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仍在》 第1页 《我心仍在》作者:檐上追云【cp完结】 简介: 货车司机&保镖攻x明星受 岑连是跑长途货运的,因急性胃溃疡被妹妹约束在潍城养病。 潍城于如今的岑连而言,他只是这座城市的无业游魂。九年前他仓促离开,留下了两个终身遗憾。 一是对爱人陶承颜的不告而别,二是未完成的理想终究耽搁在无穷无尽的货运途中。 许是九年磨难已尽,再回潍大,岑连见到了自己曾经的爱人。 陶承颜成了明星,有许多的追随者,而他只是泥点子。 他踌躇,他不敢向前,可是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靠近陶承颜,起初是保镖司机,后来是陶承颜的爱人。 泥点子不敢沾染星星,可泥点子不知道,星星从来都在他的上方,亮着他前行的路。 星星深爱着他掉入泥中的爱人。 是我心,是初心,是爱人之心仍在。 感谢阅读 、、双向奔赴、剧情、he、明星受、货车司机保镖攻、诱受、踌躇攻、他俩超爱受主动攻闷声 第1章 养病 岑连是跑长途货运的,长期饮食不规律,昼夜颠倒,原以为人年轻,身体经得住折腾,哪知道一个月前,才出院门,人就倒在驾驶座上。 被同行老张发现时,他满嘴鲜血,四肢厥冷,差点以为人已经去了,毕竟,干这一行的,猝死已经不鲜了。 送至医院,检查结果是由胃溃疡引发的吐血晕倒,虽然让人大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是小病。 岑连在医院住了两周,临出院时,主治医特意嘱託妹妹岑琳,一定要让岑连好好注意修养,年轻人不要马虎。 饮食清淡,戒菸戒酒,避免过度劳累。 岑连原本想回瑜县,那里他租了房子,妹妹还在念大学,实在不忍心让妹妹两头跑,谁曾想岑琳雷厉风行,在他住院期间就在大学城附近租了房子。 就这样,岑连被岑琳束在潍城养病。 潍城这座城市,岑连这些年跑长途时常路过,但潍城大学,哪怕岑琳已经念到大三了,他也未曾踏入一步。 岑连从潍城大学辍学,到如今,已经九年多了。 若不是给岑琳送u盘,岑连不会走这一趟。 当年初时移栽过来的樟树苗,此时已经能荫蔽整个校园大道,落了一地的樟树子,被来往的学生踩得啪啪作响。 今天是周六,来往的学生很少,岑连从西六门进入校园,一眼望去,除了道路还保留着走向,其他的建筑像是全被推翻重建了一般。 岑连与妹妹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现下还有时间,他打算一路走走看看。 今时非往日——青春、热情、期望、爱情、遗憾,亦如当年的景致不在,早已埋入校园翻新的泥土中。 远处传来骚动,伴着疯狂奔跑的脚步声,急急忙忙地,有不少人。 「快点啊!承颜哥哥从六门进来!」女生欣喜急促的声音,还带点气喘吁吁。 「啊啊啊啊啊……我要发微博!」 「卧槽!我要见到真人了!我疯了!」 「怎么消息不准确啊!!不是说从东二门进来嘛?」 …… 只见一群女生,手拿应援手幅,录着视频,头上还戴着粉丝应援发卡,从东边沖了过来,还有不明情况的路人,也拿着手机一路跟拍。 岑连与粉丝相向而行,不小心被一个小粉丝撞了一下。 那粉丝心里虽心心念念着偶像,但撞到了人,不得不得稍作停顿,连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非常抱歉,」说着还同时从应援袋里抽了饮料,往岑连手中塞,「这是我偶像陶承颜代言的冰橙果汁,就当赔罪了。我得先走了!」 岑连瞬间呆愣,陶承颜这三个字,有声地、反覆地穿过脑海,像是偶然向静水中抛去的巨石,顿时四周溅起水花,泛起的涟漪久久扩散。 岑连木讷地接过饮料,朝那些粉丝奔跑的方向看去。 心中忐忑,连拿着饮料的手也在颤动。 应该不是他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岑连自顾自的想,当年毕竟是自己负了他。 如果是承颜,他能装作是老同学相见,握手相谈吗?又忍不住自嘲,就自己还想握他的手,简直异想天开。 心中纵是有万般复杂的猜想、退避,此时的岑连却再也挪不开脚步。 岑连早就着了陶承颜的道了,放不下的人,就算是压抑着不去想起,可时时刻刻都在为他压抑着,名字只是不宣于口的符号。 一辆黑色奔驰斯宾特终于在粉丝们的惊唿声中缓缓开进来了,窗户紧闭着,顾及校园的学生,车开得特别慢。 「奇奇,车就不要往里边开了,靠边停着吧,我们走到钟楼去。」男子的声音温和又带有几分不可拒绝的意味,正是车内坐着的陶承颜。 奇奇还想着继续往前开:「老闆,这不行啊,要是耽搁了拍摄怎么办?」 陶承颜并不做声,回了奇奇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透过窗,望着路边的粉丝,想了想,把窗子摇了下来。 四周瞬间响起粉丝们的尖叫声,开水壶炸开了锅。 陶承颜是传统的东方俊男,浓眉剑锋,本该是凌厉的眉目,偏就长了一双含情目,桃花眼,任谁被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心漏跳两拍。 第2页 只见他伸出手,放在嘴边做噤声的手势。 一旁刚刚还炸开锅的小粉丝,这下纷纷捂着嘴,即使叫不出声,也要呜呜两声,要不也学着偶像的样子,噤声示意其他的粉丝。 经纪人唐姐忍不住取笑:「这会儿就信任你的橙子糖了?刚才谁说要调虎离山跑西门的?」橙子糖是陶承颜的粉丝名。 「我可是一直很信任橙子糖的,我这不过是分散注意力罢了。」望着车外集体小声的粉丝们,陶承颜会心一笑。 这一笑,又是激起千层波浪,原本粉丝们就压着见到偶像时的鸡叫,这下也只能转笑为哭,不过是大喜而哭。 「哥哥看我了,呜呜呜。」 「哥哥对我笑了!我眼睛都不想眨了,不能错过哥哥的盛世美颜!」 还有些,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想的什么也是一片空白,傻愣愣的,只知道:「呜呜呜」「哥哥好看」「麻麻爱你,呜呜呜」…… 匿于人群,岑连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恰好被人挡住了。 他在人群缝隙中,窥看车的影子。 陶承颜下车了。 熟悉的背影,岑连曾无数个夜晚回忆送他回宿舍大门,望见的就是这个背影,他不会看错。 那时候,总有说不尽的话,拉拉手,咬咬耳朵,嫌弃时间过得太快,踩着门禁的点把陶承颜送回去,自己再翻墙回宿舍。 回忆压在脑海,没有一帧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消失,反倒像纪录片一样,放了一遍又一遍。 岑连遇见陶承颜之前,对同性之爱,是嗤之以鼻,遇见以后,才知道性别何曾是阻止相爱的理由,他曾痛苦纠结过,但是从未后悔答应与陶承颜相恋。 后来,岑连因家事辍学,被困在瑜县,连一句抱歉都没能亲口告诉陶承颜。 回忆相爱时是无限的甜蜜,但回忆有始自有终,终点是他擅自画下的,他有什么资格再插入陶承颜如今的生活呢? 他有愧于陶承颜,他还能如何面对陶承颜。 「喂!不会吧,你怎么比我还激动,竟然哭了!」是刚才撞了他的粉丝。 岑连还浸在回忆里没出来,被她撞了两下才回神:」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见到偶像哭很正常啊,没想到哥哥的男粉比女粉还努力,这让我们女粉如何自处啊!」 「哭了吗?」岑连伸出手探了探,好像真有点水痕,「是风太大,吹的。」 「现在我们女生都不用风沙迷了眼作藉口了,」张萍第一次在线下见到男粉,还是这种激动流泪的男粉,已经足够她待会儿发超话的素材了,「我找我室友在钟楼占了一个好位置,待会儿带你!」 岑连默不作声,看着陶承颜停留在车前,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突然,四周又响起了压低的尖叫,陶承颜在向粉丝招手,转了半圈了,转眼就要到岑连的方向。 「快看!马上就要看到我们的方向了!」张萍更加激动了,攥住岑连的手臂,剧烈的晃动。 岑连却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旁边的花丛,闭上眼,长唿一口气,试图将镇定找回来。 也就几秒钟,时间在岑连这里,却流得十分缓慢,他能听到自己的唿吸声,心跳剧烈,害怕下一刻就能穿透胸腔,传到那人的耳中。 周围压抑的尖叫突然提高好几个分贝。 「你看到了吗?哥哥刚才对我们笑了!其他方向都没有这个待遇,呜呜呜呜……我要永远为哥哥打call。」 预估着这一圈已经转完了,岑连这才转过身。 岑连看见张萍正在捂嘴哭泣,已经哭得抽一抽的了,再看旁边几个女生,也抱着哭成一团。 岑连略微有些苦涩,陶承颜的魅力越来越大了,把小女生们迷得五迷三道的。 看见张萍妆快哭花了,岑连递了张纸巾过去,「我先走了,那边还有事。」 「啊?这就走了?不去钟楼那边看看?」 「不了,以后有机会总会再见的。」岑连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就当是一个念想罢了。 「你们男粉脑迴路果然不一样,我们互关一个微博好友吧?」张萍挺想互关一个男粉,太稀罕了。 岑连这几年的生活十足枯燥无趣,唯一能拿到檯面上讲的就是,去了许多地方,但对网络流行的东西知之甚少:「什么叫微博?」 「就是大家追承颜哥哥都在微博,这上面有很多喜欢承颜哥哥的,我叫『承颜的小吉他』,到时候你也有微博了,别忘了加我!」 张萍看到陶承颜一行人往钟楼方向去了,忙着跟拍记录,再次重复:「一定别忘了加我微博呀!」 岑连望着陶承颜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些羡慕跟拍的粉丝,他却懦弱的不敢与他正面相见。 一别多年,陶承颜成了大明星,这是岑连和陶承颜那时所设想的,完全意料之外。 世事无常。 大道上行人渐少,刚才的热闹像是他想像出来的。 岑连已经没有逛校园的心思了,打算直接到第三食堂与岑琳会面。 岑连来早了二十分钟,老远就看见了他妹妹站在gg牌下,视线一直停留在食堂大门。 岑琳是学习部的部长,今天是由他们部门主办的一月一次辩论赛,不仅她要参赛,而且作为部长她需要维持现场的情况,实在走不开,只好让岑连来送u盘。 第3页 原以为岑琳要到点了才到食堂来拿,没想到她也提前来了。 食堂走出来一个男生,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正装,看起来青春又英俊,手里提了一口袋零食,手上还拿了一瓶酸奶,看见岑琳,便加快了脚步。 岑琳也看见他了,步子轻快,沖了过去。 十足的拥抱。 少年和女孩,都穿着正装,衣服看起来有些拘谨,人却是热情的,喜欢与喜悦都是露在脸上的。 看起来像是刚刚恋爱不久。 在岑连的印象中,他也在陶承颜面前穿过几次正装,那时少年恣意,又刚互相确定了心意,陶承颜胡闹,岑连也随着他,一身西装,被套在陶承颜身上时,还透着岑连身体的热气。 陶承颜人很白,毛孔几乎不见。衣服上透着对方的热气,转身还被裸着膀子的岑连抱了个满怀,一张脸顿时红到了耳朵根。 其实岑连也微有赧然,只是在他们交颈而抱时,一手捂住了对方眼睛,连耳朵红了这种侧首便能看见的画面,都没能见到。 「琳琳,那边有人在看我们。」周晓傅出声提醒岑琳。 岑连看起来在出神,但是眼神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有些敌意啊。 「那你稍微放开我一点啊!」 「不放!」不仅手上没有放松,反倒将头埋在岑琳肩上越埋越紧,闭眼。 「欸……你这,那你提醒我干嘛?」 「咳。」岑连走近,想提醒一下他们。 作为哥哥,虽然支持妹妹谈恋爱,但是亲眼看到他们举止亲密,又是另一回事。 「松手啦,有人欸!」岑琳有点无奈,「今天我哥哥要来,你稍微离远一点,好不好?」 「不行,不放。」周晓傅今天有点反常,声音有些拔高,「就算是哥哥来了……」 又是几声咳嗽。 岑琳终于反应过来了,是哥哥岑连。当即推开周晓傅,低声提醒:「我哥来了!我哥!」 周晓傅起初还有些茫然,突然想到来这里就是为了接岑琳的哥哥。 还没准备好,就被家长看了笑话。 「哥,你怎么来这么早啊?」岑琳有些脸红,不敢看向岑连。 岑连这才仔细近处打量周晓傅,和他差不多高,人很清瘦,模样倒也俊俏,只是现在和她妹妹一般,也红了脸。 「我想回来逛一逛校园,就提前来了。」岑连还是盯着周晓傅,「刚才说就算哥哥来了怎么样啊?」 虽然岑连是笑着说的,语气传到周晓傅耳边的时候,像是加了一道不善的音效卡,像是在指责: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你一来就把我妹妹抱住,好好一颗白菜被你拱了…… 周晓傅连忙提起手上的零食袋,翻看了一下,都是些辣条、薯片,女生爱吃的,实在拿不出手,有些无奈,干脆直接把袋子支到岑连眼前:「哥!您先吃点东西,我再去给您买!」 「不用了,我送了东西,马上就走,鹏哥约我到红星路看看。」 岑琳听见他要找人,没忍住叮嘱:「哥!我们说好了,这三个月,你得好好养着,不能劳累。」 张鹏介绍岑连给红星路的养老院拉沙子,不过岑连不打算告诉岑琳,跑短途又累不到他,一两小时的事。 「我知道,不会劳累。你不给哥哥介绍一下吗?」 周晓傅自告奋勇:「哥,我叫周晓傅,春晓的晓,康师傅的傅,是琳琳的男朋友。」 人开朗,还承认了是岑琳的男朋友。 「不错,就是瘦了点儿。」 「放心,哥,我这段时间加紧练一练,只是练到您这程度可能不行。」 周晓傅赶紧找补,还不忘拍两句未来大舅哥的马屁。 「那行,我就先走了,琳琳你有男朋友早就该给我讲讲,哥不是不开明的人。」 岑连从岑琳六年级就开始接手照顾了,那时候,他不仅要忙着跑车,还要照顾小姑娘的情绪,岑琳自立,懂事早,担心他的身体,岑连几乎没有操心过她学习方面的问题。不过情感方面,作为哥哥不好干预太多,但又害怕遇见一个不好的另一半。 「哥,晓傅他很好。」 「放心,哥!我会照顾好琳琳的!」周晓傅站在岑琳身后,举起双手保证。 这姿势像投降。 岑连拍了拍周晓傅的肩膀,将周晓傅的手放下。 罢了,校园里,该谈谈恋爱,没什么不好。陶承颜大一就和他在一起了,可惜,他不是一个好的另一半。 作者有话说: 全文存稿 隔日发 篇幅20w左右,将近完结 期待阅读 感恩 (想求求鱼鱼们的收藏和评论 笔芯) 第2章 饺子 潍城对货车有限行,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不能进入市区二环以内。大学城在郊区三环开外,红星路的养老院同属于泾阳区,在二环到三环中间。 张鹏的车队停在大学城附近的建材市场,约的是十点半出发。 岑连到的时候,五辆车已经装车差不多了。 张鹏转身,正好看见了岑连。 「岑哥!在这边!」 张鹏和几个车队司机聚在一起商讨事情,都穿着一件印了「鹏泽货运」的深色小马褂。 张鹏见岑连竟然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不免打趣:「穿这么干净,还以为你是来压车的,晚上回去,小心身上全是泥点子。」 第4页 「我今天去了一趟潍城大学,给琳琳送东西,进大学体面点好。」岑连解释。 张鹏是岑连在瑜县的老搭档了,三年前突然跑到潍城开了家货运公司,专做本地业务。 张鹏知道岑连这些年辛苦,瑜县货运的老闆虽然算是岑连的叔叔,可他仗着岑连欠钱,妹妹岑琳也要他家照看,完全没把岑连当人,什么地方偏,什么东西不愿送,基本都堆给了岑连。 「岑哥,我上次微信给你讲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现在欠款应该不多了吧,该给自己筹谋筹谋。」 张鹏自从知道岑连来了潍城,就想让他入伙到他这里来干,不管入股多少,至少分红的钱能明明白白揣在岑连自己的兜里,兄弟能帮则帮。 张鹏拿了烟盒出来,抽出一只递给岑连:「我家那口子,不让我抽,我记得你之前烧烟可厉害。」 跑货运的,表面上看是和货物打交道,实际上道上走的,离不了他一张嘴,所以,虽然他自己不抽菸,身上几包好烟,倒是随时备着的。 岑连没接,知道张鹏是为他着想,但是目前他还不想离开瑜县货运,打算再在潍城待半个月就回去。在瑜县的车队干,虽然累,但工资高,承接的货源丰富,再说了,总要为岑琳的将来打算。 「老张,我知道你的心意,谢谢了!过段时间还是要回瑜县的。」 一起干过好几年的老搭档,能不明白岑连的意思:「你也三十岁了,还能管你妹妹一辈子?干脆就在本地做事情,全国各地到处跑,谁还愿意跟着你过日子啊?」 「所以,你就一声不响的跑潍城干本地业务?」 「欸?我说你,你扯我头上干什么?」好好说正事呢,怎么就祸水东引了,「我家那位,要是我自己不主动栓在他身边,指不定他哪天就把我扔了。」 「三年不见,就变狗啦,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弟妹?」 张鹏的神色稍微有点不自然:「有机会见,有机会见,我先去看看那个压车员清点好没有?」 性格变化真大,以前是大男子主义,还说什么就算结婚了也要全国各地跑,不能被家庭牵绊住了,这才过了多久,竟然用了主动栓在身边这种话。 岑连和车队的几个司机交流了一会儿,差不多也该发车了。张鹏过来嘱咐他两句,说这次有女压车员,跟岑连的车走。 没碰车一个月,但当钥匙扭动点火的那一刻起,岑连回到了自己的主战场。 女压车员看起来有些年轻,还是第一次上这种重型货车,爬上副驾驶座有些困难。 岑连的车排在第二个,紧跟着张鹏的车发动。 「货车的视线果然不一样,高出了好多。」女压车员四处打量了一下,「师傅,你开车多少年了?看起来好年轻。」 岑连家之前也是开货运公司的,虽然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但是十八岁就被他爸强制要求考了b2驾照,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帮忙跑短途货运了。 「差不多有十年了吧,放心吧,技术好着呢!」 岑连开车的时候,不大喜欢说话,一丝不苟,也不像其他司机那样放着车载音乐,顶多就是听听广播。 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女压车员一直握着手机和朋友聊天,只是偶尔往岑连这边看两眼。 手指修长,两手分握在方向盘的两边,有一种掌握全局的气势,侧身望过去的时候,袖子被挽到了手肘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都说三十而立,和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样貌也没差距什么,就是气质慢慢沉淀下来了,多了成熟与稳重。 「师傅,你知道陶承颜吗?」 其实这位女压车员是陶承颜地方后援会的,原本的工作也不是做压车的,只是因为养老院扩建整修是粉丝会和杂志社的公益项目,她刚好抽籤被选中了今天来看看项目实施情况。 原本她也不想来,毕竟今天偶像来潍大了。 竟然又是承颜,他已经这么火了吗?岑连目光微顿,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 「知道一点点。」从相识开始计算有十年了,但是相处不过一年半,姑且只能算一点点。 「本来我今天可以去见偶像,结果抽籤太背了,只能来这边压车。」看起来十分的失望。 岑连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从见到陶承颜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有一团乱麻。 他当年不声不响的离开,告别、抱歉什么都没有,他不该再出现在陶承颜面前的。 刚离开的那一年,确实有万般无奈,到后面岑连就自暴自弃,干脆逃避,用无边的路途来麻痹自己。 克制住不联繫,可是现在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听听他的消息。 「能,能给我讲一讲他吗?」岑连尽量让自己用自然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有了可以交流的话题,特别是自己的偶像,女压车员一下子就被激活了。 陶承颜入娱乐圈,与同期的爱豆比,晚了很多。参加选秀的时候,已经二十二了,人努力,长得也好看,但是舞蹈底子差,最后成团的时候,擦边得到了一个成团位,但是没想到这个团没到半年就煳了。公司没有好资源,陶承颜又付不起毁约费,只能慢慢蹉跎着。 一边在训练室练舞,一边自己去面试给剧组跑套,经常是一个剧组杀青,马上就转场下一个剧组。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演了一部耽改剧,第二年意外爆红。那部耽改剧,陶承颜是连男二都算不上的原着男主之一,把原着改成了大男主剧,加了女主线,把官配换成了男四,以为毫无火花的剧,竟然大爆了。 第5页 这其中,很大的缘由,归功于陶承颜。人设贴合,气质形貌就好像从书里走出来的一样,不是科班演员,竟然比男主科班演员还要入戏,是硬生生杀出来的黑马。 陶承颜性格好,对粉丝真诚,对谁都很温和,和他接洽的工作人员无不称赞,把粉丝圈得死死的。 女压车员说得一脸感动:「哥哥太不容易,所以我们粉丝不能给他拖后腿。」 绕城高速上的车不少,列队而行的货车看起来很有气势。 车速带来的风声很大,岑连沉默地听着,眉头紧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机械地给油或者是换挡减速。 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陶承颜比其他人入大学早了一年,和他同在建筑学院,陶承颜本应该21岁就大学毕业的,为什么中途会休学一年,没有去做建筑设计相关,反倒进入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休学与他有关系吗? 以前,陶承颜是最怕累怕痛的,高强度练舞,无休转场演戏,他如何忍受住的。 如果,他那时候在陶承颜身边,会不会不一样? 信誓旦旦的许诺,到头来,自己的亲人、爱人,一个都没能护住。 真窝囊。 别去打扰陶承颜,至少现在他的生活,比自己能许诺的,要好太多。 所以,岑连又纠结地想岔开话题。 「妹子,你是第一次压车吗?」 「对,第一次压车。其实也用不着我干什么,只是需要地方后援会发微博反馈一下进度。」 「微博?」今天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就是需要给橙子糖,也就是我们承颜的粉丝,说一下进度,因为这是公益项目,需要更加公开透明。」 没想到话题又回到承颜身上。 「是你们粉丝捐钱整修养老院?这么厉害。」岑连有些惊讶粉丝的力量。 「也就一般般啦,粉丝能做的挺少,而且这个项目,我们承颜个人还出资了一半!」能带偶像夸的,尽量带偶像出场,粉丝的个人修养要时刻谨记! 既然话题避不开,索性就多问问承颜相关,不关心是假的,心防一点点松动,见面以后,就时刻想着,如何再见一次,如何多了解一点。 就这样,一个小时的车程过去了,岑连开车不喜欢说话是真,但是话题涉及陶承颜就另当别论了,从倾听搭话,到主动交流。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两人已经很熟络了,女压车员答应下车以后给岑连下载微博,还分享了她微博暱称,叫「橙子软糖夫人」。 夫人? 就算岑连不混饭圈,也能意会,是谁的夫人。 之前是个小吉他也就罢了,这边还来了一个夫人。 软糖夫人似乎看出来岑连的意外,半笑着说,夫人还算含蓄,有粉丝直接叫「承颜的小娇妻」,「承颜的小老婆」,她这个至少还加了一个橙子做前缀。 其实,是因为「橙子软糖老婆」已经被暱称占用了,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这个。 岑连和软糖夫人找了一个树荫,那边在忙碌地卸货,而这边在焦灼的等待网络下载软体。 岑连的手机是三年前和岑琳一起换的,没想到才三年手机就卡成这样了。 软糖夫人没几分钟就被养老院负责人请过去,岑连还没收拾好心情,且现在浑身泥汗,怎么进入「追」他的圈子?再等等吧,至少收拾干净再说。 陶承颜今日的拍摄任务,已经进入到尾声了。 太阳落西,远处天空结成了一片红霞。 钟楼该敲钟了。 「卡!收工啦。」今晚没有夜拍,导演有些兴奋。 陶承颜这次参加的是一个献礼电影拼盘,是《故里山河-校园篇》的男主,拍摄周期三周。 电影拍摄场地被围起来了,周围站了一圈粉丝和看热闹的同学、老师。 只要现场管制没有特别要求,陶承颜照例是要出去给他们打声招唿的,有些粉丝大老远来一趟挺不容易的。 临出去的时候,他给助理奇奇交代了点事。 站在钟楼的看台上,校园大道上半条街都是他的粉丝,拉着横幅,亮着灯牌,是他喜欢的天蓝色。 他现在也算是红了吧,一年的时间,看着聚在一起的天蓝色灯牌越来越多,他还是会红了眼眶。 可以选择的资源肉眼可见变多,以前接触不到的献礼电影,他可以当单元篇的主角。 从前战战兢兢,不敢前进,被放弃了很多次;但现在的他依旧战战兢兢,他人的喜欢能有多长久,只能尽量仰仗他人当下的喜欢,用好能用的资源,不负这一年多的真情相待。 虽然进入娱乐圈只有六年,但该懂该明白的,陶承颜很透彻。流量圈粉丝兜兜转转,三月剧粉数不胜数,来了又走,他这个一年前的ppt上的「顶流」,能维持多久? 跟粉丝告别后,他一个人从钟楼后的马院大楼熘了出去。 那里有奇奇提前放好的共享单车。 戴上口罩,穿了一件肥大的萤光色冲锋衣,即使戴着棒球帽,仍旧把冲锋衣上的帽子盖在头上。 学校整修了这么多次,似乎忘记了马院后面有一处矮墙。 翻过这道墙,并不能出学校,只是进入了药学院的培植园。没有跟着的人,他可以一个人骑车逛一逛校园周边。 第6页 萤光色确实很扎眼,要是放几年前,他未必敢这么干。 肥大的冲锋衣,随便来个人穿,指不定会有路过的学生悄悄吐槽:看!怎么有人驼个球骑单车。 换陶承颜来穿,即使看不清样貌,穿行在校园路灯下的身影,活脱脱看出是一个帅气小伙。 一见钟情,单车上的一个背影就够了。 当晚学校的表白墙、跳蚤街就有好几条留言: 102.今晚穿萤光衣骑单车的小哥哥是谁?求告知?[图片] 104.小哥哥是不是单身啊!这么帅气,一定要留给我啊![图片] …… 回復104楼:小哥哥在给我铺床了,别想了! …… 话题中心的陶承颜早已经把车骑到了后四街的菜市场。 傍晚的菜市场比较冷清,只有寥寥可数几家菜摊摆放着。 摊位上燃着白炽灯,电线有些长,灯影摇摇晃晃。 还未入夜,小吃摊也还没有出来。 陶承颜把车停在了一家卖饺子的店铺门前,是他大学时候常去的店,没想到过了几年店铺竟然还在。 这家店的饺子皮薄馅嫩,买饺子送秘制的蘸料,只需要拿回家下锅就好了,陶承颜打算给工作室的小伙伴打包一些回去。 「老闆,来两斤饺子,蘸料要四人份!」陶承颜出声道。 岑连也刚到,没听到陶承颜的声音,径直进入到店铺里。 「唐叔,还是来一斤吧!再给我打包一点您家的醋!」 是他,又遇见了。 陶承颜压低了自己的帽沿,不过是与自己有过一段的学长罢了。 第3章 下雨 这家店铺并不大,餐食区与后厨仅仅隔着一道玻璃墙。 陶承颜静静地站在玻璃墙前,望着擦得透亮几近反光的墙面。 「帅哥,要醋吗?自家酿的。」老闆照例问顾客。 「要,但是少装一点,」陶承颜说,「谢谢!」 团队里三个人都是控食党,剩下一个杨伟奇倒是不拘控制饮食,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尝一尝,独独不爱吃醋。 「不是我自夸,我家的醋蘸饺子,吃了头回,想二回,」老闆偏过头去看外面的岑连,「就外面的那帅哥,来我店里几回了,回回都要加醋。」 陶承颜笑了笑,视线放到玻璃墙上,又收回来:「家里有人不爱吃,拿多了浪费。」 老闆没说什么,将打包好的饺子递给陶承颜:「帅哥,下次再来!」 陶承颜在转身前,从口袋里掏出黑口罩戴好,将帽子拉严实。 冲锋衣下的陶承颜,低垂着眸子,径直往店外走去。 岑连与陶承颜擦肩而过。 走到店外,陶承颜坐在共享单车上,脚已经放上了脚踏,但没有任何前进的迹象。 他在等,但是等什么并不想去细思。 岑连提着塑胶袋就出来了,左右晃了一眼,又抬头看看天色,迈着步子往陶承颜车头的反方向去了。 陶承颜顿了几秒,随即松开自行车剎车,向前勐踩脚踏。 一场雨来的毫无预警,大滴大滴地往人身上砸,陶承颜逆风骑行,雨水落在冲锋衣上啪啪作响。 骑行狼狈,雨水顺着帽沿滑落,在脱开帽沿的那一刻,又瞬间向后抛去。 潍城这座城市,像一块冻冰的石头,无论与他相逢多少次,都无法让它带人温暖,它依旧是如此令人难受。 真是让人透心凉的雨。 陶承颜敲开酒店门,浑身湿漉漉的,手里还提着滴水的塑胶袋。 唐姐开门时,被眼前的陶承颜吓了一跳:「承颜,怎么这副模样了?先去把水擦干换身衣服。」 拍摄才开始一天,如果因为生病耽误进度,恐怕又会被人拿出来说事,但是看着陶承颜这副狼狈模样,唐姐不忍心说出什么严厉的话。 陶承颜把塑胶袋装的饺子拿给了唐姐:「你们煮着吃吧,醋给我留点。」 「你淋了一身雨,就是为了给我们买饺子?」 「嗯。」陶承颜有些沉默。 唐姐很少见到陶承颜这个样子,刚才以为是被雨淋的,现在看更像是有心事。 宣传助理陈悠悠正蹲在电脑旁发愁,见陶承颜回来了,立刻挥手打招唿:「老闆,我终于来陪你了,想不想我~」 陶承颜:「来了就好,好好休息。」 这语气有点点奇怪,陈悠悠疑惑地看向门口的唐姐:老闆这是怎么了? 唐姐摇头,表示不知。 陈悠悠是陶承颜爆火之后才招入团队的,之前是某塌房一线的危机公关,有严重的危机公关事故,照理陶承颜这种新晋大流量是不会纳入的,但公司的总经理指明了要配给陶承颜的团队。 其他明星团队等着看陶承颜的笑话,才刚冒头就被塞了一个晦气角色,可见公司并不看重陶承颜。 能否真正融入团队,从来不靠外人的三言两语。 看起来不太好用的宣传助理,抵挡住了陶承颜爆火后的各种无端「黑」,甚至打了极为漂亮的翻身仗,让同行不得不抛开「晦气」成见,正眼看这位年纪不大的宣传助理。 作为一个长期与营销公关打交道的人,对事态和情绪都很敏感。 陈悠悠把唐姐拽到自己身边,低声说:「有没有觉得老闆情绪很低落?」 第7页 眼睛长得漂亮的人,就会多一个会诉说情绪的表达器官。 陶承颜回来时,被雨水打湿的碎发贴在额头上,眉眼之间雾蒙蒙的,像是蒙了一道阴云。 很难不联想到哭,但是哭不像是他们老闆会做的事。 昨年被对家污衊作风不清白、不孝敬家里长辈,就快被网友们骂出娱乐圈了,也没见陶承颜哭过,照例准时出现在练习室里。 每日精神充沛,完全不像是捲入舆论中心的模样。 唐姐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有什么事,他自己可以消化好,相信他。咱们去煮饺子吧,别让人一通雨白淋了。」 「这饺子看起来就不错,让我的小肚子为老闆的饺子破戒一次吧。」陈悠悠用十分假的哭腔提前忏悔。 「看你就是想吃,别那么多戏啊!」唐姐毫不留情地戳穿。 「哼~我这是迷惑我的脂肪,别让它闻味就长。」 外边的雨还在下,酒店的玻璃隔音性做得特别好,关上窗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看见雨透着光不断地下坠。 四人围坐在饭桌旁,两位女生没吃几个,就主动放下筷子,陶承颜与沾碟里的醋较劲上了,每一口饺子都裹满了醋。 陈悠悠皱着眉头,用筷子头沾了一点醋,尝味:「是挺香,但是老闆你是没吃过醋吗?」 「吃过,之前的都不好吃。」 「醋就一拌料,提香用的,当饭吃就不好吃了。」 陶承颜看着筷子夹住的饺子,白皮被染上一层褐色,咬入口中只有酸和肉的味道。 失了饺子本来该有的风味。 他不过是想尝尝这家的醋有什么不一样罢了,尝过之后发现这家的醋也不过尔尔。 醋,都不好吃。 陶承颜很贊同陈悠悠:「确实不能当饭吃,少吃点醋。」 陶承颜在外界的评价,一贯是温和、处变不惊,他在团队内的评价也是如此。 像是春日里的风,温柔地拂过脸颊,却未做停留,猜不出他的心思。 温和成了一道看不清距离的沟壑。 陈悠悠咬着筷子头,试探地说:「老闆,重回母校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放心,有什么需要公关的,我会提前给你报备,尽量让你少秃头。」陶承颜笑着回。 眼瞧着是问不出什么,桌下还被唐姐踢了一脚,陈悠悠兴致缺缺:「欸,好吧!老闆放心闯,我就是你坚实的后盾!」 两个女孩子在偷偷谋划,杨伟奇专心地蘸料吃饺子,中途听说醋很香,还试探蘸醋吃了一块。 果然不错!吃货眼冒精光,夹着第二块饺子往陶承颜面前的醋碟探去。 陶承颜把醋碟挪到了杨伟奇面前:「剩下的都是你的,下次想吃,再给你们带。」 「老闆,我的天下第一好老闆,饺子太好吃了。」吃货的眼里只有吃的。 「杨伟奇!我今天来可是给你带特产了,怎么没听你说我是天下第一好同事啊?」陈悠悠闲不住嘴,开始接话。 杨伟奇咬着饺子,开始回怼:「你是天下第一,把我们唐姐放哪里了?」 「少挑拨离间,你就不能说我和唐姐并列天下第一好同事吗?」 「那可不行,唐姐才是第一好!拒绝并列!」杨伟奇坚持。 唐姐站起身,抽掉杨伟奇面前的饺子盘:「我家悠悠天下第一!」 饺子没了,吃货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给两位姐姐赔罪。 他们仨凑在一起,就是大型幼稚园友谊小船翻船现场。 陶承颜退出了观战台,回房间整理一下糟糕的心情顺带继续琢磨明天的剧本。 笨鸟得先飞,勤能补拙。 这还是从前岑连给他讲的,当着学生会主席的职务,但是抓学习比得上教务主任了。 陶承颜坐在飘窗台子上,将玻璃窗打开了一点缝隙,雨声以及入夜的凉风都顺着歇开的缝钻进来了。 浮躁的心在雨声中归于平静,陶承颜拿笔在剧本上认真地做标註,并在颅内扮演起小人角色开始预演。 献礼电影是为了致敬先辈的奋斗岁月,选择陶承颜当单元的主角除去他的流量,还有一个原因是,故事原型与他一样,都是学建筑相关的,两人在无形之中已经有了关联。 无论是为了讨论点,还是人物贴合度,剧方都很乐意看到陶承颜与原型人物碰撞的火花。 过重的焦点与希望,让陶承颜担心自己是否能胜任角色。 原型先辈顾平野,在校时是满腔报国热血,发奋图强,势要为国家的建筑事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陶承颜的自身经歷,完全没有这样的热血奋斗史。 除去考试周,挑灯夜读勾划重点强背,剩下的时间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在他的印象中,倒是有一人的经歷与顾平野相似,努力上进,连带着他也被强行拉入图书馆学习。 如果这个学习搭子信守承诺,一直陪着他,恐怕强压之下,陶承颜现在会进入到建筑相关行业。 可惜,他失信了。 雨声渐小,陶承颜脑海的顾平野竟然和岑连逐渐相合…… 他俩倒是有参考性,带入岑连之后,陶承颜的表演思路豁然打开。 另一边,岑连同样被雨淋湿。 早上离开时为了通风把窗户打开了,现在门户内都是溅进来的雨水,一阵清冷的过堂风吹过,让小出租屋格外的荒冷。 第8页 岑连把覆满雨水的塑胶袋放到餐桌上,去浴室沖了一个热水澡。 身体暖和之后,再看这个小屋总算是有些人气。 一个人对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盘,机械地夹饺子蘸醋,耳边只有狂啸而过的风声与愈来愈肆掠的雨声。 吃饭不过是让人在世间行走的基础能量罢了,要是可以捨弃这个动作,岑连愿意直接栽倒在床上,等待下一个白日的到来。 醋会刺激味蕾,让岑连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有知觉的人,而不是还债的机器。 还好,债务只剩下几万,他再努力一两年,到时候岑琳大学毕业了,他可以像张鹏说的那样,在本地跑业务,慢慢攒钱给岑琳准备一份像样的嫁妆。 至于他自己么,以后回瑜县,开个小装修公司养老,就在老家凑合着过吧。 今天遇见陶承颜,就当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他在困顿时,能看到曾经的恋人过得很好,心底的愧歉感会些许减轻。 此后的两天,潍城恢復了好天气,岑连继续在张鹏手下跑零散货运。 是日,下午。 岑连刚从郊区拉原料回来。 张鹏坐在办公室里,给岑连端上了一杯刚泡好的枸杞茶:「这几天也算熟悉了,有没有打算跟我一起干?以后你主外,我主内,绝对不干涉你在外跑业务。」 「老张,我的情况很特殊,你知道我叔叔帮了我很多,总不能我还清债,立刻就从瑜县货运走人吧?」 张鹏给的待遇,完全就是二老板。 但是岑连还欠着叔叔的人情债,他暂时还不想离开自家的货运厂子,即使厂子已经易主了。 「你那叔叔,从你身上得到的好处,早值你欠下的债了,你家那么大的厂子,全抵给他,当初扩厂子的钱仍旧是你在还债,就没见这么贴着人吸血的,他就是看你好说话。」张鹏是真的替好兄弟心急,「你究竟还差多少钱,我这边先拿给你还债。」 「不用了,你现在有弟妹了,钱省着点花,将来有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段时间能在你手下混口饭吃,很知足了,」岑连一副开玩笑的口吻,「我身上背的债太重了,好兄弟,体谅我些吧。」 张鹏摆摆手:「什么时候不想担子压这么重,就找我,钱我给你留着。况且,我也不完全是为你,我家那位……我想把他拴牢一点,现在忙货运,经常他回家一口热饭都吃不上,我就怕他哪天不要我了。」 张鹏喝了一口枸杞茶,将进嘴的枸杞慢慢嚼碎尝味,神情十分落寞,隔三差五的就看一眼已经熄屏许久的手机。 「你……」听张鹏的语气,像是把自己放在极低的家庭位置,「弟妹平时工作很忙吗?」 「忙啊,每天忙着做实验,不能打电话,发微信不回,他又下班时间不定,有时候我这边也忙,就顾不上他下班……」张鹏捂着头,十分头痛现状。 他是真想有个人来替他分担。 「不赚钱配不上媳妇儿,努力赚钱,媳妇儿看我比他还忙,情感需求不能满足他,指不定就一脚把我踹了,到时候在学校找个年轻帅的……」 所以,张鹏究竟是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听他的描述,很像是高知。 岑连与张鹏都是在瑜县的泥浆子里打滚过的人,一眼就能看透的交际圈,接触的都是搞货运的泥浆子。 这一辈子,到头也就只能这样了。 跨越交际,多半是遭罪。 岑连刚想说,不行就别委屈自己,门就被人推开了。 「张鹏,你就这么想我的?」来人的语气,毫无温度可言,进门就盯着正坐在老闆椅上的张鹏。 张鹏捧杯子的手,瞬间吓一哆嗦,将杯子连忙放下,去门口迎接自家媳妇儿:「老婆,你这么来了?怎么不打电话让我来接你。」 张鹏去拉徐泽的手,但是被强行丢开了,还受了徐泽一记眼刀:「我要是真想踹你,早八百年就踹了,还要等现在?」 在一旁不小心听到好兄弟秘事的岑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但他好像突然理解张鹏的战战兢兢了。 张鹏口中的老婆,一身考究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站在他俩中间,自带一种威压的气势,而且模样甚为出众。 一看就是商业精英或者教授。 张鹏将徐泽引上自己的老闆椅,自己站在一旁听候指挥:「老婆驾到,是有什么指示吗?」 「查岗。」徐泽淡然道,看向张鹏时,多了几分审查的意味,「看你在外面有没有找年轻帅气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张鹏有苦说不出:「老婆,你瞧见了,我这里都是大老粗,你放心吧。」 「哼,哪儿不是有一个不是大老粗的?」徐泽点了点站在旁边的岑连。 岑连也没想到张鹏的老婆是男的,之前一直说要找一个单纯听话的女朋友,谁知道不声不响潍城三年,找了一个男老婆。 岑连自我介绍:「我是张鹏在瑜县的朋友,岑连。」 「我知道你,之前听鹏哥讲过,没想到会是同一个人,而且咱俩应该认识,」徐泽走到岑连身旁,「九年前,你中途离校,我接任的学生会主席职务,之前是生物科学院的,有印象吗?」 「高岭之花,徐泽?」岑连不确定道。 「算不上,不是什么高岭之花,被你好兄弟强行踏花了。」 第9页 张鹏讪讪一笑:「你们竟然认识,那老婆还要查岗吗?要不要看看车队环境。」 「不用了,」徐泽看向岑连,「岑主席不介意我带家夫先走吧?」 「叫我岑连就行,你们去忙吧,我也先回去了。」岑连与两人道别,先行离开。 留在办公室的两个人,张鹏主动凑到徐泽身旁:「老婆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徐泽坐在老闆椅上,将眼镜摘下,没有眼镜增加的凌厉气势,整个人开始变得柔和,「你俩撞号了,没有气的地方。」 张鹏挠了挠脑袋:「岑连也是?」 之前自己还迟疑不好开口,担心好兄弟不能接受。 「人家可比你有担当多了,大学时就轰轰烈烈,全校都知道,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徐泽垂着眼皮,赌气地撅着嘴。 「对不起,老婆。」 张鹏知道,徐泽是在点他。 作者有话说: 此后隔日更 第4章 再见 一场情绪冲突戏,陶承颜卡了五次,依旧差点味道。 导演江雨生坐在监视器后眉头皱得死紧,动作导演已经给陶承颜演示过了几遍,他学得像,但是少了灵魂,就像是一具空壳在不知所谓地空喊。 「承颜,你来一下。」江雨生决定亲自给陶承颜开小灶。 陶承颜的团队好说话,陶承颜也是一个对前辈尊敬、虚心好学的未来好演员,但毕竟半路出家,对表演的领悟不够,只靠自己磨戏远远不够,还需要老师从中点拨一二。 「我们先捋一下,为什么顾平野绝望,是自以为学到了建筑的精髓,但是实际运用连模型都组建不了,他发现自己学到的只是前沿建筑的冰山一角,他的创新模型当下根本没有原材料可以制作,他卡在悬崖边,没有路可以走……」江雨生对着陶承颜的表演回放开始一点点分析,「你的表情到位了,但是内和外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在表演,是伪装的绝望,给人一种似是而非。」 「抱歉导演,我捋一下,让我再琢磨五分钟,可以吗?」呈现不了效果,陶承颜同样焦急,一堆工作人员陪着他浪费时间。 「去吧,再来一条,无论情绪到哪个地步,都不拍了。」江雨生把话说死了,就来一次。导演精益求精,但若是陶承颜突破不了这个坎,浪费时间也是无益,反倒影响后续的拍摄进度。 陶承颜蹲在一棵樟子树下,手上捧着一本贴满标籤笔记的剧本。 他捏着一颗樟树子,在地板上涂画,许久没有接触过设计稿,落线条的时候很迟疑,他在代入顾平野面对稿件时的无助。 绝望。 他有过绝望,刚才在表演时,第一次试戏就代入了自身的经歷情绪,但是被导演直接否决了,说他这是情人分别。 陶承颜被这话搅乱了节奏,甚至不知道后续的情绪该怎样去衔接。 对于表演,他有自身的局限性,所以更多的时候都是代入情绪,用切身的感受去试探表演。 用「演」字来形容他,其实不太准确,他的行为更像是復现。 无疑,这是一种很伤情绪的表演方法,而且一旦情绪与场景共通不了,他就成了一个模仿的空壳子,就如之前失败的那几条一样。 当年,岑连走的时候,樟树还没有荫蔽大道的能力。 陶承颜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紧张的情绪推演空档,又想起了岑连。 陶承颜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依旧是情绪代入,但是他好像找到了模仿的关窍。 没到五分钟,陶承颜就和导演说可以了。 只有一条的机会,在开录之前,陶承颜深唿一口气,比了一个ok的姿势。 这一条情绪比之前真切许多,隔着表演场地,江雨生在棚下给陶承颜点赞。 陶承颜走到棚下,看了一遍回放,稍微松了一口气:「谢谢导演的指导。」 江雨生是很看好这样虚心听学的后辈,不仗着流量摆架子。若是其他流量,来了几条还不肯过,直接就罢演了。 「承颜,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但是我卖个老,」江雨生与陶承颜一起录制了一周,对方什么脾性也摸得差不多了,就想多说几句,「你这种表演方式真的很伤身,情绪会透支你,可以找一个老师辅导一下,当然这是为了在演员的路上越走越宽,只靠情绪走不长远。」 能上献礼电影的导演,多属于在圈里有地位,孤傲,不乐意给流量面子。 拼盘电影,就是他的一个任务,任务完成了也就结了,他在一堆导演里不一定能搏出一个好名声,如果主演愿意配合他就多给点指导,不配合,那就是一个马马虎虎的任务完成。 江雨生对流量不屑,但是陶承颜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刻板印象改观,也许真的能从流量里闯出一个异类。 下午没有陶承颜的戏份,所以下戏之后,他就回到车里找唐姐商量,是否可以找一个能跟组的表演老师。 唐姐觉得可行,正要给上面打电话申请,陈悠悠拦住了。 「老闆,水星卫视的水星节,已经向工作室发出了邀请,大概三首曲目,还有中间串场,而且只有一周的时间,下戏的空档都得用于曲目练习,」陈悠悠拿出平板,把日程规划递给陶承颜,「下周周末,还得提前一天去彩排,我们卡时间差,周五下午就得赶到岑东,周六晚活动结束,就立马飞回来接着拍摄。」 第10页 「不是说水星节那位要去,默认不邀请我们吗?」唐姐也开始头疼,时间着实排不开。 「谁知道那位的团队在想些什么,」陈悠悠翻了一个白眼,「他是老牌流量,我们惹不起,但是水星台是娱乐的主赛道,我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我们妥协,何况这是一个曝光的好机会。」 那位就是承颜爆火剧的男一,起初是营销的男女主,后来发现承颜红了,又开始营销纸片人觉醒,男主透过表演依旧爱着官配男二,引导原着cp粉横行。 后来陶承颜无可阻挡的爆红,男一团队下场疯狂收割cp粉,一系列操作看得唐姐和奇奇脑细胞都烧死了。 那会儿陈悠悠还没有入团队,爆红之后就是黑料,陶承颜黑料满天飞的时候,男一开始切割,什么兄弟情都是假的,互动、互关取消。 营销时各种糖,后面全是玻璃渣。 自此以后两家团队默认不同场出席,当然也有拒绝不了的同个会场,两方团队都会尽力运作,隔开远一点。 陶承颜也在迟疑,如导演所说,他想走得长远,这一步是少不了的,边上戏边学习是一个好机会:「我知道学校周边有一个练习室,待会儿奇奇去租下来,我用来练习曲目,然后表演老师照请,我会每天挤出一段时间读剧本,给末哥讲一下吧,他会同意的。」 「行的,我待会儿给商总打电话,那承颜注意休息,后面一周有的忙。」唐姐说。 下午两点,岑连拉沙石的重卡刚好到红星社区养老院。 要修整扩建的是养老院东区宿舍楼,之前是小三层,现在要给楼区加高到六层,出于安全考虑,现在整个东区都腾出来了,岑连直接将重卡停在了操场坝上。 岑连下车,蹲在桌球檯旁等着卸货,等会儿他还要把废石拉到郊区去。 这段时间,岑连并没有打开微博,不是不想接触新软体,而是害怕看到陶承颜。 他只敢单方面地想这个人,害怕与外界有任何的共鸣感知,他害怕自己会抑制不住地去找陶承颜。 但是,红星养老院是与陶承颜相关。 只有一车沙石,张鹏的车队派出去了,就让岑连走一趟。 不是什么大事,岑连也做不出因为情绪而拒接拉车,他没道理和钱过不去。 所以,来到红星养老院后,他想起了自己还未使用过的软体。 他打开了微博,繁复的註册步骤之后,他在选择领域的时候勾选了明星和汽车。 明星——陶承颜以及两位老牌的动作影星,用来凑数的。 「嗨~又见面了!」是橙子软糖夫人,她拿了一瓶陶承颜代言的橙汁给岑连,瞟了一眼岑连的界面,「哇,开微博了,能给承颜点一个关注吗?」 「怎么关注?」刚才他点了感兴趣的领域是陶承颜。 「我给你演示,」软糖夫人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界面,在搜索框检索陶承颜的名字,进入主页后,把点关注的位置展示给岑连看,「这里!点一下就好。」 岑连照着操作,加上了关注。 他的手开始冒汗。 面上不显,但是心跳频率加了好几个度,抿着嘴,看着陶承颜的最新动态。 时间是上一次见陶承颜的晚上,简简单单的一张图片——剧本的封面,附上了月亮的表情包。 就一张图岑连看了半晌,才往下划动,是一个香水gg。 岑连点开,重复播放好几次。 光影交叠,暗红的光扫过陶承颜的脸,闭目后睁开一双摄人心魄的眼。 这双眼真好看,比之前还要好看,但透过眼睛的光,岑连看不到之前的影子。 在第四次即将点重播时,软糖夫人阻止了岑连的动作,建议道:「要不然看看别的?」 岑连开始翻下一条微博。 …… 岑连蹲着,软糖夫人就靠站在桌球檯旁,岑连沉默地看,软糖夫人就在一旁解释每条微博是在什么情境发的。 九年,足够让陶承颜站得更高,而自己距离陶承颜太远了。 他不再是最了解陶承颜的人,陶承颜有一群更了解他的粉丝,他连一个追随者都算不上。 岑连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知道今天要和泥浆打交道,穿了身旧衣裳,蓝色的带领体恤,深蓝牛仔裤,再看视频中陶承颜的各类服饰,岑连甚至觉得自己不配看他的讯息。 沙石卸完了,包工头正在指挥工人挖机往重卡里装废石,岑连得去挪车:「软糖……软糖妹子,我先去挪车了。」 叫软糖夫人,实在是出不了口。 「岑帅哥,你忙吧,我拍个照就走,可以互关我微博哦,就是你刚念这个名字~」三次元叫网名,确实有点难为情,软糖夫人笑着与岑连告别。 今天她的收穫不错,算是安利司机帅哥成功,而且养老院的进度正常,十分完美的一天。 如果软糖夫人再晚离开十分钟,今天就是超级完美加倍的一天。 因为,陶承颜来了。 陶承颜与奇奇租好练习室之后,想着下午还有点时间,就正好来红星路养老院看看。 之前杂志方给他提供了好几个公益援建点,在看到潍城红星养老院时,陶承颜直接就定下了它,甚至自掏腰包出了一半。 这里是末哥外婆最后的居所,陶承颜来过这儿很多次。 第11页 当他俩的车刚进入院内,院长就出来了,在场坝上等着。 「承颜,好久不见了!」院长是认识陶承颜的。 「媛姨,好久不见。」陶承颜戴着帽子和口罩,几乎整张脸都遮严实了,「媛姨的视力还是这么好,一眼就认出我了。」 韩媛院长伸手抱住陶承颜:「颜颜在人群中最亮眼,一眼就能看到。」 陶承颜挽着韩媛的手,在道上走:「媛姨,我就来看看养老院环境,有什么困难就给我和末哥讲,上次要不是在公益救助名单上看到,都不知道你这里有这么大的难题。」 「没事,都一把老骨头,能挨就挨着,大家都挤一堆,就当加深感情。」 红星养老院这两年接收的人变多,院内承受不住这么多老人的住宿问题,只能拒接。 韩媛一直在想办法扩建,但是申请打上去很久都没有批,才让院内的年轻护工想法子走公益申请。 「我现在还有些能力,能帮就帮,若是前两年,就只能来给您搬砖帮忙了。」 陶承颜笑着说。 「颜颜来搬砖,我可捨不得,」韩媛说,「是去办公室坐坐?还是随便逛逛?你现在是大明星了,就少往住宿区走,老人话多,见你这么招人疼,肯定不想放你走。」 「晚上还有练习,走不开,等我忙完了,专门陪您一天。」陶承颜确实忙,今天只是恰好时间有空闲。 三人绕着操场坝走,一路都是日常生活,陶承颜给韩媛讲拍摄的趣事,老太听得开心,一直咧着嘴笑。 「桌球檯竟然还在!媛姨可以陪我打两回合吗?」 这桌球檯存在好几年了,老人们常在这里活动,一个台子保存数年完好,和养老院的爱惜是分不开的。 「我这把老骨头,顶多一回合,倒是可以让你旁边的小伙子陪你来几轮。」韩媛嘴上说着一把老骨头,但很实诚地走到桌球檯旁拿拍子做准备。 岑连在车上收拾了一通,正从驾驶位下来,迎面和三人撞上视线。 陶承颜的正前方只有桌球檯与岑连。 岑连太好认了,几乎和从前就没怎么变过。 陶承颜的目光只在岑连身上停留一瞬,他遮盖严实,不一定岑连就能认出他,所以大摇大摆的走到背向岑连的台位上。 「媛姨,看球!」陶承颜出声提醒,特意提高了声线,但是手上的动作和与声势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扬手发球很轻,保证韩媛一定能接到。 韩媛一个重力击回,是下了力道的:「颜颜,你可不能放水!我可是全力以赴的。」 陶承颜做防御态势,但听到身后有靠近的脚步身,有些分心,但依旧接住了球,再回给韩媛。 韩媛看出来了陶承颜在放水,所以回击得特别认真,想要对方以真实实力对打:「颜颜,你不知道社区老头老太才是卧虎藏龙吗?再不认真,我就不和你玩儿了。」 刚才还自称老骨头,就玩一回合,现在比谁都认真,整个人年轻十几岁。 岑连向前走了两步就没再继续,他自然是认出了陶承颜,那双眼睛与从前的神色不太一样,但下午他不知看了多少遍这双眼睛,早已经刻进心里。 心跳动很快。 眼眶是热的。 思绪奔远,来到他们的从前。 陶承颜喜欢打桌球,但是很菜,经常晚上拉着岑连,让岑连陪练。 他会耍赖皮,会让岑连捡球,会让岑连放水…… 一颗球,从台桌飞射到岑连脚畔。 「颜颜技术不行啊,得让院内的老头陪你练练。」韩媛拍子拄在檯面上,开始打趣陶承颜。 「那是媛姨厉害。」 陶承颜转身去捡球,却见岑连已经弯腰握住了球。 他没动,眉头微微挑动又復归原位,等着岑连送球过来。 从陶承颜到岑连只有七八步的距离,但岑连走的每一步,脚上都仿佛有千斤重。 时间流速缓慢,岑连望着前方的人,脑袋里是从前他俩好的时候。 就像是回到了岑连给陶承颜捡球的大学时光。 终于走近,岑连伸出手,哑声道:「球。」 第5章 跟班 陶承颜像是没有正眼瞧这个人,只与放球的手有短暂的接触,也就一瞬,连温热都没有感知到,手心握着的球就被取走了。 手心空无一物,岑连缓缓地蜷缩成拳,想要抓住已经离开的温度。 时间是无情的,任何失悔者都无法得到曾经失去的那一刻,九年前是,现在也是。 岑连站在原地没动,比之前两分钟,他距离陶承颜更近一些。 他有话对陶承颜说吗?有。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有很想你…… 一肚子的话,但这些话会惊扰到陶承颜。 陶承颜过得很好,比他这个落魄的泥浆子好了不知多少万倍。 他想陶承颜,那么又有谁不想他呢,一个不起眼的想陶承颜未必会稀罕。 岑连就站一旁,靠着奢想,别赶他走就好,别因为他的存在,让陶承颜感到不快就好。 陶承颜稳定水平发挥,韩媛有些技痒,嫌弃一来一回实在太过平缓,就开始拿出对付社区老头的招数。 反手一个迴旋,球从台上擦边而过。 陶承颜没接住。 「媛姨,升级难度竟然不吱一声!」这次陶承颜赶在岑连动手捡球之前就把球拿到手上了,正在球拍上摩擦,「媛姨,我也发力了。」 第12页 「你早该发力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话罢,又是一个反手侧拉的旋球。 陶承颜再次没有接住。 确实菜到家了。 岑连先一步去捡球,再默默地将球递给陶承颜。 陶承颜不带温度地扫了一眼岑连,将手伸出,等对方将球放到自己手上。 两人视线相交,岑连眼底是无限的流连与抑制不住的想念。 一滩平静无波对上波涛汹涌的海流,结局是汹涌波涛被平静吞没。 陶承颜藏在口罩下的嘴角,在背过身时,瞬间上扬。 发球很随意,一个擦角而过的球。 韩媛麻利蹲身,将球掰回了台面。 陶承颜认真接球,总算是和韩媛能玩几个上难度的对打。 韩媛越打越起劲,完全收不住,刚使出八成功底,陶承颜就接不住了。 球很不争气的再次往岑连的脚边飞。 「啧啧啧,颜颜,你怎么菜得和从前一模一样。」这技术,让韩媛这个老婆子都开始嫌弃了。 陶承颜无奈地摊手:「不行,您得让着我。」 打不过就耍赖,神态语气与从前别无二致。 你得让着我—— 这话,从前岑连陪他练球的时候,听了很多不同版本。 白天的桌球檯都是被台霸子占着的,陶承颜自知人菜手痒,几乎都是下午放饭的点拉着岑连陪他霸台子。 「岑哥,快,发球!我做好准备了。」陶承颜在对面扎马步,双手都举着作防御状。 照这架势,应该配得上一个高难度发球,但是实际上,中规中矩的落在对面桌的安全弹跳距离。 陶承颜挡回去的时候是怎么能接住,怎么来,但回抛给岑连的时候总是带着奇怪的角度。 亏得岑连球品好,接住的同时还能考虑陶承颜是否能接住。 有时候会有过路的朋友在旁边嬉闹:「岑主席又在打假球了。」 兔子急眼的陶承颜会在岑连没有开口之前就回怼过去:「诶,这就是岑主席有男朋友的原因了。」 十分欠揍的语气,偏生配上他的模样之后,就变得十分有理。 胡闹骄纵一点又如何? 陶承颜握着球,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岑连,在发球之前眨眨眼:「岑哥,下一颗球我一定得接住哦?」 哪有人自己还没有发球,就要求别人的回球,能让自己接住的。 但岑连很郑重地点头:「我可以。」 球弹到岑连的桌面上,回拍给陶承颜,顺利接住,岑连松了口气。 陶承颜笑嘻嘻的说:「对嘛,岑哥得让着我。」 后来岑连想明白了,陶承颜就是单纯享受一来一回没有上进心的桌球,自已也乐意和他玩儿。 只是,他这种打法和别人玩,很容易被揍,和岑连玩就属于是周瑜打黄盖了。 趁岑连走神,陶承颜学隔壁桌拉了一个球,没接到是陶承颜的意料之中。 他拎着球拍,走到岑连跟前,垫着脚,用自己的额头怼岑连的额头:「嘿!捡球啦。」 该捡球了—— 岑连摸着自己的额头,有一阵恍惚。 他该捡球了,不然颜颜就得拧他耳朵了。 周遭没有同学们的哄闹声,只有施工地烦躁的钻地声,以及不知作何的叮叮噹噹。 岑连将脚畔的桌球捡起。 像刚才、像从前一般将球递出去,但陶承颜已经走了。 「媛姨,今天就这样吧,我还得回去加班,下次来看你。」今天放松够了,还有意料之外的收穫,这一趟不算白来。 韩媛拉住陶承颜:「颜颜,你忙你的,别想着抽时间看我,照顾好自己!」 岑连看着远处,陶承颜已经上车。 他摇下车窗,和韩媛挥手告别,没有任何一点目光是分给岑连的。 岑连的心像被挖空了,随着车影消失不见,那颗心开始剧烈疼痛。 「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颜颜啊?」韩媛走到距离岑连几步的位置。 岑连木然的点头。 韩媛有些迟疑地问:「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岑连看着眼前慈祥的老太,说出了心中重复多遍的名字,岑连念得很缓慢:「陶—承—颜。」 「您能帮我一个小忙吗?」老人放低了态度,很挣扎地问。 「您讲。」岑连很疑惑,但心知此事与陶承颜相关。 「还麻烦您不要告诉告诉别人颜颜来过这里,」韩媛说,「对不起,实在是冒昧了。」 「您放心,我不会说的。」 韩媛没有说缘由,岑连也不会过问。 就算韩媛没有特意交代,岑连也不会说出去。毕竟,他没有任何可以分享的人。 岑连站在陶承颜旁边的时候,韩媛就隐隐约约感觉到,岑连一定是认识颜颜的。 几年前,陶承颜刚出道,对「红」没什么概念,粉丝不多,大剌剌的就到养老院看商岁末的外婆,没想到一连几天都有粉丝到养老院门口蹲着,见到陶承颜下车就围着他拍照,由于人多,还差点出事故。 韩媛回忆往事,仍旧有些后怕,既怕养老环境被打破安宁,也怕陶承颜在她跟前就受到伤害。 于是只好腆着老脸拜託岑连。 岑连也有一个不情之请:「院长,我能用一打桌球,换刚才颜……陶承颜的桌球吗?」 第13页 「没事,你直接拿走吧。」韩媛不吝啬这么一个球。 桌球被岑连握久了,已经变得温热。 他将球靠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感受着心脏有规律的跳动。 遇见陶承颜的一切,都不是幻想,是真实之景。 即使他们没有言语互动。 即使陶承颜一次又一次望向他时的冷漠目光。 同在一座城市,两人遇见的机率却小之又小。 岑连不跟车队,只接偶尔的散活,闲下来的时间,他曾数次路过潍城大学,再没有一次迈入大门。 没有正式从大学毕业,岑连不敢称唿潍大为自己的母校,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他对这所学校,还有奢望。 岑连从小的教育就是做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他会一直沿着任意一条为「正」的路走下去,在家孝顺长辈,在校尊师团友,将路走正,是他前二十年一直坚守的准则。 在遇见陶承颜的时候,这条路曾稍微歪曲过,后来就变成了两人沿着变过方向的路继续走正。 这所学校是他们的途径点,学校规正他们的言行,授予继续前行的干粮,在走正这条路上,若是没有意外,会一帆风顺的…… 岑连站在西门外的公交路牌下,想从口袋里掏烟点上,当手伸进口袋时,才恍觉自己在戒菸。 手顺势插在裤兜里,像一个真的在等车的人。 不知经过了多少路公交,远处的灯光开始变暖,公交到站的巨大气剎声将陷入朦胧车灯的岑连唤醒。 抬手看表,下午六点一刻。 岑连无奈一笑,如此浑噩度日,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他像是潍城的无业游魂,凭着脑袋里的一点念想回到记忆中的地方,时间到了又该飘回自己的躯体收容所。 从公交上下来三个人,一位老师带着两名学生,其中一个是周晓傅。 此次周晓傅是作为学生代表陪同分管学生会的副院参加泾阳区的高校联盟峰会,返校后还要提交会议总结报告。 眼尖的周晓傅刚下车就发现了岑连。 「何院,您先走,我看见我哥了,先和他打声招唿,马上就来。」周晓傅对何院说。 何院点头:「你去吧,我和周杰等你一会儿。」 说罢,何院看向了站台方向,这个人他似乎有些印象。 「连哥!晚上好!」周晓傅冲过来之后,好像不知道说啥,只能干瘪的打个招唿。 这是他女朋友的亲哥,决定他是否在将来也能和岑琳在一起的大家长,无论怎样嘴得甜、态度得端正。 岑连愣了一下,想起来了这是谁,他对周晓傅的印象挺不错:「晚上好,刚参加完活动吗?」 周晓傅挠了挠脑袋:「对,和老师一块的,看见岑哥就来打声招唿。」 岑连注意到,后面还有两人在等他,就没留他:「你还有事就去忙吧,等有空了哥请你吃饭。」 「好嘞!谢谢哥。」 周晓傅莽撞地冲上前去见大家长,临走时还端正的鞠躬告别。 岑连越看越觉得这小子不错,浑身都散发着只有大学生才有的纯澈真情。 「是岑连吗?」这声音,岑连感到莫名的熟悉。 待岑连回过身时,老者的声音变得惊喜:「你还认识我吗?」 看着眼前的老者,岑连几乎是立刻就认出来了:「何教授,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您。」 「不在这里碰到我,那应该在哪里碰到我,嗯?」何院笑着回。 来潍大周边,岑连侥倖地想这么大的校园、这么多的门,怎么能轻易碰见。 在瑜县打滚的这些年,岑连没了学生身份,就再也碰不到设计领域的前辈,连建筑设计学院的老师都再难碰到,自己那点子不起眼的设计之路早在一次又一次的货运路途上被消磨掉,即使偶尔有一星点火光復燃也会迅速因为没有氧气而熄灭。 再见何教授,岑连实在羞愧难言。 「我……」岑连看着眼前的何教授,突然转了一个话题,「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你是我从前极为出色的学生,怎么会不记得呢?」何教授突然正色,直望着岑连的眼,不想对方有闪躲,「你现在在做哪方面工作?」 岑连本意迴避,但自己的行为准则不允许自己这样干,岑连端正地站着,认真地回:「目前在跑货运。」 「货运啊,」何教授重复,又点点头,像是在消化自己的得意门生干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外行门道,再问,「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不算太喜欢,但是它能提供生存的条件,在这一点上我挺喜欢的。」出了社会,都要面对生存活路这个大难题,岑连是实话。 「岑连,作为你曾经的老师,打心底不愿看到你在诸如货运这条路上蹉跎,不是说不好,是实在浪费资源,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能在建筑设计这条路上走下去,每个学生都有选择自己路的权利,但老师不愿意看到你是被迫选择。」何教授不问当初岑连为何辍学,说这通话纯粹是为自己的学生感到可惜。 「实在对不住您当年的教诲了。」 「就当是我的一通牢骚,你也别往心里去,」何院拍了两下岑连的肩膀,说出了一个内部消息,「明年最迟后年,潍大有成人开放专业,若是还有念头,就留心校网的招生政策。」 第14页 岑连惊讶地看着何教授:「我还可以吗?」 「那得问你自己,首先你自己觉得可以吗?」这种事需要岑连自己想通,若是没有下定决心,好机会摆出来也不会抓住,「我先走了,校内还有一堆事。」 临走时,何教授把自己的名片拿给了岑连,并让他加微信。 「连哥!我也走了。」见何院走了,周晓傅也连忙跟过去,边走边与岑连挥手告别。 岑连看着走进校园的三人,沉默良久,才仔细的看手中的名片。 不再只是何教授,在教授之前增加了副院长三个字。 岑连熄灭许久的星火,又有了復燃的迹象。 但他已经三十了,最能拼搏向前的岁月都留在长途货运的路上,他还能无所畏惧的为自己拼一把,说一句「自己可以」吗? 名片被小心地放进口袋里,岑连在夜来临之前踏上回出租屋的路。 特别备註:本文所指开放专业(含后期提到的入学制度、授课方式)皆为杜撰,为剧情服务。与现实成考、国开、自考不一样。 第6章 立牌 早上五点出发去妆造,晚上六点下戏,今日尚且算是下了早班。 由于是单元的男主,基本每场戏都有陶承颜,当他拖着耗尽精神的残躯送跟组老师回酒店后,还得和奇奇继续去练习室练习曲目。 真正一天的计划安排完成,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了。 陶承颜回到酒店后,闭目靠在沙发上,迷煳入睡不到五分钟,又浑身一颤惊醒。 他揉着额心,眼睛仍旧闭着,长睫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留下一道阴影,眼皮轻颤连带着睫毛影子也跟着颤动。 人在累极的时候,竭力放松,脑袋里被繁忙积压的心事就会趁着这个空档钻出来。 各种画面轮番上场,都想引起陶承颜的注意,画面太多又过得快,就像是自己在与自己打架。 陶承颜睁开眼睛,眼白四周有些泛红,干涩的眨眼之后,脑袋里的画面又不见了。 陶承颜拿出耳机戴上,开始看顾平野的纪录片。 这是上个世纪末拍的,那时候的配音操一口话剧腔,每一个表演描述都是激情澎湃的演讲。 表演参考性不大,但是利于陶承颜了解前辈的生平,当他睡不着时,就着黑白画面当是短暂休息。 夜已深,城市的灯光也进入黑夜模式,远处只有地标大厦的办公层还亮着灯。 陶承颜接了一杯温水,走到落地窗前站定。 在未来没有到临前,可以想像很多种的如果,比如在从前陶承颜的设想中,自己也是写字楼里工程制图的秃头人。 头髮茂密时,就在为将来的熬夜制作做准备,给宿舍里洗脑用生髮液,甚至还把自己用得好的生髮液推荐给了岑连。 陶承颜摸了一把自己的头髮,得亏之前养得好,现在如何折腾都没事,前天见岑连的时候,他头髮也挺茂密的,应该是没有秃头危机。 想到这里,陶承颜松了口气,随后又是一笑,怎么自己开始突然关心别人会不会秃头。 陈悠悠最近倒是老在说掉发问题,陶承颜打开了购物软体,决定找找之前自己买的生髮液,可以给团队的两位女士都安排上。 买了生髮液后,陶承颜打开微博,开始刷消息。 私信大概扫一遍,没有点开,但发了什么消息,在预览界面就能猜到,接着又去话题广场倒叙刷实时动态。 一眼划过去,都是非常标准的数据博,话题文字加艾特。 陶承颜自然是没有在大深夜点开看自己图片的习惯,只是想搜索点不一样的,趁机打发时间。 一条微博跳出来了—— 【制作方是觉得顾平野没有粉丝了吗?随便哪个没演技的流量爱豆都能招惹,就陶承颜的演技我用脚趾拇演都比他好!yue~】 用脚趾拇演戏,很有想法,但是没有人脑子长在脚拇指上。 陶承颜想他是做不到了,也暂时学不来。 右滑推出,角度没对,成了刷新。 唰的一下蹦出了一条回復。 陶承颜在看评论之前,心虚地往陈悠悠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还好不是手滑点赞,不然悠悠又该秃头了。 【这位朋友你好,十分倾佩您拥有脚趾头演戏的能力,若您有时间,方便主页提供教学吗?】 脚趾头演戏教学,亏这位网友想得出来。 但是这网名——岑途旧时…… 陶承颜切换了小号,找到了这位网友。 就在切号的这段时间,陶承颜发现岑途旧时在自己主页发了新微博。 【一个矛盾的圈子,毁谤与美誉共存。他过得好难。】 陶承颜看了微博创建时间,是新号,前天创建的。 关注人,第一个是他的大号,第二个是他的粉丝,其余的全是汽车博主。 这世界还真是由巧合组成的。 陶承颜用小号给岑途旧事加关注。 仅两条微博,第一条是转发他的香水gg,第二条就在刚才。 平平无奇,只有头像引起了陶承颜的注意。 ——背景是蓝天,手掌捧着一颗白色桌球。 确实有意思了,岑连究竟在想什么呢? 陶承颜把手机关了,回房间洗漱,不能再熬夜,会影响明天的拍摄。 第15页 「老闆!你怎么还没有睡?熬大夜,伤肝伤肾。」陈悠悠顶着睡乱的爆炸头,站在房间门口吃惊道。 陶承颜的心情不错:「马上就睡了,明早我起来吃护肝片。」 陈悠悠点头:「养肝护肝,从每时每刻做起!」 经常熬夜的流量明星团队,基础的护肝、护肾片是常备的,陈悠悠经常被网上的舆论弄得焦头烂额,看了几次中医都说是她是肝火旺。 此后,无论是工作室还是跟组出差,陈悠悠就会备着,还会监督团队里的小伙伴养肝。 但有个人她管不了,杨伟奇。 大半夜摸出去吃大排档,更过分的是有时候宵夜吃饭到凌晨四五点,第二天照样早起跟组。 可怕的是,就这样折腾,肝功肾功竟然都是正常的。 陈悠悠看了眼自己,半夜起床喝口水都怕惊扰了肝的养息。 头髮一掉一把,肝火旺盛,还长痘。 她做错啥了…… 第二天就是周末,岑连起了一个大早去区图书馆找书看。 人闲下来,就容易被困住,岑连害怕无所事事彻底沦为城市的游民。 泾阳区的图书馆离大学城很近,岑连走路过去就二十分钟。 拿着昨日临时去文具铺买的本子,在八点开门前,岑连就候在馆外。 来区图书馆的,大多是退休老人和少年儿童,各自提着符合年纪的水杯,在门外分两列站好。 刷身份证进去后,岑连找了靠窗的角落处,寻着记忆去找自己大学时的专业课。 一切都急不来,要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补课。 从前的学分绩点,无论多么出色,拿到九年后都不再生效,知识本就是不断的纳新,他的专业储备与知识断连太久了。 拿到何教授的名片后,岑连昨晚回去查阅了许久的政策。 自己是否在还清债务后仍旧走回建筑设计这条路? 政策已经有,就会一直存在,这是所有人都平等拥有的机会,徘徊不定的只有岑连自己。 岑连可以确保,两年后自己依旧是独身,甚至以后也会是独身,自己所做的决定不会更改,但他害怕瑜县那边会有变故。 昨晚,临近凌晨两点,叔叔岑余刚打来电话。 「小连,你的病养得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是关心人,不会半夜打来电话,这个叔叔他了解,只有触发利益的时候,想到了谁的电话就会打到。 「养得差不多了,明天中午会去复查。」 「那就好,叔叔最近太忙,都没空关心你,」岑余刚嘴上说着关心,下一刻就直奔来由了,「今天接了一笔大单子,是高原线那边的,很多钢材,你知道车队里的人都没你出色,几个老傢伙不敢跑,所以都等着你回来。」 车队里的老滑头都是人精,拉钢材跑高原线,回来再拉一车矿物原料,少说也能赚一万出头,不想赚钱,就是这钱本身不好赚。 岑连问了句:「叔,具体是跑哪儿的?拉的什么货?」 见岑连没有正面回答,岑余刚的语气就有些沖了:「叔还能坑你吗?自然是赚钱的才叫你,而且是政府牵头的,高原凿大桥,你只要打头阵去了,再回来,车队里的那些老傢伙能不跟着你继续去?」 岑连这些年能攒钱,很大的原因是他不惜命,经常在车上十天半个月,跑完一程后,可以不带休息的继续跑下一程。 欠的钱太多,还有一个妹妹才小学六年级,岑连宁愿自己与欠款纠缠,也不想自己的妹妹捲入进来。 「叔,你也知道我这次生病的原因,琳琳让我在潍城呆三个月,做哥哥的得听话,她就我一个亲人了……」 「你说的什么话,你这些年跑车,琳琳不是你婶子看顾着?我们不是她的亲人?而且……」见岑连的态度摇摆,岑余刚放了一剂勐药,「张师傅他娘又来闹了,说五保院的菜不好,得给领导加钱,我提前给你垫付了一年的加餐钱。」 又欠债了,岑连手上捏着的桌球,无奈地放下。 「叔,问您件事,我是欠张老娘一辈子了吗?她放的那场火,要是我被烧死,她就没人闹了是不是?」 「现在辩解没用,」岑余刚的语气不善,「只要你活着,父债子偿,就是天经地义。你后背的烧伤,是我女儿照顾你一个月才逐渐好转的,人不能忘本。」 「我不能背债一辈子吧?」岑连垂下眼眸,缓缓道。 「这是你的命!」岑余刚不想啰嗦下去,「运输线大概一个月后启动,我再给你半个月的休息时间,到时候我需要在货运车队看到你。」 命么?岑连并不信命。 他可以安于己身,但是岑连做不到只独善其身,作为长兄、儿子的责任,都必须让他面对难题。 目前还差六万,都是银行的借贷,岑连的父亲不会走歪门邪道,至少让他在接手这个烂摊子的时候没有不清楚的帐目借贷。 这些是实际帐额,但另外牵扯的人情帐额就难以说清楚了,比如岑余刚隔三差五的一笔当年事件受害人的人情拨款。 而且,他们一家待琳琳确实好,这一点岑连没法否认。 岑余刚就是算定了岑连的性格,守良心规矩,和他老爹一样。 所以,半月后,岑连一定会回瑜县。 第16页 岑连盯着放下的桌球,没忍住又拿起握在手心。 他与陶承颜是不可能了,所以,即使见到,自己也不会主动去扰颜颜的清净。 但,岑连放不下陶承颜。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心口就开始痛,他仍旧捨弃不掉,哪怕是远远地看着陶承颜也好。 一点不切实际的泡沫念想,岑连拿起放在桌球旁的名片,他不信命就是如此。 之前是想回瑜县开一家装修店铺养老,而现在他不想窝在瑜县苟且。 各方面的因素交叠在一起,他想搏一搏,他想要在机会来临之前,做好抓住机会的准备。 岑连选了两本书,一本是自己当年的专业课教材,另一本是近两年新出版的大学建筑概论。 许久没有看书,所以在整理梗概的时候,用了很长的时间去适应。 图书馆内是安静的,不知何时对面坐了两个妹子,从背包里掏出好几本厚红壳子的书。 装备齐全,像是才从学校毕业不久的。