久没人提过他的生日了。闻也说，是听部门里的人说的……


    叶序呆呆地盯着手机出神。


    真的是这样吗？


    叶序以为，闻也会去很久，却不想，没等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了闻也的声音。


    「学长……」


    似是走得太急，说话时还喘着气。


    叶序扭身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闻也微微一愣，「这么快，东西找回来了吗？」


    闻也走近后匀了口气，「找回来了。」


    叶序哦了声，刚想说那就好，就在这时，闻也忽然从身后递出来一个蛋糕盒子，盒子里装着缀满草莓粒的小蛋糕，和面包店里的一模一样。


    紧接着，他听见闻也说：「以后我陪你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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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序怔愣了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闻也根本没有东西忘在餐厅，他只是回了一趟面包店，去给他买了橱窗柜里的小蛋糕。


    他忽觉眼眶一阵酸涩，片刻后，眨了眨眼抬起脸来，弯着眼睛，唇边牵起一抹温柔的浅笑，点头应了一个字。


    「好。」


    第30章


    休假回来后, 整整一周，杂志部都忙个不停，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 晚上又要参加极光娱乐的晚会。


    晚会地点在深水市的海湾别墅, 叶序后来听梁郁青说才知道, 那里是秦董的私人府邸, 坐落于深水市望潮路，面朝大海, 背靠海湾, 有「深水市第一豪宅」之称。


    夜色降临, 华灯初上, 宽阔敞亮的庭院内, 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 灯光下人影晃动，大提琴声轻缓悠扬。


    与其说是晚会, 更像是花园party。


    叶序到的时候, 庭院草坪上已经聚满了人，为了这场晚会，来之前他特地换了身适合晚宴的西服。


    叶序把邀请函递给门口的接待人员，见他看向身旁的人, 说了句：「他是我手下的编辑。」随后又转头看了眼闻也, 「我们进去吧。」


    闻也垂眼嗯了声, 别过脸，躲开接待人员打量的目光，紧跟上叶序的脚步迈入了庭院。


    这是一场小型晚会, 被邀请来的都是圈内叫得上名字的人，只有少数几副陌生面孔, 大家端着红酒杯，穿梭在长桌之间，彼此礼貌又客气地闲聊着。


    其中一人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穿着一袭雪白的曳地纱裙，肩上披着白色西装，明艷的长相，优雅的气质，回眸间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叶序一眼便认了出来，人群中的人正是极光娱乐的董事长秦丹琳。


    他小声给闻也介绍着，「那就是秦董。」


    闻也点了点头，神色却显得有些冷淡。


    叶序端着酒杯看向前方，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脸色，他刚加入晚会，秦丹琳便回头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结束和别人的聊天，朝他走了过来。


    还没走近，秦丹琳先微笑着招唿了一声，「叶主编，你好。」


    叶序礼貌地向她颔了颔首，喊了声秦董，并同她握了下手，「叨扰您了。」见她扫了眼闻也，又向她介绍，「这是我部门里的编辑，闻也，负责本次的深度专访，多谢秦董给我们这个机会。」


    「能和《light》合作，我们极光也很荣幸。」秦丹琳微噙着嘴角，又往叶序身边看了一眼，「不愧是叶主编手下的人，长得也很帅气。」


    闻也眸色微敛，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声，「您好。」


    两人互相客套了几句，这时，一个助理模样的青年走到秦丹琳的身旁，低头小声和她说了些什么，说完退到一边等她。


    秦丹琳脸上依然挂着笑，面向前来参加晚会的众人，姿态从容又大方，「大家随意，我有事先失陪一下。」


    走之前，她朝叶序举了下酒杯，弯唇一笑，「这是法国拉菲庄园的红酒，叶主编慢慢品尝。」


    叶序点点头。


    秦丹琳和助理暂时离开了庭院，晚会上只剩下被邀请来的客人，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品酒闲聊，说话声和笑声都很克制。


    叶序抿着杯子里的红酒，看着不远处攀谈的两道身影，桌边那人穿着浅色西服，留着长发，站在他对面的是个年轻女性，身材高挑，五官立体，几分混血长相。


    闻也在他旁边问：「那是anman的付总监？」


    叶序嗯了声，接着跟他介绍，「他对面那个是《venus》的主编lison，你应该听说过，她的母亲是法国人……」


    他说着将酒杯送到嘴边，又顿了下，低眸看了眼深红色的酒液，沉思着浅浅抿了一口。


    闻也跟着念了一遍，「《venus》……」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长桌前相谈甚欢的二人，「听说过。」


    和《light》一样，《venus》是一本以时装为主的时尚杂志，创刊时间并不长，杂志的理念定位却和《light》很相似，主要在国外发展，可以说是圈内的新起之秀。


    似是注意到了他们，还没等叶序过去，那位付总监和《venus》的主编说了几句，先一步向他们走来。


    扎着头髮的男人端着酒杯，缓步走到叶序面前，他根本没去看叶序身边的青年，只将眼睛定在叶序一人身上。


    「叶主编。」付总监打着招唿，「好久不见。」


    叶序也回了句，「好久不见。」


    「关于新品内页的事，我们已经收到答覆了。」付总监轻轻晃动着杯子里的红酒，「不过，为了将来更好的合作，还是希望叶主编能再考虑一下。」


    叶序迎着他的视线，一如往常般从容沉着，「我们考虑好了。」


    「哦，这样。」付总监停顿了下，没再多说，从他身上移开眼去，眼睛转向刚才的位置，「刚刚lison还跟我聊到叶主编，说很欣赏叶主编，早就想见见，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听他直接称唿对方的名字，叶序微抿着唇面不改色，「我也是。」


    两人说着朝lison走去，迈开脚时，叶序瞥了眼身旁的闻也。


    还没来得及叫上他，闻也先开了口，在他耳旁轻声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叶序点了下头。


    庭院里的晚会仍在继续，看着叶序和付总监走向lison，闻也放下手里的红酒杯，扭头前往别墅正厅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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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去洗手间，而是去找了秦丹琳，秦丹琳在书房里忙工作上的事，从里面出来的助理让他先等一会儿，他于是站在走廊的窗前等着。


    从闻也的视角望下去，正好看见庭院的草坪，以及草坪上品酒聊天的客人们，风吹动着窗外的树叶，他的目光缓缓穿过枝叶间的罅隙，看向那道温润的身影。


    叶序正和那个叫lison的杂志主编聊着天，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看上去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


    「连消息都没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这时，秦丹琳不知几时出了书房，声音冷不丁从身后飘来。


    闻也仍看着楼下，没转过身去，微微侧了下幽深的眸子，开口便问：「为什么邀请他来参加晚会？」


    秦丹琳走到他身侧停下，一同望着楼下的庭院，细看之下，两人的眉眼极为相似，尤其是眼睛，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秦丹琳抱着双臂，不急不慢反问：「看看自己儿子的对象，不可以吗？」


    见他微微一顿，又掀起眼皮说：「敢在我面前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却不敢把人带回来。」


    闻也垂下长睫：「他不知道。」


    「我猜也是。」秦丹琳接过话，视线落在窗外，忽地说了一句，「我这是在帮他，至于能不能明白，就看他自己了。」


    闻也这才扭头看她，思忖了下，吐出一个字，「anman？」


    这次轮到秦丹琳转过头去，没回他的话，只留下背影对着他，高跟鞋的声音迴荡在走廊上。


    等闻也回到庭院时，叶序已经没有和lison聊天了，依然有不少人上前搭话，他好像喝醉了酒，脖子和脸泛着微红。


    闻也走过去，搭话的人刚好离开，叶序站在长桌旁，侍者正往他杯子里添酒，见闻也挥了下手，收起酒瓶退到后面。


    闻也微蹙了下眉，有些担心的语气：「学长怎么还在喝酒。」


    「这红酒的味道很好。」叶序抿了一口，抬起迷濛的双眼，「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看来已经喝醉了。


    闻也拿过他手里的酒杯，「学长不能再喝了。」接着垂眼解释，「刚才差点迷路了。」


    叶序哦了一声，没有怀疑闻也话里的真假，只看着他将酒杯放在桌上。


    因为明天是周末，晚会很晚才结束。


    从海湾别墅离开，已经逼近深夜，来时秦丹琳安排了车接他们，走的时候又派人送他们回去。


    下车时，叶序脚底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在了地上，被闻也抢在前面扶住了身形。


    闻也顺势扶着他的手臂，「学长小心。」


    叶序耷拉着眼皮胡乱嗯了声，将全身的重量倚在闻也身上，上次喝这么醉还是参加方芷兰生日宴那次，当时也是闻也把他扶回了家。


    他的头靠在闻也颈间，眼底余留着最后一丝清明，酡红的脸颊，微闭的眼眸，泛着水光的嘴唇半张半合。


    「闻……也……」


    闻也单手开门将人扶进屋内，凑近了才听清楚叶序在叫他的名字，他的语气耐心又温柔，「已经到家了。」


    叶序仍断断续续说着：「我……想吃蛋糕……」


    闻也开灯走进客厅，听着他的话有些无奈，脸上却带着宠溺的笑，「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吃好吗？」


    叶序迷煳着唔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过了一会儿才又说了句，「谢、谢谢你……」


    声音很轻，却像有一片羽毛轻轻挠在闻也的心底。


    闻也把他扶去沙发，刚扶着他坐下，便见叶序皱着眉抽了口凉气，微倾着身体，歪坐在沙发上。


    闻也忙问：「怎么了？」


    叶序不太舒服地蹙起眉毛，勉强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手，落在自己的腰上，表情透出几分楚楚可怜。


    「这里……」


    看样子是下车时不小心扭到了腰。


    闻也俯身轻按了下，「这里吗？」见叶序点头，又直起身说：「只是轻度扭伤，睡一觉就好了，我帮你按会儿？」


    叶序睁着朦胧的双眼，换在平时他肯定会立马拒绝，说自己热敷就好，但现在他喝醉了，没有完全醉，还能听明白闻也问他的话。


    他发呆地点点头。


    闻也于是帮他褪下西装外套，让他躺在沙发上，随后在他旁边坐下来，手刚落在对方腰间，沙发上的人便下意识缩了一下。


    被闻也看着，叶序眨了下眼，一副很是乖巧的模样，「我不动了……」


    闻也对上他的眸子，心里一阵柔软，温声说了句没事。


    待他低下眼去，叶序出神地看向他漆黑的发顶，只觉得被按摩的地方越变越热，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


    直到闻也慢下动作，「明天应该就没事了。」他说着抬眼，余光无意中掠过隆起的某处，不由一顿。


    仅仅看了一眼，闻也又很快别过了头，刚刚的画面却像烙印般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片刻后，他才小心翼翼抬起脸。


    沙发上的人正定定看着他，闻也不禁微滚了下喉咙，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好似在这一瞬间被唤醒。


    外面是浓稠的夜色，客厅里，落地灯亮着昏黄微弱的光，闻也垂下了眼，动作愈加慢了下来，长睫敛下眸中翻涌的情绪。


    理智不断拉扯。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终于按捺不住一般，缓缓启唇，「要我帮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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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序还在看他，愣愣应了声：「哦……好。」


    第31章


    叶序仿佛做了一个梦。


    梦里, 他被一团炽热包裹着，整个人浮浮沉沉，恍惚中, 有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 骨节分明且修长。


    那是闻也的手……


    什么时候睡着的, 叶序已经记不清了, 喝醉酒的他双眼朦胧，眸底氤氲着雾气般, 一片迷濛。


    等到醒来时, 窗外已是天色大亮, 叶序从床上坐起来, 头因为宿醉隐隐有些刺痛, 好像已经很晚了。


    叶序以为自己快迟到了, 急忙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忽然记起来今天是休息日。


    不用去公司……


    他不由舒了口气, 重新躺回床上, 手搭着额头，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昨天晚上又喝醉了，闻也把他扶回了家，帮他按摩, 照顾他洗漱, 连睡衣也是闻也帮他换的。


    又麻烦了闻也一次。


    叶序总觉得,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忘记了，他抹了把脸，没想起来, 躺了一会儿，起床钻进卫生间。


    和闻也同居以后, 他赖床的次数也跟着逐渐减少，每天醒来便去刷牙洗脸，闻也则是早早起床准备双人份的早餐。


    身上的睡衣还没换，叶序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对着镜子刷着牙，镜子里的他仍带着一丝宿醉后的倦色，他看着里面那双眼睛，脑中冷不丁闪过一个画面。


    好似梦境一般，画面里，他微眯着眸子躺在沙发上，衬衫领口最上面的纽扣没有扣，微微敞开着，肤色因为醉酒泛着薄红，而闻也就坐在他的旁边，用手帮他……


    叶序刷牙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


    等等……闻也帮他？


    他愣了愣神，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下车时他扭到了腰，回来后闻也帮他按摩，然后闻也帮了他……


    叶序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口完用凉水浇了个脸，他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反应了，因为一直一个人，没有谈恋爱，在那方面也没什么需求，就算有，也会自己默默解决。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闻也面前……


    上次喝醉闻也帮他脱衣服。


    这次闻也又帮他……


    真是醉酒误人。


    叶序闭眼嘆了口气，耳廓在悄然间染上一抹淡粉，他拿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回房间换下睡衣。


    走出主卧时，正好碰上闻也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刚洗过的头髮带着湿润的水汽，他有每天晨跑的习惯，看样子已经跑完回来了。


    叶序扫了一眼，又迅速避开，装作没看见似的走进客厅，拿着水杯接着水。


    闻也单手擦着湿漉漉的头髮，没留意到他迴避的视线，只出声问他：「学长昨晚睡得还好吗？」


    「唔……」被他叫住，叶序微顿了下，慢慢喝着杯子里的水，却始终没去看他，「还好。」


    闻也摘下毛巾放在挂衣架上，又问：「还痛吗？」


    叶序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晚扭到的腰，摇了摇头，「不、不痛了。」


    「那就好。」闻也说着从他身后擦过，边走向厨房边说：「粥熬好了，是你喜欢的鸡丝粥，我去盛一下。」


    叶序应了句好，待闻也进了厨房，才扭头看了眼他的方向，原地立了会儿，听见移门外洗衣机的声音，放下水杯转身去了阳台。


    住在一起后，很多事情都被闻也揽了下来，闻也不仅帮他做饭，帮他洗衣服，帮他打扫卫生……甚至帮他解决需求。


    叶序突然发现，不知不觉间，闻也原来帮他做了这么多。


    还是把他的存在养成习惯了。


    衣服还没洗好，他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等着，目光从洗衣机上收回来，转而看向阳台上的花盆，起身走过去。


    这才注意到，种在花盆里的重瓣紫菀长出了新的叶片，绿叶间还冒出了小小的花苞，嫩绿的颜色，点缀着几点淡紫，一朵朵紧挨在一处。


    闻也盛好粥迈出厨房，叶序听到脚步声，随即回头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你快来看，紫菀开花了。」


    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透出一丝欣喜。


    「是吗。」闻也从移门内探头看了下，放好粥碗来到阳台，走到他的身侧，「这么多花苞，长势都很好。」


    这几天工作太忙，他们都没有留意，这会儿看见绿叶丛中的花苞，都感到有些意外，两人弯腰看着，不自觉拉近了距离。


    叶序顺势拿起喷壶给紫菀浇水，「你看，这盆也开了。」一边浇水一边说：「我看网上说，紫菀每年都要分一次盆，更有利于它们生长，到时候一起去买？」


    他说着扭过头去，差点撞上闻也的下巴，这才发觉他们离得太近了，连忙收眼直起身，往旁边挪了下脚。


    闻也却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微微发亮，「嗯，好。」


    叶序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先吃饭吧。」


    说完，把喷壶放回原位，从阳台回到了客厅。


    闻也跟在他后面进去，「冰箱里没有食材了，一会儿去逛超市吗？正好出门走走。」


    叶序在饭桌前坐下，顿了会儿才说：「昨晚喝多了酒，有点不太舒服，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出门。」


    闻也听了忙问：「不是说睡得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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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叶序支吾了下，微垂着眼，没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有点头痛，等下补会儿觉就好了。」


