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兰舟》 第1页 [gl百合] 《泛兰舟》作者:玄子枵【完结】 简介: 文案: 秦泛只是闲时喜欢看些野史趣闻,满足一下她的八卦之心,可怎么看着看着,竟然把自己看进去了? 别人都是青春年少,轮到她就垂垂老矣,甚至病卧床榻? 她虽病榻缠身,心却自由。 秦泛躺在床上,脑中不断回忆着曾经看过的一本本杂记史书,莫不是想得多了,便能够身临其境? 曾经的纸片人一个个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秦泛兴奋无比,这与开了天眼有何区别? 在这以权为尊的千年之前,她自是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朝权臣。 楚兰舟早已厌倦了牢笼般的后院,畅想着有一日能离开囚笼,徜徉于天地间。 或许是心诚则灵,半梦半醒间她仿佛看到有人向她伸出一只手,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她忍不住伸出了手,再次睁开眼却来到了数百年之后。 她曾经幻想的一切就在眼前,可她却甘愿被爱所囚,唯愿与她长相厮守。 秦泛:我要谋权! 楚兰舟:我只谋你。 - 秦泛想赚钱,楚兰舟开的商会富可敌国 秦泛要入朝,楚兰舟的情报网渗透各处 秦泛做权臣,楚兰舟的杀手阁保驾护航 …… 楚兰舟身死,秦泛逆天换命,只为她归 秦泛失踪,楚兰舟修鬼道,寻她亘古至今,海角天涯 ?内容标籤: 前世今生正剧 预知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泛、楚兰舟 ┃ 配角:周珝、晟颜柔、秦逸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谋权,我谋你。 立意:庄生晓梦迷蝴蝶 卷一 布局 第1章 是梦 夜凉如水,月光透过薄窗洒在地上,清冷又透着丝朦胧。 桌上烛光微闪,忽而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再次拉回了床榻之人的目光。 今夜的烛光似是格外调皮,频繁的跳动却给浑浊的眸子增添了一丝活力。 卧于床榻的老者,发枯如草,满脸褶皱,唯独那双眸子像是浸了水般,灵动得像个少女。 谁又不曾是少女? 往事如梭,一桩桩一件件从脑中,又像是从眼前,如画般浮现,掠过。 本就不是她的记忆,近些日时常忆起,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过去。 但这此次画里竟然还带着琴音,悽美孤寂,如她这几年一般。 一时间老者听入了迷,也看花了眼,烛光下似是有一个少女在垂首抚琴,少女倏然抬首,眸光幽怨。 可细看,少女哪有抬头,又哪有少女,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响起的烛光声。 啪,烛光突然灭了。 老者陷入了黑暗,身体更是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耳边的琴音也像是换成了嘈杂的人声。 她这寂静的小院少有人烟,只有一个照顾她日常起居的侍女,哪会这般热闹? 又是梦吧。 老者双目紧闭,沉浸在梦里,随着身上的暖意渐升,眉眼也慢慢地舒展开来,意识却再次陷入了更深的梦境里。 一个身披盔甲的侍卫,看到崖底湖中的女子被同伴救到,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将军: “将军,找到表小姐了。” “真的?前面带路。”秦羡君听到侍卫的来报,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毫无异色,转身前又道: “势必留下活口,带回去好好审问。” “是。”侍卫得令,带着一队人马循着路上打斗的痕迹,去寻找山匪的余踪。 秦羡君没想到,困扰了他们那么久的山匪竟然会躲在这个地方,甚至直接撞到了他的手上。 看来他的这个表妹真如大师所说,是他的福星啊。 只是不知这座山是不是他们的老巢,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确保他表妹的安全。 秦羡君跟着侍卫来到崖底,看着被救上来的两个女子,对比了画像之后,确定她们便是这次来投奔他的人,他的表妹,秦泛。 只是看衣着,他的表妹和侍女像是互换了一般,想来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秦羡君也没有多想,留下一队人马在崖底继续搜索,他则带着秦泛立刻回府医治。 也不知她们在湖中泡了多久,可千万别落下了病根。 此处只距长安城十里左右,约莫一个时辰便回到了府中。 医师早已候在门口,因为情况紧急,秦羡君也顾不上男女有别,直接将秦泛抱下马车,大步流星地走向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小院中。 路上,医师匆匆地看了看将军怀中的人,初步确定了没什么大碍,应该只是简单的着凉,敷上几服药,出出汗就好。 把脉确诊之后也的确如此,医师开好药方,嘱咐好熬药注意事项,便退下了。 秦羡君之前没太将他的这个表妹放在心上,今日之所以会去接她,也是一时兴起,想排解一下多日抓匪无果的苦闷。 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正面碰上了,虽然没抓到匪头,却也让这个案子有了最新的进展。 “来人,好好照顾表小姐,她醒了之后立刻通知我。” 秦羡君在房中只呆了片刻,想起之前书房中有关秦泛的信件尚未打开,此时也有了些兴趣,便吩咐道。 第2页 秦羡君刚走不久,还未走到书房中,便有一侍卫匆匆来报。 之前留下搜索的人,找到了山匪的新据点。 秦羡君当下放下秦泛的事,简单地吩咐下人好好照顾秦泛,便立刻出府追匪去了。 等他再次回来,已是三日之后。 “表小姐何时醒的?”秦羡君刚踏入府中,边往秦泛的院中走去边问道。 “将军走的第二日便醒了,可是...可是表小姐像是......”下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表小姐到底如何了。 “像是什么?”秦羡君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下人,目露疑色。 连着两天两夜未好好休息,秦羡君的眼中充斥着血色,本就是多次歷经沙场的人,这么盯着人看,着实吓人。 下人立刻跪下,双手撑地,颤着身体道: “将军饶命,表小姐...表小姐...” 原本就不知如何描述,被秦羡君这么一吓,下人更是不知说什么了,只一直重复着‘表小姐’三个字。 秦羡君摆了摆手,让下人退下,此时也不急着去见秦泛,折道回房,洗漱沐浴一番,特意换了身儒雅的居家服饰,免得也吓着了他的小表妹。 女子娇弱,可比不得他们这些糙汉子。 而这期间,秦羡君也将那封有关表妹的信件看了,也终于了解了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这终究只是府中下人的一面之词,秦羡君半信半疑,亲自赶到小院一探究竟。 虽说秦泛是他的表妹,但他常年离家,征战在外,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所以不管她是否真如下人所说,身份有疑,他此时已认定了她就是他的表妹,也是他的福星。 “舟舟,今日陪我玩一个新的游戏好不好?这是我昨夜刚想起来的,绝对是最有趣的,不过我们得先去制作一套模具,然后我再教你好不好?” 秦羡君刚走进院子,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后是带着哄骗的话。 不用猜也知,这应该就是府中下人口中那个行为颇为奇特的秦泛的话。 “什么游戏?能不能也教教我?”秦羡君也是人未到话先至,不过他步子迈得快,话音刚落,人也走到了院中。 “参见将军。”院中人见到秦羡君纷纷作揖行礼,唯独秦泛拉着楚兰舟直立立地站着,随着声源望了过来。 “你就是他们说的我的那位表哥?”秦泛问得很直接,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这个府里的下人口风紧得很,不管她怎么问,也只知道这是一个将军的府邸,这个将军就是她的表哥,而她是投奔她表哥而来。 投奔表哥? 她何时有的表哥? 不管是梦里梦外,她可都是孑然一身的孤家老人。 莫不是老天爷可怜她,又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给她安排了些亲人? “正是,表妹的身体觉得如何?有没有不适?”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虽然还未问什么,秦羡君已经断定这不是信中所说的他的那个表妹。 表妹孱弱胆小,岂会有眼前人的胆魄,竟会直视他的眼睛而无丝毫惧意。 可那又如何? 她的表妹叫秦泛,现今二八,父母双亡,投奔他的途中,遇山匪,随行侍从无一倖存,唯有她和贴身侍女,跌入崖底,侥倖捡回一命。 她与过去已是彻底断了联繫,现在她只是他的福星。 “我告诉你啊,我可不是你的什么......”秦泛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想将她憋了几日的话一吐为快。 “你们先下去。”秦羡君抬了抬手,让院中的人都先退下,同时也打断了秦泛的话。 秦泛再次被打断,一句话说得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憋得双颊通红,抬头恶狠狠地瞪着秦羡君。 “姐姐~”楚兰舟紧紧地握着秦泛的手,安抚般轻轻地晃了晃,在秦泛望过来时,眨了眨眼,清亮的眸子通透澄澈,直击心灵,给人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秦泛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慢慢地扬起了笑意: “舟舟乖,我和这位将军谈些事儿,没有生气哦。”秦泛用一副哄孩子的口气对楚兰舟说道。 现在的楚兰舟也才十七岁,对她而言的确是个小孩子了,可她却忘了,此时她可是比楚兰舟还要小上一岁。 “嗯嗯。”楚兰舟点了点头,又安静地站在秦泛的身边,不打扰她和秦羡君谈话。 这几日楚兰舟一直这么将焦躁边缘的秦泛拉回来,然后再随着她的心意,陪她玩游戏,两人也不知到底是谁哄谁。 “这位将军,我真的不是你的什么表妹。”秦泛言简意赅,说完便立刻止住了话,没有再给秦羡君打断她的机会。 “我知道。”秦羡君也不绕弯子,点了点头。 秦泛松了一口气,庆幸他明白就好,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可还没等她完全放下心来,秦羡君的话再次让她的心情不上不下了。 “那你们是什么人?”秦羡君以退为进。 “我姓秦名泛,她是我的妹妹楚兰舟。”秦泛想了想,虽然不太明白秦羡君这么问的意思,却也认真地回道。 短短的两日时间,秦泛已经清楚了楚兰舟的身份。 第3页 她不知道楚兰舟是和她曾经看的史书的那位才女同名同姓,或者她就是书里的那个人,心理上她更加偏向后者。 毕竟她忽然从现代穿到书中的一个古稀之龄的老人身上,又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模样更是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她都可以如此,楚兰舟又怎么不能从歷史的长河中跃然而出与她作伴呢? 秦泛至今还以为她是在梦里,一个贴近现实,无比真实的长梦。 是上天怜惜她一生坎坷,颠沛流离,在她弥留之际,为她编织的一个美梦。 可如果那个躺在病床上十几年的老者是现实,那已经渐渐被她遗忘,却时常忆起的查案刑警又是什么? 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或者都是梦,都是现实?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的是歷史人物,但是不能篡改歷史人物,改了之后设定好像更喜欢了,希望小可爱们也喜欢~ 同样也会出一本现代篇《朝秦暮楚》,完善整个人物,更新有保障,感谢收藏~ 第2章 落荒而逃 “楚兰舟?”听到秦泛的话,秦羡君这才将目光投向一直站在她身侧的人身上。 他虽是个武将,但也常读史书。 如果他记得没错,魏晋时期好像有个名叫‘楚兰舟’的才女。 书上记载楚兰舟容貌姣美,通音律,善鼓琴,博文雅识,文采非凡。 虽然流传下来的诗作不多,可单单凭着一首,便位居才女之首,可见其才名。 如今这么单看外貌,的确美得脱俗,犹如高岭之花,冷冽清雅。 甚至将她身边的秦泛都比了下去,说是她的贴身侍女的确是过于牵强,便是她的嫡长姐也不为过。 莫不是叫‘楚兰舟’这个名字的人,都这般极美? “参见将军。”楚兰舟对秦羡君微微点了点头,眼神疏离,甚至带着丝戒备。 秦羡君自然也看到了楚兰舟的防备,不仅不觉得她无礼,对她反而多了丝欣赏。 也点头回礼,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秦泛,视线却不自禁地在两人之间比较起来。 两人看着一静一动,一热一冷,倒像是双生姐妹花了。 “你又是谁?”秦泛往楚兰舟前面挪了挪,挡住了秦羡君的视线,也问道。 “在下秦羡君。”秦羡君道。 “秦羡君?”秦泛上下打量了秦羡君一眼,只觉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她熟知各朝歷史,可也不记得哪本史书中记载有将军叫秦羡君的,莫不是她不是出现在她看过的史书中? “既然你说你不是我的表妹秦泛,那你又是何处的秦泛?”秦羡君没有给秦泛思考的时间,又问道。 “自然是西京,我的才名何止是在西京,便是整个大周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泛仰着头,浑身都透着股傲气,想她当年的盛名,便是当今圣上对她的诗作也是赞不绝口。 可她这一刚说完便反应过来,她现在好像才十六岁? 若是时间回到她的十六岁,那时她应该是在老家衡州才对,虽有些才名,那时却也仅限衡州。 也不对,那是老者的十六岁,若是她的十六岁,她该是上高中的年纪,每天早起晚睡备战高考。 秦泛突然有些混乱,她脑中老者的记忆到底是不是她的? 为什么现在觉得越来越真实,真实得像是亲身经歷过一样,可她明明醒来便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秦泛懊恼说漏了嘴,还没等她解释,秦羡君的疑问声便传来了: “西京?大周?这又是何处?” 秦羡君四处征战,早已熟知晟国的各处,甚至他走过的一些小镇小村也记着,但他却从未听过什么‘西京’‘大周’之类。 莫不是非他大晟国土? 她们二人难道非本国人士? “你竟然不知道西京?大周乃我朝国号,西京是国都,乃是最繁华之地。”秦泛虽是仰着头望着秦羡君,可目光却像是在俯视一个井底之蛙一般,又道: “这里又是何处?” “长临,乃我大晟的国都。”秦羡君用秦泛的语气回过去,脸上却是多了些笑意与宽容。 想来她们该是来自哪个小国,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也没必要和她们计较,以后多带她们出去看看,长长见识便是。 “什么?大晟?”秦泛脸上刚有的高傲瞬间被震惊替代,瞪大了双眼望着秦羡君,像是在看着什么惊恐之物。 长临、大晟、秦羡君...... 秦泛突然明白刚刚她为何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了,重名的姑且不算,但晟朝的秦羡君的确独一无二。 她当初看到这部分的时候可是为他惋惜了很久,只因民间莫须有的传言,加上他名字的谐音让当权者直接猜忌下狱。 虽因全朝文武百官的求情,而免去一死,却被贬到荒凉之地,不到一年仍未躲过一死。 虽然书中写是染病致死,可死因究竟是何,也无从考察了。 秦泛此时虽然大概猜出了自己的处境,但未确保万一,又问道: “现在是什么年号?” “自然是永观九年。”秦羡君望着秦泛的神色也多了些疑惑,收起了玩笑的心态,认真回道。 第4页 秦泛回忆着曾经读过的史书,永观十二年周珝被召入宫,距现在还有三年时间,此时她应该年仅11岁,父亲尚未过世,生活还算如意。 不过这种日子随着她父亲的过世,也即将消失。 她要不要趁此之前将她直接接到长临来? 或是让她亲身经歷苦难之后,再给她伸出援手呢? 好像雪中送炭更容易得到别人的感激? 那她便再等上几年。 “姐姐......”秦泛沉浸式地思考着,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两个人,直到楚兰舟拉了拉她的衣袖,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怎么啦?”秦泛立刻换上了笑脸,语气轻柔,像是怕吓到了身边的静美人。 “没事。”楚兰舟摇了摇头,只是望了秦羡君一眼,便没再说话。 “以后我就是你的表妹秦泛,不过舟舟不是我的婢女,她同我一样,也算是你的表妹,更远房的表妹。” 秦泛又仰起了她高傲的头,像是在谈条件一样。 好像在说如果秦羡君不认楚兰舟是他的表妹,她便也不做他的表妹。 大概是直觉,秦泛觉得秦羡君很想让她留下来。 既然他的愿望比她还要强烈,她自然可以提条件。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秦羡君对她这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有这么大的执念。 不过就此时的境况来看,她们两人孤零零在一个陌生的朝代,无依无靠。 虽然晟朝的女子地位较高,不像周朝的束缚那么多,可晟朝此时的大环境却极其危险,山匪尤多。 且不说她们俩弱女子能不能活下去,即便能活下去,舟舟那么好看,若是遭人惦记,抢去了怎么办? 所以目前最好的归处便是住在秦羡君的府上,和他有了表亲这一层面,不论以后她想做什么也方便。 虽说如此,但她也得表现得是秦羡君想让她们留下的,这样以后在府中才不会处处受限。 “好,此后你们二人皆是我的表妹,外面自有我去说,你们只安心住着就是。” 秦羡君原准备了一筐的话来说服秦泛留下,结果只单单说了这么几句,她便自己说了留下? 虽然秦羡君不知道秦泛是想到了什么才做出这个决定,但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够了,他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她可是他的福星,不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她留下。 只是此时是福,以后不知是不是祸了。 “既然现在我是你的表妹了,是不是也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了?”秦泛打量着这个院子,眼中满是嫌弃,又道。 “是,你看中了哪个院子?便是我现在住的院子,只要你看上了,我立刻让人将我的东西整理出来。”秦羡君笑道。 只要她肯留下,别说是院子了,即便是要他的整个宅子,他也命人将房契拿来。 “你那个院子有什么好的,荒凉得像是个戈壁似的,连一棵树也没有,请我去住我还不乐意呢......”秦泛毫不留情地嫌弃道。 秦羡君直接愣住了,他那个院子可是整座府中最大风水最好的,怎么到她的嘴里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他的院中原本也有些花花草草,只是他每日练武总会伤毁不少花草树木,索性他便让人全移去了他处。 现在看来是要再种上一些了,不然真成戈壁了。 “既然你看不上我的院子,有想去的院子吗?”秦羡君直接问道。 “那是自然。”秦泛这几日算是将整个府邸大概逛了一遍,早有了心仪的院子。 只是之前没打算留下,现在既然要住下了,自然得住到自己喜欢的院子里去。 “何处?”秦羡君问道。 “那个有一池莲花的小院。”想起那一池的莲花,秦泛双眼发亮,满是期待。 “莲花?”秦羡君不记得他的府中哪处院子有莲花来着,不过确有一个带湖的小院,之前府中下人的确想在湖中种些什么,但不管种什么都无果,何时竟然长出了一池莲花了? “对!湖面不仅长出了莲花,湖中更有不少品种的金鱼,成群结队嬉戏打闹,比这冷冰冰的府邸还要热闹。”秦泛话中明里暗里表达了她对府中下人的不喜。 秦羡君虽然是名武将,却也不是五大三粗的文盲,也听懂了秦泛的话中之意。 不是不喜欢府中的下人吗,立刻给她换! “下午我带你们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遇上合眼缘的人。”秦羡君说的很委婉,但她们也都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虽然秦泛不喜欢人口买卖,但是这也算是给了贫苦人家一条生路,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总有希望。 秦泛点了点头,情绪莫名奇怪有低落,又道:“表哥。” “嗯?”第一次听到别人喊他表哥,秦羡君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来是陌生还是激动。 “府中的藏书楼能给我一把钥匙吗?”秦泛直接道。 她不知道这座将军府中为什么会修建那么一大座藏书楼,甚至立在一个单独的院中。 院门上上了锁,她前几日只远远地望了一眼,问了下人只知一般人不能进入,只有将军本人才可以打开院门。 第5页 虽然她读过晟朝的史书,但更多的却是野史趣闻,况且流传到后世的史书多有遗失,也不会有当世的全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晟朝,但既来之则安之。 之前她能在病榻上躺几年,现在不仅能四处走动,还这么年轻,更知道这个朝代的大致发展轨迹,这比上一个梦里的情况可好太多了。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先了解一下晟朝的现状,除了当权者,还有各文武大臣,是否真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 好在秦羡君在朝中的官职不低,能接触到不少朝中大臣,通过秦羡君,她想了解这些大臣也不难。 自然,目前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是看书,那座藏书楼里的书应该足够她了解她想知道的一切了。 “好。”秦羡君也是喜书之人,有人与他共享藏书楼他自然也欢喜,说不定日后还能共讨书中内容呢。 “多谢表哥。”秦泛突然露出乖巧的表情,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秦羡君,让人心底不觉生出一丝怜惜来。 “我...我命下人将那个院子收拾出来,你们在这里收拾收拾,别落下了东西,一会儿搬过去。”面对突然娇弱的秦泛,一向杀伐果断的秦羡君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姐姐又调皮了。”楚兰舟摇了摇头,笑着无奈道。 “这样是不是有趣多啦?”秦泛望着秦羡君的背影,挑了挑眉,脸上还挂着恶作剧后的邪笑。 毕竟若算实际年龄,她比秦羡君可是大了两轮多,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应付一个秦羡君还是绰绰有余的。 谁让他刚刚对她笑来着? 还拿看孩子的目光来看她,那她自然也该表现出这个年龄该有的神情,结果他那么不禁逗,直接吓跑了。 作者有话说: 秦表哥刚开始那么迁就的原因是上一章大师说的福星,刚出现就帮自己立了大功,也是为了自己!!!! 没涉及到他真正在乎的事,其他一切都无所谓的!!! 第3章 云水间 带有一池莲花的小院中不仅有一个小湖,甚至还自带了一个花园。 里面种植着各类花卉绿植,清幽雅静。 其中甚至有不少是从秦羡君的院中移植过来的。 “舟舟,帮姐姐写个匾。”秦泛刚进门时便发现这个院子竟然没有名,她取名,楚兰舟落字,以后这个院子便是属于她们的了。 “姐姐想写什么字?”楚兰舟点头,走到桌前,拿起笔后问道。 “云水间。”秦泛道。 她之所以喜欢这个院子,不仅是因为它的环境,更是因为这里给她的感觉,很像是她在衡州的居所,那便也叫‘云水间’吧。 就仿佛,她一直还在那段无忧无虑,每日充实的时光里。 “舟舟会写几种字?”秦泛又道。 “篆书、隶书、草书都会一些。”楚兰舟回道。 “那你用这三种字体全写一遍,我比较一下,看看哪个比较合适做门匾。”秦泛道。 楚兰舟依次在三张纸上分别写下了‘云水间’这三个字。 篆书浑厚朴茂,隶书端庄古雅,草书行云流水,秦泛比较良久,一时间竟选不出用哪个好。 “姐姐会写哪些字?”楚兰舟见秦泛一时之间纠结难选,又拿出了几张纸,铺在了桌上,将笔递到了秦泛的手边,眼含期待地问道。 “我...我啊,我也就会一点点,没舟舟写的好,就不写了吧。” 这算是问到了秦泛的痛处了,她虽然诗词写得不错,但偏偏那字有些拿不出手。 也不是说见不得人,只是她的字配上她的诗,总给人一种字不配诗的感觉,许是她的诗写得太过惊艷了吧? 秦泛从不会直接说自己的不好,只是当她感到自己哪儿不好了之后,便再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就好比她的字,还是当初她去西京参加一次诗会之后,看了其他才子的诗作,虽然诗词作得多不如她,可随便一张纸上的字都比她写得好。 也是自那之后,她再也不在外人面前动笔了,在外作诗作词只口述,让别人代笔。 “姐姐,你就写一次嘛,舟舟想看。”楚兰舟第一次对秦泛撒起了娇,清冷的气质突然娇软起来的反差,秦泛怎么忍心再说个‘不’字。 二话不说,秦泛接过手边的笔,刷刷刷几笔,写下了‘云水间’三个字的行书。 篆、隶、草这三种字体,秦泛自然是比不过楚兰舟的,但好在行书在周朝还没出现,她虽写得不是很好,但好在新颖不是? “姐姐又谦虚了,明明写得很好,飘逸流畅,浓淡相融,疏密得体,比草书的行云流水又多了些可辨识性。这种字体我倒是没见过,是什么体呀?”楚兰舟认真地看着纸上的三个字,有些惊喜地望向秦泛。 她原做好了不管秦泛写得如何,都要好好地夸一夸的准备,没想到她写得是真好。 “哪里哪里。” 秦泛算是拿出了她的看家本事,行书算是她稍微擅长一点的字体了。 虽然写得不是很好,但还是有些欺骗性。 至少在从未接触过行书的楚兰舟看来,已经是写得非常好了。 第6页 “姐姐莫再谦虚了,不然我们便将这幅字拿去做门匾吧?”楚兰舟也不再与秦泛多争辩,直接用行动表示她的喜欢。 “那怎么行!用这幅!我取的名字,你写的字,咱们一起住,多有家的感觉。”秦泛立刻拿起自己的字,也不看旁边的字是什么,随便一指,指到了草书的三个字上。 “那便依姐姐。”听到秦泛说‘家’字,一股暖流从楚兰舟的心头划过,家啊,自从她出嫁之后便再未体会过家是什么感觉了。 以后,她又有家了,她和姐姐两个人的家。 两人刚商定好,下人请她们去前厅,午膳备好了。 与秦泛一同用了午膳,带上刚刚写好的字,三人一同上街。 虽说她们主要是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人,但眼缘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可遇不可求,更何况是挑选贴身的可信之人呢,急不得。 所以秦泛也没抱多大希望,只当比较一下长临和西京哪个更繁华。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秦泛拉着楚兰舟穿梭在人群中,合眼缘的人没遇到,合眼缘的店倒是遇到了。 匆匆看了一眼店里挂的字画牌匾之类,秦泛让下人将字递给店家,说了她的要求之后,在店里又四处看了看,看到些早期的古玩字画,心里痒痒的,可奈何现在身无一物,只能饱饱眼福了。 “以后一定要努力赚钱!”出了店门,秦泛回头望着店门上‘水墨文斋’四个字,小声嘀咕道。 等她有钱了,她也要开一个这样的店,比这还要大,收尽天下文物古宝! “好。”楚兰舟将秦泛的话记到了心里,也轻轻应了声。 “什么好?”秦泛突然停下转过脸问道,丝毫没有意识到楚兰舟就在她的右后侧,勐然顿住,楚兰舟险些撞上她。 “没事吧?” 秦泛忙后退两步,又往前走了半步扶住楚兰舟,有些慌张地望着她的脸,眼中可见的担心。 “没...没事。”楚兰舟本来觉得没什么,可被秦泛这么毫不遮掩地盯着看,心仿佛漏了一拍,忙转过了头,拉着秦泛往人群中走去。 “真的没事吗?别走那么快啦,小心摔着。”秦泛望着楚兰舟的后脑勺,还是有些疑惑,她记得刚刚转身的时候,脸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热热的。 “真的没事。”楚兰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滚烫,慢慢滑到嘴角,又立刻缩回了手,轻轻地抿了抿唇,目视前方,不敢多想一点刚刚的事。 可是那种柔软的触感,却像是印在了她的心底深处。 秦羡君留了两人在店里拿门匾,一转眼的功夫,两人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 想着两人无非沿着这条街往前走,也加快了脚步。 果然,才追了没多久,就看到两人在路边的小摊上停留。 “有喜欢的吗?”秦羡君走到小摊上也随意拿起一个小玩意,问道。 “随意看看,只是觉得新奇。”秦泛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头也没抬地回道,手上仍在摆弄着,眉头时舒时皱。 “你手中的这个原叫九曲连环锁,掌握了方法很容易解开。”秦羡君一眼便认出了秦泛手中的东西,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很容易?”秦泛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望向秦羡君,她在这儿解了半天了,仍是毫无进展,竟然容易? “那我要这个了!”原本不想买,听秦羡君这么说,她那不服输的性子又上来了,也不解了,带回去慢慢解。 秦羡君笑了笑,付了钱,跟在两人身后继续逛。 两人充满了好奇,在哪个摊位店铺里都看一看瞧一瞧,不知疲惫,半天的功夫也才逛了一条街。 这也再次让秦羡君确定了她们定是来自哪个不知名的小国,没见过长临这种繁华地。 两人只顾着逛,浑然忘记了今日上街最主要是挑选几个合眼缘的婢子,不过没看到也算是今日没那个缘分吧。 逛到了晚间,三人直接在酒楼里用了晚饭,又逛了会儿夜市,才打道回府。 今天称得上是秦泛醒来以后,过得最开心的一天了。 晚上洗漱后,秦泛坐在床上继续解她的九曲连环锁,可能是逛得太累,解着解着竟然坐着睡着了。 “姐姐?”楚兰舟在桌边看书,没听到叮叮玲玲的动静,抬头望去,也不知秦泛何时睡过去了。 楚兰舟扶着秦泛躺好,熄了灯,也在另一边的床上躺下,侧过身透着月光望向秦泛的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夜月光也是如此的皎洁,她正苦闷地在院中弹琴,不想余生被困在这个后院,却也不知该怎么摆脱李家,摆脱眼前的一切。 也正是此时,有一双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对她说,愿不愿和她走,她想也未想,直接伸出了手。 再次醒来,她就到了这里。 虽然她不记得那双手的主人是何模样,可声音却与姐姐一般无二。 是姐姐带她脱离了李家,摆脱了束缚,可以自由自在地上街、嬉戏打闹,这种生活她以前从未想过,也从未敢想。 “姐姐,晚安。”楚兰舟抬手轻轻抚了抚秦泛的侧脸光影,轻声道。 第7页 翌日一早,秦羡君亲自将门匾送了过来,还有两把钥匙,一把是藏书楼院门的钥匙,一把是藏书楼的钥匙。 看着行云流水的‘云水间’三个字,秦泛对秦羡君道了谢,本还想再聊些什么,秦羡君又因公事匆匆离开了。 山匪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秦羡君马不停蹄地又离了府,走前嘱咐了管家,他不在的日子,秦泛不管有什么要求,都满足她。 因得了藏书楼的钥匙,秦泛急于了解这里的一切,也不再出门逛,每日与楚兰舟两人泡在楼里,早进晚出,甚至一日三餐全在藏书楼里解决了。 秦泛专攻歷史、政务、君臣传记等多是的书类,楚兰舟的兴趣却多是工业、农业和商业之类。 经商之道虽然没有专门的书,但她自小生在商贾之家,耳濡目染之下,比一般人懂得也多些,只是缺少些实践。 楚兰舟记得她的祖上是以採矿炼铁发家,之后慢慢才有了资金扩展生意版图,可现在她该靠什么来赚第一桶金呢? 作者有话说: 本来设定是我最最最爱的歷史上的俩才女哇,不能篡改歷史,只能架空自己编喽 第4章 心想事成 “舟舟?”秦泛喊了楚兰舟半天,也不见她回应,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手放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轻声喊道。 “嗯?”楚兰舟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站起来,眼中还是有些茫然。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秦泛一看便知她的心思不在书上,也不知道神思飘哪儿去了。 “想着怎么赚钱。”楚兰舟也没丝毫的隐瞒,可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和身上的气质违和极了。 “赚钱?你怎么突然想到赚钱了?”秦泛惊讶于她们竟然有相同的想法,她之前刚想着以后要多赚钱开店铺呢,没想到直接和楚兰舟的想法不谋而合,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因为想开铺子。”楚兰舟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看着秦泛眼中毫不掩饰的期望,回道。 “好巧!我也想赚钱开铺子!”楚兰舟话音刚落,秦泛便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我们一起合作赚钱吧!”秦泛又立刻道。 “好。”看着秦泛雀跃的模样,楚兰舟心里也是止不住地开心。 两人关于以后赚了钱之后要开什么铺子,怎么开,开在哪儿,聊了很久,兴奋得差点儿忘了吃饭。 可也就一顿饭的功夫,高兴的劲儿过去之后,秦泛开始思考现实的问题。 赚钱不是想想,钱就能到她们手里,这第一笔钱该怎么赚呢? 秦泛绞尽脑汁,脑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楚兰舟: “舟舟,你真的是魏晋的那个楚兰舟吗?” “嗯。”楚兰舟点了点头,又疑惑道: “不是姐姐将我带到此处的吗?姐姐自己怎么倒是忘了我的来处了?” “是...是啊。”秦泛有些心虚,说实话,她是真的忘了。 她只记得自己躺在床上,耳边好像听到了琴音,看到了一个抚琴的姑娘,然后再有意识就到了此处。 之前也从来没问过楚兰舟是哪里人,一切也都只是她的猜测,如今算是真的确定了。 既然她真的是歷史上的那个楚兰舟,那她们的第一桶金就好办了! 楚家可是富可敌国的商贾之家,肯定有什么不外传的经商之道。 楚兰舟作为楚家的掌上明珠,虽说是女子,可多多多少少也会耳濡目染了些经验。 有她在,她们的经商之路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等秦羡君回来,我们去问问他抓山匪有没有遇到什么矿,最好是铁矿!”秦泛仿佛已经看到了她们一起赚的小金库,激动地道。 开铁矿,炼铁器,卖铁器,赚大钱...... 秦泛终于想起秦羡君已经走了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有道理。”经秦泛这么一提醒,楚兰舟这才想起,她们也可以像她的祖上一样先通过冶炼铁器来赚第一桶金。 最近她虽然一直在看各类书籍,但可能是因为太过熟悉,下意识地避开了铁矿铁器之类的书。 她也看过祖上秘籍,可毕竟发展了几百年,冶炼技术肯定会有很大的改进,她需得多看,多加比较改进。 或许真的像秦泛说的一样,秦羡君真的能遇到铁矿呢? 两人再次兴致勃勃地扎进藏书楼,秦泛也暂时放下了政权类的书。 虽然生意的事她看不懂,但可以帮楚兰舟打下手,将她可能需要看的书,都搜集摆好,方便楚兰舟阅读查看。 她们不知道的是,秦羡君何需抓山匪遇铁矿,他现有产业里便有几座铁矿。 不过都是些小铁矿,原是他早些年打仗所缴获,后直接封赏给了他。 但秦羡君是一个武将,常年在外,也不懂得经商,更未想过开採这些铁矿,便一直闲置着。 他走时也交代管家将府中的事暂交给秦泛和楚兰舟,管家可能也没想到两个小姑娘会对这种铁矿感兴趣,所以也忘了告诉她们。 或许真如大师所说,秦泛是秦羡君的福星。 秦羡君这次走得久,是因为知道了山匪的总部。 第8页 他带兵攻打了近一个月,终于解决了困扰朝廷多年的这一支山匪。 后来又顺藤摸瓜,找到了些其他山匪的线索,又清缴了几个分部。 他本来只是受命围剿一支山匪,如今不仅在期限之内完成皇命,更是帮助到了其他同僚。 虽未像他一样将山匪一锅端了,不过他们受命不同,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将军,此处又是一个大的铁矿。”秦羡君清点这次剿匪所得,听到侍从的话,立刻跟去看了看。 他虽不止一次缴获铁矿,可这一次的铁矿面积之大,占据了整座山,比他之前剿获的所有铁矿加起来都要大。 更为重要的是,这座铁矿不仅已被开採,更有一套完备的炼铁工艺,根据铁矿开採痕迹来看,这座铁矿至少已经被开採了十年之久。 怪不得这支山匪盘踞此地这么久也不被发现,住在此处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也不必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接受招安? 秦羡君带兵回朝后,将剿获所得悉数上报。 这次又立了大功,官职之上已再无可封,圣上便给他涨了俸禄,又将铁矿赏给了他,并给了他採矿、炼铁、经销的权力。 “表哥!” 秦羡君刚进了府门,便看到秦泛向他跑来,脸上的笑有些过于渗人了。 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秦羡君不知怎么,心里对秦泛总有些怕怕的,尤其是她对他笑的时候,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像这一次。 “兰舟呢?怎么没和你一起?”两人向来形影不离,像这次只有她一人的情况,之前倒是从没见过。 “她还在看书呢。”秦泛回道,脸上依旧挂着笑。 “有事?”秦羡君仍穿着一身官服,可在朝中的沉稳早已不在,反而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嗯...有点。”秦泛想了想,还是没有直说,又道: “表哥快先去换身衣服,一会儿我和你详谈,是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秦羡君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这次秦羡君是真的误会了。 “嗯,一会儿去藏书楼找我,我先去找舟舟啦。”秦泛第一次忍住了话匣子,也不等秦羡君回答她,直接跑开了,几瞬的功夫就消失了踪影。 “府中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吗?”秦羡君望着前方空荡荡的小路,疑惑地望向身边的侍卫。 “属下不知。”侍卫一直跟着秦羡君,又怎会知道府中发生了何事,他该问府中的管家才是。 秦羡君也只是随意一问,没指望他能回答,说完便往自己的院中走去,还是一会儿亲自去问问秦泛来得容易。 因为好奇,秦羡君迅速收拾好后,立刻赶到藏书楼。 这算是他去藏书楼用的时间最短的一次了,谁让秦泛拿话吊着他呢。 这次走进藏书楼,不再像之前一样,出门几个月再回来,一股的灰尘味。 现在楼里不仅有茶香、花香,还有一股淡淡的书香。 原来书真的是有味道的,以前他倒是没注意到。 “表哥喝茶,我刚刚亲手泡的。”秦泛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双手端起一杯茶递给秦羡君。 “咳,表妹也坐。”秦羡君极度不适应,但也总不能让秦泛不要对着他笑吧? 难得秦泛对她扬着笑脸,态度还这么好,他该知足才是。 “表哥,听说这次剿匪你得了个铁矿?”秦泛这次终于不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 “是啊。”秦羡君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说铁矿啊,估计是她们想知道一些剿匪途中的趣闻吧。 秦羡君脑中已经想好了说辞,只等秦泛的问话,结果她又不按套路出牌。 “这个铁矿是该上缴朝廷,还是算自己私有?”秦泛循序渐进地问。 “自然是归朝廷所有,不过陛下已经将这个铁矿赏赐给我,并允我开採、炼铁、经销。”秦羡君眼见着秦泛的表情从刚开始的欣喜到失落再到狂喜,只他这一句话的功夫? 到底是为何? 不过不等秦羡君去问,秦泛就为他带来了解答。 “真的?太好了!”秦泛激动地转过身,一把抱住了楚兰舟,若是她力气大,恨不得抱着楚兰舟转上几圈。 她们这算是心想事成吗? 想赚钱,有楚兰舟,想落实,有铁矿! “什么太好了?”秦羡君听得一头雾水。 “表哥有没有想过做生意赚钱?”秦泛问道。 “曾经想过,不过我不是那块材料,平时也没什么时间,一切都是交给管家打理了。” 秦羡君之前一时兴起做生意,差点把祖宅给赔了进去。 后来从军之后,花销变少,俸禄加上立功所得的赏赐,过得也算如意,便没再想过什么生财之道。 “那我们能看看你现在有多少产业吗?”秦泛道,想想这么说也不太合适,又补充道: “我和舟舟两人在府中闲着也无聊,想找些事做,舟舟祖上是靠铁矿发家,所以我们想再靠铁矿发一次。” “好,我记得我原还有几处铁矿,不过是在其他地方。刚缴获的这个铁矿最近也最大,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可以将它们交给你们来打理。”秦羡君想了想,觉得可行,又让管家将府中的帐本都送过来。 第9页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的产业有多少,他只知在经商方面管家比他强一点,但具体强多少,他就不清楚了。 “你还有矿?!!”秦泛再次被惊到了。 此时秦泛万分庆幸她当初留下了,这简直是影藏的大佬啊。 作者有话说: 深藏不露的表哥啊~ 第5章 想法 “嗯,也是早些年剿获的。”秦羡君点了点头回道。 很快,管家便将府中的帐本都搬了过来。 四五个下人陆续放下帐本,最后管家将一个总帐本交到了秦羡君的手中。 上面的全是目前他所有的产业条目,厚厚的一本,一看就资产不菲。 秦泛站到秦羡君的身后,看着帐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这哪儿是字,分明都是钱啊! “水墨文斋也是你的?”秦泛看到一个熟悉的字眼,又看了看附近,看着都有些熟悉,这不正是她们那日逛街的地方吗? 秦羡君也是第一次看帐本,望向了候在一旁的管家。 “是,那整条街都是将军的产业。”管家躬身回道。 整条街!!! 这才刚翻了开头,这整整一大本,秦羡君不会已经富可敌国了吧? 他不是说自己不会做生意? 这些都是管家帮他打理的? 秦泛望向管家的目光瞬间变了,这简直是经商奇才啊! 早知道这几个月也不泡在藏书楼了,直接跟着管家学习,这可比单纯地看书有用多了! “锦州?”翻到秦羡君的铁矿的位置,秦泛这才又想起了周珝。 “表哥,你记得锦州的周世约吗?”秦泛指着锦州的字眼问道。 “记得,早些年随高祖打天下,是并州元谋功臣之一,现任锦州都督。”秦羡君道。 不过他与周世约交集不深,碰过几面,现在年纪大了,据说身体早已大不如从前了。 “怎么突然提到他了?”秦羡君疑道。 “这不是前几日看史书,了解了一下开国功臣,刚好看到熟悉的地方,好奇一问。”秦泛随便编了个理由,又继续看下去。 等看完了全本,秦泛想赚大钱的心突然平静了不少。 她们在长临赚钱,那岂不是直接和秦羡君抢生意? 这完全就是钱左口袋进右口袋出的事儿。 但仔细想想,秦羡君的产业中从未涉及铁器的生意。 若是自己採矿、冶炼,再建立一条独有的经销链,说不定铁器的生意比秦羡君其他行业的生意总合还要高呢? 她们来经营铁器,不就不是和他抢生意了? 楚家能靠一个铁矿发家,她们也可以。 管家的生意头脑,加上楚兰舟关于楚家祖上的铁矿生意经验,简直是将整个风险降到了最低。 “这次剿获的铁矿中,有一条完备的採矿、冶炼的工具,他们也有自己的经销途径,不过现在也被查封了。如果你们真想做,我去拜访一下民部,看看他们怎么处置这些。”秦羡君看出秦泛是真的有兴趣,又道。 相比男子,女子做生意更是不易,他尽量多帮一些。 “真的?”秦泛才刚想到经销链的事,结果就有一条完整的经销链摆在她的面前。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怎么想什么来什么? “那是自然,我虽然是武将,和民部的几位大人也不熟悉,但问些有关我这次的赏赐之事,还是容易的。” 秦羡君虽执掌宣武门,与朝中各位大臣最是容易打交道。 可他不愿参与朝堂之争,所以与各部大臣基本上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 若是平时去找他们,或许会被问一问原因。 这次是有关他的赏赐,尤其皇上给了他铁矿的开採、冶炼和经销的权力。 他去问一问经销链,合情合理,也不会让人怀疑。 即便是他将这条经销链毁了重建,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秦泛又给秦羡君倒了一杯茶,心里想着怎么让他去锦州把周珝接来长安呢? 以考察铁矿为由? 纠结良久,直到秦羡君离开了藏书楼,秦泛还是没开口。 歷史上周世约是在高祖驾崩之后悲痛成疾而后病逝,书上只记载高祖于永观十年六月份驾崩,至于周世约是何时,却没有详细的记载。 现在高祖还活得好好的,想来周世约也不会有大事。 再等一等吧,不急。 秦泛不急,可高祖倒是有些急了。 或许是高祖感觉自己时日不多,忆起当年一起打江山的大臣,死的死,散的散,唯一一个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周世约,却远在锦州。 圣上便命秦羡君走一趟锦州,将周世约带回宫中与高祖一叙。 秦羡君走的那天,秦泛心情很是复杂。 “舟舟,你掐我一下。”秦泛拉着楚兰舟的手道。 莫非她真的是在做梦? “姐姐又犯傻了。”楚兰舟笑着收回了手,拉着秦泛进府了。 若楚兰舟真的捏了,秦泛是能感觉到疼呢,还是不能呢? 从长临到锦州,至少半月的时间,一来一回,也得一个多月。 现在已经五月初,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赶在高祖驾崩之前赶回。 第10页 自然是不能的。 秦羡君刚到锦州,还没见到周世约,没想到高祖驾崩的噩耗却比他早一步传到周世约的耳中。 原本周世约身体便不大好,这一噩耗直接让他一病不起。 秦羡君是带了圣旨而来,即便周世约昏迷不醒,他也得将高祖对他的思念带到。 若是好好养一养,周世约或许还能多活几月。 可他听到秦羡君带的话后,心中悲痛更增几分,病情愈发严重,只熬了几日,便去了。 秦羡君告诉周世约高祖对他的挂念,原是想要他高兴高兴,却不想直接把他给送走了,这也让他心里对周世约多了些愧疚。 最后秦羡君参加完了周世约的葬礼,便不再多留,打道回京。 可行程刚过半,却收到秦泛的信件,信中说周世约过世后,杨氏母女生活不易,让他将她们接到长临来。 这该如何接? 他们非亲非故,即便是他想接,她们愿意和他走吗? 他的这个表妹啊,真是会给他出难题。 现在即便是不知寻什么由头去接杨氏母女,可也不得不折返,这前后一耽误,又花了将近十日。 等秦羡君再次回到锦州,踏进周府后,明显得感觉到府中气氛的不同。 秦羡君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本以为会受到万般阻拦,毕竟杨氏出自世家门阀,身份不低,当初嫁到周家算是提高了周家的地位。 怎么如今周世约一走,他们就对她恨不得避而远之了? 而正如秦泛信中所说,杨氏母女过得的确不好。 尤其是周世约的两个堂哥对她们极其刻薄,甚至恨不得将她们赶出周家,但也碍于杨氏的背景,不敢妄动。 如今秦羡君说要将她们接到长临,他们简直是求而不得。 只是现在杨氏母女不在锦州,在周世约葬礼之后,她们直接留在了文州祖宅,说是要为周世约守孝。 秦羡君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文州,以愧疚为说辞,要将杨氏母女接到长临。 秦羡君原以为她们不像周惟良等人好说话,至少不会立刻和他走,可能是他低估了这几个月杨氏的经歷。 秦羡君的出现像是一道曙光碟机散了她们的阴霾,杨氏二话不说,也不管他是不是欺骗,简单收拾行李,带着三个女儿和秦羡君一同去了长临。 再次回到长临,已经是来年的事了。 这大半年的时间,秦泛和楚兰舟或一起看书,或一起跟在管家身后学习。 不管是在政事的见解分析上,还是对生意的理解上,秦泛都学到了不少。 她原不是对生意一窍不通,而是没遇上一个好的领路人。 “表哥说今日他们便能到,我们去城外接他们吧?”‘表哥’两个字秦泛此时唤得越发熟练起来,她着实有些好奇,书中所写的第一开国女帝到底是何模样。 虽说是女帝幼年,幼年更好啊!正好能亲眼见证着女帝的成长史。 “好。”楚兰舟自然没什么意见,除了生意上有些事情她会和秦泛争辩几句,其余的事她全依着秦泛。 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带上几个侍从,也没坐马车,直接步行前往。 这大半年的时间两人虽然出门的次数变多了,可多是跟着管家去考察铺子,基本上没逛过。 今日难得想放松一下,既是去逛街,也是去接人。 最后能不能接到,就再另说了。 自从跟着管家之后,她们每个月也有银子了,甚至可以在帐房支银子用。 现在在街上看到什么喜欢的物件,也终于可以直接买下来了。 可惜的是,过去了一年多,她们竟然仍未看到一个合眼缘的人,至今跟在她们身边的还是府中的婢子。 府中的婢子也不是不好,只是这相当于是半道过来的,用着心里总觉得没那么信任,还是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比较踏实。 两人选了一条之前从未逛过的街,距离城门也是最近的。 四周的商铺摆设和她们之前逛的相差无几,可逛着逛着,人却越来越少,商铺也大多关门,一片萧条之色。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秦泛停下,没再往前走,正巧站在一个酒楼之前。 酒楼共有三层,鹤立在众多商铺之中,虽然开着门,店内却无一客人,只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在柜檯上翻着帐本。 “进去看看。”说完,楚兰舟拉着秦泛直接进去了。 “哎?”这还没到饭点呢?就饿了? 秦泛以为楚兰舟是想去吃饭,可即便饿了,换一家也比这个酒楼好啊。 虽然从外观上能看出这个酒楼以前不错,可现在可不是啊。 “两位姑娘,本店已不再营业,如果想吃饭吶,出了门左拐,直走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能看到一家最近的酒楼。”两人刚进店,掌柜的便笑脸迎了上来,并给她们指了条路。 “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楚兰舟也礼貌地回道,“这里是不是正在转卖?” “姑娘怎么知道?”掌柜讶然。 他虽早有转卖的意愿,可一直在犹豫,至今也未贴出转卖的文告。 楚兰舟只笑了笑,没有回答,又道:“可找到了买家?” 第11页 “尚未。”掌柜脸上的笑意也收了些。 这酒楼放在手中一日便亏一日,他原不想卖,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可如今也由不得他了,只希望有人能看得上。 “若是我们想买,掌柜出价多少?”楚兰舟直言道。 她刚刚第一眼便看中了这个酒楼,即便它位置偏僻,生意惨澹,可她就是想要,毫无缘由。 这是楚兰舟心里第一次产生这么浓烈的想法。 第6章 眼缘 掌柜认真打量了一眼楚兰舟,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千两?”秦泛瞪大了双眼,她对现在的物价还是不太清楚。 秦泛算了算自己和楚兰舟现在身上所有的家当,两人加起来也就只有几百两。 如果去帐房预支的话,这么一大笔钱,也不知道能不能支出来。 “三百两。”掌柜笑着摇了摇头,三千两别说是他这一家店,便是这一条街也能买下来了。 果然富家之女对钱财没什么概念。 掌柜看两人的举止衣着,便知两人出身不凡,好在她们遇到了自己,也不会说多了价格坑她们。 这其实也不怪秦泛,她来自经济较为发达的周朝,物价房价较高。 而此时的大晟刚建国不久,经济正处于发展之中,自然无法相比。 这几个月虽然她也和管家接触了不少铺子酒楼之事,可尚未接触过完整的店铺买卖。 “若是留用店里所有人员呢?”楚兰舟觉得这个价格有些高了,又问道。 不知是何原因,这条街客流量较少,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是亏损状态,不然也不会大部分店铺处于关门状态。 掌柜似乎有些为难,思考了很久。 楚兰舟也不急,等着的时间也四处打量着这个酒楼的内部。 从内部看只能看到两层,一楼是大厅,厅内可见之处有十几张桌子,大厅正前方有一个高台,应是做演出节目之用,二楼栏杆之处隔段有一张桌子,围着整个酒楼成一圈,里面应是包厢。 格局和大部分酒楼相差不无几,只是内饰过于华丽了些,看着便让普通百姓望而却步。 若是这个酒楼开在繁华之处,定位高端,生意定然不错。 可在这萧条之所,面向广大平民阶层更易存活。 打量一周,楚兰舟心里已有了酒楼开业的初步方向,最先换的是所有装修,需更亲民些,估算着三百两是必需了。 “二百两。”掌柜有些痛心与不舍,可他年龄也大了,酒楼卖了他便回乡养老,也不在这长临了。 “好,你备好合同房契地契等物,明日我带人来交接。”楚兰舟也爽快地应下。 她原想将掌柜也留下,继续经营酒楼,可看他神色,似乎是有了去意,又道: “掌柜若不想留下,可否有推荐人选?” “姑娘不是要亲自管理?”掌柜既讶异楚兰舟看出了他的想法,又好奇她买了酒楼不是想自己经营,难道是为他人所买?或者是想做个幕后之人? “说到推荐之人,我这里还真有一个,若不是近年来酒楼的生意不好,再过几年,我也要将这酒楼传给她。她便是我收养的义女,我一直将她当做我的接班人来培养。” 关于他的义女,掌柜没有多说什么夸奖的话。 毕竟和他有一层关系在,说多了反而不好,还是得让她们见上一面,看看有没有眼缘才是关键。 “如果方便的话,明日你把她带过来,我们可以聊一聊。”楚兰舟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后又和掌柜提了装修之事,没有详谈,装修她想自己设计,但还需看了酒楼建造图纸才好,只是后期负责装修的工人需要掌柜帮忙联繫。 掌柜也欣然应下,又问了两人的贵姓,随后欢欢喜喜地将二人送出了酒楼。 “舟舟怎么突然想开酒楼了?我们不是要经营铁矿生意的吗?”秦泛有些不懂了,怎么不按计划来,现在还开起了酒楼? “可能是眼缘吧。”楚兰舟现在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是缘分了。 她们选择了这条街,刚巧停在了这个酒楼门口,她抬头也恰好看到了这座酒楼。 “我有预感,这座酒楼会随我们一起成长,发扬光大。”楚兰舟心中满是憧憬。 “我相信舟舟。”秦泛也握起了拳头,打气加油。 或许是得益于楚家的背景,生意的事上,秦泛对楚兰舟称得上是无条件的信任。 “舟舟有没有想好,酒楼取什么名字?”秦泛问道。 既然她们要做酒楼的生意,酒楼名取得好,不仅有利于酒楼的宣传,甚至还能成为酒楼的一个招牌。 若是在长临开得好,去其他地方开分店也会更容易些。 楚兰舟原本没有想法,可转过身,蓦一看到秦泛的脸,双颊微红,像擦了胭脂,又像小酌后的微醺状态,尤其那双黑得透亮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眯起,像极了酒后的状态。 虽未喝酒,但人已醉。 酒不醉人。 这个名字突然就涌上心头,但楚兰舟也知这不适合做店名,便摇了摇头,问道: “姐姐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第12页 “唔...暂时没有想法。”秦泛摇了摇头。 她虽擅长作诗写词,起名也难不倒她,可这是楚兰舟开的第一个店,必须得想个好名字,越重视反而越是脑中空白了。 “容我回去好好想想,不急不急。只要在开业前想起来就行。”秦泛慎重地点了点头,她得回去好好翻翻典籍古书,一定要想一个意义非凡的店名。 “好,都依姐姐。”看着秦泛认真的模样,楚兰舟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软软的,暖暖的。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去城门口!”秦泛这才想起来,她们今日出门是为了接秦羡君他们来着,本来逛一逛也没什么,可是逛着逛着买了一个酒楼,谈价格花了不少时间啊。 秦泛拉着楚兰舟,丝毫不顾形象地往城门口冲去,直到跑到一条分叉口,一个方向是城门口,一个方向是将军府。 秦泛停下很是郑重地思考了一下,转过脸,一脸严肃地对楚兰舟道: “我觉得,我们还是在府门前等他们比较合适。” “我也这么觉得。”楚兰舟忍着笑意,抬手帮秦泛捋了捋耳边凌乱的髮丝,也跟着认真地回道。 “那我们慢慢逛回家吧!”秦泛咧开了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好。”楚兰舟不自禁地抬手,指尖触了触秦泛的脸颊,笑着应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秦泛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她刚刚竟然从楚兰舟的眼中看出了宠溺? 又把她当成孩子了!可在楚兰舟的目光下,秦泛也不敢直说,只能小声地咕哝着。 楚兰舟听到了,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也不解释,牵着秦泛慢慢地往将军府走去。 