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之聚魂》 ☆、楔子 苍荒之殒 崖顶。 一男子端立,他修眉漆黑,微微拧起,双目深邃,望着手中的东西,鼻梁高挺,双唇紧抿,墨黑长发只用一条白色带子束于脑后,身形修长高大。一袭隐纹白袍,无风自动,周身氤氲五彩,仙气凛凛。 一黑衣青年走向他,恭敬唤道:“掌门师尊。” “嗯。”白衣男子淡淡应道,将手中之物交给他:“本仙说的,你可记得。” 青年双手捧过物什,低头道:“自当谨记。” “如此便辛苦你了。”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远方,眉目中万水千山。仿佛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眼里。 “不辛苦。可是,掌门师尊,您......”青年有些苦恼,似乎怕说的话冒犯了他,又似有话难言。 “有话便说。” “掌门师尊......您、您成仙万年,为了一只小小花妖,便散尽修为,值得吗?” 白衣男子神情不变,却目光迷离,似喃喃自语道:“浮生一瞬,一眼便是万年。仙途漫漫,唯一知心人相伴,纵是天地,亦不能相比。见忧,你不懂。” 青年默然垂首,恭立一旁。 “去吧,苍荒派无仙力支撑必坠落昆仑山,你无力抵挡。” 青年恭拜后退,唤来飞剑。 临行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白衣男子。 飞剑瞬移,带着他直冲云霄。 眼中只剩下白衣男子由头顶开始逐寸逐寸变白的头发和渐渐消散的挺拔身躯。 至此,上万年的修仙尊地苍荒派因掌门和十二长老的突然消失而陨落昆仑山成为废墟。 方圆百里,鸟兽绝迹。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多指教!求收藏!求评论!=3=崖顶。 一男子端立,他修眉漆黑,微微拧起,双目深邃,望着手中的东西,鼻梁高挺,双唇紧抿,墨黑长发只用一条白色带子束于脑后,身形修长高大。一袭隐纹白袍,无风自动,周身氤氲五彩,仙气凛凛。 一黑衣青年走向他,恭敬唤道:“掌门师尊。” “嗯。”白衣男子淡淡应道,将手中之物交给他:“本仙说的,你可记得。” 青年双手捧过物什,低头道:“自当谨记。” “如此便辛苦你了。”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远方,眉目中万水千山。仿佛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眼里。 “不辛苦。可是,掌门师尊,您......”青年有些苦恼,似乎怕说的话冒犯了他,又似有话难言。 “有话便说。” “掌门师尊......您、您成仙万年,为了一只小小花妖,便散尽修为,值得吗?” 白衣男子神情不变,却目光迷离,似喃喃自语道:“浮生一瞬,一眼便是万年。仙途漫漫,唯一知心人相伴,纵是天地,亦不能相比。见忧,你不懂。” 青年默然垂首,恭立一旁。 “去吧,苍荒派无仙力支撑必坠落昆仑山,你无力抵挡。” 青年恭拜后退,唤来飞剑。 临行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白衣男子。 飞剑瞬移,带着他直冲云霄。 眼中只剩下白衣男子由头顶开始逐寸逐寸变白的头发和渐渐消散的挺拔身躯。 至此,上万年的修仙尊地苍荒派因掌门和十二长老的突然消失而陨落昆仑山成为废墟。 方圆百里,鸟兽绝迹。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多指教!求收藏!求评论!=3= 崖顶。 一男子端立,他修眉漆黑,微微拧起,双目深邃,望着手中的东西,鼻梁高挺,双唇紧抿,墨黑长发只用一条白色带子束于脑后,身形修长高大。一袭隐纹白袍,无风自动,周身氤氲五彩,仙气凛凛。 一黑衣青年走向他,恭敬唤道:“掌门师尊。” “嗯。”白衣男子淡淡应道,将手中之物交给他:“本仙说的,你可记得。” 青年双手捧过物什,低头道:“自当谨记。” “如此便辛苦你了。”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远方,眉目中万水千山。仿佛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眼里。 “不辛苦。可是,掌门师尊,您......”青年有些苦恼,似乎怕说的话冒犯了他,又似有话难言。 “有话便说。” “掌门师尊......您、您成仙万年,为了一只小小花妖,便散尽修为,值得吗?” 白衣男子神情不变,却目光迷离,似喃喃自语道:“浮生一瞬,一眼便是万年。仙途漫漫,唯一知心人相伴,纵是天地,亦不能相比。见忧,你不懂。” 青年默然垂首,恭立一旁。 “去吧,苍荒派无仙力支撑必坠落昆仑山,你无力抵挡。” 青年恭拜后退,唤来飞剑。 临行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白衣男子。 飞剑瞬移,带着他直冲云霄。 眼中只剩下白衣男子由头顶开始逐寸逐寸变白的头发和渐渐消散的挺拔身躯。 至此,上万年的修仙尊地苍荒派因掌门和十二长老的突然消失而陨落昆仑山成为废墟。 方圆百里,鸟兽绝迹。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多指教!求收藏!求评论!=3= 崖顶。 一男子端立,他修眉漆黑,微微拧起,双目深邃,望着手中的东西,鼻梁高挺,双唇紧抿,墨黑长发只用一条白色带子束于脑后,身形修长高大。一袭隐纹白袍,无风自动,周身氤氲五彩,仙气凛凛。 一黑衣青年走向他,恭敬唤道:“掌门师尊。” “嗯。”白衣男子淡淡应道,将手中之物交给他:“本仙说的,你可记得。” 青年双手捧过物什,低头道:“自当谨记。” “如此便辛苦你了。”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远方,眉目中万水千山。仿佛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眼里。 “不辛苦。可是,掌门师尊,您......”青年有些苦恼,似乎怕说的话冒犯了他,又似有话难言。 “有话便说。” “掌门师尊......您、您成仙万年,为了一只小小花妖,便散尽修为,值得吗?” 白衣男子神情不变,却目光迷离,似喃喃自语道:“浮生一瞬,一眼便是万年。仙途漫漫,唯一知心人相伴,纵是天地,亦不能相比。见忧,你不懂。” 青年默然垂首,恭立一旁。 “去吧,苍荒派无仙力支撑必坠落昆仑山,你无力抵挡。” 青年恭拜后退,唤来飞剑。 临行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白衣男子。 飞剑瞬移,带着他直冲云霄。 眼中只剩下白衣男子由头顶开始逐寸逐寸变白的头发和渐渐消散的挺拔身躯。 至此,上万年的修仙尊地苍荒派因掌门和十二长老的突然消失而陨落昆仑山成为废墟。 方圆百里,鸟兽绝迹。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多指教!求收藏!求评论!=3= 崖顶。 一男子端立,他修眉漆黑,微微拧起,双目深邃,望着手中的东西,鼻梁高挺,双唇紧抿,墨黑长发只用一条白色带子束于脑后,身形修长高大。一袭隐纹白袍,无风自动,周身氤氲五彩,仙气凛凛。 一黑衣青年走向他,恭敬唤道:“掌门师尊。” “嗯。”白衣男子淡淡应道,将手中之物交给他:“本仙说的,你可记得。” 青年双手捧过物什,低头道:“自当谨记。” “如此便辛苦你了。”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远方,眉目中万水千山。仿佛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眼里。 “不辛苦。可是,掌门师尊,您......”青年有些苦恼,似乎怕说的话冒犯了他,又似有话难言。 “有话便说。” “掌门师尊......您、您成仙万年,为了一只小小花妖,便散尽修为,值得吗?” 白衣男子神情不变,却目光迷离,似喃喃自语道:“浮生一瞬,一眼便是万年。仙途漫漫,唯一知心人相伴,纵是天地,亦不能相比。见忧,你不懂。” 青年默然垂首,恭立一旁。 “去吧,苍荒派无仙力支撑必坠落昆仑山,你无力抵挡。” 青年恭拜后退,唤来飞剑。 临行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白衣男子。 飞剑瞬移,带着他直冲云霄。 眼中只剩下白衣男子由头顶开始逐寸逐寸变白的头发和渐渐消散的挺拔身躯。 至此,上万年的修仙尊地苍荒派因掌门和十二长老的突然消失而陨落昆仑山成为废墟。 方圆百里,鸟兽绝迹。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多指教!求收藏!求评论!=3= 崖顶。 一男子端立,他修眉漆黑,微微拧起,双目深邃,望着手中的东西,鼻梁高挺,双唇紧抿,墨黑长发只用一条白色带子束于脑后,身形修长高大。一袭隐纹白袍,无风自动,周身氤氲五彩,仙气凛凛。 一黑衣青年走向他,恭敬唤道:“掌门师尊。” “嗯。”白衣男子淡淡应道,将手中之物交给他:“本仙说的,你可记得。” 青年双手捧过物什,低头道:“自当谨记。” “如此便辛苦你了。”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远方,眉目中万水千山。仿佛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眼里。 “不辛苦。可是,掌门师尊,您......”青年有些苦恼,似乎怕说的话冒犯了他,又似有话难言。 “有话便说。” “掌门师尊......您、您成仙万年,为了一只小小花妖,便散尽修为,值得吗?” 白衣男子神情不变,却目光迷离,似喃喃自语道:“浮生一瞬,一眼便是万年。仙途漫漫,唯一知心人相伴,纵是天地,亦不能相比。见忧,你不懂。” 青年默然垂首,恭立一旁。 “去吧,苍荒派无仙力支撑必坠落昆仑山,你无力抵挡。” 青年恭拜后退,唤来飞剑。 临行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白衣男子。 飞剑瞬移,带着他直冲云霄。 眼中只剩下白衣男子由头顶开始逐寸逐寸变白的头发和渐渐消散的挺拔身躯。 至此,上万年的修仙尊地苍荒派因掌门和十二长老的突然消失而陨落昆仑山成为废墟。 方圆百里,鸟兽绝迹。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多指教!求收藏!求评论!=3= 崖顶。 一男子端立,他修眉漆黑,微微拧起,双目深邃,望着手中的东西,鼻梁高挺,双唇紧抿,墨黑长发只用一条白色带子束于脑后,身形修长高大。一袭隐纹白袍,无风自动,周身氤氲五彩,仙气凛凛。 一黑衣青年走向他,恭敬唤道:“掌门师尊。” “嗯。”白衣男子淡淡应道,将手中之物交给他:“本仙说的,你可记得。” 青年双手捧过物什,低头道:“自当谨记。” “如此便辛苦你了。”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远方,眉目中万水千山。仿佛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进入他的眼里。 “不辛苦。可是,掌门师尊,您......”青年有些苦恼,似乎怕说的话冒犯了他,又似有话难言。 “有话便说。” “掌门师尊......您、您成仙万年,为了一只小小花妖,便散尽修为,值得吗?” 白衣男子神情不变,却目光迷离,似喃喃自语道:“浮生一瞬,一眼便是万年。仙途漫漫,唯一知心人相伴,纵是天地,亦不能相比。见忧,你不懂。” 青年默然垂首,恭立一旁。 “去吧,苍荒派无仙力支撑必坠落昆仑山,你无力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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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最高的黑小子突然推了陈潇潇一把,她一个趔趄摔坐地上,才发现自己刚才是蹲着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手臂上都是伤痕,新旧都有,而旁边有个了破了口子的碗,碗里有两三铜板。 陈潇潇一时无法从好端端的穿着病号服的’柔弱美人’到破烂乞丐的角色中转换自如,唯有开口道:“你、你们怎么回事?!我只是想自杀啊啊啊!!!我不打算客串你们的电视剧啊!你们的导演呢??我要投诉你们私自帮我换衣服!” 所有小孩听到先是一愣,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小胖子,笑得抹眼泪道:”糟啦,糟啦,傻姑更傻 啦!“其他人附和着,对陈潇潇又推又打。 陈潇潇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是自觉防卫,挡着他们的手,可能大力了点,小孩们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傻姑反抗,一时没站稳,两三个摔坐地上,纷纷愣了。不知道谁叫了一句”傻姑打人啦!“连滚带爬地向巷口跑去,嘴里嚷嚷着”傻姑打人啦“,跑得贼快,一溜烟地不见了。 陈潇潇这个时候才有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原来她在一个狭窄的小巷尽头,潮湿阴暗,肮脏,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身下铺着一层干草,但是又薄又烂。端详自己,大冬天的,身上一套蓝黑色的破烂乞丐服,幸运的是重要部位都遮住了。 双手灰黑,互相搓了搓,上面都是伤疤,估计身上也有不少,看身量,应该跟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差不多,但是皮包骨得厉害,自己摸自己都硌得慌。 额头还留着血,温热温热的,流到脸上,脸是暖了,但是哪个白痴会靠流血来取暖啊。她也不敢擦,手又脏,衣服又脏,擦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口感染,只好期待自己的血小板争气点,赶紧凝血把血给止了。 陈潇潇满脑疑惑地朝外走,抖着全身,双手抱肩希望能暖一点,先去外面找件衣服穿穿再说。 脚步虚软地走到巷口,她差点被凛冽的寒风刮倒,一个趔趄,撞到墙壁上,勉强靠着墙站稳,远远就来了一声怒吼:“谁欺负我儿子?!”一个拿着锅铲的大妈穿着暗黄色的衣裳,翻领、窄袖、紧身,气势冲冲地朝陈潇潇跑来。 陈潇潇一把扯住大妈的衣袖,牙齿打着颤问:“大妈,有没有衣服借我穿穿?还有,你们是不是在拍戏?”大妈被拉住,楞了半天,她原本以为是儿子被欺负了又嫁祸到傻姑的身上,才想越过傻姑去找真凶,没想到,傻姑开口说话了?!! 大妈稀罕地看着她半天才说:“傻、傻姑?”陈潇潇看着她,才明白她叫的是自己,心里暗暗无语,道:“我不傻,您瞧我说话顺溜着呢,话说能不能先给件衣服穿穿,这大冬天的冷死人咯!”大妈端详了她半响,突然“啊”地一声大叫,把锅铲往她身上一扔,跑了。 陈潇潇木然地把勾住衣服的锅铲拿下来放好,继续前行找衣服。入目皆是四合院那样的房屋。 没走多久,有一大群人向她走来,有大有小,纷纷围住她指指点点。 这时,一个年约七十,身形瘦弱的老人走到她前面。他用拐杖头抬起陈潇潇的下巴,陈潇潇莫名其妙 的地看着他,问道:“你们是不是在拍戏?看清楚,我不是你们剧组里的人!我好端端的自杀你们救我干嘛咯!哪个剧组的,我要投诉你们!” 话刚说完,周围一群人都哗然了,嘴里还说着什么‘妖怪’‘上身’的词语。 那个老人移开拐杖,咳嗽着说:“咳、咳咳,老三、老四,绑着她,莫让妖物冲了镇里人。”陈潇潇瞬间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压着往前走。 她叫道:“喂喂!你们绑架吗?我打110啦!快放开我!” 压着她的壮年男人推着她向前走,不耐烦道:“再吵,教你喝符水!” 说完又嘟囔道:“傻姑好端端的咋被妖物上身了?还是个长舌妖。” 然后看向一旁同行的老人,道:“镇长,这妖物该如何处置?” 老人拄着拐杖,缓缓抚了抚下巴的山羊胡,道:“青云镇处持华派山下,倒是百年不现妖物了,如今这只看着无碍,只怕来者不善。回去拉响飞羽箭,教仙人下来渡了她。” 说完,瞟了陈潇潇几眼,端的是那个深沉复杂。 陈潇潇被他们的一堆‘妖物’‘仙人’弄得糊里糊涂的,被压到一处看似柴房的地方。壮年男子把她往地上一扔,就拍拍手锁门走人了。 陈潇潇还在消化着刚才的话,敢情她不是摔傻了就是去了疯人院?难道穿越了?不要啊!我只是想自杀而已,怎么还曲折过红军长征?陈潇潇又冷又饿,一番惊吓下已经疲累,缩在角落里,难得地睡着了。 持华派,子莲殿。 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手挽拂尘,背对大门。身后微微有空气流动,道长转过身来,眉发皆白,剑眉凌厉,双眼里却是无欲无求的一派坦然,面色红润,身形瘦弱却修长,看着走进来的男子,微微颔首道:“子璟。” 男子微躬身一拜,“师父。”声音清清冷冷,像冬日的冰泉。他修眉漆黑,双目深邃,鼻梁高挺,双唇微抿,身形修长高大。黑发用薄玉头冠束起,身上衣裳内为白色的长褂,蓝白色束腰,外套立领、广袖、下摆左右开叉的蓝色外服,脚上一双云纹黑靴,衬得他超凡脱俗,气魄凛然,单手背在身后,严谨冷漠,仿若无心。 “你已修炼千年,资质优越,本应位列仙班,奈何仍有凡俗牵扯。此为你成仙之劫。昨日为师观天象有异,怕是劫数已到。” 云子璟垂目不语。 “今日 青云镇拉响飞羽箭,因由缘果,怕是与你劫数有关,你自去一趟,看看何事。” 说完,道者一甩拂尘,抬脚离去。 云子璟从衣领内拿出一物,乃是一条项链。默默看了一会儿,才放回胸前。 走出大殿来到竹君峰的崖顶,右手端立于胸前,无名指和小指弯屈,拇指压在该二指的指甲上,食指中指并拢伸直,端的是剑指。口中默念飞剑诀,一个红色光点如闪电般从他房间飞出横在他脚下,才知道是一柄隐隐泛着红光的利剑。 他踏上剑身,双手背于身后,傲然挺立,飞剑在附近转悠一圈后突然如离弦的箭般直上云霄,带着云子璟隐入白云。 陈潇潇是被痛醒的,不知道为什么,右手手腕突然一痛,像是被火灼伤那样。痛楚持续不够三秒就没了。 周围的说话声很吵杂,她闭着眼嚷了一声:“隔壁的同志,把电视关小声点!” 周围瞬间一静。 还以为自己趟医院床上的陈潇潇满意地刚想翻个身继续睡,突然想到自己身处之地,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瞪着大眼看周围。 围着她的就是昨天捉住她的一群百姓,现在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哟,被附身得还不轻’的表情看着她,而那个老镇长面前却有一蓝衣男子,浑身散发着冷气,真是冬冷夏凉。 云子璟望了一眼被人们从柴房搬出来,用绳子大绑着的陈潇潇,听着老镇长说什么‘傻姑以前脑子有问题’‘也不会说话昨天突然变好了’‘会不会是妖物上身祸害天下’之类忧国忧民的揣测,冷冷道:“人我带走。” 说完也不理任何人,食中二指虚空一挥,陈潇潇眼前一黑,感觉踩到了冰面上,因为脚底下很滑,然而她周围却是漆黑一片,让她根本分辨不出自己在哪里。 然后她站的地方貌似摇晃了一下,不对!是她处在的‘世界’摇晃了一下!陈潇潇用背靠着‘墙壁’,它也是滑滑,根本支撑不了她站起来。 没一会儿,摇晃停止了。陈潇潇抓狂地以头抢‘地’,两天来的奇怪遭遇让她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娘胎回炉重造,当初是脑残了才去自杀! 葫芦里的陈潇潇在暴走,而外面的镇民则敬仰地看着云子璟‘咻’地一下就把妖物收进葫芦里了,崇拜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小星星。 “仙人好厉害!” “对啊!什么妖怪都能降服!” “是啊是啊... ...” “......” 云子璟当然不会说任何话,他把葫芦收回腰际,踩上飞剑直飞持华派。 作者有话要说:贩卖天然冷气机云子璟!不要999,只要998!998!998黄金就能抱回家! ps:今天八月三,据说更万字有榜单推荐,因为一章字数太少,所以更了四章,看看怎样╰(*°▽°*)╯ ☆、持华派 黑暗中,陈潇潇在锲而不舍地挣脱绑着她的绳子。 这镇里的人绑绳子也太专业了吧? 陈潇潇累得满头大汗,尽管周围漆黑一片,她也没顾得上害怕。只是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在陈潇潇第一百次跟绳子搏斗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然后白光笼罩了她,她勉强适应着突然而来的光线,感觉脚终于踩上了实地,就听一声惊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疼着说道: “天啊,大师兄,你竟然把女孩子装化妖壶里!还不先给她松绑!” 陈潇潇睁开眼,之前见的大冰山,呃,蓝衣男子,背对着她远去,好像已经完成任务那样什么都不管了,有节律地抬着步子离去。 左右看看,刚才惊呼的男子站在她后面给她松绑,面如桃花,一双桃花眼朝陈潇潇‘嗞嗞’放着电。陈潇潇看看自己的乞丐装,默默转过脸,真是难为他了。 “徐微蠢,你也不嫌膈应得慌!就她那个样子还乱放电,明明挥挥手绳子就解了还亲自动手,我看着都瘆的慌,......” 一个跟蓝衣男子穿着貌似是同款式的衣服的女子走近,约莫二十岁,身材纤细,面如芙蓉,却化着超浓妆,扭着腰恨不得扭到外太空去,掐着兰花指指着那男子毒舌道。 “喂喂,哥哥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徐为淳不要乱叫!”男子抓狂道,念剑诀朝女子挥出飞剑,飞剑‘叮’地一下嗡嗡出鞘,急速飞向女子攻向她的下盘! 青色剑光凛凛! 女子面不改色,不急不缓地后退一步后突然蹬脚离地斜身在空中翻转两下,蓝色裙裾翻飞如蝴蝶般飘逸,眼花缭乱间卸去了飞剑的力道然后袖子轻甩把飞剑拨了回去! 男子刚想接招,谁知道半路横□□另一把飞剑缠绕着它,两剑如撕咬的野兽般不断缠绕碰撞! 一青一紫二光不断闪现,最后青剑被紫剑的霸气吓得瑟瑟发抖,没了反抗的意愿,险险插在男子的脚边。 紫剑傲然调头飞回主人身边,旋身一转,紫光闪闪,漂亮地入了鞘。 “好了,老三,老六,不要吓到小姑娘。老三,师父叫你,老六,回去帮你松音姐做内务。” 声如洪钟,陈潇潇听到只觉得是老虎在耳边咆哮,刚才二人比剑的情景又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她觉得,以后应该没有什么可以再吓到她的了。 “ 哦。”被叫老三的男子垂头丧气地瞪了女子一眼,收好剑离开了。 女子则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又用镭射眼般的光线把陈潇潇扫了个七七八八才满意地离去,离去前也不忘拍一下马屁:“二师兄,你好厉害喔!啊呀,我马上去找松音姐!”然后扭着腰走了。 被称为二师兄的男子年约三十,国字脸,一脸刚毅正气,虎背熊腰,浑身隐隐透出不可侵犯的威武。 陈潇潇发现,他和刚才的老三、老六和蓝衣男子穿的都是一样款式的衣服,应该是弟子服之类的了。 刚猛男子朝她微微笑笑,咳了一声正色道:“姑娘,莫怕。” 陈潇潇拉着自己的衣服,努力不让自己春光泄露,说:“我没怕,我只是想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朝代?” 消化了剑能自己飞还能发光这个事实后,陈潇潇开始消化她可能穿越了这个事实。 “朝代?你是指人间帝王的朝代?” “呃,难道鬼界也有朝代么?”陈潇潇勤学好问。 “人间如今貌似是一个唤‘承武’的当皇帝。鬼界倒是无朝代,无甚大事约莫阎罗王不会换人。” 男子指指前路,边走边说:“来,我先带你去换衣裳。” 陈潇潇跟在男子后面,终于问清楚了所有事情。 这是个有仙有鬼有妖有人......总之就是有六界的地方,应该不是历史书上有记载的朝代。她所处的地方是位于兜铃山上的持华派,仍在人界。 天下修仙门派众多,持华派、及巳城和须乙门并称三大修仙门派,还有众多二三流的修仙门派。 这三大门派选徒严格,虽然持华派门下弟子三千,但是都是精挑细选的。而真正被寄予厚望的都在六大长老的门下。 五个长老门下只不过二三弟子,而且都出去历练了,而陈潇潇刚才见到的都是大长老门下的弟子,也只有大长老收了六个弟子,据说只有老四老五出去历练了,其余弟子都留在持华派修炼。 一开始拿化妖壶(陈潇潇听到这三个字立刻炸毛要去找他算账!无奈被刚猛大哥扯住脖子提醒她武力值不太够的事实。)装她回来的人是大师兄,听师父,就是大长老的命令去青云镇“降伏”她。 当然,大弟子不是盖的,光是瞄她一眼就知道她是人不是妖。不过她与他的飞升之劫可能有关,就把她带了回来。 没 错,这位牛逼哄哄的大师兄如今已有一千高龄(喂!你不要忽略人家那张没变过的脸!),早已修到大乘境界,然而无论如何天劫都不来,大长老掐指一算说他凡尘有劫未渡,才致不能飞升为仙,如今这个劫,终于出现了,就是陈潇潇。 然而,没有人知道陈潇潇为什么是劫,有的人认为她和大师兄可能是情劫,可是看到陈潇潇的咬牙切齿的样子和大师兄的冰山脸后觉得更有可能是仇劫。 不过陈潇潇蛮疑惑刚猛大哥怎么知道冰山男在想什么的,毕竟人家见到她这么久为止就只对镇民说过一句话。 于是,刚猛大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几百年了,总能猜对的。” 陈潇潇囧,敢情几百年了他老人家也没跟同门说过几句话。 继续八卦。 刚猛大哥排行第二,桃花眼排第三,第四的是个师姐和老五一起出去历练了。老五据说平时最喜欢佛经啊,佛偈之类的,开口不离。老六就是刚才那浓妆女。 “为啥老六能打败老三?”陈潇潇走进房间,房间干净利落,不大不小,家具不多,一派修仙之人的清冷,被褥什么都铺好了,估计要长期研究她是个什么劫。 “唔,”刚猛大哥叫了个小童端午饭来,“排名按师父收徒弟的顺序来的。老三是人,老六是已经修炼了三百多年的白兔妖。” 陈潇潇接住了自己掉落的下巴。 原来大长老这么虚怀若谷,连妖怪也收做弟子。 “老六是妖,容易修炼到一定境界后走火入魔。百年前师父经过,见她心地善良,根骨奇佳,便救她并收做徒弟。其实人妖无异,只要内心纯良,必定受人真心相待。”说完,示意陈潇潇换衣服,然后对她使了一个净身术,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陈潇潇惊讶地看着自己好像搓过几百遍的身体,感叹有仙术真好。 床上放着一套青色的女装道服,挺厚的。她磨蹭了半天才琢磨出穿法,赶紧扒了那套乞丐装,穿上正装。 本来她冷啊冷啊的已经麻木了,穿上干净舒适的厚衣服,她才觉得暖了很多。 换好没多久,小童拿来饭菜。陈潇潇穿越到青云镇的时候是中午,晚上没吃,今早也没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坐在椅子上凶猛地扫荡着饭菜,嘴里塞得满满地问道:“唔唔......你们、还、还用得着吃饭?“ 刚猛大哥好笑地看着她狼吞虎咽, 说:”持华派门下三千,非每人到辟谷境界,自然是要的。“ 吃完饭,他让陈潇潇休息一下,说申时可能要去见一下他师父,就走了。 陈潇潇表示没听懂,申时是多少点? 虽然已经睡了很久,但是她仍觉得有些累,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于是趟上床闭目休息。 没想到自杀不成,却来了这个地方。不过身体换了,估计原本那个已经摔成肉酱了吧?不知道他们看到了是松一口气呢,还是会难过呢?弟弟可能会哭得很厉害吧。算了,那个身体死了也好,她也不用继续拖累他们了。或许她应该早点自杀的?那么多年,欠下了那么多债。 听青云镇的说,这个身体的主人貌似是个傻子,这么多年也没说过一句话,就算有人当她乞丐给钱她,她也不懂得去买东西吃。饿了就抢,累了就睡,身上的伤痕估计就是被打出来的。 前身是个病秧子,现在又是个傻子。不过,既然自己上了她的身,有了一副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大脑,她会善用老天爷给她的第二次机会的。 自杀什么的,其实说到底,不是她不想活下去,不是她不想看那五彩缤纷的世界,而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陈潇潇翻身抱住被子一阵乱蹭。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敲门声,刚猛大哥,即司马乌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陈姑娘,家师请你去子莲殿。” 中气十足,如泰山压顶,听得陈潇潇阵阵晕眩。 她应了一声,赶紧起身开门跟着他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六师姐真的好多话要说,作者都被她挤得没话说了qaq ☆、拜师 兜铃山远离繁华喧嚣,异常宁静清秀,风光奇异。持华派大长老的主殿,子莲殿于主峰”聆仙峰“顶上,仿若置身云端,尘世凡俗皆远离脚下。 环顾四周,六十八峰凌耸九霄,俯身颔首朝向主峰,形成众星捧月,万山来朝的奇观。天边紫气东来,乃祥瑞之兆。 而聆仙峰一带更是‘六十八峰钟神秀,三十三水隔阴阳。’山高谷深,溪涧纵横,身入其境,常人望之皆有俗念顿消的出世之感。 持华派内设三宫六殿。仙来宫、子莲殿在主峰聆仙峰上,其余位于其他山峰上。三宫规模宏大,气势恢宏,各有所用。六殿则是长老们各自议事的地方。 陈潇潇犹如听旅游指导般听二师兄司马乌给他介绍。 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她这个门外汉也觉得是修仙的好地方。 前面可见一座重檐歇山式木结构殿堂,由三层崇台衬托。屋顶盖孔雀蓝琉璃瓦,正脊、垂脊和戗脊以黄、绿为主镂空雕花。 此便是子莲殿。 进入殿内,大殿雕梁画栋,构思巧妙,造型舒展大方,装修古朴典雅,陈设庄重考究。内设神龛六座,供有许多造型各异,生动逼真的神像和供器。 正中站着一须发皆白的道长,然而面容却才三十多岁,他旁边站着以冰山男为首的几个师兄弟妹,说是几个,其实就是刚才比剑的一男一女。 都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个大师兄的‘劫’。 “哎哎!姑娘!”老三徐为淳朝陈潇潇招招手。 陈潇潇一眼望过去,老二司马乌朝道长躬拜后入列,位于她前面,于是也朝她招招手。 司马乌道:“姑娘不用拘谨。” 陈潇潇朝他眨眨眼,看向道长。 道长微眯的双眼缓缓睁开,也带着考量和探究看向她。 大殿一派寂静,老大冰山男,云子璟好像雕像般矗在那里,神色冷峻,像空调般源源不断地朝外散发着寒气。 除了接待陈潇潇的二师兄司马乌,排他下面的老三桃花眼和老六浓妆女,纷纷努力把身体向后仰,形成一道诡异的姿势,躲避云子璟的寒意。 “不知姑娘生辰为何?”道长徐徐开口。 陈潇潇囧了一下,她在房间里用铜镜——幸好修仙之人还是会照镜子的——照了一下样子,除了瘦了点,能辨认出是她前世的样子。 那生辰 应该也一样吧? 于是她很恭谨地答道:“1995年农历2月13日。“ 众人:”......” 老三徐为淳不解道:“1995是啥时候?农历又是啥?“ 陈潇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无辜地看着他。 道长嘴角微抽地掐指一算,又道:“姑娘十八岁前是否神识不清,五官不灵?” “貌似是,因为我听见青云镇的人叫这个身体,呃,我的意思是,叫我,‘傻姑’。” “老夫刚窥算天机,隐约可知姑娘上世苦难,魂魄四散,转世时魂魄不全。神识不清、五官不灵便是魂魄缺失的症状。” 陈潇潇吃惊地看着道长,匆忙问道:”那么身体虚弱,走几步路就喘呢?“ “也可见于先天魂魄缺失。姑娘暂可放心,异世之躯内的灵魂与此界感应,方使姑娘到此。但仍缺一魂二魄,应尽快找回,否则将魂灵不稳。” 陈潇潇震惊地消化着道长的话,虽然魂魄缺失什么的有点超出她十几年的认知,但是可能只有这个能解释她为什么一生下来就身体孱弱,从来没离开过医院和轮椅了! 从她记事开始,父母就带着她东奔西跑,找了无数的医院,无论西医还是中医,都难以解释她身体弱的原因,她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优秀楷模。 直至一个满头白发,瘦小的老中医说她若非机缘今世不能康复,父母才放弃了,把她扔在医院里住着,预防她时不时晕倒、休克,估计她是医学界上最神奇的存在了。 道长看着陈潇潇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以为她不相信自己魂魄补了不少,又加了剂猛药:“姑娘若想使身体强健些,不如入持华派门下,修身养性,多有裨益。” 老三徐为淳开心地看着陈潇潇,朝师父撒娇道:“师父,有没有办法找回她其余的魂魄啊?” “哟呵,老三,您‘芳龄’六百,这娇撒得妹妹我都自愧不如啊,......”老六秦兔,兔妖,浓妆女,毒舌地讽刺道。 老三炸毛,刚想御起飞剑,被老二司马乌按住,瞟了一眼师父,悻悻地瞪着老六。老六则赏赐他一个眼尾。 陈潇潇愣完也反映过来要问问剩下的一魂二魄能不能找回来,虽然说现在自己感觉好很多,但是道长也建议她尽快找回。 死过一次,她真的想好好活着了。 “唔,”道长沉默半响,突然扔下一记惊雷:“倘若你拜老夫为师,老夫必定为好徒儿补齐魂魄。” 除了大师兄云子璟仍然面瘫冰山样外,老二司马乌、老三徐为淳、老六秦兔都瞪大眼睛看师父。 “唔,师父想法甚好,陈姑娘骨骼清奇,根骨极佳,不出几年,必定大有成就。”老二司马乌沉思道。 “好啊好啊,我又有一个师妹了!还是乖乖不惹人生气的!”老三徐为淳兴高采烈。 “师父,您是想凑齐七仙女吗?!!!整个持华派,不,所有修仙门派,像您这样高居长老的人,估计就您一个徒弟超过三人的!......“老六云子兔喋喋不休地分析着。 道长只高深一笑,摇头不语。 “来嘛来嘛,潇潇是吗?咱们成了师兄妹,都可以帮你集齐魂魄!”老三徐为淳想到自己终于可以有个梦寐以求中的乖乖师妹,就兴奋得不行。 陈潇潇看着老三,那张桃花脸上都是诡异的笑意,她不禁抖了抖,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羊入虎口,呃,拜入持华派。 首先,自己想要集齐魂魄。好吧,她承认她还是有点怀疑魂魄这种东西存在的可能性以及努力驱赶着她脑海中那个不断说着”你遇到一群傻子了赶紧跑路吧“的声音。 其次,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也无处可去。青云镇估计是不能待的了,回去还不得被他们当妖怪烧死。 天下之大,幸而有一处可让她容身。 “拜师要什么仪式吗?” 道长听到她妥协(?)的声音,微笑着道:“凡间拜师多为斟茶下跪,老夫此处无需讲究这些,只需唤老夫一声‘师父’即可。” 于是陈潇潇恭敬地叫了声师父。 “好,好。”道长满意地点头。 于是,陈潇潇就这样成了持华派大长老弥清长老的第七个弟子,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老七陈潇潇。 “潇潇,魂魄集齐之事让为师斟酌一下。乖二徒儿,先带潇潇熟悉一下门派。” 说完,师父就先行离去了。 果然行迹飘忽。 潇潇跟剩下的几师兄弟妹面面相觑,除了冰山大师兄云子璟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了——其实他好像从潇潇进入子莲殿的那一刻起都没看过她。 “那个,二师兄,三师兄,六师姐。”陈潇潇打着 招呼,“大师兄一向都是这样的?” 三个人无比默契地朝她点点头。 二师兄司徒乌安慰道:“大师兄年少经历险恶,后又修仙而薄情寡欲,在兜铃山上已是千年,除了手中的虹旭剑,自是无旁的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 东西——陈潇潇,无比纳闷地认清自己在大师兄眼中的那一点点分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份转变的原因,自己突然多了个大师兄,就觉得他很厉害,眼里都是崇拜。 一千年的修为啊!大乘啊!就快飞升了啊!多么厉害,样子都没变过,还会御剑飞行! 崇拜完后,潇潇又问:“师父怎么好像有点不靠谱?” 三个人又无比默契地朝她点点头。 潇潇囧,这就是为什么她心理上很难崇拜师父。怎么感觉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大师兄可靠很多。 “师父一向如此,经常出人意料。”二师兄司徒乌看着潇潇这个突然出现的七师妹,无奈道。 “对啊!之前师父居然叫我去女床山偷鸾鸟的蛋!说要在持华派养只护派神鸟。可怜我不过四百年修为,哪里打得过存在的了几十万年的神兽鸾鸟!呜呜呜,差点被啄破相,呜呜呜~~” 老六秦兔总是很合时宜地讽刺他:“不说你愚蠢?光明正大地去拿,不啄你那蛋就不是它亲生的了!你说你蠢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承认跟你同门了,......” 老三老六又掐起架来,飞剑‘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青绿两光闪得令人目眩神迷。 二师兄司马乌赶紧护着陈潇潇出去,以免他们伤及无辜。 “唔,明日起,每日卯时初需得起来做早课,然后时间自由分配去修炼。戌时末可回房休息。”二师兄司马乌讲解道。 陈潇潇不解问:“戌时末前回房或者之后回房会出什么事吗?” 云子乌面不改色道:“不会。” 陈潇潇囧。 “明日卯时初我在后山‘恒思崖’等你,先教你心法筑基。如无要事,就回房吧。” “喔。”陈潇潇听不懂他说的名词,只好明天早点起了。 晚饭照旧有小童送过来,吃完后收走。 陈潇潇思考了一下人生,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游历中收到消息 的二人。 四师姐怒气冲冲:“气煞我也!师父那老顽固又乱收徒弟了!” 一剑过去,一只吃人的百年猪妖被杀掉去转世了。 五师兄高深莫测:“不必执着。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 然后为猪妖念了段往生咒。 ☆、熟悉 昨晚睡的早了,天还隐隐黑着,陈潇潇却睡不下去了,百无聊赖下就打算去后山逛逛。 她的房间位于一座普通院落内,如今只住着她,二师兄司马乌说迟些会让她搬去和师兄弟妹们住同一座。除了十几个资质特别好的弟子外,余下的门徒则都在其他山峰上。 出了院落,她环顾四周。主道上每隔十步皆有一盏六角琉璃灯照明。而灯内火烛似有灵性,靠哪一盏近,哪一盏便会灯光大盛,宛若白昼。 主峰聆仙峰上只一座仙来宫,庞大恢弘。 宫内亭台错落,廊腰缦回,丹墙翠瓦,檐牙高啄,阶梯级级。构造复杂古朴,高雅大方,处处透出修仙之地的清冷。 夜深人静时,鸟啼隐隐如仙音,孤月高寒,照得整个仙来宫仿若陇上一层白纱,虚无缥缈,如临仙境。 陈潇潇沿着主道往地势高处走去,主道尾端分出若干支道,其中一支道前方是幽深的树林,入口旁立着一个比人高,宽大的石头,上面刻着朱丹红色的二字——后山。 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天开始透出亮光,像是撕裂了乌云般从裂口处落下光芒,形成几道光柱,而路也变成了一级级石阶梯。 身体左边是没有任何栏杆做防范的断壁,靠近低头往下望可见万丈深渊。 右边则是一面冰凉凉的石壁。 陈潇潇抖着双腿勉力向上爬,光是想到刚刚看见的深渊,她撑着石壁的手也开始抖了。 这得多高啊,我去!摔下去不是渣都不剩了?! 凭借着抖成筛糠似的双腿到了顶。她站到平地上时简直要跪下了。李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她觉得这个石阶也好恐怖啊啊啊! 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以后每天抖着上早课的情景——那绝对很惊悚...... 山顶就一平台,一目了然,当即陈潇潇就看见了她那冰块大师兄云子璟。 大师兄好像在看着手中的一样东西,非常入迷,连她喘气如牛,还是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手一翻就把手中的东西收回衣领内。 陈潇潇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是条项链,刚想上去打招呼,右手手腕又是一痛,火燎似的灼痛,然而不到三秒,又没了。她摸摸手腕,没当回事。 抬头看见云子璟正用如覆寒霜的一双星眸冷冷望着她,她施施然地打招呼,兴奋地叫道:“嗨!师兄,好巧哦,你也来上早课吗?” 云子璟仿若未闻,绕过她就要下山。他身姿笔挺,动作潇洒,一手背于身后,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握拢成拳,一派冷心肃穆的模样。 然而,他低估了陈潇潇的脸皮厚度——在他经过的时候,陈潇潇一把拉住了他垂立一侧的另一只手,体会到了大冬天摸井水的冰冷,还不怕死地说道:”哇,师兄,好冷啊,比在哈尔滨的冬天吃冰淇淋还冷咧,哈哈哈~~“ 云子璟脚步一顿,脸部保持面瘫不变,手腕一翻便挣脱了陈潇潇的手。 陈潇潇脚还抖着,捉住云子璟的时候把重量放了一大半在他身上,身体也侧了过去,突然支撑物没了,她向旁边一歪就要滚下阶梯,幸亏前来的二师兄司马乌眼疾手快,一个瞬移,蓝色身影一闪就到了她旁边,扶住了她。 “大师兄。”老二司马乌恭敬地叫道。 云子璟冷着脸微微点头,抬脚离去。 二师兄司马乌扶正她,不解道:”你如何惹到大师兄以至他欲扔你下崖?“ 陈潇潇摆摆手,说:“不是啦,我倚在他身上想休息一下,他走开了所以我就摔了。”说完走向前面的一个石头坐下了。 你干什么这么累,还要在大师兄身上休息一下......对于陈潇潇简洁的解释,二师兄司马乌默默在脑海里脑补着,他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二师兄,为什么你打招呼师兄他就理,我打招呼他就装没看见呢?”陈潇潇苦恼地撑着下巴道,“那样我还怎么和他相亲相爱呢?” 二师兄司马乌脚步一个趔趄,魁梧的身躯差点失重滚下山去,抽着嘴角问:“你为何欲此?师兄少时孤苦致使生性冷漠,与他相处几百年方能得他认可。如此性情,如何相亲爱?” 顿了顿,他好心提醒道:“你之前还怨他装你入化妖壶......” “啊呀,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觉得好熟悉,就想亲近他,哎,要怎样才能夺得他的芳心呢?”陈潇潇闲闲地拨弄着地上的杂草。 “呃......”司马乌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才艰难道:“打败他?大师兄于兜铃山上除长老外从无敌手,打败他或可夺得他的芳.......他的心。” 几乎要被陈潇潇错误的用词误导,二师兄司马乌赶紧改回来,不过他好像已经被她误导了......他们不是来上早课的吗?怎么话题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奔去 了?! “来,上早课。”他当机立断停了话题,不过看陈潇潇闪闪发光的双眼,他暗暗为大师兄捏了把汗。 愿佛祖保佑你,大师兄。 司马乌用他那宽大的手掌双手合十默念道。 整个上午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陈潇潇完全像听天书一样听着二师兄司马乌说的什么‘气聚丹田’,什么‘身融万物’,什么‘感受天地’。 气聚丹田?把气憋着憋到肚子里面? 身融万物?自杀把自己埋进土里面? 感受天地?陈潇潇闭上眼睛开始感受天地,半刻钟后,她睡着了。 二师兄司马乌虽然安慰着她没有进展也没关系,其他门徒一开始也是这样之类之类的,陈潇潇则觉得自己受了十几年的科学教育,真的好难理解古代的东西...... 在陈潇潇听得头昏眼花恨不得一头撞下山崖来个‘天人归一’的时候,二师兄司马乌终于放过了她,让她自我感悟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二师兄司马乌一走,陈潇潇就待不下去了。大冬天的,聆仙峰上虽然不下雪,但是山风呼呼地吹得她眼睛鼻子都红了,她又坐了一会儿,就下了山。 刚到岔口,就见三师兄徐为淳抱着只兔子经过,陈潇潇喊了他一声,他立马转过身来笑嘻嘻地打招呼,一双桃花眼眨呀眨,面容稚嫩,让人非常想□□一翻。 “啊呀,小师妹!” “三师兄,你在干嘛?”陈潇潇捏捏他的脸,啧啧,这手感真好,就像她那一岁多的表侄,水灵灵白嫩嫩的,掐久了眼睛还会浮上一层水雾,别提有多可爱了! 三师兄徐为淳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避开,答道:“喔,这只兔子开了灵识,不能吃了,我去把它放生。” “咦?动物有有灵识?”陈潇潇稀奇道。 “嗯,聆仙峰仙气环绕,很多动植物待久了就会因机缘而开启灵识,也就是有智慧了,假以时日,可能会修成真身。” 他顿了一下,又小声嘀咕道:“要不是开了灵识,如今我已经在吃桂花兔肉了,啧,那个色泽金黄、肉质鲜嫩、咸甜酸香啊,噢噢,还有□□腿,色泽酱红、兔肉酥烂......”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温柔地抚摸怀中的兔子。 小白兔早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惊恐地用眼神向陈潇潇求救,陈潇潇则被三师兄带入了美食的世界, 怜爱地摸着它,眼睛里面都是油爆兔肉、五香兔肉...... 嗷嗷,小兔子捧着脆弱的小心脏吼道:你们这些‘放荡’的修仙者! 小兔子估计入世不深,不知道‘放荡’不是这样用的,呜呜呜地指责着他们。 “臭老三,放开那只兔子!”远处一道声音传来,像尖锐的利剑破空而来,又像一群狮子咆哮着奔涌而来。 陈潇潇只觉得耳朵里面嗡嗡嗡地一阵响后,全世界都宁静下来了。 赶来的六师姐秦兔抢走小兔子默念法诀把它送回了树林里,然后跟三师兄徐为淳再次开打,嘴巴不断开合,骂着什么,三师兄也不甘示弱地回骂,陈潇潇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世界好安静,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大师兄云子璟冰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经过,陈潇潇立马一把拉住他,入手冰凉,说道:“师兄,你是不是独孤求败想找个人打败你呢?我会加油努力在有生之年内打败你的,嗷嗷。” 到时候就可以虏获你的芳心啦,嗷嗷~~第一个打败云子璟的人呢,想到自己是云子璟的‘第一次’,她的脸就‘害羞地红了’(?)。 好吧,脸红只是生理反应,她依旧脸皮很厚,扯着云子璟说道:“哎呀,师兄,好奇怪啊,为什么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屏蔽声音’吗?噢,可能是三师兄和六师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对骂不让我听到?” 远处打架的二人同时呕血,朝她吼道:“你才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全家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然,世界消音了的陈潇潇没听到他们的回复,而是抓着云子璟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来‘培养感情’。 冷若冰山的大师兄云子璟难得没有挣开她的手,而是面瘫着,抓住她的手,摸向她耳朵下面,就放手走人了。 陈潇潇还沉浸在师兄摸了她(这个说法怎么怪怪的)的事实里,美好得根本看不见摸过耳朵的手里有血。 三师兄徐为淳眼睛一瞄看到了,赶紧对老六喊停,跑过去握着她的手道:“小师妹,你耳朵怎么了?” 陈潇潇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啊啦,肯定是我刚才那一下‘狮子吼’伤到她耳朵了,哎哎,凡人真是柔弱,吼一下都不行,......”六师姐秦兔本来还有些心虚,说着说着一挺腰又把祸根推给了陈潇潇这个‘柔弱的凡人’ 。 “还说废话,赶紧帮她治啊!”三师兄无奈地看着她。 六师姐秦兔扁扁嘴,害得陈潇潇伤了耳朵,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立马带着她去找二师兄司马乌。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眼神不合就大打出手互相嘲讽的三师兄和六师姐。 爬上来说个事,下一章的结尾开始第一站,然后可能会有点恐怖~ ☆、见鬼 不知不觉已在持华派待了三个月。三个月来,陈潇潇早上天微亮(因为陈潇潇完全不知道卯时初是什么时候,所以二师兄司马乌把上早课的时间改成天微亮)就去上早课。 她还搬到挽芍院和其余四位师兄姐住在一处,换上了持华派区别于其他门徒的蓝色派服。 内为白色内衫,外套立领、广袖、下摆为左右开叉裙裾的蓝色外服,刚好到脚踝,蓝白色束腰,脚上一双蓝色云纹短靴。 头上则用一根木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管内务的松音姐帮梳的),还用蓝白色布条编了几条小辫子在胸前,灵动活泼,颇有些修仙之人的模样。 而陈潇潇是大师兄云子璟的劫这件事,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没任何事发生而渐渐被人所淡忘了,甚至几个师兄妹都是端着‘让大师自己看着办呗’的心态对这件事也不太在意了。 三个月下来,她觉得自己腹部隐隐发热,似乎还是有点收获的,所以她也继续坚持着。其余时间则看看书,和三师兄和六师姐玩闹。 值得一说的是,自从上次那件‘由一只小白兔引起的血案’后,三师兄徐为淳、六师姐秦兔和老七陈潇潇则成了臭味相投的知己,三不五时闹得仙来宫鸡飞狗跳。 老三徐为淳童心未泯,天性纯良,喜欢玩闹,也喜欢美食。虽然早到辟谷不必吃东西,还是坚持不懈地写着他的‘美食大典’,期望有一天能成为天界的厨子,为天界一堆不懂享受的神仙改善一下伙食。 老六秦兔则是个喜欢看热闹的,特别喜欢看徐为淳和陈潇潇闹,再长篇大论地毒舌他们两个,然后为他们被仙来宫里的其他弟子嫌弃而幸灾乐祸,殊不知,自己也是被嫌弃的那个。 老七陈潇潇脸皮厚又无赖,且因为上辈子身体虚弱也没像普通小孩一样疯玩过,于是身体好了的她什么上房揭瓦,装鬼吓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搞得仙来宫乌烟瘴气,倒是少了些修仙之地的清冷,多了几分热闹。 师父弥清道人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有苦难诉的弟子们只好装作看不见。大师兄云子璟有一次浑身散发着冷气把老三徐为淳从自己的房梁上拎下来后,吓得他一个月都绕着大师兄走路。 陈潇潇则是无论被冰山冻了多少次或者扔飞多少次,依旧乐此不疲地偷袭着云子璟,妄图给自己打败他总结些经验。 最后总结下来的经验是,她还是下辈子再打败他吧。 二师兄司马乌对他们的所作所为 一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仙来宫的确需要点活力,所以只要他们不是要拆了仙来宫,他倒是乐见其成。 某日,归来的弥清道长看到老三徐为淳和老七陈潇潇蹲在庄严尊贵的子莲殿前烤山鸡的时候,忍不住爆发,蹦着跳脱的青筋把他俩连同山鸡和烤具一同扫下聆仙峰。 半天两人才爬了上来,估计吃撑了御不了剑了。 弥清道长虽然也有点不靠谱,但是显然他的徒弟更加不靠谱,他一想到今早的情景就想把他们扔进炼丹炉里来个为民除害! 弥清道长绷着脸把所有徒弟叫到子莲殿,来人都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烤鸡味,老三徐为淳还打了个大大的饱嗝。众人皆默默地装作没听见。 一一拜过师父后,大家都以冰山大师兄云子璟为首排好。 弥清道长清了清声音,开口道: “潇潇,为师已为你想好......” “嗝!” “过两个月即及巳城的百年祭典......” “嗝!” “为师已修书给及巳城掌门,向他借来镇派之宝聚魂珠......” “嗝!——嗝!——嗝!” “臭小子你给我出去跑几圈再回来!”被老三徐为淳的打嗝声弄得抓狂了的弥清道长咆哮着让他滚出子莲殿,老三只好苦着一张脸跑了出去。 大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大师兄云子璟冷着脸超脱物外,二师兄司马乌看了眼老七陈潇潇,陈潇潇看着天花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六师姐秦兔则捂着嘴偷笑。 “潇潇,你与子璟、为淳和阿兔一齐代表持华派参加百年祭典,顺便带回聚魂珠。而为表敬意,你们不可御剑前去,需如常人般徒步。在凡间多加小心。乖二徒儿,你留下打理帮派事物。” “是,师父。”众人齐声道,大师兄云子璟也冷冷地应了,可见他对这位师父是很尊重的。 然后大家回房间各自收拾行装。 其实说行装,也没什么,修仙的人会净身术,衣服常年不换也可以,最多拿把剑,拿些小玩意,倒是三师兄徐为淳带了一些调料品,以防路上要吃野味。陈潇潇则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第二日众人告别二师兄司马乌后便下了山,走了几天小路,才到大道,又走了一天也不见有人烟。三师兄徐为淳看天色不早了,便叫住大家,今晚还是天为被地为床 。 前几日一直在走路,虽说陈潇潇身体没前世那么孱弱,但是还是有点受不了。一开始还能和三师兄、六师姐在前面互相调侃玩闹,后来就渐渐体力不支了。而六师姐秦兔挽着她的手一边嘲笑她柔弱,却也暗暗用力扶着她,让她不用走得那么累。 晚上宿在野外,两个师兄和一个师姐都轮流守夜,陈潇潇则被嫌弃了,吃完徐为淳烤的山鸡就被赶去睡觉。而陈潇潇总是自发自觉地睡到大师兄云子璟旁边,不过第二天身边的位置也总是空的。 今晚宿在大道旁的林子里,橙黄的火光晕在她脸上,让她昏昏欲睡,被徐为淳推一把就往一旁倒去,她立刻醒了,赶紧稳住身子,道:“三师兄,你推我干嘛!” 三师兄极其无辜地看着她:“我见你困了,就想让你睡下去。”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要是我一头磕在地上那还不血流成河了??? 陈潇潇对他翻了个白眼,屁颠屁颠地跑去大师兄云子璟身边坐着,说:“师兄师兄,我继续跟你讲那个故事。”然后咳了一下,清了一下喉咙,声情并茂道:“于是朱丽叶就说‘罗密欧啊罗密欧,为啥偏偏是你涅......’” 眼见大师兄云子璟又抬起右手,陈潇潇一蹦三尺高:“师兄,你不能再点我睡穴了!不是自然入睡第二天起来头很痛的!” 大师兄云子璟终于施舍她一个冷冷的眼神,起身离开,陈潇潇兴奋道:“师兄,你要去解手吗?放心,我不会让三师兄和六师姐偷看你的!你知道吗?前天你在湖边洗澡的时候,三师兄居然偷看你洗澡!要不是我一开始就守在那里......啊呀——三师兄!你又推我干嘛!” 徐为淳指指陈潇潇刚刚坐的那块石头,此刻已经碎成渣渣了。陈潇潇立刻眨着星星眼崇拜地看着大师兄云子璟离去的方向。 徐为淳朝陈潇潇大声道:“我不过是经过那里采个药草,陈潇潇你给我听清楚了!谁像你那么猥琐,还想偷偷藏起大师兄的衣服......啊呀——老六,你推我干嘛!” 秦兔指指他背靠的大树,此刻只剩下半截了,毒舌道:“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七她有多弱智。而你呢,你脑里估计都装浆糊了吧?老七她没道行察觉不出就算了,你修行几百年那么重的杀气都躲不开你是吃饱了撑的吗?你这个......” 三师兄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也不跟秦兔争,催促陈潇 潇去睡觉,免得一会儿大师兄回来又犯二。 半夜,林子里一片静谧,只有火堆偶尔发出噼啪的火花响声。 耳边传来‘沙沙’响,像是踩在落叶上的声音,陈潇潇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大师兄云子璟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而原本守着夜的六师姐秦兔则背对着她站起来往林子深处里走去。 “六师姐?”陈潇潇唤了她一声,但是她却像完全没听到似的,脚步不变地走着。 陈潇潇以为她是去解手了,也没太在意。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 但是等了很久,也没见秦兔回来,陈潇潇想想有些不对,猛然醒了,想她是不是梦游了,要不叫她怎么不应?还这么久没回来? 如果是梦游的话,那么踩到石头摔一跤那不得头破血流? 陈潇潇睡意全无了,起身拿了个带火的树枝也朝秦兔离去的方向走去,她回头看了看,三师兄徐为淳靠着一棵大树睡得正熟,想着追着去应该很快能找到,就不叫醒他了。 陈潇潇举着火把走在幽暗的小径上,白天里倒没有看见这里还有一条路,可能是太隐蔽了。 脚下是黄土和枯叶,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和着周围摆着奇形怪状的影影绰绰的枯树,别有一番孤寂的恐怖。 “六师姐——六师姐——”陈潇潇一边喊着,一边往前赶,希望六师姐别摔到什么山涧去了。 走了不远,前面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人。黑云遮着天空,月光又被高大的树木挡住了,更加昏暗照不清楚。 陈潇潇举着火把靠近,想着是不是六师姐,但是周围黑漆漆的,要近了才看清楚了,那人很瘦,像干柴一样,背对陈潇潇坐着,一身白衣,黑色的长发垂到地上。 可以肯定不是秦兔了,他们一行人出门时都穿的蓝色派服,而且六师姐怎么可能让自己宝贵的长发去拖地。 大半夜的谁坐这闭月羞花呢,陈潇潇默默吐槽,走近了问:“嗨,兄台or大姐?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跟我穿一样的女子经过?她老化着浓妆吓人,很好认。” 那白衣人没理她,依旧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而且了无生气。 陈潇潇疑惑地走近一步,却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上了,湿湿滑滑,黏黏的,她把火把靠近了脚一照,吓得退后了一步。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血,猩红猩红的,缓缓从白衣人坐着的石头上流下来,沿着地势流到陈 潇潇前面,大片大片的血像是要包围陈潇潇似的,慢慢朝着她蔓延开来。 陈潇潇抬头,猛然发现,白衣人不知道何时转过了身!是一个女子,她用一种诡异的角度歪着头,披散的头发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散发着深深怨毒的眼睛,手脚全部从根部断掉,散落在四周,还有几根手指在微微动着! 陈潇潇哪里见过那么恐怖的场景,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踩了血的脚像是被蛇钻进去一样恶心,让人头皮发麻。 白衣女子从石头上倒下,用下巴支撑着地面,缓缓朝陈潇潇的方向蠕动,原本长着四肢的地方,现在正如血洞般泪泪流着猩红的血。陈潇潇骇得浑身僵硬,同手同脚地向后退了几步,浑然忘了转身逃跑。 白衣女子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不会说话的婴儿牙牙学语时的叫声。 陈潇潇退后的时候脚下踩到什么,一滑,向后跌了一跤头磕到了石头上,晕过去之前,看到了害自己滑到的罪魁祸首,一条沾满血的断舌,便彻底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陈潇潇揉着双眼:“呜呜呜~~~师兄,你在哪里,我好怕怕~~” 大师兄云子璟面无表情。 二师兄司马乌安慰:“小师妹,别怕!二师兄在持华派为你祈祷!” 三师兄徐为淳偷笑:“谁叫你偷偷跟上不叫醒我?” 四师姐钟若焱火大:“什么事就懂得叫师兄!师兄,师兄!别指望我去救你!” 五师兄骆言偈高深:“《妙色王求法偈》曾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六师姐秦兔挠头:“别想着我能救你,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呢。” 下章依旧恐怖风~ ☆、无日村 陈潇潇是被冷醒的。 虽说三月多了,但是清晨还是有点冷。 她抱着臂坐起来环顾四周。那个白衣女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而她正睡在一个村子的门口。 村门旁立着一块黑色大石头,长满了青苔,依稀可辨得出‘无日村’三个字。 奇了怪了,这里怎么会有个村子。 陈潇潇满脑问号,打算先回去叫师兄们过来。 她沿着原路走回去,但是没多久,她就傻眼了。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她是站在断崖上的,而对面也是断崖。崖下汹涌的河水奔跑怒吼着,隔开两处,人掉下去肯定尸骨无存。那唯一连接两处断崖的铁索桥早已断开,分为两半,各自飘荡在河边被咆哮翻滚的河浪掀起又拍下。 陈潇潇踉跄退后两步跌坐在地上。 上帝啊,佛祖啊,您开什么国际玩笑啊??好端端的小路呢?篝火呢?我要师兄啊,我要师兄! 噢,一定是我走的方式不对!我再走一遍! 接下来一个时辰,陈潇潇从村子门口沿着路跳着、跑着、蹦着、倒步走、爬着、旋转着、太空步、机械舞......什么方式都试过了,无论如何都是去到断崖那里,她也认清事实了,无比沮丧地回到村子门口。 从村口看进去,村子里朦朦胧胧的,好像笼罩在雾里面,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里面的景象。 陈潇潇见没有别的路了,无可奈何,只好往前走,进入村子里面,先找人问问路吧。 一路进去,四周都环绕着白雾,三米之外的景象都不可见。陈潇潇摸索着前进,小小声喊着: “有没有人呐?” “六师姐?大师兄?三师兄?” “外星人?丧尸?哥斯拉?” 前面拐角处有一个白影飘过,她勉强看清楚了,背影很像六师姐云子兔。一边喊着‘六师姐’一边跑去追。 结果在拐角处站着一个人,陈潇潇差点撞上去,一个急刹车没能站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姑娘?” 面前出现一长身玉立的男子,容貌端秀,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身着白色衣裳,温文尔雅,左腰间悬挂一圆形刻莲花的玉佩,右腰侧配一把插鞘长剑,微躬身朝陈潇潇伸出他白皙光滑的手。 陈潇潇看呆了,因为她还没见过能笑得这么温柔这么 真诚的人。她拉住男子的右手,男子使力把她拉了起来。 “姑娘怎会在此?”男子看着陈潇潇,柔声问道。 “不知道啊,我睡一觉就在这了。” “......“ 被呛到的男子沉默半响,忽而笑道:”那姑娘的运气甚坏。“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来的时候明明是小路,退回去就成了断崖啊?为什么这里雾这么大啊?为什么我刚刚看见的身影是我六师姐云子兔,撞到的却是你啊?为什么我才跟师兄下山几天,就分开了啊?难道我跟师兄真的无缘有分、情深缘浅吗?呜呜呜~师兄~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没有被陈潇潇的十万个为什么吓到,也没有被她的反复无常吓到,笑答:“在下沈洗钰,敢问姑娘芳名?” “嗝——“陈潇潇打了个哭嗝,“陈潇潇。” “持华派大长老弥清长老门下第七弟子?”沈洗钰惊讶问道。 “嘎?你知道?” 他轻笑道:“三月前,弥清长老收了第七个弟子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他是不会跟她说弥清长老怎么夸她命格奇特,怎么夸她好玩的...... “好吧。”陈潇潇感觉到了自家师父做事速度真快。 “陈姑娘孤身一人,不如先到在下与同伴的落脚之处休息?” “好啊好啊,你们有多少个人啊?” 陈潇潇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往他的营地走去。 沈洗钰是和他的两个同伴一块来的,还有一个懂得五行八卦、占卜算命的术士。他是行走江湖的侠士,而那两个同伴则是少时的玩伴,都是富家子弟,听说有好玩的,硬跟着他来了,各自还带着十几个家丁和武师。 听沈洗钰说,《异闻志》有记载,无日村里住着一个古老的民族,他们用活人做祭祀,祈求风调雨顺。然而六百年前,一次祭祀出现了问题,死去的祭品化为厉鬼由后山祭坛处重返无日村展开了血腥的大屠杀,全村人无一幸免。从此无日村陷入白雾之中。据说只有运气极背的人才会误打误撞进入了无日村,而很多人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入口。 一天前,沈洗钰带着那名有真材实料的术士找到了无日村的位置,他进来主要是想拿传说作为供品放在后山祭坛上的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神农鼎’为他病危的妹妹炼药。 传说神农鼎可炼化万物,特别是灵丹妙药。想成仙 ?吃它炼的药;想百毒不侵?吃它炼的药;想功力大增?吃它炼的药;想杀人于无形?让别人吃它炼的药......总之这个神农鼎就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物。 “陈姑娘,既然你跟你的师兄师姐失散了,不如跟着我们,也好有个照应?”沈洗钰的两个富家朋友之一,罗少祖,开口说道。 “太好啦,不过你们能不能顺便帮我找一下我六师姐秦兔?她应该也在这个村子里,我刚才看见她了。” 罗少祖摇摇头,道:“陈姑娘,此处雾大,难寻人,况且——” “一路去祭坛一路寻找,总会找到你师姐的。”沈洗钰打断他的话,罗少祖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反对。 那个术士看起来挺年轻的,但是目光矍铄,异常锐利,盯着陈潇潇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腰间也带着配剑。 沈洗钰的另一个朋友常霖只是静静看着手中刻着飞鸟有淡红色的方形玉佩,不言语。 陈潇潇看了几眼那个玉佩,觉得那个鸟的样子很熟,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品种。 到了午饭时间,大家分了一些干粮,陈潇潇吃不了那么多,递还给沈洗钰,他左手接了过去,笑笑吃掉了。 罗少祖和常霖的家丁统一穿青衣,罗家的上面绣着竹,常家的上面绣着山峰。武师统一穿暗黄色武服,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老虎。颜色款式相同,绣的家徽不同。统共有家丁十六人,武师十二人。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继续朝后山祭坛走去。 白雾弥漫,似乎越来越浓了,穿暗黄色衣服的武师还好,就是穿白衣的沈洗钰,即使站在她旁边,她也几乎要看不见他了。 “跟紧了,陈姑娘,此处鬼魂游荡,很是危险。“沈洗钰的温和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然而,又走了一段路,陈潇潇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刚才还此起彼伏的说话声,此刻完全听不见了,茫茫大雾中,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陈潇潇抖了抖,叫道:“沈大哥?” 没有人应她。 陈潇潇脚软得几乎要跪倒地上了,又喊:“罗大哥?常大哥?术士大哥?” 依旧没有人应她。 陈潇潇不敢动,她可是深刻地记得这个村被屠过的,枉死的冤魂一大堆,没准走几步就被拉去做替死鬼了。 浑身僵硬地等了一会儿,雾开始 散开,能看清楚周围的景象了。 她在一条颜色诡异的石道上,两旁都是破败的民宅。历经了六百多年,民宅早已摇摇欲坠,灰败、残缺。大门、墙壁、屋檐、柱子、灯笼上,都是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无不显示出当年场景的惨烈。 全村三百多口人,被屠杀殆尽。 那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尖叫声、哭喊声、求饶声、发狂声,那名作为祭品被牺牲的女子尖利的笑声,充斥在耳边。 血沿着她脚上的这条石道,缓缓流下,染红了整条道路,染红了村口的石碑。 从此无日村,大雾蔓延,不见太阳,是真正的’无日‘了。 陈潇潇刚才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那天人间炼狱般的场景,那些血流过她脚的感觉还在,她猛然低头一看,石道颜色诡异,却是干的,没有任何东西流过。 她顿时觉得烫脚,快步朝前走去。 前方蹲着一个小孩子,背朝陈潇潇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潇潇这次可没犯傻,贸贸然跑上去。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小孩跑进来。 但他又蹲在路中央,陈潇潇要经过肯定会惊动他,她纠结了好一会儿,看看四周,只有一条路,回去的路上,五米外大雾漫漫,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等着她。 陈潇潇把裙子一翻,豪情万丈犹如壮士扼腕般认命地向前走。 呜呜呜,我就是个当炮灰的命,才来多久啊,又要去见阎罗王了。 果不其然,陈潇潇已经够蹑手蹑脚的了,经过那小孩的时候,还是被他拽住了裙角。 她根本不敢往下看,梗着脖子盯着头顶的灯笼,只能感觉到那个小孩沿着她的裙角,冰凉冰凉的双手摸着她的小腿,站了起来,然后抱着她的大腿往她身上缓缓爬上来。 陈潇潇几乎要哭出来了,前世恐怖片没少看,但都是有人陪着看的也没觉得多恐怖了,现在孤身一人,各种看过的恐怖场景全部如3d大片蓝光高清晰中日、中韩、中泰双字在脑海里循环重播。 南无阿弥陀佛,呜呜呜,师兄,你在哪里,我们要阴阳两隔啦! 一只冰凉的小手摸上了她的脖子,冷得她一个激灵,但还是大气都不敢出,她也没勇气看那小孩长毛样的了,脑补已经脑补得她腿都软了,只闭着眼睛祈祷她能留个全尸。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陈潇潇想着他的行动怎么这么快,就要挖她的双眼出来吃掉了,叫道:”哇哇,我的眼珠不好吃哇,大哥,不,小哥哥,您给我留条全尸吧行不行??“ 耳边吹来冷气,一个声音冷冷传来:“莫动。” 嘎?这个声音是....... 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大师兄出现了,就算厉鬼也不怕鸟!~ ☆、后山壁画 “师师师,师兄??”陈潇潇激动地抓住了捂她眼睛的手,高兴地叫道。然后只觉身上一轻,那个小孩被弄走了,不久,耳边传来哀鸣和痛苦的尖叫声,陈潇潇拉开云子璟的手,看到一张符贴在那个小孩的脑门上,那个小孩身上燃起熊熊烈火,不断倒退着,双手难受地胡乱挥舞着,没多久就被烧得灰也不剩了。而那张符则轻飘飘地飘回三师兄手中。 “哎呀,小师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跟大师兄找了你好久哇。”三师兄徐为淳一边吐槽一边收起纸符。 大师兄云子璟不着痕迹地抽回被陈潇潇拉住的手,端详四周,陈潇潇则一把扑到三师兄的身上,双眼发光道:“三师兄,亲爱敬爱最爱的三师兄,您老那符还有没有,给我一张吧!” 徐为淳好笑地拉开她,道:“你以为那是炮竹呀?点火一扔就行了?三味真火符非三百年修为不可驱使,你可用不了。” 陈潇潇沮丧地靠到大师兄云子璟的身边。云子璟抬脚往前走去。 “小师妹,你怎么跑这个村子里来了咧?”三师兄好奇地问,“我和大师兄第二天看你和老六都不见了,方圆百里找尽也不见踪影,用寻人符才找到你的呢。”说着撕下刚才找到她就贴在了她背上的纸符。 “我也不知道,半夜我看见六师姐起身,唤了她一声没应我,很久也不见回来,我去找她,后来遇到一个白衣女鬼,晕了过去,醒来就在这个村子门口了。想回去找你们的,没想到来路却变成断崖了。” “哦,那大概是一种会变换的阵法。”三师兄推测道,“寻人符到了一条小路上就原地飘荡不动了,大师兄琢磨了很久才发现前面有一道结界,打开结界后,寻人符才继续往前飞去。” “不过结界又合上了,真麻烦。”他皱了皱眉。 说完环顾四周,叹道:“无日村啊,这可不是个好地方耶,你是魂魄不全才那么容易被鬼魂拉了进来。但那只小兔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师兄很久才开了结界?他有没有受伤?”陈潇潇关注的重点永远不跟常人一个频道,三师兄徐为淳挂着黑线道:“没有,就是打开结界时间长了点啦。话说无日村的那只东西,可能比想象中的还厉害喔。” 听到大师兄没事,陈潇潇活蹦乱跳地跑到他身边,开始给他讲她遇到的事,云子璟由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而是三师兄徐为淳听得津津有味,直道陈潇潇有说书的天分。 边聊边走,徐为淳念了个请风的咒,周围的雾散了很多,能见度还好,渐渐,天色暗了下来,他们也走到了后山山脚。 远远见一穿白衣的背影,陈潇潇喊道:“沈大哥!” 那人转过身,不是沈洗钰,却是那个术士,他目光炯炯有神,打量着云子苓和云子淳,缓缓说道:“沈兄和他两位朋友已经上山了。” “喔,术士大哥你不去?” “在下于此处等他们归来。” “嗯,那好,师兄,我们也上去看看吧。术士大哥,拜拜!” 术士微微颔首,看着三人上山,目中深沉。 “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找到了无日村位置的术士?”三师兄云子淳频频回头张望,“看起来好年轻喔,完全不像有这么大本事的样子耶。” “说不定像师兄一样很早的修为很高了呢?”陈潇潇不以为意。 “好像也对,嘿嘿。”他看了眼冷着脸的大师兄云子璟,鼓鼓嘴巴。 “沈兄,你什么意思?我山长水远跑来这里,不是为了玩的!” “我并没有求着你来!是你自己跟着的!要不是你,我妹妹也不——” 三人远远就听见争吵声,踏上最后一步石阶,到了平台上,不远处就有一个山洞,山洞前面站着浩浩荡荡一群人,争执的正是沈洗钰和罗少祖。 他们一上来,两人就停了争吵,一群人看向他们。 “谢天谢地,云姑娘,你无碍吧?到了山脚雾才散去,那时你却已消失,在下还担心你出事了。”沈洗钰一见到她就快步走来,打量着她两边的男子,问道:“这两位是?” “我大师兄和三师兄。”一左一右分别是云子璟和徐为淳。 “久仰,原来是持华派大长老座下大弟子和三弟子,失敬失敬。” 大师兄云子璟面无表情,三师徐为淳摆摆手,说道:“不用客气啦。”眼珠一转,问道:“你们在吵什么啊?” 说到这个,沈洗钰脸一板,从来只见笑意的脸上尽是严肃:“祭坛乃事发之地,阴气深重,凡人进去不免身体有损,在下的朋友不过凡人之躯,望兄台能劝勉他留在洞外。” “哦,就这个啊?没事的没事的,我给他一张护身符就好啦,他进去一会儿没事的。”说着三师兄掏出几杳纸符,喊道:“来来来,这个护身符是南无观世灯佛念过万遍往生咒的喔,很多鬼都不 敢近身的喔,今天你们运气好喔,只剩这些啦,五十两银子一张,速度抢了喔,谢绝讲价哦!” 罗少祖本来就心急着进去,结果一直被沈洗钰拦着,他也听说过修仙大派持华派,自然不疑有他,掏出好几张银票,给自己的家丁和武师都买了护身符,常霖本来只是默默看着他们争吵,现在却也去买了护身符。 囧,身为修仙之人三师兄你这样敛财真的没问题?还五十两一张,好黑心啊...... 三师兄云子淳手中剩最后一张,刚想免费赠送给谁,陈潇潇疑惑地问:“三师兄,我不用?” “不用啦不用,你站大师兄身边,保证半丈内没有鬼敢近身。” 陈潇潇听到,很快活地站到了大师兄身边,还悄悄拉着他的衣袖。 云子璟刚想甩开她,就听陈潇潇满脸激动地说道:“师兄,太好了!昨晚你不见了,我好担心,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本想找回六师姐就去找你的,幸好你没事呢!” “你昨晚去哪里了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还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陈潇潇还在长篇大论地发表她的感想,云子璟甩开她的动作却停住了,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陈潇潇眼底乌青,印堂发黑,脸色苍白,声微气虚,浑然是进入了极阴之地阳气耗损极多的表现,便由着她去了。 众人整顿好后就一起进入了山洞。 沈洗钰走最前面,他貌似被三师兄气得不轻,平时温和的表情不见了,一直板着脸,还瞪了三师兄好几眼。 陈潇潇和大师兄云子璟、三师兄徐为淳走在他后面,紧跟着罗少祖和常霖,再者是他们带的人。 本来外面就黄昏了,进入洞内更加阴暗,幸好早有准备,大家燃起了火把。 过道很长,陈潇潇拿过火把往洞壁上一照,发现居然画着壁画,栩栩如生,应该是整个祭祀的过程。 从洞口开始到最里边,陈潇潇扯着三师兄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一开始是一个女婴出世。 然后她大概七八岁之时,穿着隆重的衣服,头上是复杂的发髻,跪在红毯上,一个头带黑布,很老的老人撑着一个怪异的手杖,手杖挂着很多种颜色的布条,但大多数以暗色为主,手杖头部像是画着一个竖着张开的眼睛,然而却是黄色的。 然后老人的手杖对着那女儿一阵挥舞。 从此之后,女 孩每日跪坐在房间内祈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然后,貌似过了五六年,女孩长大了,她依旧每日在屋子里用精米洗澡,用不知名材料做的红色小盒子里的香料涂抹鼻侧,头上总是戴着五块拇指大小的吉玉,家具都垫上了白茅草做的草席。 又过了好几年,她已是大姑娘的形象了。 晚上,老人和她、十三个壮年男子都在生吃牛、羊、猪三牲。 然后,她身着黄色华服,严肃庄重,跪坐在用各种颜色有序地将边缘装饰起来的白茅草席上,草席铺在一个步辇上面,被四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白衣壮年男子抬着进入祭坛。 祭坛内供奉着四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石雕。一具前,三具后。后三具,一具无双手,一具无双脚、一具无头。前一具,双手、双脚、头都没有了。 之前的老人先虔诚地跪在地上,把十四块玉圭和十四块玉璧埋在四具尸体的前面土地上,然后宰杀了牛、羊、猪三牲,混和它们的鲜血,浇在刚才的埋玉的地方,然后用百草和三牲烧尽的灰末盖在上面。 埋玉的地方下面有一个可以躺人的坑,女孩被放进坑中,还有一只白狗和一只白鸡。老人烫好百盅米酒,浇在了女孩的身上,她露出痛苦的表情,脸和其他地方都被滚烫的酒水烫得溃烂。 最后,十三个壮年和那个老人围着坑跳祭祀的舞。 老人手杖上的彩带不断摇曳,手杖头部画的眼睛是闭上的。壮年们左手摇着金刚铃,右手敲击云锣,绕着坑一圈一圈地跳。 壁画沉重、压抑、黑暗。 祭舞跳完后,他们一起把坑填上,活埋了那个祭品。 陈潇潇似乎透过层层沙土看见了她的眼泪。 为什么是我? 那她呢? 我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你要这样惩罚我?! 不,祭祀会失败...... 他们都会给我陪葬..... 既然,你们选择牺牲我—— 那么,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哈哈哈哈——! 陈潇潇满怀怨恨地走过过道,进了祭坛,她走到埋玉的地方,徒手挖着,暗红的土壤沾在她手上,昏黄的火光中透出狰狞。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潇潇想要拿起一块玉圭的时候,云子璟口中默念法诀,右手作剑指往她眉间一点,一股黑气从她 眉间飘出,飞速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持华派大长老弥清道长掐指一算,道:“乖二徒儿,潇潇她这趟可苦了。” 二师兄司马乌嘴角微抽:“师父您明知道她魂魄不全......” “哎呀,”弥清道长瞪着无辜的双眼,道:“为师这不是给她练胆吗。” ——《我的师父永远不靠谱系列》 ☆、困境 陈潇潇呆呆地蹲在地上,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泥的双手,“哇”地一声大叫出来。 “我刚才干嘛了?为什么我手上会有这么臭这么恶心的泥?!” 被陈潇潇之前诡异的行为吓到的众人纷纷回神,看着她惊疑不定。 “天呐,都叫你靠大师兄近一点咯。不过人这么多,阳气这么充足,你都能被鬼上身,真是霉质体。”三师兄把她扯回来,一个净身术弄干净了她的双手后,塞了张纸符给她,又把她往大师兄身边推去。 “云姑娘,你方才仿若被勾魂了般去挖那边的泥土。你没事了吧?”沈洗钰担忧地看着她。 陈潇潇摇摇头,刚才她顾着看壁画,连大师兄走远了也没注意,就被一只鬼趁虚而入附身了。 她看看四周,已经进入祭坛范围了,布置跟壁画上的一样,有四具尸体,一个明显的坑印,坑前的泥土是黑色的,散发着一股微弱的臭味,里面埋着玉。 “啧啧,这村子的祭祀真是残忍。”陈潇潇感叹刚才看到的壁画,女孩流泪的场面仿佛历历在目般触动她心弦。 “这地方怨气冲天,那女孩儿估计心不甘情不愿。”三师兄徐为淳撇撇嘴道。 “不对啊,”陈潇潇想着刚才的壁画:“大多数祭品都是不情愿自己去死的,那为什么就是这个祭品祭祀的时候失败了呢?” “是否哪个步骤错误了?”沈洗钰提问道。 陈潇潇没答话,她端详着那四具尸体,其实是石雕的,不是真人。 “沈少爷,您寻神农鼎,跟那个女鬼有啥关系?赶紧找完走人吧,这地方怪渗人的!”一个瘦小的家丁喊道,常霖回头看他一眼,那家丁缩了缩,不敢说话了。 众人被他的话提醒了,赶紧回神,各自去找神器神农鼎,沈洗钰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找着,一寸一寸地摸过去。罗少祖鬼使神差地走上去,在坑前的黑土下拿起了一块玉圭,常霖也走了过去,拿起一块玉璧。 “这不是壁画上埋下的玉。”同时说话的二人对视一眼,看向沈洗钰。 陈潇潇也凑过去了。 的确,他们手上的玉是红色的,而且刻着乌龟;壁画上的玉是白色的,没有任何雕饰。 “为什么玉换了呢?”陈潇潇喃喃道。 沈洗钰摸了摸两块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尽快找到神农鼎,出无日村。此地处处透着怪异,恐怕 日久生变。” 就在众人又忙着找神农鼎的时候,三师兄徐为淳突然不解地问道:“我刚才就想说了,你们怎么认为神农鼎在这里呢?神农鼎早在苍荒派殒落的时候就不知所终了。” “什么?!”沈洗钰吃惊地回头看向他,急急说道:“有一术士,帮我们进入了无日村,就是他提及神农鼎在此处。” “不、可、能、啦。”云子淳摇着头,回忆着说道:“神农鼎本由苍荒派的掌门守护着,后来出了事,苍荒殒落在昆仑山成为遗迹后,就再也没人见过神农鼎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道:“怎么说,都不可能会来到这个村里啦。昆仑山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走路得走多少年?而且这个村的人要神农鼎干嘛?他们不过是要祭祀,神农鼎跟祭祀可没半分钱的关系。《异闻志》上说祭祀是为了风调雨顺,那不过是凡人愿望罢了,要是他们成了神仙,那还要花费心思去祭祀咩?