    闻也稍稍松了口气，「行，那我自己去，学长在家里好好休息。」


    又说：「饿了吧？昨晚看你没吃东西。」


    叶序点了下头，吃了口粥，抬眸睨了眼他，想说可以在网上买，不用特意出门，又想到这样他们会不可避免的接触，最后默默垂下了目光。


    他低头吃着，接着刚才的话补了句：「那就麻烦你了。」


    突然这么客气，闻也顿了下，回：「不麻烦。」


    还想说点什么，察觉出对方似乎在迴避自己，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吃完早饭，闻也收拾着出了门，叶序一个人留在家里，见时间还早又回了房间，说要补觉却毫无睡意。


    他刚躺下床，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消息是刚出门的闻也发来的，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叶序拿起手机，回了句：都可以。


    聊天框顶栏闪现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叶序目不转睛盯着聊天框，等着他的消息，直到上面的提示完全消失。


    他看了会儿，又把手机放回床头的柜子上，闭着眼睛继续补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同性之间互相帮忙……


    好像也没什么？


    可是……闻也为什么会帮他？


    正想着，手机在这时又振动了一下，叶序几乎下意识摸到手里，睁眼看见林沨的消息，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自从上次得知他们是同学后，他把闻也的vx推给了林沨，林沨总会时不时和他聊起闻也。


    在林沨口中，闻也冷漠且不易亲近，学习优异，长相帅气，却总是独来独往，身边一个交好的朋友都没有。


    林沨：哥，起了吗？


    林沨：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


    林沨：探头探脑.jpg


    每次林沨发这种表情包，叶序就知道他一定做了什么事，果不其然，林沨紧接着发消息给他。


    林沨：我今天不小心在妈面前说了你在和别人同居……


    林沨：我不是故意的！


    林沨：最近总跟你聊闻也，忘了妈不知道你和闻也住一起，应该……没事吧？


    林沨：小猫乖巧.jpg


    还以为是什么事。


    叶序看完，回覆：没事。


    又回：早就起了。


    林沨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


    林沨：这么早？


    林沨：我没看错吧，今天是周六？


    叶序正好没有睡意，和他聊了起来。


    叶序：嗯，周六，怎么了？


    林沨：唔……感觉你和闻也同居后，好像变了很多。


    叶序：什么？


    林沨：你以前可不会这么早起床。


    林沨：是受了闻也影响吧。


    看到这条消息，叶序微微一顿。


    林沨：闻也一直都很自律，在班上经常受到老师表扬，可惜他不去生日会，那天班主任还跟我问起他。


    林沨：我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一个哥哥。


    哥哥？


    叶序从没听闻也提过，不自觉反问：你怎么知道？


    林沨：我也是听班主任说的。


    林沨：哥你不知道吗？


    叶序确实不知道。


    可能是家庭离异的缘故，闻也很少跟他提及自己的家人。


    闻也有个哥哥。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两人聊了一会儿，林沨那边有急事，先去忙了，叶序躺在床上补了会儿觉，再次醒来已经接近正午。


    房间外静悄悄的，闻也好像还没回来，本想打个电话问问，叶序拿起手机看了眼，又放了回去。


    他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在闻也回来之前煮好饭，刚走出去，门口就传来了开门声，闻也提着购物袋从外面进来。


    叶序又想起了林沨的话。


    见他走出房间，闻也抬头看过来，第一句话便是：「头还痛吗？」说着，换好鞋子走进客厅，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去了趟喷泉广场，所以回来晚了点。」


    叶序哦了声，「已经不痛了。」听他说去了喷泉广场，又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学长昨晚不是想吃蛋糕吗？」闻也看着他说：「我顺道去了那天晚上的面包店，今天没有草莓蛋糕，我买了另一种口味。」


    听到这话，叶序不由愣了下。


    他昨晚好像的确说过这种话，但没想到闻也会特意去买，难怪今天出门这么久才回来，原来是去给他买蛋糕了。


    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愫。


    叶序眨了下睫羽，缓缓收回神来，轻轻说了声，「谢谢。」


    第32章


    周一刚到公司, 叶序还没走进主编办公室，沙莉娅便紧跟上来，跟他说了有关时装秀的最新消息。


    「anman那边早上发来邮件, 说要取消这次新品的内页专题, 还说一会儿再联繫我们。」沙莉娅一脸肃色, 少见地皱了下眉, 「马上就是时装秀，他们却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解除合作。」


    叶序对此并不意外, 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我知道了。」


    沙莉娅跟在他后面进了办公室, 见他反应平平, 目光不由一顿, 「你知道了？」


    「周五那天参加晚会, 我碰到了anman的付总监。」叶序拉开椅子坐下来，电脑已经开好了, 他翻着沙莉娅送来的资料说：「《venus》的主编也在, 他们聊得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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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闻也从门外进来，拿着一份稿件放在办公桌面，然后像往常一样去另一边的茶水间给他泡咖啡。


    沙莉娅听叶序说完, 心里瞬间瞭然, 「他们找上了《venus》？」


    「也可能是《venus》找上了他们。」叶序快速看了遍资料, 接着翻开稿件，「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已经做出了另一种选择。」说着掀眸看向沙莉娅, 对她说：「通知一下运营组，等会儿一起开个会。」


    沙莉娅应了句好, 转身出了办公室。


    叶序继续看着稿件。


    在沙莉娅出去后，闻也将泡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他没抬眼，仍低头看着，似躲着对方目光一般，眼也不抬地说了声谢谢。


    过了会儿，见闻也还站在桌前，他又说：「你先去忙吧。」


    闻也嗯了声，看了他一眼后，才扭过头去，走之前轻轻掩上了办公室的门。


    脚步声消失在门口，叶序从稿件上抬起视线，微微侧了下眸子，随后感到头疼似的，用扶着额头的手按了按眉心。


    那晚过后，这两天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叶序不是为了刻意迴避闻也，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总觉得有些尴尬。


    周一往往是最忙碌的时候，整个上午叶序几乎在会议室度过，早上在部门里开完例会，接着又是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高层会议。


    会议结束，早已过了用餐高峰期，叶序和梁郁青本想叫上向末吃饭，但见他脚步匆忙，像有什么急事，于是只好两人一起去了食堂。


    走到食堂门口，刚好碰见杂志部的人准备离座，回头看到他们，纷纷打起了招唿。


    「叶主编。」


    「梁主编。」


    叶序朝他们微微一笑，收回眼时，余光掠过走在人群末尾的闻也，知道他在看自己，转过头继续和梁郁青向前走着。


    两人在食堂窗口点好餐，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梁郁青先坐下来，缓缓掀起眼皮，装作不经意地问：「周五的晚会怎么样？」


    「还行。」叶序跟着坐在他的对面，放下手里的餐盘，「去的都是圈内的人，大家都认识。」


    梁郁青又问：「见到秦董了？」


    叶序点点头。


    梁郁青喝着碗里的蔬菜汤，默默打量了下他的脸色，「秦董有跟你说什么吗？」


    「什么？」叶序不解地抬了下眼，以为梁郁青在问他们聊了什么，如实说：「秦董好像很忙，我刚到一会儿，她就有事先去忙了。」


    梁郁青低头吃着饭，思忖了下，没再问下去。


    叶序接着说：「不过，我没想到她会邀请《venus》的主编，据我所知，极光娱乐和《venus》之间并没有合作……」


    说到这里，他像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忽地一顿。


    既邀请了anman的总监，又邀请了《venus》的主编，会不会有些太巧了……


    就好像知道他们私下有来往一样。


    「怎么了？」梁郁青问：「是那个叫lison的主编？」


    叶序嗯了声，说了句没事。


    「新品发布在即，anman却临时取消合作，看样子早就和《venus》谈好了。」梁郁青看了眼他，「他们上次要求更换内页专题，大概只是为了解约找个藉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去找新的品牌方补上缺页？」


    叶序敛下眸子，吃了一口盘子里的培根沙拉，语气不急不缓，「也只能这样了。」


    「放心吧，还来得及。」梁郁青看着他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叶序对上他的眼睛，点了下头，「嗯，会的。」


    等他们用完餐，食堂里只剩下了零星几个人。


    他们走出食堂去乘电梯，还没走到电梯门口，便听见前面传来两道议论声。


    两名年轻的女员工从电梯里出来后，这会儿正站在落地窗前，探头往楼下张望着什么，食堂位于星潮大楼三楼，落地窗正对着公司后门的车库出口。


    「刚刚那人好帅呀。」


    「是杂志部的新人吗？」


    「应该不是吧，杂志部最近好像没有聘用新人，不过，上次那个新人也蛮帅的。」


    「我记得好像叫闻也？」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她们说完，扭头无意中瞥见迎面走来的二人，瞬间闭上了嘴。看她们挂在身前的工作牌，是社内发行部的员工。


    「叶主编好。」


    「梁主编好。」


    看到来人，两人连忙转过身，并礼貌地向他们问了声好。


    叶序同样微笑着作了回应。


    他和梁郁青走向电梯，那两人擦过他们身旁进了食堂，走远了些，回头扫了眼叶序的背影，互相笑着看向对方，不约而同发出感嘆。


    「叶主编也很帅。」


    「还很温柔。」


    「在杂志部上班也太幸福了吧。」


    「我也想去杂志部。」


    叶序当然没听见她们后面的话，走在前面摁了下电梯的按钮，见梁郁青也望着楼下，跟着走过去。


    「在看什么？」


    他顺着梁郁青的视线望去，车库出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道修长身影拉开车门，十分利落地坐进了车内。


    离得很远，只能看见那人的侧脸，脸部轮廓深邃而分明，有一瞬间，叶序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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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也……？


    不对，闻也刚刚还在和部门里的人一起吃饭，而且公司里的员工不可能不认识他。


    车子很快启动，朝着和星潮出版社相反的方向驶去，与此同时，后座里，另一张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


    好像是……社长？


    待那辆车扬长而去，叶序才收眼说了句，「不像是星潮的人。」


    梁郁青则是直接道出那人的身份，「是闻氏集团的闻总。」


    叶序微挑了下眉：「你认识？」


    「认识，算是以前的朋友。」电梯到了，梁郁青和他一前一后走进去，「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没怎么联繫，所以没跟你提过。」


    叶序点头哦了声，分别按下杂志部和图书部的楼层数，后退一步靠着轿厢，「社长和他也认识？」


    梁郁青双手抄在兜里，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意味深长地说：「他来这里，可能就是为了来还社长的领带。」


    显示屏上的数字缓慢跳动着，叶序听见这话微愣了下，不禁想起有次和向末一起乘坐电梯，当时向末一夜宿醉忘了系领带，梁郁青说他头晚去参加了闻氏的商务酒局。


    还有，那天向末为他的春天烦恼，说有人在追求他，要来公司找他，以及今天散会时匆忙的神色……


    叶序隐约明白了什么。


    不过……都姓闻，还挺巧的。


    电梯这时叮的一声停下，拉回他飘远的思绪，到了杂志部所在的楼层，电梯门向两边缓缓打开，出去之前，梁郁青冷不丁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对了，你和闻也没事吧？」


    叶序刚迈出脚，闻言顿了一下，他往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回了句没事，在梁郁青的注视下出了电梯。


    回到杂志部，大家来不及午休，已经坐回各自的工位忙了起来，一边写着稿一边闲聊着，聊天声从办公区飘进耳朵里。


    叶序走进去，正好听见他们聊到那位闻总，看来公司里有不少人看见了他。


    「你们说的那个帅哥是谁呀？我们出版社的吗？」


    「看起来不太像。」


    「听说好像直接去了社长办公室。」


    「难道是社长的……」


    听到这里，叶序出声轻咳了下，他们这才发现主编回来了，立时收住了声，并朝叶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叶序微笑着问：「稿子都写好了？写好了给我看看。」


    刚才还在闲聊的几人迅速埋下头去。


    社长的性向在公司里不算秘密，他本人也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因此，在星潮工作几年的人多少都会有所耳闻。


    叶序脑中刚闪过那张侧脸，与之相似的脸庞便在这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闻也拿着一份提纲递给他，「这是极光娱乐的採访提纲，这样写可以吗？」


    叶序停下脚，眼睛落在上面，垂着眼问：「约好採访时间了？」


    闻也如实回答：「约好了。」


    叶序简单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可以，就这样吧。」说着，递迴他手上，并下意识叮嘱了一句，「到时候早点过去，最好提前半个小时。」


    闻也嗯了声，看着他动了下唇，见叶序抬脚欲走，急忙低着声音问他，「晚上一起吃饭吗？」


    叶序不由顿住了脚，默了会儿，才缓了缓语气说：「今天有点忙，晚上可能要加班，你不用等我。」


    闻也抿了抿唇，有些失落地应下：「嗯，我知道了。」


    他立在原地，目送叶序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过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待叶序走后，办公区的几人又小声闲聊起来，话题中心也由刚才那个不知名的帅哥转移到了叶序身上。


    「说起来，我们叶主编以前也被同性追求过。」


    「诶？真的假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nana姐也知道，不过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结果怎么样？」


    「当然是被拒绝了，叶主编说他不喜欢同性。」


    闻也正整理着桌面，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第33章


    晚上果然要加班, 等叶序忙完，已经过了十点整，外面的办公区很安静, 听声音人似乎都走了。


    落地窗外夜景璀璨, 叶序关掉电脑站起身, 最近气温骤降, 仿佛瞬间过渡到了深秋，他走到衣帽架前, 往身上套了件深色的毛呢大衣。


    不知道闻也有没有回去。


    想到这里, 正在系扣子的手不由放慢了速度, 他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看了会儿, 又缓缓垂下了眼。


    闻也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等他吧。


    叶序这么想着, 单手理了下领带, 收拾着走出主编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 进出都会经过办公区, 还没走近，一道说话声先传了过来。


    说话的是一名编辑组的同事，正准备下班，走之前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工位, 「闻也, 你写完了吗？」


    闻也从电脑屏幕前抬起眼, 和往常一样的语气，淡漠而疏离，「还没写完, 可能还有一会儿，你先走吧。」


    听见这个声音, 叶序不自觉慢下脚步，从他所站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办公区内那道挺拔笔直的身影。


    闻也还没有走……


    同事点点头，朝闻也挥了下手，「行，那我先走了，你写完早点回去，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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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也嗯了声，收回眼时余光忽然一顿，掀起深邃的眸子看向门外，冷不防和办公区经过的叶序对上视线。


    叶序正犹豫要不要出声叫他，刚动了下唇，对方先喊住了他，「学……」


    部门里已经没人了，闻也吐出一个字，又及时改口，并从工位上站起来，「叶主编要回去了吗？」


    「啊……对。」叶序轻眨着长睫，装作很随意地问：「你还没忙完？」


    闻也毫不犹豫接过话，「忙完了。」又看着他，眼睛定定落在他身上，「外面好像下雨了，你没有带伞，一起走吧。」


    明明刚才还说没有写完……


    叶序没拆穿他，而是点了下头。


    见他应允，闻也迅速低头收拾工位，「等我一下。」


    叶序站在原地等着，静静看着那道颀长身影，以及那头漆黑的短髮，隐隐有些失神。


    是因为知道他没有带伞，才特意留下来等他吗？


    到了公司楼下，果然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恍如一张绵密交织的细网，裹挟着点点寒意。


    走出电梯，冷风拂面而来，叶序下意识裹了下身上的大衣。


    闻也忙问：「冷吗？」


    叶序摇了摇头，「还好。」看到外面细密的雨丝，反过去问他，「你怎么知道下雨了？」


    闻也解开伞带，撑起手里的直柄伞，「早上出门的时候看了天气预报。」


    叶序恍然地噢了声。


    说话间，有人撑着伞从雨里迈上台阶，看上去不像公司里的人。不一会儿，一个其他部门的女同事跑出入门大厅，拿着手机挎着包，小跑到那人面前。


    「你怎么来啦？」


    「不是下雨了吗，我来接你。」


    「我一个人打车回去就好啦。」


    「我的宝贝淋雨了怎么办，而且这么晚了，我不放心。」


    「嘿嘿，我想去吃昨晚那家夜宵。」


    「好，我们现在就去。」


    听对话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叶序看着他们撑伞迈入雨中，身形挨得极近，显得十分亲密，正出着神，身旁的闻也喊了他一声学长。