耳机、平板、分类笔记本,还摆了两个小立牌。 两妹子分别对着各自的立牌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然后又将俩立牌靠在一处,像是在弄什么神奇的仪式。 岑连的学习习惯保持挺好,但是仍然被刚才的行为乱了注意力,抬眼看了对面的情况。 左边的妹子觉察到岑连的视线,立刻用口型说着抱歉,双手合十。 岑连摇摇头,继续埋首看书。 临近十一点,岑连还书,去医院复查。 对面两个妹子也起身向外走,刚到门口,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抱着手机无声狂笑。 「你看,工作室的新图,颜崽右眼的隐形眼镜都掉出来一半了,然后你看颜崽的整张脸都在使劲,哈哈哈哈哈哈……」 「让我康康,」另一个妹子拿着手机,仔细放大,「颜崽的小表情还是挺丰富的,我看谁以后还说他就一副表情。」 「诶,颜崽就是有事藏在心里,有委屈也自己受着,所以……」妹子话头一转,「我们要努力拼搏一百天上岸,赚钱才有能力支持颜崽!」 说着,拿出了小立牌,赫然是陶承颜,对着脸颊就是吧唧一口。 岑连就站在她们旁边,额头紧皱,表情十分难言。 她这是亲了陶承颜的立牌? 而且那一口下去,感觉立牌都能被她生吞了。 岑连迅速迈脚走开,他看不得这样对陶承颜,哪怕是立牌也不行。 粉丝好可怕。 第7章 私生 岑连下午三点搭公交去车队取车,等把沙石送到养老院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半了。 这次带了好几辆车,明天周一路上不方便,所以提前把沙石运送过来。 夕阳的光照并不刺眼,岑连下车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挡住眯着眼睛。 西边的天空透着橙红一片,像是由天际燃起的一团火,火势蔓延到云上。 车队的人凑在树根底下抽菸,岑连与他们打声招唿后,一个人跑桌球檯旁靠着耍手机。 陶承颜的新图被岑连用作了手机屏保。 等待过程过于枯燥,岑连无事可干,手机没有游戏,就一直看着屏保,屏幕熄灭又打开,反反覆覆。 他好像懂了上午两个妹子的做法,看见喜欢的人,做什么都会有动力。 「嘿!岑哥,又见面了。」 岑连把手机屏幕关闭:「软糖妹子又来视察进度?」 软糖夫人摆摆手:「视察算不上,给橙子糖们发进度报告,我们是明星粉丝公益站,说到底是为爱发电,各自都披着网名一层皮,唯一实名的只有偶像,要是中间出了点差错,都是颜哥背。」 「你要是放心我,这段时间我都在潍城,可以帮你拍,省得你隔天跑一次麻烦。」与陶承颜相关,岑连愿意帮忙。 「谢谢啦,但是不用,我每天下班过来很方便,」软糖夫人笑着说,「偶像提供情绪价值,我总得支付点对等的东西,要是这点都做不到,不就是白嫖偶像了?」 岑连陷入沉默,情绪价值是他目前阶段奢望的东西,一个人还在为生计发愁的时候,是不敢想额外精神层面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他不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呢?」岑连问出了一个负面的话题。 「这又有什么,各自安好不回踩。爱情都有消失的一天,人不能保证对一个人有持续的喜欢,但是当下是喜欢的,我只是为当下的喜欢付费。」 「所以,有一天他的粉丝也会离开他?」岑连说的时候情绪暗淡许多。 软糖妹子撑在桌球檯上笑:「岑哥,没想到你个大男人还这么多愁善感。」 「粉丝有去就有来,这一切都得看颜哥的圈粉能力,但是我不信颜哥有粉丝都走尽的那天。而且,现在社会压力那么大,还不允许人多找两个帅哥看看?还有啊,其他人我是不能保证,我只要颜哥不做违法乱纪、违背公序良俗的事,就会一直支持下去的。」 「这是自然,他肯定不会做这些事。」岑连附和。 「哇!岑哥,我看你有成为橙子糖的潜力呀?打榜做数据了解一下?」 「怎么搞?对颜颜有用吗?」 「当然对颜颜有用!」软糖夫人跟着岑连叫颜颜,开始给岑连科普教程。 …… 被强制输入了一套理论,当岑连再次打开自己的微博时,已经多了许多条转发,只不过转发配文很简单,都是:颜颜加油。 第17页 既然软糖夫人说有用,那就给他做,走的时候她还说有什么打榜的微博会转发给他。 陶承颜于岑连而言,就像是瘾,他靠着自己的意志力不去触碰,但是忍不住会持续地想,会做一些隔靴搔痒的事。 由于请假的缘故,陶承颜这几天的戏排得十分紧凑,跟组老师很负责,一直陪陶承颜到晚上十一点下戏。 时间实在是太晚,留给陶承颜练习曲目的时间不多,决定让奇奇先送老师回酒店,自己骑小黄车到练习室。 陶承颜不知道有多少件招风的萤光色冲锋衣,此时又套上了,连衣帽盖在头上,对奇奇挥挥手:「回酒店练会扰民,早点带老师回去休息!我任务完成就回来。」 「好吧,你注意安全,记得随时发消息。」奇奇从车窗探出头交代。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陶承颜在非机动车道上骑行,偶尔抬头一望,就可以透过树枝瞧见月亮也跟着自己移动。 脚踏开始变得轻快,路过的风也正好清爽,难得如此放松惬意,陶承颜哼着小调穿过漫长的树林大道。 大学城往东有一处几百亩的规划地,周围很荒,学生一般不会来这里。 路灯下只有陶承颜骑车的孤影,许久也不见到有车辆驶过。 滴滴滴—— 鸣笛很突兀的在陶承颜侧后方响起。 陶承颜没有扭身看,减速,自觉靠边骑行,贴着马路边的石阶。 又是两声滴滴。 喇叭摁得很重,在空旷马路上传播很远,更显无人寂静得更怕。 声音就在陶承颜身后,且自己并没有挡到路,那就是车上的人故意在引起他的注意力。 大半晚上,会有谁在路上扰民呢? 打劫的混子,亦或是—— 陶承颜想到一种可能,停下车,回过头看。 刺目的车灯瞬间打在陶承颜的脸上,强光刺激,让他不得不遮住自己的眼睛。 鸣笛又响了两下,夹杂其中的还有几声快门。 作为演员,对镜头十分敏感,陶承颜已经猜出了坐在车里人的身份——极端粉丝。 只是,他不知道车里边究竟有几个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回过身缓和强光刺激的眼。 陶承颜想骑车跑,不太现实,自行车必然是跑不过小汽车的。 车灯一直开着,萤光绿的冲锋衣也在反射车灯。 拍出来的照片曝光严重,且陶承颜一直蒙着头实在看不清,唯二轮廓清楚的,还是陶承颜转身的那两张,可惜眼睛挡住了。 陶承颜的眼睛最好看,在夜晚一定是可以比美天上的星星。 「师傅,你把车灯熄灭了,再靠近一点!我要再拍清楚一点!」坐在副驾的女孩儿不断地在调整镜头,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陶承颜,说出的话带着兴奋与癫狂。 司机很犹豫:「再靠近就不安全了,要是他碰瓷怎么办。」 「哼,你碰瓷他还差不多,」女孩儿正为拍不着好照片变得狂躁,「我哥哥最温柔了,你看他专门停在原地等我拍照。」 疯子,司机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 他不知道女孩儿的名字,就一个微信名:two小姐,他叫她小土。 小土的活动时间很奇怪,一般下午四点就会打电话约他到潍城大学守着,守到深夜也是常事。不知道她在等什么人,而小土也像是在听手机里的号令。 潍城大学十几个大门,基本他都去门口蹲守过。 今天,他终于见到了小土要蹲守的人。 穿着冲锋衣,浑身包裹严实,看不出一点相貌。但是小土在看到那一团萤光绿开始,嘴角就带着瘆人的笑。 从陶承颜与助理在路口分开,他就慢速的跟着,小土跟拍了一路,边拍边笑,一次又一次的要求他再靠近一些。 终于到了无人的街道。 小土要求司机鸣笛,叫停陶承颜。 司机没动,四下都是监控,万一出什么意外,他一个跑黑车的赔不起。 小土斜了一眼司机,扔出几百块:「我加钱!」 司机看了一眼数目,摁响了喇叭,第一次没有引起陶承颜的注意,小土直接从副驾压过来,开始毫无章法的乱按。 一声接着一声,强硬地撕破夜的宁静,让司机都感到背嵴一寒。 小土又来夺方向盘了。 「你怎么不下去拍?」司机问。 「不,我不能让哥哥看到我的脸……不我想让他看到……」小土语无伦次,真就像一个疯子。 陶承颜冷静分析,绝不能久留,傻耗着。 车上的人像是在起争执,正是时候—— 跑! 陶承颜卯足劲蹬自行车,只要骑过这段路,前方就是热闹的街市,人就多了。 黑车紧追在身后,好几次逼近自行车的后轮却又生生剎住,像是猫捉老鼠一般,故意熘着玩儿。 闪光灯在持续,陶承颜不知道被拍了多少张,紧张、害怕、愤怒,种种情绪包围着他。 不能再一直被追着跑,他得想办法甩掉他们。 陶承颜向前勐蹬几米后,想要骑上台阶上的人行道,只要错开道,隔着台阶和行道树,车就拿他没办法。 黑车显然看出了他的意图,也在加速。 小土看见陶承颜要往上边走,着急去扯司机的袖子:「快!快!右边!不能让哥哥去上面!」 第18页 此时的小土着急忙慌,却没放过一张陶承颜的图片,即便留在摄影机里的全部都是残影。 小土近乎癫狂地盯着陶承颜,她拿到了独一份骑自行车的陶承颜照片,她距离哥哥只有一米不到,哥哥的背影真好看。 可是。 哥哥为什么不停下来等她!为什么要跑!他不是最爱橙子糖吗? 她还要拍!她要凑近了拍。 「你要不下车去拍?」司机再次建议道,小土的行径像极了变态跟踪狂魔,但司机拿钱了,他不会指责顾客的行为不符合道德规范,于是极为客观的说明缘由,「隔着车窗很不清晰。」 干扰驾驶,即使是在慢速的情况下,也容易出事。 小土拉着方向盘往右转,车已经贴着石阶向前。 「你疯了!会出事的!」司机忍不住吼道。 小土白了一眼司机,大力一拉方向盘—— 自行车被不可抗的撞击掀倒在地,陶承颜预先有准备跳车,仍旧被摔趴在地上。 嘶。 胳膊肘贴着冲锋衣的内衬凉丝丝的,随着知觉恢復开始火辣辣的锥心刺痛。 陶承颜用没受伤的左手撑起身,站立时才注意到连带着膝盖也遭了殃。 有痛感,但在能承受的范围内,陶承颜冷着脸走到车窗面前,在黑玻璃上连敲了几下。 车内无半点动静,开始装死。 「我知道你听得到,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跟踪我,你……」 话没说完,车迅速发动留给陶承颜一身的尾气。 饶是好脾气,陶承颜也被气得不行,站在马路边愣了好久。可真横啊,肇事逃逸。 明星有隐私权,有私人,他也得下班。当有一个人的独处空间时,陶承颜很想在绿道上骑行没有终点的环绕下去。 原有的好心情没了,陶承颜的膝盖骨还疼着,骑车肯定是无法继续,先推到停车点吧。 不用装强硬给别人看,陶承颜弯腰撑在大腿上,想揉一下。 ——嘶,真痛! 只能靠边揉缓解一下了。 「你还好吗?需要扶一下吗?」来人气喘吁吁的,像是从远道跑来。 陶承颜耳朵一动,真巧,大半夜的荒郊开发区什么人都能碰到。 岑连还车回车队,正碰着张鹏请吃饭,露天坝上喝酒抽菸谈人生,岑连本是戒菸戒酒,却被沾染上了一身菸酒气。 于是,提前一个站下车走路,顺带醒醒钻进脑袋里的酒气。 他的步子不快,在转角的位置瞧见一辆黑车撞到了自行车。 四下无人,又没车辆经过,岑连本着谨慎的原则拿出手机先拍了几张图,确认车牌号清楚才往纠纷点跑去。 「不用。」陶承颜背对着岑连,站起身走过去扶自行车。 陶承颜的声音闷闷的,压低了声线,言语透着强硬拒绝。 「颜颜?」岑连跟在陶承颜身后,举起的手不敢触碰,「是陶承颜吗?」 此时陶承颜身后的岑连与他的大个头毫无关联,萎缩不敢前进,就连伸手的动作也迟疑半晌最终放弃。 陶承颜一瘸一拐地靠近自行车,像是没有听到岑连的声音,自顾自地走。 岑连拿不准陶承颜的心思,他不敢去扶陶承颜,于是先一步提起自行车:「我来吧,我去还车,你等一会儿。」 陶承颜看着岑连,眉头皱着,眼底带着几分讶然。 自行车被岑连很地提到就近的停车点位,上锁成功。 陶承颜没等岑连,继续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身后的脚步跑得很急,在靠近陶承颜的时候,步子变得和陶承颜一样,刻意压慢很多。 第8章 医院 人迹鲜有踏足,连带着路边的行道树也失了活力,应付般的稀散长几片叶子。 地上两道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两人前后越来越近,影子开始相合为一,分不清谁是谁。 陶承颜低着头,只看眼前的路,在经过下一个路灯时,影子变短踩在脚下,又调转方向跑到前面去了。 前边的影子摇摇晃晃,走得极不稳当,身后的影子守着安全距离,半点也没有越过去的迹象。 陶承颜突然停下,瞪了一眼地上的影子,转身:「你打算一直跟着?」 脸上看不出情绪,甚至是平淡,只有那双在夜里依旧熠熠的双眸,如同清水池子里映着的星光。 「颜颜,我送你。」岑连在看见陶承颜后,所有自定的规则都不起作用。 见不着时,隔着电子屏幕可笑的为见面立下条条框框。不能见、不想见,自己不配。 陶承颜出现在岑连面前时,陶承颜就是世界里唯一的光,而岑连只会奔向光,趋光是岑连喜欢陶承颜的本能。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陶承颜走到马路边上,不想继续耗着,「不走了,我打车。」 「好。」岑连也跟着陶承颜走到马路边上。 好什么? 陶承颜斜了岑连一眼,将袖子往手臂上撸,收口的袖子贴着擦伤划过,停在手肘处。 伤口已经破皮了,隐隐有血迹渗出。 岑连的视线一直都在陶承颜身上,一片血红擦伤直撞进眼里。 「颜颜,你受伤了?」陶承颜终究比岑连刻意守着的别扭原则重要,立马凑拢,拉着陶承颜的手腕看伤。 第19页 皮肤白,显得手上的伤更加触目惊心。 岑连在陶承颜面前不会隐藏情绪,看伤的时候,眉头拧作一团,嘴角也是绷着的,像是自己也在承受伤痕。 「看够了吗?」陶承颜往回收手,动了两下手腕,「被你这一拧,就算没出事也快被扭伤了。」 「对不起,我手太重了。」岑连的手还停留在半空,看着陶承颜无甚表情的脸,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我送你去医院,手上腿上都有伤,拍个片查一下。」 岑连掏出手机打车,亮屏的时候有一瞬的不自然,没敢看陶承颜,慌忙地点开打车软体,去就近的区二院。 「我打好车了,很快,就一公里的距离。」岑连对陶承颜说。 「嗯。」算是答覆了。 岑连原本还担忧陶承颜不肯跟自己一起去,没想到答应了。 像是被惊喜砸中,岑连一边担忧陶承颜的伤,一边又有一种放松的窃喜。他可以与陶承颜独处一段时间,这是岑连近段时间想都不敢想的事。 仍旧喜欢陶承颜这件事,岑连从不否认。 如今没有恋人这一重身份,岑连没有立场插手陶承颜的事,若在以前,哪怕俩人偶有别扭,岑连也能和陶承颜一起担着,至少不会出现今晚的情况,陶承颜独自忍着伤在前走。 「腿怎么样了?要不要……」岑连害怕陶承颜觉得唐突,问得十分小心,「我扶着你?」 陶承颜将帽子盖上,胸前的拉链拉到头,刚好遮住半张脸,瘸着腿挪远了一步。 这下连侧脸都看不到,岑连没说话了,默默地盯着手机里司机的距离,期盼快一点到。 路太空旷,陶承颜的衣服又显眼,司机在路口开了远光灯,陶承颜站在边上被车灯一照就像是一个警示大标志。 车停在俩人面前,岑连走前面开车门,伸出手去扶陶承颜。 陶承颜直接略过。 上车后,岑连报完手机尾号,侧头看着陶承颜。 每天都在连轴转,陶承颜已经快感觉不到累了,身体在靠近较为舒适的座椅时会自然地靠着,眯着眼睛当作是休息。 擦伤在剧场时有发生,特别是他跑龙套的时候,经常扑到地上,手腕、胳膊、膝盖都是乌青,那时候唐姐带好几个人,顾不着陶承颜,只能随身带着擦伤药,中场休息就拿出酒精喷几下当作消毒了。 这点痛是能忍受的,但陶承颜想看看岑连的反应。 车在经过某辆相向而行的黑车时,突然有一声快门,白光之后,陶承颜睁开了眼睛,将车窗摇了上去。 「怎么了?」岑连问。 陶承颜摇摇头,换了一个方向,面对着岑连继续养神。 「刚才我听到声音了,有人拍照,」岑连结合之前看到的,想起软糖夫人的科普,「私生吗?」 陶承颜点头。 「需要怎么做?我刚才拍到车牌照了。」 陶承颜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经过的黑车又调转车头跟在陶承颜的车后面,开车的师傅往后视镜一看:「后面的车你们认识吗?」 岑连往后看,拿着手机放大看车牌,连拍了几张图:「不认识,能甩掉他吗?」 「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在路口蹲着,刚才又偷拍,怕不是有仇吧?」司机把车窗都摇上去,踩油门加速,「还好是大晚上,白天我就不帮忙了。」 车往巷道里拐,大学城附近横七八纵都是小吃街,现在路上人不多,很容易加速甩掉。 陶承颜跟丢了,小土丧气的把摄像机轻放在腿上:「刚才就不该开走的,哥哥离那么近,我可以拍到很多好图的。」 「下次吧,既然知道他出没的地点,总能蹲到。」司机说。 「说得轻松,他是明星,后面就不好拍了,唐吉这个恶毒女人肯定不会放哥哥一个人在外行走了。」 司机没回话,由着小土一个人疯疯癫癫自言自语,比起她口中的唐吉,司机觉得小土更加恐怖一点。 到二院后,岑连开车门,在车下等陶承颜,关心道:「我还是扶着你吧。」 陶承颜站在岑连身侧,用左手托着受伤的右手:「不用。」 陶承颜走在前,岑连跟在身后,两人一路到了医院大厅。 「找凳子坐一会儿,我给你挂号。」 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挂号室只有一个人值班,岑连站在窗口前报出了陶承颜的身份证号。 之前大学的时候,他俩都在医院建过档案,报身份证号直接就能挂号。 岑连不放心陶承颜,时不时地往后回望,没想到陶承颜没有听话的在原地等着,而是走到他身后不远处。 亮屏,手机付款,拿挂号单,一系列操作很快。 陶承颜看着岑连仍旧亮着的锁屏界面,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岑连和粉丝一样都用了这张图做屏保。 早上工作室发九宫格的时候,底下评论很整齐的亮出新换的锁屏界面,似乎都很喜欢看他出糗,难道岑连也是? 「走吧,外科急诊,就在一楼。」岑连在前面带路。 诊室内医生正在写病歷,看到电脑界面刷新出来陶承颜的名字时惊讶了一下,住院外科有个小医生很喜欢,电脑屏幕、手机壁纸都是陶承颜,全科室被安利个遍。 陶承颜进诊室后,就摘下帽子,坐在凳子前,和医生描述情况。 第20页 医生抬起陶承颜的手肘弯折,又看了腿上的擦伤:「骨头应该没有问题,不放心可以去拍个ct,然后到换药室清理一下擦伤就行,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谢谢。」陶承颜说。 「医生麻烦给他开个片子吧?大概需要等多久?」岑连不放心,想求个稳妥。 医生掀开裤腿的时候,着实把岑连吓到了,都破皮了一片。 「不要胶片的话,马上我的电脑就能看到。」医生回。 岑连让陶承颜在诊室等着,自己去缴费。 陶承颜坐到旁边的凳子等,但发现医生一直在看自己,以为是有什么问题要单独和他交代:「是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这伤没什么问题,就擦伤,有个不情之请……我们科室有个小医生很喜欢你,今晚刚好在值夜班,能让她来要个签名吗?」 竟然被认出来了,陶承颜对医生的态度很好:「没事,可以的,只是我今天没有带明信片。」 「你不觉得打扰就行,没事,她照片多。」 医生是个稍微上年纪的男人,本身对明星偶像没有兴趣,单纯是为了科室的小医生谋福利,再刚才陶承颜极度配合,是个脾气温和容易接近的,因此才说的请求。 谈话的功夫,岑连缴费已经完了,就带着陶承颜去拍片。 陶承颜的萤光外套带有金属,进ct室前就脱给了岑连,里边穿着一件白色短袖。 岑连和医生都站在外面,虽然看不懂电脑上的图,但岑连一直关注着,努力颅内解释结果是好的。 陶承颜出了大铁门,看见岑连的神情有些奇怪:「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刚问了医生,没事的。」 虽然检查结果是好的,但岑连从进医院开始就没有心安过,他不知道陶承颜有多少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从前手指被扎破了皮都会叫岑连看,怕疼怕血,现在却十分淡然。 岑连缺席了九年,没有任何立场去问陶承颜在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从橙子糖的微博上看,也只能了解到陶承颜走到这一步过得很难,而且是有名气之后才有的只言片语。 没日没夜的跳舞,各个剧组面试就为了一个小角色,他努力的在娱乐圈走下去,走到大众面前。 陶承颜最初的梦想是建大房子,做一个都市白领。 因为家里外公地中海,所以很早就叫岑连和他一起预防秃头,是打定主意坚定要走建筑设计这一条路的。 可是,为什么后来变了呢? 岑连的表情很凝重,把萤光外套披在了陶承颜的肩上:「夜里有点凉,穿上吧。」 陶承颜刚要穿衣服,外套里手机就响铃了,是奇奇的:「老闆,练习室没有人,你在哪儿?」 「我在泾阳区第二人民医院,你直接开车过来吧。」 「老闆,你受伤了吗?我马上来!」奇奇着急的问。 「我没事,你慢点开车,到了我再给你说。」陶承颜不想在电话里说影响奇奇开车的事。 陶承颜挂了电话,问岑连:「接下来去哪儿?」 「换药室,我带你过去。」 听到去换药室,陶承颜就没拉拉链:「你对这里很熟悉?」 岑连没觉察出话里的意思:「缴费的时候,我问的收费员。」 「哦。」 岑连办事妥帖,一直没有改变,他会预先把所有的事都考虑到,这一点让周围的人十足的安心。 「颜颜,」岑连欲言又止,「……以后,大晚上一个人出门还是用安全一点交通工具吧,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 少了一重亲昵的身份,岑连无法像从前一样畅所欲言,挑挑拣拣的说。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别一个人走夜路。」陶承颜道。 两人相处的氛围并不轻松,岑连与陶承颜说话时,陶承颜大多回话简短或者直接点头摇头,像是不想与岑连交流一般,好容易陶承颜一句带玩笑的话才让俩人都感到了放松。 「虽然你现在是艺人,但也需要有独自一人的权利,受到那么多的关注,总要点私人空间,不是吗?」岑连说。 这话很符合岑连的性格,为人着想。 岑连说的话,其实也是陶承颜爱一个人骑单车的原因。 独自一人外出,不用把自己装在包装好的壳子里,不快不慢的车速,刚好可以用来释放本性,是很自由的放松方式。 「确实,岑——师哥说得有理。」陶承颜很贊同的点头。 岑师哥,这么距离远吗?连名字都不愿称唿。 岑连默了默:「颜颜,可以的话叫我名字,或者是和从前那般称唿……」 「岑,」话音在嘴里转了一个弯,陶承颜快步走到前面,「岑连,我先去换药了。」 换药室的门哐的一声关掉,岑连咧着嘴笑出了声,眼睛里涌出热泪。 眼泪粘在睫毛上,岑连背过身用手背把眼泪擦掉。 颜颜啊—— 岑连背身靠在换药室门口的墙上,闭着眼想从前的点点滴滴。 陶承颜只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叫过他的全名,后面都是岑哥、连哥,偶尔使小性子还会叫岑哥哥,尾音拖得很长。 「可以了,去找医生吧。」陶承颜出来了。 「嗯。」 第21页 陶承颜伤口上都是碘伏,左边的袖子就没穿,裤腿由于宽松就直接放下去了。 岑连主动帮陶承颜拿住空荡荡的衣袖,避免沾到药剂的颜色:「颜颜,之前我在大学城小吃街是不是碰到过你?那时候也是一身萤光外套。」 「嗯?你看错了。」陶承颜否认得很快。 「那可能是看错了。」岑连只是感觉像,既然陶承颜这么说,那就是看错了。 陶承颜微睁眼睛挑眉,一把扯过岑连手上扶住的袖子,直接走了。 「颜颜……」好像生气了。 陶承颜往诊室的方向去,现在诊室里边除了刚才的男医生在,还多了一个岑连的熟人——软糖夫人。 岑连跟在陶承颜的身后,看见软糖夫人的时候还惊讶了一番,但是显然软糖夫人的注意力不在他那,全盯着陶承颜,手上拿着照片和签字笔等着。 值班的男医生先叫陶承颜和他一起看影像报告,随后才叫软糖夫人过来签字。 软糖夫人并没有穿白大褂,刚才到门诊的时候特意换下的,在医院穿着白大褂追星影响整体形象。 「颜哥,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帮我签三个名吗?留两张给公益站子的粉丝。」软糖夫人和岑连讨论陶承颜的时候,可谓是滔滔不绝,到正主面前的时候就变得结结巴巴。 「好,谢谢你们的支持。」陶承颜坐在凳子上,仔仔细细地签名,「给公益粉丝留,两张够不够?要不要我多签两张。」 「够了够了!颜哥你比照片上还帅!」软糖夫人夸陶承颜的时候一点都不结巴。 陶承颜笑得如沐春风:「谢谢支持!完事我就先走,麻烦大夫了。」 岑连自然是跟着陶承颜走,临别的时候对着还没有从美颜暴击中醒神的软糖夫人挥手。 「诶!岑哥,」软糖叫停了岑连,用口型暗示,「微博说。」 岑连比了一个ok。 陶承颜走得很慢,看见了岑连与软糖夫人的互动,也没问,等岑连跟上的时候步子就加快了。 到大门口的时候,奇奇的车已经等待许久。 陶承颜问:「岑连,要我送你一段吗?」 「不一定顺路,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已经大半夜,明早岑连不用跑车,但陶承颜还得上戏,送他就是耽搁陶承颜的休息时间。 「行的,我走了。」 陶承颜上车,亦如上次一样,没有回头。 岑连站在马路边上,挥手了许久,直到车影不见。 不知道下次见面又是何日。 第9章 邀请 关于陶承颜私生这件事,在话题榜上挂了很久,一度冲击榜单第一。 陈悠悠关注各个平台的舆论动态,开始新一轮的头秃。 抨击私生、杜绝私生很多明星团队都在做,由于偷拍利益链以及极端粉丝的存在,私生就永远也避免不了。 岑连把自己拍到的图片发给软糖夫人,又按照软糖夫人的建议把图片打包发给工作室。 陈悠悠在得到这组图片后很谨慎,仔细放大查看又联繫唐姐协商如何造势,以及上报公司法务参与处理。 偶像受到伤害,橘子糖们在网络平台上产生的影响力并不大,只能把愤怒化作文字,把文字当作警示利剑,期盼私生能迷途知返,让那些为私生提供利益的粉丝就此收手。 能劝回一个,就能让偶像少一分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但,都太难了。 舆论在第二天,稍微有些奇怪苗头的偏转,起因是区二院的保安发了一条短视频并配文:生活再难也要努力活着!深夜的医院从来不平静,身体健康才是活着的本钱。 视频前几秒都是保安的大头像,后面十几秒出现陶承颜一瘸一拐地往医院大厅走。 @颜崽的撸铁亲妈:我要疯了,这是晚上十二点啊!丧心病狂的私生,我要砂了你! @此颜非彼言:颜哥腿受伤了!会不会影响拍摄进度,好心疼[爆哭.jpg] @三生识承颜 回復@此颜非彼言: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拍摄进度,工作室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换人! …… @唐吉吉女士什么时候退位:大晚上让颜哥一个人?工作室都拿钱不干事吗?不行就退位让贤 …… 陈悠悠看见工作室的公告微博评论突然换了一批言论抢占前排,之前都是谴责私生,现在的热一到热五都是谴责工作室的,不过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是应该反思,加强自我防范能力了,工作室目前就三个人,人手实在不够。 陈悠悠有想法后就在四人小群【逆袭高美帅富】发消息。 小奥哎呦:同志们,某悠想申请团队加一个保镖,你们觉得如何? 经纪唐:可以,商总已经电话联繫我了,需要人手公司可以临时派过来 小奥哎呦:商总太好了吧!南波万! 吃在途中:打咩!打咩!刚被商总骂惨了,扣了我一月绩效。而且!不想从公司派人来,万一和我们玩不到一起怎么办? 小奥哎呦:@吃在途中 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某人是不是也这么想[狗头.jpg] 你要相信商总! 经纪唐:@tc2颜 等承颜下戏之后问问他 经纪唐:@小奥哎呦 悠悠,承颜四年前拍的那部《江水梦南》,剧方透露的是下月排网播,注意配合宣传造势,男三而已,适当关注就好,接下来水星节的活动才是重点,好好安排 第22页 小奥哎哟:收到 拍摄现场—— 杨伟奇和唐吉站在道具组的棚里,陶承颜正在和跟组老师对剧本。 跟组的老师是商岁末找的,并不是头部电影电视学院出身,而是老一辈文工话剧团的演员后来又被地方艺术学院聘请的表演老师。 陶承颜的悟性很高,又不像学院派的艺人有一套的表演法则,商岁末经过考量后,认为陶承颜并不需要再走一遍学院派的学习之路,只需要找一个和他情况类似的老师,指导表演的同时最大程度保留他个性表演方式。 娱乐圈不缺演技好的,但都一个表演路数还有什么亮点。 想要红得久,就不能只靠一张好看的脸蛋,人的喜好不定,今天爱款,明天说不定就是小鲜肉,人越往后岁数越大,总得有立身的本事。 「晚上回去,把明天的剧本再琢磨一下,要是捋不顺,就为这一章写个小传,明天化妆的时候给我讲一下剧本理解。」跟组老师张琴说。 「好的,辛苦张老师了,今晚我回去好好琢磨。」陶承颜向张琴鞠了一躬。 「你肯听就行。演员最终都是要落脚在剧本上的,人物塑造能到什么程度,就看你剧本理解能到什么程度,」张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玉米糖递给陶承颜,「代入别人很累,但你成了剧本人物,今天是不是轻松多了?」 「是的!」陶承颜接过糖含住,甜滋滋的。 既尊敬人,又肯听话的孩子,谁不喜欢。 张琴喜欢吃点玉米硬糖,随身会揣几个,前两天偶然发现陶承颜也喜欢,每次给他吃糖就咧着嘴笑,就像自家小辈一样,所以她教得也更细心一点。 陶承颜已经连着两天被工作室的小伙伴轮流跟着,昨天是悠悠和唐姐,今天是奇奇和唐姐。 他清楚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当然其中有末哥拿绩效要挟的成分在,只是他一个人累就够了,现在还要再带着两个人跟他一起累,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中午下戏后暂时不想动,陶承颜捏着剧本瘫坐在道具棚的塑料靠背椅上:「唐姐,找保镖的事,我有一个备选。」 「谁?是公司的吗?」 「不是,之前的一个老朋友,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唐姐拖了一个小凳子抱着电脑坐在陶承颜旁边:「只要你信得过,薪资好商量,给高点也无所谓。」 「只怕金钱不太好收买,」陶承颜刚才上微博小号,看见岑连这会儿正好在前天晚上那条路上看书,「我想亲自去见一见,要是他不乐意,大家熬过这段时间,后面看情况再慢慢找。」 找保镖这件事,本就是因为私生推上风口浪尖才有的,陶承颜和奇奇的态度一致,新加入成员和工作室里的小伙伴磨合期不定,到后期他的流量不那么大了,完全就用不着保镖。 之所以考虑岑连,纯粹是陶承颜一连几次看见他都是灰头土脸的,除了第一次出现在校园的时候干净点,其他时候都是无业游民的打扮。 也许作为老朋友可以给他提供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小工作,陶承颜如是想。 「行的,我贊同!」唐姐负责转达商岁末的话,至于是否接受还得看团队的主心骨陶承颜。 陶承颜一改之前的颓靡,从椅子上蹦起来,把剧本递给唐姐:「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承颜,下午还有戏!」知道陶承颜是不会胡闹的人,但唐姐见陶承颜暴露本性的语气稍微觉得有点不妙。 奇奇是跟陶承颜相处时间最多,而唐姐在陶承颜一出道就是他的经纪人,按照年份来算,唐姐才是跟陶承颜最久的人。 她是陪着陶承颜一步步从一个跳脱的少年走到如今的,商岁末在陶承颜还未出道的时候就让她关注陶承颜,那时候陶承颜话很多嘴很碎,小孩儿心性不设防什么话都往外说,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陶承颜话开始变少,到嘴的粗口也能剎住。 大家都说是陶承颜有作为爱豆的情绪管理了,这是在成长。 但唐姐却越来越觉得,陶承颜把自己装在一个描绘好的外壳里,用这个外壳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 艺人能自觉,有自己的艺人修养,无论是用什么方式达到的,对于经纪人而言都是喜乐见闻,这些年陶承颜越做越好,在娱乐圈的规则之下星光璀璨,连她也快忘记了陶承颜本来的性格。 陶承颜带着奇奇一起走的,开着车在前晚那条道上晃。 终于,在一处树荫下发现了岑连。 岑连坐在人行道边上的石阶上,捧着一本书,手上拿着一支笔在写写画画。 陶承颜让奇奇在车上等,自己下车去。 石阶上的人在陶承颜车停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隐隐察觉到很熟悉,他抬起头,嗓子紧了紧,带着期待与咚咚的心跳声。 下戏后的陶承颜,穿着休闲,普通的深灰皮夹外套,脑袋上压着一个鸭舌帽。 多年从艺以及形象管理,陶承颜的气质大改,只要他站在那里,就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他。 岑连站起身,陶承颜却径直走到岑连旁边的石阶坐下。 陶承颜来得突然,却像是专门来找他的,岑连按捺住激动,也坐下来。 俩人相距不过十公分,在接近夏的晚春,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热气。 第23页 陶承颜拿过岑连记笔记的本子,放在膝盖上翻看。 岑连的用笔习惯一直没有改变,古人是入木三分,他是势要入纸凹陷,下笔的力道很重,他说这样写出来的字端正有气势,甚至还专门买了硬笔字帖勒令陶承颜跟着练。 别人找男朋友是找一个玩伴,陶承颜是直接找了一个学习私教,成天到晚都是努力学习,动不动就拿自己煳弄岑连的设计师梦想鞭策他。 自己煳弄他的话,这个傻子竟然信了,到后来跟着岑连一起学习,倒是体会了一点门道,逐渐走上正道的时候,这人又跑了。 陶承颜翻开一页笔记,举在头顶,看阳光透过书写留下的痕迹,字依旧好看。 「颜颜,是来找我的吗?」两人隔着一张纸,岑连看不到陶承颜脸上的神情,只能瞧见光影下的轮廓。 「嗯。」 陶承颜移开了纸,把本子又放到了岑连的膝上,他的眼睛低垂着,眼睫毛像两把刷子似的挠着近前的空气:「你最近在干什么?」 岑连合上本子,他不知道陶承颜的来意,但自己绝不会对陶承颜隐瞒:「在潍城休息,偶尔跑跑货运。」 「休息啊……」陶承颜偏着头,看向岑连,「我工作室最近需要一个保镖,临时的,有兴趣吗?」 陶承颜的眼睛一直看向岑连,都说桃花眼看电线桿都是深情,很容易让人沉溺进去,岑连一瞬间地点头,随即又停住。 岑连还没做好准备与陶承颜呆在一起,当下他不配:「我……恐怕不行。」 「为什么?这么不乐意与我一起工作?」陶承颜的语气很冷。 「颜颜,我不想瞒着你,我在欠债,等我还清债务就来给你当保镖,行吗?」岑连害怕陶承颜生气,在他说明缘由的时候不自觉的放低姿态。 陶承颜双手操在胸前,站起身,语气凌厉:「岑连,你想什么呢?我是临时雇你,当你老闆,就潍城的这两周,不比你跑货运赚钱?」 当保镖又不会干扰还债?僱佣你,给你赚钱的门道还扭捏拒绝。 「颜颜,别生气,我考虑两天行吗?」岑连站起身。 「你当我时间很多?找你刚好是路过看到你才想到你,朋友一场罢了,」陶承颜骤然转身,「还有,岑连,你是哪儿觉得我生气了?」 陶承颜这些年练就的表情管理,都说他是温和派,常年挂着笑,就岑连见着他两次说让他别生气。 岑连能感觉到陶承颜在面对他时的不高兴,所以害怕自己让陶承颜更不高兴:「颜颜,对不起。」 为现在的窝囊扭捏,也为过去。 「哼,有什么用。」陶承颜从口袋里扯出一张名片,是杨伟奇的,「有想法就加名片上的微信,他来面试。」 陶承颜拍了拍坐石阶留下的灰尘,走了。 已经给过机会,陶承颜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再往前了,之前路上不认识他,现在让岑连当保镖也想拒绝。 再错失机会,就彻底拜拜吧。 第10章 烧伤 热浪夹着泡沫塑料的尘渣破开铁板房,空气中积压的碎屑不断涌入肺里,唿吸越来越沉重,胸口像是压了一团巨石。 火光在岑连睁眼的那一刻炸满了整个瞳孔。 铁板屋的温度很高,脱水与高温数次夺去岑连的意识,而身旁的妹妹岑琳已然陷入昏迷。 ——他得逃出去,带着妹妹一起逃出去。 四周皆是货架,顶上二层堆着木料,一旦火势蔓延开,他和妹妹都逃不出去。 岑连小心抱着妹妹护在胸前往外沖。 铁皮门被人锁死,岑连连踹几下也没有松动的迹象。 灼热的温度逼近岑连的后背,喉咙发干让最简单的吞咽动作也难以完成。 岑连抹开妹妹额头上的汗,手护着岑琳的脑袋,艰难抱紧。 后退半步,勐踹——破开了一道口子。 有希望了。 不幸的是,不过几秒,希望破灭,二层的木材坍倒,直直的向岑连所在的方向滚来。 逃不掉了吗? 还不能放弃! 被热浪灼红的眼如同泣血,岑连发疯似的踹铁皮门的活页扣。 吱呀一声,铁皮门向外凹陷,补踹一脚后,铁皮门轰然倒地。 没了门的支柱,本就被火摧残一遭的铁屋摇摇欲坠,身后的木材向大门倾倒。 岑连倒地之前将妹妹推向远处,而自己生生受了木材的撞击。 几秒后,近门处的货架塌了,一块灼热的铁皮附在了木材上…… 岑连像是闻到了烧肉的味道,一阵作呕,强制从梦中唤醒。 浑身热汗,他从单人铁架床上惊醒时还带着恍惚,将手凑在鼻子前闻了许久,确认烧肉的味道不是自己身上散发的才缓慢回神。 想必是哪户邻居开始做饭了。 岑连随意将背心脱下揉成一团,背上、手上、胸前的汗珠被粗暴的吸走。 出租屋是一室一卫,没有厨房仅仅一个电磁炉放在窗户旁的桌子上,入户门旁边有一张贴墙镜是上任租客留下的。 开始跑长途时岑连会注意防晒,裹着长袖蒙着脸,后来日渐麻木,皮囊不值钱,何必在意?于是任由承受风吹日晒。 此时站在镜前,岑连突然自惭形秽,与颜颜相比未免太黑了,但好在保镖并不需要好颜色,能保护颜颜免于伤害就够了,而这一点他有足够的力量去证明。 第24页 常年跑车,装货卸货,也就只剩下一身蛮力和看起来唬人的肌肉了。 岑连昨日回来后就申请添加杨伟奇的微信,验证很快通过,对方像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同意似的,寒暄之前就预回了消息:明中午有空,可以过来面试,地点就在潍大药学院。 粉丝圈里对杨伟奇的评价是「冷漠的小胖子」,虽然不够强壮,但是吨位足够。特别是在橙子糖较多的大型活动现场,杨伟奇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以体积的绝对优势镇压橙子糖涌向陶承颜的沸腾热情。 不追现场的粉丝夸奇奇,把陶承颜保护得很好,追现场的欲哭无泪,有这一道天然体积墙在,陶承颜的味儿都闻不到。 在去见杨伟奇之前,岑连约了妹妹和周晓傅吃饭,作为他在潍城的「监护人」,岑连有必要给岑琳报告一下。 就近选择的小吃街一家干锅馆子,岑连早上打电话订的,让提前做好菜式,他俩下课赶来正好可以吃。 「看吧,还是我哥体贴,知道约女孩子吃饭得中午,每次都被你大晚上拉出去吃饭,不知道这个月长了多少肉……」岑琳还没进馆子门就开始和周晓傅嘟囔,马上夏天了肉是一点也遮不住。 周晓傅笑着回:「我跟咱哥学,但是下次就只能看我晚上吃,你连香气都闻不到了,可惜诶~」 「呸呸呸!不听。」 岑连老远就看见了他俩,站起身示意他们过来:「刚好出锅,快来尝尝。」 「谢谢哥!这家馆子很好吃,老早就听朋友说了。」周晓傅秉持一贯嘴甜原则,讨好大舅哥。 「好哇!发现好吃的馆子不叫我,周晓傅我是看透你了。」岑琳摆摆头,夹了一块儿鸡翅开始享受美味,「果然好吃!我哥探店一绝。」 面前俩小孩不住地赞嘆,岑连也跟着吃了起来。 岑连的话不多,全程都是岑琳在活跃氛围,周晓傅在一旁十分配合岑琳,什么话都能搭上一句,岑连被他俩感染嘴角一直挂着笑。 自己这些年的努力与辛苦,就是想要岑琳能摆脱家庭的负债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在合适的年纪能碰上喜欢的人,他算是尽到为长兄的责任了。 一顿饭近尾声,岑连才对岑琳说出意图:「琳琳,刚叔那边想让我提早回去,修养一个月已经恢復差不多了,前两天复查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以后注意饮食就好。」 岑琳知道自家哥哥的性格,既然说了就是拿定主意了,他肩上压着担子,这些年没有一刻放松过,这次借着养病的由头才勉强让岑连轻松一个月。 「哥,还有一年,我就可以出去实习了,而且我现在有兼职,有奖学金,你把肩上的担子稍微放一放,不用那么拼命的赚钱,我马上可以和你一起分担了。」 岑琳的话很无力,隔着「马上」、「一年」等诸多限定词,但她仍然想说,请等等妹妹,马上就能帮你扛担子了。 「说什么呢?哥一个人就可以。最后这一两年,好好学习,要是有继续专研的打算,哥就继续供你,别想着还债这件糟心事。」岑连给妹妹倒了一杯果汁,「我们各司其职,你就管学习,能做到吗?」 「我能!」岑琳话音里带着哽咽,「可是,这对哥哥不公平。」 「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这是哥哥的责任,等债务还清之后,哥哥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岑连说。 「还有一件事,」岑连在想到陶承颜的时候,语气都变得轻快,「我要给一位朋友当两周的司机,只是负责接送上下班,很轻松,算是帮帮忙。」 「是鹏哥吗?我记得他好像在开货运公司。」 「不是,他是我大学时候的朋友,偶然碰到。」岑连不打算透露是给陶承颜当保镖。 「有老朋友就多联繫感情吧,总不能以后还窝在瑜县,」岑琳怔怔地看了一眼周晓傅,遂又低下头去,「反正我以后不会……再回去了。」 「哥,以后我会和琳琳一起在潍城打拼,她不想回伤心的地方,我们就在潍城安家。」周晓傅偷偷在桌下握着岑琳的手,向未来的准大舅子保证。 岑连相信对面周晓傅此时的感情是真挚的,亦如当初自己向陶承颜保证时的模样。 曾经的可惜之言太多,岑连压在心底无处诉说,唯一能行动的就是撑好兄妹二人的家,别让岑琳也被迫走上与爱人分离的老路。 父母亲人是小家庭的支柱,他们并非完人,选择屈服于风浪是无可奈何,岑连在回到瑜县决定偿还债务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哪怕自己承受风浪的能力有限,也会继续扛下去。 他会守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饭后,岑连送岑琳回学校,周晓傅跟在兄妹俩身后,等岑琳回了宿舍才凑到岑连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吧,有什么要问的。」岑连找了一处长椅坐下,以为周晓傅是要问岑琳有关的事,正准备促膝长谈。 周晓傅坐在一旁,说:「岑哥是不是还没有加何院的微信?」 听此,岑连一愣。 何教授的名片一直摆放在桌球旁,他动过加好友的心思,但自己始终没有确切的决定,自身还在摇摆,就不去烦扰老师了。 陡然被周晓傅一问,岑连才惊觉辜负了老师的心意:「还没,是何教授后面又问了?」 第25页 「何院让我带句话,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不要被眼前的困境迷惑住,一时的一蹶不振不要用永远去支付。」 周晓傅看着对面陷入沉默的大舅哥,顿了顿,继续说:「何院的工作室里一直存放着你的图稿,那张图稿的右下方何院做了备註'大三待完成-岑连',每次何院介绍新生入学的时候都会展示它,在他心里很捨不得岑哥。」 岑连作为新生入学的时候,也进入过何教授的工作室,他对墙上展示的图稿钦佩不已,也想着自己某一天能成为老师的骄傲,自己的图稿能进老师的工作室收藏。 只是未曾想到半道弃学的他,竟然也有优秀毕业学长学姐的待遇。 跑了这些年的车,走了那么远的路,思想却拘束在小小的车厢里从未进步。 自己的境地还能坏到哪儿去?已经是负数开头了,老师都不嫌弃他,自己作何还要扭捏姿态? 岑连站起身:「帮我谢谢何院,潍大的招生政策下来后,我不会错过机会的!」 周晓傅笑着说:「那我明年岂不是可以当岑哥的学长了?」 「那可能不太行,按照入师年份来讲,我还是你的学长。」 有了目标后,岑连反倒一身轻松,站在校园的地界上多了几分坦然。 岑连了解过其他学校的开放专业,多数是网课教学,学习时间较为弹性,潍大是否也这样他拿不准。 作为一个年近而立的成年男子,岑连知道在这个档口选择回校重读会有多大困难,债务是否能在明年完全还清?自己的脑力能否跟得上课程进度?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平衡半工半读吗? 走一步看一步是顺时而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岑连能做的仅有——赚钱与学习。 周晓傅去上课前,把自己的官网帐号给了岑连,说上面有些课程视频。 岑连正愁在一众专业课本里抓瞎,能有专门的授课视频指导会轻松很多。 「这样做不会违规吗?」岑连想到学校一般都有这样的规定。 「我找你刷网课是违规的,但是现在许多高校在线课堂的资源是共享的,这些课程你在网课平台也能看到,我给你用我的,是因为里边的收藏夹会省事,就当是小学霸漏点笔记。」周晓傅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带着小得意。 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未来大舅哥留下好印象,只要大舅哥需要,他可以熬夜再精修一版笔记! 「好,谢了!小周学霸!」岑连说。 第11章 探班 潍大校史馆建在药学院的山顶上,初年建造的时候,顾平野正是参与建筑的设计师之一。 建校史馆时,潍大组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设计团队,有已经毕业的领域大佬,也有在校的教职员工及学生。 顾平野是被选中的学生代表,在初始设计稿讨论的时候就提出了极为创新的意见,他根据山体走势大胆构图,得到团队前辈的一致认可。 歷史人物原型太过耀眼,称得上少年天才,且从上世纪留存的影像资料来看,顾平野长得惊为天人,才貌皆出众,直至现在还有一批粉丝存在。 官宣陶承颜那天,自称是顾平野粉丝团的网友,发了长篇微博要求电影项目更换演员。 演员一经定下,哪有那么容易更替,仅凭粉丝的力量远远不够,如果有资方发话倒还有可能。 陶承颜一贯相信陈悠悠的业务能力,能处理好网上的舆论,在娱乐圈混久了,什么脏手段没见过,粉丝群体偶有龃龉他能接受,恶评眼睛看过不进心底就罢了。 只是今早出发时,陶承颜抽空看微博私信,一个网友小号给陶承颜发了一组图。 是昨下午,他去找岑连的时候被偷拍的,从拍摄角度来看,很像他靠在岑连的肩上,手似乎也拉在了一起,阳光透过树荫画面有点校园纯爱的感觉。 那人发完图片,又扔了一句话:脚踏两只船,我们的蛏哥哥可是真厉害!要是我爆出去,你还能演顾平野吗?拭目以待吧。 陶承颜保存了这组图,又把图片发给了唐姐,让她帮忙查查,最近除了私生,是否还有狗仔在跟着。 他吃过一次舆论的亏,被按在地上摩擦,那一阵子团队的人都不敢让他看手机。 圈子里才不管什么清者自清,只要有瓜,就会认为不是空穴来风,就算最后自证清白,也会被扒一层皮,所以尽量都在舆论发酵之前就解决掉。 陶承颜一个人倒无所谓,现在团队的小伙伴与他共担风险,他需要为他们考虑。 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陶承颜下意识地在迴避,不想让他知道这些。 上世纪的校服与现代的不一样,男生统一黑色的改良中山装,站在山上与草木映衬在一起,有浓郁的国风味道。 少年挺拔姿态,正是恣意盎然时。 陶承颜手里拿着测绘工具在裸露的岩石壁上行走,他身后跟着男二号陈寅,扮演的是顾平野的知交好友常省。 顾平野与常省的友谊在学生时代就开始了,一直到顾平野去世后几天,常省也悲痛过度去世。 两人一生都未婚配,顾平野的每一个建筑设计都留下了常省的痕迹。有风流野史在传他俩是恋人关系,虽只有百年时光,但过往的情史后来人如何都窥探不到,留下的谜题反倒引起一堆磕cp的人无限自我发糖联想。 第26页 近两年的流量趋势圈内人都看着,如何能火,不仅明星自我在剖析,经纪公司也在分析。 有一条流量速成的方法正是陶承颜走过的路,造势cp营业,现在俨然成了工业流水线,固定程序营业,撒工业糖精。 陶承颜爆红是意外,但他理解大家为了流量而营业cp,只是让他再走一遍这条路,他不愿意。 常省小心翼翼地贴着石壁走,在靠近顾平野时拉住他的衣袖:「平野兄,慢点走,危险!」 顾平野将仪器钉在山壁上,让常省守着:「就这点小山坡有什么危险的!该不是你怕了吧?」 「我才不怕!我是要做你二把手的人!我一定帮你好好守着,共同进步!」常省听话的停在原地,但是目光一直跟随顾平野的背影而去。 数据测绘好后,顾平野将仪器收放在斜跨包里,与常省往回走。 地势不高,所以没吊威亚,常省隔一会儿就回头看顾平野,一不小心竟然踩滑了,边缘的碎石顺着石壁滚落。 常省着急喊出:「平野,救我!」 这句话台本并没有,是陈寅临时加的,但在实际测绘途中这种摔倒避免不了,于是陶承颜顺势接戏并拉陈寅上来。 「这点坡都能摔倒,以后怎么陪我走名山大川?」顾平野笑着说。 「那我以后多练练!下学的时候就去爬山。」 「卡!」遥远一声打板传来,摇臂的摄影机往回撤。 「刚才谢谢颜哥了!不然我就摔下去了。」陈寅出了戏,仍然一副心惊的模样,「我能再拉着你一下吗?过了这道坡就放开。」 「可以,你拉着吧。」人在旁边,陶承颜理应伸出援助之手。 「我发现颜哥最近演技进步好大,我都是被你带着进入的!我得向你学习。」陈寅笑得很腼腆,看陶承颜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陈寅也是爱豆兼演员,比陶承颜年纪小,最受粉丝喜欢的就是他的笑,眉眼弯弯的一个小甜豆。 只看面貌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心眼,但进组前悠悠就给他预警过,陈寅有一大群战斗力爆棚的妈粉,工作之外就别有什么攀扯了,粉丝间闹出什么事对献礼电影观感不好。 「如果没进步,就对不起张老师跟组的辛苦了,」陶承颜的步子快了些,刚看见岑连往山顶方向来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明天见!」 「颜哥明天见!」 陈寅站在原地,朝陶承颜热情的挥手再见。 他看了一眼脚下的石壁,真挺危险的,为啥这人一点都不怕,想不通。 同组拍摄快两周了,陶承颜确实像传闻那样温和有礼,十分照顾同事,但是下戏之后这人就带着疏离感,有礼貌的疏离感。 宛如貌合神离的夫妻,在外人面前装恩爱,私下两人见的时候碰头一个招唿,就没有然后了。 明明剧中是十分要好的兄弟情,陶承颜这么容易出戏吗?想到经纪人对自己的交代,陈寅有点头疼,他都不配合,怎么炒cp嘛。 杨伟奇的面试很简单,就问了岑连会不会开车,岑连回自己是a2驾照。 「这么强!你开车多少年了?」 「开货车九年多了,车龄大概有十一二年,这点你放心不会唬人的,有证的。」岑连说。 「没有不放心你,我对你这种力量强还会开a2的男人,很佩服!」杨伟奇对待岑连多了一层友好滤镜,「哥们儿,能有空带我感受下吗?大货车,超拉风的那种。」 「当然可以!」岑连笑着说,只是对杨伟奇「冷漠小胖子」的滤镜碎了。 面试之后,杨伟奇就带着岑连往陶承颜的拍摄现场走,边走边给他讲目前工作室的构成。 在靠近山顶时,岑连看见了着中山装的陶承颜,不自觉的举起手机,想要拍下陶承颜下山这一幕,却被身边的奇奇拦下。 「不能传播戏服,这些泄露出去是要删戏的,别让老闆的一番辛苦白费。」 「好的好的,谢谢提醒!我下次注意。」 「之前老闆被删过戏,传播出去的粉丝本也是好意,没想到弄巧成拙。」之前不红的时候,本来戏份就少,一删就全没了,可怜老闆为几分钟的戏份写了上千字的人物小传。 陶承颜走在半途,突然剎住脚,自己这么急沖沖的干什么。 于是调了个头,先去找导演看回放。 这段戏不是影片的重点,只是作为影片末的人物回放用到,今日恰逢校史馆开馆,所以剧组临时调整拍摄内容,先拍了校史馆的部分。 陶承颜与导演看回放,还拉着张琴老师一道,三人凑在一起讨论了许久,岑连就站在远处,默默地注视陶承颜。 这身衣服极衬身材,腰线裁剪流畅把陶承颜的优点全显出来了。 岑连看得几乎移不开眼,很冒昧,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好容易讨论完,陶承颜直起身,看向了岑连的方向,眼睛里带着笑。 陶承颜冲着岑连招手,向他跑来—— 岑连也向前伸出手,一声「颜颜」才出来半个字,就看到陶承颜经过他——奔向了他的身后。 不是对他笑的吗?明明看的就是他。 岑连愣了半天,才转身看过去。 陶承颜奔过去,来人张开双手一把接住:「诶哟!你可跑慢点!接不住了。」 第27页 「末哥怎么想起来看我了?」陶承颜退出来,接过商岁末给他带的百合花。 「我来潍城视察,听说了你的事,顺道过来关心一下。」 商岁末是特意来的,唐吉早上把图片发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不对劲,久不在潍城,他需要亲自疏通一下关系。 奇奇凑到岑连旁边,小声说:「他是初星娱乐的,商岁末,商总,也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岑连冷眼看过去,商岁末穿着一身高定西装,自成上位者气度,仿佛周围人都入不得眼似的,随意看了一圈,与岑连眼神短暂交锋后将视线放到了百合花上。 商岁末带着笑,笑却不达眼底,伸手弹掉了百合花上附着的水珠。 「听说你找了一个保镖,哥帮你看看?」商岁末对陶承颜说。 陶承颜看向岑连,说:「好,他刚好在这边。」 岑连看着两人贴靠的距离,两眼都快盯出火星子了,在陶承颜走近后,别扭的向后移了一步,把视线错开看向别处。 陶承颜怀里抱着百合花,看花的时候满眼温柔,甚至把刚才商岁末弹过水珠的花朵扶正,放进花束的最中间。 他们在一起时,陶承颜说过,他最喜欢火红的玫瑰,那是代表热烈的爱情,才不要什么干瘪瘪的白色花朵。 如今,是喜好变了吗? 岑连的心像是被攥住了一样,自己刚烘热的火星子,骤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陶承颜看着瞬间焉下去的岑连,强忍住笑,故作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末哥,他是岑连,潍城两周临时招的保镖。」 商岁末走上前去,俩人身高差不多,甚至岑连还高一点点,但与商岁末比气场,就差了许多。 要是没有看到陶承颜奔过去,没看到两人相拥,岑连还能自我欺骗一下,强撑着与商岁末比一比。 「你好!商总,我是岑连。」岑连忍着别扭,主动伸出握手。 商岁末扫了一眼岑连的手,拇指上带着薄茧,嫌弃的皱眉头,略过他嚮导演处走去。 岑连被无视得彻底,伸出去的手缓缓的抽回来,他此时不敢去看陶承颜,低头垂目盯着脚下。 奇奇推了推岑连的手肘,见人走远了才凑过来:「哥们儿,你别生气,商总就这个脾气,你的老闆不是他,别伤了老朋友之间的感情。」 陶承颜给团队介绍时,只说岑连是老朋友,瞧刚才商岁末的态度,奇奇着实有点担心岑连撂挑子不干了,再找保镖有点麻烦。 「我知道,没事。」他和颜颜还剩下什么感情能伤呢? 陶承颜跟着商岁末走,往后去看了一眼岑连,现在与霜打的茄子无异。 「末哥,他……」 商岁末打断:「你难不成还喜欢他?你看他那没骨气的模样,啧。」 陶承颜回答不了,但有一点他很贊成,岑连与之前相比,少了锐气,甚至是连他都看不下去的软弱:「末哥,我有打算。」 「别栽进去就行,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商岁末知道陶承颜在某些方面特别倔,也就由着他去,只是该交代的不会落下。 离开岑连后,陶承颜的成长很痛苦,被迫学着为人处事的规则,与一群腌臜的人周旋。 当然,要是没有岑连当年发生的事,商岁末也得不到陶承颜这个帮手,算起来,他应该感谢岑连。 商岁末还要去处理事务,所以下午就没在棚里呆着等陶承颜,晚上他邀请导演、制片人及几个主演一起吃饭,临别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不用岑连来送。 陶承颜点头答应,没想到商岁末对岑连的不喜这么重。 送走商岁末后,陶承颜去找岑连,他就在校史馆外的一处石凳子上。 「他是我哥。」陶承颜坐在岑连旁边,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 哥?岑连的脑袋一瞬间宕机,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之前没听见你说过。」岑连低声疑惑道。 「后来有的,不行吗?」陶承颜弯腰,手撑在脑袋上,说得很认真,「我发现你变得不勇敢了。」 现在的岑连不是陶承颜从前认识的岑连,但是他又不信岑连的性格会彻底改变。 变得不勇敢,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岑连自己也承认。 岑连有一瞬的后悔,为什么没有想明白就来了,应下做陶承颜的保镖,他这副样子,有什么勇气站在陶承颜身旁。 陶承颜看着岑连的神情转为痛苦纠结,提声质问:「岑连,从前的你从不会这样窝囊,要是没有决定好做我的保镖,那么!现在!马上!离开!我不想见到你。」 「不!我想!」岑连当即否认,「颜颜,我是决定好了的,别不想见我。」 「哼,」陶承颜双手抱臂,神色淡然地看着岑连,「别叫我颜颜,僱佣期间叫我老闆。」 从重逢开始,岑连就叫颜颜,陶承颜也一直默认着,但是陶承颜现在想,岑连或许还不配叫这个称唿,连自己的心意都还是扭捏不敢向前,又如何配得上这个亲暱称唿,等岑连什么时候把从前待他的那个劲儿找回来再变称唿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陶承颜还得去对戏,留岑连一个人呆着慢慢想。 第12章 早安 在陶承颜火之前,商岁末几乎没有插手过他的演艺工作安排,让唐吉给他当经纪人也完全属于放养状态。 第28页 但当陶承颜逐渐走到头部艺人时,各方资本斗法,或拉拢或使绊子,仅凭陶承颜一人的能力很难在混战中保存流量,所以商岁末决定把陶承颜带入到自己的计划中。 商岁末要实现计划,就需要自己握在手上的艺人能赚钱,能保持流量。 凭藉流量赚钱,陶承颜比他旗下的大部分艺人都厉害,只不过这种状态和陶承颜入娱乐圈的初心相悖了。 晚上的局散之后,商岁末有些醉意,在距离酒店几百米的位置让杨伟奇停车,拉着陶承颜在路边散步醒酒。 陶承颜并没有喝几杯,多数被商岁末挡了,来人敬酒,商岁末自然接过喝下。 席间大家以为商总是开心,自然一杯又一杯地奉上。 白日里闷热,到晚间时,一阵风吹过,竟然让人徒生起颤慄般的凉意。 陶承颜抹了两把手臂,将逆行的凉气解散,伸手去扶脚步踉跄的商岁末:「不该喝这么多酒的,明天还怎么回去?」 「明天不回去,我躲一阵子。」虽有醉意,脚步虚浮,但言语依旧清楚,没带任何醉酒后的撒泼放嗓。 「是……你们又吵架了?」 商岁末不以为意地丢开手:「我和她有什么好吵的,她最近瞧上了一个小爱豆,正上头呢,没闲工夫和我闹心。」 陶承颜跟上前:「那是怎么了?」 商岁末扯出一抹嘲笑,淡淡道:「她爹的瘾犯了,想被抽一顿鞭子,没抽成。」 闻言,陶承颜一怔,眼神连着几秒的空洞,脚步顿在原地。 「怎么?你怕了。」见人没跟过来,商岁末倒回头,伸手放在陶承颜的肩上,「你专心当你的明星,其他的事我会处理好,至少明年财报核算前别给我掉链子。」 「我没怕。」只是,略微失神。 商岁末带着酒意,用不太清明的眼,仔细看着陶承颜,过了半晌才说:「当初,他是不是也和你一样战战兢兢,提到这个人就开始害怕?」 「我……不知道。」 商岁末想从陶承颜的脸上捕捉到什么,可是除却茫然与害怕别无情绪:「你和他真的很像,无论模样还是性情,但记住哥哥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下部戏重中之重,有的没的都放下,这两周玩过就算了。」 听到「玩」字,陶承颜有些牴触:「当年的事,岑连有苦衷,那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办法。」 陶承颜终究还是偏向岑连,若没有重逢,他也许不会有这些贸然的行为,可是有些想法会在见到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努力克制,也在保持着距离,但他无法控制行为的自然反应。 是一种惯性而为的反应。 「不告而别,」商岁末的声音突然提高,「都他娘的渣男。」 「末哥!」陶承颜赶紧拉住商岁末。 「我没事,骂自己呢。」已经到了酒店门口,商岁末推着陶承颜的肩,「上去吧,我去初一家。」 陶承颜不放心:「真的没事吗?不然明天过去,今晚可能没人打扫。」 「他那里很干净,不用打扫,」商岁末的西装外套搭着手肘上,另一手向陶承颜挥手告别,「你去吧。」 陶承颜一步三回头,发现商岁末已经到马路边上去拦车了。 这段时间他太忙,分不清时间也记不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打开备忘录才看到日历上标註的红点,点开看:一的忌日。 商初一的忌日,就在后天。 陶承颜垂下眼帘,知道了商岁末情绪低迷的原因,自己这个替身,当得越来越不称职,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忘记。 早晨六点半,酒店房间的门铃响了。 间断的三声后,就没再继续摁下去。 唐姐从洗漱间探出头:「谁去开下门。」 陶承颜刚从房间出来,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我去吧。」 非现代场景,现场及妆造都需要单独弄,这段时间工作室的人都习惯了六点甚至更早起床赶往拍摄现场。 门向内开合,霍然打开,出现的正是岑连。 酒店走廊吊顶的灯是暖橙色,临窗又漏进晨光,一半昏一半明亮,岑连就站在门外,目光灼灼地看着门内的陶承颜。 暖光将人藏进同色的阴影里,描摹出岑连锋利的轮廓,瞧是半晌未动,内里却暗波流转,岑连道:「早上好!……老闆。」 陶承颜将勺子扔进杯里,「叮」的一声触入杯底,眉头一挑:「进来呀,站着干嘛。」 屋内仅剩奇奇没有起床,两位女士早已收拾妥当,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里的邮件,各自处理事务。 见到岑连进屋之后,唐姐率先起身:「岑连是吧?早上好,我是唐吉!」 陶承颜工作室的组成,昨日奇奇已经给岑连介绍过,岑连对屋内的两位女士大概能对上号。 干练一身黑西装的是经纪人唐姐,一张娃娃脸打扮较为活波的是助理陈悠悠。 「后面就劳烦两位前辈照顾了,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指教。」岑连态度友好,谦逊有礼。 前辈俩字,陈悠悠听得老脸一红,摆手连连:「不是什么前辈,以后就是一个团队的,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见到人之前,陈悠悠只以为是老闆的朋友,估计就是走走后门拿薪水的花架子,见到岑连后,觉得这人当保镖十分不错,块头很结实,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将袖子撑得饱满,一拳头能抡下好几个她。 第29页 至于模样嘛,要是只干保镖有些可惜了,皮肤不是如陶承颜一样的白,他是橄榄偏黄的色调,是吸收阳光之后才有肤色,脸部轮廓俊美,五官立体,配上浑身大块头,妥妥型男一枚。 只要长得好看,在陈悠悠这里是会开特权的,特别是岑连还十分贴心的带来早餐,让她觉得岑连会很好相处。 陈悠悠从早餐袋里掏出了一份肠粉,混着汤汁吃进嘴里,美味传达各处,早起的怨气都散了大半:「能坐在餐桌前吃顿早餐,实在太美好了,感动!」 「这是奇哥让带的,说是悠姐喜欢吃这家的肠粉,」岑连打量着屋内,没有见到奇奇的身影,陶承颜也不见了,「奇哥呢?我给大家都带了早餐。」 「他啊……」陈悠悠勐嗦了一口粉,朝着奇奇的房间喊,「杨伟奇!还在摸着睡呢!吃饭了!」 陈悠悠吼完,才想起有岑连在,刚才有些不顾形象了,讪讪一笑,继续埋头吃粉。 半耷拉的拖鞋声,杨伟奇打开门,睁着没有清醒的双眼,往屋内一瞧顿时机灵了:「哥们儿这么早来了,可太棒了!」 「得了吧,某人招唿新人买早餐,自己唿唿大睡,啧啧。」陈悠悠今天不陪陶承颜进组,但要去岑东对接各项事宜,不得不起早,被美食散掉的怨气在见到奇奇后又聚拢了,忍不住刺两句。 「颜……」岑连还没有适应改口,「老闆需要给他送点吗?」 唐姐朝陶承颜房间方向看:「奇怪了,半天没露面。」 「我给老闆送过去吧。」岑连接着说。 「岑连,你去敲门叫他出来就行了,别惯着他。」 岑连看了两眼紧闭的门,行动比脑子快,端了一杯无糖豆浆,又拿了油条、奶黄包、肠粉,往紧闭着的房门走去。 手放在门上敲了两声,屋内传出声音:「直接开。」 岑连是期待的,从早间开门见到陶承颜的那一刻起,心绪就难以平静。 深唿一口气,转动门把手,歇开一道缝,透过缝隙岑连往门内看。 只有陶承颜的背影,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举着剧本,他抬头望向窗外,分不清是在出神还是在默记剧本。 岑连不忍破坏一室的安静,想要拉门退出去,陶承颜适时转身,看向了岑连:「怎么不进来?」 「好。」 岑连愣神间,进门,关门,一系列动作流畅。 「先吃点东西吧。」岑连把早餐放在桌上。 陶承颜将剧本扔在床上,拖了椅子,在岑连旁边坐着。 两根油条,两个奶黄包,一杯豆浆,还有一份肠粉。 忍不住嗤笑:「你养猪呢。」 「没有,我不是,」岑连矢口否认,「我想让你都尝尝,不吃完没关系。」 「你还想让我吃完?岑——哥——哥,我需要减脂,合理控制饮食。」 一时不察,没收住口,陶承颜顺着嘴就叫出来了,身后的人没有响动,于是自顾自地拆豆浆喝。 这语气未见得就是从前,多的是嘲弄轻待,岑连却被一声「岑哥哥」叫昏了头脑。 留在从前的回忆,喜怒哀乐皆有,陶承颜各式各样语气的称唿,岑连都听过,而今听到何种情绪的,都能让岑连陷进去。 「颜颜……」 「嗯?」陶承颜偏头看着木讷的岑连,一板一眼提示,「老闆。」 岑连跟着复述:「老闆。」 完了完了,没救了,岑连越活越回去,陶承颜在心底默默嘆口气,继续啃奶黄包,把肠粉也拆开嗦了两口。 还好肠粉的汤汁给得比较足,没有因为放久了就失了粉浸汤汁的风味,不像某人。 「要不然你坐下?啃根油条?」一个大个子,不会找话题,哑口无语倒是和保镖的职业属性很适配。 岑连就近拖了一把椅子,俩人挨着,岑连拿袋子里的油条,正巧与拿奶黄包的手相碰。 温热快速划过,陶承颜将奶黄包含在嘴里,站起身往床头方向走去。 岑连也跟着站起身,手上的温热触感仍在回味,暖流一般在指尖穿行。 「喏,喝水。」陶承颜是给岑连接水去了。 在陶承颜的眼神示意下,岑连端着杯子,咕噜咕噜喝了半杯,回想起来是吃油条喝的水,又默不作声的大咬两口油条喝一口水。 陶承颜闷在心底发笑,听着身边的响动,决定做个有礼仪的用餐人,继续解决自己的早餐。 「岑连。」早餐用完,陶承颜突然喊他。 「我在。」 「当我的保镖,会不会觉得无聊?」陶承颜拿起剧本,下巴搁在书嵴上,漫不经心地问。 「不会,能和老闆在一起,保护老闆的安全,不会无聊。」岑连生生抑制住叫颜颜的心,变成了向老闆表忠心。 「明星保镖可不是那么好当的,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当我心情烦躁的时候,什么琐事什么无理的事都会扔给你去办。」 「我都可以。」 只要是陶承颜让做的事,他都可以做。 「预防针和你打了,临到头拒绝,就扣你绩效!」陶承颜拿出一副老闆姿态,淡淡一笑,「走吧,出发了!岑保镖先生。」 第13章 水壶 距离水星节只有两天,团队内肉眼可见的更加忙碌。 唐姐从上车开始,一直在回消息,应付各家娱记的採访邀约,陶承颜坐在车后座上,抱着吉他闭眼拨弄练习曲子。 第30页 为了照顾后座的陶承颜,岑连一路开车很慢,等红灯的时候会抬头看一眼车内后视镜。 陶承颜累极了,低头几乎是一瞬就陷入了睡眠,手指惯性拨弦,又被颤音惊醒,反反覆覆。 岑连拍了两下唐姐前方的靠背,又点了点陶承颜。 唐姐瞭然,伸手拿走了吉他:「趁车程还有一会儿,安心睡觉,不急于一时。」 陶承颜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下,不再继续挣扎,靠在椅背上补觉。 昨晚没去练习室,回酒店的时间也算早,却丝毫没有睡意,纪录片、剧本都看不进去,就坐在飘窗上开着灯发呆。 他知道如此行径,必定会影响第二天的拍摄,但理智无法与那一刻的心绪不宁做抵抗,最终投降给了「失眠」。 到现场后,岑连陪着陶承颜去化妆间化妆、换服饰,唐姐找了剧组的某个旮旯打语音回消息。 岑连称职的当着保镖兼助理的身份,道具师将拍摄会用到的物件统统交给岑连保管着,于是他斜挎着一个陶承颜的大水壶,手里还抱着许多东西。 陶承颜想侧身取笑岑连的滑稽模样,才张口就被化妆师强行扶正,言语佯装严厉:「化妆呢!别动!昨晚干嘛去了,长这么白,黑眼圈一点都不好遮盖。」 这位化妆师主要负责的就是陶承颜,每日妆造早已经混熟了,能和陶承颜混着打趣几句。 「啥都没干,我想提醒他,」陶承颜从围布里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家保镖,「可以放下,不用一直抱。」 化妆师刚才就注意到了旁边站着的岑连:「新招的助理?」 「是保镖。」 前几天闹哄哄的私生事件,化妆师也有耳闻,陶承颜找一个保镖确实应当:「保镖当助理用了,是不是得涨工资啊!」 「涨,当然会涨,」陶承颜把问题抛给了岑连,「你说是吧?」 岑连收紧怀里抱着的杂七杂八,回道:「都可以。」 组里的道具,几乎都是多人使用过的,有的甚至还是其他剧组传下来的,当着道具师的面陶承颜不好说明,只让他放下,既轻松又少脏手,岑连却听了他的话后,越抱越紧,生怕是有人抢去了。 见此,陶承颜也无话,由着他去吧,等下戏后再给他说。 正式开拍前,陶承颜与同场的演员走戏,和摄影沟通镜头,岑连就在来来往往的摄影棚边角站着,目光不曾离开陶承颜。 《故里山河·校园篇》几乎都是文戏,主要在于演员对各个阶段情绪的把控。 电影主线是围绕顾平野在校的奋斗史,中间穿插友情、师生情,今日与陶承颜对戏的就是前辈演员,重点在师生爆发戏。 经过张琴的点拨,陶承颜已经大有进步,虽然和老演员对戏仍然会被压制,但不至于被观众说演技生涩。 但陶承颜今天的表现,像是没有完全发挥出实力,有些收束的感觉。 江雨生在摄影机前自然看出了问题,对才到不久的张琴说:「你这学生,是不是分心了?要不要再来一条?」 「是得再来一条,」张琴很贊同,「老江,等我一下,我帮他排除一下外物干扰。」 陶承颜见老师表情严肃地向自己走来,顿觉不妙,咧着嘴先卖乖:「张老师,我正在反省。」 「反省有用,就用不着我了!」张琴扯着陶承颜的胳膊肘,低声说,「对面角落里是谁呀?巴巴地望着你,你和他扫了一眼后,与前辈对戏,就开始心虚得很。要老师帮你清场不?」 陶承颜干笑着,越往后越觉得岑连与顾平野很像,在岑连跟前拍戏,就像是在模仿岑连的大学时光。 当着本尊演,自然觉得心虚,特别是岑连的灼灼目光,穿过人群依旧能捕捉到那道视线。 这个保镖,太称职了。 就盯着他看去了。 但是保镖不盯着老闆看,又盯着谁看呢? 「不用您出马,他是团队新招的保镖,我给他说一下就行,马上。」 「所以,你知道为啥没发挥出完全实力?」 「……知道。」 「赶紧的!今天先折中解决干扰源,下场戏就不允许了,好好的给我参悟剧本,别有的没的瞎代入!」 四周的摄影还架着,陶承颜顶着张琴的视线,脚底抹油地往摄影棚角落疾走。 岑连见陶承颜向自己走来,隐约可见面目上赌气般的薄怒。 有了昨天的教训,岑连下意识的往左右两边看,周围无人,才确定陶承颜是找自己的,往前迈了两步,把别在身前的水壶摁开盖子。 陶承颜一把拽过岑连的胳膊,往剧组棚子的边缘处引:「你不用一直盯着我,难道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玩手机、逛校园,再不济往边上逛逛看,有没有私生。」 「要喝水吗?」岑连先把水壶递了出去,见陶承颜一直看着自己,也没接水壶,「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到旁边玩手机。」 陶承颜顺手抽了一掌岑连的胳膊,接过水壶吨吨几口,嘆口气,几年不见,岑连的理解能力变差了:「你站在这里影响拍摄了,不用一直看着我,……我拍戏的时候,老觉得身后有道目光怪发毛的。」 岑连盯着水壶,接过来合上盖子:「好,我知道了。」 「行吧行吧,我继续了。」 第31页 身穿中山装的陶承颜向摄影中心跑去,岑连怀抱着水壶,注目着那道背影。 有感应似的,陶承颜回头,瞪了一眼岑连,岑连回扭头迴避。 陶承颜走远后,岑连把水壶盖子再次摁开,弹出的吸管附着着水珠,他看着吸管头,回想起陶承颜吮吸时双颊微鼓的动作以及最后停止喝水时舌尖抵住吸管头的模样,无可抑制的心跳加快,他不敢去看陶承颜,侧身往外走去。 如果是普通又不太敬业的保镖,听到老闆要求自我活动,指不定跑哪儿偷闲去了。 可岑连不一样,尽管与浓情蜜意时相隔数年,站在故地校园,他做不到完全以保镖的身份自居。 不能恢復从前的身份,就让他用保镖这层外壳再贪心一点,与陶承颜靠得更近一些,仗着这层皮行私心之事。 所以,岑连就坐在剧组旁的花坛瓷砖上,穿过层层枝绕的小灌木,漏点缝隙就已足够。 不远处有篮球拍地的声音传来,混着一声接一声的叫好、加油,岑连在寻找声音的来处,那是建筑学院的篮球场。 他与陶承颜第一次见面就在此处。 