如果他们有神农鼎,还不炼出仙药来飞升咩?” “噢,不对,他们只是区区凡人,没有修为能驱使神农鼎炼药。不过神农鼎一直被各方觊觎着,要是真藏在这里,他们也抵挡不住那些神仙妖物啊。” “三师兄你意思是,就算神农鼎在这里出现过,也早被抢走了?”陈潇潇接过话。 “嗯——” “此处无神农鼎。”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是大师兄云子璟发话了。难得说一句话,一开口,就把陈潇潇迷得晕头转向。 “好好听喔,大师兄的声音,就像那冬日山涧的泉水,又像那被吟游诗人轻抚的竖琴的声音......” 众人:“......” 三师兄徐为淳摊手:“大师兄说没有,肯定就没有啦。” “怎么会这样......”沈洗钰难以置信地环顾祭坛。 整个祭坛一目了然,的的确确没有任何鼎状物。 他踉跄两步,跌坐地上。 双目迷茫,神情异常。 他忽而脸色一暗,又忽而嘴上含笑,似哭似笑,浑然像疯癫了一样。 “沈大哥......”陈潇潇也难过地看着他。 他妹妹对他一定很重要吧,听到辛辛苦苦寻找的神农鼎其实早已不知所终,犹如大海捞针般茫然无讯,病危的妹妹唯一的救命之物没了,一时接受不了,神智浑迷了。 罗少祖和常霖也面目阴沉,不 复之前轻松的模样,心事重重地各自沉思着。 陈潇潇看着他们,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是那个术士跟你们讲神农鼎在这里的,他为什么要这样骗你们呢?” 沈洗钰好像听到什么大事一样,跳了起来,风一般跑出了山洞。 众人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紧跟着他出去。 突然,山洞里刮来一阵阴风,把火把都吹灭了! 大半夜的,山洞中一点光都没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一动不动,怕动一下都招来什么鬼怪。 陈潇潇的手往旁边摸去,她记得刚才大师兄云子璟是站在她旁边的。 摸到一个冰凉冰凉的手,陈潇潇舒了一口气,大师兄在就好。 哎?不对,这触感...... “大家快出去喔!今日清明阴气极重那三百多口人都会堵到山洞来找替死鬼喔!”三师兄徐为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寂静的空间中,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一群人顾不上不能视物,连滚带爬地向洞口跑去。 阴风不断灌入,吹得人冷汗直流,陈潇潇却不能跑。她发现自己好像□□控了一样,眼珠转动,不能说话,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往后走到那四具尸体石雕前,蹲下身。 陈潇潇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血臭味,顿时泪流满面。 大姐,您是得有多缺钱,才一定要把这些玉都挖出来啊...... 陈潇潇努力想控制住自己,但是双手还是僵硬着往土里面挖,她感觉到有冰凉冰凉的东西贴在她侧脸上,陈潇潇艰难地抑制住自己眼珠往右边看的欲望,心里默念:师兄,呜呜呜,你在哪呢,呜呜呜~ 就在那个冰凉的东西沿着她的侧脸要转到她身前的时候,半空中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张符突然贴在了那个东西上面,耳边传来尖利的叫声,陈潇潇发现自己能动了,赶紧把身上的东西推开一看。 哎哟上帝喂,是一颗活生生的人头。 只有一颗头,黑发拢住了它的脸,看不清楚,没多久就被三昧真火烧得灰也不剩了。 一只手拉住她往外跑,陈潇潇终于松了一口气,那手是暖的。 快速地出了山洞,陈潇潇看向旁边的三师兄徐为淳,徐为淳朝她翻了好几个白眼,道:“叫你跟着大师兄的啦。” 我也不知道大师兄居然完全不理我自己 出去了啊......陈潇潇欲哭无泪。 出到去,才发现一群人围在山脚下,陈潇潇凑过去问怎么了,罗少祖皱着眉头说道:“那个术士不见了。” 不见了? “怎么回事?”陈潇潇看着沈洗钰,沈洗钰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沈兄最先追出来,我们被几个鬼魂缠住在洞内,云大侠帮助我们降伏鬼魂后,来到山脚,沈兄便告知我们术士不见了。” 云大侠?陈潇潇看看三师兄,他指指站在远处的大师兄。 喔,大师兄原来是去救其他人了。 “是否被恶鬼带走了?”一个武师问。 “怎么可能,他身上至少贴了几百张驱鬼符,别说恶鬼了,就连黑白无常都不能奈他如何呀。”三师兄眨眨那双桃花眼。 陈潇潇囧,问道:“你咋知道?” “噢,经过他的时候,我顺了两张他袖子里的纸符啦,都是顶级的驱鬼符呢。我摸了一下,他袖子里藏了好几百张的呢。” “原来,您老还有这个嗜好......”陈潇潇挂着黑线道。 众人无不默默感叹:持华派到底是个怎样神奇的地方,竟然养出这样神奇的人...... “快走吧。”三师兄拉着陈潇潇,边走边说:“百鬼夜行,还是在清明日,相信你们不会想经历一次的喔。” 众人纷纷收拾心情,罗少祖想去扶沈洗钰,没想到沈洗钰好像好了点,摆手不用,自己走了,常霖看着他,若有所思。 大家走在后山的小路上。 三师兄的意思是回去大家待在一个房间内,阳气重些,然后他在外面施下结界,让鬼魂们察觉不到有生人的气息,然而还没回到村子里,意外便发生了。 一个家丁突然尖叫起来,凄厉无比,所有人都转身看向走在最后的他,只见那个家丁躺在地上,右腿处血淋淋的,俨然断掉了,而旁边蹲着一个小孩子,正“嘎吱嘎吱”地嚼着肉,手中赫然捧着那个家丁的腿! 所有人都被变故吓呆了。别说那个家丁七尺男儿,身强体壮,竟然能被一个小孩子硬生生地扯下一条腿来,可见此处的鬼魂有多厉害。 瞬间人群骚动起来,几个沉不住气家丁和武师撒腿往村子里跑,罗少祖和常霖皱着眉头想稳住大家,但是除了家丁外,一些武师都是临时招聘的,遇到危险哪里肯听,只觉得再不跑就 被吃掉了。 那可是鬼啊!凡人怎么能对付鬼?那三个持华派的弟子,女的没啥修为,靠谱的那个男的一直都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靠谱的那个男的有点能耐却无法让人信服,几个武师都慌了,一个比较威武的,大约四十岁的中年武师吼道:“都给老子停下,你们这帮鼠娘养的!少爷们还站在这呢,赶着去死的就滚蛋!” 这一吼,那些躁动不安的人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那中年武师又朝三师兄一抱拳,道:“小伙子,如今咋办?”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陈潇潇讨好道:“三师兄,你有啥好东西给我点吧?老被上身我很苦恼啊~” 某只女鬼:“啧啧啧,你以为我想上你的身?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陈潇潇:“......” 现在有件很尴尬的事(笑cry)原本想让童鞋们猜猜看谁是凶手,作案手法是啥的,然后猜中的寄明信片给你们=3=......然而,心好痛,居然没人看/(ㄒoㄒ)/~~,点击率是0,这文发不下去了qaq ☆、清明百鬼 话音刚落,村子那边就传来刚才自己跑掉的几个家丁和武师的痛苦叫声,和着小孩子们天真无邪的“咯咯咯”的笑声,在黑夜中特别惊悚。 三师兄徐为淳跳到树上,往村子里看了看。 几百个鬼魂熙熙攘攘着往后山走来,小孩子们一边玩耍,一边朝后山蹦来,几个的手中还拿着那些家丁武师的断肢来回挥舞。那几个人早已断气,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一旁,身上血流如注,睁着大眼,死不瞑目。 那些鬼魂大多断手断脚的,最可怕的是有几个鬼魂双手端着自己的头,脖子处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看得徐为淳头皮发麻。 “你们——”“啊!——”三师兄下了树,刚想说什么,后面又传来一声惊叫,只见一个武师的脚踝被一个爬在地上的鬼魂咬着,那个鬼魂没有双腿,而且只有一只手,紧紧咬着那武师的肉不放口。 那个中年武师走上去,想把那只鬼踹开,但是一瞬间,那个鬼却消失了。中年武师警惕地看着四周,其余人也都四处环顾着,怕那个鬼一下子就扑到自己身上。 “小心!”陈潇潇眼尖,看到被咬的武师的脖子后面突然出现了一根黑色的带子,像蛇一样迅速缠上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霎时被拖到地上,背靠地面被扯着脖子拖向后山! “虎哥,救、救我——”那人艰难地叫喊着,不到几秒就被拖得离开了人的视线,陈潇潇朝云子璟喊道:“师兄!” 大师兄云子璟刚才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听到陈潇潇叫他,一眨眼便跃到后山去了。 “刚才那个鬼的装扮,很像后山壁画上的老人。”陈潇潇疑惑道。 “哎呀,巫祝什么的成为鬼魂后最难搞啦。他们本来就有点灵力的。” 三师兄叫大家离开小路,走进旁边的树林里。 前方有百鬼、后方有那个老巫祝和那个诡异的祭坛,很明显无路可走了。大家撤退到树林内后,三师兄掏出一杳空的纸符,咬破手指在上面画起符来。然后叫来几个人帮他把纸符绕着众人摆成一圈,摆好七七四十九张后,徐为淳口中默念法诀,作剑指往虚空中画着符咒,连笔不断,最后一横后猛然向中间一点,四十九张纸符瞬间发出耀眼的金光,跃然而起,浮在半空,把众人笼罩在里边,一刹那,所有人心中都莫名地平静下来了。 淡淡金光符咒法印萦绕在身边,所有人仿佛都松了口气般, 原地坐下休息。 徐为淳吩咐他们不要出这个圈子。 等了一会儿,大师兄都没有回来,陈潇潇担心地看着徐为淳。徐为淳也有些不安,但是他根本不可能留一群凡人在这里自己去找大师兄,万一遇到什么意外,所有人必死无疑。 陈潇潇忧心忡忡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面,看着后山祭坛的方向,突然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上面,画着浓妆,定定看着她。 六师姐秦兔! 陈潇潇像被勾魂了般跑出符咒圈,往后山山洞奔去。 刹那发生的事没几个反应过来,陈潇潇跑得像豹子一样快,罗少祖、常霖和虎哥也拦不及。 三师兄徐为淳刚刚去检视纸符去了,没看着她,结果一溜烟就不见人了。 徐为淳抓狂地原地跺脚。 是舍身取义还是偏心小师妹?要知道,外面几百个冤魂,就是他也不能全身而退!小师妹不过才筑基,怎么能抵挡?别说她还魂魄不全!鬼魂最喜欢上身的躯体!但是难道要扔下这里的十几个人不管?持华派乃修仙大派,他自小受教的便是接济天下,救世度人的道理,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扔下这些无辜的凡人跑去救小师妹呀! 正当他抓得头发都成鸡窝的时候,大师兄云子璟提着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被拖走后又被咬掉了肩膀的肉,不过幸好没缺胳膊少腿的,保住了性命,心有余悸地蜷坐在地上。虎哥和几个武师正在安慰他。 徐为淳忧心的事没了。他跟大师兄说了陈潇潇的事,然后去给那人处理发黑的伤口了。被鬼咬过的伤口带有瘴毒,要除干净,否则会治不好。 大师兄云子璟罕见地微微皱眉,他看了后山祭坛的方向一眼,抬脚离开。 陈潇潇跑到山洞口才意识到不对的。 她再怎么傻叉再怎么关心六师姐秦兔也不会纸符也不拿张就像个白痴一样跑过来吧?她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她不仅没跟三师兄打声招呼,还单枪匹马地来找死,真是嫌命长...... 意识到自己又被摄魂了的陈潇潇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仿若噬人的深渊一样,深不见底,藏着未知的恐怖,她欲哭无泪。 “小师妹。”突然一道声音从山洞里传来,一袭白衣若隐若现。 那是六师姐秦兔的声音。 陈潇潇愣了愣,抬脚往山洞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 那人面容模糊不清,声音缥缈,更重要的是——六师姐秦兔从来只会“老七老七”地叫她,根本不会叫她“小师妹”! 陈潇潇不再往前,皱眉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我师姐?我师姐呢?” 白衣女子’呵呵‘地笑了,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不就是你师姐吗。” 陈潇潇瞬间鸡皮疙瘩掉满地,秦兔可从来不用那么‘温柔’的笑声和说话语气! “行啦,别装了,我师姐到底去哪了?” 女子不应话,看了她半响后,款款显出身形。 她飘在空中,袖子和裙摆下面都是轻轻飘飘的,很明显双手和双脚都没有了。 她静静看了陈潇潇几眼,不知从哪里来的白绫缠上陈潇潇,把她往山洞里拖去,女鬼飘在一旁,一边跟着,一边嘴里低低唱起曲儿:“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不理冤苦枉做天!哎,可怜我,只落得两泪涟涟呐~啊呀啊~” 陈潇潇脸上滴汗,这女鬼还挺有艺术生气质的,不去考中戏还真是可惜了! 耳边突然传来‘嗖嗖’的风声,一把飞剑夹杂着万千红色光影猛然朝那女鬼刺去! 女鬼一时躲避不及,衣袖被红光灼伤,一股焦味传来,那衣袖上的红圈还不断往上移动。 女鬼看着后面稳步走来面无表情的云子璟,向前飘了两步,还是犹豫着,逃走消失了。 大师兄云子璟没有去追,而是收回虹旭剑,扭头走了。陈潇潇摸摸鼻子,自觉地跟了上去,拉住了他的衣袖。 云子璟甩了甩手,没甩掉她,看了一眼她虚浮的脚步,没再动作。 “师兄,你说六师姐去哪里了呢?听女鬼的口气,好像六师姐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六师姐修为那么高,应该没事的吧?” “不知道三师兄那边怎么样了?百鬼应该看不到他们了吧?” 偌大的山林里只有陈潇潇一个人的说话声,但是她并不觉得害怕,身边就站着大师兄,强大到能让人安心依靠的大师兄。 “哦,对了,师兄,那个鬼巫祝怎么样了?”陈潇潇看着他。 过了很长时间,都一片寂静。 就在她以为大师兄不会回答的时候,云子静却冷冷吐出两个字:“逃匿。” 难得一次听到大师兄回话的陈潇潇保持 着大脑死机的状态回到了三师兄那边,恍惚的样子都让人以为她被勾走魂魄了,担心地看着她,怕她脸上一辈子都挂着那个白痴的傻笑。 然而,陈潇潇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后,刹那回神了—— “六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啪!”六师姐秦兔一巴掌扇到她头上,“嘘嘘嘘!你叫那么大声作死啊?把那些鬼魂都引来你就哭吧!就知道你这白痴没脑子,可好歹你也有点危机意识啊,......” 众人汗:大姐,你声音也很大好吗...... 貌似很久没听到六师姐秦兔毒舌的声音,陈潇潇听得心满意足,扯着她问她这几天的经历。 原来秦兔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天守夜的时候突然就像被摄住心魂了般,毫无知觉地走到了无日村的后山祭坛,然后她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换上了一套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白衣,吓得她以为自己清白不保了,赶紧查看发现没事才舒了口气。 三师兄徐为淳突然插话道:“哇哈哈,你这个毒舌女也会有人喜欢咩?你的担心好多余喔!哈哈哈~~” 秦兔把拳头捏得‘咔咔’响,阴笑道:“老三,来,姐姐给你松松筋骨!” 眼见两人又要大打出手,陈潇潇赶紧指使三师兄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被上身,才继续问秦兔。 后来秦兔一直被那个白衣女鬼骚扰,烦得她不行,找回自己的蓝色派服后赶紧换了回来,一身白衣像奔丧似的穿得她浑身不自在。然后拿捡来的驱鬼符揣身上,那女鬼才没出现过了。 “捡来的驱鬼符?”陈潇潇疑惑道。 “撒了满地呢,看样子都有好几百张了,真夸张。”秦兔吐槽道。 “应该是那个术士的。”陈潇潇想。 罗少祖这时候也凑过来,跟秦兔打了招呼后,说道:“张术士如果丢了驱鬼符,约莫是遇上危险了。”他看了一眼常霖,常霖眼中闪过沉重。 沈洗钰好像好了很多,不再低沉,反而主动帮三师兄检查各人是否神情有异。 “罗大哥,那术士到底是什么人啊?”陈潇潇问。 “在下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术士突然去了沈家,”说到这里,他一顿,看了沈洗钰一眼,又道:“他说他有办法医治洗珠——沈小姐的病。然后便带着我们到了无日村说是寻神农鼎。” “那沈小姐得了什么病?” “她......”罗少祖的脸色有些难看,一向很少话的常霖答道:“沈小姐只是身体极其虚弱罢了。” 一听就是推脱之辞,身体极其虚弱还只是‘罢了’?真是好笑。 陈潇潇和秦兔心知肚明地互看一眼,不再说话。 陈潇潇问三师兄要了张宁神的符,去到沈洗钰的身边,递给他,希望他心里能平静些。沈洗钰左手捋顺耳边的鬓发,右手拿过纸符,朝陈潇潇苍白一笑,陈潇潇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坐回秦兔身边。 耳边传来那些鬼魂嚎叫的声音,众人都静下来了,大气都不敢出,有些人甚至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百鬼沿着山道缓缓朝后山山洞移动,陈潇潇小小声朝六师姐道:“师姐,他们为什么都朝后山山洞走去?” 秦兔回了个‘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给她。 大家僵直着身体,动都不敢动一下,冷汗滴下来弄得鼻子痒痒的也没人敢去挠,终于嚎叫声远去,天际也渐渐泛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陈潇潇御起飞剑:“哟呵,看你这个小鬼哪里逃?!” 女鬼:“嘎嘎嘎,女侠饶命哇!” 陈潇潇:“哼,看我的!” “啪!” 秦兔一巴掌拍到她头上,怒吼:“看你个毛线!好端端睡着觉你敢再踹我一下试试?!” ps:感觉这章好啰嗦...... ☆、第一个祭品 暂时安全了。 三师兄说今晚还有一次百鬼游街,所以现在得赶紧离开无日村。 然而,当他们沿着路回去,出了村门,却和当初的陈潇潇一样,到了断崖那里。 本来他们四个是可以御剑飞离的,但是三师兄徐为淳看了对面半天后说这是一个阵,即使过到对岸也还是会被其他东西困住,倒不如留在这个知根知底的地方。 回到村子里,安葬了那几个四肢被折掉的人的尸体后,大家都各自准备着。 跟进来时相比,大家明显都情绪低落了很多。 辛辛苦苦找的神农鼎打水漂了;带他们进村的术士不见了出不去;沈洗钰沈少爷偶尔会神智不清地说着什么;罗少祖罗少爷和常霖少爷也一直在沉思;十六个家丁没了六个,十二个武师没了四个;今晚还有一次百鬼行...... 当然,失落的人中不包括持华派的四个‘神人’——大师兄云子璟像是天塌下来也当没看见的样子;布置好今晚躲避的屋子后,三师兄徐为淳在村子里好奇地走来走去摸摸那个碰碰这个;六师姐挑剔地看着村里的建筑和物品毒舌地评论着;老七陈潇潇则琢磨着洞里的壁画,找壁画里的屋子和东西出来参详。 今晚躲避的院落估计是后山壁画上女孩住的地方,在族中位置像是圣女的样子。院落里竟然所有房间和家具用品都是用乌木——即有价无市的阴沉木打造的。 据说阴沉木兼备木的古雅和石的神韵,其质地坚实厚重,色彩乌黑华贵,断面柔滑细腻,且木质油性大、耐潮、有香味,万年不腐不朽、不怕虫蛀,浑然天成,贵而难求。果然如此,这间屋子是所有房屋之中唯一一间没有染上血,也没有任何毁坏的屋子。 院落里的房间都很简单,不过一张床、一张椅子和桌子。床像是一块长方形木块放在那里一样,底部直接贴着地面的。 “来人哪,来人哪!死人啦!” 下午的时候,陈潇潇在壁画上记载的圣女房间里,正在拿着白茅草做的席子端详着——这白茅草真耐用,几百年也没见坏,就是颜色变暗了点,就听见有人叫喊起来。 她放下席子跑了回去,只见人几乎都到齐了,围在一间房间门口,没人敢进去。 陈潇潇挤开人走进去,发现沈洗钰跪坐在地上,床上躺着一个人的尸体。 罗少祖。 他死了。 她上前 查看尸体。 罗少祖应该是流血过多而死的。他双脚被从大腿处微斜向斩断,伤处像一个斜面底角几乎成80°的直角三角形一样。 他平躺着,右侧向外,而伤口则是右重左轻,明显是按右腿到左腿的方向被锋利的东西切断的,左腿断的长度比右腿多。 断腿则不翼而飞了。 按理说,这么痛的死法,罗少祖应该会大叫出声才对啊,可是却没有人听到他的叫声。 断腿处血流如注,流到床下把沈洗钰的白衣染成了鲜红色。 表面没明显挣扎的痕迹,只是鼻孔处黄黄的。 “怎么回事?”常霖赶来了,抓住一个家丁问。 那家丁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我、沈、沈、沈少爷——” 常霖不耐烦地吼道:“说清楚!” “罗少爷于房内小憩,令家丁未时末叫醒他。时间到了,家丁前去唤人,但是许久无人应,沈少爷经过,便推门,发现门从里面闩住了,用掌力推开门后,就见罗少爷已死去。”虎哥沉声答道。 “对、对.......”那个家丁答道。 常霖放开他,走进房间内,看着呆愣住的沈洗钰默然不语。 陈潇潇听了他们的对话,环顾一下四周,窗子都是锁紧的。走到门边,看见门闩从中间断裂开来,分为两半,显然是被人用力拍断的,一面磨损较重,一面比较新,新的那面断出的木刺短而平,旧的那面断出的木刺长粗而参差。 众人皆在议论纷纷,说是鬼魂潜入屋子内挖了罗少爷的心。 大师兄和六师姐不知道去哪里了,三师兄徐为淳主持着让人埋了罗少祖。 沈洗钰的白衣都红了,没有换洗的衣服,常家家丁们就拿出自己带的青色的家仆服委屈他先穿一下,离开的时候,沈洗钰魂不守舍。也是,妹妹的希望没了,突然之间好友又离去了,他受到的打击不轻。 常霖一直没说什么,表现出不平常的冷淡,看样子和罗少祖关系不太好? 然而在众人纷纷离去后,陈潇潇却在房间里发现了罗少祖留下的信息——一直被他的左手掩着,在手旁的墙壁上。 是个倾斜的血红的‘々’——应该是临断气时直接用左手偷偷在墙壁上写的。但是那‘字’下面那里不是一点,而是靠左边画了长长的一竖,估计是没写完就断气了。 陈潇 潇去到沈洗钰的房间,果然三师兄徐为淳也在,他递给沈洗钰一碗水,沈洗钰左手捋了捋刚才弄乱的头发,右手接过了。 “三师兄,我刚才发现了罗大哥留下的信息,你要不要去看看?”陈潇潇问。 “少祖他......留下了信息?!”沈洗钰有些激动,木碗‘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陈潇潇捡起木碗放好,点点头,三师兄徐为淳安慰道:“沈兄,你先休息一下啦,我和小师妹去看看。” 陈潇潇和徐为淳去到罗少祖的房间,发现罗家的家丁正在指责六师姐云子兔,几个武师也在。 “秦女侠,希望你可以给我们一个说法。”一个家丁红着眼眶道。 “啥事?”陈潇潇探头探脑道。 六师姐秦兔讽刺地看着他们:“他们说罗少祖留下的那个信息,像是我‘兔’字的上部,简直是无稽之谈,估计脑子被门夹得不轻。” “难道不是么?那事发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又说不出!”那个家丁激动地大喊,貌似跟罗少祖感情很深。 “文铄,莫着急,咱们先问清楚。”另一个罗家的家丁说道。 停了下,又说:“秦女侠,持华派闻名天下,相信你也会帮助咱们弄清楚这件事。” 文铄瘦瘦弱弱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秦女侠,咱们敬重叫你一声女侠,你是不是也可以尊敬一下我们,说明白少爷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有几个人纷纷应和指责秦兔。 六师姐秦兔被气得冷笑一声,道:“我在一个破败的民宅里考察!” “可有人证?” 她似笑非笑:“无。” “那你嫌疑可是非常大!”文铄恶狠狠地瞪着她,“文咏,肯定是她杀了我们家少爷!” 那个瘦高青年文咏皱着眉头道:“秦女侠和少爷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做呢?” “对啊!杀人讲动机,我师姐和罗少爷见面不过半天,哪里来的仇怨要杀人才能泄愤的?” 陈潇潇原本只是静静站在六师姐旁边听着,听到文咏的话也忍不住说了心里所想。 三师兄徐为淳则站在老六秦兔前面挡住她,嬉笑道:“老六呀,师兄我相信你什么都没干哟,是不是觉得师兄我很好呢?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孝敬我了呢?” 秦兔黑线:“滚!都没老娘高还挡在老娘面前碍手碍脚 的!” 云子淳确实长得很小孩子,像个白白嫩嫩的初中生,一双桃花眼眨呀眨,老惹得陈潇潇想掐他脸。 被戳到痛处的云子淳瞬间跳脚,但看看情形,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好忍着这口气,以后再算。 文铄冷冷地看着他们师兄姐妹,道:“谁知道她发什么疯呢?说不定她就喜欢杀人。” 这种受了刺激太大急求安慰的无理取闹行径让师兄姐妹三人极端无语。 “依在下所见,房间密闭,常人不能进去,而罗少爷又像后山祭坛中的石雕一样没了双腿,怕是鬼魂作祟。”一个武师道。 听到这个说法,大家面面相觑,觉得好像又是那么回事。 “那么少爷留下的信息是怎么回事?秦兔是持华派的人,懂得穿墙而过也不足为奇!”文铄愤愤说道,称呼已经由秦女侠变成秦兔了。 “的确也是,倘若是鬼魂作祟,那么为什么杀的人要是罗少爷?而且为何罗少爷写了个与鬼魂没什么关系的符号?”陈潇潇撑着下巴道,“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师姐她不会穿墙。” 原本以为陈潇潇倒戈相向的人听到最后一句霎时无语。 “她不会穿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而已,根本不能相信!”文铄怒吼。 “文铄!”文咏不太高兴地斥他。 “喔,那你说我师姐杀了罗少爷也不过是你一面之词而已,仅仅凭个完全不知道写什么的符号就断定是她杀的人,未免太武断了吧。”陈潇潇反驳。 “大家来评评理!持华派的人亏得是名门正派,结果杀了人还诸多狡辩!” “对啊,其实往往名门正派是最多借口的,”陈潇潇感叹道,“以往看过的电视剧,都是什么‘大家一起上!跟邪魔外道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或者‘哼,跟你这种卑鄙无耻之人,何必讲江湖道义!’,由此可见,名门正派中也不是每个都很‘正派’的。” 众人眼见着话题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却都不知道怎么把它给掰回来的时候,三师兄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既然我们遇上了,自然会给罗家一个交代的嘛,不用担心,我们会查清楚的。” 秦兔拧着他的耳朵道:“你以为你是官差啊?还给个交代?咱们持华派是修仙的又不是为民请命的!” “哎呀,”三师兄挣脱她的魔爪后说:“不查清楚,以后你就得背负着这个罪名了啦!反正被困在 这里没事做,查清楚免得有下一个受害人嘛!” 秦兔翻白眼:“那你慢慢做你的游戏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理文铄的谩骂,自顾自地走了,陈潇潇则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一定会让罗少爷沉冤昭雪的。文铄对秦兔敌意很深,却对陈潇潇还是友好的,不由得摸了摸眼泪,点点头,也答应了她暂时不找秦兔的麻烦,然后和文咏离开了。 其他人则讨论着这案子是人为的还是鬼魂作祟,都很恐惧,怕下一个轮到自己,决定去哪里都结伴同行。 三师兄徐为淳去布置房屋的结界来应付今晚。 陈潇潇去找大师兄了。 在后山一条支路尽头,竟然有着一条山泉,所以大家的饮水问题解决了,吃饭问题则由沈洗钰一行人出行时带的干粮解决。带得多,够大家吃五六天的了。 来到山泉处,果然见到了大师兄。 他正在看着手中的东西,陈潇潇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温柔?待她揉揉眼睛,云子璟已经把手中的东西放回胸口了。 原来他又在看那条项链。 在持华派呆的三个月,陈潇潇时不时都去骚扰一下大师兄,无论云子璟怎么冷眼看她,她就想亲近他。可能是上辈子没哥哥吧,特别喜欢黏着他。 不过,陈潇潇好几次都看见他端详着手里的项链,就像是绝世珍宝一样轻轻摩挲着它,冰冷英俊的面孔上难得有些微和缓。 不过陈潇潇一跟他说话,他就比冰山还冷了。 “师兄师兄,半天不见发生了好多事喔,我给你讲讲呀。”说完就自娱自乐地装着刚才的众人‘重现’那些场景,一会儿横眉竖眼,一会儿假装沉思,演完后还意(得)犹(意)未(忘)尽(形)地来了句:“元芳,你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陈潇潇:“呀呀呀,师兄,我晚上好怕怕喔,我们一起睡吧~” 云子璟:“......” 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扔出自己房间。 秦兔:“我靠,大师兄,求求你接收了这个麻烦精吧,跟她同一间房我晚晚被折磨啊,.....” 徐为淳:“小师妹,来三师兄这里,三师兄和你同床共枕喔!” 陈潇潇:“好啊!” 于是,第二天,徐为淳浑身是伤地拖着半残废身躯找大师兄哭诉她昨 晚的‘光荣事迹’。 陈潇潇你怎么可以投向三师兄的怀抱! ☆、无日起源 大师兄不是元芳,他虽然也有看法,但是他不会像元芳一样毕恭毕敬地回答狄仁杰般回答陈潇潇,当然,他根本一个字都不会说。 “师兄,看你的表情,一定跟我想到一块了是不是?”陈潇潇对着面无表情看也没看她的云子璟崇拜地说道。 “你一定也觉得这是个密室杀人案是不是?” “哼哼,待我侦破这个案件吧!因为——真相永远只有一个!”陈潇潇学着某个动画里的小学生侦探伸出食指,指着山泉水说道。 大师兄云子璟从她到来的一刻起一句话都没说,也表情没变,始终保持冰山脸,由着陈潇潇自说自话,却也难得没走开。 陈潇潇又说了些话后想到要去圣女的房间继续观摩的,于是赶紧说了掰掰回去。 结果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一个妇女的鬼魂。 多恐怖没人知道,只知道陈潇潇跑得比御剑的人还快,脸色苍白,瞳孔放大,明显被吓得不轻。 但是那个鬼魂追着她到了那个院落附近就没再跟着了,而是慢慢荡走了。 陈潇潇拖着一个武师躲在大门后看着她远离消失不见后才敢孤身一人去圣女的房间,把那有着颗柔软心的武师晾在一旁风干去了。 这个院落仿佛被冻结了般,完全没受到时间的磨蚀。每一件家具、每一件物品都保存得完完整整的,根本不像历经了几百年的样子,只是一处天堂一处地狱,院落外面的民宅,则都差不多成了断壁残垣了。 三师兄说那是因为历届的圣女都居住在这里,积聚了大量的灵力,有点像是她们的残存意识,都默默守护着自己曾经住过的如此神圣纯洁的地方。 圣女的房间里家具很少,一张简朴的床,一张椅子,都铺着白茅草做的席子。还有一个架子,架子上面东西倒不少,有壁画上记载的她用来装饰头发的吉玉、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香料、有她用来洗澡的精米......之类的于祭祀有用的东西,看得出,这个祭祀很是繁琐复杂,且很重要。 架子中间空了一个小孩巴掌大小的地方出来,不知道原本放的是什么。 香料放在最底层的最里面,陈潇潇费好大劲才拿出了那盒香料。 香料是用大概8x6x5的长方形黑色木盒装着的,盖子都没打开,一股清幽的香味便传来了,陈潇潇只觉得好好闻喔,让人忍不住要舔两口。她掀开盒子,一股幽香扑鼻而来。盒子里面是嫩 黄的香料粉,就像孜然粉一样吸引着她去尝尝。 刚沾了点上手指往嘴里放的时候,六师姐秦兔惊奇的声音传来,同时,有一只冰冷的手拉开了她的手指。 “哎哟老七,大师兄不要你,你也不用吞粉自杀啊,要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呐?听师姐的,那个迟些我们要去的及巳城里啊,哇,那如谪仙般的人物可是一堆堆的任你采撷哟,——啊!” 认真听着六师姐‘训诫’的陈潇潇兀然发现声音断了,抬头一看,才发现刚刚长篇大论的秦兔站过的地方,已然多了道深深的凹痕! 看向旁边那人,陈潇潇把盒子放好,高兴道:“师兄,你回来啦?” 大师兄云子璟把剑收回鞘中,抬脚便离开,陈潇潇跟着出去,突然扑到了云子璟的背上! 好不容易躲掉了剑气的六师姐秦兔在一旁偷偷看着,只觉得这个老七今天真是太主动啦啦啦!她又有好戏看啦!!! 结果等了半天,脑补着各种小娘子追冷酷相公结果惨遭抛弃的戏码的秦兔,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陈潇潇扑上去之后什么动作都没有,连手都是垂在身体两旁的,难得没有去吃大师兄豆腐。 眼见大师兄脸色越来越冷,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十几度,秦兔上去把陈潇潇拉开,结果发现,这货昨晚一夜没睡,又熬了半天还精神得很,现在居然——睡、着、了! 她哭笑不得地连拖带拉把陈潇潇扔回房间里让她睡个够。 结果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睡得神清气爽仿若练了采阳补阴神功的陈潇潇浑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老胳膊老腿的,熬了一夜结果一觉补了这么久。 六师姐秦兔也难得睡得很好,昨晚清明夜百鬼行有大师兄和老三看着,一直没事发生,后来她去休息的时候,陈潇潇睡得那个叫熟,身也没翻一个,梦话磨牙都没有,估计外面天打雷劈她也醒不来。 平安度过了昨晚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陈潇潇醒来去山泉那里洗漱后,便回来了,此处略去她遇到的两只小鬼。 她见沈洗钰待在罗少祖的房间里,看着那个信息,不知道在想什么。即使穿着一身青色的常家家仆装,他也显得身长玉立,气度非凡。 “沈大哥,你在干嘛?” 沈洗钰听到声音后慢慢回过头来,轻声回道:“无事。” 或许是好 友的逝去,也或许是妹妹病危他无可奈何还被困在无日村出不去,他脸上笑容变少了,还有些沧桑。 陈潇潇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真正的身同感受也要她经历过才明白个中滋味,所以她朝他安慰笑笑,把三师兄变的一朵百合花送给他。 沈洗钰伸出左手撩了撩额头的发,右手接过后朝陈潇潇轻声道谢。 她微笑着点点头,出了房间,找大师兄去了。 陈潇潇找到他时,却是他和三师兄在大厅里被众人围着。 "云大侠,你看,这清明夜也过了,咱们都见识了你们的能力,可是怎么出无日村呢?"一个武师问。 “对啊对啊,”众人附和,“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吧?” “云大侠,你们可是持华派的弟子,总该有能力弄我们出去吧?”一个家丁道。 大师兄面无表情。而三师兄徐为淳终于开口道:“大家稍安勿躁啦。” 指望大师兄能开口说句话打发他们真是比去偷鸾鸟的蛋还难! 陈潇潇挤进包围圈,拉住大师兄的袖子。 “不仅你们要出去,我们也要出去的嘛,方法当然有,不过要等三天后。”三师兄笑笑。 “此为何故?”虎哥问。 “大家知道这无日村是几时祭祀的吗?” “哎呀云大侠,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对啊对啊!” “就是在清明节后第三天。那天,即是祭祀日,那天是无日村结界最弱的时候,只要稍微用一些法术就可以找出结界的出口。” “那当天可有危险?”虎哥沉声问。 “危险当然是有的啦,而且是很、危、险!你们知道无日村为什么需要祭祀吗?”三师兄笑眯眯地问。 “不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吗?”陈潇潇疑惑地说。 “不不不,”三师兄摇摇头,“很久以前可能是为了这个原因,但是自从九百年前,这个祭祀的原因便变了。” 三师兄看了眼心焦听故事的各位,满意地继续述说无日村的故事。 无日村之所以‘无日’,还得从千年前的仙妖大战说起。 千年前修仙尊派苍荒殒落时,西王母和天神陆吾之所以没来得及阻止它掉落昆仑山,就是因为他们被叫到了天庭上商量仙妖大战的事宜。 当年妖界少主在天庭之上受天帝幺女的蛊惑为情而魂飞魄散,妖界便向天界讨要说法。随后一言不合而开始了长达八百年的仙妖大战——直至两百年前因妖界出现了一位厉害之主,才使两界勉强议和。 虽然两界议和了,但是他们都没有对受到大战影响的地域做出任何补偿。 无日村便是那场战争的牺牲品。 仙和妖的战争,非城墙被毁如此简单,而是影响了六界,使得六界边界出现了多处不被守护的相通之门。 无日村原本不叫无日村,而是叫百花村。 百花村里的人们安居乐业,生活十分淳朴快乐,以前的祭祀不过简简单单用精米、吉玉和白鸡供奉在神台上祈求山神保佑,然而仙妖大战开始后,第一个遭殃的,是百花村。 天将和妖兵在村子所处的山林半空展开大战,神兵利器、法宝仙物互相攻击轰炸之下,百花村附近的地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缺口,缺口所通的地方,便是黄泉。 黄泉乃九狱九泉之一,里边所困为山魈精魅,多是为非作恶之徒,黄泉与人界的通道打开,它们便从里边逃逸出来,祸害人间。 然而机缘下,一个来观战的道士祭出了自己的元神于缺口处设立了一个结界,封住了那扇连通黄泉的‘门’。 他心怀天下的同时却又铁石心肠。 为了结界能得到二十年一次的加固而不被山魈精魅所冲破,他把百花村以及里面的人都困在了第二重结界之中。 倘若第一重结界——缺口处的结界被破,那么被那些怪物所杀的百花村人便是死也不得超生。 他留下两瓶仙饮,临死之前嘱咐村人把其中一瓶给一位阴气最重的女婴喝下,然后教给他们祭祀的方法。那名女婴喝下仙饮后,便会在二十岁之前无需男人自行生下孩子,取子嗣中灵力强大的女孩做下一个祭品,她也跟她母亲一样,会留下后代。 以毒制毒,以阴制煞。 这样,每二十年,缺口的结界都可以加固,而百花村的人也不会遭到祸害。 为了自保,百花村的人唯有一代一代地传承着这个祭祀。而喝了仙饮后女婴和她的后代都拥有了一定的灵力,被人称为‘圣女’,道士指定之人喝下另一瓶仙饮,他则成为守护圣女的巫祝,他的后代也都要履行这个职务。 从此,百花村因为笼罩在结界之下,不见太阳,于是改名叫‘无日村’。也 预示着这个村子永无希望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小女孩:“娘,为什么我们要是祭品呢?” 女子微微一笑,透出苦涩。 她静静看着远处耕种的男子,幽幽的声音如同清风般消散在空中: “万般皆是命,半点—— 不、由、人。” 作者:ok,整章基调阴沉,来个小剧场趁趁景。 观众:Σ(°△°|||)︴(扔砖头) 作者:别打俺!俺招,俺招!其实是俺想不出了,呜呜呜~~ 观众:(* ̄︿ ̄) ☆、第二个祭品 默默听完故事的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不只是为仙妖大战致使的生灵涂炭和那个道士的毅然决然,还为了百花村人原本生活安逸却突然世世代代要背上那么重的责任而叹息。 “所以,两天后便是二十年一次结界最弱的时候,我们可以趁此离开。不过无日村的鬼魂也会跟着我们,我们不能让他们出去,而且可能会有几只厉害的山魈精魅跑出来想吸我们的人气。”三师兄做结案陈词。 “那为什么祭祀会失败了呢?”陈潇潇歪着脑袋思考着。 “这个书上倒没有记载喔,其实我也很好奇耶。”三师兄同样歪着脑袋思考状。 “既然能出去那么最好了。那么云大侠,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吗?”虎哥俨然成为了武师的头头,极具代表性地问道。 “嗯......纸符要多带些......阴沉木是很好的辟邪物,也可以利用一下......这样吧,等下你带几个人去我房间一趟,照着我写的做就可以啦!” 大家说完话就分道扬镳了,脸上明显带着激动,都为能出去感到安心。 大师兄云子璟早在老三徐为淳开始说故事的时候就离开了,陈潇潇想听故事所以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去,当然,大师兄是头也没回地走啦。 罗少祖那个感情好的家丁文铄和他好友文咏也主动要求帮忙,除去对秦兔有些敌意,他们还是挺善良的。 人都散了,陈潇潇无聊,就又想去圣女的房间看看,路过院落中间时,看到了沈洗钰,他正在搬院子里的花盆。 花盆里栽的是桃枝。而花盆则有两色,一白一黑。 说也别致,摆着花盆的地方是个圆形的空地,就在整座院落的中间。 而花盆先是两个颜色占半边地绕着圆形的边缘摆了一圈,然后中间两种颜色摆一条反‘s’形的曲线。两线旁各在凹入处摆着一盆异色的桃枝。 很可能是圣女残留的灵力的原因,没有太阳,也没人浇水,院子里摆的桃枝即使不是长在树上,也都没有凋谢,桃花依然四季如春地开着,粉嫩嫩地惹人怜爱。 “沈大哥?” 见陈潇潇疑惑的表情,沈洗钰轻轻笑道:“我见这花如此漂亮,便想移些去——”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移些去少祖的坟前拜祭一下他。明明昨日便是清明......”他话没有说完,只余淡淡的伤感。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帮你吧!反正这些花也没人观赏了。”陈潇潇笑着帮他搬花。 “好......”沈洗钰低下头,摆弄了一下手下的花朵。 等他们忙完后,已经是下午了,陈潇潇和沈洗钰分开后,便去领了些干粮,然后又跑去找大师兄了。 这次大师兄难得待在了院落里,他正在一间普通的房间里面站着,房门大开。 为什么陈潇潇老是能找到云子璟?因为冷得不寻常的地方,就是他待着的地方! 她一进去就被冷得一哆嗦,但是她难得地在师兄眼中看出了‘沉思’。 循着他的目光,陈潇潇看到了一本保存完整的小册子,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孽海‘。正当她想翻开的时候,家丁的大喊声传来: “少爷!少爷!” 陈潇潇收好小册子拉着大师兄跑出去——好吧,刚开始大师兄动都没动还冷冷地看着她,她作势要拉开他的腰带,他躲开时没提防就被她拉动了。 没人看到陈潇潇的无耻无赖,还拉住了大师兄,她表示心情真是好到周围都在绽开朵朵玫瑰—— “咱们破门进去吧!”虎哥建议道,陈潇潇这才发现青色、黄色、蓝色的衣裳一片围在常霖的门前,一群人拥挤着,十分齐人,连一早就不知踪影的六师姐秦兔都在。 陈潇潇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三师兄和六师姐齐齐耸肩摊手——不知道。 啧啧,真是有夫妻相。陈潇潇笑得欢脱。 两人不知陈潇潇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的眼神让人一阵恶寒,赶紧搓了搓手臂搓掉一堆鸡皮疙瘩。 虎哥气运丹田,一掌把房门拍开了,里面传来‘啪’‘啪’两声木闩断裂掉到地上的声音。 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大家涌进去定睛一看,发现常霖已经死在床上了。 他双手被从肩膀处斩掉,伤口处正汩汩流着鲜血。 沈洗钰拨开众人,呆呆地站在常霖面前,隔了几步,却又不再前进了。 “呜哇!少爷——少爷——”一个家丁哭得撕心裂肺,文铄在一旁看着也偷偷红了眼睛。 大家环顾四周,窗子密封,大门紧闭,又是一起密室案件。 “莫非真的是......鬼魂索命?”一个家丁惊恐道。 “这样的死法,不 就和后山祭坛上的另一具石雕尸体一样吗?!” “罗大哥和常大哥做过什么事惹到了那些鬼吗?”陈潇潇仔细思索着他们做过的事。 “没有啊!常少爷话少又不多事,什么都没做过啊!”一个武师不由奇怪道。 陈潇潇靠近常霖的尸体,发现和罗少祖一样,表面没什么明显的挣扎痕迹,鼻孔处一样是黄黄的。 “可是只有鬼魂能穿墙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有个家丁似乎已有所指地看着秦兔。 陈潇潇笑眯眯道:“如果六师姐可以穿墙,那么大师兄和三师兄也可以的啦。” 众人被她的话搞蒙了,她这是在拉自己的同门下水么??? “那我想,持华派应该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吧?莫说咱们,主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刚才那个家丁咄咄逼人地问。 “会给的,不过你们先来看看这里。”陈潇潇指着床靠着的墙壁,如果常霖手还在,那么平放在身体两侧伸直能碰到的地方。 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常霖也留下了信息——那是一个像‘m’字母般的字符,只是写得比较圆滑。 “这是......” “有点像......” “兔子的耳朵,是吗?”陈潇潇说道,很多人都重重点了点头,用凶恶的眼神看着秦兔。 六师姐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文铄又想发作,脸色愤慨,陈潇潇给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他才不情不愿地撇开脸。 “好了好了,我大概有些头绪了,大家先散了吧,出无日村之前,我会揭开一切谜底的。”陈潇潇摆摆手。 常家家丁们还想说什么,却被虎哥一个眼神唬住了,纷纷住了嘴。 三师兄张罗着人埋了常霖,常家家丁本来不愿意的,但是不埋他的尸体即使留到出村子,也还是会腐化的,才勉强帮忙了,打算出去后回到常家再找人运他回去。 人都走了后,沈洗钰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三师兄拉走陈潇潇,说让他冷静一下,陈潇潇让他们先走,她又站在沈洗钰旁边陪了她一下,才出了门。 “小师妹呀,你真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嘛?”等在外边的三师兄徐为淳拧拧她的脸,陈潇潇拍开他的手,抿嘴道:“有些事情还没想明白——喔,对了,我刚才找到了一个小册子,你要一起看咩?” “ 好哇好哇,快拿出来!” “你们看吧,我去附近逛逛。”秦兔百无聊赖地说道,心情好像有些不好。 大师兄云子璟站在他们不远处看着院落里的花。 陈潇潇拿出那个封面写着“孽海”的小册子,翻开第一页。 没想到,第一页就来了个惊天雷把两人炸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 事到如今,我方知晓,圣女的后代非自身可以孕育的。每一代的圣女皆是巫祝与上一代圣女的孩子。只有喝下仙饮的两人后代结合,方能生出灵力纯正的女婴。 陈潇潇和徐为淳张着可以塞进一个鸵鸟蛋的嘴巴快速地翻完了整本小册。 看完后,他们对视一眼,都为册子里记载的事情感到震惊。 这个册子的主人应该是在四百年前祭祀失败之时刚巧进了圣女居住的院落才免逃一死,她记下了祭祀失败的原因,也记下了自己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最终她没多久也跑去后山树林里自杀了。 “烧了它吧,我们出去后便禀告师父让人超度了无日村的冤魂,然后封印住黄泉的缺口。”三师兄云子淳难得语气沉重。 “这段往事,就让它埋没在历史中吧。” 陈潇潇觉得头发上面黏黏的,就想去山泉那边洗洗头发。 去到那边发现六师姐秦兔也在,她正看着茫茫的远处发呆。 陈潇潇猛地扑到她身上,她一个趔趄,嘴里就开骂了:“擦!你这蠢货吓死姐我了!” “六师姐,你不要难过啦,我差不多明白了,不会有人能够冤枉你的,相信我嘛。”陈潇潇耍赖道。 “啧,说你蠢还真是蠢,我像是为了那些无关痛痒的冤枉而难过的人?老娘我不过触景伤情而已!” “?” “看到那些断壁残垣,我就觉得那个臭道士真是可恶,难道他就不能想别的办法加固黄泉的缺口吗?他大可以让百花村的人传话出去啊!我相信为了天下苍生,许多门派都会来帮忙的啊!” 陈潇潇不得不佩服这个的确是个好办法,只可惜,那个道士情急之下做下的决定,害了一村子无辜的人。 “哎呀,你头顶怎么了?被大师兄劈到头了?怎么有血黏在那里。”秦兔瞄到她的头发瞪大眼道。 “我也不知道啊,”陈潇潇摸了 摸,“刚才就觉得黏黏的,不会是有伤口吧?” “我看看。” 云子兔把她的头扯过来,解了她的发髻,翻了翻没见伤口,一把把她给推进山泉汇聚成的小湖里。 “哇!”陈潇潇猝不及防跌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怒目道:“六师姐,你干嘛啦!” 秦兔摊摊手,道:“你沉下去看看头部痛不痛?” 陈潇潇听话沉下去,头发散开,有些血融开把周围的水面染成淡淡的血色。 待了一会儿没事,秦兔见状就说她没事,也不知道那血怎么沾上的。 陈潇潇见都下水了,干脆脱衣服洗个澡,秦兔回去找老三商量些事。 洗完了的陈潇潇摸摸岸边,发现她脱下的衣服——不、见、了! 这是在演七仙女吗?乖乖,我的心可早就是大师兄的了! 陈潇潇看了看周围,突然传来的嬉笑声吓她一跳,循声望去,竟然是几个小鬼头拿了她的衣服! “嘻嘻嘻,姐姐,我们也要洗白白~” “咯咯咯,姐姐,你帮我擦背好不好?” “哇哇哇,姐姐,你是女的吗,好平喔!” 陈潇潇还穿着里衣的,倒也没多怕,就是一阵火气大,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但转念一想,便放开揍鬼的念头,问道:“你们回答我一些问题可以嘛?我等下帮你们擦背。” “姐姐想问什么呢?”一个扎着冲天炮的小女孩蹲下来看着她。 “那个女鬼,她——” “啊!快跑!” 陈潇潇话没说完,几只小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听闻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停在了不远处的树后。 她看见了蓝色的衣角立刻知道是谁,原来天色已暗,云子璟来找她回去了。 云子璟把衣服扔到她附近,陈潇潇换好衣服,拉着他的衣袖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陈潇潇:“啊,师兄,你看了人家要负责任喔!” 云子璟:“......” 徐为淳:“啊!那大师兄不是亏大了?大师兄赶紧去洗眼啦,赶紧的!” 陈潇潇:“......” ——《我的猪队友系列》 ☆、第三个祭品 陈潇潇因为害怕,所以晚上都是跟六师姐一起睡的。本来秦兔没出现的时候她还以为可以跟云子璟一起睡,后来被破坏了’好事‘的她一直在怨恨地看着秦兔,秦兔的反应则是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晚上陈潇潇可能因为认床的原因,也可能是六师姐磨牙的原因,她睡得不是很好,第二天顶着双熊猫眼吓到了一堆人。 陈潇潇今天的日程便是弄清楚所有线索看看到底是有人心怀不轨故弄玄虚来个密室杀人还是真正有鬼魂作祟。 她转了院落一圈,才找到常霖的贴身家丁。 “嘿,小哥。” 那少年默默看着墙壁发呆,听到陈潇潇叫她,缓缓回过头来。 “节哀顺变,你也想为你少爷沉冤昭雪是吧?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你问吧。”少年声音哑哑的。 “沈洗钰、罗少祖、常霖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陈潇潇在他旁边坐下听八卦。 沈洗钰和罗、常二人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沈洗钰家里出了变故,他便把妹妹寄托给两位好友,好友家都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自然能照顾好妹妹。 然后他便外出听说是拜入某个门派了。后来他学成归来,欲接妹妹一起生活,却被告知妹妹病重,一个术士出现叫他去无日村找神农鼎,两位好友也跟着来了。 “我见过你少爷拿着一块方形玉佩,上面刻着一只飞鸟,那是常家的东西吗?”陈潇潇突然想起这么一件事。 “刻飞鸟的方形玉佩?.......不、不,那是沈洗珠小姐的玉佩,据说是沈家传家玉,跟沈少爷的玉佩是一对的。倒是沈少爷的玉佩,藏着捂着,连我家少爷都没见过呢。” “说也奇怪,”少年喃喃道:“那天埋葬少爷的时候,好像没看见玉佩。” “那罗少祖和常霖会武功吗?” “两位少爷只会些拳脚功夫,倒是沈少爷一直都是剑不离身的。而且听说他的剑可削金断石。” 剑不离身?沈洗钰昨天好像是没有带着剑的。 不对,是和他一起搬花的时候他的剑还在,但是在常霖房间里见到他时就不在了。 “好了,谢谢你噢,我知道了。”陈潇潇站起来。 “知道什么了?知道害死我家少爷的凶手了吗?”少年焦急地问。 陈潇潇拍拍他肩膀道:“别急。”然后 去找三师兄了。 徐为淳正在忙着明天打开结界的事,见到陈潇潇像赶苍蝇一样赶她走。 “哎呀,等等,就问你几句话。”陈潇潇照着记忆中的样子描述着:“鸡的脑袋、燕子的下巴、蛇的颈、鱼的尾,这是什么鸟啊?” “凤凰鸟,啥颜色的涅?走开走开——啊!你踩到我的脚了!” “应该是红色的。” “那就是朱雀了,赶紧给我离开啦!” “原来是朱雀啊......”陈潇潇低头思索着,由着三师兄推她出了房间。 陈潇潇找到文铄,他是罗少祖死的时候和沈洗钰一起首先打开房门发现罗少祖死去的人。 “文铄,沈大哥打开房门的时候,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声音?没有啊,难道少爷在呼救?”文铄不明所以。 陈潇潇摇了摇头,又找到六师姐秦兔,让她帮个忙。 去到常霖死的房间,秦兔按她的意思上了房梁,说道:“没错,有血,都渗入木头里面了。” “好啦,下来吧,出无日村后我就告诉你美白的方法。” 云子兔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制造密室的......”陈潇潇看了看天空,被结界覆盖着,只有茫茫一片的白色,根本不见太阳。 “可是,第三个......会是谁呢?” 陈潇潇来到沈洗钰的房间里,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她又叫了几声,引了一些人来,还是没人应,她打算推门进去,结果发现门被从里面闩着了。 “快帮我把门打开!”陈潇潇急急说道。 怎么会是他? 一个武师一掌拍到门上,里面传来‘啪’‘啪’两声,木闩断裂掉到地上了,陈潇潇赶紧进去,只见在床上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断口处正流的血很少,地面上一大滩血迹,明显已经死了有些时间了。 武功高强的沈洗钰,也死了。 大家都不敢置信,有些人腿都开始抖了。 三位少爷都死了,死象都和后山祭坛中的三具石雕尸体一样。 最后一具石雕尸体是头、手、脚都没有了,下一个轮到的人,是谁呢? 沈洗钰穿着他第一次和陈潇潇见面时的白衣,左腰侧还戴着那块圆形玉佩,他身形优美,气度非凡,如今却无人敢 欣赏了。 右手虎口和指尖都有厚茧,是常年用剑的表现,他的剑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被强大的未知杀死时拿都来不及拿。 沈洗钰没带家丁,虽然这次不像前两次一样有人在哭,但是沈洗钰温文尔雅,懂得武功却不仗势欺人孤立自傲,在场者无比低头为他默哀。 “大家不用慌,明天就可以离开了。”三师兄徐为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安慰道。 他又开始组织人埋葬沈洗钰。这件事他都接连着做两遍了,驾轻就熟地就弄好了。 陈潇潇让三师兄御剑飞行,升到半空中。 “小师妹,你想找结界的破绽嘛?天空中可没有哦。”三师兄徐为淳不解地问。 “不是,师兄你看,我们住的院落,看仔细了。” 三师兄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才问:“没什么不对啊,就是布置好像怪怪的。” “我们下去吧。”陈潇潇道。 然后她拿来笔和纸把刚才看到的景象用一条条横线代替,画出一幅简易的俯瞰图。 然后她让三师兄画出一幅八卦图。 两图一对比,云子淳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院落的布置怪怪的了。 原来院落就是依据八卦图的形状所建造的,然而此刻院落的中间——八卦图中本应是太极图的地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阴阳鱼,没有黑白点。 “奇了怪了,这建造者是怎么想的呀?把太极图去掉那是什么奇怪的设计啊?”三师兄哭笑不得地说。 “不,建造师想的就是八卦图,真正让它变样的,是他。” 陈潇潇闪着眼睛道: “我终于知道他不选择一开始就消失的原因了。” 把所有人都集中到院落中间后,陈潇潇让他们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因为她要揭开三桩密室杀人案的谜底了。 “云姑娘,难道三位少爷都不是被鬼魂所杀的吗?”一名武师惊讶道。 “不,”陈潇潇笑眯眯地说,“这三起案件,有两件是人为,一件才是有鬼作祟。” 众人哗然。 她顿了顿,让三师兄去圣女的房间拿出那盒黑木盒装着的香料,然后继续道:“罗大哥和常大哥是被人杀死的,但是沈大哥却是被鬼杀死的。” 三师兄拿来了香料,陈潇潇把它放在手中,好让每一个人都看 见,她一边展示一边说:“这木盒里装的是后山壁画上记载的,圣女每日必须涂抹在鼻侧的香料,那为什么是涂在鼻侧而不是其他的地方呢?是因为,这里边隐藏着长达五百年的罪孽。” “我上次打开盒子闻了一下,就扑到大师兄身上睡着了,要知道,如果是大师兄在旁边,我可是精神得像喝了几十瓶红牛那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睡着呢?而且说睡就睡,一点预兆没有,还一觉从下午睡到第二天早上,中途都没有醒来过,用六师姐的话就是外面在打仗我也睡得像死猪一样。然后第二晚,我就因为认床和不习惯两个人睡同一张床而失眠了,可见,那个香料有迷药的作用。” 听到这里,大家都不明白这个香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我细细说来。” “其实我只是怀疑,本来想要做点实验的,譬如让某个人闻闻看是不是立马晕倒,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不可能拿谁来做实验,因为他晕了可就麻烦了。而帮我确定猜想的,是我看到一本小册子上记载的事情。” “第一页,就写着圣女必须由上代圣女和巫祝生下,可见这事对记录的人来说是多么的震惊。大家都听三师兄说过,圣女二十年一任,可是巫祝呢?巫祝不限定二十年,那么说,一个巫祝可以守护两个甚至三个圣女。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倘若圣女到了要留下后代的时候,巫祝才不过刚生下一个男婴,或者说,他还没生出来,那么圣女的后代,谁帮她怀上?” 所有人一脸震惊,呆愣着表情看陈潇潇。 “没错,就是那个和上一任圣女生下了现任圣女的巫祝。明白点来说,那个巫祝和现任圣女就是爹和女儿的关系。” 陈潇潇一脸无奈哀伤:“四百年,整个祭祀的四百年,就是一个家族内部关系复杂的乱伦、罪孽,所有村民都以为圣女是自己就能孕育出下一任圣女的,可是他们不知道,那巫祝一代是背负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背负着怎样黑暗的包袱来延续着他们的生命的。” “于是,这些香料就是为什么圣女会甘愿生下孩子的原因了。道士留下的祭祀方法里根本没有涂香料这件事,而是第一任圣女和第一任巫祝想到以后可能会乱伦的情形自己添加上去的。圣女涂抹了香料在鼻侧后便会昏迷难醒,巫祝便趁此让她孕育上孩子。” “就是这段事实,验证了我的猜想。” 所有人都听得寂静无声,一根针掉落地上都清晰可闻。 “我曾经在罗大哥和常大哥的鼻孔附近发现了黄黄的东西,应该就是闻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这些香料。” 陈潇潇打开盒子,里面是嫩黄色的粉末,她又把盖子合上了。 坐她前面的两人感觉有点晕。 “一个人被割手割脚,难道不会痛得大叫吗?由于这些香料的原因,他们昏迷中虽然痛醒了,可能也虚弱地叫唤了几声,但是凶手捂住了他们的嘴巴。嘴巴上的手指印需隔一段时间才能浮现,但是他们已经被埋葬了,所以我也不说了。” “他们血流得又快又多,很快就支撑不住死去了。这盒香料体积不是壁画记载的小盒,而且它还放在架子最里边,可见是存放着的,架子中间有一个空出来的位置,应该就是放平常用的小盒装的了,已经被凶手拿去行凶了。” “我先解释常大哥的密室是如何布置的。”陈潇潇看着众人道。 作者有话要说:不造嗦啥,有童鞋在看吗? ☆、孽海 “我到现场的时候,看到人很齐,青衣、黄衣、蓝衣,十多个家丁和武师簇拥着,连三师兄、六师姐都在,我手上拉着师兄,除去房间里的常大哥,我就以为人都到齐了。实际上,我们进去的时候,有一个人是后来才加入的。” “凶手把门反锁了,然后躲在门后面,等我们一窝蜂涌到常大哥床边的时候,他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插入人群中装作是和我们一起到的。” “那常少爷的断手放哪呢?凶器呢?整个房间可是没藏东西的地方啊。”一个武师道。 “有,房间里有藏东西的地方。”陈潇潇看着他,“后来出了房间我头顶不知道为什么有血块,我还以为是自己弄伤了,其实不是,是凶手把断手藏在房梁上,血积聚了滴落到我头发上的,当然凶器也放在上面。” “我把事件按顺序还原一下:凶手杀死常大哥后,可能想离开的,像杀死罗大哥一样制造同样的密室,但是他没想到还没出房间,就有家丁来找常大哥了,于是他心生一计,把断手和凶器藏到房梁上——毕竟凶器有血,身上无缘无故有血腥味不会惹人怀疑吗?然后他就躲在门后面,等我们都进去了就装作是一块进来的。后来因为我陪了沈大哥在房子里站多了一会儿,断手的血蔓延开来滴下房梁才弄到了我的头上,因为发髻和我没有修为的原因,所以我没有察觉。然后今早我叫六师姐上房梁看了,的确有血迹——那个时候,凶手早已经把东西都运走了。” 六师姐秦兔挑挑眉毛,文铄怀疑地看着她。 “陈姑娘,别卖关子了,凶手到底是哪个滚犊子的啊?” “现在,我们回到罗大哥的案子,然后你们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文铄,是你叫罗大哥发现他没应,然后沈大哥发现门被锁了才用掌力拍断木闩进去的是吗?” “对啊,”文铄茫然道。 “然后今早我问你开门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你却说没有,是吗?” “嗯嗯,怎么了?” “后来拍开常大哥和沈大哥房门的时候,大家都听到‘啪’‘啪’两声吧?那是木闩被从中间拍断然后掉落地上的声音。文铄说罗大哥的房门打开的时候,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那只能说明——那时房门根本没有被木闩闩住!沈大哥他是装出来的!” “怎么可能?!明明断开的木闩有在地上啊?!”一个家丁惊讶道。 “那是一早就掰断然后放 在地上迷惑人的。我上前检视的时候,发现木闩一面磨损较重,一面比较新,新的那面断出的木刺短而平,旧的那面断出的木刺长粗而参差。” “人都会有个习惯,喜欢用东西总是用同一面,磨损那面显然是经常贴着门闩上的。倘若那个木闩是磨损那面贴着房门的,那么从外面拍断的时候,它绝对是新的那面木刺长粗而参差,旧的那面木刺短而平!凶手犯了一个错误!他误以为随便拍断木闩就可以了,完全没想到这成为了他制造密室的一个失败证据!” “你说是沈少爷假装门被闩着,莫非他就是凶手?可是为何他也被杀了?” “我一开始就说了,罗大哥和常大哥是被人杀死的,但是沈大哥却是被鬼杀死的。”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沈大哥先用借口让罗大哥闻了香料,然后把他杀了,拍断木闩放在门后,运走断腿,擦干净自己的剑,再注意着家丁去叫罗大哥,于是趁机伪造了密室的假象,而且罗大哥死象跟后山祭坛的石雕一样,于是大家就误以为是鬼魂杀人了。” “他不过是伪造密室而已,怎么就确定人是他杀的了呢?” “大家还记得罗大哥留下的信息吗?是个倾斜的血红的‘々’,但是下面不是一点,而是靠左边是一笔长竖。信息被罗大哥的手遮住了,所以凶手没看见,我和沈大哥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激动得不寻常,连手里的碗都摔了,可见他也没预料到罗大哥居然留下了信息。” “然后,大家那时候都以为他要写一个‘兔’字,所以沈大哥就没有轻举妄动了。其实不然,罗大哥要写的,是一个‘龟’字。” “大家难道就不觉得那左边一竖太长了吗?根本不是‘兔’字的写法。” “那‘龟’字跟沈少爷又有什么关系呢?” “今日我问了常霖的家丁,常霖身上有一枚不属于他的玉佩,是沈大哥妹妹沈洗珠所有的,而且据说是传家玉佩,一对的。我问了三师兄,他说沈小姐的玉佩上刻着的飞鸟是朱雀。自古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唯一能跟罗大哥留下的字符匹配的,就是玄武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沈大哥身上的传家玉佩刻的应该是玄武。” “玄武是龟蛇组合成的灵物,我猜想,罗大哥是沈大哥好友,沈大哥不愿意好友知道是自己杀的他,于是蒙了面,但是在俯身捂住罗大哥嘴巴的时候玉佩从衣襟掉了出来,被罗大哥看见了。他不过是个普通 的富家子弟,认不出那是玄武,只凭看到的写了‘龟’字的一部分就断气了。” “而常大哥房间的密室,我刚才已经说了,沈大哥因为罗大哥的血弄脏了一身,换下了白衣,穿上了常家青色的家丁服,所以当一群人拥在门口的时候,我就以为沈大哥也在里边。现在想想挺白痴的,如果沈大哥在人群里,那么好友出事,他应该第一个跳出来拍开房门啊,但事实是,门是虎哥开的。” “然后就是常大哥留下的信息了。常大哥画了个圆滑的‘m’,”陈潇潇拿过笔来在白纸上画出来,“沈大哥斩了常大哥双手,所以他应该知道常大哥留下的信息,可是他却没有擦开它,很可能是时间不够,也可能是那个信息只会让人以为是兔子的耳朵,所以他才觉得没必要擦掉。” “很明显,大家都只误认为是兔子耳朵,却忽略了还有其他东西也是这个形状的。” “还有什么东西是这样的?”其他人好奇问。 虎哥抓起一个常家家丁的手臂,指着衣袖上面的图案沉声道: “山峰。” “bingo!没错!就是山峰!如我所想,那天沈大哥穿的是常家家丁服,上面绣的是山峰,他依旧蒙着脸去杀死常大哥,而常大哥只能留下他所看见的山峰图案的信息。而且我意识到,早上和沈大哥搬花的时候,他还带着配剑,但是在常大哥的房间里,他的配剑却不见了,事实上,它和那两只断手一起放在我们头顶的房梁上。” 听到这里,大家都有些毛骨悚然。凶手和凶器明明就藏在他们身边,但是他们却完全没警觉。 “那为何沈少爷会被鬼魂杀了呢?” “噢,我刚才一直说错了,沈大哥没有被鬼魂所杀,他房间里的无头男尸根本不是他!” 众人顿时沸腾了,声音吵杂:“不可能吧?看身段跟他差不多啊!” 陈潇潇笑着摇摇头:“你也会说差不多啦,实际上,朱雀玄武双佩不在他身上就很好地说明了问题。” 说到这里,陈潇潇看着天空,大叫一声:“沈大哥,你说是不是呀?!” 只见一个穿着常家家丁服的男子从其他屋顶上一跃到了陈潇潇对面的屋顶上,长身玉立,气度非凡,不是沈洗钰还能是谁? 他面上无笑,神情冷漠,淡淡说道:“没错,你很聪明。” 大家看到沈洗钰都哗然了,纷纷带上警惕的目光望向他,也完完 全全相信了陈潇潇的猜想。 当初那个温文尔雅,会对着她笑的男子,早因为仇恨变得扭曲了。 “等我分析完最后一桩案件,你再说这句话吧。”陈潇潇朝他一笑。 “其实看到那具尸体,我就知道那不是你了。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注意到你的右手白皙光滑,按理说,练剑之人的手都会有厚茧,那么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了,就是你是左撇子。果然,右手用剑的人配剑在左边,那是为了方便抽取,可是你的配剑却是在右边。” “罗大哥腿部的伤口是微斜向斩断的,伤处像一个斜面底角几乎成80°的直角三角形一样。如果是右手使剑,要斩断他双腿,那么那人应该是站在罗大哥下半身旁,然后伤处应该是倒转的直角三角形才对,所以这个人是站在罗大哥上半身旁,用左手使剑斩断的。沈大哥的剑可断石分金,想必斩断很容易吧。” “而且为了配合最后一桩命案的尸体是右手有厚茧的,所以你开始刻意用右手做事。但是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就像常年戴着眼镜的人,当某天他们视力变好不用戴之后,他们还是会不自觉地做出扶眼镜的动作,这时为了掩饰尴尬,他们就会把扶眼镜的动作变成其他动作——譬如挠挠脸、顺顺头发。” “你出现了多次左手捋发后右手才拿别人递的东西的行为!”陈潇潇义正言辞地说道。 沈洗钰眼中只有冰冷的笑意:“原来你竟连如此细微之处都观察到了。” “还有呢,别急,我一定给大家解释得明明白白。” “回到命案。那具尸体虽然身段像你,但是他却是右手有厚茧的人,可见他是个用惯右手的人。如果没错,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我们在后山时已经消失了的—— 那、个、术、士。” 陈潇潇一字一顿说出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在后山祭坛的时候,你最先冲了出去,而我们都被一些鬼魂缠住了,我想就是那个时候,那只女鬼找上你了。 “一瞬间,你的杀人计划就成形了,而那个术士就是在你跟女鬼交易后,女鬼配合你的计划把他带走了,其实他不是自己离开的,而是被女鬼抓走了!你制服他拿走了他身上的驱鬼符,扔到其他地方。然后他被女鬼看着直到最后他在你的房间里被杀。前面两桩案件都是伪密室,只有第三桩是真正的密室,因为那个术士是女鬼杀的。” “一开始我重遇师兄两个的时候,曾 经看着那个术士的背影喊了你的名字,可见那个术士跟你身段差不多,如果不是很熟的人恐怕认不出来,可惜,你熟的人,早已死了。” “女鬼跟你交易,可能是有办法救回你妹妹,所以你答应她,帮她一个忙,这就是你为什么你不是第一个‘死’的。毕竟‘不死’,就要演戏,朋友死了该是伤心的,你也不能演得十足十的像让人不产生怀疑吧?” “可是为了帮女鬼的那个忙,你不得不成为最后一个‘死’的人,因为你必须要有留在院落里面的理由!你要救妹妹的命,必定要与这两桩案件摆脱干系才无后顾之忧地带她离开,否则被告知真相的她还会亲近你这个杀人犯吗?” “这就是第三桩案件存在的原因。当然,你现在光明正大的出现了,足以说明,你很有自信我们这群人出不去无日村!” 众人害怕又愤怒地看着沈洗钰,沈洗钰不以为然地弯弯嘴角。 “而你留在院落里的理由,就是我们出不去的理由,对吧?我魂魄不全,每次去山泉附近都会遇上鬼魂,可是在院落里,我十分安全,因为这座院落不仅是用辟邪的阴沉木建成的,它本身就是一个八卦图,除凶避灾,四百年前祭祀失败的时候,有个女子躲进了这里,还记载下了自己的事情,最后还是自杀身亡的,可见连那只女鬼也不能进入这座院落。” “可是你留在这里,改变了八卦图的图象!使得八卦图不管用了!第三桩命案就是你改变八卦图后女鬼才得以进来实施的!你要帮的忙,就是让女鬼能进入这座院落!” “常大哥死之前,你说搬花去罗大哥的坟前祭拜他。那个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了,你摘花不行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整盆花搬过去?那也太奇怪了,现在想想,原来是为了破坏八卦图。” “院子中间即是八卦图的中间,有一太极图,就是用能驱邪的桃枝围成的,你把桃枝移走了,太极图消失,八卦图便只剩图而完全丧失了实际作用。” “我想,”陈潇潇看着他,眼中毫无笑意只余冰冷! “那只女鬼早躲在哪里等着屠杀我们了吧?” “呵,”沈洗钰挑眉看着屋顶下的众人,“她确实会给我救治家妹的法子。”顿了顿,又淡淡道:“沈某孤苦,只得家妹一亲人,奈何罗、常二人做了些难以启齿的事,在下便收拾了他们。本不欲将你们牵扯进来,只是,陈潇潇,”沈洗钰静静看着她,“倘若你无如此聪明才智,除了你,其他人皆可全身 而退。” “是吗?”陈潇潇笑道,“说谎鼻子会长长喔。” 其他人明白事情的全部缘由后,都不相信沈洗钰的话。 他们从之前的相处就知道陈潇潇的确玩心重喜欢捉弄人,但是沈洗钰却是连杀两个好友都还在他们面前演戏的人,自然比较信任持华派的四个弟子。 “什么叫除了小师妹其他人都可全身而退?”三师兄徐为淳皱着包子脸问。 沈洗钰不欲多言,转身离去,只留给众人他在屋顶上潇洒跳动的背影,远远传来一句:“你们不觉得,还差一具尸体么?” 还差一具? 后山祭坛上统共四座石雕,三前一后,前面三座的已经有了:罗大哥、常大哥、术士。听沈洗钰的话,自己就是后面那一座无头无双手无双脚的石雕的对应? 陈潇潇思索着,突然周围一冷,仿若冰锥刺骨。抬头看去,却发现大门的方向已然有几十只惨死状的厉鬼朝院子众人扑来! 众人大乱,三师兄徐为淳最先反应过来,几个大跨步走到大家面前,手一挥,九张驱鬼符从衣袖中疾射出来,成三列三行排布,漂浮于半空,形成一道坚韧的屏障,隐隐散发着金光! 云子淳一边双手结印一边念出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左手慈悲,右手智慧,双手按顺序依次结出九个手印! 不动明王、大金刚轮、外狮子、内狮子、外缚、内缚、智拳、日轮、宝瓶,九个手印,双手迅速在胸前动作着,快如闪电! 九道驱鬼符猛然散发出可照亮深渊的金光! 只见前面的几只厉鬼被驱鬼符发出的强烈金光照得痛苦尖叫,身上发出‘呲呲’的灼烤声!仿若被太阳照耀到的冰块,身形迅速消融。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 这天晚上似乎来得特别早,周围升起浓浓大雾--这是自从他们进入了院落后就不曾出现过的景象。 众人被包围在深重的白雾中,伸手不见五指。 “大家莫动,我自能护你们平安!”一人青嫩却坚毅的声音传来,骚动的人群立刻静下来。 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徐为淳盘腿坐于地上,右手剑指一挥,面前排列整齐的九道驱鬼符霎时分散开来,一高一低,缓缓萦绕于众人身边,形成一个淡金色的保护圈。 然后双手结九字真言手 印,口中开始低声讼吟金刚萨埵心咒。 淡淡的咒文念诵声在众人耳边传开,那声音似在把人一层一层的包围起来,把大家都置于强盾之中,莫名让人安心。 倘若云子淳把九字真言的咒语全部念完,就算是魑魅魍魉也只能乖乖受死。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 就在云子淳口中快速念着咒文,大家都紧张得冷汗泠泠地僵硬在原本位置不敢动的时候,只听见茫茫大雾中传来陈潇潇的一声大喊: “六师姐?你去哪里?!” 紧接着那个方向就再没有任何声响了。 “老七?!”秦兔惊怒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大家都心惊不已。 秦兔在身边从没出过符咒圈,但陈潇潇却看见‘她’,并追了过去。 那么,她追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想到陈潇潇那句:女鬼已经藏在了院落中等着屠杀他们的话,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双腿都在发抖。 虎哥沉稳的声音响起:“莫慌,仙人必定能保护咱们。” 其他人也应声加油道。大家听到周围人的声音,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在白雾茫茫中的时候,意志都坚定了很多。 徐为淳听到声响也在心慌,小师妹筑基都没达到,更魂魄不全,随便哪只小鬼都可以让她重新投胎,自己却不可能扔下这些凡人跑去救她,怎么办呢? 他额上显出汗水,念咒文的声音变得艰涩迟缓,金色的包围圈颜色变淡,雾更浓了,几乎像全身被埋在雪地里那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看不见的四周不断传来鬼魂贴上符文圈响起的‘滋滋’声。 “守住。”大师兄云子璟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冷冷的,徐为淳却不会怀疑他的实力。 然后他听见脚步沉稳走动的声音,知道是大师兄去救小师妹了,才松了一口气--本来他以为大师兄不会理陈潇潇这个麻烦精的! 没后顾之忧后,他恢复了念咒的专注。第二道咒,降三世明王心咒,他念过千百遍,此时终于发挥出它的功用了。 周围的雾淡了一些,纸符形成的包围圈再次亮起逐渐加强着的金光。 接着却又是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是远离包围圈的方向。 三师兄徐为淳:“??” 想了半天,才一脸便秘样想起老六秦兔也去捣乱了——噢,不,去救小 师妹了。 陈潇潇不知道又被坑了,跑出老远才发觉不对劲。 只是太迟了,周围雾散尽了,她面前赫然是后山祭坛的四具石雕! 好吧,嘤嘤嘤,她又被坑到祭坛上了。 “想不到,你还挺在乎秦兔的。”那只白衣厉鬼在陈潇潇耳边轻声说道,“而且你说错了,我并不打算屠杀那些人。不过没有我,他们也会被那些鬼魂杀掉。” 陈潇潇一边默念‘师兄会来救我的’一边淡定道:“你知道嘛?当年你屠杀全村人的时候,有个女的跑进了圣女住的院落,还把祭祀失败的前因后果都记录下来了。” 女鬼缓缓转到她身前,煞白的脸像涂了几十层面粉那样,惨白惨白的,瘦骨嶙峋,眼睛布满血丝,像是下一刻就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山洞石壁上有两盏油灯,橙黄昏暗,照得她更加渗人。 呜呜,好可怕,师兄你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女鬼用袖子遮了遮下半边脸,像是一个忧伤的少女般,“她逃过一死,却还是受不了打击在树林里上吊了。” “她把书的标题写作‘孽海’,里面记载了无日村四百多年的肮脏史和你成为厉鬼的原因。” 陈潇潇认真看着她:“你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可是在巫祝选圣女的时候,你把自己的灵力隐藏起来了,于是巫祝就选了姐姐去做圣女,只是没想到,你姐姐竟然发现了无日村四百年来乱伦的真相,在需要留下子嗣涂抹香料的前一天,她告诉了那个逃过屠杀的女子--她唯一的朋友,并在她的帮助下用灵力打开了无日村的结界逃出了村子。” 女鬼好像随着她的说话声在回忆往事般,微微侧头思索着。 “于是你被选作圣女了。你姐姐的朋友,告诉了你香料的事情,于是你也想离开,只是巫祝却把你困住了。他没有对你怎么样,一个没有从小对身体进行驱魔辟邪加持的圣女,若想祭祀成功封住黄泉口,就必须是处子之身。” 女鬼笑笑:“那是万不得已的行为。祭祀日的时候,他们把我双手双脚都砍断了,想要用我极大的怨气镇压住黄泉里的山魈精魅,原本还想给我来个断头的,只是缺口的结界开始削弱,一个魅把我拉下了黄泉狱。” 陈潇潇看她脸色好像还挺正常的,一副宽容大度不计前嫌‘老娘已经忘了你们还叽叽歪歪什么’的表情,吞了口口水接道:“双胞胎姐妹,其实你灵力比姐姐还强大, 于是你吞了那只魅,还吸收了几只山魈的力量,回到无日村展开了大屠杀。只是我不明白,明明村民都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连他们也杀了。” “你知道什么呢?你什么都不懂。” 女鬼静静飘着,四百年,她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忘记得差不多了,只是那种怨恨那种被背叛被推出去当祭品的绝望的感觉,依旧如钢刀扎心般痛。 当年母亲为了保住她,让她假装没有灵力,于是姐姐便被推出去做了圣女,姐姐没有哭,她也以为她很坚强。 只是最终她还是抛下一切自己逃出了无日村。 “她知道的吧?她离开,成为祭品的就是我,可是她还是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走了......” “如果不是她朋友见我可怜,告知我真相,我可能就莫名其妙地死去了。于是作为交换,我没有杀她,还让她躲进圣女的院落里--那里,即使是我,也进不去。” “不过,她最后还是死了。” 女鬼脸上有抹淡淡的伤悲。 “村里人知道圣女跑掉后,围住了院落,要我给他们一个交代。” 女鬼脸上浮现出讽刺: “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我给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俺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费劲脑细胞想出的案件,有什么逻辑问题大家告诉俺,可以改的俺改掉,不能改的,就当硬伤了......不放小剧场鸟,看文愉快么么哒! ☆、祭祀日 “于是巫祝便提议让我做祭品。村里人都答应了,没有任何异议。啊呀呀,没有任何异议呢,隔壁的张嫂从小把我看大,前巷的刘伯伯最喜欢带我去山泉里抓鱼,后街的方叔叔总是捏面人来逗我玩儿,巫祝哥哥从小照顾我为我编辫子,如父如母......他们都没有异议呢!” 眼里渐渐染上了浓重的怨毒,女鬼猛然转头看向陈潇潇,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白绫‘咻’地缠上了她的脖子,越来越紧。 “那个女人,她虽然度过了孤独的十几年,但是她却能在外面快活大半辈子。我呢?十几年的幸福一瞬间被夺走,那只魅拖我下去的时候,我大喊巫祝哥哥的名字,但是没有一个人来救我,没有一个人!” “从那之后,我明白了,什么亲情、友情,都是可以舍弃的。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管你呢?于是我吸收了几只山魈的精魂,灵力大增,离开黄泉,回到无日村把他们杀了。” “你说人真是渺小,”陈潇潇脖子上的白绫越收越紧,把她这几个月来积攒的脂肪都挤没了,脸憋得通红,都快吸不上气了,“我回去的时候,他们跪在地上给我磕头,让我饶了他们。” 女鬼低声一叹,袖子轻轻一甩,唱道:“未开言思往事心中调张,小姐你容我表叙衷肠呐~啊呀啊~” 大姐,你先别精分行吗?我都快被缠成长颈鹿了! 陈潇潇使力憋出个‘气’字,女鬼可能不想杀死她,瞟了她一眼,松了松白绫,飘到一具石雕前面,无聊地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洞口传来脚步声,陈潇潇期待地看着,映入眼睛的却是一袭蓝色裙裾。 呜呜,好感动,六师姐跑来救我了。 “我靠,老七,你要上吊自杀避免祸害大师兄吗?啊!我懂的,你安心去死吧,大师兄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以后再找给好女子跟他郎情妾意恩恩爱爱耳鬓厮磨,......” 陈潇潇默默地把眼泪眨了回去。 “想不到你转世后,竟然成了一只白兔精。” 女鬼转过身看着秦兔。 不说爸妈给的长相,陈潇潇左右看看,才发现她们两个的面容竟然有六七分相似!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懂你念叨的东西。后来大概想清楚了,我前世就是那个混蛋姐姐吧?”六师姐秦兔往那一站,气场全开,俨然一副准备开骂的样子。 果然,停顿 一秒,指着女鬼劈头盖脸地就一顿骂:“不说那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用得着记恨到现在吗?