    他急忙找回自己的声音，「嗯？什么？」


    闻也把伞移向他的头顶，「我们走吧。」


    叶序点头哦了声，从发愣中回过神来，有些不太自然地走入伞下，不小心碰到身边人的肩膀，又连忙往旁边挪了下脚。


    雨淅淅沥沥下着，将城市的霓虹灯模煳成如黄昏般柔和的光晕，还没到车站，雨势却渐渐大了起来，豆粒大小的雨点砸在光滑的伞面。


    叶序不禁想起同居前的那个夜晚。


    和今天一样下着雨，他没有带伞，闻也提前打好了车，邀他一起坐车回去，那晚也像现在这样，闻也为他撑着伞，并肩走在雨雾瀰漫的夜色里。


    一转眼，他们已经同居了将近半年。


    想到刚才公司门口的那对情侣，叶序只觉得雨仿佛滴落在心上，在心间泛起一圈圈涟漪，思绪也跟着变得乱乱的。


    雨还在下，他出神走着，一个没注意踩滑了脚，被身旁的闻也一把搂住，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


    伞上，雨滴滴答答下着，伞下，两道身影紧挨在一起，温热的气息飘在耳畔，好似在这一瞬间，世界静止了一般，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叶序缓了缓神，忽觉一阵耳热，忙从对方怀中抽出了身，微蜷了下手指，移开眼看向别处。


    闻也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跟着缓缓垂在身侧，顿了会儿，轻声问了句：「没事吧？」


    叶序仍避着视线，耳廓的热意尚未消退，一抹薄红隐在黑暗中，他吞吞吐吐地回：「没、没事。」


    闻也抿了下唇：「没事就好。」


    听着头顶逐渐变小的雨声，两人没再说话，雨水反射着路灯的灯光，上空水雾茫茫，衬得雨夜下的深水市格外安静。


    叶序却感觉心好像更乱了。


    因为途中这段小插曲，两人沉默了一路，回到家，叶序走在前面开门，闻也跟在他身后甩掉伞尾的水珠。


    叶序开了客厅的灯，换掉鞋子进去，刚脱下套在西装外的大衣，便听见闻也在玄关处问他，「学长要吃夜宵吗？」


    他把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听见夜宵两个字，默了下，解着领带眼也不抬说：「还是算了，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末了又说：「我先去洗澡了。」


    闻也轻嗯了声，看着他转身走向卧室，默默敛下了眸光。


    叶序洗完澡出来，闻也刚进卫生间不久，他把换下的衣服放去洗衣机，摁下启动按钮，顺势在阳台的椅子上坐下来。


    雨已经停了，被洗刷过的夜空仍氤氲着雾气，吹来的风里夹杂着一丝冷意，雨珠沿着绿萝青翠的叶片滑落，落在花盆里的重瓣紫菀上。


    层层叠叠的绿叶间，淡紫的花苞一朵朵绽开，纤细的花瓣慢慢舒展着，直至完全盛放，蓝紫色的花枝摇曳在深秋的夜里。


    那是他和闻也一起买的。


    当时花店老闆娘还误以为他们是同性情侣。


    叶序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时，放在圆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声，屏幕也跟着亮了起来，是公司群里的消息。


    他收回思绪拿起手机，在群里回復了几句，处理完点进朋友圈，刚好社长发了新的动态，社长在朋友圈很活跃，时常分享他参加的各种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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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序忽然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幕，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回神间已经点入了社长的聊天框，想问他点什么，指尖顿了片刻，又退了出去。


    屏幕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他退出来后转而点进浏览器的搜索栏，刚输入几个字，想了一会儿，又准备删掉，正要按下删除键，一道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却这时冷不丁从客厅方向传来。


    高大的身躯站在移门边，探着头看他：「学长？」


    叶序险些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着那道挺拔身影，缓了缓神色，一边按灭手机一边站起来，「你洗完了？」


    「嗯，洗完了。」闻也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异色，迈出客厅走到阳台上，看向运作中的洗衣机，「你不是累了吗，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叶序说了句没事，也走过去，「你也累了一天，还是我自己来吧。」


    洗衣机恰巧结束运作，他说着去晾衣服，却不想刚伸出手，便和另一只手碰在了一处，带着温度的宽大手掌轻轻覆在他的手背。


    叶序的动作不由一顿，站在他身侧的闻也也微微愣了下，两人正在出神间，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发愣中的叶序迅速抽回了手。


    铃声来自客厅，是闻也的手机。


    闻也犹豫了下转向屋内，「我去接个电话。」


    叶序垂着眸点了点头。


    闻也这才扭头走进客厅，手机在茶几上，他弯腰拿到手里，看见上面的名字顿了下，朝阳台上看了一眼，才按下接听凑到耳边。


    秦丹琳的声音很快传入耳中：「今天很忙？」


    闻也又往外面看了看，见叶序在晾衣服，像担心被听见似的，单手接着电话推门回了房间。


    他压低声量，没什么语气地反问：「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秦丹琳同样反问了一句，紧接着问他，「闻礼今天去了你们公司？」


    闻也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她，没有否认，「嗯，他来过。」


    有关闻礼的消息他也是听部门里的人说的，闻礼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父母离异后，闻礼留在深水市跟着父亲闻柏年，他则被母亲秦丹琳带回了浅水市，也因为这样，他才会去浅水一中念书。


    秦丹琳又问：「他没跟你说下周的宴会？」


    宴会？


    闻也如实回：「我没见到他。」


    秦丹琳接着说：「闻老爷子这周回国，闻氏准备举办一场宴会，闻柏年给我发了张请帖，我就不去了，你去看看吧。」


    说完又添了句，「听说famou的首席设计师也会去。」


    famou是国外数一数二的时装品牌。


    闻也瞬间会意，因为anman的临时解约，他们杂志暂时还没补上缺页。


    他嗯了声，「我知道了。」


    阳台上，叶序晾完衣服没有马上进去，手背上似乎仍残留着温柔的触感，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触，今晚不知为何，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继续看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刚才的网页，搜索结果第一条是个询问的帖子，他一眼便看见了下面的回帖。


    [问：如果一个同性朋友主动帮你**，正常吗？]


    [答：嗯……看什么情况吧，如果喝了酒，可能是喝醉了，如果他是清醒的，那他很有可能喜欢你。]


    第34章


    第二天早上起床, 叶序特意看了眼天气预报，预报提示深水市今天会有小雨，且未来一周将持续降温。


    早饭依然是闻也做的, 饭后两人一起出门,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 叶序往包里装了把摺叠伞, 装好抬头一看，才发现闻也正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不露声色转移视线, 提着包伸手拧动门把, 边开门出去边说：「天气预报说今天也会下雨。」


    明明不需要解释, 他还是说了一句。


    闻也听着哦了声, 声音却是淡淡的, 没有丝毫起伏。


    叶序走在前面去乘电梯, 接着刚才的话：「今天晚上可能还要加班，我带了伞, 你忙完就早点回来吧, 不用等我那么晚。」


    闻也这次沉默了下，低着眸子顿了会儿，才应了句好。


    到公司时，时间还早, 已经有同事提前到了工位, 杂志部的氛围一向轻松融洽, 刚进去大家便互相打着招唿。


    「叶主编早。」


    「叶主编早上好。」


    「叶主编吃早饭了吗？」


    叶序微笑着回了个早：「吃过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这时，有人在身后问了句, 「闻也，你和叶主编一起来的吗？」


    没等闻也回答, 那人又说：「我昨天看到你和叶主编去坐车，你也住在潮鸣路？」


    潮鸣路是叶序小区附近的站名。


    昨晚他和闻也撑伞回去……


    被部门里的人看见了？


    叶序不由停住脚步，扭过头去，看了眼说话的同事，在闻也开口前抿唇接下话，「昨天晚上没有带伞，正好碰到闻也一起下班，他顺道送了我一段路。」


    说着，视线转向闻也，十分镇定地向他确认，「对吧？」


    「嗯，对。」闻也对上他的眼神，点了下头，仍是淡淡的语气，「我只是顺道送了下叶主编。」


    同事顿时露出恍然的表情，「噢，这样啊，还以为你和叶主编住在一个地方。」


    另一个同事插了句嘴，「你昨晚不是在我前面走的吗？怎么会看到叶主编和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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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同事如实回道：「我有东西忘了拿，回了一趟公司。」


    见他们没继续问下去，叶序暗自松了口气，在那两人说完后，用和平常一样的温和语气提醒他们。


    「贊助商那儿借的衣服和饰品记得早点还回去，还有你们昨天写的稿子，今天上午例会前改好交给沙莉娅。」


    两人闻言连连点头：「嗯！我们马上就改！」


    待叶序转身迈入办公室，他们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叶主编最近有点不在状态？」


    「因为anman的事吧，叶主编一直在忙，每天晚上都留下来加班，肯定很辛苦。」


    「唔，我感觉像是因为别的……」


    「嗯？什么别的？」


    「我也说不上来，对了，你那天说有人追求过叶主编，那个人是谁呀？」


    听到这里，从旁经过的闻也身形微微一滞，那两人还在小声闲聊着。


    「追求叶主编的那个同性？」


    「嗯嗯。」


    「他啊，是以前合作过的品牌方的人，还是个设计师呢，说不定这次时装秀也会来。」


    「长得怎么样？」


    「还挺帅的，不过长得再帅，我们叶主编也不喜欢。」


    说话声越变越小。


    闻也没往下细听，一脸淡漠地走到自己工位，正要坐下去，手机屏幕亮了下，锁屏上闪过闻礼两个字。


    闻礼：爷爷回国了。


    闻礼：这周有场宴会，有时间回来看看。


    前面工位的同事在这时往后滑了下椅子，递了份文件过来，「给，下周的拍摄方案，你看完直接给夏葵就行。」


    闻也随即按灭手机放在一边，面不改色接过文件，全程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脸色隐约有点沉。


    同事盯着他冷淡的脸看了会儿，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闻也这才轻眨了下睫毛，没什么表情地回了句没事，一边快速翻看着一边坐下去，等同事转过头去后，又拿起手机回了条消息。


    闻也：嗯。


    闻也：我知道了。


    父母离异后，他和闻礼分别跟着母亲秦丹琳和父亲闻柏年生活，秦丹琳和闻柏年的分开并非第三者插足，仅仅是因为二人脾性不合，在公司经营上也是各持己见。


    秦丹琳以事业为重，鲜少顾及家庭，闻也因此养成了独立的个性，出国留学之后，才开始和同在国外的闻礼联繫。


    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他定定看着，想到叶序否认他们住在一起以及刚才同事的对话，眸色慢慢黯了下去。


    连续两天忙着工作，又要联繫品牌方，又要准备时装秀，两人几乎没怎么交流。


    叶序天天留在公司加班，连晚饭都在办公室解决，只有晚上回到家才会短暂地和闻也待在同一个空间。


    这几天闻也听叶序的话没留下来等他，每天下了班独自离开公司，然后在家里一直等到他加完班回去。


    门的方向传来密码锁解锁的提示音，闻也刚和秦丹琳联繫完，把笔电搬到客厅桌上写着採访稿，秦丹琳打电话来提醒他参加明天晚上闻氏的宴会，还特地让人给他送来了请帖。


    门打开又关上，不一会儿，叶序提着包进了客厅，近日气温下降，他在西装外套了件毛呢大衣，脖子上还系了条素色的格子围巾。


    刚走进来，叶序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闻也连忙问：「学长感冒了？」


    他从桌前站起身，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满脸写着担心。


    叶序摇了摇头，没直视他的眼睛，边说边摘下颈间的围巾，「只是吹了点冷风，应该没有感冒。」他解开扣子脱掉大衣，侧身对着闻也，顿了下问：「你还没睡？」


    「还早。」闻也走过去，从他旁边的橱柜里拿了一只杯子，又说了句：「学长还没回来。」


    叶序沉默了下，没有说话。


    站在他身旁的闻也拿着杯子，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什么，尚未来得及开口，叶序便放好大衣转过了身去，提起包走向卧室。


    「我先去洗澡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他像躲着什么似的，一头钻进了房间，把闻也一个人留在了客厅里。


    卧室的灯没开，叶序进去后背靠着门闭上双眼，听着胸腔里毫无规律的心跳，一如他此时混乱的思绪。


    他知道闻也在等他，从一开始在公司等他下班，到现在在家里等他回来，可是，越是靠近越是让他不知所措，只有拉远他们的距离，他的心才会平静下来。


    叶序在黑暗中缓缓睁眼。


    刚刚……闻也好像还有话要说。


    「咚咚——」


    这时，门外忽然轻轻叩了两声，随后一道低磁的嗓音从外面飘进来，「学长休息了吗？」


    叶序瞬间收回神，整理了下神色，放下包的同时伸手打开卧室的灯，深吸了口气才去开门。


    高大英俊的身影立在门口，手上端着橱柜里拿的杯子，杯子里正冒着热气。


    叶序只将门开了条缝，装出一副准备休息的样子，「有事吗？」看了眼杯子，以为是热牛奶，又垂眸说：「下次不用帮我热牛奶了，你也辛苦了，早点睡吧，明天早上也不用帮我泡咖啡。」


    「不是牛奶。」闻也看着他说：「我沖了杯感冒颗粒，你今天吹了冷风，可以预防一下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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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序这才注意到杯子里的棕色液体，微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片晌后才接到手里说了声谢谢。


    原来是担心他感冒。


    闻也接着说：「还有，明天我有点事，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叶序捧着杯子噢了声，算时间明天正好是林沨说的同学会，上次闻也说不去参加，可能现在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顿时瞭然，「去和以前的同学聚聚也挺好的。」


    闻也却解释：「只是回家一趟，我已经和林沨说过了，不去参加同学会。」


    只是回家……


    叶序听了，点了下头。


    两人就这么站着。


    闻也仍看着他，缓了缓吐出两个字：「晚安。」


    叶序也回：「晚安。」


    门重新关上，他低头看着杯子，失了下神，思绪随着门外的身影逐渐飘远。


    闻也要回家……


    是要搬回去住了吗？


    因为自己躲着他？


    这一晚，因为想着这件事，叶序整整一宿都没睡好觉，加上这些天工作太忙，早上醒来眼底还浮着一抹淡淡的乌黑，就连白天在公司也显得没精打采。


    下午临近下班时，他被通知去会议室开会，在电梯里碰到同去开会的梁郁青，两人一前一后出去，梁郁青在后面跟上他的脚步。


    看出来叶序状态不好，他走在旁边问：「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叶序很轻地唔了声。


    梁郁青又问：「因为工作上的事？」


    叶序没正面回答他，只含煳不清地应了句，「算是吧。」


    他总不能说，是在担心闻也因为自己而搬走。


    梁郁青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睨了他一眼，似看穿了什么一般，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你在为了某个人烦恼。」


    说着，在叶序转头看向他之前，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先一步迈进会议室，「社长快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叶序默了下，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前脚刚进去，果不其然，社长后脚就进了会议室，可能因为前几天那位闻总来找过他，社长一改从前的作风，开始每天按时上班，甚至有时候很晚才从公司离开。


    这是一场高层短会，全程半个小时不到，散会的时候，社长助理走到叶序身旁，说社长有事找他，让他先在外面等一会儿。


    叶序和梁郁青互看了眼，不明白社长找他做什么，最后梁郁青先回了图书部，他去了会议室外等着。


    向末签完文件，很快从里面出来，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扫了眼他便走在前面，「走吧，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叶序不解地跟上他：「去哪儿？」


    向末边走边说：「闻氏举办的宴会，famou的首席设计师也在。」


    第35章


    和anman解约后, 叶序联繫了几个品牌方，暂时还没定下合作，famou是国际上享有盛名的奢侈品牌, 如果能在内页刊登他们的产品, 加上这次时装秀, 《light》的销量一定会创下新的记录。


    车子驶进一条静谧小道, 沿路梧桐笔直挺立，树荫下的街道格外安静。


    这一带是深水市的传统富人区, 一栋栋各式风格的别墅洋房, 看似低调, 却隐隐透着优雅与贵气。


    车在一栋豪华宅邸前停下, 叶序跟着向末下了车, 门口有人专门接待, 没等他们走近，一道颀长身影先出现在了视野里。


    出来的人身形峻拔, 穿着剪裁合宜的高定西服, 眉目英挺，五官冷冽，看人时眼神淡淡的，漆墨般的眸子仿佛一泓平静无波的深潭, 气质矜贵而疏离。


    正是那天来公司还社长领带的闻总。


    看着那与闻也十分相似的眉眼, 叶序不自觉恍了下神, 还在失神间，身边的向末迎着那人的视线走了过去。


    「你怎么出来了？」向末两三步走到闻礼面前，「宴会开始了吗？」


    闻礼语气不疾不徐：「还没开始, 不着急。」说话时眼睛定在他的身上，又补了一句, 「我出来接你。」


    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向末听见这话连忙把手握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朝面前的人瞪了一眼，然后才侧过身给他介绍，「这是我们杂志部的叶主编，我让他跟我一起来的。」