还好她们选择了直接回府,两人刚走到将军府,还未进府门,便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和马车的轱辘声。 两人循着声音望去,秦羡君坐在一匹黑色大马上,正对她们招手,后面陆续跟了几辆马车,浩浩荡荡。 秦泛有些期待地望着后面的几辆马车,不知道未来女帝坐在哪一个马车里。 马车上的人陆续下车,往府门走来,秦泛和楚兰舟也迎了上去,匆匆打量,年长的应该是周珝的母亲杨贞。 那三个年轻的女孩儿她便分不清了,史书记载女帝曾因貌美被圣上召进宫。 可眼前这三女儿,容貌都挺娇美,虽说看着有些憔悴,但仍是难掩本身的美貌。 “她们便是我与你们提过的表妹,秦泛,楚兰舟。”秦羡君走到秦泛和楚兰舟身侧,为杨贞介绍道。 “这位是周夫人和她的三个女儿,周顺、周珝、周华。”秦羡君又对秦泛和楚兰舟介绍杨氏母女。 秦泛打量着叫‘周珝’的二女儿,这么一说,果真周珝是这三个小姑娘里长得最为好看的,年仅十三,却已生得明艷动人。 双方都客气地打了声招唿,未在府外多说,依次进府,府中早已为杨氏母女备好了院子。 原本冷清的将军府,先后住进了秦泛、楚兰舟和杨氏母女等人,从未有过的热闹,也终于算是有了人烟。 众人一路舟车劳顿,回房整顿洗漱后,府中备了晚宴为她们接风洗尘,自此杨氏母女便正式在将军府落脚。 晚间,秦泛将今日她们买了酒楼的事与秦羡君说了说。 秦羡君支持她们的决定,并安排了一个懂得买卖交接的帐房先生给她们,以防她们有不懂的地方,被外人骗了。 翌日,楚兰舟和秦泛用过早膳,带好银票和帐房先生来到了昨日的酒楼。 酒楼掌柜领着酒楼一众约莫十三四人早已在大厅等候。 众人见到楚兰舟和秦泛,立刻站直了腰板,高声喊道:“东家好。” 楚兰舟对他们点了点头,只听掌柜的介绍: “这三位是酒楼的大厨,这四位是一楼的跑堂,这四位主要负责二楼,他们两人主要负责拉客揽生意,偶尔忙时也负责一楼的跑堂。” “三楼呢?”楚兰舟没听到掌柜的说到三楼,主动问道。 “三楼只有两间房,一间是东家的,另一间多是达官显贵预定,他们出门自带了伺候的人,不让我们踏上三楼,久而久之,三楼就不再留伙计了。”掌柜的解释道。 当年,他们的酒楼也有过一段辉煌的日子,那时朝中的皇亲贵胄也常来他们的酒楼。 可自从当今圣上登位后,一切都变了。 要么说盛极必衰呢,掌柜现在也看开了。 虽然酒楼在他手里易了主,可好歹还在。 若是楚小姐能看上他的义女,酒楼再交由她打理,他也算是无憾了。 楚兰舟点了点头,暗暗记下众人,三个厨师最为好记,各个肥头大耳,肚大腰圆。 两个揽客伙计瘦瘦条条,面部黝黑。 最容易搞混的是一楼和二楼的跑堂,不过多认几次应该也差不多了。 掌柜将酒楼的地契、房契,以及各伙计的劳动契约递给帐房先生,帐房先生一一细细看过,确定无误后递给楚兰舟,楚兰舟也仔细地看了看,看完又交给秦泛。 三人都过目之后,双方正式办理交接手续,余下需到官府办理的事情,直接交给了帐房先生去办,这方面他比较擅长,这也是秦羡君将他交给楚兰舟的主要原因。 第13页 毕竟不管什么,与官府的人打交道最是有门道,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得了的。 “昨日我才知小女出城上山去了,今日她怕是无缘见到楚小姐和秦小姐了。”掌柜有些歉意地道。 “无碍。”楚兰舟也没放在心上,以后有的是机会,酒楼装修也她会常常来此处。 楚兰舟看了看酒楼的图纸,不懂之处便问掌柜,在搞清楚了酒楼的全部布局之后,才带着图纸和秦泛离开。 作者有话说: 谁还没个冲动的时候 第7章 偶遇 自从买下了酒楼之后,楚兰舟每日变得更加忙碌了。 既要设计酒楼内外装饰,又要跟着管家四处学习,还得抽些时间去藏书楼看看书。 相比起来,秦泛悠闲不少。 除了每日固定在藏书楼的时间,甚至有时间又逛起了将军府。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在找灵感。 创作不能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好的名字往往是突然出现在脑中的。 不过,她逛将军府也不单单是为了找灵感,而是想着制造偶遇的机会。 自从杨氏母女住在将军府后,她与周珝除了偶尔一起用膳时能见到,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交集。 若是她刻意去接近,会不会被怀疑是别有目的? 虽说她的确是有目的,但她的这个目的于周珝而言,可是只有利而无弊啊。 就这么带着目的性地,每天逛不同的院子,偶尔看到周珝也不会刻意去打招唿,只远远地点头示意。 多次之后,周珝对秦泛倒是带了些好奇,再次遇上秦泛时,主动上前和她攀谈了起来。 “秦姐姐,好巧,又碰到了。”周珝小跑到秦泛的面前,脸上的笑单纯又乖巧。 秦泛很难想像,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是史上有着铁血手腕,令人望而生畏的女帝。 “是啊,小珝也常来此处?”秦泛也点头回道。 经过多日的‘偶遇’,秦泛发现周珝常会出现在这个湖边。 湖边寸草不生,只有一棵老树,至少有百年之久。 这个院子也是,像是荒废了许久一般。 虽然秦泛不喜欢这里,但是为了能遇到周珝,她每日除了随意逛其他的地方,这个院子,这个湖边是必经之处。 但她也不是每日都会遇到周珝,隔几日遇到一次,时间久了,能遇到的次数也就多了。 这不,她努力了这么久,鱼不是上钩了? “嗯,这里常让我想起文州祖宅。”周珝望着平静如镜的湖面,嘆了口气,发出了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嘆声。 自从周世约追随高祖之后,便离开文州,全国各地奔波。 文州的祖宅也早已荒废,虽然后来命人提前收拾了,可仍荒凉得很。 “你们在文州的那段时间,应该过得很辛苦吧?”秦泛看着周珝的神色,有回忆,也有悽苦,关心道。 “都过去了,我觉得现在过得很幸福。”周珝收起回忆,脸上再次浮起了笑意。 人本来就不该一直沉浸在过去痛苦的回忆中,而是珍惜眼前的一切,多向前看。 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幸福地过完下辈子。 周珝心态一直很乐观。 “秦姐姐怎么也喜欢来此处?”周珝好奇道。 “自然是...想着要怎么改建这个院子。”秦泛丝毫没有想到周珝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想要遇上她吧? 脑中飞速运转着,秦泛突然想到了最近楚兰舟常看建筑设计的书,她也跟着看了不少。 这个小院这么破旧,她想改造重建这个小院,所以常来考察地形,这个理由简直毫无破绽。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那我们可以一起改造,等你及笄之后,当做你的独立小院,那你就可以从你母亲的院中搬出来住了。”秦泛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差点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仿佛她的初衷真的是改造这个小院一样。 或许是因为刚到一个新地方,又是寄人篱下,杨氏母女四人一直住在一个院中。 人多的地方麻烦也会变多,这也是秦泛不愿意去她们的院中的原因。 “就这么定了!”秦泛完全不给周珝拒绝的时间,直接敲定,又怕她反悔,忙装作一副有急事的模样,道: “哎呀,我想起来,舟舟刚刚让我去找她来着,我先去藏书楼啦,明日见。”秦泛边往外走边说,话说完了,人也消失了。 “秦姐姐!”周珝愣在了原地,笑也凝固在了脸上,她刚刚说了什么?答应了什么? 改造院子? 她什么也不懂,怎么改造? 周珝望着四周一片荒芜之地,原是觉得亲切,现在看着,只觉得头大,可她也的确无法拒绝。 此时的周珝心中也越发渴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宅子,不用寄人篱下,时时看人的脸色。 虽然她此时无法离开这个府中,但有一个自己的小院或许也不错? 这么想着,周珝对秦泛刚刚的提议也有了些嚮往,想起刚刚秦泛说要去藏书楼,也忙跟了过去。 秦泛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跑到藏书楼。 第14页 楚兰舟还在伏案画图,听到动静,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望去,便看到秦泛整个人都洋溢在喜悦中,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发生了什么事让姐姐这么开心?”烦闷了一上午的楚兰舟,看到秦泛立刻舒开了眉眼,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可以和小珝天天相处的办法了!”秦泛走到桌前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一口饮尽,胡乱擦了擦嘴,高兴地与楚兰舟分享她刚刚的机智。 “什么办法?”楚兰舟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可眼底却没了丝毫笑意,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你记得我们之前逛到的那个荒废的院子吗?小珝经常去哪儿,偶遇了那么多次,她终于主动和我搭话了,然后随口聊了几句,她问我为什么也经常去那个小院,我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是为了见她吧!”秦泛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今日她与周珝的相遇,说了一半顿了顿,又望向楚兰舟,像是再等她的问话。 “那你怎么说的呢?”看着眼含期待望着她的秦泛,楚兰舟心里的那股难受突然就消失了,又给秦泛倒了杯水,温声道。 听到楚兰舟的话,秦泛像是又被注入了活力,继续道: “我灵机一动,突然就想到你了,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看装修设计之类的书嘛,我就对她说,想要将那个荒废的小院改造翻新,作为她及笄之后的住处。” “姐姐真聪明。”听到秦泛是因为想她才想到的这个方法,楚兰舟真心地笑了。 虽然这也是为了以后和周珝有更多的接触,但她们这个接触的起点是她。 楚兰舟很容易满足,只要秦泛能想着她,她就很开心了。 秦泛虽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过,她要怎么拉进和周珝的关系,但她却从未说过为何要接触那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甚至当初秦羡君将杨氏母女接来长临,也是她的主意。 楚兰舟不知道该不该问,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姐姐,你为何要去接触小珝?” “唔...我若是告诉你实话,你会不会相信?”秦泛也想找个人和她分享她所知道的一切,以及她未来的计划,但是她现在唯一信任的人只有楚兰舟。 至少楚兰舟和她来处相同,她来自数百年之后,楚兰舟来自数百年之前。 “只要是姐姐的话,我都信。”楚兰舟从未怀疑过秦泛说的任何话,信她胜过信自己。 “那我告诉你哦,周珝是未来的女帝。”以防隔墙有耳,秦泛凑到了楚兰舟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楚兰舟在秦泛慢慢向她靠近时,心跳便有些难以控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如鼓点般,咚咚作响。 而在感受到耳边的温热气息时,脑中更是一片空白,余光看到秦泛,只觉得她近在咫尺的唇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一字一句。 楚兰舟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自在地望着秦泛,在看到秦泛眼中的期待时,有些歉意地问道: “姐姐刚刚说什么?” 秦泛以为楚兰舟是难以置信,又道: “是不是你也很难相信,看着那么单纯无害的小珝,以后不仅权倾朝野,更是建立新朝,成为了唯一的女帝。” 秦泛说的依旧小声,但是距离楚兰舟没那个近,声音比刚刚也加大了不少。 这次楚兰舟也终于听到了她说的话,露出了秦泛意料之中的震惊之色。 “她何时会登基?”震惊之余,楚兰舟问出了最关键的话。 “还早着呢,她先是进宫,成为圣上的才人,再被贬出宫,再次进宫后成为昭仪、皇后、天后、太后,掌权多年,朝中根基稳健之后,才建新朝称帝,那时候应该差不多到了古稀之龄了吧。”秦泛当初没太在意这些时间线,只记得些大概。 当时看着书上周珝辉煌的一生,秦泛简直热血沸腾,恨不得跳入史书中,能亲眼见一见她的传奇。 没想到如今她竟然愿望成真,这不得想方设法地接近周珝,近距离地看她是如何撰写自己的一生? “我们能活到那个时候吗?”楚兰舟又提出了关键一问。 现在少有人能活到古稀,便是活到花甲之年也算是高寿了,更合何况她们比周珝又大上几岁,周珝的古稀,她们岂不是早已入土了? 楚兰舟的话让秦泛顿时哑口无言,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她晚年时期身体不好,最后几年甚至是在病榻上度过,楚兰舟更是。 虽然书上没有记载她是因何而死,但的确只过半百,比她还要少活十几年。 不行,得好好研究怎么长生。 或许心中有惦念的人都会想要长生,不是说长生不死,而是尽可能地多活一些年。 “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注意养生,争取多活几年,我现在就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养生的书。”秦泛说做就做,说完就想往书架边走去。 “哎?姐姐,该用午膳了,用完膳,我们再看。”楚兰舟忙拉住了秦泛,她知道秦泛的性子,常常想一出是一出,不做出个结果誓不罢休。 这若真让她去找书,不到天黑不可能结束。 与秦泛相处了这么久,楚兰舟甚至比秦泛本人还要了解她。 第15页 “对哦,快用膳了,怪不得我觉得饿了呢。”被楚兰舟这么一提醒,秦泛果真有些饿了,立刻拉着楚兰舟又往外走,早用完膳早来找书。 楚兰舟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她加快了脚步。 离藏书楼不远处的小道上,周珝有些失魂落魄,不知她刚刚听到的话是真是假,她以后真的会成为女帝吗? 可她是个女子,怎么能称帝呢? 或者那只是与她同名同姓的男子? 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周珝一时间无法接受女子称帝的概念。 “管它呢,我以后只要嫁一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就够了。”说服不了自己的周珝,索性不再去想,这些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是种子已经在心里种下,即便掩埋,也终有破土而出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人本来就不该一直沉浸在过去痛苦的回忆中,而是珍惜眼前的一切,多向前看。 第8章 碰上 周珝心事重重地回到小院,恰好遇到杨氏和周顺从外面回来。 “母亲,姐姐,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周珝忘记刚刚心中的烦恼,上前问道。 她记得往日母亲和姐姐将近日暮时分才会回来,今日午时竟然便回来了。 “下午你姐姐和京中几位小姐和公子约了游湖诗会,回来换身衣服,一会儿便出门。”杨氏今日的心情显然不错,脸上的笑也是暖洋洋的,多了几分慈爱。 杨氏现在虽是寄居将军府,在长临却也不是举目无亲。 她本就出身弘农杨氏,弘农杨氏乃千年豪族,是五姓七望家族中的佼佼者,尤其在晟国,更是讲究门第出身。 当初周世约下葬没多久,周家内部就因争夺家产搞得乌烟瘴气。 她本就悲痛欲绝,也疲于应付这些,周家的家产更是看不上。 恰巧秦羡君出现,要带她来长临,她不多加思考,只想远离那个是非之地,便冲动来了长临。 在从文州到长临的途中,杨氏也冷静了下来。 她的三个女儿都快到了适婚的年龄,因她自己晚嫁的遗憾,她不想让自己的三个女儿也经歷这种遗憾。 所以还未到长临时,便想着三个女儿的婚嫁之事。 杨氏本没想在将军府住多久,也为了能照看好女儿,所以母女四人住在同一个院中。 而这段时间,杨氏一直奔波拜访过去的亲朋好友。 一是联络一下各方的感情,二自然也是为她的女儿好好物色物色未来的夫婿。 长女周顺虽未及笄,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杨氏出门也是必带着她。 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杨氏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不管是家世,亦或是人品都不错的人选。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多带着周顺走动,培养一下感情,最后选一个她最喜欢的人。 “华儿呢?”杨氏在院中望了一圈,没看到周华,便问道。 这段时间杨氏不在府中,杨氏便将周华交给了周珝。 往日她回来时,两人都会在院门口接她们,她原以为她们一直都呆在一起,如今看着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妹妹在书房学习。”周珝道。 她之前也只会在周华去书房看书时,才会自己独自出去逛逛,中午再回来陪周华一起用午膳,下午两人一起练舞,或者练琴。 杨氏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她现在的全部重心都放在了周顺的身上,只想为她谋一个好人家。 下午,秦泛一头扎进了藏书楼去找她的养生书。 楚兰舟则继续画她的图纸,只剩下最后一点初稿便完成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楚兰舟大部分时间全在藏书楼设计画图,只去过酒楼两次。 酒楼里的一切需全部拆除换新,虽然她还未画出全部,但也和掌柜找来的设计师沟通过。 两边同时进行,不出半年的时间,酒楼应该便可以装修好。 至于后面酒楼的开业事宜,还需好好计划计划,要想个什么开业方式来吸引客流。 翌日一早,周珝刚用过早膳,安排好周华,就来到了云水间。 她想和秦泛聊一聊昨天的改造小院之事,结果还没进院门,便遇到了刚出门的秦泛和楚兰舟。 “秦姐姐,兰舟姐姐,你们是要出门吗?”周珝看着两人手中拿着东西,一副出门的打扮,三步作两步忙上前问道。 “为什么你叫我‘秦姐姐’,叫她‘兰舟姐姐’,而不是‘楚姐姐’?”秦泛突然发现周珝虽都唤她们姐姐,可对两人的称唿却不一样,叫她姓氏,却叫楚兰舟名字? “嗯?”周珝愣愣地望着秦泛,本就单纯的大眼睛,更多了一丝呆萌。 “因为‘秦姐姐’更好听,若唤你‘泛姐姐’听着像是烦姐姐,而‘兰舟姐姐’比‘楚姐姐’更亲切一点。”周珝也是只是呆愣了片刻,立刻明白了秦泛的意思,忙解释道。 “好啦,你别再逗小珝了。”楚兰舟笑着拉住秦泛,对她摇了摇头。 她发现近日以来,秦泛越发孩子气了。 “我们现在要去酒楼看看,小珝来了这么久有没有出去逛过?”楚兰舟转身,语气温和地对周珝道。 第16页 “没有,我能和你们一起去酒楼吗?”周珝摇了摇头,也有些好奇。 除了那日来将军府,从马车窗帘里看了看长临的街道,之后便再也没出过门。 “好,一会儿我们带你好好逛逛,正好我们也很久没逛过了。”秦泛立刻来了兴致,之前她怎么就没想到以此为由约周珝呢? 哪个女孩不喜欢逛街买东西的? 秦泛望向楚兰舟,又露出了星星眼,她的舟舟真聪明! “嗯嗯。”一听逛街,周珝也是双眼泛光,心早飞到了那个繁华街边,甚至于忘了嘱咐周华一声。 因为想早点到酒楼,留出多点的时间逛一逛,这次三人直接坐了马车。 原本将军府距酒楼便不远,坐了马车更快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酒楼外已经架好了围栏,她们下马车时,工人们正在将酒楼的门匾拆下来,楚兰舟望了望秦泛,不知道她的酒楼名字起得如何了。 “没呢没呢,还没想好,已经在想了。”秦泛自然也看到了,同时也望向了楚兰舟,两人竟是这般心有灵犀地四目相对了,秦泛心里一虚,立刻摆手摇头。 “我也想了几个,下次一起看看选哪个好。”楚兰舟看着秦泛故作可怜的表情,虽知道她近些日只想着怎么和周珝接触,没怎么用心思考,却也不忍怪她。 “嗯嗯,好,我们一起想。”秦泛立刻乖乖地应道。 三人刚打算进酒楼,一辆马车停在了酒楼的另一边。 随后一个人从马车上跳下来,黑影般风风火火地跑进了酒楼,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三人。 “爹,新东家呢?来了吗?” 三人在门口便听到从酒楼里传来的一道女声,不似女子的轻声细语,娇滴悦耳,反而多了些男子的浑厚和爽朗,听着倒也是干练,却缺了些沉稳,只是人不知如何了。 还未见到人,楚兰舟对掌柜推荐的这个未来掌柜,已经有了初步判断。 掌柜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到刚踏进酒楼的楚兰舟三人,拉着女子便向楚兰舟三人走去。 “楚小姐,秦小姐,这位是?”掌柜一一向楚兰舟和秦泛点头问好,目光移向她们的身侧另外一个人时,只望了一眼,復又转向了楚兰舟,疑惑道。 “她姓周,是我们的妹妹。”楚兰舟简单地介绍。 掌柜也向周珝点了点头,道了声周小姐,随后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女儿拉了出来,道: “这便是我之前与楚小姐说过的我的女儿,顾泽溪。” 顾泽溪走到三人面前,刚看了两眼,心里便有些不自在,脸色倏地一红,眼睛立刻移向一侧,心里直唿这也太好看了吧! 顾泽溪也不知是什么怪癖,看到好看的女子,脸便控制不住地发红髮热。 她又常着男装,曾经闹出了不少乌。 所以现在也极少看身边的女子,这也是为何她刚刚才会没注意到门口的楚兰舟三人。 一是过于着急,免得又像前两次一样和楚兰舟错过。 二是从马车上下来时瞧着是三个姑娘,虽然只看到了个背影,可也觉得不是一般人,路过时余光也不敢看,直接匆忙走过。 没想到这次她着急主动错开的人,便是她最想见的人,好在这次没再错过。 “楚小姐,秦小姐,周小姐。”顾泽溪垂着眼,给三人行了一礼,却一直低着头始终不敢直视她们。 这三人真真是她这辈子看到的最好看的人了! 各个气质不同,她书读的少,也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气质,只觉得比书中写的仙子还要美上几分。 “顾泽溪...是个好名字。”楚兰舟点了点头,虽然现在还不了解顾泽溪,可直觉上觉得她还不错,只是稍微毛躁了些,不太像是个女孩。 “嘿嘿,多谢姐姐夸奖。”顾泽溪被楚兰舟这么一夸,眼皮一抬,又匆匆垂下,嘴角却止不住咧开了笑,称唿上更是从‘楚小姐’变成了‘姐姐’。 姐姐竟然夸她了哎,竟然对她笑哎,姐姐是不是也喜欢她? 顾泽溪又偷看了楚兰舟一眼,只觉得她好温柔,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女子。 “你怎么能叫她姐姐!她是我的!”秦泛莫名而来的占有欲,往楚兰舟身前一站,霸道地说道。 不过觉得这么做似乎的确有些不太好,退一步说: “不过,你可以叫她兰舟姐姐。” “兰舟姐姐。”顾泽溪望了楚兰舟一眼,却见她笑得更温柔了,红着脸轻声唤了一句。 楚兰舟对顾泽溪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秦泛道: “你们先聊,我去和李师傅谈一下装修的事情。” 楚兰舟将考察顾泽溪的事交给了秦泛,只要人靠谱,能管好这一家酒楼便足够了,楚兰舟的要求也不高。 “放心去吧。”秦泛对楚兰舟眨了一下眼,包在她的身上。 楚兰舟又对顾泽溪点了点头,拿着她的设计图纸,和掌柜一起去找李师傅。 留下秦泛、周珝和顾泽溪三人面面相觑。 “你今年多大了?”秦泛问道。 “十五了。”顾泽溪被秦泛刚刚那么一吓,虽然依旧觉得秦泛很好看,却很神奇地发现自己不会觉得脸上发热了。 第17页 顾泽溪抬头又看了秦泛一眼,两眼,三眼,好像都没什么事,便抬起头,直视秦泛和她交谈。 “竟然比我还小。”秦泛惊讶道,又仔细瞧了瞧她,脸上的确有些稚嫩。 之前刚听到掌柜说他的女儿时,她原以为至少也是三十之龄,今日一见看着有些年轻,以为是二十,结果才十五? 顾泽溪一身收身黑衣,袖口扎紧,外面套了一个宽松的外袍,面容清秀,肤色偏棕,头髮绑成了男子的模样,加上行为的直率,的确会让人误会是个男子,而男子从来都是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些,也难怪会被猜错。 “可能我长得比较着急吧。”顾泽溪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话也是让秦泛和周珝笑了,看来顾泽溪还是个幽默风趣的人。 第9章 习武 “小顾不错,可以先用着试试。”从酒楼出来后,秦泛脸上依旧带着笑,想来和顾泽溪聊得不错。 “好。”楚兰舟点了点头,只要秦泛觉得没问题就行。 这酒楼虽然是她买的,但却写在了秦泛的名下,她也是帮她打理而已。 秦泛一心从政,她虽帮不上什么忙,却可为她管理后方,至少让她不会再有钱财方面的烦恼。 平日里空闲时间,秦泛总会和她说些她过去的事,楚兰舟知道她曾有一段靠典当生活的日子,很是艰辛。 也是从那时起,楚兰舟才坚定自己的从商之路。 即便商人地位低下,她也愿意。 “我们今日再换条街逛吧?”秦泛提议道。 长临街道众多,格局和西京也相差无几。 从前秦泛尤爱逛街,基本上将西京逛了个遍,所以即便不了解长临,对长临的格局也很是熟悉。 “听姐姐的。”楚兰舟笑着道。 三人将手中的东西送上马车,依旧选择步行。 美人本就受人瞩目,何况是三个风格迥异的美人并肩而行,她们竟不知长临何时出现了这么多美人? 路人站在街道两边,停下了手中的事,对她们议论纷纷。 “听说她们是秦将军的表妹。” “哪个秦将军?左武卫的那个秦将军?” “是啊是啊,据说是来投奔秦将军,已经来了一年多了,一年多前我还在街上看到她们了呢,这个秦将军啊,对她们可好了。” “那这个表妹未来是不是有可能成为将军夫人?” “那肯定啊!有这么个大美人在身边,搁我我肯定把持不住,早点娶回家。” “这三个都是表妹?” “左边两个是,右边那个就不清楚了,看着有些脸生。” ...... 三人路过之处,无人不驻足,秦泛拉了拉楚兰舟,小声道: “他们在讨论谁?之前我们逛街也没出现过这样啊,小珝是不是长得很美?” “嗯。”楚兰舟点了点头,又道: “姐姐长得最美。” 楚兰舟是清冷的美,如高岭之花,只可远观,名副其实的冷美人,即便人们想议论也不敢出口。 秦泛的美在于灵动,安静时像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温润柔和,美则美矣,却像一湖死水,缺少活力,但她一旦动起来,整个人便鲜活了起来,让人移不开目光,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周珝与两人都不同,她的美在于明媚张扬,看到第一眼便会被吸去目光,从眼到口,忍不住夸出的美。 “才不是,他们说的应该是小珝,以前我们逛街可没这种盛况啊。”秦泛虽然知道三人中自己怕是排在最末,但听到楚兰舟这么说仍然很开心。 楚兰舟也不和秦泛争辩,在她心里,秦泛永远排在首位。 刚被注目的时候或许觉得新鲜,甚至有一种自豪感,但这种目光一旦多了,便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秦泛终于受不了四周的窃窃私语,拉着楚兰舟和周珝随便进了一家店: “以后咱们出来还是带着面纱好了,或者穿男装也行。” “几位小姐想看什么衣服?本店有最新的款式,可以买现衣,也可以定做。”掌柜一看三位的打扮便知不是普通人,忙热情地亲自招唿。 秦泛本是随意找了一家店,看也没看是什么店,结果竟然是卖衣服的? 她刚说什么来着?换男装啊! “把你们店的男装成衣按照我们的尺寸都拿出来。”秦泛看了看摆在外面的一些男装,没看到喜欢的,便道。 “好嘞,这就给几位小姐拿。”掌柜的心中一喜,立刻亲自将店里最贵的男装成衣都拿出来。 秦泛、楚兰舟和周珝各挑了一件,换上后,重新梳了发,再次回到街上,终于没有那么多的注目。 可她不知,没了路人的注目,却引起了另外一人的注意。 成衣店正对面的酒楼上,秦羡君望着楼下并排走在街上的三人,心下有些担忧。 “她们便是你上次提到的表妹?不是说两个表妹,另外一个人也是你府上的?”桌边一身着褐色锦袍的人放下酒杯,同时也收回了目光,问道。 “回陛下,左侧的两人是臣的表妹,最右侧的是礼部尚书周世约的二女。”秦羡君恭敬地回道。 第18页 “周世约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她何时来的长临?只她一人来了?”晟颜宏问道。 当初周世约的安葬之事他受命李继去办,回来后回旨,不是说她的妻女留在了文州? 如今怎么到了长临? “周夫人携三女于一月前到长临,现居于臣府中。”