忘川河旁走一遭,奈何桥上孟婆汤一饮,我哪里还记得你砍了我老爹还是我捅了你老娘?莫名其妙地拉我进这个鬼村子,还把老七那白痴也引了过来。你寂寞了?无聊了?姐姐我就陪你玩玩吧!!!” 话一说完,立刻剑指一挥,腰间配剑‘钦’地一声从剑鞘中飞出,绿光荧荧,飞速朝女鬼飞去! 女鬼面不改色,衣袖一挥,飞剑便调头朝秦兔飞去了! 秦兔皱皱眉,陈潇潇也看出这个女鬼的厉害,不由得叫道:“六师姐,赶紧去找师兄啊!” 秦兔被她这么一喊,气得跳脚:“你以为我是你这个废柴吗?!我走了你还不得被她炖了!” 转头努力控制住飞来的剑,手伸出去握住它,剑光大闪,她运起气,提剑朝女鬼攻去。 那边六师姐衣袂翻飞,裙裾摇摆,和女鬼缠斗着,绿光闪闪,这边陈潇潇想解开脖子上的白绫,却是怎么挣都挣不开。 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秦兔额上有汗,那女鬼却仍游刃有余。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女鬼忽然喃喃道:“就快子时中了。”然后白绫飞出,把秦兔的剑招几下破解了然后缠住了她,把她和陈潇潇分开绑在祭坛的两边。 “喂!”六师姐秦兔一边挣扎一边叫道,“你想干嘛!” 女鬼冷冷看着她:“这四百年,虽然有我守着黄泉口,那些怪物不会跨界,但是结界已经弱得不堪一击了。待我离开后,他们必然会祸乱天下。姐姐,”女鬼咀嚼着这两个字,“就用你来完成封印黄泉口的祭祀吧!还上你四百年前欠我的债!”说完袖子一挥,祭坛上出现了很多东西——精米、吉玉、玉圭、玉璧,竟然还有罗少祖、常霖和那个术士的尸体! “等下把你的四肢和头都砍下来,跟他们一块当祭品,”女鬼看了秦兔一眼,又指了指祭坛上的三具尸体,“就能永远封印这个黄泉入口了。” 听到她这么说,陈潇潇才猛然想起她忘了跟大家说的事了! 那三个人这么死法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真的有用! 这恐怕是女鬼掉入黄泉后听到的。里面的山魈精魅被她胁迫说出了永远封印那个缺口的方法。 “把无日村变成罪孽之海的‘门’......终于能关上了。”女鬼喃喃道。 “原来如此,你想把我当祭品封印了缺口后,再上身到魂魄不全的老七身上,从此在外面快活逍遥是吗?” 秦兔冷哼一声,嘲讽道:“你以为大师兄看不出来吗?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我并不打算跟他们一起离开,倒是他们,能否全身而退还是个谜。” 女鬼慢慢飘到云子兔面前,看着她的面容,然而眼睛里只冰冷如刺骨寒风。 她低声哀哀唱道:“永不能跟刘伯捕鱼儿,永不能与方叔捏面人儿;心儿内实难舍张嫂思养,心儿内实难舍哥哥照看,但愿呐~啊~呐~大梦一场也莫重逢故人耶~呀!——” 秦兔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直翻白眼,陈潇潇却听得眼眶湿湿。 整件事就是个笑话。 妹妹被母亲私心隐瞒了灵力,长大后即使知晓一切也仍为了活命享受着众人愧疚的宠爱,却一点也不理会姐姐;而姐姐被迫做圣女,孤苦清冷十几年,最后却又逃走了,丢下无辜的村民,还导致妹妹成为祭品。 说到底,也不过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 陈潇潇可怜那女鬼的同时,却又觉得她可恨。 罔顾姐姐的孤苦,快乐地度过了童年、青年,却又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人推自己进入深渊,报应来得如此快。 天道循环,命理难说。 而兜兜转转。秦兔转世后,也还是要回到了她上辈子欠债的地方,终究要为着段孽债划上一个句号。 整个祭坛只漂浮着女鬼的声音,陈潇潇在想办法拖延时间,秦兔则暗自聚气想要挣脱捆绑着她的白绫。 突然,秦兔皱眉低声道:“到了。” 陈潇潇立刻就明白,是子时到了! 山洞中灌入一股阴风,刺骨寒冷,把陈潇潇冻得瑟瑟发抖。白衣女鬼衣袂飘飞,黑发在半空中乱舞,静静看着洞口。 有个头戴黑布的鬼魂从洞口爬了进来,陈潇潇乍看之下便被吓了一跳,那那那、那不就是巫祝的鬼魂么! 紧接着又有十三个白衣戴着恶鬼面具的鬼魂款款爬进山洞! 陈潇潇头皮发麻,秦兔挣脱白绫无果,被女鬼袖子一甩扔到了四具石雕前面的坑里面。 她急声道:“慢、慢着!” 女鬼款款转脸看向她。 陈潇潇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道:“你跟我换了身体,就不怕我师 门的人追杀你?” 女鬼难得出现了思考的表情,她点点头道:“确实要防。” 然后转脸朝那个巫祝道:“哥哥,你跟我一起出去吧,等我成为鬼仙后我再杀了你。” 巫祝的鬼魂趴在地上微微颤抖,似惧怕又似怜爱地点了点头。 女鬼看了看那十三个戴恶鬼面具的鬼魂,让他们架住秦兔,然后她开始给秦兔戴上吉玉,筹备祭祀需要的东西。 “等、等等!”陈潇潇又顶着巨大的压力叫停她。 女鬼疑惑地看着她,手上还拿着一把精米。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陈潇潇在阴气浓重的山洞里硬着头皮道:“你用什么方法能彻底封印黄泉口?” 女鬼把精米撒下坑里,把秦兔洒了一身都是,她端详着祭坛上的四具石雕,道:“以三个冤死之人的魂魄做引,以一个身带灵力的处子做祭品,那时可唤醒镇守黄泉的摄狱之兽。” “原来罗、常大哥和术士的魂魄在你手上,怪不得我说他们怎么不来告诉我凶手是谁呢。” 说完后,陈潇潇歪头道:“照你的意思是那个啥兽会把缺口封好......但是,这是谁告诉你的方法?你就不怕它忽悠你?说不定那是破除结界的方法呢! 女鬼听完后没有焦急,而是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我吸收了几只山魈,其他的为了保命以为了还能在黄泉中苟活,于是说了出来。”她说完又转脸看向陈潇潇:“不用你担心,也别以为能拖延时间,子时之内,必定要完成整个祭祀。而那个男子,被我困在了凶冥百鬼阵中,别妄想他能逃出来救你们了。” 十三个戴恶鬼面具的鬼魂抖着看女鬼,女鬼点了点头,那些鬼魂和巫祝便围绕着坑里的秦兔开始跳祭祀之舞。 秦兔早在被扔下坑时就被白绫捂住了嘴巴,此时也只能“唔唔唔”地叫着,不断挣扎,却怎么都挣不脱。 鬼魂和巫祝围绕着她,一边缓慢旋转,一边跳舞,巫祝依靠灵力漂浮在半空,黑袍下空荡荡的没有双腿,看起来就像收割人性命的死神,就差拿把镰刀了。 它们不时躬身摇动躯体,戴在身上的铃铛便发出勾魂一样的响声,秦兔眼神开始一会儿涣散一会儿又正常,陈潇潇知道她是在努力控制住自己,但是她听到那个铃声也在昏昏欲睡。 不行!要坚持到师兄到来!师兄那么厉害,肯定能离开那个什么百鬼阵的! 陈潇潇努力睁开就快要完全闭上的双眼,清了清喉咙,大吼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众鬼:“......” 秦兔:“......”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是否还在——”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我很怕——似木头似石头的话——得到注意吗——!” 几只鬼魂同时跳舞跳错,铃铛声一阵混乱,那个巫祝头上挂上三条黑线。秦兔神情清醒了很多,给了陈潇潇一个夸奖的眼神。 陈潇潇受到赞扬,顿时像打了鸡血那样,气聚丹田,准备再来一首。 女鬼甩甩手,一条白绫缠上陈潇潇,把她包成了一只木乃伊,除了留眼睛和鼻子的位置,其余地方包得严严实实的,陈潇潇只能无力地哼哼了。 祭祀舞跳完,鬼魂都退到一边。 女鬼袖子一转,坑前出现了三个灵魂,分别是罗少祖、常霖和那个术士的。 陈潇潇惊讶得大叫,无奈被捂住嘴只能发出‘唔唔’声。 罗少祖和常霖皆是满脸悲哀,似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忏悔,也似乎为沈洗钰不顾多年情谊将他们杀掉而痛心。所以只默默垂着头不说话。 那术士大哥却是对她眨眨眼。 陈潇潇想要和他们说说话,但是女鬼显然不打算来个友好气氛洽谈会,她挥袖把三个灵魂都推入坑内,陈潇潇脑中却突然出现了术士的声音:“陈姑娘,你为风某沉冤昭雪,并让风某顺利转生,多谢了。若日后姑娘有难,可找天音族相助。” “有缘再会。” 陈潇潇莫名其妙,想要问清楚,却说不了话。 我怎么让他顺利转生了?他这不是要奔赴黄泉了么?还再会?天呐,大哥,你不会做鬼都不放过我吧?!我和你无冤无仇啊! ‘唔唔唔!唔唔唔!’陈潇潇使劲给女鬼递眼色,女鬼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样,完全无视她。 女鬼眼前漂浮着一把锋利的刀,她似乎要完成最后一个仪式了——让秦兔按最后一具石雕尸体那样流血而亡。 那刀闪烁着猩红的光,似乎吸收过很多鲜血。 秦兔不断挣扎,然而白绫只是越捆越紧, 她表情愤怒,要不是嘴被捂着,估计就破口大骂了。 陈潇潇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想:师兄,你怎么还不来啊,呜呜呜。 锋利的钢刀堪堪停在秦兔的脖子旁,秦兔尽管默念咒骂着那女鬼的祖宗十八代,但她还是有点害怕地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女鬼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反映。 大刀忽然离开秦兔约一尺的距离,然后猛然向下砍去! 秦兔认命地双眼一闭! 陈潇潇睁大眼睛心急如焚! 大刀夹挟着劲风,散发着阵阵冷气,‘呼’地向秦兔脖颈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间,一块石头蕴含着千年修为的威力‘叮!’地一声,撞上了堪堪距离她脖子只有三毫米的钢刀! 钢刀斜向飞出,划过她的侧脸,插到了陈潇潇旁边的石壁上! 女鬼眯了眯眼,杀气犹如千军万马般在狭窄的山洞内翻滚奔腾,“竟然困不住你!”她袖子重重一甩,数条白绫朝洞口疾射出去! 只听‘嘶拉’一声,所有白绫皆被斩断,三道剑气同时袭来,女鬼闪身躲过一道,另外两道却似有导航般分别飞向陈潇潇和云子兔,把她们身上的白绫砍断。 秦兔一得松绑,立刻提剑上去要跟女鬼拼命,然而等在一旁的巫祝却扑上来,狠狠扯住她的脚,其余十三只鬼魂也拥上前来,要把她制住。 黑暗的洞口款款走进一个人。 英俊的面孔冰冷,剑眉修长,双目漆黑,双唇微抿,身姿挺拔俊朗,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持旭虹剑侧指稳步走入。 天呐!在幽暗黑冷的山洞里,陈潇潇却觉得自己仿若掉入了桃花林里,满满都是温暖的气息。 好、帅、啊! 这边陈潇潇在犯花痴,大师兄云子璟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冷冷盯着女鬼,犹如看死物般没有任何感情。 女鬼静静后退,眼角瞄了一眼困住了秦兔的巫祝和十三个鬼魂。 只见有六只鬼魂松开秦兔朝云子璟扑去,然而云子璟神情不变,目光也没离开过女鬼,手中虹旭剑在身前轻轻一划,一道红色的剑光犹如天罗地网般挥洒出去! 而被剑光笼罩住的鬼魂发出了痛苦凄厉的尖叫! 女鬼神色一变,十分难看,朝巫祝一看,巫祝立刻领会其意思,和其余的鬼魂一起扑上去缠住云子璟! 女鬼朝秦兔双眼一眯,秦兔立刻浑身僵硬,变得不能自己控制身体,她右手拿起自己的剑放在脖子上。 陈潇潇什么都不会只能在旁边干着急,女鬼袖子一挥白绫卷住她两人瞬间在原地消失。陈潇潇最后只看到,秦兔的剑把她自己的脖子割出了一道血痕。 陈潇潇一阵头晕目眩,视线清楚后才发现自己被女鬼带到了树林的深处,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就像是很突兀地竖了一道无形的墙在前面那样,看不见,却又被挡着前进不了。 女鬼看着前面,嘴里默念着什么,无形的墙壁上面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缝,随着她诵念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个裂缝也越来越大,最后足足裂开一个府邸大门的大小才停下。 陈潇潇从里面往外看,外面也是树林,只是比起无日村那阴森恐怖怨气冲天的树林,外面的显然可爱鲜活很多。 女鬼转脸看向陈潇潇,似乎要与她换身体了。 只见她慢慢靠近陈潇潇,陈潇潇被她双眼摄住不能动弹,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忽然一道人影闪过,就要从裂缝里出去,女鬼猛然转身,白绫射出,刹那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陈潇潇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沈洗钰! 沈洗钰皱眉看向她,女鬼静静道:“你不把人都杀光吗。” 沈洗钰不耐烦道:“将他们困住即可,无需多此一举。” 女鬼看了看后山祭坛的方向,道:“结界加固失败了,这里已经不能困住他们,出去后,”她看看裂缝,“你就会身败名裂。” “失败了?你先前说过——”沈洗钰急声道,女鬼打断了他:“那男子十分厉害,姐姐是他师妹,他不可能袖手不管。” “如何?”女鬼看向他。 沈洗钰蹙眉思考了一会儿道:“救我妹妹的方法是什么?” “你妹妹死之时会有鬼差来勾魂,你只需藏好她魂魄,鬼差离去后,再将她移回肉身就可。我会帮你做好这些,保证你无后顾之忧。但是首先不能让那些人出去,否则你和我都不会安生。”女鬼淡淡道。 陈潇潇翻了个白眼:“你们还想着安生?就算所有人死了,我师父也会追查出真相,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又如何?易容十分简单。”女鬼还是不以为意地说。 好吧,陈潇潇仔细想想,他们要是藏起来,那可能真的很难挖他们出来。只是 他们现在还要去罗家或者常家接回沈洗钰的妹妹,罗常两家自然是不能知道这件事的。 沈洗钰看了眼陈潇潇,很冷漠,全然不像一开始邻家大哥的模样。如今,眼中是一种杀过人的困兽般的阴狠。 “我去了结他们。”丢下一句话,他就用轻功离开了。 “你是不是摄了沈大哥的魂?他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那里有几十个人啊,他怎么下得了手?!”陈潇潇难以置信地喊道。 “他心中有怨有恨,我只需要助长一下,他便会被自己的怨恨所控制,是他自己意志不坚定。” 女鬼转过脸来看陈潇潇,陈潇潇想避开她的眼睛,却被白绫绑住了,女鬼则越靠越近,铺面而来的不是大师兄云子璟生人勿近的冷淡而是骇人的阴冷。 陈潇潇抖了抖,发现女鬼不见了,然而却突然感到很难受,想吐还头晕,手冷脚冷,发虚汗。 她知道可能女鬼开始和自己的魂魄争夺这具身体的所有权了,所以忍住所有不适感,暗暗回忆这三个月二师兄司马乌教她筑基的方法,把气沉入丹田。 全身突然像被抽皮剥骨似的剧烈疼痛起来,丹田处却是暖暖的,热热的,意识模糊中,她好像听到女鬼在愤怒地尖叫? 等到陈潇潇意识回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全身暖洋洋的,有股热气在周身流转,温暖着她的四肢百骸,睁开眼,大师兄云子璟剑指点着她的额头,六师姐秦兔则焦急地看着她。 “师兄!六师姐!”陈潇潇惊喜地大叫起来,扑上去要抱云子璟,云子璟一个侧身躲开了,她却抓到了衣袖,用能撕扯下来的力量拉着,快速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要帮我找过另外一个身体了呢!女鬼呢?” 六师姐秦兔给了她一个白眼,道:“跑啦。话说你还不算太蠢,知道运气抵抗。” “去哪了?我们快点回三师兄那边!沈洗钰要杀掉那里所有人!” 云子璟皱眉,拉住陈潇潇,六师姐秦兔快速道:“她作为祭品被缺口的结界牵扯着,我没成为新的祭品,她就要等缺口的结界全然破裂才能离开无日村。照你这么说,她很可能回黄泉缺口把山魈精魅都引诱出来攻破已经很薄弱的结界。” 解释完三人立刻遁地往徐为淳的位置赶去。 九字真言咒防的是鬼怪,沈洗钰是人,自然轻易地进了咒语圈,大雾虽然不浓,但还在,让他十分容易地隐蔽起来,将众人逐个杀掉。 他进去后,只感觉头痛异常,皱眉弯腰,眉心黑气若隐若现。 徐为淳诵念着大日如来心咒的最后一段,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后十分紧张,知道不可能是师兄妹们,他们不会悄悄绕过自己像捕猎的野兽一样藏匿于众人身后。 可是祭祀日的原因,众鬼怨气浓重,好些鬼还十分厉害,不断找咒圈的弱点进行攻击,他压住胸膛内翻滚的血气才勉强继续念下去。 这个关键时候,要是出声提醒大家,那么这个咒算是白念了,刚刚被攻击过的咒圈更加抵挡不住下一轮攻击。 他急得满头大汗,嘴开合得越来越快,持华派的大长老弥清长老看到怕是也会不吝啬地称赞他的速度。 沈洗钰混在白雾中,悄声走近一个紧张张望着前方的家丁。 他轻声抽出腰侧的剑,寒光闪闪,削铁如泥,身形似鬼魅般窜到那家丁身后,突然伸手捂住家丁的嘴,利剑往他脖子旁一架,就要割断他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徐为淳“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右手剑指,指捏一张六荒召雷符,左手握右手,向天一指,一声大喝:“破!” 顿时狂风大作,沙土飞扬,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东倒西歪,沈洗钰被吹得退后好几步,剑堪堪在那家丁脖子上抹了一道浅痕,随即他把利剑插入地面,才勉强不被吹走。 白雾被大风吹散,显出众人身形,看到沈洗钰的人大呼小心,狂乱的风暴把人的头发吹得漫天飞舞,面上都被吹得凹陷下去,脸部肌肉不断抖动,很艰难才能微微睁开眼。 结界外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闪电浮现,阵阵雷霆之声响动,结界内却无人知道发生了何事,鬼魂也被大风吹得不能近身。 结界外乌云中白光一闪,第一道六荒雷以势如破竹之势轰隆隆地朝结界劈下! 结界内大风停止,时间像凝固了般,所有人都还保持着稳定身形的姿势。 “咔擦——” 凝固的景象随着一声破碎音终止,围着众人的鬼魂面目狰狞地扑上来,沈洗钰从地上拔出剑,提剑朝徐为淳刺去! “咔擦——咔擦—咔擦!” 破碎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结界外雷声滚滚,千万雷霆藏于乌云内不安地起伏着。 沈洗钰的剑凝集万千杀气,快速得幻化出了凛冽剑影,悍然刺到徐为淳面前! 徐为淳 ☆、大战 众人熙熙攘攘着朝他们道谢,徐为淳给他们一叠驱鬼符并施法造了一个短暂的移动结界保护着他们,并嘱咐避开鬼魂。 大家都快速离开了,文铄虎哥等想留下来帮忙,但是被劝走了。 “那些鬼魂出去了不就祸害人去了?”陈潇潇急问,三师兄徐为淳一口气解释道:“他们死于无日村被束缚在这里了不能出去的。” 说完提着惩思剑看向大师兄云子璟。云子璟不语,只是握了握虹旭剑,看着那些跑来的山魈。 徐为淳明白了他的意思,差不多就是一个“打”字。 这些怪物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出无日村。 六师姐秦兔也放出她的惩念剑,剑身纤细小巧,剑柄上花纹繁复艰涩,周身绿光荧荧,煞是漂亮。 她与三师兄徐为淳交换了一个眼神,交手多次的二人瞬间明白对方所想——大师兄主攻,她助攻,徐为淳则用符箓辅助他们,顺便保护潇潇。 三人对视一眼,一刹那,大师兄运起虹旭剑,万千如流光彩霞般的剑影闪动着,他飞身朝那三只壮若小山的山魈奔去,英俊的眉目凌冽,漆黑长发飘动,蓝色衣袂翻飞,虹旭剑幻化出的万千光影陡然一收,又瞬时张开散出无数旋转环绕于他周身,跟着他射向山魈,宛若天神下凡! 三师兄徐为淳则即刻盘腿坐于地上,青色的惩思剑插于前方,口中默念法诀,惩思剑一圈一圈散发出青色的光芒,如湖中涟漪般温柔地包裹住他和陈潇潇,然后只见那青色光圈越扩越大越扩越快,他右手捏出一张金汤符,往虚空中挥舞画出符文,青色符文放大,然后一收回到金汤符中,整张符瞬间燃起熊熊青火,然而却完好无缺。他把符往惩思剑上一贴,大喝一声“起!” 只见一张半透明的青色屏障宛如海啸的浪潮般拔地而起,紧接着又有三面屏障从三方猛然升起,把三只山魈包在不大的四方围城中不能逃离! 六师姐秦兔紧跟大师兄进入战场,战场不大,却足够他们展开大战。 惩念剑悬浮于半空,她右手竖剑指往天空一指,口中念起法诀,引来天地的灵气灌输于惩念剑中,惩念剑剑身绿光不断变浓郁,剑身也不断增大变形,陡然变作一条身长一丈五有些透明的绿色大蛇,它盘踞着高抬起头,朝三只山魈‘嘶嘶’地吐着信子示威! 三师兄徐为淳继续嘴中默念法诀,右手剑指捏召雷符,却是万钧雷霆符,只见乌云滚滚,闪电阵阵间,天上劈下 两道雷霆,冲着虹旭剑和惩念剑去! 雷霆并不伤人反而是主动缠绕上一剑一蛇,附在它们身上,噼啪的闪电与雷声一起响动,万道雷霆缠绕穿梭,剑身、蛇身震动,光芒大盛,一剑一蛇经过之处土木皆成焦炭! 三只山魈身形庞大,犹如小山,比惩念剑化作的巨蛇还大,张着血盆大口朝云子璟和巨蛇怒吼,长三寸的稀疏牙齿之间不断滴落猩红的液体和口水,前面那只嘴中做咀嚼状,似在吃什么东西。 陈潇潇想到那是沈洗钰,就恶心得想吐。 大师兄云子璟首先迎上去,手握虹旭剑,万千红色剑影旋转着包围了最前面的那只山魈,陡然从各个方向射入山魈的身体! 山魈痛呼一声,粗若柱子的双臂高举,怒吼着把芭蕉叶那么大的手掌朝云子苓拍去。 山魈身体巨大,剑影造成的伤口不过让它流了一点血,被浓密的黑毛遮住看不见,它想把云子璟抓在手中,云子璟一个侧身避过它的手掌,同时一抖红旭剑,瞬时出现了一道虹旭剑的光剑,两剑绕着山魈的手臂旋转冲向它的肩膀,两剑同时相向一绞,那只山魈如柱子般粗壮的手便齐根断掉,哗啦啦地流下大量的鲜血,被虹旭剑上的雷霆电击到全身颤抖,伤口焦黑皲裂,附近的毛发皆成焦炭渣滓! 它痛得目眦尽裂,牙齿暴突,朝后大吼一声,如狮虎咆哮,震痛耳膜,后面两只山魈原本正与惩念剑化作的巨蛇对峙,听到怒吼顿时冲向云子璟,欲围攻他! 虹旭剑飞回手中,云子几个浮于半空冷冷地看着另外两只奔来的山魈,左手剑指念诀往虹旭剑上一抹,刹那天地震动,电闪雷鸣,天地灵气涌动源源不断地灌输进虹旭剑,几秒后以它为中心所有空气往那处一收,然后猛然扩散出一圈强烈的冲击波,掀起漫天尘沙!只见虹旭剑如烈日般发出耀眼的红光,剑身变得巨大,足足两丈长! 巨大的虹旭剑飞速旋转犹如银盘般飞向断臂那只山魈脖颈间,那山魈愤怒地欲拿手抓住虹旭剑,然而虹旭剑锋利可削金断石,从它虎口处切断了它的手掌,带着尖利指甲的四根手指便一齐掉落在地上。 虹旭剑疾射把那山魈的头颅也割了下来! 后面左边的那只山魈扑上前张开血盆大口欲吞食掉云子璟,惩念剑化作的巨蛇猛然朝它弹射去,用巨大的身体紧紧缠绕住它,越绞越紧。 右边的山魈却突然转换路线朝着秦兔所在的角落奔去,秦兔双手剑指交叉立于胸前,口中 快速念诀,那与另一只山魈缠斗着的巨蛇朝秦兔那边一甩尾巴,几千条小蛇突然在半空中出现,如飞溅的水滴般飞射向秦兔前面的山魈。 那只断头的山魈身体轰然倒地,一阵地动山摇,大地颤抖,然而那个断头却仍睁着血红双眼,嘴巴大张,往天空中猛然一吸! 云子璟衣袍皆飘向那只山魈,身形却是毫无所动。 百来只鬼魂从远处哭喊着被那断头吸入嘴中,山魈用被斩掉一半的手掌拎着断头的毛发,往断颈上一套,焦黑的伤口恢复如初,两处断口血肉交缠,倏忽间便像从来没断过般立于颈项上,张大嘴朝云子苓咆哮着。 断臂和断掌都飞回重新接上,山魈双臂往两边用力一展,双手握拳,挑衅地咧出那暴突的牙齿,朝云子苓喷着粗气。 云子璟面色不变,握住变回原形的虹旭剑,一个俯冲便如猎鹰般疾速向山魈的胸膛刺去,那山魈却忽然一抖全身毛发,长达一寸的毛发猛然竖起,利如尖锥,倘若碰到必然会被刺成马蜂窝! 云子璟身形顿停,右手却把虹旭剑往它胸前一送,飞剑离手,红光大盛,欲刺入它心口,那如尖锥般的毛发却突然变得柔软,如发丝般缠绕上虹旭剑! 虹旭剑被扯住不能前行,原本可吹毛断发的虹旭剑却不能斩断缠绕住它的柔软毛发,只见毛发渐渐覆盖住全部剑身,剑身冒出黑气,犹如被强酸腐蚀般发出‘滋滋’的声音! 那边与另一只山魈缠斗着的巨蛇原本张开大口欲咬断它的脖颈,然而那山魈的一只手臂却猛然挣脱出巨蛇的缠绕,大力捏向巨蛇的七寸! 巨蛇痛得松开钳制,尾巴不断甩动想要摆脱山魈的手掌,山魈却乘机用另一只手捏住它的头,使它的嘴巴不能张开,然后双手往两边用力一扯! 巨蛇被扯得腰间变长变细,不断掉落鳞片,它痛苦地在山魈双手中翻滚要挣脱钳制,却无能为力。 秦兔一边要躲闪前面的山魈的攻击,一边要施法指挥两处的幻蛇攻击,恨不得自己有好几个□□,眼看巨蛇就要被扯成两半,她一边快速地移动着身形一边迅速地念着法诀。 远处巨蛇庞大的体型陡然变小,霎时便从山魈手中逃脱,鳞片重新长出,体型又猛然增大,缠住山魈,张开大口,口中滴着剧毒涎液的牙齿便往山魈的脖子大力一咬! 那只被几千只小蛇缠住的山魈被啃咬得用左手往自己身上乱抓,紫黑色的尖利指甲用力划向疼痒处,该处的小蛇 尽被抓碎,化为光点回到巨蛇的身上,右手则不断地去抓取秦兔。 结界外的徐为淳也恨不得自己有好几个□□,一边要维持住结界的坚固,一边要不断召外物辅助他们的攻击,而陈潇潇没有修仙之人锐利的视力,看不出战局怎么样,耳边不断传来的是山魈的怒吼声,担心地揪紧了衣袖。 “这三只山魈杀不死啊!它会吸取魂魄再生!”徐为淳抽空朝陈潇潇大喊,陈潇潇听到愣了一下,脑海中不断回忆三个月内在持华派内看过的异志轶闻,却没有任何信息,灵光一闪之间,叫道:“有了!镇守黄泉狱的神兽,执明神君,真武大帝玄武!沈洗钰身上带有护身玄武玉佩,他们家族肯定跟玄武有什么约定!那块玉佩可以召唤玄武!快找到那块玉佩!!!” 云子淳听到便恍然大悟,迅速传音给大师兄和老六让他们找到玄武玉佩——或是掉落在某处,或是被山魈连同沈洗钰吞进肚子里了。 大师兄云子璟冷着脸看虹旭剑被山魈吸收到身体里面,那山魈露出藐视的表情,然而下一秒表情却凝固了——他胸膛处红光大盛,胸口突然被灼烧出一个大洞,无数剑影围绕着虹旭剑旋转,与它一起向下将那山魈开肠破肚! 它却朝空中一吸欲故技重施修补身体,云子苓却不给它任何机会!右手剑指御使虹旭剑快如闪电地缠绕着它,旁人只见一阵眼花缭乱的影子,待那影子停下之时,山魈已被削成肉沫,不见玉佩。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堆肉沫和碎毛发互相纠缠相交,不到几秒竟然又重新变回一只完好无缺的山魈! 陈潇潇沿着后山的路跑去找玄武玉佩。万钧雷霆加诸的效果失效了,三师兄徐为淳便召来上赤太清焱附于一剑一蛇,虹旭剑轰然爆发出烈焰,巨蛇则全身燃起熊熊烈火,把山魈的毛发都烧焦了。 被巨蛇的毒牙咬住,那只山魈半边身都麻木了,它不顾毒素和烈火的焚烧,朝被小蛇缠住的那只山魈吼叫一声,二人同时抬头嚎啸,大量鬼魂从远处化作白色光点涌入它们的嘴中,两只山魈身形瞬间变成原来的两倍,肌肉暴突,脊骨粗长,牙齿外露如獠牙,双手紫黑色指甲陡然伸长一倍! 烧焦的毛发重新长出,尽数化为钢针刺穿了灵蛇的身体!七寸被伤,灵蛇哀嚎一声,掉落地上,那边秦兔同时被小蛇缠住的那山魈的指甲划伤了肩膀,黑色的血不断滴落,来不及补上法术维持灵蛇的形态。 灵蛇又被它前面的山魈一脚踩中七寸,如大山压顶,轰隆 一声大地裂出一条缝隙,蛇胆也尽碎,灵蛇形态被毁顷刻间变回惩念剑,惩念剑剑身略有裂痕,从那地裂间掉落下去,无影无踪。 力量增强后的山魈连速度都快了不少,秦兔指挥着小蛇们攻击面前的山魈,然而那只山魈也如另外两只般竖起钢针般的毛发,被扎到七寸的小蛇瞬间破碎消失,其他地方受伤的小蛇则被秦兔念诀挣脱束缚。 秦兔肩膀受伤不仅中毒还流血不止,头脑阵阵发昏,她没有哼一声,但是大师兄云子璟还是把她送出了结界,战场瞬时变成两只山魈围攻云子璟,另外一只则在破坏结界。 老三徐为淳此刻十分庆幸山魈不会飞——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往四方空间上加一个‘屋顶’了。 秦兔回到老三云子淳的身边,简单地做了止血和包扎,老三还让她吃了几颗解毒的药丸,见她没什么事了,才去观察战局。 “你出来后,感觉大师兄更能放手杀山魈了耶。”老三徐为淳不怕死地感叹。 此刻战斗力只为平时百分之五的云子兔白了他一眼,没力气揍他,于是清了清喉咙,打算大骂一场,然而,意外又发生了—— 一条白绫射来缠上秦兔的脖子,她霎时怒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又来?! 只见那白衣女鬼突然浮现在她面前,轻声道:“姐姐,我被困在此处四百多年,你则快活了四百多年,很不公平呢。你还是留在这里——忏悔罢!” 然后一扯白绫,秦兔和她原地消失了。 女鬼动作太快,老三徐为淳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能祈求大师兄速战速决,老六先抗住。 沿着后山的路找着玉佩,陈潇潇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棕色的小狗狗,伸着舌头朝她卖萌。 “哇呀呀,好可爱啊!”陈潇潇忍不住抱起它,然而下一秒,那只小狗狗却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把陈潇潇压得倒在地上。 “orz!上帝啊,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陈潇潇肚子顶着个大石头,艰难地大吼道。 老三徐为淳听到她的怒吼,使了个圆光术,看见那只压着她的大石头后面却有一条有黑色斑纹的白色尾巴。 徐为淳:“......” 他哭笑不得地朝她喊:“是只精魅!可能没有恶意,你小心对付!” “哇,怎么对付啊!”陈潇潇吼着,那块石头又变成了一只到她胸口、毛色黑白相间的吊睛白虎。 它跳下来,趴下,睁着无辜的双眼滴溜溜地看着陈潇潇,还用大尾巴一下一下地扫着她的腿。 我擦!好可爱啊!可是是只精魅啊啊啊!!! “哈、哈喽。”陈潇潇试着打招呼。 老虎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陈潇潇:“......” 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她试着道:“我在找一块玉佩,上面刻着玄武,呃,一只乌龟和蛇的合体......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陈潇潇觉得这个场景有点诡异,但是她又不知道哪里诡异。 老虎看了她一眼,爬起来抖了抖全身的皮毛,向前走去。 陈潇潇看着那一身油光水滑的毛,好想摸摸啊...... 老虎用前爪扒拉了一下路旁染血的杂草。杂草下便藏着那块玄武玉佩,沾血的玉佩微微闪着红光。 陈潇潇躬身把它拿起来,那只老虎却突然朝她弓背低鸣,背部和尾巴的毛竖立,分明是愤怒了。 “虎......大哥,我就用一下下,用完就扔,你别生气!”陈潇潇快速说道,同时想着无数种方法,对玉佩大喊:“执明神君,真武大帝,玄武大哥,急急如律令!” 大虎:“......” 徐为淳:“......” 玉佩毫无反应,陈潇潇疑惑地道:“不是有句话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吗?格式不通用的啊?” 徐为淳面无表情地说:“估计是。” 陈潇潇哭喊:“呜呜呜,玄武大哥!大爷!快点出现啊!师兄撑不下去啦!!!” ‘撑不下去’的云子璟表情冷漠地握着虹旭剑来了一个大招‘星陨流虹’,三只山魈都被万千光剑削成了肉泥。 三只山魈的血肉又重新聚合,徐为淳再次往大师兄的虹旭剑上加诸效果,秦兔不知所踪,吊睛白虎对着陈潇潇弓身咆哮,后山又跑来几只精魅,一会儿幻化成雾气一会儿又幻化成秃鹰、草木等各种生物,阴测测地盯着陈潇潇。 就在陈潇潇毫无办法的时候,玉佩突然红光大盛,把沾染上的血都吸收了进去,那一蛇一龟缠绕的图腾幻象悬浮于半空,往东南方倏然飞去,瞬间没了踪影。 陈潇潇和老虎、秃鹰、草木面面相觑。 老虎首先朝无日村村口跑去,秃鹰和一棵带着眼睛和嘴巴的树则 盯着陈潇潇看,那树还流着口水。 陈潇潇:“......” 秃鹰突然发起攻击,朝陈潇潇俯冲去要啄她,那棵大树则伸展枝桠欲缠住她。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棕色、头部双蛇缠绕状的手杖从东南方向飞来,猛然刺入秃鹰的身体将它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双蛇张开大口‘呼呼’地吐出火焰,把大树的枝桠都烧没了。 “孽畜,竟敢伤人!” 声音从远处传来,如洪钟般响亮,中气十足。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微微驼着背踏着七彩祥云——呃,白云而来,一下子就到了陈潇潇面前,背对着她,白云消散,他落于地上,拿起双蛇杖,朝几只精魅一点,全部化作光点飞回后山祭坛的黄泉缺口里面。 老人转过身来,表情和蔼,异常亲切(?)地握住陈潇潇的手,道:“你是沈家的娃儿?今年多大啦?八字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嗜好?” 这是......干啥?怎么这么像相亲啊! “我不是沈家的人,这里有个黄泉狱的缺口,您赶紧修补了它吧!” 陈潇潇说完,立刻体会到了‘翻脸如翻书’这项神奇的技能。 一瞬间,老人温和的表情消失了,臭着脸看她,说:“你谁呀,我一把老骨头的,赶过来好累哦,先休息一下。” 陈潇潇:“......” 陈潇潇吓唬他:“黄泉狱的缺口跑出了很多山魈精魅喔,把这村子的人都吃了喔,天帝知道会烧掉你的胡子喔!” “真的嘛?”白发老人踌躇道:“那我补好缺口,你不要跟天帝说喔。” 陈潇潇点头如捣蒜,老人遁地离开了,没一会儿便回来了,表情有些凝重。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老人一边和陈潇潇走去云子璟和山魈的战场,一边了解事情。 陈潇潇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明明白白,老人听后沉默了很久,沉重地说: “你刚刚骗我说村里人是被山魈精魅吃掉的!” 拜托!大爷!重点不在我骗你好吗!!!陈潇潇心中n匹马奔腾而过。 “他们成了鬼魂,被山魈吸收了!”陈潇潇大声辩驳。 “那不同!你说的是山魈精魅,明明只有山魈吃了!”老人也大声反驳。 陈潇潇风中凌乱,感觉他们的话题朝着一 个诡异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奔跑而去...... 去到战场,只见大师兄云子璟已经不做任何攻击了,而是飞出了青色的四方结界,在一旁指引着三师兄徐为淳缩小结界把三只山魈困住。 老人看到云子璟顿时眼前一亮,健步如飞地走过去,面容和蔼,亲切(?)地握住云子苓的手,道:“小伙子,你有对象了吗?生辰八字如何?家中有无兄弟姐妹?有无特殊嗜好?” 云子璟微皱眉把手抽了回来,全身倏然寒气散发,老三徐为淳和陈潇潇都在当空烈日下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陈潇潇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召唤错人把月老给弄来了。 “真武大帝爷爷。”老三徐为淳叫道。 “嗯......不错,有礼貌的孩子,”他双眼微微眯了眯,“哦,这模样,原来是持华那老不死的三徒弟啊。” “爷爷好记性,两百年前的事情还记得。”徐为淳恭维道。 “老啦老啦,这不,黄泉狱有个缺口都不知道,还让这村子人经历了这些。” 他捻着胡子,略一沉吟,然后把双蛇杖往大师兄云子璟的虹旭剑上一点,一道橙色的光瞬间窜进剑身中不见了。 “孩子,去吧,那三只山魈被困黄泉狱多年仍不知悔改,造孽太深,是时候重归天地了。” 重归天地,大意就是魂飞魄散漂游于天地之中吧。 陈潇潇看了看那三只山魈,它们仍嘶吼咆哮着,山般粗壮的身体不断撞击结界要出去。 或许它们只是想要自由?可是罪心不死,结果一错再错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云子璟提着虹旭剑,进入结界。 三师兄徐为淳念诀,青色的四方结界又被扩展开来,成为不大的战场。 前面那只如山高壮的山魈愤怒地朝云子璟冲去,大地震动摇摆,云子璟冷着脸提剑闪身,身形隐匿,却又一瞬间出现在它的头顶! 虹旭剑猛然暴涨数尺,从山魈的头顶刺下去,云子璟则在虹旭剑的开路下进入了山魈的身体。 山魈痛吼一声,往云子璟所在地方抓去,却只碰到自己的血肉,以往会自行愈合的伤口此刻却失去了功效,血啪啦啦地往下掉。 另外两只山魈竟然不管不顾它的生死,合力欲撕扯开它的身体抓住云子璟,然而那只山魈的身体却突然从各处散发出橙红色的光芒! 万千 光剑从山魈的腹部由内向外旋转飞出,山魈的身体瞬时被削成碎末,同时一个浮于它尸体上的光球陡然散成无数个光点,星星点点地散落到天地各处。 另外两只山魈见此,都有些惧怕,向后退了几步。 一身浴血的云子苓面无表情,半边脸流淌着鲜血,衣角不断滴着血滴,身旁跟着悬浮的虹旭剑,稳步走向山魈。 虹旭剑漂浮于云子璟面前,云子苓右手竖剑指于胸前,左手抱右手,默念法诀,蓝色衣袍鼓动,漆黑长发飞舞于半空。 虹旭剑飞于两只山魈上空,从剑身陡然散出无数橙红色光剑,剑指下方,围成一圈,密密麻麻地快速旋转着。 云子璟一挥袖子,所有光剑猛然散开,如剑雨般落到地上,山魈庞大的身躯瞬时被无数光剑捅得像马蜂窝一样,肉体被蛇火焚烧殆尽,两个光球从分别从各自躯体中飘离,撞到一起轰然散开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于天地之中! 青色的结界消失,云子璟使了一个净身术,全身干爽完全不像刚刚大战一场。虹旭剑则收剑回鞘。 陈潇潇看了大师兄云子璟很久,才突然一拍脑袋,问三师兄徐为淳道:“六师姐呢?被山魈吞了???” “啊!我差点忘了她!”三师兄学诶淳有些心虚道:“她受了伤,被女鬼绑走了。” 陈潇潇头冒黑线,赶紧拉着两个师兄去救秦兔。 玄武老人留下来收拾残局,顺便再次问了问云子璟有没有意中人。 陈潇潇亲热地搂住云子璟的手臂,喊道:“亲爱的,你今天好帅喔!” 徐为淳:“......” 玄武老人:“......” 云子璟面无表情地抽出虹旭剑。 陈潇潇:“......” 陈潇潇为了掩饰,问玄武老人道:“你为什么老问人姻缘啊!你又不是月老!” “我容易吗我!”玄武老人炸毛道:“如果不是我的徒子徒孙又多又木讷都娶不到老婆,嫁不到好相公,我用得着到处找媳妇女婿?!” 陈潇潇听后同情地拍拍他肩膀,道:“沈家有一女孩,现在成孤女了,估计能成为你家的童养媳。” 玄武老人双眼发光道:“哟呵,好主意!她祖上跟我有过一段因缘,根本就是天造地设嘛!你说对不对?我这就去找她!” 说完一边撑着手杖一边离去,嘴里 ☆、及巳之旅 在大师兄的帮助下,六师姐秦兔很快恢复了,也收回了惩念剑。 秦兔已经修行了四百年,除非情谊深重,否则对很多事都看得淡,她喝过孟婆汤早已不记得那些事,因果轮回不是她能控制的。所以,除了偶尔感叹一下自己前世是个没责任心的混蛋,为女鬼念念往生咒,好让她能快点投胎之外,还是以讽刺老三徐为淳和老七陈潇潇为人间乐趣。 他们沿着大道一路赶去及巳城,还差半天就到之时,天已经黑了,于是找了间客栈先休息着,明天再继续走。 吃过晚饭后,陈潇潇坐在客栈后院的石桌旁,拿着一株不知名的小黄花在辣手摧花。 “怎么啦?闷闷不乐哒。”三师兄徐为淳在一旁坐下,六师姐秦兔也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她另一边。 “没有啦,”陈潇潇无聊道,“我只是在想,师兄居然不愿意和我同房!” 三师兄徐为淳:“......” 六师姐秦兔嗤笑:“大师兄对谁都冷冰冰的,要是你能把他驯服,我就把自己做成红烧兔肉炖给你吃! 陈潇潇不感兴趣道:“兔肉又不好吃。” 六师姐秦兔:“......” 三师兄徐为淳无语,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事,问道:“你和老六被抓去祭坛那里时,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嘛?” 六师姐秦兔一脸震惊地指责他:“老娘都生命垂危差点成了孤魂野鬼噢不比孤魂野鬼还惨的不能轮回投胎的封印钥匙了,你居然关心的是有没有好玩的事??!” 陈潇潇制止了她身后暴涨的冲天怨气,道:“说来也奇怪,罗、常大哥都不对我说话,但是那个术士却说我为他沉冤昭雪,还告诉我他姓风,以后找什么天什么族的能够帮我忙。” 三师兄徐为淳沉思道:“罗、常二人暂且不管,不过那术士说他姓风?风姓少见,而且他似乎预测到了所有事情?又姓风,又会占卜的......啊!可能是上古天帝伏羲的后人。” “有啥故事嘛?”陈潇潇好奇问。 六师姐秦兔怒吼:“喂,你们不要无视我!” 两人同时无视了她。 三师兄徐为淳摸摸额头,回忆道:“也没什么故事吧,伏羲的事你也看过典故知道了,就是据说他有一支旁系后裔叫天音族的,占卜特别灵,无论鬼神还是人和动物,他们都能占卜出一切相关的事情。” 陈潇潇张大嘴巴:“那不是开了超级外挂?什么灾祸都能避开?” “也不完全是吧,”徐为淳摇摇头,“他们不能占卜出自己的事情,也不能占卜出对他们有重大影响的其他东西或人或神的事情,小灾祸倒是能避开。” “喔,” “那及巳城的掌门帅不?家庭背景如何?” 被忽视得彻底的六师姐秦兔默默飘回房间睡觉养足精力明日再炮轰他两。 三师兄徐为淳哭笑不得道:“帅不帅我倒不知道,只知道及巳城是在差不多千年前才建起的,据说大多是苍荒派的弟子。” “苍荒派?”陈潇潇呢喃着这三个字,突然心底弥漫过一阵苍凉。 “那是个上万年的修仙大派,门徒遍及天下,他们的掌门更是罕有的能让天帝也恭敬三分的上仙。不过千年前不知道为啥掌门和十二长老都突然消失了,然后失去仙力支撑的苍荒派从昆仑山半空殒落,听说那一带至今鸟兽绝迹,连蟑螂都不敢进入那个区域呢。”三师兄徐为淳感叹道。 “然后首先撤退的弟子们便于他处建起及巳城,让苍荒的道术能够流传下去。所以即使及巳城不过千年历史,也排上了修仙三大门派。” “好了好了,”三师兄徐为淳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有什么八卦明日咱再讨论,我要睡了啦,连日赶路你不累吗??” 陈潇潇不知为何又像打了鸡血那般:“大师兄,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aremysuperstar!!!”说着说着就唱起来了。 三师兄徐为淳:“.......” 第二天大家都早起赶路,在山脚的时候,就能远远地看见山路上插了一路的青幡,直入云雾之中。 及巳城建于衡石山,衡石山并不算多高,但是群山围绕,树林茂密,云雾缭绕,清凉怡人,走在山路上,鸟鸣之声不绝,常常见各种小动物跑到山道上好奇地看着来人,接近它们时不仅不避,还会主动示好,三师兄徐为淳说这些动物大多开了灵智。环顾四方,此处的确是清修的好地方。 “及巳城的人算是最具人情味的修仙者了。”三师兄徐为淳一边逗刚才主动跳到他怀中的小松鼠一边说。 小松鼠小小的双爪捧着一个栗子,小巧的鼻子不停地嗅来嗅去,好像在辨别它的真假。 然后露出洁白小巧的牙齿,一下子啃了下去 --咔--牙齿掉了一颗。 三师兄徐为淳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块栗子是他用石头变的。小松鼠愤怒地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指,哧溜一下从他怀中跳到地上,朝他露出牙齿示威地叫了几声--可惜掉了一颗,漏风了,完全没达到效果,它羞恼地捡起掉落地上的牙齿一甩尾巴跑掉了。 陈潇潇:“三师兄,你好无良。” 三师兄徐为淳无辜道:“我不知道它会真咬下去嘛,咬也别那么大力呀!哈哈哈--” 陈潇潇走到路旁摸摸一种红色的树,有着青色的叶子和红色的花朵,徐为淳忙叫道:“那是若木,别摸到它的花朵,会怀孕的!” 陈潇潇好奇道:“怀孕?那生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据说人摸了会生下树精,动物摸了会生出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徐为淳折了一根树枝随手比划着。 大师兄云子璟在前方走着,俊美的容颜上依旧是冰块脸,陈潇潇这个月梦见的都是云子璟杀了山魈后浑身浴血的模样,他还对陈潇潇说了句什么话,陈潇潇没听清,只觉得这个场景好像哪里见过,很熟悉。 六师姐秦兔兴致勃勃地聚集她的同类:一堆兔子,有灰有白有黑的,场面十分壮观,簇拥着她像只白兔公主一样往山上走。 “喔,对了,为什么及巳城最有人情味?”陈潇潇恍然想起刚才的话题。 “他们对救世度人的热爱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六师姐秦兔接过话,难以忍受道。 三师兄徐为淳耸耸肩,对老六的说法不置可否。 “他们从来不会主动去杀死妖魔,而是努力劝诫它们改过自新--即使不听劝,他们也不会杀掉妖魔,而是把它们关进观莲普释塔里。” “据说,没有任何妖魔能逃脱出观莲普释塔。” 陈潇潇怀疑:“真的那么厉害?” “珍珠都没那么真,相传女娲都曾被困里面--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半妖半神。” “及巳城的人热衷于救世度人,我曾听闻一名及巳城的弟子曾于某大妖怪的草庐门口跪了好几年终于感动了那个大妖怪,然后心甘情愿地被收进观莲普释塔里,只因为他们掌门预测到那妖怪以后可能会危害人类。”徐为淳哭笑不得地说。 “当然,特别疯狂的只是个例,要是及巳城人人都这样,我感觉天帝很有可能某一天都会跟妖王和魔君勾肩 搭背称兄道弟了。” “那百年祭典用来干嘛的?” “百年祭典......有点像是祈福的。一命二运三风水,他们建城于此处,青山翠绿,山环水抱,风水自然是极好的。因果轮回,福源阴德积攒越多,自然后代的徒子徒孙便更能顺利传承衣钵把及巳城的道义发扬光大,鉴于苍荒派殒落的惨剧,他们相信只有不断增强门派的阴德,方能使门派长久伫立,而灾祸什么的,也就引刃而解了。” “虽然命运是既定的,但是上天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善的人。” “百年祭典则是抽取天地灵脉的一丝灵气来充盈衡石山。衡石山上多妖、精也是因为这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引妖化仙更是无上量德。及巳城的人不像其他门派视妖魔为祸害。他们认为万物性本善,妖魔也有不伤人,内心善良的。他们还认为,妖魔也有改正的机会,妖魔也有成仙的机会。他们不仅救世度人,更度妖魔。” “所以不要得罪及巳城的人,”徐为淳无奈道:“你可能走着走着都会被百姓扔鸡蛋或者被妖魔‘请’去谈一谈‘人生哲理’。” 陈潇潇听后只觉得这个及巳城真是忒强大了!为了避嫌,大多修仙门派都不会与妖魔相交,他们不仅与妖魔交为朋友,还熟稔异常,简直就是前无古人的一个神奇门派啊! 路上徐为淳又充当着会走会动的百科全书,指着一株艳绿色的海螺状植物,说那是毕方鸟的食物;指着另一株黄色,长得像蝴蝶的花,说海中生物会对它过敏,皮肤长红斑;指着一种白色的像山竹那样的果实,说那能吃,但是吃了会出现幻觉;又摘了一片卷成一团的叶子给她,说那叶子能驱蚊虫野兽。 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及巳城的白玉雕砌的大门就巍然耸立在面前,还有三天就是祭典了,天上不断飞下御剑的修仙者,空中各色光芒闪烁,如烟花般煞是漂亮。 陈潇潇一边好奇地看着半空一边跟随人流走进去。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既有尚且青嫩的修仙者,又有须发皆白的老道长,更有耳朵和尾巴还无法收起的修为低下的妖怪,还有一些仙气凛然的半仙、散仙。 正道人士对妖怪并不热络,却也卖及巳城掌门的面子不为难他们。 进入大门后,是一块很空旷的场地,大多数人都自带椅子坐在那里,谈天说地,下棋品茶,时不时出现一团烟霞,烟霞散了就可见一个人,那是修仙者们用的瞬移法术。 陈潇潇看了半天后 ,察觉到了什么,拉住一个经过的小道长,问道:“为了表示对祭典的恭敬,不是不能御剑飞行吗?不是要一步步走到衡石山的咩?!” 小道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什么为了恭敬必须走路?从来没这会子事啊!如果是这样,蓬莱仙岛的不得游过渤海之滨?天上的仙人不得从九重天上摔下来?极南之地的人不得几年前就动身?” 三师兄徐为淳:“......” 六师姐秦兔:“......” 陈潇潇悲愤地喊:“居然被师父坑了啊啊啊!!!” “好了好了,”徐为淳拉住发狂的陈潇潇安慰道:“你这两个月走走,在门派里养了三个月的膘少了很多呢!” 陈潇潇:“......” 陈潇潇愤愤地跟着人群走进去。 平地尽头是九九八十一阶的白玉台阶,顶上是一座庞大的宫殿,阶梯下有接引的及巳城弟子。 三师兄徐为淳递了请帖,那弟子翻开请帖,请帖上的烫金字耀眼一闪,他便朗声说道:“持华派大长老弥清长老座下四位弟子--” 一瞬间,走路的停了,喝茶聊天的也停下了,动作一致地看向他们。 “四弟子?那女娃儿可面生得很呐!” “哎呀,碧霞元君,那是弥清新收的七弟子!” “碧霞元君,你深居灵应宫不出,不知道弥清可会折腾了,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收徒弟......” 一群人不胜唏嘘,纷纷好奇地看着陈潇潇想看看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好像弥清道长收的不是徒弟,是第七个老婆似的。 四个人,呃不,三个人,除了大师兄云子璟仍然面无表情泰然自若地走上台阶外,其余三个都顶着一堆闪亮的眼光汗涔涔地往上走。 进入了面前的宏境殿,一名穿黄白色道袍的中年人坐于正中央最上方,两旁各坐着几名客人。 中年人面容和蔼却自有修仙者的一派清冷气质,客气之中又恰到好处地与人保持距离,正与客人们闲聊着。 陈潇潇拉着三师兄徐为淳的袖子让他给介绍一下,云子淳就悄声告诉她那三个文雅端坐着的面容相似的娇俏姑娘是三霄娘娘,不过她们更喜欢被称作姑娘,如果要求子就去紫霄宫拜她们;发髻上簪着树叶的那个小帅哥就是木神句芒;坐在那边时不时吐舌头自己也不知道的雄壮大叔就是女娲娘娘的右护法腾蛇... ... 陈潇潇左看看右看看,不亦说乎,那中年人--及巳城掌门忧宁子温和地让他们四个人落座。 “弥清长老派了四位弟子过来,真是让及巳城蓬荜生辉啊。”忧宁子客气道。 “哪里哪里,掌门过奖了。”三师兄徐为淳面带微笑,头上却冒着青筋。 大师兄一向不理这些客套事情,他可以忍,但是老六秦兔假装整理头饰是怎么回事?!--天地可鉴,她头上就一根木簪!小师妹陈潇潇更是直接和对座的小帅哥句芒用眼神‘传情’了。 客套话什么的都扔给他他也很吐血好吗!!! 陈潇潇当然没有背叛大师兄的意思,她只不过好奇句芒的眼睛居然是绿色的好漂亮好神奇哇! 小帅哥害羞地避开了她的眼光,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树叶,那树叶拂了拂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用一种藐视的姿态朝陈潇潇挥了挥。 呃--树叶也会藐视人的世界真是够了...... “掌门或已收到家师的信。师父新收的七弟子潇潇魂魄不全,劳驾掌门借出聚魂珠以正小师妹的魂魄。”徐为淳恭敬道。 忧宁子沉吟,那三个头戴饰宝凤冠,紫衣金带的娇俏女子其中一人嘻嘻调笑道:“作这严肃样唬人作甚?你自诩及巳城救世度人无可比拟,不过一颗珠子,帮那小妹妹一次又如何?” 另两女子纷纷附和,掩嘴轻笑。 忧宁子微笑摇头道:“琼霄你们怎会不知及巳城的百年祭典需聚魂珠守阵?祭典维持一个月,本座不过需详略思索四位这七日的住处罢。” 小帅哥句芒提议道:“四位自可与本君住于昶心院。” “不可不可,”忧宁子摇摇头,“神君喜清静......本座瞧来,莫若君兰院,靠近四峰五岳,自是闲游散心的好去处。” 徐为淳道谢:“多谢掌门相助,家师欲邀掌门八月一齐参加天界的仙乐盛会,不知掌门意下如何?” 忧宁子抚掌莞尔:“自然乐意之极。” 天界的仙乐盛会,非仙人不可参加,但是有德高望重的弥清道长带着,谁会拦?弥清道长自然不会因为地位高尚而随意向小辈提要求。 这可是让及巳城真正‘蓬荜生辉’的大事。 四人告辞,大殿又恢复刚才的议事。 门外有弟子守着,领他们去了君兰院,在及巳城深处,四 面环山绕水的一处好地方,的确很适合修行和散心。 “传闻及巳城有三宝:聚魂,观莲,守留双剑好。”徐为淳在房间放下行李后,出到庭院处突然念起这一句话。 “聚魂珠,观莲普释塔,还有那个什么双剑?”陈潇潇蹲在地上用树枝拨着毛毛虫。 “守留双剑,魂守剑和魄留剑,及巳城三大镇派之宝之一,稀罕得紧,据说都没人见过,很多人都认为是编出来的宝剑。”六师姐秦兔咂咂嘴,不以为意道。 “哎!老七!你又玩毛毛虫!要知道众生皆平等,你想想,如果地位比你高的人拿树枝挑你你生气不?看看那条可怜的毛毛虫,噢,如来佛祖噢!它已经在口吐白沫了!作为一个修仙之人,你应该......”云子兔憋了很久,多日来终于找到一个好时机吐槽陈潇潇,噼里啪啦地像倒豆子一样数落着她。 三师兄徐为淳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几欲拔剑,陈潇潇忍住笑把毛毛虫挑到一边去,扔了树枝去找大师兄玩。 “师兄,师兄,你在哪里?”陈潇潇一掌拍开大师兄云子璟的房门,大喊道,结果发现里面没人。 “咦,去哪啦?”陈潇潇疑惑地在房间里摸摸地板,掀掀被子。 ☆、守留双剑 她原地转了一个圈,跑出房间,朝小溪那边跑了一会儿,右手手腕一痛,她就知道找对方向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右手手腕跟前世的身体一样,有着一圈红色胎记,像手镯那样,每次靠近云子璟的时候都会痛一下,像火燎似的,但也没出什么问题,所以陈潇潇就不理它了,痛着痛着就麻木了,还自带寻找大师兄的功能,她觉得十分受用。 远远闻到硫磺味,陈潇潇惊喜地跑过去,发现大师兄云子璟正站在一个冒着热气的湖旁边,漆黑好看的眉毛皱起,冰山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双眼看着湖水深思。 陈潇潇蹲下摸了摸水,知道是温泉,第一次碰到温泉,她“啊!”地大叫一声,兴奋得就要脱衣服下去:“师兄师兄,我们一起泡温泉吧!!温泉哎!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温泉!!!” 云子璟没有理她,而是单膝跪下,手指触了触温泉的水面,若有所思。 然后做了一个让陈潇潇想不到的举动—— 云子苓跳下了温泉,半天没有出现。 陈潇潇不知道云子璟要干嘛,在温泉旁边急得团团转,很久不见他起来,便干脆也跳下了温泉。 温泉不过到她的腰部,按理说云子璟不会出事啊。陈潇潇摸索着水面下,走到最里边的时候,脚下一滑,她往温泉里摔去,才猛然发现脚下的路变倾斜了。 她慌忙闭上眼憋住气,感觉自己全身都浸在了温热的泉水中,十分舒服——如果忽略她现在正在向低处滑下去这个悲惨的事实的话。 不知道多久,包围她的泉水由热变冷,最后变成山泉水般冷冽,虽然已经五月,但是此处常年不见阳光,十分阴冷。 屁股一疼,落到地上了,地上只有浅浅的水圈。 陈潇潇咳嗽出灌进她鼻子和嘴巴的泉水,呸呸地擦着一嘴的硫磺味。环顾四周,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没办法,只好试着叫大师兄的名字。 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握上她的手腕,陈潇潇知道就是大师兄,放心了,由他带着往前走。 “师兄啊,温泉下面怎么有个洞?我们这是到了哪里呀?” “师兄啊,每次见到你我手腕都会痛一下,难道我有了癔症?其实它是不痛的不过是我想象出来的?” “师兄啊,你怎么不说话啊,黑黑的我有点怕。” 偌大的通道里只回荡着陈潇潇的声音,虽然她完全 相信师兄不会把她带到坑里,但是她心里还是毛毛的。 万籁俱寂,静得陈潇潇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莫吵。”云子璟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得到回应,受到惊吓的陈潇潇也累了,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旁边人的手臂,埋头往前走。云子璟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也由着她去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陈潇潇昏昏欲睡,几乎是挂在云子璟身上了。云子璟似乎在努力忍耐不把她扔到一边去。 前方出现亮光,陈潇潇被带进里面时,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光亮,微微眯了起来,一会儿才仔细打量起周围。 他们所在的地方有点像一个没门的石洞房间,刚才的通道尽头就是这个不大的房间。 房间里放着一颗南瓜大的夜明珠,怪不得照得整个石洞宛若白昼。 在陈潇潇擦着夜明珠流口水的时候,云子璟则对着一幅画发呆。 那幅画看笔墨已经年代久远,但是用灵力维护着,仍然清晰可辨。 画上是一个俊美的白衣男子,他微微躬身,右手拿着一片锋利的叶子,正放在左手食指上,食指向下,血从割开的伤口流下滴落到地上的一朵白花上。 那白花叶革质,椭圆形,先端略尖,基部阔楔形,上面深绿色,下面浅绿色,苞片及萼片组成杯状苞被,半圆形至圆形,煞是漂亮。 陈潇潇想着这夜明珠值多少钱的时候也不忘关心一下大师兄,于是她走到他旁边也看起挂在洞壁上的画来。 “为什么周围那么多白花,他不滴偏偏滴那一株?噢,还是说,其实这是一种画画艺术的表现方式?不过这人好怪啊,用血养花?血腥了点吧!”陈潇潇欠抽的评价打断了云子璟的思绪。 他皱眉掏出衣襟内的东西。 陈潇潇看见他对着那东西发愣很多次了,直到现在才知道是什么——那是条项链,用银色丝线串着一颗水晶,水晶里面有一朵花,俨然就是画中白花的缩小版! 陈潇潇也不懂这两者间是否有关联,盯着画,觉得眼睛涩涩的,看向一旁,才发现原来旁边提有两句诗—— 万年孤寂百花庸,一时情尽倾耐冬。 耐冬?那是山茶花的别称吧,喔,那白花的确很像是山茶花,可能说的就是那些花吧。 陈潇潇无聊地想着,看看周围,简朴得可 以,就一颗夜明珠和一幅画,云子璟眉头越皱越紧,那项链也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突然整个洞穴摇晃了起来,夜明珠滚落地上,碎石从头顶上掉落,陈潇潇拉住云子璟要出去,云子璟却不动,只盯着因为灵力维护而依旧挂在壁上毫发无损的画。 陈潇潇伸手要去拿画,然而她右手碰到画的一瞬间,画面仿若水面般荡起一层水圈,然后那水圈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随着犹如结界破裂的声音,整幅画碎成了齑粉。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了一只‘毁灭之右手’。 山洞震动加剧,云子璟终于回过神来,抓住陈潇潇的手腕,带着她遁地回了地面。 到了地面才发现,温泉旁围了一群人,掌门忧宁子皱眉不语,三师兄徐为淳和六师姐秦兔见到他两后松了一口气,三霄娘娘、木神句芒和腾蛇大叔都在,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弟子。 “师父,结界已经布下。”一名弟子恭敬道。 “嗯。”忧宁子沉声应道。 “到底发生何事?还须得你布下结界阻挡他人前来探查?”三霄娘娘中的云霄不解。 “你们约莫都听说过,”忧宁子看着翻滚的温泉水。那水已经高达两米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水下躁动不安地想要出来。 “及巳城有三样宝物:聚魂珠、观莲普释塔、守留双剑。” “呀!那守留双剑不是编的么?为了凑够三件以显示高大上......”三霄姑娘中的碧霄惊呼道。 众人:“......” 忧宁子道:“守留双剑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戾气过重不宜现世,被本座封存在此。” 说完他也不解地看着翻滚的泉水,“它沉寂了八百年,从不理睬任何人,上次东海龙王欲一睹它风貌,也没能让它露面。” 腾蛇大叔还是时不时不自觉地吐着舌头,他挠挠后脑勺道:“封印被破了。” 陈潇潇心虚地躲在云子璟身后,她大概明白刚才那幅画应该就是双剑的封印了。 忧宁子:“守留双剑乃苍荒派掌门师尊烛瑾上仙的山河明月剑融合首山之铜、神铁和圣水重铸而成。剑成那日,九重天上降下可撕裂苍穹的三十六道泯灭之雷,黄泉下上万鬼魂受惊惶恐,齐齐哭鸣,天地撼动,衡石山上三十年不见烟霞,百年内生灵皆藏于山中不敢出。此双剑戾气过重而威力广大,封印 并不可阻之,只不过它一直无入世之心罢了。” 说完,忧宁子带着忧虑思索的表情审视陈潇潇。 小帅哥木神句芒则朝她安慰笑笑。 温泉的水越升越高,然而突然之间,却又全部落下。 水面变得异常平静。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下,凝神看着温泉。 陈潇潇躲在大师兄云子璟身后偷偷伸出头来看,云子璟摩挲着那条项链,眼神似有些迷茫。 水面猛然出现了一个螺旋形水涡,急剧旋转着,黄色的温泉水隐隐透出红光,漩涡口仿若能将人吸进去般。 围观的众人只见红光一闪,有一个光点从漩涡之中疾速飞到空中消失不见光影,然后水面溅起了一圈水花后就平静了。 “完...完了??”陈潇潇问道,“我还以为会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咧!” 忧宁子也是一脸茫然,摇摇头,三霄姑娘中的碧霄看着天空,疑惑道:“月老是否又糊涂地把红梭扔下凡间了?” 众人抬头望天,小帅哥木神句芒漂亮的绿色眼睛一闪,瞳孔紧缩,急忙道:“快速离开此处!” 只见一把通体透红的剑从高空中飞速射落,剑身破开重重空气,周围气流逆转。 那剑光华璀璨,透红如玉,站在下面的人却只觉得遍体生寒,煞气惊人! 忧宁子带着所有人远离,云子璟却是原地不动,只抬头望着那剑飞落下来。 “师兄师兄,我知道你厉害,不过我们还是别当靶子的红心走开几步吧!啊!!!” 陈潇潇扯着他的袖子要拖走他,奈何云子璟略一拂袖,便挣脱了她的纠缠,还把她扇得退后了几步。 本着陪伴师兄的原则,陈潇潇也站着不动了,就看着那剑落下。 她不走,三师兄徐为淳也不走,六师姐秦兔也不走了。 陈潇潇估摸着,明天持华派估计能名动六界了——大长老的四个嫡传弟子同时被一把剑劈死什么的。 那剑越落越快,云子璟静静看了半天,突然伸出手做握剑的手势,似乎要拿住那把剑。 忧宁子大喊道:“不可!” 但是戾气极重的红剑已冲到云子璟的指尖,只需须臾,云子璟便会被重伤! 一瞬间,所有人屏息凝神! 忧宁子驱使自己的配剑,快如风,疾如电 ,欲打落它; 三霄姑娘抛出符箓,幻影层层旋转,吟起符文请来呼啸狂风; 木神句芒催发附近的树木,树枝伸展交错纵横,形成天罗地网; 腾蛇大叔化出阴交天炀剑,他举起千斤重的巨剑,朝它遥遥一指。 四道法术齐齐朝那剑飞去! 然而料想不到的是,那锋利可断石分金的剑尖在触到云子璟的一刹那便转变了飞行方向! 它飞起几尺后旋转着挥出一道剔透的红光,四道法术瞬间被破! 宝剑摔落,狂风骤止,树枝尽断绿叶飞天,腾蛇大叔握着的巨剑现出一道浅浅的裂纹。 随后更让人下巴掉落的事情发生了—— 那戾气极重之剑竟然如孩童向大人撒娇般,绕着云子璟高高低低蹦蹦跳跳,十分欢脱地转了一圈!然后剑柄贴着他的手掌,用力磨蹭着一副‘求爱护求抚摸’的姿态要云子璟握住它! “我一定是在梦游。”三师兄徐为淳喃喃道,还摆着那个如临大敌的姿势来不及收回。 “我今早必定忘了涂抹玉兰花眼膏。”六师姐秦兔也喃喃道,手中握着蠢蠢欲动的惩念剑。 其余人也都面面相觑,对着面前的场景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陈潇潇无半身武艺,是最镇定的。 云子璟修长漂亮的五指一合拢便握住了不断卖萌的利剑,抬腕轻轻一挥,一股强力的冲击波从他所处之地奔涌扩散出去,剑鸣阵阵,如龙吟虎啸! 温泉水飞溅一丈多高,附近的走兽争相逃离,密密麻麻的飞鸟惊乍而起,纷纷挥着翅膀远离。连三霄、木神句芒、腾蛇五位神仙都猝不及防地被吹得风中凌乱。 陈潇潇拉着云子璟的衣袖所以没被波及,她跳到他前面,叉腰端详着那剑。 那剑光华璀璨,如红莲绽放,仔细看纹理,可见其灿烂如银河天星,剑身溢着凛凛寒气,凝凝如冰,红玉般的光似乎可透出,萦绕着剑身,使其在红光下仿若透明。 只是那红与云子璟的配剑虹旭剑不同。若说虹旭剑散发的剑气是正直博爱的温暖之光,那么这把剑就是经历过修罗血场的浴血之剑,可见猩红。 所有人都走到他两身边,三霄姑娘中的琼霄问道:“此剑莫不是守留双剑?只是这‘双’在何处?” 忧宁子答道:“当初铸成之日我将它们合放一处,几百年来二剑已融 在一块,怕是分不出雌雄了。” “雌雄双剑......”腾蛇大叔皱眉道。 “哎呀小师妹你别乱碰!那剑邪得很哇!”正在讨论的几人听到徐为淳的声音连忙看向陈潇潇,只见陈潇潇掰开大师兄云子璟的手,往剑上轻轻一握一提,手上立刻多出了一把剑! 那剑比云子璟手中的略小,且很纤细,怕就是雌剑了,众人才发现,剑柄处略微弯曲可让两剑贴合无比宛若只有一把剑。 “你们都没看见?”陈潇潇指指手中的剑,“它朝师兄卖萌的时候我就看出这是两把剑了。” “说实话,我真没看出来。”六师姐秦兔黑线道。 三师兄徐为淳也点头附和。其他人都在回忆刚刚看到的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辨别的方法。 “好吧。”陈潇潇耸耸肩,她刚才看到雄剑拖着雌剑在讨好云子璟,而那雌剑不太乐意地想不动,却还是被雄剑扯着走。 忧宁子用深沉的目光打量了两人很久,缓缓说道:“既然守留双剑为你们而入世,本座想皆是因果所致,是福是祸,单看个人造化了。” “我也甚喜此剑,”三霄姑娘中的碧霄流着口水,扯了扯两位姐妹的袖子,双眼放光道:“好霸气好厉害!” 两位姐妹面无表情地拖着哇哇大叫的碧霄离去,忧宁子也带着其他人散了。 小帅哥木神句芒目光闪闪地看了陈潇潇一眼,被头发上的树叶狠狠地拍了一下。 腾蛇大叔吐了吐舌头,歪着头看了眼他两手上的守留双剑,扛着巨大的阴交天炀剑走了。 “雄剑魂守,雌剑魄留,雌雄双剑,无弃无离。”三师兄徐为淳突然喃喃道。 “嘎?三师兄你突然文艺青年附身啊。”陈潇潇爱不释手地摸着雌剑魄留,觉得手感超好,就像摸着一个圆润无比的玉器一样。 “没,”三师兄挠挠头,“刚刚想起守留双剑还流传过这四句话。”他双眼放光地看着大师兄云子璟,谄媚道:“大师兄,您瞧瞧,这宝剑,旁人可见都见不着。那啥,咱两谁跟谁嘛,既然我、我是说,我们跟这剑有缘--嗯、嗯,让我使两天行不行啊?” 大师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徐为淳被冷得抖了抖。 云子璟递给他,老三徐为淳没想到大师兄真的答应了,心里乐开了花,刚想伸手去拿那剑的时候,那魂守剑却径自飞离云子璟的手,飞到半空中,威风凛 凛地朝老三徐为淳一挥,徐为淳立刻被凭空出现的狂风掀得飞起,远远只能看见一个蓝点在空中慢慢消失。 刚想问陈潇潇给雌剑魄留耍耍的六师姐秦兔:“......” “忒奇了,这剑还自行认主了??”秦兔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可能......是吧。”陈潇潇不想拿着剑了,要扔给大师兄,但是魄留剑硬是像粘在她手上那样,完全拿不下。 陈潇潇抿着嘴指责道:“你不乖,拿着你好累啊,又没剑鞘!上茅房你也要跟着吗?!” 魄留剑震了一下,好像受到了打击,默默地在陈潇潇手中待了一会儿后就飞去和雄剑魂守合在一起了。 大师兄云子璟提着双剑,目光深邃地看了陈潇潇一眼。 回到君兰院后,陈潇潇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风干了,幸好没感冒。 她想想自己应该继续筑基,否则太容易被妖魔鬼怪欺负了,还有剑法也想学,那样以后就可以和师兄师姐们并肩作战了。 下定决心的她去找三师兄徐为淳,好不容易从远方爬回来的云子淳说教她筑基可以,但是剑法他不在行,要找大师兄,于是她又跑去找大师兄。 “师兄,教我剑法好不好啊啊啊?”陈潇潇扑过去,云子璟正在竹林的石椅上坐着,端详着守留双剑,微一侧身,陈潇潇就跌了个狗吃屎。 “呸呸呸,”吐出嘴里的泥土后,陈潇潇又拉着他的衣袖道:“师兄,你别看我细胳膊细腿的,其实我一顿饭可以吃三大碗!练剑绝对没有问题!身体棒棒的甚至可以胸口碎大石!” 路过的六师姐秦兔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捂住脸--老七,你的形象啊啊啊!你确定在大师兄面前说这些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影响吗??? 从守留双剑上收回神思的云子璟静静看了她一会,右手轻轻摩挲着雌剑魄留,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竟然淡淡开口道:“全城,跑十圈。” “咔擦”--远在大殿的忧宁子都能听见陈潇潇下巴脱落的声音。 “十、十十十十十圈???!!!”陈潇潇眼睛睁得像灯笼那么大,“全及巳城跑十圈我会死的啊啊啊师兄,呜呜呜,今早走的那个山路就走了半天啊,呜呜呜,我不过是个柔弱的美女子啊师兄,呜呜呜......” 守留双剑:“......” 云子璟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一句话都不说,继续 研究守留双剑。 陈潇潇看着师兄的冷淡反应,小心肝都颤得不行了,暗自握拳。 她坚定点头,道:“师兄,我去了!” 说完就开跑。她不敢跑太快,怕等下就没力气了,而且想想,云子璟又没限制时间,真的累得不行了还是可以歇息一下的嘛。 陈潇潇为自己领悟到云子璟的‘贴心’而得意。 ☆、艰难的跑步事业 竹林在君兰院附近,君兰院则在及巳城最西北的方向。 刚跑了1000米,她就明白了,跑步是不能停的,一停再开始,双腿就像灌铅了十分沉重,完全抬不起来。她没跑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以前只能听弟弟说学校的女生跑八百米多么多么痛苦,如今自己亲身尝试了才发现,能跑马拉松的人都是神般存在的人啊! 休息了一下,在众及巳城弟子惊异的眼光中,继续跑,双腿异常沉重,只能慢慢蹭了。有好心的弟子问她要去哪里,可以用飞剑载她一程。她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摇头摆手,径自跑开。 跑到三分之一,离及巳城大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实在跑不动了,连支撑身体都很困难,双腿抖得筛糠似的,小腿还有些痉挛。她唯有坐在地上揉着小腿,揉了好几分钟,感觉好了点。 “哎!”陈潇潇看着就快要下山的太阳叹气道,清风徐来,她仿佛听见了丝丝清脆的乐声。 还没来得认真听,“吼~”旁边的丛林突然蹦出了一只白老虎,吓了陈潇潇一大跳。 陈潇潇仔细看了看,指着它惊恐道:“你不就是无日村里那只变成石头压住我的白虎精吗??!” “臭女人,本虎还没怪你,好不容易出了黄泉狱,你竟然召来玄武那老头子,幸好本虎跑得快,要不然,哼哼!”大白虎狠狠瞪了她一眼。 “还有,本虎叫银殊,什么白虎精,诋毁我的名誉。” 陈潇潇被天雷炸得头发焦黑。 老虎说话了! 好吧,它是白虎精,会说话没关系。 不对吧,既然会说话,那么它是他还是它...... 啊啊啊啊啊!!!老虎说话了!!! 它从黄泉狱出来的肯定不是心地善良无害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它还跟着我干嘛?先x后x?? “收起你那副蠢样子,”大白虎甩了一下尾巴,嫌弃道:“本虎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而且我觉得母老虎是最漂亮的。” 陈潇潇警惕道:“你想干嘛?我师兄师姐就在附近,你别过来,我喊了啊!我真的喊了啊!真的喊了!” 白虎一副看到白痴的表情翻着白眼忍耐道:“本虎对你没兴趣!本虎还未成年呢你这个蠢女人一天到晚想的什么!” “本虎只是想问,你用完聚魂珠能否借我一用?我用完就还给及巳城。我、本虎用自己额头上的 花纹做保证!” “你要聚魂珠干嘛?”陈潇潇放下了一点警戒心,好奇问。 “当然是用它来救我的主——等等!这个你没必要知道!”大白虎银殊说到一半突然改口,成功吊起了陈潇潇的胃口。 她抱住银殊的一只前爪道:“说嘛说嘛!” 大白虎银殊被吓得倒退三米:“女人,你的形象呢!!!” “形象什么的要来干嘛?说啊,用聚魂珠来救谁?你想想喔,我完全有理由不给聚魂珠你的喔!” 银殊俯身咬着前爪,犹豫道:“本虎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肯定会帮本虎的......” 陈潇潇挑挑眉毛,悠闲地说道:“哎呀,今天的太阳好大呀~” “我、本虎看你面泛桃花,近日必定能与喜欢之人距离拉近......” 陈潇潇扒拉着旁边的草丛,喃喃自语道:“这个季节蝈蝈会出现吗?” “喂!听我、本虎说话!” 陈潇潇无辜地看着它。 “好、好吧,我、本虎会告诉你的,不过要等到你把聚魂珠给我、本虎那时。”大白虎银殊不自在地说。 “我就我啦,还‘我本虎’,好难听。”陈潇潇吐槽。 大白虎银殊炸毛道:“关你啥事!我、本虎——我乐意!” 陈潇潇也休息够了,调戏够了银殊,才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打算完成未竟的惨痛跑步事业。 “嗨,小银,陪我一起跑步吧!” 大白虎怒道:“别乱给我安小名!你自己跑,我走了!” 说完就离开了,还顺便秀了一下它那矫健的身姿。 陈潇潇:“......” 太阳完全下山了陈潇潇才半跑半走地回到君兰院附近的竹林,看到大师兄云子璟还在那里立马趟到地上当死尸,□□道:“师兄......我、我恐怕......活不长了......” 云子璟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点微光,他拿起石桌上的守留双剑,抬步离去,远远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明日,继续。” 陈潇潇躺了半天冷得不行了,才拖着半残废的身躯回到自己房间,往床上一趴就不打算再动一根手指。 三师兄徐为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师妹,晚饭我给你端来啦!” 陈潇潇有气无 力地回答道:“你喂我我就吃,否则我不吃了......” 三师兄推开门进来,看见陈潇潇那副死鱼样,偷笑着放下饭菜。 “大师兄那是为你好啦!你体质这么差,要练剑,当然首先身体要强健啦!”三师兄眨着那双桃花眼笑嘻嘻道。 “十圈啊!十圈!一圈我就要吐血了,你给我跑十圈试试?!”陈潇潇使出残余的力气朝徐为淳咆哮。 “哎呀,大师兄这不是还挺关心你的嘛,你不过半跑半走一圈,他都没说什么。”三师兄徐为淳拿起筷子塞了一筷子的青菜进她嘴里。 陈潇潇翻了个身,觉得这样吃饭难咽,于是稍微爬起来一点,背靠着枕头继续嚼菜。 “唔唔,他不过素(是)不爱水(说)话而已!懒得对窝(我)多说、多说两个字!” 陈潇潇双手双腿无力,说实话,连眼皮她都不想抬一下,于是她闭上了双眼,只张嘴吃三师兄徐为淳塞给她的饭菜。 “他理你不就好了?全天下估计都没人能让他教剑法的,你找师父都比找大师兄强。可是他却答应了你,你就该偷笑了!”徐为淳挑了一块肥肉给她。 “真的吗?唔!——哇,呸呸!不要塞你们吃剩的肥肉给我!”陈潇潇艰难地张开眼睛瞪他。 徐为淳哈哈大笑:“我们师兄姐为了给你补充能量故意留的呢你可不能不吃哇!” “就知道老三在你这。”六师姐秦兔衣袂翻飞地跨进房间,像只蓝蝴蝶。 “咦——”秦兔一脸嫌弃地看着桌上的肥肉,“这肉肥得腾蛇大叔都不吃,你竟然拿来祸害老七。老三不是我说你啊,同门派的应该相亲相爱,你们还是同一个师父呢,要知道,手足相残是不道德的,这么捉弄最小的那个徒弟是不可取的,这肥肉吃多了人会变笨的,要知道,老七本来就不聪明了,你还让她更蠢那不是断人后路?师父曾经说过——” 陈潇潇奇迹般地和三师兄徐为淳同时举起双手捂住耳朵大喊:“拜托!老六(师姐)不要再说了!” 六师姐秦兔眨眨圆溜溜的兔眼,耸耸肩道:“既然你们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地不说你了。” “说实话,那守留双剑认主,分别是你和大师兄我觉得还能接受,但是大师兄居然答应教你剑法我就觉得是天方夜谭了。”六师姐秦兔坐到陈潇潇旁边道。 陈潇潇奇怪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两人同时翻白眼:“你跑步跑得跟奔丧似的,全城人都打听出原因啦!” 陈潇潇心塞,没想到全城人都看到自己跑步的样子。自己的形象就这么被毁了,还毁得干干净净渣渣都没能留下! 看到陈潇潇一脸郁卒,六师姐安慰道:“至少大师兄对你是特别的对不?我以前让他指点剑法他都是直接无视我的。说实话,没想到大师兄会答应教你?到底是为什么呢?之前对你还是冷冷淡淡的嘛,跟看蟑螂似的——” “停!——打住!什么看蟑螂啊!我一可爱温柔体贴善良的黄花大闺女......”陈潇潇反驳道。 “行了吧,还闺女,闺女都是淑女,你啊?”六师姐脸带安慰,“人呢,要有自知之明。” 陈潇潇:“......” 她决定不跟六师姐继续谈这个话题了,于是她转头问还努力往她嘴里塞菜的三师兄:“三师兄,及巳城那么多人来,难道他们都待到祭典结束?那要一个月啊!哪来那么多房间?” 徐为淳解释道:“大部分都不是来参加祭典的。及巳城在祭典开始前半个月会对所有人开放。平时进不来的都会趁机来参观及巳城。等到祭典开始的时候,除了收到请帖的可以留下观礼,其余都要离开及巳城。” “祭典开始之后,全城都会被守城结界封住,天帝都难出入喔。” “这么厉害?!”陈潇潇惊奇,“哇,及巳城居然能施展这么宏大的结界,果然不愧三大门派之一。” “据说是苍荒派掌门依天象星宿排列而创造的阵法。话说这个掌门也是个厉害人物,只不过突然消失了,真可惜。”云子淳感叹。 “有图么?我瞄瞄是不是帅哥!” 徐为淳头挂黑线道:“你就只关心这个!” 他收拾了碗筷,拖着还想长篇大论的秦兔,离开了,临走时吩咐道:“好好休息吧!想想你明天的全城跑!还有空想帅哥咩!”还留了一张净身的符箓给她,让她晚上往身上贴一贴就不用洗澡了。 陈潇潇极艰难地对他们挥手拜拜,然而整个人往床上一歪,三秒入睡。 第二天,陈潇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大师兄没说什么时候开跑,所以她在三师兄和六师姐嫌弃的表情中吃完了早饭加午饭,然后就去竹林找大师兄了。 去到竹林,果然云子璟早就在那里。 云子璟正握着雄剑魂守在练剑。 陈潇潇找了个角落把自己塞进去,看他练剑。 云子璟面容英俊冷漠,好看的嘴唇微微抿起,修身的蓝白色派服衬得他潇洒挺拔,大道侠义。 只见他手中握着莹莹如玉的魂守剑,一招简单朴素的起势后,使出了剑招。 钩、挂、点、挑、剌、撩、劈,动作行云流水,随心自如,剑随身走。一时如长虹贯日般优柔绵长,一时又如雷霆收震怒般去势猛烈,刚柔并济。 手分阴阳,身藏八卦,步踏九宫,形意气合。剑招千变万化,一招可幻作数招,明明刚才是斜刺下一秒却变成了撩划。红色剑影重重,云子璟的动作快得让人分不清虚实,身姿矫健如蛟龙出水,剑势疾速如流星划月,但是周围的气流却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陈潇潇完全看不清云子璟的动作,只知道他快得看不到人影。 这种无声无息的剑势,收敛了杀气,甚至周围的气流都没有丝毫的改变,让人完全感受不到,真可谓是制敌于无形了。 周围的竹叶只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作响,完全不受云子苓的影响,自由自在地摆动着身体。 大道中显露侠义,神圣中又暗藏锋芒。 云子璟左手剑指,右手魂守剑,合手划了一个阴阳太极图,利落潇洒。陈潇潇只看见一圈红光,他已经缓缓收势了。 天地静谧,云子苓就静静地背手持剑闭目调息,陈潇潇看着他的背影,心跳得极快,依稀觉得在哪里也见过这一副画面——一个英俊的白衣男子,舞剑完毕后,发现了偷看的她,转身朝她微微一笑—— “十圈。” 云子璟仍然背对着她,冷冷道。 陈潇潇这才反应过来,她全身酸痛,哭丧般喊道:“师兄,我跑不了十圈,一圈都勉为其难...” 云子璟皱着眉头转身看她,陈潇潇被他的眼神冷得一抖,说道:“师兄,你散冷气我也跑不动...” 云子璟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陈潇潇赶紧上前拉住他,只见云子璟用魂守剑一指她,隔开两人距离,冷声道:“不学,就滚。” 经过的及巳城弟子几乎要以为,陈潇潇不是被骂得哭出来就是会冷着一张脸走掉。 哪知道陈潇潇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子璟道:“师兄!滚这个动作难度系数很大的呀!我还是跑步好了!”‘哧溜’一下就跑得没影了。 云子璟好像还没 处理过这样的情形,看着陈潇潇离去的背影半响,才抿住了唇。魂守剑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 陈潇潇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昨天才跑了一圈,全身散架犹如经历了连番车祸,她跑了一小段就跑不动了,不过为了离开云子璟的视线范围,她咬着牙跑远了才跌坐到地上。 陈潇潇盘腿坐于地上,撑着脸一筹莫展,一脸忧郁,微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昨天听到的如铃铛摇晃的乐声又传来了。 旁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吼~”一只大白虎又跳到陈潇潇的面前。 “干嘛了蠢女人,一副死了相公的模样。”大白虎银殊一边舔毛一边毒舌道。 陈潇潇面无表情地撑开它靠近的大脸,无情地说道:“聚魂珠你别要了。” “!!!” “喂!女人,你这是迁怒,迁怒!况且我、本虎压根不在乎你们这些凡人的恩恩怨怨!”大白虎炸毛道。 “喔,”陈潇潇一脸无聊,“所以你也不用知道我这个凡人的困扰了。” 大白虎:“......” “随便你,反正你只要把聚魂珠给我、本虎就行了!”银殊一尾巴摔到她脸上。 陈潇潇躲开,讽刺道:“都说‘我本虎’又难听又搞笑,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不过,”陈潇潇补充道,“祭典的时候你要出及巳城,我拿到聚魂珠后去哪里找你?” “祭典时,我、本——我会躲在及巳城里,祭典结束后会去找你,你不用管我。”大白虎得意道。 “好吧,你可以跪安了。”陈潇潇周围气压极低,白虎银殊感觉她背后都有怨灵飘来飘去了。它一边感叹‘除了主人之外的女人都很恐怖’这一想法,一边离开了。 陈潇潇缓了缓,继续拖着沉重的身躯跑步。 其实她承认,刚才她的玻璃心差点,只是差一点,有碎裂的痕迹qaq... 脑海中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黑色小人:大师兄真可恶!一点都不体贴女孩子!不要喜欢他了! 白色小人:哎呀,大师兄对剑很执着嘛!任何不尊敬剑的行为他都会生气嘛!这么认真的男子对爱情也很执着喔~ 黑色小人:你不要跟我说他对自己妻子也是这样!跑十圈!一圈都死人了! 白色小人:他这不没限制时 间嘛,而且昨天说十圈,才跑了一圈他也没说什么啊! 黑色小人:但是他刚才对潇潇说了个‘滚’字,语气严肃,很伤人好吗?!还喜欢个毛线,赶紧撤了,我觉得那个木神句芒就挺好的—— 白色小人:大师兄是个认真的人,讲话当然比较直啦,会拐弯抹角的就不是他啦!木神句芒已经有喜欢的人啦,那片树叶—— 两小人一言不合互相扭打起来。 陈潇潇无力扶额,真想给自己天灵盖来一掌清静清静。 陈潇潇跑了一会儿,跑不动了,双腿抖啊抖,她就扶着腰慢慢走。 走着走着,看见忧宁子在前面,陈潇潇朝他打了个招呼。 