    说着，目光移向叶序，「他叫闻礼，是我的……」


    说到这里，向末嗓音微顿，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时，闻礼在前面接过他的话，看着叶序说：「你好，我是向末的男朋友。」


    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向末耳根倏地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扭向一边。


    叶序没有多问，只微笑又礼貌地回了句，「你好，我叫叶序。」


    互相介绍完，他们一起进了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大厅内已经到了不少人，宾客们身着华丽礼服，在柔缓舒扬的西洋乐中小声聊着天。


    刚走进去，离得最近的客人看到他们，瞬间将视线移了过来，眼神投向叶序时，透出些许打量，大抵因为他是一副陌生面孔。


    侍者上前为他们奉上酒杯，其中一名携带女伴的客人端着红酒走来，笑着同向末打了声招唿，听交谈的语气像是相识多年的旧友。


    叶序默默立在一旁，被提到名字，举起杯子回了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打完招唿，闻礼微微偏头和向末耳语了几句，随后抬眸看了眼他们，说自己有事先忙，放下酒杯转身离开了宴会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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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末浅抿了口红酒，待闻礼走后，用端着酒杯的手轻碰了下身旁的叶序，抬脚走在前面，「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来的时候向末说过，今晚宴会famou的首席设计师也会参加，叶序瞭然地嗯了声，跟着向末走向大厅中央。


    向家和闻家是世交，两家都是深水市的上流豪门，来往密切，因此，一路走来不少人和向末打招唿。


    宴厅内灯光明亮炫目，两人穿过布置精美的餐桌，正前方站着几名年轻宾客，被围在中间的是名姿态优雅的中年女性，一身蓝丝绒礼服，浅金色的捲髮盘在脑后，笑容在灯光下十分明媚。


    叶序隔着一段距离看过去，认出对方便是famou的首席设计师。


    还没走近，向末先笑着喊了一声，「roxane。」


    roxane正与身旁的人说笑着，听见向末叫她名字，旋即抬眼望了过来，她的瞳色很浅，眼窝却很深，眼尾虽有了细纹，眸光仍是炯炯发亮、充满神采。


    看到向末朝自己走来，roxane的眼睛更亮了，微笑着用法语说了句，「向，好久不见。」


    餐桌旁的几名年轻宾客闻声也看过来，并自觉地往旁边给他们挪了个空位，叶序跟在向末身后，听着他和roxane互相寒暄。


    二人轻轻碰了下酒杯，向末问：「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谢谢。」roxane脸上仍带着笑，说着扫了眼他身侧的人，「你呢？你们刚到？」


    「嗯，刚到一会儿。」向末再次侧身介绍，「这是我们出版社的叶主编，之前在巴黎的时装周上见过你。」


    早在成为时尚主编以前，叶序就听过roxane的名字，当时的roxane已经是时尚界赫赫有名的国际时装设计师，他有幸在巴黎时装周上见过一面，但只是远远看见，像这样面对面站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叶序知道roxane是土生土长的法国人，主动用法语接过话，「您好，我是《light》的执行主编叶序，很荣幸能在这里见到您。」


    roxane有些惊讶地挑眉：「你会说法语？」


    叶序谦虚颔首：「只会一点。」


    roxane微笑着夸赞：「你说得很好。」


    见他们聊了下去，向末听到手机振动拿出来看了一眼，消息是闻礼给他发来的，让他过去一下。


    他看完收起手机，手搭在叶序肩上，指了下刚才闻礼离开的方向，微噙着唇角对roxane说：「你们慢聊，我去忙会儿，先失陪了。」


    roxane点头应了声好。


    随着肩上的力道松开，向末的身影暂离了他们的视线，刚刚那几名年轻宾客也去了别处，餐桌旁只剩下第一次见面的两人。


    roxane打量着面前的青年，继续说：「原来你的名字叫叶序，leo上个月还跟我提起你，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你见面了。」


    乍然间听见这个名字，叶序不由愣了下神，「您认识leo？」


    leo是他以前合作过的品牌方的设计师，虽然是外语名，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本地人，因为家乡都在浅水市，双方合作时交流十分愉快。


    leo性格爽朗坦率，合作结束后曾一度向他表白，被他以没有恋爱想法为由拒绝了，这之后他们并没有断了来往，而是依然以朋友的身份保持联繫。


    叶序知道leo一直在国外工作，但没想到他会和roxane认识。


    「我和leo是在一场时装秀上认识的，leo说你是他的朋友，也是他见过最优秀的杂志主编。」roxane用颇具欣赏的目光看着他，接着又说：「对了，leo这个月可能也会回深水市。」


    叶序恍然地哦了声，语气略带歉意，「最近工作太忙，都没时间和他联繫。」


    「没关系。」roxane对此表示理解，「他回来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两人正聊着，宴会大厅另一边忽然热闹起来，连带着原本舒缓的乐声也跟着变得起伏悠扬。


    进来的人好像是今晚宴会的主角，远远看去，人群中簇拥着一道硬朗稳健的身影，满头银髮，眼神锋锐，岁月深刻的脸上透出几分不容忽视的威严。


    叶序和roxane几乎同时看向人群。


    他是临时和向末一起过来参加宴会的，对闻氏并不了解，只听梁郁青之前说，闻氏是深水市的老钱家族，行事低调，近几年才从国外回到国内发展。


    走在最前面这位想必就是闻氏的闻老爷子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前面便有宾客小声议论。


    「那就是闻老先生，他旁边那位是现在的闻总，还有向氏的小少爷。」


    「向氏的小少爷？左边那个吗？」


    「不是，那是闻总的弟弟。」


    「闻总的弟弟？」


    「嗯，听说前几年出国留学去了，今年才从国外回来。」


    「难怪看着有些眼生。」


    叶序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先看见了闻老爷子身旁的闻礼，以及刚刚离开的向末，随后目光一转，余光扫过另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微怔了下，整个人瞬间顿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个方向。


    那人是……闻也？


    没想到闻也会出现在这里，叶序愣了一瞬，眸中满是诧异，下一刻，似是感应到他的视线一般，闻也朝他的位置回看过来，四目相对，叶序完全怔住，双脚如生根般定在原地。


    闻也怎么会来参加宴会？


    而且还和闻老爷子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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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客们的只言片语不断盘旋在脑中，叶序内心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去深想，只有些慌忙地收回了眼，握着杯柄的指节跟着微微收紧了几分。


    前面的议论声还在继续，他却没有心思去听了，脸色恍惚地盯着某处愣愣出神，直至一旁的roxane叫了声他的名字，才将他从怔愣中拉回现实。


    roxane面朝他举着酒杯：「叶主编？」


    叶序哑然片刻，急忙收回神来，和roxane轻碰了下杯，并说了句不好意思，唇落在杯沿边，垂眼浅浅喝了一小口红酒。


    roxane也抿了口酒，话题转移到即将到来的时装秀，「听说深水市下周有一场秀，叶主编会去？」


    叶序点了下头：「嗯，会。」


    roxane又看着他说：「我看过你们的杂志，拍得很不错。」


    听到对方夸赞，叶序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两人从时装秀聊到杂志拍摄，中途叶序又走了一次神，虽然心里一直想着刚才那件事，他和roxane交谈时仍然显得从容不迫，只有在闻也看向他时，才会不太自然地避开那道深邃沉静的目光。


    这是第一次，让他觉得一场宴会如此漫长。


    和roxane聊完，叶序独自寻了个角落喝酒，接近晚上十点，宴会终于进入了尾声。


    结束的时候向末过来找他，说安排司机送他回去，叶序婉拒了他的好意，让他先忙，随即一个人走向大厅出口。


    刚转过身，向末忽然在身后叫住他，「差点忘了，闻也今晚也在，他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唿。」知道他们关系还不错，向末沖他挑了挑眉，又说：「要不然你先等一下？我让他去送你。」


    听见闻也两个字，叶序不由顿下脚步，回身看了眼，微眨着长睫连忙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着，扬了下手里亮着屏幕的手机，像躲着什么一样，一副神色匆忙的样子，「我已经打好车了，社长，我先走了。」


    向末只好哦了声，目送他的背影迈入夜色里。


    叶序知道，闻也的家境并不差，不然家里人不可能会支持他出国留学，还送他外公去国外治疗。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闻也会是闻礼的弟弟、闻氏的次子，有关闻也的家庭情况，闻也从来没跟他提过，当然，他也从来没有问过。


    叶序并没有觉得闻也欺瞒了他，他只是想不明白，既然闻也出身豪门，就算和家里人发生了矛盾，也总该有别的去处，为什么偏偏选择搬来和他同住。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上司而已。


    迎面而来的夜风捎来一阵寒意，叶序走过下雨后湿润的街道，刚从车里下来，带着凉意的冷风直往衣领里钻。


    他和往常一样回到家，开灯，换鞋，解领带，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扭头时，无意中瞥见衣帽架上闻也的衣服，不禁恍了恍神。


    这几天他一直在刻意避着闻也，早上很早出门，晚上很晚回来，就连在公司碰面也很少说话。


    叶序隐约知道，闻也会搬来同住的原因，也知道闻也为什么会隐瞒自己的家世。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门口响起密码锁的解锁声，叶序瞬间抽回神思，知道开门的人是闻也，垂眸侧了下脸，又连忙迈进客厅，假装没听见似的弯腰收拾着茶几。


    他背对着门的方向，听见闻也从玄关进来，脚步声越离越近，最后停在了离他一米之外。


    过了会儿，闻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短短两个字：「抱歉。」


    叶序身形微微一顿，听着闻也往下说：「今晚的宴会是我妈给我的请帖，她说我爷爷回国了，还说famou的首席设计师也在。」默了一下，又说：「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


    叶序缓了缓直起身，却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闻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低着眉眼回：「没事，我也没有问过你。」


    闻也目不转睛看着他，抿了下唇，慢慢开口：「还有一件事……」


    叶序仍背对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闻也顿了片刻，接着说：「其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学长了。」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早在来星潮前，我就见过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林沨的哥哥，也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


    原来……闻也早就知道他。


    可为什么闻也会知道？又为什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叶序侧身走到橱柜旁，拿了只杯子接着水，由始至终没去看他，心脏的地方像在打鼓一般，不停跳动着。


    「谢谢学长收留我，让我搬来和你一起住。」闻也的眼神格外认真，语气不急不缓，「陪我一起逛花市，一起打卡餐厅，一起爬山，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他也是。


    也很开心。


    叶序低头喝了口水，放杯子时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洒了点水在外面，他慌忙地拿纸巾擦拭着，试图藉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闻也还在继续说：「那天晚上……对不起，我不该在你喝醉后做那种事，我知道你在迴避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学长，我……」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话快要说出了口。


    心跳得更快了。


    连唿吸也不由变得急促。


    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


    叶序躲闪着目光，没等闻也说完，便急忙截过他的话，转头越过沙发走向卧室，「我先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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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一半，手腕忽然被闻也从后面拽住，随后他整个人失重般倒在了宽大的沙发上。


    他的后背靠着沙发，闻也就在他的正上方，手撑在他的身侧，一双眼睛深深凝望着他，好似要把他看穿一样。


    然后，他听见闻也一字一句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第36章


    蓦然间听到这句话, 叶序顿觉大脑一片空白，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向他表白，却是第一次, 令他心头勐跳不已。


    离得很近,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耳畔, 那双深邃的眸子就这么定定看着他, 仿佛连周遭的空气也灼热起来。


    他愣了片刻，看着闻也滚了滚喉咙, 俯身缓缓向他凑近, 察觉到闻也接下来的举动后, 急忙从怔愣中收回神, 推开面前的人从沙发上站起身。


    叶序没去看他, 只逃离似的避开视线, 语气透着一丝慌乱，「我、我去洗澡了。」


    说完, 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房间里, 只留下一道落荒而逃的背影。


    房间没有开灯，黑暗瞬间涌入视野，叶序背靠着房门，听着心脏在胸腔内扑通直跳。


    闻也向他表白……


    闻也说喜欢他……


    闻也喜欢他很久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叶序只觉思绪一片混乱, 手扶着额头, 慢慢下滑, 拂过疲惫的双眼，停在微闭的眼皮上。


    他找不到答案，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所以第一时间选择了逃避，好似这样就能当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房门外, 闻也缓步走到主卧门口，他知道叶序就在门内，和他仅一门之隔，抬起的手犹豫了一下，又落了下去，到底没有叩响眼前的门。


    这是被拒绝了吧。


    他想。


    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同性，还是没忍住说出了那句表白。


    一定把人吓到了。


    闻也皱了皱眉，忽然有些懊悔。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自私地闯入对方的生活。


    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那道紧闭的门，轻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天晚上，叶序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因为闻也的表白，他几乎整晚都没睡好，快天亮才睡着，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今天周末，连续加班一周后，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叶序洗漱完出去，客厅里，闻也做好了午饭，站在饭桌前摆放着碗筷。


    他微抿着唇，想说句早，却因为尴尬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在迟疑间，闻也看了他一眼，在他前面问：「饿了吗？」


    语气神态一如往常般泰然自若。


    叶序这才动了下唇：「有点。」


    闻也盛好饭，把筷子递给他，「先吃饭吧。」


    叶序轻嗯了声，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下来，捉起筷子慢慢扒着碗里的米饭，没有抬眼去看他。


    饭桌上很安静，只能听见碗筷间轻微的碰撞声。


    就在叶序以为，他们会在沉默中吃完这顿饭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闻也忽然开了口：「我联繫了搬家公司，今天下午就搬走，这段时间麻烦学长了。」


    叶序闻言不由一愣，吃饭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任何人在表白后没有回应都会放弃吧。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叶序却突然感觉心口的位置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失去一样。


    是什么呢？


    叶序只轻轻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他仍垂眸吃着饭，听见闻也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才稍稍掀了下眼皮，好像是搬家公司的电话，他听到闻也和电话另一边的人约定好了时间。


    这下闻也真的要搬走了。


    下午搬家公司准时上门，叶序待在书房没有出去，他一边用电脑敲着字，一边听着外面行李搬动的声响，手肘撑着桌面按了下太阳穴，心里一团乱麻，怎么也静不下来。


    等到门口传来关门声，客厅内逐渐没了响动，他盯着电脑屏幕犹豫了片刻，终于起身端着杯子出了书房。


    本以为闻也已经走了，出去一看，才发现闻也还在客厅里，听到他开门，抬头朝他看过来，微微弯腰将钥匙放在茶几上。


    「东西搬完了，刚刚借用了一下钥匙，我走之后记得改下密码。」闻也说着扫了眼玻璃移门外的阳台，「我给紫菀浇了水，短时间可以不用照料它，等明年再买花盆就行。」


    一一交代完，又抿了抿唇，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叶序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下：「嗯，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闻也最后看了眼他，扭头走向门口，手落在门把上，却没有立即拧开，沉默了会儿，又侧过脸去，提醒似的说了一句，「记得按时吃饭，还有……照顾好自己。」


    叶序很轻地嗯了声，内心泛起一种莫名的滋味，就像不小心吃了一个没有熟透的橘子，又酸又涩，让人格外难受。


    等闻也出去后，才抬了下唇，「你也是。」


    门被关上，闻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个房子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仿佛从来都是他一个人，仿佛闻也从来就没有来过。


    这是上了年纪后，叶序第一次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诉的落寞。


    没有闻也在的周末，叶序几乎没有出门。


    转眼到了周一，他照常去公司上班，走出电梯，经过编辑部的办公区时，目不斜视向前走着，并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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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在办公室门口被沙莉娅叫住：「你周五和社长去参加宴会见到了roxane？」


    叶序边点头边走进主编办公室。


    「这是famou官方发来的邮件。」沙莉娅跟在他的身后，声音里透出几分喜悦，「他们表示愿意和我们合作，将他们的新品登在《light》的内页，是你去谈的吧？」


    叶序快速扫视了一遍，「嗯，这次合作就交给你了。」


    困扰许久的难题终于得到了解决，沙莉娅的嘴角就没下去过，听他说完，爽快地接下他的话，「没问题。」


    叶序跟着提了下唇，放下手里的办公包，眼睛掠过桌上泡好的咖啡，目光停顿了一瞬，不自觉失了下神。


    还没等他开口，沙莉娅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接着在他前面解释：「今天的咖啡是我帮你泡的，闻也早上刚来就赶去摄影棚了，没在杂志部。」