新生入校,惯例举行破冰答疑活动,岑连与另几个专业的同学,被拉来当辅导员的助理,他们被围在几百人中间,与新生一起席地而坐。 岑连主负责解答专业学习相关的问题,但新生们似乎更偏爱大学活动方面,一时话不投机,岑连也不急,坦坦然地坐在角落,等待学弟学妹的提问。 有人踊跃发言,自然有人当鹌鹑,缩在别人的背后玩自己的乐子。 陶承颜就是当鹌鹑的那队人,保留着高中时的习惯,心虚不时抬头看两眼解答的学长,更多的时间是与旁边的室友玩游戏。 岑连不知不觉视线就顺到他那儿去了,就冲着陶承颜的面部表情就能知晓游戏进展到那一步了。 拧眉,怒目,讶然,惊喜一笑,「啪嗒」一声拍在了室友的大腿上。 一声不小的响动,周围人纷纷侧目,陶承颜埋头遁地,缩在别人的肩后。 没找到制造声响的人,周围人又继续回去讨论,陶承颜对着室友庆幸的比了一个屈肘,「yes!」 岑连没来由地被他逗笑,继续盯着只冒出毛茸茸脑袋的陶承颜。 陶承颜看起来比周围人年纪小,滋着牙笑容带着点憨,配上顺毛的头髮,整个人既乖又皮。 看久了,难保不会被发现,陶承颜总觉得有一股强烈的视线盯上了他,脑袋转来转去终于瞅见了岑连,直接瞪了回去,像是在说:看什么看!收钱! 岑连被一眼回击,抱歉回笑,不再继续失礼地看着陶承颜。 后面再轮到岑连发言,正大光明的看向学弟学妹,某只鹌鹑却不知蹲到哪个角落去了。 「two姐,会不会太近了,被场务发现怎么办?」 痛斥私生的风声正盛,掀起这场风波的two小姐仍在顶风作案,不过她现在不跟车了,大喇喇地背着摄影机游荡在剧组四周。 「怕什么,难不成还打我们一顿啊,他们不敢!」two小姐说得信誓旦旦,公共场所本就不限制拍照,还怕什么场务,逮到了就跑,跑不掉就说是学生拍校园呢。 two小姐这么有底气,还有一个原因。前段时间某大牌明星的剧组也被拍了,场务大发脾气,将人捆了绑在电线桿上几小时,这件事一经发酵完全控制不住舆论,剧组连带着大牌明星都被路人沖了,发视频道歉也无法平息网民们的怒气。 这事之后,剧组不得不掂量行事,不敢和私生硬碰硬,最多只是驱赶,甚至驱赶都害怕被倒地碰瓷。 岑连注意花坛旁狗狗祟祟的俩人许久了,一直默不作声,仍旧刷自己的视频,直到她们言语中提及陶承颜。 two小姐手里端着摄影机,不断地调试焦距,旁边的女孩儿像是初次干这样的事,十分胆小不断地望着四周。 岑连关掉视频,将手机揣进兜里,冷着脸向two小姐靠近。 「要不要送你们到里边拍?」 冷得掉渣的声音,令人浑身一颤。two小姐迅速护住自己的摄影机。 「你是谁?我想怎么拍,就怎么拍,管我去哪儿?」two小姐把旁边的女孩拉到身边,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岑连。 「你们是在拍剧组?」岑连与two小姐一步之遥,不经意地略过仍旧打开的摄影机,压低声音道,「我是剧组工作人员,可以带人进去。」 「是吗?」two小姐迟疑道。 岑连此时的模样,倒有些像通告贩子,表情虽然绷着,却给人一种拿钱好办事的脾性。 「当然。」 「你有工作证吗?怎么证明。」two小姐也混迹过各个剧组的边角,不少人打着工作人员的幌子,专骗蹲剧组的粉丝。 工作证,岑连自然是没有:「证在里边搁着,待会儿给你看。」 闻言,two小姐撇嘴,不屑地说:「这年头,做假证的遍地都是,逢人就挂脖子上,你这年岁的骗子,基本功都没有。」 说罢,不再理会岑连,往旁走了十几步,重新举起手上的摄影机。 看起来是个帅货,却当了黄牛,还是个表面功夫都不做的黄牛,two小姐是私生,但私生最烦的就是这种假黄牛。 岑连往拍摄中心看了一眼,陶承颜所扮演的顾平野正在被老师训导,少年极为不服气,倔强地抬头与老师辩论。 第32页 这是正剧,不能被拍下来。 岑连想起杨伟奇交代的话,陶承颜之前被删过戏,不能让他的辛苦白费! 画面突然一抹黑,two小姐抬头看,竟然是岑连伸手挡在了镜头前。 「你想干什么!我站在这里拍,挡你道了吗?」two小姐一顿输出。 「你挡我道了!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粉丝还是私生?」岑连质问。 「你管我?」 「我是剧组工作人员,你觉得能不能管盗摄的?」岑连冷哼一声。 two小姐已经认定了岑连是假黄牛,当下也不怕了:「粉丝拍爱豆理所应该,你呢?就不怕我去向剧组举报你。」 「你这跟踪的派头,怕不是私生吧,粉丝皮不是对谁都好用,和我有什么相干。」 岑连无所谓,大手依旧拦在镜头前,two小姐挪一点,他手也跟着动,完完全全挡住,不给她一点拍摄的机会。 two小姐窝着火,不耐烦:「我给你钱,有多远走多远去!」 岑连依旧不动,面色冷漠:「你说,我把你俩带给场务,如何?」 旁边跟着的女孩怕了:「two姐……姐,不然我们先走,下次来。」 「下次什么下次?」two小姐扒开女孩儿的手,决定不再硬刚,毕竟她的身板碰瓷岑连都难,「价钱好商量,你带我们进去,我也想找个好视角。」 「晚了。」岑连双手操在胸前,蓬勃的肌肉将手臂处的衣衫撑得很紧,极具力量与压迫感,「以后,我守的地盘,没你俩位置。」 岑连准备坐实two小姐给他的身份,都不是啥正经人,光脚硬干,就是比谁更唬人,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阵。 不给半点商量的态势,岑连一分不动。 「two姐,走吧!」女孩儿再次拉two小姐走。 「你给我等着!」 岑连确认人走远之后,才继续回花坛的瓷砖上坐着。 他见过好的粉丝,一心为陶承颜着想的软糖夫人,也亲眼见过极端的私生粉将陶承颜撞倒。他知道,不能以个别人概括全部粉丝群体,但他仍然为陶承颜担惊受怕。 岑连跑货运这些年,也碰到过不少碰瓷的,无赖的人倒地不走,非要拿钱才放手。 而岑连,一穷二白还负债,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对付无赖,就只能比无赖还要更无赖。 对付刚才的two小姐同理,只是潍城有他守着,以后离开潍城呢?在陶承颜看不到的身后,有多少危险埋伏着? 岑连不敢去想像。 临近中午,接连有剧组的工作人员向外走,大概是到放盒饭的时间了。 岑连回摄影棚找陶承颜。 结束拍摄,陶承颜照例去导演监视器前看回放,之后就躺在道具棚的躺椅上,剧本翻开搭在脸上遮光,在嘈杂的环境中假寐休息。 「老闆?」岑连试探的喊,见没反应,又续了一句,「颜颜?」 陶承颜掀开一角,往外看,像是没听出来是谁,随后又将剧本盖在脸上,声音带着睡意的迷煳:「先去场记那里拿下午的通告,然后去领盒饭,唐姐和张老师吃食堂了不用管,上午的道具拿去还,还有给我的水壶泡两片柠檬,记得把我的绿色冲锋衣拿出来放椅子上就行……」 「好,我记住了,你先休息,盒饭到了我叫你。」 陶承颜甚至连声音也懒得给,摆摆手让他先去。 在岑连走后,陶承颜拉开了书页,朝岑连的背影看去,嘴角的笑没藏住,于是又又用剧本盖住了脸。 第14章 官宣 四月二十六日,中午十二点零四分。 @网剧梦水江南:游歷千山万水,归处故里江南。@班媚、@红泰宁主演,@tc2陶承颜 特别主演,都市奇幻大剧#梦水江南#,相约五一水星tv每晚18:30更新,全网独播。 唐姐才刚吃完午饭,就接到了梦水江南的制作人电话,希望陶承颜工作室及陶承颜配合剧组宣发。 「原定不是下月中下旬吗?」陶承颜近三周的行程都已经排满了,电影结束拍摄后的一周,全部会用来拍摄积压已久的杂志、gg,紧接着就会进入下一个组,一呆就是八个月。 对于工作室而言,联繫营销造势、引导舆论,还得与陶承颜协调分配宣传时间,一系列运作以后时间完全不够,也抽不出空。 「梦水江南拿到播出许可不容易,只能尽早播,还希望唐姐这边能尽力配合,另外开播发布会就在周天上午十点,粉丝们很期待承颜能到场。」制作人如是说。 听罢,唐姐想把手机扔出去。 梦水江南之所以拖了这么久,还不是因为导演品行不端,一直处于软封杀状态,不知道又是疏通了哪里的关系,才争分夺秒播出的。 提前不透气,临到开播才通知演员工作室,真不知道制作方在打什么主意。 悠悠去了岑东处理水星节相关事宜,这会儿应该才落地不久,只能唐吉这个大经纪先临时处理新剧宣传相关。 她上自己的微博号看了一眼官博的官宣内容,不由得冷笑一声,五番男三,直接提到了特别主演位置,与两位主演并列,怪不得不透气呢,先把承颜甩出去造势拿一波流量,要么遭一顿骂说承颜仗流量欺人,要么橘子糖承担大量转发造势宣传。 剧方毫不费力就拿到了热点。 第33页 唐吉在页面停顿一分钟,才注意到发博的时间点也很巧妙,卡的是承颜生日。 先找承颜商量吧。 陶承颜这边也刚吃完盒饭,这会儿与岑连俩人正靠墙「罚站」。 剧本在岑连手上拿着,陶承颜开始默台词模式:「教授,我们真的不走出学校去保护这些遗蹟吗?昨天的报纸说又一处唐式建筑被强拆了。」 「平野,你说的这些,整个行业同胞皆为之痛心,但是你还只是一个学生,需要认清自己的能力与责任范围。」 「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学成又有什么用?去復原被摧毁的唐式建筑?他们今日敢摧毁,明日就敢封禁唐式建筑!」 岑连被陶承颜突然提起的气势镇住,看着剧本台词,也被他带入情景中:「老师们会去做这件事!」 「教授!!让学生跟你一起去吧……」陶承颜带着压抑的哽咽,目光坚定地看着岑连。 跳出剧本,岑连鬼使神差的回了句:「好。」 「好什么好?你看看剧本上的台词,哪儿写了一个『好』字,岑连啊,你不专心!」陶承颜压低岑连拿在手上的剧本,拇指沿着书面从上往下划,「我还以为我记错了,重新来!」 场景很像从前,岑连给陶承颜辅导功课,推导公式的时候,岑连也会指着陶承颜的课本:「看来不是我记错了,就是你瞎写,重新来!」 不过现在训诫的对象换了,岑连盯着书页,决定不跟着陶承颜的情绪走,一板一眼的就当成是朗读课文。 但是陶承颜又不满意了,批评:「太没有情绪,我接不下去,再这样扣你绩效。」 岑连来做陶承颜的保镖,本也不是为了工资绩效,但为了让陶承颜更放心的「用」他,一听「绩效」立刻正经,照着陶承颜的要求来。 陶承颜回过身,继续靠在墙上,不再看着岑连,闭着眼睛说台词。 ——叮,一条消息发来。 唐姐:让承颜到车上来,有事情需要商量,你也一起。 岑连:好的,马上。 陶承颜下戏之后,没看手机,所以还不知道梦水江南已经官宣,不过他在看到官宣内容时还算淡定。 「特出啊?」陶承颜对着唐姐眨眨眼,「没什么事儿,我信唐姐和悠悠啥风波都能搞定,正巧我要进山了,好几个月不露面呢,有这么一部剧在可以给橙子糖们消遣。」 「你可别盲目信任,这部剧我们无论宣传怎样,一番热度也落不到自己头上,白给别人热度。」 「唐姐,你也局限啦?忘记我是怎么火的了?」 陶承颜顺手给官宣微博点了一个贊,转发配文:江南好呀,青衣道人挥着他的浮尘就颠颠跑来了[doge] 「那部剧,你也不看看是什么配置?男主是前顶级流量,女主是热门小花,原着小说也是大ip,尽管被改得面目全非,还是有书粉慕名而来,流量宣传度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和梦水江南能一样吗?现在是你一个男三拖着流量走。」唐姐有些愁,现在是剧组赶着承颜去吸引流量。 「诶呀,唐姐!看我,别愁。」陶承颜扶着唐姐的肩膀,「我挺喜欢青衣道人这个角色,演的时候也特别爽,很放松,既然提到了特出主演的位置,那就给他应有的尊重,我们无愧于心就行,每一个角色都是我们大家的一番心血,不能因为他戏份少就不关照他。 「工作室有宣传营销的顾虑,我能理解,尽量配合,如果需要投入巨大,那就合理取捨。 「所以,唐姐,你们放心去安排,开播发布会是什么时候?对方有说吗?」 「这周天,十点开始,十一点半结束,如果去参加的话,前后採访加路上的时间,估计只能晚上才能返回潍城。」 「这倒是个难办的事,和剧组只请假到了周六晚,约定的是周天恢復拍摄,我想想办法,」末哥近期不方便打扰,不知道找谁从中协调,「看一下机票,有一点左右返回潍城的票吗?活动结束我们就赶回来。」 「有的,十二点五十有从岑东飞潍城的票,不考虑休息时间下午三点半能到剧组恢復工作。」在唐姐报时间点的时候,岑连就在查机票,所以陶承颜问立刻就答了。 陶承颜偏头看着岑连:「好,就这一趟,发给奇奇,让他去订,你也一起去。」 「两场都是大活动,多个人多个帮手,」唐姐也十分贊同,但是得特别交代一下,「岑连,活动现场突发事情比较多,你主要负责承颜的安全就行。」 「放心,不会给你们添乱,一定守护好老闆的安全。」 「还有,承颜,江导演这边我先去和他讲,昨天商总给剧组又入资了,应该会容易说话一点,不行我再联繫公司高层去。你安心拍摄,好好准备活动。」 「谢谢唐姐,你可真是世界第一人!」 「别贫了,下午好好拍戏,争取一遍过,别ng,比我找哪个高层说情都管用。」 临时再请半天的假,剧组导演没有意见是不可能的,人员、场地都需要重新安排,若是没安排好,整个剧组既耽搁时间又耗费金钱。 好在昨日商岁末又入资了,江雨生虽面上牵强,最后也答应了。 中午上戏之前,陶承颜让奇奇联繫了餐车甜品做剧组的下午茶。 「临时工作调整,大家都能理解,还特意准备这些作甚?」场记拿了甜点,也没客气,就在凳子上坐着开吃。 第34页 「大家最近都太累了,正好弄点甜品给大家解解乏。」陶承颜回道。 江雨生也过来了:「我看最近,你才是最累的,听你经纪人说你每天下戏还要准备表演曲目?要是别人在我的场子这么一心二用,早挨批了,你是运气好,没碰上我脾气爆的时候。」 「那是江导您人好,照顾晚辈。」 「哼!不过楚生人那老小子真不太行,这次敢从我剧组劫人走,下次碰着了肯定不饶他!」江雨生低声和陶承颜说悄悄话,摆手比划,「让你经纪人多留意着他,老前辈最多提醒到这里了。」 同在一个圈,江雨生多多少少知道点内情,梦水江南的导演楚生人虽然没有摆在明面宣传,但内里各项操作依旧是他在操盘,江雨生生气归生气,也没和陶承颜真较劲,帐都记给了楚生人。 「好,谢谢江导提点!」 晚上下戏太晚,陶承颜让岑连提前送张琴老师回酒店,而自己依旧下工之后去练习室排练。 上场前的最后一晚自我练习了,即使已经临近十二点,陶承颜依旧决定再过两遍。 「就在外边守着,我换衣服。」陶承颜拉上帘子,与岑连隔开。 这间练习室,被陶承颜包了十天,白天除了打扫的人,没有人进来,他的练功服、吉他都挂在墙上。 三面包围都是贴墙镜,陶承颜从角落的更衣室出来,一身飘逸的国风练功服,墨染的渐变裙裾,内搭高丝阔腿裤,一举一动皆是国风翩翩少年郎。 「别拍照哦,这些只能演出现场才能曝光,当然要是有什么地方没有表现好的,可以给我讲。」陶承颜对着岑连眨眼,只不过他没先起范跳舞,而是抱着吉他先进行弹唱。 岑连愣然地点头,直到陶承颜坐在高脚凳上,怀抱吉他时,他才注意到陶承颜是一双赤足。 一脚实心踩在地上,一脚的脚跟挂在横撑上。 陶承颜弹唱的是一首抒情歌,比较小众,但岑连开车的时候放过,所以当旋律响起时,岑连立刻有了印象。 由于是自由练习,陶承颜并不是每遍都拉通弹,而是自己觉得不顺畅的地方反覆推敲演练,等到最后自己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拉通整唱。 陶承颜的声音是温柔的,注入歌曲时带有独特的情深,能让人陷进去。 岑连久久未动,练习室的灯只开了中间一盏,光是一束白,刚好从上洒下,犹如不太明亮的月下。 陶承颜在弹唱时,脚尖轻点,在凳子上转圈,留给岑连的就只有一个背影。 一曲结束,陶承颜回到面向岑连的方向,将吉他放下,问:「觉着如何?嗯?」 「好听也十分好看。」岑连如实回答。 陶承颜扑哧一声笑:「你要是回答好看也好听,那我估计又要对号入座成花架子了。」 「不是花架子!弹得好,唱得更好!」岑连正处于吃惊发懵中,陶承颜真的好棒!至少与他在一起时,陶承颜并不会这些。几年时间,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才能到达现在的程度。 陶承颜变得很优秀,哪怕是灰暗练习室中,也是那颗耀目的星。 「行了!我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就算夸我也不会飘的。」陶承颜站起身,走到靠墙的舞蹈把杆旁,「过来,帮我压腿。」 「什么?」压?压腿? 「愣着干嘛,我再拖一会儿,你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下班了,因为保镖的主观不配合导致的加班,是没有绩效的!」陶承颜看向镜中,仍停在身后不动的岑连。 「来了,」岑连站在距离陶承颜一步远的位置,「我需要怎么做?」 「我躺下,你握住我的脚踝,往前压就行,注意一下的我腰胯不要扭或者歪曲就行,还有别一下子大力压下去,先慢慢的松弛几下,再缓缓往下压。」 陶承说完,就平躺在瑜伽垫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抬起右脚,与地面垂直。 岑连在脑袋里预演,脱下鞋也站在瑜伽垫上,手却颤颤巍巍的不敢碰陶承颜的脚脖子。 陶承颜瞪着岑连,用眼神威胁着:「快动!」 「好,马上!」岑连两手灼热的掌心贴着陶承颜的两侧踝骨,烫得陶承颜瑟缩了一下。 「两只脚左右卡住我的左膝盖,保持不要动,然后就可以开始压腿了,记住先缓缓的松弛几下。」陶承颜继续指挥。 岑连迈脚,按照陶承颜的指示做,默默告诉自己,这只是普通的帮助压腿。 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岑连前后微微晃动陶承颜的右腿,再试探的往前压。 陶承颜是长期有保持基本功的,柔韧性十分不错,岑连在压腿时发现十分轻松,不知不觉就压到了陶承颜的胸前十公分处。 两人几乎是贴面靠近,唿吸喷洒在对方的脸颊上,陶承颜可以清楚的看到岑连额头上的汗水。 究竟是在被压腿,怎么感觉没使劲的岑连先累上了? 「继续!」陶承颜很轻松的勾唇命令道。 岑连躲避似得不敢直视陶承颜的眼睛,偏偏陶承颜一直目视着正上方。 「需要压多久?」岑连问。 「三分钟就可以。」 岑连默默的在心底计时,心底异常煎熬。 一些不知名的苗头不停的冒火星子,而面前的陶承颜仍是目光纯洁的看着他,只当是十分寻常的练功辅助活动。 第35页 「好了吧?……下一只腿。」岑连艰难道。 陶承颜放下自己的右腿,左腿仍旧被岑连卡住,他动了两下:「松开。」 岑连慌忙退开脚,站到另一边。 陶承颜一双赤脚,绷着脚尖,从岑连的腿内侧擦过,岑连瞬间紧绷,只见陶承颜不以为意的说:「快点,另一只脚,卡住。」 听到指命后,岑连几乎是立刻两处内脚踝卡住了陶承颜的膝盖。 压左腿时,依旧异常煎熬,最后结束时,岑连慌忙逃开,陶承颜偏头一看,甚至能瞧见他通红的耳尖。 他在心底暗暗发笑,看来岑连过去多年,定力未见任何增长。 陶承颜正式开始舞蹈练习,打开手机播放背景音乐。 裙裾翻飞,身姿摇曳,配合着背景音乐,陶承颜用舞蹈将音乐的意境描摹出来。 作为圈外人,岑连已然被练习室的陶承颜震惊得说不出话。 此刻,在岑连心中,陶承颜值得任何的夸赞与称颂,也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只是,他离颜颜越来越远了,想到此处,不禁又开始目光暗淡。 「我再来一遍,就结束了,帮我去拿点水来。」陶承颜满脸皆是汗,此刻还喘着气。 岑连立刻回车上取水,冷风一吹,陶承颜站在马路边上,清醒了许多。 默默地告诫自己,珍惜和颜颜在一起的时光,以后就不一定还能有靠近的时候,陶承颜终究会越来越璀璨光明,他是无人可及的星光。 练习结束,已经凌晨两点半了,送陶承颜回酒店后,陶承颜让岑连把车开回他出租屋,明早再过来。 「老闆晚安!」 「晚安!岑保镖!明天早点带早餐来,豆浆加奶黄包就好!」 第15章 假意 瑜县,坐落于潍城的西北方向,这些年靠着它四通八达的的运输线,从不知名的小县城一跃成为潍省前十县。 靠路赚钱,用路生钱,搞运输、搞生产,带头跑的那几家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岑余刚正是跑在前列的那批人。 哪怕后来有许多干货运的公司,都比不上已经站稳脚跟的瑜县货运,县政府授牌,以县城名字作为货运公司名字,全县没有第二家能做到这个地步。 更别说岑余刚最近拿下了一个重点项目,政府组织的大项目! 大饼一家是啃不下来的,岑余刚有自知之明,所以由他牵头,联繫了一帮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货运公司加入。 县城里的生意人,特别是一帮跑货运的男人们凑在一起,不讲什么虚礼,露天的场子,酒肉混来,就讲一个吃喝尽兴,喝尽兴了生意也就谈拢了。 岑余刚组的局,自然就在岑余刚的场子上喝,岑家媳妇儿和保姆在厨房忙着扫尾收拾,院子里的各位大爷就只剩下无尽的酒水吹瓶。 一个个面色红涨,大舌头吐不出几句完整的话,仍旧举着瓶子给岑余刚敬酒。 「岑老哥!这一单就靠你带兄弟们干一个大的!从此以后瑜县所有的货运公司,惟您马首是瞻!我干了,岑大哥随意!」自福货运老闆撑着桌子,喷出满口酒气。 「福老弟,既然叫我一声哥,那我就势必带大家一起赚钱!把咱们瑜县货运的招牌打出去!」岑余刚也有醉意,却不像场上的其他人那般醉得狠。 毕竟,酒,他是能挑着喝的。 坐岑余刚斜对角的是瑜县第三大货运公司——长丰货运的老闆李常德,他晃着半瓶啤酒,端起面前的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 他站起身,走到岑余刚身旁,十分亲近的把在岑余刚的肩上:「岑兄,兄弟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岑余刚推开他几乎快凑到自己嘴边的酒杯,笑着说:「兄弟无话不谈!」 「好!既然岑兄弟说,那我也就直言不讳,」李常德扫过桌上一个个面红酒醉的脸,「政府的大项目,岑兄为什么还不安排人手去拉货?咱们提早送到,上头领导看到能不夸咱们瑜县的货运公司?」 岑余刚将推开的酒杯拿到自己手上,一口喝下:「常德啊,政府哪是我们平常对接的私人活计?他们是有严格的规章制度。」 「我看吶,」李常德借着酒意,话里嵌满了笑,又给声音注入了十足力道,「你就是想等岑连回来带队,难道你还不放心我们?」 岑余刚干货运快二十年了,对自己赚的钱也还算满意,大房子,吃穿住行在县里头都是能排上号的,唯一不足也是令他痛心的就是,没有儿子继承他的家业。 女儿不是跑货运的料,也吃不下路上的苦。 余下能考虑的,就只剩下旁系的岑连。这些年他倒是有意撮合这俩孩子,事儿能成,他也就不怕这一干同行惦记他货运龙头的位置了。 从前女儿对岑连有些意思,但岑连冷冷淡淡,没有一点心思。 可打心底来说,把产业交给外人,岑余刚也难甘心,但是当下需要有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扮演自己接班人,才能把这群面和心不和的货运「兄弟」震慑住。 岑余刚笑着说:「兄弟,谁不想赚钱?这次我是走的正式中标合同,不一样了,得按照规章办事,不走合同办事,事砸了,钱也就没了,你说我找谁理论去?」 李常德只好陪笑,毕竟就单凭岑余刚能拿到政府的项目,他就有独断权:「岑兄,是我的错!我罚酒一杯,想钱想疯了。」 第36页 「大家也知道,岑余刚我,就只有一个闺女,他看上什么人,那就是我的接班人,」岑余刚话锋一转,倒了一杯白酒递给李常德,「按合同办事是一回事,给谁办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条线赚钱,谁都知道,但谁来主推,谁干事,谁是老大,岑余刚要让在座所有的人都清楚。 中途一点小插曲并不影响后续的喝酒,一点脸红紧张掩藏在酒醉的面具之下,算不得什么大事,面上过得去就行。 在达成意见完全统一,众人散场后差不多已经三点半了。 岑余刚的老婆唐秀琴就靠在屋内沙发座上浅眠,现下外边院子里没有动静了,望着风走了出来。 「总算完事儿了?我煮了醒酒茶,已经放在客厅了」唐秀琴从院子门口将岑余刚扶进客厅。 「好心带他们喝汤,想的却是怎么拿下我老大的位置,要不是没有我,还想拿大项目?做他娘的白日梦去。」人走远了,岑余刚就开始骂了,特别是李常德,心眼子就快长脸上给他看了。 「岑连什么时候回来?你上次不是给他打电话了吗?」 「岑连?我要是再年轻十年,这种好事哪轮得到他带队,」岑余刚大着舌头,满心不耐烦,挥开唐秀琴的手,「我不是手上没人吗?岑连身上也就这点驴脾性值得信任了」 「可是,这也不算个事啊,不能总靠着一个外人挑担子?」 「我今年才四十六,不然你再给我生个能挑担子的人?」 唐秀琴吃了多年药,老中医都说她是生女儿的时候伤了根本,不可能再怀孕,更别说已经到年岁了:「诶,我对不起你。」 「实话,当着外人我可以说岑连是接班人,那是为了镇住他们,对咱俩而言,真想把忙活半辈子的家业都给一个外人?」岑余刚说到底就是不甘心的,连带着都没给唐秀琴好脸色。 「当年……」 「行了,别提那档子事,心烦。」 岑余刚喝了醒酒茶,缓缓清醒了许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给岑连。 「岑连怕是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唐秀琴提醒道。 「有什么能比赚钱重要?……你看,接了。」 「叔,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岑连才刚躺下不久,就听见电话铃声响起。 「没什么事,就知道你还没睡,我和你婶婶说,要出去给你买烟呢,刚杂货铺的老李说有你常抽的那一款烟,才到货,我要给你拿下。」岑余刚站起身,往外走。 唐秀琴眼神不断示意,说说就行了,干什么呢? 「叔,我最近戒菸了,大晚上的好好休息吧,别出去了。」岑连已经猜出了岑余刚的心思。 「戒菸干什么?跑长途就靠这东西吊魂呢,我现在就给你买!咱叔侄俩好久没打电话了,咱说说心理话,叔心里闷得慌。」 买烟是假,想劝人回来干活是真。 唐秀琴是一贯管不住岑余刚的,被他两瞪眼就吓了回去,眼看着岑余刚从车库里推出了一辆自行车,边走边与岑连打电话。 一起生活几十年了,唐秀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岑余刚的心思呢? 生意越做越大,心眼也越来越多,特别是经歷岑连一家的事后,做什么事都带着一股狠劲。 喝酒之后,岑余刚的话特别多,表演亲情的时候特别动情,连带着对面电话的岑连都能听到他抹眼泪的声音。 「小连,我对不起你父亲,这些年我把岑琳当自己闺女一样,上最好的补习班,穿什么都是比着她姐姐的样式来的,可是我心里还是愧疚,我对不起堂兄! 「堂兄是带我跑货运的老师,今天瑜县货运能赚钱,离不了你父亲的奠基!所以,小连,为了你父亲的心血,早点回来吧。没有你在,长丰货运的老闆逮着我欺负,说我这么大的项目,没有人负责,明里暗里想把我挤下去! 「堂兄他不容易啊,小连,不要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跑货运才是承袭父志,要认清楚自己的能力,你没什么靠山,也别学你父亲乱开拓,引火烧身吶!」 岑余刚推着车埋头走路,从旁边的小道突然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的正是岑余刚口口声声说要给岑连买的烟。 那人半张脸藏在阴影里,邪笑着:「引~火~烧~身。」 四个字声音不大,刚好只让岑余刚听到。 岑余刚匆忙挂电话:「小连,我还有点事,你秀琴婶婶找我来了。」 说罢,踩着自行车脚踏,准备走。 自行车的尾巴被大力拉住:「别走啊!刚哥!我瞧你出来买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一路,半个多小时过去,我呢就想着大老闆您忙啊,我帮你买!给我跑路费就行。」 岑余刚冷着脸,问:「这次,你想要多少钱?」 「我要多少钱,就看您大老闆手指缝里能漏多少钱?」 「今天出门急,什么钱都没带,下次吧。」岑余刚用力地往下踩脚踏,却一点也踩不动。。 「其实我也不要太多,你愿意拿钱给我老娘做套岑连的人情钱,我也就要那么点就行,毕竟几千块钱,还不足大老闆你自行车的一个零头。」那人和岑余刚槓上了,手上的劲儿大得很,拖住了就完全动不了。 「明天老位置,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别来这里了,下次我就让保镖赶人了。」 第37页 「行嘞!您老人家走好!这次我一定乖乖藏好,下次再来找大老闆您!」 岑余刚骑上自行车就走,怕人追上来,蹬远了才回过头看。 那人站在路灯下,被光完全照着,混身是光亮却异常可怖,因为那人半张脸都被烧毁了,耳朵也缺了一半。 第16章 拜祭 岑连酝酿的睡意被完全搅乱,干脆起身站在床边吹风。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绵绵细雨,雨声打在树枝上,迎合着风声沙沙作响。 岑余刚的一通电话,亲情、多年的照顾之情、他与父亲的兄弟之情轮番上阵,无非就是想让岑连早点回去。 如此急迫,怕真是一个既烫手又赚钱的大项目,他领车队,岑余刚能给自己多少钱呢?能还清欠下的帐务吗? 一阵细雨之后,就是骤雨,雨点拍打窗叶,雨水也溅在了岑连的脸上。 他想起了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夜,父亲跑车回来,他带着岑琳等在门口,父亲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许多零食与玩具,样数太多,让岑琳以为里边装着一个容纳万物的百宝袋。 只有岑连知道,是父亲特意在与岑琳耍宝,父亲的口袋是漏洞的,整个内衬都塞满了东西。 哄完小的,父亲又从怀兜里变出一个时兴的电子产品递给岑连。 少年的岑连,赧然一笑,拉着妹妹一起抱住了父亲。 他的父亲,给了他和岑琳最宝贵的父爱,所以岑连理解也谅解父亲最后的逃避离世。 岑连还在出神,握在手上的手机响了,是一条添加好友的提示:tc2颜 请求添加好友。 看到消息后,岑连心下一顿,手比脑子快,迅速解锁,点了同意。 tc2颜:还没睡? 岑连:睡了一觉,才醒 tc2颜:需要临时加个班,你可以拒绝 tc2颜:陪我去一趟郊区,早上七点再赶回潍大 岑连:现在吗? tc2颜:对 去不去?要是不方便,我就找个滴滴 岑连:我马上来,等我二十分钟 tc2颜:记得带换洗的衣服,后面两天都住酒店 岑连: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tc2颜:到了给我发消息,我下楼 岑连:好 凌晨四点十二分,马路上只有路灯与屈指可数的行车。 岑连到酒店楼下的时候,陶承颜已经提前等在边上了。 「夜里风大,怎么一直在外边等着?我还没给你发消息。」岑连问。 陶承颜坐上副驾驶位,扣好安全带,才看向岑连:「知道你肯定飞车疾驰,左右睡不着,还不如下来吹吹风,等不了多久。」 站在窗边才吹过一阵风夹雨的岑连,自然知道凌晨的风雨带着寒意,于是默默地将车内的暖风打开。 「别开,闷。」陶承颜望着车窗外,「我想开窗通风。」 陶承颜的眉宇间有一团浓稠的化不开的忧郁,连带着浑身的气质也变得忧郁。 他静静地看向窗外,偶尔有毛毛雨刚好挂在他的睫毛上,一颗颗水珠子凝聚在一起,从眼角旁滑落。 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颜颜!」岑连把车停在拐角处,轻轻拉了拉陶承颜手肘处的衣袖,他的心犹如一阵针雨扎过,却只能以工作的理由劝说,「小心感冒,待会儿还要拍戏。」 陶承颜靠在背椅上,说:「我们去买束花吧,百合。」 「附近的花店可能没开门,太早了……」 「可以买到的,岑连,」陶承颜强扯出一抹笑,「你忘了?」 岑连想起,那是他们刚在一起不久,在外面撒欢的疯玩,回学校时,却发现学校大门已经关了。 俩人对着关上的大门,相视一笑。 陶承颜抱着岑连的手臂,挠他的手臂内侧,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们去哪儿啊?」 「去……」岑连把问题又扔给了陶承颜,「颜颜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哼!老岑头,我是不是要吃亏了?」 「颜颜在我这里,永远不会吃亏。」岑连笑着与陶承颜紧紧相拥。 陶承颜埋头在岑连肩上:「那我要玫瑰!最新鲜!最红!最娇艷!最热烈的玫瑰花!买不到玫瑰,今晚就别睡觉啦!」 「好!那我们去买玫瑰!」岑连当即就应下来。 两人绕着大学城走,去了平日有印象的所有花店,无一例外的都关门了。 在最后一家花店门口,陶承颜蹲在地上狂笑不止:「岑哥哥,该该该!什么花都没了。」 「我们去夜市碰碰运气,肯定会有的,夜市上有情侣就会有卖玫瑰的!」 「哦~」陶承颜把着岑连的手臂站起身,笑出眼泪的眼睛眯成一道月牙,「好!那咱们出发吧!」 最后,一波多折,终于在夜市的尾巴买了卖花姑娘的所有玫瑰。 只要想买玫瑰,无论时间是多么的不巧合,都能给有心者机会。 于岑连而言,不管今日心境与往日是否相同,只要陶承颜想要,也认定他能给,那么他就会努力达成。 岑连发动车子,看了一眼陶承颜后,还是决定将车窗升上去。 泾阳区有花市,但不确定早上四点半是否有老闆拉花到市场去,岑连问:「如果这里的花市没有,还要去下一家吗?」 第38页 陶承颜给的目的地,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再耽搁去路上买花的时间,肯定剧组上工前赶不回来。 「先去看看吧。」陶承颜仍旧处于情绪低落状态。 车还未进花市,就碰到花农骑着三轮在雨中穿梭。 顶着雨,花农在交易时很急切,匆匆忙忙地从露天的三轮车箱里抽出十几支百合花,这些花未经仔细修剪,花瓣、枝叶上满是雨水。 陶承颜接过这一束算是糟糕的百合花时,却难得一笑。 车往郊区的方向开,一路都很安静。 陶承颜取出不知谁放在椅子后背网袋里的报纸,模仿着花艺人给百合花包装。 包装好后,他又扯出抽纸,一点点的将花瓣上缀着的水珠一一擦干,十分耐心且专注地只做这一件事,直到确认所有的水珠都被纸巾吸掉后,才将花抱在怀里。 导航指向一个村落,韩家坳。 靠近市区的村,几乎家家都通了柏油马路,但陶承颜要去的目的地,车开不到具体的位置。 所以,车停在半山腰的村委院坝,剩下的就需要他们走过去。 一场雨后,山路格外泥泞,陶承颜的鞋子并不防滑,踩着泥一个不小心就往后倒。 长期在泥地里混的岑连,此刻优势逐渐显现出来了,他朝着陶承颜伸出手,而陶承颜只是看了一眼岑连,就把手搭了上去。 岑连的手,温暖有力,拇指处还有略微的薄茧,他将陶承颜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而陶承颜的手却是冰冷的,陡然握住竟被冷得一颤。 在风口上站了许久,又开窗吹了很久的冷风,刚才悄悄碰他手肘时,发现衣服也十分的薄,明明车里有外套,为什么自己不给陶承颜披上? 岑连握紧陶承颜的手:「是不是冷?我把衣服脱给你。」 陶承颜摇摇脑袋:「不用,已经到了。」 陶承颜撇开岑连的手,往道旁的一处篱笆院子走去。 青石板从路口开始铺,一直延伸到院子门口。 围绕院子四周栽种着一圈紫竹,竹子根部放了一层精选的鹅卵石。 陶承颜解开篱笆门上的草绳,再往里走,还有一道玻璃门,推开门就会发现里边是一间屋子大小,四周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屋内一应家具皆有,不见一丝尘埃。 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公案桌,桌上的摆设和旧时升堂办案摆的物件相差无几。 陶承颜把百合花放在公案桌上,又摘下一朵百合花,放在桌后的太师椅上。 岑连跟在陶承颜身后默默打量着,这里不太像是有人居住,却处处可见有人维护照看的痕迹。 无人居住,中西家具混放,却又异常的协调,甚至带点古朴的美感。 还没等到岑连再仔细看看,陶承颜突然说:「可以走了。」 就来放一下花吗? 「走吧。」陶承颜像是被抽去力气一样,重复道。 陶承颜沉默的走在前面,将玻璃门打开,站在一侧等岑连。 「我来关门。」岑连说。 此时天已经大亮,岑连关门的时候,突然看到门的旁边挂着一个玉制门牌,上面雕刻着:初一魂归处,岁末立。 岑连的手,不自然地顿住了。 「这是我老师的墓碑,」陶承颜顺手将玻璃门关上,「别怕。」 清晨山上的风带着湿气,比在城里吹的风还要冷几个度,陶承颜抱着自己的双臂打了一个冷颤。 他的目光停在山的远处。 「我进娱乐圈,就是初一领进门的,他比我小,却处处比我老成,哪怕我再不服气,在看到他的业务能力后,也不得不认输。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没用,什么都得靠别人领着、带着,当师父走了,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会。 「有时候,我又很怨怼,曾经说会护着我的人,一个个都走了,我又变成了一个人,所以,为什么要有相逢呢?没有相逢就不会经歷分开。」 陶承颜的话犹如利刃插入岑连的胸口,他也是那个留陶承颜孤身一人的人。 岑连自觉,他连安慰的话语都不配出口,因为他许诺不了承颜任何东西,他身不由己、他一身负债。 陶承颜是明亮的星,星就要干干净净的,不要被他沾上了尘埃。 陶承颜蹲在地上,痛苦地捂脸。 「颜颜,对不起。」岑连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搭在陶承颜的背上。 「岑连,我不想听对不起,这三个字太空了,这三个字能做什么?」陶承颜冷哼,讽刺道,「毫无实用的心灵慰籍。」 「颜颜,我会努力与你分担,等我把自己的麻烦事解决掉……」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等你?你能帮我分担什么?」陶承颜站起身,皱着眉头看着岑连,「当好你的保镖吧。」 「好。」岑连哑声回答道。 「以后别说这三个字了,我真不喜欢,不如做点实际的事……这是你们教会我的。」 第17章 彩排 从剧组出发时,正下着毛毛小雨,到机场后竟变成了瓢泼大雨,坐在候机大厅,甚至能看到跑道上升腾起的团团水雾。 陶承颜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眉宇间渗透着焦灼。 飞机晚点,势必会延误彩排。 场外唿唿而过的风夹雨,吹得人心冷。 第39页 人力无法扭转天力,在天命面前,人是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陶承颜被命运推着走了十几年,中间仅有一两年是他和另一个人拉着走的,但那人走后,他突遭天命加倍的惩罚,从人间跌回地狱。 他这种人,就应该顺命而为,但甘心吗? 陶承颜睁开眼睛,望向玻璃窗上附着的水珠,不断有雨水打在窗户上,附着的大水珠吸附近侧的小水珠,凝成一团后再从玻璃上坠落。 他不甘心。 陶承颜伸手,与窗户外的水珠隔着玻璃相触。 好在飞机并未延误太久,半小时后,雨小了,一行人登机出发。 陶承颜与唐姐是头等舱,岑连与奇奇坐在经济舱的前列。 当岑连上飞机时,陶承颜已经戴好口罩,将渔夫帽挡在脸上准备入睡。 陶承颜的情绪不好,从黎明时的那场大雨就开始了。 岑连在陶承颜身旁顿了一下,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手机开飞行模式前,岑连给陶承颜发了一条消息:好好休息。 经济舱与头等舱的隔断帘已经拉上,他的消息发得太迟,不确定颜颜能否看到。 飞机上天后,与在地上抬首望天的阴沉完全不一样,在云层上,有金灿灿的光,向远处看去还有一道彩虹。 航行一个半小时,飞机抵达岑东机场,落地开始滑行,唐姐关闭飞行模式,微信就跳出许多消息,其中陈悠悠的消息最多。 唐吉将消息看完,挑拣重要讯息回復后,才略显凝重地看向陶承颜。 「怎么了?」唐姐的这幅表情,还是上次飞机落地漫天黑热搜时出现过。 娱乐圈嘛,最擅长的便是趁其不备,暗地一剑。 「商总那边,与商夫人闹得很难看,说是『出轨』,被当场捉住,有人趁火浇油,把你也搅了进去。」 惯用套路,有的没的,混说一通,即使破除谣言,吃瓜群众也只会记得谣言的部分,不过此时陶承颜更关心其他:「会影响明天的演出吗?」 「不会,但是今晚可能会有媒体採访,我尽力推掉,实在推不掉你谨慎些回答。公司公关部和悠悠出的方案是,今天让谣言飞,继续发酵造势,周五刚下班瓜友们会很热情,明天上午再澄清辩驳,」唐吉压低声音,「商总会亲自澄清。」 让谣言发酵,就等于陶承颜站在浪尖被网友们的浪花激打,等明日澄清后,再激起大众的同情,这样一来,流量和好感度都有了。 但这是一个险招,若商岁末的澄清,网友不买帐,可能连同陶承颜也会被淹没在海水下,再来一次「滚出娱乐圈」。 「你们操作吧,採访时我会应对的,唐姐辛苦你了。」陶承颜说。 「安心表演,不会让你的辛苦白费,悠悠还有其他准备。」陶承颜早不似从前,需要宽慰,但唐姐仍忍不住嘱託一句。 「嗯,我相信你们。」 临时突发事件,活动方准备的酒店可能早就暴露,避免狗仔跟踪,势必要换住处。岑连被安排去找新酒店踩点,等放好行李后再到活动现场。 岑连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奇奇和唐姐的面色都比较凝重。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没主动问,只是听安排行事。 岑东无雨,天气却是寒冷的,特别是当晚风顺着疾驰的车窗飘进来时。 岑连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陶承颜,记录下的那一刻是沉着稳重,但是只要稍稍往眼睛上分一点注意力就能看到,微微颤动的眼皮,竭力地想要阻挡隐形眼镜的掉落。 面上不显,只是心里着急。 那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岑连打开浏览器,检索陶承颜的名字。 检索相关滚在最前边的是一则微博连结,岑连点了进去。 @麻辣兔头娱乐:深扒某顶流颜哥与星星家族总经理。颜哥做练习生,众所周知吊车尾、唱不行、跳不行、年纪大、颜值一般,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支持,为什么能出道?这就不得不说星星经理了,星星经理入赘进星星公司,到公司后第一件事就是分配某吉给颜哥当经纪人,当时不能摆檯面上,就只是让某吉多多照顾,但当时某吉带的什么人?顶流爱豆一哥、刚拿视帝的平哥,颜哥一个蹭的成团位凭什么? 就是他配不上,所以煳了很多年,强捧不红,只能作罢,这期间星星总经理与颜哥就从没断联过,隔三差五就到潍城小聚,出入成对,不少狗仔拍到他俩拥抱、相互送花的情景。但星星经理可不是什么深情的种,最近被星星公主捉姦的mb听说和颜哥还有几分相像。某兔大胆猜测,只怕颜哥也是和星星总经理的什么白月光相像罢了。 岑连皱着眉头看完,顺手点了一个人身攻击。 胡说一通,危言耸听。 年纪大竟也能成为贬低的一个理由,人生各有阶段,每个阶段的样貌都是时间、经歷的沉淀,各有风姿。 二十二岁的颜颜,是他错过的第三年的,是他的奢望,而这些娱乐号竟然用「年纪大」去踩踏二十二岁的颜颜。 往下翻实时,几乎都是带着商岁末与陶承颜标籤的话题,偶尔混着橙子糖的澄清,只是橙子糖们的澄清实在刷不过吃瓜群众,不一会儿就被淹没了。 岑连一直在点转发键,碰见澄清的帖子就点一次转发,没几分钟就被系统强制弹出需要校验的提示。 第40页 深深的无力与挫败感击垮了岑连,他关闭手机,却又立即打开,顺着词条实时一一点了投诉。 他当下做不了其他,但是将来……将来……岑连很难看清将来,迷障重重。 陶承颜化妆间门前很安静。 有涉作风问题,跨娱乐栏目与财经、社会新闻扯上关系,旁人甚至是商业活动闻风而动,迅速划清关系。 不参与、不站队,躲在一旁看乐子。 只是主办方躲不了,于是安排了一个实习生来通知陶承颜彩排延期,以及与他合唱的一个前辈身体突然不舒服,所以提前踩点彩排完已经离开了。 陶承颜的爆红太意外,爆红后紧跟着就是黑热搜,当时团队不成熟,澄清不得当,以至于每当陶承颜的大名顶上热搜,总会有人浑水摸鱼真假参杂地泼脏水。 久而久之,竟成了所谓不能宣之于口的「事实」。 有粉丝解释,便指责粉丝是眼盲心也盲,有路人辩驳,便是路人被高级公关了。 悠悠曾问过陶承颜,要不要发律师函警告一下,陶承颜摇摇头:「有一部分确是事实,由着他们说吧,影响不到我。」 仅是捕风捉影,一切还未成定论,团队在水星节活动前就糟了冷待,除陶承颜外,大家多少内心都带着愠怒。 陶承颜的脾气好,但悠悠的脾气却不见得好,本是一腔火气脸想冲着来人责问,但看见来人脖子上挂的实习证后,瞬间哑火。 原来大频道,也喜欢推实习生出来顶锅,陈悠悠递了一杯水给手足无措的实习生:「你们导演有说什么时候安排我们彩排?待会儿还来通知我们吗?」 实习生点头:「可能再等一小时。」 最后一个彩排,差不多就一个小时。 陈悠悠瞭然:「小妹妹,你忙去吧,待会儿记得来通知颜哥,麻烦了。」 「不麻烦,我应该的。」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被人凶一顿了,没想到陶承颜团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岑连到的时候,与那实习生碰个正着,那实习生像是怕被叫住一般,脚底抹油,飞快地走到拐角消失不见了。 岑连还在疑惑,却见陈悠悠非常不客气地冲着大门撇嘴,大力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用力敲键盘做方案。 屋内的人都在忙,奇奇在为陶承颜明天的採访对稿提前筛选问题,偶尔和悠悠讨论舆论解决方案,唐姐在里间和谁打电话,只听得到声响,不知道具体在说些什么。 岑连看向屋内寻找自己的立脚之处,最后还是走向了陶承颜身旁。 陶承颜坐在懒人沙发上,手里抱着吉他,戴着耳机,闭目勾弦。 察觉到岑连来了,半睁一只眼睛,抬眉示意他坐。 岑连坐在陶承颜下方的小凳子上,高大的身材与小凳子并不匹配,他侧着耳朵,仔细听偶尔从陶承颜嘴里跑出来的有音调的哼声。 他会受到这些舆论的影响吗? 岑连抿着嘴角,仰望着陶承颜,自以为状作无意,实际上担忧已在眉心聚拢。 陶承颜停下拨弦,没什么情绪起伏,垂眸问道:「你信么?」 没明说,但岑连知道陶承颜在问什么:「我只信你,网上的话不可信。」 陶承颜解释过,商岁末是他哥哥,那么岑连就信商岁末的身份是哥哥,至于网上说的花,岑连特意放大观看,是百合。 第一次见商岁末,被醋意搅浑了头脑,再往后细想,商岁末看向陶承颜时,更多的是怀恋,至于怀恋谁,应是与百合有关系的「初一」。 陶承颜哼笑,想起刚才刷小号时被岑连的微博刷屏,在网上强势澄清,一切皆是谣传,偏偏在面对他时却十足的小心,反倒没了在网上狂转澄清的自信与强势。 「既然信我就别拧着眉头,显老!」 「啊……好。」岑连后知后觉地揉着自己的眉心,竟然被看出来了,颜颜会认为自己是不信他吗? 他想再解释,却见陶承颜又闭上眼,拨弦低声弹唱。 等等,颜颜刚才说什么,显老? 不能再皱眉头了。 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之前的实习生来通知陶承颜参加彩排,由岑连和悠悠陪同去舞台现场。 水星节的场子搭在岑东市体育馆内,舞台四周的桁架上点着高瓦数的灯,场地内亮如白昼。 陶承颜三人到的时候,上一个彩排的明星早已撤场,现下只有活动各组的工作人员在。 活动的执行副导领着陶承颜上舞台踩点,确认流程后,便用对讲机安排各组配合彩排。 顶上的大灯翛然熄灭,只留一束清冷的光落在舞台中央,陶承颜倚靠在升降块上,吉他声悠悠传来。 岑连站在舞台的正下方,不曾错过陶承颜表演的分毫,只是即使此刻靠得那样近,他却还想再近一点,最好是能做陶承颜的直拍摄影师,记录下陶承颜的一瞥一笑。 四周是空置的座椅,场地内寥寥无几是专一的听众。 某一刻,陶承颜与岑连对上了眼,是温柔如水的目光,岑连不经看呆,再回神时,陶承颜已经开始舞蹈了。 「不愧是老闆,也只有老闆能把这首曲子的编舞续下去,」陈悠悠的声音带着激动甚至是有不宜察觉的欣慰,她用手肘捣了两下岑连,「明天老闆一定能圈很多舞台粉,你觉得是不是?」 第41页 「是,一定是。」岑连的目光追随着陶承颜,地上一人是岑连,天上一月惟有陶承颜。 由于合唱的前辈彩排完已经离开,结束大动作舞蹈后,并没有一丝气息不稳,陶承颜立马进入下一首歌曲演唱。 岑连知道陈悠悠主负责陶承颜的宣传工作,晚间刷微博时,瞧见了不少橙子糖评论工作室宣传无能,想到舞台上的颜颜,岑连没忍住,语气委婉话却十分直白:「陈老师,网上关于老闆的负面新闻,工作室有准备澄清吗?」 突然被这么正经地称唿,陈悠悠没适应过来,岑连是内部人士,没对他藏着掖着:「此时还不是澄清的最佳时间,公司有专门的营销博主引导话题,不会太跑偏,都在可控范围内,有这么大的关注热度,自然要最大化利用。」 「即使老闆被网友污衊,也不管吗?」 陈悠悠没正面回答:「网络热点一个接一个,小热点被大热点吞没,大热点被更大的热点吞没,网际网路有记忆,但也可以说他没有记忆,他的记忆是被覆盖的。对于娱乐圈而言,大家都需要流量维持热度,热度难得,且不是是每个热度都是正向的,工作室要做的就是极大化负面热度正向化,要最大利益化。」 说到底,流量大于清誉。 身在这个圈子,就要为了所谓的流量一身脏水吗? 岑连并不想陶承颜也这样,他试着反驳:「不澄清,就一直处于风险中,风险是不可控的。」 不宜拿陶承颜冒险。 陈悠悠听罢一笑:「风险就是机遇。知道为啥彩排能继续进行么?老闆处于高热度,那么这场活动也会连带着有高热度。明天工作室的澄清被大众认可,活动方备受好评不为网上的黑评所动,不随意浪费明星的辛苦,若澄清不被认可……一堆吃瓜群众蹲着节目,活动方临到表演再砍掉曲目,岂不又是一场高热度?热度高,赚得多,稳赚不赔的事。」 风险就是机遇,岑连贊成。 他想他还是太保守了,故步自封,不敢向前,以至于不敢冒险地想其他。 九年前的那场分别,将他俩拖拽得越来越远,陶承颜在试探尝试各种领域,顶着风险前行,而他却在一隅之地,不敢冒险,年纪往上长,思想在倒退。 他是怕了,怕像父亲一样在冒险的途中,全盘皆输。 但,要一直怕下去吗? 他不能耗下去了。 彩排结束后,陶承颜一行人退场,乘车离开体育馆的时候看见大道上一条街的蓝色灯牌,是等陶承颜下班的粉丝。 他们嘴里喊着:「陶承颜我们相信你」「陶承颜注意休息」「陶承颜我们永远相信你」「陶承颜别怕我们支持你」…… 对于明星而言,除了自己,最能给自己底气的便是这群粉丝了,在外界舆论摇摆时,还有一群人在坚定地支持。 陶承颜叫停了车,他走了下去,与粉丝们挥手告别,感谢她们一年来的支持,他会继续努力。 曾经有过无数无奈的被迫选择,但自从有了团队,有了粉丝,陶承颜便有抉择的勇气,也有了相信他人的勇气。 他还需更加强大,有更多立命的本事,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陶承颜不做顺命而为的人。 第18章 黑夜 回酒店的路上,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装着事,只是碍于有外人司机在场,谁也没表露出来。 到达酒店后,大家很默契地走进唐姐的房间,有些宣传口径不能全听公司公关部的,工作室还得再斟酌。 工作室从最初的三人,到现在拥有专门搞宣传的陈悠悠,自主性比从前大太多,自然要为陶承颜再谨慎考量。 「营销号我已经联繫好了,除了公司自家的,还联繫了几个非娱乐行业的博主,」悠悠将电脑摆出来,把方案页打开,「舆论就目前而言还在可控范围内,这件事说到底是商总个人行为作风有问题,扯上老闆是无辜中枪,但是我有想法,趁着这次机会,把之前的脏水都清一清。」 从前那些事隔三差五地拎出来,再几经转述,早已不成样子。从前是陶承颜将舆论看得不重,加之自认为不红,也就由之任之。 而现在,陶承颜是认真有澄清的想法,他看着陈悠悠画的分支点,点头询问:「具体怎么做?」 陈悠悠冲着唐姐眨眼:「下午已经联繫了律师,明天会蹲点逮人发律师函,关于之前的澄清,稿子我也写出来了,具体根据明天商总的澄清微调。」 「不愧是我悠姐!」杨伟奇看着方案上的一个个分支节点,什么时候放导向性舆论,什么时候会预收到怎样的反馈,以及不同的反馈又如何应对,他高竖起大拇指,「那我明天干啥?」 「你啊,给老闆好好拍照,出有效的片子!唐姐联繫了一个超牛的妆造,你给我超常发挥就行!」悠悠说。 「我稳定超常发挥好吧。」 一开始陶承颜身边就只有杨伟奇,大经纪人唐姐要带好几个人,手下的摄影师也不是专人,经常就会漏掉小煳咖,杨伟奇也就是在这样的机会下成长起来的,生活助理兼任团队内唯一摄影。 一个好的明星团队,不能只是明星在前面跑,团队内也需各有所长,甚至各有多长。 「方案细节你们看悠悠发出来的图,我做一下补充,」唐姐最后发话,「以往大大小小的舆论,黑热搜经歷过不少,所以大家不用慌。私人作风问题虽不涉及法律,却是人心底线,做得不好,大众不会买帐,这其中也包括粉丝。有好方案,也要有最坏的打算,如果明天舆论不可控甚至影响到晚会,我希望承颜你能保持沉默,回去继续拍摄,公关部会用其他大热点掩盖。 第42页 「另外,明天奇奇再联繫媒体确认採访稿,不能有岔子。至于岑连,现场承颜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明天媒体和粉丝很多,保不齐有人冲上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好,我知道。」岑连很清楚此行自己的任务。 「放心,交给我。」奇奇也回。 短会开完,就各自回屋休息,这次订的酒店不是套房,而是两个双人间,陶承颜一人住大床房。 他们几人的房间都挨在一处,近乎是隔壁。 杨伟奇拉着岑连去看房间,边走边说:「岑连,你睡觉沉不沉?容易惊醒不?」 岑连回:「我睡眠质量还好,很容易睡着。」 跑车这些年,困了几乎倒头就睡,也就最近一两个月到潍城后常常焦虑偶有失眠,但他已经连着几晚没睡足,今晚应该是很容易睡着。 「那就好,」奇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睡觉不太规律,害怕吵着你,放心我晚上都是关灯玩儿的,不会影响到你。」 「没事,打扰不到我。」 岑连跟着奇奇刷卡进门,刚开门就听见陶承颜在叫他:「岑连,过来一下。」 奇奇想是岑连和老闆有什么朋友间的话要交代:「快去吧,别和老闆说太久,他最近这两晚都失眠,最好劝劝他早点休息。」 「嗯,好。」 门留了一道缝隙,屋内的光很弱。 岑连在门前停住,手搁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推开。 拜祭回来后,陶承颜的情绪一直不太好,飞机刚落地岑东,又碰上黑热搜,像是走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没有柳暗花明,只有前方的茂密荆棘等待陷入。 岑连想为陶承颜分担,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给不了。 「老闆,」岑连看着窗旁陶承颜的背影,「我来了」 陶承颜转身,看了一眼岑连:「把门带上,过来。」 岑连走近陶承颜,也望向窗外。 高楼上,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各色灯光装点着这座城市,夜已来临,却影响不到这座城市半分,光亮撑起了城市的「不夜」。 市中心的繁闹透过这些灯光全部进入眼底。 「老闆,需要我做什么吗?」岑连出声询问。 陶承颜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吉他,靠着窗坐下:「快下雨了,我弹一段,练练手感,你听听。」 身后是城市的光亮,陶承颜倚在透明玻璃窗上,像是悬在高空,身后绚烂却临着绝壁。 岑连的心一下收紧,他在害怕。 颜颜,声音没有出口,卡在心里,他想他只有刻意的时候,才能叫出老闆二字,心里想的仍旧是颜颜这个称唿。 这首曲子,在舞台下才听陶承颜弹过,昨日在车上陶承颜即使睏倦不堪也仍旧在弹,岑连能感受到,陶承颜十分在乎这场演出。 岑连走到陶承颜身侧,肩挨着玻璃窗,不经意地抬头一望,漆黑的天,把地上的光亮吞没了。 弹得轻,声音便小,一首抒情的歌,嵌着太多的忧郁,让人情绪都拧成了一团。 初一,陶承颜的师父。 在岑连的回忆里,与陶承颜相处那段时间并没有提到过这个人。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初一为什么让陶承颜如此伤心? 岑连缺失了陶承颜太久,如今再见,陶承颜虽一身华丽,内里却是无数的情绪郁结缠绕。 琴音震颤,岑连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两下。 一曲快要收尾时,窗户上开始沾上雨点,听见雨声的陶承颜停下拨弦,转身面向窗户,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也坐。」 岑连记得奇奇地交代:「还要再练习吗?可以早点休息。听奇哥说,你这两天都失眠。」 陶承颜摇摇头:「还想再练练,等明天过了,就能睡着了。」 岑连的眉头拧着,坚持劝:「已经非常好了,比原唱都好,今晚需要养养精神。」 「嘘,」陶承颜做了一个手势,「原唱不可超越。」 岑连噤声,知道是劝不住了,只能看着陶承颜继续弹下去。 窗外的雨更大了,城市的喧闹似乎也在雨声中休止,只有陶承颜的琴声夹在雨声中,逐渐声音变大,勾着岑连忘记了雨,耳畔只有琴音。 过了一个小时,已经临近十一点,陶承颜用手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将吉他靠在玻璃窗上:「我拉伸一下,就准备睡了。」 听到陶承颜准备睡觉,霍然抬头,回过神才注意到陶承颜说的第一句话,想起前日帮他压腿的经歷,迟疑道:「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你站旁边看着就行。」 需要他在旁边看着? 岑连疑惑,但他听陶承颜的话,起身跟在陶承颜的身后,看着陶承颜坐在地毯上,从基础的拉伸动作开始。 后知后觉,岑连意识到陶承颜身体柔韧性很好,那天不用他帮忙,自己也能完成,甚至陶承颜在给自己压腿时拉得更低,更用力。 所以,为什么会叫他帮忙呢?是为了能轻松点? 在岑连出神思考时,陶承颜左腿绷直,仰卧于地毯上,右腿向上抬,右手抓着脚拇指,左手侧靠地面,在做侧拉,脸也偏向左边。 起初陶承颜还在数着唿吸,岑连也能听到陶承颜有规律的特意调整的唿吸声。 也许是这个动作对于陶承颜而言太过轻松,竟然就着拉腿的动作睡着了。 第43页 岑连察觉到后,轻轻地蹲在陶承颜身旁,并不想惊扰到陶承颜来之不易的睡眠。 圆润的脚拇指被用力的拇指掐出了一点白,睡眠中仍在使力,岑连扶住陶承颜的脚,解开了拇指对它的「迫害」。 放下脚后,陶承颜顺势侧向左蜷缩着睡觉。 粉丝们对陶承颜的评价,是温柔且强大,而此时的陶承颜缩在一团,几乎不见网上所描述的强大模样。 这才是陶承颜剥开外壳后的模样。 柔软中透着防备的脆弱。 地上凉,即使铺上地毯也耐不住凉气侵体,明日还有活动,陶承颜准备已久的活动。 岑连一手小心穿过陶承颜的腿弯,另一手扶住陶承颜的肩,往床上抱。 比从前轻。 抱起来的那一刻,岑连就发现了。 陶承颜这个明星,当得不容易,白天请表演课老师磨演技、磨剧本,晚上下班还得在练习室继续加班。 越是此种情景,岑连就越痛恨自己的无力。 从前当爱人不称职,如今当保镖依旧做不好,什么也不能分担。 岑连将房里的主灯关了,只留了较远一侧的床头灯。 他该离开了,却始终迈不开脚步。 忍不住在床旁看了一眼,接着又一眼,灯光是暗黄的暖色,昏暗光线下只依稀可见轮廓,岑连固执地用眼神描摹着,写进脑子里。 该走了。 又一次,岑连提醒自己。 脚在地上生了根,反倒是催生出逆反心思,占用了一点点床边,自我折磨似的,蹲着马步靠在床边,伸手碰了一下陶承颜额前的碎发。 满室寂然,窗外的雨未歇,留在玻璃上的水珠存着城市里的五光十色,岑连的目光瞟向窗外,不过一瞬就回到床上,九年不见,爱意从未减淡。只是藏得太深,压成一团,一朝破土而出,冲破血肉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陶承颜不让他说对不起,让他连抱歉之语都无法为陶承颜表达,他还能做什么,只有爱有什么用? 走吧,走吧。 不要在老闆的房间做停留,越留,就越离不开他。 岑连为陶承颜掖完被角,带着决绝起身。 不舍离去的手停在被面,被一股微弱的力勾住。 手上来自陶承颜的温热是真实存在的,岑连愣愣地看向陶承颜,他并未清醒。 一点也不想放开,即使那道力微弱到忽略不计。 「不走。」极其小声,像是隔空幻听出来的。 是颜颜在说话吗?岑连屏息,想要再听一遍,可是等待良久,除了唿吸声没有其他声音。 如果他留下,陶承颜会生气吗? 岑连想着,清晨那句对不起已经让颜颜恼了一次,若留下…… 岑连动了动被陶承颜握住的手,却发现握住自己的力加大了。 「不要走。」梦中语似嗫嚅般。 这一次岑连听清楚了。 他要留下来。 现在的颜颜需要他。 只要需要,他就在。 岑连斜坐在床边,背靠着床头,耳边是陶承颜的唿吸声,让他安心,也让他沉溺。 以后恐怕难再有此时,再能这样交握。 就是私心,想要留下,想要守着。 有人安歇,自有夜猫子不眠人。 白日里忙,仅仅晚上的时间独属于自己,便在网上收罗各种趣事消遣。 夜晚的网络直播间是热闹的,整活的、卖货的,偶尔还间插着某些业内爆料。比如,一些娱乐圈边缘导演、制片人,杯子里泡着一杯枸杞,砸么着花生米,就开始唠嗑爆料。 业内看着留言,挑挑拣拣地答,知道详情的故作高深卖弄一番,不知道详情的也能打马虎眼略过去,问问题的人如果是粉丝,就迎合着他们的话回,日均流量最多几百,今晚转眼间直播间的人数竟然从十几蹦到了几千人。 流量激增的缘故嘛,与今天的大瓜有关系:陶承颜与商岁末究竟有没有存在不正当关系? 业内撵花生皮的手顿了顿,拍了拍手上附着的小碎皮,卖关子:「真算问对人了,最近要播的一部大剧,就是我导的,里边的男三就是他。」 弹幕刷的一下弹了许多出来,几乎都是让他展开讲讲。 但也有人疑问:他俩真有关系,为什么不直接套一个男主出来,何况还是男三? 业内喝了一口枸杞茶,嗤笑道:「这位网友,建议你去查查我楚生人几年前拍戏的班底,陶承颜当初要流量没流量,要演技没演技,怎么来的?女主角儿班媚,那是老牌美女演技派,我选的人都是演技派!实诚人!」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有网友回覆:那就是他俩真有点关系了?到底啥关系,导演你在剧组见过没? 四年前,他楚生人才不会在意这种小角色小煳煳,即使是他组里的男三,况且他主控男女主之间的情感纠葛,陶承颜的戏几乎都在b组,副导演接触更多,真要说道说道也没啥说的:「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印象中,我见过小商总有两次,好像每次都抱着一束白花来的,像是……白玫瑰。」 明显弹幕被带跑偏了,朋友之间不兴送玫瑰吧?而且四年前,商岁末已经结婚了。 夜半新出的大瓜,在小范围引起了轰动,悄悄地爬上了热搜实评的最末一位。 第44页 一时间,夜猫子开始兴奋地扒瓜、捋时间线,反正明天不上班,看热闹吃瓜可是最休闲解乏的。 见楚生人确实不同于其他半夜放瓜的假业内,直播间的人开始不止于问陶承颜的瓜,也会问问自己偶像,比如商务如何,与某某关系如何,有没有女/男朋友……到最后,楚生人见人流量足够了,拍拍手:「朋友们,还有什么问题,留着明天,老楚我宣传一下剧,陶承颜现在是《梦水江南》的特出,是我导的剧,不管他人怎么样,还请大家到时候给我们家班媚和红泰宁捧个人场,你们想要什么瓜,我老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结束语一说,楚生人正准备点结束直播,弹幕刷的一下跳出几行一模一样的话:不红,就是爱蹭,没陶承颜的爆红,你上哪儿剧宣? 楚生人慢悠悠地吐槽:「他不也要靠蹭么?」 话音刚落,直播结束,一切争论被强制休止,舆论却被顶上了新的高度。 之前网络舆论只停留在照片,现在有剧组的导演出来证实,陶承颜和商岁末的所谓「不正当关系」被钉上了实锤。 舆论隔几小时一变,分不清名利场内的众人究竟是拱火浇油还是在帮助灭火。 第19章 澄清 一夜雨后,未见得有放晴的趋势,层云之上的金黄阳光落到大地时只剩下温和的白,光静候在侧,等待人们的甦醒。 岑连清醒时是睡在枕上的,一顿饱眠,多日的疲倦一扫而尽。 常年跑车留下的警觉,只要睡醒便醒得很透,不过几个唿吸间便察觉到了身旁有人。 唿吸近在咫尺。 昨晚……昨晚是如何入睡的? 他怎么能躺到床上去。 岑连的心跳顿时如同密鼓,带着明了的紧张他睁开眼,身旁是平和安睡的陶承颜。 没有强烈的光,清晨的一幕,像是梦里编织的假象幻觉显现于现实世界,岑连不敢动,怕扰了此时幻境,不知不觉间唿吸与陶承颜调整到了同一频度。 唿吸搅和在了一起,同一床软被下混合着两人的体温。 悄然间,岑连的手指突然有了知觉,被没什力气地蜷缩捏了两下。 陶承颜的睫毛颤了几下。 岑连的唿吸开始混乱,慌忙地撤开手,此时还没意识到他的手指已经被握了整整一晚。 贸然撤去,陶承颜的手握不到实处,微微皱眉,缓缓睁开眼睛。 瞧见岑连,陶承颜并不意外,淡然地说了声「早」,只是声音中还带着半醒的迷濛。 「早。」岑连回,人是清醒的,回话时脑子里一片浑浊。 是陶承颜在对他说早安。 岑连的心剧烈跳动,手摁在胸口也压制不住。 瞳孔如同定住一般,只会呆傻地看着陶承颜。 陶承颜将身前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像是贪眠:「醒了去找客房服务,送两杯冰美式,我和唐姐的。」 「好!我马上去。」是陶承颜的吩咐,岑连行动很快,迅速从床上起身,内线联繫服务。 想着让陶承颜再多睡几分钟,岑连的话音压得极低。 陶承颜只是闭着眼,将脑子里纷扰的画面压回去。 他睡得并不实,一整晚都是恍恍惚惚,直到窗外开始蒙蒙亮才算是真正的睡着。反观岑连,他睡得很沉,半夜里自己翻身数次,也没影响到他的好睡眠。 两个人,有一个睡好就行了。 只是有一点陶承颜没想明白,两人同床而眠,为什么岑连的反应这么木。 只会傻傻地看着自己,就连看也小心谨慎。 这些年,他经歷了什么? 照现在的情形看,他不问,想必岑连也不会说。 陶承颜压下心中的诸般想法,等这两天忙完了,再找岑连好好聊聊吧。 预留的贪眠并没有让陶承颜的脑袋藉此得到短暂的休息,门外突然响起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以及陈悠悠的唿喊:「老闆,醒了没?」 岑连从浴室快步走出,停在床前无声询问陶承颜是否开门。 陶承颜点头,撑起身从床上下来,略微用湿巾擦了一下脸,将床上凌乱的铺面整理了一番。 门开了,见着是岑连,陈悠悠只是疑惑的「诶」了一声,便往房内走:「老闆啊,不太妙的事情发生了,我们得先一步澄清,不等商总。」 「发生了什么事?」陶承颜伸手去摸手机摸了个空,却在地上发现了它,示意岑连,「帮我拿一下。」 昨晚手机没充电,拿在手上没点两下就开始电量告急,陶承颜只得连接电源等待手机充电启动:「岑连,要不你手机借我用用?」 岑连三年前买手机时就是不太时兴的老款,没有各种花哨的功能反倒是续航能力一流,昨晚同样没充电,电量却还剩下一半多。 屏保是陶承颜,岑连打开手机时有一瞬的慌乱,慌忙地划开屏保,主界面依旧是陶承颜:「要看哪个程序,我给你打开。」 陶承颜晲了一眼岑连:「不看你隐私。」 「不是,你都可以随便看。」说着,岑连把手机递了出去,停在主界面的壁纸是陶承颜的gg截图,抱着一只大橘猫。 屏幕的亮度高,几乎不用特意瞧,就知道壁纸是陶承颜,陈悠悠抑制不住地挑眉,咧着嘴看岑连悄声发红的耳垂。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岑连不对劲。 第45页 老闆嘛,也有点不对劲…… 陶承颜坦然,没在意主屏幕的壁纸,点开了微博,熟练地检索陶承颜工作室,找到最新一条微博倒叙排列评论。 @只会干饭的工作室:都骂到家门口了,怎么一点响应都没有?[哭泣][哭泣]澄清啊!告啊!!! @友好的吃瓜小友一枚:吃瓜路人都着急了,你家陶承颜究竟和那啥商总有没有不正当关系,那些资源怎么来的? @今日能有颜崽的美图吗:一看就是不实消息,等工作室澄清,他们肯定看到了! @颜颜的小小迷妹:工作室的祖宗们!睡醒了吗?要不要给你们泼一盆热水醒一醒神啊? @努力上岸+++:真被你们这群饭桶笑拉了,本以为昨晚可以美美欣赏颜颜的美图,结果是什么!宣传被拉踩!彩排受冷待!干啥啥不行[呕吐] @颜崽的暴躁妈粉:那个垃圾楚生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又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睁眼看看世界吧!被人逮着辱骂污衊 …… 陶承颜迅速往下滑,大概知道了什么情况,又到搜索界面去,果然发现自己好几个大名热搜都挂在十几位。 诸如什么:#陶承颜楚生人#、#楚生人说陶承颜没有演技#、#陶承颜的不正当关系#、#陶承颜资源#…… 楚生人的直播视频早已经被截取出来,各个营销号竞相转发,陶承颜点进去看了,全程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唯一像是实锤的就只有玫瑰花。 那分明是百合,至于他含煳影射陶承颜没演技,靠商岁末的资源得来的拍摄戏份,那就大错特错了。 「悠悠,工作室提前放澄清和律师函,另外我这里有《梦水江南》的人物小传还有剧本扫描记录本,上面有我的许多笔记,奇奇那边应该也有与选角导演的沟通记录,到时单独发一条澄清,」陶承颜点击自己的微博主页,那里的前排评论还算干净,粉丝们把不好的评论都压在最下,「楚导既然这样做,那我也不当软柿子,是资源换取还是事后泼脏水,总要把真相摆出来。」 「好,我去办。还有,商总今早突然联繫不上,唐姐那边先上报了公司公关部备案,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们都会先行一步。」 陈悠悠的动作很快,不过二十分钟,加盖工作室和初星娱乐公司的双公章澄清函及律所官方微博的律师函几乎同一时间发出。 澄清函上明确回应了与商岁末不存在网络谣传的不正当关系,对于谣传者公司保留起诉追责,而另一边律师函则着重点出了几个主要造谣者的。 没有含煳其辞,甚至工作室评论区直接截图了谣传微博内容,打上了大大一个「假」字。 明确的回应,配合公司的营销号造势,#陶承颜工作室澄清#在半小时内冲上了热搜前五位。 橙子糖们拿着最新的澄清和律师函週游于各大转发谣言的微博评论下,让好些蹭热度转发的营销号都灰熘熘地删除了微博,但针对于楚生人含煳映射选角走后门资源一事并未回应,于是又被找茬的黑子拿出来嘲讽。 @今日蛏子怪谈:哟?不存在不正当关系,怎么不解释如何拿到梦水江南男三的事?谁家艺人和已婚公司老总互送玫瑰花、拥抱接送下班? 工作室的微博由陈悠悠负责发文维护,瞧见黑子的博文嘲讽一笑:「正愁没有理由发呢,你就撞上来了。」 @陶承颜工作室:哦?等不及了。别急,你想知道的都有。[图片] 很快,工作室更新了关于梦水江南选角问题的回应。 @陶承颜工作室:公开招聘青衣道人简歷投稿邮件[图一]、选角导演一至三轮面试沟通记录[图二]、陶承颜面试人物小传(纸质书写版及电子版)注:已抹去涉及剧透设计部分[图三]、三次初星领导层探班(特别备註:此为百合花)[图四]。占用公用资源实感抱歉,从昨晚到现在陶承颜被各种抹黑造谣,工作室以此种方式澄清实在无奈,还请@网剧梦水江南 协助回应。 工作室的澄清微博迅速被大量评论转发。 @颜颜家的红旗标兵:工作室终于硬气了一回,所以@网剧梦水江南 装死呢,还不出来回应! @吃瓜吃到自家的debuff:头一回见剧开播前先撕自家演员的,姓楚的导演真不会做人。 @我是有崽崽的橙子糖:只有我看到那个特别备註吗?笑死我了都。特别备註:百合花不是玫瑰哦[偷笑] 一个蔷薇科一个百合科,看来吃枸杞也补不了眼睛 @颜帝是谁呢…:卧槽快看!颜哥的人物小传写了9651个字!还不算他手写的部分,原着小说都没花这么长篇幅给他!艹了!@网剧梦水江南 还装死呢?回应啊!破剧组根本不配我颜崽这么用心的小传,更不配橙子姐姐的流量 岑连的手机一直在陶承颜手上,一边喝咖啡一边刷最新的微博。 热搜一二三都是陶承颜澄清相关,在热搜的后几位,冒出了一条衍生地热搜 #演员的人物小传重要吗#。 陶承颜饶有兴趣的点开看,结果第一条就是:陶承颜写那么多,也没见他演技提升。 是恶评,陶承颜一头黑线地退出话题。 「岑连,问个问题,」陶承颜在岑连的手机上随便点了点,按了熄屏键,「一个已经站在台前的演员,你愿意给他成长的时间吗?」 岑连不熟悉演艺圈规则,但他明白陶承颜说的是他自己:「我当然愿意,每个人的成长路径和速度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拙一点要更多的时间磨练学习,有些人天赋高一点即透。愿意给别人成长的时间,同时也是评价者自身对自己的成长抱有希望,至于那些不乐意的,他大可以选择换台或者屏蔽,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但……不要因为别人的不乐意,影响到自身的成长。」 第46页 「岑哥,又说大段道理,看来你这老习惯一点没变啊!」陶承颜打趣道,「不过,有被安慰到,我的演技不会一直这么拉的。」 久违的称唿,岑连有些愣神:「我信你,以后会是最明亮的星。」 「行了行了,待会儿还有事,赶紧充电,半小时后出发活动方准备的酒店。」 舆论风评的转变不能仅凭微博一个平台,陈悠悠提前联繫的网站软文推广此时也派上了用场,各大浏览器跳出最新的澄清,夸张的标题设定引诱人点击进去,各种操作配合下来,几乎逆转了全平台的舆论口径。 风评转变,陶承颜上午的杂志採访便可正常进行下去。 杂志妆造是唐姐联繫的妆造师eve,一早就候在酒店等他们,见陶承颜到了十分自来熟地地伸手拥抱:「oh~颜,今天的妆造就交给我吧,保证你大放异彩。」 陶承颜歪头看向唐姐,唐姐摇摇头,提着eve的衣领便往旁边拽:「快!准备干活,不然我就把你pass掉!」 eve举双手投降:「我不是提前和未来老闆熟悉一下嘛,唐姐这么多年没见,你咋还是这么凶。」 