忧宁子正要去祭典时祭放聚魂珠的祭台看看,陈潇潇好奇,于是也跟着他一起去了。 路上两人随意聊天,他的弟子在不远处恭谨跟着。 “本座可以叫你潇潇吧?”忧宁子摸着下巴的胡须道。 “可以呀,我也可以叫掌门你宁子吧?!”陈潇潇回答。 忧宁子:“......” 他一脸抽搐道:“忧宁子是本座的号,非姓名,若你拿本座当朋友,莫若唤一声‘见忧’。” “如果是朋友,那为何你还自称‘本座’?”陈潇潇取笑他。 忧宁子一愣,笑道:“是本——我失言了。” “潇潇和你大师兄是何关系?莫不是——”忧宁子有意无意地试探道。 “就是师兄妹的关系啊!不过将来不一定,嘿嘿。”陈潇潇傻笑。 忧宁子想了想,道:“听闻子璟他冷心冷情,你们恐多苦多难。” 陈潇潇耸耸肩:“无所谓,谁人的姻缘能一帆风顺的?我更希望可以多点磨难,那样感情才能更坚固。” 忧宁子点点头,对她建议道:“你需多主动些,方能使他动容。” 陈潇潇想不到一本正经的及巳城掌门会跟他聊起恋爱经,于是她火速地问起男人对恋爱的看法,真是受益良多。 聊着聊着,大家就走到了祭台前。 “此处唤‘星宿坛’。”忧宁子介绍着,引陈潇潇往前走。 只见宽阔的空地上,中间有一直径约18丈的圆形空地,外面则围着一圈直径约25丈、桌宽约7丈、白玉砌成的玉石台,上面有着依天上四象和二十八宿的布局而摆设的祭牌 。祭牌大约半人手臂那么高,上头略尖,直指苍穹。每一面木质祭牌上面都用朱砂刻着各种各样的符文,看得陈潇潇眼花缭乱。 “等到祭典开始之时,我便施令请聚魂珠到‘望天柱’上。”顺着忧宁子的视线,陈潇潇才看到那圆形空地中间还有一根和她差不多高的白玉柱子。 陈潇潇看看四周,说:“你不怕被人偷啊就这么把聚魂珠放那里。” 忧宁子微笑道:“聚魂珠浮于望天柱上时,该柱自成一结界。那结界非神兵不可攻破。轩辕剑已失,还有一物......”忧宁子忽然看了看东方的北面,摇了摇头,“也不可能出现。” “况且望天柱的结界一旦被破,昔日师尊卿重上仙留下的禁制便会立马触发。及巳城内众神、人、妖、精,力量被制,不及平时一层。并且原本已有施展开的守城结界,到时只需一一搜查,便轻易能缉拿小偷。” “那个什么卿重挺厉害的嘛,留下了这么强大的禁制。”陈潇潇点点头。 忧宁子一脸肃穆:“师尊是我最敬仰的仙,”他微一叹气,“只是,可惜了......” “喔,对了!”陈潇潇忽然想起在温泉底那个石洞里看到的画,“那画上就是你的师尊?!” 忧宁子微微颔首:“确是他。有何事吗?” 陈潇潇撇撇嘴:“哦,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拿血养花。” “他成仙万年,身旁无一知心之人,”忧宁子抬头注视碧蓝的天空,“神仙,约莫是最寂寞的罢!” 正在神游太虚的忧宁子忽然听到‘啪’的一声,打断了思绪。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啪’‘啪’‘啪’——他扭头一看,不知何时陈潇潇已经站在白玉祭台前,右手食指维持着一个‘推’的动作,而祭台上的祭牌正像多米诺骨牌那样‘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似的一个推着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下几个不在路线上的祭牌孤零零地在风中飘零。 忧宁子:“......” 面对异常壮观的场面,陈潇潇兴奋得不能自已:“哇塞哇塞!掌门你看到没!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的牌子连着翻倒呢好好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加上这章,三章过渡章。(我到底是在对谁说话......) ☆、祭典 忧宁子按着额头上的青筋,维持着良好的掌门形象,忍耐道:“潇潇!你继续跑步罢!”然后唤来几名弟子,重新竖好那些祭牌。 全然不知道自己闯了祸的陈潇潇喜滋滋地往回走,额头还蹦着青筋的忧宁子看到她脚步虚浮,压抑着要揍她的冲动,最终还是本着虚怀若谷的精神很好心地教给她一套调气纳息的方法,陈潇潇按着那个方法呼吸,跑步的时候果然轻松很多,不仅不再上气不接下气,跑着跑着还感觉身体轻了很多。她这次跑了一圈半,感觉脚步就像踩在棉花上那样软绵绵的,才慢走着沿路返回君兰院。 从日上三竿跑到黄昏才跑完也是尽力了。陈潇潇很想直接趴在地上就那样睡过去,但是她还有话跟云子璟说,于是晃啊晃地回到君兰院附近的竹林。 果然云子璟还在那里,又拿出那条项链在珍而重之地摩挲着。陈潇潇晃到他身后,拉住他衣袖讨好道:“师兄!” 云子璟收好项链,欲转身,陈潇潇慌忙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转身,嘴里急忙说道:“你别转过来!我会不好意思的!” 云子璟停住,陈潇潇快速说道:“师兄对不起是我说要学剑结果小小辛苦就哭天抢地的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让我体质变好我现在已经可以跑两圈左右了迟些就可以跑十圈了到那时候你一定要教我剑法!今早你耍的那套剑招好厉害啊叫什么名字?啊,你不用回答我我要去吃饭了明天见拜拜!!!” 噼里啪啦地像倒珠子一样快速地说完,陈潇潇松开抱着云子璟的手赶紧跑路,免得师兄恼羞成怒一剑送她去见如来佛祖。 云子璟静静看了她背影一会儿,才离去。 陈潇潇回到房间,这次轮到六师姐秦兔喂她吃饭,两人互相斗嘴了几次,胜仗而归的秦兔傲然离去,临走前还把空碗扣在了陈潇潇头上。 陈潇潇:“......” 把碗扒拉下来,陈潇潇试着练了一会儿今天忧宁子教得那个调气纳息的口诀,感觉浑身舒服了很多,肌肉没那么酸痛了,然后迅速睡去。 第二天清早陈潇潇就自动醒了,她找到捣鼓着奇奇怪怪的宝物的三师兄徐为淳,徐为淳接着二师兄司马乌教的地方,让她继续照着二师兄说的筑基,遇到瓶颈再去问他。 于是陈潇潇练了一会儿,感觉肚子那里暖洋洋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昨天抱住大师兄云子璟的腰的时候,发现他的后背很宽阔很温暖,靠上去莫名地感到很安心。 陈潇潇去到竹林,云子璟居然又在那里练剑。 难道师兄都不用睡觉的??? 她走近了,云子璟就停了下来。 “以后,每日三圈。后日,开始练剑。”云子璟冷淡的声音传到耳边,陈潇潇都怀疑是不是她跑得脑震荡了! 三圈?师兄什么时候这么仁慈啦!噢耶耶,以后只用跑三圈! 陈潇潇高兴激动得都要大喊一声‘师兄我爱你了’,鉴于此话太露骨,她怕被师兄砍死,于是硬生生忍住了那股冲动,宛如一只脱缰的野马般奔腾而去。 然后今天陈潇潇用四个时辰跑完了三圈,再这样锻炼下去她觉得自己都可以去参加马拉松了—— 黑色小人:怎么可能!用八个小时才跑三圈你八百米都跑不及格啊好吗?! 白色小人:我想......我第一次,不得不承认,小黑说的,是对的。 陈潇潇:“......” 吃完晚饭后陈潇潇就跟师兄师姐们一起去西南方的星宿坛处观礼。 今天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离开及巳城。不肯离开的也都被弟子们‘客气’地请走了——当然少不了拿走及巳城不少好东西,然后城中只剩下有请帖的,带上他们的随从或者弟子,差不多百来人了,但在偌大的及巳城里还是显得清冷了很多。 众人来到星宿坛前,陈潇潇和认识的三霄姑娘、小帅哥木神句芒还有腾蛇大叔打了招呼。 昨日被陈潇潇弄倒的祭牌全部回到原位了,坛前铺设一占方丈之地的罡单,罡单以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二十八宿和九宫八卦组成,象征九重之天。及巳城最高级的二十名弟子、七大长老和掌门早已端站于罡单之上。 周围是盘腿坐于地上的弟子,手中各执一黑色玉罄。 陈潇潇觉得,只是看着他们,便有一种胸怀天下的使命感。 那二十八人挺立于茫茫星空黑夜下,面容肃穆,双手背于身后,青色道袍无风自动,身后是排布巧妙的星宿祭牌,和望天柱一起直指穹天。无言中,让人充分感受到他们兼济天下,怀容世人的遗世独立之情。他们心无杂念,救世度人,以天下为己任,俨然有地藏王菩萨‘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坚毅! 及巳,及巳,既度世人,又度自己,祈望百年,唯一祭典,天灵地脉,福泽苍生! “咚—— ”遥远的北方传来一声撼动天地的钟声,四周的罄声也随着子时的到来响起‘叮’的清脆一声。 忧宁子观星象后略一颔首,二十八人齐齐动作,现场众人自觉停下交谈,不发一声。 ‘叮叮——’清脆悦耳的罄声响起,悠扬的道曲在寂静的夜空下翩然起奏。 只见罡单上的二十八位踏斗者先举左脚,一跬一步,一前一后,一阴一阳,初与终同步,置脚横直,互相承如丁字,所亦象阴阳之会。 真是:玉龙蟠钏擎仙表,金凤钩鞋踏斗罡! 二十八人脚登云靴,随着道曲,沉思九天,按星辰斗宿之方位,九宫八卦之图,默念咒诀,以天地交泰禹步法徐步踏之,即神驰九霄,以奏达表章,请来天上诸仙之祝福。 禹步法天地造化之象,日月运行之度。三步九迹,寓意三元九星、三极九宫,以应太阳大数。一步像太极,二步像两仪,三步像三才,四步像四时,五步像五行,六步像六律,七步像七星,八步像八卦,九步像九灵。上天北斗,禹步于罡单,仿佛凝聚身中之三元,踩于北斗九星之上,置身三极九宫之中,诵咏斗章,与神潜通。 只见站于前方的及巳城掌门忧宁子双手抱拳为太极诀,置于额头表示礼请,早已安静放置于望天柱上的黑色四方形九龙璇玑匣缓缓打开,安然躺在其中的、直径约莫一寸的聚魂珠倏然浮于半空,轰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众仙皆侧脸回避不敢直视。白光照亮了惶惶黑夜,使得四方仿若白昼,所有人心中皆流过一丝暖意。 白玉祭台上的祭牌按照四象和二十八星宿的排布,各个之间盈起如星星般黄色的光芒各自串联起来——畚箕形的箕宿、由六颗星构成,像舀酒的器具「斗」般的斗宿、由八颗星构成,像水井般的井宿......各种星宿图案构成一幅神秘美丽的天象图。 同时,轰隆隆的声响随着地动山摇,仿佛有什么东西平地而起。陈潇潇重心不稳抓住了大师兄云子璟的衣袖,只见一淡黄色的幕光从四面八方绕着及巳城逐渐垒砌,最后形成一地盖般宏大的圆弧状守城结界。 聚魂珠光芒霎时一收,只呈淡淡荧光,不断有洁净的灵气逸散又聚回。 陈潇潇看不到,三师兄徐为淳却是用双手捏了一个诀倏然往额间一点,双目紧闭后一睁,黑白的视界中,只见天地之间不断有丝丝盈绿的气息于天脉和地脉的交集之处游离出来,充盈入聚魂珠,然后逸散出来又重新聚回。如此重复几次,绿色的 气息已凝练成洁白的灵气,再顺着望天柱浸入土壤。土壤下的树根皆泛起层层莹白之光,脉络可见,异常漂亮空灵。 四周的花草树木皆微微抬头,仿若焕然一新般较之前更有生气。 莫名的气息流动在身旁,连一窍不通的陈潇潇都感到神清气爽,一股难言的舒畅如游走经脉般疏通了她的身体一遍,把阻滞堵塞的脉络都冲开了,她只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随后一收,又猛然散到四肢百骸之中,全身暖洋洋的,连呼吸都轻了不少。 想想三师兄徐为淳的话——她竟、竟然就这样筑基成功了?! 身旁的云子璟看了她一眼。 望天柱升起一道圆柱般的光幕,将聚魂珠围在其中,直破虚空,穿透重重黑幕直达九重天上! 那估计就是忧宁子说的非神兵不可破的护珠结界了。 子时一过,步罡踏斗结束,掌门、七大长老和二十名高级弟子闭目,双手作八卦指,置于胸前默念咒文,聚魂珠缓缓漂浮旋转,最后安静浮于望天柱上方,吸收净化着天地灵脉的气息再回馈给及巳城,滋养万物。 罄声刹那停止,寂静的黑夜无声,约莫一盏茶之后,掌门忧宁子收回双手,缓缓睁眼。 一场仿若经历了亘古的祭典,一次震人心魂的步罡踏斗。 陈潇潇想,她真是不枉此行,大开眼界了。 祭典顺利完成,众仙、人皆向忧宁子道贺,忧宁子一一回应,神情轻松,可见心中放下了一面大石。 陈潇潇刚筑基完毕,一放松下来就困得不行了,更别说她昨天还跑了三圈,就想着赶紧回去睡觉。 还沉浸在刚刚那祭典中的三师兄徐为淳看了眼陈潇潇,忽然抓住她,惊讶地问:“你你你你你、你筑基了?!” “对啊,莫名其妙,刚刚突然就筑基成功了。”陈潇潇打着哈欠道。 六师姐秦兔对她筑基成功没兴趣,只想着自己的美容觉又没了,脸色懊恼地快步离去。 大师兄云子璟更加没兴趣,早已消失了。 筑基成功就成功了吧,可能是刚才祭典时灵气涌动充盈让陈潇潇吸收了不少。看着陈潇潇脸色红润,应该没什么大碍,于是就打发她回去睡觉了。 祭典从那日起要持续一个月,但这一个月之中的踏斗没有第一次那么隆重,只是每日天将亮之时由轮值的弟子踏一次七星禹步而已。 陈潇潇第二日问了三师兄,才知道,结束那日,子时,聚魂珠将由掌门忧宁子重新请归九龙璇玑匣,届时护珠结界自动消失。 九龙璇玑匣乃中天北极紫微大帝赠予及巳城的一样神器,一旦锁上,匣内百道大小机关便旋转盘扣互相嵌入,无人能解,百年后方自动开启。此匣还会沉于宏境殿前的莲花池内,由一只修行的蛟仙看守着。 珠子一日不放入九龙璇玑匣,该匣便一日不合起,但是它仍会从祭典结束那日开始计百年时间。 倘若陈潇潇要借聚魂珠,那么她就要拿着聚魂珠去可能飘散着她魂魄的地方,到时魂魄收入珠子后直接回归她身体。到时可能会有些痛苦,因为魂魄飘离在外会与体内的魂魄相互排斥。这需要一个融合的过程方可正魂灵。 早上三师兄教了她第二层修炼方法,看她练了一会儿没事才离开了。陈潇潇练了半个时辰便去竹林找大师兄云子璟了。 在他面前晃了晃以示自己来报道之后,陈潇潇就去跑步了。这次感觉身轻如燕,如脚下踩着滑轮似的,跑得十分轻松。 忧宁子教的那套调气纳息的方法她一直都有练,筑基成功加上那方法越用越熟,陈潇潇这次可以坚持跑完一圈,再休息半个小时后又跑一圈了。 三圈完毕,大约用时三个时辰。不过下午,陈潇潇想起之前云子璟说今天会教她练剑,霎时像打了鸡血那样狂奔回竹林,双眼发亮地看着他。 云子璟在这么热烈的眼神下依旧冷着一张脸,面不改色地让陈潇潇去扎马步。 好吧,扎就扎,反正是师兄叫的......不过怎么蹲才好看啊???她怎么扎都像在上茅坑啊!我的形象啊!!! “师兄,腿好酸......还有,练剑的话,我没剑咦!”陈潇潇突然才想起这个重大问题。 突然眼前一花,一柄如玉般透着盈盈红光的细剑浮在她面前,蹭了蹭她的脸颊。 陈潇潇像赶苍蝇似的扇了扇它,它自发自觉地钻进她的手中不肯离开了,陈潇潇连忙握住它远离自己的脸。 仔细一看俨然就是守留双剑中的雌剑魄留剑。 陈潇潇纳闷呢,守留双剑师兄宝贝得什么似的,跟虹旭剑一样从不离身,要黏也是黏师兄啊,跟她耍什么宝啊?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用力握住陈潇潇的手臂把她拉起来站好。云子璟左手握住她的左手手腕,替她固定身形,右手握住她握剑 的手,在她头顶上一字一顿地冷声道:“认、真、学。” 云子璟就在背后,宽阔温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陈潇潇觉得自己都要幸福得晕过去了,慌忙答:“嗯、嗯,一、一定!”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感觉头上冒着粉色泡泡,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云子璟的手很冰冷,但是身体是温热的贴着很舒服,陈潇潇在傻笑,全然没反应过来,云子璟已经带着她舞了一遍“玄音妙法三十六式”。 后背一凉,陈潇潇才回神了,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第一式,落云拂月。”云子璟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潇潇回头看他,只见师兄抿唇,微微皱眉看她,那意思应该是让她舞第一式? 第一式,第一式......第一式是个什么鬼啊?刚才走神了根本没印象啊!陈潇潇欲哭无泪地握着魄留剑原地转圈圈,后背的‘空调’已经降到最低度,越吹越凉了,陈潇潇只觉得背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寒霜...... 陈潇潇头上顶着一座冷冰冰的长白山,吞了口口水转身对云子璟道:“师、师兄,我没学过剑,而且记忆不好,能不能再教一遍?” 云子璟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得陈潇潇都要被冷成冰棍了,才走向前握住她的手又教了一遍。 说实话,陈潇潇本来在学武术上就没有任何天赋。前世身体太弱,父母为了让她强身健体就送她去学武术,结果就是气得武馆没一个师傅肯教她,当然,她身体虚得时不时晕倒也是个大问题。 三十六式舞完,陈潇潇的状况就是现代青年听戏曲——听得下句,忘了上句。要是她跟师兄说只记得最后一式的收势动作,不知道师兄会不会把她冻成速冻饺子...... 陈潇潇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动作,云子璟让她舞第一式,她绞尽脑汁都记不起第一式怎么使。这样?陈潇潇虚晃了一剑,手臂一抖,魄留剑差点掉地上;还是这样?她横扫了一剑,魄留剑脱手斜飞出去插到某人的两腿间。 “哇啊啊!小师妹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吗!”三师兄徐为淳的惊叫声穿破了陈潇潇的耳膜,陈潇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无声道‘三师兄!救我!’ 徐为淳惊魂未定,魄留剑却是自己飞回了陈潇潇手中,他看到小师妹的求救眼神和大师兄如万年冰山般寒冷的脸色,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假咳一声后道:“大师兄,掌门说既然我们要留在及巳城一个月,他想亲自 为守留双剑铸一对剑鞘,欲请你去炼剑林详谈。” 大师兄云子璟冷冷看了一眼陈潇潇和魄留剑,魄留依依不舍地飞离她回到大师兄手上和雄剑魂守剑合二为一,然而他就离开了。 云子璟一走远,陈潇潇立马扯着三师兄的袖子大喊:“呜呜呜!三师兄,大师兄好可怕!我对剑术一窍不通,也没有天赋,怎么学嘛?!你有没有剑法速成的秘诀?!” 三师兄徐为淳一脸嫌弃地拎着她的衣领道:“你自己当初说要学的,怎么不掂掂自己的斤两才做承诺。这就是所谓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喂!不要把鼻涕撸我袖子上!” “我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武术方面没天赋嘛!而且不是有谚语说吗,笨鸟先飞,勤能补拙,水滴石穿......” “算了吧!”徐为淳无情地打击她,“你说四字词语也遮掩不了事实!看看你六师姐吧!一天到晚都在折腾自己,睡觉都要敷着珍珠粉,那才叫可歌可泣,天地动容——啊啊啊!说了很多遍了别把鼻涕撸在我袖子上很恶心啊!!!” 找三师兄要办法无果,陈潇潇又去找六师姐。 六师姐顶着一脸黄瓜片讽刺道:“哟呵!就你这小身板和智商就想学好剑?想当年姐姐我聪慧过人,六岁能吟诗,七岁能背词,八岁一舞惊艳众人美丽不可方物,学剑也要师父教导三遍才学会,你呢,就别想了,虽然大师兄剑法高超,但是面对这你一个无从下手去雕的朽木,我想纵是大师兄卓越非常,你还是学不会一招半式的,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吧!哎哟!瞧瞧你那双手,那还能叫手吗?跟树皮似的!赶紧去抹些花油滋润一下......” 陈潇潇疑惑地问:“你不是白兔妖么?百岁成人身,八岁时怎么舞蹈?兔子舞?” 六师姐秦兔:“......” 然后陈潇潇就被六师姐痛揍一顿扔出房间。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竹林,云子璟还没回来,她干脆拿一根树枝随意挥舞着。 好像一般有天赋的教三遍就会了,可是没天赋的呢?他们怎么学剑的?......对了!剑谱!师兄有剑谱吗?不像有啊,有的话肯定不会亲自教她了。 陈潇潇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旁边忽然出现了一对黑靴。 她头也不抬道:“师兄,我——” “陈姑娘!”小帅哥木神句芒唤道。 她一 抬头,就被句芒的阳光笑脸闪得睁不开眼来。 “啊,是你啊句芒大哥。”陈潇潇连忙站起来。 “陈姑娘怎的一副无精打采模样呢?”木神句芒微笑道。 “喔,对啦!句芒大哥你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记好剑招啊?” “唔......抱歉,我不使剑,不知道喔!”句芒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上的树叶。 “没关系,反正有些使剑的人也不知道。”陈潇潇想到三师兄和六师姐就无语凝噎。 “唔.....其实我是想请陈姑娘帮个忙......” “叫我潇潇就好啦!什么忙?” 句芒害羞地勾住手指蹭蹭额头道:“宛叶生辰到了,我想知道,女孩儿会喜欢什么礼物?你六师姐说,女孩儿喜欢美容的东西,什么是美容的东西?所以,我想问一下你......” “喔!~”陈潇潇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笑他,句芒帅气的脸红了红,头上的树叶装饰又气势汹汹地‘瞪’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资料来自百度。 ☆、入塔 陈潇潇回瞪它,一只手搭上句芒的肩膀,哥两好地说:“问我就对啦!我可是收到过很多慰问礼物呢!最喜欢的就是漂亮的画册了!来来来,跟我说说你那个菀叶平时喜欢干啥事?” 句芒侧头思索,头上的树叶装饰竟然自己飘到陈潇潇搭在他肩膀的手上割了她一下! 陈潇潇想要捉住它,它却飘在半空中用一副‘来呀来呀’的藐视姿态看她。回过神来的句芒一看陈潇潇的手,皱紧眉头看了那树叶一眼,连忙托住她的手要为她止血。 陈潇潇还在跟半空中的树叶互瞪,忽然树叶不见了,倒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看才知道大师兄云子璟不知何时回来了,面无表情地捏着那片树叶。 句芒慌忙道歉,接过树叶用食指弹了它一下,树叶委屈地弯了身体。估计是想要对它家法伺候,句芒约了陈潇潇明日见面后怒气冲冲地捏着树叶走了。 “嘶!”陈潇潇手上痛痒难耐,仔细看才发现伤口里有很多毛绒绒的小刺,于是流着宽面条泪凄惨地看着大师兄。 云子璟的手覆于她手上一抹,伤口立刻就好了,完全不像受过伤的样子。陈潇潇看着他,鼓起勇气道:“师兄,剑招我记不好,能不能一招一招来教我?” 良久,陈潇潇才看见他微微点了下头。 在祭典的一个月内,陈潇潇就重复着清晨结丹、上午跑步、下午练剑、晚上和句芒以及三师兄六师姐讨论送啥礼物这几件事。 三师兄说送厨房八件套,六师姐不同意,说送南海的珍珠粉或者人间卖的花草精油。于是二人又常常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重新回到以前那喊打喊杀的日子。 幸好他们住的君兰院偏远,要不然及巳城都被他们毁了一半。 玄音妙法三十六式陈潇潇已经能一次使出来了,但是用三师兄的话说就是‘僵硬得好像在劈柴似的’,陈潇潇也没办法,她根本感受不到什么叫做人剑合一,三十六式都记全了就算不错了。 云子璟大概也明白了她在剑术上确实没天赋,于是只是冷着一张脸无数次纠正她的动作,也不对她作什么特别要求了。 掌门忧宁子帮忙铸的剑鞘已经做好了,手感好,量轻,上面雕刻的繁复花纹似乎有加持的效果。 陈潇潇收到后把魄留剑收进去,发现刚好契合,魄留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栖身之所,经常赖在里面,陈潇潇怎么拔都拔不出来,还以为剑被卡住了。 一个月的祭典今晚子时就结束了,陈潇潇吃过晚饭后在庭院里琢磨着要不要一会儿去看收场仪式,可是今天练得有些累她又懒得动。 正在她思想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时,大地忽然震了一下! 然后地面迅速浮现出密密麻麻各种奇异的符文,所有符文一齐发光,陈潇潇霎时感到一股压力施加在她身上,她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三师兄和六师姐同时从房间冲出来,陈潇潇问:“怎么了?” 三师兄徐为淳扯过她一边快跑,一边说:“护珠结界被破了!卿重上仙留下的禁制被触发了!” 六师姐秦兔紧跟在一旁道:“不是失传已久的轩辕剑才能破那个结界么?谁还有如此神兵?” 三师兄摇头,一脸凝重。因为禁制的问题灵力被压制,不能御剑,所以他们只能用跑的。 要不是陈潇潇这一个月持续不断在跑步,否则在禁制的压力下早累趴了。 再快,及巳城那么大,他们还是一刻钟后才到星宿坛。只见忧宁子等人和其他神仙也才赶到。 陈潇潇一眼看过去,祭坛上摆放的祭牌虽然每一个都竖着,但是串联成的天象图光芒已经熄灭,护珠结界确实被破消失了,望天柱上空空如也! 聚魂珠俨然被盗,不知所踪! 而原本守在此处准备最后一次踏斗的弟子纷纷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众人赶紧叫醒他们,问了缘由,却全部都说被打晕了什么都不知道。 祭坛里面、望天柱前有一人趴在地上,众人连忙隔着祭坛唤醒他,才发现是腾蛇。 腾蛇大叔吐吐舌头,茫然问道:“他人呢?” “谁?”忧宁子沉着脸。 “到底发生何事了?腾蛇神君你为何昏迷于此?”三霄姑娘中的云霄凝眉问道。 腾蛇大叔从地上收回巨大的阴交天炀剑,神情凝重道:“我本想来观礼,却见一人打晕了守于此处的弟子,破碎了护珠结界,在望天柱前取得了聚魂珠。我进入坛内踹了他一脚,他摔倒在祭坛上,然而当我拔出阴交天炀剑之时,他倏然不见了踪影,之后我就被打晕了。” “你可见到那人的模样?”忧宁子问。 腾蛇大叔跳出祭坛,几块祭牌被刮倒,他答道:“不曾见,他用黑布蒙住了脸--” “你说谎!” 陈 潇潇突然指着他大声道。 众人皆看向陈潇潇。陈潇潇快速说着:“你刚才跳出祭坛时就有几块祭牌被风刮倒了,而你之前说踹了那人一脚,那人摔倒在了祭坛上,但是!--”陈潇潇指着那翻倒的几块祭牌,“为什么我们赶到的时候所有祭牌都是竖着的?!既然失去灵力的祭牌都能被风刮倒,一个人扑到祭坛上怎么可能不弄倒一大片祭牌?!” 听了陈潇潇的话所有人瞬间看向腾蛇。腾蛇微眯双眼,轻啧一声,便像离弦的箭的般朝东方北面冲了出去! 所有人立刻去追,陈潇潇勉强跟上,喘着气问忧宁子:“掌门,你知道他盗聚魂珠干嘛么?” “未知--”本来忧宁子想要摇头的,但是他思索了一下腾蛇离去的方向,倏然睁大了双眼! “东北方向!他欲去观莲普释塔!”忧宁子立刻叫来几名弟子去请七大长老去东北方的观莲普释塔处。 “去那边干嘛?!”陈潇潇顶着逆流的狂风喊道。 “潇潇,抱歉!这是本派机密,不可告知。”忧宁子诚恳地对她说。 陈潇潇点点头,也不是必须知道不可。 在灵力被压制得剩下一两层的时候,仙人都只能跟凡人一样追赶,但是有略微灵力支撑着却要快不少。三师兄徐为淳好心地轻扶着陈潇潇,大师兄早已追了过去不见人影,六师姐秦兔则跟在他们身边双腿有些发抖。 所有人赶到观莲普释塔,七大长老早已恭立在一旁急得团团转。陈潇潇这个时候才观摩到面前那闻名于世的宝塔。 观莲普释塔约高二十六丈,为八角十九层,在原本已经云雾缭绕的衡石山上显得更加高大宏伟,直插云霄。塔身修长,为道教与佛教之联合。通体以道教圣祖像、菩萨像、飞天、笙箫、符文等做饰纹,图案达七十多种,精妙绝伦。 塔的外部经过精密设计,塔砖个个有榫有眼,有沟有槽,砖身之间严密合缝。 塔身轮廓简洁造型端庄,基座上的浮雕为日月星辰,太极八卦,莲花藻井。 塔身设窗,但全为盲窗。檐下环挂了158个铃铎,每当清风拂过之时,便会奏起清脆动人的乐声,那便是陈潇潇之前一直隐隐约约听到的音乐了。 塔顶上空缓缓旋转着一面积巨大,可笼罩全塔的九曲梵心阵,金光闪烁,令妖魔望而生畏。 塔的旁边还围着一圈无风自动的祭旗。 “ 大约七万年前,曾经爆发过大量妖魔不受两界管辖,肆意屠杀生灵,吃人和神仙修炼的事件,被六界称为‘混沌之乱’。为了压制那些强大的妖魔,三十八位天神、西方诸佛和一百二十二位游仙,搜集天地间所有镇妖麒麟玉和罡天伏魔木,花费百余年,合力建成观莲普释塔。 后来那些嗜血妖魔都被关进塔里,在那之后,陆陆续续都会有一些难以降服的妖魔被关进观莲普释塔里。 塔门有一位天神祭出自己生魂而设下的强大禁制,只有人和神仙方能打开塔门。 及巳城于衡石山上建起后,便被授命守护观莲普释塔了。” 三师兄徐为淳在陈潇潇耳边八卦道。 “那那些祭旗是干嘛用的?”陈潇潇小声问。 “和上空的九曲梵心阵一起维持观莲普释塔稳固的阵法,同时有抵御外来妖魔入侵的作用。”徐为淳同样小声回答。 腾蛇早已站在塔门前,因为他是神,所以毫无压力地穿过了祭旗圈。 “腾蛇神君!为何要如此作为!”忧宁子低沉的声音远远传过去,清晰可辨。 腾蛇只是挑挑眉,不作应答,他环视了周围的人一眼,转身对着塔门一拂袖,塔门‘轰隆隆’地移到旁边,紧接着他就闪身跳了进去! 陈潇潇看见他进去,啥都没想,脑子一热就跟着跑了进去,三师兄徐为淳拉都来不及! 这个突变吓了在场众人一跳,忧宁子皱眉沉思,陈潇潇的两位师兄早跟着她进了塔门。没办法,忧宁子只好暂时让两名长老主持及巳城一切事务。 然后与他交好的三霄娘娘主动提出要进塔,忧宁子思索良久,鉴于塔内妖魔大多力量强大,最终点头答应带着她们和其余三名长老火速进了观莲普释塔。 从外面看,陈潇潇就觉得里面很黑,结果进来后,她才发现,不是很黑,而是简直黑得惨无人道!就像没有任何光线那样,全身都浸在黑暗中,四面八方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她回头,明明刚跨过塔门,但是后背却没有任何光亮,仿佛到了异世界似的。 “师兄?--三师兄?--六师姐?--”陈潇潇小声地叫着,怕引来什么妖魔。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吓得蹦了起来,那手的主人赶紧拉住她说:“别叫!是我啦!” 噢,是三师兄,幸好,还有个熟人在旁边。 “大师兄和六师姐呢?”陈潇潇 摸索着抱住三师兄的手。 “大师兄就在你另一边。你六师姐是白兔妖,进不来,她给了你一个锦囊,可以增加好运,祛秽驱邪,我给你戴上。”云子淳把香囊戴到她脖子上,陈潇潇给他的反应则是立刻松开抱住他的手,侧身去抱大师兄云子璟的手。 云子璟手臂一僵。 三师兄徐为淳:“......” “三师兄,为什么这里那么黑,我什么都看不到哎!”陈潇潇抱着云子璟的手臂,特别有安全感,随口问出。 三师兄没好气答道:“这塔是用来关妖魔的,你以为建造者会那么贴心为它们弄光线嘛?!而且大多数妖魔有夜视的能力。” “那怎么办?” 三师兄徐为淳无奈:“什么都不清楚你还跑得那么快干嘛!这里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陈潇潇无辜道:“条件反射......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坏人进了某个地方,主角跟着跳了进去--” 徐为淳不解:“电视剧是什么?” 陈潇潇:“......没什么。” 这地方黑不隆冬的,陈潇潇却因为抱着大师兄的手臂一点不怕,三师兄徐为淳本想为陈潇潇开天眼的,但想想就她那点修为能维持多久?于是也懒得费那功夫了,不过这地方-- 他微微眯眼,所见皆是浑浊的黑气。原来这地方并不是无光的黑,而是光线都被浓厚密集的黑气遮挡住了,所以才让陈潇潇误会。 “三师兄,关于观莲普释塔,你还知道什么?”陈潇潇什么都看不见,百无聊赖地问。 三师兄徐为淳耸耸肩--耸到一半意识到陈潇潇是看不见的,卡主动作无比的郁闷道:“知道的都在塔外跟你说了。不过我们得万分小心,这塔关了几万年的妖魔,几万年,谁知道它们在这里捣鼓出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呢。” 陈潇潇一直都很胆大,颇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但是这次面对着茫茫黑暗,脖颈上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让她心里发悚。 三人走着走着,也不见前面有什么东西。陈潇潇看不见,自然趁此机会抱紧大师兄的手臂占便宜,云子璟可能也顾及到塔里很危险,所以并没有甩开她,只是从时不时想抽手的动作就知道他有点不自在。 走了一段路,老三徐为淳面露疑惑,喃喃低语道:“按理说,忧宁子掌门应该立刻追上来了啊,”他回头看看,“我们走得 也不快,怎么现在还不见他们?” 四周沉寂良久,大师兄云子璟的声音才冷冷传来:“机关。” “有机关?!”老三徐为淳有些紧张,但本已料到此处危险重重,所以还算镇定。 “咦?这是什么?”一直沉默着的陈潇潇忽然说话了,她松开了抱着云子璟的双手,蹲下身去摸刚才踩到的硬东西。 “别动--”三师兄徐为淳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旁有一丝气流转动,赶紧去拉陈潇潇,刚够到她肩膀,眼前忽然一亮,他眯了眯眼。 淡淡的消毒水味让陈潇潇皱了皱眉,她缓缓转醒,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身上是蓝白条纹的病患服,身下则是洁白的床单。 她拥着纯白的薄被慢慢坐起来,门外传来护士们压低的交谈声。环顾四周,墙壁上的电视机开了静音,星空卫视正播着《名侦探柯南》,里面的人物无声地交谈着,和她同一个病房的其余三人,有两个出去了,有一个人则盘腿坐着在看电视。 陈潇潇盯着那个看电视的女孩子一会儿,才想起她是谁。 “董韵。”陈潇潇叫道。 那女孩儿转头朝她灿烂一笑,道:“你醒了,我开声音咯。” 陈潇潇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电视开了声音,熟悉的日语让陈潇潇异常怀念,但她又不知道自己怀念什么,她明明每天都有看柯南啊,怎么好像好久没看了那样。 “那两人呢?”陈潇潇想下床去倒杯水,但是找不到拖鞋。 董韵本来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听到她的问话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陈潇潇指指其余两张床:“她们呢?” “噢,”董韵不以为意地把头转回去,“她们好了,已经被接走了。” 好了?陈潇潇疑惑皱眉。 房门忽然被拉开,一对中年男女和一个男孩一起进来了,董韵和他们开心地打了招呼。 “潇潇,你今天好点了吗?”女人穿着简朴,但是仔细看就知道都是名牌。她坐到陈潇潇旁边,摸了摸她的额头。 陈潇潇呆呆地看着她:“妈,我渴了。” 那小男孩鼓着腮帮子,扯了扯陈潇潇的衣袖:“姐姐,你都不抱抱我!” 中年男人西装革履,仪表非凡,他好笑地抱起小男孩让他坐到病床上和陈潇潇挨着,调 笑道:“你越来越胖了,姐姐怎么抱得起你?” 陈潇潇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涩涩的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她慌忙扭过头眨了眨眼把里面的水雾眨掉,回头侧身把小男孩抱到大腿上,笑着逗他:“哎哟哟,好重啊,我的腿都要被小安压扁啦!” 小男孩撅起嘴巴,生气道:“姐姐说谎,鼻子会变得长长的!”说完,陈潇潇和中年男女都笑了。 “喔,对了,潇潇,今年你十八岁了,要长成大姑娘咯,生日要怎么过呢?”女人慈爱地看着她。 董韵忽然插话道:“潇潇,我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爸说带我去毛里求斯玩,一起去怎么样?” 陈潇潇愣了愣,无意识地道:“可是我的病......” 男人宽厚的大掌抚了抚陈潇潇的头发:“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如果想去就去吧!全家一起去玩,庆祝一下。” 陈潇潇高兴得大叫了一声,小男孩也开心地在她大腿上扭来扭去跳小屁孩自己创的舞,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陈潇潇心里揪紧了,觉得这样的场景很诡异,好像不应该存在的,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于是自动忽略掉了那股闷闷的感觉。 四个人又说了一小时左右的话,男人被电话催去开会了,女人则回家去取忘了拿的汤,小男孩在一旁坐着拿手机打着游戏。 陈潇潇喉咙有点干,想让小男孩拿杯水给她,但是小男孩一只嚷着‘就快过了就快过了’要等打完boss才给她拿水。陈潇潇没办法,想让董韵去拿,却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不在病房。 随着越来越口渴,而小男孩仍低着头玩手机,陈潇潇觉得异常烦躁。 不对,很多地方不对劲! 陈潇潇审视着空荡荡的病房,眉头越皱越紧。 --她们好了,已经被接走了 --我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今年你十八岁了 陈潇潇凝视着电视上的《名侦探柯南》,正播放着结尾,一男子对园子告白。 那一集她看过,是园子初识京极真那集,好像叫什么‘园子危险的夏日物语’的。 里面京极真认真严谨地对园子诉说着自己的心意,低沉厚实的日语让人听得心跳加速。 喔,对了,她之前看的好像是国语版的。 陈潇潇猛然睁大了眼睛,电视上面是星空卫视的logo--左边是黄底红星,右边是红底黄字的‘星空’二字。 陈潇潇喃喃道:“原来......都是假的!” 她看着天花板,道:“谁在捉弄我?!” “哈,居然能发现?啧啧啧。”一旁坐着玩手机的小男孩忽然抬头,陈潇潇猛然看向他--那根本不是他弟弟的模样! 时间像是凝固了般,空气静止不流动,病房的景象一变,陈潇潇一闭眼,又猛然睁开,环顾四周,才发现她身处一个翻滚的红色池子旁边,闷热异常。 “怪不得我会觉得口渴。”陈潇潇恍然大悟。 她转过身,大师兄云子璟不见了,而三师兄徐为淳就躺在她旁边,紧闭着双眼,陈潇潇恶狠狠地问前面那妖:“你把三师兄怎么样了?!” 前面那妖已恢复原貌,它像狮子,但身体比雄狮还要大上一倍,全身呈金黄色,简直就是一个会走会动的黄金像。身上遍布黑色的妖纹,有六根尾巴,似虎尾,却比虎尾粗短,毛发蓬松。 “老夫不过让他重温一下美好的梦境罢了。”那妖怪抖抖身上的毛,趴到地上问:“让老夫惊讶的是,你这娃子修为不高,居然能分辨梦境的真假?” 陈潇潇翻了个白眼:“说真吧,还挺真的,但是说假,其实也很假。” 妖怪:“......” “小妮子,你找揍是吗?!” 陈潇潇:“......” “首先,我曾经在手机和电视机上分别看过柯南。大陆的电视台播放的日本动漫都是国语配音的,网上就可以选了。所以京极真说日语的时候我还反应不过来。” “其次,同我一个病房的四个人,有两人分别在我十三岁和十五岁的时候去世了。然后再没有人住进来。而董韵也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因为急性白血病去世了。她们根本不可能病愈了出院。” “再者,同是十六岁那年,我父亲的公司破产,十八岁的时候父母根本不可能穿得光鲜亮丽,还生活无忧的样子。” “最后,我感觉口渴却一直喝不上水,这本来就很反常,就像梦靥了一样。” 妖怪挑眉:“你观察倒是仔细。” 陈潇潇摊手:“弗洛伊德曾经说过,梦是人类的欲望和满足,那样就很好解释我刚才梦见的东西了。我梦见了日语版的柯南,那是因 为那本来就是日漫;我梦见所有人的病都好了,那是因为我希望她们能活下来;我梦见衣着漂亮的父母,那是因为我希望爸爸没有破产,我们家还是那么富裕;然后我在这个滚烫的池子旁睡着,感觉很口渴,这是身体的生理反应,但是梦里面是没有真正的水让我解渴的,所以我怎么都喝不到水......这一切,都是我所想要的,所以尽管它完美得很真,但同时又完美得很假。” 妖怪:“不错的分析~不过弗洛伊德是何方大仙?” 陈潇潇:“喔,他是奥地利人。” 妖怪:“......” 它左顾右盼,瞄到她胸口那个锦囊,有些意外道:“你这种小娃娃竟然会有如此灵光的驱邪灵符。” “喔?”陈潇潇拿起胸前的锦囊看看,喜滋滋道:“我六师姐给我的!” 妖怪失笑:“只怕,你如此背气,这锦囊也难帮你大忙。” 陈潇潇不理它,查看着三师兄徐为淳的情况,发现怎么摇都摇不醒他,焦急地问:“你到底把三师兄怎么样了!” ☆、梦魇 妖怪忽而裂开嘴做了个笑的动作,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周围的场景就变了。 “这是——”陈潇潇对眼前的景象表示很迷惑。 只见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正常古风古色的民居街道外,半空中还漂浮着无数的水滴。 天空阴沉沉的,然而没有下雨,也没有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除了水滴之外,所有东西都凝固了。 “是否很奇异?这小子的梦境。”四周响起那妖怪的声音,却不见它现身。 “这一层只是他的浅层梦境,连老夫我也无法深入探查他内心。” “仿若他这人,”妖怪顿了顿,“迷失于梦境之中了。”说完,妖怪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声,陈潇潇再叫它,就没有回应了。 她知道那妖怪肯定躲在哪里看着,也懒得费心思去找它了,当务之急就是把三师兄拽出梦境,要不然真困在这里一辈子? “三师兄——”陈潇潇循着街道往前走,一边叫喊着徐为淳的。然后她又发现了一件事——除了她的叫声,这个地方发不出任何声音,譬如说鞋踩在地上的摩挲声,又譬如说衣服之间摆动的摩擦声,就连她不小心碰到一块木板,木板掉到地上,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奇异。陈潇潇暂时在心中给出评价。 这里应该是一个小镇,她所处的位置在集市。只是这个“集市”不是很热闹,摊位都摆着,但是人影都不见一个,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摊位杂七杂八的,有卖水果的,有卖泥雕的,有卖小玩意儿的——等等,各种东西。 泥雕摊位上,有的雕的是动物,有的雕的是她叫不出名字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全部都是呈躺着的姿态摆在摊子上。 一般来说,雕像之类的东西不都是按形态摆放的吗?像雕的是人的走姿,那必然是竖着放的。雕的是老虎的睡姿,那也是四肢朝地放着的。这摊位却奇特,泥雕全部清一色背靠地“躺着”的。 陈潇潇拨开前面的水珠,那些水珠很奇特,不会沾到身上,碰到则是被弹开,上面似乎映着什么画面。陈潇潇看了半天,只觉得画面太扭曲了,比欣赏毕加索的画还要绞尽脑汁,干脆就不去看了。 陈潇潇拿起摊位上的一个泥雕,红色的,巴掌大小,不算重,雕的是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奇 怪的是猴子的眼睛貌似没雕完,只有眼眶没有眼珠,陈潇潇蹲下身,那猴子泥雕躺在地上,正对着陈潇潇低下的头,看着十分诡异。 陈潇潇自诩粗神经,无日村的时候都挺过来了,乍然看到这个泥雕,特别是在空无一人,阴暗的街道上,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陈潇潇抖了抖,赶紧站起来继续寻找三师兄。 “三师兄——” 一直沿着道路走,过了一座石桥,陈潇潇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前面有很多摊子,卖水果的、卖泥雕的、卖小玩意儿的——等等,分明跟她刚才看到的集市一模一样啊! 陈潇潇慌忙找刚才那个猴子泥雕,奇怪的是,那泥雕不像之前看到的那样趟着,而是竖立摆放,正面还朝着陈潇潇的方向,两个没有眼珠的眼眶直勾勾地望着她,看得她心惊肉跳。 陈潇潇快步走过去,把那猴子泥雕倒扣在地上,心理压力顿时下降不少。她观察了周围一圈,有点怀疑是不是不同的地方摆设相同了。 或许这个小镇不只一个集市? 陈潇潇在墙角找了颗石头,在墙上刻了个五角星,然后再次沿着街道往前走。 前面又是那座石桥,陈潇潇在桥面上也刻了个五角星,然后过桥。 然而可以说是意外之外,也可以说是意料之中,她再次走到了那个集市,这次,那只泥雕猴子依旧朝着她的方向,两只没有眼珠的眼眶冲着她。 陈潇潇重复之前的动作,走过去把它倒扣着,然后在墙角找到了刚才刻的五角星。快跑到桥上,桥面也刻着她画的五角星。 奇了怪了。 陈潇潇一边想着,过桥,回到集市,找了个小板凳坐上去。 她观察周围,看了一会儿才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四方的民居和街道,除了一直延伸到石桥的那条道路,其余都是模糊的。换句话来说,如果陈潇潇只是粗略看看,她不会发现。但是一旦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除了集市、通到石桥的路和石桥这三处能看得明明白白,怎么构造怎么摆设的,其余都是含糊不清的——民居上的春联像浸了水,字含糊一片,完全认不清;小巷里摆的工具压根分辨不出哪个是扫把哪个是木桶;某府邸门口的两个石雕像被风吹雨打了几百年,狮子还是什么其他动物,傻傻分不清楚......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像是背景被 打了马赛克那样。 所以说,除了那三处地方,其他地方是无关紧要的?解梦的“钥匙”就藏在这三处? 陈潇潇想着,站起来,朝附近的一个巷子走去。然而她走了半天,都能爬好几段长城了,她依旧和巷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怎么走都走不到里边。 “果然是这样吗?只有那三处是可以触碰到的,所以那三处是关注重点?”陈潇潇看着石桥自言自语。 “三师兄为什么不在这里?那没雕眼睛的猴子泥雕是怎么回事?会是三师兄引领我的线索吗?其他泥雕也是没有眼睛吗?” 陈潇潇走去泥雕的摊子,翻找其他泥雕,发现它们还是挺正常的,五官四肢都有。那么说,就是那只猴子是特例了。 她去看那猴子泥雕,结果差点吓得她叫出来。 不知何时,那猴子又竖立起来了,还正对着她的方向。 说实话,真的挺渗人的。一只没有生命的泥雕,居然会自己动了,而最主要的是,它还没有雕上眼珠,两个空洞洞的眼睛望着你,特别恐怖。 陈潇潇壮着胆子和那只泥雕猴子对视了半晌,那只泥雕猴子都没有动静。 突然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闪过—— 莫非这泥雕猴子会跟着她的方向转动?一直保持着面对她的行为? 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毛毛的,但是她还是觉得要试验一下。 她把泥雕猴子倒扣,然后背对着它,沿唯一的道路朝石桥走去,只是在走到桥下时,猛然转身,一眼看向那泥雕猴子。 果然!它又自己竖立起来了!还是正面朝着陈潇潇的方向! 陈潇潇快步跑到它前面,把它拿起来仔细端详。 这是什么意思?她翻转着手中的泥雕猴子,却找不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猴子......难道是屁股上忘了涂上红颜料? 陈潇潇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弄得无语了。 屁股忘了涂红颜料跟解梦有几毛钱关系?!她揍了自己脑袋中的思考小人一拳。 还是说,跟红色这个颜色有关? 她巡视周围一圈,都是马赛克,也看不出来民居是什么颜色。 难道要自己放血,然后涂红猴子的屁股?然后再雕上它的眼睛? 陈潇潇忽然觉得很可能,因为其他泥雕都是完整的,就 是这个没雕完。于是她磨刀霍霍向自己——的手腕,只是才发现,身上没有任何利器。 她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找不到能割腕放血的东西,都没有尖锐的东西。她想,要不先不放血了,先把猴子的眼睛给雕上。 于是她又到处找工具想要雕猴子的眼睛。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能用的工具,她猛然往地上盘腿一坐,一拍脑袋朝天大吼道:“我蠢啊!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奇怪的破解方法!三师兄虽然有点不靠谱,但是绝对没让人完成泥雕才能过关这种莫名其妙的兴趣啊!这种毫无逻辑的方法,他做梦都想不出来啊!!!” “一定是很明显的线索我没有发现——到底是什么呢???!”陈潇潇抓狂地哇哇大叫。 她转身对着那泥雕猴子,想从它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这么多泥雕,只有这只猴子没刻眼睛,也只有这只猴子一直朝着她的方向。 没刻眼睛——意思是不能刻?还是不需要刻? 如果是不能刻,那为什么不能刻?没有工具?怎么会突然没有工具了呢?猴子不能有眼睛?猴子为何不能有眼睛? 如果是不需要刻,为什么不需要刻?猴子应该是有眼睛的啊! 一直正面朝着她——这肯定是有某种力量让它这么动作,虽然说诡异了点,但是在三师兄的梦中,有那只妖怪坐镇,猴子泥雕肯定没被鬼上身,那些鬼怪估计都不敢靠近那妖怪霸占的整层塔吧! 两者分开想,陈潇潇好像抓住了什么。她咬着大拇指的指甲,苦思冥想—— “大师兄现在在哪里呢?他有没有担心我啊?”陈潇潇忽然喃喃自语道。 躲在暗处的妖怪嘴角无法抑制地抽搐,无力扶额。 陈潇潇压根没继续深入思考解梦的方法,而是任凭思绪飘远去想大师兄了。 那妖怪本来只是幻化入梦境,藏着,观察陈潇潇的。如今却是有些忍不住,现了身,突然显现在她面前。 “小娃娃,老夫瞧了你半天,你可没有当初那英勇劲儿啊!”那妖怪如今幻化成一小男孩的模样,一身虎头虎脑的黄色衣裳,十分可爱,然而口中说出的话却很老成,陈潇潇听得“虎躯一震”,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你这张娃娃脸配上那欠揍的声音,真是太奇葩了!” “喔?瞧你反应,好似早知老夫在附近?”小男孩朝她扬起白白圆圆的可爱 小脸,两道浓眉微微蹙起。 陈潇潇忍不住伸手掐他的脸,道:“早知道了。就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自然会好奇别人的梦境,你之前也进了我梦境你不记得了?” 小男孩拍掉她作恶的手,不爽道:“老夫这年纪了,可不是你这种小娃娃能调戏的。” 陈潇潇自顾自地嘲笑他:“那你干嘛装嫩幻化个小男孩的模样出来骗取广大人民群众的好感?” 他不屑道:“若不是跟那人打了个赌——“忽然话音一转:”此事与你无关。你寻到解梦的“钥匙”了么?还有空管老夫的事。” 陈潇潇拍拍衣裳,站了起来:“早想到啦!就是为了钓你出来而已嘛,一个人在这里太无聊啦!明明你也很好奇三师兄的梦,干嘛还要躲躲藏藏的,跟我一起去解不就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陈潇潇撇他一眼,“原来你是不能控制别人的梦的。看你之前那副样子,还以为你是个梦魔什么的,能让人做噩梦。” 妖怪翻了个白眼,估计是跟陈潇潇学的,他道:“莫将老夫和那些恶徒相比,老夫的能力可是干净多了。” 陈潇潇牵起他的手,朝石桥走去。 “你作甚?”妖怪一用力,抽回手,离她几步远。 陈潇潇道:“解梦啊!难道你不想看看三师兄下一层的梦境?” “那你也不需牵着老夫的手。” 老夫的手是你可以随便牵的?——陈潇潇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这层鄙视。 天呐,这妖怪到底是多老了才能有这么古怪的脾气啊! 陈潇潇也翻了个白眼,接着朝他道:“那你把眼睛闭上,一起走过石桥。” 妖怪皱眉,陈潇潇继续说:“跟我一起闭上眼!牵着我的手,要不然我怕我们会分开,我怀疑他有好几层梦境。” 妖怪打量了她几眼,最后还是牵上了她的手。 他们一起走到了石桥下,陈潇潇最后转身看了看那只再次正面对着她的猴子泥雕,心中坚定,然后转回去,一人一妖皆闭上双眼,抬脚走上石桥。 走着走着,他们都感觉到了脚下的变化。脚下不再是硬硬的石头,而是软软的,像是踩在了泥土上。 他们睁开眼睛,果然,已经出了刚才的梦境,来到了一处山谷。 “小妮子倒是不错,能解掉上一个梦。”小男孩模样的妖怪点着头道 。 而这副场景在陈潇潇眼中只能算是故作深沉。 她又掐了掐他的脸颊,道:“真不知道,以前你遇到复杂的梦境,是如何破掉它们然后进入造梦者内心的。” “老夫已经好几万年没遇到过凡人了。要知道,天地六界,唯有凡心是最复杂的。”妖怪眼中闪过幽暗的神色。 “你这是对人抱有偏见,”陈潇潇不满道:“天界也有争夺帝位的,魔界也有争夺君王之位的。六界众物皆有自己想要的,欲索取的,怎能偏偏说人心复杂?其他五界的心不复杂,那为什么还成天的打打杀杀?尔虞我诈?” 妖怪看了她一眼,半晌好像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才问她:“那你是如何得知解上一层梦之法的?” “这个其实很简单,是我一开始想得太复杂了,”陈潇潇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道:“我以为,其他泥雕都是完整的,而只有那只猴子不完整,所以要把那只猴子雕完,然而,我却找不到任何能雕那只猴子的工具。三师兄都不给我雕它的工具了,难道我还会傻傻认为把它雕完是解梦的方法? 思考一下那只猴子泥雕的特点——没有眼睛,那就是看不见咯?那个小镇除了我的叫声外,其他声音都无法传播,也就是,那只猴子也处于听不见的状态,如果我一句话都不说的话,它怎么能确认我的位置?然而呢?它却能准确地面朝着我。 我前两次过桥是喊着三师兄的名字的,我们暂时当那只猴子泥雕是活物,能听见我的声音,于是它从声音发出的方向判断出我的所在,然后面朝着我。可是事实是,后两次过桥,我没发出任何声音,它依旧还是竖起来,面朝向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它不需要声音,也不需要眼睛就能找出我的所在。” “这就是提示,”陈潇潇微微笑笑,“要准确走出那一层梦境,我们不需要眼睛,也不需要耳朵。” “至于为什么偏偏泥雕是只猴子而不是其他什么的,估计因为我碰的第一个就是那只猴子吧?还有“假设活物”这个方法,我想在梦境中,并不像现实中受自然或物理之类等等的约束,而是受精神的调节,这个方法,是可以理解的。况且,这个算是三师兄留在梦境的线索吧。”陈潇潇对于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只能耸耸肩了。 陈潇潇说得乱,而且有点难以理解,所以那只妖怪只是蹙着眉,仿佛不太信服般道:“梦里自然会有稀奇古怪的事发生,暂且听着你的说法。只是——”他环顾四周,“现在 又当如何?” 陈潇潇早已经打量好附近的环境了,只见所处之地是一山谷,四面环山,他们踩在碎石滩上,前面有一条山涧,山涧上铺满了枯落的树叶,看不到底,估量半人深的样子。周边还有奇形怪状的大石头可以攀爬。 “我们沿着那条路出去吧。”陈潇潇指着一条山涧高处由大块石头形成的一条路,那条路跟一条贴着山壁的石路相连,只能看见它绕着山到另一边,后面的路就看不见了。 “嗯。”妖怪看了看,觉得可行就应了。 陈潇潇跳上石头,先爬到山涧高处先,她回头想问妖怪要不要背他,才发现自己都不知他叫什么。 “哎呀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要不要我背你上去?”她看着妖怪那小胳膊小短腿的,忽然觉得爬上去太为难他了。 妖怪平视着有他眼睛那么高的大石头,说道:“你把老夫背上去,老夫自然给你这个机会知道老夫的大名。” 陈潇潇哭笑不得地重新跳下去,背起他,道:“抓稳啦!我没有手能空出来抱着你!” 妖怪“嗯”一声,就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她,陈潇潇觉得,就算刮龙卷风,也未必能把他俩弄开来。 “老夫名唤——” “你还是挺轻的嘛。” 妖怪的话突然被陈潇潇打断,陈潇潇连忙道:“你继续你继续!” 妖怪翻了个白眼,陈潇潇自然是看不到的。 “老夫名唤‘梦引’,但老夫比你大了几万岁,你只需唤老夫‘爷爷’即可。”他道。 “好吧,爷爷。”陈潇潇也翻了个白眼,反正妖怪看不见,心里则想,你这个幼儿园大班小孩的样子,除非我不看着你,要不然真叫不出口啊! 陈潇潇经过大师兄的魔鬼训练,现在都可以毫无压力地劈柴了。不过梦引也不重,所以她轻松地沿着大石头爬上了山涧的高处,站了上去。 “我把你背到石阶那边吧,不过,你真的好轻啊!”陈潇潇用手把他往上托了托。 “这不过是老夫的一个幻影,你待如何?” “啊?”陈潇潇疑惑,“那你真身呢?” “自然在梦外。现在老夫不过是用灵力幻出的影子探查那小子的梦境。” “哦,好吧,有个幻影好过没有,总之有人能陪着我就好啦!”她兀自点点头。 梦引却突然语 气严肃道:“别说老夫没提醒你,老夫的幻影在梦中出现意外死亡,自然是会消失的,但于老夫来说无甚大碍。你进入那小子的梦境中,用的却是真身,倘若轻伤,须得治疗,倘若重伤,那就只能去见阎罗和判官了。” “啊?!那你为什么把我真身扔进来?我也用幻影不行——唔!” “小心!——”梦引惊怒的声音猛然响起,在山谷中不停回荡,显得一片荒凉。 ☆、邪恶 说时迟那时快!陈潇潇话还没说完,底下的山涧中突然出现一点黑影,快速扩大,向他们的方向游来。就像有什么东西从深处迅速浮上来那样。 那黑影直接从水中跃起撞向陈潇潇,陈潇潇一个不稳,只来得及甩出身后的梦引,就摔落到山涧中,‘噗通’一声,水花高溅。 梦引被甩到山涧高地的平台上,水深只到脚踝。他赶紧趴到大石头上面去看摔下去的陈潇潇。 那黑影撞到陈潇潇后一个急速转身,重新跳落到山涧中,隐入水面,不见踪影。 此时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阵阵雷声,远处“轰隆”一声劈下一道十分粗的闪电,仿若把高山劈开了两半,看得人心惊肉跳。 整个山谷刹那之间就暗了下来,四周的东西模糊不清,只觉得刚才看起来奇形怪状的石头,此刻在昏暗的环境下竟然显得有些狰狞,好似一群守株待兔的怪物,静静潜伏着,只等人上钩了便露出本性。 大风渐渐停下,闪电消失了,雷声也停了,温度骤降,呼出的都是肉眼可见的白气。 梦引在山涧高处的平台上喊着陈潇潇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音,整个山谷只余他的声音在回荡,静谧得让人遍体生寒。 太暗了,梦引几乎要分辨不出山涧和周围的石头,水面异常平静,就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样。 他皱皱眉,喃喃道:“这小子,梦境好生诡异,以前究竟经历过何事?”说完又看着山涧水面,一会儿后仍不见陈潇潇浮上来,当即从高处跳下,也掉进了山涧里面去。 水温冰凉刺骨,梦引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紧接着,他立刻游去水底。只怕陈潇潇从那么高摔下去,可能撞到了头部,晕倒在水底,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不能自动浮上来。 那水黑沉沉的,梦引把眼睛睁大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用双手去摸。 很快他就到了水底,伸手一摸,全是尖锐的石头,手掌上没多久就都是深深浅浅的伤痕了。 什么都看不见,梦引只能闭着眼一路摸过去。 不知道摸了多久,他突然摸到了一样东西,好像是一个小布袋,被水底的石头勾住了,上头绑的挂绳已经断掉。 梦引抓着那东西,又搜寻了一遍水底。按理说,陈潇潇这么大一个人,就算漏了哪几寸地方没有搜到,也不可能碰不到她。但是他却怎么都找不到陈潇潇。 胸 口的氧气支撑不了多久了,梦引无奈地向上游,却发现水面上有亮光,猛地浮出水面,他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抬头去看,只见太阳高照,云淡风轻,山谷中就像他们刚来的那时候,阳光温柔地铺撒着大地,把他的影子拉长,枯叶飘落,流水淙淙。 梦引一时恍惚,手上软软的触感却拉回了他的思绪,他低头一看,那东西,赫然是陈潇潇六师姐给她的、祛除秽气的锦囊! 山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依旧风光明媚。 唯一不同的是,陈潇潇,消失了。 陈潇潇觉得脸上痒痒的,缓缓睁开了双眼,把骚扰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坐了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掉进了山涧,然后一个黑影朝她冲过来——然后记忆就断层了,估计是晕过去了。 她前面一堆木柴在燃烧,看天色是已经天黑了,身处一个石滩上。她叫了几声梦引的名字,一个黑影忽然从暗处走了出来,吓得她大叫一声。 “作甚?你唤老夫过来就为了玩这无聊的把戏?”梦引蹙眉不满地看她,似乎以为陈潇潇那声惊叫是在开玩笑。 陈潇潇刚刚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好吧,她本来魂魄就不全,差点被直接吓死,这么诡异的场景,一个东西突然从黑暗里出现,真是会吓死人的。 她猛喘了几口气才恢复过来:“你走路就不能有点声音吗?刚刚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那个撞我下水的黑影又来了!” 梦引眨眨眼,道:“老夫从山涧中救出你后,不见什么黑影。你可有看仔细那黑影的模样?” “我都摔得七荤八素了,还不会游泳,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看那黑影是什么东西?要是个鲨鱼那不得吓死我。”陈潇潇无力吐槽。 梦引低头沉思一会儿后道:“此处必有灵异,你也累了,今晚先稍作休息,明日我们继续探查,”顿了顿,他又说:“以防那黑影亦或其他怪物偷袭,今晚老夫守夜,你受了惊吓,好好休息。” “那、那怎么好意思?”陈潇潇对着自家师兄姐弟是很好意思的,但是毕竟梦引都几万岁了,让一个“老人家”守夜,自己呼呼大睡,她可是会良心不安的。 他想了想,道:“老夫守上半夜吧,你先休息一下,时辰到了老夫唤醒你。” 陈潇潇看着他不容拒绝的表情,便点了点头。刚想转个身继续睡,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她又坐了起来,看看 自己周围,然后缓缓抬头看梦引。 梦引站在篝火旁,明亮亮的火焰照得他的脸色晦涩难辨,他站着的地方一圈都是火光照到的光亮。 “怎么了?”他说话的音调此刻有些令人生寒。 “没、没什么,我刚刚还以为衣服碰到篝火了。”陈潇潇背对着他躺下了,晚上的石滩有些凉意,柴火也不够暖和,最主要的是她怕烧到衣服不敢靠得太近,此刻后背全是冷汗,渗进衣服中,冷风一吹,格外冰凉。 她刚才看到一个诡异的现象:自己的影子好端端的在地上,而梦引,却没有影子! 梦引不是说过,他在梦境中的是灵力幻化出的幻影,那是不是幻影没有影子的? 陈潇潇只觉得后背的视线冰冷刺骨,像看一只猎物那样。她精神绷得紧紧的,根本不敢入睡,想起山涧中的那个黑影,心跳就抑制不住地加速。 僵硬着手脚,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忽然放在她肩膀上,陈潇潇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来者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愣了愣,道:“做恶梦?老夫只是唤你守夜。” 陈潇潇之前没怀疑他的时候,什么都不觉得怪,现在开始怀疑他了,便觉得他说的话都很有问题。 譬如之前那句“以防那黑影亦或其他怪物偷袭”,他怎么知道会是怪物来偷袭?为什么不会是妖、精?如果三师兄梦到了妖,那么出现的当然会是妖啊!除非“他”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怪物,所以“他”才会知道三师兄梦出的是怪物! 而现在“他”问她是不是做恶梦了,陈潇潇只想揪着他的衣领咆哮道:你的本体不是本来就观察着三师兄整个梦境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有没有做梦做的什么梦以及是不是噩梦!!! 陈潇潇摸了摸腰间的魄留剑,魄留似乎感受到她的紧张,轻轻蹭了蹭她以作安慰。 陈潇潇神色不变道:“我知道了,你去睡吧,修养好我们才好上路。” 你休息了我才好上路。陈潇潇心里嘀咕着。 梦引盯了她一会儿,似乎看出她有些防备。陈潇潇表面镇定,实际上手心都是冷汗。 梦引走回刚才他坐着的地方,陈潇潇悄悄在衣服上擦了擦掌心,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的锦囊不见了,为免杀错“好人”,她决定最后试探一次。 “梦引,你有没有看到师父给我的锦囊?它掉了。”陈潇潇静静开口。 梦引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话,几秒后才回答:“没有。很重要?是你师父的法宝?” 陈潇潇笑了笑:“不是,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先睡吧,我守夜。” 他用探究的眼神看了陈潇潇半晌,才坐在一颗距离篝火有些远的大石头上,低下头,似乎睡着了。 啊啊啊!陈潇潇抓狂了。本来还期盼之前的怀疑是错的,没想到是真的,这个“梦引”,很可能就是山涧中撞她下水的黑影变的! 谁知道那个黑影是什么东西?!刚才她睡觉的时候它没有碰她,说明它的目的不是要她的命? 想到这里,陈潇潇打算等它睡着了就跑路的想法改变了。既然那黑影不打算杀她,那么她想着将计就计,看看它要做什么,说不定能找到把三师兄从梦中拉出来的方法。 “潇潇!” 陈潇潇正在看着篝火发呆,平地一声雷,山谷中突然响起一人叫唤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陡然发生! 在远处睡着的“梦引”猛地躬身往陈潇潇的方向一扑!人的身体瞬间变成动物的样子,四肢着地,身形瘦小!陈潇潇一抬头就看见一张血盆大口朝着她,腥臭的味道熏得她肠胃痉挛,她反射性地往旁边一趴,躲过了怪物的袭击,但是它的口水却滴落到她小腿上,衣服立刻被烫出一大个洞! 被烫到的衣服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还冒着气,陈潇潇连退好几步,把小腿上的衣服撕了下来,皮肤被烫到了一点,不是很严重。 真正的梦引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跑到陈潇潇旁边,问她有没有事,陈潇潇摇摇头,两人一齐看向前方的怪物。 陈潇潇看着那怪物,很难想象会有这么一种东西的存在。 它长得很抽象,比龙的形象还抽象。龙的形象是由鹿角、牛头、驴嘴、虾眼、象耳、鱼鳞、人须、蛇腹、凤足构成的。然而前方那只东西,它头上有两只角,各自拐着诡异的形状,头比一般人的要扁要大,衬着它瘦弱的身躯显得很可怕。 一双眼睛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二,此刻却是眯成半月形,露出了一点青色的瞳孔,看形状应该是竖瞳,眼皮不知为何,是鼓起来的,可能是眼睛太凸了。原本应该是嘴巴的地方却没有任何缝隙,如果不是陈潇潇对刚刚那血盆大口还历历在目,简直就要以为它没长嘴巴了。 两前肢短小,五根手指细如竹签,指甲不长,却很尖锐 。后肢粗壮,使得它要身体前倾才能四肢着地,有点像就快能进化成直立行走的姿态。没有尾巴,全身黑色,覆满密密麻麻的细小鳞片,此刻鳞片全部竖立起来,顶部透着幽幽蓝光,似乎有剧毒。 因为是晚上,而且篝火火光昏暗,所以陈潇潇只看得见那怪物大概轮廓,细节都是梦引给她补充的。 “鳞片不算坚硬,但却有毒。”梦引说。 陈潇潇轻声问他:“目测,你打得过它吗?” 梦引脸色有些难看:“这身体不过老夫之幻影,灵力不强,且梦中怪的能力是做梦之人定下的。此怪诡异,来而不善,恐怕是你师兄内心恐惧之化身,很难制服。” 陈潇潇听完他的话,简直要内牛满面了,用眼神指责梦引为什么突然叫她,搞得现在要提前对付这么一个东西。 梦引朝她翻了个大白眼,把她的锦囊塞回她的袖子里,用嘴型做了个“自求多福”的形状,然后对着那怪物开口道:“老夫并无恶意,可否开道?” 怪物前肢缩了缩,然后身体前倾,对他们张开大口,威胁地露出一嘴尖利的牙齿,像极了食人鱼。 “喔,它不买你账。”陈潇潇无情地指出这个事实。 梦引:“......” 那怪物眯着双眼,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珠转来转去,青色的竖瞳犀利异常。陈潇潇觉得那目光就像沼泽的泥,黏糊糊的,十分恶心。 然而下一秒,那怪物猛然睁大了双眼,二话不说就朝他们扑去!陈潇潇一瞬间看清楚了它的眼睛,顿时打了个寒战,毛骨悚然。 那怪物的眼睛下竟然还有一只眼睛!它看向他们的时候,四只眼珠一起转动。 怪不得眼皮是鼓的,原来下面还藏着另一只眼睛! 陈潇潇瞬时抽出魄留剑,两人很没有默契地扑向两边,那怪物扑了个空,停在了两人中间,左边的眼睛转动,看向陈潇潇,右边的眼睛转动看向梦引。 陈潇潇只想晕过去,我靠这到底是什么鬼,两眼睛还能分别观察不同的人?不过被上下两只眼珠同时注视着真的好渗人啊! 陈潇潇越过怪物,朝梦引使了个眼色,梦引微微点头,然后猛然转身跑走! 我靠! 陈潇潇看着放任梦引跑走的怪物朝她猛然一扑,伸出细如竹签的手指朝她脸部抓去,连忙用魄留剑挡住它的爪子,大吼道:“臭妖怪,你别跑! 人与妖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梦引停下来,无语道:“你打那眼色,不是让老夫去引怪?” 陈潇潇一边闪身躲过那怪物甩出的口水,一边无力吐槽:“看不懂你干嘛点头啊!我的意思是我来引怪,你去搞定它!之前它把你从我身边弄走,与我在一块儿,摆明我才是主要目标好吗?!我跑它才会追啊!” 梦引听到她的话,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点尴尬,陈潇潇用玄音妙法三十六式的第七式“分水横岭”隔开就要扑到她身上的怪物,宽面条泪在半空孤寂地飘荡:“不要纠结了!我都要死于非命了!!!救命啊!!!” 一不留神,陈潇潇的右手腕就被那怪物伸出的紫红长舌卷住,陈潇潇的手腕立刻被烫掉皮,痛得她松开了手中的魄留剑。那些液体还不断往深处扩散,她估摸着,今天自己这右手估计是要废了,就不知道师父能不能帮她再造一个了。 魄留剑十分有灵性,眼见它就要掉到地上,忽然剑身一旋,红光流转,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然后腾空疾射,剑尖直朝那怪物的门面刺去! 怪物猝不及防,梦引觑得它的空隙,双手捏诀,霎时,石滩上的石头无论大小,统统浮起飘在半空中。梦引口中默念咒文,一瞬间,石头全部幻化作细如毛发的银针,他剑指朝那怪物一指,几百根银针即刻飞射向那怪物! 怪物正被魄留缠住,魄留削掉了它左边那个诡异形状的角,黑血迸出,它发出痛苦的怒吼,犹如切割金属的声音刺耳得陈潇潇把耳朵捂了起来。 “潇潇,攻击它心脏!”梦引大吼。 魄留听到了,它自动飞高,然后借冲力猛然扎去拿怪物的心脏! 然而下一秒,那怪物胸口的鳞片全部打开,盖向旁边,犹如一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胸口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魄留堪堪在漩涡前停住,距离不过毫厘,顿时旋身欲飞高,然而眨眼间就被那黑色漩涡吸住了剑柄,猩红色的剑身正缓慢被那黑洞吞噬。 “没用!赔了夫人又折兵!”陈潇潇紧皱眉头。 梦引幻化出的几百根银针也被那黑洞瞬间吞噬掉,徒留几根碰在了它的鳞片上,无力地掉落下来,重新变回石头。 梦引:“......” 眼见魄留只剩十分之一的剑身在外,陈潇潇急忙朝梦引打眼色,梦引再次双手捏诀,狂风大作,山谷内树影婆裟,叶子纷纷被吹落。万千落叶飞向梦引前方,瞬时旋转 着合在一起,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不知名物,等它们合体完,才看出,那竟然是只赤红的凤凰! 凤凰发出一声高鸣,双翅舒展,卷起狂风,赤红色的烈焰布满全身,朝着那怪物疾冲而去! 陈潇潇看得目瞪口呆:“你还能幻化凤凰?!” 梦引竭力控制着那鸟儿,大吼道:“只是相像!老夫万年来只见过凤凰!那鸟连凤凰之威百分之一都不及!” 幻影凤凰朝着那怪物的门面猛然一啄,怪物侧开头欲用那奇异的右角去顶它,幻影凤凰却用双爪陡然抓住那角,借力一蹬转身,双翅大力一扇,对着它那占了一半脸的大眼就狠狠啄下去! 同时,怪物伸出紫红长舌,卷向它头顶的幻影凤凰! 黑色的血飞溅,怪物痛苦地闭上被啄伤的左眼,撕心裂肺地叫着,跪到地上,全身不断抽搐,那幻影凤凰则被怪物的舌头卷住全身,用力一勒,霎时法术被破,幻影消散。 魄留趁着怪物被伤,用残存的灵力挣脱它胸口那黑色漩涡,摇摇晃晃地飞向陈潇潇。 陈潇潇接住快掉到地上的魄留剑,看见它身上被侵蚀出的细小斑驳的缺口,心疼得无以复加。梦引走到她身边,手诀轻轻一点魄留的剑身,剑身开始散发出盈盈绿光,环绕旋转。陈潇潇把剑放回剑鞘,让魄留休息一下。 那怪物胸口的黑色漩涡不见了,散开的鳞片又重新聚集到它胸口,严严实实地包住它。 怪物现在左角被削,左眼被伤,紧闭着,不断流下黑色的血,浸满它整个左边身躯,虽然不太看得见,但是空气中传来很浓重的腐尸的味道,它右角诡异地立着,右眼显出血色,面目狠戾,其余三只眼睛同时直勾勾地望着陈潇潇,犹如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羔羊陈潇潇正在瑟瑟发抖——“啊啊啊!你轻点啊!这是我的手腕啊!” 梦引嘴角抽搐:“老夫当然知晓这是你手腕,但如今在梦中别无他法,苦口良药,此诀虽霸道,却能保住你手腕不被废,你忍一下。” 梦引念完咒文,撕掉她的一截衣袖,包住她手腕,手掌放到上面,用力一握,陈潇潇顿时疼得像被人把手放在砧板上当猪骨头一刀刀剁开那样,抑制不住地发抖。 手腕处金光一闪而过,伤口停止了被侵蚀,只是不能自己愈合。 梦引拍拍她的手腕道:“出去才有法子治疗。” “啊!你再拍一次我出去保证把你 的毛全拔光!!!”陈潇潇痛到恨不得一石头砸晕他。 梦引:“......” 两人不过趁着那怪物受伤之时微微喘了口气,找到机会替陈潇潇治疗手腕的同时,他们对如何对付那个怪物一筹莫展。 陈潇潇捂着受伤的手腕分析道:“魄留削了他一边的角,但是却伤得很重,如今在剑鞘里修养。你幻化的凤凰啄伤了它一只眼睛,要不再来几只?” 梦引摇头:“无东西可凭借了。老夫在他人梦中须得借住旁物方可幻物。” 陈潇潇环视一圈,那怪物恶毒地盯着他们,却还没进攻。 刚才石头被梦引幻作银针,几乎被那怪物吸收了,山谷内的树光秃秃的,树叶都被他幻作凤凰了。 “树干行不行?”陈潇潇指着山上。 梦引摇头:“树干深入山体,须耗费大量灵力,老夫在梦中施展不出如此大法术。”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陈潇潇忽然想起自己掉进的山涧,问:“水呢?水能不能用?” 梦引望向山涧,蹙眉思索道:“老夫不擅以水幻物......姑且试一试。” 陈潇潇注意着那怪物的行动,梦引则面对山涧,双手捏诀,一瞬间山涧的水拔地而起,高涨十尺,水柱现出龙张牙舞爪的形态。 同一时刻,那怪物陡然扑向陈潇潇,陈潇潇早有防备,就地一滚,她身后从山涧飞起的水龙长须飘飘,来势汹汹地朝那怪物大张开龙嘴—— 作者有话要说:倒霉二人组 ☆、伤疤 “哗啦--” 水龙撞到那怪物身上,形态突然消失,凝聚成那龙的溪水全部泼到怪物身上,怪物不过被水压冲得倒退几步。 陈潇潇:“......” 梦引:“......” 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陈潇潇凄厉的叫声:“快跑啊啊啊!!!” 两人同时转身往后跑,那怪物被水冲得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张开血盆大口,伏趴在地上,猛然朝前一跳! 紫红长舌朝前一甩,卷住了陈潇潇的一条腿,猛力朝后一拉,陈潇潇向后倒去,袖子中一物掉到地上。梦引朝那怪物扑去,用力抱着它的身体滚向一边,同时用刚才剩下的石头幻出一把匕首,对着怪物的长舌使出浑身力气,狠狠一钉! 怪物吃痛,收回卷着陈潇潇的舌头,然而它身上尖锐的鳞片突然层层竖起,一瞬间把紧抱着它的梦引扎成了马蜂窝! 陈潇潇被梦引那英勇就义的行为惊得愣住,梦引咬牙朝她吼:“快想办法!老夫制不住它!” 陈潇潇压根没办法,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腰间,什么东西都没有。魄留还在剑鞘中修养,把它□□也不过是跟梦引一块儿□□掉,慌忙中她想起刚才有什么从袖子中掉出来,往地上一看,是六师姐给她的锦囊! 陈潇潇立马把它捡起,把锦囊打开,里边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符。 她想起这东西的功效,决定放手一搏。 “你松开它,我来!” 说完陈潇潇就手中紧握那纸符,跑向怪物。梦引听见她的话后立刻手一松,滚向一边。 那怪物被松开,又看见陈潇潇跑向它,脸上神情古怪,似笑非笑,紫红长舌伸出,卷住陈潇潇的手臂往自己一拖! 陈潇潇就是要它这么做! 眼见那怪物的血盆大口扑面而来,陈潇潇也不在乎它的唾液有腐蚀作用了,就着那怪物的力道,顷刻她的整只右手臂就被舌头卷入肚中! 那黏腻恶心的感觉陈潇潇此生都不想再经历一遍,她手指被灼伤,指间尽是滑腻的液体,陈潇潇握拳的手一张,那道纸符便被她送进了怪物的肚子! 怪物发出诡异的笑声,梦引一匕首朝它眼睛刺去,它咬着陈潇潇的手臂,拖着她闪身躲过,陈潇潇抽不出手,手上伤口处流下的血和着怪物体内的粘液滴落在符纸上。她只能默默祈祷六师姐靠谱,给她个强大到能把这怪物 弄死的纸符了。 梦引不敢再攻击怪物,怕牵连陈潇潇被伤得更深。 怪物的大眼近在咫尺,它眼睛上布满骇人的血丝,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潇潇,尖利的牙齿深深咬进她肩膀处,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流到那怪物的黑色的脸上,十分妖异。 就在陈潇潇支撑不住痛得快要晕倒的时候,那怪物突然一哆嗦,然后“咕噜咕噜”地腹部凸起又凹下,一下把陈潇潇的手臂吐了出来,紧接着趴在地上张大嘴巴不断地呕吐,一滩滩黑血被吐出! 陈潇潇捂着受伤的右臂后退,梦引去扶她,只见那怪物吐出大量黑血后,滚倒在地上,不断用细如竹签的手指胡乱抓着自己的肚子,上面的鳞片打开又合起,打开又合起。整个身躯蜷缩起来,喉咙中发出难受的低吼,然后它猛地扬起脖子,嘴巴大张,一道金光从它喉咙里面射出,直破黑色的天幕! 天色渐渐明亮,太阳在山边露出了细细的边角。 夜晚过去,晨曦来临。 怪物的身体从四面八方迸发出无数的金光,那金光旋转闪烁,大约持续了几秒,然后全部一收,回到怪物的肚子里,那怪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怒吼,身躯便瞬时消散,什么都没能留下。 太阳缓慢升起,阳光温柔地洒落山谷,石滩上徒留黑色和红色的血迹、锦囊,还有那张折叠在一起的纸符。 陈潇潇长长呼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梦引查看她的伤势。 她右手臂的伤深可见骨,要赶快治疗,梦引看看她疲倦的脸色,道:“老夫这个幻影也受了伤,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不如用剩下的灵力替你先护住手臂。” 陈潇潇一愣:“那你能不能再幻一个进来陪我?” 梦引摇头:“你如今在第二层梦境,若老夫再次幻影,只会到达第一层梦境,仍未知能否成功与你回合。” 他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尽快救出你师兄!你的伤等不得,他也等不得。梦境瞬息万变,他的梦如此复杂,一不留神便会迷失其中再也无法醒来。” 话音刚落,周围景象突然开始变换,山涧的水失去了阻拦朝他们汹涌而来,两人霎时被卷入水中! 水位高涨,很快漫到半山。 陈潇潇挣扎着浮上水面,只见梦引的身躯消散,化作点点蓝色荧光飞至她身旁,然后汇聚着涌入她右手臂。 手臂上深可见骨伤口逐渐被治愈,然而梦 引的灵力不够,只修复了一半,骨头被盖住了,皮肉却仍外露。 “潇潇,抱歉,是老夫......我一时贪趣陷你们步入如斯危险境地。” “第三层梦境应是最后一层,一定要带你师兄出来!” “记得,要快!” 梦引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消失在天地之间。陈潇潇捂着右臂,还来不及想些什么,顷刻间便被一个大浪扑下水面,呛水昏迷了,缓慢地沉下水底。 “咳咳--”陈潇潇咳嗽着醒来,第一时间还是观察周围环境,否则她一个翻身就摔下了山崖那可就死得冤枉了。 陈潇潇睡在一张木床上,整间房间很简陋,但是生活用品很齐全,她身上盖的被子也很暖和。 “你醒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灰色布衣少年走了进来。 陈潇潇看着他的脸,只觉得脑里的一面铜锣“哐啷”地敲响了。 这这这--这人的脸跟三师兄好像! 难道是三师兄在梦里面连儿子都生了?!如果他们一家快乐幸福,那么把他拉出来可是有点不人道啊!破坏人家家庭幸福可是要被驴踢的! 陈潇潇不可思议地问那少年:“你爹是不是叫做徐为淳?!” 灰衣少年愣了一下:“阿爹不叫那个名字,他叫做徐洪斌。” 陈潇潇思考着这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字,随口道:“那就是你哥或你弟叫徐为淳了。” 灰衣少年:“......” 他很朴实地为陈潇潇介绍自己家:“我的确有一个弟弟。我叫徐淳,我弟弟叫徐为。你呢?哦,还有,你怎么会晕在河里?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吗?” 徐淳、徐为?陈潇潇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抬头看向灰衣少年。少年长得很像三师兄,面如桃花,一双桃花眼轻轻眨动就会被人误以为在放电。只是,为什么名字对不上? “我叫陈潇潇,不小心摔到河里了。谢谢你们救了我。”她决定打探好情况后再做打算。 灰衣少年朝她腼腆地笑笑:“姐姐你以后可要小心点了,幸好阿爹去河边抓鱼,把你救了回来。” 陈潇潇微笑:“替我多多谢谢你阿爹。呃,我有点饿了,有没有吃的呀?” 吃了晚饭后就追着腾蛇进了塔里,现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饿了,估计也有好几 个小时了。 “姐姐你等等,灶房里有馒头,我去替你热热。”说着,徐淳就匆匆出了房间。 陈潇潇看着打开的房门,忍不住思考起三师兄的名字。 她摸了摸身上,发现衣袖里是六师姐给她的锦囊,想必是梦引走前变回她身上了。 就着水吃了三个馒头,陈潇潇却觉得越来越饿,才想起自己还在梦里,梦里的食物能当真吗? 看来真的要听梦引的话,快点出去,否则她就要饿死了。 吃完馒头,由于刚跟一个怪物大战了几百回合,所以陈潇潇很快又累了,跟徐淳打了个招呼就又睡过去了。 就这样,陈潇潇和徐家一家三口很平淡地过了两天。徐淳的爹大约五十多岁,不高,瘦瘦的,皮肤黝黑。他老来有后,很疼一双儿子。徐淳大约十二三岁,徐为不过五六岁,他们的娘亲在生徐为的时候难产走了,致使徐爹更加爱护他们。 一家三口都对陈潇潇很好,陈潇潇不离开,他们也不说什么,照常对她,仿佛把她当做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姑娘,徐为一天到晚对着陈潇潇姐姐长姐姐短的,因为他没了娘亲,村里的小孩都不太待见他,所以陈潇潇就成了他的朋友,而陈潇潇看着徐为就会想起自己的弟弟,所以很喜欢他。 一般在白天看不到徐淳,晚上回来则都会看见他脚上有泥,估计是进山去了。就不知道他进山去干嘛,拿着一把木弓上山,回来也只带着一把木弓,什么猎物都没有。 第三日早晨,陈潇潇天刚亮就醒了。