    原来不是他……


    叶序哦了声，垂下长睫敛住眸中情绪，对沙莉娅说了声谢谢。


    明明是他说不用帮忙泡咖啡的。


    可当闻也真这么做时，他却莫名地，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那天之后，两人开始在公司里迴避对方，叶序途经办公区总会加快脚步，闻也则再也没有进过主编办公室。


    他们之间好像多了一道透明的墙，将他们从无形之中分隔开，就连杂志部的其他同事也注意到了他们间的异常。


    「你们有没有觉得，叶主编和闻也这几天有点奇怪？」


    「有有有！」


    「叶主编每次经过办公区都走得很快，也不跟我们打招唿了。」


    「就是就是！」


    「闻也以前经常去主编办公室，这两天却一直泡在摄影棚里，每天脸冷得跟冰块一样。」


    「没错没错！」


    「叶主编今天好像一个字都没跟闻也说。」


    「闻也也是！」


    「难道他们……」


    「吵架了？」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都为此惊讶不已。正激烈议论着，一道颀长隽秀的身影从办公区外走过，众人立马坐回原位并很快收住了声。


    下了班，叶序先去了一趟时装秀的场地，和那边的工作人员沟通完，才独自坐车回他住的地方。


    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住，明明早就习惯了独居生活，可在闻也搬走以后，他却总感觉整个房子空荡荡的，这里有了太多他们一起同居的痕迹，仿佛每个角落里都能看到闻也的影子。


    叶序在玄关前换掉鞋，用手机点开外卖软体，本想着随便点份外卖当晚饭，指腹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会儿，又退了出去，最后直接按灭了手机。


    他挽起袖角迈进厨房，边繫着围裙边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鸡蛋、青菜和面条，将青菜择好后放进沥水篮里清洗干净，闻也在的时候，这些事都是闻也在做，偶尔他也会一起帮忙。


    叶序切着蒜末，灯光映衬着他柔和的侧脸，他专注地看着案板，对着身后说了句，「帮我拿个西红柿。」


    话音落下，意识到闻也已经搬走，叶序不由身形一顿，握着刀柄的手也慢下了动作。


    果然，他把闻也的存在养成习惯了。


    叶序默了默，微敛了下眸色，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红柿，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刀刚要落下去，就在这时，客厅方向冷不丁传来一道门铃声。


    除了梁郁青，很少会有人这么晚来找他。


    叶序想不到梁郁青来找他的原因，猜想可能是有什么急事，连忙擦了擦手，就这么繫着围裙穿过客厅去开门。


    他没看猫眼，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前的高大身影，不禁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来找他的人会是闻也。


    这是自搬走以后，两人第一次面面相对。


    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就这样沉默地站着，眼神在沉寂的空气中短暂交接。


    对视了剎那，叶序先移开了眼，有些不太自然地开口询问：「有什么事吗？」


    「嗯。」闻也的目光也从他身上转移开，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在酝酿着该用什么样的理由，顿了会儿才说：「那天走得太急，有东西忘了拿。」


    第37章


    听他说完, 叶序避着视线轻轻哦了声 ，往旁边侧身让了下他。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闻也没有动静, 以为闻也不打算进去, 又看了眼屋内, 「要不然我帮你拿……」


    闻也却在这时出声打断他：「还是我自己拿吧。」


    叶序只好点了下头, 「哦……好。」


    然后转身走在前面，闻也跟在他的身后迈进玄关。


    走到客厅, 叶序回头看了眼, 看到闻也在玄关前弯腰换鞋, 抿了抿唇再次开口, 「不用换, 直接进来就行。」


    这下轮到闻也嗯了声, 默了一瞬，停下动作直起身来。


    他看着柔和灯光下那道颀秀身影, 换下了白天的外套, 身上只穿着件浅色衬衫和西装马甲，繫着的围裙勒出一截纤长细腰。


    看样子对方正在做饭，闻也缓了缓收回目光，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打扰您用餐了。」


    「没、没事……」叶序弯腰捡起散落在沙发上的书刊, 对这突然的敬语还不太习惯, 「我还没有做好。」


    顿了下语气，又佯装随意地问：「你呢？你吃过了吗？」


    闻也回：「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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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完，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叶序将书刊放回茶几, 看着闻也拿好东西准备离开，动了动唇, 想问他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刚要张嘴，闻也忽然在他前面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序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默了默，垂着睫毛低声应了句好。


    闻也走到门口停下，扭头看了一眼，叶序正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见对方没有挽留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拧开了门把。


    门外的楼道亮着灯，闻也关上门，却没有立即抬脚，而是定定立在原地，刚才叶序好像想对他说点什么。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身朝向那道紧闭的门，抬起的右手停顿片刻，终于还是垂落在了身侧。


    「叮」地一声，有同楼层的其他住户从电梯里出来。


    闻也后退了一步，转头走进电梯里。


    客厅内，听着身后传来的关门声，叶序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动了下身形，扭过头目不转睛盯着门的方向。等回过神，他已经站在了门口，心在开门与不开门之间纠结着。


    他很清楚，就算他刚刚开了口，闻也也不一定会留下来。


    可是、可是……


    他还是没忍住打开了门。


    门外空荡荡的，早已没了闻也的身影，只能听见电梯下行时的沉闷声响。


    楼道的灯光熄下来，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影子显得格外寂寥。


    回到厨房，叶序继续煮着面，汤锅咕嘟咕嘟冒着泡，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耳边一串淅淅沥沥的雨声。


    不知道闻也有没有到家。


    这么想着，他抬眸看向窗外，目光穿过漆黑的夜幕，没来由想起闻也第一次来这里做客的那一晚。


    也是这样一个下雨的深夜，也煮了这样一锅热腾腾的茄汁浓汤面。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


    如果不是他主动发出邀请，闻也就不会搬来和他同住，也不会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吧。


    一丝微不可闻的嘆息自唇边滑落，他静默地敛下眉眼，思绪随着腾腾热气飘散在浓稠夜色里。


    时装秀在即，叶序愈发忙碌起来，有时候甚至连吃饭都没有时间。


    他和闻也在公司里依然互相迴避着，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几乎不说一个字。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叶序仍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处理着今天的工作，神情专注又认真。


    门被轻轻叩了两声，他以为叩门的人是沙莉娅，随口说了个进字，待外面的人走进来，抬眸一看，才发现来的人是梁郁青。


    「还在忙呢？」梁郁青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对面的茶几前，放下提在手里的盒饭，「没吃午饭吧？」


    叶序这才看了眼屏幕下方的时间，抬手按了按眉心，「忘了……」


    这阵子整个杂志部都在忙，以往闻也每天都会提醒他按时吃饭，自从那天以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订餐这件事本来由助理nana负责，但因为知道大家很忙，叶序于是选择了自己解决，并让nana去协助沙莉娅。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吃。」梁郁青一脸早就看穿他的表情，在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先吃饭吧，吃完再忙也不迟。」


    叶序起身简单收拾了下桌面，顺道到茶水间给他泡了杯热茶。


    「谢了。」他把茶杯递到梁郁青手边，接着坐到茶几前打开盒饭，提起筷子边吃边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梁郁青慢悠悠吐出两个字，「猜的。」说着，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呈放松的姿态往后靠着椅背，「过两天就是时装秀，不用想都知道你肯定很忙。怎么样？最近进展还算顺利？」


    和famou合作的事，他已经听叶序提过了，也听过了他昨天在会议上做的报告，但作为知心好友，仍是不忘关心地多问一句。


    叶序扒着米饭，点点头：「还行。」


    「那就好。」梁郁青交叠着双腿，将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掀了下眼皮又冷不丁问：「那天去宴会你应该见到闻总了？」


    突然听他提到闻礼，叶序微微一顿：「啊？见到了。」


    他不确定梁郁青是否知道向末和闻礼之间的关系，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说。


    「闻总这人还不错。」梁郁青抱着手臂继续说：「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跟他见过了，只知道他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父母离异后跟着他母亲离开了闻家，今年好像也回到了国内。」


    边说边看向叶序，「他的母亲你见过，就是上次邀请你去参加晚会的秦董。」


    听到这里，叶序不自觉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极光娱乐的秦董……闻礼的母亲……


    也就是……


    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难怪当初秦丹琳会给他发邀请函……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了。


    梁郁青摸了摸下巴，还在那儿说着：「不知道这次宴会他弟弟有没有回去……」


    叶序听见这话，蓦地从恍惚中抽回神来，略不自在地眨了下纤密的长睫，「……我也不知道。」


    说完，像怕被发现什么似的，闪烁着眸光低下眼去。


    梁郁青噢了一声，看了眼埋头吃饭的叶序，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转而打量起他的办公室。他的视线扫过办公桌上的马克杯，每次来都会有冒着热气的咖啡，但今天杯子里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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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对了。」梁郁青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收回眼问：「闻也生病了吗？刚刚来的时候，听你们部门的人说他请了假。」


    叶序闻言愣愣地抬眼：「生病？」


    梁郁青点了下头，端起茶杯反问：「你不是他的上司吗，还是他的同居室友，难道不知道？」


    叶序微蹙着眉，大脑还在消化着刚才的信息，答非所问地回：「这段时间太忙了，可能累到了吧。」


    为了让大家请假方便，叶序把批假权交给了沙莉娅，不论事假还是病假，请假前只需要获得沙莉娅的批准，不用经过他的手。


    因此，他并不清楚闻也请假的事。


    难道那晚回去他淋雨感冒了？


    叶序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他竟然才知道闻也请了假。


    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这两天真是忙煳涂了。


    「也是，你们最近确实太忙了。」梁郁青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眼腕錶，放下茶杯站起身，「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把椅子推回原位，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你慢慢吃，再忙也别忘了吃饭，身体要紧。」


    叶序还在失神中，只呆呆地应了声好。


    梁郁青走到门口，顿住脚，又回过头看着他说了句，「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叶序对上他的视线，点了下头：「嗯。」


    得知闻也请假后，整个下午叶序都在走神。


    有编辑敲门进来送资料，他正盯着手机看，犹豫要不要给闻也发条消息，指尖悬在聊天框上，刚要点下去，动作就被打断了。


    「叶主编，您看这样可以吗？」进来的是个和闻也同期的新人编辑，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他桌上，看了眼他小心翼翼说：「还有，副主编让我一会儿去秀场帮忙。」


    叶序收起手机，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从桌前站起来：「可以，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对方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点了点头。


    叶序走在前面，新人编辑跟在后面，他还在想着闻也的事，装作不经意地问：「闻也今天请假了？他怎么了？」


    「啊，对，闻也请假了。」被突然搭话，新人编辑回过神解释：「不过不是今天，是昨天。」


    叶序神色一怔：「昨天？」


    新人编辑点点头。


    叶序不禁皱起眉来，又问：「他生病了？」


    说这话时，他们正好路过编辑部的办公区，离得最近的同事听他们聊到闻也，在旁边插了句嘴。


    「叶主编你问闻也啊。」那名同事接过话：「闻也没生病，是他外公生病了，听说昨天下午进了急诊，他请了假赶回去，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


    闻也的外公？


    不是闻也……


    闻也没生病……


    叶序莫名松了口气。


    他恍然地哦了声，问：「他外公还好吗？」


    之前闻也跟他提过，他外公前几年去过国外治疗，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名同事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应该还好吧，上午闻也还回了我一条工作上的消息。」


    叶序于是没再问他。


    他又看了眼手机，出了杂志部，和新人编辑等在电梯外。


    电梯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厢门缓缓朝两边打开，里面的人从轿厢内出来，他垂着眼走进去，抬头看到出来的人是闻也，目光不由一滞。


    旁边的新人编辑打了声招唿：「闻也，你回来了？我和叶主编正准备去秀场。」


    在询问声中，两人眼神交汇。


    闻也先移开了眼，对着新人编辑点点头，随后才又看向盯着自己的叶序问：「叶主编有事吗？」


    叶序张了下嘴，缓了缓收回神来，想说的话到了唇边却变成简单的两个字。


    「没事。」


    你没事就好。


    第38章


    时装秀当日。


    秀场地址在深水市的艺术博物馆, 还是备场时间，后台气氛紧张瀰漫，设计师和助理正在为模特们穿上走秀的时装, 化妆师和造型师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 所有人都在为即将的开场做着准备。


    今天共有两场秀, 分为上午和下午, 叶序和沙莉娅携杂志部的编辑提前一个小时从星潮出版社的大楼出发，抵达秀场时, 入口处已经挤满了新媒体记者和街拍摄影师。


    身为时尚杂志《light》的执行主编, 走在最前面的叶序不可避免成为人群的焦点, 还没进去就被摄影记者们团团围住, 询问他对此次时装秀的看法、期待以及今年流行风格的分析, 诸如此类。


    叶序微笑着面向镜头, 不失礼貌地简单回復了几句，刚回復完, 另一边又喧闹起来, 好像来了什么明星人物，摄影师们不约而同拥挤过去。


    被围在中心的人染着一头酒红色短髮，一身颇具设计感的穿搭，独特又个性。光从穿着就能看出, 这是一名个人风格十分鲜明的时装设计师。他快速回答了几个记者的问题, 随后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叶序, 一双眼睛炯炯发亮，加快脚步朝他走来。


    「叶主编，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好久不见。」


    两人互相握了下手, 对方又同沙莉娅打了声招唿。


    叶序接着给身后的新人编辑介绍：「这是之前品牌方的设计师leo，去年跟我们合作过。」眼尾掠过闻也时, 语气微微停顿了下，「他……他们是我部门里新来的编辑，第一次来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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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自那天说过话后，他和闻也第一次走在一起。


    leo顺着他的话往后看去，视线扫过那道挺拔身影，不由多看了一眼。


    沙莉娅这时在一旁提醒：「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先进去吧。」


    叶序和leo互看着对方点了点头。


    他们一同进入秀场，将邀请函递给秀场的工作人员，身为时尚编辑，需要在看秀前了解和温习好所有品牌，并在看秀后快速写好秀评、归纳流行单品，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对被邀请来的头牌明星进行採访，以及完成一些相关的拍摄工作。


    于是，沙莉娅在入场后同叶序他们分开，带着闻也和部门里的其他编辑去了另一边。


    t台上的防护布已经掀开了，叶序和leo并肩走向举办方安排好的座位，时装秀还没正式开场，四周陆续有看秀的人入座，相识的同行从旁边经过认出他们，主动和他们打着招唿。


    上回见面还是年初一起参加时装周，转眼已过了半年，leo忍不住感嘆了一句时间真快，感嘆完，扭头问身旁的人：「最近过得还好吧？你的事我已经听roxane说了。」


    叶序回了句还好，微抿着唇接过他的话：「我也听roxane提到了你，才知道你和她认识，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相信，就算没有我，叶主编也一定能解决。」leo朝他投向赞赏的目光，拍了下他肩膀挑了挑眉，嗓音轻快自然，「再说了，我们可是朋友，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本就是应该的，更别说我还什么都没做。」


    两人边走边聊。


    快走到座位时，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男的扎着头髮，女的混血长相，正是之前在极光娱乐晚会上碰过面的付总监和lison主编。


    没等他们开口，付总监先笑着招唿了声，「早就听说你会来，今天总算见到了。」


    他的视线落在leo一个人身上，笑吟吟地走过来。


    叶序站在leo身侧，看着付总监一脸谄媚地寒暄，上次的合作因为临时解约，杂志部上下忙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补上了《light》的缺页，这之后他们没再同anman联繫过。


    和leo寒暄完，付总监才跟刚注意到叶序似的，转过脸来眯着眼睛笑了笑，「叶主编也来了。」


    叶序只嗯了声，并没有打算与他多言。


    却不想付总监接着说：「我都听说了，《light》最近和famou谈好了合作。」他说着看了眼一旁的lison主编，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眼神意味深长，「哦，难怪当时我提出更换内页，叶主编那么快就考虑好了，原来是这样。」


    旁边的leo听到这话，正要开口，被叶序拦了下来，叶序没有反驳，神色一如既往从容冷静。


    他说话时表情淡淡的，唇边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姿态得体又大方，「说起来，这还要多谢付总监，如果不是anman临时和我们解约，《light》怎么会有这个机会。」