秦羡君没说是因为他杨氏母女才会来长临,他知道陛下也不会多问。 的确如秦羡君所料,晟颜宏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仿佛刚刚的谈话只是随意一问。 “她今年多大了?”晟颜宏突然又道。 “十三。”秦羡君心里咯噔一声,据他了解,一般问到年龄之事,紧接着便会跟一句‘婚配否’。 周珝美得的确让人忍不住占为己有,即便她还未成年。 可这次秦羡君却猜错了,之后晟颜宏再未提到一句关于周珝的事。 直到送驾回宫,秦羡君回到了将军府。 这一小插曲谁也没放在心上,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不过秦羡君回到府之后,仍是找周珝谈了谈。 不过不是说今日在街上之事,而是关心几句日常。 秦羡君每日早出晚归,又时常外出剿匪,杨氏母女来府中一月有余,他却很少问候过,也不知会不会被误会是对她们不喜。 毕竟当初他也如实告诉过她们,是他的表妹让他接她们来长临的。 “参见将军。”周珝刚沐浴完,换上了一身女装,长发微湿,随意披散着,正歪着头与身边的侍女说着什么,便看到秦羡君迎面向她走来,忙低头行礼。 “府中不讲这些虚礼。”秦羡君抬手虚扶,只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到他处,又道: “你们在府中住的如何?平日我忙于公务,也未与你们交代过,在这里就像在家里一样,不必拘谨,有什么事去找你的秦姐姐,或者管家都可以。” “多谢将军,在府中一切安好,府中人对我们都很照顾。”周珝心里一暖,抬眼又看了看秦羡君。 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下了盔甲的原因,此时的秦羡君比她记忆中温润了很多。 “虽然我比你年长许多,该是你叔叔一辈,不过既然你叫小泛为姐姐,若不嫌弃,那也便唤我作哥哥吧。”秦羡君道。 “是,羡君哥哥。”周珝立刻改口了。 之前被秦泛唤表哥,秦羡君没什么感觉。 可现在被周珝叫哥哥,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不少。 像是回到了曾经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军营里不少小辈私下里都会唤他哥哥。 秦羡君又关心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不太会和小姑娘打交道,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府中也无一个女主人。 这次来找周珝对秦羡君虽然没有什么影响,却改变了他在周珝心里的印象。 原来魁梧的大将军也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自此之后,周珝再遇到秦羡君时,也会主动地与他谈话,两人的交集也越来越多。 甚至于因为秦羡君和周珝说他当年在战场上的事,而让周珝对武功有了莫大的兴趣。 她本就不像普通的女子喜欢琴棋书画和女工之类,早些年和周世约也算是走南闯北,只是一直被杨氏管束着。 如今杨氏的重心全放在了周顺身上,对她的管教也没那么严,周珝的胆子也就越发地野了,她想让秦羡君教她武功。 秦羡君自然不会同意,可奈不过每次他晨练的时候,周珝在院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不过也只教了她一些简单易学,可以防身的武功。 教一个也是教,教三个也是教,秦羡君把秦泛和楚兰舟都抓过来一起练。 以后若是他不在了,她们好歹也有个防身之术。 楚兰舟是技多不压身,心里有想守护的人,学什么也愿意。 秦泛则是乐于又有个和周珝相处的机会,再者她今日看的养生书上说到,勤加锻鍊身体可延年益寿,为了多活几年,她也愿意每天早起一个时辰。 三个人每日的安排都很满,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酒楼装修也全部完成,小院的改造也将近收尾,而府中也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周顺将于今年四月及笄之后,与兰家兰越石完婚。 兰越石乃杨氏所选其中之一,周顺对他也很喜欢。 两人家世更是旗鼓相当,杨氏随即便与兰家敲定了两人的婚事。 原本这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整个将军府都洋溢在一片喜悦之中,可偏偏在她们婚日前一日,将军府接到一份圣旨。 故礼部尚书周世约之女周珝,因美貌过人,得才兼备,得陛下赏识,召其入宫,封为才人。 这封圣旨,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自然是秦泛,未来女帝终于向她的帝位迈出了第一步。 这将是周珝整个人生的转折点,从此她将和皇宫有着切割不断的联繫。 忧的自然是杨氏母女,杨氏家族有不少女子因其家族地位被召入宫,可也因其家族地位,在宫中不得宠。 杨氏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经歷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绝望生活。 周珝听到她这个圣旨,险些晕了过去。 她心里最大的愿望一直是找一个如意郎君,相敬如宾地白头偕老,可进宫? 第19页 翌日众人收拾好情绪,欢欢喜喜地送周顺出嫁,关上将军府门,便一起商量对策。 圣旨上只说召周珝入宫,却未明确日期,她们能拖一日是一日。 第10章 进宫 “我们离开长临,去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隐姓埋名。”杨氏慌不择言,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是抗旨的死罪,更何况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们又能逃到哪儿呢? 将军府仍是一副张灯结彩的喜庆模样,唯独大厅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秦泛不知道歷史上的周珝入宫前,是不是也如此想过逃离,望向她时,周珝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进宫之后,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周珝抬头望着众人,眼中的茫然让人心疼。 说到底,周珝此时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大大咧咧,天真烂漫,这种性格也完全不适合皇宫里的勾心斗角。 “若是得陛下恩宠,每年有一次见外戚的机会。”杨氏擦了擦眼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虽然女子进入皇宫以后,无圣上恩典再也无法出宫,但只要得到陛下恩准,宫外的亲人却可以进宫与她们相见。 这也是为何宫中的女子大多费尽心力地争宠,努力地往上爬,她们也都有自己的无奈。 不受宠不但自己过得不好,家人也可能会受她们的牵连。 “好,我进宫。”周珝眼神坚定,若是抗旨不尊,她们下辈子不仅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每日更是过得胆战心惊,这种日子她再也不想经歷了。 可若是进宫,她不仅有机会得到盛宠,也能再见到她的亲人,甚至为她的母亲谋得一份殊荣。 周珝虽从小生活优渥,尤受周世约的宠爱,可周世约去世后几个月受的苦,对她的改变却更多。 向来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珝儿......”杨氏握住周珝的手,心疼又无奈。 “这次进宫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我也能坐上贵妃之位呢,小时候不是有大师给我看相,说我是有福之人吗?”周珝笑着安慰杨氏,甚至早已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也浮现出一隅。 幼年时期的确有大师为周珝看相,说的却不是什么有福之人,而是天下之主。 不过那看相之人不过是想讨一份上京的盘缠,说的话是真是假就不好说了。 而这后宫之人,除了皇后,贵妃是宫中妃子的最高等级,皇后之位看重家世,政治联姻的成分更大,周家的地位虽然比以前提升了很多,却仍不够后位的要求。 除非重新划分氏族等级,将周氏排进前五的大姓之中。 “小珝,虽然你进宫了,但是我们一起改造的小院,仍然是你的。明日你就搬进去,多住几日,反正圣旨上也没写你何时进宫。”秦泛虽然知道周珝进宫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也不知她会经歷些什么。 书中记载周珝伴在圣上身边近十年,也做了近十年的才人,却未留下一子。 史上虽未详记周珝在宫中的这几年是如何度过,想来应该不易。 或许记载了,只是在周珝登上帝位之后,命人将她在宫中的一切记录都抹去了。 但不论是哪一种结果,应该都不会是那么乐于被人提及。 什么样的事才会不想让人提及? “好,多住几日。”她们一起耗费大半年时间改造的院子,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有感情,这份感情她要带些到宫里去。 周珝虽然安慰杨氏,自己却安慰不了自己。 她所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当今圣上早有三宫六院。 她想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当今圣上一心政务,尤其在先皇后殡天之后,更是无心后宫。 据说当今陛下虽年近四十,却已两鬓斑白,形容枯藁。 据说歷来各朝皇帝归天之后,后宫无子嫔妃皆要削髮为尼,入庙祈福。 想到这些,周珝便悲从心起,觉得她这一生都要完了。 她原想像姐姐一样,明年让母亲为她物色一个家世相当,她也不必多喜欢,能相伴一生就好的夫君嫁了,可这噩耗却偏偏出现在她姐姐出嫁的前一日。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双喜临门之事,毕竟世上那么多女子挤破了脑袋也想进宫,却只能从宫女做起,她还未进宫,便直接封了才人,这简直是莫大的殊荣。 当今圣上也的确如此认为。 “你说,她收到圣旨会不会也如朕这般,期盼着早日见到朕?”晟颜宏褪去一身龙袍,身着白色锦袍,望着眼前盛开的牡丹花,脑中浮现的却是半年前街上的惊鸿一瞥。 自从先皇后殡天,他便将所有心思全转移到了政务上,这么多年过去,心里虽仍未放下皇后,却也能坦然面对皇后的离去。 那日,他从皇陵看望先皇后回来,没想到便看到了一个极像先皇后的人,年轻时候的先皇后。 不过却比先皇后活泼灵动些,若是他与先皇后有孩子,也该是她这个年龄。 问了秦羡君才知她是已故礼部尚书之女,也有一半杨氏的血脉,怪不得和先皇后如此相像。 他本不想放在心上,可目光却忍不住透过窗户望过去,没想到她再次出现却穿了一身男装,更是灵气逼人,让人忍不住投去目光。 第20页 他投去的何止目光,便是心也送去了近半。 回宫之后,他茶饭不思,批奏摺也能从中奏摺中看到她的脸,她的笑。 他想得到她。 念头一旦在心里滋生,便抑制不住,他忍了半年的相思,知道她姐姐的出嫁之日,便在她姐姐出嫁前一日,下旨召她入宫,直接封为才人,让她体会双倍的喜悦。 “才人定会比陛下更加期盼。”跟在晟颜宏身边的太监文心兰,恭敬地回道。 “灵秀殿收拾好了吗?把这些牡丹花都移植进去。”晟颜宏抬臂一挥,满园牡丹花便要尽数搬到灵秀殿,他亲自为周珝改的宫殿名。 皇后生前最喜牡丹,想来她也会爱牡丹。 “早已收拾妥帖,殿中种满了牡丹花,才人进宫定会喜欢。”文心兰继续道。 “那就好那就好。”晟颜宏连连点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好东西,像是个初次给心上人准备礼物的毛头小子,即便当年遇到先皇后也不像现在这般。 “朕看着...是不是年轻了许多?”晟颜宏余光看到自己垂在肩侧的头髮,夜色之下看着黑亮了很多,也看不出一丝白髮。 “陛下身强力壮,更是神采奕奕,去年刚有个小公主降临,以后更是子嗣繁茂。”文心兰跟在晟颜宏身边几十年了,最是了解他,也知道他最想听什么话。 在晟颜宏这个年龄,年轻不用提外貌,子嗣才是最好的夸奖。 晟颜宏笑了,竟是开始幻想着以后和周珝的孩子。 他虽已年近四十,可却膝下无子,所以即便他无心后宫,每月固定几日不得不翻牌侍寝。 可这么多年却仍只得三女,似乎他命中无子。 但他是帝王,子嗣关系着他的江山社稷。 所以每三年一选的秀女入宫,他从未落下,这后宫之中到底有多少妃子,他也记不清了。 唯独周珝,是他亲自下旨,甚至圣旨也是他亲笔所写。 可此时他心心念念的周珝,却独自望月迷惘。 她不想进宫,可是皇命难为。 即便周珝再不想入宫,再是拖延,可终有入宫的那一日。 一月后,周珝拜别杨氏、秦泛等人坐上了圣上派来的马车,这一程也不知是福是祸。 “放心啦,小珝不会有性命之忧的,看得出来陛下挺重视她的。”秦泛望着慢慢消失的马车,拉着楚兰舟转身回府。 分别总是会伴着难过,何况将近两年的相处,她早已将周珝当做了妹妹。 “嗯。”楚兰舟点了点头,她对周珝的感情没秦泛那么深,与她的交集也不多,可能只是府中突然少了一个人,会有些不习惯,但忙碌的生活,也会很快转移她的注意力。 “姐姐,我们酒楼的名字想得怎么样了?”楚兰舟心疼秦泛的伤神,想帮她转移注意力。 “店名......”秦泛终于记起一年前答应楚兰舟的事,如今酒楼早已装修好,只差一块牌匾,可她早已忘了取名之事,心下有些愧疚,而这份愧疚突然也让她灵光一现。 “泛兰舟!”秦泛双眼发亮,有些激动地解释: “取我们俩的名字怎么样?而且‘泛兰舟’是一个词牌名,做酒楼名再合适不过了!以后酒楼发扬光大了,可以以此作为宣传点,想来也能吸引不少文人学者,大部分学子年轻时并不富裕,他们也符合我们酒楼的目标客户。” 秦泛说着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酒楼未来的盛况,也暂时忘了周珝离去的伤感。 “怎么样怎么样?”说完,秦泛激动地望向楚兰舟,期待她的夸奖。 “好,就用这个名字,姐姐真厉害。”楚兰舟微微一愣,仔细想想这个名字的确不错。 最主要的是,取自她俩的名字,以后只要提起酒楼名,就会提到她们俩人,这是她和姐姐第一次这么紧密地联繫在一起。 “嘿嘿。”秦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睛却笑得像两个小月牙。 果然灵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作者有话说: 分别总是会伴着难过 第11章 开业 “再过三个月便是科举考试,全国各地学子都会涌入长临。即便平时客流再少,那时长临各个酒楼客栈肯定也会爆满。我们可以选在这时开业,按照姐姐刚刚说的,以酒楼名为宣传点,用酒楼名为题,举办诗词大赛,前三名均有奖励,最高者在科考期间可住在酒楼,食宿全免。”顺着秦泛的思路,开业大典的活动已在楚兰舟的脑中初步形成。 想来,科考结束,酒楼的名声也打出去了。 即便大部分考生回乡,可留在长临的考生也不少。 而这些考生却大多出身不凡,他们将会是将酒楼打向权贵阶层的一个突破口。 由楚兰舟亲自设计的酒楼,装修本就偏向风雅,风雅之人不分富贵贫贱。 而现在朝中官员任职全部来自科举选拔,能在比赛中拔得头筹的人,在科考中的成绩定然也不会差。 以后在仕途上不论走多远,总会记得当初酒楼的恩惠。 秦泛想要谋权,谋权路上若无人可用,怎么谋? 拉拢现在朝中之人定是行不通,一是女子的身份,二是但凡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的,哪个不是老奸巨猾? 第21页 就像秦泛不喜欢将军府的婢女,觉得不是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不信任。 关乎自己以后仕途谋划,甚至是身家性命的人,又怎能不自己培养? 楚兰舟不知道秦泛说她要辅佐女帝登基,做天下第一谋臣,是有具体计划,还是靠着她的先知谋巧。 总之不管如何,秦泛既然要谋权,她就竭尽所能地为她敛财,为她觅才。 若她有自己的计划,她就在一旁协助。 若是无计划,她的人在以后或许也能派得上用场。 “有道理!舟舟不愧是我的...智囊!”秦泛差点脱口而出‘摇钱树’,还好话到嘴边守住了,不然就完了。 “我们现在就去准备准备细节,下午去酒楼和泽溪他们也商量商量。”秦泛依旧没改她说做就做的性格,拉着楚兰舟直往藏书楼跑。 虽然将近饭点,但这次楚兰舟却没再拉住秦泛,而是和她一起,这也是她唯一一次的对秦泛不顾自己身体的妥协。 忙一忙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去想不该想的事。 秦泛倒是没有楚兰舟想的那么多,她向来都是想到了就立刻去做,快速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免得稍一搁置,便忘了。 也因此,她忙的时候常常废寝忘食,好在楚兰舟也清楚她的习惯,时时注意着。 两人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每日忙进忙出,甚至动用了将军府中的人,终于将酒楼的开业大典全部准备完毕。 剩下的时间,就是最为关键的宣传。 楚兰舟可能有经商的天赋,竟想到了让秦羡君名下的所有店铺帮忙宣传。 倒不是直接推荐给顾客,而是伙计之间悄悄地说,让店里的客人‘不小心’听到。 “据说长西巷那边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饭菜量足又便宜。” “里面的装修也极其文雅幽静,不仅适合吃饭,还能喝茶听书。” “听说酒楼开业那日有很大的优惠力度,甚至还有免餐的机会。” “免餐的机会那是留给天下文人学子的,好像是得用酒楼的名字写诗作词,获奖者才有免费的机会。” “普通人难道没机会参与?” “酒楼名叫什么?” “什么时候开业?” ...... 这种宣传的方法,效果堪称一绝,吊足了人们的好奇心。 “咱们什么时候把开业的消息放出去?”秦泛听着外面传的消息,对楚兰舟的崇拜又上了一个层次,简直把她当做先知来看,比她这个真先知还像先知。 “不急,开业前半月再透露出去。”楚兰舟根据百姓的反应,心里早有了规划。 正是科举考试结束的第二日。 科举考试三天后公布结果,而她们酒楼的诗词大赛也会持续三日,每日选出一名获胜者,第三日的获胜者再与前两日的获胜者比一次,分一二三名。 第一名可在酒楼食宿免费两月,第二名可食宿免费一月,第三名则可食宿免费半月。 众多考生经歷数十年的寒窗苦读,刚参加完科考,不论结果如何,利用他们的才学在等候科考成绩的期间,再为自己赚一份免费的食宿,何乐而不为? 楚兰舟也正是抓住了众人的这些心理,来设置这个比赛。 而不管是家中富裕或是贫寒的考生,大部分都会来参加。 倒不是为了那免费的食宿,也想着是不是能结交到与他们志同道合的人。 这一点可以说与楚兰舟的初衷几近相同。 歷来难得的向来不是钱财,而是人才。 可能从未有一个酒楼开业的事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甚至于当今圣上也听闻了此事,知晓是秦羡君的表妹开的酒楼,好奇心被勾起,竟是直接召秦羡君入宫。 “你那表妹的酒楼到底什么时候开业?”御花园里,晟颜宏坐在亭中,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左看看右看看,愣是不放入口中,最后竟然还放入了盘中。 “这...微臣也不知。”秦羡君怎么也想不到,陛下特意召他入宫是为了这事。 他平日里自己的产业都交由管家打理,何况是楚兰舟用来打发时间开的酒楼,又怎会过问? “民间传的消息倒是不少,有说三日后,有说科考前三日,也有说科考后三日,但具体哪一日,微臣也没问过她们。”秦羡君又道。 “民间传的酒楼还会举办诗词大赛也是真的吗?”晟颜宏又问道。 他更好奇的其实是这个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竟然会借科举的势来做生意。 这头脑若是用在朝政之上,不知道会不会想出更多有意思的事。 “这个确是真的。”楚兰舟当初还问过他这一方法是否可行,并且也是他帮忙将这一消息散布出去。 “珝儿来了。”晟颜宏坐在亭中一直心不在焉,直到看到周珝远远地走来,才像回了神,忙起身去迎。 “参加陛下。”周珝微微俯身行礼。 “不是说见了朕不用行礼的吗?”晟颜宏佯装生气,脸上却笑意不减,亲自扶着周珝在他旁边坐下,拿起盘中他端详了许久的糕点,递给她。 或许是因为和周珝在一起待久了,晟颜宏看着竟是真的比以前年轻了不少,像是回到了二十几岁一般,容光焕发,两鬓的些许白髮,不仅不显苍老,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第22页 “多谢陛下。”周珝接过糕点,坐在晟颜宏的身边,安静地吃着,和往常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 秦羡君看着周珝的变化,皱了皱眉头。 她的确如宫里所传,深得陛下的宠爱,这么看着,陛下也的确很宠她,可秦羡君却觉得她过得并不快乐。 全程周珝也未看秦羡君一眼,像是很怕看他一样。 秦羡君本是外臣,不能见后宫嫔妃,但晟颜宏召他来此处,不久周珝又过来了,是不是意在让他见见周珝? 可周珝却全程不看她,他向她行礼,也只是眼望他处对他点了点头。 明明在将军府中时,她最喜欢粘着他,星星般的眼睛望着他,问他许多事。 秦羡君没在宫中待多久,就退下了,远远地望着,陛下和周珝看着很恩爱,却总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 晚上回府之后,他将今天的事告诉了秦泛和楚兰舟。 “什么?你竟然见到小珝了,她过得怎么样?”秦泛最近刚好想起周珝,想向秦羡君打听打听,能不能见到周珝,看看她在宫里过得如何,没想到她还没问,他就见到了。 “嗯,今日陛下不知为何召我在御花园见面,问的竟然也是你们的酒楼之事,不过他像是和小珝约在了御花园,小珝来了之后,我便离开了。小珝在宫里很得陛下的宠爱,只是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秦羡君从离开御花园便开始思考着怪异之处,可到现在也想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那她看着瘦了没?”秦泛判断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就是看她是瘦还是胖,如果胖了,就证明过得不错。 “比进宫时看着气色更好了些,也圆润了不少。”秦羡君也只看了周珝一眼,不过那匆匆一瞥之下,她确实比之前胖了些。 “那说明她过得还不错,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一切都不是问题。”以自己经歷过生死的秦泛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人只要活着,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那只是生活对自己的考验,都不是问题。 可秦泛却不知有时候,对于有些人来说,死才是一种解脱。 而此时的周珝,每日在生死间徘徊纠结着,想死却不能死,但她却知道晟颜宏活不久了。 科考前十天,长临城内各家酒楼客栈均爆满,甚至连罕有人至的长西巷也是熙熙攘攘,众多考生学者或埋头前行,或互相攀谈。 而必让他们驻足的便是牌匾上挂着一块红绸,尚未开张的酒楼。 他们已经知道这家酒楼将会在他们考完的第二日就开张,凡是进店的考生,以酒楼名为题,不论作诗作词,只要一首便可免餐一次,一人仅限一次。 写诗作词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再容易不过,能以此换来一顿免费的饭菜,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听说这家酒楼的厨子曾经可是为先皇做过菜,这又让众多学子考生多了些期待,即便自己付钱也得要尝一尝。 可他们却忘了,全国各地考生齐聚长临,人数众多,酒楼却那么小,他们抢得过吗? 第12章 同床 科考的三天里,整个长临城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气氛之中,像是某种蓄势待发。 而酒楼内的忙碌和街道上的萧瑟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今日是科考最后一日。 为了明日的酒楼开业大典,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再次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检查一遍,东西是否准备齐全。 以防万一,楚兰舟和秦泛夜里直接住在了酒楼,酒楼三楼有一个单独的房间,是为她们准备的。 不过只有一张床。 这也是当初楚兰舟设计时故意为之。 在将军府,她们虽然住在一个院中,一间房里,房里却有两张床。 原本是因为她们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为了安全起见,两人住在一起。 之后搬到云水间时,下人不敢多问,仍是将她们安排到了一个房间。 甚至格局与之前也相同,秦泛也没说什么,两人便一直住在一起。 楚兰舟对秦泛原只是感激,可经过这三年多的相处,她的感情好像有了些变化。 她想和秦泛更近一步,可她们如今的关系甚至比亲人还要更亲密。 她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她所有秘密的人,她想改变,却不知如何改变。 再亲密还能亲密到什么程度呢? 让楚兰舟第一想到的便是她们一起睡的那两张床,若是两张床变成了一张,是不是也是一种关系的亲近? 恰好酒楼重新装修,她在设计时,她们的房间便只摆了一张床。 只是不知她们住进去的那日,秦泛会有什么反应。 楚兰舟想过她们总有一日会住进去,却没想到这一日会这么快,快到她还没准备好,就要和秦泛同床共枕了? 往日早已入睡的时间,楚兰舟却仍在楼下,说是再检查一遍,秦泛自然也陪她一起,又再认真地对着名单细数了一番。 “好啦,已经盘点了三次了,肯定不会错了,我们赶紧去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秦泛再次清点完物品,放下了名单册,拉着楚兰舟就往楼上走,也丝毫没注意到楚兰舟今日的异常。 “舟舟,快来,我帮你焐热了。”秦泛先洗漱完,早先上床躺好,听到了房间的动静,知道楚兰舟来了,立刻坐起身,拍了拍床的里侧。 第23页 “好。”楚兰舟顿了顿应道,不知是不是沐浴后身上的热气还没散,尤其脸上,比在浴室里还要觉得热。 明明是她早就计划好的,可当这个场景从脑中出现在眼前时,她却仍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楚兰舟佯装镇定地上了床,刚躺下,便被秦泛一把抱住了: “今晚舟舟好香啊,早就想抱着睡了,终于如愿啦。” 边说着秦泛边在楚兰舟的身上蹭了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乖乖地不动了。 “姐姐?”楚兰舟觉得自己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被秦泛抱住之后,手脚就不知怎么动,唯独那心跳砰砰砰,比上一次跳得还要快,声音还要大, 这次,她又没有听到秦泛的话。 等她再回过神来,秦泛早已睡着了。 楚兰舟不敢动,只余光看了秦泛一眼。 月光稀疏,却依旧能看清她唇角带笑的脸。 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姐姐应该也是开心的吧? 楚兰舟不知道何时睡着的,再次醒来刚睁开眼便看着秦泛一脸笑意地望着她,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姐姐笑什么?”楚兰舟移开了目光,却将她早已红透的耳朵暴露在了秦泛的眼前。 “舟舟睡觉好乖哦,像只安静的小兔子。”秦泛好奇,伸手想摸了摸楚兰舟的耳朵,一个人的耳朵怎么会这么红呢?像个小番茄一样。 “别动!”楚兰舟立刻握住了秦泛的手,没等她碰到自己的耳朵,忙坐起了身,道: “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楚兰舟不知是想转移话题,还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动静,不过此时外面的确动静不小。 此时天刚蒙蒙亮,酒楼外却已排起了长队,甚至很整齐地排成了两条长队,分别在酒楼的左右两边,队伍不知有多长,从酒楼上望去,看不到尽头。 秦泛和楚兰舟穿好衣服匆匆洗漱好,便来到酒楼的二楼,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望下去,楼下密密麻麻,却很整齐地站满了人。