因为徐家生活有些拮据,所以一间大屋隔开两间房,徐爹和徐淳一间,陈潇潇和徐为一间。 徐爹疼小儿子,所以一般不让他太早起。但是今天,陈潇潇摸着旁边的位置,被窝早已凉了。’ 出了门看见就要上山采药的徐爹,陈潇潇好奇就问了一句。 “小微为听村里的孩子说,山里来了一只雪白狐狸,很想看,昨晚就求着我带他去山里。但是太晚了,我就让他明早早些起来。没想到,两兄弟一个样,天没亮就急着起身进山去了。”徐爹说完,宠溺地摇摇头。 “他们才那么小,没大人陪着进山不危险吗?”陈潇潇惊讶。 徐爹背着药篓子走出篱笆门:“不危险,山里没大的动物,都是兔子松鼠。” 陈潇潇想着,既然徐爹都那么放心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她心里梗着梗着,莫名地就有点难 受和不安。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不安,徐家三口从早到晚,一直到太阳落山了都没回来过。陈潇潇本想找个村民带上山的,但是他们张口就要钱,她身上一分钱没有,最后就算了,一直等在篱笆门口,望远方望得眼睛都酸了也不见人影。 天色已经很暗了,陈潇潇想进屋子里拿根蜡烛点上,她刚进了房间,外边的篱笆就“吱呀”地一声,被推开了。 陈潇潇慌忙点上蜡烛走出去,只见一个人站在篱笆门前,一动不动的,天色阴暗,她看不清楚,风吹过,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接着等她走近了定睛一看,只觉得触目惊心。 从来都是一身灰衣的徐淳,此时衣衫褴褛,衣服上全是泥土和暗红的血迹,几乎把整套衣服都染红了,看血迹的样子,应该是溅上去的,此刻在暧昧的烛光下,那些血迹显得异常妖异。 他脸上的血迹至少占五分之四,只剩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发髻散乱,头发上也满是棕黑色的污泥和黑红的血迹,全部都纠结在一块儿了,一团团的,还沾着几片落叶。 鞋子丢了一只,袜子被磨破很大一个洞,露在外面的半只脚脏污不堪,脚趾甲里边全是泥和凝固的血块。 陈潇潇上前扶住他,急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小为和你爹呢?” 徐淳没有回答她,而是像石雕一样动都不动一下,直直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陈潇潇仔细瞧了瞧他的瞳孔,才发现他的眼睛是没有焦点的,显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陈潇潇硬拉着他回了房间,去后院给他烧水洗澡。 她正在给炉灶加柴火,突然觉得后背凉凉的,她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徐淳站在了她身后。 因为陈潇潇挡着火光,所以她看不见徐淳的脸,只伸手去摸他额头,问:“热水很快好。你爹和弟弟呢?” 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答,他还是一动不动地,陈潇潇从黑暗中都能感受到他睁大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的样子。 身后的柴火爆出声响,她回头看的瞬间,徐淳突然开口了,声音很茫然—— “死了。” “什么?”陈潇潇一时没听清,她回过头,徐淳微微动了动嘴唇,又再说了一遍—— “他们,”徐淳似乎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翻滚的情绪,很久很久后,才一字一顿地说: “都、死、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黑暗处猛然从他肩上跳过一只不明物扑到陈潇潇的脸上!尖利的爪子抓得陈潇潇耳朵生疼,她就着火光一看——它全身覆盖黑色鳞片,最重要的是,那东西有着一双细如竹签的手! 陈潇潇瞬间想起第二层梦境里那个诡异的怪物,不由得惊叫一声—— “啊!” 陈潇潇叫着坐了起来。 她立刻用双手护着脸庞,但是她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陈潇潇慢慢放下手,才发现她睡在了刚进入第三层梦境时的那张木床。 “你醒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灰色布衣少年走了进来。 陈潇潇看着他的脸,只觉得脑里的一面铜锣“哐啷”地再次敲响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徐淳说徐爹和徐为都死了,然后一个像那怪物的东西就扑到了她脸上,怎么她又在这张床上躺着了?徐淳还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她? “你叫什么?”陈潇潇抓着他的手问。 灰衣少年愣了一下,有些腼腆:“我叫徐淳。” “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徐为?” 灰衣少年犹豫着点了点头:“姐姐,你认识我们?你又叫什么?” 陈潇潇浑身脱力,重重往墙上一靠,呼出了长长一口气。 看来三师兄应该是重置了第三层梦境。就不知道她还没到的时候,这第三层梦境究竟发生过多少次重置了。 灰衣少年,即徐淳,看了看她,道:“姐姐,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吧!”然后就出了房门。 陈潇潇无意识地敲着墙壁想,既然三师兄重置了梦境,也不知道这个梦跟不跟她刚才经历的一样了,如果一样,那么第三天他们一家三口上山的经历就是这个梦境的关键,无论如何,她都要一起跟着去。 又想起刚才扑她脸上的那个东西,是个活物,为什么跟第二层梦境的怪物那么像?不过体型不像,那东西只有她的脸那么大。 一切都在第三天能够得知答案。 陈潇潇心中沉重,身体却很疲累,也像初次来时那样,跟徐淳介绍了自己,然后解释了失足落水的事情,接着就着水吃完他给的三个馒头,就沉沉睡去了。 过了两日,晚上陈潇潇找到徐淳问他雪白狐狸的事,徐淳就说他和弟弟明早会去山里找它,她就千叮万嘱,明天 一定要叫醒她一起去,徐淳以为她也喜欢狐狸那种小动物,所以很欢快地答应了。 第二日,陈潇潇揉着惺忪睡眼跟在两兄妹后面上山。 一开始她还能应付崎岖的山道,到了后面,都快要跟不上那两个绕着山长大的小孩了。 “哎,你们等等,走慢点!”陈潇潇远远在后边喊着,哪知徐为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兴奋地“呀!”了一声,就追着进了树林里,徐淳自然是跟着她的,于是两人在陈潇潇前方,一溜烟地就不见了。 陈潇潇惊得赶紧跑去追,山路难行,她跑了一段路,喊着两个小孩的名字,回应她的却只有沙沙的风吹树叶声。 “不会吧?”陈潇潇一屁股坐到一块石头上。 跟丢了他们两个,就意味着她再次错过了第三层梦境的关键。 如果三师兄是故意不让她看见的,那么那段梦,很可能就是他心中最不能触碰的伤疤。 陈潇潇坐了一会儿就继续去找他们两个,然而到了傍晚都不见人影,她只好沿着来路返回,途中遇到一个砍柴完回家的樵夫,跟着他一块儿回了村子。 陈潇潇依旧像之前那样在篱笆门口处等着,手里举着烛台。 等了很久才见,远远一个黑影朝她走来,宛如行尸走肉,四肢僵硬,脚步拖沓,风一吹,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陈潇潇举着烛台向前,黑影晃了晃,渐渐停住了脚步。 “小淳?”她轻声叫道。 黑影发出一声古怪的回音,像是想哭,同时又想说话,然而脸部肌肉却不受控制地痉挛那样。 陈潇潇走到他前面,把烛台往他那边递了递,猛然看见他背后躲着一个黑色的奇怪生物! 那生物骤然从徐淳背后跃起对着陈潇潇的脸扑过去!陈潇潇条件反射地挥手想拍开它,没想到它敏捷地跳到她手上再借力朝她脸上一扑! 尖锐的指甲划破她的脸颊,她只来得及看到那东西奇怪的、半眯着眼睛内的竖瞳,陡然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猛地坐起,陈潇潇满头大汗,心神未定,脑海里都是那只躲在徐淳背后的生物。 那生物跟第二层梦境的怪物很像!但是体型却太小了,头上也没有长角。究竟是为什么?三师兄的梦里为什么有两只相像的怪物?! “你醒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木门“吱呀 ”一声打开,一个灰色布衣少年走了进来。 跟之前又是一样的场景。 陈潇潇“嗯”了一声,看着徐淳,心里犹如一颗石头掉落平静的湖中,激起阵阵不安的涟漪。 第三天,陈潇潇跟着两兄弟上山。 途中她踩空滑落了山坡,两兄弟再次不知所踪。 晚上,陈潇潇又一次等来恍惚的徐淳,然后被那未知生物袭击,然后梦境重置。 ...... 陈潇潇不知道已经第几遍了,每次她跟着两兄妹,不是被莫名其妙地甩下,就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各种出状况。第n遍从床上醒来时,她忽然想起了还能跟另外一个人上山。 第三天,陈潇潇跟着徐爹走着那条她异常熟悉的山路。 据第一次徐淳的说法,“他们都死了。”,估计指的就是徐为和徐爹,那么跟着徐爹应该也能到事发地点去。 陈潇潇没什么心情说话,就附和着徐爹一直在“嗯”“啊”“哦”。 两人走到山的深处,陈潇潇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等着徐爹,他正蹲在地上采着鸡血藤。 陈潇潇弄了弄裙摆,坐到一块大石头上,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她还没意识到什么,徐爹猛地拿起放在身旁的小镰刀,瞬间站起来,朝着一个方向拔腿就跑。陈潇潇吓了一大跳,赶紧跟着他跑去。 ☆、出梦 树林的的路难走,都是树木挡着,眼见徐爹就要跑没影了,结果他却突然停下了。 陈潇潇赶上他,看到前方的东西,刹那被吓出一身冷汗。 一只像狼那么大的动物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满身是血的徐淳,徐淳后面是被吓得瞪大了双眼,惨白着脸,全身发抖,连哭都哭不出的徐为。 那动物头上长着两个诡异的角,它的眼睛是由上下左右四个竖瞳组成的,每个眼珠看向任一个方向,脑袋微扁,舌头伸出来,口水流淌到地上,周围一圈的花草都凋谢了。而骑在它身上的一个小型生物,像是一只猴子,但是它全身覆盖黑色鳞片,手指细如竹签,微眯着眼,半露的竖瞳,直直盯着徐淳。 原来是这样!陈潇潇在第二层梦境遇到的那个怪物,是前面两个生物的组合体。 但是第二层的梦境里,她能用六师姐给的符收拾了那个怪物,证明那个怪物是邪念,但是面前的两个生物,应该就是正主了,不可能用那符能制服它们。而且符只有一张,难道撕开两半让它们一人吃一半?怎么想都怎么不靠谱。 怪物紧紧看着徐淳,没有发现身后靠近的两人。 陈潇潇把手悄悄摸上腰间的魄留时,徐爹突然提着小镰刀朝两个生物冲去! 她连着剑鞘拿起魄留,使出玄音妙法三十六式的第十七式“善以渡物”,一跃向前隔开徐爹的攻击,然后一转手腕借力用魄留把他拨去徐淳那边,大喊一声:“快跑!” 被当作坐骑的生物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激怒,嘶吼一声,尖利刺耳。那猴子般的生物张了张嘴,露出一口森白尖牙,猛地从坐骑身上用力一跳,朝陈潇潇门面扑去! 徐家父子二人皆是一愣,原地不动,徐爹提着小镰刀就要向前帮忙,陈潇潇“钦--”地一声拔出魄留剑,红光闪烁,流光荧荧,挥剑挡住那怪猴的攻击,觑隙扭头朝他们喊道:“我是持华派大长老的弟子!不用担心我!快走!” 两人一听到持华派,脸上不自觉就浮现出吃惊敬仰的神情,徐爹抱起徐为,徐淳还在犹豫不决地看向陈潇潇。 只见那狼般的怪物猩红这眼,抬角去顶撞陈潇潇,而那怪猴子在另一边堵住她的退路,张大了几乎能覆盖整张脸的血盆大口,狠狠朝陈潇潇腰间咬去! 而陈潇潇原本要削去那怪狼双角的手陡然转向身后,深深刺入怪猴的大嘴当中!然后她握剑一甩,那怪猴就被顺势甩到了怪狼的双角上,然而 鳞片坚硬,它反身一跳,重新蹲在怪狼的背上。 徐淳见陈潇潇能够应付,想着快些下山找人来帮忙,立马跟着徐爹就匆忙往山下跑去。 见他们跑远了,陈潇潇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死死守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千万不能让两怪物追去。 右手的伤还没好,如今握剑着剑,动作过大,立刻就有血流了出来。魄留剑身上还可见一点伤痕,也没完全修复。 陈潇潇摸着魄留的剑身,轻声道:“魄留,现在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挡住它们,不能让两怪物下山,这样三师兄才可能从梦中醒来。” 魄留剑主动蹭了蹭陈潇潇的掌心,安慰着她。 陈潇潇握紧魄留朝那两只怪物一指,道:“我不管你们从哪里来,但是伤人就是不对。想下山?先过了我这一关。” 怪猴露出诡异的笑容,陈潇潇横剑胸前提防着它突然发难。 怪猴慢慢爬到怪狼的脑袋上,掰开它的嘴,“咻”地缩了进去! 陈潇潇看得头皮发麻,那怪狼“咕咕”地抖动着腹部,它慢慢站立起来,前爪变小,手指细如竹签,身上一层层鳞片翻起,覆盖全身,双眼闭上又张开,竖瞳和几百个眼珠一块儿盯着陈潇潇看。 我靠!陈潇潇瞬间内牛满面。 这不就是二层梦境里面的怪物吗?!竟然是它们两个的合体! 嘤嘤嘤,陈潇潇看着魄留,嘤嘤嘤地说:“魄留,咱们也合体吧!来吧!”然后她举起魄留剑,喊道:“moonprismpowermakeup!” 一阵风吹过。 魄留:“......” 怪物:“......” 陈潇潇:“......” 怪物猛然发难,被陈潇潇认为是噩梦的长舌一伸,已经把她卷到了身前,大张嘴巴,森森白牙对着陈潇潇,都能倒影出她的影子了。 怪物伸头就想朝她一咬!然而陈潇潇反应过来陡然甩出魄留剑,魄留凌空升起又旋转而下,猛地就朝那条长舌刺去! 怪物竖瞳放大,须臾间就收回了舌头,却是朝魄留卷去,卷上它的剑身后一收,就把剑吞进了肚子里去! 魄留剑在怪物体内,它却完全没影响,转而扑向陈潇潇。她往地上一滚躲开了,怪物却没有再追击她,而是向下山的方向跳去。 哪能让它下山?! 陈潇潇想也没想就冲向前一个猛扑把那怪物扑倒在地,刹那怪物身上的鳞片张开,扎到陈潇潇的腹部!然后它轻易转身,一手按着陈潇潇的肩膀,一手拧住她手腕,双腿用力一蹬,顶开陈潇潇同时从侧旁闪身跳上陈潇潇背部,把她的右手臂往后用力狠狠一扭! 陈潇潇还没来得及感伤自己被刺成马蜂窝的肚子,下一秒肩膀一痛,然后整个右手就完全没有知觉了。 陈潇潇用左手反手抓住那怪物的手臂,鳞片张开,刺穿她手掌,鲜血立马从伤口流了出来,她不管不顾,翻身大力后压的同时松开制住它的左手,曲起手臂,用肘部猛力往身下一撞! 刚好撞到那怪物的腹部,它被顶了个猝不及防,一脚踢开陈潇潇,爬到一旁痉挛着吐出了满是粘液的魄留剑。 魄留了了无生气地趟在那里,陈潇潇不可能再拿它对敌。怪物也被她激怒了,用舌头舔掉身上沾上的粘液,凶恶地看着她。 陈潇潇心思百转,心想没有武器,肯定连拼一拼的机会都没有了。她蓦然想起前几次上山兜兜转转在高处见到的一个急流瀑布,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陈潇潇慢慢捡起身旁的一块石子,瞄准方向,闪电般出手,扔中了怪物的眼睛!扔完她转身拔腿就跑,怪物果然被激得怒不可遏,追着她朝山上跑去。 右手一直在失血,让陈潇潇有点头晕,她顾不得伤口了,努力朝发出那“轰隆隆”流水声的远方跑去。 怪物被树木挡住了进攻的速度,却始终紧紧跟着陈潇潇。 陈潇潇跑到瀑布顶上的平台,身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瀑布,水声震得她耳膜生疼。怪物见她无路可走,改跑为走,紧盯着她,缓缓逼近。 陈潇潇侧身对着它,一边提防着它,脚下是到小腿而汹涌流动的水流。她很小心才维持住身形不摔下去。 怪物被她奇怪的举动弄得停止了脚步。陈潇潇乐得它不进攻,踢踢脚下的水,说道:“来呀!”她用左手艰难地打了个响指。 怪物被挑衅,张开占了脸部三分之二的大嘴就扑向她,她一个侧身打滚,躲开了,怪物跳到她刚才站的地方,因为冲力和惯性,还有脚下的水,它打滑着摔出去,挣扎着就要转身爬起来,陈潇潇毫不客气地朝它一脚踹过去! 石面湿滑,怪物没有支撑,眼见着就要摔下瀑布,就在它掉下去的一瞬间,长舌一伸,卷住了陈潇潇的左手,什么东西从她袖子里掉出来,她还没来得及看, 就猛地被怪物的体重拉下了瀑布!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谁叫了她一声。 水的高压压得她脊背生疼,快速朝下掉落。陈潇潇被水冲撞得脖子都要断了,模糊中只感觉到自己被拉了拉,然后什么尖利的东西就扎进了她左手臂。她艰难地反手一摸--靠,居然是那个怪物的牙齿! 陈潇潇死死拽住那怪物的角,把它压在身上。因为瀑布的冲力,怪物也很难爬到她背上去。 她努力睁开眼睛,朦胧之中只能看见下方一块块突起的尖锐石头,心想,很好,有个垫背的。 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力挣扎着要脱离陈潇潇的身下,她只紧紧攥紧它的角,压住它不让它跑掉。 怪物不断挣扎,然而下一秒耳边传来了它凄厉的喊叫。 “唔!”陈潇潇闷哼一声,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再也无力支撑,松开了抓住怪物的手,被瀑布打进了寒潭深处。 “小师妹!小师妹!” 陈潇潇朦朦胧胧睁开眼,眼前是久违的三师兄的脸。 徐为淳激动地抱住陈潇潇,梦引看他那样子几乎要痛哭流涕了,赶紧把他拉开让陈潇潇能呼吸点新鲜空气。 “三师兄?”陈潇潇迷迷糊糊,然后猛地睁大眼睛,一把推开身前的人:“三师兄?!你醒了?!!!” 徐为淳被她推得要吐血,干咳了几声摆手示意她说对了。 梦引坐到一旁,道:“你把他的心魔去掉,还牺牲‘自我’,无论情理,他都会醒。” 陈潇潇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三师兄是醒了,那就万事大吉了,不自觉动了动右手,不由得哀嚎出声:“我的手为什么像被旋转了七百二十度那么痛!!!” 梦引无语地再次摆正她脱臼的肩膀:“我们虽然对你做了治疗,但是肩膀的伤须得养几日方能痊愈。” 徐为淳又输了一些灵力助她恢复。 陈潇潇听他这么说,才想起问:“我以为我掉下瀑布死定了,难道我命这么大?” 梦引没好气地把她手臂放下:“要不是你三师兄赶到瀑布那处,知晓你摔下去欲和怪物同归于尽,现实的想法与梦境相悖,梦境破碎,你就真的去喝孟婆汤了!” 徐微淳摸摸她脑袋:“我看着你被拉下去的,我还叫了你一声,你没听见?”陈潇潇想想,好像真有人叫了她一声。 “看见你被拉下去,我那时候只想着你不可以有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有事。看见你掉落石面的锦囊后,我就忽然疑惑,我什么时候变小了,什么时候来到这个树林,随着回忆纷纷涌来,梦境就倏然破碎了。” “你爹爹和弟弟......”陈潇潇小心地提起。 徐为淳愣了愣,笑道:“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后来跟了师父后,我去见了他们的转世一面,他们过得很好,就够了。” 梦引看着他两,忽然道:“那怪物,我不晓得为何如此诡异,只是它原身应是天界驯养的貅狼?” 陈潇潇还以为那个怪物是三师兄想出来的,没想到有实体。 徐为淳点点头,脸色凝重:“千年前仙妖大战,天将芎穷领一部分貅狼经魔界的十魔渊欲抄近路偷袭妖都时被神秘人物袭击,貅狼掉落十魔渊后,被魔气污染变成了怪物,而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像猴子一样的生物则成了控制它们的主人。芎穷追丢了神秘人,回天界时被魔化的貅狼围攻得伤重而重入轮回。后来天界虽派人斩杀它们,但仍有些漏网之鱼逃去人间致使生灵涂炭。我的村子那时候便不幸遇到被污染的貅狼。”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爹和弟弟丧命于一只貅狼之下。一开始我很自责,觉得是自己懦弱,害死了爹爹和弟弟。后来师父找到我,收我做徒弟后,几百年来,我也逐渐想开了,但是自那时起我便立誓,再也不会让想要保护的人受到伤害。” “喔,你自责,所以把弟弟的名字加到自己名字里?”陈潇潇恍然大悟。 他点点头,“嗯,为了提醒我不可以再懦弱。不过老六那个家伙,老拿我名字开玩笑!哼哼,等我们出去,我得想办法收拾她一下!” 陈潇潇汗颜,看向梦引,梦引早变回了兽身,趴在一旁昏昏欲睡。 陈潇潇:“......” 她过去戳戳它:“喂喂,我还记得你说的话喔,你说你开玩笑把我们扔梦境里,结果你也没办法破三师兄的梦,还把我害得那么惨,你要怎么补偿我们?” 梦引缩缩被她戳到的爪子,心虚道:“我虽然活了几万年,但是修为就只到成年。被关进塔后再不得修行,不过是年龄摆在那里而已。” 陈潇潇伤好得差不多,一下子又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跳到它身后玩它那六条毛茸茸的尾巴:“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犯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搞得刚成年就被关 进这种地方。” 梦引怔怔地看着塔中的雕饰,良久才重重一叹,重新趴回地上,大头枕着双臂,无力地说道:“我乃狱司梦引兽,与谛听一起皆为地藏王菩萨经案下的神兽,情同手足。谛听可听人心,而我则通过引人入梦知悉其内心。在我成年不过几日,忘川河旁的三生石无故出现裂缝,地府连着几月震动摇晃,万千鬼魂哭嚎。菩萨命我去取回一物,可替代三生石。 可那物被一族人保护着,族名我倒是不记得了。那物放在圣地中,把守严密。我本以为不过一个小物什,没想到潜进去后却是一块如三生石般大的石头。那物的灵气比我还浓郁,别说有人看守着了。就算是没人,我也扛不了它回去。然而就在我回地府告知菩萨之时,天界传来捉拿我的消息,说是那族人全族被屠尽,指出我是凶手的竟然是谛听。后面的事情我都无法知悉了。天帝还未做出判决,菩萨则主动提出将我关进观莲普释塔中。 我在塔内想了几万年,都想不出当年事件的因由。谛听为何要陷害我?又是谁屠灭全族人?那块石头又是什么东西?” 听完梦引的话,乐观如陈潇潇都莫名地从他语气中听出贯穿亘古的悲凉。 无缘无故背负杀人的罪名、好友无故的陷害、塔内危险又孤寂的万年。 一个刚成年的神兽,倘若遇到穷凶恶极的妖怪,也难逃厄运。这塔内关着无数的邪物,若不是神兽的品阶摆在那,他还有些引梦的小把戏,估计早被当作大补丸吃掉了。 陈潇潇拍拍它爪子,同情道:“所以你从此性格扭曲,精神失常?” 梦引:“......” 梦引无力扶额:“我发现,真的不能跟你诉说内心的苦痛。因为你只会破坏掉那种悲凉的、无助的、忧伤的气氛!!!” 陈潇潇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人跟我谈论悲伤的过往啊!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们,最多就安慰几句。安慰几句顶个什么用?如果帮不了你们,我情愿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就没有那种帮不了你们的无力感了。” 梦引:“你这为何想法?要是如此,苦闷时岂不是要自己憋着不可跟旁人诉说?” 陈潇潇疑惑:“没有啊,我能帮到你你尽管说啊!” 梦引:“可是......好奇怪,我们到底在说什么......” 徐为淳听他们的对话听得一脸无语,连忙道:“那我们有什么能帮你的吗?帮你查当 年真相?” 梦引扬起毛毛的大脑袋,想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我又不出塔,查明真相也没什么用了。心中唯一遗憾是谛听为何要污蔑我。” 它忽然站起来,抖了抖一身的长毛,挠到陈潇潇的脸,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你们替我去地府探望一下他吧,还有,帮我带一样东西给他。” 梦引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盒子。 “好吧,”陈潇潇揉了揉鼻子,“反正我还没去过地府呢!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不是你补偿我们,而是我们帮你?” 梦引:“......” 徐为淳:“你知道我们大师兄在塔的哪一层吗?” 梦引想了想,道:“一个穿白衣、走过的路面都会结冰的少年?” 陈潇潇点点头:“好形象的比喻啊!大师兄简直就是一个移动冰库!” “你困于第三层梦境时,我见他寻到了此处,随后却被赤楼心引走了。” “赤楼心?”徐为淳皱起眉头。 梦引瞟了他一眼:“对,就是你想的那个赤楼心。” 陈潇潇抓狂:“有话好好讲!赤楼心又是什么东西?” 徐为淳思索着道:“古籍记载,很久以前,青丘有三大九尾天狐种族--白狐、赤狐、灰狐。灰狐一族因毛色被视为低贱,常被其他两族屠杀而逐渐灭绝,随后只剩下白、赤两族。然而赤狐首领赤楼心几万年前莫名消失,赤狐一族大乱,白狐一族趁机把赤狐赶出了青丘。所以现在青丘乃白狐的国度。赤狐一族现亦不知所踪。” 他微一沉吟后有些惊讶道:“没想到,她竟然被关在了此塔中。” 梦引点头:“原来如今青丘只剩白狐了。哎,我还答应谛听,送他一只小赤狐的,他最喜欢红色了。” 陈潇潇无语:“你都出不去了,就别想着讨好心上人了。” 梦引:“......” “好吧,你不要告知他,我思念他了。” 随后它一正色道:“如今你们最好快些追去。赤楼心那女人心狠手辣,塔内无灵气让人修炼,她万年来便不知吃了多少妖魔来涨修为。赤狐一族幻术最为厉害,当年女娲娘娘误入塔内,连闯十七层塔,最后却在第十八层被她的幻术困了几百年,伤重出塔。你们的师兄修为虽于她来说不过皮毛,但是修仙之人灵力纯净,她很可能用来净化 体内邪气。” “啧啧啧,什么妖怪都吸收,活该她攒了一堆的魔障。”梦引十分不赞成她的行为。 陈潇潇一听师兄会出事,赶紧拉着徐为淳向梦引告别,梦引嘱咐他们千万要小心,如若要破幻术,最主要的是心无杂念。两人点头表示明白,梦引便施法将他们送到十八层。 传送阵法在脚下,符文缓慢旋转,橙色光芒逐渐包围住二人。陈潇潇闲来无聊问徐为淳:“三师兄,你在梦境中,其实是明白那是梦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一次次重置梦境,最后还能清醒过来,让梦境破碎,救我一命。” 徐为淳轻声叹气:“没错。我的心思也很矛盾。一方面让你进入深层梦境中解梦,一方面却不断重现当年的情景,只不过还是想要改写当年的结局。” 陈潇潇道:“命运之轮一直在转动,不要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把前方的美丽也忽略掉。刻骨铭心的事情可以铭记,但不要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徐为淳一愣,捏她的脸笑道:“哎呀,说这种大道理可真不像你,赶紧给我说人话!” 陈潇潇诚实道:“你那悲苦的样子好像鳏夫。” 徐为淳:“......” 陈潇潇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瞬间消失了。 光芒散去,脚下法阵消失,剩下徐为淳和梦引两人大眼瞪小眼。 梦引:“......” 徐为淳大吼:“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师妹被送走了我还在原地?!” 梦引:“呃......我,呃,灵力不继。” 徐为淳:“......” 徐为淳抓狂:“难道要我一个人闯十几关吗?!我只有几百年修为啊!!!”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三师兄,让我们为他点根蜡。 ☆、浮浮沉沉 陈潇潇站稳后,身边不见了三师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梦引出状况了,无力扶额。 环视一圈,竟然是是个富丽堂皇的......卧室。整间卧室金光灿灿,美轮美奂,五彩的珠玉帘子后面有张软榻,榻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陈潇潇撩开帘子,珠子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看向软榻,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 只见软榻上卧着一人,那人白衣胜雪,面目英俊冰冷,眉头微皱,双眼紧闭,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如果不是画风不对,陈潇潇都要扑上去对着那人啃啃啃了! 那分明是跟他们失散了的大师兄! 陈潇潇头上蹦出一堆“!!!”,三步并作两步扑到软榻前,二话不说就抓着他的肩膀开摇!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身体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那个老妖婆对你‘哔——’了?别怕,我来救你了啊啊啊!” 陈潇潇猛摇着云子璟,也不怕他醒来一剑送她去西天。 软榻上的大师兄似乎不胜其扰地缩成了一团,嘴里喃喃道:“冷...冷...” 陈潇潇一愣,“冷?你等等!”然后她迅速地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兜头罩住云子璟,再去四周找烛火。 “云子璟”眼睛微微睁开,寒光凛凛。 陈潇潇在卧室的四角找到了点着的蜡烛,然后回到软榻,然而一个不留意,头发被珠玉帘子勾住,整个人向后一倒,那烛火脱手而出,直接点在了云子璟罩着的外套上。 陈潇潇:“......” “云子璟”:“......” 外套下的人顷刻掀开着火的外套,朝陈潇潇扑去!人影在半空中变成一只半人高的赤红色狐狸,前爪的指甲全开,朝着陈潇潇抓去! 就在尖利爪子快要刺到陈潇潇肩膀的时候,她后领被人往后一拖,一把猩红的剑从侧旁伸出,瞬间就削掉了那狐狸的一半指甲。 陈潇潇慌忙看向身边,云子璟正提着剑指着那赤红色狐狸。 “居然被你找到了。”那狐狸舔着前爪,那些指甲又倏然增长,变回尖钩样。 陈潇潇这才发现它身后飘着九条冲天的尾巴,各自摆动,尾巴尖带着白色,脸上则是虽意料之外又不以为意的表情。 如此自大嚣张,想必就是梦引和三师兄说的赤狐首领,赤楼心了。 陈潇潇拉着 云子璟,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他没有被那老妖婆伤到的痕迹,衣裳上一点灰都没有,才安心地叹了一口气,看向那一脸女王样的赤楼心。 “你就是赤楼心?” 九尾赤狐嗤笑:“有何贵干?” 陈潇潇痛心疾首:“你们年龄相差那么多,大师兄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你放弃吧!” 赤楼心:“......” “那小子可是驱除本座体内魔障的好药材,本座可不舍得他离开。况且连本座的幻术都能如此快破掉,本座可要好好看看,他身上还有何本事。” 赤楼心说着,抬起一爪,陈潇潇赶紧说:“你知不知道现在白狐占领着青丘?” 它身形一顿,忽然盯着陈潇潇笑道:“想要拿此事与本座交易?”说完转头直视云子璟双眼,云子璟如寒星般的眼内倒映出赤楼心的身影,然后微微一怔,缓缓抬起手,把剑搭在了陈潇潇肩膀上。 陈潇潇:“·······” 赤楼心笑得讽刺:“本座不喜交易。若你不说,本座有的是方法让你说。” 陈潇潇一动不动:“你没必要用那么偏激的方法嘛,来来来,先把大师兄的剑撤掉,咱们再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星星和月亮······” 猩红的魂守剑朝她颈项递了递,陈潇潇吞了口口水,道:“你不喜欢人生哲理没关系,咱们可以讨论一下诗词歌赋,哎呀,那个杜甫你知道吗?他号称诗——” 魂守剑贴到她脖子。 赤楼心挑眉看她,陈潇潇额头冒冷汗:“不如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个世界,那里有一种叫手机的东西,有一天,有个外国人发明了一系列叫爱疯的苹果,啊不,是——” 赤楼心微抬下颌,云子璟目光森寒,手上一使力,猩红的魂守剑便朝那九尾赤狐疾射而去! 本应躲闪不及的赤楼心却刹那隐去了身形,魂守剑狠狠钉入了地面三分。 “哈哈哈,本座倒是忘了你小子的能耐。”赤楼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判断它的所在。 陈潇潇眼前一花,‘啪’的清脆一声,猛然就被扇了一巴掌! “我为什么要生了你!我为什么要留下你!当初堕胎时就应该狠心一点...”眼前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那张脸沧桑而憔悴,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干燥枯黄的长发下竟已花白。 “如果不是 你!如果不是你...!”女子神经质地呢喃着,陈潇潇张了张嘴,哑声道:“妈...” ‘啪’又是一巴掌,直扇得陈潇潇两眼昏黑,眼中都是花白的星点。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我没有你这样的累赘!”女子嘶喊着打断她,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拽到墙边,‘咚’的一声,她额头就撞上了雪白的墙壁。 陈潇潇觉得自己头骨都要裂开了,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流下,她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然而眩晕感却还是很强烈。 “老婆,你又进来看她了?由她自生自灭算了吧,反正她发病时不进icu就救不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轻松了。”陈潇潇忍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晕眩,勉强睁开眼,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门口,原本高达挺拔的身材,此刻已有些佝偻,短发中掺杂了许多银丝,脸上都是疲惫。 女子拽着陈潇潇的头发连连朝墙壁上撞,陈潇潇挣扎着去抓她的手,纠缠间额头又挨了一下重击。 陈潇潇眼前阵阵发黑,她感觉脑袋很沉重,好像身体要托不住了那样,女子又开始左右扇她巴掌,清晰的巴掌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回响的声音犹如魔鬼的呼啸,到陈潇潇的耳边就成了发动机般的‘隆隆’声。 陈潇潇忍不住喊道:“爸爸,救我,救救我...” 那男子把女子扯开了,一个小身影跑了进房间,男子宠爱道:“小安,不要进来,你姐姐疯了。” 被叫做小安的男孩抿着嘴不满意地说: “姐姐怎么还没死?” “姐姐你怎么不死啊?你快点死吧!你死了爸爸妈妈就不会难过了!” 陈潇潇忽然觉得心脏被两个钩子勾住了,两边都在用力,把她的心拉扯得鲜血淋淋,锥心蚀骨。 “小安,你不是说...最喜欢姐姐吗?”陈潇潇声音在颤抖,她努力压制着喉头的哽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难过、伤心,无坚可摧。 “好恐怖,爸爸妈妈,她说得好恐怖!小安一点不喜欢她!小安恨死她了!”小男孩眼中是害怕的眼泪。 “妈妈说你要住医院,所以没钱给小安买书买玩具了!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有,就小安没有!” “快去死快去死快去死!”男孩重复着,仿佛下一秒陈潇潇就能被拖进地狱。 女子和男孩都被男子拉走了,临关门前她听见爸爸轻叹:“怎么今 天还活着呢?哎...” 陈潇潇爬着去拉门,跌跌撞撞地撞到了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门纹丝不动。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妈妈你说过,只要我活着就好了啊!只要我活着,你就能一直坚持下去啊!” 陈潇潇疯狂地拧着门把手,门从外面锁住了,她转为猛烈地拍门。 “爸爸,你跟潇潇说过,只要我还在,你就养我啊!你说过的,icu的钱不算什么!你亲口跟我说的,我每天住在加护病房都没关系的!钱不是问题...钱不是问题...你抱着我说的啊!爸爸.....!” 陈潇潇哭喊着,温热而苦涩的泪水纵横交错,她额头还流着血,头发乱成一团,整个人狼狈至极。她拍门拍得极大力,腕骨几乎要被震断,手掌一片通红。 “你们亲口答应我的...”陈潇潇嘴里满是苦味,喉咙梗住,酸痛的感觉比不上胸膛里汩汩鲜血涌出的痛苦,“你们抱着我说的...你们在小安面前,亲口许诺的...小安还说,最爱我了...” 她茫然无措地拿后脑磕着门,脸上泪痕斑驳,“为什么没做到...为什么做不到...” 她抱着双膝,缩在门后面,瑟瑟发抖,一个阴冷的声音蓦然响起: “因为你是累赘呀。” “不...我不是...他们说过的,我不是!” “爸爸生意失败,欠下巨债,你还要每天住加护病房;妈妈为了照顾你,辞掉了工作,整日奔波,到处求医生救救你;你弟弟在幼儿园被其他小孩扔玩具撕书,因为他们听说他有个怪物般一直吃钱的姐姐。” “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呢?那样的身体,自己辛苦又拖累家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死?...我怕死...痛...很冷很冷...一个人...很孤单...白色,到处都是白色...” “不用怕,”那个阴冷的声音循循善诱,“我会陪着你,陪着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你不会寂寞的。” “你是谁?...你在哪里?...”陈潇潇迷茫地抬头。 一个光影在房内现身,‘她’温柔的道:“来吧,来到我的怀中,我带着你一起离开,再也没有疾病和人心。” 陈潇潇松开环抱的双臂,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她’的怀抱一定很温暖。 比爸爸温暖,比妈 妈温暖,比小安温暖。 再也没有做不到的承诺,再也没有冰冷安静的病房,再也没有充满怨气的怒骂、抽打。 离开,他们可以过得更好,没有她,他们将会很幸福,一家三口,再也不会有什么拖累他们了。 陈潇潇一步步朝那光影走去,她脸上都是眼泪,从嘴角渗入,是那样的苦。 她走到光影面前,光影慈爱地看着她。 她张开手,抱住了光影,跌入了‘她’的怀抱。 ——“莫怕。” 一声如冷泉碰撞山石的声音倏然响起,光影就要收回手的一瞬间,陈潇潇一个打滚,逃出了‘她’的怀抱! 陈潇潇缓缓从地上站起,低着头的她,看不清任何表情。 “差点就上当了。不得不说,赤楼心你的幻境实在是厉害,拿着我心中恐惧的东西不放。若不是师兄的一声轻唤,我恐怕已经下地狱了。” 她静静地抬起头,脸上是不同以往的平静。 “恐惧,之所以是恐惧,那是因为,” 她眼中是坚毅而无畏的眼神—— “那些都是假的!只有无畏,方可破幻境出噩梦!” “早知,本座应先把他解决掉。”光影嗤笑。 “不,”陈潇潇摇摇手指,“师兄的叫唤只是敲醒我的一座钟,即使没有他,我被你吞食的时候也会醒来!” “怎么可能,狂妄小儿。”‘她’讥讽。 “为什么不可能?幻境是假的!你吞食我的时候,以我恐惧为支点的幻境必然开始破碎,我既然赴死,那自当无畏了。幻境只需要掉落一块,我都会醒来!” “况且那些都不是真的!我爸妈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他们一直站在我背后支持我!小安也很懂事,从来不哭不闹,即使他的玩具比别人少,即使他被别人议论,他来到病房都在哄我开心!” “我很骄傲,我有这样爱我的家人,所以我不能做他们的包袱。他们应该走得更远,而不是拖着我不上不下!我不想小安以后辛辛苦苦大学毕业后,还要照顾我这个病秧子姐姐!” “我爱他们,我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可能他们不能接受,但是对我来说,这个决定从来不后悔!照顾我是他们的责任,但没了我,他们会更轻松!” “我很自豪,他们都是最棒的。”陈潇潇眼中泪光闪闪。 光影没再说话,陈潇潇只觉眼前一花,就回到了刚才那个富丽堂皇的卧室。 云子璟没被拉进幻境,或者说为他准备的幻境根本支撑不起来。 他一双寒星般的眸子看着陈潇潇,里面似有漫天星河,难得带了一丝隐晦的关心和安慰。 陈潇潇抽抽鼻子,‘哇’一声就扑进了云子璟的怀抱,全自动变频每晚可省一度电的空调顿时身体一僵! “师兄,嘤嘤嘤,那个赤楼心好可恶,诋毁我家人的形象,呜呜呜,幸好有师兄你叫醒了我,嘤嘤嘤~”某人大言不惭地‘哭诉’。 云子璟举起手,似乎想推开她,但想起刚才她在幻境中喊的话,那手竟不知不觉地放在她背上。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轻拍陈潇潇的后背好几下了。 赤楼心在他们面前现形,云子璟将陈潇潇一圈一带放到身后,魂守剑自发出鞘挡在二人面前。 陈潇潇从师兄的肩膀处探出头去看。 然而没在意想之中,云子璟和赤楼心没有交手,反而是一个赤红影子不知从哪里扑了出来,朝赤楼心嘶吼着冲了过去! 陈潇潇一惊,认真看去,却发现,那个扑向赤楼心的东西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两个‘赤楼心’交缠着互相撕咬,其中一只张开兽嘴,雪白锋利的牙齿混着唾液一口咬在了另一只的脖颈上! 她们朝天而立的九条巨大的赤红尾巴几乎要把房间给铺满,云子璟护着陈潇潇退到角落。 其中一只被另一只的尾巴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眼见她身上的‘赤楼心’就要把她的脖颈咬断,下面那只猛然发力踹开了她身上的九尾赤狐,下一秒便转头撞向墙壁! 陈潇潇想,真是有骨气,竟然宁愿自己撞墙而死也不愿被杀死。 然而幻想之中的血溅当场没有出现,她的身子没入了墙壁,就像能穿墙而过似的,墙壁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那涟漪随着她瞬间消失的九条尾巴,渐渐淡了下去,最终恢复正常。 陈潇潇:“......” 留在原地的‘赤楼心’看着她离去的地方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朝云子璟他们走来。 陈潇潇这才发现,这个‘赤楼心’的身形要瘦弱一点,而且她身上赤红色的毛发有些稀疏,本应冲天而立的九条巨尾此刻完全没了刚才的威武,正无力地耷拉着。 她似乎很疲惫,走到他们面前后, 便趴下了,脑袋搁在交叠的双爪上,虚弱地说道:“我请求你们两件事。第一,方才与我缠斗的妖狐,她乃我在塔中万年所生恶欲,贪婪狡诈,切不可让她逃出塔。若她出了塔,必会导致生灵涂炭,你们要帮我杀了她。 第二,请救出我女儿。她被锁在仙界专门惩罚罪大恶极之徒而另辟的‘天罚境’内。救出她后,告诉她,是娘亲对不住她,但从此在山野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野仙或拜入修仙门派学法,都不要回青丘。” “去吧!” 不等陈潇潇他们回应,赤楼心双瞳渐渐溢出点点赤红星光,那光芒在她面前聚成小小一团。 他们身后的墙壁如水面般开始波动,那波纹越来越大,最后陡然出现了一个圆形出口,外面正是一条石阶。 云子璟抬步离去,陈潇潇还想问什么的,只能跟在师兄后面走出了出口,她回头,一道赤红的光芒犹如流星般拖拽着长长的尾巴倏然收进了她右眼里! 陈潇潇吓得几乎要叫出来,她用手捂住右眼,左眼看见的是那逐渐变小的出口。 一墙之隔,墙之内的赤楼心呼吸微不可闻,她双眼微阖,似乎已经沉睡,本应光滑如锦缎的赤红色皮毛此刻干燥而稀疏,露出毛下的粉色皮肉。本应漂亮而有气势的九条巨大尾巴,仿佛没有力气支撑似的全部垂在身后,铺了一地。 任谁也想不到,当年带领赤狐一族与白狐在青丘抗衡,以雷霆手段打得白狐节节败退的首领赤楼心,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远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的威风。 在出口关上的一刹那,空中似乎传来谁轻声的呢喃,陈潇潇听不清,隐约觉得那是一个名字,然而她想细听的时候,出口已经严丝合缝地关上了,把那只赤狐再次关在了密闭空间里。 沿着石阶走上去,陈潇潇发现她右眼看不见了。 “师兄师兄!我右眼看不见了!我会不会瞎了啊?”陈潇潇欲哭无泪地赶上云子璟。 云子璟顿住,罕见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凉冰凉的,好像被冬天的井水浇了一身似的舒爽(???)。 “无碍。” 在陈潇潇心里,一直都觉得云子璟是最可靠最值得信任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就好像从小根深蒂固在她脑海中一样,盘了根发了芽,让她不自觉地想靠近他,想亲近他,即使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还是毅然想要追随他。 然而他们从未遇见过。 既然云子璟说没事,陈潇潇当即就把她的右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又开始孜孜不倦地去撩云子璟。 “师兄师兄!为什么你没被拉进幻境啊?” “师兄师兄!赤楼心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师兄师兄!为什么——” 云子璟陡然转身,陈潇潇看到他冻成冰箭般的视线后,乖乖闭了嘴。 有些昏暗的石阶上,陈潇潇看不见,云子璟身前的项链正发出微弱的光芒,一闪一暗,一闪一暗。 作者有话要说:十万个为什么陈潇潇 ☆、天帝幺女 沿着石阶直上,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直至两人穿过一张水幕似的结界后,那结界竟渐渐收缩直至完全关闭,水纹也慢慢变淡。待陈潇潇再去摸时,已俨然和四周的墙壁融为一体了。 她捂着右眼,用仅剩的左眼艰难地去打量观莲普释塔的最后一层,第十九层。 陈潇潇也想不到,在外面看起来能一样望全的塔,里面空间竟然如此之大。 入目是一个如游泳池般大的圆形白玉池子,几乎覆盖住了地面的十分之九。他们现在正站在池子的边缘,池子与墙壁之间的空隙刚好够一个人走过,要是身形再大点,可能得侧着走路了。 池子的高度到她的肩膀,她还要踮着脚才能看清那水的颜色。 水是很漂亮的天蓝色,水面无风自动,波光粼粼,看着就很心旷神怡,奇怪的却是,这水如此清澈,却完全看不见底。陈潇潇想伸手去摸摸,玩玩水的时候被师兄云子璟面无表情地拎着她后领给拽走了。 外围池壁上用金粉刻着繁芜复杂的咒文,此刻正一闪一闪地亮着。他们脚下走的是石卵路,黑白两色的石子相互交错着铺在地上。倘若从高空上看,可以看出黑子围成了四大神兽的模样,此刻正都面容肃穆地各守着池子的四方! 两人走着走着,一声叫喊远远传来:“大师兄,小师妹!” 陈潇潇大喜,挥手应道:“三师兄!”眼前跑来的正是三师兄徐为淳,也亏得他身量小,才能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奔跑自如。 及巳城掌门忧宁子、三霄娘娘都在远处的高台上朝她点头示意。 陈潇潇两眼泪涟涟地握住徐为淳的手:“三师兄,我还以为你被妖怪捉走了!” 三师兄徐为淳则是看了她左眼半晌,纳闷道:“师妹,一会儿不见,你咋成斗鸡眼了呢!” 陈潇潇:“......” 陈潇潇怒吼:“你能不能按剧本来!” 大师兄云子璟已经走到高台上和一群人回合了,他两则一边问对方问题一边走过去。 沿着路走才发现,两边绕过池子最终都会上石阶然后站到与池面平行的高台上。而高台后面也有一个石阶,石阶下面是一扇被乱涂乱画——呃,不是,据三师兄说是用上古咒文封印住了的黑色大门。 一一和高台上四人打过招呼,忧宁子说他们一行人进来时被幽时怪转送到了第七层,然后和 它打了很久才得以脱身继续上塔,最后在第九层的层口见到生无可恋(?)的徐为淳,于是五人过关斩将,凭着历代掌门对观莲普释塔的少许了解,避开了许多妖魔鬼怪,没多久便到了第十九层。 但是他带的三名长老却被困在十六层,只能出塔后再集结力量进塔救他们,当务之急是阻止腾蛇的动作。也不知道螣蛇究竟在想什么,这么多层上来都没见到他。 至于他们之前遇到的幽时怪,那是个让人很头痛的怪。在上古时候众仙之力可开天辟地,妖怪自然也要比现在的强许多,动不动就炸个山、劈个界外境什么的,幽时怪那会儿还不叫这个名字,就单名一个‘幽’字,后来一次机缘之下进了九天之上的裂口,出来后,就莫名有了逆转时空的能力,把六界折腾得够呛—— 任谁每天起来后,看见周围的人都重复做着跟昨天一模一样的事情,而他也要每天都回答同样的问话,都要烦得骂娘吧?! 在某些个不被影响、却几乎要被折磨得精神衰弱的神仙和妖魔同仇敌忾之下,幽时怪就被锁进了观莲普释塔内。 据说后来那几个神仙妖魔成了好朋友...... 那是陈潇潇在持华派时在《上古□□录》里看到的。至于这本书为何叫这个名字,恐怕只有天知地知了。 当然,时过境迁,这么多年了,连女娲娘娘都重归天地了,那几个神仙妖魔也都全变成大自然了。现在神仙和妖魔的关系,可真是势同水火,一言不合就打架,头发掉了一根都非要说是对方做了什么什么影响到他们的洗头的水了。 三师兄拿开她右手,帮她看了一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陈潇潇朝其他人解释了一下,掌门忧宁子、三霄娘娘都纷纷聚过来研究她的右眼。 一会儿说是赤狐的内丹,一会儿说是赤狐的瞳光,一会儿又说是赤楼心把自己的狐狸眼给了陈潇潇,听得陈潇潇心惊胆战。 陈潇潇怀疑道:“我以后不会有狐臭吧?!” 众人:...... 三师兄沉默半晌:“你想太多了。” 所有人都没办法,她唯有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不是这样用的???)。 塔顶四角有四个用复杂工艺雕塑出的青铜烛台,上面的纹饰精致而诡异,有泛着清冽冷光的白色火焰在上方跳动,外罩着青色的淡光,照亮了整个十九层。 视线回到池子,由于刚才地势以及她能见范 围的原因,她以为整个十九层不过一个莫名其妙的池子,还想着以前的神仙也是闲得没sei了,如今仔细一看,原来在池子中央的上方,吊着一只妖! 三条如成年男子手臂般粗的铁链从塔顶垂下,两条锁着那妖的双手,让它双手只能举着,一条则锁着那妖的脖子,硬生生让它没有任何借力地被吊在半空中! 啊呀,陈潇潇光是看到都觉得脖子和肩膀被扯得酸痛。也不知道它被吊了多少年了。 她再仔细打量那妖,发现原来是一只半人半蛇的蛇妖。 水池中央忽然传来‘刺啦’的一声,随后冒起一圈白烟,陈潇潇定睛一看,我滴乖乖,原来那蛇妖长长的青色蛇尾完全垂下的时候尖部就会碰到白玉池子里的水,那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瞬间就会把它的尾巴尖部给腐蚀得皮肉不剩,只能见到白森森的骨头。 那蛇妖感到痛楚后反射性地蜷起了尾巴,尾巴尖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恢复着原样,翻红的皮肉层层覆盖回去。 真不晓得它一天得经历多少次这样被腐蚀的痛苦,毕竟它也不可能一天都不把尾巴放下。陈潇潇真心觉得原来神仙想折磨人的时候也能很狠的。 再往上打量,那蛇妖上半身被细密的青色鳞片覆盖着,遮住了重点部位... !!! 陈潇潇才发现,原来这只蛇妖是‘她’不是‘它’。 她低着头,稀疏而只及下巴的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她两边比常人大而上下略尖的耳朵。 “是女娲后人。蛇妖的尾巴是褐色的,只有女娲后人的蛇尾是青色的。”三师兄徐为淳在一旁沉思了半天,才缓缓说出结论。 掌门忧宁子听了他的话后怔了一下,随后无奈摇头道:“果真瞒不过弥清道长的徒弟。” 三霄都知道其中因由,只沉默不语地看着被吊在中央的女子。 陈潇潇不明所以,云子璟自然不会负责解说,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池水,平静无波的星眸里有着点点寒光。 徐为淳正想说话,那女子略尖的双耳微微动了动,紧接着仿若从远古吟诵而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又让人不自觉心生崇敬的声音便响起了: “是,叔叔,吗...” 咬字含糊而沙哑,她似乎是很久都没开口说过话了。 众人眼前一花,一道黑影跃上了那三条铁索,螣蛇扛着 他那巨大的阴交天炀剑蹲坐在了铁链上,带得铁链尾部那蛇妖的身子轻微摇晃了起来。 “是我。”很难得听到腾蛇说话,也很难得听到他用温柔的语气说话。 高台上的众人惊了一惊,随后才纷纷反应过来! 她是女娲的后人,螣蛇是女娲的手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女娲回归天地的时候螣蛇没有跟着离去,但是螣蛇此次前来祭典并夺走聚魂珠的目的显而易见了! 他要救走女娲后人! 观莲普释塔对在内的妖魔鬼怪皆有力量压制,但是对神仙却没有,一时察觉到腾蛇意图的忧宁子、云霄、碧霄、琼霄连连祭起法宝,朝螣蛇攻去! 大师兄云子璟对于不关持华派或者师弟妹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双眸含霜面无表情地退到一边,一手摸着魂守剑看他们几人斗法。 早在看见螣蛇的一刹那三师兄就很机智地知道他们会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干架,于是他拖着陈潇潇下了高台后面的石梯,两人背靠着观莲普释塔唯一的出口,徐为淳掏出符箓两指一夹,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一个结界便缓缓从两人面前升起,阻挡住了外面的枪林弹雨。 他得意道:“看我聪明吧!”一双桃花眼扑灵扑灵地闪着,可爱得任谁看见心都化了。 半空中各色的法术飞来飞去,忧宁子拂尘一甩,那上面银白色的兽毛陡然化作千缕银丝缠绕着朝螣蛇疾射而去,腾螣蛇跃下铁链,双脚悬空于水池上方,如履平地,他单手反握住剑柄,狠戾往下一插! 剑尖未触水面,池水却如瀑布般陡然升起,化作一幕屏障立于腾蛇之前。忧宁子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之时拂尘已触到水幕,顿时被腐蚀得连渣都不剩。碧霄摸出怀中巴掌大的混元金斗,口中默念咒文,却不待她扔出掌中物,螣蛇握住剑柄单手使出千斤之力于身侧微一划弧,他前面咆哮急湍着的水幕便化作一只翱翔的飞鸢朝高台上的四人扑去! 四人纷纷跃出攻击范围,不敢碰到那水。云子璟身旁的魂守剑千钧一发间自发出鞘,将迎面而来的池水用剑气劈开了一条缝,恰好穿过他的身体,浇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墙壁上不断传来‘呲呲’的响声,墙面被腐蚀得冒起了白烟,石阶下结界内三师兄徐为淳正跟陈潇潇八卦着‘神仙之间的那些风流韵事’,猝不及防身后的结界被淋了个结结实实,淡黄色的光幕瞬间破开一个洞。 徐为淳:“......” 陈潇潇把头探出那个洞,突然一个法术砸了过来,她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三师兄被吓得不轻,把头伸出洞去朝半空中打得难舍难分的五人怒吼道:“不要伤及无辜好吗!”琼霄手中的金蛟剪被腾蛇一剑绞脱手,那闪着熠熠金色寒光的剪刀朝着徐为淳的脑袋砸去,他慌忙把头给缩回结界内。 琼霄:“.......” 唤回金蛟剪,塔内的局面变得白热化了。 “三师兄,为什么我们不帮忙?”陈潇潇看了看半空中眼花缭乱的法术。 徐为淳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高深表情道:“观莲普释塔内算得上是及巳城的内务事,咱们持华派不好插手,免得一个不小心失了分寸落人话柄,就会被说咱们持华派要吞并及巳城了。而且有句话不是‘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在打架的都是前辈,我们这些后辈怎能随意出手涅?” “喔,对了,刚才你说到天帝幺女跟妖族少主相见了,之后呢?” “之后天帝幺女蛊惑妖族少主,致使他魂飞魄散,从此仙妖两界势不两立,开始了长达八百年的仙妖大战......” 陈潇潇嫌弃地看着他:“这你不是无日村时就提到过了吗,我还以为有新内容补充呢!” 三师兄眨眨粉嫩嫩的桃花眼,无辜道:“可是野史里只记载了那么多呀。” “不过有一点疑惑的就是,自从妖族少主死后,天帝幺女再也没在任何地方出现过,犹如消失了那般。” “那是天帝第几个女儿?天帝也太能生了吧!” “第九个,九公主。其实我也觉得天帝太风流了,连娶好几个妻子都还是不同种族的!譬如说那个九公主的母亲,就是女娲和伏羲的后人,半人半蛇。” 陈潇潇抬头看向空中,指了指被吊在半空的女子,道:“像她那样的半人半蛇?” 徐为淳茫然地抬起头,看了那女子半晌后,道:“我刚才是不是说她是女娲后人?” 陈潇潇点了点头。 徐为淳:“......” 一个想法突然如导弹般在两人脑中轰隆炸开!两人对视一眼,几乎要惊叫出来的时候,头上传来忧宁子难得含着怒气的声音:“腾蛇!她弑神杀仙,罪孽深重,不知悔改,为何救她!” 两人循声而望,只见腾蛇一手提着巨大的阴交天炀剑,那上面罕见地有了斑驳裂纹,另一手 中紧握着一枚白色的珠子,那珠子正透过他的指缝射出无数光柱,一时光芒大盛,照得人睁不开眼来,待四周一暗,却是塔顶四角那烛台上漂浮着的青白火焰倏然被收进了珠子之中。 “我知道了!”徐为淳急急说道,“那四个并非什么烛台,而是拘魂灯!九公主被锁进观莲普释塔后,他们剥出了她的魂魄,三魂一魄各放一灯,唯余六魄保住她肉体时让她有些微感知!” 仿佛为了印证他所想,及巳城内的日晷阴影指向正午时,塔的顶部传来重重机关响动的声音,随后于锁着女子的铁链与塔相连之处陡然蔓延起熊熊大火,沿着铁索一直烧到女子的身上,不多时女子全身便笼罩在血红火焰之中。 “是劫火。”三师兄徐为淳怔愣住。 悬于半空的一点火光掉落于她身下的水池,顷刻间犹如点燃了一池子的汽油般大火覆盖了整座水池。 被吊着的安静女子终于忍受不了地痛苦嘶喊,然而除了短促而尖利的‘啊’声,她根本不能喊出完整的尖叫。有烧焦的味道弥漫在密闭的空间中,依稀可听见皮肉被烤炙的‘噼啪’响声。 她痛得蜷起长长的蛇尾,青色的蛇尾被血红的大火烧得焦黑,被吊着的双手反握住那手臂般粗的铁链,用力得指甲几欲掐断,她猛然抬头,发出一声怨恨哀愁的凄厉叫声,尖利的蛇牙映出红红火光,徐为淳于红光中看见了她额前的黑色火焰印记。 那印记黑暗、森寒,望进去仿若跌进了无尽的深渊,只消看一眼,便永生难忘那刺骨噬人的冰冷。 “怎么会...天帝的幺女怎么会成了堕仙...”他喃喃道。 “什么是堕仙?”陈潇潇问。 徐为淳难得脸上出现了凝重:“因心生邪念而由仙道堕入魔道的仙。” 女子浑身浴火的模样让众人都停下了打斗,腾蛇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想靠过去救她,然只沾上些微劫火衣袖便瞬间被烧毁,最终他喉咙滚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脸上现出悲戚的神情。 忧宁子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他与三霄飞回高台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子似乎痛得晕过去了,头垂下,本来就短的头发被烧得剩一点,此刻再也遮不住她瘦削赤黑的面部。双手松开,粗壮的铁链吊着她在半空中如浮萍般轻微摇摆。 直到及巳城内的日晷阴影走过一刻钟,大火才慢慢熄灭,从女子身上渐渐收回,沿着铁 链退回了塔的顶部,顶部少顷传来重重机关响动之声,声停之时,女子身下的水池便又恢复澄澈而波光粼粼之态。 螣蛇首先动作,他跃到女子身前,掌中的聚魂珠缓缓转动,然而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出白光,他不解地又试了一次,聚魂珠只是轻轻转动,没有去吸收女子身上残存的六魄。 忧宁子沉声道:“螣蛇护法,聚魂珠不收生人魂魄,你还是住手罢!” 螣蛇收回聚魂珠,突然双手握起巨大的阴交天炀剑,脚下一踏铁链,借力原地旋身,巨剑划出呼啸之声,在面向高台的时候他猛然松手! 巨大的兵器朝着高台飞去,高台众人纷纷躲避,云子璟面不改色、脚步稳健地向石阶下走去,拎起忙着看戏的两人,在巨剑几乎刺到身后之时从侧旁跃下了高台。 高台轰然倒塌,石块飞溅入水池中,让水池里的水漫了出来,沿着白玉池壁缓缓流下,滴在了池壁上繁芜复杂的咒文中! 同一时刻,‘铮铮’琴声从半空响起,裂帛之声不绝于耳,陈潇潇于混乱中望向半空,螣蛇盘膝浮在空中,双手置于身前突然幻出的古琴之上,古琴琴弦散出莹莹如玉的白光,他来回弹拨琴弦,密密麻麻的琴音从他不断扣摇的十指中传出! 众人被这开天辟地的琴音震得喉间血气翻滚,陈潇潇若不是在前辈们的包围圈内,怕早就七窍流血晕倒在地了。 池壁上的咒文此时迅速飞离池壁,一个个奇异而神圣的符号于半空中组合成一圈圈金光闪耀的咒文,形成链条的咒文把腾蛇包绕进去。 腾蛇倏然挥手一个凌厉凶狠的刮奏,碎玉裂石的琴声夹挟着万马奔腾的呼啸声,一会幻化为龙一会幻化为凤,凝着上古神器毁天灭地的力量,如一支可辟开苍穹的利箭,朝观莲普释塔唯一的入口,那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大门射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琴势即将撞上大门之时,那扇古朴的大门陡然打开,从门外射入刺眼的阳光,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螣蛇却已是把身前的古琴一拍一收,古琴瞬时变成巴掌大小,被他收进了衣袖中,随即他跃到阴交天炀剑的剑柄上,双腿一蹬,蹬得巨剑脱离石阶斜出去时,于空中翻身倒立双手握住剑柄用力朝外一挥,借着巨剑向外甩动的惯性便出了塔!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天帝幺女:“我,乃女娲后人。” 紫萱:“我也是女娲后人。” 青儿:“我也是 +1。” 赵灵儿:“我也是+10086。” 李忆如:“我也是+身份证号。” 小蛮:“我也是+π。” 天帝幺女沉吟:“原来,竟有如此多姐妹遗失在外。” 作者(⊙﹏⊙)汗:“你们不是同一个系列的好伐!” 下三章过渡章(虽然没人看这文,但是我觉得还是说一句的好(╯﹏╰) ☆、初访龙宫 三师兄徐为淳用传信符给师父传了信,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并提到要迟一点才能回持华派。符烧掉半柱香时间不到,弥清道长的信纸就呼啦啦地迎风飞来,直接罩了徐为淳一脸。 徐为淳:“......” 弥清道长的信只有寥寥几语,无非是保护好小师妹、必要时候可以逃跑之类的话。徐为淳念出来的时候,连着陈潇潇、秦兔两人一块儿额头流下一滴汗。 师父您老人家还真会为持华派‘着想’... 去及巳城山下的剑铺取了剑,剑铺还是那样人声鼎沸。陈潇潇与师卑闲聊几句便告别了。魄留似乎完全好了,一见到陈潇潇就飞过去蹭蹭头发蹭蹭脸,卖萌求抱抱,又变成了那把活泼粘人的灵剑。 尽管师卑再三叮嘱陈潇潇把剑给封印了,但是她和魄留曾经出生入死,感情已不像过往般平淡,况且魄留在她身旁,多次救她性命,未曾害过她,陈潇潇也不舍得它现在就远离自己,于是仍旧把魄留带在身上,只想着日后回持华派让师父看过再做定夺。 拿完剑后,谁带着陈潇潇御剑又是一个问题。 她没学过,徐为淳和秦兔在剑上时,别说带人了,自己都老是摇摇晃晃的,于是三人闪闪发光的六只眼睛齐齐看向大师兄云子璟,陈潇潇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被虎视眈眈看着的云子璟面无表情,浑身还是那样冷冰冰的,虹旭剑出鞘后,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中指微微掐一诀,剑身就陡然变大了,可供两人站立。 云子璟身侧的另一把剑魂守此时不高兴了,在剑鞘内不断发出鸣响,不满意为什么不是它来载云子璟。 大师兄只于剑柄处轻轻一拍,魂守顿时没了声息,静得好像没剑灵似的。 陈潇潇宽面条泪:想我堂堂一个妙龄青年,现在连一把剑都能跟师兄撒娇了,我连撒泼都不行! 云子璟踏上悬浮在地面之上的虹旭剑,陈潇潇自动自觉地乖乖走过去在他身后上了剑身,站稳后还悄悄伸出双手拉住师兄两侧衣角。 其实陈潇潇是想抱住云子璟腰身的,哎嘿嘿嘿!宽肩窄臀,那手感肯定很棒,哎嘿嘿嘿!说不定还能摸到人鱼线什么的...哎嘿嘿嘿!不过怕云子璟在高空中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把她给甩下去,陈潇潇还是忍住了内心邪恶(?)的想法。 徐为淳和秦兔看见陈潇潇一脸傻样,都纷纷转过脸去不忍直视。 徐 为淳还有点担心陈潇潇,毕竟大师兄以前习惯了起剑入云时走‘z’字型路线的... 不过他的担心没有出现,云子璟很靠谱很平稳地起剑,虹旭剑便如日出之时太阳缓缓露出山头般流溢着通身橙红光芒,载着云子璟与陈潇潇升入高空后,瞬间飞入了层层云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这种感觉很奇妙,身下是万丈高空,俯瞰可见缩小得如同沙盘般的绿色黄色交杂的山川大地。身旁的流云都倒退着飞速流逝,太阳照得整个云层橙黄橙黄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因为有云子璟在前面挡着风,陈潇潇的脸才没被刮得面目狰狞,得以睁开眼睛到处乱瞟。 徐为淳和秦兔在身后跟着,陈潇潇伸出一手去摸身旁倒退的流云和白雾,白色的气流从她张开的指缝中间源源不断地穿过,原本结成一团团的白云被她的手挥散,冰凉的气息覆盖在手掌上,连带着她的心也抖了抖。 虹旭剑飞得很平稳,假如是魂守在飞得话...陈潇潇打了个冷颤,说不定就要尖叫着体会疯狂过山车的魅力了。 缩回被大风吹得快要冻僵的手,陈潇潇心疼师兄要在前面挡风,但说出去的话又传不到师兄耳中,显示不出她的贤惠和疼人的精神,只能把额头贴在师兄宽阔的背上,以示安慰。云子璟虽然一直充当中央空调,但是常年修炼,全身气息流转,身体很是暖和,陈潇潇冰凉的额头没多久就热了起来,很暖很舒服。 假如她学了御剑之术,她就会知道,御剑之时是要在身前开结界挡风的,否则真的会被吹成面瘫...... 陈潇潇看不见,迎面朝云子璟扑去的云雾大风都被他身前张开的一层透明半弧形结界给分去身旁两侧,他墨黑的长发是一根都没飘起,安静得仿佛他不是在御剑,而是在赏花。 就在陈潇潇困得几乎要趴在云子璟身上睡着的时候,他们到了。 飞剑停在海边岩石上,蔚蓝色的海平面反射出耀眼的阳光,水波潋滟之中,几只海鸥叫着飞来飞去,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陈潇潇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呃咳咳、咳咳!好腥啊!!!” 六师姐翻了个白眼,看白痴那样看着她。 三人收剑入鞘,徐为淳道:“好了,接下来咱们在这扎营,守株待......哎哟!老六你打我干嘛!......哎哎哎!老七你怎么帮起老六来了!!!” 陈潇潇和秦兔同时朝他怒吼:“你的计划好不靠谱好 吗!!!” “这海那么大,螣蛇在海另一边分海水你也不知道啊!” “守株待兔?在海边?老七分分钟被冻傻!” “为什么我会被冻傻?” “因为你没有师兄师姐们厉害。” “筑基修为也不能像师兄那样身体暖暖的?” “咦?你是不是对大师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 徐为淳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由讨伐他走向了奇怪的方向,但是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不参与两个师妹的对话。 就在三人不知道怎么计划下一步的时候,一道流光从天边划来,落在了他们身后,紧接着就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如银铃碰撞般清脆:“师父,前面有人耶。”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女子携着身旁的男子朝他们走来。 女子上身着立领对襟的银色云雁细锦短袄,腰间挂一乌黑龙凤纹玉佩,下身一条碧霞云雾烟罗的鱼鳞百褶裙,脚踩一对绣蝶恋花图案的白色布鞋。 往上看,一双圆圆的杏眼,小巧鼻子,粉唇,头梳垂寰分肖髻,鬓发上斜插着一支镂空雕花金钗,端得是娇俏可人。 “啧啧啧,这样的才是黄花大闺女。”说完六师姐还上下打量了陈潇潇一番,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莫名躺枪的陈潇潇流着宽面条泪去打量女子身旁的男子。 男子剑眉修目,容貌出众,气质如玉温和,却带着淡淡疏离客气。青色的发带和白玉簪将两鬓长发束于脑后,身上穿青色长袍,外罩绿色薄纱,脚下一双黑色勾银长靴,腰旁一把苍青宝剑。他周身仙气凛然,衣袖无风自动,走在高低不平的岩石上如履平地,此刻正注意着女子活蹦乱跳的身影,脸上尽是无奈和包容。 “你们是何人?要过雎海?”女子银铃般的声音响起,隐隐含着活泼笑意。 “曦纹,不得无礼。”男子低声呵斥。 叫曦纹的女子朝他们眨了眨眼,又吐了下舌头,随后乱扭的身子站直了,毕恭毕敬地朝四人躬身作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知几名道友在此处是否遇到甚么难事?” 那副假正经的模样让男子哭笑不得,他快步向前朝众人道:“弟子曦纹年幼喜闹,望道友们莫要介怀。在下曜灵山散仙璆皊,不知几位道友如何称呼?” 负责外交 的三师兄此时尽职尽责道:“我们是持华派弥清长老座下的弟子,那位佩戴双剑的是我大师兄云子璟,”随后指了指身旁的秦兔、陈潇潇道,“六师妹秦兔、七师妹陈潇潇。我排行第三,叫徐为淳。” “徐微蠢?怎取如此奇怪的姓名?”曦纹在一旁歪头道。 三师兄:“......” 璆皊敲了敲曦纹的额头:“不得无礼。”那语气却是轻轻的,没有丝毫责怪意味。 六师姐秦兔找到志同道合的队友应该很高兴才对啊,平时她听见三师兄的昵称时笑声都要突破天际把天帝给震下玉床了,现在怎么这么安静??? 陈潇潇疑惑地看向旁边,只见秦兔愣愣地看着和曦纹说着话的璆皊,脸上是两抹淡淡的红晕。 !!! 陈潇潇表示受到了惊吓!像六师姐这种怪癖一堆爱美又毒舌的万年老处兔,居然春心萌动了!!!而且她竟然喜欢的是璆皊那种调调的!!! 陈潇潇拉拉徐为淳的衣袖,三师兄看出什么后也惊恐状对着她,两人用眼神互相递话: “老六惨了!” “对啊对啊,那散仙分明和他弟子关系暧昧!” “啊?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看看,摸头杀,歪头杀,两人一直在相爱相‘杀’!” “那给老六弄个‘追夫计划’???” “...还是不要祸害别人吧...” “说的也对!” 于是,两个队友就这样把秦兔给出卖了,不谋而合地坚决拥护她单身贵兔的身份! 如果秦兔知道他们的想法,她内心可能是崩溃的... 曦纹见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要干嘛,提议道:“我正好与师父回宫探望父王母后,你们也一起去宫里坐坐?” 三师兄抖着声音道:“你你你、你是龙宫公主???” 曦纹点点头,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份有什么问题:“对啊,雎海龙王是我父王,你们要不要去海底看看珊瑚呀?” 海、底! 陈潇潇和徐为淳对视一眼,两人顿时亲热地左右各执起曦纹一只手——三师兄动作还没做完就被面色温和(?)的璆皊仙人拎到一边去了。 “道友,不如你我谈论一下剑术的奥妙?”璆皊面含微笑。 徐为淳默默擦汗:“我 我我、我剑术不是很好,哈,哈哈...” “龙宫建在海底是吗?你造不造雎海下面是黄土?”陈潇潇激动地问。 曦纹一派天真:“造呀,从小母后就在我耳边念叨着‘女娲娘娘要是知道我们把龙宫建在能造人之躯的黄土之上,怕是要显灵把雎海倒灌回西海了’之类的话。” 陈潇潇憋笑,这真是个实诚的娘亲。 于是四人决定去龙宫坐坐。 曦纹双手微合,往两掌间吹出一口气,金色的寒霜飘入手中,结成了四颗指甲大小的冰晶。她一人分一颗,道:“这是我龙珠里的气息,能让你们在海中自由行走,不过效力只有七天,对不起喔。” 璆皊不觉莞尔:“这有何好道歉的?傻。” 四人服下冰晶,秦兔此时看着海面,却是不自在地挽挽头发,摸摸惩念剑,时不时偷偷看璆皊几眼,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视线转开。 曦纹在众人目光之下跳下了海边岩石,娇小的身体入海中后瞬间不见人影,就在璆皊皱眉之间,‘哗啦’的水声响起,一条身量不足的银白色小龙从海中飞出,直带起几丈高的水花,银色的龙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异常炫目!长长的虬须漂浮在空中随风摆动,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映出岩石上众人的身形,头上两个小巧的犄角煞是可爱。看到陈潇潇在岸上朝她招手,她兴奋地一甩尾巴—— 海水‘哗啦啦’地淋了徐为淳、秦兔、陈潇潇一身。 徐为淳&秦兔&陈潇潇:...... 大师兄云子璟的配剑魂守自动出鞘挡在他面前劈开迎面而来的海水,璆皊身前的结界把海水拦下,他还微笑着点评道:“顽皮。” 徐为淳&秦兔&陈潇潇再次:...... 你这样宠着自己的徒弟真的好吗!!!三师兄和陈潇潇同时抓狂道。 秦兔面色复杂地看了璆皊一眼,又看了看海面上的小银龙,随后扭过了头。 奇怪的是,陈潇潇之前看见曦纹却看不出她原身,莫非她这右眼的赤狐瞳真的只对妖怪有用? 而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好像看到小银龙洁白如玉的胸口处有一道淡淡的伤疤。 银龙朝岸上众人冲来,几人自发自觉地跃到龙背上,抓着她银白的鬃毛。 难得背上那么多人,曦纹玩心大起。 她优 美流畅的银白龙身先是旋转着直上苍穹,凌冽的高压和呼啸大风灌进徐为淳、秦兔、陈潇潇的嘴巴,牙齿被吹得生疼,嘴巴被撑得酸痛,脸皮抖动,面部肌肉被压得这里凹下去一块,那里凹下去一块,风几乎都要从鼻孔直灌大脑了。随即她在空中翻腾了一盏茶的时间,直翻得师兄妹三人要把隔夜饭给吐出来,然后巨大的龙头朝下一摆,于万米高空中俯冲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知道是谁的尖叫划破天际,天上一只靴子掉了下来,正好砸中陈潇潇的后脑勺,紧接着传来娇斥一声:“叫魂啊叫!再叫老娘就泼粪了!”随后传来几句碎碎念:“一年到头忙成傻逼,又要被塞狗粮,好不容易得个空睡懒觉,哪个脑残又吵得本仙子不能安生!” 陈潇潇根本不敢松开抓着鬃毛的手,于是乎那女子的绣花鞋就那么扣着她后脑勺,然而她惊吓过度,已经不介意了... 汹涌的海水迎面袭来,陈潇潇憋住一口气一头撞进了海水里。 进了雎海的曦纹终于安静下来了,带着他们在海中慢慢畅游,向海底深处游去。龙身柔软飘逸,海里面的生物都停下了游的动作,惊叹地看着银龙渐行渐远的优美身姿。 陈潇潇憋气憋得快窒息的时候,三师兄在她身后纳闷道:“小师妹,你嘴鼓那么大干嘛?” 陈潇潇想回答他,但刚开了嘴巴,水咕噜噜地涌进来,顿时闭上嘴,摇摇头,急急地指着鼻子,意思是她快要憋不住气了。 咦,不对啊,三师兄怎么说的话??? 陈潇潇回头看他,只见徐为淳一脸败给她的表情道:“我们吃了曦纹姑娘的龙息,是可以在水里自由呼吸的,”随即抓着她衣襟用力摇了摇:“刚才她还说着呢,你转头就忘了吗!!!” 陈潇潇闻言后试探着道:“三师兄...” 果然海水灌了一点进嘴后,却又浮了出去,只在她身旁包围着,她仔细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衣裳都是干的,并没有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就像全身被防水材料包着那样,海水自动从她衣服上滑过。 没过多久,眼前便出现一座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宫殿。宫殿光彩夺目,像是拿水晶雕成的,全部浸在深蓝色的海水中,周身还氤氲着彩霞。 远远便能听见其中悠扬的仙乐和洞箫声,暗香浮动,波起紫虹,流光溢彩,五色丝绦飘扬,檐上南瓜般大的明珠熠熠生光,照得暗黑海底宛若白昼。 曦纹 变回人身,先去师父那里求表扬求夸奖,璆皊摸了摸她头顶,笑着让她去领众人进去。 秦兔瞥了一眼,随即抿唇不语。 几人走上九十九阶白玉石阶,到顶后,眼前宫殿牌匾上书‘雎海龙宫’四个烫金大字。 几任跟着曦纹入内,门口的虾兵蟹将见到她纷纷停下巡逻的脚步,叫道:“二小姐安好。” “二小姐?曦纹你还有兄弟姐妹?”陈潇潇问。 曦纹蹦蹦跳跳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轻轻道:“嗯,有个姐姐。”然后就跑远了。 璆皊在一旁看着,道:“雎海龙王娶了两位夫人,曦纹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可能是怕一会儿几人搞不清情况,致使龙王不高兴。 徐为淳眨眨桃花眼:“我记得曦纹之前叫自己娘亲作母后?她娘亲是龙后?” 璆皊点点头:“曦纹娘亲为龙后,她姐姐娘亲是二夫人。” 又了解了一些仙家秘辛的陈潇潇和徐为淳挤眉弄眼地看着对方,都知道对方的想法。 身为龙后的女儿,曦纹竟然是妹妹,而二夫人的女儿,曦纹的姐姐是先出生的,恐怕雎海龙王更为宠爱二夫人,甚至不惜冒犯大夫人的情况下先让二夫人怀孕,那二夫人和姐姐必定更受龙王喜爱,怪不得刚才提起她姐姐,曦纹说话都轻淡了很多。 只怕又是有本难念经的一家。 陈潇潇和徐为淳对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各自转开了头。 进了宫殿,更是富丽堂皇,好像把彩虹挂在了里面似的绚丽多彩,身着橙黄色宫裙的宫女步履匆匆,衣袖轻摆,裙裾翻飞,裙带飘扬。五颜六色的珊瑚遍地皆是,墨绿海草迎着海水飘动,黄金饰品和珍珠项链、扇贝、海螺等随意堆作一堆放在假山旁,直看得两个没志气的人频频朝对方使眼色,打算离开时偷偷顺走几样东西。 眼见着就要进前殿,一名女子携身后几名宫女急急朝他们走来。 为首者风华正茂。头上梳凌云髻,髻上正中一鸳鸯合钿,钿中还嵌着拇指大小的一枚明珠,钿下是用细短银链挂着的五枚碧绿玉石,双耳挂一对双鱼抱珠耳坠。 身上一套镂金百蝶穿花粉蓝阑杆裙。 一双杏眼,臻首娥眉,举手抬足间尽是温婉贵气,身量纤细,似乎风吹便会倒。 还余几步,女子便迫不及待招手喊道:“纹儿,快过来让母后瞧瞧!” 原来这便是雎海的龙后了。 曦纹皱皱鼻子,跳到她娘亲前面道:“母后,你身子不好,怎么跑出来了。” 女子娇嗔道:“若不是你不愿来菀游宫见母后,母后怎会来寻你?” “我哪有不愿去,只不过有客人来了,曦纹想先带他们去见父王。” 璆皊对连朝兮点头致意:“龙后。” 连朝兮道:“真是辛苦仙人了,曦纹今年学得如何?” 曦纹拉开璆皊,打断他们对自己学业的探讨,随后将陈潇潇一行人介绍给连朝兮,连朝兮点头道:“持华派弟子不远万里而来,不若先入前殿稍作休息。” 带着众人进了前殿,接着吩咐穿橙黄色宫裙的宫女们上茶和糕点,待想要继续跟女儿寒暄的时候,曦纹早已拉着她师父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 “龙王今日去西海与西海龙王洽谈事宜,看时辰,约莫快要到宫门前了。”连朝兮朝众人解释道。 果然,她这厢话刚落,那厢就传来了龙王低沉的嗓音:“夫人在与何人说话?” ☆、家姐表妹 陈潇潇原以为,天下龙王的形象是一样的,都像以前电视剧里面演的,头上有角,带个冕旒,那些吊着的珠子甩啊甩啊的,鼻子很大,反正这么多只龙王看起来一个样。 没想到进来了一名英俊男子! 来者一双丹凤眼,高挺鼻梁,薄唇,面若敷粉,容貌昳丽,身形高大,一身黑色勾银龙纹长袍,头发用玉冠束起。看神情很是沉稳。 “阿燊,你回来了。”连朝兮迎上去,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裳。 雎海龙王敖燊握住她手道:“你怎的出游菀宫了?身子不是前日才觉不爽快?” 连朝兮脸一红,如牡丹花开,她抽回手娇斥道:“还有客人在呢!” 徐为淳压低了声音在陈潇潇耳边说:“好像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耶。” 之前他们在脑海里构造了一幅‘大房没地位,薄情男无情抛弃糟糠疼爱妾室,曦纹家中受尽羞辱’的戏码,如今看来,龙王龙后之间还是夫妻情深的嘛。 陈潇潇点了点头。 龙王携龙后坐于上首,徐为淳从座位上起来,朝他作辑道:“持华派弥清道长座下四名弟子拜见龙王。” 敖燊颔首微笑:“持华派弟子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之前陈潇潇和徐为淳已经谈过关于螣蛇的事了,遂徐为淳直接道:“女娲娘娘护法螣蛇于及巳城祭典盗走聚魂珠,并收九公主魂魄于其内,欲寻黄土为九公主塑造身躯,已达到恢复她自由身的目的。我等前来,是希望龙王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一齐将螣蛇拿下,为及巳城夺回聚魂珠。” 然后将当日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说完后,连朝兮用手帕轻轻捂了捂湿润的眼角:“阿九她日日受劫火之刑,腐水之蚀,囚吊塔顶...天帝怎如此无情...” 陈潇潇和徐为淳对视一眼,喔,原来是天帝把自己女儿送进观莲普释塔里关着的,还是最折磨人的十九层,真是大义灭亲。 秦兔自从璆皊离开后就心不在焉地,徐为淳想逗他都无从下手。 大师兄云子璟静静抚着身旁的魂守剑,间或用那双如缀寒星的眸子看陈潇潇一眼。 龙王敖燊握住夫人的手,沉声道:“九公主堕入魔道,必要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怎可私自逃离塔中,妄图凭借三魂一魄重得自由?若是她重塑肉身后为祸六界,那本可阻止她的敖某也是罪大恶极。诸位持华派弟子先居龙宫中 休息,午后本王再与你们商量捉拿螣蛇一事。” 说完四人便拜别龙王,由一名宫女领着去休息的地方。 陈潇潇给徐为淳使了个眼色,徐为淳便眨眨粉嫩嫩的桃花眼,厚着脸皮上去冲那宫女喊道:“姐姐,你可真漂亮,莫不是龙宫中的姐姐都好似仙女般美?” 宫女莞尔,回他:“贫嘴!” 徐为淳不依不饶,那缠劲看得陈潇潇都自愧不如,他一出口的撒娇语气更是让她在温暖的龙宫中抖了三抖。 “姐姐,龙后也好漂亮,龙后是天上的仙女吗?” 女孩子大抵对可爱的男孩子都没什么反抗能力,那宫女听他问,笑他:“龙后是雁峡川河神的女儿,自是仙女,不过是河中仙女。” 秦兔左顾右盼不知道在找什么,云子璟跟在两个猛听八卦的师弟妹后面,依旧朝外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冷气。 好像没走多久,他们就到了休息的地方,仙贝阁。 陈潇潇看到那名字的时候,突然好想吃旺旺仙贝...(ˉ﹃ˉ) 等徐为淳把宫女哄得满面红绯地离去后,几人围坐在阁中大厅内。 “照那姐姐的说法,二夫人怕是美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要不然龙王怎会与龙后夫妻情深还毅然娶了二夫人回家,先把曦纹姐姐给生了出来。”