唐吉显然是和eve十分熟悉,只是何时陶承颜成了他的未来老闆了?团队要吸收新鲜血液了吗? 陶承颜疑惑,当着eve的面没问。但唐吉看出来了,附耳低声道:「他是从前初一的妆造,后来一直在国外,这两天才回来。」 商初一的妆造师,怪不得来找他。 陶承颜垂下眸子,回了声:「知道了,我很欢迎他的加入。」 採访正常进行,上午有两场採访,是完全不同的妆造,岑连靠门站着,几乎没看手机,目光一直放在陶承颜和eve身上。 化妆刷在陶承颜的脸上轻扫,俩人有说有笑,补妆时eve会抬起陶承颜的下巴,这让岑连看得一顿眼热。 这和剧场的化妆师姐姐不一样,岑连总觉得有危机感。 eve促狭地扫了一眼倚在门上的岑连,对着陶承颜道:「那是谁呀?盯我都快冒火星子了,有意思的对象?」 陶承颜回:「我的保镖,一个呆子。」 eve瞭然地点点头,那保镖一看眼里就藏着别的情绪,瞅他跟瞅情敌没什么两样:「那我懂了,我为你保密,但是作为条件你得带我去找哥哥的墓地,商岁末那个杀千刀的压根不告诉我位置。」 陶承颜讶然eve的粗糙之言,和他乖学生的打扮一点也不适配:「得等我这部剧杀青后才有空。」 「没事,我……我也得做做准备。」 第二场採访进行到末尾,已经是中午,陶承颜临时吃了点东西准备接着拍摄,岑连在旁边守着,偶尔搭把手帮助杂志拍摄工作人员搬运造景设备。 eve就比较闲了,蹲在角落里刷微博,只等需要补妆时他才上前。 回国前,他对陶承颜并不太了解,只知道是商初一的哥哥,后来不知怎的又走了商初一的路当了明星。 今天算是赶巧了,吃一顿瓜,把陶承颜的事全捋明白了,看这舆论翻天覆地的,eve倒是很想知道团队负责营销的是谁。 才有想法,便凑到唐姐身边去问,偏偏唐姐手上的消息电话太多,无暇顾及,马虎答道:「陈悠悠,你小悠姐姐。」 「我靠!老熟人吶。我要去找她,她在哪儿呢?」 唐吉连忙拦着:「要叙旧改天,她忙。」 eve瘪着嘴:「好吧,你们打团不带我。」 垂头丧气地eve便去找岑连,这儿只有他看起来不那么忙:「你忙不?给我未来老闆当多久保镖了?咋认识的?」 宛如查户口一般,一连串吐出许多,岑连回了句:「忙」。 eve见人不搭理他,果然应了陶承颜的话,一个呆子。 一个呆子当他未来老闆娘,得多无趣。 eve只得继续刷到他的微博,不知道刷到了什么,一拍大腿,红掌印出现在膝盖的破洞处,望着岑连:「完了,你惹事了。」 岑连:? eve举起手机,搁在岑连眼前刷微博。 @悄悄地放瓜惊艷瓜田:大家注意到没,澄清只说和初星商总不存在不正当关系,可没说其他的啊?我给大家扒扒,陶承颜和初星商总断,其实内有隐情,那就是陶承颜移情别恋了,具体看图。 图片放大,虽然给岑连打码了,但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他。 画面上,陶承颜望着他,手搁在他的腿上,像是在请求什么,举止十分亲密,这是陶承颜邀请他做保镖那天被偷拍的图。 岑连再一次被网络上的开局一张图,结局全靠编的谣言行径噁心到了:「我该怎么做才能不影响颜颜?这是假的,错位拍摄。」 eve摇摇手指:「这不重要,你再看其他的。」 eve调出之前为陶承颜说话的初星旗下的营销号,竟然在他自己评论区也暗戳戳地附和。 @青青星 回復 @青青星:确实和商总无关,至于其他人就保不齐了[吃瓜]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如何被选做顾平野的扮演者[疑问] 底下有吃瓜群众迅速聚拢。 @二两二锅头就喝醉:搞什么?今天的瓜田被陶承颜承包了?自家营销号搞反串,不会是真的吧?你收人钱了? @青青星 回復 @二两二锅头就喝醉 :我是顾平野的超级粉丝,单纯见不得这样的人操控舆论,逆反罢了 ,可以称我为觉醒的营销号[偷笑] 第47页 @为陶承颜扛刀冲锋陷阵:上一个大放厥词的已经被工作室警告闢谣了,你也想当第二个吗? @青青星 回復 @为陶承颜扛刀冲锋陷阵:咳 严格意义上说,我和陶承颜工作室同属于一个公司,公司不至于捨弃这个号,顶多把我这个皮下开除了[抠鼻] @青青星 :我的诉求很简单,那就是走后门的、没演技的,别碰我的白月光顾平野,他离开剧组,我删博道歉都行 「是冲着颜颜顾平野的角色来的?」岑连立马就明白了。 「不止,我感觉涉及到内斗了,」eve又打开了一个人的微博主页,是商岁末的老婆,韩霁月,「和她八成脱不了关系,能让自家营销号反水的,只有她能做到。」 「可他不是顾平野的粉丝吗?」顾平野是建筑设计领域的大佬,建筑概论基础教材是他参与编写的,也是岑连的初期偶像。 「切,呆……朋友,你还是不了解娱乐圈,钱能买通一切,他——不过是一个披着皮的虚假身份。」 说话间,韩霁月的主页出现了两条点赞记录,正是青青星和悄悄地放瓜惊艷瓜田。 eve摆摆脑袋:「被我说准了吧?你知道陈悠悠在哪儿吗?我去找她,顺带观摩她如何危机公关的?」 「悠姐不在,她在酒店处理问题。」 岑连陷入自责与懊恼,陶承颜今天才从负面舆论里脱身,没想到因为他又搅和进去。 他应该怎么做? 另一头结束拍摄的陶承颜立马接到了陈悠悠的电话,今日註定波折。 不过还好,这事他早有准备,提前让唐姐查了。 陶承颜和杂志主编告别,便走到门口找那俩蹲着说话的岑连与eve:「有什么话得蹲着说,这么悄没声的?」 eve指着岑连:「老闆,他先蹲着的,我学他。」 陶承颜把岑连拉起身:「怎么了?」 「颜颜,网上的消息,我能做什么?」 陶承颜扬起下巴:「嗯?」 「老闆,照片是借位拍摄,我能想办法拿到监控录像,我可以去澄清,然后让悠姐帮忙把澄清传播出去。」这是岑连能想到自己稍微可行的办法。 陶承颜看着准备蛮干的岑连,带着宽慰的笑:「没事,我能处理好,这不是冲着你的,就算没有你,也可能是随便哪个人,这个圈子就这样,找些男男女女关系,就能把人钉死。今天是他们没招了,才扯情侣关系的。」 情侣关系? 原博文没这一条啊? 陶承颜靠在墙上,难得轻松,只是眼里藏着一抹兇狠,他打开手机开始编辑微博。 @tc2陶承颜:四月二十六日,第一次收到这位网友的威胁私信,而这幅图拍摄于四月二十五日。这几天,因不堪私生困扰,临时在潍城请了一位朋友做我的保镖,这幅图也正是拍摄于我与他商谈保镖细节时。 本无意占用公共资源,但实在不想我的团队、朋友因我而受舆论牵连,还请跟拍的朋友以及有其他目的的狗仔,放过我。 陶承颜亲自发博,无论是粉丝还是瓜友都炸开了锅,这还是第一次有明星在自己的微博发表评论「放过我」。 @友好路人:真的怜爱了,请保镖是防私生,结果连保镖一起被私生拍了,不知道该哭还是气笑了 @厌蠢症:陶承颜动了谁的蛋糕吗?该说不说,就凭他现在的流量,竟然会被一个四年前的男三剧组给按地上摩擦了,团队还是不行啊 @颜颜的鸡汤饭 回復 @厌蠢症 :不不,今天工作室很迅速,快去看工作室的最新微博,是截图微博那人的起诉状! @厌蠢症 回復 @颜颜的鸡汤饭:这么快!我去瞧瞧 舆论进行到这时差不多该收尾了,但还差商岁末的澄清。 商岁末的电话一直联繫不上,正当陈悠悠准备动用她找的其他领域博主时,初星娱乐上属公司储正集团官方微博发了一条直播动态。 @储正集团官方微博:记者会澄清[直播点击进入] 由储正集团董事长携女儿女婿共同出席记者发布会,针对于昨日「出轨」、「捉姦」作系统回应,顺带回应了一下商岁末与陶承颜的关系。 根据直播截取片段显示,董事长在镜头前回应:「小孩子们的打闹,一家人自我和解了,至于承颜那孩子,说起来有点绕,岁末是我亲家的大儿子,承颜是我亲家前妻的孩子,他俩是兄弟,平日里本来就该帮衬,我还嫌弃岁末给的资源太少。」 半天的闹剧,没成想最终扒出个这样的结局。 说商岁末与陶承颜关系不正当,人家是兄弟,陶承颜还算是小少爷游娱乐圈呢。 至于资源,网剧男三是真的不够看,怪不得董事长嫌弃商总给的资源太少。 岑连看着网上迅速调转的舆论态势,有些讶然地看着陶承颜,最后盯上了eve。 eve两手一摆:「都说是资本斗法啦,人家两口子的事关起门解决好就行,老闆是属于被误伤。」 陶承颜朝着岑连点头:「是的。那天我收到威胁私信就让唐姐去查了,结果查到是商夫人的手笔,所以提前联繫律师准备好了起诉状,本来是留后手的,没想到集团出面澄清了。」 无论如何危机解除就好,至少不会再影响陶承颜晚上的表演。 第20章 落英 记者会结束,商岁末被董事长带到办公室密聊了许久,走出办公大厦时只剩下脚步虚浮,眉眼里唯有自弃。 第48页 他不得不这样做,即使噁心。 韩霁月让他深陷丑闻之中,名下公司股价不过一天跌幅就到了百分之四十二。 随便被人使绊子,便摔得如此惨烈,他太过自负,沉迷于虚高的数据中。 这次,算韩霁月赢了。 那么下一次,不管是老头子,还是韩霁月,他都会让他们摔到底,再无爬起的机会。 找不到去处,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可能是想尝尝卧薪尝胆的滋味,商岁末回到了他与韩霁月的婚房别墅,上次回去已经是好几月之前的事了。 商岁末的指纹仍旧能开锁,韩霁月并没有将权限抹除。 电子开锁音并不大,但客厅沙发上的俩人都注意到了。 韩霁月开完记者会就回来了,这几天明面上打着幌子陪新欢,事实上全用来给商岁末埋坑布局,如今她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倒是不介意早早下班陪陪她的新欢。 自门铃响后,几乎在瞬间,紧挨着韩霁月坐下的新欢慌忙地丢开韩霁月的手,却被韩霁月抓住,反扣在沙发上:「夏夏,躲什么?坐好,别让他看出来。」 「好,我尽量。」新欢声如蚊讷,微微点头。 韩霁月笑着交叠双腿,举着手机,看今日关于商岁末的笑料新闻。 韩霁月从前不会带人到家里来,这是第一次,像极了耀武扬威。 商岁末撞见了俩人双手交握的场景,几欲转身就走,韩霁月叫住:「去哪儿?我早料到你今天要回来,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在你房间,要去看看吗?」 商岁末走到中岛台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有这么好心?不如把礼物给你旁边这位,韩大小姐的礼物受用不起。」 「我一向好心,商岁末,不该觊觎的别觊觎,我韩家的东西,从来都轮不到外人过问!」韩霁月说,「今日算是个教训,你从韩家抠些无关紧要的钱财,我不会计较,但老头子手上的东西,是我的。」 商岁末不怕韩霁月的威胁,他要的不是钱财,脸上挂着几分凉薄:「这时候,我就不是韩家的人了?」 「我老婆只有一个,难道你商岁末愿意自降身份当我小老婆?」韩霁月耸肩,拉过身旁人的手,「夏夏你愿意吗?」 慎夏的声音大了些,被韩霁月扶着腰,充实了底气:「不想姐姐有小老婆。」 商岁末嫌弃地皱眉:「我是看在初一的份上才对你容忍多年,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你得寸进尺吧?很不巧,我也是看在一一的份上才没对你下死手,但是我和一一不一样,我不会对所有的人仁慈,更不会爱屋及乌。我耻于与你这样的人作对!」 「你不配提他!」商岁末愤然转身,却乍听一声轻吟,顿步,「你和你爹不过一丘之貉。」 「谬赞了!韩霁月摸上慎夏窜红的耳垂,「老婆,去让他房间里的礼物跟着他,救人出泥泞,就要送佛送到西。慢点走着去!」 「好,我马上去。」 韩霁月不在乎商岁末有没有走远,只是瞧着本来就走的慢的慎夏又一次叮嘱:「再走慢一点,走快了能受得住?」 「姐姐!」 听着慎夏的一声唿叫,总算是驱散了商岁末带来的噁心劲儿,韩霁月没再为难正上楼梯的慎夏。 水星台作为娱乐电视台的主赛道,是各方娱乐媒体的核心关注所在,其中一年一度的水星节更是明星和媒体的关注重点。 从下午进入主办方安排的场地开始,由主办方安排的跟拍摄影师就已就位,候在酒店房门外,只等陶承颜准备好就正式开始拍摄。 这次活动相比往年做了优化,不再只将焦点聚集在舞台,而是凡受邀参加水星节活动的明星或网红,从出发开始就将全程直播,直播前的观众可以自行选择视角。 陶承颜参加活动的衣服是特别定制的早已由品牌方送到了水星节后台,去的路上是穿自己的衣服,怎么轻便怎么来,于是又套上了他的萤光黄冲锋外套。 eve花哨惯了,身上的外套是夸张的撞色,而岑连在厕所里磨蹭了一阵后,一身全黑走出来,脸上戴着黑口罩和从eve那儿借来的墨镜。 「oh my god!呆子,你是要去抢劫吗?裹这么严实!」eve一声惊唿,几步走到岑连身前,想揭开岑连的黑色鸭舌帽,被他伸手挡住了。 岑连正色地回:「我是保镖,保镖不就是要一身黑吗?」 重点不是一身黑,而是俊俏的容颜都被挡住了,eve靠近低声问:「工作室有『让妆』的规定吗?我要不要也去换一个顺色的?」 毕竟老闆穿这么素? 岑连没懂,径直看向陶承颜,询问道:「我这样可以吗?」 唐吉作为大经纪人,可能需要临时处理紧急来电,当着镜头恐有不便,只能岑连和eve陪着。 陶承颜拧着眉头,默不作声地去翻自己的箱子,找出了一条转经筒样式制式颇为精巧的项鍊以及一个黑绒布包着的墨镜。 「墨镜是品牌方送的,戴这个吧,大小更合适一点,」陶承颜单手递出去,「衣服颜色太沉,用吊坠点缀一下。」 「不用,我这样也挺好。」岑连埋头看了看自己,这样才能扎进人堆被人发现不了。 「收还是不收?只是给你戴戴,又不是送给你。」说着,陶承颜的神情似乎又要冷下去了。 第49页 岑连立刻接过,摘下之前的墨镜放在桌上,先把陶承颜给的墨镜戴上,再去研究项鍊怎么戴的。 链扣处被特意设计过完全看不出连接痕迹,忙慌之下捏在手上许久没有找到解开的方法。 「笨,」陶承颜小声嘀咕,「转过去,蹲着,我来。」 岑连听话地半蹲下,一抹萤光黄贴着耳际穿过,冰凉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后颈皮肤,不一会儿,链子就戴好了。 「谢谢老闆!」 「嗯。」总算是顺眼了。 eve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那俩完事后才靠近捡起自己的墨镜。 它也不差的,可能对于岑连而言大了一丢丢,并不是他脸大的意思。 正式准备妥当,门外摄影敲门为号开拍。 陶承颜开门,十分自然地在镜头前给观众打招唿,摄像头一转,陶承颜身后俩人风格迥异,一个烫着彩色挑丝染手里拉着迷你蓝色行李箱,朝着镜头咧嘴一笑,另一个全身黑生人勿近,瞧不见墨镜下的神色,便一带而过。 此时陶承颜视角的直播人数暴增,不仅仅是粉丝还有吃瓜路人,摄影师给了陶承颜一个手机,方便查看弹幕回答观众问题。 才刚开场,刷屏太快几乎看不到发的内容,陶承颜跟着摄影走,不时瞅瞅手机:「先等等,待会儿在车上聊,现在看不清大家在说什么。」 直播中的陶承颜和平常没什么分别,在回答粉丝问题时细緻温柔,虽然弹幕上飘的很多都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他也笑着答,大家都要照顾好自己。 抵达水星节后台,陶承颜与合唱的前辈分配在同一个化妆间,前辈来得早,瞧见陶承颜一行人敲门便热情地迎了上去:「昨天身体不舒服,实在是不好意思,承颜方便待会儿我们再去踩踩场子么?」 当着镜头说的都是场面话:「当然可以,您身体最重要,我这边随时方便的。」 前辈凑到镜头前,挥手:「各位橙子糖们,你们的颜哥我先带走了,不介意吧?」 弹幕飘着:看不够啊!我想看颜崽化妆! 陶承颜把这条弹幕特别挑出来:「这位朋友,妆造是留给舞台的惊喜,大家拭目以待,为了有更好的舞台呈现,所以让我先去走走场子,可以吗?」 有陶承颜亲自发话,还是那么温柔的请求,哪有不答应的,含泪答应。 直播点了结束。 有了镜头前的公示,前辈昨晚是否身体不适而提前退场已经不再重要。 娱乐圈更新叠代,与昨日计较,不知要添上多少新仇旧怨,还不如从今日起一笔斩断。 踩点完,陶承颜便开始妆造了,eve打开他的藏宝箱,将里边的宝贝一一摆上桌。 先是髮型,现在陶承颜的发色是原本的黑色,为了今晚的舞台效果做了一次性染髮,然后才是化妆。 杨伟奇赶巧,掐着点到来,抱着他的专业相机,各个角度一阵勐拍,拍完还不忘交代:「表演结束后,维持好妆造,我给老闆拍採访照,先不说了,我窝着修图去。」 听见修图,eve来兴趣了:「我化妆这么厉害,你还修图?怕不是你技术不行。」 奇奇席地而坐,打开电脑上传图片,眼睛抬也不抬:「你就是悠悠说的韩懿懿?果然话碎。」 「emmmmm,我叫eve,别叫那名字,光听见就觉得难写,」eve更关注修图的事,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技术不行?」 奇奇深唿出一口气:「你看我光影拉一拉,是不是更还原?再看这里,窗户是不是有点脏,我要不处理一下环境?这个化妆产品是老闆代言的竞品,我要不要处理?还有……」 eve打断:「奇哥,您忙,要不要小的给你端杯水?」 「不用,把你化妆包好好整理一下,随时给老闆补妆。」 陶承颜拍完照找了一个角落,怀里抱着吉他努力集中弹奏,却怎么也忽略不掉刚才岑连颈间的伤痕。 那些痕迹是从更里的位置蔓延出来的,瞧见的一点只是冰山一角,却也足够触目惊心。 心里乱得厉害,越是想定下来,就越是纷繁复杂。 陶承颜急躁地扫弦敲击面板,脑子里冒出另一个身影。 是商初一,那时的商初一很虚弱,但他热爱音乐、热爱舞台的心从没有因为病痛而减淡,自己无法下床,于是把他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当作徒弟来培养,只因他说他也爱舞台、爱音乐。 商初一靠在床头,他坐在床下的陪护椅,手把手的从零教他:「哥,你手势不对,是手腕动配合食指无名指扫弦,我们慢一点,手不用太重。」 商初一是温柔亲和,能包容一切。 那时候的陶承颜想不通,同是一个母亲,为什么两相差距这么大。 他靠着巧言在底层讨生活,好容易擦边考上大学又找了一个体贴男朋友,好日子没过多久,他便失去了一切,为了让自己「干净」的活下去,他不得不对着商初一「巧言」。 商初一和岑连一样,是好人,是有善心的人,是坚韧不拔的人。 但是,好人不太容易被命运眷顾。 但商初一不在乎,一直很乐观,对他可谓是倾囊相授,总是劝他:「哥哥,人得有立命的本事,才能保护自己,在能保护自己的前提下才能保护身边人。」 叫的是哥哥,语气却不像是弟弟,倒像是一个语重心长的前辈。 第50页 曾经他力量微薄,但不会一直微薄下去,他能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也能向初一证明,他真的有好好在坚持舞台,有将他的初心坚持。 陶承颜扫弦后復归于平静,那首调子总算是有了抒情的意味。 晚会已经开场,走廊里来来去去皆是人声,急促中带着慌乱的步伐将化妆间内的几人也沾染上了紧张。 陶承颜的节目虽在中场,但剩下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过一遍曲子,再热身,最后开嗓,出发前,eve提着他精选的小包化妆袋,又给陶承颜补妆,并侧身看向杨伟奇:「姓杨的,要不要再拍一组图,待会儿不是先戴这个大兜帽吗?」 杨伟奇连按三次保存,才抬头:「都拍了都拍了,保证待会儿每一个节目结束立马就有对应的图!让我安静修图!你悠姐催我了!!!」 被狂吼的eve只是抠了抠耳朵,继续精细地补妆。 陶承颜的皮肤好,上底妆很简单,主要是得适配待会儿的舞蹈,需要颇费些心思。 岑连默默给奇奇端了一杯温水,电脑界面上的图修得很还原陶承颜本来的模样,但文档界面上还排列着几个待修标题,于是岑连悄没声地侧走。 从前念书时也作图,他只会几年前的工程作图软体,但修图的工具栏大概也能猜到用途,有空可以学着给颜颜做。 门把被转动,唐姐是跑着来的:「承颜,带上你的行头,准备出发。岑连和eve待会儿跟我走,奇奇自己找位置拍图,最后化妆间汇合。」 工作人员在前方带路,岑连走在陶承颜的侧前方,谨慎保护他不被过往的行人磕着碰着。 后台来往停留的许多人都是伴舞,有明星团队经过往往都会听到一阵惊唿,紧接着就是高举的手机,前置、后置准备拍下与明星经过瞬间。 岑连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架势,仅仅只是工作人员就将路堵得难行,特别是手机就快凑到陶承颜的眼睛边了。 陶承颜小心地拉低帽檐,未正式开场,不宜曝光造型。 岑连拦不住太多人,当是时,他抓住了陶承颜的手腕,见缝就走。 平日里奇奇是充当这个角色的,但是今天他抱着贵重设备,只能走远离人群的方向,不去扎堆。 「走你九点钟方向,上去就是了。」陶承颜压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好,我知道了。」 陶承颜完全缩在岑连背后,被宽大的肩背挡得严严实实,其他角度只能看到包裹的一团黑。 昨日空旷的体育场,今天举目望去全是人,站在体育场的中心耳边是环绕的尖叫。 陶承颜的入场很低调,但是仍旧被眼尖的粉丝仅凭一个背影就发现了。 先是一个角落,随后是来自各个方向的附和,一声接一声的唿喊陶承颜的名字,甚至声音势头盖住了正在表演的明星。 不能躲了,但是不引导,又会影响正在进行的表演。 陶承颜把吉他交给岑连,自己走到稍微空旷的位置,高举着手转圈做噤声手势。 上次岑连也见过,粉丝们很听陶承颜的引导,没一会儿声音便小了,陶承颜又对着四方都鞠了一躬。 「人好多,感觉训练还不够。」岑连和陶承颜几乎是挨着站的,陶承颜的声音很小,抓着吉他的手紧了紧,「有点紧张。」 岑连目光坚定地看向陶承颜:「我看过三四场了,很好,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如果不放心,就心里再想想或者稍微比划比划?」 「那你给我挡着点?」陶承颜确实想再默一遍动作,「今天恐怕会有初一的粉丝。」 「嗯?」 「帮我挡着就行。」 岑连摆正站位,低头看着陶承颜。 候场区的灯光是灰暗的,只有偶尔舞台的光一扫而过经过这里。 陶承颜今天的妆,甚是妖异,特别是眼尾勾出的那朵花。 美得让人无限动容。 岑连只是看看,便忍不住心跳加速,若是到了台上…… 陶承颜只比划大概的动作,有靠近候场区的观众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幕,并发到了网上:这是在保镖身上做法吗?【视频】 可能是关键词太过离谱,越是离谱就越有热点,还未登场,蹭着昨天的热度,陶承颜就先上热搜了。 #陶承颜在保镖身上做法# 当在酒店的陈悠悠看到这条刚从最底爬上的热搜词,一时之间拿不准究竟该推还是不推。 再等等,等表演结束。 表演要开始了。 主持人串场cue陶承颜。 「……下面掌声欢迎由青年偶像派陶承颜带来的弹唱《水缘旧梦》和舞蹈《临水照蔷薇》。」 台下欢唿一浪盖过一浪,但声浪很快随着舞台大灯的熄灭而渐渐消退。 灯光在吉他声后珊珊来迟,惟有一盏主灯落在舞台中央。 四周升降台的显示屏跟着音乐变换不同的水波背景,是在河边讲述一个如梦似幻的故事。 陶承颜爆红后,参加过两次综艺剧宣,其他时间都在剧组拍戏,正式上舞台表演这是第一次。 他也在紧张。 但是看到台下无数摇摆的灯牌以及角落里那双浸入无限深情的眼睛时,他的底气又足了。 一身黑色长袍,头上扣着大兜帽,他只是河边一个不起眼的歌唱者。 第51页 陶承颜在弹唱时,将抒情延展,多了几分不可说的哀戚。 平淡的歌词,透过陶承颜温柔细腻的嗓音,好似隔着数年,依旧能感知到曲子书写者所饱含的深情。 一曲在扫弦中收尾,当大家仍旧沉浸在歌曲声中时,灯翛地又灭了。 台下一片茫然,开始疑惑,有人还没从歌曲里走出来。 这就结束了吗? 等等,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陶承颜的正脸!因为歌声完全忽略的妆造。 陶承颜什么时候唱歌这么厉害了!情绪完全被带着跟他走了。 观众席一阵暗暗私语,陶承颜迅速变装,将罩在外面的黑袍子扔下。 自顶而下,四周垂下白色纱幔,浅蓝的光透在纱幔上,将幔子也染成了蓝色。 镜头由远处拉近,落在陶承颜眼尾勾的那朵蓝色蔷薇花上。 衣着外衫是轻纱渐变蓝,刺绣着精緻的团簇蔷薇花,在陶承颜身后有一束冷光,刚好照出他的身形。 清冷绝尘的蓝蔷薇。 台下一片尖叫。 那朵妖异的蔷薇落在陶承颜白皙的脸上,仿若是生长在皮肤上一般。 垂眸,踮脚起势。 蓝蔷薇临水而立,自嘆水中影不得见人,花瓣在日復一日的临水自照中,凋零落败。 花将水中影当做是自己的爱人,指尖轻点水面,水波泛开涟漪,蔷薇看见了水面上与自己相似又不似的面容。 只有这时候,水波下的人像极了自己的爱人。 井中月,水中花,终不可得。 像极,也不是他。 蓝蔷薇躲在纱帐后苦思,抬头望天祈求得到拯救。 天无註解。 蔷薇花望向至天际垂下的白幔,在决绝与迟疑中徘徊,终于走向了它。 白幔将蔷薇花悬于空中。 大家的心都揪在了一起,那朵蔷薇就要在此凋败吗? 纱幔从半空中断裂,陶承颜在离地三尺的位置摔下,随后跪立起身,动作干脆。 身上的浅蓝色外衫在侧翻身接旋子时,花瓣展开又自然零落。 蓝色外衫褪下,里边却是深红。 此时,背景音乐节奏变得急促,像是在急于蜕变。 蓝色蔷薇的花瓣落了,在血肉里生出了深红花瓣。 他从水里掬一捧水,又兀自拍下,打散水中影。 陶承颜的目光在台下追寻,望向某一处时似是找到了答案,从唇上擦下的深红口脂染在了眼尾那朵蓝蔷薇上。 释然一笑,原地连旋,裙裾翻飞成了花瓣,只留下了中心一点浅蓝色。 那是陶承颜的粉蓝头髮。 蓝蔷薇的花语是绝望,陶承颜让这朵绝望之花于绝境中开出深红爱意,那是执念,产生于绝望之前的执念。 陶承颜唤醒了它。 音乐节奏减缓,视线开始明朗,舞蹈到了谢幕时。 灯光乍明,陶承颜一身火红到台前鞠躬谢礼。 体育场馆内有一瞬的安静,紧接着是爆鸣一般的掌声,四周迴旋的都是陶承颜的名字。 完成度太高了。 「仅以此曲此舞献于我的师父——商初一。」 《水梦旧缘》的作词作曲都是商初一,而《临水照蔷薇》是陶承颜在商初一未完编舞上续的,这次舞台总算是给了商初一一个交代。 卸下连日来的心理压力担子,陶承颜在这一刻感到无比放松。 下一首合唱,他应对很轻松,串场后迅速披上他的黑袍,大动作舞蹈后迅速调整气息,丝毫没有影响演唱效果。 陶承颜下场前,工作人员就将他脱下的蓝色外衫送到了岑连手上。 那是手工刺绣的蓝色蔷薇花团,岑连抓着那一小朵花,强摁住心中的震撼与激动。 「呆子,傻啦?」eve在岑连眼前摆摆手,「出什么神,准备接你家红蔷薇了!」 「哦,哦,马上。」 岑连站在台阶下,看着黑袍压着火红,目不转睛直愣愣地盯着。 陶承颜走近,脱下黑袍扔给了岑连,笑着说:「咋了这是?」 eve指了指脑袋:「他看呆了,说明我画的蔷薇花一级好看,快来我再给你补两笔,你自己抹的都超线了。」 「不用!这样才符合红蔷薇的性格!」跳完后,陶承颜的心情实在是太好,笑得很开心,「快跟上。」 陶承颜每笑一次,旁边的粉丝就跟着尖叫,拍摄不停,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行程,陶承颜只能拉着岑连先走。 这时岑连才反应过来,切换超认真保镖模式,为陶承颜开路。 陶承颜的工作并没有结束,接下来有群访,紧接着还有两家媒体的独家访问,独家採访是奇奇提前过稿的,并没有太大问题,而从头忙到尾的只有悠悠。 陶承颜的舞台完成度超乎意料的高,围绕着《临水照蔷薇》还有许多的背景解析。 解析舞台,完全不可避免地提及商初一。 热搜词五花八门,诸如#陶承颜绝美#、#陶承颜商初一#、#陶承颜国风舞#、#临水照蔷薇解析#……最离谱的仍旧是#陶承颜在保镖身上做法#,一堆人在话题下哈哈玩笑。 陈悠悠认真捋热搜词之间的关系,有关商初一本人的需要尽量迴避,只提及白月光相关,将那些辛秘暗闻的热度压下去。 商初一那边的热度控制得很好,偏偏有关在保镖身上做法的话题越压越控制不住,陈悠悠实在担心和昨天的话题扯在一块儿,或者认出是同一个人。 第52页 即使现在看不出有问题,将来是难保的事,为未来秃头计。 想着,陈悠悠给eve发了条消息:11,给岑连抹点黑粉,别让人认出来和昨天是同一个。 不等于二(eve):放心,今天包装得完全认不出模样,我帮你盯着呢[ok] 临近十二点,演唱会的工作彻底结束,陶承颜下班。 身上的妆面都已经卸干净了,他照例走到大道上给粉丝们挥手告别,然后再去地下室坐专车回酒店。 想是今日太过顺利,生活需要意外点缀。 在地下车库,陶承颜正要上车时,从消防通道里涌出来一堆人,直直扑向了陶承颜。 话筒、摄像头齐齐向他凑来。 为了今日唱歌能嗓音干净,陶承颜没沾荤腥,早上只有杯美式,中午随便几口沙拉应付,到现在全靠着亢奋的精神撑着。 被身后一推搡,竟然双腿一软,往地上倒。 岑连立马反应,接住了陶承颜。 身后看不见陶承颜的媒体,并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愈加往前挤。 有人拿着自拍杆往前戳,正好大力顶在岑连的嵴背上,痛得岑连「嘶」了一声,侧身想要拍开那根杆子,偏偏另一侧又有杆子往陶承颜身上凑。 岑连只能忍着自己这边,去挡陶承颜那边。 陶承颜有气无力地喊:「大家先散开。」 岑连也跟着喊:「快点散开!快点散开!踩到人了!」 奇奇从车的方向来,靠着庞大的身躯开路,两臂向外挥,生生给陶承颜腾出一块地方:「老闆,快走!」 陶承颜的精力想是实在扛不住了,连着一周失眠,高强度的拍摄与训练,最后一点精神用完,顺着奇奇的方向倒地。 岑连张开手臂挡身后,眼见着陶承颜坠地,目眦欲裂,大喊一声「陶承颜」,奋力一推后面的人群,又被重力反推向前。 陶承颜昏迷的最后一瞬,他见着了扑在他身上的岑连,以及周遭黑压压的人群、听不清的叽叽喳喳。 第21章 返程 外面乱作一团,医院病房内异常安静。 平日里找不到这样心无旁骛的机会,偶然昏睡才算是彻彻底底地歇息。 陶承颜是太累了。 爆红之前,陶承颜也拼,但毕竟没有大流量傍身,忙和累仅限于跑剧组和面试,始终是比不上现在的繁忙程度。 现在的倒下,是真的身体扛不住了。 人还年轻,学的全是商初一的臭毛病。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唐吉打了一个哈欠,盯着吊瓶估摸着换下一袋液体的时间,eve蜷在陪护床上睡觉浑身都伸展不开,悠悠仍在加班写方案,奇奇陪着悠悠继续熬。 「奇奇,你带悠悠、eve还有岑连去酒店休息吧,悠悠的方案我来审,不能全陪着耗精神。」唐姐突然出声。 没睡着的eve转身:「唐姐,我陪你,明天我再回去休息,反正明天过后暂时用不到我。」 唐姐思考后觉得可行,正要点头,岑连插话了:「我留下吧,你们先回去休息,我能看好老闆。」 「那肯定不行,有媒体或者推不掉的领导慰问,你可能应付不了,」虽然与岑连只相处了两天,但她能看出岑连对陶承颜特别的固执,「想留就留,回潍城再休息。奇奇和悠悠,你俩回去?」 「姐!我也不回,等老闆醒了再说,没见他醒过来我不放心。」陈悠悠强撑着,又喝了一杯速溶。 「医生都检查过了,你还不放心,承颜是太累了。你们一个个这么紧张干什么?都不休息了?」话虽这样讲,其实唐姐自己也不放心,只能佯装气势,让他们先回。 悠悠:「不!」 奇奇:「我不困!」 岑连:「不用休息。」 就连躺着的eve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揉着眼睛:「不困。」 「行,那咱们轮流守,我去找护士再申请两张陪护床。」 一个个都犟。 但比起去酒店休息,大家更想亲眼看到陶承颜醒过来。 夜更深了,窗外又有雨声。 多雨的季节,仅是听着风中裹挟的雨声,便觉得分外寒冷。 陶承颜的右手伸到了被子外面,岑连用指背去触碰陶承颜的手背,手是冰的,他睡得不暖。 唐吉掀起眼皮,看岑连一阵忙乎,掖被角,伸进被子里握手,又跑出去。 等再见到他时,手里抱着三个热水袋,脚步急切地往床边走。 岑连压低声音对唐吉说:「我问过护士了,可以枕一个在手下,会暖和点。」 唐吉点头。 岑连小心试温,在暖水袋上又隔了一层布,确认陶承颜不会被烫到才转移去放其他位置。 脚底放一个,刚好脚心可以蹭在水袋上,像是感受到了暖意,在岑连放进去时,陶承颜的脚就往水袋上踩了踩。 做完这一切,岑连才算稍微安心,坐在床旁看着陶承颜沉睡的容颜。 粉蓝色的头髮软软地耷在额头,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刷子偶尔能看到它轻幅的抖动,眉毛今日特意修剪过,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柔软。 如何捨得打扰他呢? 可也就仅仅一周,岑连眼见着他多次陷入危险。 在路上骑车,被私生追尾,摔得膝盖上满是血迹;在地下室被贪图热点的媒体直播挤压,差点发生踩踏;更别说网络上的一堆煳涂帐,诽谤、辱骂、质疑、申讨……各方声音从未停歇。 第53页 光鲜亮丽的娱乐圈,陶承颜走的路让他心疼。 岑连正在出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拿出来一看是软糖医生的私信。 @橙子软糖夫人:岑帅哥,打听个事,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颜哥现在真的没事了吗?工作室发了报平安的微博,但我仍旧不放心【嘆气】 检查结果出来后,工作室第一时间给大家发博报平安,即使这样,粉丝群的氛围仍旧被悲观环绕。 今日的舞台很出圈,粉丝群都沉浸在欢欣中,特别是工作室一改从前的软弱无能,着实给橙子糖们出了一口恶气。 谁成想,才几个小时,陶承颜又经歷了一次危险。 这次是实打实的身体受到伤害。 @岑途旧时:放心,颜哥现在身体无碍了,还在休息。 @橙子软糖夫人:那明天的发布会有消息还参加吗?后援会发微博说待定,我倒希望颜哥真的不去 @岑途旧时:我不清楚,但我想法与你一致,不想他去 一切还得等陶承颜自己做决定。 岑连无权干涉,甚至连影响陶承颜做决定的能力都没有。 早上五点多,走廊里逐渐声音大了起来,护士进门给陶承颜抽血:「23床陶承颜,准备抽血,陪护帮忙叫醒患者。」 屋内的几人都醒了,岑连一直守在陶承颜的右侧,小声地唤「承颜」,轻轻地拍着陶承颜的肩。 唐姐见状,扫了一眼岑连,这哪是叫醒,分明是哄睡。于是她用明显高几个度的声音:「承颜,醒醒,抽血了。」 陶承颜悠悠转醒,还未完全清醒,努力睁眼,把手递出去:「麻烦了。」 被扎一针后,陶承颜醒透了,对着屋内众人:「昨晚让你们担心了,今天我能出院吗?可以参加发布会吗?」 得,醒来最担心的其实是工作。 「能不能出院,我们决定不了。这个发布会,不参加也不影响什么,况且我们的澄清博,他们到现在也没响应,还去做什么!」唐姐接了一杯热水,递到陶承颜手上,「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外面给你买。」 「喝点粥就行,没什么胃口。」陶承颜神色淡淡地答。 「承颜,我知道你珍惜曾经饰演过的角色,但并不是每个角色都能带给你正向反馈,有这一次的妥协,那将来是不是随便哪个剧组都能拿捏你?说诋毁就诋毁,我们知道你是端着爱角色的心,被戳了一刀也要去表达诚意,但别人只会认为你性子软,好欺负!」唐姐看出了陶承颜的倔强,只能剖开里子给他看。 道理他都懂,偏生是逆子也爱。 「唐姐,我……」 「唐吉,发布会能去还是要去的。」竟是商岁末来了,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小男孩,低着头,脸藏在巨大的花束后。 「商总?」唐姐不解,试图说服,「这部剧承颜只是男三,没必要——」 商岁末一笑,坐在陶承颜床边的椅子上:「你不就是要一个澄清嘛?我让他们发就是。一部烂剧,时隔几年还能播,楚生人真以为是他的能耐?」 烂剧。 只是烂剧么? 陶承颜眼皮低垂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末哥,我想参加发布会,与有没有澄清没关系,得到这个角色很不容易,这也是第一部让我对演戏这个行当产生喜欢的戏,它就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爱这个角色。如果因为孩子成长的环境不好,父母就要抛弃它,甚至用来做利益置换,抱歉,我做不到。」并且,它不是烂剧,陶承颜把摁血的棉签丢进垃圾桶,「我会去参加发布会,以后有能力挑选剧本,会给角色挑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陶承颜顿了顿,看向唐姐,带着歉意:「所以,唐姐依我这次可以吗?」 唐吉没好气地答:「我依你,但是悠悠那边又有的忙了。」 被点到的悠悠,举起手,看向商岁末,申请道:「商总,《梦水江南》的协助澄清必须发,不能让老闆吃亏,营销这块儿我可以搞定。」 「嗯,我会去联繫制片人,今天的发布会我陪同承颜去,不会让承颜在发布会上吃亏。」商岁末并不在乎陶承颜爱角色的这一套说辞,经歷过昨天这件事,只能说明他的资本不够强,牌不能只打明面,暗暗积累资本,才能在关键时刻剜一刀狠的。 这是他从韩霁月那儿捡来的经验。 「来这么久只顾着说话搞忘记了,花儿——」商岁末点头示意身后的小男孩,「给承颜,我特意到花市挑选的。」 又是百合。 先注意到花,然后才是注意到人。 悠悠只看了一眼,便扭头冲着eve低声说了句「靠!」 小男孩儿年纪不大,嫩生生的语气:「承颜哥,给你的花,祝你早日康復,我很喜欢你昨天的表演。」 声音也像。 陶承颜笑着接过:「谢谢!」 脸像,声音像,活脱脱的就是十七八岁商初一。 也难怪商岁末没忍住,顶着被「抓姦」也要春风一度。 eve啧了一声,两步迈过去,夺了陶承颜手里的花:「小朋友,几岁了?你也喜欢百合?」 男孩看向商岁末,对方却扭头看向别处,于是迟钝地点头。 eve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带着鄙夷地目光扫过商岁末,随后往后退步,顺手一把拉过陈悠悠,也带到门外去:「我和悠姐饿了,先去吃饭,你们慢慢聊。」 第54页 「他什么时候来的?」商岁末皱着眉头问。 唐吉解释:「承颜的舞台妆找不到合适的化妆师,正好他回来了,而且我想从前初一也是他做化妆师,所以就……」 「行了,」商岁末摆手,「工作室的核心工作不要他参与就行,他从前对初一也还算好,先留下,一旦发现他和他姐那边还有联繫,就开了。」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哦,还有件事,」商岁末跷着二郎腿,目光从陶承颜处划到另一侧的岑连,「岑连是吧?听说你保镖当得不错,这一两周完了,我单独给你发奖金,但是其他……比如从前那点年少不知事的过家家,就别摆出来了,影响承颜工作。」 「末哥!我自有打算!」陶承颜坐正身体,挡住商岁末带着敌意的视线。 商岁末和陶承颜讲话时,态度温和些许:「哥哥是怕你犯迷煳,多少红极一时的明星,都是情之一步踏错,全盘皆输。特别像你这流量出身的,粉丝能容许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商总!我做承颜的保镖,绝不是为了奖金,还有——」岑连看向陶承颜,「那时也不是年少不知事,更不是过家家。」 「那就是还有想法了?」商岁末冷笑,「收起你的想法,你不能给承颜带来任何助力,只会拖累他的脚步。」 岑连有想法,他仍旧爱着陶承颜,想要守着陶承颜,竭尽所能保护陶承颜的安全。 但是商岁末说得对,他不能给陶承颜带来任何帮助,甚至两张同框照,都能给陶承颜带来负面影响。 陶承颜是天上的星,谁都能看到的发光体,若陶承颜沾上了他这团泥点子,追星星的橙子糖们还能继续追吗? 「商总,我只会当好保镖,保护好他的安全。」岑连只能做这样的保证。 「好,记住你说的话!承颜好好休息,我九点半再来接你。我带小初去吃饭了。」商岁末放下二郎腿,附在陶承颜耳边,轻声,「养好身体,才能帮我为初一报仇,你的根基还不稳,别忘了你我身上背着对赌。」 「我答应的事,会做到,末哥放心。」 商岁末看着陶承颜没什颜色的脸蛋,一副病气模样,忍不住嘱咐:「平常注意身体,不用太拼,表面功夫做全就好,让你学他,又不是什么都要学他,把身体搞垮了,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都没力气擦!」 「嗯。」语气没见得有多贊同。 等商岁末的脚步声彻底走远,环绕在病房的压抑氛围才散开。 奇奇缩在角落,一直没说话,似乎老闆和岑连不止像老朋友,但更多的他没猜出来。 正当他要唿出一口气,缓缓紧绷的脑子时,门「啪」的一声被推开。 「商岁末是吃炮仗了吧?逮谁就喷喷喷!」eve翻了一个白眼,「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输了,至于吗?」 悠悠只能听听,可不敢附和。 刚才他们并没走远,就在一旁的楼梯间,里边说大点声完全能听到。 工作室的人都齐全了,陶承颜看着一屋子的人,最后对唐吉说:「唐姐,你们先去吃饭吧,我这里岑连守着就好,给我俩带点粥。」 唐吉:「好,我带他们出去吃。」 她知道陶承颜大概有话要对岑连单独说。 她作为陶承颜的经纪人,大多数时候决策是自由的,陶承颜不像别的明星任性、胡闹,做任何事都是让她安心,知道陶承颜是认真思考后的决定。 但她还有一个直属领导商岁末,是凌驾于陶承颜之上的。 她相信陶承颜能处理好,就算是真有什么,她也能帮着瞒。 屋内终于只剩下岑连和陶承颜两个人。 陶承颜用打着留置针的手去挪压在手下的暖水袋,岑连立刻俯身去拿暖水袋:「还冷么?我重新灌热水去。」 陶承颜摆摆脑袋:「水袋放上面,我捏捏,手快没知觉。」 岑连放好水袋后,陶承颜便开始缓缓的抓袋子,像是水在陶承颜手下也有了形状。 陶承颜不知怎么,突然讲起了百合,从种植培育到开花时令,不同品种花瓣有什么特徵,等等。 说着无干紧要的事,但岑连知道,陶承颜留他是有其他事。 「还记得我喜欢什么花吗?」陶承颜突然问。 岑连回:「玫瑰,最好是新摘的,缀着晨露的火红玫瑰。」 「看来你还记得。我喜欢花上有水珠,那证明它还有生命力,但初一不喜欢花上有水珠,每次收花,都让人把水珠擦干净,他只喜欢寡淡的白花。」陶承颜望着窗台放着的百合,缓缓道,「我和他不一样,那个男孩和他也不一样。」 「颜颜?」 「但是,每个人都有不得已要做的事情,只有被迫地选择,交换条件,才能走下去。你说是吧,岑连?」 颜颜被迫做了什么选择? 陶承颜并未接着说下去,也不等岑连的回答,自嘲一笑,对着岑连说:「你衣服能脱了,让我看看背吗?」 岑连摁住衣边,神色有着不宜察觉的紧张,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上全看在陶承颜眼里。 「我背上没什么。」 「昨天不是替我挡了什么东西,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受伤。」陶承颜说。 「没受伤,皮糙肉厚,伤不着。」岑连难得地拒绝了陶承颜。 第55页 陶承颜没强求,又转了一个话题:「不看就不看吧,我昨天给你的链子,就当是谢礼,别摘了。」 「不用这么贵重的谢礼。」 「不贵,之前拍戏经过一个喇嘛庙,随手买的文创。」 岑连摸着脖子上正戴着的转经筒:「好,我收下。」 陶承颜又问:「你刚才说,只会做保镖,真心的吗?」 岑连顿住,迟疑了许久,只面对着陶承颜,他说不出违心的话,「我……我只能做……」 ——保镖。 「行了,不必说了。感觉你也说不出我想听的话,」陶承颜扯过被子,重新躺进被窝里,用脚将被子踢开,「脚底下这个暖水袋冷了,换个新的。」 「我马上去换。」 岑连的手放在被陶承颜踩住的暖水袋上,陶承颜稍稍用力,阻止岑连拿走,脚尖点着水袋,水袋晃悠出声音。 陶承颜没看岑连,随意一问:「你信我吗?」 「我信。」他永远信陶承颜。 「行,去接水吧。」陶承颜松开脚下的力道,被子盖过脑袋,准备休息。 这些对话,与岑连预想的并不一样。他以为会有质问,为什么他要那样回答商岁末,亦或者是直接让他离开。 陶承颜对他太宽容。 接下来的发布会,商岁末没让他去,于是他和奇奇俩人去酒店收拾行李。 虽然没能去现场,但好歹有直播,有商岁末坐镇,发布会的主持人对陶承颜很客气,坐在台下,只有必要时才会互动。 网络上的流言,被洗得很干净,几乎只剩下夸赞和澄清博。 岑连见识到了商岁末作为资本的厉害之处,同时他更加清楚地明白他是无能,他对于身处娱乐圈的陶承颜毫无任何助益。 反倒是陶承颜,一直在容忍他,在商岁末面前袒护他。 岑东这一趟,不过两日行程,却风波不断。再次踏上潍城的土地,团队内莫名有种劫后的心安。 心安了,身体就得忙起来了。 医嘱让病后休息,但从陶承颜回剧组开始,就投入超负荷加班拍摄。 陶承颜不会做表面功夫,每件事,他都会做好,这是「正」。 是在商初一前的一个师父教给他的。 第22章 认识 回潍城后连着两天高强度拍摄,才勉强算是跟上了剧组的整体计划。 原以为可以稍微歇一口气,张琴本着严师出高徒的准则,开始严抓陶承颜的声台形表。 刚一场戏打板,张琴不太满意,即使江雨生那边让过了:「之前我是想着你忙,稍微点拨你,让你演戏不用那么累,现在水星节活动结束,就该一心一意放在表演上,江导对你的要求是及格,但是在我这不行,必须达到90以上。你的剧本能力还是停留在表层,什么时候你的理解能力能跟上共情能力?」 陶承颜蹲在摄影机前看表演回放,仔细反思,和剧本上自己的理解笔记做比较,这一段的情绪属于内敛,他害怕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能表达,所以临场加了动作,表现顾平野内心的不安:「还不够内敛?」 「剧本台词后标註情绪内放,但需要结合整个阶段来看,大学时的顾平野还不具有宠辱不惊的能力,他的不安里是夹杂暴躁的,而你却将他诠释成不形于色,将来放在大荧幕上这段情绪是特别突兀的,」张琴把陶承颜手上的剧本拿过来,用笔划掉他做的注释,「我之前给你讲过,演员最终是落脚在剧本理解上的,是阅读能力、阅片量的累积,有空自己多拉片。」 张琴趁着陶承颜出活动,精编了一套教学计划,考虑到她有时不在场,还特意列了四部片子,让陶承颜有空就反覆拉片揣摩。 「好,我一定多拉片,多思考,那我现在可以先去过一下下一场戏的台词?」中场预留半小时给道具组准备,这段时间陶承颜除了復盘上一场,还要再准备下一场。 「等等,你不会又去找你保镖和你对词吧?」张琴伸手拦住,「我这个国家一级话剧演员不配和你对词?」 陶承颜是害怕,这和老师抽背课文有啥区别,越说越小声:「您和我对词,害怕你被我影响了……」 张琴把剧本翻开,打量着陶承颜:「影响是相互的,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比如我把你的台词能力往上带?你见过有哪个老师,因为学生学习能力差,把自己也影响差了?」 「确实没有。」 「那不就成了!」张琴嘆了一口气,「小岑是演戏的门外汉,等同于『差生』,你和他对,结果是越对越差!咱们先开始,从今以后,只要我在现场,就找我和你对词。」 陶承颜度过了艰难的对戏十分钟,直到导演开拍的指令下来,才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面上仍旧是十分嘴甜的和张琴告别。 张琴没走远,坐在导演旁边,看了一阵监视器,用手肘戳了一下江雨生,抬眉示意:我教得不错吧? 江雨生从底下伸出大拇指:你厉害! 陶承颜发挥得不错,张琴就没必要守着,她打算去会会让她学生不能专心表演的岑连。 岑连坐在片场边的木椅子上,戴着耳机看视频,手上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厚笔记本,方便他随时记录。 张琴走过去,拍了两下岑连的背:「弯腰驼背不像话,不能只顾着学习,抬头看看绿色。」 第56页 岑连摘下耳机,将背包里的水杯拿出来:「张老师喝水,刚给你接的热水。」 张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你和承颜是大学同学?也是潍大的?」 「嗯。」 「不是普通大学同学吧。」张琴的语气带着确定。 岑连拿不准能否与张琴交代,只是说:「是同学,也是好朋友。」 「只是好朋友?我这学生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朋友哦。」张琴缓缓道。 岑连:?!!! 「张老师,老闆应该没有……」 「我几十年的老演员了,你们小年轻的心思我还看不明白?」张琴看向正在拍戏的陶承颜,「承颜是明星,凡事皆容易被放大,现在又在上升期。我听说,他们这一波靠流量发家的明星,粉丝最忌讳什么情啊,爱啊。」 情爱会影响陶承颜的提升,甚至会引起流量反噬。 但是,他俩现在只剩下纯洁的保镖与僱主的关系,他虽妄想,但并未表露。 重逢后,岑连见到的是一个和从前很不一样的陶承颜,他专心事业,不像是会被情爱绊住:「老闆他很努力,是个有主张的人,不会被这些牵制住。」 「欸,」张琴摇头,他俩脑袋上就差冒爱心火花了,眼神放到对方身上,就移不开,陶承颜好歹有表演基础,稍微矜持些能藏住,岑连可就完全没有收住的能力,也就他俩还蒙在鼓里,既然他们自己都没戳破,张琴也没辙,无奈道,「你俩共同进步吧,你专心备考,然后督促他多拉片学习,希望你俩在一起是正向反馈。」 在一起什么意思,他们不是正在一起吗? 岑连摁下疑问,答:「我会督促他,共同进步。」 一个钝,一个情感细腻,承颜磕在了木疙瘩身上。 张琴疑惑,岑连是一点都没看出陶承颜对他有意思? 前一刻张琴还作为娱乐圈的前辈,想要给陶承颜的对象提点,不要耽搁她学生的前程,后一刻却在想,这么钝的人,她学生岂不是追起来很吃力? 她在想什么? 操心这个做什么! 追不着正好,事业没搞好之前,一直不戳破最好。大好男演员,再奋斗几年,干一番业绩出来。 争取未来三五年内,拿个影帝视帝提名,或者最佳男配什么的,才真正配得上演员这个称唿。 「哦,对了,还有件事交代,」张琴晃了晃手中的水杯,「承颜是唱歌出来的,演戏对『声』也有要求,作为保镖,对他喝的水格外留意点!校园里人员很混杂,今天唐吉不在,你注意点。」 「谢谢张老师,我记住了!」 「行了,承颜快下戏了,送水去吧,今天不用送我,我老伴来了,明天我会晚一点到。」 岑连答应:「好,我会转达。」 导演还未喊「卡」,岑连站在边上,抱着陶承颜专属的保温杯。水是他刚去教学楼饮水机处接的,应该没问题。 至于张老师说的其他——眼神不像朋友——这么些天,岑连恍惚意识到自己常常在迴避陶承颜,当陶承颜的目光转向他时,他在害怕,不敢直视,只有当陶承颜不看着他,他才敢将视线追随于陶承颜。 自己是否错过了许多? 想来,他不是在迴避陶承颜,而是在迴避自己。 阻碍,牵绊。 岑连自嘲一声,不能成为助益,更别当陶承颜的麻烦。 陶承颜下戏后就在找岑连,远远地看着他站在树下,傻愣愣地抱着保温杯出神。 进入五月,薄外套已经脱下,岑连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背上背着黑色的双肩包,风直往他袖口里灌衬衫被吹起一层一层的浪。 像极了从前,那时下课,岑连也是这样等他。 只是,他眼里不再是鲜活的、热切的爱意,他把一切都藏起了。 就连校园里的风也带不回他曾经的模样。 陶承颜走近,将身上的小解开,从岑连怀里夺过水杯:「烫不烫?」 「不烫了,我晾了一会儿。」 不需要开口,两人配合默契,陶承颜一手抱杯子,另一手展开,岑连便帮他脱马甲。 「晚上还有夜戏,咱出去吃点东西?」陶承颜把杯子也塞回到岑连手上,手搁在下巴上思考,「饺子如何?西几门来着,有家很好吃。」 岑连像是慢半拍,看着他的脸发呆。 陶承颜左右偏头看了看,又埋头看自己的着装:「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那,饺子!饺子!在哪个门?」 岑连仍旧是看着陶承颜,回:「这里走西二门出去,再到后四街比较近。」 陶承颜拍戏时无意扫到了张琴来找岑连:「是张老师给你讲了什么?」 岑连眼神又开始迴避:「让我督促你拉片,共同进步。」 陶承颜的眼睛转了转,兴致缺缺:「哦。那就共同进步。真没其他了?」 「没了。」 陶承颜走在前面,故意步子迈得很大,想要把岑连甩在身后,偏偏他走得越快,岑连跟得就更快。 哼—— 陶承颜停住,转身,抬头望着岑连:「在岑东,我给你讲过什么?我是你老闆,你说你信我。现在,对我瞒这瞒那的像话吗?」 不像话。 陶承颜气鼓鼓的模样,和从前倒是别无二致。 第57页 岑连被陶承颜盯着,刚又想迴避,被陶承颜扶着强制对视,于是低着头:「张老师说,你看我的眼神不像是看朋友。」 扒住岑连手臂的手松开了,有些不自然:「哦,那她说的挺准的,确实不像,很多时候我都想揍你,只是碍于现在的温柔外壳,不能揍人。」 张老师这都能看出来? 竟然能看出来?亏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准备慢慢吊着没开窍的呆子。 陶承颜牵强地一笑,快步撤走。 岑连停在原地,看着疾走的陶承颜,跟上去,虽疑惑仍旧说:「揍我能出气,那找个地方悄悄打吧,粉丝看不到。」 「岑连——你可真是,」陶承颜欲言又止,气笑了,「真是会接话,这顿打留着,先去吃饭,不提了。」 陶承颜补了一句:「还有!别一直移不开眼地看着我,很——奇——怪!」 以为是岑连终于遵从内心,不再扭捏躲闪,大大方方地瞧他,结果仍旧是那个不勇敢呆子,不,现在是更不勇敢的呆子。 私生风波后,工作室的倡议书在粉丝圈内有了些作用,最明显的是陶承颜行走于校内,不再有大波人群追逐拍照,三三两两粉丝认出来是他,也会当作是普通路人,只在经过后心底暗暗唿喊。 因而,陶承颜的胆子大起来,只岑连一个人陪着,也敢大白日里戴着口罩墨镜略微遮盖一番就骑着共享单车往校外走。 今日来得算早,天还是亮的,两人把单车停在停车位,穿过马路边卖菜的摊位,往里街走去。 「上次,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陶承颜站在饺子铺前,略前岑连几步。 「上上周,第一次在潍大碰见你那天。」 「记得挺清楚。」就是眼神不大好。 陶承颜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不,也不是完全眼神不好,乌央央的人群中能看出他,但一个人裹着行头就认不出了。 墙上贴着一张红色价目表,陶承颜抬头看着,从上到下,仅有几个品种,他将帽子扣在脑袋上,挡住了自己余光中岑连强烈的视线。 陶承颜伸腿向店内走去,站在玻璃窗前:「老闆,双拼猪肉白菜和咸蛋黄饺子,在这吃,然后再装点你家的醋!」 「诶呦,这不是上次那位帅小伙吗?」老闆一眼就认出了陶承颜,「如何,我家的醋值得回头客吧。」 「醋很好,所以特意来店里吃了。」 岑连也走上前,惊讶于陶承颜竟然与老闆有些熟络,对着老闆说:「我和他一样。」 「小岑也来了,你们认识啊?」老闆麻利地下饺子,垫碗底,「上次来,你俩各站各的,还以为不认识勒。」 陶承颜双手抱胸,瞄了一眼岑连,笑道:「上次我们确实不认识,后面才认识的。」 岑连惊讶地看着陶承颜,说不出话来,脑子里浑浊的记忆突然清晰。 那天,岑连陷在自弃的情绪中,抬头望着聚拢的乌云,心中只有悲戚。 在他将行的方向,有一抹极亮的萤光色,踩着单车蹬,悠然地晃着腿。当时还在自嘲,看什么都像陶承颜,所以向另一个方向绕了一栋楼。 结果,竟然就是陶承颜。 「颜……」 「打住——」陶承颜知道岑连要说啥,「别叫错称唿,别说我不想听的。」 「那天是你,我其实有觉得像,但是不敢认。」岑连看着扣着帽子的陶承颜,与那天一模一样。 「我可没认出谁谁谁。」陶承颜转身,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所以,一开始陶承颜就认出了他。 只有岑连自己在自欺欺人。 岑连想到了张琴的话。 陶承颜待他,是朋友还是老闆与保镖? 似乎都有。 又似乎在二者之上还有其他。 第23章 初心 饮食习惯,大多是偏好,而岑连吃醋却是求知觉。 他不想麻木的存在着。 老闆端来的醋碗,陶承颜是正常分量,岑连是正常的两倍还要多。 陶承颜打量着碗,等老闆离开后,拧着眉头压低声音悄悄问:「不酸吗?」 「还好,」岑连平常打包也是这些量,「习惯了。」 开车需要提神的时候,岑连试过浓茶、泡腾片,最后发现还是醋省事,醒神也快。 伴着浓烈的醋,岑连在陶承颜眼皮子底下浸了满满的醋,然后一口咬下。 陶承颜仅仅只是看着,就感觉像是被酸得一激灵,正要和岑连再探讨理论,但有人比他更快。 来人直接把醋碗端走了。 岑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用担忧的语气喊道:「哥,你的胃能吃这么重的醋吗?」 被亲妹抓住,岑连立马找补:「还没吃呢,我就闻闻味。小妹,你怎么在这?」 岑琳坐在岑连旁边,耸着肩,趴在桌子上:「这边居民楼有小朋友补课,我兼职来的。正巧饿了,就来咯, 我得赶紧吃,待会儿还有两个小朋友。」 说完,又举起手冲着老闆喊:「猪肉白菜馅,一两!不要醋。」 陶承颜抬眉,见着岑连被妹妹压制压制,莫名暗喜,慢悠悠地蘸醋,尝起了醋和饺子相配的鲜,少量醋,才是鲜。 岑琳的重心都给了岑连,忽略了对面坐着的陶承颜。 第58页 一眼看过,脑袋里有什么影子跑得极快,快得抓不住。 岑琳用手肘戳岑连,埋头:「这个哥哥好眼熟,但是我不记得,哥是你的朋友吗?」 「是我大学同学,」岑连声音稍大些,给两人互相介绍,「她是我妹妹岑琳,这位是陶承颜,你觉得眼熟,应该是电视上见过他。」 「电视上?」岑琳恍然想起,对陶承颜换上了极其崇拜的面孔,「我知道!我知道了!超级大偶像陶承颜,我有室友是你超级粉丝,每天都在求偶遇。」 被人当面称唿超级大明星,陶承颜难得稍见侷促:「算不上,偶然演了一部较多人喜欢的剧,离超级还差得远。你室友,需要帮带签名吗?」 「需要!」岑琳连连点头,火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中间,「可以写在这里么?」 「可以。」陶承颜超级温柔,写了一个to签,「有什么具体内容么?」 「就祝小张张天天开心,平安顺遂。」 很简单的祝福语,陶承颜常写。如果他的祝福语真能灵验,带给粉丝顺遂,他倒是很愿意多写。 「对了,刚为什么阻止岑连吃醋啊?」陶承颜合上本子,状作不经意地问。 「他胃不好,才因为胃溃疡住院。」说话时,岑琳给岑连和陶承颜各倒了一杯温水。 岑连不是那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人,能特意空出时间养胃,只能是不得不养,陶承颜探究地看向岑连:「这么严重?」 「我现在已经好了,」岑连不想陶承颜为他分心担忧,「检查报告前几天才发给她看过。」 「你那个胃,再受几次醋,估计恢復难,得忌口啊亲哥!反正我不管,你离开前,我得亲自跟着你去检查,问过医生后才能放你去跑车。」岑琳停顿了几秒,「大不了刚叔那边我去说,总不能让你带病跑吧。」 岑连上次回復岑余刚后,唐秀琴第二天便把电话打到了岑琳这里,言语中多是让岑连早些回去跑货运。 面对长辈,特别是有过恩惠的长辈,常常容易被戴上道德帽子,岑琳不是岑连,对方道德捆绑,她就带着哭腔回,卖惨、卖弱势,她只有一个哥哥,一个亲人。 岑琳吃饭安静却也快,不一会儿就将十个饺子解决掉,然后起身去扫码付款。 「两位哥哥慢慢吃,我五分钟后还有一堂补习,先走了,有事微信说!」说完,急沖沖地就走了。 如此快速,着实震惊了陶承颜,岑连就淡定多了,岑琳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做事麻利,反应迅速,鬼点子也多。 岑连对陶承颜解释:「她从高三开始,就这个吃饭速度。从前是狼吞虎咽,现在文雅多了。」 陶承颜点点头,慢悠悠地继续吃。 岑连温水兑饺子吃得很憋屈,想快速解决掉,冷不丁地陶承颜来了句:「慢点吃,吃快了伤胃。」 岑琳的话要听,陶承颜的话必须得听。 于是,长久被醋和辣酱养来的重口味,只能寡淡地跟着陶承颜的吃饭速度,细嚼慢咽。 俩人以极其养胃的速度吃完饺子,卡在活动时间结束前五分钟赶回剧组。 今晚还有很长的班需要加。 岑连每天陪着陶承颜上下班,俩人且都是在学校,不经意的转身、对望抑或是并肩而行,总会让人产生错觉,仿佛相隔的几年并不存在,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大学时光。 一瞬然的惘然错认是虚幻是梦境,岑连和陶承颜都明白,随着拍摄进度的拉满,他们快要分别了。 岑连总在片场边坐着,看着手机里的视频不自觉地走神,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陶承颜。 而陶承颜在摄像头下,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他的目光所指也会将大家的目光带过去。 所以,他会有意地忽视岑连。 但这些小动作都逃不过张琴的法眼,一个眼神打过来,陶承颜几乎是惯性反应,立刻就能融入到顾平野的情绪中。 这种快速融入角色的方法,张琴也没想明白。 边上的岑连在埋头苦学,自己的学生在偷看其他专业的好学生,这总不能再将责任推卸到岑连头上了吧? 张琴深唿一口气,决定想法子再激一激陶承颜的斗志。 刚下戏,岑连惯例送水送纸巾,张琴横在两人中间,掏出手机:「承颜,我刚看了《梦水江南》你的cut,怎么你的表演模式一点都没变呢?来来,今天用你的负面教材拉片。」 「啊——张老师,要不放我先去喝口水。」又要公开处刑,还是拿着自己几年前表演实在不及格的作品,陶承颜下意识想逃避。 「上戏前才喝了水,不担心明天早上起来脸浮肿啊?」张琴毫不留情地点破,「我有玉米糖,你不是挺爱的吗?比你保镖那酸不拉唧的柠檬水好喝多了。」 听着张琴严厉的语气,岑连默默计算今天陶承颜喝了多少水,似乎真的超了,于是把水杯塞回背包里,看着僵持着的师生俩,退了半步:「你们先研究,我再听会儿课。」 水没递过来,陶承颜瞟了一眼张琴手上的黄壳工作笔记本,自嘆口气,上面写得太详细,自己和青衣道人隔着几年的记忆,于是说:「美丽可爱的张老师,我能先自己看看反思么?」 「不行!」张琴严厉回绝,「我带着你拉片,效率更高,你自己看容易被左右环境干扰。」 第59页 「好吧,那咱们找个位置去 。」 张琴的负责程度远超陶承颜的预想,她本人是个十足热情的老太,和剧组里边上上下下都能处好关系,待陶承颜如同亲长辈一般。 在面对张琴的严苛之语时,陶承颜怕是真的怕,但怕完后又能亲呢地和张琴套近乎撒娇。 陶承颜和岑连分在剧组的东和西,张琴有意隔开岑连这个干扰源。 岑连看着师生两人走向远处,自己过了两遍本子上的笔记,想要换换头脑,也打开了《梦水江南》。 青衣道人这个人物在电视剧中属于中性,也可以形容是亦正亦邪,他明面上帮了反派,实际上在给男女主传递消息,但在男女主快要灭掉反派时,他一扫拂尘,濒死的反派都能被他救走。 在岑连看来,陶承颜的演绎并不出戏,他是极喜欢这样自由无拘的人物。 只为遂心,不为利益,他只做他想做的事。 但人在世上,被各种利益缠绕,真能做到只为遂心吗?想必,电视剧里的人物,也是观众的愿想。 陶承颜做演员,不只是满足个人,也是在从心理上满足不能遂心诸如岑连一样的人。 刷完两集,天色渐暗,岑连往陶承颜的方向走去。 小树林里,偶尔有学生结对走过,陶承颜和张琴坐在石凳子上,张琴指着手机,暂停播放开始解析如何表演更好,而陶承颜则翻到剧本的尾页,写写停停做笔记。 好认真,比那时岑连给他辅导作业认真多了,起码没有扭来扭去的小动作,或者是达成一个小目标就要求岑连发奖励。 不,石桌子上也是有奖励的,几颗黄色的玉米糖。 张琴,是真的用心在教陶承颜。 岑连没去打扰,靠在树干上,刷着微博。 夜晚与白日温差并不大,但明显感觉晚上的风带着苏爽的凉意,隔着挺远的距离,岑连仍旧能听到风翻开书页的声音。 很快,陶承颜会自然地压住书角,仔细听张琴的见解。 微博上,陶承颜工作室很给力,悠悠专心做剧宣,观众有什么热梗,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将陶承颜推上一个合适的热度宣传位。 鑑于男女主的热度实在不高,工作室有心礼让 c位宣传,最终仍旧是以陶承颜的热度最为出圈,着实给陶承颜圈了一波剧粉。 三年前的演技是稚嫩的,但胜在人物角色光环强,陶承颜代入入戏的本领高,在观众挑不出什么大岔子。 岑连看见有意思的话题、视频截取,也会学着其他橙子糖艾特好友转发,他常艾特的就是陶承颜和软糖夫人。 今天,在他艾特备选列表里边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号。 不是陶承颜粉丝,也不是汽车领域博主,但却是他的互关。 是什么时候误点了吗? 微博名@我心仍在,主页介绍是今天有坚持初心吗? 岑连翻开他的博文,多是日常的吐槽,最新一条是:老师好严格啊,但是我要努力,比我家呆子还要努力,争取拿到老师的一个夸夸![加油][加油] 是学生? 岑连想着无关的人取关算了,但对方关注了自己,贸然取消实在不礼貌,于是将这个号单独列了一个分组:【不认识】,等何时对方发现关注错了,自己再取消关注也不迟。 校园里的路灯燃得比外面街道晚一些,几乎擦黑时,才在树林里点上不太明亮的黄灯泡。 岑连仰头活动肩颈,猝不及防陶承颜从背后跳出,拍了一下他的肩:「站多久了?咱送张老师回去吧,我待会儿还有一个gg要拍,陪我加会儿班。」 「加到什么时候?」已经很晚了。 「说不准,看我表现力,也看摄影大哥的精细程度,快走吧,张老师老伴还在酒店等她呢。」 陶承颜临时加班并不常见,採访稿什么都是提前让工作室审稿后才进行,回酒店接悠悠,她那边才给出解释,是《梦水江南》网播量超出预期,品牌方直接联繫的工作室,请求陶承颜参与gg拍摄。 「那就是播放量很不错?」真实看到粉丝所说的有效转换商务,岑连也替陶承颜高兴,只是今天又不能好好休息了。 「当然好!也不看看是谁在主抓宣传这一块!」陈悠悠划拉平板,看各个排行榜,成绩都很不错,「不过,老闆你得先有个准备,唐姐那边刚谈下几个商务,又要开始忙了。」 作品好会带动商务,陶承颜很清楚其中的关系,就算自己不着心在商务方面,唐姐和末哥也不会放过:「你们安排就好,我听你们安排,但是有一点,不耽搁剧组拍摄和张老师授课。」 「放心!理解老闆!」陈悠悠活力满满,在副驾半扭着身,也要对陶承颜做一个保证的手势。 岑连专心开车,只等红绿灯时才转过身看向陶承颜。 而陶承颜也正好在看他。 四目相对,陶承颜笑着说:「你不好好开车,是也有话要对我保证吗?说来听听。」 陶承颜是明媚的,眼睛里的光即使在幽暗处,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柔,是让人捺不住的心动,想要沉溺进去。 是心动,是藏不住的剧烈心跳。 在岑东时,陶承颜问他,当保镖是真心的吗? 岑连未出口的答案是,无论做他的什么,都是真心的。 第60页 只要心底还留存喜欢和爱,就永远也无法停止走向陶承颜。 无论是目光还是内心,都是面向他的。 许是红灯计时将近,许是后车的车鸣催促,许是岑连因见着陶承颜那双夺他心魄的眼,第一次没有迴避、没有扭捏:「你值得,喜欢。」 陶承颜合上手上的脚本,吐槽道:「这算哪门子的保证,重来!」 重来是来不了了,一鼓作气,再开车就会慌神,岑连转过去:「绿灯了。」 有进步了,陶承颜心里道。 还能再进步吗? 他不介意推一把,帮他找回从前。 第24章 杀青 稀疏平常的日子最让人沉溺,本是平常,应是漫长才对,可时间偏就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中悄然流逝。 陶承颜上戏,岑连就开课本学习,抬眼一望就能看到互相。 相视时不需要过多的表情甚至不需要言语,岑连就能知道陶承颜需要什么,而陶承颜也能大概猜到岑连在想什么。 岑连不再躲闪,他屈从于靠近陶承颜的心,不需要言明,一切尽在相处中。 有时会靠得很近说些悄悄话,有时会碰碰胳膊肘使只互相能看懂的眼色,有时会有过界的玩笑。 陶承颜包容岑连地靠近,在不经意间往后退,让他靠近自己越来越近。 渐渐的放纵,如同温水煮青蛙,会越来越离不开。 杀青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这天,工作室的小伙伴们都来到了片场,甚至eve也来凑热闹,几人围在一棵香樟树下,讨论杀青宴后还去哪儿过第二场。 悠悠想的是去ktv放肆大唱,再和奇奇浅浅地拼个酒,把最近的压力都放一放,而eve想来场密室逃脱。 唐姐都不太贊同:「你们忘了!还有张老师!不去太嘈杂或者刺激的地方。」 张琴兴致勃勃:「我也爱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逃脱我一把老骨头跑不动,去唱歌吧,听悠丫头的语气,拼酒我也可以!」 「那就说定了,」陈悠悠挑衅地看了一眼eve,「姐要简单的快乐,不要烧脑子的。」 「行吧,行吧,拼酒拼不过你,我当个侍应小生总行了吧,对了!呆子呢?」eve左右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我刚才还看到他的。」 「准是找老闆去了,他这两天黏老闆得狠。」悠悠摆摆头,长长的咦了一声。 工作室里的都是人精,eve和悠悠早察觉出了苗头,唐姐是看破不说破,除了只爱吃得奇奇,迟钝些,仍旧觉得岑连和陶承颜是关系好点的朋友。 「那个,」悠悠悄悄对着唐姐使眼色,「要干涉吗?」 唐姐摇头:「不用,承颜最多在潍城再待一周,而且承颜有主张,他不会耽误工作的。」 「喂喂,说什么悄悄话,」eve凑近俩说悄悄话的女生,也悄悄发表见解,「人有情慾才是正常,难道想要培养第二个封心锁爱白月光?」 悠悠推开eve:「谁想培养?我的使命就是保驾老闆闯荡娱乐圈!和舆论做持久战!我是在守护梦想!」 「切~」eve竖起大拇指,「很伟大的梦想!」 显然是被嘲讽了,陈悠悠撸起袖子就去追打eve:「韩二!你等着!」 认真在看今晚二场点啥外卖的奇奇,很疑惑地抬头:「唐姐,咋了?」 「你继续看你的吃的,他俩玩儿呢。」 「哦,」奇奇确实慢半拍,眼下吃的最重要,只是嘀咕了一声,「悠悠咋和谁都关系好。」 唐姐挪开了两步,当做没听到。 还有最后一场戏,全剧组都强压着激动,知道大家在最后心容易飞,所以江雨生特意安排不太重要的戏份作为杀青场。 片场工作人员的状态俱是放松,而陶承颜的中场休息,又被张琴拉到一旁抽查去了。 岑连跟在陶承颜身后,如同一个小保姆,挎着水杯,抱着剧服,手上还得空两根手指提道具。 不止像小保姆,还像幼儿园门口忧心自家崽在学校表现不好的新手家长,眼睛注释着陶承颜,稍微表现良好,就会十分赞许,表现不好,就会焦灼地看向张琴,怕极了会苛责他家崽,一脸求情模样。 啧。 张琴抬眼扫了一下岑连,然后又将目光回到剧本上。 她和陶承颜对台词,都是陶承颜背词预演,张琴拿着本子念,偶尔情绪不到位,张琴再指点。 在张琴这里,陶承颜是个合格的学生,鼓励和批评需要兼顾,不然陶承颜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成长迅速。 不懂的人,还真是多虑了。 最后一场戏打板,悠悠和剧务一人送了一束花,陶承颜被一群人簇拥着,合影拍照。 特别是扮演顾平野至交好友的陈寅,各种组合搭配都有他俩的身影。 工作室的小伙伴是最后才有机会一起合影,陶承颜和岑连靠在一起,三位女士站在前方比耶,eve搭着奇奇的肩膀,几乎与闪光灯同时,众人一起喊出:「顾平野杀青快乐!」 这是独属于陶承颜工作室的仪式,他们会为陪着他们走过一段路程的每一个角色告别。 与之前不同,与顾平野告别的「家长」比从前的角色多太多。 陶承颜珍惜角色,工作室的伙伴也会珍惜陶承颜扮演的角色。 剧组的杀青宴阵仗很大,投资方、电影总导演、制片人、甚至是电影总局的人也来了,陶承颜坐在主桌,只有唐姐陪着,没了商岁末的挡酒,即使喝不了太多,也得接下大领导的酒杯。 第61页 只要在娱乐圈,还在电影圈混,就得应酬。何况江雨生的夸赞从未停止,让熟悉江雨生的总局领导都感觉诧异,陶承颜脸红地接受下夸赞,在大领导面前数了数从前自己不太美丽的角色成绩。 「谁不是从龙套跑起来的,只要在成长,终有一天,电影电视的奖盃都会有!」大领导不知是说场面话还是真看中陶承颜,语气里皆是赞许。 陶承颜听进去了,强摁住脑袋里的酒劲迷煳:「我一定磨练演技,争取也能在大奖的场子上露脸!」 江雨生接话:「年轻人,露脸可不够,你是张琴的学生,野心再大点!我看好你!」 酒桌上,别无其他感谢之言,都纳入杜康中,陶承颜只能站起身,郑重地敬酒感谢江导的指导与照顾。 野心。 闯娱乐圈谁没有野心。 陶承颜当然有,起初是带着商初一未完的梦,在舞台发光,做最有实力的偶像爱豆,可是他尽力了,如何努力练习也达不到商初一几年前的成就。 但他仍想留在娱乐圈,用演戏的方式,走到演员的至上。 杀青宴结束陶承颜强撑着,和主桌的领导们道别,在见到岑连他们时,瞬间疲软。 他拽着岑连的胳膊,脑袋里稍微绷着点意识:「可能参加不了你们的二场了,你们去放松吧,让岑连送我回酒店吧。」 「老闆,你来不了我们也不去了,改天再聚吧。」悠悠虽然觉得可惜,但老闆才是今晚二场的主角,没了老闆参与,二场也没有进行的必要了。 「没事,」陶承颜倚着岑连,着实使不上力,「你们这段时间不比我轻松,特别悠悠肯定又熬了几个大通宵,还有张老师,也拜託你们照顾陪同,去玩儿吧!」 「行了,老闆都这样说了,」eve疯狂给陈悠悠使眼色,「咱们放假去,老闆最需要的休息是躺床上,而不是和我们乱嚎。」 陈悠悠背着众人拧了一把eve:「我陪着老闆回去吧,确定老闆没事我再和他们汇合。」 岑连扶着陶承颜快要倾倒的单薄身躯,只想快点带他回去休息,向大家保证:「放心,我把老闆安全带回酒店,到了给你们放消息。」 唐姐绷着嘴角,看向岑连:「你行吗?照顾好他。酒店有蜂蜜水,回去了先兑给他喝。」 「我可以的,我带承颜打车先走,你们用车接张老师会方便些。」 eve看着路灯下渐远的影子,啧了一声:「老闆真的醉了吗?我感觉他说话好清晰。」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悠悠又拧了一把eve,听到他的惨叫才继续道,「但你有句话我贊同,岑连确实呆,这么久了,他真没什么大反应吗?」 「所以,老闆支开我们,是要给他开窍。」eve发散联想。 奇奇听了半天,没懂:「开窍?开什么窍?老闆之前喝酒后也很清醒啊,只是站不稳而已。」 行吧,奇奇还在状况外。 悠悠决定今晚趁着酒醉时,也给他开开窍。 「悠悠,」唐姐说,「我知道承颜不是冲动的人,他有考量。但是若有突发事件,你这边做好准备。」 陈悠悠对着唐姐自信仰头,打了一个响指:「行,明白!我在岑东就开始做预案了,而且老闆是要走演员这条路的,流量终归不长久,只要老闆还在这条路上,我就一直准备着。」 「后两天我找承颜谈谈,现在的流量虽不比昨年,但是粉丝的心情要尊重,恋爱脑还不能上场,」不过,唐姐很肯定陈悠悠的业务能力,欣慰一笑,「有你很放心。」 