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疑惑,这是排队? 她们还没开业,就自觉排队了? 虽然是第一次开酒楼,但她们之前也问过管家,今日的开业更是有管家在场,以免出现什么紧急情况。 可之前管家交代她们的各项事中,也没有一个这种情况。 两人不放心地让人去将军府请管家来,结果派去的人才刚出门,管家就从酒楼后门进来了。 虽然管家没有像两人一样留在酒楼,可却也留下了人照看,楼下刚有人排队的时候,便有人去通知了管家。 “表小姐不用担心,这是好事,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将军已经派人安插在人群中了。”管家站在两人身后,解释道。 “那就好。”楚兰舟点了点头,心里也慢慢镇定下来了。 管家来了之后,两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回房又重新洗漱着装。 今日是她们酒楼开业的大喜日子,也是她们商业帝国的起点,意义重大,不可忽视。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辰时一到,酒楼正式开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原本热闹的酒楼门口,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酒楼门口。 楚兰舟和秦泛一身红衣,牵着手缓缓走到酒楼门口。 两人面带笑意,一同迈步出了酒楼,又分别走向酒楼两侧,一人握住一端红绸,一起用力。 盖在牌匾上的红绸飘飘而下,露出了‘泛兰舟’几个鎏金大字,一看便是楚兰舟亲手所写。 “今日酒楼开业,多谢大家光临。”秦泛向前一步,率先致辞,不过只说了这一句,又退回楚兰舟的身边。 “想必各位早有耳闻,本店新开业的诗词大赛,却如传闻所言,以本店名为题作词赋诗一首,换取一张餐券,不论何时都可凭券来酒楼免费用餐一次。如所做诗词得当日头筹,可在酒楼免费食宿半月至两月不等。”楚兰舟亲自确认了前些日关于酒楼的传言。 两人只说了两句,露了个面,便退进了酒楼,余下全部交给了顾泽溪和管家。 她们不想过多地抛头露面,只会在开业时露一次脸。 顾泽溪安排伙计将众人请进酒楼,纷纷落座之后,为大家细细讲解诗词大赛的规则。 他们考虑到酒楼开业这天人会多,却没想到人会这么多。 大部分人其实也是冲着作诗而来,还好她们提前想好了餐券之事,不然便是排上一天,也排不上。 总之不论如何,只此三日,泛兰舟的名声是打出去了。 以‘泛兰舟’为题的诗词更是有上千首,楚兰舟命人将其抄录修订成册,并记下所作为何人,其中将近八成乃是来此参加科考的考生。 这份名单现在看着虽然没什么用处,但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这三日楚兰舟和秦泛一直住在酒楼,不过却从未在酒楼出现一次。 两人在三楼能将楼下一切尽收眼底,不过他们作的诗词大多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惊艷的。 唯有一首让人眼前一亮,却未留下姓名,甚至连餐券也未拿,便匆匆走了。 秦泛曾注意过那人,却也只是匆匆一瞥,没留下什么印象。 第24页 三日后,比赛结束,科考也正式放榜,众多考生有人欢喜有人愁,而那前三名竟有两名进榜。 楚兰舟记下未进榜的人,徐进沖,竟是这次诗词大赛的第一名,他写的词楚兰舟亲自看过,确实比后两名有灵气。 按理说这样的人写出的文章应该也不算差,不至于一个名次也考不到,除非他没参加科考,但纸上却又标註了是考生。 “他有什么问题吗?”秦泛见楚兰舟拿着徐进沖的词看了许久,知道她此时看的已经不是纸上词,而是这个名字。 “总觉得有些蹊跷。”楚兰舟摇了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还不简单,让表哥去查一下不就好了,何苦在这儿空想。”秦泛又想到了秦羡君,现在她找秦羡君帮忙已经很熟门熟路了。 如今她们能接触到的朝中唯一重臣,可不就是宣武门将军,秦羡君。 两人将酒楼交给顾泽溪,收拾东西立刻回府。 “这么巧,我刚打算去酒楼找你们。”两人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一身盔甲,打算上马的秦羡君。 “表哥这是又要去剿匪?”秦泛道。 自从之前秦羡君剿了山匪的老巢,他已经一年多没再外出,如今整装待发,像是一副要出征的模样。 “这次不是剿匪。”秦羡君神情肃穆,眉头紧皱着,在他们面前从未有过的慎重。 “边关收到军报,吐谷浑似有大动,陛下封我为帅讨伐吐谷浑,这次不知何时才能归朝,走前和你们说一声。” 秦羡君没有详细地说细节,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这次领兵出征的原因。 “吐谷浑又闹事了?”秦泛记得几年前他们不是被打得退到了青海深处,如今又要捲土重来? “嗯。”秦羡君点了点头,又不放心两人,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交给秦泛,又道: “这上面记着我在长临的一些可靠的朋友,你们若是遇到什么事,先找管家,管家也没办法的,便联繫上面的人。” 秦羡君在外征战多年,自然有不少生死之交,只是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也极少与他们联繫,但他不在长临,留下秦泛和楚兰舟,心里总觉得不放心。 他有一种预感,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京中会发生什么大事。 第13章 出征 秦泛接过信,打开看了看,上面详细记录每个人的官职、所在地等,并写好了与每个人的联繫方式,信中还有一个信物,是一个铜制的狮符。 “这是我与他们联繫的信物,你带着去找他们,他们便信你了。”秦羡君解释道。 狮符每人手中都各有一半,任意两个合在一起,印出的都是一个‘秦’字。 这是当年他们分开时的约定,若他日有难,只要有狮符在,举全力也要帮忙。 “什么时候走?”秦泛收好信件和狮符,问道。 “马上动身。”秦羡君道。 他接到的是紧急调令,本该立刻出发,却想在走前见一见秦泛。 三年前留下秦泛是因为大师说她是他的福星,也的确,这三年里凡他经手的案子无一例外,全部顺利。 他也多次受到圣上的褒奖,更因为周珝是从他府中入宫,圣上对他比之前更加信任。 可这三年多的时间,他对秦泛的感情,早已不是把她当做福星,而像是亲人。 有秦泛,以及楚兰舟在的将军府,更有一种家的感觉。 不像之前,府中总是冷冷清清,像是个落脚之地,没有丝毫的归属感。 现在他会想着要回家,而不是回府。 或许他真的该给将军府找一个女主人了。 “路上小心,希望表哥能早日凯旋而归,到时候我和舟舟去城外接你回家。”秦泛一改往日玩闹,话语里多了些真挚。 “好。”秦羡君笑着答应道。 “你们怎么会这个时候回府?”秦羡君突然想起,此时两人不是应该在酒楼,怎么会出现在府外? 他出征之事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们也更不可能提前知道。 “我们已经在酒楼呆了三四日了,回来休息休息还不行啊,况且我们在酒楼也无事。”秦泛没有拿徐进沖的事情麻烦秦羡君,毕竟这只是她们的猜测,一会儿她们去问问管家就好。 “好,那我先出发了,府中之事暂时就交给你们了。”秦羡君点了点头,没有多加怀疑,上马直奔城外而去。 “走,我们去找管家。”秦泛收回了目光拉着楚兰舟进了将军府,不巧管家不在,两人也没再回酒楼。 这两个月两人一直将重心放在酒楼上,尤其酒楼开业前几日,更是半点不沾家,乍一回到云水间,秦泛什么也不想,只想躺床上,滚几圈。 酒楼住着就是没有家里舒服啊。 “舟舟......”秦泛坐在床上,望着她对面的那张床,突然有些不习惯了,她想把它给撤了。 “嗯?怎么啦?”楚兰舟也像刚住进来一样,打量着房间。 明明她们在酒楼的房间,布置与这里相同,可仍是觉得这里更亲切。 “有没有觉得这个房间缺了点什么?”秦泛眼睛熘熘直转,想着怎么把那张床搬出去,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出现了一个好主意。 第25页 “嗯?缺了什么?”听到秦泛的话,楚兰舟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房间的布置,看了半天,也没发现缺什么。 “这里缺一扇窗呀。”秦泛指了指楚兰舟床的那面墙,满脸笑意,怕楚兰舟不懂,又解释道: “我之前看养生类的书籍,书上说,常住的房间,要经常通风,保证房间的空气流通。” 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秦泛说的认真,神情也很真挚。 楚兰舟顺着秦泛的手望向那面墙,若是开了窗,她的床该如何放置? 难道她以后不能再和姐姐住在一起了么? “那...”楚兰舟神情有些落寞,她早知这一日会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两日我们还是住酒楼,等这面墙的窗户开好了,再搬回来。”秦泛小心翼翼地望向楚兰舟,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她察觉到。 可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难道是误会她了? 她不会是以为她想和她分房吧? 不是啊!!! 她是想和她同床啊!!! 楚兰舟肯定是误会了,秦泛也不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 “我还想和舟舟一起睡,你那张床就不放了吧!” 秦泛没想过楚兰舟会拒绝的话,不知为何,她觉得楚兰舟会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好。”楚兰舟直接愣住了,在感到脸上热意渐显的时候转过身,毫不停顿地往房外走去: “我去看看杨伯母和小华。” “等等我,我也去。”看着楚兰舟落荒而逃的模样,秦泛心里美滋滋的。 这段时间她们忙于酒楼的生意,回将军府也直接回了云水间,杨氏母女也被她们忘在了脑后。 自从周顺嫁人,周珝进宫,只剩下杨氏和周华两人,也不知她们最近过得如何。 两人来到杨氏母女的院中,院中冷清得像久无人住一般。 她们虽来得次数不多,可这次的感觉和之前却截然不同。 “秦小姐,楚小姐。”杨氏在房中听到院中的动静,出门看到秦泛和楚兰舟四处打量着院子,走近对两人点了点头。 “杨伯母。”秦泛和楚兰舟也对杨氏回礼点了点头,又道: “院中下人呢?” 秦泛记得当时她拨些人来院中伺候,现在却一个也不剩下。 “我打发她们走了。”杨氏面带笑容,笑得温和,又道: “本来打算找个时间向秦小姐和楚小姐辞行,择日不如撞日吧。” “你们也要走?”秦泛惊道。 今日是什么情况,说好的一样,怎么都要离开? “还有谁也要离开?”杨氏疑道。 自从周顺嫁人,周珝进宫,她便极少外出走动,一心教导周华,每日甚至连小院也不出。 不过前段时间让人打听的宅院已经有了消息,这才打发了院中的人,只留下了自己从文州带来的人。 之后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亲自和将军府中的人道个别,便离开。 “表哥今日受命出征,刚离开。”秦泛道,又有些不解: “在将军府住不习惯吗?为何突然要离开?” 杨氏摇了摇头,道:“不是,住在将军府很好,将军府的人也很好。不过当初我们来将军府也只是暂住,来时便已让朋友帮忙打听长临的宅子,前段时候才有的消息,这才想着正式感谢一些将军,不想将军竟然......” 虽然有些惋惜,不过却也没改变她的决定,又道: “等将军得胜归来,我们再亲自登门道谢。” “好,日后伯母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将军府的大门一直向你们打开。”秦泛也没有多挽留,客气地回道。 原本秦泛与她们平日的交集也不多,她想维繫的也不过是和周珝的关系。 如今周珝已经进宫,其他人也就无关紧要。 而且她记得书上记载,不知何因,后面周珝和杨氏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甚至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两人与杨氏又互相客气了几句,便离开了。 秦羡君一走,杨氏也离开了。 暂时秦泛和楚兰舟又搬到了酒楼住,原本热闹的将军府又像是回到了从前,清冷萧瑟。 在墙上开窗,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之前她们只是在酒楼暂住两三天,带的东西也不多。 现在算是小长住,要带的东西也不少。 两人刚清点完要带去酒楼的东西,下人来报管家回来了,转而去找管家。 秦泛总觉得管家的身份不一般,一个经商的旷世奇才,怎么会甘愿隐姓埋名在一个将军府做个小小的管家? 至今秦泛也不知道管家叫什么名字,只知他姓花,在外人称‘花爷’,回到将军府却只称‘管家’,甚至连姓氏也不冠,像是一个无名小卒一般。 但是秦羡君走前却让她们以后若是遇到困难,只管找管家帮忙。 这么看来,管家的身份却又不像是仅懂得经商的人。 之前秦泛也曾明里暗里问过不少次,最终都没问出些什么。 现在虽然也好奇,却不会再问了,管家不愧是常年游走在生意场的人,口风严得紧。 第26页 见到管家,秦泛说明了来意。 她们原是想问秦羡君,没想到正赶上他出征,秦泛也就没拿这个事去打扰他。 不过他们也的确好奇徐进沖这个人,既然秦羡君走前说有事可以先找管家,眼前不正好有事吗? 也好探探管家的底,他到底有多大的能力。 “徐进沖?”管家风尘僕僕地从外面赶回来,听到这个名字先愣了一下,像是好奇她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看管家的反应,显然他是认识这个人的,秦泛一看,来了兴趣。 “管家也知道他?”秦泛问道。 “知道一点。”管家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似是不想谈这个人,却又有些担心,问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他是酒楼这次诗词大赛的第一名,但是科考却落榜了。”秦泛道。 管家松了一口气,道:“他每年都会参加科考,但年年都会落榜。” 每年参加科考,又年年落榜的考生有很多,也因为这是一种普遍现象,所以极少会让人放在心上。 但徐进沖却不仅让人记住了,甚至连管家听到他的名字神情都有些不对,看来是真的不简单。 不过秦泛见管家似是不想多说,这又加重了她的好奇心。 文采出众,年年参加科考,却又年年落榜,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只会写诗作词,不会作文章? 秦泛更倾向于前者,她向来直觉很准。 年年参加科考,却又年年落榜,莫非他志不在朝堂,却又想通过这种方式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 “他是想要吸引谁的注意?”秦泛没有问管家,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管家愕然,回想自己刚刚似乎并没透露出更多的信息,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他真的是想吸引注意啊!”看管家的神情,秦泛肯定了她的猜测。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他着了秦泛的道了。 不过既然她猜到了,和她说一说也无妨。 第14章 秘史 “他是想引起潇王的注意。”管家不再隐瞒,神情严肃道。 “潇王?那个闲散王爷晟颜卿?”秦泛当初在史书中也看到过这个王爷,不过不管是之前,还是本朝记载,有关这个潇王的记录都极少。 只记录了他与当今圣上乃一母所出,当今圣上登基后,被封为潇王,封了封地,至今无妻无子,行踪不定。 “正是。”管家点了点头,又解释道: “他比当今圣上小了十岁,是高祖最喜爱的儿子,极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可立储向来立嫡立长,当今圣上既是嫡也是长,又无过错,最后被立为储君,第二年高祖退位,圣上登基,潇王远游。” “当今圣上难道是逼宫?”秦泛小声地猜测道。 她也知道会隔墙有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易大声喧嘈。 “你们随我来藏书楼。”管家神情也跟着谨慎了起来,没在院中多说,只道。 大概管家也了解秦泛的性子,不把事情解释清楚,她也不会罢休,倒不如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秦泛一看管家这么说,这架势简直是要告诉她什么隐藏的大秘密,顿时兴奋了起来,拉着楚兰舟立刻跟上。 到了藏书楼门口,没等秦泛开门,管家从身上掏出了一串钥匙,一一打开了藏书楼的门,秦泛惊讶之余又有些瞭然,没有多问什么。 一路跟着管家走,直到管家停在了一排书架前,在管家抽出几本书出来时,她以为管家是要单独找几本书给她看,没想到这几本书抽出来之后,眼前的书架竟然向两边打开了。 这种桥段之前她虽然在书中看到过很多描述,但是自己第一次亲眼所见,还是有很大的震撼。 秦泛和楚兰舟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她们在这里呆了两年多,竟然不知道书架后面还藏了个密室。 跟着管家走进密室,密室的很大,四壁摆满了书,管家又走到一座书架前,道: “这里是所有关于皇家的资料,这本记载了当今圣上和潇王的事,这一层是从晟国建国至今朝中发生的所有事。” 管家一一介绍密室中书架上所有的书,涵盖各个方面,有些只是听到书名,秦泛便知这是她之前在藏书楼外看的书中所疑惑的地方。 “虽然现在潇王没有登上皇位,但是当初朝中大部分臣子追随的人都是潇王,在储位之争失败之后,这些大臣或辞官隐姓埋名,或因各种罪名入狱流放,只有极少部分人依旧在朝为官,但也极少被委以重任。”管家每走到一座书架前,都会驻足,细细说上几句。 “即便现在圣上登基已近十年,潇王更是一直行踪不定,可还是有不少人暗中追随潇王,这个徐进沖算是做的最为明显的,年年参加科考,却总有一科交白卷,导致年年落榜。”管家介绍了密室里所有的书,才对秦泛说起徐进沖这个人。 “既然他年年参加科考,又明目张胆地交白卷,难道阅卷人不会将此事告诉圣上?”秦泛好奇道。 “前几年的确会告诉圣上,不过圣上对此事的态度一直不明,后面便无人再提及。”管家道: 第27页 “这些是徐进沖这么多年参加科考所做的文章,你们也可以看看。”管家的语气中多了些惋惜。 “管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秦泛的注意力突然又转到了管家的身上,合上书,问道。 “小姑娘家家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事为好,好了,这些应该暂时能解了你们的疑惑,我还有事先走了,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再来问我。”管家也没给两人反问的时间,便径直离开了密室。 “哎?”秦泛喊了一声,管家走得的反而更快了。 “先在书里找找关于徐进沖和潇王的记载,再有不明白的地方再去问问管家。”楚兰舟从书架中抽出两本书,递了一个本给秦泛。 “这些书我们能带出去吗?还是只能在这里看?”秦泛看着手中写着‘潇王’两个字的书,没有急着翻开。 如果不能带出去,她们是先放着不看,先回就酒楼,还是直接在这里看,晚上住府上呢? “应该不能带出去,这些书想来应是禁书。”楚兰舟想了想道,既然这些书藏得这么隐秘,该是连藏书楼外也不能拿出去的。 “你说,管家会不会也是潇王的追随者?或者他背后的家族比现在的五姓七望更尊贵?” 秦泛又开始发挥她的想像力,她的直觉向来很准,但是对管家却像失了效一样。 “姐姐不是来自百年之后吗?管家如果真的是一个人物,怎么会没有丝毫记载?”楚兰舟反问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就像这密室里的藏书一样,现在一般人能知道藏书楼里的记载便已经不错了,何况是几百年之后,被毁的记录更多,而且若是有人刻意抹去或者篡改,我也不知道啊。”秦泛解释道。 就好比她只有真实地身处晟国中,才能这么真实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否则都只会是书里冰冷的文字罢了。 “那我们还是先回酒楼吧,明日再回来看看。”秦泛接过楚兰舟手里的书,放回了原处,拉着楚兰舟也出了密室。 “哎呀,你记得之前管家是怎么开密室的吗?”关上密室的门,秦泛才反应过来,她之前一直惊嘆着机关的神奇之处,忘了管家是如何启动机关了。 “放心,我记着呢。”楚兰舟笑了笑,她早知秦泛不会注意这些。 “那就好那就好。”秦泛嘿嘿一笑,安心了。 往后几日两人在藏书楼和酒楼之间往返,终于知道了潇王是何人,也明白为何将近满朝臣子都愿追随于他。 潇王与当今圣上相差刚好十岁,同为皇后亲子,两人年幼时与普通兄弟相同,相亲相爱,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在皇宫这个权力旋涡之中,两人之间的亲情不知何时早已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猜忌与明争暗斗。 最后的结果显然是当今圣上胜了,即便潇王有高祖的支持,朝臣的支持又如何? 即便他有权,可手中却无兵,一切也是枉然。 当今圣上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忆起了年幼时的感情,又或许是因为抢了潇王喜欢的人,最后不仅放过潇王,甚至给了他封地。 这个结局或许是皆大欢喜,可偏偏三年后,潇王喜欢的人死了,死在了后位上。 也是从那时开始,潇王行踪不定,任何人也找不到他,全国各地却又都能看到他的行踪。 “你说,这个潇王行踪不定其实是不是只是用来迷惑众人的障眼法?他是不是从夺位之中知道了兵权的重要性,所以暗中在各地招兵买马,想效仿圣上逼宫呢?”秦泛看完两人之间的纠葛之后,有些唏嘘。 不愧是她之前爱看的野史杂书,剧情发展这么俗套又合情合理。 再深厚的兄弟情也抵不过权力和女人。 “有可能。”楚兰舟点了点头,可又有些疑惑,“姐姐这也不知道吗?” “啊...这...可能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秦泛挠了挠头,她爱看的书那么多,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么多。 这些前期的小配角,只是女帝登位路上的垫脚石,她只顾着看后面精彩的片段了,至于前面的,基本上一目十行匆匆扫过。 或许潇王的确很厉害,可现在关于他的记录也寥寥无几,何况是几百年之后呢? 不过,她记得女帝好像是歷经了两个皇帝之后,心灰意冷之下,才开始追逐权力。 至于因为什么心灰意冷,更是没有任何记载,她也不知道了,不过那时她也不在乎。 “有没有一种可能,潇王也喜欢小珝?”秦泛又开始瞎猜,反正和她没关系,她有无限的想像力。 “为何?”楚兰舟知道秦泛的直觉很准,可这个猜测又从何处得来? “你看啊,当初圣上和潇王能喜欢上同一个人,说明他们喜欢的类型相似,既然圣上喜欢小珝,如果潇王见到小珝,会不会也喜欢?”秦泛一步步推测道。 楚兰舟皱了皱眉,也陷入了神思,这么想好像的确有道理。 潇州。 一直被外界传言行踪不定的潇王,此时正兴致勃勃地在花园里餵鱼。 晟颜卿一身黑色锦袍,站在凉亭中,手中拿着个玉质小碗,一边从碗中抓着鱼食抛向湖中,一边听着下属的汇报。 第28页 这么多年他虽也会到各地走走,却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行踪不定,大部分时间会呆在封地,谋划。 “哦?皇兄竟然独宠一个才人?”听到晟颜宏的近况之后,晟颜卿的手顿了顿,放下小碗,擦了擦手,也没了餵鱼的心思。 “宫里来的消息说,这个才人和先皇后有八分像。”侍从又道。 “八分像......”晟颜卿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阴翳,又道: “马上去写一份奏疏,本王要回京。” “是。”侍从立刻应道。 “八分像啊......”晟颜卿唇角微扬,有一丝笑意从嘴角倾泻而出,却让人不寒而慄。 第15章 幸运 晟颜宏看到潇王要回京的摺子,迟迟下不去笔。 原本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却有些犹豫不决。 无奈又不甘心,可不甘心又如何,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知自己命不久矣,可惜无子,也好在无子。 他的众多兄弟都丧生于皇位争夺之中,如今这世上也只剩下他的一个亲弟弟,可这个亲弟弟却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或许很多事情只有在经歷之后才懂得,什么才是最珍贵,最想要的。 晟颜宏在奏摺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准’字,也松了一口气。 “周才人在做什么?”晟颜宏搁下笔,问道。 “回陛下,周才人在御花园。”文心兰回道。 “御花园里的牡丹不是全移到了灵秀宫了吗?”晟颜宏又问。 “是,才人像是不是在赏花。”文心兰瞧着晟颜宏的神色,斟酌着话回道。 “不赏花去御花园做什么?宣她过来。”晟颜宏再次拿起了笔。 “是。”文心兰应下,立刻亲自去御花园传旨。 “你觉得陛下爱我吗?”周珝神色憔悴,双眼无神地望着眼前的桌子,桌上放了几盘糕点,糕点上刻了牡丹的图案。 她的四周像是被牡丹包围了,灵秀殿遍地牡丹,无其他任何花卉。 陛下赏赐她的一切都与牡丹有关,牡丹花糕点更是嘱咐了她每日必吃。 可她明明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牡丹啊。 “陛下最宠娘娘,奴婢进宫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陛下这么对待过任何一个人,自然是爱娘娘的。”宫女回道。 “是吗?可他为何......”周珝张了张嘴,有些话她也羞于言表,又咽了回去。 罢了。 “才人,陛下宣您去太极殿伺候笔墨呢。”文心兰弓着身,一脸笑意地道。 “真哒?我这就过去。”周珝一听陛下宣她,立刻忘了刚刚心里的纠结和不安。 “今日的糕点,才人用了吗?”李公公看着桌上一动未动的糕点,提醒了一句。 “我这就吃。”周珝转身立刻拿过桌上的一个糕点,咬了一口,边吃边道: “快走吧,莫让陛下等急了。” 周珝到了太极殿,晟颜宏正在磨墨,周珝上前,欲接手,却被晟颜宏止住了: “你站在那儿别动,今日朕帮你画一幅画。” “好。”周珝应声,又往后退了半步,刚好是适合作画的距离。 “今日的糕点好不好吃?”晟颜宏果然问道。 “好吃,每日的糕点味道都不一样,今日的糕点更甜更糯,有牡丹花的清香,臣妾很喜欢。”周珝每次也是换着话地回答晟颜宏。 “珝儿喜欢就好。”晟颜宏笑了笑,开始认真作画。 或许是画得多了,也习惯了,晟颜宏只用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便完成了,甚至期间只抬了几次头。 画作完之后,晟颜宏细细地看着画上的人,露出了满意的笑。 “珝儿,看看喜欢吗?”晟颜宏对周珝招了招手。 周珝应声走过去,和晟颜宏一起看她的画像,画像中的人唇角带笑,眼神温和。 “喜欢,很美。”周珝仔细端详着画中的人,比她自己在镜中看到的还要更精緻,更好看。 陛下画里的她是不是就是他眼中看到的她呢? 周珝每次看到画像之后都会有这种想法,尤其是得知她与先皇后长得极像。 虽然她当初进宫也是因为相貌原因,可那时她的美是独一无二,现在才知可能只是一个替代品。 她心有不甘。 虽然进宫才一年,但是陛下对她的确很好,日日夜夜的陪伴和关心,让她误以为那是爱意,深陷其中,后来才知,一切不过是假象,就像那满殿的牡丹。 周珝突然有点想她的秦姐姐和兰舟姐姐了,还有她的羡君哥哥,她的娘亲,姐姐、妹妹...... 她想出宫了。 这个富丽堂皇却充满谎言的地方,现在让她只想逃离。 可她现在得宠吗? 可以向陛下提要求吗? “怎么了?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朕说的吗?”晟颜宏收拾好画像,看到周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笑,牵起了她的手,微低着头温声问道。 周珝望着晟颜宏,一个帝王,肯低头问她的喜好,时刻照顾她的情绪,即便他的好给的不是她,即便她是一个替代品又如何? 第29页 况且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为何她不能仗着现在对她的宠爱,提要求呢? 周珝脑中思绪飞转,再次把自己说服了,困扰了她几个月的烦恼,也终于想通了。 周珝觉得整个人都不少,也不再犹豫,说出了她的想法: “臣妾想出宫。” “出宫?