徐为淳做出结论性发言。 刚才其实走了很长的路,只是两个忙着八卦没在意而已。徐为淳几句话便让那宫女把所有利害关系给说了出来。 “能不美么,”陈潇潇看着离座出了大厅的六师姐,皱眉道:“那可是鲛人族的公主呐!《异闻录》有说,鲛人擅织,容貌摄人,其泪成珠,能歌善舞。只是不太理解的是,为什么龙王是龙,二夫人是鲛人,生出大公主是鲛人;龙后是蛟,生出曦纹却是龙?” “可能是龙蛟原为一家吧?不过你关注的重点怎么老是跑偏了?我们不应该更在意的是那二夫人么?”徐为淳一脸无语地说。 “二夫人有什么要在意的?宫女姐姐提起她时语气不善,估摸着是位不好相与的主,我比较好奇的是曦纹姐姐是不是也是反派角色。” “话说回来,”徐为淳脸色有些不自然,“小师妹你怎么看曦纹和璆皊?” 陈潇潇被他问得稀罕:“什么怎么看?” “曦纹好像很喜欢她这个师父呀?只是师徒之恋未免有悖伦常,不符天理道德... ” 陈潇潇‘噗’地笑了出来:“三师兄!这些哪里需要你忧心?你倒不如给六师姐想想怎么倒追璆皊好了!” 徐为淳嘴角微抽:“她不是认真的吧?” 陈潇潇:“不认真?才第一次见面,整个人都魂不守舍了,眼珠几乎要黏在璆皊身上!” 徐为淳无力扶额。 喜欢璆皊,没关系,有关系的是,老六居然春心萌动了!!!像她那种人,平时眼尾都懒得扫任何与雄性有关的生物,居然对璆皊一见钟情,简直太惊世骇俗了!!! “这件事等和龙王商量完,再说呗...”三师兄虚弱道。 陈潇潇转头找大师兄的身影,刚才还坐在那的,现在不知道去哪了,跟三师兄道别后,让他一会儿记得去和龙王商量事宜,自己就跑走找大师兄了。 徐为淳吐血:“陈潇潇你给我回来!!!” 陈潇潇扭头朝她做了个鬼脸,结果这厢就跟人撞上了。 “啊!” “不长眼的东西!你知道本小姐是谁么!我要让姨丈罚你!” 陈潇潇还没回过神来呢,对方已经像开炮一样噼里啪啦骂了她一顿。 她跌坐在地上,对方已经站起来了,手中的红皮软蛇鞭抽得‘啪啪’作响,一脸娇蛮。 陈潇潇连忙站起来道:“抱歉抱歉,是我的错,是我没看路。” “哼!”女子冷哼一声,脚上蹬着棕褐色的鹿皮靴,对着陈潇潇的脸就是旋身一腿! 陈潇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侧身躲避,还是被踹到了肩膀。 她皱眉道:“我可是道歉了,你若还纠缠,我就关门放狗了啊!” “你是哪个狗东西?本小姐要罚人自当要尽兴,你奈我如何?”说完洋红色的裙裾翻飞,握住鞭柄,手臂挥舞,鞭身顺着她旋转的腰身走完一圈后,借力使力,朝着陈潇潇的门面就是狠狠的一鞭! ‘轰隆!’ 陈潇潇翻身躲过攻击,那蛇鞭劈到她身后的假山上,假山顿时被劈成两半。 徐为淳听到响声后出来,只见陈潇潇架着未出鞘的魄留,正和一名陌生女子缠斗,那女子不依不饶,蛇鞭舞得‘呼呼’作响,缠人的招式几乎要把陈潇潇锁在里面,地面、柱子、屋檐都是鞭子抽出的裂痕。 徐为淳刚想出手,一把猩红长剑混杂着 凌厉杀气,挟万千剑影而来,一剑便挑得那女子的蛇鞭脱了手。 “谁坏本小姐的好事?滚出来!”女子捂着扭伤的右手气急败坏道。 云子璟从远处缓步走来,每一步如履寒霜,通身散发出的冰冷气魄,压得女子透不过气来。 “天呐,师兄好帅!!!”陈潇潇睁着星星眼双手捂脸喊道。 徐为淳:“......” 及至跟前,魂守自己用锋利的剑尖抵着女子的面庞,威胁似的左右摆动,似乎是要划花她的脸,直教那女子被吓得脸色苍白如纸方得意地收剑回鞘。 云子璟转头看陈潇潇,一双寒星眸子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陈潇潇扑过去抱住他手臂,另一手指着自己身上道:“师兄,嘤嘤嘤~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被打到了,好痛喔,嘤嘤嘤~” 女子看见陈潇潇的行为,满脸通红地骂道:“不知羞耻!”待对上云子璟的眼睛,却又将接着要骂的话语吞了回去。 云子璟抽回手臂,徐为淳上前想帮女子看看她扭伤的手腕,女子害怕地连连后退道:“你做什么?你别过来!” 徐为淳:“......” 陈潇潇在一旁乐得直笑:“三师兄,人家姑娘叫你别过去,你应该回她说‘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女子瞪向陈潇潇,又瑟缩地看了云子璟一眼,捡回掉落在地上的红色蛇皮软鞭,慌不择路地跑了,末了还凶狠地留下一句话:“你们给本小姐等着!” 徐为淳问陈潇潇有没有受伤,陈潇潇摇头:“没来得及受伤呢,你们就来了。”然后转头看向云子璟,又缠了过去:“师兄师兄!你刚才去哪了呀,我刚想去找你呢!” 云子璟照旧没理她,抬脚离开,陈潇潇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徐为淳琢磨着时间,回屋子里睡觉了。几人都没将刚才那事放在心上。 下午徐为淳听龙王传唤,去了他书房洽谈关于螣蛇的事。 两人的意思都是,既然黄土埋在雎海龙宫之下,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开个结界,到时候他若是硬闯,那么虾兵蟹将和众人都会知道,然后可以趁此将他拿下。 二人在书房内聊了一个下午。 出门时徐为淳看见了之前见到的那个野蛮女子,她经过书房,想来也料不到会看见徐为淳,两人都讶异了一番,女子倒是先反应过来了,对着徐 为淳就是一个轻蔑的眼神。 “阿娥,不得无礼!”敖燊斥道。 叫做阿娥的女子对敖燊恭敬地叫了一声:“姨丈。”随后撇了徐为淳一眼,叉着腰,一手握着收成一束的红皮软蛇鞭走了。 龙王摇头:“阿娥乃曦纹表妹,自小养在夫人爹娘身边,被宠成了这般脾气。” 徐为淳摆手表示不介意,心里面却想着幸好曦纹没被她带歪。 “龙王,不知曦纹怎会跟璆皊散仙学艺?”毕竟雎海和曜灵山两个八竿子扯不着的地方,怎么会把自己女儿送去大老远地学艺?况且龙宫子女不是有自己的教学师傅吗? “此事说来话长,”龙王和徐为淳并肩走在廊上,“朝兮昔日回雁峡川探望父母,回途中曦纹似乎要出世了。当时我们夫妻二人只以为曦纹为蛟,当怀三年,没想到曦纹为龙,只需两年便可出生。朝兮在无名山林中难产,曜灵山几名仙人路过,助她产女。想是有此因由,曦纹很喜欢璆皊,自他抱她在怀中,便不哭也不闹,连本王这个父王都没那本事。”龙王好笑摇头,“璆皊疼爱曦纹,每年来雎海看她,直至曦纹懂事,便自发请求随他去曜灵山学艺,朝兮也拦不住她。” 两人聊着闲话走到了一处风景如画的亭子,亭子内却早已有人。 徐为淳看向亭内,曦纹和璆皊坐在一处,对面坐着一陌生女子, 那女子梳着贵气的飞仙髻,鹅蛋脸,与曦纹有几分相像,肤若凝脂,顾盼生情,冰肌玉骨,端的是倾世的容貌。上身鹅黄梅花纹织锦立领短袄,下身同色如意纹百褶月华裙。难得的是,她并无其他美艳女子孤高的气质,反而恬静温柔,和蔼可亲。 “那是?”徐为淳看着那女子问道。 “本王大女儿,莹琇。” 徐为淳:=口= 原本以为不是个孤芳自赏的美人儿就是个阴险毒辣的蛇蝎女,没想到居然那么温柔,好像她才是温婉的龙后的女儿那样。 曦纹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姐姐,手上玩着一物,并不看她。那物似是一个护心镜,但是与普通黄铜色的不同,曦纹手上的护心镜银白透亮,散出莹润光泽,上面还有规律花纹,怕是来历不小。 “莹琇,曦纹。”龙王走入亭内。 “父王。”曦纹有些不开心道。 “父王,这位是?”莹琇说话时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颇有江南女子的柔美。 “在下持华派徐为淳。” 莹琇起身,端端庄庄地朝徐为淳施了一礼,第一次被一个知性闺秀日此对待,徐为淳受宠若惊,连忙把她虚扶起,“大公主不必多礼!” 莹琇柔声道,那声音如春风拂面般:“璆皊大哥,莹琇先去厨房瞧瞧。”说完朝龙王和徐为淳施礼离去。 直到莹琇走出很远,璆皊还是看着她的背影没回神,曦纹想拉他起来,他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曦纹生气地大叫一声:“师父真讨厌!”然后把护心镜摔到石桌上,跑开了。 这才把璆皊唤了回来。 龙王摇头:“曦纹还是这脾气。” 璆皊莞尔,把护心镜收回胸前,徐为淳好奇道:“这护心镜看着真新奇。” 璆皊抚着胸前坚硬如铁的镜子,脸上有一抹温柔:“曦纹去仙山为我求的。” 不知道为什么,徐为淳愣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自豪的意味。 陈潇潇跟着师兄到处乱逛。 自从在观莲普释塔和陈潇潇闯过假赤楼心布下的幻境后,云子璟对她的态度好像好了许多,在陈潇潇吵吵闹闹的时候,也不用剑劈她了,还允许陈潇潇跟在他后面,不得不说两人关系融洽了很多。 “师兄师兄!快看快看!这边有只螃蟹哎!” “师兄师兄!快看,这边有只章鱼!” “师兄师兄!快看!这个贝壳里面竟然有珍珠!” ...... 陈潇潇一路上看到什么都很好玩,这边摸摸那边瞧瞧,云子璟面不改色地走在前面,她就跟在他身后到处乱窜。 “师兄,你还教我剑吗?!”陈潇潇手上捧着漂亮的贝壳,转到云子璟身前去问。 “过两日。”云子璟冷冷道。 “噢噢,等螣蛇的事情办完了,咱们回持华派继续学剑!” “喂,你们!” 走着走着,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女子娇斥声。 陈潇潇抬头望去,那不是今天中午在仙贝阁门口拿鞭子抽她的姑娘么!她右手这么快就好了?! 陈潇潇‘蹭’地钻到师兄身前,双手张开大声道:“放了师兄,朝我来!” 后背一冷,云子璟面若寒霜地瞟了陈潇潇一眼。 那女子却是看也不看她,径直举着红色蛇皮软鞭一指云子璟道:“喂,你叫什 么?本小姐叫作辛娥,你要娶我!” what?!!陈潇潇听到她的话瞬间怒了,‘钦’地把魄留拔出剑鞘,“你别说话!咱们先打一架!!!” “哼!”女子冷笑一声,猛然一挥手上皮鞭,皮鞭转了一圈就朝陈潇潇脚下扫去,陈潇潇下盘不稳,当即被她扫得摔在地上,两眼冒金星,她看不见,辛娥的皮鞭尾部如一条张着大嘴,露出幽蓝尖牙的毒蛇般朝她脸上劈去! 就在同时,云子璟冰冷如寒泉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可以将时间定格: “第六式。” 在及巳城经过师兄一个月的魔鬼训练,陈潇潇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他这边刚出口,那边陈潇潇脑海里就‘噔’地一声,犹如按了按钮般,反射性地就横剑在眼前! 皮鞭带着凌厉肃杀的气势撞到魄留时发出刺耳的声音,这边陈潇潇却是手腕一转,缠着鞭身用力一扯,辛娥当即被她扯得踉跄几步向前,她反应极快,右手握鞭柄,左手同时拽住皮鞭就要把鞭子扯回来,却没想到陈潇潇一招还没完,转手间便松开了缠绕的鞭身,朝着近在面前的辛娥迎面直刺! 辛娥慌忙抬手架起鞭柄格挡,魄留被挡得斜刺出去,削掉了半截鞭柄。 辛娥:“......” “你那是什么鬼剑?!” “第十一式。” 辛娥恼羞成怒的声音混着云子璟冷冰冰的嗓音响起,陈潇潇脑中只有师兄说的话,顿时旋身抬脚踢开辛娥格挡的双手,她被踢得后退几步,这边陈潇潇已经逼近,握着魄留的手一挽,剑身扫过辛娥门面!辛娥弯腰后仰避开,浓密细长的睫毛被锋利的剑气削得只剩一半... 其实长鞭属于远攻的武器,对战双方若是能拉开距离,敌方就只能被灵活的鞭子满场追着打,但问题就在于开战时,云子璟先用了玄音妙法第六式‘以退为进’,逼到辛娥面前后,又用第十一式‘横贯长空’,压得她根本没有空间躲开。 说来陈潇潇的剑法不是很好,但有云子璟在一旁看着。不过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辛娥,鞭法也不说会有多好。 “哇!你们欺负我!你们都是没人吃的咸鱼干!”辛娥大小姐看着地面上自己的眼睫毛,突然哭了起来。 没人吃的咸鱼干...陈潇潇囧。 “别哭了,雎海都要被你哭出海啸了。”陈潇潇安慰道。 “哇,你不娶我,嗝!还帮 着这个丑女人!嗝!”辛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着云子璟委屈道。 “喂喂,哭就哭,不要去骚扰师兄!”陈潇潇威胁着舞了舞手中的魄留。 “发生何事?”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陈潇潇看过去,瞬间就呆住了。 我滴娘喂,真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以前看见那些小说里描写女性的词语,什么娇艳无双、容颜绝丽都不能用来形容眼前的女子,陈潇潇几乎要用出‘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来表达她内心的震撼了。 连忙转头去看师兄,发现他还是一派冷冰冰的面瘫表情,陈潇潇心里顿时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顺气。 莹琇刚才路过厨房时听到打斗声就过来了,辛娥看见她,一把扑到她身上哭道:“琇姐姐,他们欺负我!” ☆、暗潮涌动的宫宴 陈潇潇和云子璟回到仙贝阁后,徐为淳已经坐在大厅里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手上捏着张符甩来甩去,十足十江湖神棍的模样。 方才莹琇把辛娥哄走了,他们才不用继续打下去。路上还遇见了孤身一人的璆皊,于是三人便一块儿走了。 陈潇潇和云子璟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只觉得辛娥这个八百瓦的灯泡锃光瓦亮的,都要照吓人眼了。 跟了一路,莹琇和璆皊两人情意绵绵,辛娥也没主动离开,还一直企图跟眼中只有对方的两人搭话,也是个real耿直的girl了。 云子璟回房,陈潇潇则靠过去好奇道:“三师兄你在干嘛?” 徐为淳嘴里‘叽里呱啦’地念着,忽然浑身一个哆嗦!吓得陈潇潇也打了个激灵。 然后他缓缓睁开眼,淡淡道:“断人姻缘。” 陈潇潇滴汗。 “就不懂那个璆皊有哪里好了,曦纹喜欢他,她姐姐喜欢他,连老六也喜欢他。”徐为淳一脸不服气。 “我见到曦纹姐姐了,天呐,简直是全世界女人的公敌!不过师兄好像都没怎么看她,嘿嘿嘿。” 徐为淳翻了个白眼,道:“龙王今晚设宴给我们洗尘,小师妹你跟老六说一声。” 陈潇潇闻言就转头出门去找六师姐,左拐右拐都没看见她,后来在后厨房看见了她。 雎海龙宫有个很大的后厨房,那是设宴专用的,还有平时龙王一家人的三餐,而像龙后的菀游宫或者二夫人的华珠宫,亦或莹琇曦纹两姐妹的莹纹宫,都会设有小厨房,平时自己想亲手做点什么点心啊、补汤之类的都会在小厨房做。 六师姐秦兔正和一名宫女蹲在地上不知道摆弄着什么,远远就听见: “像这种半边珍珠,颗粒较大,磨出来的粉又细腻又有光泽。” “好珍珠,触手温润而细腻,观之色泽明亮,清晰可映人像,宛若镜面,常有七彩珠晕,层次丰富。当然,表面瑕疵越少越好。” “像这类珍珠,磨成粉混着人间的牛乳、羊乳敷面,效果那是最好的。” 她听到了什么?陈潇潇囧。 走过去就见秦兔和一名宫女围着一堆贝壳和形态各异、四五种颜色的珍珠正在仔细研究。 陈潇潇还以为六师姐在房间里伤春悲秋呢,结果又在倒腾她的美容事业。 “师姐 !”陈潇潇蹲在她身边。 “去去去!别打扰我看珍珠!”秦兔挥挥手像赶苍蝇那样赶她。 陈潇潇无语,转了转眼珠,朝那宫女道:“宫女姐姐,璆皊散仙和莹琇公主的亲事定下了吗?” 果不其然,秦兔拿着一颗淡黄色珍珠的手一顿,后慢慢把它放下了。 着橙黄色裙子的宫女摇了摇头:“两年前?好像是吧,璆皊散仙有向龙王提亲,不过曦纹公主不同意,说散仙还没教完她所有仙法,不能和莹琇公主成亲。” 秦兔皱眉,陈潇潇追问:“看莹琇公主的年纪,也该出阁了吧?” 宫女低头去摸一只微开口的贝壳,似乎在确认它里面有没有珍珠随口道:“是啊!龙王也想着让散仙和公主早日成亲,但是曦纹公主不同意,龙后态度也不明朗,即使二夫人闹了很多次,龙王还是把亲事暂时压下来了。” 说完叹了一口气,“曦纹公主也太黏璆皊散仙了,一年就回龙宫几日,其余时间都跟着散仙在曜灵山上学艺,龙后很宠公主,自然想得不得了。” 陈潇潇是现代人,那时候师徒文已经很流行了,自然明白曦纹对璆皊的感情,只是,这个时代的人在心里有着根深蒂固的想法,认为两师徒就是两师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谁也不可能跟自己父亲成亲吧?那是大逆不道、违背伦常的。所以曦纹就算怎么以霸道的态度占着璆皊,璆皊都认为那是徒弟对师父的依恋,而龙王龙后,莹琇、二夫人,甚至宫女和兵将,怕是都很单纯地以为曦纹不让莹琇和璆皊成亲,是因为她性子比较任性,完全不会想到,曦纹竟然喜欢自己的师父。 后厨房此时正准备着晚上宫宴的食物,忙得不可开交,里面时不时传来: “‘白珍雅素’的食材放在哪里?!龙后娘娘在催了!” “流兰,压压‘三宝河鲜汤’的火!文火再炖一个时辰!” ...... “屏珊!进来帮忙!” 突然一声大叫,那名蹲在秦兔面前的宫女连忙起身跑进后厨房帮忙了。原本秦兔来到后厨房问珊瑚珍珠的事情,她们才让屏珊招待她,现在人手不够了,只能把她叫回去了。 秦兔拿了几颗刚才屏珊说质地好的珍珠,揣在袖中,陈潇潇看了看她,问:“师姐你喜欢璆皊什么啊?” 秦兔连眼皮都懒得掀,起身拍拍衣服道:“那你喜欢大师兄什么?” 闻言陈潇潇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因为他帅啦!!!” 秦兔被噎了一下,转头看到她身后,又收回视线,循循善诱道:“只是因为帅么?” “那当然了!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么?”陈潇潇疑惑道。 秦兔诡秘一笑,随即谦虚地朝她身后唤道:“大师兄。” 陈潇潇一个僵硬,像卡链了那样,一下一下地把脖子转到后面去,果然看到了浑身冒着寒气的云子璟。 云子璟转身便走,陈潇潇哀嚎一声,幽怨地看了眼六师姐,赶忙追在师兄后面叫道:“哎哎,师兄等等我呀,听我解释嘤嘤嘤——”喊得那个凄惨。 秦兔看着陈潇潇和云子璟的背影,脸上浮现出落寞的神情。 “我怎知道呢?人间有话,情不知所起,只一眼便念念不忘。虽已修仙百年,但我终归还是个俗人罢。” 秦兔低声呢喃,摇摇头,离开了后厨房。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往龙宫的宴客大厅走去,三师兄徐为淳去后厨房帮忙了,惹得一众厨娘和宫女脸红着调笑他。 陈潇潇没追上云子璟,还与被莹琇拉去莹纹宫劝导的辛娥在宫门口撞见了,差点又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幸而曦纹拉着璆皊经过,辛娥才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三人离开了。 曦纹对着辛娥的背影猛做鬼脸,做完了撇着嘴,不开心地看着自家师父,陈潇潇才知道,原来曦纹表妹与她不亲,竟然与莹琇亲,也是奇怪了。 和他们一起去宴客大厅,曦纹一路上都在各种缠他师父,一会儿要抱,一会儿要背,之前也没见她那么黏璆皊啊?陈潇潇诧异地看着,莫不是璆皊和莹琇的亲事又被谁提了出来? 到了大厅,六师姐秦兔已经站在里面,看见璆皊,眼睛还亮了一下,随后又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地转过了头,摆弄着手上的珍珠。 同她一起的还有一名女子。曦纹淡淡地叫了声:“二娘。”便拉着璆皊去了另一边。 并不像古代帝王那种,皇帝高高在上地坐在上面,臣子则一人一桌坐在大殿的两列,龙宫宴客是用一个椭圆形的桌子,曦纹叫做二娘的女子此刻正站在主位右边的下一位。 龙王携龙后入大厅,连朝兮刚才似乎在厨房里帮忙,鬓发有些凌乱,敖燊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又叫来宫女带龙后去屏风后收拾一下。 他于主位上坐下,当即叫璆皊坐在他 左手边下一个位置。 璆皊是曦纹师父,还是名仙人,自当是十分受龙宫尊重的。古人以左为尊,论辈分论修为,他坐那里是合情合理,推辞不坐的话,就是不给龙王面子了。 于是璆皊推脱了几下,便盛情难却地坐下了。他一坐下,龙王那二夫人便提了提长裙,在龙王右手边下一个位置坐下了。 陈潇潇看得奇怪,龙后还没坐下,二夫人能坐下吗?还是他们家不讲究这个?只要龙王坐下了其他人就可以随便坐了? 原先她以为让自己感到奇怪的是这个,等徐为淳和云子璟一起来到大厅后,她立刻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龙王让众人坐下,陈潇潇当然是要坐在云子璟身旁的啦,而曦纹早就靠着她师父坐在了左手边第二位,莹琇来了后,自然是坐在她母亲旁边,右手边第二位的,辛娥则跟在她旁边,坐了第三位。 为了避免一边人多一边人少的情况出现,徐为淳主动带着秦兔坐到右边,而陈潇潇和师兄坐在左边。 宫女络绎不绝地在上菜,各种山珍海味,珍馐佳肴,看得陈潇潇口水直流,但她还是记着师兄在生气,于是讨好道:“师兄师兄,你喜欢吃哪道菜?一会儿我给你夹!” 徐为淳瞪着眼睛道:“小师妹你忘啦?大师兄辟谷了,不吃东西的!” 陈潇潇一愣,随即心虚地左右乱瞟,打哈哈道:“哈,我以为到了海底,师兄的习性会变变呢,哈,哈哈。” 大厅的温度好像下降了一些,陈潇潇抖了抖。 辛娥在对面嗤笑一声:“啧,连人家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还跟本小姐抢?”随即变脸,不知是不是被莹琇教了几招,用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缓缓道:“云大哥,以后辛娥陪你辟谷可好?” 陈潇潇被她弄得浑身鸡皮疙瘩,道:“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 云子璟直接无视了两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 龙王莞尔道:“辛娥也是大姑娘了。” 辛娥完全没有任何羞涩地昂起下巴,得意地‘嗯哼’了一声。直惹得莹琇和二夫人捂嘴笑,曦纹则是低着头玩着师父的手指,似乎不想理会对面几人。 此时有个人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陈潇潇看到她,这才明白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是哪里了! 看着一桌坐得整整齐齐毫无空隙的人,陈潇潇忽然脑海里闪过一句话—— “ 这tm就有点尴尬了”。 按理说,璆皊坐了左边第一位,那龙后应该坐在第二位。但是如今二夫人坐在右边第一位,倘若龙后坐左边第二位,不说什么,光是视觉上面就‘矮了’二夫人一位,这怎么行?所以她应该是要坐右边第一位的。但如今那二夫人却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和女儿莹琇低声交谈几句,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眼看满桌人热热闹闹地,都坐好了,在前面的空位一个没留,连朝兮站在那里就像是外人那样,看起来很傻,几乎是要颜面扫地。 其他人记不起就算了,让龙后去屏风后面整理仪容的龙王竟然也想不起为自家夫人留个位置,还默许了二夫人先于右边坐着。虽说是习惯了,但也未免太粗心了吧! 陈潇潇和徐为淳这对八卦小能手对视一眼间,各自暗笑,都为龙宫复杂的关系感到有意思。 直到连朝兮走到二夫人身后,二夫人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面带微笑和持华派四人说:“要何物,便尽管派人去拿,无需客气。”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陈潇潇看着她那与琇莹有些像的倾世面容,看了看龙王,心想,果然美,怪不得听到那么多龙王很宠爱她的事迹。 敖燊看见脸色不太好的连朝兮,怔了下,看了看自己左右首的位置,正犹豫着时,璆皊自觉起身道:“璆皊不过一名小小散仙,虽当得曦纹师父,却远不及怀胎两年生下曦纹的龙后娘娘。这左首之位,璆皊愧不敢当。”便起身让出了左首的位置。 他一站起来,曦纹自然跟着站起来,陈潇潇也扯了扯师兄的衣袖,二人一起站了起来。 连朝兮温婉地朝璆皊笑笑,坐在左首,气势瞬间便起来了,直教她对面的二夫人敛了笑容。 于是左边的排位便变成了:龙后、璆皊、曦纹、陈潇潇、云子璟。 右边则是:二夫人、莹琇、辛娥、徐为淳、秦兔。 主位和上首的两个位置坐对人了,下面的排位不伦不类也没人计较了。 还没把椅子坐热就体会了一把女人间的明争暗斗,让陈潇潇捏了把汗:还好我和六师姐的品味相差了十万八七里! “姐姐来得迟,这菜已是上完了,再不起筷便要凉了。”说完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龙王。 表面上是说让大家快吃饭,实际上暗讽连朝兮这个主人来迟了,怠慢了宾客。 龙王好像什么都没听出 来,只是颔首微笑道:“此乃为持华派弟子接尘的宴会,你们不必拘礼,快起筷罢。”说完自己先夹了一道菜。 见他动手了,其他人才纷纷握起筷子用餐。 桌上很多菜,鸡鸭鱼肉皆有,摆满了一桌子。每道菜都做得很精致,陈潇潇吃得开心,不过都叫不出名字。 陈潇潇低声问了曦纹,才知道二夫人叫做芙皎。 陈潇潇吃着饭也不安分,到处乱瞄,看看芙皎给龙王夹菜,看看莹琇和璆皊时不时的眼神相触。 莹琇的如彩珠般的眼里满是快要溢出的温柔缱绻,只消一眼便能让人溺弊其中。 她又继续看,发现,譬如芙皎和六师姐一样,是素食者,璆皊没像其他人仙人一样辟谷,只是也只吃素;而莹琇不吃鱼肉,可能因为她是鲛人?云子璟则坐在椅子上静静喝着茶,不发一语。 辛娥夹了几道菜,忽然把筷子放下了。她踌躇了半晌后,起身给云子璟满上了茶杯,然后朝龙王道: “姨丈,我想和云大哥成亲,你给我们主持亲事吧!就在三天后好了!” “噗!!!”陈潇潇刚喝的一口汤尽数吐了出来,其威力之大,直接跨过桌子喷到了坐她对面的徐为淳脸上。 徐为淳:“......” 他面无表情地把汤给抹掉。 在场众人都傻掉了,龙王倒是最镇定的。他问道:“不知子璟意下如何?” 云子璟瘫着脸看向龙王,四周的水似乎都要结冰了,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 陈潇潇擦了擦嘴,在徐为淳和秦兔意外的眼光中,猛然扑向了云子璟的怀抱,随即嘤嘤嘤地开始哭诉:“师兄,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抛弃我啊!” 众人石化当场。 云子璟怔住了,完全没反应过来要推开她。 于是陈潇潇再接再厉:“孩子虽然还不足月,但是你忘了我们在观莲普释塔中那个夜晚了吗?那时月黑风高,气氛正好,我们...” “闭嘴!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说出来!”辛娥气急败坏道,她气得眼都红了,而云子璟没推开陈潇潇,在她看来,他们之间就是有些什么。 “十个月后,你就当爹啦!三师兄,六师姐,你们要当孩子的干爹干娘啊!”陈潇潇一派正经地说。 徐为淳和秦兔都没反应过来,机械道:“哦,哦,好,好。 ” 云璟子反应过来后,冷声斥道:“胡闹!” 然而陈潇潇好像看见了他有些泛红的耳尖??? 辛娥眼睛红红的,眉头皱成死结:“你说的是真的?!” 陈潇潇看着她道:“珍珠都没这么真。” 意料之外,她好像画风突变了似的,没再纠缠下去,只默默地坐下了,重新拾起了筷子。 众人面面相觑后,莹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其他人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吃饭。 徐为淳和秦兔在陈潇潇的眼色下很义气地没拆她的台。 云子璟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捏着茶杯的手都要泛红了。 陈潇潇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解开这个误会,随即夹了一块鸡肉吃。 啊!这什么??好好吃啊!完全不像以前吃的鸡肉的味道!于是她又多夹了几块。 龙后在一旁看着,温柔笑道:“陈姑娘很喜爱这道菜呢。不若尝尝另一道菜?那是雪泉里的冰珑鱼做的,爽脆可口。” 陈潇潇点头,去夹了那个冰珑鱼,小小的、脆脆的,很清爽很好吃。 连朝兮又让其他人尝尝这冰珑鱼,徐为淳也好奇地吃了几条,直吃得停不下嘴。估计是受刚才的影响,辛娥原本不想吃的,但连朝兮夹了一条给她,她有些受宠若惊,脸上还是挂着不情不愿的表情吃了。 连朝兮又给曦纹夹了一条,曦纹着眉头看碗里的鱼,道:“母后,这鱼有股怪味,曦纹不爱吃。” 一向温婉的龙后却突然板起脸道:“哪来的怪味?你还在长身子,不可挑食!” 龙王刚想说句什么,连朝兮已经用强硬的态度逼她吃了下去。 大抵做菜的人都希望所有人喜欢自己做的菜,也热切地推销他们做得好的菜。龙后估计觉得这道菜她做得很满意,所以在场众人,除了不吃鱼的莹琇、吃素的三人外,都吃了冰珑鱼。 不过很好吃是真的,陈潇潇都时不时要夹一条。 连朝兮和芙皎都是成年人了,自然明白关上门,她们两人间怎么闹腾都行,但有客人时还是要顾着雎海龙宫的面子的。如今桌上还有陈潇潇几个外人,两人都了然地互不相干地吃着饭,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但是小辈,就不懂得那么多道理了。 曦纹看了好几眼连朝兮,又看了看盘子里所剩不多的冰珑鱼,想 起什么似的,睁了下眼,忽然夹了一条送进莹琇的碗里,道:“姐姐,你也吃一条吧。很好吃!” 芙皎和莹琇的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好了。 莹琇不吃鱼的习惯众所周知,曦纹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吃鱼,不是要她难堪么?! 芙皎脸色冷冷地,还没说话,辛娥和璆皊就先有动作了 “曦纹,你什么意思?!明知道琇姐姐不吃鱼,你夹给她作甚?!”辛娥‘啪’地把碗甩桌上,气愤道。 “曦纹,你姐姐不吃鱼,就不要让她吃了,嗯?”璆皊相对语气温和许多,拉起她一只手道。 曦纹皱眉把手抽出来,手上的筷子敲了敲莹琇的碗,任性固执道:“姐姐,你把鱼吃了!很好吃!” 辛娥首先忍不住怒气,抽出腰间红色蛇皮软鞭就要扫过去,莹琇拉住了她,转而看向曦纹,剪水秋瞳中泪光点点,朝她道:“妹妹,姐姐不吃鱼肉,你这是何意思?” 曦纹干脆直接夹着那块鱼肉,躬身递到莹琇嘴旁,刁蛮道:“我不管!这个鱼你一定要吃!真的很好吃!你尝尝看看!” 莹琇十分厌恶鱼肉,倘若不是今日要招待客人,平时餐桌上几乎见不到关于鱼的菜。那冰珑鱼尾指大小,细细小小一条,但靠在嘴边,她还是受不了,侧开脸,那难闻的气味让她呼吸都加速了。 连朝兮想不到曦纹会突然来这一出,还是在外人面前,不由得道:“你姐姐不吃鱼,你为何逼她吃?快坐下!教几位哥哥姐姐看笑话了!” 龙王也沉吟道:“曦纹,不可这样对你姐姐。” 二夫人芙皎冷笑一声,把筷子掷了:“姐姐教出来的宝贝,让妾身的莹琇想拒绝也不行呢。琇儿,就吃了你妹妹给你夹的鱼罢!她可是一片好心呐!” 她说是那样说,其实端的是以退为进,以显示她们母女的委屈。不说龙王,就是辛娥和璆皊都不会让莹琇把鱼给吃了。 陈潇潇一行人不好说话,只得停了筷子看戏。 见曦纹坚持,璆皊脸色也渐渐冰冷:“何至于众人前为难你姐姐?你不答应,我们便也暂时不会成亲。为师答应过你,等你出师后再办亲事,自不会骗你。” 听到这段话,陈潇潇就暗叫要糟。果然曦纹猛地挣开了璆皊握住她的手,她左手拧过莹琇下巴,捏开她的嘴,右手一送,那冰珑鱼就进了莹琇的嘴,她捅得极深,辛娥反应过来,要拍开她的手时,那鱼 已进了莹琇的喉咙。 “你有病啊!”辛娥大骂一声,慌忙低头去看莹琇。莹琇双手捂着脖子,那鱼卡在喉咙里,既出不来又进不去,咳嗽连连。她粉颈微弯,露出一段雪白细嫩的脖颈,脸上是咳嗽带出的红晕,更让她显得楚楚可怜,美得出尘脱俗。 陈潇潇心里啧啧啧地感叹美人就是美人,出丑都不像,反而如画般美好。 璆皊也起身快步去莹琇身旁看她,莹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璆皊难得语气凌厉地对曦纹说:“为师说的话你竟然也不听了?!你姐姐待你如此好,你怎能这般对她?”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冷,几乎要把人冰冻住。 连朝兮也很生气,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曦纹一言不发地把桌上的菜统统扫到了地上!顿时满地狼藉,碎片食物都混在一起。 然后趁众人仍在震惊中,几个飞跃就离开了大厅,消失无踪了。 ☆、斗智斗勇 龙王敖燊沉着脸,他疾声厉色道:“看你宠她宠成何样!怎学不得她姐姐的半点温柔贤惠?!任性刁蛮!” 连朝兮脸色非常不好,二夫人芙皎趁机说道:“姐姐,平日琇儿已对曦纹诸多忍让,曦纹今日所作所为当真是令人寒心!妖怪也有报恩的,你曦纹就是一头白眼狼!”她心疼地去摸莹琇的脸。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连朝兮再温婉再理亏也忍不住要发作,龙王此时却道:“曦纹回宫后禁足一月。等她知错了才能回曜灵山!你也需好好教导教导她了!” 连朝兮咬唇不再言语,那力度看得徐为淳和陈潇潇都觉得嘴痛。 秦兔看着璆皊一边轻抚莹琇后背替她顺气,一边让她喝几口茶,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忧郁。 喝了很多水的莹琇是把冰珑鱼给吞下去了,只是那股鱼味充斥在喉间,满嘴都是,她受不住地跌下椅子,连连干呕。其实饭局还没开始多久,除了狼吞虎咽的陈潇潇,其他人都没吃什么菜,更别说拿筷子都比人温柔轻缓百倍的莹琇了,于是干呕了很久,什么都没吐出来,只虚弱地微闭着双眼,满额头的冷汗。 璆皊抱起她,辛娥一直在旁边狠声骂曦纹,真是什么难听的都有,只差脏话了。陈潇潇很惊奇她这种大小姐去哪拥有这么丰富的骂人语句资源的。 二夫人芙皎朝龙王施礼后,用仇恨的眼神瞟了连朝兮一眼,随后紧跟在璆皊身后照看着莹琇,与辛娥一起离开了。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更没吃饱,徐为淳凭着今天和几位厨娘的交情,混进后厨房又下了三碗面,陈潇潇和秦兔,一起蹲着吃了。 陈潇潇想起今晚吃饭时莹琇看璆皊的眼神,于是问道:“师姐,我看师兄的眼神是不是很恐怖?” 秦兔‘啧啧’道:“何止恐怖?简直就是要把大师兄给吃了那样!那几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欲【哔--】求不满,如狼似虎,饥渴难耐...” 陈潇潇狡辩:“有那么夸张么!最多是难分难舍,如胶似漆!你看着璆皊的眼神才是要把他都融掉呢!” 秦兔:“......” 她伤心道:“别提起那个负~心~郎~!” 陈潇潇:“......” “曦纹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呀?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会为难人的啊?”徐为淳‘哧溜哧溜’地吸着面条道。 “老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知人知 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莹琇跟璆皊的亲事,她肯定早心怀怨恨了...”秦兔自从来了雎海后精神就不怎么好,现在难得又开始噼里啪啦像倒珠子那样扯三扯四了,陈潇潇听得内心十分欣慰。 被六师姐虐虐习惯了,听不见她的吐槽声还是有些浑身不自在。 “师姐,停!停!虽然你恢复活力了我很欣慰,甚至生出排山倒海般的感动,但是你这越说也越奇葩了。什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就算人家是你半个情敌你也说得太夸张了吧!”陈潇潇哭笑不得道。 “不,”秦兔严谨而慎重地放下筷子,“今天我是看透了,我的情敌就只有莹琇一个。然而她美得我都不敢直视,所以我决定还是做一只单身贵兔吧!” 徐为淳和陈潇潇同时诧异道:“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 秦兔吸了一口面条,搅了搅筷子,状似随意道:“老七你要不要陪我呀。” 陈潇潇假装没听到,转头问:“三师兄,明天螣蛇就来了,你跟龙王谈得怎么样?” “哦,那个啊?我跟他说好了,明天龙宫这样布局,那样...” 秦兔怒吼:“不要无视我!!!” “没有呀,来来来,一起听三师兄说。三师兄你继续。” 徐为淳连连应声:“噢噢,就是那个虾兵蟹将嘛,我们的打算是这样的——” 秦兔:“......” 一夜无梦,陈潇潇打着哈欠走出仙贝阁,在门口遇到了路过的辛娥,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呢,那位大小姐就冷哼一声,插着腰甩着皮鞭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陈潇潇在走去前厅的路上。她刚才去敲门了,发现两个师兄都不在房间,猜想着可能去前厅和龙王洽谈事宜了,于是扔下梳个头都要一根根梳几百下的六师姐,先去前厅找他们。 途中看见曦纹坐在一个假山后面的石椅上,璆皊在她面前站着,板着脸在训斥她,她不发一语。 陈潇潇觉得自己还是赶紧离开好了。 去到前厅,果然他们都坐在那里。 龙王一看见她,就慈爱地说:“陈姑娘如今怀有身孕,还是不要到处走的好。” 陈潇潇:“......” 她打哈哈道:“呵呵,没事没事,我身体棒。” 龙王又问:“不知 两位何时合籍?” 陈潇潇继续打哈哈道:“快了快了,哈,哈哈。” “姑娘家有了身孕,还是尽早成亲的好。传出去会影响你的声誉...”龙王好心提醒。 眼看龙王连她成亲之日定在哪个黄道吉日都要替她算算,陈潇潇连忙打断他:“龙宫的守卫都布置好了吗?” “刚与你师兄们谈到这事。螣蛇拿界梁分水之时,本王亦能感觉得到。但以防万一,午时本王便会升起结界。届时只要螣蛇触到结界,龙宫中的虾兵蟹将便会有所感应,一举将他拿下。” 听起来很完美,而且还有师兄,师兄这次应该会帮着龙王抓螣蛇的。 陈潇潇偷偷看了云子璟一眼,发现他耳朵好像有点红。 她纳闷了,难道师兄发烧了?修仙的人会发烧的么??? 陈潇潇出了前厅,又看见了辛娥。 她真是像陀螺一样到处乱转啊。 眼见辛娥目不斜视地就要远离她,陈潇潇连忙拉住了她的右手,果然是练武之人,摸到了很多厚茧。辛娥却猛地把手抽了回来,怒不可遏道:“本小姐的手也是你能拉的?!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陈潇潇原本想跟她解释解释昨晚怀孕的事,结果她像个炮竹一样一点就着,陈潇潇也无奈,只能耸耸肩走掉。 去到后厨房找吃的,途中就看见芙皎和莹琇说着话迎面走来。 陈潇潇问了好,看见莹琇脸色红润,想来睡一觉后身体好了很多。 芙皎对陈潇潇很客气,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尖酸跋扈之人。 与她们告别后,陈潇潇去到后厨房,厨娘给她拿了两碗粥和一些小菜。彼时汤还有一炷香时间就好,厨娘取过一旁的小碗,舀了炖盅里几勺汤出来尝味。陈潇潇闻到后也嘴馋着想要尝尝,厨娘便好笑地给她试了试。喝了汤的陈潇潇心满意足地拎着篮子回仙贝阁。 秦兔还在折腾她的头发,用随身携带的黑玉梳慢慢理着发尾,时不时用尾指碰碰她脸上敷着的珍珠粉。 陈潇潇:“......” 等到午时,两人一起去了龙宫门口。 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一排排训练有素的虾兵蟹将带着坚毅的眼神,手中紧握□□或者大刀,正肃穆地听着龙王的吩咐。 然而陈潇潇还是觉得这个场景有点滑稽...... 她找到师兄的身影,于是蹦蹦跳跳过去。 辛娥姗姗来迟,她视线和陈潇潇对上,不用听见,陈潇潇都知道她肯定又冷哼了一声,那双清澈的眸子毫无杂质地看了看她身边的云子璟,陈潇潇当即如临大敌般的挡在师兄面前,瞪着她。 辛娥轻蔑地看她一眼,便走向莹琇,陈潇潇本以为她会直接扑上去,毕竟她跟莹琇那么亲,没想到她只是站在莹琇一米开外的地方就站住了。 莹琇正和身旁的璆皊说着话,没注意到。两人肩并肩地站在那里,真是好一对璧人。 陈潇潇到处乱看,终于看到了曦纹。她独自站在角落,看起来有些可怜。 海中龙族的成年期与凡人不同,凡人女子十五岁及笄,男子二十岁岁弱冠,算作成年,龙族幼年期有百年,随后少年、青年期又是百年,统共五百年才成年。 曦纹现今不过四百多岁的年纪,还没成年,仔细想想,比陈潇潇还小。 走到她身边,陈潇潇轻轻拍了拍她脑袋道:“你母后呢?” 曦纹小小声道:“母后身体不好,她也没有灵力,昨晚父王说了她几句,她今日便起不了床了...” 陈潇潇有些诧异,龙后是河神的女儿,怎么会没有灵力,不过她没有深究,反而安慰道:“龙后娘娘应该没事的!只是你,昨夜你父王不是将你禁足了吗?你这样跑出来没关系?” 曦纹眼睛红红,像是被欺负的小动物:“曜灵山有事,师父明天就走了,我求父王让我见他最后一天。” 她看见曦纹头上又戴着当日在岸上岩石边初见她时的那支钗子,隐约觉得曦纹都没拿下过,于是随口问了句:“你很喜欢这支钗子?一直戴着?” 没想到曦纹眼睛更红了,声音里都带了丝呜咽:“师父送的......” 陈潇潇突然有好深的罪恶感。 璆皊貌似有意无意地看过来,曦纹低头揉着眼睛没看见,被陈潇潇瞟见,他瞬间移开目光。 陈潇潇挑挑眉,轻拍曦纹后背,两人说着话间,龙王已走在龙宫前的九十九阶白玉石阶最上面,双手缓缓举起。 一个淡黄色的结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包绕住整座龙宫,等到最后的口子迅速闭合后,结界闪了闪,变成了透明的。 陈潇潇觉得神奇,跑下白玉石阶摸了摸那结界,虽然看不到,但是手确实是碰到了一个软软弹弹的屏障。然而,她的手 下一秒便被吸在上面了。 陈潇潇:“......”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结界还附带强力胶属性?! 跟在她后面的徐为淳忍着笑去跟龙王说了这事,龙王一幅惨不忍睹的表情。 龙王为难地在陈潇潇身旁道:“此结界只出不进,一旦形成,若不是收回,手是无法拿下的,为的就是困住螣蛇...” 石阶上众人听见这话,都无比同情地看着陈潇潇。 陈潇潇抓狂过后很淡定地原地坐下了,她道:“没关系,反正螣蛇就快来了...”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然抬头望向石阶上,此时却见云子璟身形一闪,忽然就在她身旁出现。他冰冷的手指抚上陈潇潇的手背,她一瞬间就可以把手放下了。 “师兄好厉害!!!”陈潇潇闪着星星眼说道。 话音刚落,突然脚底震动了起来! “界梁的威力!西南方!”龙王吼道。 震耳欲聋的海啸声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深蓝海水朝他们涌去,撞到结界上后又翻起更大的浪潮。 整个海底都在摇晃,巨大的浪潮一波盖过一波地朝这个方向拍来,仿佛要吞没一切。陈潇潇一屁股坐在地上才勉力稳住身形,云子璟脚下微动就要离开,她一把拉住他衣袖,在‘轰隆隆’的背景音中大吼道:“师兄低下头,我给你说件事!” 云子璟怔了一下,随即靠到陈潇潇旁边,陈潇潇叽里呱啦地在他耳边说了一会儿。 头顶上的海水正从西南方向渐渐由小到大地分开,透出天空上照射下来的强光,两人在深蓝色巨幕下的身影是如此渺小。 徐为淳、秦兔、龙王早已出了结界朝西南方向逆水而去,高大强壮的虾兵蟹将则将整座龙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水里的昆虫都爬不进。 璆皊和二夫人芙皎、莹琇站在龙宫的牌匾下,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听了吩咐的宫女们纷纷回了休息的地方,关紧房门。 云子璟听完陈潇潇的话,没有犹豫便拎着她跳出了结界,两人追着徐为淳一行人而去! 离去的徐为淳一行人没有发现,守在宫门口的三人也没有发现,有个人悄然离开了原先的位置。 那人脚步散漫,走到龙宫中一处偏远的宫殿。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本来守着宫殿的兵将都不见了。 宫殿中央 的地上摆着张大木椅,一个人正坐在上面,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辛娥,你来这里干嘛?”陈潇潇眯眼笑道。 眼前人脚上蹬着棕褐色的鹿皮短靴,腰旁别着一条束成一捆的红色蛇皮软鞭,女子眉眼刁蛮,来人正是辛娥! “还是我应该叫你——螣蛇护法呢?” “刚才你使得是调虎离山之计,将界梁在远方祭出,然后引得众人前去查看,那你现在就可以安然地拿走黄土了!” “可惜你遇上了我陈潇潇。”陈潇潇笑得十分‘友善’。 ‘辛娥’右手一翻,巨大的阴交天炀剑便插入了地下。‘她’双手交叠搭在剑柄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潇潇。 “第二次。”螣蛇忽然开口道。 陈潇潇知道他的意思,是在说这是第二次识破他的伪装了。 她说:“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吗?” 明知道她是在拖延时间,螣蛇依旧很客气礼貌而自信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之前我就对三师兄的分析抱有怀疑。他以为你会中规中矩地跑去方壶仙岛借来界梁再跑来雎海取黄土。实际上,你都去方壶借界梁了,怎么不能借其他东西?譬如说,能让你飞得更快的仙器!” “没错。”螣蛇同意地点点头。 陈潇潇冷笑,“你来到龙宫后,你还要混进来。所以变幻成谁的样子呢?虾兵蟹将?不,他们只负责守卫宫外,那样你就根本不能探出黄土的位置了。宫女?虽然在宫内,但是动不动就会被叫去做事,没有自由。 “龙后身旁跟着宫女,而且她身体不好,几乎不出房门。龙王、璆皊、大师兄修为太高,莹琇的温柔、曦纹的调皮捣蛋你装不出,我们几师兄妹又经常混在一起,彼此很容易察觉到不对。当然,你也学不来三师兄的呆萌、六师姐的神经质和我的脑残。于是性格最容易模仿、经常四处走动无人敢拦的辛娥便是最好的变幻对象。” “辛娥性格是最简单的,你只需时不时冷哼几声表达你的不屑,或者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别人,亦或刁蛮任性的骂人几句,几乎都没人会怀疑此辛娥非彼辛娥。” “然而今早我居然摸到了你手上有厚茧!要知道,辛娥可是个大小姐,她那把皮鞭最多抽抽不会仙术的人,连我那才学了一个月的渣剑术,在师兄的指导下都能把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难以想象这样的人手上竟然有长年累月辛勤练武而留下的厚 茧!” 螣蛇闻言一愣,随即翻出右手看了看: “疏忽了。” “没错,一般人变形都只注重外表,根本想不起还有许多细节。现在想来,你的蛇鞭可能和真正辛娥的蛇鞭纹路不同、你头上戴的发簪也可能有个别形状不完全相像...只要仔细分辨,就能区别得出!” 螣蛇微眯了眯眼,吐了吐舌头。 陈潇潇继续道:“当然,仅凭这一点做判断也太武断了。于是我又发现了一个辅助判断的事情。原本有些事情很稀松很平常,但是加在第一点之后看,就有那么点奇怪的意味在里面了。” “刚才在宫门口,你做出了一个动作,就是在距离莹琇一米开外的地方站住了。众所周知,辛娥不亲自己表姐曦纹,却很亲莹琇。观察过众人的你也知道,于是你自觉地走向莹琇。” “原本我还以为,那是因为莹琇和璆皊正在说话呢,辛娥不好意思过去。后来又猛然想起第一天来的时候,两人也是这么说话的,她浑然不觉自己当了灯泡——” “当了灯泡...?” “哎呀就是妨碍别人谈恋爱的意思啦!” “她不知道自己多么大瓦数,还不停地找两人搭话,于是今天你停在莹琇一米开外的动作,这么善解人意,怎么符合她的性格!当然啦,我开玩笑的,你停在一米外是个不自觉的动作,与善解人意无关。” “曾经有研究说过,在一个人的心里,有多种距离,譬如社交距离,譬如陌生人距离和亲密距离。你停在一米外的行为,其实就是社交距离!莹琇是女孩,你是男人,陌生的□□之间其实距离会更大,然而你知道要把自己代入辛娥的角色,于是你把与辛娥最亲近的莹琇划进了社交距离!除非你是女的,否则很难可以达到亲密距离!” 螣蛇沉思:“有意思。” 他又补充一句:“在我取黄土时,你可以继续说。” 他随手捏了个诀,就把陈潇潇定在椅子上了,紧接着默念口诀,阴交天炀剑插着的地方,沙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分开至两边,一点沙尘都没有飞起。不消片刻,沙土便堆成两座小山了。 陈潇潇没有试图挣扎,她继续道:“第二个辅助判断的就是,你的眼神!喜欢一个人,眼神是不同的,这也是你最难装出来的。辛娥喜欢师兄,于是你只能尽量避免与师兄相遇!” “我看见过莹琇看璆皊的眼神,端的 是温柔多情,而我也曾经问过六师姐,她也说我看着师兄的眼神如狼似虎好像要把他吞掉似的。当然师姐的话是有点夸张,但是毋庸置疑,喜欢一个人,除非努力隐瞒,否则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将他出卖!” “在宫门口,你看了师兄一眼!然而那眼中没有任何的羞涩、爱慕,有的只是一个男人看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坦然和清澈!” “好了,终于装b完毕。我们聊正事吧。”陈潇潇舒了一口气。 此刻螣蛇已经跳入大坑里,陈潇潇知道他听得见,于是道:“你为什么执着于让九公主重见天日呢?她堕魔弑仙,罪不可赦,你想过你把她放出了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螣蛇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如一月的寒霜,十分冷冽。 忽而又转为温柔:“飖飖是个好孩子。” 噢噢!又是一桩内情复杂的仙界秘辛! “我不知道天帝那帮家伙在搞什么鬼,但是你偷聚魂珠就是不对!把聚魂珠还给及巳城,将九公主的魂魄放回原位!” “呵,”螣蛇的声音里尽是失望。 “原以为,你和其他人不同,没想到——” “好了好了,”陈潇潇在上面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无情我残酷我道貌岸然是老顽固对不对?” “但你要知道!九公主堕入魔道是事实,她弑神杀仙也是事实!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说背后有什么苦大仇深的背负就能为所欲为的......” 说说说,陈潇潇突然觉得奇怪:“啊咧,好像不对啊,这里是仙侠世界,我为什么要拿我世界的规章去约束你们......” 螣蛇:“......” “那好吧,螣蛇你想清楚了吗?就算你重塑九公主,她也可能一辈子都在逃亡,不能过一天安稳日子!” 螣蛇空幽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那是她的抉择。” “那抱歉了!因为不知道你要借聚魂珠多久,而我也需找回自己的魂魄,所以这颗聚魂珠,今天我是一定要拿走的!” 陈潇潇话音刚落,云子璟便落在她身旁,冰冷的右手剑指往她额上一点。 螣蛇只随意掐了个诀定住陈潇潇,所以云子璟没费什么力气就解了它。 彼时正巧螣蛇跃出了那深坑,出来时和站起来的陈潇潇直接面对面互瞪。 螣蛇:“......” 他两手空空,估计把黄土装进乾坤袋里收在身上了。 “师兄!”陈潇潇突然喊一声,云子璟瞬间抽出身旁的魂守剑对着螣蛇就是肃杀的一剑! ☆、突如其来 猩红的魂守剑带着铺天盖地的寒霜之气朝螣蛇刺去。螣蛇反手抽出插在地上的阴交天炀剑,格挡在胸前。远古而巨大的剑身与崭新而锋利的剑尖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就像是一场旧与新,古老与年轻的对决。螣蛇身经百战,在两剑相碰的一刹那就回身一个旋踢朝着云子璟的门面扫去!正常人都会弯腰躲过,然而这一个动作却会使自己处于被动位置。云子璟却是瞬间左手掐诀,嘴中一闪而过的咒文,在侧旁结了个小结界,然后勇往直前地逼近螣蛇,手腕翻转间就要去挑他的衣袖! 螣蛇一脚力坠千斤!云子璟身侧的结界被打碎,却阻了阻螣蛇的凶猛来势,千钧一发间他侧头躲过攻击,结界被撞碎的气浪扑到他脸上,耳朵里竟然流出了一丝鲜血。 陈潇潇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却不敢出声,怕干扰到师兄。 刚才他们追过去西南方向,见到队伍最后的六师姐,于是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她,但是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云子璟躲避的动作给了螣蛇可趁之机,他一脚未落地,另一脚却猛踏地面跃起,双手握住阴交天炀剑的剑柄,借力抡着巨剑一挥!地面成山堆的沙土被巨剑的剑气带起,刹那间漫天飞扬,沙尘滚滚,把整个宫殿都笼罩住了! 陈潇潇眼前都是沙尘,遮蔽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不断传来两剑相交的‘乒乓’之声,她不敢乱动,怕看不见的两人把她当白菜给切掉了。 感觉时间过得异常漫长,然而云子璟和腾蛇交手未到三十招,忽然一阵清风吹过,把沙尘统统吹散了。陈潇潇看见门口的人,顿时一喜,喊道:“三师兄!” 来人正是徐为淳,只见他右手捏着一张请风符,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一个散仙还有龙王,和几个会仙术的人,腾蛇这次是在劫难逃。然而当璆皊祭出身旁的苍青宝剑时,与云子璟缠斗着的腾蛇突然发出‘啵’的一声,周身漫起白色烟雾,将他整个人都罩住了。 “咳咳!”陈潇潇不停挥手扇开烟雾,在众人惊疑之下,白烟散去,地面只余一个黄色的小小稻草人。 “肯定是刚才什么都看不到时使出的把戏。”陈潇潇皱眉道。 龙王当即派遣虾兵蟹将去附近搜寻,其他人也去熟悉的地域搜查,陈潇潇连忙上去查看云子璟的伤势。 除了刚才那一脚导致他耳朵流了点血外,螣蛇似乎都没下重手,云子璟完好无缺,就是虎口仍在微微 发麻。 陈潇潇苦着一张脸,好像受伤的是她那样。 一边在旁看着师兄自己盘坐调息养伤,一边问: “师兄你痛不痛?” “师兄你要不要吃药?” “都怪我,以为三师兄他们会很快回来的,都是我的错...” “哎呀,不如我去找龙后娘娘问问有什么药——” 陈潇潇说着说着就要朝外走,忽然手腕一凉,被拉住了。 她回头,云子璟一双灿烂星眸看着她,如冷泉撞击山石的声音响起:“无碍。” 陈潇潇蹲下来去看他的耳朵,发现果然不再流血了,只是还有血迹在侧脸上。她拿衣袖给云子璟擦,碰到他的一瞬间云子璟很明显身体僵了僵,然后就要避开陈潇潇的碰触。 陈潇潇正专心擦着血呢,哪有想那么多,一只手搭着他肩膀把他身体掰正了,嘴上说着:“别动别动,很快就好了!” 陈潇潇擦得注意力十分集中,浑然不觉一双平日里如覆寒霜的星眸此刻正带着一丝融化的迹象看着她。 到了傍晚,所有人都回来了,结果都是一样,完全不见螣蛇踪影。 “如此一来,线索就断了。只要他有心隐匿,我们怕是再也找不见他了。”徐为淳心情有些低沉。 其他人都各自回宫休息了,只剩龙王陪着他们师兄妹四人。 “说不定师父还有nb呢!”陈潇潇乐观道。 “嗯,现在也只能回去看看师父还有没有办法了。”三师兄接话。 秦兔看向龙王,见他一幅在深思的模样,不由得问:“莫非龙王有计策?” 顿时陈潇潇和徐为淳目光‘唰唰’地看向他。 敖燊沉吟半晌,道:“本王于洞庭湖有位至交好友,他擅占卜之术,待本王修书一封,你们明日可启程前去寻他占一卦,届时便可知晓螣蛇方位。” 四人拜谢龙王,要走时,陈潇潇却让师兄师姐们先离去,她还有事要单独和龙王谈谈。 等到前厅只剩他们两个时,陈潇潇直截了当地说:“龙王,我冒昧问一句,你知不知晓曦纹对璆皊的感情?” 敖燊一怔,随即轻叹了一下:“这便是为何,本王应承莹琇与璆皊的亲事。” “所以他们什么时候成亲?” “明日璆皊回曜灵山,便是 将此事告知山中长辈,再由长辈昭告六界。” 陈潇潇深吸了一口气:“那曦纹怎么办?她可能从此恨上莹琇和璆皊,姐妹情断,师徒缘尽。”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师徒之情的,但是希望璆皊和莹琇成亲之后,你们可以多关心关心曦纹,她本就不在你们身旁长大,莹琇由姐姐变成从小照看宠爱自己到大的师父的妻子,她很可能会接受不了。” 龙王沉默了,陈潇潇知道自己不应该干预别人家的事情,但是她真的有点怕曦纹会由现在的天真活泼变得死气沉沉。 神仙的寿命漫长,想到曦纹从此就要生活在阴影之下,带着一辈子的痛苦,陈潇潇就有些不忍。 告别龙王后,陈潇潇独自在龙宫里乱转。 辛娥被打晕了扔在自己宫殿的木箱里,被人找到后却发现,她被吓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潇潇经过莹纹宫的时候,听见里面里面传来辛娥的哭声和莹琇温柔的声音。 虽然莹纹宫是两姐妹的宫殿,但是似乎都不怎么见曦纹会住在里面。 璆皊又明白曦纹的心意吗?他是真的喜欢莹琇,还是一时被她的美貌与温柔吸引?他对曦纹的态度如此宠溺,他真的只把她当徒弟吗? 情之一字,真是难书。这些事情,恐怕连当事人自己,也分不清。 陈潇潇摇摇头,回了仙贝阁。 幸好她的六师姐没有陷得太深。 聚魂珠的事情说急不急,说慢不慢,徐为淳、秦兔和陈潇潇三人都是没心没肺的,连当事人自己都信心满满地能够追回聚魂珠,她的两个师兄师姐便什么都不管了,先睡上一觉再说。 这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三人匆匆洗漱后,吃了午饭,和大师兄一起去前厅向龙王拜别,才知道今天有三位龙王的友人来了雎海,看到他们四人,那三名友人其中一位态度还算和蔼,其余两个则用敷衍的态度对待他们,似乎不怎么看得起修仙的人。 陈潇潇第一次遇到这种稀罕事,平常持华派的弟子去到哪不都被迎为上宾?三师兄便在她耳旁低声解释道:“有些小神看不起修炼的凡人,觉得他们即使成仙了也带着凡人的粗鄙。” 陈潇潇无语,想着反正他们也要走了,否则那两人一直拿鄙视的眼光看着她,她真的会揍人,哦不,揍神的。 四人前脚刚踏出前厅,一名着橙黄色衣裙的宫女便 慌慌张张地跑来进来,还没等龙王说话呢,宫女就抖着声道: “龙王大人,莹琇公主中毒了!” 什么?! 众人脑中都蹦出这两个字,敖燊当即抬脚朝莹纹宫走去,他三名友人跟在身后,陈潇潇和徐为淳、秦兔则面面相觑。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啊?”陈潇潇问。 “为什么我心里会有种暗爽的感觉?”六师姐惊奇道。 陈潇潇&徐为淳吐血:“你到底是不是持华派的弟子!” “去看一下?要不然就这么走掉好像很没道义的样子...”三师兄思索着。 “讲得好像你有过道义似的。”秦兔翻着白眼。 “喂喂,你什么意思啦,是不是要打架?” “打就打,怕你呀?你才是一天不被打就皮痒痒了!” 眼看两人又要拆人房屋,陈潇潇连忙窜到他们中间道:“大事要紧!我们赶紧去看看莹琇情况咋样了先!!!”然后一左一右各拉一人朝莹纹宫飞快跑去。 我都不能拉师兄了qaq,陈潇潇哀怨想到。 云子璟跟在他们身后,徐为淳和秦兔还一边跑一边朝对方吐舌头做鬼脸,嘴巴一张一合吵着架: “没良心的女人!” “没脑子的男人!” “没胸的女人!” “没jj的男人!” ...... 古人吵架吵到把器官都抬出来的情况陈潇潇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只希望师兄不要被两个老油条给污染了=。= 去到莹纹宫,乌压压的一片人,宫女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整座宫殿都包围住了。陈潇潇一行人拼命挤进去,进到莹琇的卧室时才松了一口气。 曜灵山离雎海不算太远,所以璆皊原定下午走的。但是很显然,莹琇出事了,他现在是走不了了。 房内人很全,龙王正在观察大女儿的情况。 莹琇趟在床上,脸色铁青。平日溢彩流珠般的双目紧闭着,呼吸微弱,气若游丝,几乎每半柱香的时间才有很淡很淡的气息流动,嘴唇青紫,脸上血色全无,不复之前明艳动人的模样,好似大半条命都没了。 “究竟发生何事?!”龙王眉头皱成死结。 “妾身不知道!”芙皎早已哭得满面泪痕,她拿手帕捂着眼角道:“方才 琇儿还与妾身说着话,刚开始用膳,她突然之间就呕出一口血,当即便晕了过去!” 陈潇潇靠近了看,果然鹅黄色的上衣胸口有一滩乌黑血迹。刚刚还在华珠宫,估计是璆皊抱莹琇回的莹纹宫。 “若不是妾身当即取出体内的鲛珠给琇儿服下,只怕她已是魂飞魄散了啊!”芙皎抑制不住情绪,崩溃痛哭出声。 龙、鲛之类的族群,他们属于六界之中的神,是天生却又有情和欲,会结合繁衍的种族。神命天定,是不入轮回的,倘若身死,那便是魂飞魄散的命。 陈潇潇低声朝徐为淳道:“下毒的人还挺狠的心。不过二夫人取了鲛珠出来没事么?” 徐为淳在她耳旁答:“一段时间内没什么问题,不过不能太久。现在就看龙王有没有办法救她回来了。” “公主今日碰了什么!”龙王厉声问一旁的宫女。 陈潇潇一边听他们的对话,一边在看房内的人。 龙王三名友人在门口处站着,毕竟他们只是小神,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不走上前占位置了。龙后连朝兮神情还有些怔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不知为何,陈潇潇看见她像是很虚弱的样子,身体摇摇欲坠,满头大汗,怕是走得太急了;曦和站在莹琇床前,咬着手指,目光复杂;璆皊坐在床边,握着莹琇的手,满脸凝重。 房内的几名宫女皆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一名似乎是莹琇的贴身侍女,她也是一脸泪水,道:“公主并没碰什么奇特的东西。只是今日璆皊散仙要离去,公主便在小厨房炖汤,好让散仙在离去前能喝上。” “汤呢?取过来!”龙王低吼,两名宫女踉踉跄跄地跑去小厨房拿汤了。 片刻后她们拿着一个小炖盅过来,龙王拿过,看了看里面的汤,璆皊也看了,还用银针试了试,银针没变色,显然不是汤的问题。 “除了小厨房,她还去过哪里?” “曦纹公主这两日心情不是很好,莹琇公主便做了一些糕点带去她房间...” “曦纹,过来!”龙王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暴戾。 曦纹原本是站在床边的,但是宫女取了汤过来,她便让去一边了,此时被龙王叫到,她抿着唇,走到他面前。 “你姐姐今日带了糕点去看你?” 良久后,曦纹才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父王你想说什么。你想问我,是不是我给 姐姐下的毒?”曦纹突然开口道。 “如果我说,曦纹没有下毒,父王又会信么?” 敖燊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房内一时沉默。 “师父呢?师父信不信曦纹?”她又转头问璆皊。 璆皊看着她,手上还握着莹琇的左手,沉默了半晌,终究没有说话。 以往,曜灵山其他弟子做错事后,把错误推在她身上时,他会挡在她面前,温柔地轻抚她前额,对着其他仙人说: “师父信你。” 然而这次,璆皊不信她。 曦纹忍不住解释:“我没有下毒,姐姐离开后我便去了岸上的集市。” 龙王忍不住开口:“曦纹,父王从小教你不可撒谎,倘若——” “阿燊,曦纹怎可能下毒害她姐姐!”龙后连朝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曦纹面前挡住她,陈潇潇才发现,连朝兮竟然如此柔弱,身子比曦纹都还要小。 她张开双臂将曦纹护在身后,瘦弱的肩膀微颤,她眼中含泪,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阿燊,曦纹尽管任性,但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况且曦纹为何要害她姐姐?!” “哼!莫不是看璆大哥要和琇姐姐成亲了,就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毒死琇姐姐!真是个蛇蝎女子!”姗姗来迟的辛娥推开门就来了这么一句话。 “辛娥!你怎能这般羞辱曦纹,她是你表姐啊!”连朝兮仿佛不认识般看着她。 辛娥厌恶道:“只有琇姐姐才会认她这个妹妹!本小姐可没有如此厚颜无耻的表姐!自以为是,假装单纯,竟然还喜欢上了自己的——” “闭嘴!”龙王怒吼一声,“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姐姐,若是曦纹下的毒,求你让她说出是何毒吧!琇儿是我的命啊!妹妹甘愿从此回鲛人族,再也不踏足雎海一步啊!”芙皎‘扑通’一下跪倒在连朝兮面前,哭得声嘶力竭,眼泪掉落在地上的一瞬间都化作了一颗颗洁白圆润的珍珠,‘骨碌碌’地滚到了角落去。 昔日美得山河失色的鲛人族公主芙皎,一哭起来那悲惨的样子真是看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要掉眼泪了。 “母后,”曦纹把连朝兮拉到身后,把她娇小的身子挡住,然后朝他们道:“无论你们相信与否,毒不是我下的,你们可以冲着我来,但不要去骚扰我母后!” 本来在一旁看戏的龙王三名友人,忽然 其中一名道:“不知今早公主毒发时,四位持华派的弟子在做何事?” 听到这一句,原本做旁观者的陈潇潇就不淡定了! wtf???!!!他这是怀疑他们吗??? “我和三师兄、六师姐一起出门的,也是跟龙王拜别后才知道大公主中毒了!”陈潇潇立刻说。 “是吗,”仿佛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那人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那他呢?”然后指向了云子璟,“今日小神在龙宫内闲逛之时,可是见他从莹纹宫的门口走过。” 这个行为顿时激起了陈潇潇体内的熊熊怒火,她道:“杀人也要有理由吧!师兄和大公主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干嘛杀她?!” “哼,凡人多是衣冠禽兽,大公主有着倾城之貌,说不定他强迫大公主未遂,怕她把自己的丑陋恶行说出去,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毒死大公主!” “静榕兄说得甚是有理!”他旁边那人附和道,两个就是刚才鄙视他们师兄妹四人的人。 于是那叫静榕的小神便得意地问一旁由于案情有新进展而呆住了的芙皎道:“二夫人,不知公主去到你宫中时,有何异常?” 这怀疑对方猛然从任性刁蛮素来与莹琇不和的曦纹转到修仙第一大派持华派大长老弥清道长座下大徒弟云子璟身上,显然众人都被这脑回路给带得没能回神。 云子璟照旧只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 陈潇潇知道他那是懒得解释,恐怕这样子在其他人眼里就变成了自大狂妄了。 龙王敖燊咳嗽一声道:“子璟他...” “阿燊,”芙皎按住了他的手,思索道:“琇儿来妾身宫中时,眼睛红红,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怕是...”她没再说下去,却转头看向云子璟。 陈潇潇才知道,原来二夫人也是直呼龙王名字的。 “如此这样,那便是真相大白了。那谁,只要你说出公主所中何毒,我们便不将持华派这龌龊事告知天下,如何?”那静榕摇着折扇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看得陈潇潇就想拿一旁的琉璃灯盏对着他的头扔过去。 曦纹和连朝兮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拐点弄得满头雾水。 龙王眼中是不解和些微的猜疑,芙皎被带得以为云子璟是下毒者,看着他的眼神中都是惊怒和厌恶。 辛娥有些迷惑地看着云子璟。 其他宫女则面面 相觑不知作何表情。 云子璟一脸寒霜,冰着脸任由他们看。 刚才一直没能插上话,现在大家都闭嘴了,徐为淳才得以说话。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对着静榕就是一顿狂喷: “我看你才龌蹉吧?!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想法!大师兄他修炼千年,无欲无求,连小师妹自动倒贴他都退避三尺!你竟敢侮辱大师兄和持华派,把莫须有的罪名按在大师兄身上,简直不可饶恕!” 什么叫做自动倒贴都退避三尺......陈潇潇嘴角微抽。 徐为淳和秦兔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揍他’二字!于是惩思剑、惩念剑纷纷出鞘,青色剑影难得交缠着绿色剑影,两把剑第一次同时对敌,却十分默契地一剑攻向静榕下盘,一剑攻向静榕门面! 只是战场还没打开,龙王敖燊一拂袖,两把剑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拖住了剑柄,两剑轰鸣着要挣脱束缚,最终却只能被逼着回了剑鞘。 龙王正想发言,陈潇潇蓦然打断他:“持华派的弟子从来不会逃避事情!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了师兄,那么我会用真相告诉你们,谁才是下毒者!到时候,你!”她指着静榕道,“你要为污蔑大师兄而道歉!” 静榕脸色阴鸷地看着她:“有本事你三日内找到凶手!” “三日就三日!”陈潇潇眼中是坚毅的眼光,她走到云子璟身前,环视众人道:“到时候,只要谁心中曾经怀疑过师兄的,都要道歉!” “若子璟是清白的,那自当要向他道歉。本来他涉案,你们一行人都不可离去,如今陈姑娘既然要找出真凶,那是再好不过。希望陈姑娘能救回琇儿,本王也会倾力相助。”龙王敖燊沉声道。 陈潇潇和静榕对视,两人视线相触,噼里啪啦的火花四溅。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时辰就是现在的两个小时,半柱香时间就是现在的半个小时,一刻钟就是十五分钟。 ☆、辛娥的战书 陈潇潇四个未走远,辛娥便追了上来,高大狂妄地指着她道:“本小姐要下战书!” 陈潇潇觉得奇了怪了,就她们俩那三脚猫功夫,到时候打打打准变成了女人间的扇巴掌或者扯头发。这么没形象的事也要下战书? “假如本小姐先找出毒害琇姐姐的凶手,那么你要把云大哥让给我!”辛娥高傲地说。 哦,原来是下这个战书啊。 ...... excuseme??? “我没听错吧?你拿师兄当彩头?”陈潇潇震惊道,不说到时候云子璟会不会跟她在一起,光是听到这句话,师兄就会一怒之下杀了她吧?! 身旁云子璟的魂守剑发出‘嗡嗡’的剑鸣声,似乎迫不及待要出鞘把这个女人斩成十八块了。 “哼!本小姐知道,你之前说自己怀孕了,肯定是骗人的!” “总之你听清楚了!本小姐一定会先比你找到真凶!”她自信道,随即又有些羞涩地朝云子璟说:“云大哥,娥儿一定会替你洗脱冤屈的!” 娥儿... 你这是在打嗝吗?!!!陈潇潇在心里疯狂呐喊,一想到辛娥以后会在她夫君或者公婆面前‘娥儿’‘娥儿’地自称,陈潇潇脸上的表情就有点绷不住。 还没来得及回应她,辛娥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不见人了。 “三天呐,小师妹你要加油咯~”徐为淳故作深沉地摸着光秃秃的下巴道。 “你脑子没进水吧?三天?三天怎么可能找得到凶手?!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我们的局面很不利啊......”六师姐在一旁急得碎碎念加团团转,陈潇潇看得眼都花了,她转身对云子璟道:“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把这盆脏水泼到持华派身上的!也不会让你被人冤枉的!你先回去休息,我和三——” “我陪你。”云子璟冰泉水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什...什么?”陈潇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云子璟却没再说话,只用那双灿若寒星的眸子看着她,看得她心脏一阵疯狂跳动。 “嗯,嗯,我们可以走...好的...对对,就是这样...”陈潇潇语无伦次道,徐为淳在一旁看得好笑。 于是兵分两路,陈潇潇和两个师兄去找线索,六师姐则回仙贝阁......收拾逃命的东西。 第一个要问的人,自然是莹琇的贴身婢女。 三人转身回莹纹宫。 刚才跟着人潮出来,现在想想真是有点蠢。 因为刚才和师兄对视的一眼,陈潇潇现在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的。 徐为淳纳闷了:“你来月信了?走路怎这般奇怪?” 陈潇潇手脚立刻恢复正常,她面无表情道:“你一个大男人不要随便把月信挂在嘴边好吗!” “怎了?我就是要说!月信月信月信月信......”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两个字,一旁走过几名宫女,都用一幅晴天霹雳的表情看着他。 徐为淳:“......” 莹琇的贴身婢女此时正走出房门,在她前面的是辛娥,想来她先一步来问了那宫女。辛娥看见陈潇潇时连眼尾都懒得给她,反而热烈地看了云子璟好几眼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云子璟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不受妖魔鬼怪所诱惑(???)。 那婢女另一脚还踏在门内,陈潇潇当即把她推了进去,道:“宫女姐姐,咱们来聊聊人生!” 那宫女看见她后面的两个‘保镖’,带着qaq的表情缩回了房内。 “麻烦你将昨晚到今早莹琇公主中毒前做过的事都说一遍,谢谢~”四人坐下后,陈潇潇和蔼可亲地说道。 宫女瞄了一眼源源不断散发冷气的云子璟一眼,脸上仿佛要哭出来似的,瑟缩着回答:“公主昨晚回房后便歇下了。今日辰时在莹纹宫的小厨房里为璆皊仙人炖汤。在汤炖上一个时辰后,去压文火时,她又做了几味点心,约莫用了半柱香时间,然后带去曦纹公主房内。” “汤要炖多久?” “约莫两个时辰炖好。” “那她们聊了多久?”陈潇潇又问。 “一刻钟罢。” 也就是十五分钟。 “出来后她有什么异常吗?” “脸上有些忧愁,似乎曦纹公主又说什么伤心话了。” “你一直都跟着公主吗?” “一直?不,不是的。公主不喜有随从,她多数是独自一人。” “所以说她出了莹纹宫后,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你们都不知道咯?”看来莹琇的贴身婢女也只是摆设而已。 “是、是的... ”宫女缩了缩脖子。 “那她进小厨房时,厨房里也只有她一人?” “嗯......” “你能带我去小厨房看看吗?” 宫女答应了,带着他们三人去小厨房。 路上,陈潇潇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莹纹宫,发现他们从房间出来后一直到小厨房的路上,几乎都没遇到一个人。 “莹纹宫怎么这么冷清?若是有人进来,你们会知道吗?” “曦纹公主一年也不回雎海几次,就算回来了,也只是回房内休息,平日里不怎么会留在莹纹宫。莹琇公主喜静,因此莹纹宫只得三四个宫女。若是有人进来,只怕也是看不到的...” 四人到了小厨房。 因为已经用银针试过那汤没毒,所以璆皊把汤喝了(陈潇潇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然后炖盅洗好了放回原位。 那炖盅是瓷白色的,两边有耳把,就一个圆形的炖盅口。 陈潇潇又扫了几眼,小厨房里放的大大小小的碗都是白玉碗,惨白惨白的,看得她两眼冒白光。 谢过那小宫女后,陈潇潇和两位师兄去找其他人问话。 其实想先问二夫人芙皎的,但是她现在心情还未平静,估计一问她就噼里啪啦地掉珍珠。场面是很壮观啦,但是有种会被成山的珍珠淹死的预感。 于是她决定去找曦纹。 路上,陈潇潇转头问云子璟:“师兄,今早你去了哪里?” 云子璟沉默片刻后,冷冷道:“练剑。” 陈潇潇知道他在哪里练剑,那是龙宫的一处庭院,很少有人打扫,意思就是说,就算三个师弟妹相信他,也没有人能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她沉思道:“那看看能不能先找出下毒的手法。既然汤里没毒,那么毒就是下在糕点里的了?” 她转头问徐为淳:“三师兄,你知不知道六界中最毒的□□有哪些?” 徐为淳难得被她问住:“啊?我还真没研究过这方面。等下回去我就立刻捏个纸鹤传信给二师兄,让他帮忙在藏书阁查查。” “好。希望那是一种无需服用的□□,至少曦纹的怀疑就会降低一点。” “你觉得曦纹是无辜的?” “我不会做出毫无理由的怀疑。只有证据,才不会骗人。”陈潇潇看着前路面无表情道。 三人是在龙宫后面找到曦纹的。龙宫很大,但也不及雎海十分之一。彼时结界已经解除,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小师妹,你说有没有可能,螣蛇还没离去?”徐为淳突发奇想道。 “你怀疑是螣蛇下的毒?”陈潇潇一愣。 “也有可能不是吗?” “那你告诉我他下毒的原因?” “或许他有什么秘密被莹琇公主撞见了?” 陈潇潇沉默半晌:“突然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她疑惑,螣蛇还会留在龙宫里吗?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三人走近曦纹,她正坐在一簇巨大的珊瑚上面,五颜六色的珊瑚在深海中异常美丽。手上则捏着一旁的海草,把差不多有一人高的海草折弯了腰,用手指无意识地抚着。 “曦纹。”陈潇潇轻声叫道。 眼前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人在叫她,她有些呆滞地转了转眼珠,清澈如海水般的眼睛看向他们三人。 陈潇潇撑着珊瑚,双手一用力就坐了上去,脑中立刻感觉到:好刺啊... 曦纹轻摆游荡在水中的双腿,水流波动带着旁边的几条墨绿水草微微摇了摇。 “曦纹,早上你做了什么事情能告诉我们吗?”陈潇潇问。 她道:“师父要走了,我想给他买些东西,去了岸上的市集。” “什么时候,你和你姐姐聊完之后?” “嗯...”她神情有些恍惚。 “你们聊了什么?” “没什么!”她忽然大声而急速道。 陈潇潇看了两个师兄一眼,徐为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云子璟依旧静静地看着远处。 “那你姐姐做的糕点,你们吃了吗?” “糕点?”曦纹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警惕,“没吃...” 下一秒又猛然改口道:“不,吃了!嗯...吃了,我吃了。” “那在岸上有遇到熟人吗?” “没有...” 陈潇潇摸了摸曦纹的头,道:“别担心。”这句话说得模糊,到底是别担心莹琇呢,还是别担心会被冤枉呢,谁也不知道。 然而曦纹却很快回答了:“没有在...担心。” 陈潇潇 和两个师兄离开了珊瑚群,走回龙宫。 “曦纹的状态不是很对。”徐为淳说。 “没错。好像在隐瞒什么。” “但愿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陈潇潇又补充道。 原本接着想去问问龙后连朝兮的,然而他们去到时,连朝兮似乎因为早上那事病倒了,正昏迷不醒。龙后没醒,也没请示龙王,所以宫女不敢开门让陈潇潇进去,她说龙后不喜欢外人进自己卧房。 “龙王呢?” “这些年来,龙王大人不是歇在太銮宫就是歇在二夫人的华珠宫。他很久都没进过娘娘的房间了,来了也是在大厅与娘娘说话、用膳。” 真是奇怪的夫妻关系,明明两人第一天在他们面前还是很恩爱的样子,没想到龙王竟然多年都没和龙后一起睡了。 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有那么差么?平时见他们说话时也是浓情蜜意的。虽说龙王宠爱二夫人连带着莹琇地位都很高,但是曦纹一有嫌疑他就迫不及待要抓她,想来龙王最爱的还是二夫人。 “龙后娘娘身子一直那么差?”陈潇潇问守在门口的宫女。 宫女道:“娘娘以前受过很重的伤,后来身子一直都很不好,灵力全无。每年也只有曦纹公主回宫的几日能起床走动。” “那今早龙后娘娘做了什么事吗?” “娘娘洗漱后一直在房内歇息,奴婢守在门口,直到莹纹宫那边传话来说莹琇公主中毒后,娘娘才更衣赶去那边。” “你们服侍她更衣?她不是不喜欢别人进房间吗?” “今日龙后娘娘身子似乎更虚弱了,准了奴婢们进房内。更衣时娘娘几乎站不住。” “那你们平时多久去岸上买一次东西?”陈潇潇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多是元旦那日会去。曦纹公主回来后,也会与龙后娘娘上岸走一下。芙皎夫人平时有什么需要,鲛人族那边都会送东西过来,而莹琇公主会经常上岸,她似乎更喜欢买些凡人的东西。”宫女一口气把知道的都说完。 临走时陈潇潇闻到了若有若无的玉兰花味。她绕着菀游宫转了一圈都不见花盆,而且现在是夏天,怎么可能有玉兰花。陈潇潇问了宫女,她说她一年四季时不时也有闻到,但是对于哪里传来的玉兰花香味却是一头雾水。 陈潇潇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时间紧迫,需要去芙皎那边一趟。 毕竟线索 这么少,连莹琇何时中毒、中的什么毒、怎么中毒的都不知道,于是她决定今天还是得去问芙皎。 二夫人已经平息心情了,龙王正坐在一旁抚慰她。 陈潇潇不想浪费时间,她直接问:“二夫人,莹琇公主来你那时,看起来怎么样?” 一提起莹琇,她就忍不住拿帕子抹眼泪:“她除了有些伤心、眼睛红红外,一切正常。但她起身时,突然就毒发了...呜,琇儿...” “她起身要做什么?” “她说为璆皊仙人炖的汤好了,正要赶回去熄灭柴火...” “那你们是何时用午膳的?” “约莫是刚到午时罢......” 眼看二夫人又要掉珍珠,陈潇潇三人急忙告别出了华珠宫。 她觉得这宫的名字改得真贴切。 三师兄没有再跟着他们到处找线索,而是回仙贝阁写信给二师兄问□□的事情。陈潇潇和云子璟二人找了一圈都不见璆皊,才想起他很可能在莹纹宫陪着莹琇。 在去莹纹宫的路上,二人遇见了静榕和另一个叫做鹭生的小神。那两个家伙对他们又是一番冷嘲热讽。陈潇潇一路白眼过去,懒得和无脑喷吵。 去到莹琇的房间,璆皊果然在那里守着她。 陈潇潇打量了一下房内,看到她床头的小柜上放着一包东西,在问得璆皊同意后,她拆开纸包,里面是一些黄色蝴蝶状的鲜花。她问璆皊知道这是什么吗,璆皊摇了摇头。 云子璟也不知道。 其实这东西看起来就很无害,还散发出甜甜的味道。陈潇潇直接扔进嘴里嚼了嚼,发现它吃起来味道像是蜜糖,还蛮好吃的,也就是没什么可疑了。 璆皊早上就在自己房内看书,对情况也不是很了解,陈潇潇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得到,于是她拉着师兄开始绕着龙宫跑来跑去,打算了解一下龙宫的布局。 龙宫内各宫殿分布很简单。龙宫门口对入就是前厅,前厅左边是龙王的宫殿,太銮宫,右边是华珠宫。前厅后面就是后厨房,后厨房再往后就是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有亭子假山。花园后面则是莹纹宫。莹纹宫左边是仙贝阁,招待客人用。右边就是闲置的庭院,云子璟早上练剑的地方。而龙后娘娘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住在莹纹宫后面的菀游宫内。菀游宫是最偏的宫殿了。 不过陈潇潇才发现一件事,她第一个问的 是莹纹宫内莹琇的贴身奴婢,随后跑出龙宫外墙后面的珊瑚群问曦纹,接着又去了最偏的菀游宫找龙后,然后去华珠宫找二夫人,最后又回了莹纹宫。她几乎都要把龙宫翻了三遍了,刚才看布局又跑了一遍,也就是说她把十分之一的雎海走了四遍,再来两次说不定她都能上天了。 一停下脚步才发现小腿抽筋般地痛,若不是她在及巳城里跑了一个月步,说不定她一双腿都要断掉。 忍着回仙贝阁,在路上撞见了辛娥,她手上握着一包东西,拿手绢包着的,看起来像是黑色的碎粒,不近看不知道是什么。 