eve:「那是!我小悠姐!娱乐圈第一公关!」 「啊?又在说什么登西!」奇奇眼神在eve和悠悠之前巡视,之前不是他给悠姐捧哏吗? 悠悠一把夺过奇奇的手机,搂着他的肩:「我选点吃的,晚告诉你!」 岑连带着陶承颜往酒店赶,中途下车去药店给他买醒酒药。 再上车时,陶承颜坐在他的位置,仰着头看他,没说话,却像是在无声指责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陶承颜的头髮由于靠在椅背上久了变得有些凌乱,喝酒后脸颊是透红的,眼睛边盈着水汽,他缓缓眨眨眼,竟挤出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颜颜,你还好吗?」岑连上车,紧挨着陶承颜坐着。 陶承颜十分自然地靠在岑连肩上,打着哈欠:「我困了。」 肩上的重量很轻,岑连的唿吸也很轻,手贴着椅背许久没有落下,轻声:「你先睡,到了我叫你。」 陶承颜靠着岑连的肩点头。 是喝醉了吗? 岑连没见过陶承颜喝酒,自然不知道他喝醉的情景。 车窗外是不停经过的街灯,五光十色,灯影落在车顶上,陶承颜睡得不实,隔一会儿就能感受到他的微微一颤,像是受惊。 这段时间相处,岑来更多的是见到作为团队主心骨的陶承颜,他坚强、有主见,却未见过如此柔软易惊的模样。 他在怕什么? 贴着椅背的手缓缓落下,停在陶承颜肩上,轻轻地拍着,希望他能睡得稍微安稳些。 车到了酒店楼下,司机正要提醒,岑连摇摇头,付了计时器上的价钱,才叫陶承颜:「颜颜,醒醒。」 陶承颜睁开眼睛,像是没醒透,又靠在了岑连肩上。 第62页 岑连于是又喊:「颜颜,到酒店了,耽误司机下一单了,我们下车。」 「啊?你好烦,」陶承颜脸朝下,说出的话瓮声瓮气,「不想动,你抱。」 岑连愣住,惊讶地看着陶承颜,这是醉后的胡话吗?岑连根本压不住心里踊跃的答应,克制许久:「颜颜,这是在外面?」 陶承颜的醉意真的上来了,抱着岑连的手肘:「抱不可以吗?那背怎么样?你很久没背我了。」 一场酒醉,把人彻底拉回从前,数年前的场景恍如昨日。 在岑连回瑜县的前一天,是最后一次背陶承颜,时至今日,将近十年。 许是耽搁太久,司机师傅劝:「你们是朋友吧,能抱就抱,还怕人误会啊?」 岑连下车,在车边背向陶承颜蹲下:「颜颜,我背你。」 陶承颜笑了,麻利地伸手挎在岑连的脖颈上,跳到他背上去。 岑连走的每一步都很稳,因为靠在他肩上的是陶承颜。 从酒店门口到电梯,再到房门,总和不过两三百步,岑连却想,让路再远些,让他再贪念一点肩上的温暖。 岑连小心将陶承颜放在床上,给他脱鞋,盖被子。 在这全程,陶承颜都在安安静静睡着,岑连忍不住在床边坐了许久。 想着唐姐的交代,起身给陶承颜烧水,备着他醒来,正好可以喝蜂蜜水缓解。 也就在这时,刚刚还睡得安稳的陶承颜突然开始呓语,他焦急地挥舞着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别走!」 岑东那天也是如此。 岑连把手递过去,坐在床旁,喉咙发紧,声音沙哑:「我不走。」 陶承颜情绪激动,死死地抓住岑连的手:「你是个骗子,你肯定说谎!之前你说要保护我一辈子。」 「对不起,我食言了。」 「啊——我不是说过吗!」陶承颜坐起身,大喘气,像是气急,「不许说这种没用的道歉!道歉能弥补食言吗?」 「可我,除了道歉,没有其他任何能弥补你。」岑连已经承认自己的无能与无力,他毫无任何面目见陶承颜。 陶承颜的脸是被酒精浸满的红,他紧紧地拉住岑连的胳膊:「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岑连你在怕什么?」 「颜颜,我没怕什么,你醉了。」 「对,我就是醉了,醉胡了,才会乱说话,」陶承颜仗着醉酒胡闹,从后勐地抱住岑连,贴在岑连的耳畔,犹如呢喃,「岑哥,你的心还在我这里吗?」 岑连背嵴一颤,伸手覆盖在交叠在自己胸前的那双手上,泣不成声,眼睛里是将出的热泪:「一直在,心里所有的情爱,都只住了一个颜颜。」 「那你怕什么?是伤还是债?」陶承颜趴在岑连背上,喊,「你说啊。」 「我没怕。」软弱无力的语气,连岑连自己也不能信服。 「你不怕,为什么不敢靠近我?第一次见我就背过身,第二次见我扭头就走,我被撞倒在地,你竟然不抱我,去抱车!」陶承颜带着哭腔数着桩桩件件,「我冤你了吗?我给了你好多次机会,最后还是要我主动。」 不能说对不起,岑连只能抓着陶承颜的手,一遍遍地说:「我错了,我错了。」 陶承颜扯走被岑连握住的手,停留在岑连颈后的衣领处。 岑连穿的是件圆领短袖,陶承颜双手都停在缝线处,不声不响,两手同时向下滑。 突然,空气中一道布帛撕裂开的声音。 哗啦—— 陶承颜做足了准备,没想到如此好撕开。 岑连想转身,却被陶承颜用手抵住:「你别动,我——我看看。」 被烧灼后再重生的皮肤很丑,大块大块沉淀着色素的丑陋痕迹,整个背部的一大半都是不平整的皮肤。 手碰上去,烧伤的位置比其他皮肤硬,疤痕组织触感明显,甚至能感觉到那团表皮的松弛。 那时得多疼啊。 陶承颜心口抽搐着,好疼。 「他们说,烧伤后仍然会幻觉疼痛,」陶承颜吻上了丑陋的疤痕,「你还疼吗?」 岑连被陶承颜的哭泣击穿了心,锥心般的疼痛,岑连回过身,抱住了陶承颜:「颜颜,不看了,不摸了,我不痛的。」 这是两人再见后的第一次正式拥抱。 陶承颜埋在岑连胸口,压抑地哭着:「可是,那时我看见你躺在烧伤床上,碰你一下我都不敢,你得多疼。」 岑连震惊地看着陶承颜,双手颤抖地拍着陶承颜的背:「你来找过我?」 「我留下了玉坠,还留了字条,等着你来找我,可是你,」陶承颜用力锤着岑连的胸,宣洩,「为什么不来找我?至少给我报个平安啊!」 「颜颜,我确实不敢找你。」 岑连家厂子被毁,一大批人堵着他,让他付工钱,他出不了瑜县,甚至手机都不能开机。 岑连的解释进行到半途,陶承颜捂住了他的嘴:「我现在脑子不清楚,我不想听。」 两人的脸上都煳满了泪水,陶承颜的手从岑连的嘴上移到了他的眼角,擦掉了岑连眼睛边挂的泪珠:「我可以保护你了,即使你不能保护我。」 说完,陶承颜贴着岑连的唇角,轻吻了一下。 「我要睡觉了,今晚的话,等明天我酒醒了重新讲给我听,只说我想听的话。」 第63页 岑连伸手摸着陶承颜吻过的地方,嘴唇开始发热发颤,手微微的也在抖动,不是梦,是真实的颜颜,他答应道:「好。」 第25章 往昔(zip) (1)擦肩而过 临秋的夏末,树叶未见稀疏发黄,绿油油仍旧是生机勃勃,随着风,一路都可以听到沙沙的声响。 八月二十三,新生入学,校园大巴停在了潍大新校区西门。 西门广场,是陶承颜落脚潍大的第一步。 环绕陶承颜四周,举目皆是学生和陪同的家长,身处熙攘人群中,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陶承颜是孤身一人,惟有一小尺寸蓝行李箱相伴。 这也是陶承颜希望的,不被注意、不被看到。 西门广场上搭着一排排的迎新帐篷,陶承颜挨个找过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建筑学院的横幅。 不想问人,决定绕着西广场再走几圈,总能找到。 陶承颜走走停停,会在帐篷前停住,确保自己真的没有错过,可是仍旧没看到。 只能问人了。 陶承颜试图寻找周围哪位学长学姐看起来好说话,迎面走来两人,男生手上抱着叠起来的红幅,女生提着两个易拉宝。 女生急沖沖的:「真不知道桥樑专业的哪个老六整这死出,帐篷上挂个桥樑模型当作迎新标志,建筑学院又不止他一个专业!」 桥樑模型? 陶承颜稍微抬头一看,就能瞧见广场中央,由亚克力和纸板制作的巨大桥樑模型,那就是建筑专业? 虽然显眼,但确实不好找。 女生身旁的男生笑道:「咱快去挂上吧,谁叫咱们专业没提前准备,不然也搞个模型放上去。」 那男生打眼看过去,便是给人干净利落的形象,短髮,平整的白衬衫,以及让人舒服的说话语气,很阳光。 不过陶承颜没跟着他们走,而是继续走反方向,他不是找不到路,他是正在找。 负责登记分配寝室的是一名学长,他将陶承颜的信息抄录,问:「有提前联繫寝室舍友吗?」 陶承颜的暑假都在做暑期工,并没有加入到任何聊天群,自然是联繫不到舍友,一切凭缘分吧:「没有。」 「健行楼东408是空着的,你站在这里等等,会有学长领你过去。」 「谢谢学长!」 此时的陶承颜刚坐了三天的火车,精气神着实不太好,鼻子上还架着一副无镜黑框,看起来像是刚从高中课堂拎过来的一样。 不会多言,沉默等待,听候安排的乖学生。 登记的学长忙得不可开交,自然顾及不到陶承颜。 在他身后几个,都是女生,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做志愿的学长学姐大多去帮这些妹子了,加之陶承颜手上的行李实在没够看,也就没人问他住哪儿,要做什么。 陶承颜托着眼镜框,用力揉了揉眼睛,继续等待。 「欸?408!和我一个寝室,名字叫陶承颜!挺好听的名字。」 一道声音闯入陶承颜的耳朵,他望过去,正好登记的学长瞧见了他:「他就是,你们可以结伴去宿舍。」 来人也无家长陪同,单挎一个背包,手上拽着一个掉了轮子的行李箱。 陶承颜第一印象,他有点惨。 那人倒没觉得什么难堪,拖着笨重难移的行李箱,欢欢喜喜地和陶承颜勾肩搭背:「我叫李穆,走操寝室去!」 「你知道路啊?」 李穆拍拍胸脯:「我会问!」 好,不错,碰到了一个外向表达的。 陶承颜就跟着李穆走。 新生入学的第一天,不论专业还是性别,都能得到热情的指路,像是家里刚成长起来的小辈欢迎更小的小辈。 李穆外向,很快就问到了健行楼的位置。 「陶承颜,你是哪个地方的啊?」李穆问。 「西北,西林省,很远。」 「哇!这么远?你还一个人!这么酷!我刚看你小小地站在那里,还以为等家长呢。你多少岁了?」才刚见上面,特喜欢挖一点基础信息。 陶承颜像是对年龄特别敏感,说话声音小了些:「嗯,十七。」 李穆:!!!!! 重复:「十七?!我都十九了!」 李穆的这一嗓子,几步之内的人都听到了。 陶承颜弓着背,拉着李穆快走:「念书小,所以小了点。」 光顾着减少存在,忘了自己手上有行李箱,李穆手上还有一个残缺的行李,盯着脚下的路,没看前方的遮挡物。 埋头直直撞向了背向陶承颜站着的人。 前方的人被他撞得后退半步。 陶承颜的脸贴在白衬衫上,靠近时,浸透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 真实尴尬。 李穆最先反应过来,拉着陶承颜连声道歉,连鞠躬几次。 那人伸手扶住他俩,是陶承颜刚听过的很熟悉的声音:「没事没事,你们注意看路,别摔着了,要帮忙送吗?」 「不用,」陶承颜连忙摆手,刚撞了人怎么能麻烦人送呢,「我们能找到路。」 没看那人的正脸,陶承颜埋头就走。 那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大高个,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两个影子:「岑连,这新生有点内敛啊,走路都不看路的,而且好像是从我们建筑院出来的。」 第64页 「你就只认识从建筑院篷里出来的,压根不想他们怎么找到是吧,」岑连拍着身旁人的肩膀,笑着说,「他俩绕着西广场至少走了两圈才找到建筑院的登记帐篷,你的好点子!」 「我这是学院特色,话说你咋知道?」 岑连看着那两人,几近消失视野的背影:「箱子!一个轮子坏了快拖不动了,一个小得可怜。」 「诶哟!可以啊岑连,不过你这注意力放学妹身上多好啊!瞅俩学弟干甚?」 岑连但笑不语,默默背过身,退了几步。 「哟~看学妹来了是吧?陆明知,怪不得你要孔雀开屏做模型是吧,你个老六,连我都不说!」是刚才与岑连结伴的女生,也是陆明知的女朋友。 「啊!卿卿我错了!咱们对内是一体,对外是不同专业的,不能透露给你们建筑学专业!」陆明知嘴上说着错了,实际上话还真没偏向米卿,没觉出半点他错了的语态。 岑连见惯了他俩的打闹,也不打算阻止,没准他刚阻止,他俩就开始一致对外了。 继续帮忙搬行李吧。 新生入学的流程,饭卡、水卡,宿舍钥匙,再然后便是到宿舍就近分配的体育馆领棉被生活物资及根据资质办理大学学生贷款。 与李穆熟悉,所以俩人自然是同行。 办理贷款的办公桌前排了长队,为了节省时间,李穆让陶承颜先去排队,他领两人的生活物质。 有两人一起说着话,陌生的校园不再让人感到局促不安。 学校分发物资的时候,被子、枕头、四件套以及盆子热水瓶都是装在编织袋里的,床垫是单独成卷。 俩人互帮互助,将编织袋的两条提绳变成肩带,背在背上,手上再抱着床垫。 两相碰面的时候,编织袋和编织袋相撞,竟然双双倒在了地上。 无厘头的,坐在地上笑了好一阵,才撑地站起来。 陶承颜的眼镜框滑下,他余出手抬了抬:「咱不像是来上学的,像来大学打工的。」 「哈哈哈哈!对!就像!」李穆贊同道。 那时的宿舍楼是没有电梯的,爬四楼对两个男孩来说是挺轻松,但是耐不住手上抱了许久笨重的床垫,背上也是重重的一坨。 慢慢向四楼生无可念地爬,额头和背都是汗,陶承颜在自我嫌弃的时候,又闻到了一阵桂花香以及擦过床垫走过的白色身影。 真干净,真好闻。 抵达宿舍,李穆靠在床架上歇气:「对了,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就我们刚才碰到,起先还撞到的那人。」 陶承颜摇头:「不认识。」 李穆打开学校的贴吧,翻找了一会:「怪不得眼熟,是校学生会主席,岑连。潍大校学生会主席,不知道得多努力才能竞选上。」 陶承颜对这方面并不了解,只是觉得那人干净,一身正气:「应该是个好人。」 (2)破冰 潍大的学术氛围很重,是潍省乃至全国都当之无愧的名校。 作为吊车尾进来的陶承颜,起初还未觉察到,不过在学校呆了两天,还在学校熟悉环境时,就看到未完全开学的图书馆已经坐了许多人。 陶承颜骑着车四处乱逛,也许是太过凑巧,瞅见了三次进出图书馆的岑连,他背着电脑包,手上抱着模型和书籍。 不过陶承颜也只是赞嘆了一句,这学校很不错,希望环境能激励他学习。 除了学术氛围重,还有一点是制度严明。 军训期间,要求男生全部剪短髮,女生把头髮规规矩矩束起来。 陶承颜扯了扯自己脑袋上过长的毛,剪就剪,还能蹭一顿免费的。 至于那些烫染过头髮的,只剩下嗷呜一片,辛苦一番靓丽折腾了。 军训进行到尾声,逐渐有各学院的学生会到各自方阵宣讲,陶承颜对入团入社都不感兴趣,有空的时间不如多来几单代打。 只是偶尔陶承颜也会抬头瞧瞧,空闲了点脑子想为什么岑连没有来宣讲。 军训结束的当晚,建筑学院新生破冰活动开始了。 陶承颜见到了岑连,他盘腿坐在边角,鼓捣电脑正在弄什么东西。 有什么急事是需要在操场也要忙的吗? 陶承颜懒得管围坐在中间的那群大佬在讲什么,赶紧抢下一单游戏代打。 听宣讲哪有赚钱快乐。 有李穆的遮挡,陶承颜打得很痛快,晋级排名赛连胜,乐得他勐拍大腿,抑制不住兴奋,一声「yes」脱口而出。 周围人迅速被他的响动吸引,纷纷转头看过来,陶承颜立马埋头当鹌鹑,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良久良久,陶承颜探出脑袋。 咋有道视线一直追着他呢? 周围的同学?不是。 还有谁? 陶承颜勐地看向角落里坐着的岑连,岑连看着他的方向,笑得蠢极了,一点也不好人。 不仅看,还笑。 陶承颜恼羞成怒,狠狠地回瞪了一眼,用口型:再看收费! 但岑连仍旧是在笑,陶承颜烦躁了,抓耳挠腮低头去,再抬头,岑连还在笑,只是这次看向他时有那么点似有若无的歉意。 再笑,头都给打掉。 虽然他承认,他现在的髮型是有点挫,但不至于吧。 第65页 正因为岑连笑了他,陶承颜在第二单代打要求语音和听岑连宣讲这两个选择中间选了代打语音,远远地窝到一个树根底下餵蚊子暴躁带着单主三连胜。 而那边岑连,少了陶承颜这么个听众,兴趣少了大半。 这样又皮又乖的小学弟很少见。 破冰活动结束,李穆及室友把满身蚊子包的陶承颜捡回去,看着他的脸上冒了好几个红痘痘,李穆递了花露水:「你这模样,本来应该很讨学姐喜欢的,咋能这样折腾呢?」 陶承颜:「啊?没有吧。我这么挫。」 今晚某人笑了他好久,有些记仇,好印象全没了。 宿舍是四人间,另外两个室友分别是米休和席高兴。 既然谈到了春心萌动的话题,难免不扯到发展情侣关系上去。 米休坐在椅子上发问:「咱们学院的女生很少,但是我看到一个好乖的女孩子,想要去套套近乎,你们得帮我!」 一听来瓜了,李穆拖凳子过去:「谁呀?谁呀!」 「就军训站我们寝室斜前方那个,」席高兴插话,「但是我觉得吧,她不是可爱挂的,你不觉得她是御姐吗?」 李穆拍掌,立马知道是谁:「我也觉得她是御姐,军训结束前还给承颜发糖呢,还说他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视线唰的一下看向陶承颜,米休说:「小四弟,快给二哥讲讲,跟那姐姐熟不,能帮我要个微信不?」 陶承颜迟疑道:「我好像不熟,如果可以要到我帮你,但是我觉得还是你亲自去要微信对女孩子公平点。」 「那不是人家不认识我嘛,总得有个开头,」米休嘆了口气,「我姐也学建筑的,她整个就很剽悍,现在我眼里哪个女孩子都比我姐温柔可爱。」 席高兴爆笑:「合着,你是被你姐欺负惨了!」 米休:「可能是吧,对了承颜,你有喜欢的人吗?」 突然被点到,陶承颜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似乎没什么目标,便说:「喜欢学习的,顺带能督促我学习的。」 众人:哈? 陶承颜:「不可以吗?」 李穆:「咳,貌似女生都挺爱学习的。」 「我就是想要学究一点的,倒也不一定非得是女生。」陶承颜缓缓说。 李穆:!! 米休:!! 席高兴:!!! 众人异口同声:「你喜欢男的?」 陶承颜侷促,不知怎的,脑袋里冒出岑连的形象,他赶紧摇摇头,双手拼命地摆:「我就这么一说,你们别当真。」 李穆愣了愣,看向陶承颜正色多了:「没事,21世纪了,我们很开明,会帮你保守秘密。」 米休也点头:「不过我听说,他们玩儿得很花,你还小,得保护好自己,我们三个都不会出去乱说的。」 陶承颜耳朵有些红,逃出门去洗漱了。 他需要静静。 (3)奶茶换「玫瑰」 远离西林,陶承颜在潍城过得很快乐,特别是有李穆这个室友兼朋友在,他们逛遍了校园和周边街道。 以潍大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内,陶承颜都跑熟了。 他对潍城的初印象很好,在这里他是自由的。 开学两个星期左右,陶承颜在西门外的奶茶店找了一个兼职工作,店长是个小姐姐,奶茶店有六个兼职学生,都是轮着下课就来上班。 奶茶店除了做奶茶的营生,也兼做炸鸡、鸡柳和小酥肉,掌勺的自然是店长。 这天是个周四,陶承颜下午没课,稍睡了会午觉就来了奶茶店。 临近下午上课,几乎没有学生来,店长正在炸酥肉备货,瞧着陶承颜来了,从滤网里找出了一块嫩嫩的酥肉:「颜颜,快尝尝,火候怎么样?待会儿送紫竹林二楼食堂去。」 刚出锅的,肉很烫,店长姐姐的手像是练过铁砂掌一般,拿起时完全没有感觉,陶承颜拿的时候完全没准备,被烫得手一缩,但又飞快反应过来迅速蹲下身接住了酥肉,然后塞进嘴里。 又被烫到了。 眼泪都滚了出来。 店长姐姐大笑,陶承颜顶着烫,嘴里舌头闪躲着,偏这时,有人来了。 「 你好,十五个常温中杯撞撞珍珠奶茶,四杯中杯柠檬汁,加冰。」 陶承颜抽出纸擦眼角的泪,然后走到前台,刚才被烫,耳朵有点没听清楚,陶承颜打开点单界面:「我确认一下,常温中杯珍珠奶茶十五份,加冰中杯柠檬汁四份对吧。」 「对,没问题。」 「好的,请您扫码。」陶承颜点击收款才抬头看面前的人 。 是岑连。 陶承颜的眼睛还有晕红的痕迹,岑连偏头看向店内炸酥肉的店长,用眼神询问:需要帮忙吗? 误会了,陶承颜摆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先给你做奶茶。」 陶承颜小步跑里边去,像是给岑连解开误会,特意先找到店长夸赞:「酥肉好吃,就是我舌头都烫得捋不直了。」 「哈哈哈,我的问题,把我们颜颜烫到了,要不要含块冰缓解下?」 「不用不用,我先去做奶茶了,」陶承颜压低声音,郑重其事,「他点了十九杯。」 岑连没有离开店,只是侧身站在前台的边角,看着陶承颜踮脚从架子上取下十五个杯子整齐排列在备餐桌上,然后开始制奶、装底料。 第66页 每个杯子都被他一一核对,最后再倒入奶茶,放入封盖机压封口。 他就是那个又皮又乖的小学弟,叫颜颜。 岑连默默记下。 最后四杯是加冰的柠檬水,相比奶茶,柠檬水的制作方式就简单多了,拿在手上用力晃了晃,冰块与杯壁相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陶承颜终于忙乎完,四个装一袋,冰的单独成袋,一共装了五个袋子。 见岑连只有一人,陶承颜左右偏头看了看,疑问道:「没有人帮你拿吗?」 岑连说:「我能拿走的,给我吧。谢谢啦!」 店长从里间抬起头:「颜颜,现在不忙,你帮他拿一下吧,送完再回来。」 陶承颜递出去两个大袋子:「店长吩咐了,我帮你拿吧!是送去哪儿的?」 眼前眨着大眼睛的陶承颜,一脸笑意地看着岑连,岑连压根没有拒绝的想法,又拿走柜檯上的一个大袋子:「帮我拿剩下的。」 「欸!好!」客户体贴,就没必要争啦。陶承颜拎着袋子,就从前台钻出去,屁颠颠地跟在岑连身后。 岑连的步子比陶承颜迈得大,陶承颜只能疾走加慢跑了:「你能走慢一点吗?」 「抱歉,没注意到。」岑连停下来等待,等陶承颜赶上他的时候,自己的步子也压下来了。 「他们怎么不帮你提呀?」陶承颜发出疑问,看其他什么部门活动,都是一堆人来赶着来的。 「给他们预备的小惊喜,让他们自己拿,还有什么惊喜可言呢。」 「哦,那你是个好人。」 会准备惊喜就是好人了。 在小学弟眼里,区分好人坏人就这么简单吗? 看着埋头走路的陶承颜,岑连找了一个话题:「你是建筑院的吧?破冰那天我见过你。」 说起这。 陶承颜气鼓鼓的:「哦?就是你!那天你是在笑我吗?」 岑连直接承认了:「是我唐突了。那天看你打游戏激动,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激动了就冒出脑袋,一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就当鹌鹑。 「好吧,你的笑点很不一样。」陶承颜的声音小小的,「但是下次不要这样笑了,要收费的!」 「对你笑一下就要收费啊!哪有这样收费的道理。」确实很有意思一小学弟,岑连忍不住逗他玩儿,「我现在也笑了,价目表多少啊?」 「现在不要钱,收费得分情况。」他又不是不讲道理。 「嗯,」岑连又笑,「具体情况怎么分呢?」 陶承颜炸毛了:「啊,你好烦,这样刨根问底会没有女朋友的!」 「确实没有,但是我认为问清楚涉及金钱交易的规则,和有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没关系。」 陶承颜鼓囊道:「那这样会没有男朋友的。」 「嗯?你说什么?」岑连没太听清楚。 陶承颜选择闭嘴了:「没听清楚算了,带路吧。」 军训后两周,校学生会各部的纳新第二轮面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接下来就是依据情况而定做第三轮面试准备工作,今天岑连买奶茶就是为周四小例会的同学准备的。 岑连到学生会办公室时,已经有人围坐在会议桌边上等着了。 岑连给每个座位都摆上了饮料,最后还单剩一杯柠檬汁,岑连递给了陶承颜:「颜颜,冷的能喝吗?」 明明才第二次见面,岑连也不知如何脱口就是颜颜。 陶承颜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先走了。」 岑连拉住陶承颜的胳膊,把柠檬汁放在他手上:「都跑出汗了,带走吧。」 「哟?颜颜,颜颜是谁呀?」有人刚进来,只听了一个半截,探出头问岑连。 岑连解释:「我们建筑院的学弟,刚好在奶茶店兼职。」 「这么亲昵的称唿,不像岑连啊,平日里对着小干事总是严肃着脸。」 岑连无奈:「我只知道他叫这个名。」 等岑连再转身去找陶承颜时,人已经熘很远了,但柠檬汁并未带走。 接下来的一两周,陶承颜在奶茶店经常碰到岑连,每次都是打包几杯奶茶,让陶承颜诧异:「这么壕?早知道那天我该带走柠檬汁的。」 「你跑太急了,不然今天请你喝?」岑连说。 陶承颜将打包袋递给岑连:「我在这儿被你请喝奶茶,像是监守自盗,算了吧。」 「行吧。」听岑连的语气似乎有点失望。 下午上班四小时,到下课的点,陶承颜就可以换班了。 他脱下店铺围裙,戴上一个鸭舌帽准备随便找个小吃摊买点吃的带回宿舍。 手上的鸡蛋灌饼刚剥开包装纸,没进嘴,灌饼便给人拿了去,三两口塞进嘴里。 来人将陶承颜上下打量了几眼:「儿子,小花园坐坐?」 「你怎么来了?你哪来的路费?」陶承颜抓紧背包,警惕地盯着陶乐贤。 陶乐贤将手指上的油腻舔掉,眼神在来来往往的学生间飘过:「找到你,自然就有钱了,这饼子好吃,再给我买两个。」 「买饼可以,我没钱。」陶承颜是真的没钱。 陶乐贤显然不信:「你胡说,我早打听清楚了,你进大学就有一笔贷款,好几万呢,先分点给你爸花花。」 陶承颜被陶乐贤气到了,实在不想理论:「我说了,我没钱!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买饼的钱也没了,你吃的是我的晚饭。」 第67页 「骗我呢,和颜荷一起骗我,你俩串供了是不是?」,陶乐贤情绪越说越激动,嗓门也大了起来,「你看你现在这幅打扮,肯定是你妈接济你了,你悄悄分我点,让我在潍城躲躲。」 周围人的目光聚了过来,在俩人身上停留,陶承颜压低声音:「我们去边上讲。」 「好好,我们去边上!」陶乐贤以为有转机,脸上露出窃喜,见周围人看着他,脸色立马变恶,「看什么看!老子找儿子干你们啥事。」 「你就快走吧!」陶承颜拽着陶乐贤往中间的绿化带走。 绿化带里设置有老年人健身器材,陶承颜坐在靠矮丛灌木的石栏上,语气坚决:「我没钱,你说的贷款是自动划进学校帐户的学费,我拿不到。」 「你骗我对不对?」没人看着,陶乐贤也不在意脸面,蹲在陶承颜脚边,「你救救爸,我逃来的,你只要让我找个地方平安躲过一阵,你不给钱也没关系。你们学校宿舍能不住人,让我住一阵子行不行?」 眼瞧着陶乐贤越说越离谱,陶承颜立马觉察出不对劲:「你是不是犯错误了?做违纪违法的事了?还是欠了巨额赌债,又被人追着去抵押?」 「我……我没有,是欠了的点赌债,不多,我能还上的,但是还差,我只能找你了儿子,你妈不管我,她有钱也不管我!」 听见陶乐贤还去纠缠颜荷,陶承压彻底压制不住,冲着陶乐贤吼:「你和我妈离婚了!离了十几年了!你还缠她做什么?你是自己过得不好,所以要让你身边的人都过不好是吧?」 「这么维护你妈,肯定是你妈给你钱了,」陶乐贤认定了,目光兇狠地看着陶承颜,恨不得将他剥开抖上一抖,「你来潍城不就是为了找你妈?」 陶承颜:「不是!还有事吗?我还有课,先走了。」 「不准走!」陶乐贤拽住陶承颜,「你得给我钱,不然我明天还来!要不然我就把你抵出去,我听说有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男孩。」 「陶乐贤!你滚啊!只有你的命是命吗?」陶乐贤一定是欠了债,不然不会找到潍大来,他以后怎么办,陶承颜慌不择路,只能稳住,「我把我生活费给你,你先走。」 「你拿!」 陶承颜从背包的里层掏出两百现金:「只有这些了,我这个月的全部了。」 两百,根本不够:「你手机里还有钱吗?给我。」 「没了。」 陶乐贤不信,伸手去摸陶承颜的口袋,刚摸到手机边,就被人大力扒出来。 来人张臂将陶承颜护在身后,模样年轻但是气势骇人:「就算你是他父亲,也不能抢他的劳动所得,你把他钱拿了,想过他这一个月吃什么吗?」 陶承颜垂下头,虽是被保护着,但他不愿被任何人发现他的窘态。 可是在有人护在前方时,又忍不住心里委屈,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些。 「他吃什么关你什么事?他就算是讨饭,也是为了我这个父亲挨饿?」陶乐贤仰起头,怒目看向眼前的高个子,「莫不是,你和他有一腿?所以这样担心,我们打个商量,你给我几万块,我把儿子送给你!」 「陶乐贤!你在说些什么!这里不是西林!不是你的酒肉饭桌!」陶承颜不想自己在岑连面前如此难看,急切得扯着岑连的衣袖,「不是的,岑连你别管他。」 岑连安抚地将手放在紧抓住自己的手上,看向陶乐贤:「您想交易人口?刚好我录音了,不如咱们去附近的公安局调解一下?」 陶乐贤听见公安局三个字就慌了,狠狠地盯了一眼陶承颜,撒腿就跑。 确认人走远了,岑连才转过身:「没事了,你爸爸,是不是惹事了?」 陶承颜低下头,蹲在地上:「可能欠钱了,没东西抵押。」 岑连斟酌着用词:「如果只是欠钱,他怕的是债主,而不是警察。如果他每天来骚扰你一次,你怎么学习?」 「我不知道。」 岑连也蹲下身,问:「要我帮忙吗?我让人帮你查查。你得为自己打算,他如果真起了要拿你换钱的心思,防不胜防。」 陶承颜心里清楚,妈妈就是这样离开的,他在潍城人生地不熟,原地消失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怎么帮我?」 「他怕什么就查什么,遣返原籍,如果真犯事了,就看你能不能狠下心。」 「好。」陶承颜缓缓唿出一口,眼眶通红地看向岑连,「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我还什么事都没做,就想报答,你是不是太亏了。」 「我先请你喝奶茶吧!」陶承颜自顾自地说,没等岑连的回应,就往奶茶店的方向走去。 陶承颜没在前台点单,走了内部员工渠道,在微信上给小伙伴讲了,等到店门口的时候,他的奶茶已经装好了。 一杯滚烫的热奶茶塞进了岑连的手上,陶承颜对着岑连一笑:「我有让店长多加珠珠。」 岑连看着眼前眼眶仍旧红得厉害的陶承颜道:「谢谢你的珠珠,但是奶茶我仍旧受之有愧,我也请你喝!」 「不用了!你真觉得愧疚,那就……」陶承颜的目光望向绿化带深处的花,「你给我摘几朵玫瑰,奶茶换玫瑰。」 玫瑰啊。 岑连的目光停留在陶承颜脸上,然后略微思索,答应了。 第68页 摘绿化带里的花实在是不对,但岑连决定做一次不道德的事,绕到远处,仔细挑选了一朵看起来最像玫瑰的。 「诺,给你!」 绿化带上的,实际是月季,但岑连不打算纠错。 (4)应该是喜欢 陶乐贤确实是犯事逃来的,跟着走长途的货车,藏在货物堆里偷来的潍城。 岑连把列印好的信息交给陶承颜:「都是走正规市政渠道查的,你父亲他目前是在逃的嫌犯,抢劫、聚众闹事、群架,现在医院还有人因他重伤,昏迷不醒。」 陶承颜卷着纸边,很忐忑:「是不是要进去啊?」 岑连点头:「他需要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而且——颜颜,他威胁到你的安全了。这时候,你需要为自己考虑。」 亲人。 陶承颜对陶乐贤从来没有抱有希望,妈妈走了,他为妈妈庆幸,走出去就不用陪陶乐贤烂在贫民区。 而他,他知道读书重要,可是餬口更重要,当他打工赚来的钱都进了陶乐贤的口袋,他只能忍气吞声,成年就好了。 高三那年,他知道妈妈在潍城,所以拼了命地考潍城,不为让妈妈看见自己,而单纯想靠近她一些,没有想过任何打扰她的心思。 可是,陶乐贤去纠缠妈妈了。 妈妈会如何想他,会不会认为他也……想要纠缠。 陶承颜下定决心:「我去举报他吧,他应该进去的,也许进去对他而言比外面安全。」 此事一结,陶承颜照常去奶茶店兼职,陶乐贤的出现与消失像是一段不起眼的插曲,但陶承颜知道,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他真的自由了。 奶茶店有位常客,柠檬水、奶茶混着点,只要是陶承颜当班,他就会出现。 这天,临近陶承颜换班,岑连又来了。 依旧是柠檬水。 两人熟起来,陶承颜就把岑连的单子往后排,做了岑连的最后一单,他也正好下班。 柠檬水做好,没从前台递给岑连,而是陶承颜抱着杯子从前台钻出来,放到了岑连手上。 陶承颜盯着脚尖,往岑连的方向又挪了几步,小声说:「能陪我走走吗?」 「好啊!」岑连以为是关于陶乐贤的事,目前这事只有他知道,没准小学弟有想不通的需要他开解。 俩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的校外大道,直到周围的人渐渐少了,陶承颜才说话:「每天喝这么多糖水,不会蛀牙吗?」 岑连晃了晃还没喝的柠檬水,想起来这些天,大多是想来确认一下陶承颜的状况,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到西门,于是每次都会买杯饮料。看着陶承颜的心情每天都在变好,他的心情也在变好。 岑连说:「不全是我喝的。」 陶承颜停驻,愣愣地:「买给别人的?」 「不算特意买给别人。」 什么叫不算特意买的。 陶承颜看向岑连,蹙眉:「有女朋友了?」 岑连笑:「没有。」 陶承颜眼珠子滴熘熘地转,又问:「有男朋友了?」 岑连回:「也没有。」 「那……那……」陶承颜没说出话,但先把岑连的路拦住了,「那我可以申请一下做男朋友吗?我感觉我应该喜欢你,我也喜欢建筑制图,我们还是同一个专业的,我想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岑连噗呲一声笑出来。 对他表白的人一直都有,但是没有一个像陶承颜这般是「应该喜欢」。 岑连看向陶承颜,神色颇为严肃:「不好,拒绝申请。」 「为什么呀?」陶承颜直接就问出来了。 「首先,我想,我是异性恋,而且——」岑连给柠檬水插上吸管,自己喝了一口,才继续说,「你对我应该不是喜欢,只是感谢,更甚者说是一种寻求保护。」 陶承颜沉默了。 第一次见岑连,就被他浑身干净阳光的气质吸引,能看出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陶承颜自小认识的男人,可以做对比的只有陶乐贤,他虚伪、谎话连篇、错不悔改、毫无担当,遇事只会将人推出去,自己躲在身后。 陶承颜所设想的另一半,是正直、有担当,能充当保护他的角色,而岑连是在他逃出西林后,以自由身遇到的第一个符合他要求的人。 他想,靠近这个人试一试。 但是岑连拒绝了。 陶承颜很丧气。 整个人都焉了。 「陶承颜,」岑连叫住了陶承颜,「是我最近做了什么事引起你误会了吗?」 此时陶承颜不太想回岑连的话,都拒绝申请了,还问啥问。 陶承颜加快步子往前走,到后面甚至是用跑的,决意将岑连扔在身后。 往后的两三天,陶承颜没有在奶茶店再见过岑连,每次临下班时,他都会惯性往店外看看,真就看都不看他了吗? 陶承颜实在是太焉了,寝室里的室友都看出来了,趁着他洗漱完毕,撞撞他的肩膀,开始套话。 米休:「老四,最近咋啦?是兼职奶茶店给你气受了?」 「不是,」陶承颜耷拉着眼皮,翻开下学期要学的专业课,然后闷声不响爆了一个大料,「我给成绩好的大佬表白了,他拒绝了。」 米休双眼睁圆了,他这边对可爱妹子还没进展,陶承颜就告白了?米休打着商量问道:「成绩有多好?」 第69页 陶承颜掰着手指头,说:「他是连续三年,学院绩点第一,专业综合成绩第一。」 「噗——」米休做出吐血状,「你,你,你给什么样的神仙告白了?听哥的话,这种只奔学习的,不适合你。」 「可我就想要找一个能带我的人,最好能监督我学习。」 米休搭着陶承颜的肩:「你这么想学习,那这么着,咱们剩下三人轮流监督你学习打卡,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三个学渣还不怕抵过一个大佬吗?听话,咱不去碰这种大佬。」 陶承颜进潍大,是真的想改变。 而且,他听说,他这种情况就适合做这个行当,能赚钱还能远离家。 所以他不会放弃让自己赚钱的任何途径。 即使即使,翻开的专业课,他真的很蒙圈! 再见到岑连是在学校「大创」展示汇报分享会上,陶承颜的学号刚好轮到参会。 岑连是建筑院某项目的负责人,他站在礼堂中央的发言台上,向参会的上千名师生展示团队训练成果。 条理清晰,项目成果亮眼,面对老师的提问对答如流,甚至能延展思考辩驳。 陶承颜的掌声淹没在台下掌声的浪潮中,四周人对岑连莫不是惊嘆,以及最后岑连的模型图许多人都在拍照,陶承颜也举起手机,用他半煳的像素将人和他看不懂的图都照进手机里。 所以,他的「应该喜欢」,大抵是岑连看不上眼吧。 会议结束后,陶承颜去了礼堂后的湖边,将拍到的照片放大再放大。 可是,再放大就只剩下一片煳了。 努力兼职赚钱买个像素高的手机吧。 「看什么呢?」岑连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陶承颜慌忙地摁熄屏幕,向岑连尴尬一笑:「你咋在这里。」 岑连将电脑包放在陶承颜身旁,隔在两人中间,他望向湖面:「刚正好看到你了,所以来找你。」 岑连仍旧是一席正装,坐在陶承颜身侧。 在礼堂中央,这套服饰是正式,坐在身旁时,却是不敢轻易靠近,是自带着禁慾与约束。 会忍不住心跳加快,及——脸红。 陶承颜避开与岑连视线相交,抠手指:「找我干嘛呀?」 「颜颜。」岑连突然喊。 陶承颜一震,怎么这样喊了:「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忙大创,一直没找你沟通。那天之后,我仔细想了,也反思了很久。我对你,也是『应该喜欢』,想要经常和你碰面,见见你,没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但我有顾及,从前没接触过同性恋爱,更不了解,加之我父亲的希望是我能找一个女朋友,所以在我脑袋里自定的框线便是异性恋。」岑连看向埋头的毛茸茸脑袋,陶承颜已经不抠手指了,他继续说,「上次的拒绝申请我想撤销,今天再向你发出一个申请,可以批准吗?」 陶承颜震惊地抬头,嘴巴长大:「啊?」 不是,他被表白了,这么突然。 岑连很优秀,而他挫。 他找岑连,初心便是想依附于他,特别是看到了礼堂中央的岑连后,陶承颜只剩下自卑。 他并不是真爱建筑设计,他只是想混口饭吃,与岑连眼中闪着光的热爱并不一样。 「颜颜,你想拒绝就拒绝吧,我拒绝过你一次,你拒绝回来很公平。只要能原谅我出尔反尔就好。」岑连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多有失悔,他像是真对陶承颜能答应他这件事不抱希望。 「不,我没想拒绝!」陶承颜急忙道,「我答应!」 陶承颜慌忙的样子让岑连忍不住发笑:「这么容易就答应啊,不怕吃亏了?」 「我觉得不会,你是好人嘛。」 湖面有微风,水面有涟漪。 是初秋岸边微黄的柳叶,水上倒影的白玉栏杆,以及栏杆后的两人。 陶承颜偏头看向远处,手悄悄地放上电脑包然后往岑连那边挪,再然后手就被另一人抓住了。 秋天到了。 心跳剧烈,迎秋,迎对象。 (5)滋养玫瑰 确定关系后,陶承颜和对象提的第一个要求便是要岑连适当监督他学习,让他努力成为一个建筑师,之后陪岑连在写字楼里同甘共苦熬夜肝图,一起赚钱! 实际上,监督学习这回事,并不需要陶承颜特别强调,单独要求了,只会每日任务更重。 和岑连熬过一周,陶承颜才知道岑连是真的卷。 学习没落下,同时还能参与校外设计工作室合作项目,还能领着学院同学参加大创,同时还能处理好校学生会的各种杂七杂八事务,还有陶承颜见都没见过的各种题头文件需要他写。 晚上十点,陶承颜坐着手冷,于是将左手揣进了岑连的右口袋里,压低声音说:「还要学多久呀?我困了。」 岑连说:「在赶模型,我先送你回宿舍?」 陶承颜一边打哈欠一边摇头,看着周围埋头苦学的同学,偷偷把脑袋放在岑连肩上:「不,我等你,你快做模型。」 肩上是陶承颜毛绒绒的脑袋和他平缓的唿吸,岑连的心都快化了,甚至想在图书馆就将陶承颜抱住。 不行,快做图! 再熬了半小时,岑连轻轻推了推陶承颜,在他耳边说:「咱走了。」 第70页 听见可以走了,陶承颜眼睛亮亮的,瞬间有光。 出图书馆后并不是回寝室的路,岑连把他带到了湖边。 岑连拉开衣服上的链子,将陶承颜包裹进怀中,再伸手环抱住他:「还冷吗?」 陶承颜埋在岑连胸口摇头:「不冷了,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岑连的下巴搁在陶承颜的脑袋上,缓缓地说:「抱你,抱个够。」 「搞什么嘛,抱还把人骗到小湖边,岑哥哥好坏!」 岑连笑:「我才不坏,我就想抱你,颜颜很好抱。」 陶承颜用手撑着,与岑连隔开一段距离:「那答应我一个条件,就一直给你抱。」 「嗯?什么条件,我听听。」 陶承颜仗着黑夜,岑连看不见他,脸发热地说:「岑哥哥会一直保护颜颜吗?」 「会,一辈子。」 「那食言了,就不给你抱,还要罚你。」 岑连说:「好,颜颜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只要别把我扔了就好!」 「看你表现。」陶承颜傲娇道。 岑连与陶承颜的恋爱,没有瞒着任何人,只要关系近点的,都能看到他俩黏乎的身影。 岑连周四开例会,只要陶承颜空着,就会在走廊处等着,兼职奶茶小外卖员,而岑连有空也会陪陶承颜兼职,只不过是在隔壁咖啡厅换一个地方学习。 陶承颜想,他来潍城来对了。 遇到岑连,足以抵消往前十几年的不平与难堪,他会抓住岑连的手。 入冬后,潍城下了一场大雪,岑连心血来潮给陶承颜弄了一副配套的毛茸茸耳帽和连指手套,刚出图书馆门口就给陶承颜戴上了。 岑连给毛绒绒圆滚滚的陶承颜摁下了他和今年初雪的第一张合照,背后是图书馆,陶承颜比不了剪刀手,于是两只手投降似的举了起来。 照片给陶承颜看后,他发表感慨:「冬天也好挫啊,我咋被雪衬黑了。」 「颜颜很白!」岑连补了一句,「比我白白白白白白很多个度。」 「噗——嗯,我确实比你白。」 一阵电话铃响起,声源大概是陶承颜的羽绒服口袋,陶承颜正要将手从手套里伸出来,岑连却先帮他点了,放在他耳边。 对面的声音是久违的,他甚是想念的妈妈,她说:「颜颜,妈妈要结婚了。」 陶承颜发自心底一笑:「恭喜妈妈,妈妈要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说: 超级粗长的一章 有人看么 呜呜呜呜 第26章 真相 梦醒在最美的那一刻。 夜半,房内只有时钟嘀嗒的声音。 月色入户,如水一般静谧流淌将浅蓝的光映在白壁上。 陶承颜嗓子干痒,迷迷煳煳醒来,耳旁有一道平缓的唿吸声,模煳视线下依稀可见坐着的人影。 「我渴了。」陶承颜声音不大,嗓音是嘶哑的。 「我马上。」那团人影回。 岑连起身,随着他转身,挂在脖颈上的两半布片扬起,陶承颜心里默默念了句「呆子」。 傻傻地在床边坐了几个小时,也不知他想明白没。 月色明亮,陶承颜没开床旁灯,坐起身等着,听着岑连拖鞋走过的脚步声,想着他的流程到哪一步了。 脚步声靠近,岑连停在床边:「颜颜,水。」 陶承颜接过水,水温正好,蜂蜜水甜度不高,是他惯常能接受。 担心早上起来浮肿,只喝了小半杯,便把杯子递出去:「你一直没睡?」 「是。」岑连的嗓子也沙哑得不像话。 「着凉了?」 「没有着凉,颜颜,时间还早,你先睡。」 岑连没好意思当着陶承颜的面讲他刚在哭,无声的哭,嗓子也会沙哑。 陶承颜这两年忙,睡实的觉很少有,躺在床上后,即使睡不着也会闭着眼。 精神、气色虽说粉底也能作假,到底比不上睡眠。 「把你身上那两片布脱了,上床睡觉。」陶承颜窝进被子里,靠里挪了点,掀开外侧的被子,「快点,灌风进来会冷。」 岑连站在床边半天没动。 他在挣扎。 陶承颜已经闭上了眼睛,只露出了半张脸在被子外面,左手在旁边的枕头下,隔许久才拍一下床面:「你清醒的,不用我搬你吧?」 「在岑东时……」 岑连没说完,陶承颜接话:「你没那胆子爬床,爱睡不睡,懒得管你。」 陶承颜背过身去,因剧烈的转身,被子完全豁开了,陶承颜大半个背部都露在了外面。 身上的衬衫完全破了,岑连将衣服脱下,躺在了床的边缘。 他将陶承颜背后的薄被往下压了压,确保没有漏风再回正躺着。 将近十年,岑连将自己赶进了死胡同,自暴自弃的想,以后就在死胡同里开个店了此一生。 可他来到了潍城,还碰上了藏在心底深处的陶承颜。 碰上陶承颜前,他的心情只有焦虑,何时能彻底还清债务?何时能与张老娘做一个了断;碰上陶承颜后,哪怕有过仅存的理智劝自己远离,可心底埋藏的情愫生出无限的丝线将他缠绕将他绑到陶承颜面前。 他离不开陶承颜。 今日的颜颜说了许多话,颜颜心里是有他的。 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第71页 让颜颜哭,让颜颜空等他的回覆。 他怎么敢的。 岑连侧头看向陶承颜,月光下只能瞧见他毛茸茸的脑袋。 如此时光,他如何能浪费用去睡觉。 岑连的唿吸轻且规律,像是真睡着了一样,实际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陶承颜。 许久许久,床右侧传来一声嘆息,陶承颜转身面向岑连,伸手覆盖在岑连眼睛上。 岑连的眼角是湿润的。 陶承颜没说话,只埋着头,额头磕在岑连裸露的肩膀上。 杀青后的第二天没排任务,陶承颜难得没在闹钟的急促铃声下清醒,但睡醒时间与往常闹钟时间并没差多少。 六点四十八,陶承颜看了墙壁上的工艺时钟后,决定再眯一会儿。 身旁人温度很高,陶承颜的手臂贴着岑连的手臂,陶承颜眼珠子一转,侧向岑连睡着。 可能与身旁睡着人有关系,也可能是昨晚未关窗帘阳光照在脸上对光敏感,陶承颜努力闭眼仍旧没睡着,手肘撑在脑袋上,静静地看向岑连。 今晨也不知岑连何时睡的,手盖在他眼睛上,他的眼睛一直眨呀眨,手心上全是他睫毛扫过的痒意。 人正确实是优点,但太正容易呆、容易轴,装睡都不会。 椅子上搭着岑连破掉的衬衫,好像这里没有岑连能穿的衣服。 昨晚太急,只顾着撕,压根没想撕之后,这人咋出去。 陶承颜慢腾腾地起身,提着那两片破布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巧碰见疯了一夜回酒店的众人。 陶承颜的装束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在他手上的东西。 悠悠使劲揉眼睛,酒后迟钝的脑子慢半拍地运转,疑惑道:「岑连的?……老闆,你撕的?」 陶承颜将衣服揉成一团,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不小心烂了,我拿出去扔。」 手上若是片布,烂了说划破倒还在情理之中,衬衫就算再不结实,也不会成那样那样的。 于是悠悠又试探地问:「岑连在休息?」 「对,我要出去买早餐,要带吗?待会儿我给你们拍照。」陶承颜穿好鞋,将大门打开了一点,「你们可以稍微小声点,他睡得晚。」 「嗯,」反应过来后,悠悠迅速多点了两下头,「我要补觉,不吃也不吵。」 陶承颜头探向屋内,用下巴示意另两人。 奇奇被悠悠拍了一爪子,然后冲着陶承颜摇头:「老闆,我们都吃过了。」 行吧,陶承颜轻轻将门合上。 直到确定陶承颜走远,屋内才松了一口气,酒也醒了大半。 首先是奇奇:「悠姐,咋和你讲的不一样,你不是让我们小声点,老闆需要休息,但为——为什么在休息的是岑连。」 昨晚,杨伟奇好容易接受了岑连与老闆的那点私密关系,又在悠悠与eve的科普下,知道了攻1受0的关系,并由着他们的引导,得出老闆可能是0并且今早非常需要休息的结论。 但,理论匹配现实,咋完全不一样。 悠悠在宕机加载中:「别吵,我捋捋。」 唐姐是见过大场面的,全程蚌住,定力全用在不说话上。 喝酒时听他们胡扯,她害怕陶承颜被辜负,要是岑连品行不正会不会给陶承颜带来舆论麻烦,现在瞧着与预想不同的情景,又开始想娱乐圈那些爱豆男嫂子是如何发疯的。 她得找找有经验的经纪人学习学习,从业多年,手下艺人还没这种情况。 活到老,学到老。 她不用休息了,先找找联繫人吧。 唿唿—— 耳边是刮过的风与噼里啪啦爆开火苗的声音。 岑连的感觉麻木,像是魂飘于空中,淡然地看人将他从火场拖出来,接着是医院走廊上无休止的真吵。 治?抱歉,这里站的都是债主。 唯一沾点亲缘关系的岑余刚默默靠着墙抽菸,被护士制止后,用手捻掉菸蒂,连连道歉。 他何时恢復感觉的? 起初是听到了哭声,在门外或者隔了许久出现在他耳旁。 后来,他真真实实听到了走廊的吵闹——还钱,父债子偿!有钱拿出来治病,没钱付工人的血汗钱! 很多年了,大脑下意识地逃避烧伤清醒后看到的那一幕,快被拍破的病房门、岑琳抱着病床脚哭肿了眼睛、一大堆转让协议摆在床头桌上。 岑连别无选择——他签,他还。 父债子偿。 岑连勐地从梦中惊醒。 自己不愿想起的往事,竟然藏着关于颜颜的边边角角。 那道哭声,应该是他。 那才是他们九年前的最后一面。 岑连摸到手机,给妹妹岑琳发消息,让她下课后尽快回电话给他。 消息没发多久,岑琳的回电就来了。 「哥哥?有什么急事吗?是……刚叔又催你了?」岑琳没见过岑连在简讯上催过她,当即有些心神不宁,问得忐忑。 「小琳,我烧伤住院那会儿,是不是有我大学同学或朋友来看过我?」岑连拿不准陶承颜当初找他,是用的什么身份。 对面那头的岑琳顿住,仔细在回想,实在没有捕捉到有用的东西:「抱歉哥哥,我当时太没用了,一直在哭,没想起来。」 岑琳那会儿刚小学六年级,记不住太过正常,于是岑连给了提示:「玉坠,你有印象吗?我生病那段时间有人留下玉坠吗?」 第72页 母亲离世前,给岑连和岑琳都留下了玉,是特别定制的,岑琳的是黄翡手镯,岑连的是未经雕琢的黄翡玉坠。 岑连和陶承颜在一起后,将玉坠转赠给了陶承颜,而岑琳的手镯,在厂子出事后就被抵押了出去。 岑琳想了很久。 「哥!」岑琳突然喊,像是想起来什么,「我确实没见到玉坠,但是上次一起吃饭的明星哥哥,他好像来看过你!对!是他,他看我哭得伤心,还给我擦过脸。」 岑连缓缓闭上眼,一声苦笑:「我要找的就是他,关于他,小琳还记得多少?没关系,慢慢想。」 从前没有想到的角度,后来突然回想,一切都变得明朗。 「他好像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也在哭,哭得很痛苦,好像也是他来之后,病房里的医生护士开始变多,病房外仍旧有人吵闹,但是都被他带来的那个人拦住了,」岑琳想往后想,却没有更多的记忆了,「我感觉,是他走后,琴姨和堂姐才来医院照顾哥的。」 每每提及恩情,岑余刚的话术始终是那一套,琴姨和堂妹照顾了他一个月,可是从未提及住院费的事。 岑连默认是岑余刚出的,所以这几年对岑余刚的各种安排,皆是豁了命的跑,还恩情、还债。 陶承颜进门的时候,岑连还在打电话,他将早饭放在桌上,而自己倚在隔断玻璃墙上等岑连打完电话。 瞅见陶承颜进门,岑连匆匆忙挂断电话,从床上冲下来,紧紧抱住陶承颜。 被拉入岑连怀抱的陶承颜一愣,被迫脸埋进了岑连的大胸。 这人应该是起床挺久了,胸膛上裸露的肌肤表皮带着一层凉意。 陶承颜笑着,手挎在岑连腰上:「岑哥哥见到我反应这么大?」 岑连的脑袋埋在陶承颜的脖颈处:「想抱你。」 「哦,那抱吧。」 陶承颜意外岑连竟然起床后没有扭捏,若是早知道闹一场这人就能抱过来,还遭什么罪慢慢勾他。 这呆子,就不能奢求他主动。 从前这样,现在仍旧是这样。 岑连越抱越紧,埋在陶承颜脖颈间的唿吸加重,像是要把九年缺失的拥抱都补回来。 只抱着,没有多余的动作,陶承颜却在相抵的胸口,感受到对方咚咚咚加速的心跳。 陶承颜两手撑着岑连的腰,努力将自己从拥抱中抽出身:「大早上不穿衣服,投怀送抱干啥。」 没穿衣服是事实,投怀送抱也是事实,偏就通过陶承颜的嘴里说出,配合他上挑的眼神,岑连脸热,才注意到,自己刚刚把陶承颜的脸直愣愣地摁在了胸口上。 好半晌,岑连脸红地解释:「早上衣服不见了,你不在,所以也没找衣服。」 「哦,也就是,我不在就可以不穿衣服?」 「不是的。」 陶承颜扒拉下岑连扶住自己后背的手,将柜子上的包装袋塞进岑连怀里:「去换衣服,然后吃饭。」 里边有两件短袖,是陶承颜全副武装以后去附近商场买的。 一件灰色紧身衣,一件是黑短袖正面有粉色小猪印花。 岑连比对了两件衣服的效果,回过头看了一眼陶承颜,却见陶承颜饶有兴致地挑眉,表示很期待。 最后,岑连穿了粉色小猪的短袖。 陶承颜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脸上浮出笑容,是被岑连逗笑的,他想要的反差感达到了:「来,吃饭吧。」 早饭只有肠粉和山药粥。 陶承颜提早将肠粉抱着开吃,岑连看见粥迟钝了几秒,也默默开吃。 窗下的阳光正好,这几个月头一次没把好日头荒废给工作,吃完饭后,陶承颜坐在高脚凳上,没戴耳机外放拉片,岑连似乎很不爱寡淡口味的吃食,吃得很慢。 陶承颜专心致志地分析镜头,尽管没看岑连,也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良久,陶承颜摁着后颈,仰头看外面的天色,万里无云,只有几只麻雀飞过。 他拿着手机,往窗边走去,将玻璃窗全部推开,感受拂面而来的风。 他在等。 「颜颜——」 岑连停在陶承颜身后:「当年我不告而别,是有难言之隐……」 往事还要从一个姓张的货车司机讲起。 他是个混子,却是跑车的好手,带着岑连父亲岑宇达的手下司机走南闯北多年,胆子大、不怕事,各家货运老闆都争着抢着要他。 出事前一天,张师傅在朋友家喝得大醉,想着第二天跑县内无所畏惧。 仗着艺高人胆大胡闹,总会被意外追责,还没出货运大院的门,就撞人了,生生从另一个来上班的司机腿上碾过去。 没清醒的酒后,想不到会做些什么有违常理或者背德的事,也许撞人的最初一刻他想逃,紧急倒车,却又与后面两辆重卡相撞。 九年前清晨,瑜县凌空传来的连环爆炸声,现在回想仍觉心惊,像是能夺去人性命。 那时,岑宇达正在拓展业务,大院周围修的都是简易厂房,主要做酒店一次性消耗品,爆炸带来的火花点燃了厂房内的易燃物。 那场车祸引发的大火,张师傅抢救无效死亡,被撞的司机双腿截肢,后车两司机重伤,厂房内没跑掉的好几名工人被轻度烧伤,大院内的重卡几乎全毁,准备交货的酒店用品被火烧尽。 第73页 主要事故责任人去世,岑宇达作为公司负责人,在核查时被指责消防不达标、货运安全管理监督失职、生产资质核检有问题,由安全生产条件不符要求而造成重大事故的,岑宇达将面临三年以下刑拘,不止法律层面,尽数投入生产的资金、厂房扩建的贷款、赖以经营的重卡全在这场车祸中尽毁了。 岑连回瑜县,便是收到岑宇达自杀的消息,那时岑宇达将能抵出去的全抵了,给工人的赔偿金、工资都交接好了,给岑连留下一封信:岑连,爸爸对不起你,给你留了烂摊子,爸爸支撑不下去了,只能将银行剩下的贷款交给你偿还,原谅爸爸的无能,小琳也拜託给你了。 回到瑜县后,岑连在大院角落的铁板房内给岑宇达办了丧事,也就在当晚,作为事故责任人张师傅的娘因不满赔偿金,一把火烧了办丧事的铁皮房,岑连被烧伤昏迷不醒,而张老娘因证件年龄过75岁只从轻处罚。 「……再后来,颜颜,你都知道了。」岑连垂头。 「知道,怎么不知道,」陶承颜将手机扔到床上,「你被扔在医院,没药没钱,吊命都难,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你付工钱、付赔偿金。」 「对。」岑连抱头蹲在地上。 「这就是你后来不联繫我的理由?」陶承颜蹲下,扶住岑连的肩,「我也是你的债主,付了那么多的医药费,也没见你后来想起我。」 「颜颜,不是的,我不敢联繫你,我害怕他们找上你,而且……我不知道你来看过我。」 即使已经有推测,是颜颜帮的他,真正听陶承颜讲出时,岑连的愧疚无以加復,他对陶承颜,始终亏欠太多。 可是颜颜又如何帮的他?陶承颜当时的情况未必比岑连好。 「哦?那就是有人瞒了。」陶承颜瞭然。 瞒不瞒对现在而言,已经无所谓,只要岑连这个人还能活着站在他面前,这个名头给谁都行。 岑连握住陶承颜的手:「这次回去,我会查清楚。」 「还要回去?」 「我答应了刚叔,我会做到的。」 陶承颜撇开岑连的手,站起身,望向窗外:「诺言比我重要吗?我给你开工资,让你把债都还了,不行吗?而且,在我身边,你可以安心备考。」 「颜颜,在我心里你比我重要,可是,有些恩情、有些债需要我自己去还,这也是对我父亲的承诺。」 陶承颜能预料到岑连会是这个说辞,这个人把承诺看得很重,付出了就是全心託付,遇事却只会自己扛。 岑连为九年前的这场祸事牺牲了太多,放弃理想也丢了爱人。 「你债还有多久还完?」陶承颜问。 「没意外的话,这次跑完就可以,一直到年尾,明年就能到潍城专心备考了。」 忘了,这人还完债,还要念书,专心念书,「专心备考」这四个字陶承颜在心里念了三四遍。 把岑连强行栓在身边,陶承颜能做到,但岑连有他的理想,陶承颜不会将一只善飞的鸟儿困于笼中,即使是出于爱,假使两人角色互换,岑连亦不会强行将他拴住。 重诺才是岑连。 陶承颜许久才说:「你有你的债,你的诺,你的理想,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所以我放你走。我希望这次分开,是为了下次坦然无包袱的再见。」 才袒露心迹,又在准备告别,岑连对陶承颜是爱且愧疚,让他等待许久,如今又要等待:「谢谢颜颜,我会尽快处理掉这些麻烦事,再好好与你相见。」 说开了,陶承颜也就不想废话,只想把当下偷闲的日子过好:「好了,距离你走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这段时间当好你的保镖,你走之前,我陪你去体检。」 岑连说:「我都听颜颜的。」 陶承颜揪起岑连衣服上小猪的耳朵,打趣道:「都听我的,那我变卦了,不让你走!」 岑连伸出手,抱住身前的陶承颜:「我打嘴。」 「切~」 特别备註:现行是如果父亲去世后留下了遗产,那么儿子需要用父亲的遗产来还债。但是,如果父亲的遗产不足以偿还全部债务,那么儿子不需要承担剩余的债务,本文岑连是属于自愿偿还。 第27章 偷闲 陶承颜头戴一顶鸭舌帽,脸上一个大黑口罩,套了一件白体恤就拉着岑连骑车去了。 早和媛姨有约,忙完了工作就去看她,今天趁着天气晴好当做散心也是履行约定。 大学城到红星养老院虽然同在一个区,但有七八公里的距离,出门扫单车时岑连劝了一下陶承颜开车去,陶承颜坐在单车上,捏着剎车,回了俩字:「不要。」 上次陶承颜骑车被私生撞倒的事,现在回想岑连仍心有余悸,但架不住陶承颜喜欢骑车,岑连只能路上多照看他点。 想着距离远,岑连冲着已经骑走几米的陶承颜喊道:「要开导航吗?」 回答岑连的只有混和在风中很是自信的声音:「我就是导航!」 岑连加速踩踏板,总算和陶承颜并行了。 酒店外临大学城的这段路,道旁皆是郁郁葱葱的行道树,深绿的枝桠在空中向道内延展,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形成光束落在前行的路。 陶承颜骑车技术好,却总想去压光照在地上的点,远远看起来他骑得歪歪扭扭的。 第74页 岑连骑在陶承颜的左边,略后几步,呈保护的姿态。 陶承颜别嘴:「岑连,瞧不上谁呀,这条路即使我好多年没骑过了,周围路况变了,我也能摸到红星路去,跟我来吧。」 说完,陶承颜不再执着于路上的光点,俯身勐踩几脚踏板,拉开了与岑连的距离,然后迅速右转,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泾阳区老城,楼与楼之间常常有这样的小巷道,最宽只能人力三轮通过,所以巷子里只有行人和少数买菜骑车的居民。 陶承颜摇铃,轻快地骑行,绕过井盖和人流,停在巷子的出口,停住脚侧头等着岑连。 「如何?」陶承颜扶正帽子,冲着岑连一笑,「这边还有一个菜市场,比学校外的市场便宜,待会儿去看看?」 「不会被认出来吗?」岑连担忧道。 「我还没那么火,如果以后哪部剧真有名到街上的阿姨婆婆都能认出我了,我反倒不用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给他们看。」 岑连不懂娱乐圈的逻辑:「那时候,不应该更防私生吗?」 「错!」陶承颜摇摇手指,「任何阶段都要防,普通人也要防范狂热追求者,流量大我可以在社交频道唿吁,相关地区负责人看到了为了地区影响会加快处理,但是小明星或普通人呢?被撞倒、被跟踪没有那么大能量引起关注,多少会吃哑巴亏。」 「那你还大大方方给人看?」 陶承颜蹬脚起势,语气中带着调皮:「我就想想,做做梦,没那个火的机会。」 「不!颜颜你可以的!以后肯定能和那些影帝齐名!」冲着陶承颜的努力,岑连就觉得他一定可以! 「我可不敢跨界碰瓷,小心这些话被截取到网上,又得挨骂了。」陶承颜摆头,然后用手指着前方,「比比看,谁先到达对面市场的水果摊。」 陶承颜像是有心要和岑连比比看,蹬得老快。 现在多是为中午买菜的人,一眼望去市场篷里边乌央央的全是人,还未靠近市场,里边扩音喇叭的叫卖声就传入到岑连的耳朵里。 俩人将车临时停靠在路边,陶承颜率先一走向前:「跟紧点,人多,待会儿找不到我,不许叫名字。」 「好。」听了这话,岑连就差没踩着陶承颜的脚后跟走路了。 陶承颜灵活穿行在各个摊位:「我知道有一家水果摊,不知道还开没开,咱往里边走。」 许久没听见回声,回头一看,岑连被挤在了几人之后,非常艰难地向他的方向伸出了手。 陶承颜没忍住笑,想要弯腰捧腹大笑,结果帽子不知道被谁打飞了。 刚才路上的风没把帽子吹飞,反倒是在菜市场给挤掉了。 陶承颜埋头捡帽子,岑连站在陶承颜几步的位置却四处瞧不见人。 他焦急地掏出手机,正打算打陶承颜的电话,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然后藉助自己手上的力量往上站起。 陶承颜没好气地斜瞟了一眼岑脸,拽住岑连的手腕没松:「还不是因为等你,结果帽子给掉了。」 帽子上沾上了灰,陶承颜在表面上吹了吹,然后顺手戴在了岑连的脑袋上。 陶承颜的头髮到杀青时已经很长了,今早出门的时候特意在后脑勺扎了一个小啾啾,方便带帽子。 外面是白日,棚内不至于昏暗,但菜铺子上几乎家家都吊了几盏生鲜灯,红的、黄的,将蔬菜瓜果衬得色泽鲜艷。 陶承颜拉着岑连的手,偶尔会钻到菜铺子前看看,红光落在陶承颜的半张脸颊上,轮廓清晰,侧身时看在眼里是他温柔的眉眼。 挤到棚边缘,总算是到了陶承颜说的水果铺。这家水果铺没占篷内的摊位,而是有绕市场边的一间平房。来这买水果的多是上了年纪的婆婆。 没有打生鲜灯,就是水果原本的模样。 岑连摇了摇陶承颜握住自己的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隐藏得好深。」 陶承颜丢开岑连的手,拍了拍手,磨蹭手心:「我大学常来。」 说完,陶承颜挤进店铺,和一群婆婆阿姨一起挑水果。 这里的菜市场到大学城骑车要十几分钟,走路得半小时,而颜颜说他大学时常来,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买水果。 他还在念书时,从没有见过颜颜单独跑这么远到菜市场买水果,那只可能是他离开后常来。 颜颜在他离开后,也许过得比他遇见颜颜之前还要差。 可陶乐贤已经被西林的警方收治,还有谁会影响陶承颜? 陶乐贤、商岁末、商初一…… 商初一留存在网上的消息,自上次陶承颜献舞之后,岑连就已经查过,年少组团成名,十来岁的年纪被星探发掘,在初星娱乐的前公司腾飞传媒做练习生,能查到的消息,都说他天生爱豆,是初代顶级流量,偏在18岁那年年纪正当好、流量正盛的时候宣布退团,此后他的消息几乎被抹了干净,再过三年,便是他去世的讣告。 他是初代爱豆团的白月光。 而关于他去世的消息,众说纷纷,至今网络上仍有不相信他去世的声音。 陶承颜与商初一长得很像,第一次看商初一的没化妆的照片,和他初见颜颜时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根据上次储正集团的闢谣,岑连大概推测出,商初一与颜颜应是同母异父,颜颜妈妈离开陶乐贤之后,给商岁末的父亲生下了颜颜,所以才介绍颜颜是亲家前妻的孩子。 第75页 除了这些线索,还有其他吗? 那边陶承颜已经挑选好了水果,提了好几个大袋子,岑连想全接,却只被分了三个:「放这么多在你自行车前兜兜里,不会往前栽吗?再说了,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陶承颜展示他的力大无穷,两手平举,将袋子举起超过肩膀,冲着岑连扬起下巴。 「行!颜颜力大无穷,别把手拧红了。」岑连看着陶承颜笑着说。 「才不会,你给我跟紧点,别又像刚才似的,挤到半道不见人。」现在可空不出手来抓他,陶承颜只能用眼神着重示意。 陶承颜在前面走,岑连在他身后略张开手臂,挡住身后的人流。 后脑勺的小啾啾走路的时候会跟着步子一颤颤的,岑连的视线一只停在那上面。 不管余光所见是多么拥挤,满眼只有走在前方的陶承颜。 在菜市场耽搁了一段时间,陶承颜带着岑连抄了许多近道,大概又骑行了半小时,最后从养老院的后门熘了进去。 东边操场坝上停着几辆装沙石的货车,车门上印着「鹏泽货运」的标志。今天是工作日,施工队在加紧工作,从岑连第一次来这里再到今天,宿舍楼已经加高了两层。 「他们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岑连感嘆。 陶承颜点头:「加紧修吧,有多出来的空间,还可以在低层弄个室内活动中心,最好是在冬天来临前就装修好。」 岑连问:「完工的时候,你来吗?」 「应该来不了,我下一部剧要拍挺长时间的,」陶承颜颇为遗憾地扫过施工场地,「走吧,上去了。」 陶承颜的工作忙,且长期随着拍摄地转移,在一个地方能待多久,得看全剧组的拍摄计划,这两年火了,偶尔还要临时请假去别的城市参加活动,东西南北跑了个遍。 从前陶承颜不火,尚且成年泡在剧组跑龙套刷脸,没敢懈怠,现在火了是连想懈怠的时间都会被排去做活动。 所以,他是来不了了。 院长办公室在二楼,门大开着。 陶承颜扒在门边上,清嗓提醒屋内的人注意。 韩媛此刻正带着老花镜看报纸,听门外咳嗽了两声,才把老花镜往下压,抬头一看竟是陶承颜! 「颜颜来了,快坐,姨姨给你倒水。」韩媛当即放下报纸,到门口接他俩,「干啥买这么多水果?你给院里捐了那么多东西,还搞这些虚礼做什么。」 陶承颜将水果放在几子上,挽住韩媛的手:「我在长宁路市场买的,没想到那个老闆还认识我,没忍住,就买多了,而且刚好还有人帮我拿。」 「你之前在他那里买那么多水果,不记得都难!」韩媛点了一下陶承颜的脑袋,然后才注意到跟在后面的人,「欸,这不是上次沙石的司机吗?」 「对,是我,韩院长好!」 「别叫什么院长,和颜颜一样叫我就行,我去给你们倒水。」 韩媛去倒水,陶承颜就跟在她身后打转,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同时放声笑。 陶承颜端了他和承颜的水杯,挨着韩媛坐:「我今天可是带人来蹭饭的,还要打羽毛球、桌球。」 韩媛坐在沙发上,给陶承颜捧了一堆瓜子糖:「放心,今天下午有的是人陪你玩儿,下午院内几个老伙计准备了活动,我给你开后门,让他们给你安排水平差不多的。」 「我的水平有提高的!」陶承颜做了一个接球的动作。 韩媛可不信:「得了吧,技艺进步,得拿时间练,你哪来的时间。」 陶承颜认清现实很快,深唿一口气:「欸,你们都是社区桌球一级选手,我打不过,我让岑连陪我打吧,媛姨当裁判!」 韩媛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看向陶承颜满是慈爱:「没事,媛姨让你三局,陪你过过手。」 「哇!好耶!」陶承颜拍手叫好。 午饭是在养老院食堂吃的,为了照顾老人,饭菜都是容易下口的那种。 陶承颜乐呵呵地把自己盆里的炖菜挑给了岑连。 韩媛见状很疑惑:「不合口味?」 「不是,」陶承颜凑到韩媛耳边说悄悄话,「他胃不好,还挑食,所以把这个给他吃。」 韩媛点点头,看向岑连时皱眉:「胃不好,就该吃些软烂的,你可不能跟他学,要营养均衡,别瞎减肥,你现在的体格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放心吧。」 还不知道被告了一状的岑连,正将一口炖肉放进嘴里,没用牙,自己就化了。 味道依旧淡,但胜在鲜香以及是陶承颜给他盛的。 「但是,我看岑连吃得挺香,不像挑食。」观摩了岑连的进食后,韩媛得出结论,看向岑连,「要不要再给你添点?不够给姨讲,瞧你喜欢吃这道炖菜。」 听后,岑连立马礼貌拒绝:「媛姨,谢谢,我吃好了。」 陶承颜在后补话:「我看不像啊,平常你吃挺多的,今天汤也没喝两口。」 岑连看了一眼剩下的半碗汤,端起,喝下。 「我喝了。」 陶承颜闷着笑,慢悠悠地吃饭。 早上吃的口味偏重,中午并没有什么食慾,所以刚才的炖菜是故意夹给岑连的。 养老院的食堂,从前每次看完商岁末的外婆,韩姨就会留他吃饭,再悄悄给他刷个鸡腿。 第76页 那时候,支撑他来养老院,除了例行看老人,剩下多半都是因为媛姨。 饭后,媛姨硬撑着没睡午觉,拉着陶承颜在操场坝上走,岑连乖乖跟在身后。 韩媛凑近问陶承颜:「你和他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啊?上次他打算拿一打桌球换你手拿过的那个,我都害怕是你的狂热粉丝。」 陶承颜刷小号时就见过,现在是岑连的头像嘛:「我知道这事。」 平常人谁会珍藏这么个球呢,韩媛活几十年了,大抵还是懂些龙阳之好,特别是在陶承颜爆火后的营业对象是男士之后,她真担心过陶承颜以后带个男的来见他。 但是,好像,现在也没差。 「颜颜,给你姨透个底,他是你要发展的对象吗?」韩媛的语气透着关切,还夹杂着紧张。 陶承颜点头,转身对岑连说:「你先过去玩儿会儿,我和媛姨有悄悄话讲,你不能听。」 岑连在韩媛极其考究打量的目光中点头,回:「那我去车队那边转转,待会儿叫我!」 午时,日头上来了,但好在是初夏,并不热,阳光也不觉刺眼,照在身上暖暖的,想在操场上赖着。 陶承颜看着岑连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挽着韩媛的手继续走:「我和他之前就在一起,中途分开过。」 「分开过?」韩媛抓住关键词,「分开了多长时间,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年岁只在陶承颜心里暗暗计数过,说出口时,突然觉得异常委屈:「九年。」 九年了。 陶承颜的眼皮垂了下去,有些沉默。 韩媛拍了拍陶承颜的手:「分开九年,现在仍然想要重归于好?他值得吗?」 回答韩媛的声音是肯定的:「值得。」 在一起仅仅一年半,甚至那半年还是强凑上去的,陶承颜也想过心里不去念这个人,但是做不到。 可能是人生二十几栽尝过的甜头太少,尝一次,就足以抵消九年的别离,总想着念着何时再尝一口。 「颜颜,」韩媛突然变得郑重,「虽然现在新世纪了,但是社会对龙阳同好的包容度并不高,你又是站在电视前的明星,要谨慎,不要张杨,人多的场合要隐藏自己,不然再热烈的感情也抵不住俗人的口舌刀剑。」 「媛姨,我有考量,我的情况他知道,他会为我打算,我俩暂时是不会公开的。」 韩媛点头:「这样最好,手机上你们明星的形势我看不懂,我就找年轻护工给我讲,都说你在进步,以后能拿大奖,爱情重要,事业更重要,别为了一个男的,就荒废事业,知道吗?」 「知道了,我事业心强,他也强,能同时兼顾好的!」陶承颜保证道。 「本来就该这样!」 俩人绕了小半圈,终于走到了岑连的位置。 岑连和一个穿了深色马甲的司机师傅蹲着聊天,陶承颜悄悄走过去,拍了一下岑连的肩。 「颜颜来了……」 岑连的话没说完,旁边那人倒是先跳起来了:「承颜,你戏拍完了?你哥念叨你啥时候来我家吃饭呢!」 岑连还没缕清楚,视线在陶承颜和张鹏两人间身上打转,无比疑惑:「你们认识?!!!」 陶承颜:「嗯?有问题。」 货运车队有人请假,张鹏今天临时来替他,谁知道碰上了两个熟人。 张鹏眉头一挑,看起来很是得意地自我介绍:「我是他哥夫。」 而岑连关注的重点是,咋又来一哥!然后才是哥夫?哥夫! 作者有话说: 元宵快乐 第28章 哥夫 下午的老年运动会陶承颜参与感满满,什么互动都能安排他去凑个热闹。 太极、麻将、竞走,陶承颜玩儿得十分顺手,周围社区大爷婆婆们一致拍手称赞,唯独在桌球这项运动上仍旧没讨到好。 和陶承颜对战的是一个社区老大爷,起先是逗孩子玩儿,压着技术陪陶承颜打,见着陶承颜逐渐上道之后,突然毫无提示地上难度。 一两回合之后,咂么出陶承颜技术之后,甚是纠结别扭地提醒:「孩子,咱们老年运动会虽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桌球我们的国球,看咋样也得比赛第一吧?不行不行,我不和你打了,找韩院去,她技术和你差不多。」 陶承颜一阵汗颜,媛姨他也打不过啊。 这会儿韩媛正和岑连打球上劲呢,自己还是别在社区桌球大佬面前丢脸了。 环顾四周,没上场的老人多是实在跳不动的,坐着轮椅在旁边当拉拉队。 剩下的活动只有围棋和羽毛球,围棋他不会,羽毛球没老人参与,一时之间他竟落了单。 东边施工场地仍旧嗡嗡地响,听起来甚为烦躁,西边大家玩儿得开心,自己又加入不进去,所以思考着思考着就往车队的方向走过去。 张鹏仍旧蹲着,一直看着手机屏幕,从陶承颜的角度看过去,输入界面一片绿。 估计是给徐泽发小作文呢。 陶承颜也蹲了过去:「哥夫,会打桌球不?技术如何。」 张鹏恋恋不捨地摁熄屏幕:「没岑连好,被你哥嫌弃过。」 听见此话,陶承颜眼睛都亮了,觉得找了一个水平差不多的:「走走,陪我打球去!」 张鹏略有迟疑,神色赧然,牵强笑道:「我在等你哥回消息呢。」 第77页 「你肯定给我哥设置了特别提醒是吧?」陶承颜开始劝说,「是不是我哥给你发消息之后,你马上就能感觉到,你知道的,桌球又不是啥大运动,肯定能听到响动是吧?」 张鹏被说动了:「走吧,我先说好,你哥发消息之后,我立刻终止比赛。」 「当然,当然,没问题!」 第一回合,张鹏发球,力量不够,球落在陶承颜的安全区域,顺利接球,然后张鹏没接住,原因嘛他站在原地就没挪脚步,自然伸手接不到;接着张鹏继续发球,发球技巧与上一颗一致,陶承颜顺手就接了,并且照顾了一下张鹏,也落在张鹏的安全区域。 球倒是能一对一打了,也能接住,但是毫无激情。 陶承颜在桌球檯前第一次换位思考,并对自己感到难言,难道从前自己也是这样被对手看待的? 一走神,球没接住。 张鹏很吃惊地望着他:「承颜我和你2比2了!再来再来,我觉得我有自信了!」 自信建立在陶承颜身上。 陶承颜看向仍旧在和媛姨打球的岑连,略微有些羡慕,技术差也想拥有好队友。 「换台位,我发球!」陶承颜对张鹏说。 「好!换!」 陶承颜起来点心思,准备给张鹏发一个有技术含量的球,那边张鹏突然撂球拍看手机了。 他满脸含笑,笑得谄媚,在手机上不停回消息,回完了才对陶承颜说:「你哥今晚会早点回家,你带岑连来我家,我晚上给你们烧饭,球我就不打了,给我老婆买菜去!」 陶承颜:哈? 球品比他还差。 张鹏乐滋滋地去找岑连,嗓门大得隔两个球桌的陶承颜都能听到,他对岑连说:「我老婆邀请你和承颜来我家吃饭,待会儿早点哈!我走了。」 然后货车也不开走,径直走向养老院大门打车去,留下陶承颜一人盯着对面空荡荡的球桌,一阵风将白桌球也吹走了。 无趣,甚是无趣。 太阳大,风也大,风像是专门捉弄人玩儿似的,当他快要捡到球时,球又跑了。 陶承颜蹲在地上,后脑勺的那个小啾啾朝天。 