是在宫里住的不好吗?”晟颜宏一听周珝要出宫,没有立刻应下,视线移到文心兰的身上,又道: “文心兰,去查查最近最近灵秀殿谁当值......”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珝拦住了。 周珝握着晟颜宏的手,忙道: “陛下息怒,不关宫人的事,是臣妾想家人了,进宫一年,从来没回去看过,她们也不知道我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所以臣妾想回去看看。” 这其实也是周珝的试探,她原是想让陛下允她的娘亲进宫,可出口却是想要出宫。 歷来少有人进宫之后还能再出去,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小小的才人,即便是很得陛下宠爱的才人。 “出宫......”晟颜宏犹豫了,不知在想什么,却也没有立刻回绝。 周珝也不急,等着他做决定。 她本也就没报什么希望,所以即便结果不如意,她也能退一步,让陛下允她的母亲和姐姐进宫看看她。 进宫这一年多,她虽然处处被晟颜宏保护,可这宫里女人的心计她也学得了一二。 这便是以退为进。 “好,下个月选个好日子,让文心兰送你回去。”晟颜宏也只思考了片刻,便答应了。 从潇州到长临,差不多要一个月的时间。 晟颜宏允周珝出宫,不知是想让晟颜卿遇上她,还是错过她。 晟颜卿从小在皇宫长大,即便他封了王,去了封地,但是皇宫依旧可以随意进出,依旧有机会遇上周珝。 “多谢陛下。”周珝心里当然是欢喜的,当对方给你想要的一切,又何必纠结他爱的人是不是你? 人之所以痛苦,无非是因为不懂得知足,想要的太多。 一月后,潇王出现在了泛兰舟门口。 周珝的马车也出现在将军府门口。 秦泛和楚兰舟早已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今日周才人出宫探亲,她们命人早早地便将府中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尤其是周珝曾经住的小院。 今日一大早更是命人在府门前守着,一有动静,立刻候在府外等着。 这次周珝回府极其低调,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不似以往宫中妃嫔回家探亲,人尽皆知。 “小珝!”周珝刚从马车上下来,秦泛便跑了过去,神色激动。 她以为得等到十年后才能再见到周珝,进宫前的场景仍歷歷在目,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过去了一年。 “秦姐姐,兰舟姐姐。”周珝仍像一年前一样,亲切地唤两人姐姐,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可直觉上,秦泛觉得周珝好像有点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她也说不清楚。 “这一年在宫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家?在你走后几个月,伯母和小华也搬出去了,表哥也出征了,现在整个将军府就只剩下我和舟舟两个人了。”秦泛拉着周珝,边往府里走边说着,像是要将这一年的话都说完一样。 “羡君哥哥出征了?什么时候的事?”周珝愣住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她想的最多的事就是陛下爱不爱她这件事,浑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些什么。 “你不知道这些也正常,毕竟后宫不参与朝政,表哥他已经走了半年之久,被陛下重用,挂帅出征。”秦泛言简意赅道。 “我......”周珝张了张嘴,最终未说一句话。 陛下批阅奏摺时,她常在一旁伺候,只要稍微用点心,关于朝中的一切官员任职调动,她都会知道。 只是那时她的心思不在于此,而导致错过了很多。 一路上,秦泛又问了周珝很多,周珝听得也是心不在焉,又再次沉浸在那段虚无缥缈的幻想之中。 爱真的很重要吗? “爱真的很重要吗?”可能是因为遇到了信任的人,平时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纠结,现在整个人放松了,脑中想的话,也直接脱口而出了。 “嗯?”秦泛刚问周珝要不要去看看她的母亲,结果周珝给她回了这一句。 什么爱不爱的? 秦泛望过去,没想到周珝和楚兰舟都望着她,像是很想知道她的看法。 “当然很重要!”秦泛虽然感情史空白,也从未爱上过什么人,但是通过她看的那么多书中的描述,爱该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存在。 人终其一生都是在寻找爱与被爱的路上。 爱当然重要! “为什么很重要?”周珝心中蓦然一痛,又追问道。 “因为...因为爱可以在你快支撑不住时,让你再咬咬牙坚持一下;让你绝望时,心里有一个归宿;让你开心或是不开心时,有个可以分享的人。”秦泛绞尽了脑汁,说出了一些原因。 又觉得这么说好像过于抽象,又描述道: “如果你有一个很爱的人,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她的脸,就会觉得这一天都是美好的。” 第30页 “秦姐姐遇到过这样的人吗?”周珝对秦泛描述的场景有些嚮往,也有些好奇。 “啊...我...我现在有舟舟啊。”秦泛又看到了楚兰舟的目光,虽然她之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但是她有预感,不能直接说,忙打哈哈道。 周珝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震惊,却像是理解,露出了些羡慕的目光: “秦姐姐真幸运。” “她那话什么意思?”秦泛被周珝的话直接整懵了,转过头问出楚兰舟,她幸运什么了? 这一年来,虽然酒楼步入了正轨,但是她一开始最想经营的铁矿,却屡屡出现问题。 现在更是直接封矿,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正式开採。 她想要辅佐的女帝,此时正纠结着什么爱不爱的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心里能想着权力。 她这就幸运了? “能遇上姐姐,我也很幸运。”楚兰舟也不点破,笑着回道。 “那是!”秦泛一脸傲娇地点了点头,勐得一想,好像明白了周珝的意思,也知道楚兰舟说的‘幸运’是什么意思。 一向大大咧咧的她脸色觉得有些热,又追上周珝和她闲聊,再也不敢看楚兰舟。 第16章 初见 “小珝,你要不要去泛兰舟看看?当初酒楼装修时,你也陪我们去过几次。”秦泛看出了周珝的不开心,想着可能是在皇宫待久了,闷坏了,趁着出宫的这些天,带她出去逛逛。 “泛兰舟?酒楼的名字叫泛兰舟?”周珝进宫时,酒楼的装修已经接近尾声,不过那时还未起名,这个名字,起得很有诗意: “这是秦姐姐自己起的吗?” “你怎么猜到的?”秦泛惊讶,这么好猜? “不用猜啊,当时不是兰舟姐姐说让你取酒楼名的吗,秦姐姐忘了?”周珝还记得她们第一次去酒楼时,秦泛说还没想好呢。 “我还以为你会说这么好听的名字,肯定是因为我的才华。”秦泛当初想到这个名字,可是得意了许久。 “这不是你和兰舟姐姐名字的组合吗?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周珝疑惑道。 “当然不仅仅是我和舟舟的名字组合了!这个是词牌名了!最关键的也是将我和舟舟的名字结合到了一起,所以最后才定了这个作为酒楼名,很有意义。”秦泛忆起当初想到这个名字时的情景,现在还能感受到那时候的喜悦。 “泛兰舟竟然是词牌名?什么是词牌名?”周珝没听过有什么是词牌名,难道是类似诗名、文章名的东西? “词牌名是指词的一种制式曲调的名称,填词时有着固定的格式和声律,决定了词的节奏和音律。”秦泛回忆着脑中有关一些词牌名的解释,可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听懂,又补充道: “就好比现在的大部分诗都是七言或者五言,要求句尾押韵一样,作词也是,每个词牌代表着不同的格式和要求。” “你们能听懂吗?”秦泛知道晟国现在虽然也有词的出现,但仍不是很普遍,但是关于诗的发展已经很成熟完善,她这么解释,应该能懂吧? “嗯,能听懂。”周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免得越解释越需要解释。 “我起的名字,舟舟亲笔写的字,一会儿带你亲自去看看。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穿男装过去,再去街上逛一逛,开心一下。”秦泛松了一口气,立刻岔开这个话题。 她知道周珝在宫里过得可能不是很如意,一时间也帮不了她,只能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暂时忘掉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事。 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就暂先放下,或许过段时间,换个心情,一切就变得迎刃而解了呢? “好!”周珝想起了当初往返酒楼和将军府路上的场景,眼中也慢慢多了些神采。 三人换好衣服,选择步行去酒楼。 酒楼正是饭点,一楼二楼座无虚席,外面甚至还有不少拿号排队的。 取号用餐是秦泛想出来的主意,之前常因为酒楼客人太多,甚至拥挤,而流失了不少客人。 秦泛便想了这个法子,不仅解决了用餐高峰期的问题,甚至因为新颖的用餐方式,引来了更多的客人。 “秦姐姐,兰舟姐姐,你们来啦。”顾泽溪看到酒楼门口熟悉的身影,立刻亲自迎了过去,到了眼前,才发现多了一个人: “小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上午刚到府中,特意来看看你管理的酒楼生意怎么样。”周珝笑着回道。 “看,毫不夸张地说,泛兰舟现在是整个长临生意最好的酒楼,日日爆满,供不应求。”顾泽溪骄傲地道。 虽然其中有不少是秦泛的功劳,但是秦泛出主意,实际落实的人却是她,跟着秦泛和楚兰舟,她也学到了不少。 “那我岂不是也要取号排队,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呀?”周珝看了看等在酒楼两侧的人,至少还有十几桌,太阳下山了岂不是还吃不上? “你们自然不用,哪有让酒楼老闆等的道理?秦姐姐和兰舟姐姐在三楼有自己的房间,你当然是和姐姐们一起去三楼。”顾泽溪道。 第31页 “今天三楼包厢楼来了个大人物。”顾泽溪走到秦泛身边,悄声地道。 “哦?长临大人物遍地,这个莫非不是长临人?”秦泛问道。 自从泛兰舟开了之后,三楼包厢的预定,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之后,多是长临的权贵。 刚开始时顾泽溪还会兴奋地和她说又见到了哪个哪个大臣,后面见得多了,习以为常了,也早不在她面前提及了。 现在再次提及,且还这么小声,怕被人听了去,身份定是不简单了。 可天下的权贵多在长临,外面除了行踪不定的潇王外,还有谁称得上是权贵的? “对。”顾泽溪点了点头。 “难不成还是潇王回京啊。”秦泛笑了笑,胡乱猜测道,现在长临外还有什么大人物吗? “答对了!”顾泽溪崇拜地望着秦泛,每次她猜得都超级准,让她愈发地佩服。 秦泛瞪大了眼睛望着顾泽溪,眨了眨眼,示意她说的话是真的? 顾泽溪再次点了点头。 秦泛望了一眼周珝,心里直唿不是吧,怎么会这么巧。 虽然她记得周珝后面和潇王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但那也是她进宫十年之后啊。 从现在看,还有九年,怎么时间线往前调了? 他们这么快就要遇上了? 不出她意料,通俗的情况,他们今日同时出现在酒楼,必然会相遇,也必然会有一方对彼此留下印象。 再然后呢? 九年后是什么情况来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原本很清晰的时间线,秦泛现在回忆起来越来越模煳,甚至很多地方回忆不起来。 莫不是她当初就记错了? 他们其实就是在周珝进宫一年之后相遇,不过是在皇宫,而不是她的酒楼? 可是秦泛忘了,书里也没有这个酒楼,更没有她和楚兰舟。 她们的出现,或多或少会改变整体走向。 至少当初圣上不会是因为看到街上的周珝,而对她念念不忘,才召她进宫。 这一切,其实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变了,只有她自己一直固守着原有的情节走向。 “姐姐,怎么了?”楚兰舟看着秦泛望着三楼发呆,也不知想什么,有些担心。 “没什么,我们先上去吧。”秦泛现在显然没了刚来时的兴致。 周珝对酒楼充满了好奇,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了,人间烟火的气息,她很喜欢。 秦泛看着四处张望的周珝,有些纠结,心里也不知是想还是不想让她和潇王遇上。 一路上战战兢兢,直到三人进了包厢,关上了门,秦泛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一切也不会像她想的那样发展,潇王和周珝没有碰面。 可她却不知,早在一个月之前,潇王便已经‘见’过了周珝。 书房挂了不少她的画像,心里对周珝更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深到他进宫前来酒楼也是为了见周珝一面。 “的确有八分像,更稚嫩些。”晟颜卿收回目光,转身靠在窗沿上,唇角的笑又淡了几分。 周珝年龄本就小,穿上男装之后,比同龄显得更小了。 在皇宫穿着繁琐的宫服,带着厚重的头饰,的确可以让人看着更端庄年长,可这也掩盖不了她年幼的事实。 “走吧,去看看我的好皇兄。”晟颜卿转身往门外走去,他本就是想来亲眼看一看周珝。 尤其一个月前听闻周珝今日出宫,特意早早地等在了酒楼,现在见过了,也安心了。 替代品不过就是替代品。 晟颜卿此时大概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他败在这个他所看不上替代品人手里吧。 三人用完了饭,直到出了酒楼,也没遇上传说中的潇王。 秦泛才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大概这次是她猜错了吧。 “小珝,这次你出宫多久?”秦泛问道。 她最近尽量多回忆回忆这个朝代的事,把它记下来,免得时间过去得越久,她忘得越快。 只不过在周珝做才人的这十年间,记录的实在太少。 她本想用这十年的时间好好发展生意,最好能扩展到全国。 至少后面周珝登基后,她提出的一些政策在落实上,不会那么困难。 她记得周珝在刚登位的前两年,虽然朝中大臣表面上对她恭敬,但她提出的一些切实利国利民的政策,在全国推广实施过程中,却屡次遇到极大的阻力。 政策颁布后明明一年便可遍及全国,却偏偏拖延了五年之久,她在位期间也没几个五年。 最后直到她退位,乃至离世,她提出的很多政策也未实施到全国,甚至最后绝大部分都被废除,相关记载更是被直接抹去。 虽然那些政策在当时看来动摇了门阀世家的利益,可长远来看于国于民,却有利无弊。 只可惜最后不仅被废除,甚至很多政策的记载也寥寥无几,正史更是少有提及,也是她看了不少野史,七拼八凑联繫到一起才猜测那是政策的部分内容。 秦泛当时看到书上的记载时,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这些政策能及时落实,周朝会不会不止一世便亡呢? 女帝是否还会在自己最后的年岁里,选择禅让,亲自结束自己建立的这个国家呢? 第32页 她是因为对这个国家绝望了,还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妥协了? 所以,秦泛当初想做生意赚钱,初衷虽是想开个商铺,想法单纯,也没考虑到这么远。 毕竟那时她虽有心立志做权臣,辅佐女帝登基,保周朝不止一世,可那也只是她的初步想法,并没有想好怎么去辅佐,怎么布局,怎么谋划,也没有具体的落实安排,那时她能想到的只是多看些史书。 但是经歷了这一年多,她突然明白立国立民,民才是国之根本,在没有具体规划时,最简单也是最有用的便是在民间打好基础。 只是她这想法才出了没多久,潇王怎么就出现了呢? 如果时间陡然提前,她的这一想法岂不是还没展开,就直接宣告结束了? 她心里刚有一个计划的雏形,还没彻底成型就这么夭折了? 秦泛不信。 第17章 扩张 “应该七八天吧,陛下没规定我回宫的时间,但是毕竟我只是个才人,也不好离宫太久。”周珝想了想回道。 “你出宫告诉了杨伯母了吗?”秦泛问道。 这次周珝出宫太过于低调,告诉了她们,不知道有没有告知杨氏。 那毕竟是周珝的亲生母亲,周珝出宫理应去她的家,但是马车却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秦泛不知这是周珝的意思,还是无人告诉她杨氏已离开了将军府。 “没有,今日太晚了,我明日一早去看看母亲,可能会在母亲那儿住上几日。”周珝摇了摇头,道。 她在宫里的这一年,像是与这个世界隔绝了一样,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整个人也像丢了魂一样,对什么事都兴致缺缺。 “嗯,虽然杨伯母不住在将军府了,但是我们隔段时间也会去府上看看她,她现在的重心在教导周华身上,偶尔也会参加一些聚会。”秦泛说着些杨氏的近况,也是想让周珝放心。 “多谢秦姐姐和兰舟姐姐对母亲和妹妹的照顾,以后还得多麻烦两位姐姐了。”周珝对两人行了一个大礼。 “哎,小珝怎么和我们还客气起来了,再客气我可要生气了。”秦泛故意板着脸道。 “好嘛,只此一次,下次就不客气了。”周珝扶着秦泛的胳膊,笑着撒娇道。 “乖。”秦泛笑着揉了揉周珝的头,她是真把周珝当做妹妹来看,至少此时是。 三人沿着街道又逛了许久,才回府。 翌日一早,周珝用了早饭后便坐着马车离开了将军府,去找杨氏。 杨氏托朋友找的府邸也是一处官邸,说起来与杨氏也有些渊源,是前朝一个杨氏官员在京居所,后犯事被贬,府邸被收,又辗转多次,成了一个无人居住的空宅。 或许是担心住在里面对自己的仕途不利,所以才转卖给了杨氏。 周珝出宫并未告诉杨氏,今日回来也未告诉她,所以当周珝出现在杨氏的面前时,她恍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周珝唤了她一声娘亲。 “瘦了,也憔悴了。”杨氏眼圈湿润,双唇颤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了这两句话。 大概天下母亲都如此,再次见到远行的儿女,总觉得他们在外受苦了。 “娘亲也瘦了。”周珝没想着要哭,难得出宫一次,想着一定满怀期待地回来,欢欢喜喜地回去。 可见到母亲忍得住,再听到她的声音,眼泪便再也绷不住了。 “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宫里人有没有欺负你?陛下待你好不好?”杨氏擦了擦眼泪关心道。 “没有,陛下待我很好,只是在宫里比较想娘亲。”周珝如实说道。 只是她有时候分不清现实,想要的太多。 “那就好,那就好。”杨氏点了点头,放心道。 周珝在她的眼中一直都是不会说谎,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所以杨氏不知道周珝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陛下允你出宫多久?何时回宫去?”杨氏也问到这个问题。 “七天左右,下次娘亲要不要去宫里看看我?”周珝不知道下次她还能不能再出宫,相比之下,接杨氏进宫,应该更容易些。 “好。”杨氏点头应道。 能再次见到女儿,她已经很开心了,杨家当年送进宫的女子无数,能再与亲人相见的屈指可数,别说是出宫了。 “我记得十多年前,我有一个表姐在陛下刚登基那年,入了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是四妃之一,你有没有见到过?”杨氏也是后来和朋友叙旧时,才想起来这件事。 只因她的那个表姐平时太低调,直到她进宫,她才知道她有这么一个表姐。 当时也没留下什么印象,她那表姐不争不抢的性子,当初也不知怎么在宫中生存下去的。 “应该见过。”周珝好像有些印象,但是记得却不深。 宫里的其他人她见到的不多,四个妃子却是入宫第二日便见过了。 不过也只见了那一面,后面也没什么机会。 宫里的人见面都是笑脸相迎,说话也好听极了,可却没一句真话。 后来她便不喜欢和她们走动,大多呆在灵秀殿,或是去御花园。 虽然偶尔会遇到她们,但次数却屈指可数。 第33页 “以后在宫里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她。毕竟同是杨家人,我虽然对她了解的不多,但你们出自一家,相比其他人,想来她也会多照顾你一分。”杨氏嘱咐道。 “记下了。”周珝点了点头,决定这次回宫之后,不再像以前一样围着陛下转。 她该有自己的事情做,只要让自己忙起来,便不会想那么多虚幻的假设。 周珝在杨府住了三日,又回将军府住了三日才回宫。 她本想回宫之后,一改往昔,却没想到自己会被困在灵秀殿整整三年。 因为这次潇王的突然入京,秦泛担心时间线提前,但也不会放弃她的商业线,便加快了生意的扩张,第一步便是开泛兰舟的分店。 首选是临近长临的洛城,洛城虽比不上长临繁华,但因为毗邻长临,比起其他城镇也算是繁华不少。 秦泛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一是因为它的距离,从长临到洛城往返马车只需半日的时间。 若是酒楼遇到什么问题,她也赶得及去处理。 第一个分店的成功与否,至关重要,也预示着能不能开第二个、第三个,甚至在每一个城镇都有泛兰舟的招牌。 另外一个原因是秦羡君在洛城也有不少产业,开业典礼可以復刻泛兰舟的第一次,在民间宣传,吸引客源。 虽然不能借科考的势,但洛城冠以才名着天下,乃是晟国才子的聚集地,所以以酒楼名做诗词,仍然可行。 至于后续其他地方的分店,到时候再想办法,先把第一个分店开起来。 因为时间紧急,加上这一年的时间,泛兰舟盈利了不少,也不缺资金。 所以这次楚兰舟没有再亲自设计酒楼,而是买了一个与泛兰舟风格相似的酒楼,稍加修饰,再调一半泛兰舟里的厨子和伙计去分店支援,两边再各自招人。 这次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分店便开张了。 与她们预期的一样,分店生意很好,日日爆满。 又过了半年之后,原先被封的铁矿终于可以开採经营,她们最初的计划也开始落实。 秦泛主要负责酒楼的生意,随着第一个分店的成功,她开始去其他地方考察,泛兰舟也参考各地特色,开成特色酒楼。 楚兰舟的注意力大都放在了铁矿生意上,原本铁矿便有经销链,甚至是全国链,虽然都不太成熟,但好在不用从零搭建。 毕竟这算是秦羡君的产业,管家刚开始会带着楚兰舟去各个地方熟悉相关业务和流程。 经过了一年的奔走,楚兰舟终于可以独自一人应对一切。 忙时她甚至可以在一日之内,往返几个城镇。 虽然刚开始有些人不服楚兰舟,可慢慢地也对她有所改观,甚至是由衷地佩服。 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本就不易,还成日地和他们这些大男人打交道,处事冷静,雷厉风行,很容易让人信服。 楚兰舟自然也知道在被别人瞧不上,甚至误会的时候,最好去解释,甚至做些什么去让他们认可她。 可她没那么多时间,也不会与他们多计较,只拿结果说话。 她现在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用,等着她去处理的事情太多,她也不会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放在心上。 她的心里装了太多事,放不下这些鸡毛蒜皮。 当初在决定做生意的那一刻起,她早已做好了会被诋毁的心理准备,所以即使遇到了,也在她的意料之内。 以往秦泛和楚兰舟基本上形影不离,但这一年多的时间却是聚少离多,各自忙碌着。 不过两人的感情比以前却更好了,也更加珍惜偶尔偷闲来的时间。 经过这一年的努力,泛兰舟又开了两家分店,而楚兰舟终于将铁矿的全国经销链全部打通。 荆州那边的铁矿也慢慢开始开採、冶炼,投入市场。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年她们太忙了,自从周珝进宫之后,她们便再也没有收到关于周珝在宫里的任何消息。 而这一年中她们也只去了杨府两次,第一次去得知杨氏为周华找了个夫家,第二次便是去参加周华的婚礼。 之后两人再也没挤出时间去杨府,不过想起时,也会让管家派人去看望一下,毕竟她们当初答应了周珝要好好照顾杨氏母女。 虽然现在一切都在秦泛的计划之中进展,但她仍然不敢放松,马不停地继续发展其他行业。 因为她知道两年之后有一个扩展她的商业版图的大好机会。 九年一度的万国宴就在两年后举办,宴会将持续三个月,届时晟国会涌入各个国家的使臣、商人等,这几个月各国的经贸往来,将达到顶峰。 秦泛曾单独研究过那段时间的歷史,万国宴期间,关税商税减半,其他各国也会带上给自的特产来晟国交易买卖,不少商人也都借次机会,扩大了自己的生意版图。 这对秦泛来说,简直是个绝佳的机会,所以她才会那么着急地部署一切。 毕竟九年才举办一次,九年之后,她也不知身在何处,有没有时间放在生意之事上了。 第18章 变天 两年后。 在秦泛将一切准备好,正等着迎接接下来的万国宴时,已经失联了两年的秦羡君突然传来了消息。 他将在下个月,万国宴开始之前班师回朝。 第34页 之前秦羡君奉旨去打吐谷浑,因指挥不当被引到青海深处,与外界失了联繫。 后在青海深处蛰伏近两年之久,终于一举拿下吐谷浑。 也在万国宴之前,给晟国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表小姐,不好了,要变天了。”管家突然急匆匆地跑进了云水间,神色很是慌乱。 “什么变天了?”秦泛没太听明白管家的意思,疑惑道。 她们最近生意上一切顺利,秦羡君更是快班师回朝,应该是双喜才是,怎么变天? “宫里出事了。”管家进了院子,示意两人进房,又关上了门,才轻声道。 “宫里?小珝出什么事了?”现在宫里的事,只有周珝和她们有关。 变天?难道是周珝提前登上了帝位? 这也不可能啊,她在宫里无依无靠,拿什么登位? 况且潇王还没有什么动静呢,潇王做了几年皇帝之后,才轮到周珝。 只是自从三年前潇王在泛兰舟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次消失了,也没有任何消息,怎么就变天了? “不是周小姐,是潇王。”管家嘆了一口气,又道: “其实自从周小姐上次回宫之后,便一直被潇王囚在寝宫里,甚至连当今陛下也被潇王控制。只是不知何因,这三年他一直毫无举动,今日我才想明白,他是想借这次万国宴出手。” “潇王?”秦泛瞪大了眼,回忆了一下时间线。 书中这个时间点上的万国宴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事,不管是晟国,还是...... 秦羡君也根本没有挂帅出征,他一直都安稳地做着他的左武卫将军,直到后来因猜忌被贬。 距他被贬也还有四年的时间,怎么他的时间线也变了? “对,三年前潇王进宫,便再也未离开过长临,并用三年的时间,陆陆续续将朝中的重臣都换成了他的人。”管家本不该和秦泛说这么多,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陛下就任他如此?”秦泛不懂,真正掌权的不是当今陛下吗?怎么能任意让潇王换了朝臣? “陛下也被潇王控制了,他也无能为力。”管家解释道。 “管家怎么知道?”秦泛心里虽震惊,却也很快地冷静了下来。 她早猜到管家的身份不简单,但如今才确定是真的不简单。 “因为我在宫里有眼线。”管家思虑一番,半真半假地说道。 宫里有眼线也的确是真,却不像秦泛理解的那般。 真的追溯起来,他安排在宫里的人,甚至比晟国的建国歷史还要久。 秦泛自然也知道管家既然这么说了,便是不想让她多问,她也识趣,没有再细问。 “是不是对表哥不利?”秦泛猜测道。 现在能让管家这么关心的人,大概也只有秦羡君了吧。 所谓关心则乱,平日里管家总是一副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人。 这是这几年来,秦泛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慌乱。 “正是。”管家点了点头,又道: “现在朝中重臣全是潇王的人,唯有将军一人因在吐谷浑失联,潇王也没办法换了他。他也是如今陛下唯一相信之人,现在回来只会凶多吉少。现在长临就是一个龙潭虎穴,我想让你想个法子,怎么才能阻止将军回来。” 以这么多管家对秦羡君的了解,若他知道陛下有难,即便明知道长临现在是刀山火海,拼了命也会回来。 这本就是当今圣上和潇王兄弟之间的事,甚至潇王能回长临,也是圣上的安排,与外人无关。 即便秦羡君回来也于事无补,反而会白白丢了性命。 他不想让秦羡君回来送死,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找秦泛,看看她有什么主意。 “必须是陛下的旨意,才能阻止将军回来,即便是被贬去其他地方也无所谓,先保住命要紧。”管家又道。 秦泛皱了皱眉头,为秦羡君感到不甘,这种不甘比当初通过简单的书上的文字传达得还要强烈。 明明立了大功,至少可封一个外姓王,可却因一个潇王,不仅要自毁前途,更可能一辈子蒙上污点,在歷史上永远记下一笔。 在管家让她想办法时,秦泛脑中冒出来的便是书上说的秦羡君因名字谐音而招致的罪名。 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书中写的秦羡君因为名字的谐音被圣上猜忌,会不会始作俑者就是她呢? “从表哥的名字入手如何?”秦泛也不想,所以只用了试探的语气问道。 她想让管家否定她的提议,可结果却并没有。 “怎么说?”管家没明白。 “羡君,谐音是贤君,一代贤明的君王。表哥手握兵权,一解晟国多年的边关困扰,深得民心,拥兵自重。当权者向来忌讳此事,即便是无中生有,他们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也会选择去相信。更别说,圣上被控制几年,猜忌心只会更重。”秦泛苦笑着解释道,也没有说细节。 她知道这方面,管家做起来比较擅长,当初泛兰舟开业宣传利用的便是民间的宣传。 其实老百姓哪关心谁是一国的皇帝,谁让他们生活安稳,有饭吃有钱赚,谁便是好皇帝。 第35页 一直将民间的传言放在心上的,向来只有真正的当权者,都是他们的疑心和猜忌作祟罢了。 “这个主意不错。”管家连连点头,一副果然来找秦泛没错的表情,随后立刻去安排相关事宜。 就像秦泛知道通过做生意,从而了解并控制全国消息一样,管家更是深谙此道。 他早已将秦羡君的产业扩展到了全国各地,把控全国经济命脉,并利用民间舆论,来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 “姐姐,怎么了?”楚兰舟全程听两人的交谈,明明秦泛是救了秦羡君,怎么她看着倒像是害了他一样呢。 “让我抱会儿。”秦泛直接抱住了楚兰舟,脸埋在楚兰舟的颈窝。 此时她只想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做。 “好。”楚兰舟也没有再多问,轻轻滴回抱秦泛。 不知过了多久,秦泛终于开口: “舟舟,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表哥的仕途止于圣上的猜忌,只因他名字的谐音。” 楚兰舟摇了摇头,但好像有些懂秦泛的意思了。 她是怪自己,可如果她不这么说,秦羡君或许会被安上其他的罪名。 至少这个后人在读起时,会像秦泛一样,为秦羡君感到不甘。 “刚刚管家不是说,若是表哥回来,等他的很可能是一死,被贬至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楚兰舟知道这些秦泛都懂,可自己懂和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效果还是不同的。 “可是...在被贬一年之后,他还是死了。”书上提到秦羡君是病死,可如今看来他杀的可能性会更大。 “当初表哥不是说,你是他的福星吗?或许这个福星,便是救他一命呢?既然你知道他会死在便贬途中,能不能想一个法子,让他躲过这一劫。”楚兰舟不知道怎么安慰秦泛,依旧用以前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 楚兰舟本是无心的随口一提,秦泛却真的听了进去,并且立刻有了主意: “你说的有道理!我有办法了!” “舟舟真是我的智囊,爱你!”秦泛一脸的兴奋,抬起头激动地在楚兰舟的脸上亲了一口,忙松开她,边往外跑边道: “我先去找管家,你再看看咱们的铺子准备的怎么样了,够不够半年的量。” 两人之前一直在准备万国宴的事,考虑到那段时间各国商人的涌入,经贸往来的交易量也是顶峰,她们特意给每个店铺多准备了近半年的货量。 尤其是铁器方面,这将是打开其他国铁器生意的大好机会。 “你......”楚兰舟捂着脸,感受到脸上越来越热,不用看也知道脸红成什么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也骗不了自己,秦泛这么对她,她不仅不觉得生气,心里隐隐得反而有些开心。 楚兰舟不知道自己对秦泛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或许是她当初对她说带她走,想给她一个家开始,或许是刚开始在秦羡君面前维护她时,或许是让她写‘云水间’的牌匾,说她取名,她写字,这里以后就是她们的家开始,又或许是无数个小细节的累积,让她对她的感情慢慢发生了变化。 若是以前楚兰舟只是有些怀疑,此时却万分确定了她对秦泛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姐妹情,也不是互相扶持的友情,而是想要白头偕老,可以更加深入接触的男女之情一样的感情。 她想得到她。 只是她不知道秦泛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是不是喜欢,又是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喜欢,是不是只把她当做妹妹来看。 这些她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可她也不想一辈子和秦泛都如此,或许以后可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楚兰舟心里暗暗地谋划着名,什么时候问,又以何种方式问为好。 秦泛此时绝对想不到,她只是一时激动没忍住,却差点将自己都搭了进去。 虽然秦泛利用这三年的时间,在全国也布了不少线,但和管家相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救秦羡君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要找管家的帮忙。 秦泛已经决定了,如果管家不信在未来的一年之中,秦羡君会死,她就将她的秘密告诉管家。 可没想到,这一点早在管家的预料之内,毕竟是会危及到江山的传言,怎么又可能仅仅是被贬这么简单。 被贬之后一旦失去了权力的庇护,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处置。 管家既然想要救秦羡君一面,又怎么会不救得彻底。 所以说,书上说秦羡君死在他乡,其实死得是不是替身? 那真正的他后来又去哪儿了呢? 从管家那儿回来之后,秦泛脑中一直萦绕着这个问题。 第19章 贬斥 秦羡君怎么也没想到他拼死拼活带回了捷报,落得却是个没收兵权,被贬他乡的下场。 “元帅!我们回去亲自找陛下问问!”秦羡君的副将一脸的不平,他们原以为这次一平朝廷多年的外患,回朝之后等着他们的是加官进爵。 结果还没回到长临,秦羡君便收到了陛下的两道圣旨。 一道是关于这次征战的奖罚,另一封则是职位的调任。 本是入朝述职之后的奖罚,却只有寥寥的几行字: 第36页 秦羡君收復吐谷浑虽有功,却因指挥不当与朝中失联近两年,险些让朝中近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功过相抵,仍回原职。 第二封职位调任的理由更是离谱,离谱到不像是圣旨。 竟是因民间传言,说秦羡君乃下一任国之贤君,是真龙天子,又恰逢他戴胜而归,为止谣言,秦羡君终生不得踏入长临半步,任命为花州刺史,即刻上任。 “不必。”秦羡君倒是比副将平和很多,他心里的疑惑倒是比不平更多,他不信。 可即便不信,此时也不会抗旨。 “大军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回朝之后,都会论功行赏,安抚好牺牲的将士们家属,将这几年在青海的情况悉数上报......”秦羡君一一交代着。 “元帅!”其他副将听秦羡君这么说,都捏紧了拳头,一脸的愤愤不平,为秦羡君感到憋屈,恨不得带着大军直接打入长临。 这个调任的原因简直离谱。 当初秦羡君之所以会被引入青海深处,导致和朝中失联,本就不是什么指挥不当,而是为了救人。 每次但凡出征打仗,总有些皇亲贵胄或世家门阀中人往军中塞人。 因着身份,也不是普通士兵,全部是副将。 他们跟在将军身边,既能学习,相对起来也安全,还能混个军功,回去也不用再通过科举的方式在朝中任职。 这些人在军中向来也不会被看得起,他们也习惯了,互抱成团,熬过打仗的几个月或者几年的时间,就解脱了。 可偏偏这一次,有个世家子弟投身军中是真的想投身军中,建功立业,但也没人将他的话当真。 不管他平时训练得多努力认真,外出任务却也从来不让他去,长期被压制误解的冲动,在得知军中的行动之后,竟然带着自己的人,独自深入敌军军营,想完成任务来证明自己。 秦羡君知道后,立刻派人去支援,谁知支援的人也一去不回,只能更改了计划,也才有了后面的被困在青海深处近两年的后续。 不过,也好在他们深入了青海深处,最后才能一举拿下吐谷浑,否则可能只能像几年前一样,暂时压制吐谷浑,或是签订和约,不会像此时一样,能永绝后患。 所以,秦羡君也没记那位世家子弟的过,反而将他调到了自己身边,亲自教导。 如今他已经升至将军,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崔将军,这次回去,若是他们有难,希望你能帮一帮。”秦羡君知道崔家在长临的地位,当初他把崔云留在身边亲自教导,这也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崔家在晟国的地位举足轻重,算是五姓之首,和崔家交好,目前来看只会利大于弊。 自然出身是方面,最重要的是秦羡君看出崔云是真的想要在军中有所建树,且他的潜力也不错。 结果也如秦羡君所料,崔云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从一个小小的副将,累计军功,升到了如今的将军之职。 “元帅还像以前一样唤我小崔就好,以后若是兄弟们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全力帮他们。”崔云抱拳,郑重地承诺道。 “我在长临有两个表妹,你回去帮我带封信给她们。”虽然秦羡君收到了秦泛的信,也知道她们这两年不管是酒楼,还是铁矿生意,一切都还算顺利,但是仍然为她们的以后担忧,想着能为她们多铺条路就多铺条。 崔家不仅是世家之首,更是有着千年的底蕴,即便是晟国灭了,崔家也不会倒。 崔云虽是崔家三子,却是嫡系一脉,也颇受重视。 搭上了崔云也相当于是搭上了崔家,这于秦泛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 “好,到了长临,我立刻把信亲自送到两位小姐手中。”崔云知道秦羡君这么说,已经决定遵旨,不回长临直接去花州了。 “多谢。”现在能让秦羡君放心不下的,也只有秦泛和楚兰舟两人了。 秦羡君交代好军中事宜之后,只带了十几个亲兵,前往花州任职。 一个月之后,崔云带着秦羡君的亲笔信,来到了将军府。 崔云站在将军府门口,踌躇不前,因急着完成元帅的交代,忘了提前送来拜帖,也不知府中有没有人。 他虽带了秦羡君的亲笔信,但是贸然前来,会不会太过唐突? 崔云虽在军中待了几年,但是基本的礼仪仍没有忘,上门拜访至少要提前三天送上拜帖,收到回帖之后再登门。 “你是何人?在将军府前鬼鬼祟祟,是何居心?”顾泽溪远远地就看到此人在将军府门前徘徊,已观察了他许久,也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急性子的她终于忍不住了。 “我...我哪有鬼鬼祟祟,我来找将军府的表小姐。”向来口齿伶俐的崔云,第一次说话这么磕磕绊绊,一向大度从不计较的人,心里竟然也起了一丝口角之争,反问道: “你又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我就是这府中的人,你找表小姐作何?表小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顾泽溪看着眼前的人衣着也不像是普通人,长得也是仪表堂堂,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可她怎么就是觉得有些不顺眼呢。 “你是府中的人?”崔云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彪悍’的女子,心里想着她不会就是元帅的表妹吧? 第37页 这和他预期的相差也太大了些! “怎么,看着不像吗?”顾泽溪抬了抬下巴,她如今可是负责所有酒楼的生意,这几年跟着秦泛走南闯北,也成长了不少,早不是几年前,看到美人就会脸红心跳的青涩模样。 崔云眉头微皱,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来。 或许身边对他都是奉承顺从的人,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的态度如此傲慢,比他当初在军营被人看不起还要觉得不舒服。 崔云刚想说什么,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以及马车声。 两人同时向马车望去,顾泽溪认出了是楚兰舟的马车,立刻往前跑去。 “泽溪?”楚兰舟刚掀开马车车帘便看到了顾泽溪,有些惊讶。 这时候她不是应该在泛兰舟吗?怎么会来将军府? “兰舟姐姐,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顾泽溪一改刚刚的在崔云面前的跋扈嚣张,扶着楚兰舟下马车,脸上的笑乖巧又温顺。 “店铺的事处理完了,早些回来歇一歇,姐姐呢?”楚兰舟下了马车,收回手,回道。 这段时间楚兰舟一直早出晚归,为万国宴备货,难得今日早处理完了,便提前回来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秦姐姐让我回来拿个东西。”顾泽溪一拍脑袋,勐然想起来她回来是有紧急的事来着,这一耽误险些忘了。 顾泽溪这也才想起来,有个人说是来找将军府表小姐的,靠近了楚兰舟,小声道: “兰舟姐姐,那个人说是来找你和秦姐姐的,你认识吗?” 楚兰舟顺着顾泽溪指的方向看过,果然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锦袍,腰间坠了一块玉佩,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五官俊秀,只是看着有些呆呆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贵族子弟都有戴玉佩的习惯,既是一种装饰,也是身份的象徵。 身份越尊贵,戴的玉佩越是昂贵。 而这种玉佩通常会在他们周岁时,由家中族长亲自挂在他们的脖上,直到慢慢长大,再挂在腰间。 一人一生只有一块玉佩,玉佩背面都会刻上家族的姓氏,算是个人身份的象徵。 根据玉佩的成色来看,楚兰舟初步判断眼前之人,至少出自五姓之家。 楚兰舟对着顾泽溪点了点头,然后上前两步,距崔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客气地问道: “听我这位妹妹说,公子是来找我们的?不知公子所为何事?” 楚兰舟唇角微扬,面露浅笑,无形之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崔云望着楚兰舟眨了眨眼,勐一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失礼了,忙躬身赔礼道歉: “是崔某唐突了。” 竟是崔家人。 楚兰舟记得秦羡君寄回的信中有提到他身边有个副将,是他一手提拔,现在已是将军,莫非便是眼前之人? 崔家三子崔云? “可是表哥托你来给我们带话?”楚兰舟语调微扬,猜测道。 “正是。”崔云一愣,想想又明了,想来是元帅在她们的面前提过他,也不再客气,应道。 “崔公子先随我进府,我们可慢慢说。”楚兰舟点了点头,料想秦羡君让崔云来给她们带话,定不是单单传话那么简单,忙请崔云进府,哪有让客人一直在府外的道理。 “多谢...”崔云不知眼前的人是元帅的哪个表妹,该唤她秦小姐还是楚小姐。 “我姓楚。”楚兰舟也未多说,却适时解了崔云的尴尬。 “多谢楚小姐。”崔云对着楚兰舟又是一抱拳,脸上不自禁露出了笑。 只觉得和她相处很舒服,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崔云余光瞥到楚兰舟旁边的顾泽溪,翻了翻白眼,不像是另一个人。 明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谈话,偏偏就是想和她斗一斗嘴。 果然和元帅说的一样,两个表妹,一静一动,性格截然不同。 此时的崔云依旧觉得顾泽溪是秦羡君口中说的另一个表妹,而刚刚楚兰舟的话,更是让他加深了这层误会。 楚兰舟对崔云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走在前面为他引路。 第20章 惨死 “兰舟姐姐,我先去酒楼了,一会儿我让秦姐姐早点回来。”顾泽溪回将军府本就是有事,只是刚被崔云一耽误,忘记了,现在想起来得赶紧去办正事了。 “好,姐姐如果忙的话,等她忙完了再告诉她,我应付得来。”楚兰舟嘱咐道,她不想打乱了秦泛的节奏。 “好吧。”顾泽溪不理解,却也相信楚兰舟的话。 顾泽溪走之前,瞪了崔云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现在早就赶到酒楼了,白白耽误了她这么久的时间。 崔云被瞪得不明所以,他刚刚有惹到她吗? “崔公子这边请。”楚兰舟注意到崔云的视线,不想让顾泽溪和崔云有过多的交集,又开口道。 “好。”崔云的注意力又全部转移到了楚兰舟的身上,暂时也将顾泽溪忘到了脑后,跟在楚兰舟后面三步远的地方。 楚兰舟没再说话,崔云也不敢说话,直到两人到了会客厅,下人奉上了茶,楚兰舟才又再次开口: “表哥常在信中提起你,说你是这个年纪难得沉稳靠谱之人,一定引荐我们认识认识。” 第38页 秦羡君的确在信中提到过引荐他们相识,说的却不是稳重,而是身份。 不过崔云如今与刚进军营里相比,的确是沉稳了不少,楚兰舟也不算是说谎。 “待陛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一定会还元帅一个公道的。”提到秦羡君,两人之间的氛围沉重了不少,而这也让崔云想起了来将军府的事。 崔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楚兰舟道: “这是元帅嘱咐我务必要交给你们的信。” 楚兰舟接过信,没有立刻打开,又免崔云误会解释道: “这信是表哥交给我和姐姐的,自然得等姐姐回来了之后,我们一起看才是。” “刚刚那位不是秦小姐?”崔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道是他误会了? “秦小姐?”楚兰舟面上一愣,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想起刚离开不久的顾泽溪,没想到他们之间竟是有这种误会,哑然失笑: “不是,她现在算是姐姐的得力助手,我们认识得久,关系也较为亲近,惯以姐妹相称。” “啊,这样啊。”崔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那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秦小姐,给她赔个不是。” 世家公子都是如此注重礼仪的吗? 这也需要赔罪? 楚兰舟和世家子弟接触的不多,尤其是这种顶级世家。 崔云算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世家子弟,她虽有疑惑,却也不会直接问,客气地回道: “崔公子客气了,以后定会有机会见到的。” 崔云本就不善言辞,在楚兰舟面前更是,甚至不敢直视楚兰舟。 碍着崔云的身份,初次见面也不了解他的脾性,楚兰舟也不敢多说。 待一盏茶喝尽,崔云提出了告辞,楚兰舟也没有挽留,将他送到了府门口。 虽说楚兰舟知道这是秦羡君想给她和秦泛多一层保护,但她对崔云也没抱多大的期望,凡事不必强求,主要看缘分。 晚上秦泛又忙到很晚才回府,顾泽溪也的确听了楚兰舟的话,在秦泛忙完之后,才告诉她今日府中有人来拜访。 “舟舟?泽溪说今日下午有个崔家的人来找你了?”秦泛从酒楼急匆匆地跑回云水间问楚兰舟,生怕她被欺负了。 “嗯,崔家嫡三子崔云,之前在表哥身边做副将,后来升到了将军,颇得表哥的信任。这次来是受表哥所託,给我们送了一封信。”楚兰舟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随后掏出信,递给秦泛。 秦泛也没细想,打开信,与楚兰舟一起看。 信的内容很简单,和之前寄回来的几份内容差不多。 不过信最后的部分,却是将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移给了秦泛和楚兰舟两人,并写了相关证明,交由管家办理。 秦泛和楚兰舟相视一眼,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他早料到自己会凶多吉少? 两人心里同时出现了一个念头,去找管家。 秦泛来到管家的门前,看到房内亮着的灯光,敲门却没有丝毫反应,又开口道: “管家,我是秦泛。” “秦小姐,楚小姐。”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打开了,管家满脸憔悴,将两人请进了房。 “管家,发生什么事了?”看着管家的面色,秦泛皱着眉,面露忧色。 最近因为忙着店铺的事,秦泛和楚兰舟已经好久没和管家碰过面。 今日如果不是因为秦羡君的信,她们也不会来找管家。 可管家此时的状态,显然不是一两天了。 “无碍,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管家摆了摆手,并未打算多说。 “表哥要将他名下所有的财产转移给我和楚兰舟。”秦泛说着,将手中的信递给管家。 管家匆匆看了一眼信,大概明白了两人来找他是何意,也没再对她们隐瞒,道: “将军失踪了。” “什么?”秦泛惊讶地站起来身,又道: “是何时的事?” “今日刚刚收到的信。”说着,管家总袖中掏出一张小纸递给秦泛,又道: “前些日,陆续有信寄来。即便我派人暗中保护将军,可总有防不胜防的地方,导致将军受了些伤,不过好在没有危及到性命。”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想置将军于死地。 既然陛下贬了他,即便想杀他,但也不会在他任职途中。 往日将军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也并未与其他大臣有过结怨的地方,况且如今的朝堂,基本上算是大换血。 原来的朝臣贬的贬,杀的杀,留下来的屈指可数。 “不过不用急,我已经调动了附近全部的人手去找,过不了几日应该就会有消息,现在着急也无用。”管家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自从收到了信,心便一直悬着,隐隐觉得不安。 “嗯。”秦泛点了点头。 这么远,他们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 花州极其偏远,距长临至少两个月的车程,却也极其重要,算得上是边关的门户。 秦羡君被调到花州,也不知陛下到底是何意。 第39页 “既然这是将军的意思,我们便先按他的意思来,但他的产业较多也过于分散,我需要些时间来整理,到时候还需要麻烦秦小姐和楚小姐了。”管家扯开了话题,在结果未出来之前,一切定论都尚早。 “好。”秦泛此时对这些的兴趣不大,况且这也是秦羡君交给管家的事,她们最后接受就好。 原本两人来找管家是为了解惑,结果最后不但没解,反而更加忧心了。 “姐姐,你记不记得表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楚兰舟见秦泛情绪不高,想了想问道。 秦泛之前闲时会和楚兰舟说一些小故事,主要都是女帝登位之后的事,之前的事却极少提到,不知她还记不记得。 “表哥的结局,是在被贬之后一年内,因病去世。”秦泛早回忆过了无数次秦羡君的人生轨迹。 可自从她们来了之后,好像一切都脱离了他原来的路线。 他虽也是因为名字被贬,但却无挂帅出征之事,被贬之后,更是安全地到达了任职地。 可如今他却一路被追杀,甚至失踪了。 “当初他说我是他的福星,可又福在何处呢?”秦泛愈发苦恼,越想越觉得不对,道: “你说,或许歷史上表哥压根就没有死,只是换了个名字,以另一种身份活下去了呢?” 秦泛似是对楚兰舟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再去藏书楼看看。”秦泛总觉得有什么是被她忽略的。 “姐姐!”楚兰舟拉住了秦泛。 “嗯?怎么了?”秦泛转过身望着楚兰舟,不明所以。 “太晚了,明日再看也不迟。”若是这么放任秦泛去藏书楼,不到天亮不可能结束。 最近这段时间,她们本就忙,晚上若再不休息,身体也熬不住。 秦泛见楚兰舟态度坚持,乖乖地回云水间,的确不急于这一日。 可秦泛怎么也没想到下次再收到秦羡君的消息,会是他的死讯。 那时刚好是万国宴的前三天,也是她们交接完他名下所以财产的第二日。 管家的人在花州城门的附近发现了秦羡君的尸首,全身布满了伤痕,流血过多致死,到底被谁所杀,至今不明。 秦羡君一生征战沙场,却惨死他乡。 秦泛说什么也不信,直到亲眼看到了他的遗体。 “他说过,我是他的福星的。”秦泛悲从心起,抱着楚兰舟哭得不能自已。 她以为至少她可以改变秦羡君的结局,可不但没有改变,反而比书上记载得更为悽惨。 若是当年秦羡君知道自己的结局,他还会义无反顾地留下秦泛吗? 楚兰舟不知道怎么安慰秦泛,只能紧紧地抱着她,难过的时候能哭出来反而是一种最好的发泄。 秦羡君毕竟是朝中官员,死在任职的路上,朝廷也立刻派人调查,可最后也未查出兇手。 调查之人为了早日结案,最后竟将死因定为病死,结果传回刑部,竟然也通过了。 秦泛原本也没指望朝中能查出什么,但是这一结果也让她明白了。 原来书上记载的没错,如今多出的部分只是秦羡君挂帅出征之事,这又会因为什么被抹去? 秦羡君祖籍便是长临,圣旨中只提到秦泛终生不得踏入长临半步,却没说死后他不可葬在长临。 秦泛不管不顾地带着秦羡君的遗体回了长临,并在将军府办了丧事。 因为之前的两道圣旨的原因,来府中参加葬礼的大臣寥寥无几,但秦羡君的族人却来了不少。 他们为何而来,秦泛不用多想也知道。 也只有在这时,秦泛才会想,秦羡君会不会其实没有死? 他早料到了这一切,所以才会早做安排? 秦泛以前常开玩笑说自己是在梦里,总是会心想事成。 这次,秦泛祈祷她真的是在梦里,她希望秦羡君没有死,只是隐藏在了背后,总有一天他们会以另一种方式再次相见。 第21章 昏迷 崔云祭拜完了之后,并没有立刻走,而是直接住在了将军府,打算等秦羡君的丧事全部结束后再离开。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秦泛和楚兰舟虽然和秦羡君非亲非故,和秦羡君更是聚少离多,但是他们的感情却比一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更亲近,所以这几日秦泛和楚兰舟一直在灵堂为秦羡君守灵。 按照秦家的习俗,灵柩需得停放七日,才可下葬,今夜也是守灵的最后一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夜是最后一夜的缘故,秦泛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但最近几日的确很太平。 临近午夜,四周越发得安静,静得有些诡异。 秦泛皱了皱眉,对楚兰舟招了招手: “舟舟,过来些。” “姐姐,怎么了?”楚兰舟从灵棺的另一侧起身,走到秦泛的身边。 “你有没有觉得今夜太过安静了些?不会发生些什么吧?”秦泛虽然有了大半辈子的阅歷了,可胆子却是着实小的很,说完又将视线投到了灵棺上面。 虽然秦羡君死了她很伤心,更是颓丧了几个月,但若是此时他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她不知道她会是高兴,还是直接吓晕过去。 第40页 秦泛的直觉向来很准,她心里越是这么想,越是害怕,拉着楚兰舟又往后退了几步。 “姐姐不怕,有我在。”看着秦泛的动作,楚兰舟已经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虽然这个时候她不该笑,可心里就是忍不住地想笑。 “嗯嗯。”秦泛点了点头,但依旧一点点往房外挪去,直到靠近了门边才停下。 为保身体不腐,棺材中一直放着冰块,越靠近寒气越重,加上房中灯光昏暗,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前几日秦泛还未从秦羡君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尚未察觉。 