    说完，目光定在对面的人身上，「你说对吧？付总监。」


    付总监的脸色立时僵住，微微抽了下嘴角，顿了一会儿，才勉强吐出三个字，「不、不用谢。」


    时装秀即将开场，前来看秀的人各自坐在各自的座位，叶序的位置就在leo的左边，离t台很近，一眼就能看见从入场口出来的时装模特，t台由台口、台中、台前端组成，模特们走秀时会在这三个位置摆好pose短暂停留。


    leo在叶序右手边坐下，往他的方向凑近了些，挑着眉压低音量说了句，「刚刚说得很不错。」


    叶序闻言不禁提了下唇：「实话实说而已。」


    四周很快暗了下来，只剩下t台顶部亮着光，将台上衬得亮若白昼，伴随着秀场内充满节奏感的乐声响起，模特们依照次序缓缓进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这一瞬间全都集中到了t台上。


    叶序却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微微偏了下脸，察觉到目光的来源，又很快收回了眼。


    leo低声问：「怎么了？」


    叶序没有回答，只很轻地摇了摇头。


    而在后面的阴影里，闻也从入场开始，就一直留意着坐在t台前的那道身影，看着身旁的人向他靠近，看着他们小声说着什么，想到对方曾是叶序的追求者，眸色不由地慢慢黯了下去。


    今天上午的秀一共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音乐进入尾声，在设计师和模特们的谢幕中，台下一片掌声雷动。


    和来看秀的明星拍完照，叶序和leo一起走在秀场内的长廊上，下午还有一场秀，比上午这场秀时间更长，刚看完，编辑们便赶着回去整理看秀的笔记和资料，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写完稿子上传到部门群里。


    沙莉娅带着编辑组的同事从走廊经过，跟他交代了句，「那我们先回去了。」


    叶序点点头，抬眸时和闻也四目相对，旋即别开眼去，装作无意地避开他的视线，和他擦肩而过。


    编辑们走到前面，带着好奇的目光回头望了一眼，见leo正看着他们的方向，又立马转过头去。


    leo被他们看了眼，余光掠过那道没有回头的身影，打量了一瞬，将收回的视线转移到叶序身上，「那个编辑看起来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他是最近才来的？」


    知道他说的是闻也，叶序轻轻唔了声，「已经来杂志部几个月了。」又垂下纤长的睫毛说：「他在国外留过学，可能你在国外见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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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啊。」leo瞭然地摸了下下巴，看着闻也离开的方向，眼尾微挑，「长得很帅，我还以为是今天来走秀的模特。」


    叶序知道leo性格率直，也知道他喜欢同性，对自己的性向十分坦然，碰上喜欢的人就大胆去追求，从不害怕拒绝，为人洒脱又热烈。


    他的眸光微微闪烁着，抿了抿唇开口，「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啊？」leo听着长长地哦了声，「那就可惜了。」


    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惋惜之意，扭头看向他，半开玩笑似的问：「那你呢？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


    叶序不由地愣了下。


    leo笑着拍了下他的肩，「逗你玩的。」又眨了眨眼，小声说：「我男朋友这次有事没回来，下次带上他一起吃个饭。」


    叶序眸色微怔，反应过来，弯起唇角嗯了声。


    leo也跟着勾了勾唇，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忽地正经了几分，「不用想那么多，跟着自己的心走就行了。」


    叶序默了会儿，明白他话里的含义，轻轻地点了下头。


    另一边。


    出了秀场后，闻也听同行的同事们走在身后议论着。


    「我听nana姐说，刚刚那个就是曾经追求过叶主编的设计师。」


    「啊？原来是他呀，叶主编和他的关系看上去还不错。」


    「他们好像一直保持着联繫。」


    「别说，他长得还蛮帅的，有一种年下弟弟的感觉。」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和叶主编其实挺配的？」


    说到这里，被闻也冷不丁扫了一眼，正在议论的几人下意识止住了话。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被怂恿着问了句，「那个……闻也，你觉得呢？」


    闻也仍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向前走着，听见他们的询问，没什么语气地回：「不觉得。」


    第39章


    连续几天都是时装秀, 整个杂志部忙个不停，大家白天忙着去秀场看秀，晚上又回到公司加班赶通稿。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杂志部所在楼层依然灯火通明, 编辑组的办公区里, 一群人埋头赶稿, 每人桌边都放了杯浓缩咖啡。


    主编办公室的门被门外的人轻叩了两声，叶序对着电脑专心处理着工作,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着, 眼也不抬地说了个进字。


    助理nana从门外进来, 手里提着一份刚订好的夜宵, 见办公桌前的叶序神色专注, 站了会儿才说：「叶主编, 这是今晚的夜宵，我给你放桌上了？」


    叶序点头嗯了声, 眼皮都没掀一下。


    「你还是吃了再忙吧, 今天的晚饭你都没吃。」nana把夜宵放在桌上，顺道帮他去茶水间重新泡了杯咖啡，边泡边说：「莉娅姐刚刚让我给大家订了烤串和炸鸡，本来打算也给你订一份, 但闻也说你胃不好, 晚上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 所以我额外给你订了份养胃的山药粥。」


    听她提到闻也，叶序这才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滞, 低眸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


    nana泡完咖啡，回了下头, 又说了一句：「闻也对你可真了解。」


    叶序敲字的手停顿了一瞬，柔和的眉眼微垂着，纤长的睫羽敛下眸底淡淡的情愫，声音却一如往常般温润平和，「你放那儿吧，我等会儿就吃。」


    nana点点头，把泡好的咖啡放回原位，转身出了主编办公室。


    门再次合上，叶序的眼睛仍盯着屏幕，视线顿了会儿，掠过办公桌面，定定地落在那份山药粥上。


    等叶序忙完今天的工作，外面办公区的人都快走光了，如果不是办公室的休息间没有换洗衣物，他可能今天晚上就留宿在公司里，方便明早醒来直接坐车去秀场。


    叶序收拾了下夜宵残余，手臂挽着外套走出去，部门里还剩下零星几个人。


    他下意识看向最末的工位，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转而收回眼看着工位上的其他同事，关心地问了句，「怎么还不走？」


    又语气温和地说：「都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明天才更有精神。」


    还在赶稿的几个编辑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马上！马上就写完了！」


    「叶主编你先回去吧，我们一会儿就走。」


    「对，叶主编你先走吧，我们很快就搞定了。」


    「叶主编明天见！」


    「叶主编晚安！」


    见他们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叶序欣慰地抿了下唇，跟着说了一声晚安。


    他在门口看了会儿，转头去乘电梯下楼，刚走出去，就见楼道的拐角处立着一道高大人影，背对着他的方向，后背宽阔挺直，半边身体隐在走廊的阴影里，单手拿着手机凑在耳边。


    还以为已经走了。


    原来是在这里接电话。


    叶序无意偷听，实在是四周太过安静，只言片语随着夜风吹进耳朵里，听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好像是闻也的母亲。


    因为背身站着，叶序看不见闻也脸上的神情，只听到他用低沉的嗓音说了句，「嗯，我知道了，公司的事你先忙，等时装秀结束我就回来。」


    叶序立在原地微微一愣。


    回去？


    回哪里？


    闻也……要走了吗？


    叶序忽然想起来，闻也的父亲是闻氏集团的掌权者，母亲是极光娱乐的董事长，他从小跟着母亲秦丹琳长大，想来以后也会像他哥哥那样接手他母亲的公司，不可能永远留在他们这个小小的杂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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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别说，秦丹琳原本就不支持闻也现在的工作。


    该离开的始终是会离开的。


    所幸的是，他早就学会了离别。


    叶序看着那道背影，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电梯门口这时有人喊了声叶主编，他连忙回神扭过脸去，像担心被看见似的，转头提着包三步做两步迈进了电梯。


    而在他进电梯后，听见那三个字的闻也身形稍顿了下，旋即转过身来，挂断电话的手缓缓滑落，目不转睛看着叶序离开的方向。


    时装秀持续了整整三天，第三天上午，最后一场秀走完落下帷幕。


    到此，时装秀圆满结束。


    结束当晚，沙莉娅组织了一场部门聚餐，趁着明天周末休假，让大家一起放松一下。聚餐地点在一家离公司不远的餐馆，终于忙完了时装秀的所有工作，赶完稿子，叶序提前让大家下了班。


    和上次聚餐一样，各组组长坐了一桌，这次时装秀全程十分顺利，大家今晚都很高兴，叶序因此被组长们劝了好几杯酒，组长劝完接着又是杂志部的下属，聚餐才到一半，叶序便喝得有些醉了。


    他端着酒杯坐在桌前，看着邻桌的年轻下属们玩着游戏，没来由想起了上一次，他们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当时闻也输了，被大家起闹追问，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他以为是公司里的女同事，还为此莫名有些失落。


    现在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他自己。


    闻也喜欢的那个年长比他的人，一直都是他。


    叶序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聚完餐，大家开始收拾着回去，回头才发现，他们主编不知何时趴在了桌上，埋头枕着小臂，松软的髮丝在灯光下晕染成浅浅的茶色。


    「叶主编？」


    「叶主编好像喝醉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叶主编一个人回去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商量着安排谁去送人。


    闻也站在人群末尾，目光越过前面的同事落在叶序的发顶，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我来送吧。」


    同事们瞬间扭头看向他。


    「我记得闻也也住在潮鸣路？」


    「好像是吧。」


    「那正好和叶主编一起回去。」


    沙莉娅也看着他说：「那就麻烦你了。」


    闻也点头嗯了声，迈步走向桌前喝醉的人。


    叶序只觉得头很沉，眼前仿佛氤氲着雾气般朦朦胧胧，一片迷离中，有人把他从桌边搀扶起来，他下意识将全身的重量倾斜过去，缓了缓神，扶着额头睁开沉重的双眼。


    看到面前的人是闻也，他整个人不由一顿，大脑也跟着清醒了几分，手臂略不自在地往后缩了一下，「没、没事，我自己回去……」


    边说边抽回被搀扶的手，却不想脚刚抬起来，身体就一个趔趄往前倾去，被身后的人再一次扶住，后背几乎靠在他的怀里。


    与此同时，闻也低磁的声音传入耳中：「还是我送吧。」


    说完，迅速撤回揽在他腰间的手。


    叶序仍然浑身僵硬着，垂着眼没再推拒。


    他们在餐馆门口打了辆车，叶序坐在后座，偏头靠着车窗，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得微乱。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各自坐了一端，一路沉默无言，直到下车后，他被闻也送到小区楼下。


    头仍有点沉，酒精的作用尚未消退，叶序已经比在餐馆时清醒了许多，不用搀扶也能行动。


    他跟在后面，看着闻也在电梯前摁了下按钮，抿了抿唇说：「我自己上去就行，你回去吧。」


    闻也没有应声，背对着他，等到电梯门开了才说：「我只送你到门口。」


    叶序默了下，很轻地哦了声，跟上他的脚步，在电梯门合上之前走进去。


    闻也果然只送他到门口，待他进屋后，便很快转身乘电梯下了楼。


    叶序站在门内，没有立即关门，透过缝隙目送那道身影离去，过了一会儿，才垂下眼帘缓缓将门关上。


    只开了一盏灯的客厅显得格外冷清，这几天因为太忙，都没来得及打扫，屋内各种书籍杂物散落一地。他扫了一眼，没什么心思收拾，和往常一样换完鞋脱下沾满酒气的大衣。


    不知为何，明明喝了酒，他的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叶序慢吞吞解着领带，解完随手挂在衣帽架上，然后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镇过的啤酒。


    路过通往阳台的移门时，他往外面看了眼，等回过神，已经站在了阳台上。夜里的风微凉，他拉开拉环喝了口酒，双手搭着栏杆，静静看着楼下独自伫立在夜风中的路灯。


    闻也已经走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眸底不禁漫上一丝落寞。


    叶序不由想起闻也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也像这样，在阳台上望着楼下，那天晚上雨后的天空像洗过一样，闻也立在路灯下和他遥遥相望，那时的他还以为只是他的错觉。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以后……他们就是陌路人。


    叶序微蹙着眉，指节微微收紧。


    他知道，亲人也好，朋友也好，总有一天都是会分开的，因此他一直都在逃避，逃避和人建立亲密关系，逃避身边所有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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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不会因为离别而难过，也不会因为失去而伤心。


    可是……


    这样的人生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人总会经歷一次又一次的挫败，面临一次又一次的分离，不去面对又怎么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过去和未来都是不能改变的，能改变的只有眼下的自己，也只有自己。


    只有他自己。


    他不能再逃避了。


    不能再逃避了。


    叶序放下手里的罐装啤酒，勐地转身冲出阳台，来不及换鞋，打开门便立马去乘电梯，他在电梯里焦急地看着跳跃的数字，担心闻也已经打车走了，等电梯门一开，就急忙从里面出去。


    刚到门口，便冷不丁撞上了一道肉墙，淡淡的草木气息钻入鼻腔。


    没想到闻也会折返回来，他顿了下，抬头看向那张深邃的脸，浸着灯光的眸子微亮着，喘着气说出那句，「我也……我也喜欢你。」


    第40章


    这里是小区楼下的单元入口, 在叶序说完那句表白后，闻也迅速将他拉到了另一边的角落里，没有直接牵他的手, 只将手覆在袖口上拉住他的手腕。


    四周暂时还没人路过, 两人逆着光站在阴影中, 路灯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叶序的唿吸仍带着几分急促, 动了动唇，正准备再次开口, 闻也看了眼刚刚走来的方向, 在他前面说：「您喝醉了。」


    说着微微侧了下脸, 似是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今天辛苦了, 早点休息吧。」


    叶序却定定看着他, 缓了缓语气，一字一句说：「我是认真的, 我真的喜欢你。」


    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 就像突然间有了勇气，那些原本惧怕的东西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此时此刻，他只想抓住眼前，抓住眼前的人, 不再做曾经那个总是逃避的胆小鬼。


    闻也还是没有看他, 别着脸微抿着唇, 默了会儿才吐出几个字，「不用勉强自己。」


    面前的人太温柔了，不管对谁都是那么谦和有礼, 永远照顾着身边所有人的情绪，正是因为这样, 他这段时间才会和他保持距离，他不想让对方因为自己而烦恼，更不想让对方因为自己感到为难，去做出与自己意愿相反的决定。


    闻也顿了下，又说了一句：「我知道，您不喜欢同性。」


    空气沉寂了一瞬，路灯下，两人静默地站着，仿佛连周遭的世界也跟着静止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叶序才缓缓开口，眼睛依然落在他身上：「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明明察觉到了你的心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因为害怕失去，也害怕离开，我一直都在迴避自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确不喜欢同性，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我喜欢的人只是你，不是因为你的性别，只因为那个人是你。」


    「刚好是你。」


    「我喜欢你。」


    他头一回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完，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人，等待着他的回答。


    就在叶序以为会被拒绝的时候，闻也终于抬起了眼，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了三个字，「我也是。」


    他的眸子深邃沉静，薄唇轻启，「我也只喜欢你，只因为是你，一直都是。」


    两人深深凝望着彼此，眸中盛满细碎的微光，随后不约而同地弯了下嘴角，互相抱住了对方。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毫无顾忌地、充满爱意地紧紧相拥，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闻也还没完全缓过神来，紧紧抱着他，贴在他耳畔说：「我没想到你会出来找我，我很高兴。」


    叶序依偎在他的肩上，眉梢漾着徐徐笑意，「我也很高兴。」


    不知抱了有多久，闻也才有些不舍地松开，双手落在他的肩头，轻抚了下他的肩膀，见他只穿了件衬衫和马甲，蹙了下眉关心地问：「冷吗？」


    叶序摇了摇头：「不冷。」


    有闻也的拥抱，连这寒冷的深夜也仿佛温暖了许多。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在逆光下慢慢凑近，眼睛里都是彼此的倒影，温热的气息交汇着，唇瓣刚刚扫过脸颊，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响动，快要吻在一起的二人以为有人从附近路过，听见声音迅速分开。