岑连瞧见了,捏住了陶承颜的小啾啾,帮他把球捡起来。 「你打完了?」陶承颜小声道,「谁赢了?」 「媛姨。她技术好。」 听见媛姨赢了,陶承颜的心情平和许多,就说嘛,肯定是媛姨技术高他一大截,所以自己才能和岑连打球愉快。 「我们打羽毛球怎么样?喝水不,我先给你倒点水。」岑连说。 「要打,要喝。」 陶承颜抬头看向岑连,伸出一只手给他,意图很明显,拉他起身。 岑连拉着在桌球上吃了亏的陶承颜,往羽毛球场地走。 围绕操场一圈,各个活动场所划分清楚,除了养老院的老人,还有红星社区的老人,围在四周站着,不时起闹,为认识的朋友叫好。 岑连与陶承颜手拉着手从人群后绕过,耳畔是喧闹声,陶承颜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许久,这样拉着手走的机会,即将又快没了。 「咳咳,」韩媛突然出现在他俩前面,「才说过,稍微藏着点,就光明正大手拉着手在这里走?万一有人拍照发网上呢?」 岑连退回半步,贴着陶承颜的手臂,缓缓松开了:「我一时情急了。」 「媛姨,」陶承颜冲着韩媛讨好一笑,「没那么巧合吧。」 韩媛说:「我看你就是玩儿心重,下午还想玩儿什么,我再陪你一会儿,晚点社区那边还有会。」 陶承颜指了指羽毛球场地:「羽毛球,咱俩先打,岑连当裁判?」 韩媛纵容道:「可以。」 俩人到场地做准备,岑连去给陶承颜接水。 「不烫,我试过水温了,可以直接喝。」岑连把一次性纸杯送到陶承颜的手上。 「你咋试的?」俩人又凑得很近,陶承颜抬眼戏嚯地看着岑连,「喝过了?」 岑连用手摸了摸杯子:「不是,拿两个水杯兑的,用手摸的杯子。」 「好吧。」听起来语气有点失望。 韩媛有点看不下去两人太过黏煳:「注意了,裁判就位。」 桌球不行,但是羽毛球还行,毕竟年轻体力好,陶承颜又是常年练舞的,能蹦能跳,在桌球上的失落全在羽毛球上找回了。 太阳偏西,余晖成片挂在树梢上,远处的西方红通通一片,有几只归家的鸟儿从红云前飞过,美好得像幅画似的。 陶承颜的对手换了几波,他依然能打,额头上全是汗水,岑连的工作从裁判逐渐变成了运动健将陶承颜的助理,送水、送毛巾、擦汗。 「岑哥哥陪我再打一局?」又一次岑连来送水时,陶承颜突然说。 从昨晚开始,陶承颜叫了他许多次岑哥哥,每次叫时,他都想抱一抱陶承颜,「哥哥」两字的尾音,像是带勾子似的,陶承颜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好,但是你今天运动量太大了,明天还有工作吗?」岑连关心问到。 「有,」陶承颜当即胯下脸,「有个户外gg拍摄,运动量也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先陪我打球,规则还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 颜颜发出的球,他能接到,且要回球能让颜颜接到。 第78页 「当然。」 陶承颜蓄势:「那就开始吧!」 由于两人又折腾了两局,打车到张鹏家时已经快六点了。 当陶承颜一脸歉意敲开门时,迎接他的是张鹏非常夸张兴喜的脸,但见到是陶承颜他们,变得没那么兴喜。 「是哥还没有回来?」陶承颜问。 张鹏点头:「他说下课就回,估计是今天有同学问题吧,你们自己找位置坐,锅里煨汤,我盯着。」 张鹏的家也在泾阳区,是中心小区的大平层,客厅外是透亮的大玻璃,能将泾阳区大半个街景都俯瞰到。 华灯初上,城市边角缝隙里皆是车灯,这座城市在繁忙地流动着,此时正是归时。 「以后,你打算在哪儿安家?」陶承颜问站在身边的岑连。 若是没重逢陶承颜,岑连的答案是瑜县,而现在,重拾了旧年梦想,也找到了颜颜,但他不知道颜颜会在何处安身,所以只能答:「应该在潍城。」 「我知道了,我猜也是,」陶承颜唿出一口气,「那房子也这样大好不好?才能看见这座城市的所有。」 岑连的心一顿,回望陶承颜亮晶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迫切的情绪,没有丝毫隐藏,就等着岑连的回答。 「我努力,买一个比这还大的房子,然后设计权交给颜颜。」 陶承颜耳尖有些红:「交给我干啥,我不会画图了。」 岑连说:「你说想法,我来画。」 陶承颜埋头抵在岑连的胸口上:「那你快些努力,实在不行,就找我援助,反正你欠我债,也不差这一星半点了。」 岑连缓缓伸出手,抚在陶承颜的背嵴上:「我知道。」 靠近相拥,本不是难事,只在于相拥之人是否还有相拥之意。 重逢不久,分别在即,满腔心意还未发泄,多的是隐忍和不经意地身体靠近,仿佛贴近就能缓解因长久分开而蕴藏的无限情意。 岑连的心跳声很大,陶承颜亦是。 「下一部戏,我真的要拍好久好久啊,你会来探班吗?」陶承颜嘟囔道。 「会,我会来的。」 门口传来开锁的动静,相拥的两人没感觉到,倒是厨房的人飞快跑到门口,穿着围裙就抱住了站在门口的徐泽。 徐泽略微嫌弃地推开张鹏:「一身油烟味,衣服上粘得都是。」 张鹏傻笑:「我给老婆熨,熨不好就买新的,再抱一个。」 「学院定制的西服,买不到,晚上给我熨好。」徐泽的金丝边眼镜摘了,模煳视线看向远处,似乎也有俩人抱在一起,他推了推张鹏,「有人,松开了。」 「好吧。」 张鹏接过徐泽的外套挂在入户的架子上,趁着徐泽不备,偷偷贴了一下嘴皮子,乐悠悠地往厨房走。 「哥!回来了?」陶承颜走过去给徐泽打招唿。 「来多久了?临下课实验室数据统计有问题就回来晚了,你们自己玩儿就行。」徐泽的视线扫过岑连,「你俩和好了?」 岑连的心情突然收紧,面对商岁末这个哥哥时,岑连没有紧绷的感觉,偏偏见徐泽有种见大家长的气势。 陶承颜拽着岑连的胳膊:「分开太久,还需要磨合。」 徐泽摇头,陶承颜黏煳的模样,哪里需要磨合,就快嵌到岑连身上了:「行了,到沙发上坐,别干站着。」 沙发上,徐泽颇有大家长的气势,若说今天媛姨那儿只是旁敲侧击,徐泽这边就差刨根问底了,不愧是当过几年大学教授,问题都十分犀利,但好在岑连为人这一块儿实在没话说,对陶承颜的心意是实打实的,除了现在依旧负债的身份。 但是这间屋子剩下三人,谁又不是从泥坑里艰难爬出来的,陶承颜仍旧喜欢,徐泽经过交流,对岑连也还算放心。 「那你确定要再考潍大?」徐泽知道岑连的计划,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你现在30了,再读两年书,就是32,你想过付出的沉没成本吗?你能坚持,承颜能等你吗?」 陶承颜握住岑连的手,向他点头,回正身时却见徐泽冷了他一眼,于是迅速松手。 岑连说:「有颜颜,我才想去闯一闯,如果颜颜有其他想法,我支持他。」 徐泽见过陶承颜为岑连痛哭的模样,本不想他吃回头草,但陶承颜喜欢:「承颜对你好,你要珍惜,除了他,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对你的情意。」 岑连回答时略带哽咽:「我知道。」 陶承颜被徐泽说得脸红了,推着岑连去帮张鹏端盘子去,再问下去,担心自己坐不住了。 岑连去了厨房,已经摆了许多的菜式,色香味俱全,三个人九道菜都放在加热垫上的,还有一道张鹏正在炒。 「做饭手艺这么好?」岑连闻到香了。 张鹏收铲子,装盆:「我老婆之前胃不好,全靠我一点点的餵食才慢慢好起来的,刚在一起那会儿,我天天中午送饭给他吃。」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一点都不清楚?」在车队时,也没见过张鹏有异常的情绪。 「嘿嘿,」张鹏傻笑了两声,「你当然不知道,我和我老婆早几年前就认识,他开的车出了事故,我开车给牵引的,一面之缘,后来大概三四年,我到潍城送货才又碰上的,他人好,也不嫌弃我,外冷内热,实际可关心我了。」 第79页 「那颜颜是徐泽弟弟,是怎么来的?」岑连问出了他想打听的。 「邻居,处得像亲哥俩,远亲不如近邻嘛。」 竟然是这样。 菜和汤都好了,岑连完成了陶承颜交代的任务,端盘子。 桌上四人,两人都胃不好,但张鹏的手艺好,没辣椒、没醋照样好吃,朋友相聚,这段饭吃得很畅快,无拘无束,随意聊着形势。 娱乐圈、教育圈、货运圈的话题都有人接,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都乐意听,没有人把话掉在桌子上。 饭后开展了一局麻将,十点左右岑连才送陶承颜回酒店。 「我们明天见!」陶承颜站在房门口对岑连挥手告别。 岑连也说:「明天见!」 陶承颜开了门,留了道缝隙没进去,他垂下手仅仅只是望着岑连,眼睛一直眨呀眨,就是不说还想干啥。 岑连明了,俯身抱住陶承颜,头枕在他的肩上:「颜颜,晚安。」 作者有话说: 修改更新频率 周四 周六 周二 一周三更 第29章 分别 一日偷闲的代价是连着三天的密集gg拍摄,gg虽说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拍戏,但也有脚本需要研读琢磨,同时要考虑商业呈现,以及为以后的宣传预准备宣传照,实际并不比拍戏轻松。 两天拍了五组gg,特别是某快销的季度推广 ,戏服从现代到到古代一一来个遍,天上威亚地上持剑武打,若不是知道他们的品牌作风一贯如此,都怀疑是写脚本的编剧是陶承颜的对家粉丝。 陶承颜刚从威亚上下来,手上的剑被岑连接过,岑连搀扶着他坐在靠椅上。 「还好吗?」岑连将保温杯递给陶承颜,「今天我加了蜂蜜,甜的。」 陶承颜顺着吸管嗦了一口,后脑勺靠在岑连的胳膊上,闭着眼:「还有两场,坚持坚持。」 古装扮相的陶承颜接了长发,高高束起马尾,一身黑锦蟒袍腰系玉带,像是武传世家的小公子,只是小公子现在很疲惫。 他的眼皮轻阖,不知何时陷入的睡眠,一双手放在腹上合抱着保温杯,随着唿吸保温杯也在微微移动。 岑连伸手挡住照在陶承颜脸上的阳光,临近中午,阳光变得强烈,不适合陶承颜小憩。 今天工作室陪同的是悠悠,唐姐回总公司开会,貌似是有大牌奢侈品将陶承颜纳入代言考察期,她作为经纪人需要与公司、品牌方开个见面了解会,商定双方需求。 「老闆……」悠悠从后面急匆匆地赶来,手上抱着ipad,刚叫出声,就看见岑连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于是弓腰放轻脚步,坐在了陶承颜旁边的椅子上。 她把平板界面举在岑连面前,摇头嘆气,两大不好的消息。 后天陶承颜将飞巴黎参加时装秀,以及下部剧剧本围读提前。 这代表着原定于后天的杂志、gg拍摄计划将挤压到今明两天,后天——岑连该与陶承颜分别了。 岑连轻轻拿过陶承颜抱着的保温杯,将他的右手交叠在左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手背皮肤白皙,在光下可以看到点点绒毛,那双手是女娲捏骨时独给的偏爱。 岑连盯着那双手,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 终究有分别的一天,那一天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害怕而不到来。 岑连扶住陶承颜的头,想让他睡安稳些,紧接着一声自嘆,极其小声:「他是完全没给自己一点休息时间。」 老闆忙,那么工作室的小伙伴也会跟着忙。 《梦水江南》只能算网剧里的拔尖,经不起纵向比较,但奈何水星tv及其他网播平台竟然没爆出高热度的剧,让《梦水江南》捡了漏。 男女主cp自成一派的火,陶承颜是拿着浮尘的表情包网图走遍各大评论区,综合评估下来,竟然热度还不错。 所以,电影杀青前还只排了两个gg、一个杂志,到今天竟然有六七个拍摄任务了。 老闆休息,陈悠悠也不打扰,就在平板上敲敲打打,对接明日的杂志内页。 等陶承颜醒了,看过日程安排也并未埋怨什么,只是笑着对陈悠悠讲:「又要辛苦你们陪我倒时差了。」 实际上忙的是陶承颜,最最辛苦的也是陶承颜,陈悠悠说:「我还好,老闆辛苦。明天的採访稿我大概过了一遍,晚上发给你。」 「好。」陶承颜坐起身,看向岑连,「我睡了多久?拍摄要开始了吗?」 「还有几分钟,要再睡会儿吗?」岑连问。 「不了。」陶承颜摇头,往后坐了坐,直到贴在岑连的手臂上,「我靠一会儿。」 陶承颜脸上的妆感并不重,所以当他的情绪沉下去的时候,很容易被人察觉,且近来他在岑连面前大多时候都不会掩藏情绪:「你什么时候走 ?」 「我送你,送你去机场,我再回瑜县。」岑连的声音很缓,语气里带着宽慰,只是不知这份宽慰是给自己还是给陶承颜。 「水,让我再喝两口,该叫妆造补妆了。」陶承颜向岑连伸出手。 岑连将保温杯放到陶承颜手上,却仍旧用手给他托着底,看着他小口小口的吞水。 「颜哥,准备拍摄了!」剧场工作人员来提醒陶承颜,打破了两人的静谧空间。 又该忙了。 繁忙下,特别是在一群工作人员的拥簇下,陶承颜空下来的时间需要应付各种合照,以及一叠照片签名,偶尔与岑连有交流也只在对视,在人多的场合连对视都余不出来。 第80页 夜晚下班,接近十点,岑连开车送陶承颜一行人回酒店,在车上陶承颜累得连话也不想说。 到达酒店楼下,陶承颜坐在保姆车的最里,没有下车,悠悠的眼神只在岑连身上停留了一下,便明白了陶承颜的意思,拉着奇奇便往酒店大堂走。 酒店外的车来车往并不安静,甚至是一片喧闹时有鸣笛的声音,藏在树冠里的灯就在保姆车顶,打开的车窗外落了一地嫩绿的光。 陶承颜把车窗关了,坐在二排中间的位置,将手放在中央扶手上,埋头看着剎车手柄。 「颜颜,」岑连解开安全带,将椅背向后推,推到最末,将手覆在陶承颜的手上,「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知道的,可是我太忙了。」陶承颜的手微动,抬眼时撞进了同样愧疚自责的眼神里。 是他俩都有不得已的忙。 才靠近一点点,还未好好相处,只有每日回酒店时才有短短的相拥,这点哪够啊。 岑连倾身抱住陶承颜,额头相抵,感受对方皮肤上的凉意,再感受那点凉意因贴合而升温。 「颜颜,等我。」许久许久,岑连说。 等什么?等下次相聚?还是等下次坦然相见? 岑连总认为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配与陶承颜相处,他让陶承颜伤心、也让陶承颜难过了。 但陶承颜的等待只在于岑连这个人,因为想等待他这个人,所以也愿意等待他自我纠结彷徨的心。 「岑哥,我一直在等你。」就算,就算没出现在他眼前,没在潍城遇见…… 酒店门前的大石英钟开始半点报时了,今日相拥时长告罄。 陶承颜得回酒店了,他拉开车门,头顶的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那晚向死而生的红蔷薇,迎着光绽出生命力,他说:「明天我陪你复查,后天为我送行。」 陶承颜哪儿有时间安排这个呢? 不过是努力挤压工作时间,强行空出来的。 第二日的拍摄,他一直紧绷着,生怕出半点岔子需要重来。 陶承颜在业内的好口碑,是长久合作各个团队传出来,因提前了下午的拍摄活动,陶承颜为下午的拍摄团队准备了甜品饮品,以表歉意,并在合作过程中高度配合,还顺手帮忙布置场景,转移设备,品牌对接的营销经理忍不住夸赞:「承颜是我见过极少能体会打工人的大红明星,以后会常红的,期待与我司更深层的合作。」 陶承颜有些自惭,毕竟是为了私心,承受不住如此夸赞:「您过奖了,是您这边工作团队准备筹划好,我打搅了你们原有的工作计划,实在抱歉。」 「谁没有忙的时候,都能体谅!」谁不是打工人呢,相互体谅吧,「合作愉快!」 拍摄现场无可避免的有闻讯而来的粉丝、狗仔,出于品牌宣传照保密以及陶承颜即将要做的私下活动考虑,他没有在摄影棚之外与粉丝碰面打招唿,而是与悠悠交代后,找个角门悄咪咪地遁走。 出了摄影棚,陶承颜换上常服,依旧戴着大黑口罩,头上盖着渔夫帽拉低帽檐连同额头也一起遮住。 岑连开车在楼下角门等他。 上车后,陶承颜直扑向副驾驶,扣安全带:「应该能赶上医生下班吧?」 「能的,」岑连发动引擎,确认陶承颜已经坐好才向前进,「还有半小时到五点半,15分钟的车程。」 陶承颜担忧问道:「会不会就没医生看报告了?我记得报告都需要等的。」 愈临近分别,愈发现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原本他想着趁明后两天,自己稍微空闲,再带岑连回校园走走,现在全然泡灭,意外来得太突然。 「我带了上次复查的胃镜报告,」岑连握紧方向盘,喉咙发紧,他说,「颜颜,不急,还有住院部的值班医生可以看报告。」 陶承颜拿出手机:「我给你在线预约吧,我看到一个胃肠专家号,还有三个号,我先抢!」 陶承颜对着手机一顿操作,搞定了号源总算放松一笑,然后又打开手机购物软体看其他的,加购物车却没购买。 停车场耽搁了一些时间,到胃肠科门诊时已经五点二十,号源签到都不用做,护士直接指路俩人到科室就行。 病歷信息系统共享,有挂号的身份证号就能检索到泾阳区内患者信息,今日由于拍摄地距离岑连上次复诊医院位置太远,临时选了一家较近的二甲医院。 医生看了岑连上次的复诊胃镜报告,恢復不错,且距离上次检查时间仅一周多,不要求预约空腹胃镜,家属不放心可以先做辅助检查。 陶承颜自然要求做辅助检查,和医生沟通后,还开了其他检查项目。 上次拍ct是岑连陪着陶承颜,这次反了过来,等在铅门外的是陶承颜。 他手上拿着岑连身上的金属饰品,以及在岑东时他送出的转经筒。 岑连有好好戴着。 影像科室下班后没什么病人,所以医生报告出得快,看了报告结论上都写着正常,陶承颜放下心来。 只是,没了正当理由强制留他了。 复查之后,陶承颜让岑连往附近的电器商城开车,进了商城有目的地往锅灶方向走。 他挑了一口小功率电饭煲。 起初岑连只是疑惑,直到上车前陶承颜将锅塞给他后,他才明白过来,是给他买的:「颜颜,我可以自己买。」 第81页 他何德何能,值得颜颜为他着想到如此地步。 「我买自有我买的意义,用我的锅做饭,就要三餐报备,」陶承颜上了驾驶位,等岑连繫安全带,「地址发我,今天换我送你。」 陶承颜并不常开车,大多数时候都是助理接送,刚上手时略微手生,但很快感觉就回来了。 车速很低,陶承颜有心开得慢。 一路上,俩人第一次聊关于岑连的货运路,以及即将要出发去的高原线。 陶承颜:「一个人开,还是有人换班?」 岑连:「会有人轮班,一人前半夜,一人后半夜。」 陶承颜:「你会高反吗?有准备高反药吗?」 岑连:「轻微,上过几次海拔之后就好了。」 陶承颜:「那高反药还是得准备,从前你开过这条线吗?」 岑连:「只有一两次,应该还好。」 陶承颜:「会一路顺风,对吧?」 岑连:「我保证平平安安归来。」 陶承颜:「你没有问我的?」 岑连看向陶承颜的侧脸,夜幕下,藏在灯影中的脸很是沉默,他在等待岑连的回答。 「颜颜,」岑连说,「有恨过我吗?」 陶承颜一脚剎车,将车停在路边,随着车熄火,车顶灯也灭了。 「比起恨,我更想你活着,」陶承颜将安全带解了,侧身面对岑连,「恨是件没意思的事,它不能化解我心中的任何负面情绪,有这时间,不如祈盼你活着。」 比如,岑连脖子上的转经筒,陶承颜的视线仅仅划过它,最终停留在岑连的脸上。 「还有要问我的吗?」陶承颜说。 岑连摇头。 「颜颜,我想你。」 陶承颜艰难地释然一笑,他知道此时的笑容牵强,缓缓抬头望向车顶,眼中蓄的泪只在眼眶中打转。 「颜颜。」岑连的嗓音颤抖,哽咽地喊。 陶承颜看向岑连,泪珠滑下,在模煳泪眼中看见了同样热泪盈眶的岑连。 想念惟有相见可缓解,可相见时短,分别在即,心底压抑的不舍让人挥手时就开始想念。 脸颊想贴,交颈相抱,双手放在对方的腰上用力收紧,拉近一点再拉近一点。 「岑哥,我也想你,」陶承颜的声音响在岑连的耳畔,「我等你,你记得早点来见我。」 岑连声声应诺:「我会,我会来找你。」 灼热的唿吸从耳侧转移到脸颊,四目相对,额头相抵,在鼻尖相碰时,倾情相吻。 没有克制也没有理智,只有唇舌用力地纠缠。 枯涸九年的情慾在泛滥,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进自己身体里,却仅有舔舐慰藉。 陶承颜松开抱住岑连的手,下巴搁在岑连的肩上喘息:「明早别送我了,我害怕,我会忍不住带你走。」 岑连苦笑着,心里何尝不想跟着陶承颜走,在情绪上头时,想着管他什么债、什么恩情,都不还了。 可是,他终究做不到。 岑连说:「让我再见见你。」 陶承颜扶住岑连的肩:「明早四点的飞机,两点就要出发,听我的话,你好好休息,分开以后,记得常联繫我。」 双方的眼中都是不舍,但终有一别,岑连靠着陶承颜的肩,回:「会的,我会。」 陶承颜走后,岑连在潍城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心情,买了当晚的动车票返回瑜县,临走前,他去拜访了何教授并和他交流了此后的打算,这次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岑连回瑜县后,车队各项准备工作就开始了。 第一轮运的是桥樑拱肋,桥樑特制钢构件是在瑜县临市汤德重工加工制造完成,经监理核检后正式装车等待配送。 而岑连及车队需要做的便是提货、过磅和等待高速超限证件手续。 在瑜县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但好在还有与陶承颜的相互打气。 会熬过去,会有来日相聚。 补个小剧场: 秀场活动结束,陶承颜经过玻璃墙时,咔嚓给自己拍了两张图。 tc2颜:看我的裙子 tc2颜:[图片] tc2颜:[图片] 岑连:好看!我看到现场活动图了,特别好! tc2颜:真的吗[捂脸] 橙子糖都是捏着鼻子夸造型,你也这样 岑连:人好看,衣服就衬得好看了 tc2颜:好吧 你是闭着眼夸,我找eve去 难道不好看吗?岑连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新壁纸。 第30章 行路 陶承颜进剧组围读的那天,也是货运车队出发的日子。 为保障各家货运公司常规业务量,第一轮桥樑钢构件运输只抽调各家的部分半挂车,岑连被安排做车队的总负责人。 共十一辆半挂,平均下来各车车货过磅54吨,在瑜县高速路口核验大件证通过后便正式出发。 目的地为黄安省何来县,与瑜县相距2900公里左右,日常出车只要三到四天,考虑地理及货物特殊性,保守估计五到六天抵达。 给岑连做搭档的是表妹岑兰馨的男朋友甘浦泽,临出发前岑余刚安排给他的,让他在路上多带带,保证安全的同时传授经验。 这次路险任务重,非得配一个老手才能相互扶持着卡在甲方的时间点送达,现在给岑连配一个新手,不用想,这趟行程岑连必然艰难。 第82页 且兰馨表妹和秀琴婶子明里暗里都有过表示,甘浦泽不熟悉高原线、没送过超重的大件,若是他实在扛不住,就请岑连这个当哥哥的多担待点。 貌似更难了。 但好在甘浦泽人不错,为人踏实,肯耐心学,和岑连轮班时不扭捏,安排什么就是什么。 前两三天的行程一直跑高速,路况整体较好,两人轮换休息,和车队整体步伐基本保持一致。 第三日晚,车队抵达服务区,导航显示已经在青黄高原边上,当地海拔1580米。 车队就地休整,补油进食。 跑长途,大多都会自备做饭工具,从服务区接好热水后,在驾驶座内搭块板子就开始接电源做饭。 但在这趟行程中,有一位跟车卡嫂,带了煤气罐,相熟的卡友一起搭伙做饭。 甘浦泽艷羡地盯着车下凑在一堆的卡友,自己手上抱的自热米饭瞬间不香了。 岑连见状摇头一笑,将卡式炉摆到板子上:「哥今天给你做面煳煳,抗饿还养胃。」 岑连的手艺甘浦泽第一天就见识过了,仅限于能吃,不会被饿着,但他今天捏的面煳煳看起来确实比自己的自热米饭香,毕竟是过了明火的。 「那哥今晚就辛苦你做饭了,明天给你换一个口味的自热米饭。」 岑连往面煳煳里拧了一把青菜,说:「好,明天试试!」 面煳煳出锅,岑连搅和搅和,给面煳上撒了一把葱,没吃上,先拍了一张照片给陶承颜。 岑连:[图片] 岑连:今天有绿叶子,还有葱 没等到一分钟,陶承颜回了。 tc2颜:[图片] tc2颜:喝咖啡提神,讨论剧本 tc2颜:你要是困了别喝醋哈! tc2颜:有绿色蔬菜,是进步了 岑连:听颜颜的,绿色搭配[微笑] tc2颜:[微笑] tc2颜:快吃吧,别冷了 我继续讨论了 岑连看着陶承颜发的微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岑连:我知道了[微笑] 甘浦泽在努力扒煳煳中,味道是有点淡,于是掏出秀琴姨给他装的豆腐乳,分了一半给岑连:「岑哥,别只顾着拍照,快吃!」 「他让我三餐报备,午饭太凑合没敢拍,晚上是热的,可以报备了。」 行车途中有许多不便,但岑连只想给陶承颜分享一些稍好的事物,尽管这些「稍好」实际上并不好。 「是岑哥对象吗?」甘浦泽没忍住问。 曾经是对象,现在呢?似乎他俩并没有说明,但冥冥之中,不需要言明,答案也是既定的。 对着甘浦泽,岑连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 「岑连,」车外有人喊,李常德敲了敲车门,「我这边有辆车后灯不亮了,没找到原因,帮我看看!」 「好,等我。」 岑连迅速把面煳煳解决掉,跟着李常德走了。 大致检查了一下,排除灯泡问题、制动开关连接问题,估计是电线路某处出了问题。 这种情况下,应急直接拉一根线,保证夜间正常行驶即可,但这种问题老手李常德完全能解决才对。 岑连猜测,这又是单独找他聊天的把戏。 李常德是第一趟车队里唯一的老闆,对外说明的是,他不放心手下的卡友跑这么危险的路段,决定同甘共苦走一趟。 但岑连发现他这两天,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试探岑连将来的打算,岑余刚给的待遇如何,岑连的债还得如何了…… 问得含煳,但岑连并不迷煳,知道他什么意思,且一早岑余刚就给岑连提过醒,小心这人。 当岑连以为李常德又要拐弯抹角时,他开头却是:「今晚要继续走吗?接下来这段路不好走,弯多坡陡,还有长下坡路段。」 按照行程规划,明天将出大站,走国道,上到海拔3500以上的。 「我的意思,今晚继续走,明天到卡卡西休整时停驻一晚,若今晚休整,明天上高海拔前,肯定还需要休整,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岑连考虑了时间因素,以及目前车队司机的配置,觉得可以出发。 李常德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我知道你不抽,不给你发了。」 「多谢了,确实在戒菸,应该快成功了。」岑连说。 李常德继续说:「我先去问问其他司机的想法,他们多半都是选择出发的。」 跑大车,说到底都是一群谋生计的辛苦人,安全和前路只在金钱利益下抉择。 当前海拔不高,大家什么地形没克服过,自然是能走的。 岑连点头,说:「高反药今天可以按照说明再增加吃,今晚轮休的司机注意睡眠,李老闆别忘了再提醒提醒大家。」 「放心,我明白,还有别叫什么李老闆,叫李叔,我也是你爸手底下带出来的,别见外!」李常德拍了拍岑连的肩膀,「我看最需要休息的是你才对,带新手不容易吧?」 「还好,小泽愿意学,也能分担,挺轻松的。」岑连对甘浦泽的印象确实不错,并没回应李常德的试探。 李常德哼笑两声:「今晚这路,怕是只能你跑吧?就你这辆车的滋水剎车,比得上我那液力缓速?岑余刚真抠,两个备选继承人在一辆车上,还派辆破车,啧。」 「我开习惯了,」岑连不想再和李常德唠下去,多说无益,开车时杂念多了不安全,「李叔,我去检查剎车了,加水去!」 第83页 李常德站在原地,把最后一截烟吸完,看着岑连的背影,心里暗道,和他爹一样的轴,不闹不争取权益,由着人欺负。 最终车队一致意见今晚继续行车,明天到达卡卡西平原再休整,岑连巡逻各车车况后再出发,走在稍后的位置。 夜里行车不安全因素很多,加上地势复杂,十分考验驾驶员的应变能力。 甘浦泽看着四周黑透的天,仅大车的前灯照着路,仍旧是昏暗的,睡不下去,鼓着眼睛盯着前方的路。 他不会出声打扰,只是默默看着。 行驶了大概三百公里,已经凌晨三点,岑连已经驾车行驶了近五个小时,早该进行轮换,但这段路岑连不放心甘浦泽开。 弯多、有急转,导航每隔一段路就在提醒该路段为事故频发地段,请小心驾驶。 岑连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注意路牌提示,开大车要的就是胆大心细,即使夜间依旧从容。 甘浦泽刚倒头眯了一会儿,被碾过减速带的声音惊醒,一阵一阵,躺在卧铺上竟被颠得移动了好几厘米。 有种不祥的预感,甘浦泽艰难地咽口唾沫。 岑连在驾驶位上一直在操作减档。 一直轮换操作减档意味着什么?甘浦泽颤着音问:「哥,剎车出问题了?」 岑连专注开车,右手放在变速杆上,又降了一档,才回:「剎车变重了,剎不住。」 「速度能变慢吗?」 甘浦泽话音刚落,导航提示音又起:前方事故频发路段,请小心驾驶! 岑连没回答甘浦泽的问题,而是交代他办另外的事:「车队群里发消息,保持车距,检查剎车。」 「好好好,我马上,」甘浦泽掏出手机,周围突然亮起了光,他忐忑地说,「哥,进隧道了。」 岑连当然知道进隧道了。 隧道全长几百米,定然是不能在隧道内停下的,不知道后车,也不知道前车,且现在是夜间,一旦车辆出事故,救援车定然无法及时赶到。 考虑到甘浦泽现在的状态,岑连稳了稳自己的语气,既是在安慰甘浦泽也是在给自己加油:「答应了兰馨,会平安带你回去,别慌!请安静!你好好发消息,让后车保持车距。」 每过一个减速带,甘浦泽的心就跟着颤一下,眼见远处的漆黑洞口,竟然觉得心安。 要出隧道了。 可是! 现在车速还没降下来。 甘浦泽看着前方,不敢眨眼。 路侧远远就能看到黄色的警示牌,又是提醒:前方连续下坡路段,大车请检查制动! 甘浦泽的额头已经冒冷汗了。 岑连的档位已经降低:「马上有救助匝道,不要怕。」 甘浦泽慌忙往前看,没看到啊。 揪着心怀疑,是不是岑连出现幻觉了。 没过两分钟,甘浦泽看到了救助匝道标志,太好了,有救了。 岑连:「我马上靠边,下车检查轮毂时不要触碰!」 「好好,我知道了。」甘浦泽连忙回答。 货车在救助匝道前十米的位置停下,甘浦泽落地时仍觉得腿软,看着向上弯曲抬高的匝道,觉得想出匝道救命的人一定是天才! 当然,岑连也是救命的天才。 甘浦泽不敢想,要是一个小时前他和岑连换班了,他能将车开到救助匝道上来吗? 岑连现在要做的事是,先检查各个轮毂,淋水降温避免爆炸,再是去排查车辆剎车具体出了什么问题。 冷水淋在轮毂上,能听到滋啦水泡爆裂的声音。 轮胎过热容易爆炸,看着半挂上栓系的超重钢构件,甘浦泽后怕中,不敢设想。 过了十几分钟,岑连换了一身衣服,带着检修包,准备往车底趴。 这时,应急匝道上驶来另一辆车,也是他们车队的。 还有车剎车也出问题了? 岑连往那辆车走去,就见车上下来一个人。 是广青。 广青下车就奔到岑连这边:「你们怎么样了?刚才看到小孩在群里发消息,就猜到你们多半出问题了。」 「青姐,暂时没问题了!」岑连看到后车没问题,也算安心一点,「正要检查剎车,不行我就手动拧一把。」 广青把头顶的探照灯取下,递给岑连:「快去吧,我帮你排查车周。」 「谢青姐!」岑连说。 广青是瑜县货运数一数二的女司机,为人仗义不怕事,对比她年纪小的卡友都很照顾。 岑连一番排查后,确实是剎车阀门有问题,只能先手动调,明天出大站后找汽修厂帮忙看。 确定车没问题,就要继续出发了。 虽然还有两小时天亮,但是肯定不敢将车交给甘浦泽,岑连打算继续。 毕竟这一惊,早就没了困意。 广青没离开,操手看着站在车下的两人,语气颇为霸气:「下段路我开吧,小孩儿上我那辆车去,去学着点老司机咋开的,岑连需要休息。」 甘浦泽的目光投向岑连,显然是要岑连做决定了。 他有自知之明,经过这么一下,他需要缓缓。 岑连是个不喜麻烦别人的人:「青姐,我可以,你也需要休息!」 「切,瞧不上你青姐的技术啊,」广青也没打算和岑连商量,兀自走向驾驶位,「你青姐开车走江湖拉木炭的时候,你还是念书的娃娃,走啦!我只替两小时,天明了那小孩儿就得换回来!」 第84页 岑连说:「好!那麻烦青姐了,回瑜县请你吃饭!」 「说这些,我缺你那顿饭么?」广青见甘浦泽还没动,于是刚催完岑连又催小的,「小孩儿快上后面那车!」 「马上去。」甘浦泽迅速爬上后面那辆车。 有广青在,岑连确实可以安心休息了。 说的两小时,其实广青替了三个半小时,出大站的时候才把甘浦泽换回来。 走国道a9,靠近卡卡西平原边上,就正式往海拔3500米的高度走了。 一行人在大站服务区外停了一个半小时,准备进高原的食材,购买氧气罐,需要补油检修的都一併考虑齐全。 岑连简单解决了早饭,就准备出发了。 上午行车顺利,刚开了三百公里,导航就显示已经进入卡卡西平原腹地了,这一带平均海拔2500米,并不高,所以整体都很顺利。 但下午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卡卡西往西的国道某段在修路,所有去向的大货车都被拦住了。 车队被迫停在车场,等待前方的启封通知。 地形路况没怕过,却怕修路。 车队里有卡友碰到过修路拦住一两周的,等待是痛苦且漫长。 目前有两个选择,要么倒回头,再进大站走高速绕行,要么持续等待。 大件证上对路线有要求,政策优惠到大站就截止了,再走高速的额外过路费很难报销。 大家凑在一团讨论,显然是想再等等。 好在封路堵车两小时,导航显示前面的路开了。 再往西走两百来公里,就到今天的停驻休整区。 是真的要上高原了。 到休整区时,天还没黑,一眼望去是平坦无垠的草地,这里的植被覆盖比不大,站在马路边时总觉得太荒。 保证睡眠,保证休息,补充蛋白质,岑连没有高原反应,但有高原线经验,所以临睡前又到各车走了一遍,确认大家氧气罐、高原反应的药物都准备好了。 第二日一大早,五点半起,六点钟出发,车队整装待发,向最后一个难点进发。 翻越这座高山。 正式进入黄安省境内。 四处皆是裸露的土地,植被很少,却在路边见到了许多的野生动物。 这一路是不允许鸣笛的,对于自然而言,人类才是这片区域的闯入者。 车队保持低速优先。 从卡卡西平原到黄安,海拔从2500直蹦到了4200,身旁的甘浦泽有轻微的高原反应,但不影响开车,只是落在队伍后的李常德遭了大难受。 同车两司机竟然都高原反应了。 岑连把车停在路边,让甘浦泽做好驾车准备。 「你们还好吗?要不要轮换驾驶?」岑连站在车下说。 李常德打开车门,一个不留神,人就从车座上往下滑,还好岑连接住了,他捂住胸口:「我感觉我的心子被人抓住了,好疼,眼睛也好疼睁不开,手也麻木了。」 典型的高反。 岑连看向车内的另一个人:「你怎么样,吸氧了吗?」 那人回:「我吸氧之后就好了,但是现在人还是困。」 不好办。 岑连把李常德扶在地上躺着,让他别说话,回自己车把自己带的葡萄糖和甘浦泽带的可乐一股脑全搬来了。 把可乐扔给了状态还行的副驾,将葡萄糖拆了几支让李常德喝下,喝完就让他继续躺地上,等他缓过神。 缓了有大半个小时,李常德的手有知觉了,能站起来,走到马路边站一站。 许久,李常德才压着嗓子对岑连道了声谢。 岑连:「谢啥,互帮互助。」 若是岑连没停下来管他,他本来就吊在最后,指不定他就在高原上怎么了。 来往无人,只有动物,剩下听天由命了。 岑连让李常德喝水后再缓缓,确认没问题了再上路,岑连先替他们开一段路。 一车两个病患,自己车上还有一个轻度,岑连没觉得麻烦,只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担心他们身体出问题。 微信群里边传来消息,说海拔4700的地方下小冰雹了,路面有雪,注意低速行驶,有车上不去大坡是广青套牵引绳拉上去的。 他们这种情况,需要提前做准备。 岑连问:「你们车上有防滑链吗?」 李常德点点头:「有,在车旁的箱子里。」 「好,你俩别动,我带小泽套防滑链,氧气罐就在你们脚下放着。」岑连交代完就下车了。 高反会让人疲软无力,特别是上大坡,人车都使不上劲,岑连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一车拖一车。 拽也得把他俩拽过这道山。 出发前和岑余刚保证过,会平安把货物交到甲方手上,会把车队的司机平安带出高原。 他能做到。 最后,还是岑连开自己的车,让李常德副驾掌后车,拖上大坡的。 再往后就是下海拔了,小冰雹仍在噼里啪啦地往车窗上砸,这一趟路走得不容易,海拔下到4200时,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唿吸变得顺畅,也能继续往前驾车走了。 甘浦泽在穿过冰雹区,重见阳光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哥,我想拍照,你看外面的云低得像我能抓住似的,我想拍给兰馨看。」 于是岑连把车停住,自己握着手机,点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 第85页 颜颜现在在做什么呢?想要看高原触手可及的天空吗? 天低云也低,草地是荒芜的黄绿色,但远处有野生的氂牛群,再远处的山顶压着一层积雪。 五月中的潍城,已经换上了短袖,陶承颜所在的影视基地现在是冷还是热? 岑连举起手机,对着这片自然之景拍了长视频,最后背靠层云与远山积雪拍了一张自拍,等陶承颜休息了再分享给他。 次日凌晨两点,车队经过重重艰难,终于将桥樑大构件送到了何来县嘞雅沟特大桥施工工地现场。 何来县之所以是何来,便是来不容易,离开也不容易,走不进来出不去,挡在高山之下。 施工后勤队的负责人出来接待车队一行人,联繫食堂给他们安排了一顿热饭,明日再正式交货。 卸下重担,这顿饭吃得愉快轻松,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甘浦泽蹲在简易铁板房外,拨通了岑兰馨的电话,小情侣说了许久的话,甘浦泽说到最后,竟然对着视频里的人哭了。 岑连默默走开,摁亮手机屏幕,2:42。 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颜颜就好了。 本章特别提醒:切勿疲劳驾驶,大车轮换驾驶很重要!上高原前提前准备药物、氧气罐,生命安全不可儿戏。 本章超时疲劳驾驶、应急灯处理、弯道处理、大坡牵引等有违规及操作不当,是为剧情服务,现实请合乎规范操作!安全第一! 本章载重大概参考国道六轴55t的规定,至高原线行路现实比写手描述难,仅为剧情服务,有浮夸成分或难度不实请见谅。 作者有话说: 很想知道,有没有鱼鱼在看呀 第31章 到达 常年跑车,吃住基本都在车上解决,今晚也不例外。 但岑连现在睡不着。 出了食堂门,他往外走了走。 高原的夜晚是寒冷的,唿唿的风声从山势深处涌来,人站在半山腰的施工平地上,只觉渺小。 抬首往上看,浇筑的桥墩隐在黑夜里只有百米的半空中可见镝灯照亮的局部,更高处是漆黑一团的山体,而岸的另一边亦是漆黑,追随对岸上的那点光却不敢往上瞧,那是庞然大物令人可怖的轮廓。 岑连抱臂,揉了揉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往岸边走去,那里挂着一盏灯。 一直捏在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未解锁便看到是陶承颜的微信。 tc2颜:到了吗? 岑连:到了有半小时了,正在看风景 tc2颜:我查了天气,那边有下雪,现在有堆积的雪吗? 岑连:这里没有雪,但我白天有拍高原的美景 岑连:[视频] tc2颜:真好看,我也想来 岑连:以后,有机会,我自驾带你 tc2颜:以后好远啊[皱眉]能视频吗 岑连握住手机的手一顿,左右看了看,不太适合视频,但陶承颜的视频电话已经来了。 视频那边,陶承颜坐在沙发上,手上抱着剧本,手机应该是支架架住的。 陶承颜的头髮剪短了,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看了一眼岑连后,闷声笑着翻了一页剧本:「哦,乌漆嘛黑看风景呢,岑师傅真有情趣。」 被戳穿的岑连仗着夜色,开始诌:「风景也是可以用来听的,有风声、有水声。」 陶承颜噗呲一声笑,朝着岑连竖大拇指:「这么晚,应该去休息才对,白天看风景不是更好?」 「颜颜,」岑连停顿了一下,看着对面的笑颜,说,「你怎么也没休息?」 「我呀,嗯,今天拍定妆照迟了些,中途喝了一杯咖啡,然后就睡不着了,正好今日份的剧本没解析完,就加个班啦!」陶承颜的语调轻松,心情很好,还不忘再调侃一句岑连,「不像岑师傅,加班看夜里的风景。」 「其实我也是睡不着,就想走走,每次把货物交给货主,心情就会很放松,一放松反倒不去想睡觉休息,只想脚在地面上多碰碰。」岑连说。 「哦,那就是你放松了,都没想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不是……」即使隔着一道屏幕,岑连也没敢看陶承颜,「我怕打扰你休息。」 「没事,你发,我晚上开勿扰了,」陶承颜盯着岑连,见他久久没有回正,于是加了一剂勐药,「你不发,万一我在等你的消息呢?岂不是要空等一晚。」 岑连勐地抬头,急促道:「颜颜别等我,你好好休息,我以后到了目的地,都给你发。」 「你下次记得就行,」陶承颜点点头,「我要准备休息了,你也快回去吧,别在岸边吹傻了。」 「好,颜颜晚安。」岑连冲着对面挥手。 所以,陶承颜是在等他。 又在等他。 怨不得eve叫他呆子呢,他真是十足十的呆子。 自以为的不打扰,其实是空负他人的等待,他与陶承颜就该相互言明才对。 曾经哑口了一次,就该吃教训,而不是颜颜提点他一步,他才走一步。 第二日早六点半,岑连起了一大早,车外是雾蒙蒙的亮。 何来县位处西部,太阳比潍城照得迟些,但岑连长久的作息习惯已经养成,索性下车洗漱。 夜晚没看清的嘞雅沟在此时总算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峡谷腹地,两岸相距数百米,山势高耸且植被稀疏,远远望去尽是裸露的山体。 第86页 本是草木繁盛的季节,这里却因海拔高少了盛夏将临的关照。 岑连查了嘞雅沟的海拔,3574米,身处此地,比昨晚更添震撼。 高原上筑百米桥墩,在这里工作的桥樑人,有常人难以想像的艰难。 没忍住,岑连往桥墩的方向走去。 上面的峡谷风很大,吹得顶上的铁索猫道乱飞,但仔细一看,似乎索道上有一个黑影趴着。 不对! 是有一个人在上面! 岑连的心揪了一把,沖周围大喊:「猫道上有人!快救人!」 顶上的风不知道有多少级,竟然将铁索摇动如同风筝线一般。 周围人听见响动,也沖了过来,往施工铁架下走,动作快的技术人员已经繫上安全绳往铁架上攀爬。 大家都围在桥墩下,为猫道上的人担心着。 各个施工小组正在核对人数,盘点少了谁。 「是陆总师!」人群中已经有人喊出来了。 在桥墩底下感受不到上面的风,只能从风掀起猫道的程度窥见一二,这种情况别无他法,只能等候风停。 风稍微小些的时候,爬上顶的技术人员把安全绳抛给了陆总师,不能站立,只能拽住铁索往桥墩的方向点点爬行。 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当陆总师到达铁架时,大家才略微松了口气。 岑连也在桥墩下等待着,看着人下到地面,再被一群人围簇着,想必是没事,正打算撤走,联繫人正式交货,却听见有人叫住了他。 「那位师傅等一下!」陆总师身旁一人看向岑连说,「就是那位司机师傅发现了你,要不是他一声喊,你恐怕还要在上面吊半个小时!」 「您好,麻烦略站一站!」陆总师说,才经歷了生死劫难,却未听出声音有任何后怕的惊颤。 声音有些熟悉。 岑连像是被瞬间击中般,久违的熟悉感,他愣半刻转身。 对面的人也愣住了。 良久,才摇头一声笑。 从一百零几米的高空上下来没见激动,却在见到故人后激动了。 陆明知向岑连疾步走去,岑连也没克制住脚步。 两人停在中间,重重地抱了一下。 陆明知拍了一掌岑连的背:「好啊你!十年了!连个音儿都不愿意给我留!」 往事不堪提,多说无益,岑连受住了这一击:「明知,好久不见!」 陆明知还和从前一样,提起桥樑建筑就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久别相见没念及几句往昔友谊,很快就扯到建筑上面去了。 他对自己的专业长久保持热爱。 「刚才,在上面没害怕?」岑连被陆明知带到了山顶俯瞰嘞雅沟,听他叨叨许久,才问。 「怕啥?高原都挨过来了,还怕这点峡谷风。」陆明知席地坐在碎石子上,「现在潍大建筑系比我们那一届差远了,风洞实验室到现在也没研究出啥大名堂,等我这个项目完了,一定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所以你大清早趴猫道上吹风?」岑连笑着说。 「好啊,岑连,你也笑我!」陆明知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往上标了几个数据,「不过,今天这趟过山车没白坐,真让我研究出点门道,你听我给你讲……」 「欸欸欸,停!」岑连止住,「我现在就一半挂车司机,说了我也不懂哈!」 陆明知上下打量了岑连两眼,啧了一声:「哄谁呢,卿卿早给我讲了,你要回潍大念书了,何教授盼星星盼月亮,就等你呢。」 岑连顿时有些裂开,咋消息传这么快:「你都知道了?」 「早知道了,今天不碰见你,我也迟早回潍城逮你,」陆明知埋头,低声道,「我家卿卿大嘴巴,你不知道啊。」 岑连当然知道,所以桥樑专业有啥内幕消息,一点都不透露给建筑学专业,哪怕米卿是陆明知爱得不行的女朋友。 旧友相逢,陆明知没去问岑连因何辍学,大概猜测是陈年伤疤,往事过去就过去了,盼望的是将来。 「你心里只要还有这条道就走下去,我和卿卿现在有些门道,潍大资源方面只要你开口,我们会帮你,」陆明知着重强调了一句,「关键在于你心真的还在这条道上。」 「一直在,」岑连望向正在浇筑的桥墩,「一个月前或许还有迟疑彷徨,现在彻底没有了。」 「什么改变了你?」陆明知用肩膀碰了一下岑连,挑眉点了点岑连的手机屏幕。 刚才手机亮了一下屏,陆明知认出来了。 岑连将锁屏解开,主题壁纸也是陶承颜。 他温柔一笑,眼睛里俱是爱意,甚至已经泛开了点点不宜察觉的泪光。 对着从前就知晓他恋情的好友,岑连没什么好隐藏的,是放松终于有了可以分享的人:「我回潍城,意外碰见了颜颜,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 「欸,」陆明知感嘆,「还是爱情的力量强大。」 「何教授一开始同我讲,我不太敢设想这件事,但确实是颜颜让我下定了决心,」岑连说,「如果我只是货车司机,每天麻痹度日毫无追求,是配不上颜颜的。」 重返专业是初心,追回颜颜也是初心,如果他毫无斗志,是自己也瞧不上自己,更遑论追求曾经的爱人。 「喂,反正要重新念书,不如……」陆明知突然两眼冒光,「不如来学桥樑专业吧!陆老师亲自教学,看崇山间万桥飞架,纵横万里沟壑!」 第87页 又开始了,这人桥樑专业传销头子。 「你这么厉害,当时咋没有把米卿说通转专业?」 「说到这,我正要与你讲,现在的建筑学和那几年的市场可大不一样了,米卿和米休姐弟两现在制图都套模式,毫无创新,哪有修桥有创意?就比方脚底下的嘞雅特大桥,主跨是拱桥就有肋、梁、柱,两边因地制宜,考虑山势,我用钢索栓住……」 能把特轴的岑连说通便是极大的本事了,奈何陆传销头子的能力还不足以说动岑连。 岑连听陆明知说完,才发表看法:「你还和从前一样,有想法、有执着。」 陆明知摇头:「工作我是爱的,可与卿卿和我家小宝贝儿聚少离多,这次我上何来,快三个月没见到她们了。」 「她们?」 「嗨,你不知道吧,我和卿卿有小崽子了,」陆明知把手机掏出来,打开照片给岑连看,小女孩儿一副小道士扮相,神气得很,「我家乖乖八岁了,二年级,还说以后也要和我一起修桥!但是女孩儿我哪捨得她吃这苦头,和卿卿学画图还行。」 做这一行,长久离开家,全了心中理想,却对妻子女儿有陪伴上的缺失,陆明知是难受的,打开手机屏幕看着自家三口,久久没有说话。 两个大男人,竟然同时失语了,都看着手机,各自伤感。 底下的钢构件已经开始卸载,大吊机正往预拼平台上搬运,大家各有各的忙,为生活、为理想。 岑连起身,准备和陆明知告别,下一趟再见了。 「你等等!」陆明知拉住了岑连,「当年你走的时候没告诉我们,是不是陶承颜也没讲?」 岑连沉默地点头。 「我猜就是这样,」陆明知说,「你走后不久,陶承颜也休学了,我找过米休,就连他室友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俩一起玩失踪。」 岑连震惊地看向陆明知:「怎么会这样。」 他早就有怀疑,为什么颜颜会推迟一年毕业,定然是见过他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颜颜当时离开得匆忙,为什么没有等他醒来,他想只有当时医院在场的人才知晓了。 陆明知看岑连的神情得出结论:「看来你也不知道。」 「我会去查的。」岑连说。 陆明知拍了拍岑连的肩:「慢慢来,曾经错过的就努力去弥补,配得上配不上都不是你说了算,得看陶承颜,两个人在一起,是要相互成全互相往配得上这条路去走的,道阻且长啊,老伙计加油!」 「 嗯,谢了!明知!我会加油。」岑连沖陆明知挥手,「我们下一趟再见了! 」 「下次见!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俩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喊出注意安全,修桥需小心,行车也需小心。 岑连的货运车队从何来县撤走后,先往南走到黄安省运城市的货车集散市场载回程的货物,这一趟需要三四天。 远在影视基地的陶承颜还在剧本围读期,距离开机只剩两天。 剧组的参演人员几乎到齐全了,凡是戏份稍重的,都在进行围读以及集训。 新戏是架空朝代古代正剧《无谋之谋》,陶承颜为并列男主,合同上定的是二番,主要人物故事线为少年谋士出山,与朝中守旧派权相围绕变革与变法展开将近十年的派系之争,有青涩的成长线、有一败涂地又觉醒再遭打击的消沉线、有人物极端反相的情绪变化等等,总之,对陶承颜的挑战难度及其之大。 一番男主是位实力派老演员,对陶承颜算得上客气,组里的三番是天马影后,扮演的是想篡位的长公主,往后排到六番,都是大众认可的实力演员,除了陶承颜,他目前在演技上毫无亮点。 这段时间,陶承颜的压力很大,剧组的众人都是称唿老师,作为演员小辈儿,实在自惭于混迹在各位大咖演员中间。 但好在有张琴一直在鼓励他,让他保持自我,不乱阵脚,要在演戏和相处中学习,这也是作为演员的修养。 他在剧本围读时,张琴就在门外,甚至当起了他临时经纪人,和各个执行导演对接事宜。 娱乐圈有它长久存在的规则,谁红谁流量高,在一定时间内待遇比老派实力演员还要好,当然有实力的老派演员未必看得上流量明星,两者最好的相处之道便是停于知道能问好就行,但若果有利益纠纷,就算明面不闹出点什么,也总会给点难为。 谁让你在实力面前不配位呢?谁让你没有流量呢? 围读散场时,陶承颜正和自己的小厮扮演者戚弘讨论日常相处戏份,想找一个最自然的点。 戚弘很擅长与他人相处,陶承颜在面对工作中的同事时更多是扮演一个温柔的倾听者,会包容倾诉者的话题。 两人没聊一会儿,陶承颜被戚弘逗笑了,在剧本上做笔记的手都没忍住颤抖。 「咳咳,」连着两声咳嗽,有人背着手,转到两人身后,「小颜同志,要端正学习态度,手握资源就要对得起资源,不好好地跟张老师一起讨论,晾外面当摆设呢?」 他说的是陶承颜把张琴当摆设。 陶承颜认出了他,是本剧的男六边石,不记得他是几番,反正戏份蛮重,是位中生,虽然被小小内涵了,但陶承颜仍旧礼貌:「边老师,我正和戚弘讨论剧情,张琴老师让我跟着剧组各位老师先学。」 第88页 边石压下陶承颜手上的剧本,瞧了瞧上面的字:「这字儿写得挺规矩,和你微博澄清的字迹一样,还算对得起资源,继续努力,要向上多学学。」 话里话外都没漏下「资源」两个字,陶承颜自然明白,诚恳道:「边老师,我一定向您学习。」 边石点头,陶承颜还算顺着他,找了点存在感正要离开,背后撞上来一人。 「诶哟,」撞人的先嗷出来了,「这哪儿来的石头,挡本资源咖的路了。」 「你?你谁呀?」边石皱眉地看着眼前打扮花哨的男孩,自称资源咖的异类?还没见过这种。 「小爷本剧男五,慎夏是也。」说着,慎夏冲着陶承颜挑眉,像是在说我这才像有资源傍身地横行霸道。 陶承颜尴尬却不失礼貌地回笑。 确实久仰,导演催了好久才来的大咖,听说定角色前就闹了好久,最后才把人塞进来的。 有资源但没流量的普普小生,边石可就没放在眼里了,拂袖而去。 - 小贴士:闺蜜碰面。 第32章 常德 六月一号儿童节,也是农历五月十三,宜开市、祈福、动土、开工,剧组选在这天开机。 开机仪式定在一处佛寺内,结束后立马开拍祭祀夺权大场面。 剧本围读了小半个月,演员们都比较熟悉,第一场戏需要开得漂亮,昨晚几位主要演员已经过了词。 这场戏由言官引出,以身谏言君父,陶承颜扮演的御史大夫苏睢中途出场直接举大过十二条与君父,将祭祀夺权推上小高潮。 苏睢要做的便是反纲常而行以达到变法的目的,他舌战群臣,将君父气的气血攻心瘫倒在地,最后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被扣押在地眼看着长公主摄了政。 空有政治抱负,缺少尔虞我诈的奸谋,只剩不甘。 陶承颜的词多,且都是古文,十二条逐条情绪递进,文臣变法的决心都在愈加激昂的台词中体现,他需要和不同的老戏骨搭戏,前部分接得都挺好,最后和长公主扮演者袁靖珊对戏时毫无意外被碾压,瞬间被气势压在了地上。 不过好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但陶承颜知道这是自己没接住戏。 开了一个好头,略有瑕疵,导演没打算重拍,反倒是鼓励:「希望以后大家维持水平!保持这个高效率!」 为了节约成本,场景利用最大化,这两天会将所有与佛寺相关的剧情都走完,陶承颜这部分的剧情不多,第二日才排到他,今天索性逛一逛这座寺庙。 没走两步,慎夏就踩着他的平衡车过来了,后面跟着他跑得气喘吁吁的助理。 慎夏手把在陶承颜的肩上,非常自来熟:「去哪儿?捎上我呗。」 前两日咋咋唿唿的初见,慎夏宛如一个刺头,谁都能被他扫射到,导演见了都绕道走,陶承颜好性子,但是耐不住一个人毫无来由地套近乎。 客客气气地说:「我打算逛一逛,拜一拜。」 慎夏眼睛一转:「求姻缘的?还是求平安的?哪个更灵一点」 这个陶承颜没查过:「求心安,消孽障。」 「那行,咱俩一起!」 陶承颜不动声色地挪开半步,却又被慎夏捏住厚重戏服:「跑啥,我又不和你炒cp,别怕!单纯觉得你演技很好,想跟你学学,你教教我呗?」 陶承颜自认演技不敢恭维,更别说教了:「我也还在学呢,只怕把你引到岔路上。」 「那也比我好呀,刚才在场子上,我只负责抖动装害怕,腿抖了全场,现在上平衡车都不稳,」慎夏啧了一声,「反正我对自己要求不高,但我稍微只要跑神一点,导演刀子似的眼睛唰的一下就过来了。」 慎夏抱着手臂,后怕地缩了缩。 听着人毫无心防的吐槽,陶承颜连忙止住:「嚮导只是严肃,刚来时的时候我也有些怕他,现在……」 「不怕啦?」慎夏抢答。 「不不,怕是肯定怕的,只是现在敢主动与他交流,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他,导演能结合全局给我十分中肯的意见。」 慎夏摆手:「那还是算了,我还没有那程度,你稍微给我点点速成的法子,比如词能捋顺,能饱满情绪把词念出来。」 「背词,就算理解不了也要先背,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台词也一样。」陶承颜说。 「我就是不想背词,难道这世上就没有简单的方法啊?」 陶承颜笑着说:「我也想拥有简单的方法,但——没找到。」 「他自己都没捋顺,瞎捉摸,笨办法,」张琴不知啥时候走过来了,「但是笨办法其实是最简单的办法,不需要主动去加工,就是一遍又一遍去做重复的事。」 先把人否定了,再肯定,似乎老师都喜欢这一套。 显然,回答慎夏的依旧是背台词。 「那还不如去拜佛许愿,求菩萨给我一颗速背台词的脑子,」慎夏跳下平衡车,丢给助理,拉上陶承颜就往山上跑,「拜佛去!」 陶承颜被慎夏拽着跑,只能歉意地给张琴挥手,小小地请个假。 古剎幽静,隐没于山林,这里没什么游客,只有偶尔穿过山林来的敲钟声。 寺内主殿坐落在半山腰,俩人各领了三炷香对着四方拜了拜扔进香灰炉后才进入主殿。 第89页 陶承颜并不是迷信的人,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知道岑连在开货车之后,又了解到货车行车的种种危险,即使嘴上没说,路过寺庙都会拜一拜,心里求的都只是那一件事,平安。 但今年,多了件事。 陶承颜跪在蒲团上,翻掌叩首,伏地良久,才举起签筒摇晃,掉出一支签,陶承颜默记下来,没去找沙弥要注文,只是把签放回筒中。 旁边的慎夏早早拜完,甚至解签的纸条都已经拿了,陶承颜还在伏地,直到见人起身了才拉他到门角落里边:「许愿太多,菩萨能记住?不要贪心。」 「现在拜佛流行一种说法,」陶承颜正色道,不像说假,「一定要说清楚祈愿者的籍贯,最好是身份证也一起报了,不然菩萨哪对得上号呢?所以时间久了点。」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刚才岂不是……」慎夏真信了陶承颜的话,连忙掏出手机,背向一边发消息,打电话。 慎夏电话对面的人应是他姐姐,他讲了一长串理由才切入主题要身份证号、要籍贯,那声音是陶承颜难以想像的乖巧语气。 没想到咋咋乎乎、浑身刺头的慎夏有这样一面,那声「姐姐」真是甜得发腻。 不过,真姐姐? 再次求拜,慎夏也在蒲团上跪了许久,十分虔诚,学着陶承颜翻掌的姿势叩拜。 拜佛是不走回头路的,两人出了正殿后门便跟着指示牌下山去了。 回去的路上慎夏很急,到山脚就和陶承颜迅速挥手告别:「我姐姐找我有事,明天聊!」 说完,飞奔而去,边跑边提黏在屁股后的裤子,毫无半点形象可言。 倒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他真的毫不在乎剧组的影响吗?究竟是什么来头。 陶承颜漫步在湖边,水下有寺庙院墙的倒影,人影出现在近前,陶承颜伸手将水影搅散。 身在幽静处,心却是浮躁的。 为此时的表演工作,也为千里之外的岑连。 陶承颜并不会释放压力,每次都是硬熬,强撑着度过那段时间。 为第二天拍戏焦灼,便前一晚不睡觉,担心表演出岔子,就提前一周都在焦虑预演。 他不是有天分的人,惟有勤能补拙,但仍旧害怕自己做不到及格,所以每次都是带着压力上场,带着压力撑到结束。 陶承颜早就和自己身上包装的外壳融在一起了,只有偶尔在亲近人身旁才会泄露无束的本性。 而慎夏,却能将情绪外放,直言不行、不会。 他是有些羡慕的。 心始终静不下来,陶承颜打开了与岑连的聊天记录,将今天的灵签发给了他。 签曰:李后寻包公 签词:东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亦暗存;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者亦闲言。 解签:浮云遮月,不须解惑,等待云收,便见收穫。 岑连的手机振动了几下,揣在裤兜里没来得及查看。 他在等岑余刚打完电话。 瑜县货运在岑余刚手里变了大样,北边专门修了小三层,学着大城市里的做派,顶层辟给自己当做办公室。 窗台上摆了几盆绿植,但岑余刚着实不会照看花草,盆栽成了菸灰缸,里边落满了菸蒂。 电话讲完了,岑余刚将手机扔在桌子上,看向岑连时眼里多有不满。 双腿交叠搁在办公桌上,慢悠悠地点了支烟,吐出口气:「我把车队交给你,倒成了他李常德的人情买卖了?」 「刚叔,在行车途中,我与李常德交流很少,不明白您的意思。」岑连每日照例巡逻车队,保证交货,确实与李常德没有过多往来,除了上大坡帮了他一次,但这是他作为车队负责人该做的事。 「李常德把各个公司的司机都联络完了,瑜县货运也插了一脚,你不知道?」岑余刚把刚拿到的提货单附件摆桌子上,示意岑连看,「拿我的车接私单?你一点也不知情?」 抵达运城后,岑连为了早些赶回潍城,开始下一趟高原线运输,先装了货离开,离开前和车队司机有交代过,实在没想到会出现私单。 公家车辆接私单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用老闆的车,老闆有安全责任,若路上有什么闪失,人、车谁来赔付? 事已发生,没什么辩解,是岑连没有看顾周全:「刚叔,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对车队尽责。」 「我信你尽责,你只是缺少一点东西,」岑余刚着重点出,「『世故人情』四个字,车队里的人你都带出去了,不会打点一下?反倒让外人收买了。」 在道上跑车,全靠路上卡友的照应,完全没有「世故人情」是走不开道的,岑连会卡友之间的结交,只是自认作为普通司机,上不到「打点」的层面,他完成交代的任务就好,而这次任务没完成好、监管不力,岑连自认责任不可推卸:「下次我会注意,回程的提货会特别注意。」 「下次?下次还有意义?」岑余刚哼笑一声,「我原本想着,小泽你带着跑一趟,下次他就独立跑,现在你猜怎么着?他不跑高原了。同车搭档这点人情关系都处理不好,以后,你让我把这么大个车队交给谁?」 老闆是不会过问过程,只在乎结果,结果达到,他又会考虑结果绩效如何、利润如何,这些都还行,那就要开始量化人员了。 第90页 岑连跟团出车很少,长期以来都是哪儿偏远,哪儿难送就去哪儿,车队里的人只看得到岑连赚钱快,是仗着亲戚关系,可是真把他走的线抛出去,又有几个能接? 在卖命赚钱这件事上,岑连就是一团棉花球,任由揉搓,岑余刚使唤惯了他,逐渐生出了些信任,但这信任并不长久,经不起稍稍的怀疑。 甘浦泽他不想跑,在岑连的意料之中,这趟路有些吓到他了。 岑连根据甘浦泽的情况,据实回答:「刚叔,小泽没跑过长途高原线,甚至长途线也少跑,需要给他锻鍊的时间,先跑普通长途,歷练起来。」 「我就一个车队一个女儿,我等得了几年?」岑余刚气极,女儿突然带回来一个跑车的男友,他瞧着人还行,是准备试试他能不能往接班人这方面培养,哪知道是个孬的,「小泽我继续交给你,再跑两趟,一定给我把人带出来!你操心多一点,这趟结束,债就可以还清了。」 「我知道,谢谢刚叔,我会好好带他。」岑连说。 「嗯,用休息嘛?这批货的大件证已经办下来,随时可以走。」捏着岑连的债,岑余刚对把控岑连完全有信心,「还有,走之前去看看张老娘,你爸是个仁义的人,前下属的老遗母还是会关照的。」 岑连努力平和心绪,但仍旧怒朝心间涌。 前下属? 那是仇人。 留着活下来的人也相互折磨成了仇人。 曾经是岑琳留在瑜县,不给张老娘钱,那人便到学校里撒泼,到瑜县货运大院里撒泼,躺地不起。 为了琳琳,也为了收留琳琳的岑余刚家,岑连忍着噁心给了钱。 而现在,特别是近几年,琳琳去了潍城,钱仍旧照给,有时岑余刚还会代付,岑连略有託辞便是已经付了这么些年了,这已经成了定律。 讹钱,讹得时间长了,竟然成了定律。 实在可笑。 岑连没应答,在门口停了一步,便走了。 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通过讲「理」来达成和解,面对如同张老娘一样的人,道德和律法都无法进行约束,反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常常自数为可怜人。 岑连辩无可辩,只能让自己看开。 正式看到陶承颜的消息,是岑连已经平復好心情,趴在方向盘上了。 颜颜去求籤了? 李后寻包公,多年隐藏辛密,终得云开雾散。 是中籤。 岑连:给我求的? tc2颜:原本想摇个平安签,却摇了一个包青天,自己找找解释 岑连伸手摸在颈间挂的坠子上,它也是护平安用的。 当初拿到转经筒时,坠子边角就存在磨损,一看便知是陶承颜常常把玩的。 岑连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会不会…… 岑连:那个转经筒坠子,是不是也是给我求的? tc2颜:现在想起来问? 岑连一直盯着对话框,显示了好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他捏着拳头等待,新消息对话框只弹出一个字。 tc2颜:是 岑连出车多年,总体算是幸运,剐蹭都少有,每次走危险路段几乎都能转危为安。 以为是上天觉得他这根麻绳断无可断了,实际上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直有人为他祈求平安。 脑袋里万般话,落在消息框只剩下谢谢二字。 岑连几乎是颤着手打出。 岑连:颜颜,谢谢 岑连:我会注意行车安全 tc2颜:有你最后这句话就够了 岑连亏欠陶承颜太多,是套上一辈子也还不上的情。 自以为是微末泥点子,不敢沾染明星的。 实则泥点子逃避多年不曾望天,从未知晓明星亮着他前行的路。 债务、人情、爱情、前路…… 岑连心口像是压了一座山,他喘不过气,气血上涌,甚至连眼前之景也变模煳了。 大车门没锁,从副驾上来一个人。 李常德。 岑连关掉手机,瞧着十分不礼貌闯入他人空间的李常德,语气很冷:「李老闆有事?」 「又见外了,叫叔,」李常德讪笑,「在路上不是叫挺好的吗?怎么突然改称唿了,被老岑骂了?」 岑连没回答,找了块抹布,擦近前的前窗玻璃。 李常德知道岑连定然在岑余刚那里挨了刺,也找了快抹布,帮岑连擦玻璃:「哪个跑车的不接私单?也只有你,一是一,二是二,分得清楚。老岑那边我去解释了,帮我走的货,照价算了,和你没多大干系。」 「我没做好车队负责人,让刚叔受了损失,是我防范不力。」岑连当着李常德也是这套主动担责的说辞。 车内有一瞬间的安静,甚至有种名为尴尬的氛围冒了出来。 合着岑连的意思就是下次认真防他呗。 李常德说:「别那么轴,为自己的利益多想想。你这样为老岑卖命,也未见得他对你有多好?」 「刚叔一家照顾了岑琳六年,还容我讨生活,怎么就不好?」岑连重诺,自然是有恩必报的,「再说,我是还我自家的债,为自己卖命。」 「当年的事,你不知道全貌吧?你回来得晚,什么都是老岑加工后给你讲的,」没头没尾,李常德扔出一个大炸弹,「债不就是那个死人带来的吗?如果死人是活的,怎么算?」 第91页 「你在说什么?死的活的我不关心,请你下车!」岑连敬李常德是长辈才客客气气,可这人偏说些挑拨离间的话。 在路上是这样,回到瑜县也是这样。 是想把瑜县货运拆散,然后壮大他长丰货运吗? 李常德也不恼,慢悠悠地说:「你爸是我救命恩人,如今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欠你两条命,是真心为你着想,我的话你细想想,想通了,再问我,随时恭候。」 说完,不再磨蹭,开了车门跳下车大步离开。 债是死人带来的,死人还活着? 什么神神叨叨的话。 常德,常德,恐怕未见常常有德。 蛊惑人心有一套。 - 特别备註: 观音灵签第28签,全签引用(只为剧情服务)。 作者有话说: 有鱼鱼在看么 想求求评论呀(′°w°`) 第33章 存疑 从初夏到盛夏,岑连在瑜县与何来往返八次,眼见着高原远山上的雪化,露出浅黄色裸露的山体岩石,他像是一个季节旅行者,2900公里看遍了春夏冬三时之景。 轮换驾驶时,若他还有精神,便拿手机将路上风光记录下来,再用剪辑软体拼接后发给陶承颜。 看,雪山的雪化了,现在能分清楚是云还是雪。 彼时陶承颜辗转于各个影视基地,一手举手机看岑连的视频,一手怼脸举起小电风扇,身是热极和闷汗,但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清凉甚至有点冷。 颇有望梅止渴的意思。 古装剧无论冬夏都是这些行头,偶尔还有反季拍摄,冷时拍夏天,热时拍冬天,只能看演员的承受能力了。 中场休息的时间不多,陶承颜简单回了岑连一个笑脸,然后把自己的囧样拍照给了他。 实在没有形象,戏服下摆从中间分开,分揶进两侧腰带,里边只穿着一条短裤,朝着风口吹风。 陶承颜快热熟了,偏偏后背还抵了一人乘风。 他用胳膊肘推了推慎夏:「朋友,热呢,远些远些。」 慎夏默默将手上的小电风扇开到最大档,听着并不静音的呜呜声响,垮起脸:「我的戏份明明不重,为啥也要和你一起遭这罪,我想姐姐了。」 「你不是早上才电话过吗?」陶承颜和慎夏熟起来,偶尔会和他打趣几句,「自己说要和我学演戏,现在好好背,待会儿可别又被边老师卡了。」 慎夏嘆了口气:「我是真想摸鱼,哪知道你太能卷了,我继续背吧,大热天火气燥,脑袋里的豆腐渣全流出来当汗水了。」 陶承颜低声笑了一下,将手中的小风扇举高,正好可以吹到慎夏的后脖子。 在压力中成长,这两个月,陶承颜身体力行践行了这几字箴言。 《无谋之谋》就其剧本而言,是演员极难碰到的好本子,参演的实力派一个比一个强,业内有句话是无谋之谋撸奖专用,而陶承颜在整个剧充当的角色是攒局时资本投资,播出时流量卖座、招商,不然就算商岁末塞投资再多钱,也不会把二番如此重的角色给他。 慎夏说他卷,其实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这么有实力的剧组,不抓紧学、看大佬演员的表演方式,以后就再难碰到了。 加之张琴近来不再抓他剧本研读能力,更多是提问他观察所得,让他通过自己与自己交流的方式剖析苏睢这个人物,无形之中,又加了一层压力,脑子没有完全放空的时候。 他好像有些进步,至少那些傲气实力派看他的眼神不再像是看一个花瓶。 进步还不够,仍需努力。 「颜哥,我觉得你这样会不会太给自己压力了?」慎夏瞅着陶承颜剧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放松点,你现在快成研究演戏的老学究了!」 老学究。 嗯,似乎曾经陶承颜也这么称唿过岑连,但是有他那时候那样努力嘛? 陶承颜觉得也没有。 「脑袋里那根弦绷紧惯了,算不上压力。」陶承颜淡淡道。 「我有个好玩儿的,可以解压,」慎夏突然转身,一脸神秘地盯着陶承颜,眼睛里闪着精光,「你应该是……下边的吧?」 陶承颜一脸懵:「什么下边?」 慎夏一拍大腿:「我成天见你瞧手机,见着一个男人就点暂停,难道不是?」 陶承颜瞬间凝滞,裂开:「你冒昧了。」 他啥时候在慎夏面前点开过岑连的视频?自己这么不小心吗? 「我把你当好哥哥,分享解压好物呢。」 慎夏附耳给陶承颜讲了一通私密,把手机拿出来,俩人低着头戴上耳机看了一段脸红心跳的产品推介。 咳咳,陶承颜干咳两声,抬头时周围有人,但好在没人瞧见他俩在看什么。 「你……你……」陶承颜卡住半天,这慎夏确实是个不拘的性格,他们真的熟到可以交流私密小物的程度了么?耳根子有点红,「你对别人也这样——分享?大庭广众?」 慎夏不以为意:「我手机有防窥,再说了,这里就你一个有这样属性的,我不分享给你,分享谁。你这么无趣,估计你手机里那男人也很无趣。」 还真说对了,岑连也是无趣的。 不过经此一看,陶承颜发现自己和岑连未免太纯了些。 今天还有几场戏,还得看剧本,还得找下一场戏的老师对词,但是陶承颜现在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 第92页 压力是全没了,但是台词想不起一点,对词时还卡壳了。 真是不该,慎夏究竟是从哪儿淘来的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容易被带偏了。 陶承颜悄没声总结,应该还是自己不坚定的缘故,怪不得慎夏。 从何来下海拔的路并不好走,但好在行车是白天,后车也并未装货,这段路甘浦泽开了几次,算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的驾驶技能成长很快,从最初上高原的轻微高反,到现在完全克服高反甚至在山势崎岖的峡谷腹地路段行车也毫无惧意。 相处时,甘浦泽称唿惯了岑连为「哥」,经常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但在这一趟行程中,岑连发现他变得很沉默。 即将有一段长达十几公里的长下坡路段,甘浦泽紧抿嘴唇,眼神一直观察着路况,偶尔会侧身看一眼在副驾驶抱书背诵理论的岑连。 岑连昨晚在嘞雅沟工地帐篷里睡的,陆明知同他挤了一张床,虽然说了半宿的话,但比在车上休息好,他精神很足,所以上车后,趁着中午的好阳光,把何教授借给他的书拿出来翻。 「小泽?」甘浦泽的行为想不让岑连注意都难,为了行车安全,岑连仍旧问出来了,「是有事问我吗?」 甘浦泽点头,先给车降速,与前车保持距离:「我不想开车了,我太累了……我其实一开始只是想当兰馨的男朋友,仅此而已。」 一连两个月,几乎是没有停歇,车队里的司机都换下两拨了,只有岑连和他还在这条路上,有时候他开车,特别是行走在黑夜里,脑袋里冒出来的想法全是丢掉方向盘,在露天的野地里躺一晚,不在车上就没有责任,也没有让他焦虑的、看不到尽头的一趟趟行路。 「和兰馨闹矛盾了?」岑连猜测了一下,「因为在路上联繫不及时?」 甘浦泽摇头。 「可能我这样讲,显得挺没心没肺的,我不像是兰馨的男朋友,倒像是岑叔叔车队的永久男朋友。」 岑连放下书,他俩大抵是感情有了矛盾:「这趟回去,我给刚叔讲讲,让你歇歇。」 「上次我讲了,不是被岑叔驳回来了?」甘浦泽泄气地耸肩,「哥因为我还被岑叔骂了,不想说了。」 「刚叔没骂我,别往心里去,他是看重你,是在考虑你和兰馨的以后,他怕没人接班。」岑连什么都明白,上次找他谈话也是为这事,想让他好好带甘浦泽。 「我真不想开车!」甘浦泽突然大声道,「现在还没到以后呢,就预先把别人的人生定下了,我和兰馨谈朋友的时间,都没给她家开车的时间长。」 一股脑,全是抱怨之语。 岑连注意前面的路况,喊了一声甘浦泽的名字,才说:「前面停下,换我开吧,你需要平復心情。」 甘浦泽也不想有这些抱怨,他不像车队里那些需要豁出命赚钱养孩子、还贷款的人,却比他们还要辛苦,心里很不平衡,而且这趟路太难跑了。 「不用,我能开好,哥你继续看书吧,」甘浦泽喝了一口水,凉水灌入胃里,脑子也清醒了,但是脚踩剎车时,很重,估计又有问题了,才用凉水压下去的火气冒出来了,「破车,给别人的都是好车,这车一路上剎车总不稳定!」 这一吼,岑连坐正了,盯着前方的路也随时注意着甘浦泽的操作。 通过减档来降速,甘浦泽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有条不紊,只是额头在冒冷汗。 长下坡一直都是行车的危险路段,好在这一带设置了许多救助匝道给大车保命,还没到救助匝道,车就停下了。 就在停下的瞬间,两人听到了巨大的急剎声音。 不好! 自己车没问题,那就是前车。 岑连留下甘浦泽检查剎车问题,自己快跑到前方去。 有了岑连带队的第一趟,第二趟也顺利返回了,那些心存疑虑的司机大着胆子也申请跑这条线,只要自己不担主责,出了事有人顶着,听说高原上不去,岑连和广青还会帮忙牵引,更没啥好怕的,纷纷报名。 