她似乎找到了重要的证据,很志得意满地昂着头走过陈潇潇身边。 回到仙贝阁,和云子璟分别时,陈潇潇拉住了他的衣袖。 “师兄,不用担心,我会努力还你清白的!” 本以为云子璟不会回答她,她松开手想走时,一声淡淡的“嗯。”传到耳边,陈潇潇瞪大了眼,再回头时云子璟已经走远了。 璆皊寸步不离莹琇,尽管二夫人芙皎劝他去休息,他也不动。曦纹晚上也去看了一次莹琇,璆皊没怎么理她,说话时语气有点淡漠,曦纹只好沉默着走开。 莹琇的情况很不乐观,即使二夫人将自己体内的鲛珠取出来抑制住了□□,也只是暂时减慢它发作的速度而已,不用十天,鲛珠就会渐渐失去效力,那时候莹琇就是回天乏力了。 龙后连朝兮这次病得不轻,一直卧床不起,陈潇潇第二天听宫女说她都没有醒过。曦纹少了一个能保护她的人,龙王对她持着半怀疑的态度,也不怎么维护她,所以不过一个下午和晚上,宫里面就传出了很多风言风语,宫女们以及守卫龙宫的虾兵蟹将再看到她时,眼中不免带上了厌恶和鄙视。静榕和鹭生更是夸张,每遇见她一次,都要冷嘲热讽一番,曦纹只得躲在房内不出门,只是晚饭和早餐,竟然也没有宫女愿意送进她房内去。 第二天起来,腿好了很多,她去找徐为淳时,听送早饭的宫女说,辛娥上岸办事去了。二师兄司马乌的纸鹤天未亮便落在仙贝阁门口,想必是通宵为他们查的资料。 世上□□很多,但能让莹琇这种小神吃后魂归天地的□□只有三种。 一种是金边木樨龙兰。花间混种,说是金边,其实通体金色,可磨成粉末,也可直接吃。小勺子半勺的粉末,便可于半炷香时间内毒发身亡,无任何先兆。 一种叫娑婆晶,尾指指甲盖大 小褐色一片,长期吃,某天会突然毒发身亡,先兆症状是会感到疲乏,打不起精神。 还有一种叫流云烟罗的,名字起得忒好听了,白色的,是某种树的叶子,从前有山野小神因好奇吃过,半柱香内便毒发身亡,先兆症状是眼睛会干涩。可直接吃也可磨成粉末,只要一点点就有很强的毒性了。 莹琇一直都很生龙活虎的,所以陈潇潇猜测□□应该是第一种或第三种。 三师兄还顺带把莹琇现在的情况告诉了二师兄,刚好师父还留在持华派,他给出了救命方案:要么求太上老君炼解药,但是一颗解药至少要炼七七四十九天,莹琇不可能支撑那么久;要么让有几千年修为的龙王将龙珠融进莹琇体内,不过那时候龙王修为尽失,会变回原形,只怕被有心人知道后,雎海会生波澜。 而且龙王几千年的修为,说没掉就没掉,就算不为雎海着想,为自己想,陈潇潇都觉得不可能。 徐为淳又问了芙皎的鲛珠能不能救莹琇,传信纸鹤很快便回到他手中。 这次师父的回答是:芙皎修为不够千年,鲛人的灵资又没有龙族的好,同样的修为,珠子内含的灵力比龙族差了一大截。若能将鲛珠融进莹琇体内,只可保她三个月性命无虞。但是芙皎过去并没有辛勤修炼,所以到底能不能维持三个月,还是未知数。 也就是说,芙皎可以牺牲自己换来三个月,直到太上老君炼出解药。只是不到最后一刻,陈潇潇都不想告诉二夫人这种办法。她知道二夫人肯定甘愿为了女儿放弃自己生命,但是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陈潇潇只能努力在三日内找到下毒者,寄希望于他身上会有解药。 跟三师兄讨论了一下,二人决定守口如瓶,暂时不告诉他们师父给出的方法,以免二夫人立刻就把鲛珠融给莹琇。 昨天没有问龙王,她打算宁杀错也不放过(?),问一下他知道些什么,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就在她独自一人去找龙王的时候,有名宫女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小姐!” 陈潇潇从没被人叫过小姐,都没反应过来,还在继续走,那宫女追上来,拉住她,气喘吁吁道:“小姐,龙王大人请您去趟莹纹宫!” ☆、辛娥的推理 难不成莹琇的毒又恶化了? 陈潇潇赶去莹纹宫,没想人挺全的,不过都聚集在门口。 打斗声不绝于耳,陈潇潇挤进人群,才发现众人围出很大一圈,圈内空地上两名女子正打得如火如荼。 不知道是不是璆皊的不信任,导致曦纹对他失望,陈潇潇今日没在曦纹头上看见那支璆皊送的、她很喜欢的钗子,而是换成了一支花草银簪。 陈潇潇扯过一旁的宫女问发生何事,宫女说了几句,她顿时明白了。 总而言之就是辛娥想要搜曦纹的房间,但曦纹不让她进去。 很多人都是支持辛娥的,连龙王叫来陈潇潇都是想让她劝曦纹住手,让辛娥进去看一下。毕竟现在曦纹谁的话也不听了,龙后还在昏迷着,也就陈潇潇和曦纹关系比较好。 说也好笑,以前曦纹老不在房间时没人敢去搜,如今她只能躲在房间里,辛娥又大张旗鼓地要去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曦纹,你做了何亏心事不敢让辛娥看看?莫不是琇儿真是你下的毒手?!”二夫人芙皎一边掉珍珠一边怨恨喊道。 龙王也说:“曦纹,住手,让你表妹进去看一眼罢。” 璆皊严厉的声音从莹琇的房内传来:“师父的话,你也不听了?!” 曦纹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抬起手背猛然擦了擦,随即拽过辛娥的鞭子,两人再次打得杀气凛凛。 陈潇潇抽出魄留剑,一挑,就把缠斗的两个人挑开了两边,她挡在曦纹面前,辛娥脸上都是不屑和鄙夷,手上的红色蛇皮软鞭停也不停地朝陈潇潇身上招呼去,就在陈潇潇要举剑格挡的时候,一只白皙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从一旁伸出,蓦然抓住了近在眼前的鞭身。 “师兄!”陈潇潇开心叫道。 云子璟用零下几百度的眼神看着辛娥,直看得她由理直气壮变得开始躲他的目光。 “每个人都是有隐私权的!不是说你们人多势众就有理!曦纹不让进你们就算是黄帝也不能进!”陈潇潇皱眉道。 “阿燊是曦纹父王也不可进吗?!”二夫人芙皎不服气道。 “曦纹的房间当然由曦纹做主。”陈潇潇看向曦纹,她轻轻摇了摇头。 “照你这样说,岂不是她把□□藏在房内,决定性的事物触手可及,真相就要大白,也不能去找了?!”辛娥冷笑一声。 “ 那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把□□藏在房内吗?”陈潇潇问。 “有你会让我进去?”辛娥终于聪明一回了。 陈潇潇诚实道:“不会。” 她认真地看着辛娥:“我无需进任何人房间就可找到凶手,你可以吗?” 这话说得挑衅,像辛娥那样的大小姐经不起激,她用鼻子哼了一声,立刻说道:“你有种!今日本小姐便放过她!”她拿蛇鞭一指曦纹,“你等着瞧!我知道你做的龌龊事!”说完就转身拨开人群昂首阔步地离去。 陈潇潇拍拍曦纹的背,她没说什么,低着头回房了。 二夫人芙皎看着陈潇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边掉眼泪一边去莹琇那看她。龙王看了一眼云子璟,用眼神警告了陈潇潇,让她不要包庇曦纹,然后就跟着二夫人去了。围观的人也都散了。 “气死我啦!!!”陈潇潇在原地跺脚,“身为父王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就算了!自己的大老婆同样病得严重,他居然只关心小老婆的女儿!” 刚在一旁看戏的徐为淳却道:“小师妹,我怎么感觉你太维护曦纹啦?” 秦兔也道:“老七,你这次感情用事了吧?” 陈潇潇一怔,听了两位师兄姐的话,她猛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像他们说的那样。 “我知道,我就是看不惯...”陈潇潇泄气道,“算了,不说了,我继续找线索。” 徐为淳和秦兔对视一眼,陈潇潇已经走远。 她去到花园,进亭子里坐下,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她在发呆。 一个人走到她旁边,陈潇潇开口道:“师兄,我是不是错了?明知道感情会影响判断,我还是控制不了。” “三岁儿童都知道曦纹下毒手的可能性最大,但我还是固执地不让他们搜她房间。其实我自己也在怕,怕曦纹房内会搜出什么决定性证据。我已经分辨不出我到底是为了维护她而阻止辛娥,还是为了维护自己错误的判断而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样的我,是不是也很可怕?” 花园里一阵沉默,只余假山流水淙淙声。 “哈哈,我在说什么呢!这自怨自艾的性格真不像我陈——” “相信自己。”云子璟双手抱剑,陡然开口。 他看向陈潇潇,陈潇潇抬头对上他墨黑的双瞳。那瞳中似乎有漫天烟火炸开,五彩斑斓 下倒影出陈潇潇迷茫的脸。烟火消散时,那些坠落的花火仿佛掉在了她心口上,烫得她浑身颤抖。 “嗯!无论谁是凶手,我都会坦然接受!不过如果我输了,怕是持华派的面子会扫地...”陈潇潇有些忐忑道。 云子璟微微摇头,陈潇潇得他支持,瞬间又恢复活力!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难得放松一下精神,即将起身时,陈潇潇却听到了说话声。 “你说大公主中毒那日,见屏珊进了莹纹宫?”假山后传来一名宫女的声音,另一名宫女压低了声音道:“没错,我还喊了她一声,毕竟屏珊是归属后厨房的,为何会去莹纹宫?奇怪的是,我叫她她还不应我。” “莫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应你罢?难不成,大公主的毒——” “嘘,小声些!公主毒发后,我去质问她,她还不承认,只说自己那日在后厨房内守着二夫人的午膳,压根没出过门。我问她有人能作证吗,她就说不出话了。” “哎呀,我们要不要告诉二夫人...” 两人还在假山后叽叽喳喳,陈潇潇一瞬间就决定了要去见见那个屏珊。 去到后厨房,被厨娘告知屏珊今日病了,没来,于是师兄妹二人又去宫女住的地方找她。 宫女住在华珠宫后的院落内,也就是后厨房左边。 陈潇潇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警惕的声音:“谁?!” 还说生病呢,这中气十足得都能去吹唢呐了。 “是我,陈潇潇,我想问你几句话可以吗?” “对不住,小姐,屏珊病了,想要歇息——” “难道你就不想找出下毒者,救回大公主吗?”陈潇潇打断她。 里面一阵沉默,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整理床铺声。 半晌后房门从内打开,屏珊现出脸道:“进来说。” 陈潇潇认得她,是那日在后厨房教六师姐关于珍珠的知识的宫女。 有些宫女是各个宫的杂役,有些宫女是后厨房的厨娘,专门负责龙宫内一日三餐的,除了送餐,平时不会擅离职守地去其他宫中走动,要么待在后厨房,要么回房休息。 二人进去坐下后,屏珊有些紧张地探头朝外看了看,然后紧紧关上了房门。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屏珊有些哽咽道,“那日去仙贝阁送午膳的宫女说在莹纹宫见着了奴婢 ,但是奴婢那时在后厨房守着二夫人的午膳啊!” “如今外边开始传言,说是奴婢下毒手害了大公主。奴婢为何要害大公主啊!”说着说着她就哭出来了。 “你先别哭,我不是来抓你的。我只是想问问,那天在后厨房,有人陪着你吗?”陈潇潇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那时所有主子的午膳都做好了,只剩二夫人的‘竹里银迢’还差了些火候。咱们怕二夫人生气,便先把其余菜式送去,只留奴婢一人守着那道菜。” 又安慰她几句后,两人离开了她房间。 走在路上,陈潇潇低声道:“不排除屏珊有作案的可能。倘若按她所说的后厨房内只余她一人,她大可去莹纹宫下了毒后再回后厨房。只是不知道她是与莹琇有私人恩怨还是听谁的命令。” 云子璟掐诀阻了声音的外泄,陈潇潇才放心大胆地分析着。 “现在的凶手一个个演技逆天,都能拿奥斯卡最佳主角奖了,真是很难看出谁是真凶。”陈潇潇感叹道。 两人回了仙贝阁,阁里堆满了书,把门口都堵住了,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陈潇潇:“......” “三师兄,你把持华派的藏书阁搬了过来?!”她惊愕道,捡起地上一本书,那分明是她看过的《异闻录》,上面还有她乱涂乱画的笔记。 “我让二师兄把一些相关的书装乾坤袋里送过来啦,我也没想到有那么多!”徐为淳的声音从书堆那边遥远地传来。 “那我和师兄怎么进去啊?爬进去吗!”陈潇潇说。 “什么??我听不见!!!”徐为淳道。 “我想着尽绵薄之力,看看这些古籍,一不小心就找到了可行的解毒方法呢!” “没事!你继续!”陈潇潇喊道。 书堆那边传来六师姐秦兔碎碎念的声音,看来她也在帮忙看。 能让厌恶读书的六师姐也帮着找书,三师兄肯定签订了一堆不平等条约。 徐为淳qaq:帮人我容易嘛我... “咦,刚才我们从后厨房走回仙贝阁用了多久?”陈潇潇问云子璟,后厨房后面那个花园真的很大,大到陈潇潇第一天来的时候迷路了好久才走出去。 “半炷香。”云子璟冷冷道。 半炷香?那就是三十分钟了。靠!他们慢慢走,竟然走了这么久才穿过花 园回到仙贝阁!真是没有钟表在身边都完全不知道时间过得那么快。 假设屏珊走得很快,她是女子,那么大约二十分钟能到仙贝阁。仙贝阁在莹纹宫左边,从后厨房到仙贝阁之间的路是斜的,而后厨房到莹纹宫之间的路是直的,那就是说差不多用十五分钟能到莹纹宫。 而她又要守着‘竹里银迢’这道菜,来回三十分钟,再加上去华珠宫的五分钟,统共三十五分钟。她是何时送菜到华珠宫的? 陈潇潇正沉思着,突然又有人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小姐”。陈潇潇还是反应不过来叫的是她,直到云子璟带着她转了个身,才回过神来有宫女在叫她。 “辛娥和曦纹又打起来了?”陈潇潇问。 “不不,不是的,小姐,辛娥小姐、她,她...”那宫女似乎跑得很急,还撑着双腿在喘气。 陈潇潇让她慢慢来,她却猛吸一口气快速道:“辛娥小姐找到下毒凶手了!” 现在离事发之时不过一日,辛娥就找到了证据,说明她行动力还是挺强的。 虽说不是自己找出凶手,有点遗憾,也有点丢脸,但能早日证明真凶不是云子璟,师兄不再遭人白眼,也是好的。对于辛娥下的那个战书,她都没放在心上,辛娥想嫁师兄,那也得师兄同意不是?她若提出这个要求,云子璟第一个就把雁峡川给填平了。 莹纹宫的大厅内坐满了人。 除了还在昏迷的龙后,龙王、二夫人芙皎、龙王的三位友人,连璆皊都难得的离开莹琇身边,坐在大厅内。 曦纹和辛娥则在大厅两侧对立站着。 陈潇潇把三师兄和六师姐也喊上,四人去到大厅后更显人多。 他们找了位置坐下,辛娥看到陈潇潇时是胜券在握的神情,手中还捏着什么东西。 静榕和鹭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只有另一名较和蔼的表情平静。 曦纹紧紧抿着唇,手紧握成拳摆在身侧。 辛娥高傲地环视了大厅一圈,看到所有人都到齐后,开口道: “都到了?很好。我就不绕弯了,这次主要是用证据证明,她就是下毒害琇姐姐凶手的人!” 她抬手指向曦纹。 曦纹直直看着她,不闪不躲。 “哼,死鸭子嘴硬!”她骂了句,随后举起自己的右手,把刚才捏着的东西现出来给所有人看:“大家看看 ,这是什么?” 她手上放着的是完整的半张白纸。那白纸是有形状的,一头圆圆的,下面跟着伸出两条...陈潇潇实在是不懂得形容,倒是徐为淳一看就看出了是什么东西。 “是纸人。”他在陈潇潇耳边低声说。 那厢就响起璆皊疑惑的声音:“纸人?” “没错,就是纸人,还是被烧了一半的纸人!”辛娥点头。 所有人仔细看去,果然那纸人在腰身处是断了的,那里还有着一道熏黑的痕迹。 “纸人就是拿纸片裁成人的形状,跟那日螣蛇用稻草人幻化自己一样,是一种幻化的法术,能幻化自己也能幻化他人的模样,类似木偶。只不过纸人幻出来的‘人’功能较少,除了走走路,放放东西,并不能像稻草人一样能和大师兄打一架。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螣蛇修为那么高,可以幻出□□和大师兄打得不分上下的。控制纸人就要十分专心了,控制稻草人和大师兄打架,更是要极度的专注。”三师兄在一旁低声解释。 陈潇潇点头,随即细看辛娥手上的纸人。纸人只剩一半,从腰下面都没有了,纸片儿般的双腿被烧掉了。那纸人还裁得挺大的,薄薄一片,剩一半都占了辛娥一个巴掌大小。 “大家知道本小姐是从何处找到这纸人的吗?”辛娥得意问。 陈潇潇看龙王都要按捺不住把她一巴掌抽回雁峡川了,她还在卖关子。 龙王急声道:“辛娥,速速解释!” 听到龙王的话,辛娥再想着炫耀炫耀,都只能老老实实交代了。 “以前外祖父避免我误食,给我讲过,有一种叫做金边木樨龙兰的金色混种花,长得很漂亮,磨成粉末后,只需一小半勺,服食后会在一炷香内毫无症状地中毒死去。” “没错,确有此毒。”龙王道。 “那琇儿是中了那毒么?!”二夫人芙皎急急问道。 辛娥做了个别急的手势,她继续说:“我算过琇姐姐的行踪。按照她贴身婢女的说法,琇姐姐从曦纹房中出来后,直至她被姨母叫去共进午膳这段时间,已经超过了一炷香。” “意味着,曦纹公主并没在糕点中下毒?”静榕问。 “不,不是没在糕点中下毒,而是琇姐姐进她房内时,她还没下毒。”辛娥纠正。 曦纹道:“姐姐出了房门后,我便去岸上的集市了。” “哈哈,”辛娥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她笑着说:“这就是你为什么要烧毁这个纸人!” “你用纸人幻化成自己的模样,走在集市上。本小姐上岸问过,有位熟识的老伯叫了你一声!然而他走近你时你却一直在退后,和他保持距离!为什么?因为你怕他走太近会看出来‘你’只是个纸人幻化出的□□!” 纸人和稻草人一样,幻化出的□□都要本人在脑中用灵力控制行为动作的。它们看到的东西,本人都能看到。 “本小姐想明白她的伎俩后,守在她房外,看她何时会将证据毁掉!果不其然,被本小姐识破了,她方才将纸人扔进熏炉内就是想要烧掉它!于是本小姐闯进她房内,踢翻了熏炉,将剩一半的证据救了回来!” “等等!我插一句!”陈潇潇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曦纹把纸人扔进了熏炉?你打开窗看了?” 辛娥看白痴那样看她:“本小姐有耳朵啊!只有你这种穷人不知道熏炉盖上盖子时的声音。” “因由何事需幻化□□?”鹭生追问。 “因为她要别人证明她当时在集市,不可能下毒!”辛娥摸着身旁的蛇鞭缓步走着,“她幻化的□□在集市上,然后她本人捧着沾了金边木樨龙兰粉末的糕点,去琇姐姐房内找她,打着和好的旗号,让她把有毒的糕点吃了!” “莹纹宫不过三四奴婢,宫殿那么大,有心躲开,根本不会有人看见她进了琇姐姐的房间!” “琇儿不会疑惑吗?为何糕点上有金粉?”二夫人芙皎忍不住问。 “这很简单,只需要将金粉铺散在盘子上,然后将糕点放上去堆在一起,遮住下面的金粉就行了。谁会怀疑自己的亲妹妹?而且金粉沾在糕点之下,她拿起来吃的时候很大可能也看不到!”辛娥解释。 徐为淳站起来,朝辛娥走去,她立刻警惕道:“你作甚?!” “没事,就想摸一摸那纸人。”他善意道。 辛娥当即怒喝:“你要包庇她吗?!替她把证据毁掉?!她不过是个毒如蛇蝎的女子,你们为何一直偏袒她?!” 徐为淳:“......” 后土在上,苍天可鉴,他是真的只想摸一摸那纸人。 “辛娥,让他摸罢,众人皆知那纸人是证据,这么多人前,他不会做出何事的。”龙王道。 辛娥才不情不愿地让徐为淳伸长手摸两下 。 回到座位上,徐为淳低声道:“那上面有很微弱的法术气息。” “看来真的被用来幻化过。”陈潇潇接道。 “这只是你的猜测,如果只是靠纸人,未免太武断了。”六师姐秦兔早看她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不爽了。 “哼,本小姐是谁?!当然有决定性的证据才叫你们来的!”辛娥嘴角勾起胜利的笑容。 曦纹忽然后退了一步,看了眼大厅的门口,在一旁看戏的静榕当即祭出了一样法器。她感到危险,脚下一踏就要跃出大厅,那边法器像绳索般,顷刻间就把她团团围住,一个收紧!发出淡绿色荧光的法器束缚住曦纹,把她全身的灵力都克制了,她猛然摔倒在地上! 璆皊放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陡然抓紧,曦纹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后,自己慢慢坐起来。 陈潇潇想去扶她的,但是辛娥那边的鞭子刹那间就抽了过来,她被三师兄扯着一个后仰躲开鞭子时,曦纹已经坐起来了。 辛娥右手握着鞭子,一下一下地轻敲着左手掌,脸上一副‘你奈我何’的笑容。 “真是你吗?曦纹,为何要害你姐姐?”璆皊难以置信地问。 假如他们刚才还对辛娥的话怀有疑惑,那么曦纹逃跑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龙王沉吟:“曦纹,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二夫人芙皎恨声道:“小畜、生!那是你姐姐!你怎么下得了手?!” “姨丈,姨母,别急,我给你们看看决定性的证据!” 辛娥走到曦纹面前,曦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她不在乎这些,只是突然伸手将曦纹身上乌黑莹润的玉佩扯了下来! “辛娥,你要那玉佩作甚?那是曦纹三百岁时本王给她的——” “姨丈,”辛娥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包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她把手帕打开,里面是乌黑的碎粒。 陈潇潇记起来了,昨天下午有看见辛娥拿着那个东西,经过她时,辛娥还炫耀似的摆了摆手中的东西。 “姨丈,你看看这是什么。”辛娥把手中的东西给了龙王。 龙王敖燊仔细端详着手中之物,其余人也好奇地探头去看。 他看了一会儿后,猛然抬头道:“这是...玉碎?”随后他看向辛娥手中属于曦纹的乌黑玉佩道:“难道是...这乌龙玉的玉碎 ?!” 辛娥赞扬般拍掌,“没错,这便是玉佩内挖出的玉碎!只因为,她要把这东西藏进去!”紧接着她在手中聚满灵力,‘喀嚓’一声,蓦然把玉佩给捏碎了! 金色的粉末从她手指缝流下,洒落于地,两块碎玉被她‘啪’地扔在地上。 璆皊怔怔道:“金边木樨龙兰...” 其他人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藏毒方法,都感到人心叵测。 “琇姐姐出事那天晚上,本小姐便看见她鬼鬼祟祟地把这包乌龙玉的玉碎埋在了珊瑚群下面。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竟然被我看见了呢!”辛娥嘴角绽开一抹嘲讽的微笑。 陈潇潇看着那金色粉末,觉得异常刺眼。 曦纹竟然真的是下毒凶手。 为了什么?就为了他师父要回曜灵山昭告六界他们的亲事吗?所以先下手为强,将莹琇毒死? 依稀记得岸边初见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眼中澄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万顷蔚蓝海洋。 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那么恐怖扭曲吗? ☆、后知后觉 静榕摇着纸扇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曦纹公主竟然下如斯毒手。” 鹭生接口:“瞧瞧,亲生妹妹毒死自己姐姐真是毫不手软!” “闭嘴!”龙王怒吼,这本是他的家务事,如今被外人看戏般看,还指指点点的,恨不得立刻让他们滚出龙宫。 二夫人芙皎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到曦纹面前就是‘啪啪’的两巴掌,力度之大,打得曦纹嘴角都流出了鲜红的血。 “小、畜、生!”她咬牙切齿道,几欲扒了曦纹的皮,喝了她的血! “皎儿,莫要这样...”龙王嘴上说着,却没上前阻止芙皎再次扇曦纹几巴掌。 “阿燊,你看看琇儿如今受多大的苦啊!就因为这个小畜、生!你要为琇儿主持公道啊!”二夫人芙皎眼泪又‘啪啪啪’地开始流,掉了一地的珍珠。 从金边木樨龙兰的粉末因乌龙玉佩断开而洒出来时,璆皊就一直沉默不语,连芙皎打曦纹,他都是偏过头去,不忍看,却也没阻止。 陈潇潇在一旁紧握了拳头,芙皎打她时,陈潇潇本欲起身阻止,然而却被三师兄按住了手,摇了摇头。 她哑声道:“曦纹,你是不是被冤枉,没关系,你说!”她鼓励地看着曦纹,然而连她自己,如今都不知道,说那句话的意义何在。 曦纹的身子颤了颤,她还被法器束缚着,双手紧贴着身子两侧,不得动弹,脸颊被芙皎打得高高肿起,嘴角是长到下巴的血迹。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斑驳。 “姐姐长得美,曦纹自小便知晓。” “从小曦纹就在想,曦纹有一个那么美丽的姐姐,很开心,很自豪,其他地方来的小孩子都羡慕曦纹,能有个那样温柔美丽的姐姐。” 二夫人嗤笑一声。 曦纹没理她,继续用平淡无波的语气道:“后来大家都不和曦纹玩了,都喜欢缠着姐姐。曦纹跟自己说,没关系,姐姐最爱曦纹了。曦纹有姐姐就好。” “但是为什么,父王、宫女、守着龙宫的虾兵蟹将,渐渐的,都不理曦纹了,他们只和姐姐说话,只和姐姐开玩笑,只听姐姐的话,也只...关心姐姐。” “曦纹觉得很难过,但是那时候,师父来看曦纹了,渐渐的,曦纹发现,师父会宠着曦纹。曦纹七岁时第一次感受到,师父的拥抱,比雎海的海水,更温暖,也比姐姐的怀抱,更包容。” 璆皊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地看着她。 “曦纹不再要其他,只祈求能和师父永远的在一起。然而当姐姐成年之后,师父每次陪曦纹回雎海,看着姐姐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曦纹从未见过的眼神,缱绻、深情,比看曦纹时更加温柔。曦纹一开始不明白那是什么,只能不断缩短回雎海的日子。师父那样的眼神太过可怕,即使曦纹站在他面前,眼中也完全倒映不出曦纹的身影。” “直到某一天,师父向父王提亲,师父要娶姐姐。” “那时候曦纹就明白了,姐姐要把师父也抢走,让曦纹从此孤零零一人在世上,看着你们所有人,其乐融融,言笑晏晏。” “我也想问为什么!”曦纹情绪突然爆发,她赤红双目圆睁,满脸泪水,声音嘶哑犹如笼中困兽,“为什么她要不断抢走曦纹身边的温暖!为什么她那么贪婪!她从我身边抢走的东西还不够吗?!父王、朋友...她已经几乎得到一切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抢走我的乐园!” 她低下头,呜咽着,仿佛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幼崽。 璆皊听完她一番话,沉默许久,最终取出胸前银白的护心镜。 那是他一度珍而重之的、曦纹送他的礼物。 他将护心镜扔在了她面前的地上,就像在扔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垃圾。 护心镜掉在地面,‘晃啷啷’地转了几圈,才停下来。 “你姐姐从来都是无辜的,是你执迷不悟。” “如今还你此镜,四百年的师徒情分,你就当没存在过罢。” “缘尽于此。” 说完他再也不看曦纹一眼,抬脚决然离去。 曦纹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作何反应,没有做任何挽留。 毕竟二人做了几百年师徒,对彼此的习性一清二楚。 璆皊知道她的任性。 曦纹知道他的决绝。 她艰难地移动身体。双脚不能分开,她只能一点一点地挪过去,发出衣服摩擦地面的声响。头发散乱,她却不能抬起手整理。 她摸索着,把护心镜抓在手中。 像万年难遇的宝贝,像万金难求的宝物般,紧紧的,仿佛永远都不会放手般,攥在手中。 无声的泪水滑落眼角,她喑哑呢喃: “曦纹,连师父也没有了呢。” 第二日大早,陈潇潇一行人便打算离开龙宫。 莹琇的毒,曦纹并没有解药,毕竟她都打着让自己姐姐魂飞魄散的算盘了,怎么可能还备着解药。龙王无奈,如今龙后还一直病着昏迷不醒,他又不能处置了曦纹,免得龙后醒来后把雎海闹翻。 所以暂时将曦纹收监,囚在龙宫关押犯事奴仆的‘水境’内,等龙后醒来再作处理。尽管二夫人芙皎一直吵着要杀了曦纹给莹琇垫背,但龙王还是顶住了压力。龙后是雁峡川河神之女,曦纹也是雁峡川河神的孙女。河神已痛失二女儿,对大女儿连朝兮更是宠爱,若是连朝兮醒了回雁峡川告状,河神随时都会来找龙王麻烦。 龙王对这个难缠的岳父是又敬又怕,只道一切等连朝兮醒来再说。 听说曦纹被关起后,璆皊便连夜回曜灵山找金边木樨龙兰的解毒之法。之前他也是传信回了那边,只不过得到的答案都不理想,如今亲自回去寻,就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了。 弥清道长,四人的师父在之前传信过来时直接把观星象算出的、螣蛇的行踪告诉了他们,所以师兄妹四人也不用前往龙王以前说过的,会占卜的友人那里,去占螣蛇的方位了。 “其实还有很多疑点没解开,像是屏珊那事,难道是那个宫女出现幻觉了?”陈潇潇问。 彼时四人已经走在雎海岸边的集市上。 此处集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码头上有刚开回来的大型船只,船夫们正和民工在搬运船上的货物,吆喝声此起彼伏。 集市上男男女女,衣服各式各样,什么人都有。有的一身青白道袍,一看就是修仙人士;有的穿得低调内敛,似是有权势的富家子弟;有的姑娘结伴成群,巧笑嫣然地走过;有的人身上可见氤氲霞雾,怕是哪里的小仙小神出来闲逛...... 鱼龙混杂,人潮涌动,陈潇潇都要用上摩肩擦踵来形容了。 “想不到雎海岸上竟有如此热闹的集市。”三师兄兴致勃勃地感叹道。 难得到这么繁华的集市里逛一逛,陈潇潇和徐为淳两人爱玩的性子又出来了,撒了疯似的到处乱跑。 这边摸摸鲛人织的绡丝,柔韧而遇水不湿,还滑不溜秋的。据店主保证,穿上了轻盈得仿佛没穿衣服似的! 那边又去翻翻海上新到的香料,熏得陈潇潇直打喷嚏,小贩一脸凶狠地拿出锅铲,徐为淳连忙掏钱买了几盒,赔笑着追上又跑远了的陈潇潇。 凤凰羽毛织的五彩披风,穿上可避三味真火;哪个修仙门派掌门用过的拂尘,二手甩卖;什么时候仙魔大战时掉落的法宝,买一送一......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得陈潇潇和徐为淳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么一逛就逛到了中午,吃了午膳后,陈潇潇又拉着徐为淳到处乱窜了,什么胸口碎大石、吞宝剑、喷火的,看得不亦乐乎,看完后还一本正经地拿杂技人的铜锣敲了敲,给围观百姓解释说其实道具都有问题,直被几个牛高马大的大汉拿着‘有问题’的宝剑追了几条街。 然而一天胡闹下来,无论陈潇潇和徐为淳怎么逗秦兔,秦兔都没什么反应,连说都懒得说他们。 自从听了曦纹一番表白内心的话语后,秦兔就有些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其实秦兔昨晚在仙贝阁狠狠骂了龙王、璆皊和龙宫众人一顿后,还想直接给莹琇来一剑送她归西的,最后被陈潇潇和徐为淳拦住了。 事已至此,就算莹琇死了,璆皊和曦纹之间也再无可能。 六师姐是一个奇怪的妖,她表面上毒舌又啰嗦,无忧无虑,其实内心里想法很多,平时总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但是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只是不说而已,自己在心里慢慢消化。 就像无日村那件事,秦兔表面上毫不在意自己上一世做过的错事,但陈潇潇不止一次看见她晚上不睡觉,而是在认真念诵她以前光是看两句就头痛的往生咒。 秦兔还有些自卑。或许是因为原身是妖,世人对妖的态度总是不善,除了几个师兄弟妹外,陈潇潇几乎看不见她会主动和别人说话,即使有人搭话,她也是三言两语就把人赶走。 也许妖和仙,才是六师姐真正放弃璆皊的原因。 曦纹的过去让她感同身受,秦兔除了捡自己回持华的师父,也是一无所有。她不相信在她荼毒之下的师兄弟妹们能真心喜欢她,所以她同情曦纹,她想为曦纹做些什么。 这些陈潇潇都能感觉得到。 然而,秦兔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的感觉让秦兔一直都提不起精神。 傍晚,三师兄瞟了一眼身后不言不语跟着他们的秦兔,跟陈潇潇说道:“咱们去趟药铺吧!哎,我给她煎付宁神药喝喝,看能不能让她平复下心情。” 末了又叹一句:“哎!搞得我们好像在拐卖妇女儿童似的。” 陈潇潇:“...... ”你见过长得像我这么正直的人贩子?! 四人进了前方路口的药铺里。 “几位大侠,要甚么药呀?”掌柜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打算盘。 “宁神药来三包,掌柜的。”徐为淳插着腰,看了药铺半晌后说。 “我晕。你刚才阵仗那么大,我还以为你会很专业地来句‘xx药材几两、xx药材几片’呢!”陈潇潇被他的架势唬到,还以为三师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看病抓药都会。 徐为淳惊奇地看着她:“师兄我是修仙的,又不是看病的!” 陈潇潇白了他一眼,在他去交钱的时候,她到处乱瞟,蓦然看见药柜前,有个药童正在打包一包黄色蝴蝶状的花朵给一名妇人。 这花朵她看见过,在莹琇的房间里。她还吃了几片,口味像蜂蜜。 “这位小弟,那是什么东西?”陈潇潇问那药童。 “黄芽蝴蝶,几日前来的船舶货,遇水易溶,能做甜食的调味。如今在女子间很受欢迎呢,小姐你要一点否?”药童忙着手上的活,头也不抬道。 徐为淳拿着三包宁神药探头过来:“黄芽蝴蝶?小师妹,你还记吗,在及巳城的衡石山上我还和你说过这花的属性——” “三师兄!”陈潇潇猛然抓住徐为淳的手,她拖着他疾步走到掌柜面前,快速道:“掌柜的,前日上午是不是有个大约这么高,”她在自己额头处比了比,“长了一双杏眼,看起来很天真的女孩子来这里买药?” “哦,你说二公主吗?”掌柜问。 陈潇潇一愣:“您认识她?” 掌柜无语道:“二公主每年都于这段时间逛集市,常驻的小贩几乎都认识她。” “那她前日上午来买了什么?”前日就是莹琇出事那日,她是中午出事的。 “二公主好像碰了甚么东西,过敏了,脖子下都是红斑。因此来这看病。她底子好,那东西碰得少,一副药下去,半个时辰红斑便全消了。”掌柜停下打盘的手指,沉思道。 “药煎了多久?” “半炷香的时间。” “她一直在药铺里坐着吗?” “没错,因为那时红斑已在她下巴出现,她不想吓到人。她一直很好奇地问这问那,几乎把所有药材的都问了个遍。还说要跟老夫学算账,直到红斑消了她还意犹未尽地在打算盘。老夫真是受 不住她的活泼好动。” “能给我一包那药吗?” 掌柜点了点头,让药童去抓了药,陈潇潇示意徐为淳给钱。 “谢谢掌柜的!”陈潇潇拿过药,回身拉住云子璟的衣袖:“师兄!快带我回雎海龙宫!”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徐为淳纳闷道,陈潇潇一脸焦急,连秦兔也难得有了反应,疑惑地看着她。 “到了再说!” 扔下这句话,云子璟和陈潇潇便原地消失了,徐为淳和秦兔也立即追上。 “年轻人啊——”掌柜的感叹一声。 回到龙宫,打探到曦纹还被囚在‘水境’里,连朝兮还没醒来,也没处罚她,陈潇潇才把方才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喘了出来。 “小师妹,到底怎么了?突然回来,龙王还以为持华派被袭击了呢!”打发掉龙王派来询问的虾兵,徐为淳一头雾水地问。 陈潇潇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问问题,她自己脑子里也是一团乱。 莹琇是在十一点毒发的,那么根据她贴身奴婢说的话,可以总结出以下行程: 七点,莹琇起床为璆皊炖汤。 九点,汤由武火改文火,同时她在小厨房做点心。 九点半,点心做好,她拿去曦纹房内。 九点四十五分,出曦纹房间,同时过了几分钟,曦纹上岸去集市。 假设曦纹十点到药铺煎药,那么她等药三十分钟内没离开过药铺,而掌柜也道她一个小时后红斑才消去,即意味着曦纹至少在药铺呆了一个半个小时。 十一点半她才回的龙宫,彼时莹琇已经毒发半个小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所以毒怎么可能会是她下的?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在岸上的是她本人没错,她坐在药铺时指引着纸人把毒按辛娥说的那种方法下好,再端去给莹琇吃了。不过莹琇五百多年的修为,会看不出妹妹四百多年修为幻化出的纸人?还是曦纹在曜灵山上学艺,修为更高深,莹琇看不出?不过纸人一颦一笑十分生硬,莹琇不会起疑? “三师兄,六师姐!有些疑问我弄不明白不会安心,你们先回仙贝阁休息,我要把疑点搞清楚!” 陈潇潇心中翻云覆海,她快步跑去二夫人华珠宫,云子璟在她身后跟着,徐为淳和秦兔对视一眼,淡定地回了仙贝阁。 芙皎不在宫中,陈潇潇拉过经过的 宫女问:“大公主中毒那天,是谁叫她来华珠宫用午膳的?” “是是是、是大宫女宝芯去叫的...”那宫女被吓了一跳。 “她现在在哪里?” 宫女指了个方向,陈潇潇拔腿狂奔,在庭院里找到一名正在扫地的宫女。 “你是宝芯吗?”陈潇潇紧抓住她的衣袖问。 “是、是的...小姐,宝芯做错何事了吗?...”宝芯惊恐地看着她。 陈潇潇喘了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她:“没事,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莹琇公主中毒那日,是你叫她到华珠宫和二夫人用午膳的?” “是...是的...” “你怎么叫她的,催得她很急吗?” “有...有点...”宝芯回忆着,“那日奴婢奉命去唤大公主到华珠宫与二夫人一齐用午膳,大公主说,给璆皊仙人炖的汤快要好了,等一会儿再去。过了一盏茶时间,由于从莹纹宫走到华珠宫要半柱香的时间,眼看快要到午时了,奴婢便又去房间里催了公主一次。公主正要再去小厨房看看炖的汤,被奴婢那么一催,怕二夫人不高兴,于是匆匆忙忙进去试了味后便跟着奴婢去了华珠宫。” “你们是不是走得很快?半柱香时间不到就到了?” “嗯...”宝芯点了点头,“大公主走得额头上都是汗,奴婢也是一身汗。” “我听说后厨房漏了一道菜,叫做‘竹里银迢’的,后来补送时,是什么时候送到的?二夫人吃了菜后有没有说什么?” “奴婢和大公主到华珠宫时正好午时,就在大公主坐下的时候,那道菜就送上了。奴婢退出房间时,二夫人吃了一口那道菜,还夸了后厨房一句‘火候正好’,赏了屏珊一件首饰呢!”宝芯脸上隐隐有些羡慕。 “屏珊是走着来送的还是跑着来送的?”陈潇潇又问。 “走着的。送完菜出来后,她还取笑奴婢,说奴婢像是落汤鸡似的。” “她没出汗?或者一副很喘很急的样子?” “没有啊,屏珊很悠闲呢。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呀?”宝芯好奇道。 “谢谢你,不过我还不能告诉你。”陈潇潇朝她眨了眨眼,转身离去。 又去了龙后连朝兮的菀游宫,龙后的病依旧没什么起色,听门口守着的宫女说,龙王来看了一次。怕是这么多年来再一次进她卧房吧。 刚才走得累了,于是陈潇潇蹲在宫女前面,问她:“宫女姐姐,龙后娘娘是不是很喜欢玉兰花?” “是呀,小姐怎么知道?” “那我问一个问题可以吗?龙后娘娘的房内有没有玉兰花?为什么我前天还闻到了玉兰花的香味?” “龙后娘娘房内确实栽有几盆玉兰花,但是玉兰花开在初春,如今已是夏天,玉兰花应是谢了才对,怎么还会有玉兰花香?大公主中毒那日,奴婢进娘娘房内服侍她更衣时,已经看不到玉兰花了。”说完她又疑惑地喃喃自语:“说起来,前段时日奴婢有隐约闻到玉兰花的香味,莫不是太疲累,闻错了罢?” “早上洗漱时龙后娘娘是独自洗漱的?你们没进房间对吗?” “嗯,娘娘用完水盆后会放回房门前,奴婢再取走的。” “你们进去服侍她更衣时,窗户开着吗?” “嗯...开着!奴婢记得很清楚!因为娘娘从来不开窗的,她嫌窗外对着庭院,来往的人都能瞧见她,于是从来不开窗。” 回到仙贝阁,陈潇潇看见三师兄徐为淳正把一张纸对折后扔进熏炉里,炉里的是锥形香。火从折角处燃起,由中间向两边蔓延,最后把整张纸烧掉了。 “噢噢噢!三师兄,你是不是写了小黄文,所以要毁尸灭迹!”陈潇潇揶揄道。 “没有啦!”徐为淳难得脸上一红,道:“以前少不更事,随便写了些东西,叠进了某本书里面。刚才在二师兄送来的书中看见了,于是赶紧把它烧了,免得老六看见后又取笑我。” “你都问完啦?” “没呢,还剩最后两样东西要确认,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明日再问吧。不过要请你帮我个忙!” 徐为淳点了点头,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云子璟也转身回房了。 第二日起床,陈潇潇独自一人去了隔壁的莹纹宫,进了曦纹房间。 她房间已然布满灰尘,居然没有人来扫,看来这次,宫女们更是厌恶她了。 看了下曦纹的梳妆台,可能因为住在曜灵山更久的原因,桌上的梳妆盒里并没什么首饰,只有一把雕花木簪和一支镂空银钗。 不过曦纹那么喜欢她师父送的钗子,估计都没换过头饰吧。 她又看了下房内的熏炉。 熏炉巴掌大小,除了花纹不同,规格都和其他宫殿的一模一样,中间的 熏香都是锥形香。 陈潇潇看完后,走出了曦纹的房间。 云子璟在房外静静看着她,似乎在仙贝阁不见她,有些担忧。 陈潇潇朝他笑笑:“师兄,我们走吧。要把人都聚集起来。” “我已经知道真正的下毒凶手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没人看,所以就不经常上来,存稿箱没了稿都不知道...... ☆、真正的凶手 看了看前厅里面的人,陈潇潇有些不详的预感。 二夫人芙皎不知去哪里了,龙后尚未苏醒,静榕、鹭生和另一名小神还在龙宫里,所以如今前厅里只有龙王、那三名小神、辛娥和陈潇潇一行人。 前厅外面还有一些围观的宫女。 “陈姑娘,因何事又回龙宫?”龙王奇怪。 “呵呵,莫不是不服本小姐的推断,想用黔驴之技来挑战本小姐罢!”辛娥嗤笑。 “辛小姐说得甚是有理。”静榕摇着纸扇,装作很潇洒的样子赞同道。 鹭生摇头:“持华派的弟子竟然是纠缠不清的小人,可笑可笑!” 陈潇潇:“省点口水吧!等我分析完,你们还要撕逼我都尽情陪你们撕!现在先听我把辛娥昨天的推断推翻。” “本小姐的话可是字字千金,条条在理!你是什么狗东西?!敢怀疑本小姐的推断?!”辛娥当即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狠声回话。 “三师兄,”陈潇潇无奈喊道,徐为淳早在一旁摩拳擦掌了,听她一喊,手中一张禁言符直接‘啪’地贴在辛娥嘴上,符上字符掠过一道金光,任她怎么撕扯都拿不下来。 “咱师父,弥清道长画的禁言符,千年难遇,能贴一张就是祖宗坟上冒青烟了。我们还有定身符,谁要试试?”陈潇潇环视一圈,发现静榕和鹭生都闭了嘴,脸上还是愤愤的神情。辛娥抽出蛇鞭的手顿了顿,随后放下,用几乎要杀死她的目光看着她。 “开始吧,陈姑娘。”龙王低沉道。 陈潇潇点点头。 “第一,纸人。昨天辛娥说,曦纹要烧毁纸人时被她救下,那大家还记得吗?辛娥是听到盖盖子的声音才闯进去踢翻熏炉的,而纸人又薄,燃点又低,很容易便能被烧没了。但她闯进去拿起纸人时纸人才烧掉一半,那意味着,曦纹把纸人扔进熏炉后立刻盖上了盖子。” “这点大家有疑惑吗?”陈潇潇看看其他人,大家都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那好,我继续说。龙宫里的熏炉除了花纹不同,大小都是一样的,对吧,龙王?” 龙王点了点头。 “昨天大家都能看到,烧掉一半的纸人占了辛娥一个巴掌,那完整的纸人呢?大概有两个巴掌的大小。而熏炉,”陈潇潇拿起刚才从曦纹房间里拿来的熏炉,“只有一个巴掌的大小。” 几人看着她手掌心上的熏炉 都点了点头。 静榕不耐烦道:“你说这些有何用?不就是——”撞上云子璟冰冷的目光时陡然闭了嘴。 “我现在就在解释。”陈潇潇瞪了他一眼。 “曦纹要烧掉纸人,还要立刻盖上盖子,那她必然要把纸人全部塞进熏炉里。但是纸人有两个巴掌大,直接放下去根本放不进,这时候,你们会怎么做呢?” “折一半?”那名和蔼的小神道。 “没错。正常人都会折一半,”她从桌上准备好的一些道具上找出一张白纸,然后折了一半,又点燃了熏炉,掀开盖子,把白纸扔了进去。 在众人眼中,火苗点燃了白纸的一个折角,然后火势迅速从中间向两边蔓延,没多久就把白纸烧得一干二净了。 “开始烧的地方...”鹭生喃喃道。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陈潇潇赞扬地看了他一眼:“观察仔细!” 然后她又折了几张白纸,换着花样扔进熏炉里。 “大家看仔细了吗?无论怎么扔进去,对折了的白纸根本不可能只烧掉其中一半。像纸人那么薄的纸,稍微沾到点火苗,就停不下来了,如果纸人是对折着扔进熏炉里,那么它不会刚巧只烧掉腰下半边。能做到这样的,只有一手捏着纸人的头部,提着它,然后用熏香点燃纸人的脚下,等快烧到腰部时再把火吹灭。” “可是辛娥进去踢翻了熏炉才拿回纸人的呀?如果曦纹先烧掉了一半再扔进熏炉里,那么辛娥根本救不回纸人。”徐为淳道。 “是吗?”陈潇潇笑了笑,随即看向辛娥,“你确定你进去时,熏香是燃着的?你确定熏香是被你踢到地上后才灭掉的?” 一直被禁言的辛娥表情变了,由不耐烦和不屑变成了怔愣和怀疑。 不理会她脸色改变,陈潇潇继续道:“所以纸人是曦纹故意烧剩一半,再扔进没点熏香的熏炉里,盖上盖子后让辛娥冲进来,‘发现’这个证据的!”发现二字,她故意咬重了。 “她岸上的□□又如何解释?!”静榕不赞同道。 “哈,”陈潇潇轻笑一声,“岸上的就是她本人!集市上几日前来了一种叫做‘黄芽蝴蝶’的点心调料,我在莹琇公主房内看见过,我还当着璆皊的面前吃了几片,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去找璆皊求证。那东西吃起来像蜂蜜,”她取过桌上的用黄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了龙王,并示意他尝尝。 他吃了后,点了点头。 “然而在及巳城衡石山上,三师兄跟我说过,黄芽蝴蝶有导致海中生物过敏的特性!岸上的药铺不知道,于是卖给了莹琇公主,她用黄芽蝴蝶作为点心的调料,做好后,拿去给曦纹吃了!我问过她,她和莹琇都吃了点心吗,她回答我的是,只有她吃了。所以曦纹过敏了!她上岸去药铺看病,遇到了辛娥昨天口中所说的‘熟识的老伯’。” “辛娥昨天是怎么描述的?老伯喊了曦纹,曦纹应了他,却一直在后退,辛娥的解释是,曦纹怕老伯靠太近会发现‘她’只是个□□。那不是真正原因!真相是,由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过敏了,她怕这是一种传染病,会传染给别人,所以她选择远离老伯!” 龙王开始有反应了,手背上显出红色的斑点,他无语地看着陈潇潇,陈潇潇把桌上的药拿去给门口守着的宫女,让她把药煎了再送过来。 “抱歉拿你做个试验!” “曦纹在药铺一呆就是一炷香加半柱香的时间,期间她还在药铺众人面前喝了药。所以岸上的她可能是纸人吗?你们不要告诉我纸人会起红斑,还能喝药,以及喝药后红斑会消退!” “她可以幻化出这些东西啊!”鹭生不解道,一副‘你白痴啊’的表情。 陈潇潇翻白眼:“拜托你有点脑子好吗?!如果只是找人证明她在岸上,她大可去茶楼坐隔间里听书啊!茶楼里人证又多,隔间又只有她一人,不用怕被发现是□□,又不用一直耗费灵力去弄红斑、消红斑。再不行,去酒楼点个凡间的琵琶女,坐房间内听一加半炷香的曲儿不也好过坐在人来人往的药铺里吗?给她看病还要把脉的!你别告诉我纸人也能幻出脉搏啊!就算幻出了,她懂得过敏症状跳的是什么脉吗?!” 一段话把鹭生噎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曦纹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她当时确确实实在岸上。” “当然我也有想过,她会不会在岸上指导着纸人把事先弄好的有毒点心端给莹琇吃?然而由药铺掌柜那里得知,曦纹一直在动来动去地问药材,还跟掌柜的学打算盘。我很好奇,控制纸人不是要一直很专注吗?她这样能控制得了纸人吗?” 众人都没说话。 “第二,金边木樨龙兰。你们有实验过吗?在曦纹乌龙玉佩里的金粉真能置人于死地?” 龙王皱眉道:“那□□怎能拿来试验?” 陈潇潇冷笑:“溶到水 中,拿根银针试试不就成了?你们连最简单的实验都没做,就判定了那金色粉末是金边木樨龙兰!世界上金色的东西何其多!譬如说金子,譬如说曦纹头上璆皊送她的金钗!” “你们有注意到吗?曦纹在莹琇中毒那日,她没戴她最喜欢的金钗,而是戴了一支银钗。” 问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你们怎么会关心她戴什么头饰,那金钗对她重不重要?” 龙王脸色有些难看。 陈潇潇继续道:“我去曦纹房中翻过她首饰盒,不见那金钗。为什么?因为她把金钗磨成了粉末,假装金边木樨龙兰!她弄断玉佩,把玉佩挖空,装金粉进去,再修补好玉佩。然后她明知道辛娥在跟踪她,还是把乌龙玉佩的碎玉埋在了珊瑚群下!” “辛娥是曦纹表妹,还是闺中大小姐,那三脚猫功夫连我都不敢恭维。曦纹修为比她高,还自小在曜灵山中学艺。” 陈潇潇看向辛娥:“你跟在她后面她会不知道?你等在她房外,她会不知道?!” “她故意埋下碎玉让你看到,她故意让你进房间踢翻熏炉拿回纸人!你看到的,都是她想让你看到的!” 辛娥‘唔唔唔’地猛扯嘴上的禁言符,陈潇潇向三师兄使了个眼神,徐为淳把符给收回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大声吼道,“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她昨天亲口承认她下毒了!!!” “有吗?她昨天说了那么多话,你仔细回忆一下,有哪句话她承认自己下毒了?”陈潇潇挑眉。 前厅内一阵沉默,辛娥怔然地看向她,其他人也呆住了。 彼时宫女把药端上,龙王把药喝了。 “曦纹不是凶手,她煞费苦心地布置这一切,甚至不惜把最喜爱的金钗毁掉,就是为了保护她爱的人。” —————————————————————————————————————————————————————— 雎海龙宫,水境内—— “小畜、生。”芙皎笑得狠辣,她一手抬起曦纹的下巴,说:“你知不知道,你长得真像连朝兮。” “每次我看到你的脸,就恶心得想吐!” “你娘亲呢?明白事理,老老实实地待在菀游宫,你?就不那么听话了。”她甩开手,曦纹的头被带得转到侧边。 她嘶哑笑道:“咳咳,二娘,母后到底 ,咳...哪里得罪过你?” “不要这样叫我——!”芙皎突然尖叫,她扯住曦纹的头发,用力得似乎要把她头皮给硬生生扯下来。 “不要用你那像她的声音叫我——!” “这六界中,简直没有比她更虚伪的女子!每当她说话,我都觉得浑身像被针刺般难受!”芙皎眼中是翻滚的厌恶,犹如火海般灼得水境仿佛都热烫了起来。 “龙后之位本是我的!” “那个贱、人!她父亲是河神,所以成了龙后!我呢?鲛人一族地位卑下,即使是公主,充其量名头好听些。而她?本就高高在上了,为何还要与我抢这龙后之位?!” 芙皎脸上尽是疯狂,曦纹咳嗽了两声,昨日被关进水境后,龙王打了她一掌,如今五脏六腑还伤着,咳着咳着,一口血水就咳在了地上。 “母后与父王本就情同意和,两人拜过四海八荒,龙后之位,她当之无愧。况且,咳咳...母后把龙宫打理得井井有条,龙后的威仪,是你学也学不会的。”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封闭的水境里显得更清晰,芙皎轻笑:“那也是她还未失去灵力时的事了。如今她灵力全无,哪还有甚么龙后仪态?不过是只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罢!” “何况,阿燊早就将代表龙宫之主的掌印给了我。”她脸上是迷恋而痴狂的神情,“若不是连朝兮那贱、人还在苟延残喘,我早就是人人拜颂的龙后了!” “咳咳...咳咳...若不是母后,你能活到今日?狼心狗肺!你私自离宫,被邪仙抓走。彼时父王不在龙宫,若不是母后独自一人去救你,怎会与邪仙斗法而身负重伤,至今身体虚弱难行!” “若不是母后,你早就被卖于富贵子弟,供他们亵——” “闭嘴!”‘啪’‘啪’两声,用力之大,直打得曦纹的头重重侧到一旁。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将你舌头绞下来!”她阴狠道。 她盯住曦纹,半晌后想到什么,双手在曦纹身上翻找,直扯得她一身衣裳乱七八糟。 “琇儿的解药呢?快拿出来!” “原来,你还记姐姐啊,”曦纹嘲笑道,“我还以为,你想龙后之位,都想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呢!” “小畜、生,你将解药拿出来,我便饶你一死。如何?”芙皎忽然将语气放和缓了,打着商量道。 “要我将解药拿出 来,可以,但是,”曦纹话锋一转,“姐姐醒了后,你要断了她和师父的亲事,从此不得觊觎龙后之位!” “呵呵,”芙皎阴测测地笑了,她突然抬脚踹向曦纹,曦纹被狠重一脚踹得跌到一旁。身上还被法器绑着,双手不能动,她费力地扭过头来,朝芙皎吐了口口水。 “呸!” 芙皎脚步轻转便躲过去了。 “你聪明,知道我最想要什么。你姐姐呢,美则美矣,就是太没主见,什么事都要我拿主意。” “啊咧?你在逃避我刚才说的要求?哈!你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你关心的只是她嫁去曜灵山后,带给你的地位和名誉!曜灵山的仙人是你女婿,哈哈哈,多么威风的头衔!”曦纹仿佛知晓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得满地打滚。 “你向我要解药,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嫁给师父,好让你拥有那些虚荣——唔!” 芙皎漠然地低头看她,一脚踩在她脸上。 “解药呢?” “我知晓,你不怕死。璆皊已和你断了师徒关系,连朝兮至今半死不活,你还有何好怕的?” “唔唔唔——!”曦纹挣扎着要躲开芙皎的脚。芙皎的话似乎刺到她伤痛处,她无助地睁大眼睛,一双杏眼通红,泪水从里面溢出,划过鼻翼,滴落在水境地上,融入了水中。 似乎曦纹的反应很有趣,芙皎笑道: “璆皊还未知,那护心镜意味着什么罢?” 曦纹猛然躲过了她的脚,一个翻身滚到角落里,惊恐地看向她。 “哎呀,他真是个不称职的师父呢,你父王也是,竟然看不出那护心镜——” “你要告诉师父?很好,你去跟他说了,我便能出这水境了。”曦纹冷冷地盯着她。 “不不不,”芙皎摇摇食指,“告诉他作甚?不说,你死后,他便更能和琇儿做一对神仙眷侣了。” 曦纹嘴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她无力地靠在角落,甚至闭上了双眼。 “疯了?”芙皎惊讶道,曦纹却开口: “金边木樨龙兰没有解药,你不知道吗?有姐姐给我垫背,曦纹也很满足了。”她疲惫地闭着双眼,面无表情道。 “呵呵,没关系。”芙皎嘴角勾起一抹笑,“孩子,还可以再生。不能嫁给璆皊,那是琇儿没有福气。” “姐姐有你这样一个娘亲,才是 真正的没福气。”曦纹反讽她。 “有你这个毒死她的妹妹,她还能有什么福气?” 芙皎说完,慢慢从袖中抽出双剑。 一剑长,一剑短。长剑锋利细长,犹如毒刺般闪着幽幽蓝光,剑身环绕黛色光晕,通身灵气流转。短剑锋刃薄如蝉翼,仿若透明,如夜明珠般光华四射,照得幽暗的水境宛若白昼。 “你们两母女,实在是惹人厌。”她抚向水境的墙壁,墙上显出一阵涟漪。她看着那波纹道:“连朝兮知晓我要甚么,为了你能平安长大,于是送你去曜灵山学艺。她自己深居简出,好避开我的发难。” “你们都很聪慧,聪慧得,让我忍不住想毁掉你们!” 她手掌用力一按!水境蓦然打开一个豁口,芙皎一把扯住曦纹身上的法器,将她甩出了水境! 龙宫就在眼前,曦纹摔得满面尘土,她趴在地上,想要爬走,芙皎却一脚踩在她背上! “唔——!”曦纹痛哼出声,五脏六腑似乎都挤在一块了。 “你说,”芙皎弯腰,冰冷的剑身贴在她脸上,剑刃只离她半毫米。 “你私自逃出水境,我错手杀了逃犯,你父王会怪罪于我么?” ☆、护心镜 龙宫内,前厅—— “曦纹不是凶手,她煞费苦心地布置这一切,甚至不惜把最喜爱的金钗毁掉,就是为了保护她爱的人。” 陈潇潇看着他们,静榕震惊道:“璆皊散仙?!” 一个趔趄,陈潇潇几乎要吐血三升!!! 她恨铁不成钢道:“杀人也要有动机吧?!你告诉我他为什么杀即将娶进门的妻子!” “或许璆皊散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莹琇公主看到了...”静榕挣扎道。 众人一副‘你tm逗我’的表情看着他。 “也是醉了,你都在想些什么--” “朝兮,”龙王抬头看向陈潇潇,“曦纹要维护的,是朝兮。” 陈潇潇和他对视,很平静地“嗯”了一声。 “龙后娘娘?龙后娘娘身边都有人跟着,怎么可能下毒?”鹭生诧异道。 陈潇潇知道,不止他,其他人心里也肯定在想:就龙后那柔弱的性格,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别急,我一条条说清楚了。” “第一,莹琇是第二次中毒了。” “什么?!”徐为淳和秦兔同时道,“你怎么连我们都没告诉!” “哎呀,我这不是没想到多久嘛。”陈潇潇挠挠头。 “别废话了,快说!”静榕和鹭生齐齐瞪了他们一眼。 徐为淳&秦兔:“......” “第一次,是在龙王为我们四人举办的接尘宴上。” “接尘宴上,有荤菜有素菜。我仔细看过,二夫人和六师姐都是吃素的,大师兄辟谷,莹琇公主不吃鱼。而饭桌上,龙后娘娘的态度很奇怪。” “我无数次从别人口中听见,龙后娘娘很宠爱曦纹,那她怎么会逼曦纹吃她不喜欢的东西呢?但是一向温婉的龙后,那时甚至板起脸来,逼曦纹吃了那道叫做冰珑鱼的菜。为什么?因为冰珑鱼里有解药。” “除了辟谷的大师兄和吃素的二夫人、六师姐,不吃鱼的莹琇,她都很热情很主动地让别人吃那道冰珑鱼。辛娥不亲曦纹,老追在莹琇身后,按理说龙后也不想理会她才对,但是,她却给辛娥夹了冰珑鱼。” “那她把毒下在何处?茶里?”龙王问。 “不。如果是下在茶里,那么大师兄也会中毒了。但是他辟谷,不吃东西,也就是 不能吃冰珑鱼解毒。然而他最后却没中毒,是因为龙后把毒下在了某一道荤菜里。” “只有下在荤菜里,才能确保不吃鱼肉的莹琇会中毒,而吃素的人不会中毒,要么中毒了也吃了冰珑鱼解毒。然而具体是哪一道菜有毒,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吧。” “不得不说曦纹很敏感很聪明。她感觉到自家母后在饭桌上的态度奇怪,于是逼迫莹琇吃冰珑鱼。但是她说不出让莹琇吃鱼的充分理由。说什么?母后可能要害你,或者,我有不好的预感,你把鱼吃了?这种事情,怎么解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她只能用强硬任性的态度逼莹琇吃把鱼吃掉。” “你们对此的看法都是她任性刁蛮。你们从没试图去问她,去深究她做这些事情的意义。她当着璆皊面前做出这些事情,难道真的是无聊到想要被她敬爱的师父责骂?你当她是抖m么!” “什么是抖m...”静榕默默问。 “先别说话!我还没骂完呢!”陈潇潇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当父亲的!曦纹闹归闹,我怎么不见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养不教父之过!幸好曦纹自小去曜灵山学艺,要不然现在还不知道野蛮成什么样子!” “若不是她母后--”龙王脸色越来越沉。 陈潇潇打断他:“教育孩子是两个人事情,你--” “好了好了,”徐为淳当和事佬道,“小师妹你案件还没说完呢,快说呀,等的我们好焦急!” 她回头,果然看见几双眼睛如狼似虎地看着她。 陈潇潇:“......咳咳,我们继续。” “所以第一次下毒失败,她不得不进行第二次下毒。第一次下毒时,人证多,两种急性□□都是半柱香后才发作,那时她已经把饭菜都处理掉,还顺便把碗刷了,下毒下得□□无缝。” “第二,下毒手法。第二次下毒,不能故技重施,以免有心人察觉到。而她身旁又一直跟着宫女,下毒要更谨慎了。所以直到璆皊要回曜灵山那日,她才找到了下毒的机会。” “不能用自己模样,于是她用纸人幻出一名宫女。那宫女叫屏珊,平日在后厨房守着,不怎么会去其他宫。即使被看见了也没关系,反正本来就不是她下的毒,屏珊不会出任何事。当然,进莹纹宫可以被看见,下毒时就不能被看见了。” “等等,龙后娘娘之前重伤,到如今都没灵力,如何能幻化纸人?”静 榕怀疑地看着陈潇潇。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龙后娘娘,怎么知道她没灵力?她有没有灵力,从来都只是你们口口相传的。她有灵力,但是灵力很少,这就是为什么从莹琇中毒那日直到现在她还在昏迷不醒的原因。她用了过多灵力,导致体力透支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样用灵力法简直是玩命。” 龙王皱眉问:“你如何知晓朝兮已恢复灵力?” “玉兰花。”陈潇潇看向他,“敢问龙王,你多久没去过龙后娘娘的卧房了?你估计连她喜欢玉兰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龙王有些窘迫地转过头。 “玉兰花开在初春,现在已是夏天,按理说应该闻不到玉兰花的香味了,然而守在她房门外的宫女却告诉我,前段时间她还闻到了玉兰花味,而自从龙后昏迷后,就没再闻到了。宫女还说,从来不让她们进房内服侍的龙后,以及从来不打开的窗户,在莹琇中毒后,都破天荒地改变了。” “龙后一直用微末的灵力维持着玉兰花的盛开!之前不让她们进门,也不开窗,是怕自己恢复了灵力的事会被发现!直到下完毒后,她体力透支了,玉兰花没灵力支撑而凋谢,她那时已经虚弱到不能自己更衣,要唤奴婢进来帮忙,未免关闭的房内玉兰花味太浓而打开窗户散味,所以那天我才在院子里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花香!” “我不知道龙后为何竭力隐瞒自己恢复了灵力的事实,或许她要把这件事当作底牌?我想,龙王应该知道答案吧。” 龙王沉默不语。 “好了,回到下毒手法。龙后幻出的‘屏珊’进了莹纹宫,在碗里--”陈潇潇顿了顿,问大家:“呃,不晓得‘君子远庖厨’的各位,知不知道厨娘炖汤时尝味的习惯?” 众人:......呃 “我造我造!”徐为淳第一个举手。 “把汤舀到小碗里,再喝!” “恭喜你答对了!加十分!”陈潇潇惊喜地拍手道。 众人:......妈、的智障。 “言归正传,厨娘尝味时会将汤舀到小碗里再喝,所以‘屏珊’取出一个碗,把毒下在里面,放到炖盅的旁边,莹琇尝味时自然就会把毒喝下去。这就是为什么炖盅里的汤没毒的原因。” “莹琇公主不会发现吗?金边木樨龙兰乃金色--” “不会。因为龙后用的毒不是金边木樨龙兰,而是 ‘流云烟罗’!” “流云烟罗,一种树的树叶,白色的。我看过莹纹宫的小厨房,里面全是白瓷碗。这种毒放一点都会有很强的毒性,而白瓷碗是白色的,只需将树叶磨成粉末,再放一点进去,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况且我问过一个叫宝芯的宫女。莹琇去尝味时,宝芯正第二次催她去华珠宫用午膳。莹琇也怕二夫人等久了生气,于是急急忙忙间,炖盅旁有个碗,她看也不看地舀了一勺汤进去,粉末当即溶进汤里,她喝时就更不会发现了。然后有毒的汤就被她喝掉。” “流云烟罗中毒后是有症状的,会感到眼睛干涩。莹琇贴身奴婢看到莹琇从曦纹房内出来时,她用的是‘忧愁’二字。而莹琇到了华珠宫,二夫人用的却是‘眼睛红红’这个词,正是莹琇中了流云烟霞的毒后,感到眼睛涩涩的,于是揉眼睛揉出来的。” “流云烟罗发作不是需半炷香么?莹纹宫到华珠宫,路程需半炷香的时间,莹琇公主走得如此急,想必不到半炷香便至华珠宫内,为何她刚坐下,便毒发了?”静榕又在摇他那把破纸扇。 “那我问你了,中毒时,什么情况下会加速毒发?” 他理所当然道:“不封闭穴道且继续运功。” “那就对了!莹琇曾经剧烈运动!宝芯说,那日她们赶路赶得满头大汗,血液加速流动,所以致使她的毒提前发作了!” “那纸人朝兮如何处理?”龙王问。 “纸人下完毒后,龙后灵力不支,便变回了原形,藏在小厨房不起眼的地方。直到莹琇中毒,曦纹去小厨房捡到了纸人,上面有她母后的气息,她才明白,那是母后下的毒手。于是就将计就计,消去纸人上的痕迹,再把莹琇中毒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就是为了保护龙后娘娘。” “两母女也是相像,一个费尽心思除掉莹琇,好让自己女儿能和师父继续生活;一个挖空心思顶罪,不惜师徒情断,也要让自己母后洗脱嫌疑。”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辛娥则是睁大了双眼,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从头呆滞到尾。 陈潇潇做结案陈词: “所以,综上所述,龙后娘娘才是真正的下毒凶手。” —————————————————————————————————————————————————————— 龙宫外—— “那是母后的‘问荆’!怎会在你手上!你这个窃贼——!”曦纹怒斥,芙皎剑身偏了偏,猝了毒的长剑便划破了她的脸颊。 乌黑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上,芙皎愧疚道:“哎呀,不小心划破了你的脸呢。” 随即又用剑身毫无尊严地拍了拍曦纹的脸:“龙后之位亦将是我的了,我用问荆,有何不可?” “就要杀死你,我还有些不舍呢。”芙皎遗憾道。 “只不过,以免夜长梦多,你还是早点去见女娲娘娘罢!”说完她反握问荆长剑,猛然朝曦纹胸口刺去! “叮!” 就在泛着幽蓝冷光的长剑快要刺中曦纹时,远处一把苍青宝剑裹着浑厚灵力,破开深蓝冰冷的海水,挟卷雷霆之势,犹如疾射出的利箭,陡然撞上了芙皎手中的问荆长剑! 芙皎虎口瞬间麻掉,顿时握不住手中长剑,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苍青宝剑也被撞得翻转着甩出去,插在地上。 曦纹一个翻身,身上绑着的法器猝然碎成光点,顷刻间消散了。 她一个扫腿,芙皎猝不及防被摔倒地上,曦纹却是紧贴上她,骑在她身上,蕴含四百年修为的一掌朝着她胸口拍去! 芙皎慌忙中摸到问荆长剑,反手握住在胸前格挡,幽冷蓝光划出半弧,曦纹一掌猛然收回,向后翻身跃出长剑能刺到的范围。 “曦纹,住手!”璆皊的声音远远传来,道道回响。曦纹回头,却不见他,心里早已明白他应是在曜灵山外千里传音而来,怕是用玄光术正看着她们。 “曦纹,她乃你二娘!怎可弑母?!简直是大逆不道!”璆皊的恼怒的声音再次传来,曦纹不管他,使了个小法术屏蔽双耳,然后她再次跃向芙皎,右手手掌闪着银白色的雷电,一掌朝她拍去! 芙皎侧身躲开,右手长剑划过曦纹颈项,带出一道蓝中黛色的流光,曦纹后仰躲避,她左手持短剑闪电般朝曦纹腹部刺去! 曦纹直接向后下腰,双手撑着地面,一个使力!一脚抬起蓦然踢掉芙皎手中的短剑!然后向后一翻,重新站在地上。 “你何时解开法器的?”芙皎右手持剑指着曦纹,短剑掉落在曦纹脚边。 曦纹听不见她说什么,但是能看到她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她脚尖一勾那短剑,发力一踢,那剑便掉入远处的珊瑚群后不见了。 “父王将我囚进水境那日,便 已解开它。我不过用它诓你说心里话罢了。”曦纹平静地看向她。 “小——畜——生——!!!”芙皎勃然大怒,她举剑攻向曦纹,问荆的威力在她手上未及平日五分之一,尽管如此,凌厉的剑势还是宛如能劈开雎海般,带着黛色的流光,散出溢满的杀气。扑面而来的剑气割得曦纹脸上多了无数的小伤口,她没有兵器,却是不躲不避地迎上问荆,赤手空拳与芙皎缠斗在一块。 那日云子璟和腾蛇打斗,因在结界内,所以没有引起雎海海啸。 如今芙皎拿着负有盛名的问荆和曦纹打斗,顿时搅得雎海天翻地覆! 深蓝冰冷的海水汹涌翻腾,岸上码头即将出航的渔船和货船纷纷调头回岸。海浪一下比一下激烈地拍打在码头上,以往平静的海面顷刻间翻起巨大水幕,海啸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般,声势浩大地向码头席卷而去! “快跑啊——”码头上的民工和渔夫嘶声竭力地喊着,集市上的人瞬间乱成一锅粥,以往注重仪容的公子小姐们顿时丢下高贵的姿态,四下逃窜避开那即将吞掉整个集市的海啸,小贩们连摆在地上的货物都来不及收拾,一连串地推搡着朝城门跑去,混乱中谁的鞋掉了,也完全没人理会。 几名普通修者御剑飞在雎海之上,躲过卷起的白浪,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 雎海海底,芙皎和曦纹打得越来越激烈。 曦纹一个旋身踢向芙皎门面,芙皎空着的手猛然抓住她的腿一扯!曦纹借力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另一脚也踢向她的脸。芙皎侧头躲过的同时被曦纹翻转得松开了对她腿的钳制,一掌破开重重海水,威力大得整片海洋几乎都在荡漾,手掌上银白雷电‘噼啪’作响,芙皎转身推开她攻来的手,后背传来被雷电灼伤的刺痛麻感,她咬咬牙,握住光华流转的问荆对着曦纹后背就是难以躲开的一剑! ———————————————————————————————————— 龙宫内,前厅—— “你们昨天误会曦纹了,要向她道歉。还有,龙王,你可以去龙后房间里找找,看有没有解药。”陈潇潇道。 “不过二夫人去哪里了?”她好奇道。 “本王亦不知。原以为她大清早便去陪琇儿,方才宫女却说她不在。”龙王摇头。 几人跟着龙王去龙后的菀游宫。他进去搜,其他人便在门外等着。 守门口的宫女 看到他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跪在一旁不敢看龙王。 六师姐知道凶手不是曦纹后,似乎恢复了些活力。刚才陈潇潇揭秘底时,她就很专心地在听,仿佛他们是在私塾里上课般。 估计弥清道长授业的时候,她也没这么认真过。 龙王在里面找找,又出来叫了几名宫女进去帮忙。陈潇潇百无聊赖地乱看,待对上静榕的视线时,对方陡然一颤。 “榕兄!”陈潇潇上前搂住他肩膀,哥两好地说:“你是不是欠我师兄一句什么啊?” 云子璟冰冷的目光在看向陈潇潇搂着静榕的手时,顿时又冷了几摄氏度,然而她下一句话出来,那几度就回升了。 徐为淳“咳咳”地假装咳嗽两声,把陈潇潇搭在静榕身上的手扒开,道:“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嘛!” 陈潇潇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蓦然觉得有些冷,浑身抖了抖,一脸纳闷。 突然间又不冷了,静榕刚想开口,陈潇潇举起手示意安静。 她侧头看向半空,过了一会儿,她道:“咦?海水是不是在晃啊?地震了吗?” 徐为淳回头一看,龙宫外,一把宝剑裹在苍青色光芒中直冲云霄! 他哑然,“可能是谁在外面打架吧...哎?不对啊,那剑不是璆皊散仙的么?他不是回曜灵山了?” 陈潇潇歪着脖子,看了外头半晌,猛然一拍脑袋道:“糟了!快出去看看!” —————————————————————————————————————————————— 龙宫外—— 插在地上的苍青宝剑仿若受到了召唤,剑身抖动着,剑鸣声声,突然从地上抽出,飞到半空中,朝着下面的两人俯冲而去! 气吞山河的宝剑直接将雎海浩瀚的海水劈开一半!奔腾汹涌的海水像翻下的书页般向两旁铺去,苍青色的光芒笼罩住凛凛剑身,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身流转,带得它光华四散。苍青宝剑直冲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割破了芙皎的手臂! 芙皎吃痛,在距离曦纹后心一指时,顷刻间松了对长剑的控制,曦纹猛然一个后肘击,直撞得芙皎捂着流下鼻血的鼻子向后踉跄退了两步,曦纹转身追上,侧身一踢,蕴含四百年修为、力坠千斤的一脚,陡然踢向芙皎腹部! 芙皎反应不及,被踢个正着,身子飞向半空,随后像破损的纸 鸢般坠落到地上。 璆皊踏着翻滚的海水而来,曦纹看了他一眼,捡起地上的问荆长剑,跃向半空,朝着芙皎直刺而去! 她这一剑极为用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黛蓝色光芒挟着千军万马的威势,破开重重震荡的深蓝海水,剑气就几乎要置人于死地! 突然,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曦纹顷刻间觉得浑身发软,脑中眩晕感和眼前阵阵发黑让她的动作陡然停滞。她知道,是芙皎涂在问荆上的毒散进身体里了。 不能功亏一篑!曦纹咬破了嘴唇,再次举起拿着问荆的右手,然而下一秒,一把苍青的宝剑刺进了她的胸膛! 璆皊来到,看到的就是曦纹拿起问荆,朝芙皎刺去。本应被她一脚踢得昏过去的芙皎,此时趴在地上,嘴上却飞速默念口诀。原本掉落在珊瑚群后的问荆短剑倏然飞起,追在曦纹身后! 璆皊皱眉道:“曦纹,注意身后!” 他不知道曦纹听不见,只以为她不管不顾,直想着一剑让芙皎毙命。眼见问荆短剑快要刺中她后背,璆皊此时顾不上芙皎的性命了,一乱之下,他慌忙飞身追上去。 手中苍青宝剑搅向曦纹后背,与问荆短剑相碰发出‘铮’的剑鸣声。被撞到的短剑斜飞出去,插在地面上,只是下一秒,曦纹突然停住身子,尚未收势的苍青剑就那么直直地刺穿了她的左胸。 陈潇潇和其他人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璆皊挑开短剑结果刺到曦纹那一幕。 “呃啊...”曦纹喉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右手松开,问荆长剑掉落在地上,她左手握住苍青锋利而长的剑身,鲜血沿着剑从胸口滚滚流出,已分不清哪些是自胸中流出的,哪些是手指被割伤流出的。 她再也稳不住身子,双目微阖,摇摇欲坠。失去灵力支撑的身子顿时在半空跌落,璆皊颤抖着双手飞去接住她,两人落在地上,他发出悲痛的一声: “曦纹————” “为、为什么?!”他惶恐失措地把曦纹抱在怀中,双手紧紧地捂住她的伤口边缘。 陈潇潇一行人跑过去,徐为淳急声提醒道:“收剑啊仙人!” “对、对,没错,收剑!”璆皊意识混乱,他听到徐为淳的声音后如醍醐灌顶,口诀一念而过,苍青剑陡然散作光点飞向他腰旁的剑鞘,随后光点瞬间聚拢,化为沉甸甸的剑身重新收入鞘内。 幸好璆皊还有点理智,没有直 接把剑拔了。 “龙族不是有护心龙鳞吗?曦纹怎么会被剑刺伤?!”秦兔惊怒道。 龙族在心口的地方有前后两片专门用作护住心脏的龙鳞,据说那龙鳞坚硬无比,即使是能削金断玉的兵器亦不能在上面划出伤痕,只有上古神器才能刺穿它。就算变成人形,也起着保护作用。 璆皊的苍青剑不过一般仙人用的宝剑,怎么能刺穿护心龙鳞呢? 璆皊剑指在曦纹身上点了几处大穴,然而并没用,被灵力充沛的苍青剑刺了一剑,伤口会不断扩大,伤势蔓延全身,再加上曦纹又被芙皎淬了毒的长剑划过,中了毒,鲜血更是怎么止也止不住,一下子就把璆皊青色的衣袖和前襟染得黑红。 璆皊白皙的脸上也都是血,他还在紧紧捂住曦纹的伤口,期盼出血能够停下了,他不断地说着:“嘘,嘘,曦纹,听师父话,别睡,别睡,睁开眼...” 曦纹此时已近昏迷,她双目圆睁,瞳孔却没有焦距,眼中点点光芒逸散,是魂飞魄散的先兆。她却使出一身的力气去摸腰间。 “你要拿何物?师父来拿,乖,莫要再用力了...师父会治好你的...”璆皊茫茫然地握住她的右手,却不知道,刚才曦纹为了屏蔽他的呵斥,使了个阻隔声音的小法术,无需太多灵力便可维持。 如今曦纹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 一块银白色的护心镜掉在地上,璆皊捡起,放到曦纹手中。像是恨不得把那护心镜种进他体内般,曦纹全身都在抖,像砧板上跳动的鱼,用尽全力把手上的护心镜塞进璆皊怀中。 然后,仿若用完了毕生的力气,她右手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最后一口气很轻很轻地呼出,嘴唇不能控制地微微张开,胸膛便再也没有起伏了。 曦纹到死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到死都没能听到璆皊的声音。 “师父拿着,师父拿着!别推了,别推了,师父再也不还你...曦纹你莫要睡!”像个孩子般无力恳求,璆皊突然崩溃地一把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项旁,哽咽声痛苦难抑。 “护心镜...护心龙鳞...”陈潇潇呢喃出声,宣判死刑般的话语瞬间把璆皊打入了地狱。 “啊————!!!”他仰头力竭声嘶地大喊,双目通红,泪水从眼角滑落,仙力猛然爆发,直掀起两旁的海水,翻滚出滔天波浪。 彼时一颗带着裂纹的龙珠从曦纹胸口处浮出,渐渐现出圆珠的形状 ☆、朝露昙花 璆皊刺中曦纹到她身死,其实不过一会儿,在场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以后却再也见不到那张活泼天真的脸庞了。 秦兔不忍璆皊那副模样,想去拉他,陈潇潇和徐为淳两人却一左一右地夹住她,道:“还是让他自己静静吧。” 他们四人回了龙宫。静榕和鹭生,还有另一名小神陪在璆皊身边,以免他做傻事。 龙王正走到门口,两手空空道:“朝兮房内并无解药。” 五人又赶去莹纹宫,却见莹琇脸色不复之前那般苍白。 龙王惊疑不定地试了下她脉搏,发现能摸到微微跳动的脉了,道:“发生了何事?琇儿竟又可撑过三个月。” 陈潇潇拍拍他的肩膀:“那赶紧去太上老君那里求解药吧!” 说完后,拉着三个师兄姐,回了仙贝阁。 除了云子璟,三人看了方才那一幕,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般疲惫不堪。陈潇潇挥挥手无力地回了房间,一下子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闭上双眼,脑海中满是曦纹灰败的脸色。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看龙王的反应了,就让其他人跟他解释吧。 第二日还没醒来,陈潇潇却被某个女子尖利的叫声吵醒了。她匆忙洗漱后跑出去,发现龙后连朝兮竟然醒了,手上还拿着问荆,龙王则守在莹琇的房门前,不让她进去。 “还我纹儿!还我纹儿!--”连朝兮披头散发,居然还是光着脚的,全然没了平时温婉的气质,像疯子般举着长剑连连刺向龙王。 龙王脸色很难看,似乎一宿没睡,他一边挡她的手,一边怒喝道:“若不是你做出下毒这样的错事,曦纹会出事么!” 在一旁围观的徐为淳坐在走廊的扶手上,看见陈潇潇他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待她坐上去后,把手一伸,一包瓜子递到她面前,他说:“老方记的瓜子,五香味的,嗑不?” 陈潇潇:“......” 敢情人家这边在上演家庭伦理大剧,您老倒是喜滋滋地在看戏啊! 两人嗑起瓜子,龙王和龙后在那边不厌其烦地吵着架--“若不是你xxx不会xxx”,这简直就是个死循环的问题。 “对了,二夫人芙皎到底去哪了?”陈潇潇把瓜子壳吐到手上。 “不知道,”徐为淳耸耸肩,“不过静榕他们在珊瑚群边找到了她。她受了很重的伤,五脏六腑几乎都移位了。她的鲛珠 又在莹琇体内,如今龙王不敢轻易取出鲛珠。没有鲛珠,二夫人怕是撑不了多久。” “你想浪费曦纹的龙珠吗?!”龙王突然怒吼一声,听到这句话的连朝兮怔然地后退两步,随后问荆掉落在地上,她跌坐下去,双手捂住苍白的脸颊,哭泣声传来。 她的声音嘶哑:“哈哈哈--你娶我时,应承过我何事?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无第三人。如今呢?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好端端地活着,我纹儿却已魂归天地!” 龙王脸色铁青:“这是不相干的两件事!” “若不是我去救了她,若我当初就任她被抓走,是不是纹儿如今还能叫我一声‘母后’?哈哈哈--”那笑声凄厉异常,听得两个围观的人都想抹眼泪。 龙王疲惫地用手捂着双眼:“是本王负了你。” 连朝兮放下双手嗤笑:“敖燊,你负了我们两母女!”随即她陡然拿起一旁的问荆刺向自己胸膛! 陈潇潇伸手的同时从扶手上摔了下来,徐为淳反应较快,祭出惩思剑疾射向连朝兮,打落了她手中的问荆。 云子璟突然出现,一把捞住陈潇潇,才避免了头破血流的惨剧发生。 “吓死我了,谢谢师兄!”陈潇潇心有余悸地走向连朝兮,云子璟则站在一旁抱着剑。 连朝兮惊怒地看向徐为淳,后者缩着脑袋躲去了大师兄身后。 陈潇潇过去抱住连朝兮:“龙后娘娘,你想过,为什么曦纹要顶替你,说自己是下毒者吗?她想让你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尽管受了这么多委屈,你还是能选择过自己的生活的。” “生活?”连朝兮自嘲,“如今的生活,于我来说不过是牢笼罢!” “跟龙王和离,回雁峡川侍奉在父母身侧不好吗?曦纹只想你好好活下去,你自杀,难道是要忘了她吗?曦纹已经去世,倘若这六界中再无怀念她的人,她会伤心的吧。” 连朝兮听到最后一句,抑制不住地抱住陈潇潇痛哭,龙王转过头,眨了眨泛红的双眼。 连朝兮哭得晕过去了,陈潇潇朝龙王使了个眼色,让他将龙后抱回房间。 两人离去后,陈潇潇难得叹了口气:“真是比三国还乱的家庭关系。” “三锅是什么?”三师兄勤学好问。 陈潇潇面无表情:“蒸锅、煮锅、炒锅。” 静榕和鹭生在龙宫门 口拦住四人,给云子璟道了歉,还让四人有空去他们的宫里游玩。四人告别龙王,前往师父指出的方位找螣蛇。 辛娥自从知道曦纹死了后,连夜跑回了雁峡川。 一行人上到岸边的集市,大水已经退去,岸上恢复了井然有序的叫卖。 璆皊当晚就从龙宫消失了,无人知他去了哪里。 直到过了一个月,四人快到目的地,在路上的客栈住着时,方在四处游历的修者口中听说了许多事。 譬如被称为惊天八卦第一位的是: 雎海龙后提出和龙王和离,随后回了娘家,身旁不见二公主,可能是龙王争得了抚养权?龙王二夫人三日前逝世,其中难道有什么秘辛? 还有就是有人看见一个疯了的散仙,拿着一块银白色的护心镜,到处去问人,怎么才能把灰飞烟灭的人救回来。当然,除了上古神,没人能给他答案。所有人都当他脑子有病,赶苍蝇似的赶走他。 三人听了都是一阵惋惜,六师姐秦兔又开始闷闷不乐了。陈潇潇和徐为淳都不知怎么开导她,只能经常拉着她到处跑,看看风景什么的,好让她开心。 然而某日,她突然留下了一封书信,说要去找璆皊,让陈潇潇和徐为淳好好找聚魂珠,尽早聚齐魂魄。 陈潇潇和徐为淳一人拎着一张信纸,大眼瞪小眼。 其实一开始他们是直接御剑去到师父指出的地方的,然而却没发现螣蛇的踪迹。三师兄又传了信回持华派,师父来信后却指着另一条相反的路让他们去追。 如此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月,徐为淳在路边扯了根草嚼在嘴里,陈潇潇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云子璟抱着魂守剑靠在树下,弥清道长的信拍到徐为淳脸上时,他看也不看地扔了。 “这样不是办法呀,小师妹!”徐为淳滚在草丛里,“师父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嘛?!” 陈潇潇没应,拨着脚下的小花,想了一会儿,突然脑中亮起小灯泡,她道:“我记得,无日村那时,三师兄你不是说过有个叫‘天音族’的族群,他们占卜特别厉害的?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徐为淳坐直身,想了会儿,发现想不起,于是拿出身上的乾坤袋,打开袋口一倒,哗啦啦的几十本书从里面掉出来。 “我记得我有看到过...这本?不是...不是这本...不是这本...这本也不是...”徐为淳在那边念叨着,捡起本书看一 眼不是又扔到一边去。 陈潇潇爱莫能助,只能在一旁蹲着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激动地大喊一声:“找到啦!” ‘哗哗’地连续翻着页,翻到某一页,他‘啪’地拍住那一页,道:“这里!!!” 陈潇潇探头看去,上面写着: 伏羲之后,命天音,擅占卜算术,观星象可知六界兴亡,隐于令稚山。 