    回头一看，却见一只圆滚滚的猫咪伸着懒腰从草丛里钻出来。


    他们收回眼，想到刚才的举动，忍不住笑了笑。


    叶序扫了眼楼上，做出邀请：「去我那儿吗？」


    闻也抬手拂了下他的耳发，说了句算了，怕叶序多想，又在他耳边轻轻说：「我怕我会忍不住。」


    声音很小。


    叶序的耳朵却腾地就红了。


    闻也看着他羞赧的模样，跟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眼睛一次都没眨过。


    叶序也看着他，耳垂仍染着一抹薄红。


    夜风吹来一阵寒意，见叶序瑟缩了一下，闻也连忙把西装外的大衣脱下来给他披上，顺手理了下他的领口，「你先回去吧，小心感冒了。」


    叶序点点头：「你也是。」


    话这么说，两人却都立在原地没有动。


    还是闻也先迈出了脚，走之前又回过头，「我回去了。」


    叶序再次点头：「嗯。」


    闻也仍看着他，重复了遍：「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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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序弯着唇：「好。」


    等到闻也转过身去，他又忽地出声在后面叫住，「等一下。」


    闻也听见这话停了下来，叶序在这时快走两步追上去，见四周没人，凑上前在他唇边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亲完，他迅速退后拉开距离，朝他挥了下手，耳廓在看不见的地方泛着热意，「明天见。」


    闻也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一个弧度，「嗯，明天见。」


    互明心意后，两人又搬到了一起同住，正式开启了作为恋人的同居生活。


    虽然社长说不禁止办公室恋爱，但为了不影响工作，他们还是选择了在公司里隐瞒恋情。


    和以前一样，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下班，除了向末和梁郁青，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天下了班，两人约好去逛超市，给家里的冰箱囤货，时装秀结束以后，杂志部的日常工作还在继续，但比起前段时间稍微清闲了一些，因此，他们经常在下班后一起买菜做饭。


    闻也在前面挑选着食材，叶序推着推车慢悠悠跟在后面，一边搭着话，一边在手机上回復着工作消息。


    时装秀虽已完全结束，但有关这场秀的杂志才发行不久，刚结束的第二天，anman的新品就曝出了抄袭风波，几天过去，仍是时下圈子里的热议话题，公司群时不时有人聊到这件事，部门里的人最近也都在看热闹。


    leo发来消息时，叶序刚回完沙莉娅的讯息，时装秀还没结束leo就提前离开了深水市，走之前还特意找他吃了顿饭，跟他说了很多国外的趣事，并和他约好明年时装周上再见。


    叶序点进聊天框，是一张在游艇上的合照，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个金髮碧眼的外国人，看样子应该就是leo的现任男友。


    他刚点进去看了眼，闻也在这时拿着鸡蛋回头问：「晚上吃蛋包饭怎么样？」


    听见询问，叶序愣了下收回神，快速退出他和leo的聊天框，从手机上抬起眼来，点头应了声好。


    闻也随意扫了一眼，敛下眸子没有多问。


    叶序揣回手机，把推车推到他旁边，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刚刚leo给我发了条消息，是他和他男友的合照。」


    边说边留意着闻也的表情，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被他看见。


    闻也只嗯了一声，看上去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仍然继续挑着鸡蛋和蛋包饭需要的其他食材，选好一块儿放进推车里。


    叶序在边上看着问：「你还会做蛋包饭？」


    「会，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闻也帮他推过推车，一起在超市里闲逛着，「我妈喜欢这道菜，给她做过几次。」


    叶序哦了声，听他提起秦丹琳，想起之前去参加晚会那次，顿了下问：「你妈她……早就知道我了？」


    闻也从货架上拿了瓶番茄酱，看了眼他，「在我出国留学以前她就知道了。」


    出国留学以前……


    叶序不由一怔。


    这么早……


    闻也接着说：「她一直都想看看你，但我没想到她会直接给你发邀请函。」


    叶序说了句没事，还在惊讶于闻也刚刚说的那句话。


    闻也又问：「下周有空吗？」说着看向他，带着期许的眼神，「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你去见她。」


    叶序顿了下，没有犹豫太久，点头应下：「好。」


    正是下班时间，超市里人来人往，随着人流越来越多，两人肩膀碰着肩膀，不可避免挤在一起。


    没人注意到他们，闻也趁着这个时候悄悄捏了捏叶序的手心，微扯了下唇，小声说了一句。


    「谢谢。」


    第41章


    和闻也商量好去见秦丹琳的时间在下周周末, 在这之前，叶序先约了梁郁青夫妇一起吃饭。


    他和闻也恋爱的事梁郁青已经知道了，这是他们第一次以恋人的身份同他见面。


    叶序提前在网上预约好了餐厅, 因为方芷兰的律所最近很忙, 他于是订在了晚上, 临近傍晚的时候才收拾着出门。出门前, 他换了身较为休闲的西装，正对着镜子繫着纽扣, 另一道挺拔身影这时出现在了门口。


    闻也站在身后看着他。


    叶序面朝着镜子, 头也不回地问：「你换好了？」


    闻也嗯了声。


    叶序系完纽扣, 拿起手边的领带说：「之前跟你说过, 老梁和他爱人是在我刚来杂志部的时候认识的, 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等会儿你跟着我叫她嫂子就行。」


    闻也点点头，看了会儿问：「我能帮你系吗？」


    听到这话, 叶序这才回头看了眼他, 顿了下，微弯着唇应了声好。


    他转身朝着闻也的方向，将手里的领带递过去，眼睛仍然落在他的脸上, 闻也的五官十分深邃, 面无表情时看上去很难接近, 手指骨感且修长，灵活地打了个结，轻轻松松便帮他系好了领带。


    系完, 闻也没有立即松手，顺势又帮他整理了一下, 然后才说：「系好了。」


    叶序哦了声，低头去看，刚垂下眼，眼前的人就凑了过来，手揽在他腰间，将他抵在洗漱台上吻了上去。


    镜子里是他们相拥的身影，叶序下意识微仰着头，接受着他的吻，自从那晚以后，闻也总喜欢突然亲他，每次都让人毫无防备，但不知为何，他却很喜欢这种感觉，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如此深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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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个吻，他们去餐厅时差点迟到了，所幸方芷兰忙完了工作才赶过来，四人在餐厅门口碰面，被前台服务员带去预约好的包间。


    刚坐下来，叶序便给方芷兰介绍，「他就是我男朋友闻也。」


    说到男朋友三个字时，他和闻也同时看向对方，眼里全是浓浓爱意。


    方芷兰打量了眼他们，笑着说了句你好。


    闻也跟着叶序喊了声，「嫂子好。」


    梁郁青第一个落座，在边上看着，沖他们扬了扬手催促，「好了好了，先上菜吧，边吃边聊。」


    方芷兰斜眼睨着他，「急什么？」边说边皱起眉毛，佯装板着一张脸，「没看见人家小序男朋友在？」


    「不急不急，我这不是担心老婆你饿了吗。」梁郁青瞬间露出讨好的表情，帮她捏了捏肩膀，「老婆今天工作辛苦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方芷兰不自觉嘴角微弯，「这才差不多。」


    看着他们的日常相处，叶序忍不住笑了笑。


    闻也偏过头问他：「那我先让服务员上菜？」


    叶序点点头：「好。」


    几人都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梁郁青又是图书部的主编，算是闻也在公司里的前辈，因而整顿饭吃下来并不令人拘束，途中梁郁青给闻也满了好几次酒，方芷兰也时不时询问他的情况。


    「听说你在深大上过学？」旁边的梁郁青在倒酒，方芷兰十分自然地把酒杯移过去，看向闻也问：「那你怎么又会从国外名校毕业？」


    闻也语气不紧不慢，如实说：「念大学的时候我外公生了重病，需要去国外手术治疗，身边没有亲人照顾，所以我转学去了国外，算起来只在深大待过一年。」


    方芷兰恍然地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往对面的叶序扫了眼又说：「小序也是深大毕业的，这么说来，他还是你的学长，难道……那个时候你们就认识了？」


    「不认识。」闻也扭头和身旁的叶序互看了一眼，接着又说了一句，「但见过。」


    叶序闻言却是一顿。


    他记得他们之前聊过这件事，当时闻也只说自己去了解过，没想到闻也竟然见过他。


    那个时候他在深大当助教，每天除了学校就是图书馆，偶尔去一次食堂，难不成闻也是他班上的……


    梁郁青听着长长地哦了声，继续给闻也满酒，已经不知喝了有多少杯，哪怕是酒量很好的闻也，此刻双颊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叶序见状下意识出手拦了一下。


    看到他的举动，梁郁青不由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护上了？」


    叶序抿着唇但笑不语。


    闻也在桌下偷偷牵了下他的手，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小声说了句：「放心吧，没事的。」说完看向梁郁青夫妇，举起酒杯，「这杯敬梁主编和嫂子，祝你们幸福美满、事业有成，我先喝了。」


    梁郁青笑着说了个好，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一直在喝酒，还没吃完饭，坐在桌前的两人就已经醉了。叶序的酒量比不上他们，每回都是他先喝醉，还是头一次看到他们的醉态。


    和他不一样，闻也虽然喝醉了酒，仍端坐在座位上，只是脸上比平时多了几分酡红。


    梁郁青还在倒酒，被方芷兰将手里的杯子夺了过去，「还喝，都喝成什么样了，看一会儿谁送你回去。」


    梁郁青望着她，嘿嘿一笑，嘴里喊着：「老婆。」


    听见这两个字，方芷兰瞬间没了脾气。


    叶序则是伸手闻也在眼前晃了晃，柔声问：「还行吗？」


    闻也乖乖地点了点头。


    叶序又问：「那我们回去了？」


    闻也再次点了点头，用朦胧的双眸定定看着他。


    他喝醉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听话的大狗狗，叶序看了会儿，忍不住抬手摸了下他的头。


    四人只得提前结束饭局，从餐厅离开，各自打车回去。


    下车的时候，叶序把闻也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站在显示器前按着楼层数，闻也这时朝他靠了过来，低头埋在他的后颈处，带着温度的唿吸悉数洒在颈间。


    耳边有些痒，叶序微微偏了下头，嗓音又轻又温柔，「怎么了？」


    闻也没说话，只靠着他站着，过了片刻才吐出三个字，「我也想……」


    「嗯？」叶序没听清，又问了遍，「什么？」


    电梯门这时开了，有同楼层的其他住户等在轿厢门口，他没再多问，扶着闻也出了电梯。


    到了家，叶序先把闻也扶到沙发上，然后去厨房里给他泡解酒的蜂蜜水，刚进去，闻也就跟了进来，他洗着杯子没去看他，只说：「你先坐着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说完，继续泡着蜂蜜水。


    另一边没有动静，他以为闻也听他的话去了客厅，泡好扭头一看，才发现闻也还站在厨房门口，他把装着蜂蜜水的杯子递到他手上看着他喝了，转身去阳台收衣服，走到哪里，闻也就跟到哪里。


    跟黏人的大狗狗一样。


    叶序第一次发现，原来闻也这么可爱。


    收完衣服，他接着去浴室放水，闻也跟在他后面，他弯腰把手探进浴缸里试了下水温，问进来的闻也：「你来试试？」


    话音刚落，腰上忽然一重，他被后面的人抱住，细密温柔的吻旋即落在了他的耳后，他发现闻也很喜欢亲他这个地方，身体因为突然的吻迟钝了一瞬，叶序没有拒绝，只是换了个方向面朝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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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缸内刚放好热水，狭窄的空间水汽迷濛，两道身影交织其中，水雾洇湿了雪白的衬衫，变得近乎透明，映出里面点点粉意，温度随着两人的亲吻逐渐攀升。


    不知过了有多久，叶序终于推开了眼前的人，唇色一片靡丽。


    他勉强匀了口气，微红着脸别过眼去：「你先洗吧……」


    闻也跟着松开了手，还没缓过神来，那道身影已经出了浴室，只留下他呆呆地看着门的方向，一副尚未酒醒的模样。


    叶序先洗漱完上了床，重新同居后，闻也从次卧搬到主卧，两人住进了同一个房间。


    灯熄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玻璃窗反射着几点窗外的月光。


    想到刚才的画面，叶序闭着眼睛却有些睡不着。


    倒不是牴触闻也的亲近，相反，他很喜欢和闻也接吻的感觉。


    只是在某件事上，心里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叶序正胡乱想着，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团热源慢慢靠近，从后面抱住了他，手搂在他的腰间，就这么抱着，没再有进一步的举动。


    他以为闻也已经酒醒了，微闭着眼等了一会儿，裸.露的后颈冷不丁落下一片温柔，身后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片刻后，他听见闻也压着嗓子低低说了一句：「我也想叫你老婆。」


    第42章


    去见秦丹琳那天天气很好。


    叶序以为去的是望潮路的海湾别墅, 没想到闻也直接带他去了浅水市的秦家老宅。


    他为此很早就起了床，闻也提前安排好车来楼下接他们，上车后, 叶序补了会儿觉, 醒来手机屏幕亮了下, 他以为是工作上的邮件, 点进去才发现是林沨给他发的消息。


    上回联繫还是在林沨说去参加同学会的时候，知道他在忙时装秀, 这段时间林沨都没来找他, 叶序想着下次直接带闻也回去, 所以暂时没有告诉林沨他们的事。


    聊天框里, 林沨的语气显得十分激动。


    林沨：哥, 我跟你说, 我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林沨：上次我不是去参加同学会了吗，昨天我听以前那些同学说, 闻也是豪门少爷, 家里超有钱！极光娱乐你肯定知道，那就是他妈开的公司！还有他爸，听说也很有钱，是什么闻氏集团的董事长。


    林沨：他这也太低调了, 当同桌这么久, 我居然才知道！


    叶序抬头扫了眼被他靠着的闻也, 看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为免吵醒他，坐起身小心翼翼换了个姿势, 然后才去回復林沨的消息。


    他边噙着嘴角边打字：嗯，我也知道。


    林沨：啊？


    林沨：哥你也知道？


    林沨：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林沨：诶, 不对啊，既然闻也家里这么有钱，为什么还搬来和你一起住啊？


    不用想他都能猜到林沨在屏幕前是什么表情，如果知道他们现在在谈恋爱，大概会更惊讶吧。


    这时，旁边的人动了一下，叶序没有立即回答林沨的问题，收起手机，扭头看向刚睁开眼的闻也，正想问是不是自己吵醒了他，闻也冷不丁掀起眼帘看了过来，在他前面先问了一句，「又是那个设计师？」


    说这话时，他的嗓音淡淡的，尾音还透着一股醋味。


    叶序愣了下，「什么？」随后反应过来闻也说的设计师是leo，连忙扯着唇解释：「不是他，是小沨。」


    解释完他才忽然想起来，那天逛超市还以为闻也没看见leo给他发消息，原来只是看见了没说。


    小男友这是在吃醋呢。


    见他没接话，叶序忍不住弯了下唇：「真的是小沨。」


    闻也轻唔了声，还是没说话。


    叶序看了眼前面的驾驶座，司机正在专注地开车，中间隔着块挡板，从前面看不见后座的情况。


    他酝酿片刻，凑过去飞快地在闻也脸上亲了一下，再小声问他：「现在信了吗？」


    闻也这才抬起眸子，仍然沉默不语，还转过另一边脸对着他，暗示他再亲一次。


    叶序仍弯着唇角，他知道闻也已经没吃醋了，还是配合他凑上前又亲了一下，这次闻也没有就这样放过他，捉住他的手腕抵在座椅上，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吻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从彼此唇间分开，胸膛微微起伏着，唿吸灼热而错乱。


    他们互相凝望着对方的眼睛，额头碰着额头，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自从和闻也恋爱以后，叶序感觉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不少，都快三十五岁的人了，却跟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每次接吻整颗心都扑通直跳。


    车在秦家老宅大门前停下，一座古色古香的园林出现在视野里，来之前叶序听闻也说过，秦家老宅是一座祖上留下来的古宅，经过歷代翻修，仍保留着古建筑的古风古韵。


    穿过花木繁茂的曲折走廊，沿路假山湖石、古树葱茏，花厅水榭精美而雅致，偌大的园林在闹市的喧嚣中自成一片静谧天地。


    他们刚下车，另一辆车不一会儿也停在了门口，随后车门打开，两道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都说了昨晚不要那样，你偏要，现在好了……」向末按着腰，话说到一半，回头看到正看着他们的另外两人，瞬间闭上了嘴。


    闻也还在后面扶着他，轻轻帮他揉着，被红了耳朵的向末连忙推开，生怕被人看出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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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末握拳落在唇边清了下嗓子，干笑着和他们招唿，「你们也到了？什么时候到的？」