前面这辆车也是这个情况,这是他们跑的第一趟,司机搭档是两兄弟,哥哥的嫂子为了照顾俩人的吃食,特意跟车。 岑连跑到现场,看到车头向右扭转,在距离车头半米的位置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模样年轻,摩托倒在地上,四周还有他掉落的随身物品。 岑连蹲下身,小心查看状况,未确定受伤情况,是不敢贸然挪动的:「你,还好吗?有哪儿痛?」 那人见着岑连的模样,不像坏人,于是捂着膝盖:「应该膝盖擦伤了,能起身,让我缓缓。」 人这会儿还站不起来。 岑连抬头看着车内仍在稳坐的两位的大爷,语气不算客气:「二位!撞了人不下来看看?」 司机没下来,下来的是卡嫂。 她看了两眼,摩托车没坏,人没坏,不以为意:「看他没啥问题,二百块平了如何?」 被撞倒的人显然很蒙:「哈?」 「现在脚能稍微动动吗?我看看?」岑连没理会卡嫂的话。 看着倒地的人动了动腿,然后藉助他手臂的力量慢慢站起来了,腼腆地沖岑连一笑:「谢谢了,我好像没啥事了。」 这么礼貌干什么?岑连还是想再确认确认:「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医院有75公里,要去拍片子看一下吗?」 第93页 「他都说没事了,我给他二百,骑车去买点擦伤药不就行了,没啥大问题,大车之下能这样马马虎虎小伤口就是烧高香了,」卡嫂从内衬荷包里掏出两百,卡在摩托车的仪錶盘旁的缝隙里,指了指岑连,「要是没事我就先走,实在有事,这是我们车队的负责人,有问题联繫他。」 「嫂子,出了事就想走,你们平常跑车也这样吗?这里荒郊野外,还在海拔上,你让一个伤患怎么处理伤口?车上那俩人撞人不敢承认是吧?」谁做事,谁负责,岑连冲着开车的司机吼。 卡嫂撇嘴:「多管闲事。」 说完,就往车上跑,而车上两人早准备好油门,一声鸣笛后,倒退几步就往旁边开。 真是仗着荒郊野外没有探头就无所不为。 岑连帮忙把摩托车扶起来:「实在抱歉了,我带你去检查吧。」 「不用,我朋友马上来了,他们在后面,」那人双手摆动,「能碰到人把我扶起来就行,被大车撞倒能活下去,我觉得可幸运了。」 岑连不理解地看着他,撞迷煳了?竟然还幸灾乐祸。 很快,他的朋友来了,一番交涉后才知道,他们是趁着暑假摩旅的大学生,想要走高原线看看风景。 岑连仍旧不放心,让甘浦泽把车开过来,将伤患送到车上,摩托绑在后车,带人往县城走。 到县城医院后,挂了急诊,膝盖和头部都拍了片子,主要是膝盖的擦伤,其他没什么大问题,在伤者朋友赶到后,岑连留了联繫方式,才告别离开。 每次回程都不能是空车,空车对于大车而言是极为不划算的。 李常德只跑了一个来回,便把后续回程的货物都定好了,是非常稳定的货源。 黄安省南部,海拔约莫1700米的位置,有一家高原矿山机械股份有限公司,专做矿用绞车、提升机、输送机,矿山运输设备对全国销售,正好潍省附近城市有矿产开发需求,李常德谈下了这个单子,并自作主张让第一趟回程加了私单,为的就是保证之后的回程能全力运输这些矿产设备。 上午撞人的司机已经到达提货地点,岑连将车停好之后,便去拦人。 「康师傅,撞人了直接跑不好吧?」岑连和甘浦泽两人同去的,一左一右站在康涛身旁。 康涛全然不惧:「你能来找我,说明事情结束了,就刮破点皮外伤,比起被大车碾压,算了捡了一条小狗命,岑连你在咋唿什么?」 「人命在你嘴里这么不值钱?」岑连怒了,即使对方比自己年长,算叔叔辈,他也要去讨个理论,「今天必须给人道歉!」 「已经赔了二百块,他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看你是小辈,我不和你吵,赶紧走!」听语气,在康涛眼里完全不算是事。 身旁的甘浦泽插嘴:「你那二百块,给他摩托车补漆都不够!」 「怎么,你俩和我槓上了?」康涛把袖子撸起,一脸横像,「岑余刚都不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俩?也配?让你当负责人,就是处理烂摊子的。」 康涛的媳妇冷不丁地插话,阴阳怪气道:「你管我们,不如去管岑余刚,这些年他平的车下亡魂可好几条呢。」 岑连皱眉头,严肃地问:「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康涛看着岑连一脸不知情的模样,嘲笑:「挂车的保险贵,我命和他命,这么简单的选择谁都会选,我急剎今天要是晚了一步,他就挂了,挂了什么意思懂不?」 「挂了你想怎样?」甘浦泽冷眼怒视着康涛。 「你老丈人处理嘛,他会处理好的。」康涛意有所指地朝岑连抬眉,「死了就平干净,本来该死的也能让他活下去,你说是不是岑连?」 岑连像是被人如同笼中鸟雀一样戏弄,对方戏言笑出的眼纹如同刀片,刀刀刮向岑连。 李常德也说过,死了变成活的。 本来不当回事的话语,突然钻进脑中,浑身感觉冰寒。 岑连压着嗓子,慢步走向康涛,将袖子全部扎高,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他的眼睛里是冻彻骨的寒,手掌捏成拳,问:「谁死了又活了?」 康涛咽了口唾沫,从没见过岑连这样,求助地看向媳妇裴素琼,让他搬救兵,先向岑连说软话:「不就是道歉嘛,我待会儿等我弟弟来了,一起道歉。」 「我现在说的是道歉这件事吗」岑连咬牙道。 甘浦泽拦住了裴素琼,冲着她一笑:「我哥想知道谁死了活了,说呀?」 裴素琼想跑,刚张开嘴大叫,就被捂住了。 入夜后,天变得凉起来,可是也没有此时的心凉。 货场的大灯和星星抢着照亮大地,让人不知道天上究竟有没有星星。 「你再说一遍。」岑连闭眼,大声在康涛耳旁吼出。 「我说……我说那个姓张的司机还活着。」 「你如何知道他活着?你见过他?」岑连盯着康涛,问。 「我在瑜县货运大院见过他,他找岑余刚要钱,岑余刚没给,找人把他撵出去了。」都说了,索性说个干净。 见着康涛如此守不住嘴,裴素琼在一旁干着急:「我们都说了,待会儿也给今天那个年轻人道歉,求你,别说是我们说的。」 一旦被岑余刚知道后,以后就别想在货运圈子混了,他们买不起车单独跑不了,只能挂靠货运公司。 第94页 岑连强稳住自己,让康涛电话给今天的学生道歉。 实际上心已经乱了。 他把自己锁在车上,手颤抖着想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可是两个口袋都是空的。 货场环境嘈杂,不知名的机器嗡嗡地运转,岑连控制不住自己,两手握拳,拳拳都砸在自己腿上。 如果那人还活着,父亲的死又算什么? 笑话吗? 可笑啊,老闆一命偿还一命,家散了、背了十年的债务,现在告诉他,当年的祸根还活着。 真正死去的只有一人,只有他父亲。 输送机被吊上后车的瞬间,车身抖了抖,岑连被震动的声响惊醒。 甘浦泽上了副驾,小心打量岑连的情绪:「哥,我开吧。」 岑连的回答干脆:「我开,你睡觉去。」 岑连的神情太严肃,全车都处于低气压中,甘浦泽害怕地缩了缩,逃到卧铺上去:「哥,需要我换班就叫我。」 刚才岑连走得太决绝,甘浦泽没敢跟上去,问了康涛夫妇,俩人俱是闪躲,嘴里全是完了完了。 问不出话,只能根据自己知道的情况猜。 岑连欠了很多的债,债务全靠给岑叔开车还钱,听岑兰馨讲,以前的岑连是大学霸,县城的第一考上去的,本来是到都市当白领的料,最后阴差阳错成了货车司机。 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发现这个人是正义、果敢、有担当,有岑连在车上,他可以放心自己的小命,但是他也能看出岑连的不甘心。 这两个月,岑连有空就在背建筑理论的书籍,在纸上拿着自动铅笔画图,岑连和他这种想浑水度日的人不一样。 这个活着的人,可能和岑连辍学当司机有关系。 那应该就是毁了岑连理想的人。 实际上,远不止于此。 夜半,将要进高速路口大站,岑连将车停在路边,走到无人的电线桿下,没有光,与阴影融为一团。 凌晨两点二十。 岑连第一次想当一个扰人清梦的人。 但长久的道德素养让他没做出这样的事,他先给李常德发了消息。 李常德没睡,电话响了进来。 李常德开门见山:「这么晚找我,遇到什么难事李叔帮你。」 岑连摸着脖颈吊坠的六字真言,说:「那个死了又活了的人是谁?」 「这时候想起问这个了?」李常德不和岑连卖关子,但加了一串描述词定位,「那个在货运大院撞残老李,再引发油箱爆炸,让岑宇达所有货物付之一炬的张理群,他还活着。」 已经接收了这个事实,但亲口听李常德说出来,岑连只是让心再遭受一击罢了。 「谁帮他活过来的?」 李常德沉默了一阵,有衣料摩擦的声音,他像是起身了:「我说了,你信吗?」 岑连反问:「我如何信你的话?」 「被撞残的李新,是我堂哥,他作了假证明。」李常德说,「张理群不死,赔偿款拿不到几分钱,只有张理群死了,才能从报復性车祸转换成安全事故,安全事故的责任人就是企业老闆了。」 岑连几乎是颤着音:「报復性?不是安全事故?」 「报復性——就是张理群有意撞向李新的,安全事故是张理群开的那辆车没有及时过年检,也就出事的前两天过期,再加上厂房的建设确实存在安全隐患,你爸无论如何也逃不了责任,但责任分大小。」李常德略微停顿,「他们操作了一下,把责任加到了最大。」 「所以是假死……他们怎么敢的。」 「怎么不敢,」李常德笑了一声,「『瑜县货运』的招牌,谁拿了这个牌,就是拿了一个香饽饽。」 谁拿了瑜县货运? 自然是岑余刚。 「岑余刚是为了『瑜县货运』的牌子,帮助张理群假死?」 李常德:「当然不止,张立群前一晚的酒,大醉一场,是岑余刚邀请的,他怕责任也查到他头上,操作了一下,现在清楚了没?」 「你也是为了『瑜县货运』的牌子?」岑连的脑子还没彻底不清醒,当即厉声问出。 「是!」李常德承认得很果断,「岑余刚最擅长走关系,塞票子,他哪里配得上瑜县货运的龙头?我告诉你这些事,就是想拿下『瑜县货运』的牌子。」 「就一个牌子,值得吗?」岑连已经哑声说不出话了。 李常德:「值,你父亲一条命,以及随时可能签约的政府几百万的项目合同,还有那些冲着瑜县货运大名来的大公司老闆。来的人,只会径直走向货运大院,不会看我长丰货运的门标,我受够了吃剩汤剩菜。」 一场酒醉,一个标,把岑宇达毁了,也毁了岑连与陶承颜的十年。 十年,十年。 岑连在颠簸的货运路上走了十年了,他把命卖给行路卖了十年。 因为还债,因为随时可能的死亡威胁,他亲手给自己的理想画上句号,他从此断了与颜颜的音讯。 岑连一直在黑夜里走,不见光的走,现在告诉他从前开始的那个祸还活着,他这十年仰赖生存的大恩人岑余刚实际是当年那场祸事的推手。 岑连不知道跑车还有什么意义? 时光不会回溯,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 债务仍旧是他的。 第95页 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债仍旧他在背。 可是,凭什么啊? 岑连蹲在电线桿下,无处发泄,只能紧握着手上的转经筒,嘴里咬着衣领。 他想哭,嗓子干得发疼,眼泪涨红了眼睛,一直掉不下来。 今晚的天为什么这样黑,不见一丝亮光。 许久的许久,手机闪出亮光,是一则消息。 tc2颜:我下戏了,岑哥哥晚安 那滴眼泪终于落下,砸在手机屏幕上,锁屏上是陶承颜。 很快,眼泪全数落在了陶承颜身上,覆满了整个手机屏幕。 第34章 集证 返回瑜县后,岑连与甘浦泽双双和岑余刚打了休息申请。 甘浦泽需要重新思考他与岑兰馨之间的关系,而岑连则是毫无跑车的念头,蹉跎的十年,该有个明白,他要查清楚。 岑余刚这次没拒接他俩的休息申请,这条线车队的人已经跑熟了,有无人带队无所谓,更何况队里的几个老傢伙尝到甜头,自告奋勇就去了。 吩咐岑连离开时,岑余刚像是才注意到他神情不对,随意说了句:「休息好这一轮,马上得跑起来,你和小泽不一样,他肩膀上轻松,你肩上压得重。」 岑连的回答没什么情绪:「是,我知道。」 车队每一趟都能按时交货,甚至还能提前交货,回来的路程也是满载,岑余刚最近坐着睡觉都能收钱,心情自然是好:「有空去看看你秀琴婶子,让她给你做顿好吃的。」 岑连的目光划向地面,又转到货运大院。 父亲留下可以怀念的,只剩下这个大院了,可是如今看着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大院,岑连心里只剩下心酸。 这些年,他对岑余刚的感情一直很矛盾,有感激,也有怨气。 岑余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要去看自己的仇人,一次又一次把偏远难送的货运线扔给他,每次美名其曰都是你需要还债,你要父债子偿。这些话对于岑连而言,就是一道又一道的枷锁,他习惯了枷锁,但是最心底处仍旧是有不甘心存在的。 岑连不想多留,他害怕控制不住恨意地流出,只能垂下眼睛,回答:「有空会去打扰婶子的,我先走了。」 岑连停不下来,当天下午就约了李常德去找李新。 出了那场祸事,李新再也跑不了车,听闻岑连和岑琳两兄妹遭到了张老娘的报復,他一个废人,害怕得紧,连夜让家里人收拾包袱回了老家。 李常德驾车开了很久,翻了不知多少个山湾,才到李新的家。 在乡村公路旁,李新开了一家便利店,靠着乡里相邻做点小买卖。 岑连站在店门外,静静等待。 店内搭着几条长板凳,有几人凑在一堆嗑瓜子。 李新用手转动轮椅的轮子,瞧见是亲戚来了,立刻从内屋出来:「常德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说,我让你嫂子做饭招待你。」 「不用,我今天是带一个人来见你,」李常德看向岑连,推着李新的轮椅往店外走,「我知道你想见他。」 十年巨变,再见早不是当年模样。 李新从前是瑜县货运某小车队的队长,是岑宇达最信任的异姓兄弟,为人忠厚、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对岑宇达一对儿女也很关心。腿没出事前,虽已四十好几,但在队内跑车从来不带怕,能拼、敢拼,交到他手上的车队,只有「放心」二字。 如今再看,年岁是五十出头,可样貌却像是六十多,满脸的皱纹、头髮全白了,因一双残腿只能在轮椅上苟活。 「新叔,」再见故人,岑连如何不心痛,「这些年,您……您还好吗?」 李新用力抓住轮子往前挪,一把握住岑连的手:「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 人的情感是矛盾的,对着李新,岑连是胶着恨意的,可见着对方如此惨景,岑连的心里有过同情,毕竟李新也是当年的受害者,可他又助澜了父亲的死去。 岑连将手抽出来,蹲下身说:「我想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就等着这一天,我想说出来,」李新的语气带着平静的释然,「我们去屋里吧,要写什么我也可以写,我还能动手。」 岑连打开录音,在李新的描述中,了解了与当年通告「事实」完全不一样的内情。 张理群不是开车误撞李新,而是有意撞向。 那时,张理群一身酒气上车,李新是车队里公认的三把手,觉得有责任提醒一下张理群,可以协调换一个司机运送。 听到换司机,张理群突然就发疯,示威一般鸣笛往李新身上撞去,第一次李新防备着,撞倒在地又爬起来,谁也没想到,张理群会再撞一次,边踩油门边喊:「挡路的狗,去死吧。」 不是车年检有问题、更不是车的安全问题,这本就是一场蓄意谋害。 他俩有些私怨,张理群气愤岑宇达重用李新,不给他小队长的身份,趁着酒醉,酒精上头,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仅仅一个车队,队内也没多少人,分配矛盾竟然上升到人命。 岑连长唿出一口气,恐怕父亲也不知道张理群存着这样的心思,还有事情要问,还没到重点:「作伪证是怎么回事?」 李新捂脸哭泣:「每晚眼睛一眯,我就会看看到宇达,他在我耳边喊,『为什么作伪证,为什么要害他』,我受够了,可是我真没想到会逼死宇达啊。」 第96页 货运车队想要完全不出事,是不可能的,大车的危险系数太大,且瑜县货运长期承接的都是大件运输,后车吨位重,出于保命,司机驾车真到危险境遇,只会保司机、保货。 当货运老闆,肯定有人际关系,能处理常规问题的。 但那场事故太大了,岑宇达处理不了。 一死,一重度残疾,多人轻度烧伤,两辆重卡油箱爆炸,厂房货物也被烧个干净。 事故发生后,警察、消防和救护车都来了,带走了所有伤患,唯独找不到张理群的尸体。 隔了几日,才在李新的口述中得知,张理群被烧成了灰,重卡是失控才撞向了他。 后面,经过重重核验抽检,竟然真的在报废车中提取到了张理群的人体组织残屑,判定张理群死亡。 岑宇达在得到确认张理群死亡消息后,曾去问过李新,李新躺在病床上,不敢看岑宇达,只闭眼点头。 他想,岑宇达就算坐牢也坐不了太久,而自己这一生是彻底报废了,真让那个无赖张理群赔自己的损失费,张理群没钱只会两人在穷困中折磨,不如听岑余刚的,作伪证变成安全事故,让岑宇达赔钱。 岑宇达有钱,算不得什么。 岑宇达儿子以后是会是修房子的大工程师,比拉货车赚钱,出了监狱岑连会照顾他。 人要自私一点。 他挣扎于自己失去双腿,那段时间,觉得生无可望,患肢每天都在疼,流不尽的眼泪。 突然听到岑宇达死亡的消息,他第一想法竟然是:死了好,死了就不会痛。 真当自己的疼痛折磨神经过后,他才把岑宇达的死和自己的伪证关联起来,此后活着的每一天又开始新的折磨。 岑连失神地离开李新的住处,李新说的话,他插着耳机听了许多遍。 当做异姓兄弟又如何,他父亲把车队里所有的司机当成了一家人,可谁也不知道藏在面善之后的是如何自私的面目。 曾经要好,涉及利益、金钱,真到紧要关头还能维持要好吗? 岑连回到自己破小的出租屋,拿起曾经的全家福,照片上父亲一手架在他肩上,一手单臂就能抱起岑琳。 三人都看向镜头,小岑琳在笑的时候,正好露出她缺了的门牙,画面十分。 那时父亲也跑车,长期在外面,却从来没有亏少过对他俩的爱。 可是,父亲却那样绝望的死去。 他太自以为是了,自认为端着意气,为父亲偿还债务才是孝道。 读了这些年的书,真是白读了。为什么就从来没有想过当年祸事还藏着内情,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全然听信。 晚些时候,岑连给岑琳打电话,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同步给了岑琳。 她长大了,是家庭里的一份子,应该知道真相,也有参与做决定的权利。 岑琳那边很安静,像是特意走到安静的去处,岑连听她的语气有些哽咽:「刚叔他,不,是岑余刚,这些年她根本就没把哥哥当成正常司机,他是要你的命。哥,我一直不想回潍瑜县,也是……也是因为他。」 「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岑琳说,「他让我一定要去看张老娘,经常在人前贬低哥哥,有时候我也在场,他也会说。」 「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算岑琳不说,他也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把琳琳也推到张老娘面前去,「当年的事,我想让漏网之鱼得到应有的惩罚,你支持我去做吗?会伤害到秀琴婶子和兰馨姐。」 「哥,你去做吧,我支持你。」岑琳又补了一句,「当年也没人考虑过我俩应该如何活下去。」 有了岑琳的话,岑连便开始集证了,十年太过遥远,过去的老人都不愿再旧事重提,只能一点点从细枝末节查起,逐个攻破。 单是有李新的话做证据,完全不够。 他要找到张理群的踪迹,找到岑余刚帮忙张理群潜逃的证据。 集证很困难,但李常德收集了岑余刚其他违法证据。 这些年,岑余刚贿赂了不少人,光是串通投标就做了好几次,更别提用不干净的手段私了车祸事故。 而且,李常德手上还有重磅证据,岑余刚转移张理群的照片。 这么详细,岑连怀疑李常德早就在做这件事。 被戳破之后,李常德大大方方承认:「我就等着这一天,等了好久,当然是要一举扳倒他。」 岑连斜眼看李常德,他一开始看轻了人,以为只是商业竞争,想要利用他背后戳岑余刚一刀,没想到这人是属于递刀的:「你有没有想过,扳倒之后,这趟高原线会走不下去?」 「哈哈哈,」李常德笑了,拍了拍岑连的肩,「你是啥都不知道,瑜县货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你知道吗?没有股份的法人代表。」 岑余刚害怕车队出事故,像岑宇达一样受到连带责任,所以没变更法人代表,只联通现有股东的同意签字,转移了瑜县货运岑连名下所有股份及财产。 「那他做的事,岂不是我承担责任?」岑连在瑜县货运这十年,从来不知道自己与它还有这样的关联。 「他不懂法?你也不懂?」李常德掏出手机,「我很早前就问过律师了,只有在执行职务、主管责任人或直接责任人才担责。不过还好他这样做了,我们才有马脚抓他。」 第97页 岑连突然觉得似乎完全用不着他,李常德已经计划好了:「你想怎么做?」 「告他个财产侵占!转股权不改法人,里边的错处多了去了。」李常德到此时,对着岑连完全不藏着掖着,「我知道你想回去念书,志不在此,但我不一样,我想把『瑜县货运』真正变成瑜县货运人的货运联合公司,而不是他岑余刚一人搞垄断。你想想,你爸在的时候,是现在这样的景象吗?自家货运兄弟都在相互打压,我们要如何出头?」 岑连被李常德那句瑜县货运人的货运公司震惊到了。 父亲在时,大家都是相互扶持,才把瑜县货运的名头打出去,到岑余刚手上,只顾私利,提及瑜县货运,不再是对整个县域内,而是专指一家货运企业。 比长丰货运还小的公司,跟在岑余刚后面甚至连汤都喝不到。 小活碎活会抢,大活根本就轮不到小公司,下面的人生活很艰难。 所以,李常德这一趟高原线才如此容易把司机们都收买了,但岑连认为,身旁的李常德绝不是简单的收买,他一定提前还做了什么准备。 以及,李常德说得对,他志不在此:「有什么需要,我配合你。」 「放心,你和宇达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亏待宇达的孩子,以后我会给你挂职。」事情还没影儿,李常德就开始画饼了。 「我只想让当年犯错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其他再说吧。」 李常德点点头,慢腾腾说:「也行。」 不能全然相信李常德,许多资料还需要岑连自己动手去过,害怕在当地联繫律师会被岑余刚察觉,岑连就在网上找的律师谘询。 等陶承颜知道岑连在忙什么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心里大概有底,岑连才把自己这边发生的大事告诉他。 陶承颜在视频对面砸吧嘴:「找律师为什么不联繫我?悠悠时常发律师函,她门道多,而且律师厉害,我给你找个。」 「悠姐在忙,就不给她添麻烦,我这边马上弄完了。」岑连想的是,快要捋清楚了,难为人再重新接手,麻烦。 陶承颜没听岑连的话,冲着镜头外偏头喊:「悠悠,帮我个忙。」 陈悠悠很快出现在镜头前,和岑连打招唿之后,问需要帮什么忙。 陶承颜冲着岑连眨眨眼,才对陈悠悠讲:「你们老闆娘需要一个刑事这块的律师,九年前的财产侵占案,涉及到翻案,恐怕有点棘手,但不能让你老闆娘吃亏,还要尽快。」 陈悠悠明了,对着岑连比了一个ok:「放心,这事我能办,放心吧,老闆娘!」 嗯? 「我是老闆娘?」岑连半天才指着自己问。 「对啊,eve先这样叫,然后悠悠也跟着叫,我没给你讲?」陶承颜去翻了一下聊天记录,似乎真没在聊天记录里讲,「可能是做梦的时候同你讲的吧。」 岑连只用了几秒就消化了这个事实,怎么称唿都行,都是伴侣的意思。 「颜颜,」岑连喊,「你那边怎样了?还适应吗?」 陶承颜坐正,举起抱在腿上的剧本:「一切都好,我觉得我有进步,老前辈们对我也很照顾,主要是你那边,有什么需要和我讲,别憋着不说话,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麻烦,我挺想和你多聊聊天。」 岑连也想尽快走到陶承颜身边,两手捧着手机,像是捧着对面的人一样:「我会尽快的,搞完我就来探班。」 「我想起一件事,可能对你有用处,」陶承颜突然说,「你还记得玉坠吗?」 岑连当然记得:「颜颜说过留给了我,但我没收到。」 陶承颜说:「当时,我是交给一个自称是你婶子的人,你妹妹认识,她说,可能我留下的钱不够,那时我手上拿不出多余的钱,就把玉坠留下了,让她一定通知你之后,再处理。」 岑连勐地抬头,似是不相信,他们不至于再贪一个玉坠:「颜颜,当时留了多少钱?」 「15。」 「万?」 陶承颜点头:「但你的背……不像被15万精修过。」 颜颜那时候哪来的这么多钱,岑连从前就有过猜测,是不是颜颜休学和自己有关系,和这笔巨额有关系。 「颜颜,这钱,哪儿来的?贷款?」岑连试探着问。 对面的陶承颜抿嘴一笑,说得风轻云淡:「我妈妈给的,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不重要,别问,没什么比你活着重要。」 陶承颜把所有岑连预出口的问题都堵住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只要在意的人还活着就行。 这才是从前乃至现在陶承颜最在意的事。 「对,我还活着,」岑连低声重复,「颜颜,我会好好活着。」 他会听陶承颜的话,好好活着,用余生好好爱他。 在陶承颜找来的律师到来之前,岑连先去了一趟曾经抢救自己和医治后背烧伤的医院,带证件调用了当年的病歷和费用清单。 治疗费用总额,远远低于陶承颜留下的钱。 到此,岑连已经大概猜出了。 那这些钱去了哪?而且,在他清醒后,没有任何人与他讲过是陶承颜付钱并留下玉坠。 岑余刚和秀琴婶子,这些年帮他和琳琳,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不怕他知道事实真相后报復吗? 带着这些疑惑,岑连走了一趟岑余刚家。 第98页 站在这座豪华大别墅面前,岑连十分别扭,他再也无法用之前的心情踏进大门。 他停在草坪边上,唐秀琴正在浇花,远远地看见岑连后,招唿他快过去。 「怎么来了不通知我?我提前给你做饭。」唐秀琴很热情,对岑连的态度和自己孩子没什么两样。 岑连的心在挣扎,秀琴婶子知道多少?接下玉坠的人是她,为什么从来不和自己讲。 「我,婶子,我来是有事问你,」岑连吞吞吐吐,终究还是要问,「当年,我朋友留下一个玉坠,您有印象吗?」 「没有啊,哪儿有什么玉坠,没看到。」唐秀琴否定得很快,接着说,「具体什么时候,你再详细说说。」 岑连顿了顿:「我回瑜县,烧伤那次。」 唐秀琴收起水壶:「是有人和你讲过什么吗?那时候你烧伤成那样,只有我和兰馨在医院守着你,没见过你的任何朋友同学。」 如果要在唐秀琴和陶承颜之间选择一个信任的人,岑连的选择只有陶承颜。 他以为,唐秀琴会露出什么破绽,没想到和岑余刚是一个口径。 岑连知道问不出了,只是说:「当年妈妈给我和琳琳一人留了块黄翡,现在都没留住。打扰您了,我再回去找找。」 看着岑连失魂落魄的样子,唐秀琴叫住了他,岑连转身,以为是有转机,却是:「男孩子应该找个正经女孩儿谈恋爱,以后有钱还清债务,再买一块黄翡,不用那么贵的,看得过去就行。」 他不该抱有希望。 也不该来问,只是想让自己心死罢了。 这样也好,算是看清了这几年的恩情,心底的愧疚会少些。 所有证据收拢后,岑连正式向公安机关报案,根据现有证据线索,予以立案侦查。 岑余刚被警察带走那天,岑连也在现场,被两个警察架住的岑余刚不断喊冤,见着岑连后,连声骂他「白眼狼」。 岑连受住岑余刚的辱骂,只问他:「为什么要帮助张理群假死脱生?」 岑余刚跳起来喊:「我没帮他,他自己跑的!抓错人了!」 岑连冷漠地看向岑余刚,陈述事实:「他的假死间接害死了我爸。」 岑余刚现在只想逃脱罪责,胡乱推卸:「岑宇达自己能力不行,他只有一死。你个白眼狼,养了你这么久,恩将仇报!」 不管是恩将仇报,还是大仇得报,岑连并没有半分畅快。 一声不吭继续去跑他的高原线,带着车队的人不停歇地跑,将嘞雅沟的钢构件提前半月全部运达。 时至九月,岑连站在嘞雅沟北岸山崖上,这里手机信号很不稳定,里边李常德断断续续地把岑余刚的判决结果告知他。 巨额财产侵占罪、串通投标罪、帮助毁灭证据罪、窝藏罪等数罪併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归还侵占财产,并处罚金。 在岑连带队继续往北向下一个特大桥施工现场运输钢构件的这段时间,李常德完成了瑜县货运公司的企业重组,在公司形制上初步实现他的设定,是瑜县货运人的联合公司。 转眼十一月末,立冬已过。 高原线项目彻底完成,甲方款项已全额拨付,岑连将剩下的欠款一次性还清,并在律师协助下确认恢復瑜县货运有限公司的股份。 岑连在货运公司挂了一个闲职,法人代表仍旧是他,是公司第二大股份持有人。 瑜县的事彻底了结,岑连去了潍城,租了一个套二,这是陶承颜特意要求的,他说算不准哪天他会去潍城歇歇脚。 十二月二日,岑连踏上了探班陶承颜的路程。 颜颜的生日快到了。 - 小贴士:岑哥这边的往事剧情线走完了。 本章特别提示:法律条文及公司股权变更这一块儿尽力查了,实在bug太多,就请跳过,或者评论区指出,写手立马修改,叩谢再叩谢m(._.)m m(_ _)m 第35章 乱搞 「承颜!保持情绪,再来一条!」 「好!」 陶承颜坐在湖心亭中,略微整理了一下披风,恢復对弈的动作,情绪已经准备好,只等导演开拍的指令。 冬日里四处皆是萧瑟,而此地湖面映红杉,远处有松柏常青,是不可多得的人间仙境。 苏睢未入世前,便是在这里求学隐居。 今日是大皇子门客前来拜访苏睢,请求苏睢入朝辅助他主。 少年书生与谋士手谈,对弈的是手下局,实则为入世后的一场豪赌,求明主。 苏睢仍在考量,情绪复杂却不显于色,在一颗巧妙落子后,苏睢赢了。 他淡然起身,向对面老者躬身行礼:「晚辈略胜一筹,您请。」 只知此行不成,老者怒目愤然离开,苏睢轻笑置之,是为春风拂面,少年恣意。 他在等良主,若只是这般轻慢门客来访,苏睢宁愿不入世。 摄影切近景,摇臂从水面升空,录下悠远空镜。 「卡!」 这场戏算是过了,对手演员和陶承颜一道去看导演监视器的回放。 表演与观看回放,在陶承颜看来,是极快找到表演问题的一种方法,和导演熟络之后,即使某场戏已经过了,仍旧会对他给出指导意见,以激励他下次表演。 在与导演、对手演员的相互反馈中,不止是演技有提升,同时也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第99页 「承颜的进步很大,我敢保证,这部戏播出之后,一定会让大家刮目相看的,」c组导演裴风鸣看着监控赞嘆,情绪拿捏得当,添加了自己设计的小动作辅佐情绪表达,「你学习能力这么强,为什么商总不早点给你找个老师,白跑几年龙套。」 「我还需要努力,和各位老师比差远了,」陶承颜习惯于自谦,即使知道进步,也要保持好学,「找表演老师是江雨生江导的指点,不然还要继续走弯路。」 「江导啊,」裴风鸣拉长尾音,「据我所知,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说明是你本身优秀,咱们做导演的,虽然现在风气变了,但是还是有质朴的理想,比如谁谁在我导的剧下火了,所以,承颜争取也让我风光风光!」 「承您厚望了,我一定好好演戏!」 《无谋之谋》拆成多线拍摄,根据原创剧本设计,苏睢出山正是秋末初冬,是全剧的开头,黄金第一集,裴风鸣和陶承颜身上都担着重担。 「咱俩好好合作,不要焦虑,让我这个代课老师给张琴交个漂亮差!」裴风鸣在监控器后是严肃、一丝不苟,打了板后,是容易让人亲近的,给陶承颜的鼓励也是最多。 「到时候,先惊艷张老师!」陶承颜笑着答道。 陶承颜在仓镇风景区的拍摄任务只有几天,夜戏很少,且演员和导演配合度高,没什么废戏,今日早早地便收拾下班了。 到临时搭建的化妆板房里拆了一身繁复装扮,套上自己的棉服夹克,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低,带的衣服薄了,陶承颜出化妆间时冷得一颤,收紧衣服,手在胸前交叉藏在腋下,跺着小碎步往保姆车方向走。 陶承颜小跑了几步,听身后没动静,朝身后看去:「悠悠,奇奇,你俩等啥呢?去车内暖和点。」 悠悠捂脸笑,伸出食指,悄悄地指了指保姆车后。 车后有什么? 陶承颜带着疑惑往那边走。 保姆车停在大道边上,道旁是水杉,脚落在地面上能听到枝条折断的声音。 陶承颜心中有个猜测,左不过唐姐或者末哥。 也许……也许还有…… 陶承颜埋头走,压下心中期待。 视野中出现一双皮鞋,那人向陶承颜走近,看清了他穿着一身深色毛呢大衣,再靠近些陶承颜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岑连。 分别快有七个月了。 视频中也有见到,但都不及在现实中看到。 陶承颜抬起头,眼睛弯弯地笑着,全然是兴喜的亮光。 他停在原地,放下交握在胸前的手,垂在身侧,像是在等待什么。 陶承颜轻轻地喊着:「岑哥哥。」 岑连靠近陶承颜,借着大衣的遮挡,牵住了陶承颜的右手,喊:「老闆。」 陶承颜仍旧是笑:「哦,我叫错了,是岑保镖先生。」 大道上有穿林而来的风,风声混杂着远处的喧闹声走远,此方天地之中,仿佛只有树下两人。 在陶承颜的身后,湖面上映着大片落日的红霞,小道上是挺拔生长入冬后被染红的水杉林。 岑连心跳剧烈,看着眼前的陶承颜,十分想在一片火红的天地间与他相吻,大拇指在陶承颜手心磨蹭良久,最后只喃喃道:「颜颜。」 陶承颜小声说:「你瘦了,还黑了。」 高原上紫外线强,加之岑连糙没有防护,导致比重逢时还黑了两个度。 「那我养回来,」岑连回,「你也瘦了,头髮好短。」 视频里毕竟看得不真切,两相见面,两人眼里都是对对方的关心。 满腔情绪,让他们停在原地,只想一直相视下去。 「等等,我插句话,」悠悠突然蹦过来,伸手隔开两人,「老闆!冷啊!去车上,想咋样就咋样,我和奇奇什么都不看。」 陶承颜恍觉,正是因为冷,才跑回保姆车,虽然这会儿右手已经不冷了。 但让悠悠和奇奇干等着吹冷风,后知后觉过意不去:「抱歉,一时搞忘记了,快上车。」 岑连给陶承颜开车门:「我开车吧。」 「欸——不用,」奇奇已经自觉往主驾驶位跑了,「岑老闆陪老闆吧,我开车!」 奇奇虽然接受岑连是「老闆娘」的事实,但他喊不出口,作为一个直男,不太理解,也不愿违背内心观念去称唿一个男性为「老闆娘」,所以通通都叫老闆吧,反正他是打工人。 隔挡板升起,缀满蓝色星点的后车厢成了独属于有情人的私密空间。 车内供暖尚需时间,陶承颜侧身把左手塞进岑连的大衣口袋里,两人变成了面对面而坐。 从见面开始,陶承颜的眼睛里一直挂着笑,那双明亮的眸子毫无隐藏地表达着喜欢。 为了造型方便,陶承颜的头髮剃得很短,看似锋利锐气的髮型,在陶承颜身上并未感到强硬,反倒是有种灵动的俏皮,甚是可爱。 「还冷吗?」岑连问。 陶承颜下意识摇头,随即又点头,在岑连的口袋里伸开了左手:「这只手冷。」 岑连拖着箱子上山,在冷风口里站了许久,只有与陶承颜交握的左手是暖和的,这会儿右手还未回暖,倒不及揣在口袋里温暖。 于是岑连隔着衣服,将右手覆盖在陶承颜的左手上,微微握住。 第100页 岑连说:「等我手暖和一阵。」 「不要,」声音如同赌气似的,嘟嘟囔囔,陶承颜用打商量的语气,诱惑一般,「伸进来。」 「好。」 岑连的手从口袋外伸进口袋内,盖在陶承颜的手背上,掌心是暖和的,触及的手背是温暖的。 「这次,陪我几天?」陶承颜问。 「一周,」相逢相处都是数着日子过的,岑连愧疚之心无以加復,甚至不太敢看陶承颜的眼睛,「一周后我回潍城备考。」 「比我想的时间长点,」陶承颜额头靠在岑连胸口上,「以后就在潍城,不走了吧。」 十年前的那场灾祸,让陶承颜对岑连活着这件事尤为在意,会忍不住通过靠近或者期待岑连的靠近来感受他的存在。 重逢时,岑连不敢走近他,他在害怕岑连变心的同时也在生岑连的气,他一直在等岑连主动出现在他身边,像从前一样,在大道上牵手,冷的时候一起将手藏在一人的口袋里。 他才是那个患得患失的人,害怕岑连受伤、害怕岑连不敢见他。 「不走了,要在潍城待三年。」 岑连没有一天不觉得自己亏欠陶承颜,只有「爱」能做什么,心灵慰藉?天泥之别的存在,让岑连反覆地思考,自己能给陶承颜什么,不能让陶承颜在娱乐圈顺风顺水,也不能帮他清理掉网上的黑粉辱骂,能做的只有等着他,陪着他。 甚至陪着他这件事也不能尽善。 陶承颜在岑连胸前「嗯」了一声,像是闻到什么味道,勐吸了几口气:「有香味,你喷香水了?鲜花的味道。」 两只手都被陶承颜反扣住,脱不开手,于是岑连解释:「一人前来,不方便买大束鲜花,只带了一支藏在内衬里,但是我走太急,把花闷坏了。」 陶承颜喜欢最鲜艷的红玫瑰,本是想捧一束,但上次的舆论风波岑连还记得,于是只好藏一支来。 谁曾想花瓣闷焉了,本不想送,却让颜颜闻到了玫瑰的香气。 陶承颜:「呀?」 撒开了手,慢悠悠地停留在岑连大衣扣子上:「在里边?」 「焉了的玫瑰,不好看了,明早我重新去买。」岑连摁住了陶承颜的手。 陶承颜兴沖沖地冲着岑连挑眉:「送我的,我要看看。」 解开两颗扣子,向左一掏,先碰上了岑连的胸肌,陶承颜的食指不经意地划过,再缓缓地抽出那支玫瑰。 红玫瑰仍旧是艷的,只是瓣叶边缘有被挤压的湿痕,陶承颜凑近一闻,香味比平常玫瑰更甚。 「香的,我的了。」 岑连握住陶承颜的手,重复道:「颜颜的。」 回酒店后,陶承颜找了玻璃器皿将这支半焉的玫瑰养了起来。 没有唐姐在,陶承颜略微放纵些,明目张胆地就把岑连往自己房间带,留悠悠和奇奇两人在门边双双愣住。 转移到仓镇拍戏,由于周期短,且导演的要求一切按照他的节奏来,张琴和唐吉都没跟来,趁机休了一个小短假。 休假前,特意交代他俩看好陶承颜,特别是陶承颜生日将近,身边跟着的狗仔媒体肯定会变多,别让拍了半年的戏付诸东流。 杨伟奇点了点陶承颜房间的方向:「咱俩石头剪子布,去唠叨唠叨?」 「不了不了,」悠悠连连摆手,「您请,我不插手这事,您陪老闆的时间长。」 一时间,陈悠悠的敬语都出来了。 杨伟奇跟陶承颜很多年了,实习第一份工作便是跟着陶承颜,陪着陶承颜一步步辛苦,越来越沉稳终于走到如今的流量地位。 站在员工的角度上,他希望陶承颜在娱乐圈的地位越来越高,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是希望陶承颜能有一个真心託付的人。 陶承颜藏的心事太多,每天不断地在给自己增压,如果能有一个人的存在能为陶承颜解压,能让陶承颜的心情变轻松,杨伟奇是不想干扰的。 但害怕老闆一时解压失了控,这么大的剧组,明天迟了或者留了什么痕迹不好交代,还是得说说。 奇奇嘆了口气,非常颓丧,在门口踱步许久才敲门,没办法这是身为助理该做的。 开门的是陶承颜,看见奇奇皱成一团的包子脸,像是有预知能力似的:「奇奇放心,我在读剧本,他在学习,绝不乱搞。」 「好,好,好,」奇奇一连说了几个好,仍旧是有些愣,老闆是上位,岑老闆又是个大块头,真搞起来,不好设想,指定挂彩,还需要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两位老闆早点休息,明早五点半开始化妆,慎夏明天也有戏份。」 「嗯,我知道,」见着自家助理愁眉不展,陶承颜没忍住笑着说,「少听eve的瞎科普,他没实践过,就唬你和悠悠呢。」 eve没实践过吗?为什么听他吹得头头是道。 杨伟奇半信半疑地离开,茫茫然地点头答好。 绝不乱搞,并不是给奇奇的託辞,从进门开始陶承颜就与岑连约定好了,各自学习。 不是约束岑连,是约束自己。 在仓镇的戏份贯穿了苏睢好几个年龄段,后几日还有老龄扮相,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演戏年龄跨度,他曾经嚮导演申请过,是否可以请年纪相符的演员扮演老年苏睢,但嚮导态度明确的拒绝了他,自此陶承颜也没再提过,只专心琢磨如何转换心境。 第101页 陶承颜高举剧本过头顶,与岑连背靠背。 唯一的桌子给了岑连,他铺上几张活页方格纸,正在抄绘建筑案例,两人坐在同一张沙发凳上,只听得到铅笔划过纸面的声音。 「岑哥,笔记本给我一下,」陶承颜向岑连伸出手,「待会儿我要敲字了,会小声的。」 岑连压低腰,俯身把桌上的笔记本拿到手上:「没关系,你怎么舒服打字怎么来,不用小声。」 苏睢的成长线太过复杂,加之拍戏时各个年龄段混合拍摄,陶承颜只能分阶段把感悟写下,开拍前有空读读自己的笔记,帮助自己尽快进入年龄段角色。 角色人物的感悟在精不在多,敲了几百字,陶承颜便把笔记本放下了,仰头靠在岑连后颈的位置,准备闭目背诵在脑袋里预演剧本。 岑连刚用中性笔描线完毕,正打算标註重点作总结,突然发现身后人没了动静,平缓的唿吸声像是睡着了一般。 小心翼翼地偏头过去,害怕陶承颜靠得不稳,于是先伸手过去反抱住他的腰。 动作轻极了。 「捉住你了!」 陶承颜本就没睡,脑袋里的对戏小人一直处于活泛状态,岑连刚靠过来就被他发现了,于是拿左手捉住了岑连:「就这样,别动了,我继续默台词!」 岑连略微动动手指,被陶承颜握得很牢:「我不动,台词默好了早点休息,明早五点得起床呢。」 「知道,」陶承颜嘆口气,但好在可以拉着岑连的手背台词,心情似乎好多了,「我继续。」 等岑连把一个建筑案例简单抄绘完成,身后的陶承颜已经彻底睡熟。 蜷缩了两下左手,有些麻木,并不影响使用。 岑连轻声喊了陶承颜的名字,确认睡着以后,才把他抱到床上去。 第二日起个大早,陶承颜的心情还不错,特别是看到岑连在身旁睡着的情景就更觉不错了。 明星出门得注意外在形象,即使待会儿到剧场还得化妆,但是出行这一趟得准备周全,认命爬起身,洗漱去了。 昨日焉了的玫瑰竟然奇蹟般地活了,临出发时,陶承颜摘了边上一朵花瓣,夹进剧本中。 - 小贴士:某奇想多了,有岑哥在,特别是岑哥在学习的状态下,颜崽只会跟着卷,大学时就有的习惯,不那么容易改掉[嗯] 第36章 我心 储正集团总部大厦,副总裁办公室。 韩霁月正在看心腹助理给她总结的商岁末对赌协议完成情况,翻了几页纸,看向助理的目光有些打量与质疑:「就这?资质不齐的投资和名下非头部艺人的综艺、品牌合约?这些还不够百分之二十。」 「确实只有这些,」助理点开笔电再次确认,飞速捋了一遍,「头部艺人陶承颜拍戏到明年三月,我查过剧组的请假日程,他只有明年一月有电影映前礼,没有商业活动、没有任何新品牌签约以及品牌续签的消息传出。」 「这就怪了,这样功利小心机的人,怎么会放过陶承颜这棵赚钱大树?与经春影业的对赌可是三亿,不是陪老头子玩点过家家就可以过去的,」韩霁月暗暗思考着,旋转手中的签字笔,突然抬头,「酒吧找的小海棠,他怎么样的?」 「小海棠?」助理一时间没理解到,顿了两秒才接,「商总走哪儿都带着呢,对他很不错。」 之前,韩霁月自认为是能看懂商岁末,是一个为弟弟报仇不折手段的人,还有点忍辱负重的意思,但是现在他这些报復甚至心理弥补的方式,都很让她迷惑。 商初一因各种各样的腌臜事不能完全专注演艺事业,所以商岁末把纯粹逐梦的机会给了陶承颜,甚至一路保驾护航;商初一没有感受到的也没有体会过的兄弟照顾,竟然给了路边的小野花。 「可笑,弥补都不能弥补到正确的人身上,搞不懂这些男人搞什么替身白月光,」韩霁月挥手让助理下去,这才把眼神给到已经巴巴望了她许久的慎夏,「夏夏,过来。」 《无谋之谋》慎夏是挂名男五,番位在前,实际涉及到的场次只有陶承颜的一半,加之他不是爱跟组学习的人,要是有一两天没他的戏份,打飞的也要赶回来陪韩霁月。 得了令,立马跑韩霁月的身边,坐在椅子扶手上:「是有空陪我了吗?」 韩霁月摇头,看了看自己待批阅的文件:「不行,还有一堆文件。」 慎夏立刻变得丧气,但是很快又扬起笑容,他不能在姐姐面前有负面情绪:「姐姐,那我陪你吧。」 「你和陶承颜接触多吗?上次我还拍了不少好东西,可惜老头子压住没有发。」话虽这么说,但韩霁月的神情并不像是在意这点爆料,所以随意给慎夏逗趣玩儿,「给你唠唠八卦。」 在剧组时,慎夏与陶承颜的接触最多,一开始陶承颜是用温柔的笑容拒人以千里之外,但是耐不住慎夏有太多无厘头的想法与靠近理由,陶承颜的温柔外壳在面对他时逐渐龟裂,愿意透露出陶承颜本来的心思。 有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男朋友,也会如他一般,盯着手机等待恋人的回覆,重复同一个视频会停留在有恋人的那一帧看许久。 「姐姐,是有关之前的绯闻吗?」慎夏迟疑道。 「怎么?」韩霁月想说不是,但头一回瞅见慎夏这般纠结的模样,韩霁月来了兴趣,想逗一逗他,「对,猜猜是谁!」 第102页 慎夏很紧张很郑重地拉住韩霁月的手:「姐姐,可以不要把绯闻爆出来吗?他和他的恋人与我和姐姐一样,都不是那么容易被大众接受的,他是明星,一旦爆出来,说不准……说不准就好多人都会指责我们这些小众恋情……」 「哦。」一个哦,韩霁月转了好几个音,她的小狗狗交朋友了,在她这里给朋友求平安符。 绕有意思地挑起慎夏的下巴,慎夏头回给她讲不是求抱抱的其他请求,还真得答应:「所以,你是我恋人?」 慎夏惊喜,眼睛里都闪着光,非常迅速地点头:「是狗狗与恋人。」 「行,我不爆料陶承颜,不是还有个商岁末嘛,」韩霁月自认行事比商岁末磊落那么一丢丢,「但是,你今晚得用两个球,不然我不答应。」 「嗯。」 诶,为朋友应该的,何况他也喜欢。 原本当天下午该出现在剧组的慎夏,生生磨蹭到了第二日下午,也就是陶承颜生日当天。 大流量明星在剧组过生日,按照娱乐圈待播影视剧的习惯,首先是卡生日时间点也就是12:04发生日微博,然后当天在组的演员及工作人员会凑在一起吃生日蛋糕,唱唱生日歌,剧组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尽心了。 陶承颜切下蛋糕的第一刀,给各个导演及前辈演员先盛上蛋糕,接着是工作室的成员,最后才是自己的,约莫有五六口,知道自己最近的角色需要清瘦,所以强行咽唾沫,忍住口腹之慾。 他应该是能吃的,动物奶油的蛋糕,看了两眼唐姐,然后背过身找镜头去了,在镜头前吃。 防住了唐姐,没防住张琴,以她的资歷,且不是工作室成员,她还不关注粉圈纷争,是完美站出来拦住陶承颜的人。 她笑眯眯地走来,遮住镜头:「两口就行,你看看人家袁影后。」 袁影后也是在镜头前吃的,就一口,这一口在镜头扫过去之后,还吐掉了。 行吧,那就两大口分成许多小口慢慢吃。 也不能说陶承颜管不住自己,实在是太久没吃,突然见到有些馋了。 多了与平常人没什么分别的小动作,遥不可及的明星突然就变得亲近起来,特别与某些橙子糖有了相近之处,视频一经发到官方微博上,便有大量的粉丝转发。 @颜颜的小迷妹:哈哈哈哈 颜崽吃蛋糕的时候还不忘捋一下两边的白鬚鬚,是不是古代谋士没有蛋糕,所以特别馋啊[亲亲][亲亲] @唯一正主承颜颜:颜颜慢慢吃,不够妹妹这里还有,我今晚就给孩子,不,是哥哥,买蛋糕 @无情能量空瓶组-tc颜:叮叮叮,小谋最新花絮流出,少年白髮扮相的陶承颜以及被控制生日蛋糕非常委屈巴巴的颜崽!期待起来,无谋之谋! …… 众多转发之中,还夹杂了一条工作室的转发。 @陶承颜工作室:今晚九点半,直播见! 这条微博比电视剧微博炸出来的橙子糖多,纷纷在工作室评论区下嗷嗷嗷地喊,太久没见到出山的陶承颜了。 从进《无谋之谋》开始,到现在,掰开手指头都能数,整整七个月,不知道橙子糖是如何熬过来的,家底太浅薄,从前演的龙套cut早就盘浆了,只等着顾平野和苏睢走到荧幕前来。 小插曲过去,继续回归拍摄,陶承颜找回隐居谋士的高雅状态,今晚还有两场,工作室是算着时间开直播的。 不能有岔子,也不能出错,不然不知道会耽搁多长时间,尽量一条过。 晚间的时候,剧组放盒饭,陶承颜的心思不在吃饭上,一心想着接下来的剧本,没吃几口就往湖边的小码头走去。 冬日的湖边带着一股寒气,特别是在林间,这股寒气尤甚,陶承颜盯着水下的落日倒影,不觉间陷入入定状态,又开始了脑海默词预演模式。 夕阳西下,寒鸦绕飞过水杉树,在湖里留下黑点点,眨眨眼便又蹿到另一个枝头上去了。 岑连不知何时站到了陶承颜身后,不出声打扰,只是默默蹲下,也望向湖面,他看的是近处陶承颜的倒影。 他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岑连去猜,也知道他在为下场戏准备。 陶承颜心思细腻,所以对情绪的把控特别到位,岑连看到网上对陶承颜的演技分析,不让人出戏就已经是有天分的演员了,但这个天分是类似于「将心比心」,是不断用自己的情绪去内化人物,这样会导致一个演员走不出角色,是很内耗的一种表演方式。 每每挖掘到有关于陶承颜在娱乐圈的点点滴滴,岑连都会为过去独自闯荡娱乐圈的陶承颜捏一把汗,还好,现在有张琴,也有护着他的工作室和粉丝,岑连打心底地感谢他们的存在。 「来了有多久了?」陶承颜一开始是有注意岑连的到来,但没想出戏,一时竟忘了时间。 「没多久,」岑连把自己装在纸杯里的蛋糕拿出来,「我放保姆车小冰箱的,能吃。」 陶承颜接过纸杯:「你尝过了?」 岑连说:「怕坏了,所以尝了点点,不过纸杯里没多少,就只有几口。」 岑连记得张琴特意找陶承颜让他少吃点的场景,但在见着陶承颜想吃又吃不着的模样,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于是把自己的都留下了,打算偷偷摸摸拿给陶承颜吃。 陶承颜找到了放勺子留下痕迹的地方,提起勺子,问:「是从这里挖的吗?」 第103页 岑连看着陶承颜手上的动作,轻轻一挖,勺子上便有了一小块夹着水果的松软蛋糕,他缓缓地放入口中,吃得很慢,像是在回味。 直到陶承颜挖第二勺的时候,岑连才想起陶承颜问他的问题:「对,是的。」 「蛋糕好吃吗?」 岑连点头:「好吃。」 没想到陶承颜的下一句是:「你记得你的胃不能吃太多蛋糕吗?蛋糕里的糖和脂肪会促进胃酸分泌,不利于胃溃疡恢復。」 被陶承颜不太兇的语气说教了一番,岑连认真记下:「我记得,没多吃,下次也会注意。」 「注意就好……」 「哼,」猝不及防地一声冷哼,唐吉也不知从哪儿转悠过来的,悄没声似的,「记得别人不能吃蛋糕伤胃,你就不知道自己也需要控糖啊,还偷摸摸吃,说出去像是我亏待你了。」 这话立马把陶承颜吓唬住了,纸杯塞给岑连,马上作保证:「就吃了一小口,没敢多吃,不干岑连的事。」 唐吉的眼神扫过岑连,昨天她到的时候,亲眼看见陶承颜把岑连往自己屋子里领,虽然在查房过程中,他俩确实各自在学习,规矩得不行,但是唐吉就是有一种自家傻小子领了一个二流子回来的感觉。 即使知道岑连人不错,陶承颜喜欢得不得了,但是怎么说呢,大概她是岳父心态吧,同意也能支持,但是挺烦的。 「你跟我来一下。」唐吉说的是岑连。 岑连跟着唐吉走了,湖边又只剩下陶承颜一个人,这也是陶承颜头一次觉得,晚间放饭的时间过分充裕了。 做什么呢?再来默一遍台词吧。 进入片场后,陶承颜的工作手机交给了奇奇,若有艺人往来或者媒体邀约,他会代为回復,自己身上只放着私人电话,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人不多,一般来电都是急着说事的,最常拨这个电话的只有商岁末和唐姐。 当陶承颜开始默词第二遍的时候,有一道意外来电,陶承颜设置的特别铃声。 看着来电提醒,紧张和期待的情绪交叠,滑动到接听按钮:「喂,是妈妈吗?」 对面的声音温和,甚至从对方的语气中都能听到颜荷是带着笑容的:「大崽生日快乐,今天忙吗?」 「妈妈,我不忙,」陶承颜很难得听到颜荷如此温柔的语气,完全控制不住情绪的表达,「我拍完这部戏,过年来看你,还带一个人来一起看你。」 「带人来……」颜荷那边似乎陷入了沉思,喉咙里突然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稳定的情绪突然崩溃,「一一,你要带谁来!不准带商岁末!他和他爸是一丘之貉,是坏人!坏人!」 对面的电话似乎掉落在地上,能听到听筒砸进草坪的声音,一阵忙乱,即使手机掉落在地上也能听到颜荷歇斯底里地嚎叫:「我小崽崽,我的一一,还我的一一,一一什么时候能回来。」 陶承颜眼中的期待不在,不算失望,只是料到会如此,自嘲自己的期许罢了,母亲颜荷在他这里,从来都是奢望。 护工捡起了电话:「抱歉陶先生,颜女士的状态不太稳定,今天打电话前还好好的……说是记得您生日,让我拦着她点,情绪变化了就提前挂断电话。」 「没事,我知道,好好照顾我妈妈,辛苦了。」 护工还想说什么,听筒里的声音全然被颜荷喊的「商初一」占领,容不下其他。 陶承颜主动挂了电话。 西方的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寒鸦绕枝时伴随着喋喋不休的哑鸣,落在水影里和落纸成灰没什么区别。 一个人走了那么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结伴而行抱有期待呢? 追溯起点,还得从认识岑连开始,认识岑连后,她联繫到了妈妈,也知道了他有一个超级厉害的弟弟,他感觉,未来一定是有家人、恋人、朋友的结伴而行。 事实上,预先设想的美好,并不容易实现。 他得一步步慢慢地走,走一步,确认一步,不要大跳跃,所谓的命运才不会在抽检时发现他的侥倖,然后收回他的侥倖。 以为只有一人的湖边,实际从来没有缺少关注,一人离开,自有另一人打着遛弯的由头走过来。 这次是慎夏。 他可不像岑连和唐姐,做事静悄悄的,在他的人生准则里,只有面对韩霁月需要装乖当狗狗,其他时候都是怎么放纵怎么来,他有放纵的资本。 慎夏抽掉陶承颜手中的剧本,翻看书页,啧了两声:「又发呆呢?不对,像是又给自己增压。」 事实上是,慎夏听到了刚才电话最后那两声歇斯底里的「一一」,但是不能明晃晃地来问,稍微等了半分钟,感觉陶承颜平復好心情了,立马现身跳出来。 「没有呢,」陶承颜越描越黑,「晚上有直播,提前准备,害怕待会儿ng太多耽搁了。」 慎夏一身现代装坐在陶承颜身边,用脚上的马丁靴一直点着湖面玩儿。 两人单从背影看,像极了跨时代的碰撞。 一人长发配道袍,一人是软乎乎的深蓝卫衣。 害怕慎夏摔倒,陶承颜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小心点,别把我带下去了。」 「放心,不会,我能游泳,到时候拖也能把你拖上岸。」 陶承颜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还是算了吧:「不想挨冻,影响拍摄进度。」 第104页 「颜哥,是不是从前所有的拍摄,你都是这样准备过来的?自己预先把难度拔高,再设置一个高标准。」 陶承颜仔细思考了一番:「没有拔高,只是自己觉得要做就得尽善尽美,才不用走回头路。」 「那我懂了,就是虑事周全,」慎夏话锋一转,道出真相,「容易伤脑袋!」 有伤脑袋吗? 陶承颜每天脑子里都需要过滤这些事,习惯了,况且若是他真思虑周全,也不至于这些年娱乐圈波波坎坎不断。 但陶承颜不想和慎夏辩驳。 「说是就是吧,那有什么不伤脑袋的方法呢?先申明,别推荐你的小玩具了。」陶承颜还记得上次大庭广众播放小玩具推介gg那事。 「嘿嘿,以后总有得玩儿,异地恋啊特别是年纪上去之后,难免要靠小手段维持新鲜感,」意识到扯远了,慎夏紧急剎住,「不说了,咱下棋去!」 「下棋?」几十步之内,只有亭子里有围棋,虽然陶承颜扮演的是棋艺大师,但他本人不会,「我不会围棋。」 慎夏拽人起来,往亭子方向走:「看吧,你又拔高难度了,谁说围棋棋盘不能下五子棋了!」 有道理。 陶承颜反思自己真的又在默默拔高难度吗? 但是任谁处于这么个环境下,首先想到的都会是围棋,而不是——五子棋。 五子棋杀得快,两人技术差不多,不消几分钟,已经过了好几局。 两人在打量对方的时候,都带着疑惑。 究竟是谁菜?还是说菜得旗鼓相当? 「我能打听点事吗?」铺垫了许久,慎夏终于开始切入自己的话题了。 陶承颜正在想曾经学过的梅花阵,顺嘴回:「你问。」 「商初一,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不是对所有的人都很好?」好到所有的人都在还他的恩情,记挂他的恩情。 陶承颜落下一子,点点头:「在我遇见他的这几年里,是他在庇护我,其他人……应该也是吧,他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别人。」 慎夏想了一个词,小声说出:「中央空调?」 「不是,」陶承颜说,「中央空调有供电系统维持运转,他没有,他只有自己。」 被韩霁月安排来《无谋之谋》,慎夏一开始是不乐意的,悄悄搞事作梗,有拍戏的时间不如在公司陪她,但后来一次偶然,听到韩霁月与助理讨论陶承颜,韩霁月说了句,毕竟是一一的哥哥,她不想太狠。 慎夏搞不懂,一个死去的前爱豆,有什么值得怀念的,活人比不过死人。 姐姐的xx夫哥是为了商初一,姐姐为了商初一放过针对xx夫哥与陶承颜。 他不想姐姐因为谁谁谁变得取捨不定,所以他决定查查这个商初一。 于是,慎夏接触到了陶承颜,所谓商初一的「替身」。 有些可笑,了解一个人竟然只能先去了解他的替身。 随着私家侦探报给他的消息增多,慎夏突然开始同情陶承颜,他的团队甚至xx夫哥都把他当作替身,甚至自己一开始接触他也是这个原因。 慎夏很难想像,一个人处在周边人都在通过他去怀恋另一个人的空间,究竟会有多么难受。 他打心底和陶承颜熟悉,确切而言,就是从不把陶承颜当作商初一「替身」去试探开始。 慎夏说:「那你想和他一样,当自制电『中央空调』吗?」 「不想,」陶承颜回答得很果断,「但是我会接过他的责任,一路走下去,尽力保护我能保护的人。」 停顿许久,慎夏还是问出来了,但更多的情绪是为陶承颜鸣不平:「他们,他们会通过你去怀念那个人吗?」 陶承颜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周围人是否有通过他怀念过去,这些在陶承颜看来已经不重要,他要做的仅仅是做好自己,逐梦演艺圈是他和商初一共同的理想,是商初一存活着的意志。 「可能会吧,如果我的存在,能让他们窥看到初一的影子,能聊以慰藉,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重要只在于我心,我能确认我是自己,不是谁的怀恋。」 「颜哥,」慎夏情绪爆发,「对不起,我之前也……」 「欸,打住——」陶承颜趁机劫杀一子,「我要赢了!」 「啊?你咋赢的!」慎夏看懵了。 当慎夏开始研究五子棋阵的时候,这时候陶承颜才慢悠悠地说:「你又没见过初一,难不成也怀念?小屁孩。」 慎夏:!!!??? 「你会说脏话啊!」 陶承颜回:「小屁孩也算脏话?」 「好像不算,但是我觉得不像是你这个脾性能讲出来的,滤镜碎了。」慎夏做出心碎的模状。 「行啦,我要拍戏去了,不过,」陶承颜将棋子撤回一个,戏剧性地将慎夏的白子联成五子,「我今天解压了,谢谢!」 正式上场如同考试,从前都是考前必翻书,这场不翻书还清空了脑袋,发现出乎寻常的顺遂。 提早下班,提早开了直播,还延长了直播时间,当橙子糖问到为什么这么开心的时候,陶承颜分享了慎夏的五子棋解压法,听得弹幕哈哈大笑。 慎夏正好也在直播间,当即连刷了几个大礼物:「学渣有教学霸的一天,天吶!旋转跳跃!」 第37章 备考 第105页 唐吉把岑连带走,具体说了什么,陶承颜不得而知,不过从岑连对他的态度来看,是能猜到几分。 在片场的时候,他更像保镖了,站在边上配了一个墨镜,不知道他的眼睛用怎样深情的目光看着谁,但追随的方向一定是陶承颜。 中午下戏,陶承颜朝岑连招手,让他跟自己往保姆车上走。 后车车窗都是隐私玻璃,从外面看只能瞧见漆黑一片,是安全的私人空间。 陶承颜先一步上车,给自己接了一杯水,仰靠在椅背上,甚至心情颇佳地放了一首舒缓的纯音乐。 岑连在陶承颜旁边坐下,上车后墨镜没摘,被陶承颜用小指勾下落在了地上。 墨镜是装高冷的绝佳利器,陶承颜没忍住大笑:「岑哥哥,谁给你出的主意,掩耳盗铃哦。」 「有吗?」岑连跟着陶承颜笑,「唐姐说,我看你的眼神太惹人注意了,让我遮一遮。」 现在娱乐圈的人个个人精似的,对瓜有极其灵敏的嗅觉,能提点出来注意隐藏是关系好的,没说出来,指不定就在哪个娱乐号放八卦捕风捉影了,可能明星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走漏了风声。 「那应该只是公众场合注意,私下不用约束吧?」陶承颜问。 岑连点头。 其实,唐吉还与岑连说了许多。 例如公共场合注意影响这一条,加了一个很长的时间限制,只要陶承颜还在吃流量这锅饭,就不能做出砸锅的事。若是以后,陶承颜能转型成功,去掉流量艺人的标籤,单靠演技也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那么可以公开。 但岑连依旧不行,大众能接受嫂子,但是「男嫂子」未必。 岑连完全支持陶承颜的事业,亦如陶承颜支持他备考一般。 人生除了爱人,还有事业、朋友。 他不会那样自私,让陶承颜因为他而耽搁自己的前程,只要私下里俩人待对方如旧就行,爱不需要用自毁前程来证明,那样不值。 「岑哥哥,」陶承颜轻声喊,「你凑近点。」 陶承颜的眼睛像是有钩子似的,岑连被蛊惑着靠近,对方灼热的唿吸从脸颊一路行到脖颈,最后停到喉结处,岑连听陶承颜说,这里不行。 这里为什么不行?哪里都行。 正当岑连要回復陶承颜时,陶承颜扒开了他的衣领,重重的在锁骨处咬了一口。 有血珠洇出皮肤表皮,陶承颜将它们吸入口中:「疼吗?」 岑连抱住陶承颜的肩:「不疼,还可以再咬。」 「不问我为什么吗?」 「不问,」但岑连瞧着陶承颜的神情,似乎很期待自己问,「那颜颜为什么要咬我?」 「罚你,罚你不和我通气,罚你不主动让我咬。」 于是岑连把另一边扒开:「这边也咬,只要颜颜解气就好。」 陶承颜盯着岑连胸口的位置,笑骂了一声:「呆子,」然后把他衣领合上了,「留着下次吧。」 是挺诱人,让人忍不住再咬一口。 慎夏说得对,异地恋需要有小手段来维持感情,但陶承颜自信他与岑连不需要,可他却想让岑连「痛」一点,身上有伤、有疼是因他。 陶承颜想让岑连意识到他陶承颜和岑连背上背负的责任是一样重的,甚至要把他摆在前方。 岑连在剧组只呆了四天,四天后陶承颜转场拍摄,将远赴西北大漠,路实在太遥远,何况岑连跟着陶承颜在剧组,实在备考学习的时间有限,陶承颜不忍心。 临别时,岑连想让陶承颜把那还剩下的一口咬补上,陶承颜点了点左边还没好全的牙印:「留着下次吧。」 时光飞逝,转眼已至隆冬,岑连在一方书台上备考一月有余。 距离新年,还剩半个多月,距离考试还剩52天。 潍大建筑系成人专业招考的说明已在学院官网上公示出来了,考试内容为理论科三大建筑史加公建原理、建筑设计快题和英语,由于这是第一届面向成人的招考,官网将参考书籍及开放设计网页一併列举在公示栏附录里边,其中英语科目只说是参考六级或考研难度,招生人数省内2人,省外3人。 除了不考政治,完全是参照研究生初试的难度来的,甚至成人招考的难度比研究生更大一点。 有人想拿证做证明、有人是想拿大学文凭、还有人是想精进专业,他们都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远离学习状态很久了,如何比得过刚进行专业学习五年的学生呢,就算长期从事相关岗位,但做题是应试而不是应用,考前就纠结倒了一大堆。 所以,大多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等明天第二次招考,大概就能摸出轮廓了。 但岑连不能试,他要一次成功,他已经等不起第二年了。 理论课从五月开始慢慢磨着背,分析各个主义,到现在已经能写出轮廓并分章进行讲解了,快题刚入手的时候稍微手生,但从前在大学的时候画了不少图,捡起来这个过程费劲,誊抄案例多了之后也开始变得顺手,剩下就是英语了。 只在这个科目上,岑连不得不承认年纪确实会阻挠背诵,特别是单词,长难句他还能分析,单词只能通过每天磨耳朵背诵,好在是后面有岑琳的援助,一周她会抽出固定的三四天时间,专门给岑连辅导英语,通做了几套题后马马虎虎竟然成绩还算过得去。 第106页 时间紧张地向前走,陶承颜与岑连恢復了线上打卡,上下戏时报备一句,看见好玩儿的或有趣的八卦都会偷偷讲给岑连听,有恋人的远程陪伴,让枯燥紧张的备考不那么艰难。 到了农历腊月十五,献礼大电影《故里山河》正式进入映前宣传期,陶承颜作为单元片段的主演,首先跟着总导演去了电影总局所在地进行点映路演,第三站才是潍城。 其中潍大演播厅是潍城路演的第一站,之后还排了三场大电影院的路演,行程十分紧张,加之《无谋之谋》还在拍摄期,陶承颜处于全天候奔波状态。 潍大演播厅的内场票是陶承颜专门留的,四张,分别分给了岑连、徐泽、张鹏和韩媛。 岑连一早去接的韩媛,两人到达潍大时,演播厅外站了许多人,入场券数量紧张,能进去的只有两百余人,在外面等着的多数是没拿到票又想看看明星的学生。 岑连入座的时候,电影主创团队还未到达现场,演播厅内皆是低交头接耳的声音。 韩媛在一旁问:「你看过颜颜这部电影没?」 「还没有,」岑连附耳低语,「看网上的反馈很不错,颜颜的饰演很出彩!」 韩媛点头:「那就好,我待会儿可要好好看,然后带院里的老傢伙们去看!」 那群老傢伙,够挑剔,只知道从前的大热老演技派,流量小生大多瞧不上,她就等着颜颜有一部出彩的电影,然后给这群老傢伙亮亮眼。 电影播放前五分钟,主创团队准备进场。 陶承颜还未进门,厅内就听到演播厅门外的学生一声盖过一声的吶喊,厅内开始躁动,伸长脖子往门口瞧。 岑连也在期待着,目不转睛地看向大门。 快两个月没在线下见到颜颜了,很想他。 陶承颜走进演播厅,视线在厅内逡巡,最后停留在中间某处,他向着观众席挥手,躬身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点映路演的流程,一般是电影结束之后,主创团队进场与观影观众进行互动交流,但是潍大这一站很特殊,是电影原型故事的发生地,同时也是陶承颜的母校,所以流程稍作变动,先一同观影,再作宣传交流。 演播厅的灯光变暗,电影龙标出现。 厅内的视线都集中在荧幕上。 岑连一边看陶承颜,一边还要留意电影剧情。 陶承颜比上次见面更瘦了,脸部轮廓变得愈加清晰,不知道是荒漠里饮食没有跟上还是被人管制了饮食,岑连心里满满都是心疼。 微信聊天自带美颜,他其实并不想看修辞美化后的颜颜,只想看见真实的他,有没有瘦、有没有好好吃饭。 电影进入到【校园篇】,岑连的手机有消息振动。 tc2颜:专心看电影,待会儿抽你提问 tc2颜:别看我了,绷不住了 tc2颜:321 看屏幕 岑连回了一个好字,倒数好几个321才把自己的脖子歪过去。 看电影吧。 《故里山河·校园篇》主线是顾平野在校园的成长,同时也是潍大建筑系的发扬史。 文字记录影视化的好处就是情景再现,原来先辈与他们一样,也是艰难作图,甚至辅助工具没他们多,全凭一只手。 电影放映结束,主创团队上台分享拍摄感悟以及参与观众互动。 陶承颜作为此行宣传小分队的流量主担当,被cue最多,昨年的网剧播放效果好,在大学生群体中很受欢迎,话筒好几次传递出去,问的都是陶承颜。 虽然不常出席活动,非工作不在大众面前露面,但陶承颜在回答问题时完全不露怯,回答问题很有层次,能把自己对角色的感悟一一道来,令观众好感度满满,与胸无点墨的纯流量是有区别的。 话筒传递到前排,一位女同学站起身提问:「请问颜哥和小寅,两位老师是如何看待顾平野与常省的关系?」 观众席顿时起了哄,明摆着恋人嘛,但是碍于两人至死都未公布,只能形容为至臻友谊。 陶承颜和陈寅两人互相谦让,最后陈寅先回答,他使出了甜豆营业本能,眼睛弯弯地笑着看向提问女生:「两位前辈是最佳拍档,相互扶持走过一生,我觉得他们的关系就是互相的唯一,此生唯一!」 厅内开始鸡叫,此起彼伏地附和,「对!此生唯一!」「唯一!唯一!」「你们也是唯一!」 话筒给到陶承颜,用手盖住话筒,等大家稍微静一静,才说:「作为建筑专业的学子,他俩的关系于我而言,从见到教材那一刻就定下了,第一编撰者和第二编撰者的关系,顾平野提出的理论定义,后面常常跟一长串常省的註解,在大学时让我很头疼背诵,但当我站在演员的角度去看两位前辈的关系时,他们就是相互註解的关系,是一生的灵魂知己。」 台下建筑系深有感触,谁没有被常省的大段理论概述支配过呢。 深深贊同了。 懂cp的人立马又捕捉到了点,在台下喊:「你是我的註解!」 匆匆相见又匆匆一别,今天的日程还有三场路演,分散在潍城三个商业中心,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就不少。 陶承颜撤场的时候,朝着岑连的方向挥手告别,眼中带着笑,用口型说:「再会!」 岑连混在一群人中间,与陶承颜告别,目送他被拥簇着离开。 第107页 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远远的看一眼,如何能够。 没等岑连走出学校大门,陶承颜的消息就来了。 tc2颜:早点回去!半个小时后向我打卡,然后呆在家别出门了 什么意思? 岑连心中隐隐有猜想,颜颜会来找他吗? 于是,拦车送回了韩媛,立刻打道回府。 没到半小时,岑连就回到了自己的小二居,给陶承颜发了定位打卡。 这套房距离潍大并不远,当初租房首先考虑的也是这个因素。 仅一个人独居,没必要单独辟出一块地方当书房,从前房东的大饭桌被岑连当成是书桌,正好面积大,方便他摆放东西。 开了檯灯,铺上昨日未画完的a3纸,昨晚脑袋里只想着第二天会见到陶承颜,什么心情都没了,艺术展览馆的快题竟然被他拖拖拉拉延误到今天。 可是,用马克笔描线了一部分,心里仍旧想着念着其他事,颜颜的意思是待会儿回来看他对吗? 岑连小心地期待,希望陶承颜利用这点时间好好休息,但又想他能来。 一时忍不住暗骂自己,多少年纪的人了,还像个青春躁动的小伙子,手下的工作才是紧要的。 纠结反覆的心情会影响做题,反倒效率不高,岑连从本心,打开手机,决定逛逛陶承颜的超话,看看去了电影院路演现场的橙子糖返图。 图拍得都好看,站子的出图速度也很快,岑连保存了好几套,选择其中一张换作了新壁纸。 电影院里都是各家粉丝凭藉实力抢票,其中还有不少媒体,岑连在前几日放票的时候,和软糖夫人一起抢过,他俩手速都不太行,三场都没抢到,只能互相安慰。 潍大的票是陶承颜后来友情给的,岑连没透露出去。 刷完超话刷广场,广场上陶承颜的词条不太清净,几乎都是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的,诸如#註解cp#、#你是我的唯一陈寅陶承颜#、#陶承颜陈寅#…… 怎么回事?不是只说戏,怎么扯到戏外了 岑连点进了其中一个帖子,是带两人名字的话题,说的是两人都没说顾平野和常省是恋人,其实註解灵魂知己和对方的唯一都是恋人的意思,他们两个肯定也有因戏生情的意思。 这? 岑连皱眉了。 硬嗑吗? 怎么联繫上的! 岑连不理解,在戏里有感情纠葛,是演员演技好,通过演技刻画活了人物,而不是现实里也有感觉。 代入真人,多少有点冒昧了。 转念又一想,这是粉丝喜好,随着去吧,只要陶承颜不觉得有碍就行。 岑连丢开手机,决定仔细再审审题,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题中甲方的意思,所以才一直画不出来。 展览馆设计的要旨是什么,功能区位置与大小,展览交通流线完整单一,外部环境是否要有文化的映衬…… 重新过了一遍想法,岑连伏案画稿。 排除浮杂,做事就变得干脆,心也沉静下来,设计完稿开始打总结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起身给自己泡一杯柠檬水醒神,却听到门口密码锁有开锁成功的声音。 按下激动的心跳,岑连忘记放下水杯,直愣愣地往门口走。 门被推开,陶承颜探出脑袋:「岑哥哥,晚上好!」 陶承颜外罩着一身长款白色羽绒服,如同天降一般,落到了岑连的小舍。 「颜颜,」岑连看呆了,慌忙将水杯放到架子上,把心心念念一天的陶承颜抱入怀中,「想你了。」 陶承颜趴在岑连胸口,同样紧紧回抱住:「我也想你,所以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大概能待多久?」岑连知道陶承颜这两天的计划安排,来他这里多半是临时挤出来的,「我该去找你。」 「待半小时……我来是有目的的,想要看看这里的环境,考察你有没有安心准备考试。」 「我带颜颜参观。」 岑连把大灯打开,牵着陶承颜的手,参观起这间不大的小屋。 整套房子装修清爽,客厅里就一张长沙发配茶几子,中间摆着一张餐桌,现在堆满了岑连的备考书籍和制图工具。 房间有两个,一间没住人,一间是岑连现在的卧室。 陶承颜停在岑连的卧室前,打量屋内:「我感觉在那儿可以放一个衣帽架,不然我来这,衣服得扔沙发上。」 「好,我去买,」岑连说,「还缺少什么,我一併去买了。」 「暂时不缺,等你许诺我的大平层买到之后,我再提要求,主要衣帽架是一定需要的。」陶承颜是想让岑连住的地方增加点他的存在感。 岑连现在只是还清了债务,略微有些余钱,考试结束之后,他还会再帮张鹏跑一段时间的车,念书是一件费钱的事,而且建筑行业的就业形式并不乐观,岑连不止要为现在打算也要为将来打算。 答应颜颜的就一定会做到,但是还需要时间,念及此处,岑连又开始无力与愧疚。 无论内情如何他会克服,岑连保证:「颜颜,我会做到。」 陶承颜捧起岑连的脸,垫脚与他平视:「做不到也没关系,我能赚钱啊,不过,你也得等等我,我现在赚到的钱,还不属于我自己。」 两人各有难处,区别只是一个在明一个暗,陶承颜身处亮丽的娱乐圈,不得已难以让人见着,而岑连的难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第108页 在一起,是为两人的将来打算,陶承颜想要岑连把责任分出来,遇事不要只想着自己抗,要记得身后有他,身前也可以有他。 岑连扶住陶承颜,说:「我等颜颜,颜颜也等等我。」 「哼,感觉你还是没理解到我,快!衣领子扯开,我咬一口!」陶承颜佯怒道。 岑连把领口解开,露出了左边,上次咬的已经完全没了痕迹,他凑到陶承颜嘴边:「依旧这边,留一个颜颜的印章。」 陶承颜的手摸上岑连的锁骨,像是在寻找位置下口。 只在某一处短暂吻过,突然把住岑连的肩,磨上了岑连的嘴唇。 比起咬,他更想利用这点时间与爱人长吻。 长记性的咬伤,适用于离别,让岑连离开了想他,见他时也想他。 第38章 新年 看见新年烟花炸开的那一瞬间,会想些什么? 岑连站在窗前,在一声声的爆竹中,想到的只有陶承颜。 他在剧组过得好吗?今晚有人陪他守岁吗?今晚的年夜饭丰盛吗? 《无谋之谋》剧组赶工,过年期间依旧租着影视基地,大年三十这天仍在拍戏,只在初一这天下午有半天假期。 陶承颜想着自己一人加班,没必要拉上工作室的小伙伴一起,唐姐家里有小孩儿,常年跟着他奔波没时间陪,悠悠和奇奇也许久没和他们的朋友相聚了,自己一个28岁高龄成年男子,独自上几天班不算大事。 何况,岑连会来陪他。 