她拿过徐为淳的书,翻到封面,大大的四个字:六、界、野、史!直接闪瞎了她的眼。 “这是野史啊!三师兄,正史说的都未必是真的,野史能信吗!”陈潇潇嫌弃地把书扔到一边去。 “而且它直接把天音族的地址暴露,那不是很多人去骚扰他们么?他们不会搬家?” “反正令稚山离这里也不远,御剑过去,很快的啦,去看看嘛,都跑一个月了,你还想被师父忽悠?”徐为淳就差把尾巴露出来摇一摇了。 陈潇潇看了眼云子璟,想着反正又能抱抱师兄,还不用她费力,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果然不远,才一个时辰,三人就到了令稚山。 陈潇潇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山林,抱着双臂道:“三师兄,你确定吗?这山好阴森啊!” “有大师兄,怕什么?走!”他一拍陈潇潇,自己就先在前面带路了。 陈潇潇‘蹭蹭蹭’地跑到云子璟身旁,紧贴着他上了山。 整座山好像死山。 没有栖息在树上的飞鸟,也没有到处乱跑的小动物,那些树木也都一副没营养的样子,树叶没两片的。阳光好像被什么挡住,照不进来,整座山都阴沉沉的。 在外面还看不出,一走进山里,全身都笼罩进了浓雾之中,陈潇潇慌乱中抓住了云子璟的手,才觉得安心了些。 云子璟的手僵了僵。 两人转头却把走在前面的三师兄给忘了。 陈潇潇:...orz 他们把三师兄给弄丢了!!! 陈潇潇拉着云子璟快步追上去,她喊着徐为淳的名字,然而没有人应他们,好似他凭空消失了般。 两人停在原地,陈潇潇急得团团转:“师兄,怎么办啊?三师兄会不会被妖怪捉走啊?!” 云子璟只是沉默,他也回答不了她。 突然之间,云子璟 胸前闪烁出淡淡光芒,他微怔,取出胸前的项链,随着那项链一闪一闪,他们面前的浓雾竟然慢慢散去了,现出一个村子的门口。 ☆、天音族 “这是...”陈潇潇震惊道,村子门口牌匾上,写着‘伏羲村’三个字。 一个路过的村民看见他们,惊讶地迎上来:“有缘人?” 那村民头上戴着银制的头饰,头饰做成树叶缠绕的样子。身上穿着古老繁复的深蓝色服饰,服饰上的花纹多是云纹,似乎刻画了一副飞天的场景,两边衣袖上,一左一右绣着人身蛇尾的一男一女。 伏羲和女娲。 “你是...伏羲后人,天音族人?”陈潇潇问。 “奇了怪了,多年没见有缘人了,啧啧啧,先带你们去见族长吧!”那村民没回答他,自言自语了半天,领着他们去村里最大的木屋前,敲了敲门。 在路上,很多穿得跟他差不多的男男女女护着身前的小孩子,对他俩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请进。”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那人把他们推进了房内,他却没有进去。关上门时,他还频频回头像看猴子般看多他们几眼。 陈潇潇和云子璟走进去,绕过屏风,有个人背对着他们。 那人缓缓转过身,满头白发用银制的发饰盘住,发饰多为蛇形,她身上也是深蓝色的衣服,但花纹与外面的人不同,像是将漫天星空披在了身上,北斗七星的形状横贯胸腹。 她衣服上的花纹是星图。 老人手上拿着一根黑色手杖,手杖从尾部开始,是两条蛇尾盘旋而上的形状,杖顶却是一男一女的上半身,背靠背。 不得不说这手杖做得挺惊悚的。 “有缘人...”她微微颤颤地站起身,紧接着用手杖指向他们,云子璟向前一步,将陈潇潇护在身后,好像演习过那般,手杖分毫不差地点在了云子璟胸前的项链上。 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看不清神情,陈潇潇却觉得她没有恶意,遂在师兄身后探出头道:“婆婆,你们是天音族人吗?” “昔日也曾有过有缘人,可惜,贪心不足蛇吞象,全族差点陪葬于他。” “从此祖上传下,若要求卜,先过心魔岭。” 老人似乎知道他们来的目的,问道:“年轻人,若你们能平安从心魔岭归来,老朽便为你们卜一卦。如何,愿不愿意?” 陈潇潇看向云子璟,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 问师兄估计也问不出答案,于是她想了一会儿,自己做了决定。 “婆婆,我们去心魔岭,但是您能不能先帮我们找个人?他是我同门师兄,大约有这么高,”陈潇潇比了个高度,“有着一双很好认的桃花眼,长得白白嫩嫩,挺可爱的,身上穿着和我们一样的门派服装。刚才山林里起了大雾,我们走丢了。我怕他独自一人会出什么事。”她说得很诚恳。 老人点了点头,她走向门外:“今晚先歇息一晚,明日你们便去心魔岭。” 走出去时,陈潇潇还听见她念着什么“因缘际会,时辰将到”的玄乎东西。 两人出了木屋,那老人已不见,刚才领他们来的小伙子憨厚道:“我叫阿牧,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今晚住的地方。” “嘿,你们是外边来的修仙者吧?外边是怎样的?满地的野兽吗?”阿牧一边领路,一边问他们。 四周的村民有些警戒地看着他们,好像他们下一秒就会抽刀屠村那样。 “别理他们,”阿牧看见陈潇潇紧抓住云子璟的手,“听族长讲故事讲多了,老以为会有人来害他们。” “你不怕我们?”陈潇潇挑眉道。 “族长说过,好人、坏人是能够辨别的。你们印堂开阔,眉心舒展,脸上毫无阴翳神色,还挺好分辨的。” “你们还擅长看相呐?”陈潇潇好奇道。 “脸相、手相,族人都多多少少懂一些,但若要像族长那样可勘日月,追古溯今,就不行啦。你还没回答我呢,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就像你们那样。不过外面大很多很多,有许多新奇好玩的东西。” “哎,真想出去看一下。”阿牧轻叹一口气。 陈潇潇惊奇:“你们...一直住在这里,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天音族世代奉命守护一样东西,不能现世,否则会被有心之人偷走的。” “我听族长说,之前有人有缘进来,结果差点害死你们?” 阿牧点点头:“那是千年前的事了。族长为了警戒我们,每年都会在祭天的日子里从头跟我们讲一遍,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啦!”他吐吐舌头。 没多久眼前出现一间不大的木屋,阿牧道:“你们两夫妻就暂时住这吧,今晚有个篝火会,来看看我们族跳的舞呀!”说完挥挥手离去。 夫妻......陈潇潇囧。 她看了眼云子璟,发现他耳尖好像有些发红? 两人进了房内,陈潇潇发现了件一点都不尴尬的事。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随即她闪着星星眼想,是不是意味着今晚她可以抱着师兄睡,然而两人酱酱酿酿??? 云子璟恐怕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神助攻’的人,把他们分到只有一张床的屋子里,难得冰山脸有些僵硬,陈潇潇突然觉得好冷啊,她说:“师兄,这房子有点阴啊,我好冷啊...咯咯咯咯...”她果然很冷,牙齿都打颤了。 云子璟瞬间出了房门,房间立刻暖起来,陈潇潇猜不透他心思,估计他也不会出什么事,迷迷糊糊在床上睡了。 一觉睡得神清气爽,陈潇潇很无情地把三师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出了房门,看看天色,已经是晚上啦。 房屋前的空地上堆起了篝火,昏黄的火光下,大大小小的人围坐在篝火旁,正好奇友善地看着陈潇潇。 她在房门旁看到抱剑的云子璟,二话不说拉着他去篝火旁坐下。 那些人自动往两旁让了让。可能是阿牧跟他们说了什么,对待两人的态度没有下午那么生硬了。 “快叫‘姐姐’。”坐在陈潇潇旁边,一名女子逗她身前的小男孩道,说话有些含混,夹着一些方言的声调。 陈潇潇一看到那小男孩,像极自己弟弟,立马坐不住了,两手一抱就把那三岁大、胖嘟嘟的小男孩抱到怀里。 小男孩也不怕生,一双大眼扑闪着,睫毛像小扇子似的。他用小短手搂着陈潇潇颈项,脆生生地喊了句:“折折!” 坐她身旁的女子一直捂嘴笑,女子旁一名高大强壮的男人则搂着她肩膀爽朗道:“么哈看到漂亮姐姐就不撒手咯!” 小男孩‘咯咯咯’地直笑,陈潇潇见他笑得那么欢快,也跟着他笑,一时篝火旁十分热闹,大伙都去调笑那小男孩。 “么哈,折折美不美?”一个老汉拧拧他小手问,声调很高。 “美!”小男孩一叉腰,似乎陈潇潇是他亲姐姐般自豪地大声喊道。 “那么哈卡不卡欢折折?”一名中年妇人探头笑问。 “卡欢!” “么哈要不要娶折折费家?” “娶!” ...... 无论他们问什么,小男孩都噘着嘴,很骄傲地回答。 “哈哈哈哈 --” 听着他们的笑声,陈潇潇心里很暖,她扭头看向云子璟,一双眼睛倒映出橙黄的火焰,在夜空下显得温馨朦胧。 云子璟被她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怔住,他一双灿若寒星般的眸子倒影出陈潇潇的身影,十分渺小。眼中从未融化的寒霜渐渐逝去,犹如暖风吹过,将冰霜皆吹散,露出那双澄澈的双眼。 两人对视,陈潇潇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脑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白衣男子和着粉裳女孩在夜空下拥着对视-- 陈潇潇吓了一跳,收回目光。她脑海里怎么会有她没经历过的场景?她从未见过那对男女!未及细想,围坐在篝火旁的一群人纷纷起身,女子将小男孩抱回去,陈潇潇很自觉地伸手拉着云子璟一块儿起身,云子璟被拉住的手又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一群人退后了五米的距离,重新坐下。有一名小伙子拿着一朵山野里采的花,走到篝火边,开口唱道: “哎--姑啷看看哟,我心昭明月--” 浑厚古朴的歌声嘹亮,仿若连接了天地,时间一刹那静止,陈潇潇只觉得置身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对这个神秘的族群莫名升起奇异的崇拜。 众人哄笑,围坐在一起的几名女子嘻嘻哈哈地推搡着一名姑娘,让她起身接歌。那姑娘娇嗔一句,亮了亮嗓子,看着那小伙唱道:“哎--不师黎不好,只师明月月光小--” 族人又是拍腿大笑,陈潇潇听得莫名其妙,看向云子璟。师兄双目直视前方,冷冷道:“无诚意。” 陈潇潇汗颜,师兄是在说那小伙子只会唱唱,不懂得献殷勤讨女孩子欢心吗? 小伙子一张脸憋得通红,饶是他皮肤黑成炭,陈潇潇也能看到他头顶快要冒烟了。 “小姑啷相公说滴好!达共在追求阿娴,娴妹子嫌他没诚意哩!”一旁的中年妇女喝着酒,夸了云子璟一句。 另一名小伙子嫌达共性子内敛,起身帮他唱,阿娴的亲友团也不甘示弱地纷纷站起来,结果本应男女对唱的求爱歌变成了两伙人对战的口水歌。 陈潇潇哭笑不得地看他们唱着‘吵架’,直吵了好一会儿阿牧起身把人全赶回去坐着。 一名胆大的姑娘拉着几名好友围住篝火开始边唱边跳。陈潇潇听不懂歌词的意思,只是直觉与花花草草有关,歌声也很清新自然,带着山林族群特有的野性。 跺脚拍手,姑娘们头上、 手上、脚上的银饰‘铃铃’作响,脸上一派天真可爱,赤脚踩在泥地上丝毫没有任何不适。手铃脚铃伴着几名老人敲杯子的清脆节点有规律地响起,裙裾翻飞,她们每一个转身,都似乎徜徉在花海中自由自在,腰上的挂坠随着腰身飞旋,犹如五彩斑斓的丝绦在回旋。 其他人跟着她们唱起来,一时歌声响彻天际,女声清脆如泠泠山泉,男声浑厚如咚咚鼓声。姑娘们有伴的拉伴,没伴的拉亲人,一个拉起一个,没多久便围成了一圈,绕着篝火扭腰摆身。 陈潇潇蓦然想起天真的曦纹,眼中浮起雾气,刚才那叫么哈的小男孩却突然拉住陈潇潇的手上前,她一时慌乱中摸到云子璟的手,就这么两人牵着手被拉进了舞圈。 所有人手挽着手,脚步交错,时不时跺跺脚,一会儿又都撒手,只余两人对跳。陈潇潇挽着云子璟的手,有些好笑、有些局促地看别人怎么跳,然后她站在云子璟身旁,两人面对着挽住手,笑着转圈。 云子璟身高腿长,陈潇潇蹦跳着,他则是长腿一跨就能带得她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陈潇潇被吓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人笑着偷看他们,云子璟嘴角弯起了很小很小的弧度,小到即使近在他身前的陈潇潇也没能发现。 他眼中是温暖的火光和陈潇潇开怀的笑脸。 篝火舞会直至深夜才散了。陈潇潇和师兄回到那间木屋。 云子璟似乎早就打定主意在门外守一晚,无论陈潇潇怎么拉都拉不动他,她只能抱了个枕头在怀里,跟他,一个打坐,一个抱膝,两人一齐在漫天星空下并肩坐着。 云子璟闭上双眼,似乎已经入定了。陈潇潇下午睡了一觉,现在完全不困。她搂紧怀中的枕头,歪着脑袋看天上的星星。 夜晚是个很适合谈心的时间。 无独有偶,陈潇潇数着天上的星星,数着数着,突然道:“师兄,曦纹会不会变成星星挂在天上看着我们啊?” 她自顾自说道:“在我那边,他们都说,死了的人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着亲人。其实我长大后,早就知道那不过是谎言。可是如果在这里呢?在这个与现代不同的仙侠世界里,是不是那样的话能够当真?” 云子璟眼皮颤动,却没睁开,陈潇潇靠在膝上,声音有些孤寂:“师兄,在观莲普释塔内,你看到我做的幻境了吧?我打小便身体不好,进了icu很多次,然而救回来后,没多久又发病,来来回回,十几年来,用过无数名贵 的药、无数高科技设备,也只是在吊着这条命。” “当我知道能聚齐魂魄,当回一个健康人时,我想也不想就拜了师父为师。我期盼着有一日能回家,回到现代,告诉爸妈,我身体全好了,再也不用他们操心。我可以出去工作,可以养他们,养小安了。” “哈哈,”她干笑两声,“你还不知道小安是谁吧?是我上幼儿园的弟弟,老可爱了,总是问着‘姐姐什么时候能回家?’,跟么哈一样,白白嫩嫩的,嘟嘟的小脸,抱上都不愿撒手。” 陈潇潇看向星空,出神道:“不过我也知道,应该回不去了。没有我拖着他们后腿,爸妈应该会轻松一点。我才十八岁呢,他们就满头白发了。” “我不懂,这次我做得对不对。” 她用手指去点天上的星星,“我做事从来不会后悔,每一个决定我都是踏出小心翼翼、无比谨慎的一步。当初看了一部叫做《洗冤录》的电视剧,里面男主因为解开案件的真相而被报复,两个妻子都被烧死了。那时我就在想,男主揭开真相有什么错?假如是凌驾在感情之上的犯罪,就应该被饶恕吗?” “后来我又看了一本书。女主突发杀意,杀死了上门要钱的无赖丈夫。而书中男主角是个天才数学家,他不惜杀死一个流浪汉,伪造证据去为女主布局,替她顶罪,好让她能带着女儿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不被警察怀疑。其实他们没有过多的交集,只是男主一直在暗恋她。” “然而男主做的一切都被他那科学家朋友戳穿了。科学家跟女主说了真相,女主认罪了,却辜负掉男主的一片心意。而她的女儿,也要面临进福利院的结局。” “我那时候真心觉得那科学家很可恶,男主替女主安排得好好的,让她能快乐地活下去,他却揭开残忍的真相,破坏了女主未来的生活。” 陈潇潇把头埋进膝盖里:“我是不是不应该戳穿曦纹的谎言?那样璆皊就不会知道真相后大受打击,疯魔般到处找办法让曦纹回来;龙后娘娘很爱龙王,她也可以继续和龙王相敬如宾,不用被人耻笑,回了娘家;曦纹此时是不是在天上恼怒我?她要维护的人却因为我的话,被龙宫里的人蔑视。” “曦纹想让一切维持现状,我却打碎了她的遗梦。” 云子璟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倒映出万千星辰。 “璆皊疯魔,咎由自取;龙后留于雎海,并非幸事;曦纹心善,不会怪你。” 这怕是两人 认识这么久以来,他说的第一个长句了。冷泉撞击山石的泠泠声,仿若一汩清泉流入陈潇潇的心内,她笑了笑,声音中带着哽咽:“师兄真会安慰人。” 云子璟轻摇头,脸上是一贯的冷漠,嘴上却道:“非是安慰,乃是事实。” 两人间一阵沉默。 陈潇潇缓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师兄你小时候是怎么样子的?师父又是怎么将你带回持华派的?” 孰料,云子璟却恍若未闻地闭上眼入定,任陈潇潇怎么哄他、摇他,都如老松般岿然不动。 “好吧,你不说,我也可以回去问师父嘛!”陈潇潇灵光一闪。 云子璟:“......” 这一个夜晚,两人就这么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枕着星星月亮,坐在房门前,一个打坐,一个睡觉。 坐在云子璟身边,陈潇潇从未觉得如此安心,连手中很普通的茶叶枕头都可爱起来了。 睡着睡着,沉在梦中的陈潇潇身子一歪,倒在了云子璟怀中。 云子璟睁开双眼,有些怔然,接着却慢慢将交叠的双腿放平,让陈潇潇枕得舒服些。 躺在温暖的怀抱中,毫无知觉的陈潇潇睡梦中尽是满山遍开的桃花。 ☆、心魔岭 第二大早,陈潇潇发现自己睡在了木屋内的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不见云子璟。 她揉着眼睛出门,天音族人早就在门外等着他们了。 云子璟抱剑站在一旁,么哈摆着两条小短腿扑到陈潇潇怀里,她低下头,么哈在她脸颊大声地‘啵’了一口。 族人纷纷微笑,一个个向前,用手指摸了摸陈潇潇和云子璟的额头,祝福他们。 “小相公,保护好黎滴小娘子咧!”么哈父亲搂着妻子道。 陈潇潇还在想怎么解释他们的关系,云子璟已微点头,跟着年长的族长走了。 她来不及说话,只能跟所有人挥手分别,跟上两人。 族长看起来弱小,身子还有些佝偻,走路倒是脚下生风,陈潇潇在后面紧步跟着才没落下。 七拐八弯,绕过村子和民居,走在乡野小道上,最终上山,当看不到任何人烟踪迹时,来到一处洞穴,陈潇潇方知道‘心魔岭’不是岭,而是一个地下洞穴。 那洞穴直通地底,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陈潇潇悄悄踢了块石头下去,许久听不见回音,怕是很深。 “奶奶!”一个如泉水叮咚般的声音传来,五六岁的小女孩扑过来抱着族长,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潇潇和云子璟。 “藏仙!谁教你来这的?回去!”族长语气严厉,很不高兴她自己一个人跑出村子。 被叫做藏仙的女孩儿并不怕她,头上用五彩丝巾编了许多活泼可爱的辫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直转,最后看着陈潇潇道:“你魂魄很快能齐啦!” “又胡说!回村子去!” 族长瞬间就捂住她的嘴,然而还是被两人听到了。陈潇潇朝她眨眨眼,小女孩也朝她眨眨眼,双眼眯起似月牙,好像在对她笑。 把她赶走了,族长转头对他俩说:“小孩子胡言乱语,莫要当真。” 指望云子璟回应那是不可能的啦,所以陈潇潇自觉地点了点头。 族长用手杖轻敲地面,白发因风飞扬,头上银饰‘铃铃’作响,陈潇潇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因为她好像看见那手杖上半身的一男一女眼珠微微转了转??? 脚下只能容纳一人的穴口缓缓升起一块浮板,云子璟先站上去,因为陈潇潇一人先下去她有点怕。等到云子璟到底后,浮板又升了上了。 “孩子,看好你师兄。”老人低声说了那么 一句话,将她推上浮板,浮板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只能看见头顶上圆形的穴口了。 刚到底,脚下的浮板就消失了,她猝不及防,踉跄着走了两步,一旁忽然有人抱住她,陈潇潇安心道:“师兄,谢——” 眼前人素衣白裳,头发用同色布条系于身后,他面目温润,五官精致,笑道:“耐冬,你当我是谁?” 眼前人长得像云子璟,但仔细看还是有分别的,那根本不是她的师兄! 陈潇潇一下就挣开了他怀抱,警惕地将魄留抽出横在胸前: “你不是师兄!你是谁?!” 白衣男子讶然,随即轻笑无奈摇头:“我何时成了你师兄?你今日又想与我玩扮家家?”一颦一笑带着不可侵犯的神圣,高雅得犹如九重天上的神仙。 他很自然地牵起陈潇潇的手,陈潇潇拿着魄留剑右手就要刺过去,那人也不避,结果刚点到那人身上,就戳不进去了。 陈潇潇:“.........” 她手上哪里还是猩红的魄留剑,分明就是一把拿来哄小孩子的木剑好吗! 陈潇潇抓狂:???我的剑呢!!! “前几日那‘仙人抓妖’的游戏还未玩腻?这剑短了,就两日你便长高了许多,明日哥哥与你重做一把长的。” 白衣人丝毫没察觉到今日牵着的女子与平日有何不同,只道她玩心又起,跟他扮家家呢! 陈潇潇这才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粉色的少女装! 四周一眼望去,是一个山坡,天上白云悠悠,身旁绿草盈盈,漫山遍野的鲜花正盛开,连风中吹过的花香都如此真实。 陈潇潇甩开白衣人的手,跑到山坡下的小溪,照了一下自己,啊咧咧?!这不是十岁时候的她吗?!虽然有些微不同,但分明就是她!头上还扎了两个包,她返老还童啦?!这心魔岭还有这功能?! “怎跑如此急?”白衣人从身后追上,陈潇潇的布鞋被溪水沾湿了,他蹲下身,轻柔地捧起她的腿,口诀一念而过,鞋子干爽,好像根本没碰过水般。 要她一个成年人扮小孩子说话,真的有点艰难啊!陈潇潇默默思考着,要怎么开口问话。 ‘哥哥,你告诉我好不好喔!’咦!陈潇潇浑身鸡皮疙瘩直掉。 ‘喂,你跟我说实话,我就勉为其难跟你玩!’这种迷之傲娇是怎么 回事??? ‘嘤嘤嘤,你口不口以告诉窝,嘤嘤嘤,我们在哪里挖?’她光是想想都被自己脑海里的一堆‘嘤嘤嘤’洗脑循环。 无力扶额,她灵光一闪道:“今日我们来玩失忆游戏!所以,你是谁?” 白衣人温润一笑,如陌上花开,他站起身来,十岁的陈潇潇不过到他腹部,她不得不抬头看他,然而她头还没仰到位,突然被白衣人抱了起来! 啊!好羞耻的动作!她都多少年没被人直接抱在手臂里了! 白衣人举着她毫不费力,他弧形优美的唇一开一合,宠溺道:“好好好,先与我回殿用午膳。你还在长身子,莫要饿坏了。” 陈潇潇风中凌乱地用手抱住他脖子,坐在白衣人有力双臂上,两人回了大殿的前厅。 这是师兄的回忆吗?这个白衣人又是什么鬼? 陈潇潇把头从碗中抬起,咬着筷子偷偷地看对面的白衣人。 白衣人和云子璟只有一些地方不像,气质也不像,但其实仔细看看,云子璟总是抿着唇,白衣人则嘴角微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云子璟眼眸如覆寒霜,白衣人则眼角温润柔和;这些看起来很好分辨,然则他一旦抿起嘴,一双星目凌厉时,除了衣服,根本分不出他们好吗! 陈潇潇疑惑地想,这会不会是师兄哪段遗失了的记忆?毕竟他活了千年,哪几年发生过这种事他大概很难记得吧! 只是为什么陈潇潇变成了他记忆中的小女孩?因为她刚好撞进他回忆里吗? 百思不得其解,不如不思。陈潇潇秉持着这样的理念,三下两下把饭吃掉,自称为‘烛净’的白衣人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摸了摸她吃得圆滚滚的胃,不觉莞尔:“耐冬今日真乖。” 耐冬?这不是烛净第一那样叫她了,陈潇潇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不是因为它是山茶花的别称,而是哪里见到过的,一时却想不起来。 可能觉得陈潇潇埋头苦思的样子很可爱,烛净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眉头,后者瞪了他一眼,‘蹭蹭蹭’地跑出前厅了。 温润男子摇头轻笑,轻声道:“莫要跑远了。” 陈潇潇已经跑下大殿的阶梯了,耳边蓦然传来一句话,她猛然回头,身边没有一人。 先搞清楚这里是哪再说! 陈潇潇想找个小童问问的,但是那些人一看到她,脸上统一是鄙夷不屑,看十恶不赦的坏人的 表情,就是没一个人肯让她靠近。 既然问人不行,那就自己去看呗。她凭着良好的身体素质(?),跑完一条长长的登山阶梯,到了山石下,一看到巍峨屹立的山门上挂着的牌匾,整个人都不好了。 牌匾上有三个烫金大字,那字在阳光下几乎折射出漫天金光。 苍、荒、派! 她这是第二次穿越吗?一穿就穿回了一千年前陨落昆仑山的苍荒派?! so,刚才那白衣人就是苍荒派掌门,受六界敬畏的上仙大大? so,她脚下是浮在半空的仙岛? 陈潇潇试探着一脚跨出山门的结界,果然,结界外是不同的景象,外面烟雾缭绕,整座仙岛浮在一座苍翠的山上,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只能看到山顶最高那棵树的绿色小小一点。 然后,陈潇潇就掉下去了。 耳边是呼呼风声,几只青羽鸾鸟飞过,冲她叫了几声,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把翅膀展开。 陈潇潇耐心跟它们解释道:“我是人,是没有翅膀的......”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闪过,陈潇潇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眨眼间已经回到刚才吃饭的大殿内。 “胡闹!”白衣男子训斥她,“与你说过多少遍,替你解了结界的禁制,不是让你下昆仑山玩闹!” 嘴上骂得厉害,双手却紧紧搂住她腰身,丝毫没有要放开的迹象。 “哥哥,”陈潇潇硬着头皮喊道,“耐冬再也不敢了。” 所以快放开我好吗! 不要披着师兄的脸对我搂搂抱抱啊!陈潇潇几乎要忍不住跪舔了。 “每次皆如此保证,教我如何信你?”烛净搂她在胸前,两人面对面坐下,陈潇潇就很尴尬地双腿大张坐在他大腿上。 这个动作也许她小个七年八年她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啊! 捂着快要流鼻血的鼻子,陈潇潇挣扎着要跳下来,烛净当她又闹别扭,只抱紧了她不撒手,最后她只能无奈地说这样坐不舒服,然后被他摆成了侧坐的姿势。 陈潇潇侧脸靠着他温热的胸膛,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传进耳中,一下一下,如沉稳的鼓点,听得她竟有些迷恋,不自觉将脸埋了埋。 忽然嘴旁伸出一手,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莹润如玉,陈潇潇看得愣了,烛净看她神情,笑道:“怎了? 自你尚未化形起,便用我血灌溉,今日倒不欲喝了?”说完手腕又往她唇边递了递。 陈潇潇觉得这一幕有些诡异,她握住烛净手道:“今日不想喝,明日再喝。” 希望明天还没到她就能跟他说拜拜。 烛净不疑有他,耐冬常常使性子不愿意喝他的血,只当她今日又有小情绪了,遂哄道:“今日又不开心了?为何?哥哥与你玩游戏罢。” 末了又补充一句:“不想见到派内弟子,便去后山玩罢,哥哥施了法,他们不能进去。” 化形、弟子,陈潇潇好像猜到了什么。 耐冬是山茶花别称,烛净用血养花,他是上仙,血自然是大补药,恐怕就因为他的血,耐冬才由一株普通的山茶花变得有了灵识,后又能化形,身子逐渐长大。 除了及巳城,天下修仙人士多看不起妖,烛净拿自己血养着耐冬,玩养成游戏,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耐冬与他血水交融,两人亲密无间。但是苍荒派的弟子就不同了,耐冬再怎么无害,也是一只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的眼神既有防备又有欲处之而后快的正义感,陈潇潇深感头痛。 陈潇潇正要说话,一名弟子却在殿外阶下恭声道:“掌门师尊,十二长老求见。” 她一听这声音,啊呀,这不是及巳城的掌门忧宁子青年版么! 烛净捏着陈潇潇脸颊的手一顿,将她从腿上放下,又亲亲她额头,随即一拍她屁股道:“自己去玩。” 陈潇潇惊恐地捂住屁股,三两下跑到屏风后躲着。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那个地方!!! 烛净神色变得淡漠,他道:“见忧,让他们进来。” “是。”见忧应了,立马就看到十二个长相不同的长老,衣袂飘飘地进来。 “烛净,你还未将她处死?”一个看起来辈分挺高的长老开口,一看他肃穆的国字脸,就知道是个墨守成规的人。 “掌门,妖即是妖,你当年误将血滴于花上,便已是大错,怎能一直留着那孽畜?!”另一人道。 烛净脸上是不耐烦,似乎他们早就聊过很多遍这个话题了。他淡淡道:“她打小便养在我身旁,受尽道德礼仪的教导,与山野之妖不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仙妖殊途,当真要她毁了你一心创立的苍荒派,你方信她劣性难改?!”又有一人怒道。 “她、不、会。”烛瑾一字一顿地说,他看着那人,一双眸幽黑深邃,属于上仙的凛凛威压尽释放出,铺天盖地而来,吹得一旁纱幔倏然扬起,直逼得那人单膝跪在了地上。 “你怎知她不会?上仙可算古今,却无法算自己的命。看这花妖必然会成为你得证大道路上的劫难!”那人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喊。 “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你们离去罢,再不得提杀她之事!见忧,送十二长老!”烛净厉声说着,其余几人都面面相觑,知道这话是劝不进的了,那国字脸长老意味深长地一甩拂尘,挥袖而去,其他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离开了。 走到门口,那长老回头冷声道:“你且等着!” 然后十二长老便纷纷化作光点飞离。 阶梯下恭立的见忧看着空中各色的十二道流光,叹了口气。 陈潇潇从屏风后绕出来,她说:“你要杀了耐冬吗?” 其实她真的很正经地在问他是不是要杀了那个花妖,而不是陈潇潇,但听在别人耳里,用自己名字自称,就显得那句话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在里边。 烛净一下子卸下冷漠的表情,笑道:“傻。” 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搂在怀中,一手按着她脑袋,让她紧贴着自己,另一手慢慢抚着她后背。他唇瓣吻过陈潇潇的发顶、额头、鼻尖、脸颊,然后低喃道:“倘若是劫,我亦无悔......” 接着在她耳边笑,呼出的气痒得陈潇潇一直躲。 他道:“今日你起得早,现今应是困了。哥哥陪你歇一会。” 然后又像抱孩子般抱起她,回了卧室。 陈潇潇睡在里侧,烛净抱着她,让她枕在自己臂弯里,陈潇潇不自在地动来动去,他讶然笑道:“怎了?平日你恨不得趴在我身上睡——” 话还没说完,陈潇潇立刻装死,闭上眼不动了。 烛净又笑着将她搂得更紧,陈潇潇四肢僵硬地睡在他怀中,没想到闭了一会儿眼,真觉得有些困,很快就沉沉睡去。 好热...... 陈潇潇是被热醒的,她以为是和烛净抱在一起所以那么热,眼没睁开就要去推他,没想到推了个空。 她猛然睁眼,身下哪还有床?四周亦不是烛净的卧室! 熊熊大火照映在眼中,热气翻腾,把她双眼灼得干涩。她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眼中皆是升腾的火舌 ,满目红光,看不清是在哪里。 陈潇潇退后两步,背后陡然贴上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回头,只见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大鼎屹立在她身后。 那鼎四足两耳,铜绿色,非金非玉,看不出材质,鼎内还浮着一小鼎。鼎面光滑如镜,眼睛贴到鼎上,能看到很多细小的古老字符,比蚊子还小。鼎面照出陈潇潇及她身后的漫天火海。 陈潇潇一看,发现她的脸长开了,不再是十岁娃娃的模样,想来这是耐冬成年后发生的事。 那火虽然一直在烧,直把屋内的木头烧得掉落在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却一直烧不到她身上,这才安心地到处乱看。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火是从她身后的鼎口源源不断喷出来的! “妖孽!烛净待你如师如兄,你如今竟要取全苍荒的性命么!”那个严肃古板的声音响起,陈潇潇忆起,那是十二长老中为首的人。 然后下一秒,陈潇潇发现她不能控制自己的嘴,她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嘴巴却还是一张一合的,传出她的声音:“他死了!是你们害死他的!我要整个苍荒派陪葬!啊——!” 身后的大鼎忽然倒出鲜红熔浆,陈潇潇回头,鼎面倒映出她极尽疯狂的双目,披头散发,浑身浴血。 几个长老合力想控制火势,只是滚烫的熔浆犹如大海倾泻般铺向四周,瞬间冲溃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屋。崩塌声不断传来,浓烟滚滚,待陈潇潇再睁开眼来,熔浆已从她脚下流遍整座仙岛! 陈潇潇感到自己在走路,但是她根本没有去控制自己的双腿摆动。她走到苍荒派高高的祭坛上,俯瞰着下面血流成河的景象。 犹如人间炼狱,所有弟子不知因何故使不出仙法,御剑也御不起,只能仓皇逃窜,但都避不开厚如城墙的熔浆。那火红的浆液像海啸般扑向众人,惨叫声还未发出,身子便急速萎缩,最后连骨头都没能剩下。 大鼎浮在半空,旋转着洒出猩红熔浆,天外一把剑却忽然飞来,那剑蕴含着极浩瀚的灵力,于空中飞舞着使出雷霆一击,似要打落那鼎! 鼎身停止旋转,与那剑交起手来,陈潇潇蓦然在脑中现出‘山河明月’四个字,依稀记得是烛净的配剑。 两方交手,一时竟不相上下,陈潇潇被耐冬带得目光到处乱转,一会儿是修罗血场般的仙岛,一会儿是大鼎和山河明月相击划出四溅火花。 陈潇潇感觉到自己正用 着冷漠的目光扫视祭台下方不断发出惨叫的弟子。他们曾经趁烛净离派办事之时诸多骚扰耐冬,扔石子、偷东西,做出种种幼稚行为,以逼迫她离开苍荒。 直到被十二长老默许,变本加厉地,开始公然挑衅她,好几次被打得现出原形,狼狈不堪。若不是烛净将山河明月放在派中守着她,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他们不止要她死,还要她从此消失于六界之中。 他们甚至还烧毁了烛净亲手雕刻,庆祝她成年的木制山茶花。 那花实际是类似于乾坤袋的存在,可以储物。里面装着自她能化形以来,烛净送予她的几十件小玩意,全是他外出办事时,或从人间、或从妖界带回的礼品。 每次烛净离去,那些物什便成了她思念他的寄托。烛净很少出山,一旦要到他出手,必然是连天帝都摆不平的祸乱。 担惊受怕地等他回来,几乎成了耐冬知晓他心意后,每次看他下界后必有的反应。 可是,都被烧掉了,被大长老座下首弟子,一把三味真火,顷刻间便烧掉了。 “喜欢吗?”陈潇潇听见自己说,“这火真漂亮,对不对?”她看着祭台下挣扎恐慌的人,轻声道。 那厢铜绿大鼎和山河明月剑打得愈发激烈,然而突然间,大鼎的高耳一扣,莹然长剑便被它抛入了鼎中,瞬间没了踪影! 烛净哥哥的遗物...... “不——!” 是谁的叫声如此凄厉? 陈潇潇茫然地想搜寻声音来源,下一秒她的身体却是奋不顾身地跳入了大鼎内! ☆、谁的心魔 “啊--!”陈潇潇双手挣扎,猛地睁开双眼,周边静谧安静,哪还有什么火海、铜绿大鼎! 眼前白茫茫一片,鹅毛大的飞雪轻柔飘落,整个世界银装素裹,树枝上挂满冰棱,大道上满覆冰霜。 小孩凄厉的哭声传来,陈潇潇循声望去,荒无人烟的冰冷大道上,一名襁褓中的婴儿在细声哭喊,她跑过去想将婴孩抱起,然而双手却穿过了他小小的身体。 婴儿被冻得嘴唇青紫,睫毛结满冰霜,鼻子通红,脸上都是冰花,一张小脸皱着,脸色比雪还白。 陈潇潇试了很多次都碰不到小孩,他气息渐渐弱下去,几不可闻,她焦急地大喊:“有没有人!附近有没有人!这里有个小婴儿快冻僵了!救命啊!” 茫茫大道上空无一人,没人回应她的呼救。 陈潇潇发现自己只是一个魂体,她没有一点办法,她压根碰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婴儿哭声变小,最后双目紧闭,鹅毛大雪埋住他稚嫩的身子,再也没发出一丝声音。 搞什么?!她这是又到了哪里?她到这里的意义就是看着那个小婴儿被冻死吗! 陈潇潇愤怒又无力地看着婴儿宛若冰雕般沉眠的脸。 好像没过多久,又好像过了几万年,终于有一个穿着黑白八卦道袍的道士路过,他看到路旁的婴儿,上前去探他声息。 陈潇潇想,那道士不会突然施个什么回天法术,把那婴儿救回来吧? 可以,这很仙侠。 在她殷切的目光下,道士一甩手中拂尘,将婴儿身上的大雪尽数拂去,抱起他道: “因缘注定,你今日命不该绝。本道便收你为弟子,以后如何,且看你造化罢。” 然后用左手衣袖拢住婴儿脸庞,拂袖而过,他脸上冰霜尽褪,冻僵的小脸慢慢恢复红润。 陈潇潇被奇怪的力量牵扯着,只能跟在那婴儿身边,从此,便如 走马观花般,看着婴儿从牙牙学语的小孩长成一名少年。 一日少年坐于殿上,问师父: “师父,何为父母?” 黑白八卦道袍的道士微阖目道: “生你养你者。” “那师父是弟子之父?”少年不解问。 “非也,”道士轻摇头,“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然则为师并非你生父。” “那弟子的父母在何处?”少年又问,眼中是期盼,是哀伤。 “不可知——” 随着道士声音的消散,陈潇潇眼前画面如水面般泛起波纹,随后换成另一个场景。 “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大师兄拎着少年的衣领,手上戒尺‘啪啪’作响,直抽得他满后背鲜血淋淋。 “大师兄,您饶了净师弟吧!”一名青年在旁劝着,其他小一点的则傲慢不满道:“大师兄,我们可是亲眼见着的,您可不能徇私枉法。” 少年眼中露出仇恨的神色,那些人看得心虚,纷纷躲开。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最后足足趴了一个月才能下床。 画面又泛起波纹,待平静下来之时,又换了另一幅场景。 少年躲在山门后面,前方是来探望孩童的仙家道侣。 “娘亲,爹爹!”到派中学艺的小姑娘高兴地喊自家父母。 “汝儿,让娘亲瞧瞧,怎又瘦了许多?!” 一名小孩扯着父亲的衣袖道:“爹,你上次答应给我的剑呢?” 威严的男人微笑应着:“莫急莫急,爹现在就给你。” ...... 热热闹闹的场景被偌大的山门隔开,山门前几家人其乐融融,山门后是长而孤寂苍凉的青石阶。 少年摸向腰旁。 无一物。 波纹泛起,场景转换。 一把利剑刺穿青年的胸膛,他愕然地望向身前人。 “莫怪我,要怪就怪你与大师兄抢这掌门之位......”玲珑少女握着长剑,眼中湿润,脸上却是决然。 “琯琪,我待你之心——”青年咳着血,低声呢喃,少女却将剑又刺深了几分,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晓,我都知晓......莫要说出来......莫要说......”她眼泪滑下,不住摇头。 青年低下头,眼底一片冰冷,如坠寒渊。 再次翻过一页。 “烛净,你戾气太重,这苍荒掌门之位,不可传你。”黑白八卦道袍的道士皱眉道。 青年带起面具,完美地露出温润的笑容。 “师父,弟子不明白。若是将掌门之位传予大师兄,才是真的将苍荒毁掉。” 道士掐指,冷淡道:“因缘际会,天道轮回。你今日得到不 该得到的,来日失去它时,必将伴随着更惨烈的代价。” 青年眉目温和,浅笑应了: “弟子不怕。” 犹如大风吹过,画面页页翻去—— 弱冠时师父仍不赠剑,他独自一人去苍荒禁地拔出谴生剑,好几次差点被那处成千上万冤死的鬼魂直接将魂魄撕裂。 被大师兄和其他师兄弟妹轮番逼着‘论道’,硬抗之后就是长达数年的经脉滞止,灵力全无。 亲手拔出的谴生剑不受他驱使,百般逃离,反而去亲近与他处处做对的大师兄。 ...... 师父冷漠的态度、同门弟子怀疑的眼神、大师兄的嗤笑、琯琦避他如蛇蝎...... 如此种种,皆不能忘。 从小到大便是孤身一人,他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他努力学着谦让,努力让自己冷酷的眉眼变得温和,做人人称赞的温润君子。 然而苍荒派始终容不下他。 九十九道撼动六界的劫雷降下,连劈了七天七夜,刚从满是嗜血魔物的十魔渊中爬出的烛净,背着一身内外伤,生生受了那劫雷。 别人都是师父赠予法器宝物、同门尽己之力帮着度过这至关紧要的劫雷,到他时,连唯一配剑谴生都不在身旁。 剑还在大师兄那。 或许他们都巴不得雷能再厉害一些,好把他劈死,从此再无后患。曾经被强迫着滴血认主的谴生亦能恢复自由,去追随它喜欢的主人。 想着千年来受过的耻辱,凭着天大的恨意和不甘,他死咬着一口气撑了七天七夜。然而最后一道天雷酝酿着,雷电翻滚却久久不肯落下时,他突然生了厌世之心。 连上苍都不肯公平待他么? 这样的天雷,怕是天帝亦不曾有过。 震惊六界的第九十九道天雷蓄积许久,似要将天地所有毁灭的力量聚集其中,将人间界撕裂。 目中是刺眼的白光,他孤身躺在荒无人烟的郊外,身上无一处完好,衣服早被劈得破碎,满身是血。头发被少掉了许多,空气中充斥着烧焦的味道。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会有的狼狈模样。 方圆百里皆凹陷成一大坑,土地焦黑,许多来不及避开的魔物瞬间被劈得魂飞魄散。 烛净睁大了双眼,看着天际乌压压翻腾着 的雷电。 眼看就要魂飞魄散,他嘴角弯上,露出从未有过的不羁洒脱。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响起,满身污迹血痕的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对这个世界,再无留恋。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到来,他甚至毫无感觉。 猛然睁开眼,一大片被劈得焦黑破损的山茶花瓣漫天飞舞。 ‘奴百年前得恩公一救,方可偷生多年。’ ‘如今回报恩公一命,唯盼恩公能多多照拂奴的女儿。’ 女子的声音很快消逝,他艰难地转过头,一株带着泥土、洁白的山茶花静静躺在他身旁,浸到了他身下汇聚而成的血泊上。 渡劫成功的他直接飞升为上仙,谴生剑自发回到身边,多年来只出过几名小仙的苍荒派,掌门之位,理所当然地传给了他。 他将谴生剑融去,重新铸成了一把明亮透彻的仙器,山河明月剑。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拥有着的剑,只忠于他一人,受他差遣,愿意静静陪着他的一把剑。 但当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昔日仇人尽数被他报复之后,看着众多来贺人虚假的笑容,烛净蓦然又想起了不久前驾鹤归去的师父曾说过的话: “你将会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他想,他如今已是上仙,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只还有一事,那山茶花自从误染了他的血后,便只要他血当饲料,一日不喂便呈现枯萎之态。 为了只一恩念念不忘百年,最后牺牲自己报恩的花妖,无论如何,都要替她将孩子养大。 他嗤笑,一只被修仙者鄙视的山野花妖,品行比他那自小受尽道德廉耻教育的大师兄可高贵多了。 会当凌绝顶,坐拥修仙界最尊贵的地位,然而还是孤身一人。 苍荒的十二长老,除了为首的那几个,其余皆被他收拾掉了,提携新的弟子上去。遗憾的是,稍不注意,那几名弟子就被拉拢了去。 烛净才懒得理那几人。 他是掌门,又是上仙,要处置他们轻而易举,只是由头不好寻罢。 不过总会有的,谁能没一两件错事呢? 十二长老包揽了苍荒大大小小的事,看样子是要架空他。烛净也乐得清闲,没事做了,便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时不时去陪陪栽在后山的山茶花。 渐渐的,山茶花开了灵识 ,在他靠近的时候,便会主动亲近他。或是蹭蹭他温暖的手掌,或是合上花苞,然后突然盛开,将被困在里面的五彩蝴蝶放出来,给他一个惊喜。 这种感觉很奇特,很陌生,让烛净冰冷的心忽然燃起了一簇火焰。 在这许多年里,从未有人主动靠近他,即使明明是他努力去争取的东西,也费尽心思地逃离他。而这朵山茶花,是那用魂飞魄散、不入轮回来报恩的花妖之女,两母女都是心地善良之人,都愿意回报他偶尔稍瞬即逝的温柔。 有小东西愿意依靠他,愿意听他说话,愿意逗他开心。这种感觉美好得几乎让他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送予它,只要它能一直陪着自己。 久而久之,烛净去后山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几乎是睡在了后山的草地上。 白日,他坐于山茶花旁,教它世间一切物事。有时会给它读苍荒派藏书阁内的古籍,都是些文绉绉的东西,是苍荒弟子入门必读的内容。夜间,则教它观星象,看星图,与它玩游戏。 山茶花总喜欢在烛净用手指抚它时陡然合上花瓣,将他手指收在里面。它还会摆摆洁白的‘花头’,一副得意的样子。 罕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是对着师父的恭敬假笑,不是对着师兄弟妹的温润轻淡,而是心生怜爱的好笑。 “傻花。”他唇角弯起,低声呢喃。 预料之中,日日以他上仙之血饲养的洁白山茶花化形在一个月圆之夜。 明亮的月光铺洒在山坡之上,后山静谧而平和。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绿草摇摆之间,宛如新生婴儿般的她躺在草地上朝天踢着腿,发出意义不明的咿呀声。 烛净将她带回自己殿内养着,并取名为‘耐冬’。 耐冬是山茶花的别称,而他明白耐冬为妖,要于苍荒派立足实非易事,他不会放弃掌门之位,也不会放任她一人离去,于是希望她能耐得住未来必将会到的霜雪。 所有人皆以为耐冬是烛净漫长仙途中无聊的消遣物,只道他在后山中随意找了株山茶花用血养着,直至今日化形,他便得了个新玩伴。 烛净没有解释。若是和他们说清楚耐冬的身世,反而会让他们乐此不疲地指责那报恩花妖居心叵测。 耐冬长得特别快,不过几日的时光便能又跑又跳,再过十几日,宛若三岁儿童般,能结结巴巴地说话了。 她 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娘亲亲~” 烛净哑然失笑,抱她在膝上,捉住她两只小短手道: “我不是你娘亲,我是你哥哥。” “咯咯咯~”耐冬学着野鸡的叫声,嘻嘻哈哈地喊着。 两人一起生活,烛净手把手地教她礼义廉耻,指导她修炼,他们亲密无间,耐冬很黏他,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开心幸福。 随着年纪的增长,耐冬生长的速度慢了起来,最后渐渐与常人无异。 长大后,她明白自己尴尬的身份,很配合地只在后山和烛净殿中玩耍,烛净时不时会带她离开苍荒,去人间游玩一日。那是最欢乐的时光。 然而懂事后,每次烛净离开苍荒去其他界平祸时,耐冬又开始担心他,因为他总是将山河明月剑放于派中守着她。 一次烛净满身血污地回到派中,倒在了自己殿前,还是耐冬和见忧将他搬回床上疗伤。 烛净睁开眼的一刹那,耐冬搂住他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她守了半个月,终于守到他回来了。 那一晚烛净抱她在怀中,两人说了许久的话,也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烛净伤好后,两人在后山拜过四海八荒,以天地为媒妁,结成夫妻。 后来烛净又带她去人间补了一场婚宴,围观祝福的都是乡里人。耐冬红盖头下明艳的双眼,烛净从此难忘却。 耐冬不止一次让烛净办事时带上山河明月,但是他多次承诺不会再受之前那样重的伤。独留她一人在苍荒派,他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山河明月剑。 耐冬担心着在外平乱的他,烛净又何尝不担心受长老们虎视眈眈着的她。 然而,变数来得如此快。 一次烛净在外诛杀几只上古妖魔时,忽然感受到山河明月剑的召唤,他暂时将它们封印,匆匆赶回苍荒派,却还是迟了。 他眼睁睁看着耐冬跳入神农鼎。 上古十大神器分别由几个德高望重的门派守着,有几个则在某些神仙手中。苍荒守的便是可炼化万物的神农鼎。 从来没人进入过神农鼎,因此也没人能回答他,耐冬是否还活着。只是山河明月与他的联系顷刻间便断掉,让他不得不去想,耐冬是否已经魂飞魄散。 脚下是满目苍夷的苍荒派,神农鼎在半空 中静静旋转着,十二长老不知所踪,派中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唯一无恙的便是最恭敬他的弟子,见忧。 当从见忧口中得知是十二长老先私自祭出供奉在禁地的神农鼎,用其炼化幻境以引诱耐冬自取灭亡,却反而受神器反噬身死之时,苍荒派巍峨的山门被他爆发的仙力削成碎末,十二长老的大殿顷刻间化为齑粉。 万年未曾落泪的他,用手背遮着眼睛,泪水从下巴滑落。 ——“你将会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师父说过的话蓦然在脑海中浮现,他才发现,原来一切冥冥中自有天定,有得必有失,他固执地占着这掌门之位,做这修仙界最尊贵之人,终于还是失去了最珍贵的耐冬。 烛净几乎癫狂,额上隐隐现出黑色火焰印记。 那是堕仙的标记。 没人劝得了他,除了神农鼎所在的地方,苍荒派尽数被他夷为平地。 烛净额上的黑火焰印记越来越明显,整个人都疯魔了,又哭又笑,自言自语,他双目赤红,仙气凌厉刺骨,全身灵力乱转,似乎下一秒便会爆发,毁灭一切。 犹如电影般,陈潇潇看得异常入迷,直至烛净将要堕魔,用毁天灭地的力量摧毁天下时,她陡然回神,扑去抱住即将魔化的他。 宛若时光流转,她的指尖一寸一寸由透明变为实体,直到全身现出,长发飘扬。 “烛净,你不能疯!”陈潇潇大喊,她骑在他身上,烛净茫然地看向她。 “耐......冬......?”烛净语气中尽是不可思议,他颤抖着喊出心尖尖上的名字。 “我不是耐冬!真正的耐冬还在等你,等你将她从神农鼎中救出来!” “你不能疯魔!你不能疯!耐冬还在等——你——” 声音渐渐消散,犹如昙花一现,陈潇潇发现自己又变回了透明的魂体。 烛净迷茫地躺在泥地上,白衣脏乱。 过了很久很久,日月星辰多次变换,他才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大梦初醒,烛净双目恢复澄净,他双手握拳,额上堕仙印记再没出现。 烛净低声道: “没错。我不能疯,耐冬还在等我。” “耐冬,哥哥带你回来。” 没人知道神农鼎内是什么情况,烛净更是不能进去查看。他消失了几天,回来时,便叫见 忧来,交代他一些后事。 其他人不知道,陈潇潇却亲眼看着烛净耗尽万年仙力,将他和耐冬的名字刻在了三生石之中,将二人联系在一起。别无他法,若要和神器抗衡,则只能依靠天地的力量。 唯盼三生石之力能让耐冬重入轮回,再次回到他身边。 烛净将记忆尽数封印在一条项链内,让见忧找到转世后的他,将项链放在他身旁,等到时机成熟之时,项链内的封印自会解开,交还他所有记忆。 见忧从崖上御剑飞离,苍荒派失去仙力支撑陨落昆仑山。 烛净耗尽仙力,入轮回投胎转世。他看着自己渐渐变透明的指尖,唇边罕见勾起一抹笑意。 “耐冬,等着哥哥。” ☆、戾气入魔 陈潇潇眨眼,场景变换,色彩斑驳,犹如被抛出了谁的记忆海洋,她失重般扶住了旁边的东西。 族长:“......” 她说:“姑娘,老朽可撑不起你。” 陈潇潇才发现自己把手盖在了族长的脸上,打着哈哈把手收回来。 “抱歉抱歉,婆婆,我师兄呢?” “若不是你点醒他,他怕是要长眠心魔岭下。” 族长轻挥手杖,洞穴的浮板载着一人上来。 “师兄!”陈潇潇扑过去,罕见的,云子璟主动接住了她。 “你没事吧?!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看到一男一女的记忆?” 云子璟轻摇头,将她扶正了。 “因缘际会,冥冥中自有天定,烛净上仙一局天赌,骗过天地缘转,留得耐冬魂魄重入轮回,再回到他身旁。” 族长手杖点中云子璟胸前项链,“你何时想要回那段记忆,可自行解开。” 云子璟静默点头,陈潇潇则是惊恐脸。 oh,mygod!!!师兄前世是烛净上仙!那就是说他和耐冬是天生一对了?!那她呢!她就是个厚颜无耻的第三者吗?!!! 亲眼看着耐冬和烛净相亲相爱的陈潇潇无法淡定下来,连跟着族长回村子时都隔开云子璟三米远,流着宽面条泪看着他背影。 呜呜呜,师兄,我们有缘再聚,你去找你的耐冬吧...... 平时陈潇潇恨不得贴在他身上,现在突然离他那么远,云子璟不自觉地回头看她,怕她跟在后面会走丢。 陈潇潇沮丧着脸跟他们回了村子,村民们围上来嘘寒问暖,她表面应着,内心在滴血。 听他们说,原来两人竟然在心魔岭待了五天了。 眼看就要天黑,两人进了族长的屋子,族长盘腿坐在一张小木桌后,陈潇潇和云子璟分别坐在两侧。 “老朽便为你们占一卜,卜象既出,则请两位离去。” 族长慢慢说着,从桌底下抽出三块龟板。 她用手杖轻扣着木桌,桌面渐渐显出发光的繁复字符花纹,蜿蜒曲折的线条倏然燃起青色火焰,陈潇潇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分。 三块龟板因青色火焰灼烧而发出爆裂的声音,龟甲上竟慢慢浮现出肉眼可看清的字迹来。 再次轻扣木桌,火 焰陡然一收,族长拿手杖翻开龟板,细细研读着上面的字符。 看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族长瞳孔猛然一缩,呢喃道:“怎么会......” “婆婆,怎么了?”陈潇潇问。 族长看向她,目光深邃复杂,带着老人特有的沉厚。 “聚魂珠,就在天音族。” 屋外,一块石头旁——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轻抚着那块摆在村庄尾端,毫不起眼的石头。 那石头比人高许多,若是去过忘川河旁的人,怕会误以为在这看到了三生石。 藏仙从石头后探头出来,看着那人道:“姐姐,你找谁?” 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她低声道:“替姐姐找一个人的魂魄碎片好吗?”她拿出身上唯一值钱的古琴,把巴掌大小的古琴递给藏仙。 藏仙摇摇头:“我不会弹琴。我要一朵彼岸花,以后你再给我吧。” 女子点点头。 藏仙问:“你有他的东西吗?他用过的东西我才能看到魂魄所在。” 女子想起那柄折断了的竹扇,不知道被他们扔去哪里了。 想了一下,她将怀中洁白的珠子拿出来,道:“这珠子到我手时,将他附在古琴上的魂魄碎片收了进去。你看看,可以吗。” 藏仙点点头,伸手要拿,彼时突然一把挟着青色光芒的长剑朝两人冲去,女子抓着黑色斗篷转身一甩,那长剑便钉入了身后的柱子,入木三分。 待回过神来,手上珠子已然不见。 徐为淳将惩思剑唤回入鞘,手中拿着珠子嘚瑟道:“嘻嘻嘻,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这样就拿回了聚魂珠!” 陈潇潇和云子璟从族长屋内出来,蓦然就听到了徐为淳令人寒毛直竖的奇葩笑声,两人赶过去,陈潇潇喊道:“三师兄!他们把你找来啦?” “小师妹!大师兄!”徐为淳朝他们挥手,女子闪电出手,要夺回聚魂珠,徐为淳避无可避,情急之下扔给陈潇潇。 “小师妹,接住了!” “什么东西?!”只见一颗白色的圆珠朝她砸来,陈潇潇慌忙扑过去接住。 一刹那,聚魂珠从她指缝爆开四射白光,将昏暗的傍晚照得亮如白昼,魂守剑和魄留剑纷纷震颤着被不知名力量拽出了剑鞘,在空中旋转徘徊,两道猩红光芒交错,一时 乌云压来,盖住月光,整个天空气象赤红诡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镇住了,雌雄双剑疯狂旋转着,搅起强力风沙,众人不得不微微闭眼。不多时便有两道白光分别从剑身中被拉扯着分离出来,那两道白光百般挣扎,不想脱离双剑,然而聚魂珠的力量堪比上古神器,浮沉之间便将白光尽数收入珠子内!雌雄双剑似乎失去了力量,掉落地上。 陈潇潇握着聚魂珠一脸呆滞,聚魂珠周身转起风圈,带得她衣袂飘扬,两道被收进去的白光在聚魂珠内流转几圈后,倏然从陈潇潇掌心钻了进去! 有什么在她脑海中炸开,一幕幕犹如动画般闪过。 ——“烛净哥哥,要抱抱~” ——“耐冬不要哥哥把山河明月留在这里,哥哥把它带去除魔嘛!”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啊啊啊——” ——“这里是哪里?烛净哥哥?救救耐冬,耐冬好冷,这里好黑......” 耐冬跳入神农鼎,两魂五魄被三生石的力量带去轮回。然而魂魄不全,轮回中,一半在现代成为陈潇潇,一半在这边成为傻姑。 还有一魂一魄附在山河明月剑的残骸上,烛净上仙昔日至交好友陆吾战神合烛净弟子,现今及巳城掌门忧宁子之力取出山河明月剑,再混合其他材料筑成雌雄双剑。 一魂守雄剑,一魄留雌剑,一魂一魄与剑内生出的剑灵合二为一,隐于及巳城温泉底下,等候转世的烛净再次将它们拔出。 哥哥,耐冬等你好久了...... 陈潇潇双眼幽黑,似有漩涡在里面转动,连耀目的赤狐瞳亦难以看到。就在她木然站在原地之时,一旁静静看着的黑斗篷女子夺过聚魂珠,抱起藏仙,几下跳跃便不见了踪影。 徐为淳惊讶之下来不及去追,云子璟则是拉过陈潇潇,然而下一秒,陈潇潇蓦然出手! 她双手十指指甲陡然变得长而尖利,泛着妖艳的黑色。右手朝着云子璟胸口便是狠戾的一爪,他侧身躲过,将陈潇潇双手缚于她身后。 “咯咯,烛净哥哥,耐冬好冷,这里好黑......” “偿命,我要你们给哥哥偿命......” “杀死他们,全部都该死......” “魄留,你说,哥哥是不是把我忘了......” “多少年了......过了多久了.. ....” 陈潇潇毫无逻辑地说着那些话,她双瞳一会儿幽黑深邃,一会儿澄澈可见赤狐瞳,脸上神情更是千变万化,冰冷、妖异、黑暗、茫然、绝望、哀伤...... “这是怎么回事?小师妹的魂魄怎会在雌雄双剑内?”徐为淳惊疑不定地说道,族长从屋内走出,云子璟看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跟老朽来。” 云子璟将陈潇潇交给徐为淳,跟着族长离开,原地剩两师兄妹大眼瞪小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感觉我活在另一个界?!”徐为淳看着陈潇潇黑色的指甲,胆战心惊地怒吼。 云子璟跟族长走了,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回来了。 脸上一贯如覆寒霜,然而一双星眸如坠入银河般光亮了许多。 如做了一场黄粱大梦,云子璟带着失而复得的不可置信,抱住了坐在桌子旁的陈潇潇。 彼时陈潇潇已经被徐为淳用法器捆住,动弹不得,她嘴中低喃着什么,一会是‘耐冬’一会儿是‘烛净’的,双手挣扎着,迷茫而呆滞地坐着,完全没看身旁的云子璟。 “耐冬,哥哥来接你了。” 三师兄徐为淳在一旁看得惊奇,啧啧啧地称赞陈潇潇下手真快,没见五日,就把大师兄这座万年冰山拿下了,可喜可贺。 云子璟将所有事情跟徐为淳简略说了一遍,徐为淳对自家大师兄的身份突然转为苍荒派已故上仙掌门烛净表示有些接受不能...... “大师兄,你让我缓缓......”徐为淳捂住心脏道。 云子璟看向陈潇潇,她的一魂一魄在雌雄双剑中辗转千年,受戾气影响变得暴戾,如今猝不及防回到陈潇潇体内,恐怕会令她性情大变。 “师兄......”陈潇潇突然叫云子璟,黑色的指甲渐渐变回原样。她动了动,发现被什么绑着,她奇怪地说:“啊咧咧?我不是在族长屋子里吗?我现在坐在这里干嘛?身上绑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三师兄徐为淳看到她恢复正常,松了一口气,将法器撤掉。 “你魂魄被戾气影响,整个变得——”话还没说完,陈潇潇暗黑的指甲抵在了他喉咙。 “咯咯,你是谁?”耐冬站在徐为淳身后,用尖利的指甲顶着他,问道。 “耐冬。”云子璟低沉的嗓音响起,耐冬一愣,看向他,呢喃道:“烛净哥 哥?......不,不是他......” 未等云子璟解释,她便转身跳出了房子。 “师父,解决之法。” 抛下这句话,云子璟跟在她身后追出去,徐为淳傻了半天才领悟到大师兄是让他问师父有什么办法能让陈潇潇恢复正常。 大师兄,你都恢复前世的记忆了,难道说话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 三师兄默默掏出纸鹤,写了几句话,走去村子门口传给师父。 那边耐冬跳出房子,舔了舔细长尖利的指甲,见到一个小孩子在远处朝她走来,她嘴唇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几步向前把他拎了起来。 “小鬼,”另一只手的指甲划过小男孩的脸颊、喉咙、胸膛、肚子,“这是何处?”耐冬双眼深黑,笑得无害。 “折折,亲亲~”么哈抱住她脖颈,以为她在与他玩耍,亲了她一脸的口水。 耐冬:“......” 她黑了脸:“小鬼,你说,我是把你蒸了,还是大卸八块?” 么哈犹自未觉危险,嘻嘻哈哈地拱着耐冬的下巴,她沉下脸来,尖利的指甲划破了么哈的脸颊,感到痛的他怔了一下,随即大哭了起来。 耐冬惶然放下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看向自己双手。 “我做了什么?......” 然而瞳孔尚未恢复澄澈,便被另一团黑雾重重遮住。 “最讨厌小鬼哭。”耐冬面无表情地几步向前,么哈娘亲赶来,将他护在身后,抖着声问:“陈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耐冬皱眉不耐,伸手就要抓向女子的胸膛,一柄利剑带着耀眼虹光朝她刺去,她猛地缩回了手。 侧眼一看,是云子璟召出了虹旭剑。女子赶紧抱着么哈躲回房子。 耐冬咬了咬下唇,模样妖娆而危险。 “顶着烛净哥哥的皮囊,做的却是违抗我的事呢。” “耐冬,”云子璟摇头,“跟我回去,要替你除去魂魄内的戾气。” “戾气?什么戾气?”耐冬嗤笑,“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却不知要将我抓去是碎尸万段呢,还是拍散魂魄?” 虹旭剑飞回云子璟手上,他道:“轮回转世为云子璟,我就是你的烛净哥哥。” “不,烛净哥哥被他们害死了,魂飞魄散,怎还能轮回?”耐冬声音有些颤抖, 她抬头,目中闪过愤怒,“你在骗我......” “你竟敢拿他来骗我!” 耐冬朝云子璟攻去,然而他不仅有千年修为,还有着烛净万年记忆,耐冬武艺更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收剑入鞘,仅仅用单手便将她攻势化解,束住她双手。 耐冬狂乱挣扎着,嘶喊出声: “烛净哥哥——” “救救耐冬——” 她突然转头,眼中含泪,朝云子璟道:“师兄,你抓得我好痛。” 那双眼眸澄澈,云子璟一愣,顷刻间耐冬锋利的指甲便穿透了他的胸膛。 耐冬舔着云子璟蓝衣上渗出的血液,低声道:“好可惜,偏了,不然能一下子送你去黄泉呢。” 她的指甲差半寸刺中云子璟心脏。 陡然收回指甲,云子璟嘴角溢出鲜血,无力般慢慢跪在地上。 耐冬轻笑,转身准备离去,然而微笑顿时僵在脸上。 只见云子璟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轻轻叹了口气。 “耐冬,哥哥与你玩过的游戏,你忘了?” 她蓦然回头,身后只余一个胸口穿了大洞的稻草人。 “你——”话未说出口,云子璟闪到她身旁,一个手刀落下,耐冬瞬间失去了意识。 “大师兄,师父说,要我们去找神农鼎。小师妹还有最后一魄可能在神农鼎内。”徐为淳将纸鹤收入袖中。 云子璟抱着陈潇潇,点了点头。 藏仙被黑斗篷女子抱走,族长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只闭着眼在冥思什么,两人和她以及村民们告别后,云子璟治好了么哈脸上的伤,两师兄弟御剑去了昆仑山。 昆仑山上奇珍异兽极多,见到有人来亦不惧怕,只在一旁观看着他们。 昆仑山是西王母居住的地方,他们来打扰必然要先告知一声。然而徐为淳扒着陈潇潇的衣袖(他不敢扒大师兄的),不愿意独自一人去找西王母。 “大师兄,不要让我一个人去见西王母好吗?她好爱捉弄人的!呜呜呜~”徐为淳哭得好假,周围动物一幅蠢蠢欲动的样子,都忍不住想打他。 云子璟冷静摇头,徐为淳哭丧着脸去找西王母了。 云子璟将怀中的陈潇潇举了举,踏上去苍荒遗址的路。 越靠近那里,动物越少,连植物也急剧减少,到苍荒派遗 落的山门前,已经很长一段路都是焦黑的沙土,了无人烟。 山门其实已被烛净削成几块,千年来风吹日晒下,变得难以辨认,但云子璟还是一眼从废墟中看到了昔日天帝亲手再题过的苍荒派牌匾。 云子璟已不记得当年将苍荒毁成什么样子,待看到满目苍夷的遗址时,莫名有些感伤。 这里有过他籍籍无名的少年时光、被背叛仇视的青年时光、愤恨不甘求仙的时光,还有他和耐冬相依相偎的温馨时光。 不过弹指一瞬,他的转世已在持华派学艺千年,耐冬的魂魄也得以受天地滋养,重入轮回,投胎作陈潇潇。 最终三生石还是将她带回了这个时代,带回到他身旁。 亲了亲陈潇潇的额头,云子璟未等徐为淳,便抱着陈潇潇进了苍荒遗址内。 一阵波纹颤动,云子璟的身影消失无踪,结界恢复正常,只余孤寂苍凉的苍荒山门在日光下了无生气。 ☆、大结局 劫成·回魂 当年神农鼎反噬十二长老,炼化的幻境也不过才一个殿的大小,如今过了千年,那幻境渐渐扩大,几乎要将整个苍荒遗址包住,一踏入山门,便进了幻境的范围。 云子璟脚步稳健地抱着陈潇潇去找神农鼎的影子。 整个幻境内静悄悄的,什么活物都没有。 然而走了一段路,突然前方跑来一个女孩,她嬉笑着喊:“哥哥快跟上耐冬!” 粉裳女孩回头看着,身子穿过了云子璟。 云子璟恍惚了一下,顿时警惕起来。 那不过是苍荒里留下的虚影,倘若神农鼎对进幻境内的人发动攻击,那虚影是最好的凭借,既可以降低人警惕性,又让人防不胜防。 粉裳女孩的虚影一穿过云子璟的身体,顿时化作灰尘消散。 云子璟抱紧了陈潇潇,一步步踏在一片狼藉的地上。 断壁残垣,焦黑的柱子倒在路旁,侧方的石阶上又出现了粉裳女孩的虚影。 “烛净哥哥,快来看,西王母的青鸾鸟又在上面盘旋啦!” 云子璟扭头,虚影消散。 凭借着对苍荒的熟悉,云子璟在废墟中找到了当初封印神农鼎的大殿。 大殿已化为齑粉,只余焦黑的白石地砖,因着在幻境内,几乎与当初损毁时毫无分别。 白石地砖上还刻着古老的咒文,只是有几处的地砖被磨花了,估计是十二长老为破神农鼎封印而做出的蠢事。 “烛净哥哥,山河明月又不愿和我玩了。” “烛净哥哥,你说今天陪耐冬去人间的,你不守信用!” ...... 虚影不间断地出现,有时是在路旁,有时是在石阶上,有时是在祭台旁。 云子璟一直紧绷着神经,搂紧陈潇潇。 环顾了一圈,没看到神农鼎,不知是它将自己隐藏起来了,还是在其他地方待着。 “烛净哥哥,你真坏,把耐冬一人留在剑中千年。” 云子璟没仔细听虚影的话,然而胸口剧烈的疼痛传来时,他才发现,那句话是怀中人说的。 耐冬不知何时醒了,厌恶地推开无力抱住她的云子璟,抽回沾满猩红鲜血的手指甲,舔着上面的血道:“带我回苍荒派,是要让那十二个老古董再次用神农鼎引我入魔吗?哈哈哈,只怕他们也是自顾不暇了!” 云子璟勉强摇头,耐冬指甲里皆是四溢的魔气,她在昏暗的剑中待了千年,由担忧惊恐变得邪恶黑暗,满身戾气,不消一刻钟时间,那些魔气便会流窜他全身,堵住他流转的灵力,控制他神智。 “耐冬,你忘了,十二长老被神农鼎反噬,皆已身死。” “咳咳咳...”云子璟咳出一口黑血。 耐冬眼珠转了转:“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千年前的事情,实在很难记起,不如我去看看罢。你就安心死在这里好了。” 她一脚踢开云子璟,看着他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地上,‘咯咯’地笑了两声,好玩地踩住他白皙修长的手指。 然而云子璟脸上并无任何痛苦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耐冬心里一颤,收回脚,冷哼一声跑走了。 云子璟点住身上几处大穴,盘腿调息了一会儿,蓦然呕出一大滩黑血,他轻轻晃头,撑着一旁巨大的碎石,站了起来。 耐冬不过口上说说,实际巴不得远离神农鼎,然而苍荒派被毁得不成样子,她去过的地方少之又少,完全认不出哪里是哪里。兜兜转转之间,到了一个坍塌了一半的台子上。 她爬上去,远以为高点能看到出口,哪知,一个大鼎陡然出现在眼前! 那鼎四足两耳,铜绿色,非金非玉,看不出材质,鼎内还浮着一小鼎。鼎面光滑如镜,映出耐冬惊骇的面容,内壁刻着无数蝇头小字,正是上古神器神农鼎! 耐冬害怕至极,连连后退,有只冰凉焦黑的手却猛然抓住她的手臂! “耐冬,你烧毁苍荒派,罪大恶极,当受撕裂魂魄之刑。”手的主人如木偶人般说着话,空气中渐渐传来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耐冬挣扎着慌乱回头,身后人浑身焦黑,脸色呆滞冰冷,脸上全是被火舌舔过的凹凸疤痕,整个人身子倾斜着,一只手已经被烧得只剩半截黑黑白骨。 耐冬瞧他脸,从来人严肃古板的眼睛认出了他。 那不是已经被烧死了的大长老吗?! 耐冬拼命挣扎,凄厉地嘶喊着烛净的名字。 祭台边缘有什么在缓缓爬上来,耐冬转眼一看,看到其余十一名长老,拖着焦黑的身躯,神情机械呆滞,双目迷离,有的断了下半身,有的只剩一只手,慢慢从四面八方爬上来,围住她。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放开我,放开我!烛净哥哥,山河明月,快 来救救耐冬!——”耐冬怕得哭了出来,然而云子璟被她刺伤,不知是死是活,山河明月早就融在了神农鼎中。 耐冬抖着身子试图挣开大长老的钳制,但长而锋利的指甲瞬间被他尽数掰断。 大长老将她按趴在地上,一手钳住她后颈,一手紧抓着她双手手腕束在身后。 其余长老爬到她身旁,耐冬一侧头就看到一张眼眶空洞,被烧掉了双眼的脸,烧焦味扑鼻而来。 “啊——放开我——!” 他们围住耐冬,两人或三人按住她的头、肩膀、腰身、脚踝。口中齐齐吟出晦涩难懂的咒语。 耐冬感到自己体内的魂魄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一片片地撕裂,痛不欲生的感觉让她想要满地打滚,然而身体被钳制住,她根本反抗不了。 ‘嗡——’ 就在她意识快要模糊之时,一柄带着虹光的长剑剑鸣阵阵,朝着神农鼎攻去! 神农鼎转动鼎身,想要故技重施地用高耳扣住虹旭剑,将它吞入鼎内。 然而云子璟下一秒便跃上祭台,握住虹旭剑,朝神农鼎四足攻去,笨重的鼎身倾斜躲避,顷刻间被他掀翻了鼎身,“轰隆”地倒在高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激起尘沙阵阵。 十二长老身形顿时呆滞,施加在耐冬身上的力气陡然消失,她连滚带爬地躲到云子璟身后。 云子璟无奈摇头:“让你乱跑。” 耐冬此刻惊魂未定,连顶撞他都没力气。 神农鼎慢慢升到半空中,竖直鼎身,旋转起来。原本呆立在原地的十二长老,立刻张牙舞爪地朝两人扑去。 云子璟将耐冬护在身后,向前踏出一步,忽然身子摇晃了一下。他低下头,复又抬起时,凌厉杀气喷薄而出,挟卷了遍地烟尘,朝十二长老咆哮而去! 耐冬抱着双臂,颤抖着滚下了高台,云子璟跟被神农鼎控制的十二长老残魂打得难分难舍,黑色和红色光芒交织,漫天法术在飞,爆破声不绝于耳。 但是不够半柱香时间,云子璟便显出了疲态。 他周身灵力滞涩,无法运转,耐冬带进他体内的魔气因不断施法而疯狂乱窜,他再次呕出一口黑血,大长老的残魂瞬间附于他身后,一柄拂尘将他腰腹捅出了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耐冬滚下高台时后脑磕到石头,眼前阵阵发黑,待神智稍稍变得清明时,她睁开眼,双眸澄澈, 右眼火焰般的赤狐瞳一闪而过,她疑惑大喊道:“这里是哪里?师兄呢?师兄!” 转眼看见云子璟在高台上,浑身浴血的模样吓坏了她,赶紧爬上高台,就被十二只黑乎乎的残魂吓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师兄!你撑不撑得住?三师兄去哪里了?!”陈潇潇喊道,顿时吸引了几只残魂过来。 陈潇潇:“......” “哇啊啊,别靠近我!”她抽出腰旁魄留剑,然而魄留如今没有剑灵,已不像以前那么‘智能’,能自动御敌,此刻毫无反应地任凭陈潇潇拿它来切菜般挥舞着。 大长老的拂尘抽离,云子璟虚弱得站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上,眼前一片迷离,陈潇潇的叫声传来,他回过神来,强撑一口气,握住虹旭剑,跃至陈潇潇身前,撩开了那些残魂。 身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陈潇潇脖颈,她头皮发麻,还未出声,一张火红符箓飞来,贴上那东西,三味真火陡然烧起,将那残魂烧得凄厉喊叫。 “三师兄!”陈潇潇惊喜喊道,徐为淳赶来,他满头大汗,双手撑住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们、呼呼、跑得、真快,差点、找不到,呼呼——” 三味真火烧完,符箓飘回徐为淳手上,然浮在半空的神农鼎陡然加速旋转,那只被烧的残魂瞬间膨胀,如恶鬼般朝两人扑过去。 云子璟一剑劈散残魂,其余十一只残魂围上来,带着冲天怨气,将他团团围住。那只消散的残魂又重新聚合,转身对着两人龇牙咧嘴。 陈潇潇:“......” 徐为淳:“......” “啊啊啊——”两人风中凌乱地四处逃窜,那只残魂紧追不舍,陈潇潇喊道:“三师兄我们兵分两路!”接着主动跑去另一个方向。 残魂看看陈潇潇,再看看徐为淳,毅然决然地跟在徐为淳身后。 徐为淳:“观世音菩萨哎!!!他为什么选的是我!!!” 陈潇潇为他默哀:“可能是你刚才烧他惹怒了他。” 云子璟在高台上快要扛不住十一只残魂的连续攻击,步步败退,陈潇潇在下面看得心急,朝徐为淳喊道:“三师兄!大师兄扛不住了!你要不要上去试试?!” 徐为淳抓狂:“你在开玩笑吗?一点不好笑!我连身后这只都恁不死,我挡得住十一只?!啊啊啊,别咬我小腿啊——” 徐为淳叫得 凄惨,陈潇潇看得焦急,两只残魂同时用乌黑长剑刺穿了云子璟的腹部,另外三只残魂拖住他双脚,其余都在攻击云子璟的胸膛,似要掏他心挖他肺。 “西王母呢?!” “童子说她去仙界开会了!...啊!它又咬了我一口!” “那你就不会叫人陪你来吗?!” “谁知道这个地方如此诡异,况且苍荒的事他们都推说不归他们昆仑山管!” ...... 两人对吼半响,都觉得自己愚蠢透顶。 “是我不好,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不不不,是我不好,师兄我应该聪明一点的,带上几个童子来探路,也好有人回去搬救兵。” 一阵静默。 徐为淳还在不停掏出法器意图终结掉那只残魂,云子璟被大长老的残魂一掌拍中,如掉线纸鸢般坠下高台。 陈潇潇无计可施,看向半空中旋转的神农鼎,突然灵光一闪,咬咬牙道:“赌一把!” “三师兄!你有没有办法送我到神农鼎旁边?!”她大声喊道,徐为淳听见后楞了一下,扔出手中一把符箓,问:“你要干嘛?!你有办法了?!” “我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赌一把吧!”陈潇潇坚决道,徐为淳用三张金钟囚符将残魂暂时困住,几步跃到她身后,手中暗自流转灵力,一拍她后背,陈潇潇脚下如起白云,转眼间便到了神农鼎旁。 神农鼎似乎觉得她十分弱鸡,根本不能撼动它分毫,于是不避不让,自顾自地控制着残魂攻击云子璟。 从半空中看下去,云子璟身负重伤,几近昏迷,只是硬撑着一口气,毫无意识地挥动着虹旭剑,俊美的脸上全是血污。 陈潇潇大声道:“三师兄,告诉师父还有其余师兄姐,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然后坚定地跳入了神农鼎! 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陈潇潇睁开双眼,世界一片纯白。 “等你好久了。”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陈潇潇听后只觉得很平静很温和,好似所有烦恼尽数离去,世上再无忧愁。 “这是神农鼎内吗?你又是谁?”陈潇潇只听见声音,看不到人。 “我是耐冬残余的一魄,在神农鼎内辗转千年,受其滋养,得以幻出身形。” 声音刚落,一名粉裳女子便脚步轻点,如 仙鹤般双袖飘扬,落于陈潇潇身前。 眼前人跟陈潇潇在心魔岭内看到的耐冬长得一模一样。 神农鼎外,苍荒虚境—— 徐为淳眼睁睁看着陈潇潇跳入了神农鼎,骇得当即跳上高台,然而台上只余她掉落的一支木簪。 “小师妹——”徐为淳悲痛大喊,台下的云子璟倏然睁开双眼,恢复些许神智,待看到徐为淳的神情后,四处搜寻不见陈潇潇身影,便知她如前世般,跳入了神农鼎。 活物进入神农鼎,全都有去无还。 云子璟茫然地躺在地上,失去所有反抗的欲望。 十二只残魂撕扯着他的身体,鲜血溅起三尺,他也只是木然地看着天空。 兜兜转转,千年之后,一切回到原点。 原以为耗尽万年修为,借由三生石的力量能将耐冬重新带回他身边,只是欢喜未至,心上人却又魂归天地。 眼泪滑落,云子璟怔然,眼中只余徐为淳跪在地上紧握双拳,不停叫着陈潇潇的名字。 神农鼎内—— “是你一直控制着十二长老的残魂?攻击进入苍荒虚境的人?”陈潇潇皱眉看她。 耐冬无辜歪头:“你在说什么?” 陈潇潇不耐烦跟她打太极,大师兄在外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她开门见山道:“神农鼎再怎么牛,也不可能有自我意识控制十二长老的残魂。况且神农鼎是上古神器,不是什么戾气重的东西,怎么可能发了疯似的攻击别人?” “你在想什么?外面那个很可能是你烛净哥哥的转世啊!你要杀了他么!” 粉裳女子嗤笑一声,陈潇潇被她弄懵了。 她说:“情爱这种东西,在鼎内千年,我早已参透。” 她转身,衣袂轻扬,裙裾翻飞,竟然缓缓跳起舞来了! 陈潇潇觉得这女的真是刷新了她三观。 “他今生如何早与我无干。我如今唯一在乎的便是继续留在鼎内修炼,直至有一日能得道成仙。做仙人,才是自由自在的,也比那些烦人的情爱让人快乐许多。” 陈潇潇要晕倒,“所以你就是要把他杀掉了?” 粉裳女子腰肢缓摆,转身甩袖。 “我并不想杀任何人。但如果有人想靠近神农鼎,我必不会手下留情。他若自己出了这苍荒虚境,便再不会受到攻击。” “呃,那你能让我出去传个话么?我保证,我们永远不再回来,绝对离这里越远越好。”陈潇潇提议。 粉裳女子摇头,道:“出不去。这神农鼎进来了,便出不去。” 陈潇潇道:“那我现在干嘛?” “陪我修仙罢!” 陈潇潇:“......” 我不是来搞笑的啊魂淡! “那这样,你拿走我魂魄,将我两个师兄放走,如何?”陈潇潇又提议。 粉裳女子蹙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他们肯定不会走。” “你还看得挺透的......”陈潇潇嘴角抽搐,“你可以一巴掌拍他们出去。” 粉裳女子依旧摇头:“我藏不起苍荒废墟,他们还是能进来。” 陈潇潇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坐到地上,哭丧着脸说:“你怎么才能放过他们啊!” 粉裳女子好奇道:“跟我修仙不好么?管他人死活作甚?” 陈潇潇叹气:“你这种独自活了千年的早就不记得感情这种东西了。亏烛净他还费尽心思想你回到他身边。” 粉裳女子停下了舞步,她走到陈潇潇身前,抱膝坐下,歪着头道:“以前的事,我忘了很多了。其实我对烛净,只剩一点模糊的记忆。你知道我们的事吗?他是个怎样的人?” 陈潇潇一愣,沉思了一会,随即整理了一下思绪,振奋精神,将耐冬和烛净的故事由头到尾细细跟她说一遍。 神农鼎外,苍荒虚境—— 不,只要他还活着,上穷碧落下黄泉,历经千年、万年、百万年,都要将耐冬带回身边! 云子璟猛然跃起,右手握住虹旭剑,耗尽一身力气,强行冲破魔气的桎梏,将灵力逼至剑内,使出白虹贯日的一剑。 红色如太阳初升的流光划过,似要开天辟地般,顷刻间风云变色,异常骤出。昆仑山上的动物纷纷逃窜下山,西王母宫殿晃了一晃,各处童子皆张大嘴巴看向天空。 凌厉凶猛的剑气直将地面劈出一圈宽大的裂痕,十二只残魂被削成碎片,剑气撞到神农鼎,竟然撼动了这个上古神器,神农鼎晃动着,发出如魔音般的轰鸣声,听得徐为淳头昏脑涨。 ‘轰隆隆——’ 始料未及,远处忽然传来巨大的雷鸣声,昆仑山上空顿时黑压压一片,雷电绞着乌云翻腾扑向昆仑山, 狂风竟然直接穿过虚境的结界,在结界内掀起漫天风暴。 徐为淳在高台上被吹得快要摔下去,大风鼓满衣服,他抽出惩思剑插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变的天空。 重新聚合的十二只残魂也被这摧枯拉朽般的大风吹得四散,云子璟抬眼尽是雷电撕扯的景象。 徐为淳看了一会儿,傻眼了,惊恐说道:“大师兄,你好像......要渡雷劫了......” 他的尾音被第一道劈下的天雷盖住,那道雷电瞬息间劈到云子璟身上。 ‘轰隆!’ ‘咔擦擦’—— 云子璟身旁的巨大石块被波及,顿时被劈成碎块。 第一道天雷威力还不算大,云子璟硬抗下了,虹旭剑飞到主人头上,准备替他挡住下一道天雷。 ‘轰隆!’ 神农鼎内—— 云子璟那一剑,弄得鼎内两人也晃了一下。 陈潇潇快速将结局说完,然后起身道:“怎么了?师兄居然撼动了神农鼎?” 粉裳女子还沉浸在故事里,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感应了一下,有些惊诧道:“你师兄在渡雷劫,飞升劫。” “什么?!!!”陈潇潇大喊,粉裳女子又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只怕他过不了这个雷劫。” “过不了雷劫会怎样?” “幸运者魂魄留全,得以轮回,不幸者可魂飞魄散。” 陈潇潇舒了一口气:“师兄那么厉害,应该能过得了的。” 粉裳女子:“未见得,飞升劫若无同门护着,师父看着,只怕凶多吉少。” 陈潇潇:“......谢谢你提醒。” 然后她猛地扑过去拎起粉裳女子衣领怒吼:“你到底怎样才放过他们?!” 粉裳女子蹙眉:“如今不是我,是雷劫。” “只是若你师兄渡劫成功,只怕会一直来找我麻烦。” 陈潇潇:“那我就帮不了你了......” 粉裳女子挣开陈潇潇的手,躲去一旁沉思什么。 陈潇潇急得原地打转,又苦于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只能不断去骚扰粉裳女子。 雷劫威力之大,陈潇潇在鼎内都能感到神农鼎一刻不停地在颤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神农 鼎还在震着,粉裳女子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陈潇潇身前。 “其实,一个人修仙,真的很寂寞。”她脸上是孤寂的神情。 “假若我重回你体内,你能否许诺,会与烛净做一对神仙眷侣?” 陈潇潇犹豫了一下,道:“这种事情不好说,万一他移情别恋了......” 粉裳女子:“......” 要移一千年前就应该移了好吗?! “还有就是,我那时身体虽然被耐冬控制着,但我还是有意识的。亲眼看到耐冬多次毫不留情地要杀师兄。我真的不是很能处理这种人格分裂的问题啊!” 粉裳女子哽了一下,随即道:“神农鼎有净化的力量,倘若我重回你体内,这千年的修行应是能驱除耐冬的狠戾。希望你......保重。” 说完便化作一道白光,毫不留恋地飞入陈潇潇体内。 陈潇潇讶然:“好......爽快。”就晕过去了。 神农鼎外,苍荒虚境—— 徐为淳跪在云子璟身旁,满地焦黑的符箓,一身狼狈,嘴角渗出一丝血,他咬牙道:“大师兄,最后一道了,要撑住!” 云子璟早已力竭,他趴在地上,头发披散,看不清神情。虹旭剑在第三十道时被劈断了,正了无生气地躺在一边。 魂守剑没有剑灵,威力远不及虹旭剑,抽出来也只是浪费力气。 乌云遮蔽天空,一丝阳光都透不出,整个昆仑山黑如深渊。 第三十三道,最后一道天雷劈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照亮了苍穹,徐为淳祭出惩思剑,怒喊一声,带着青色流光的长剑陡然变大,将两人护在身下,云子璟用一只手强撑着跪起身,一双星眸熠熠生辉,他口中默念法诀,魔气侵蚀得他提不起丝毫灵力,但他仍旧无畏地看着那道泯灭一切的劫雷。 ‘轰隆!’ 劫雷逼至身前,一下便劈断了惩思剑,连带着徐为淳当即呕出一口鲜血,昏厥在地。 云子璟睁着双眼,不再像千年前那般绝望,而是带着说不出的勇气。 不怕,耐冬。 哥哥定会渡过雷劫,然后再寻方法,将你魂魄重新集齐,送入轮回。 劫雷劈下,白光刺眼,云子璟微微阖上双目,全身紧绷,然而下一秒,一个金碗倒扣着盖住两人,劫雷的威力瞬时被削减了几重,待落到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