    叶序嗯了声，嘴角牵着一抹浅笑，「我们也刚到。」


    正聊着，秦丹琳这时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身气质独特的素色旗袍，与身后的山水园林格外相称，看到他们，秦丹琳微微一笑，「都先进来吧。」


    几人于是一起进了老宅。


    这不是叶序第一次和秦丹琳见面，得知秦丹琳早就知道他后，他为此感到诧异过，但他也同时明白，是因为闻也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


    向家里人坦白自己喜欢男人，应该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叶序不知道闻也曾经经歷过什么，有没有面对过来自家里的压力，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悄悄用手碰了下闻也的指尖。


    他们走在最后，察觉到他的动作，闻也扭过头来，往下扫了一眼，和他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到了大厅，还没进去，叶序就看见长廊轮椅上坐着一个满头银髮的老人，像是刚病癒不久，仍然满面病容，正是前阵子才从医院里出院的闻也的外公。秦老爷子半阖着眼，护工守在他的旁边，他耷着眼皮看着他们走来的方向。


    秦丹琳先走到他面前，温声说：「爸，小礼和小也回来看你了。」


    闻礼和闻也紧随其后，一前一后喊着：「外公。」


    向末站在闻礼身侧，也跟着喊了声，「 秦爷爷。」


    秦老爷子缓缓抬起头，视线一一掠过他们，最后落在叶序一人身上。


    闻也随即给他介绍，「他叫叶序，是我的男朋友，我们现在正在交往。」说完，和叶序互看了一眼。


    叶序不失礼貌地喊了句，「秦爷爷。」


    秦老爷子听完，闭了下眼，表示他听见了。


    闻也收回视线，扭头问秦丹琳：「外公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这几天能吃饭了。」秦丹琳说着，走在前面迈进老宅的大厅，再回头看向他们，「快中午了，厨房那边也准备好了，先吃午饭吧。」


    四人点了点头一起进去，护工跟在后面推着轮椅。


    饭后，闻也带着叶序在老宅逛了逛，还带他去看了他中学时住的房间，一路走来，叶序有一种看着闻也从青涩少年变成成熟男人的错觉。


    只可惜这些年他错过了太多，但同时他又觉得很幸运，这么多年过去，时间还是把闻也带到了他的身边。


    在秦家老宅待了一个下午，陪秦老爷子晒完太阳，他们又去了一趟市郊的墓园扫墓，算是以另一种方式见了家长。


    之后叶序没有回在浅水市的家，也没跟林沨说回去的事，扫墓结束便直接坐车回了深水市。


    到深水市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路过楼下的便利超市，叶序停了下脚，往里面看了一眼，这是一家24小时超市，全天都不关门。


    闻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怎么了？」


    叶序很轻地眨了眨睫毛，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支吾了一下才说：「唔，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沐浴露好像用完了……」


    「是吗。」闻也毫不犹豫接下话：「那我陪你一起去买吧。」


    叶序连忙拦下他，「不用，我自己去就行。」被闻也直视着，他略不自在地移过眼去，「你先回去帮我放热水吧，这样我等会儿回去就能洗了。」


    闻也没想太多，哦了声应下来，「那我先回去了。」


    叶序点点头。


    待闻也转过身后，他缓缓舒了口气，看着他走了一段路，才扭头走向另一边的便利超市。


    叶序买好东西，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回到家，闻也已经放好了热水，从主卧的浴室里出来，扫了眼叶序提着的袋子问：「买了什么味道？」


    叶序被问得愣了一下，眼神游移着，慢吞吞地回：「嗯……青柠味。」


    闻也走到客厅的橱柜前，从里面拿杯子接了杯水递给他。


    叶序往后缩了下手，才把杯子接到手里，低头喝了口，喝完放下水杯垂着眼说：「我先去洗澡了。」


    闻也嗯了一声，眼睛随着他的身影转过去，落在印着超市logo的袋子上。


    恋爱以后，他们变得亲密起来，会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偷接吻，也会在熄了灯的黑夜里相拥而眠。


    叶序知道，闻也一直在默默忍耐着，没有得到他的允许，绝不会越线一步。


    但闻也已经做的够多了。


    漆黑的房间里，叶序面朝窗户的方向，放空着思绪，身后的闻也像往常一样搂着他，他慢慢翻过身，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


    察觉到他的动静，闻也低眸喊了声：「学长？」


    叶序没作声，只用亲吻回应着他，得到的是更汹涌的吻，唿吸几乎在瞬间被吞没。


    随着空气里的温度渐渐升高，闻也似终于克制不住一般，温柔地问：「可以吗？」


    叶序仍闭着眼，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给他：「用这个。」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后，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闻也低着嗓子轻轻说：「原来学长喜欢这种味道。」


    他的脸立时滚烫起来，所幸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叶序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炽热的漩涡里，意识伴随窗外斑驳的光影浮浮沉沉，不知过了有多久，朦朦胧胧中，他又听到闻也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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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你。」


    叶序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只在心里回復着他。


    我也爱你。


    很爱很爱你。


    第43章 番外1


    叶序正睡得迷迷煳煳, 耳边忽地传来一声温柔的轻唤，「阿序，该起床了。」


    同居以后, 闻也对他的称唿从学长变成了阿序, 比以前更亲昵了一些, 为了让他锻鍊身体, 闻也还让他每天早上和他一起晨跑，但他总是赖在床上睡懒觉, 根本不想起来。


    见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闻也又喊了一声, 「阿序？」并弯下腰去, 凑近了些说：「再不起床可就不怪我了。」


    叶序仍闭着眼睛, 隐约听到闻也说了句什么, 但没听清楚，假装听见似的轻轻唔了声, 嗓音软软的, 「嗯……我知道了……等我再睡一会儿……」


    还没等他说完，一道温热气息便朝他缓缓靠近，唿吸洒落在他脸上，叶序被迫睁开惺忪的睡眼, 意识到闻也在亲他, 身体往后躲了一下, 可闻也根本不给他闪躲的机会，将他整个人钳制在自己怀里。


    他只好扭过脸去，声音断断续续从喉咙里发出来, 「先别……我还没……没刷牙……」


    闻也这才松开他，带着逗弄的语气, 「现在要起床了吗？」


    叶序抬起眼来，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唇。


    每次闻也来这招他都毫无招架的能力。


    他连忙掀开被子坐起身，「要要要，我现在就起床。」


    听见这话，闻也满意地弯了弯唇，笑意中透出一丝宠溺，「你先洗漱，我去换身衣服等你。」


    叶序点点头。


    目送闻也的身影进了衣帽间，他又随即躺了下去，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柜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伸手摸到手里看了一眼，消息是向末发来的，几张充满异域风情的照片。


    就在半个月前，向末和闻礼领证结婚了，两人没有办婚宴，而是直接去了国外度蜜月。


    他正看着，闻也忽然在这时去而復返，环着双臂靠在门口冷不丁开口，「不是说现在就起床吗？」


    「我……」叶序被当场抓包，立马松开怀里的枕头，指了指手机，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刚刚社长给我发了条消息。」


    说完，见闻也朝前走了一步，又随即把手机放回原位，「消息看完了，我这就去洗漱。」


    他赶忙下床钻进卫生间，拿漱口杯接水刷着牙，边刷边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难得的周末，却要早起去跑步，想想都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叶序看着镜子里满嘴泡沫的自己，决定等会儿跟闻也商量一下，今天给他放一次假。


    这么想着，他拿毛巾擦了下脸上的水珠，刚洗漱完，回头就看到闻也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外等他。


    见他转过头，问：「洗好了？那我们出门吧。」


    叶序急忙出声叫住他，「等一下。」


    闻也又问：「怎么了？」


    叶序抿了抿唇才说：「今天可以不晨跑吗？每周休息一次怎么样？」


    闻也没有立即回答，盯着看了他一会儿：「可是阿序答应了我要每天运动的。」


    这的确是他说过的话。


    之前和闻也去爬枫雾山，还没到半山腰他便累得气喘吁吁，休息了好几次才爬上山，那个时候闻也就提醒他该做运动了。


    闻也顿了下又说：「既然阿序今天不想晨跑，那我们就换个运动吧。」


    叶序：嗯？？？


    他跟着闻也走进客厅，忍不住好奇地追问：「换成什么运动？」


    闻也朝厨房走过去，顺手系上围裙，「先吃早饭，吃完早饭再说。」


    叶序呆呆地哦了声，对他说的运动还是有些好奇，跟在后面挽起袖角进厨房去帮忙。


    一直到吃完早饭，闻也都没有告诉他。


    早饭结束，闻也去洗碗和晾衣服，叶序顺道收拾了下房间，他正弯腰换着床单被套，闻也不知几时来到了他的身后，手环在他腰间紧贴着他的后背。


    叶序侧过脸问：「要出门运动了吗？」


    闻也却说：「不用出门。」


    叶序越听越好奇：「到底是什么啊？」


    话音刚落，闻也就吻住了他的耳背，慢慢下滑，灼热而细密的吻落在他的后颈处。


    叶序被亲得有些痒，嘴角却是上扬的，「等……等等，你还没说呢……」


    闻也像没听见似的，反过来问他，「刷过牙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叶序才终于反应过来闻也说的运动是什么，脸色倏地一红，连带着刚刚被吻过的耳朵也跟着烧起一片热意。


    但这会儿还是白天……


    叶序动了下唇，想提醒他拉上窗帘，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嘴唇就被封住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一开始叶序还不太习惯，总会让闻也关上灯，随着次数的增加，他们变得越来越契合，他也开始享受这种灵魂相撞的感觉。


    这下好了，刚换好的床单又要重新洗了……


    早知道还不如去晨跑。


    等叶序彻底醒来，已经是下午了，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了，衬得房间里的光线格外昏暗，叫人分不清黑夜还是白天。


    他中途被闻也叫醒了一次，吃了点青菜肉末粥，到现在肚子还不算饿。


    连续睡了几个小时，总算睡够了，叶序缓缓睁开眼来，转动着眼珠，撩起眼皮发现他正睡在闻也的怀里，指间有什么东西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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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了抬手腕，定睛一看，是一枚闪耀璀璨的戒指，戒托上的钻石晶莹剔透，哪怕是在昏暗的房间内也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好像是在快结束的时候闻也给他戴上的。


    叶序不自觉弯起唇角，微抬起手指，定定看着。


    闻也的声音在这时冷不丁从头顶传来，「喜欢吗？」


    叶序点了点头，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清透的眸子微微发亮，「喜欢。」


    以前的他只想着有一天孤独终老，从没想过会遇上彼此深爱的人。


    闻也忍不住垂眸吻了下他的眉心，眼神深深凝望着他，顿了一会儿，缓了缓说出那句，「阿序，我们结婚吧。」


    哪有人事后求婚的……


    叶序不禁勾起唇来。


    看着那双大狗狗般明亮又热烈的眼睛，他没有任何迟疑便做出了回答。


    「嗯，好。」


    我们结婚吧。


    第44章 番外2


    ——闻也的暗恋歷程。


    part.1


    闻也第一次听见叶序这个名字, 是从同桌林沨的口中。


    彼时他刚从闻家离开不久，跟随母亲秦丹琳转学到浅水市，也从闻家别墅搬到了秦家老宅。


    林沨性格开朗外向, 在班上人缘不错, 为人也很自来熟, 经常主动找他聊天, 闻也听他提到最多的就是他哥哥。


    在林沨口中，他哥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为他准备惊喜, 会在他不被爸妈理解时倾听他的烦恼, 还会在他考试不理想的时候安慰他鼓励他。


    总之, 和他那个冷漠的哥哥完全不一样。


    闻也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好奇, 好奇这个温柔的人长什么样子。


    他在浅水一中度过了漫长且无聊的三年, 也听林沨讲了三年，他知道了林沨的哥哥叫叶序, 和林沨同母异父, 在深水大学的中文系就读。


    比他大了整整七岁。


    闻也从未想过自己会遇见他，他以为，对方只会是人生中一个普通的过客，一个只知道名字永远不会见面的人。


    直到毕业聚会那晚, 他第一次见到他。


    那晚大家因为高兴, 都喝了不少酒, 林沨也是，闻也也被劝着喝了两杯，还没有醉, 只是有些头晕，其他同学则是七歪八倒醉成一片。


    老师通知家人来接他们, 他拒绝了，他的母亲一向很忙，从不屑于过问这种小事。


    他一个人出去，在饭店门口看见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穿着白色衬衫，就像漆黑的夜里一抹被树影遮掩的月色。


    直觉告诉他，那人就是林沨的哥哥叶序。


    果然，他看到老师把林沨交给了他，他微笑着向老师道谢，搀扶着林沨上车。


    闻也走过去，从车旁经过，本以为对方没有注意到他，却不想在他转身时，叶序在他身后冷不丁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见他没应，叶序又看了眼四周，发现他家人没来后温声说：「你是小沨的同学吧？要不要顺路一起回去？」


    闻也缓了缓回头，对上那双似水一般清澈的眼眸，脸腾地红了一下，很快扭过头去，「不用了，谢谢。」


    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得这么快。


    同时他也相信了林沨的话。


    他哥哥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part.2


    闻也再次见到叶序，是在深水大学的阶梯教室里。


    毕业后他顺利考上大学，并成为了深水大学的一名学生，而叶序已经从深大毕业，一边读研进修一边留在学校当助教。


    好巧不巧，刚好是他的助教老师。


    他坐在下面远远看着他，他还和初次见面时一样，不管对谁都是那么温柔，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学校有很多女生都喜欢他，每回下课他的身边都会围满了人，根本没有他靠近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是在学校图书馆。


    闻也发现，叶序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常常会有室友帮他占座位，叶序的室友是个和叶序同届的研究生，念本科时也和叶序同一间宿舍，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经常同来同往。


    有时候闻也很羡慕他的室友，有时候又很嫉妒他，嫉妒他能和叶序走这么近。


    他能感觉到，他室友和他是同一类人，但叶序似乎并不察觉。


    这是他唯一庆幸的地方。


    他和叶序在图书馆的接触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那天叶序的室友不在，叶序独自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最近又要上课又要考试，他似乎很忙，忙到连晚饭都忘了吃。


    闻也站在书架前，穿过书籍之间的空隙默默看着，看着他时而蹙眉，时而凝思，才发现他的脸上除了微笑还有这么多细微的表情。


    然后他看到叶序用手捂着肚子，微微皱着眉，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他不由想起了他的母亲，每次胃痛都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闻也迅速收回视线，转身出了图书馆，冒着雨去学校超市买了面包和牛奶，又去了趟校医务室买了治胃痛的药。


    他把所有东西放在他面前时，叶序直愣愣地看着他，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他扭过脸去，装作和他并不相识，只说这是帮别人送的，说完便转头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躲到书架后，将那点见不得光的爱意藏在心底，目光却紧紧追随着那道身影，片刻不曾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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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也知道，叶序并不记得他。


    但是没关系，只要能靠近一点就很好了。


    一点点就很好。


    part.3


    和叶序的相遇是很多年以后。


    在深水大学的第二年，闻也因为外公生病转学去了国外，在国外毕业后，他没有继续留在异国他乡，而是选择回到了深水市。


    他在国外就读金融系，辅修新闻学，回到国内的第一件事，就是参加他所在的星潮出版社的面试，也是他回国后第一次和叶序见面。


    和他想像中不一样，他以为叶序会从事文学方面的工作，却没想到他会成为时尚杂志《light》的执行主编。


    去面试那天，人很多，参加面试的人大多都是年轻女性，他一个男人站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闻也听着前来面试的人提到他，有人夸叶序长得帅，有人说叶序很温柔，他全都一字不漏听进了耳朵里，与此同时，也为这么多人喜欢他感到高兴。


    面试时，他头一次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得不到聘用，而是因为，这么多年后他再一次看到他。


    他看到他坐在面试官的座位上，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清秀的面容被岁月染上了几分沉邃，气质仍是那么温润尔雅，平和近人，像极了春日午后的绵绵细雨。


    和他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闻也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十分顺利地完成了面试。


    面试结束，他从出版社离开，路过杂志部门口时，无意中听见叶序对身旁的副主编说：「闻也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他却忍不住唇角微扬。


    几天后，闻也成功入职了星潮，成为了杂志部的一名时尚编辑。


    这一次，


    他终于来到了叶序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