陶承颜的年夜饭是在一家大酒店吃的,剧组包了十几来桌,周围都是不能回家团聚过年的打工人,大家嘴里说着喜庆话,过年的氛围竟然意外的浓厚。 他把席间的菜式拍下来,发给了工作小群【逆袭高美帅富】。 回復他的都是各自家年夜饭的图片,起初工作室的小伙伴害怕影响陶承颜的心情,所以朋友圈都没有发,见着陶承颜主动发图,于是纷纷发了出来,唐姐家的小朋友专门录了一个视频,祝承颜叔叔新年快乐,陶承颜乐得喜庆,给小朋友发了一个大红包。 新年得是用红包堆叠,才能尤为快乐。 年终奖商岁末发得爽快,《故里山河》电影票房有基本盘,是仗着国民情怀去的,保底20亿票房起步,腊月二十五上映到腊月三十已经有了9亿票房,算到分帐票房,初星娱乐作为联合出品方能小小的分几百万,除了有商岁末的年终奖,工作室还有陶承颜的额外补贴,在群里发了好几轮红包。 工作团队靠感情维繫是真,但也需要红包锦上添花,来年会更加同心顺遂。 在和岑连的聊天中,除了发年夜饭菜式,还发了一个他收到的小红包图片,是剧组导演发的,每人一个,钱不多,每人88元,图一个好彩头。 红包纸包着喜庆,年味和祝福的意义都有了。 岑连把自己这边的年夜饭图片也发给了陶承颜,今年他是和妹妹一起在潍城过,万家灯火窗后是烟花绚烂,是远离负债后第一个轻松的新年。 岑连:明天我就来了,今晚视频好不好 tc2颜:当然要视频 不过得我回酒店,我先联繫我妈妈 等我通知哦 见着陶承颜发的语气词,岑连都能想像到他说出来的语气,回了一个好,看着自己新换的一套陶承颜新年套装壁纸出神笑了好一阵,才与岑琳继续吃年夜饭。 《无谋之谋》的拍摄场地辗转多处,不仅演员出场的成本高,涉及到道具、场地、剧组工作人员等都是高额成本,名义上是高质量撸奖之作,实际上没有剧不想它带来高商业价值。 距离杀青还有一月余,各项宣传工作就已经在起步了,逐步拉高大众的期待值。 大年初一,剧组举办了【无谋之谋·拜年会】,岑连到芜城影视基地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的抽奖活动,被认出是陶承颜的保镖,也被带上台抽了一个号码牌。 瞧见四处有镜头似乎是实时直播,岑连条件反射似的戴上墨镜,然后才走到陶承颜身旁,称职地扮演「高冷」保镖。 陶承颜埋头轻笑,偏头问岑连:「抽到多少号?」 岑连把手中的标籤纸展开,是26号,陶承颜把自己的标籤纸展开,戏剧性的是62号。 「很有缘分。」岑连说。 陶承颜点头贊同。 陶承颜与保镖互动的一幕被镜头记下,弹幕的橙子糖一直在刷,问问他们家颜颜在笑什么,好开心。 主持人绝对满足观众要求,话筒传到陶承颜处。 陶承颜对着镜头打招唿,转了个音自问自答:「为什么这么开心?因为新年,还因为啊,我和我家保镖拿了一对数字,具体数字不能给你们看,待会儿有抽奖呢,只能给你们提示,是一对左右颠倒的数字。」 弹幕里边一直在哈哈哈,说着颜颜的笑点好低,好容易满足。 陶承颜摇头:「不是容易满足,是新年能碰见有意思的事,那么这一年都会很有意思,万事常常有期待嘛!」 虽然拜年会只是简单的线上直播,但是该有的环节都没少,到中途的时候,还有演员或剧组工作人员上台表演节目。 陶承颜披上武将的红披风,抱着吉他,一身混搭却又出奇喜庆的扮相弹唱了一首拜年曲。 没上春晚官方活动,陶承颜凭藉一场直播,带着话题#陶承颜拜年曲#冲到了热搜第三,很快通过剧组运作,把词条冲到了第一。 第109页 活动持续一个半小时,热度有了,喜庆也到了,一番放松之后,就该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为了下午能早点散场,大家都打起了精神,连着三四场都是一条过。 今年芜城影视基地下了几场大雪,宫殿屋檐上尽是白雪覆盖,枝头上也缀着积雪,远处某间屋子后面还有柿子树,一片白雪中结了红果果,显得尤为漂亮。 岑连问过值班保安,能否摘一颗柿子,在得到同意后,借来高空剪枝剪得了一个。 过年期间影视基地没几家饭店营业,陶承颜和岑连吃的剧组盒饭,然后才回酒店。 在来的路上,岑连做好了攻略,距离影视基地两公里远有庙会,打算下午的时间带着陶承颜去挂一个祈愿条,逛逛市集接触人气。 庙会上人多混杂,不像之前路过的菜市场,只有上了年纪的居民,近些年兴起拜佛求缘求财的多数是年轻人,陶承颜出门还得再添上两层防护。 长度过膝的白色羽绒服是陶承颜冬日的搭档,帽子盖在了脑袋上,脸上戴着口罩,还加了一条红格子的围巾,除了眼睛漂亮可能被认出来,其他的地方都被藏得严严实实。 对比来看,岑连的打扮就简单太多,深绿色的棉服夹克戴了一顶鸭舌帽,有需要切换保镖模式,再戴上墨镜,就能伪装高冷。 出发前,岑连向陶承颜的口袋里塞了一个红包,红包封面印花字样是岁岁平安。 陶承颜把红包拿出来,在手上晃了晃,似乎里边除了钱还有其他东西:「占我便宜,发压岁钱呀?」 岑连说:「不占你便宜,爱的小红包,图个好彩头,新岁要平安。」 行吧,压岁包得装在口袋里,陶承颜摸着口袋里红包纸的轮廓,心底美滋滋的。 今年真的开了一个好头。 初一这天很难打到车,两人合计,索性只有两公里走走也不妨事。 路边有积雪,但是路面清扫得很干净,走在路上并不担心脚滑摔跤。 越靠近庙会,路上的人就越多,大人牵着小孩,情侣手拉手,一家人遛弯儿,出奇的热闹。 穿过牌楼,就正式进入庙会场地,入眼是一块大的滑冰场,但是滑冰场上已经显示限流了。 岑连与陶承颜在石栏边停留了一会儿突然瞧见两个小孩儿摔倒后默契转身埋头低声发笑,但很快又被地摊上卖防走失弹簧手环吸引住,对视了一眼,陶承颜抬眉,岑连领会。 不一会儿,一条青绿色的弹簧手环挂在了岑连和陶承颜手上。 去有人气的地方,在无形之中能给人增加能量,岑连跟着陶承颜走,一个个摊贩逛过去,北方糖画小人、糖葫芦、陶瓷福娃、精緻小灯笼……除了吃的,能拿走的小挂件陶承颜只要多瞧了几眼,岑连立马付钱装进背包里。 陶承颜从后托着岑连的背包,掂了掂重量:「不太行,之后无论我多么喜欢,都不能买了!以后咱有了自己的小屋再逛庙会买这些小玩意儿。」 岑连答着好,实际上还是会买。 陶承颜戴着口罩,且苏睢需要控制体重,看到吃的会尤为嘴馋些,只要他提出了,岑连指定会买,但是开工后唐姐那一关着实不好过。 于是只好自己心里作斗争,顽强抵抗食物的诱惑。 但不是所有的食物诱惑都能抵挡得住,例如这处茶汤铺子,里边有小酥肉、灌肠、茶汤……才刚走近,就闻到香味了。 岑连往前走,手上的弹簧绳突然动不了,回身时才发现已经被扯到了最大限度。 目光跟到陶承颜身上,静悄悄走过去,蛊惑似的说:「咱们坐最里边的位置,点一份小份酥肉,然后给你掰一小节吃。」 陶承颜迟疑,岑连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带就过去了,进入铺子的最里坐着。 因着是初一,老闆请的帮手多,没等太久,酥肉和灌肠就上到桌子上了。 岑连用筷子夹了一块,自己先尝尝,觉着味道还行,便让陶承颜也尝点点。 反正是背过身的,没人发现,小心吃一点也不会被人发现,于是陶承颜摘了口罩,挑了最短的一小节酥肉吃了。 有了开头,吃后面的灌肠似乎都不用心理准备了,火速吞了一口,然后戴上口罩,开始摆头,说吃好了。 陶承颜没过完嘴瘾,岑连做不出当着他面吃东西让他嘴馋的事,咬了一口酥肉,便把剩下的都打包带走,接着逛庙会。 庙会走到半山腰,他们才到达祈愿树的位置。 领取祈愿条的摊位前排了长队,岑连排队,陶承颜就在他身侧站着,随着队伍的移动,脑袋里飞速运转把哪条祈愿摆在最前面。 真到落笔时,排在第一永远是平安。 陶承颜的祈愿:一愿新岁平安,二愿岑先生得偿高中,三愿工作顺遂。 岑连的祈愿:陶承颜平安,陶承颜新戏大爆,考试顺利。 两人交换了对方的祈愿条查看,意料之中,但是陶承颜还是没忍住嘲笑岑连:「你的祈愿好糙!」 「有吗?」岑连不觉得,「意思到就行。」 与此同时,岑东某游戏同人展区。 赵初棠一副男僕打扮,颈子上繫着一个铃铛,正被人扯住项圈,摁在地上威胁。 他双手拍地求救,可是周围人视若无睹,他只能绝望地承受施暴。 第110页 突然,人群中闯出一道身影,一脚高跟鞋踹开了摁住赵初棠的男子,出口的声音却是男声:「大庭广众聚众斗殴,大年初一不怕进局子啊?」 对面人多,压根不怕这位女装的男士,即使对方高了点,强壮了点:「少管闲事!他欠钱了,命都是我的!」 「法治社会,谁的命能是你的?麻利地给我滚?」 对方挑衅:「不会滚。」 挑衅的结果是悔不该挑衅,看起来是个花架子,还是个女装大佬的花架子,竟然武力值这么强,只能边跑边放狠话。 赵初棠见那伙人走远了,才敢爬起身,捂住腰腹一瘸一拐地向救命恩人走近:「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不过,您可能不该救我。」 那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却在见到赵初棠的脸后瞠然:「小海棠?」 赵初棠:? 「您认识我。」 eve扶住他,并正式介绍自己:「我们见过,就在岑东,我叫eve,也可以称唿我为懿懿。」 - 小贴士:如果岑哥和颜颜没有分开,他们大学时候开始就会有这些美好平淡的生活碎片 第39章 外婆 《故里山河》作为春节档电影的主力军之一,影院秘钥延期两次,截止到二月中的票房统计,综合票房已经达到了25亿。 根据角色营销主推数据分析,陶承颜所饰演的顾平野是《故里山河》中所有演员宣传力贡献比例最大的,达到了48.99%,另外常省的扮演者陈寅角色贡献度也突破了5%,虽然陶承颜不主动营业cp,但是架不住顾平野与常省现实存在的cp粉,生生将#陶承颜陈寅#的热度带上去,cp有了热度,也带动了更多人走进电影院,二刷甚至三刷。 商岁末自然第一时间拿到了数据分析,他知道陶承颜的脾性,肯定不会主动下场营业cp,所以亲自到《无谋之谋》的片场劝说,可以没有线下营业,但是微博上必须有互动,对赌期限在即,希望他分清形势。 经过好一番协商后,避免再次出现陶承颜爆红时经歷的cp砸锅事件,双方工作室拟了一个约定,限定了互动范围。 商岁末是为了分帐票房,且陶承颜与《故里山河》签合同时走的也是版权分帐,压低了出场片酬,也就是说票房高初星娱乐就能赚得多。 有了票房实绩,之前陶承颜一直处于考察期的高奢代言也有了动静。 品牌方给的是半年期限品牌大使的title,但商岁末筹谋着,半年之后差不多《无谋之谋》就该正式上线,不愁陶承颜不能续签或者升级到代言人的身份。 「唐吉,」商岁末吩咐电话那头的唐吉,「《无谋之谋》杀青后,给承颜一周的时间休整。我这里接了两个高国民度的品牌代言正在走合同,差不多杀青后就能进入gg拍摄阶段,还有接下来的剧本要尽快动手过,只要电影,电视剧不看,提前和承颜通通气。」 「好的商总,我明白。」 联繫完唐吉,商岁末才看向办公桌前站着的助理:「我听说韩霁月挖消息都挖到秘书室了,你们怎么应对的?」 助理恭敬回答:「透露出的都是不实消息,他们不知道陶先生的合同是走的分帐。」 「嗯,做得好。」商岁末上次在她手上栽过,所以也学着她处处打掩护,在背地里搞事,「还有,待会儿把小初叫到公司来,就说我想吃他做的饭。」 把赵初棠叫到公司来是常有的事,助理说:「我马上去办。」 《无谋之谋》是陶承颜出道以来待过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剧组,最初剧组提供的拍摄周期是八个月,但在实际拍摄过程中远超过预期时间。 回想刚进组时,陶承颜在一群大佬演员中间极其稚嫩,经过张琴在演技上的调教,以及长时间和诸位前辈一起磨演技,现在他的演技绝对能拿出手,且已经有了一套自我适应角色的方法。 在娱乐圈,有大流量的明星少,有演技的年轻明星是凤毛麟角,而现在的陶承颜称得上是在向演技和流量双赛道冲刺。 转眼间,全剧组杀青在即,陶承颜的杀青戏也是全剧组的最后一场戏,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古朴街道上,路上已没有行人,苏睢刚在大狱中九死一生,浑身乱糟糟,衣裳破了、头髮乱蓬蓬的还倒插着杂草,全然没有士子意气。 他在悔恨中自嘆,为何要入世,为何要捲入党争之中,他难道只有书生意气么? 平生最在乎干净的苏睢,倒在了一处破旧挂酒幌子的台阶前…… 「卡!」 「恭喜苏睢杀青!」 「杀青快乐!」 最后一声打板,奇奇从镜头外跑来,将陶承颜扶起,献上了一束工作室为他准备的花。 花束的最中间有一支带露的玫瑰,他的手上有脏泥,于是扭头去看卡在包装纸上的卡片,是他熟悉的字迹:颜颜与小睢杀青大吉。 陶承颜眉眼含笑,自说自话:「小睢杀青快乐!」 这次杀青,岑连不能来,是提前与他讲过的,后天就该岑连上考场了,只是他没想到岑连会夹一朵玫瑰藏在杀青花束里。 很快就到了剧组杀青大合照环节,演员们随机组合拍照,最后是陶承颜与张琴和工作室小伙伴一起合影留念。 三月里,影视基地的温度很低,特别是入夜之后,不需要维持戏服装扮拍照时,陶承颜立刻裹上了他的外套。 第111页 从《故里山河》到《无谋之谋》,张琴这位跟组老师是最尽心尽责的,恐怕找遍影视学院的老师也再难碰到第二个,陶承颜对她不仅是师生孺慕之情,长久相处下来,甚至有了亲人的意味。 陶承颜帮张琴裹紧外面的棉服,挡住迎面而来的风:「今晚您该早点休息,就一个小角色杀青,您的身体要紧。」 张琴抓住陶承颜的手腕,笑着说:「这可能是你演艺生涯中的一个小角色,对我而言却是你学艺已成的角色,我应该好好告别了。」 「您不教我了吗?」陶承颜紧张问道。 「诶,傻孩子,」张琴说,「以后剧组、导演、沟通都是你的老师,我能教给你的技巧在这部戏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全部教给你了,再教你就该嫌弃我没本事了。」 「怎么会,您对我帮助很大,如果不是您,我还要在演戏这条道上继续走弯路。」 「其实我今天来陪你杀青,还有一件事,堵在我心中很久了……」张琴停顿了许久,才看向陶承颜,「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当你的跟组老师吗?」 这个问题陶承颜思考过,当时他猜测是末哥给了天价工资,才找到了如此敬业的老师,可是在相处过程中,他隐隐能感觉到,除了师生,张琴对他别有关照。 但具体缘何,陶承颜并不知道:「您能讲讲吗?」 「来。」张琴拉着陶承颜往人少的方向走。 整个影视基地只有《无谋之谋》剧组还亮着灯,往偏远的位置走便觉得冷冷清清了。 张琴带着陶承颜站在一处亭子中,这里的视角好,可以看到山下城市的街景。 张琴面向东北方向站着:「那是什么方向?」 陶承颜回:「潍城在那个方向。」 张琴点头:「泾阳区红星养老院,你最后陪的那个老人,是我文工团时的领导。」 陶承颜原本是平静的,可是在听到红星养老院后突然变得不可置信,猜测道:「是她让您照顾我的?」 不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张琴却说:「是的。」 「你知道她是你的什么人吗?」 陶承颜对那位老人的形容一直是商岁末的外婆,实际上她是商初一的外婆,也就是颜荷的妈妈。 是陶承颜不敢承认的外婆。 大学时,陶承颜还不像现在这样坦然地接受自己是商初一的「替身」,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独立想法的人,不满于扮成别人、被亲外婆喊作别人的名字,叫他「一一」「崽崽」。 虽然那时候,陶承颜被颜荷叫去,本就是在圈里当商初一替身的,可是他不甘心,为什么在亲人面前也是替身。 他满心渴望的亲情竟然是通过替身商初一得到的。 他怨念过,可是当老人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喊他「崽崽」时,他仍旧忍不住靠近,把脸贴过去,在心里默默应一声:「外婆,我是颜颜,不是一一。」 陶承颜垂下眼眸,话音带有喑哑:「我知道。」 「是什么?」张琴非要听到具体的描述。 「外婆,是初一的外婆,也是我的外婆。」 张琴望向潍城的方向,像是在思念故人:「你外婆时而清醒,时而煳涂,清醒的时候是在半夜,有一个晚上突然给我打电话,她说,常常来看她的那个孩子,不像是她的外孙一一,但是又和颜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说让我帮她看看,等她清醒时再告诉她是不是。 「颜荷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到能结婚的年纪,无媒无聘生了你,生了你又把你抛下。这些你外婆是知情的,她曾到西林找过你,可是你爸爸陶乐贤不好对付,要一大笔钱才肯放弃抚养权,你外婆只能作罢。」 「她找过我?」也就是,曾经有人试图救过身处绝境的陶承颜。 其实,能听到这么一句话,陶承颜觉得已经能抚平他的大半伤痕了。 「是,但她的能力不够、钱也不够,」张琴无奈摇头嘆气,「你外婆知道你在意什么,她知道你不是一一,可越到后面,她煳涂的时候越多,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会把你当做一一,她知道你伤心,在清醒的时候她也在伤心愧疚,好容易我从部队退下来去找你外婆,想帮她说清楚,没想到她撒手人寰了。」 外婆是陶承颜在意名字的开始,他也是在外婆一声声「一一」中麻木地接受了替身的事实。 「张老师,我能理解外婆,当时本就是顾及外婆的病情,才没告诉她实情。」 那时候商初一病入膏肓,外婆也在病榻,外婆想念初一,但初一又没办法出现在外婆面前,只能陶承颜扮作商初一去。 说到最后,张琴也哽咽了:「长辈作下的祸事,全让你受下了,我……我代你外婆,代颜荷,和颜颜说声对不起。」 陶承颜摇头,拦住张琴:「我不怪她们,没有对不起,都过去了。」 灰暗成长十七年,娱乐圈摸爬滚打七年,其实只要未来的路是好的,又何必回看来时坎坷路,都会过去。 他只在乎将来能与他结伴同行的人,能一起好好走下去,他会努力保护与他同行的人,不让他们与自己走散。 第二日的杀青宴陶承颜混了一圈,在台上发表了杀青感言后,就立刻回酒店打包行李飞奔向潍城。 他心里惦念着岑连。 第112页 第40章 考前 考试在即,岑连半点也不敢放松,一早便起床拿着自己画的大纲轮廓站在窗前扫知识点,他默得很快,每一条在脑海里都有成型的轮廓对应。 中午没吃饭,不知什么时候往嘴里塞过面包,直至落日时分,才感到飢肠辘辘,大脑能量有些不足。 没想做饭,应付地点了外卖,等考试完再满足口腹之慾。 在外卖配送期间,为了减少能量消耗,岑连趴在桌子上,脑子里开始自动过总设图。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似乎有敲过门,但岑连没意识到,他抬手看手机时钟,发现已经八点过了。 为什么外卖还没到? 岑连点开外卖软体,骑手聊天对话框里显示已经送达,有贴图挂在门把上,电话因岑连开了静音没有接通。 完全忘记自己开静音这回事。 缓缓撑起身,往门口走,没走到门口,门就从外往内开了,陶承颜提起他门把上的外卖,往内走:「岑哥哥,你这是学得太忘我了吧,饭在门外吹冷了。」 「颜颜!」见到陶承颜,岑连瞬间能量充足,冲过去抱住陶承颜,「这么快就来了!」 陶承颜白了一眼岑连:「昨晚就想来的,张老师找我说事,耽搁了。诶呀,先放开我,我给你把饭热一热。」 岑连埋进陶承颜的脖颈里,不放手也不愿意动:「抱一抱,比吃饭都强。」 陶承颜拍了拍岑连的背:「给你抱,给你抱,我给你餵一颗糖吃。」 「糖在哪儿?颜颜有糖?」 张琴随身带玉米糖,今早走的时候,把她荷包里的全转移到了陶承颜口袋里,说是回家之后老伴要查口袋,不让她吃太多糖。 陶承颜艰难从岑连的禁锢中掏出一颗糖,然后在岑连的背后拆开包装纸,餵到岑连口中。 「甜不甜?」陶承颜问。 「颜颜好甜。」 陶承颜吐槽:「问牛答马。」 岑连像是赖住了一般,无论陶承颜怎样劝说,都不愿意撒手,直到陶承颜听到岑连肚子一声咕咕叫,才板着脸问:「你中午吃的什么?」 「……」岑连沉默了,没好意思说自己没吃,顾左右而言他,「应该点的外卖还啃了一个面包。」 「手机给我,我查!」 「别查,」岑连终于松开了陶承颜,举手投降,「应该是只吃了面包。」 「是不是考前压力很大?」陶承颜问。 从前岑连是应试能手,从小到大考试没怎么失利过,近一月的模拟考试岑连是完全遵照正式考试进行的,但今日仍旧考前紧张了。 「嗯。」 陶承颜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变着花样安慰岑连:「我每次面对镜头也很有压力,开拍前准备好久,实际上每次……」 搞忘了,他自己也是个开拍前不懂解压的人,唯一一次解压成功,还是在慎夏的帮助下。 「岑哥,我给你热粥去,你去学习吧。」 陶承颜开火热粥,岑连就站在厨房门口,一直盯着他,这股视线里藏着点奇奇怪怪的情绪,像是想把他吞掉似的。 粥开始升温,煮得滚热冒泡,陶承颜用碗盛出来,岑连主动端过去:「颜颜饿不饿?」 「我晚上不吃,你快吃吧,别又冷了,去桌上。」 饭桌上堆着书,推开一小块地方,足够放碗,陶承颜拖凳子坐在岑连身旁,把岑连的活页本拿过来捧在手上翻看。 岑连终于吃了顿热乎的,右手动筷子,左手反手伸过去拉住了陶承颜的左手放在膝上,不自觉地揉捏着。 陶承颜知道岑连是压力大,所以由着他,反正自己这次放假的时间长,陪着岑连怎样折腾都行。 饭后,岑连仍旧拽着陶承颜的手,能看到他的嘴型在动肯定是在默背建筑理论,偏偏手上一直挠着陶承颜,心里痒乎乎的。 得释放压力呀。 陶承颜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开始检索。 如何为伴侣解压? 百度出来跳出一个公众号的回答:心理学家分享帮伴侣减压的小技巧:1、识别伴侣的压力来源;2、需要伴侣的倾听,「倾听第一,解决第二」;3、运动解压是个好方法,但是得两个人去哦~ 1、2点陶承颜都知道,但是第3点嘛。 陶承颜的视线从手机挪到自己的左手上,再顺着捏住自己的左手往上看。 两个人,压力,解压,运动…… 陶承颜把头靠在岑连肩上,问:「岑哥哥,理论都背好了吗?其实能记住对吧。」 「对。」岑连对自己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陶承颜的眼里带着一丝狡黠,回握住岑连的手,甚至翻掌扣住:「我有个法子,试过之后,再看看有没有压力。」 岑连歪头,用脸去贴陶承颜的头髮,他的头髮仍旧是短的,头髮稍硬碰上去像是带有弹性:「颜颜想怎么试就怎么试。」 「那我来了……」 陶承颜在岑连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面向岑连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岑连的脖子上。 此时的陶承颜像只灵动的小猫,眼睛滴熘熘地转,缓缓靠过去,与岑连的嘴唇若即若离。 嘴皮发烫,碰一下又逃开,眼睛里藏着挑逗,带勾子似的。 岑连喑哑地喊了一声「颜颜」,手心灼热,左手锢住陶承颜的腰,右手摁在陶承颜的肩头,让他无限与自己贴近。 第113页 「颜颜,颜颜。」岑连一声接一声的喊。 「岑哥哥,现在理论还能记住吗?」 岑连现在脑子里的想法分成了两股,一边唰唰唰在过理论,一边是想把陶承颜的衣服剥开将自己埋进去。 「还能记住。」 陶承颜扒开了岑连的衣服,沿着耳侧往下密密吻过,嘴唇停留在肌肉饱满的胸膛前,只碎碎的咬,并不痛,会有些痒和湿润。 「从萨伏伊别墅到朗香教堂,如何评价柯布西耶的建筑思想转变?」很基础的简答,不算为难。 「待会儿答,」岑连的目光幽深,到现在终于确认陶承颜的解压方法是什么了,只是看着陶承颜咬着自己的模样,他想做其他的,「现在不行。」 陶承颜抬起头,耳根红透,很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行?」 岑连俯身,缠磨上陶承颜的唇舌,到现在已经分不清是在解压还是发泄,他想让陶承颜从嘴角泄出来的声音如刚才的吻一样碎。 两人本就许久没有亲近,在剧组时常常克制,艺人的身上不能留痕,只能淡淡地亲吻,在入夜时得幸交颈相贴而眠。 平日里亏欠对方的抚慰太多,难能有只两人挥霍的时光,全然没了克制,只剩下靠近、贴近和融合。 今夜的颜颜是柔软的,眼睛里盛着的都是爱意。 他随意挂在岑连身上,额头靠拢,不自觉地轻轻摩擦,像是在说随君予求。 唿吸被过度的掠夺,让大脑因缺氧而迟钝。 两人的行为只剩下遵从本能的蛮干,扔掉所有阻挠相贴的矫饰,再回神时,浑身衣饰落了个干净。 陶承颜扶住岑连的肩,直起身,一手撑在岑连的胸前,他的眼尾处有不正常的晕红,垂眸时眼睛里蛊惑中带着暗示:「可以留痕迹了。」 留痕迹。 可以留痕迹。 岑连像是被点燃了心中那把干燥的柴,火终于得以放肆地燃烧。 火焰燎烧,深红印记在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中产生,偶尔还有空中凝聚的水雾聚成水珠,吧嗒坠入火焰中。 那柴火燃烧获得水珠如同添加助燃的油气一般,柴火不断添加,向火苗深处递进。 陶承颜坐在上,很是辛苦,结束一场后埋在岑连的肩上大喘气。 他在不太清醒的欲望之中摸到了岑连满是伤痕的背,不忍挠,全抓在了岑连的腰侧:「疼吗?要不要上药。」 岑连啄了一口陶承颜的眼睛:「该问这句话的是我,我先抱你去休息。」 陶承颜摁住腰,想起来之前的问题:「我的简答题,你还没回我呢,知道答案吗?还背得住理论吗?」 难为陶承颜还能想得到,岑连说:「放心吧,都没忘。」 岑连扫了一眼凌乱的饭桌,上面还有混乱中留下的清液,有些还沾在了方格纸上。 当下不是收拾的时机,紧要的是把弄进颜颜身体里的东西引出来。 发生得急,什么都没有准备,粘上对方的皮肉就想把对方吞入骨肉的心完全无法用理智控制,毕竟距离他们上次的亲密已经过去了十年,很难不疯狂。 简答题在最后是答了的。 岑连抱起陶承颜往浴室走,在浴室的水声中回了那题简答。 明日有大考,放肆两回就够了,再多点陶承颜就不准了,虽然解压,但是考试还是得保留压力,把知识都do没了,他估计以后都没脸在岑连跟前求贴贴了。 一周休整假期,陶承颜打定了主意,是要在小房子里赖几天的,最好都是在床上度过,什么剧本、工作都不去想。 岑连在考场耗费脑力细胞,陶承颜在家实在休闲自在,中午时候才睡醒在手机上买了菜,打算下午给岑连煲汤补补。 傍晚,岑连考试完回家,瞧见的就是陶承颜腰上系了一条围裙站在厨房煲汤的情景,汤的香气已经从厨房蔓延到进门处。 围裙是岑琳带过来的,粉色的围裙中间还有一只大粉兔子,岑连将考试袋扔到几子上,几步走进厨房从后抱住了陶承颜。 昨日陶承颜说可以留下痕迹,那时候岑连着了迷,发狠地在领子下方的位置种了好几个红痕。 现在看到,莫名的眼睛开始发热。 像是在美梦中,他踏上了自己从前的专业之路,家里还有陶承颜等着他,在他开门后对他展开笑颜。 「今天的理论题难吗?英语也还好吧?」陶承颜问。 「还好,难度适中,和我模考的难度差不多。」 陶承颜放心了,十分自然地往岑连脸上贴了一口:「明天设计快题加油,今晚补补脑。」 岑连洗了手,拿碗盛汤,案板上有陶承颜切好的菜,他把陶承颜的围裙解了:「剩下的交给我,颜颜备菜辛苦了。」 「岑哥哥考试辛苦,那就再辛苦做饭吧,」陶承颜摘了围裙,放岑连手上,撑住腰嘆口气,「腰疼,我去躺会儿。」 岑连没出声,默默扶住陶承颜的腰往外走,安顿他躺在沙发上才返回厨房。 所谓难度适中,只是针对于岑连而言,第二天的三小时快题设计从审题开始就能感受到专业难度,没有大量的案例累积和案例应用能力很难高质量完成考题。 中午出考场时,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想到可能大家的水平差不多,没准能在矮个子里搏个高,一脚迈进分数线也说不准。 第114页 再不济,毕竟这是第一年,明年就能大概推测出套路了。 岑连的神色与进考场时没太大差别,将自己的工具装起来,看了眼考场中间挂的时钟,琢磨着中午该给陶承颜做什么午饭,现在他有没有起床。 昨晚岑连照例熬了亿会儿夜,陶承颜在房内拉片拉了半部出来,发现岑连还在翻他的活页本,慢悠悠走到岑连身后,撑在岑连的肩上:「岑哥哥,今晚还要不要解压?」 解压容易失控,晚饭前陶承颜还在揉腰呢,到后面岑连的压倒是解了,陶承颜陷在床里一点儿也不想动。 早晨岑连走的时候,迷迷煳煳抓住岑连的衣角,嘴里念叨着:「hb、签字笔、准考证、定位尺子,还有……」 岑连贴在陶承颜的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都带着的,中午很快回来。」 考完后要做的工作就是在官网上等待初试成绩,根据官网讯息和简讯通知确认招考复试,正式入学就得等到九月份了。 三月到九月,岑连有很长一段时间陪着陶承颜,专心当他的保镖,陪着他剧组面试。 在大剧组里磨砺过,陶承颜在演技这一块儿感悟颇深,在与意嚮导演探讨人物小传的时候不再像从前那般纠结于自己的答案对错。 人物角色是没有对错的,只有立场,把人物的立场阐释出来之后,演绎的角色也变得立体、有生命力。 陶承颜几乎是无缝进组,《无谋之谋》杀青不到两周,便赴下一个商业电影的拍摄现场,电影拍摄周期三个月。 对于岑连和陶承颜而言,以后的许多日子都会是这样度过,各自为自己的前程事业奔赴,若一人有时间,便到对方的城市去,两相贴近依赖于爱人身旁。 - 小贴士:快完了哟,马上扫一个大尾巴。 第41章 承一岁(zip) (1)西林污水沟 陶承颜出生在西林某处污水沟旁的违章建筑里,那时候陶乐贤和颜荷是自由恋爱,颜值般配除了家世。 没经歷过贫困日子的娇花,自以为只要心中有爱,与陶乐贤肯定能在西林闯一番事业,就算没有母亲的支持,他们也能住回大房子。 颜荷对自己有信心,但自己的爱人却没有信心。 恋人离心,悄然发生了。 颜荷不满于陶乐贤的荒废度日,宽劝几次,陶乐贤竟然变本加厉,污水沟的对岸有一处隐藏的炸鱼机,陶乐贤日日流连忘,回来时只有一身酒气与空空的口袋。 污水沟旁的违章建筑本就是危房,卖掉了值钱的物件只剩下空架子。 颜荷走得干脆,某日陶乐贤游乐回来,推开破败的门,只看到桌上哭得快断气的奶娃娃。 妻子的离开,陶乐贤有过短暂的醒悟,他开始做些正经事,但小孩儿成长所需要的费用他实在负担不了,跟着他吃了上顿没下顿,时不时还有人找他要债。 于是,在一个深夜,天还下着暴雨,陶乐贤在陶承颜的襁褓里塞了一张纸条,放在了农村老家孤寡二伯的窗台上。 在村上那几年,日子虽艰难,但陶承颜从来没饿着也没冻着,光着腚和几个小玩伴跑遍了山里所有的小土坡。 村上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小陶承颜除了过年那几天会疑惑为什么没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其他时候照样玩。 有时候他还会跟在别家小孩儿后面,叫着前面的年轻女子为妈妈。 在陶承颜的孩提时期,颜荷是出现过的,给孤寡二伯送过好几次钱,但不知谁走漏了消息,陶乐贤也知道了,把陶承颜要回去自己养,每天在陶承颜耳边念的都是:「你那妈什么时候给我送抚养费?」 懵懵懂懂,陶承颜好像知道了颜荷是自己的妈妈。 她是个漂亮、温柔的女人,比他在村子里见过的所有妈妈都漂亮,可是从他接回爸爸身边,妈妈再也没出现过。 陶承颜能够读书,靠的是优待贫困户政策,且陶乐贤也巴巴地盯着陶承颜念书拿的那点学生补助。 环境会影响人,陶承颜长期跟着陶乐贤,拣了不少理所当然的坏习惯,在污水沟一条街称王称霸,当着他的小小霸王。 名义上的「小霸王」并不能填饱肚子,念书是为了钱,打工是为了填饱肚子,工厂不收童工,陶承颜只能找日结饭店端盘子。 在酒店端盘子打小工的那几年,陶承颜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个贵人,彼时徐泽虽身在困顿,却从未忘记自救。 手不释卷,大抵说的就是徐泽,书呆子的形象与陶承颜从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书中像是真有黄金满堂,让他在打小工的间隙中仍旧擦干一手偷偷抬起一看。 陶承颜想必是太过好奇,一日洗完了大盆子里的碗,双手背在身后蹭干了水迹,才指着徐泽的书本问:「哥哥,你的书和我的不一样吗?它能填饱肚子吗?」 徐泽回答陶承颜时的模样,像是一束光,在陶承颜灰暗不知前路的少年时光指了一条路,他坚定地说:「现在不能,将来一定能;我要考出去,逃离这条发烂发臭的污水沟。颜颜,我们都要考出去,以后就能找到妈妈,还能养活自己。」 找到温柔漂亮的妈妈,还能养活自己,这就是陶承颜最想最想的两件事。 颜荷在潍城的消息便是徐泽带给他的,高三时的陶承颜差点就退学了,是颜荷在潍城的消息强撑着他奔走于社区未成年救助办公室,排除万难,咬牙念到了毕业。 第115页 那年临秋的夏末,陶承颜拖着他的小号行李箱,第一次走出西林,走向了他曾经设想的美好未来,那个有妈妈、能养活自己的未来。 (2)潍城假百合 花圃的花开了。 商初一穿着连体背带裤,提着水壶,人还不及栅栏高,垫着脚,用手推着水壶底座浇花。 这些花都是妈妈颜荷栽种的,商初一用小铲子培的土。 他每日下学,最爱的就是照顾这些花花草草,因为课本的插画就是这样画的,一家人和和美美,能生产出一颗超大的爱心。 商初一长大一点,至少比花圃高了,逐渐能认全花圃里的花草,他知道靠近栅栏的花是百合,妈妈最爱看的就是百合。 妈妈爱的,也就是他爱的。 他对那些花的照顾更加上心了,会问幼儿园的老师,还会问小区里修剪枝桠的园丁伯伯,如何让百合的花期久一点,如何不让害虫停在花瓣上。 商初一就是护花的小天使。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他上小学三年级。 一日傍晚,商初一上兴趣班回来得晚些,手里拿着在小学门口买的茉莉花束,小朵的茉莉花用浅绿色的丝带缠绕着,他瞧见班上挺多小女生喜欢,那么妈妈应该也会喜欢。 他轻轻地走到颜荷身后,想要跳出来抱住妈妈,他在身后等了好一会儿,想等颜荷发现他才行动,却听到吧嗒吧嗒的声音。 「妈妈……」商初一看见妈妈哭了,泪珠成串的落在百合花上。 茉莉花掉在地上,商初一小小的身子,努力去够颜荷的眼睛:「妈妈不要哭,初一会保护妈妈。」 颜荷蹲在身,抱住商初一,边哭边喊着:「妈妈对不起你。」 对不起要说没关系。 商初一用小手拍着颜荷的背,像是颜荷安慰小时候的他一样:「没关系,没关系,妈妈是最好的妈妈。」 「我不是好妈妈。」颜荷只在心里说。 家庭中爸爸这个角色,并不常出现,商初一和颜荷在一起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别墅门口的鞦韆上,用力蹬地让鞦韆盪起来,然后商初一像是忘记了几分钟前才问的问题,他盯着远处:「爸爸今天回来吗?」 颜荷摸着陶承颜毛茸茸的脑袋,再次坚定的回答:「会的。」 可是,爸爸并没有回来。 这样的等待,一个月要重复好几次,有时候能等到爸爸,有时候会等到不该等待的人。 有一个疯女人,算不准时间,有时候悄无声息,有时候还未靠近别墅,骂声就已经传到了别墅内。 颜荷会捂住商初一的耳朵,自己受着那些难以入耳的谩骂。 对颜荷的骂,颜荷一句未驳,疯女人逐渐悟过来,她改变了策略,开始骂商初一。 「野种」「小蠢孩儿」「永远都比不上我儿子」「进不了族谱的私」「只能和你妈一样当菟丝子」…… 商初一会疑惑地问这些名词,颜荷说那些都不是好话,不要进入心里。 他听妈妈的话,不会问、也不会放进心里,仍旧上他的学、照顾他的花。 十一岁那年,商初一参加的兴趣班在商场举办了舞台表演,商岁末长得乖,跳的舞律动感很强,天生的绝对音感,仅是茫茫人群中的一扫而过,商初一被腾飞娱乐的星探挖掘。 当年大热的童星被星探拿出来举例,颜荷原本有些犹豫,在听到「出人头地」这四个字的时候,突然就应允了,甚至没和商初一的爸爸通气,以监护人的身份,和腾飞娱乐签了十年约。 颜荷的想法其实很容易猜到,她要为没名没分的自己与商初一争一次。 她要证明自己的孩子比那疯女人的儿子强,十来岁就能在电视上出名,以后还可以为公司代言,她的初一能带来强大的助益。 绝不是菟丝子。 颜荷对商初一的期望,商初一都看在眼里。 只要是妈妈期望的,他就会尽力去做,只希望妈妈不再偷偷地对着百合花掉眼泪。 何况,他爱跳舞,也爱在舞台上挥洒汗水的感觉。 学习特长两手抓,藏在商初一衣服遮盖的位置,全都是伤痕。 腾飞娱乐招揽了一堆小孩儿,每日放学及周末寒暑假,都关在二十层进行封闭训练。 商初一很累,公司的车将他送到家门口时,他得在门口的石墩子旁停歇平復很久才能自然地走回家。 那天,商初一如常在门外等待,正要拉开正厅的大门,却突然听到耳光的声音,以及爸爸对颜荷的骂声。 他没进门,走到了自己疏于照看的花圃前,那些花儿已经枯萎了。 商初一像是被往常望向西北垂泪的颜荷附体了一样,泪珠落在了枯萎的花瓣上。 后来,花圃里的花彻底枯萎,商初一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和练习室,他不想辜负颜荷的希望,他要让爸爸看到,他并不是小菟丝子。 无人打理也无心打理花圃,在一次练习室比赛中,商初一拿了第一名,问经理要了办公室的假百合,插进了有百合花枯枝的泥土中。 (3)一年一岁末 天之骄子说的就是商岁末。 出众的家世、超然的学识、锦上添花的帅气皮囊。 父亲看重他,母亲从小到大尊重他的意愿,他有主见、有想法,渐渐的,他对周遭发生的事有种超然的淡漠,甚至对父母感情破裂这件事同样保持冷漠。 第116页 他告诉母亲,不合适就是强求,不如放手。 男人是不会有醒悟的,醒悟都是欺骗。 感情在商岁末这里只是附加,可有可无,他不在乎所以劝母亲也不要在乎。 看着如此冷漠没有同理心的儿子,本就得不到理解的母亲更加疯狂了,缠着前夫闹,缠着颜荷闹,甚至把商岁末拉到颜荷别墅前,指着庭院内浇花的小娃娃说:「那就是抢你财产的私生子!」 商岁末分神想着其他,小娃娃的小短腿有些笨拙,左脚竟然能绊住右脚,他问了句:「他叫什么名字?」 母亲咬牙切齿地恨了一眼那个小娃娃:「商初一,你看,名字都是比着你来的,真噁心!」 一年一岁末,却有十二个初一,普普名字罢了,这个世间唯一追不上的就是时间,小孩儿能有什么威胁,他永远也无法赶超自己。 母亲骂得实在难听,商岁末挠了挠耳朵,往车上走。 他将要出国求学,国内的煳涂事,眼不见心为净,相信母亲会想开的。 (4)初一未及岁 商初一第一次见商岁末并不知道对方是带着报復心来的,他规规矩矩停在距离商岁末半米的位置,喊着:「哥哥。」 跳了几年舞后,商初一的模样气质大变,身姿出众,在人后即使头低着,仍旧能看到他如天鹅般傲然挺立的嵴背。 这些看在商岁末眼里,商初一是在耀武扬威,是鸠占鹊巢后的得意姿态。 商岁末回国,就是为了挫这对母子的锐气:「你不配。」 冷不丁地一句,商岁末略过厅上众人,径直回房,重力拉上房间门。 嘭—— 一场接风宴,主角因私生子的一声「哥哥」大甩脸色,留大家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老商家两个孩子不对付的消息从这天开始向外扩散。 颜荷母子被商岁末的父亲接回家,商岁末的母亲大受刺激,没两天就彻底疯了,被关进了疗养院。 商岁末就是在这件事发生后,被外祖家勒令回国的。 难道要放任把母亲逼疯的仇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将来再任由外头的孩子夺了本该属于商岁末的继承权? 商岁末被外祖父噼头盖脸一顿骂,在看过疗养院里似疯非疯的母亲之后,商岁末难得觉醒了点亲情观念,那就为母亲做点什么吧,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哪里值得他们较这么大的劲。 商初一不常在家,自然和商岁末碰上的机会就少,颜荷忙于社交,扩充她将来太太圈的人脉,对商岁末多是视而不见。 一个周六,商岁末没起早,快十点了才去健身房,一推门,就瞧见了里边正在练舞的商初一。 室内温度适中,甚至是有点凉,商初一却因剧烈运动,跳得满身大汗。 有一个动作他始终做不好,对着镜子不断调整姿势。 商岁末面无表情地走到商初一身后。 商初一白皙的颈子上此时全是汗水,看在眼里,那纤细的脖颈是脆弱的,让人忍不住覆上去。 第一次见时,商初一的一声「哥哥」让两人闹了不愉快,这时候商初一见着了商岁末不太敢称唿,收了脚下的舞步,低头站着。 商岁末的目光一直在商初一身上,从头顶扫到脚尖,眼刀子里带着一股寒气。 「哥哥,你……」你要健身吗? 「怎么不说完?」商初一吞吞吐吐的,商岁末抬眼接话,语气里有一丝嘲弄。 「哥——」声音还没发出来完,就听到商初一的一声尖叫。 商岁末掐在了商初一的脖子上,逐渐收紧用力。 白皙的脖颈涨得通红,商初一在挣扎,四肢找不到着力点。 唿吸越来越困难,商初一开始翻白眼了。 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他住进了这间房子的原因吗?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在商初一意识已经模煳时,从门口尖叫着冲进来一个人,她推开了商岁末。 商初一失力地倒在地上。 再之后,他看到了爸爸,爸爸一掌扇在了哥哥的脸上。 商初一自那以后,不再在家里练舞,甚至有商岁末的公共场合都不去,只要回家,便锁在自己的房间里。 商初一有意躲商岁末,商岁末却直接从家里搬了出去。 两人再次见到,是商场开业活动。 腾飞娱乐的练习生被邀请出来暖场,商岁末是作为商场老闆的好友帮忙控场的。 商场的舞台不大,将来是用作商品展销。 看着在台子上蹦跶的一群练习生,特别是商初一,商岁末总觉得他也像是在台子上自我展销的「商品」。 他两指夹着高脚杯的杯柄,与好友碰杯后,觑眼瞧着台上:「你上哪儿找的一群拉垮学徒?」 好友「啧」了一声:「我觉得还好,这都是潜力股。腾飞娱乐被储正集团收购了,那老头子喜欢砸钱,我瞧着他们一个个模样倒是乖巧,指不定以后就火了,以后我这商场也就火了。」 储正集团那老头,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传闻他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爱好。 刚开业暖场,商岁末这个控场其实很忙,来往的都是有生意利益的合作伙伴,他不能怠慢,不知不觉间陪着喝了许多水。 商初一和练习室的小伙伴跳了几场舞,他们出外勤是有演出费的,商场活动策划在他们表演结束后立刻结了演出费,这会儿舞跳完了,都挤到厕所换服装。 第117页 商岁末从厕所最里的位置出来,正好看到商初一的朋友在帮他拉演出服的拉链,那链子像是被卡住了,两个人埋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扯,对一件破演出服十分在意。 刚洗过手,商岁末并没烘干,还在沥水的手指碰上了卡住的拉链,水珠冰凉顺着嵴背往下滴落,然后洇湿在贴着皮肤的演出服里。 商初一看到了商岁末,这次是真的不敢再叫他。 注意力都在背上,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想要脱离商岁末的冰冷手指。 商岁末摁住了商初一的肩,用一只腿卡住他不要乱跑,手上的劲儿一点都没收,大力之下被卡住的拉链解开了。 商初一紧张地咽唾沫,对着商岁末鞠躬:「谢谢。」 「这么见外?不叫哥哥了?」商岁末偏要提及让商初一害怕的事,瞧见他纤细的脖颈往后缩、微微发颤,商岁末止不住的兴奋。 商初一后退半步,又朝着商岁末鞠躬,分外疏离:「谢谢哥哥。」 说完,拔腿就跑。 储正集团确实想造一批童星出来,正好腾飞有这么一群孩子,于是轻而易举就把腾飞收购了。 由储正出启动资金,在公司内部组建一个少年团体,成团后送上大舞台。 在腾飞练习室接受训练三年半了,商初一的实力是明眼人可见的最强,却在公司内部出道比赛中拿了最低分。 错失了由后台走到前台的机会。 商岁末很难回家一次,这次回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看商初一笑话。 拼命的舞蹈练习,抵不上他的一句话,直接就被刷下去了。 他和储正集团的某个公子哥交好,而且储正集团的掌权人是他曾经的老师,有这两层关系的存在,商初一就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商岁末以为商初一会消沉,会躲在房间里哭鼻子,毕竟在面对他时是那样的脆弱,脖子、手腕像是能被轻易折断,他不像是那种能承受心里压力的孩子。 在商岁末眼中,商初一有点像笼子里的家养仓鼠,一惊一乍,随意拍一个猫爪过去,他就只能蹲在铁栏的角落发抖。 入暑后,天气更加炎热,商初一在外面的草坪子里穿着一身白体桖短裤,向着落日的方向练舞。 没得到评选老师的认可,他垂丧了一小会儿,很快又振作起来,应是他做得不好,他继续加强训练,总有一天他会走到台前的。 商岁末皱着眉头看完了商初一的一节练习。 商初一比他想像的要刻苦,当商初一踢腿时,隔着几米的距离,他仍能看到那腿上斑驳的生长纹,可怖的血痕一条条的爬在大腿上。 商岁末头一次反思,是不是他这次做错了。 不,没选成功才是应该的。 他老师的为人,他实在太清楚,他这也算阴差阳错帮了自家便宜弟弟。 没能走到台前,商初一只能继续灰暗的、望不到头的练习生活。 他没有舞台,大多数时候练习室的镜子和街边的行人就是他的舞台,他拖着落选的难兄难弟一起,咬牙坚持着。 潍城中央广场的人流量一直很大,靠广场的边缘长期驻扎着流浪弹唱歌手,前几个月开始,某个角落里多了群无名舞者。 商初一的想法很简单,公司把他们放出去,就是为了去外面接受人气,接受大众的品评,那么他们才会有进步。 看客聚集,商初一有了很稳定的线下观众,在小范围的传播圈子里有了几十号的阿姨粉。 这日,商初一照常出外勤表演,遛狗牵绳的阿姨们已经准备好拨浪鼓拍节奏和他的舞步了,他站在高处,扫过某一处角落,意外发现商岁末也在。 商岁末的身旁跟着一个女孩子,远远在人群后与他对视。商岁末晃了晃手中拿着的饮料瓶,微微抬起下巴,算是和商初一打招唿了。 定定神,商初一今日跳得异常认真。 眼神跟着指尖动作移动,穿过乌泱泱的人潮,像是在寻找某处熟悉的人影。 颜荷没被爸爸接回的时候,她是经常来看商初一表演的,接回去之后,不知怎的像是在护着将来太太圈的面子,不常在大庭广众下露面,自然不会跟着商初一在广场上卖跳。 在心底,商初一是想有人,有一个亲近熟知的人能在不远处看着他。而今天,商岁末来了,虽然得不到商岁末的承认,但在商初一的认知里,他就是哥哥,是亲人。 商岁末与商初一身旁的女子往商初一的方向走近,一舞结束后,商岁末跟着周围的阿姨们鼓掌。 商初一站在台阶上,小小的台阶被他当做正式大舞台,恭恭敬敬地向大家鞠躬行李,感谢大家的观看与指点。 中场休息,商初一坐在台阶上喝水,等着下一场的表演,额头上的汗水被随意抹掉,出神地看着商岁末的方向。 哥哥今天为什么来中央大街,是陪女朋友还是特意……来看他的? 一直留意着商岁末,商初一注意到哥哥身旁有人在围着他打转,靠近两步又移开,左右打量着。 那人面色不善,看商岁末的眼神中带着一股狠意,在那人背过身时,能看到他袖口处露出的一点锋利寒色。 不对! 商初一起身向商岁末冲过去,那人也注意到了商初一,抄起水果刀就往商岁末身上刺去。 第118页 他忙着用力推开商岁末,双手抱住商岁末的腰往旁边倒,刀口却没入了自己的腰中。 很痛,痛极了,商初一自认为耐痛能力很强,还是疼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在医院,他睁开眼,病房内只有颜荷和保姆的身影。 他哑着声音问:「爸爸呢?还有哥哥呢。」 「你爸爸在忙,让我给他录了一段视频过去,商岁末不见人影,没见过他,」颜荷心里很气,特别是气商岁末,也气商初一,好心巴巴地贴过去干什么,白挨了一刀,不知道要耽搁多少练舞的时间,「你和商岁末不是一路人,别叫他哥哥,他不配。」 商初一想反驳颜荷,找不到任何立足点。 他与商岁末,像是从他出生开始,就存在不可化解的矛盾。 在商岁末的妈妈来别墅门前指着他鼻子骂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位亲哥哥,他见过小学班上同学同父异母孩子之间的矛盾,那时候他就想,只要他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他一定是珍惜这份亲情,才不会有矛盾,可当事实发生时,商初一才发觉这个矛盾并不好化解,而且他才是那个私生子。 无论他如何靠近商岁末,商岁末的眼睛里都容不下他。 这次,他受伤了,哥哥也没来看他。 中央大街的人流量大,来往的人将那天的事发在了网上,持刀行兇的人很快被控制住,同时颇为意外的,商初一在网上获得了不小的关注。 有人找到了街拍里藏在边边角角的商初一,更扒到了从前商初一跳舞的视频,无论舞台大小、观众人多人少,他都带着一腔热爱跳舞毫不划水,长得乖、能力强、还能经得起网友的「洛阳铲」,不知不觉商初一长了一波野生粉。 还未出院,腾飞娱乐的大经纪人就在联繫他,说要让已经成团的那队人带着他露露脸。 来看商初一的人变多了,甚至繁忙的爸爸也来了,但商初一一直没等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离出院只有一天,身体已经完全康復,最后一夜只有保姆守着他。 他的病房是vip且在楼层的最里,屋子里太安静了,商初一望向窗外,隔壁的住院大楼灯火通明,可以看到窗台前站着的三三两两谈话的人。 保姆睡着了,没人陪他说话,手机被颜荷临走前收走了,他只能用手指在棉被上打着节拍,想他出院后将要编舞的节奏。 透过病房门中间的镂空玻璃,可以看到走廊,偶尔会有换药的护士经过,商岁末隔着玻璃望向走廊并不刺眼的灯,突然那盏灯被一道阴影遮住。 那人逆光站着,商初一仅凭轮廓,认出了商岁末。 连日来商初一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再看到商岁末后挂上了笑颜,看了一眼保姆,然后掀开了被子就打算下地。 商岁末原本只是想站在门外看看,见着商初一这么大的动静,慌乱地开门,抢在商初一双脚落地前扶住了他。 商初一恢復得很好,脸蛋上比没住院前的肉还多了些,粉嘟嘟的,他对着商岁末小声的喊:「哥哥。」 商岁末想冷着语气,甚至想要嘲讽的语气,出口时却话语软化:「还敢叫哥哥,不怕我掐你了?」 商初一条件反射似的,立马警惕地捂住脖子,小心翼翼地打量商岁末有多大的可能是真想掐他。 这一连串的反应使商岁末发出一声轻笑,他伸手覆在商初一的手上,大拇指划过商初一脖颈柔嫩的皮肤:「不掐你,别怕。」 商初一抿着嘴唇,像是在纠结,眼睛突然变得有些灰暗,他低下头:「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私生子,还是抢了他那点可怜的父爱? 「是我该说谢谢你,我对你那么不好,为什么要救我?」商岁末问。 这些天他想了许久,表面是想不通,但结合商初一那单纯和轴的性格,对谁都贴着脸讨好,这种用命换命的傻事,只有他会做。 商初一笑了笑,不假思索道:「因为你是哥哥呀,我很珍惜有你这样优秀的哥哥!」 仅仅只是因为商岁末是哥哥,商初一在乎与哥哥的亲情。 商初一出院后,商务演出增加了很多,加之腾飞娱乐的大经纪人有意捧他,持续在网上营销增加他的曝光度。 从前不允许提拔商初一的禁令也解除了,让商初一火变成了一件极为容易的事。 商初一被大众熟知,并迅速蹿红,是因为一首歌。 从前只是小有热度,现在是在整个青少年学生圈都有了名气,如果班上谁谁谁不知道商初一,不会唱商初一的歌,那就是跟不上时髦。 商初一的演出活动增加,更不常着家了,但商初一与商岁末的联繫变得频繁了,甚至比母亲颜荷还要多。 他常常在微信的开头先叫一声哥哥,然后再用明显的标点符号修饰,表达他发消息那一刻的喜悦心情。 对着商岁末,商初一有莫名的依赖。 好不容易才祈求来的靠近,让商初一在关系维繫中带着自卑与小心,他想和哥哥持续的好下去。 老商家的生意其实出了点问题,上次商岁末被刺伤,实则就是追债人的有心报復。 从前少年意气在网上大加斥责的无良老闆竟是自家的企业,商岁末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列入被执行人而毫无作为,于是自己手上其他公司的现股大多都被他变卖了填坑。 第119页 但这些事,他并没有和商初一讲,而且他想商初一也并不知情。 商初一的经纪约由腾飞娱乐承包了,个人所得由于他是未成年,全权被颜荷掌控,他除了已知自己的热度外,实际上并不知道他自己能赚多少钱。 他赚的钱直接进入颜荷的口袋,再由颜荷处理转帐,全用去填了公帐。 看着便宜弟弟每天都在与他的微信聊天中傻乐,商岁末只会在手机对面摇摇头,感嘆商初一果然还是一个纯真的少年,都说娱乐圈是一个大染缸,但是他家弟弟实在傻得天真。 娱乐媒体的採访里边埋着坑,商初一打直球,真诚可破除一切牛鬼蛇神的提问,反倒圈了一大波粉。 做事和回答都不扭捏,认定做好一件事就会付出全力去做,这才是商岁末逐渐认识到的商初一。 从前商岁末对商初一有偏见,现在偏见没了,只想他好好的在娱乐圈发光发热,追求他的梦想。 商初一越来越红,不可避免地与储正集团的掌权人接触,从流传出来的媒体消息看,商初一不止一次私下联繫过那老头子。 起初,这个消息是商岁末从某个好友那里得知的,他知道自己老师的脾性,当年他念书的时候,多亏是他性子冷漠加之商家在圈子里还说得上话,那些污秽的豢养行为沾不上商岁末,但是如今的商初一……他那么好骗。 有了猜测,商岁末觉得商初一最近与他的聊天记录越发的可疑。 表情符号用得少了,不再有特别强烈的标点作为注释。 面对他时,商初一有种故作的坦然。 商岁末决定去找找商初一。 他联繫了腾飞娱乐商初一的经纪人,要了商初一近期的日程表。 商初一红了之后,从前住的那套房子又启用了起来,最初的原因是不想打扰家里人休息,后来是有媒体跟踪,商初一害怕干扰到家里人的正常工作,主动搬了出去。 商岁末要找商初一,确定的蹲守地点就是那套房子。 那天,商岁末驾车停在别墅外,副驾驶上放着一束百合,他第一次误打误撞送了百合发现商初一喜欢后,之后就都送的百合,小孩儿的喜欢很纯粹,商岁末自认为拿捏得准确。 结束活动,商初一由经纪人陪着回家,很快颜荷的车也进来了。 本来碰上颜荷,商岁末是不打算继续等下去的,可是很快商初一和颜荷都出来了,商初一换上了不常穿的正装,头髮抹上了髮胶,若是出席娱乐活动是绝不会如此打扮的「老气」,这幅打扮,很像媒体爆出来的那一身。 难道又去见那老头? 商岁末带着怀疑,跟上了前面的车。 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真正见到却是让商岁末心寒。 这才两个月不见,商初一已经学会走捷径了吗?而且看样子,颜荷是知情的,这不就是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为了钱,为了红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 商岁末一直在会所门口等,等到凌晨商初一出来,再开车跟着商初一回了别墅。 这一晚,商岁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扔了不知多少菸头,但烟不能散开他心中的烦闷。 他还那么小,怎么能学着成年人做钻营取巧的事! 第二日早,商初一出门,还没上车,便被一身烟味的商岁末拉上了副驾,一屁股压在有些枯萎的百合花束上。 商岁末又点了一支烟,望向车窗外,他不敢看商初一,他强压住怒气问:「你知不知道你昨晚见的那个人,他玩儿的是些什么东西?」 商初一泄力一般回答:「知道,但我……」 「你什么你?是已经玩儿过了?」 商初一不可置信地看着商岁末,颤抖着嘴唇,只摇头。 他这幅模样看在商岁末眼里,就是已经做了,但不敢承认。 商岁末继续逼问:「不敢回答?我说的事实对吧?商初一我以为你是心思单纯,原来你和你妈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贱种!」 「我没有,哥哥,哥哥我是为了……」商初一拉着商岁末的袖口,眼泪止不住地流,他太害怕哥哥再次不理他,「哥哥,我是为了家里的欠债,妈妈说了,家里有亏空,我能赚钱,哥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商岁末甩开了商初一,再次看向商初一的眼神恢復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冰冷:「你让我噁心,我不会再见你了,是我看错了人。」 商初一不知道坐在副驾上哭了多久,商岁末连车都不要了,留着他和一束压枯萎的百合坐了一天。 商岁末说不见面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商初一面前。 在两兄弟没见面的这四年,商初一红遍了大江南北,他业务能力强,有一群拥有网络上绝对实力的学生粉丝和妈妈粉,让他在这几年里几乎在娱乐圈横着走。 大的媒体活动必定会邀请他出场,甚至在十七岁那年第一次拍戏就当了主角,无论演技好坏,在强大的粉丝群体面前,商初一的名字就是说服力。 除了流量大,被认定为初代流量这个称号,伴随着商初一的还有一则噁心至极的金主绯闻,网络风风雨雨不断,只要有扒瓜的地方,就会有人把商初一这件事放出来博取流量。 两人再见,是因网上爆掉的一条热搜:疑似!商初一被金主玩骨折,送医院时已昏迷! 第120页 商岁末见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整颗心都顿住了,他不知道心里侧重的是担心商初一的伤还是气愤商初一与那人还没有断。 他四处打探消息,最终在商初一的助理经纪人唐吉那里探听到了一星半点。 商初一得了重病,发现已经是晚期了。 (5)两度风雨残 自陶乐贤被遣回西林,又被收监,陶承颜在潍城一年半的这段时间简直是人生十八年里从未体会到的自由。 不用焦虑学校的补助会被陶乐贤套走,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他有体贴的爱人、有承诺照顾他一生的爱人,他还有可以期待的美好未来——和岑连在写字楼里熬夜画图,做都市白领。 这样好的日子,只是像梦一样短暂的存在过。 前不久才联繫过他的颜荷,妈妈和他讲,婚期将至,希望能得他的祝福,到时候还可以见一见他的弟弟商初一。 商初一陶承颜是知道,大火的明星,竟然是他的弟弟,他说不出的兴奋,很想快一点到妈妈大婚那一天,到时候带上岑连一起,他想妈妈也希望看到他找到幸福。 意外来得悄无声息,陶承颜像是被温水煮的青蛙,快烂在锅里了才恍然发现美好生活是梦,如今梦碎了。 颜荷几乎没来学校找过陶承颜,在岑连回家探亲的第二天,她来了。 陶承颜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妈妈,衣服皱巴巴的、眼睛哭得红肿、头髮也是散开抓挠得凌乱,嘴里胡言乱语,六神无主。 他给颜荷做了一杯柠檬水,领着妈妈坐到外面的石凳子上,担忧地问:「妈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颜荷拉住陶承颜,先在嘴里碎碎地念了一会儿,陶承颜没听到,于是凑近些,他靠近后,先听到的是来自颜荷的一句对不起,然后才是她类似于疯子般的请求。 商初一得了骨肉瘤,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但颜荷相信商初一一定能被治好,但是治疗期间,一定得有人代替他出现在金主面前。 那位金主,要的只是商初一的模样,而陶承颜和商初一的模样没有任何分别,肯定能以假乱真,等商初一的病好了,有人维繫着,到时候他的资源肯定还在,就能继续在娱乐圈待下去。 颜荷说得很混乱,陶承颜缕了很久,很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孩子吗?为什么要我代替你的另一个孩子豁出去做一个人的玩物?」 没了陶乐贤,陶承颜自认为没有任何威胁到他,若妈妈与他相认后做的是这些令人费解、甚至是倒入另一个火坑的事,他不会做。 纵有生育情,但颜荷从没有教养过他,他不会答应的,当即就拒绝了。 拒绝得很干脆,但往后两天陶承颜过得很挣扎,他不断在网上检索商初一的消息,只能查到商初一骨折了,再往详细的方向探查,没有任何消息。 又过了两天,比得知商初一重病的消息更让他害怕的事发生了。 岑连自回家后,再没有回覆过他的消息,电话打不通显示关机,微信也没有回他。 隐隐猜到,岑连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不好的事。 他太急太慌,害怕有事他解决不了,难得求助了长期泡在实验室的徐泽,想让他陪自己去瑜县看看。 徐泽想得周到,租了车,当晚开车两小时赶到瑜县。 按照岑连从前给他的描述,他赶到了瑜县货运大院。 房屋上是大火缭绕后的黑迹,被撞毁的货车倒在角落里,入眼所见的一切,全是废墟。 陶承颜颤抖着手,站不住地跪在了地上。 是徐泽四处问人,才找到了岑连所在的医院。 烧伤病房内,岑连没有生气地趴着,手垂落在床弦,陶承颜捂住嘴,却哭不出声。 他进不去房间,不能确认岑连究竟是死是活。 在他蹲地的旁边,一群人围着在吵,不顾护士的阻拦,要去砸病房的门,大喊着「还钱!」「赔钱!」「赔工钱!」 岑连已经躺在床上了,他自己都没有医药费医治,如何给别人工钱。 陶承颜没钱,徐泽也没有钱,他们两人都是贷款上学拿政府补助的贫困生,可是谁能救救他的爱人? 他的爱人快死了。 陶承颜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他想不出任何办法,他救不了他的爱人。 也就是在这是,颜荷那无理的请求又来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拿钱的方法。 商初一应该有钱,他妈妈应该也有钱,只要颜荷给他救岑连的钱,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最后,陶承颜以交换自己的方式,为岑连换得了救命的钱。 徐泽给他出主意,不能直接告诉这钱是送给岑连的,而是借的,将来岑连要还,拜託岑连的婶子好生分配这笔钱。 不仅留下了钱,陶承颜以防万一,还把岑连给他的玉坠也拿了出来,他知道这块玉的价值,希望关键时刻钱不够的时候能帮到岑连。 留下钱后,陶承颜在医院守了一天,然后在颜荷的不断催促中,赶回潍城。 也许是车上的两人心神都不定,也许是太久没有休息疲劳驾驶的缘故,在距离潍城只有几十公里的位置,他们的行车出了问题。 幸好遇见了一个好心人,拉了他们一把。 为了假扮商初一更像一点,回到潍城后,颜荷立马叫人去接了陶承颜,留在商初一的身边。 第121页 让他摸吉他,让他学弹琴的姿势,不求精,只求像。 颜荷似乎是很急,没学两天,就把陶承颜往金主那里领,但那天,似乎金主没心思看陶承颜,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陶承颜办了一年休学,在病房里只需要当着商初一的面看他的舞台视频,若是商初一问起,就说是他也想要走舞台表演这条路。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几年,饶是年纪还未成年,商初一很难不明白颜荷是什么心思。 他眼见着妈妈一点点的变得功利,对他红这件事别样的痴迷,可能是爸爸一直承诺的结婚没有应诺,也可能是他的爆红,让颜荷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陶承颜没自戳难堪告诉他实情,商初一也不会主动去问,直到某个下午,颜荷不在病房,商初一才叫住正在刷视频的陶承颜。 「哥,」商初一突然喊他,「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要先保护自己,不要别人让对自己有猜忌。」 陶承颜摇摇头:「我不后悔,我真心走明星这条路,它能让我风光的活下去,我爱舞台。」 商初一指了指陶承颜手中的吉他,让陶承颜把床支起来,要教他。 教了一半吉他技能,剩下的却转到了其他,比如如何从金主手上脱身、如何让自己少受一点苦头…… 他知道陶承颜必定会去做某件事,是颜荷的要求,也定然陶承颜是交换了什么。 与其强求他不去,还不如教他自保的方法。 商岁末回不到舞台,把病榻当成是舞台,把自己的哥哥当成是自己的学生,尽力教他所会的一切本领。 他实在不想陶承颜因他困住,走上一条不归路,可是陶承颜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他就尽力让陶承颜的路顺一点,让自己的愧疚少一点。 来看望商初一的人,有他娱乐圈的好友,也有曾经练习室的伙伴,在见到这些人时,商初一的情绪都没表现得太激动。 唯独在见到商岁末时,陶承颜第一次看到坚强的商初一抱着商岁末的腰哭,他哭着喊着,他不想死,他想要哥哥陪着他。 有商岁末在,平日里的照顾就轮不到陶承颜了,颜荷来医院时,常常会与商岁末大吵,但都会被商初一拦住劝架,不让颜荷骂商岁末。 久而久之,商岁末和颜荷找到了默认的交叉时间点,是为了让商初一少操心。 后来,商初一的治疗进入后期,完全没了力气,他拉着商岁末的手,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哥哥要帮我保护我哥,他太苦了。」 陶承颜背过身红了眼眶。 其实在商岁末不在时,他也交代过相似的话:「以后,我不在了,帮我管着点哥哥,哥哥容易激动,以后哥强大了,请帮我保护哥哥。」 陶承颜应了。 作者有话说: 两度风雨残 一:岑连差点丧命,承诺一辈子保护陶承颜的人无法再保护他;二:商初一的逝去,自此,再没有人沖在前保护陶承颜。两次被命运撕伞,陶承颜只能独立面对风雨,走向前奋力一搏,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第42章 疯狂(end) 陶承颜这两年的势头很足,先是在献礼电影《故里山河》一众联合主演里表现突出,接着又是在大型权谋古装《无谋之谋》里技拼演技派,上能与影帝影后接戏,下能兼容指导比自己演技差的新生演员,之后又出了一部以4000万成本拍摄最后斩获了13亿票房的家庭故事片。 从流量崛起四年之内,在演技拔高的同时,他还证明了自己流量变现的票房能力。 也正是这部故事片,让初星娱乐提前完成了与经春影业的对赌,强化了初星娱乐的资本。 对赌完成后,陶承颜兑现了与商岁末的约定,开始逐渐脱离初星娱乐,带着他工作室原班人马创办了此志不渝(潍城)影视文化有限公司,后来慎夏融资入股此志不渝,成了第二大股东。 在融资各项条约经办过程中,慎夏披露了他经春影业小公子的身份,对着陶承颜交代了许久让他不要透露出去,他隐藏身份,是不想靠家里,也想向韩霁月证明他有保护姐姐的能力。 陶承颜不轧戏,但保持一年三部戏的高产出,在陶承颜出演的剧中,细心的人都能在剧末的联合出品人中看到此志不渝的身影。 他在用心搭建自己的草台子,强化公司的资本能力。 在娱乐圈走了这些年,以及从商初一那里得来的经验教训,都是要自身本事扎实能经得住观众的考核,同时还要自己是资本,才不会被旁的利益竞争者拿捏。 《无谋之谋》播出的第二年,前一年度的剧集进入评奖期,陶承颜凭藉苏睢一角,斩获了国家一级奖项飞花奖最佳男配角,同年因故事片男主角获最佳电影新人奖。 彼时,岑连正在何院的设计院实习,在岑连入学的第二年,设计院中标了一个城市更新项目,起初由何院带做,在发现岑连的设计水平和创新能力都很强之后,将项目总负责半移交给了岑连。 在城市更新项目落地之前,何院将岑连主责的项目设计报名参加了第十届forreard城市更新设计奖,并在与陶承颜拿到电影新人奖后两天斩获城市更新类别铂金奖。 岑连感念老师的恩情,若不是何院,他将很难有重回建筑设计这条路的契机,他能报答的,就是埋头做设计,给设计院带来更多的产出,同时利用自己的创新思考能力为设计院在行业萧条的新环境下创出一条路。 第122页 岑连和陶承颜,一人忙设计项目,一人奔波于剧场,虽不能时常见到,但脑袋里略有闲暇时想到的无不是对方。 在岑连拿奖后,交接完院里的事,抱着自己的证书赶飞机到陶承颜的城市。 到现场后,岑连远远地站在剧场边,看陶承颜与对手演员演戏,他没晃到陶承颜跟前引起他的注意,而是找杨伟奇拿了陶承颜的水杯,给他泡水去。 这些年,他泡柠檬片泡出了感悟,酸度和甜度是卡着陶承颜的绝对喜好来的。 「岑保镖先生!」陶承颜下戏之后立刻就来找岑连了,背过身拉住岑连的衣角,把他往道具棚里带,「岑哥哥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找我的?」 岑连把凉好的柠檬水揭开杯盖,将吸管凑到陶承颜的嘴边:「刚结束一个项目,何院给我放了一个长假!让我好好陪陪男朋友。」 陶承颜唿了两口水,略带狡黠的语气:「听说岑哥哥拿奖了,啥时候让我看看证,从前我也做梦过拿设计奖。」 「今晚回去酒店看。」 「哦,」陶承颜左右看了看,应该是没人注意到他俩,快速凑到岑连的脸上,贴了一下就跑,「岑哥哥晚上好好发挥。」 岑连伸手触摸被陶承颜吻过的地方,看着陶承颜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傻乐,真好,颜颜还在他身边,温度是真实的,那颗剧烈跳动的心也是真实的。 商岁末自对赌完成之后,便正式开始他的暗渡陈仓计划,利用他在储正集团内部的人脉,设计或利用部分股东,蚕食零碎股权。 同时利用内部渠道,转移储正集团的商业机会,一点点地分化集团内部。 商岁末最得老头子的信任,除了被他策反的股东,没有人发现他藏着的心思。 当然,除了韩霁月。 韩霁月只是按兵不动。 她与商岁末的立场不同,商岁末是想毁掉老头子的基业,而她却是想夺权,这里也有她付出的一番心血,她怎么可能容忍商岁末自毁式攻击破坏她的公司? 她在等,等商岁末自认为万事俱成的那一刻,再破商岁末的心防。 一切都按照商岁末的计划进行。 在一次管理层决策会议上,在老头子没有任何前置消息及准备的情况下,决策会议通过公司组织重组计划,将集团关键职责及组织决策权全数转移出去,架空了老头子在集团的决策权。 紧接着,商岁末将这些年收集到的有关老头子商业犯罪罪证匿名举报发在网上,并利用网络传播,将舆论闹大,相关部门响应迅速,很快就确认了罪证的真实性。 他终于报復了折磨商初一数年的人,商岁末大醉一场,瘫倒睡在商初一的魂归处。 韩霁月的攻心计在这时才真正登场。 用了商岁末同样的手段,不过那些消息不是大肆宣扬出去,而是只给了商岁末一人看。 时间线完整,是从商初一第一次找老头子开始,在这份密件中,商岁末看到了与他所知真相完全不一样的事实。 老头子要的始终是商岁末,而商初一只是假扮商岁末在老头子跟前表演,甚至是老头子用商岁末威胁过商初一。 不扮上,就换商岁末来,不扮上,老商家的巨坑就填不上,不扮上,商初一将在娱乐圈从此销声匿迹。 所以商岁末才会看到商初一打扮异样的去会所。 起初,商岁末是不信这份密件的,可是随着私家侦探的进一步探查,无不印证着消息的准确性。 商初一是因他才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可恨他竟然全然不听商初一的解释,把商初一抛下了四年。 商岁末已经没了要继续毁掉储正集团的心,他应该毁掉的是自己。 他的自残行为被陶承颜察觉,紧急赶回潍城,把商岁末拖到韩家坳,一遍又一遍地在商岁末耳边喊:「初一希望你好好活着,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着,难道你要违背初一的愿想?」 是商初一让他活,那么他就活,守在韩家坳、守在商初一的魂归处,将他误会商初一的四年用剩下的一生去弥补陪伴。 岑连探班结束后,又恢復了繁忙的工作,这次他要去工地现场驻场,指导对接施工图,每日都在泥地里泡着。 偶尔略有闲暇,会拍两张灰头土脸的自拍发给陶承颜,当成是拍戏间隙的娱乐一笑。 陶承颜一般也会回岑连自拍照,再附加几张图,诸如此刻在忙什么,计划表上还有什么事,即将会有什么现场活动安排。 虽然琐碎,却无不是把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分享给了对方。 两人重逢后的第五年,岑连搬离了小出租屋,搬进了承诺给陶承颜的大平层。 屋内的一切装饰都是按照陶承颜的喜好,再由岑连作图设计,最后是陶承颜添加了许多的小摆件。 陶承颜在拍戏的间隙有空就会逛购物平台,看到某件物品有意思,便立刻下单,以至于岑连每次回家都能看到门外电梯口堆了许多物业送来的快递。 岑连会把这些快递拆开,在晚间陶承颜下戏之后再拨一个视频过去,问问这些物件的主人想把它们安置在何处。 在大平层内有一处置物架,是专门放岑连和陶承颜的证书奖盃,这些年断断续续两人合起来已经有二十多个,陶承颜在视频时眼尖地发现架子上又多了一个证书。 第123页 陶承颜在视频的另一边打趣地说:「岑哥哥,怎么现在拿了奖都不愿意分享了?对我感情平淡了,欸——」 两人时刻通过网线黏乎着,根本不可能感情平淡,主要是这个奖实在没什么含金量,主办方邮寄到设计院的,放在抽屉快落灰了岑连才发现它。 「一个不重要的奖,还配不上让颜颜知道。」岑连解释。 「岑哥哥,你骄傲了,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岑连想了想回答:「若是我第一次拿奖是它,它会是我设计路上的起点,但现在我想要冲刺更高层次的奖项,若只是满足远远低于自己能力的奖项,恐怕很难有进步。」 「你这个解释勉勉强强,」陶承颜说,「快!把咱的奖盃架拍一个给我,我要去嘚瑟一下。」 岑连不知道陶承颜要发到哪儿去嘚瑟,只是第二天在他的关注微博号那里看到了他发给陶承颜的奖盃架图片。 @我心仍在:我先生的奖盃记录。[图片] 再回头去看这个微博号的歷史微博,岑连猜到了是陶承颜的小号,原来在这样早之前,陶承颜就发现了岑连,陶承颜在介绍中的提问更像是问岑连的话。 今天有坚持初心吗? 陶承颜的先生岑连如是答到,初心仍在,我心仍在,爱意仍在、理想追求仍在。 他有在坚持初心,将来会继续和陶承颜一起坚持下去。 (全文完) _ 小贴士:本章略微浮夸 所以名为疯狂 最后:惟望初心仍在,我心仍在。看到结尾的鱼鱼们,祝大家工作顺利,学习进步,不忘初心。 祝颜崽和岑哥以后生活美满,在写手没设计到的未来中坚持初心,热爱职业,珍惜身边的爱人,未来是可期待的,是发光发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