可今夜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那股阴云突然消散了。 虽然知道秦羡君不在了,可心里的感觉却和他以往去外地出差的感觉一样,只不过这次离开的时候要久一点。 聚散终有时,她原本就是一个看淡离散的人,也不明白为何前几个月,得知秦羡君死了之后,像是天塌了一样。 秦泛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 好在明日这一切就全部结束了,秦羡君不在了,她也不知她们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个将军府。 虽然之前秦羡君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转移给了她们,包括这座将军府。 可毕竟这里是秦羡君住了几十年的府邸,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秦泛怕哪一天,她突然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恸起来。 她在这里也不知会待多久,这几年虽然一直忙于生意拓展,可却从未忘记她的初衷,她可是势做一代权臣的。 不过,自从上次周珝出宫,已经有三年没消息了,也不知她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后面又出宫了没有。 这三年里,秦泛因为忙于生意上的事,经常奔波于各地,所有的心思也都放在了生意上,对周珝的事忽略了不少。 现在想来,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秦泛刚想到这里,一直安静的院中突然传来了几人轻微的脚步声,秦泛紧张地望过去,发现原来是管家,忙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里疑惑,不知这时管家来灵堂所为何事。 待他们走近,秦泛才发现,有一个身披黑袍的人,紧跟在管家的身后,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身形看着有些不稳。 “管家,他们是什么人?”秦泛上前望了后面几人一眼,问道。 “先进去再说。”管家环顾四周,神情有些严肃,小声地道。 秦泛望了黑袍人一眼,眉头微皱,感觉有些熟悉,却也不知哪里熟悉。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黑袍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几人进了灵堂,黑袍人立刻脱下了帽子,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虚软,对着秦泛便险些跪了下去。 秦泛忙扶住,又听到了那熟悉却有些遥远的称唿:“秦姐姐。” “小珝?”秦泛惊讶地扶起周珝,直到看清她的脸才确定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周珝,只是惊讶于周珝的变化: “你这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出宫了?” 周珝脸上毫无血色,双眼红肿,嘴唇发白,看着极其虚弱。 秦泛记得上一次见到周珝时,她还是满面红光,如今怎么憔悴成了这般模样? “没事,我听说明日是羡君哥哥的出殡日,今夜想陪陪他。我是託了我姨娘的关系从宫里偷跑出来的,明日就回宫。”周珝没打算把她这几年在宫里的遭遇告诉秦泛,也不想让她们担心,半真半假地说道。 “上次出宫看得出来陛下对你应该很宠爱,怎么还会偷跑出来?”秦泛发现了周珝话中的漏洞,问道。 “陛下...确实待我很好,只是因为羡君哥哥在民间的传言,不想让我来参加葬礼。这几日我也一直被关在宫里禁足,所以才是偷偷跑出来。”周珝也意识到她刚刚说的话的确有些不妥之处,又补充道。 她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编这些谎言,怕秦泛再继续问下去,她忍不住就全盘托出了,可她不想连累她们,忙转移了话题: “我想看一看羡君哥哥。” “好。”秦泛点了点头,原本想说的话也卡在了嘴边。 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也不知道哪儿不对劲。 周珝如她所言,在灵堂守了半夜,直到第二日出殡前,才又重新戴上帽子,将整个人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跟着管家的身后,悄悄地离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好像她从未出现一般。 秦泛望着那个瘦小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心酸。 这几年的时间,周珝也不知道在宫里过得怎么样,昨夜周珝一直跪坐在秦羡君的棺前,有些话秦泛也不方便问,后面更是直接没了这个机会。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周珝再见上一面。 如果按照原时间线来算,周珝还有五年的时间才会因为潇王的原因,开始她的掌权之路。 但之前的很多事情完全脱离了原剧情,所以现在秦泛也不知道时间走向到底如何。 但至少近几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等秦泛再多想,秦家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最后一日的下葬流程极其复杂繁琐,尤其秦家是一个大家族,直到最后将牌位入祠堂才算结束。 第41页 晚上结束之后,秦泛回到云水间,倒头就睡了,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夜。 楚兰舟也在床边守了两天,寸步不离。 这段时间楚兰舟也极累,又强打了精神照顾秦泛,困了便直接趴在床边,秦泛稍有些动静,便被惊醒。 之前也不知被惊醒了多少次,秦泛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楚兰舟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但没想到竟然看到秦泛睁开了眼。 “姐姐,你终于醒了。”楚兰舟激动地站了起来,却因为起得太勐,眼前突然一黑,直接往前扑去。 秦泛忙坐起身接住,却因为躺了两天,身体虚弱,又倒了下去,好巧不巧,楚兰舟磕到了秦泛的鼻子上。 秦泛的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却顾不得鼻子的酸痛,出声忙问道: “舟舟,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儿?” “舟舟?”没听到楚兰舟的回应,秦泛又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动静,这把秦泛吓得勐然清醒过来,忙下床,将楚兰舟抱上了床。 “来人,快去请大夫。”秦泛大声喊道。 不一会儿,府中大夫背着一个药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经过诊断,楚兰舟和秦泛的症状一样,都是劳累过度,缺乏休息所致的暂时昏迷。 秦泛松了一口气,也才知道她竟然昏睡了两天两夜,而楚兰舟竟然也傻傻地照顾了她两天两夜。 以往秦泛对于找贴身侍女一事无所谓,加上之后又有了顾泽溪的原因,便一直再未起过找贴身侍女的心思。 可如今,病时还得劳累楚兰舟照顾,更是连一个轮换的人都没有。 若不是这两天楚兰舟不分昼夜地照顾她,也不会累倒昏迷。 秦泛坐在床边望着躺在床上的楚兰舟,就像之前楚兰舟望着床上的她一样,陷入了深思。 楚兰舟比秦泛睡的时间更久,整整七天的时间才醒,可楚兰舟醒来后看到的人却不是秦泛。 “你是谁?”楚兰舟望着立在床侧的陌生面孔,皱着眉,满眼的戒备。 虽然从对方的衣着能猜出,她应该是个侍女,可谁的侍女竟然能出现在她的闺房? “小姐,你醒啦?我是小姐的贴身侍女,负责照顾小姐的日常起居。”侍女虽然强作镇定,却仍就能听出她的紧张。 “舟舟,你终于醒了!”秦泛没想到她刚出去一会儿的功夫,楚兰舟竟然就醒了。 “我睡了多久?”碍于有侍女在,楚兰舟也不好说其他的话。 “整整七日,有没有觉得身上有哪里不舒服?”秦泛忙走到床边,关心道。 楚兰舟摇了摇头。 “哦,对了,这是我给你选的侍女,还没起新名字,等着你醒了给她起一个。”秦泛指着旁边的侍女,又解释道: “我记得刚来这里时,一直想找一个贴身侍女,这么多年一直忙,耽搁到现在。这次害得你照顾我累倒,才趁着这几天将这件事办了,想给你个惊喜。” 说完,秦泛也是一副等夸奖的眼神望向楚兰舟。 “有被惊喜到。”楚兰舟唇角扯出一抹淡笑,望向侍女的眼神也少了些冰冷,却仍带着疏离,随口道: “你以后就叫青砚吧。” “多谢小姐赐名。”青砚立刻行了一个礼,神情激动,显然很喜欢这个名字。 第22章 误会 “你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秦泛察觉楚兰舟好像不太高兴,打发了青砚下去。 “是。”青砚也识趣,立刻应道退下。 她知道去厨房不过是个由头,以往几日厨房的药都是定时定点送过来,何况今日楚兰舟醒了,药喝不喝也就无所谓了。 她不知道是哪儿做错了,小姐好像不太喜欢她,可她刚刚也没说几句话。 青砚带着不安与惶恐,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低头沉思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舟舟?你不喜欢青砚吗?”此时秦泛终于感受到了楚兰舟的不悦情绪,坐在床边,握住楚兰舟的手,有些忐忑地望着楚兰舟。 毕竟这是她私自做的决定,甚至在楚兰舟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在她身边安排了一个人。 换做是她,她也会不开心。 楚兰舟抿了抿唇,她也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明明知道秦泛这么做也是好心,可她的心里就是有点堵得慌,仿佛她们两人中间插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为何只有青砚一人,那你身边呢?”想到以后秦泛的身边也会随时随地贴身跟着一个人,楚兰舟心里更是憋闷得慌。 “我不需要啊,现在也不喜欢身边跟着人,而且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两人有一个侍女也就够了,只是以防以后再出现这个事,也有人能照顾。”秦泛看着楚兰舟的脸色,斟酌着话道。 不过,若以后真出事了,她们还是会亲自照顾,交给别人,即便是贴身侍女,也仍是不放心。 “而且以后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一直在一起,不会再像前两年一样四处奔波,一个侍女也够了。”秦泛想着之前看到的各地的营收帐本,心里也越发地笃定。 好在她们提前将一切安排好,即便万国宴期间没有再管生意的事,也不妨碍各地商铺的运营。 第42页 “万国宴是不是快结束了?我们的生意如何了?”听秦泛话中的意思,想来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最终收益比预期要好上三成,我们又可以拓展到下一个地方了。不过这次不用我们亲自去了,泽溪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次由她全权负责,正好也锻鍊锻鍊。” 秦泛满脸的笑容,她的商业帝国正在一点一点地扩展中,加上秦羡君留给她们的产业,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垄断全国,各地都是她们泛兰舟的商号。 因为泛兰舟算是她们整个商业部署的起点,所以所有的店铺或者庄园都在泛兰舟这个酒楼名下。 酒楼初时是在秦泛的名下,后来秦泛又将其改到了两人名下,属共同所有。 这种资产所属是物而非人,秦泛原先不知,还是当初管家告诉她。 这么做更方便以后的财产转移,若是最终所属人犯罪,被抄家产,短时间内不会立刻查到所有,其他资产也会有更多的时间来转移。 秦泛的初衷是要辅佐女帝登基,做一代权臣,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获罪被抓。 若真有那一天,她辛苦打下的商业帝国可不能全部充公。 所以在泛兰舟刚开业不久,秦泛便有了这个打算,后面不管是开分店,亦或是发展其他行业,所属权都在泛兰舟之下。 “那就好。”楚兰舟也终于露出了笑。 “今晚相国寺有个花市,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听说有不少有意思的小摊和节目。”秦泛突然想到前几日顾泽溪和她提到的花市,她们有不少店铺也在那儿租了摊位。 在往年不举办万国宴时,寺庙附近每年会举办两到三次的花市。 初时只是有人卖花算卦,随着后来的人流量越来越大,买卖交易的种类也越来越多,不少商家也都看准了商机,在花市开始前积极准备,希望在花市中能有个好的成交量。 花市也办得越来越热闹,甚至还成了不少人的姻缘之地。 “好啊。”楚兰舟欣然同意。 现在她们也的确需要去些热闹的地方,前段时间因为秦羡君的葬礼,将军府笼罩在阴霾之中几个月。 如今一切也尘埃落定,生活也需步入正轨,只是也不知秦家的那些亲戚走了没有。 之前在葬礼上也安安分分,但她不信他们来只是为了参加葬礼那么简单。 楚兰舟刚想到这儿,还没开口问秦泛,刚出去没多久的青砚又进来了。 “小姐,秦小姐,崔公子来了。”青砚对两人行了一礼后,回道。 “崔云?你带他去正厅等候,不,在院中备好茶点,我们一会儿就出去。”秦泛差点忘了,崔云一直住在府中。 自从秦羡君的葬礼结束之后,她和楚兰舟接连昏睡,醒来后一时间也没想起他。 “是。”青砚应下立刻去安排。 楚兰舟也起身收拾,她本就是因为劳累导致的昏睡,现在睡饱了也无碍,刚好下床活动活动。 两人来到院中,看到崔云站在一棵树下,抬头不知在望着什么。 桌上摆了几盘点心和一壶茶,却丝毫未动,青砚候在一侧。 秦泛对青砚摆了摆手,让她先下去,她则牵着楚兰舟的手,向崔崔云走去。 “崔公子,这几日多有怠慢,还望莫怪。”秦泛还未开口脸上便堆满了笑,边走边说道。 “秦小姐,楚小姐。”崔云转过身,对两人点头问候,又道: “该是我说叨扰才是,原是早该离府,却想向两位当面请辞,又在府中住了这么久。” 崔云没想到秦泛说话会这么客气,不过也客气地回道。 虽然他之前也习惯了军中的直来直往,不过他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客套话还是能信手拈来。 “公子也是好心,怕我们受欺负,我们感谢还来不及。”秦泛又笑着回道。 崔云也回了一笑,没有再继续拉扯,望向楚兰舟又问道: “看到楚小姐恢復如初,我也能安心回去了。若是他们找你们麻烦,尽管派人去崔府找我,我定立刻赶到。” 崔云初次来将军府是因为秦羡君,这次虽是来参加秦羡君的葬礼,留在府中却是为了楚兰舟。 他深知秦羡君死后,秦家会有不少人来争夺家产。 即便这些财产全属秦羡君一人所有,与他们毫无关系,但因同为秦姓,便想从中分上一杯羹。 也不论秦羡君生前是否留下遗嘱,有关他名下财产的分配,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最后都能捞点好处。 这一点崔云见惯了,越是大的家族,这些琐事越是多。 秦家虽比不上一些大家族,但秦羡君生前却深得陛下信任,更是任职宣武门将军一职多年。 秦家人也仗着此势获益多年,这其实也是秦羡君常年不与家中人联繫的原因。 所以当日崔云看到秦羡君的葬礼上多了那么多秦家的人,以免楚兰舟被他们欺负,便一直在府中住着。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秦家那边人也毫无动静。 崔云不禁想是不是他想多了的原因,加上家里也催他回去,这才在楚兰舟刚一醒,便过来与她们告辞。 “多谢崔公子记挂,以后若有事还得麻烦公子了。”楚兰舟也谢道。 第43页 “不麻烦不麻烦,我受将军所託,照顾你们是应该的...不是,即便没有将军的嘱託,不管是谁遇到这些事,只要让我碰到,我都会伸出援手。”崔云忙道。 可话刚出口他便知说错了,秦羡君只是让他带信,却没让他照顾她们两人,但也不知要怎么表达,显得有些慌不择言。 看着崔云慌乱的模样,楚兰舟笑了笑,竟觉得有些有趣。 “我...我先走了,告辞。”崔云第一次看到楚兰舟是因他而笑,心勐然间漏了一拍,忙转过身,边说边向外跑去,毫无世家公子之态。 秦泛看到崔云的反应却皱了皱眉,笃定道: “他喜欢你。” “嗯?嗯,可能吧。”楚兰舟先是一愣,又点了点头,她想看看秦泛是什么反应。 “你呢?”秦泛知道楚兰舟这么好看,肯定招人喜欢,以前就不少人对楚兰舟表达过喜欢之意,更是有人直接上将军府提亲。 那时秦泛毫不担心,她知道楚兰舟不喜欢他们,也看不上,可如今这个崔云她却不确定了。 崔云长得一表人才,出身世家,又在军中呆过几年。 如今尚未娶妻,更是一房妾室也没有,别说是在世家公子中,便是在普通人家也少见。 不管在各个方面崔云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便是配皇家公主也绰绰有余。 所以这一次,秦泛不确定了,心里也有些不安,但为何不安她却不知。 “我什么?”楚兰舟明知故问。 “你喜欢他吗?”秦泛又道。 “自然......”楚兰舟笑了笑,可话才说一半,便被打断了。 “小姐,秦小姐,秦家的人来了!”青砚慌慌张张地跑来道。 “都来了?”秦泛早料到他们会来,只是没想到像是约好了一样,崔云前脚刚走,他们后脚便来了。 他们不会真的以为,她们需要仰仗崔云吧? “是,都来了。”青砚回道。 “请他们去正厅,我们稍后便到。”秦泛一脸冷峻,心里正因为刚刚楚兰舟的话憋闷的慌,提到崔云她竟然还笑! 她的舟舟竟然真的对崔云有点好感! 即便刚刚在秦泛眼里,楚兰舟是承认了她喜欢崔云,可那喜欢也得打些折扣,顶多算得上是好感,但即使是好感,她的心里也觉得不舒服。 之前她觉得舟舟也喜欢她,难道是她的错觉? 想到有一天楚兰舟会离开她的身边,嫁给别人,秦泛的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压抑,恨不得和人打上一架,发泄一番。 刚好,有人送上门来了,这也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23章 亲族 “姐姐......”看秦泛这个表情楚兰舟便知道她是误会了,想解释,却又被秦泛打断了。 “我正等着他们来找我呢,没想到他们这么晚才来。”秦泛唇角微扬,明明是在笑,却让人心底陡升寒意。 楚兰舟没说出口的话,也就此停住了,还是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解释吧。 总归她们以后一直在一处,也不会没机会。 两人先去了趟书房,秦泛拿起一个盒子,便往正厅走去。 大厅里坐满了人,约莫有十几人,分坐在两侧的椅子上,也算他们识趣,没坐在正位上。 不然,秦泛直接将盒中的东西丢给他们,打发了他们出门。 秦泛和楚兰舟穿过众人,走到正位前。 秦泛将手中的盒子随意放在桌上,才慢慢地坐下,望着下首的众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各位还没走呢?” 这一句话,让下面的人都不知如何接。 不过也有脸皮厚的人,一个衣着华丽,胖乎乎的老者笑眯眯地回道: “小泛,我是你的大表哥,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记不记得?” “我的大伯?”秦泛端详着眼前的人,头髮发白,脸肥腰圆,脑中突然闪过几个画面,里面的确有个相似的人,看着却比现在年轻许多。 可画面中的人却不是抱她,而是嫌弃般地推开她。 呵。 听秦泛的话,老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还没等他点头应道,又听秦泛道:“不记得。” 老者还未展开的笑也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秦琼,秦家长子,年轻时不学无术,常年流连烟花柳巷,因与人争一烟花女子闹出人命,参加科举考试因作弊被抓,终生不得入仕,后改走商路,开过酒楼、布行、赌场等,最终都纷纷倒闭,其中原因是......” 秦泛打开盒子,翻了翻,拿出一沓纸,随意读了几句,尚未展开细节,说的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就这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秦泛,你什么意思?”秦琼收起了笑,一脸兇相,站起身瞪着秦泛,质问道。 “嗯?我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说你是我大表哥吗?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正好最近这段时间,我让人收集了些秦家人的资料,就当提前了解了解,认认亲。”这次换成秦泛笑眯眯地道,一副人畜无害,好像真的是想认亲的模样。 “你既然是秦家的长子,也就是我表哥的大哥,这么看来,的确算得上是我的大伯。”秦泛又翻了翻后面的几页纸,点了点头,又道: 第44页 “我只是让他们查一查你们都是我的什么亲戚,没想到他们查得竟然这么详细,真是事无巨细啊,说不定有很多事你们都不记得了呢。” “你...你...”秦琼气得全身哆嗦,手指着秦泛,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捂着胸口,险些气背过去。 秦泛对秦琼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又打开盒子,将那一沓纸放了进去,也让众人看到了那满满一盒的纸。 有了刚刚秦泛的演示,他们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众人心怀各异,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五彩纷呈,他们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两人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大厅里比刚刚安静了不少,众人更是连气也不管大喘,生怕被秦泛注意到,下一个从盒子中拿出的就是他的生平事迹。 秦泛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盒子中的纸张,时不时地从中拿出几张来,说几句: “秦海,表哥的二哥,现任滁州刺史,任职期间...”秦泛没有继续念下去,却摇了摇头,一副痛惜的模样。 而被点到的秦海面上虽平静,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 在任期间他的确利用官职之便,暗中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 因滁州地远,消息更是阻塞,他虽是小小的刺史,但山高皇帝远,他也称得上是滁州的土皇帝。 更因为秦羡君的关系,让人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所以他也才会甘心在滁州担任刺史多年。 秦海不知道秦泛的手中有他多少的证据,现在只希望能赶紧离开这里,他就不该贪心,听秦琼的话来敲上一笔。 秦泛并没有揪着秦海不放,突然放下手中的纸,好奇地问道: “秦家这一辈共五子三女,为何你们的名字都是姓加上一个单字,唯独表哥是两个字?” 众人一时间都摸不着头脑,不知秦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根据她刚刚说的那两句话来猜测,这话肯定不简单,却无人敢回话。 秦泛也不急,她自然知道其中原因,只是她更希望这句话由他们说出来。 等着的期间,她让下人故意晚上的茶点终于上来了,秦泛端起茶杯,故作歉意道: “没想到各位叔伯会突然造访,礼数上稍有怠慢,还请各位叔伯不要介意。这是我茶庄刚出的新品,在这次万国宴期间一售而空,万金难求,这是我的独家珍藏,都尝一尝,尝一尝。” 原本安静的大厅,因为秦泛的这句话,又多了些窃窃私语。 不少人真的端起茶杯,品鑑了起来,更是频频点头。 秦泛又说起了桌上了糕点,众人也都用起了糕点,甚至动了买点带回去的心思,全然忘了他们今日之行的目的,更没注意到,自从秦泛来了之后,他们全程被秦泛牵着鼻子走。 本是想欺她们女子势弱,从这将军府中谋一笔财。 现在都只想着能平平安安地出了这个大厅,以后也都安安稳稳地度过后半辈子。 如今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秦泛该敲打的也都敲打了,是该说正事了。 “差点忘了,各位叔伯来找我们所为何事?”秦泛拍了下脑袋,仿佛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似的。 “大表哥?”秦泛望向秦琼,虚心求教。 经过刚刚的观察,秦泛知道,这些人估计都是受了秦琼的鼓吹,才会来这里。 来之前也不去打听打听,向来只有她秦泛占别人的便宜,什么时候别人能从她这儿捞到好处了? 即便是有,她也得让他扒点皮抽点筋下来。 “咳,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秦琼又站起来,给自己增加点气势,也不管刚刚秦泛说的话,他不信秦泛还真能将这些交给官府不成,即便交给官府他也不怕。 可他不怕,却有的是人怕。 秦琼刚组织好了语言,打算说明来意,又被秦泛打断了: “喝完茶,吃完点心差点忘了,之前有个疑惑还没人帮我解答。大表哥不防为我解答一下?” “什么疑惑?”秦琼正准备发表他的长篇大论,没想到刚开口又被打断,话到嘴边又被憋回去,刚才压回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地冒了起来,语气也有些发沖。 “为何我表哥叫‘羡君’,你们却都是单名?”秦泛这次显得格外地有耐心,又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拿起茶盖慢慢地拨动着杯中浮起的茶叶,小呷了一口,也如愿听到了她想听到的话。 “自然是因为他被我秦家逐出了家门,从族谱上除了名,再也不能用以前的名字......”秦琼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为时已晚,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秦泛点了点头,露出了恍然大悟大表情,又道: “多谢大表哥解答,大表哥继续,你们今日来找我们是为了何事?” 因为刚刚的话,秦琼也不太好开口,以他们是秦家的人,与秦羡君又是亲兄弟,再说出他遗产的话来了。 秦羡君既然已经从秦家族谱上除名,他便算不得是秦家人。 即便与他们有血缘上的关系,可在法律上却没有丝毫的关系。 而秦琼来之前找人出谋划策,全是围绕着秦羡君是他们秦家人这一点来,如今算是全做了无用功。 第45页 向来脸皮厚,靠着族中人遗产的事捞了不少好处的秦琼,第一次不知道怎么说了。 若是在以前,不管怎么样,他都能再争上争。 今日整个人却像是虚脱了一般,从心底感到了疲乏,也不想再去多说什么了。 “三弟的丧事过去也有一段时间了,府中的事也料理得差不多了,我们也都该回家了,今日正好大家都有时间,想着当面和你们说一声。”秦琼一改咄咄逼人的气势,配上他说的话,竟然给人一种慈祥的感觉。 “原来你们也要走,刚刚送走了崔云,你们这一走,府中又冷清了不少。”秦泛也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嘆了口气,和秦琼说起了感情来。 众人一听秦泛竟然直唿崔家三公子的名讳,瞬间对秦泛又多了些惧意,也万分庆幸没有闹得那么僵。 听着两人刚刚的对话,似是...似是... 众人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互相观望着。 原本他们便是被秦琼鼓吹过来,以前跟着秦琼也捞了不少好处,所以这次想都没想,直接就跟过来了,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秦琼张了张嘴,这话又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他原本就不善言辞,之前不过是因为身边的人为他出谋划策,那一套操作他也都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秦泛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他又只能从头开始打亲情牌,可接下来该怎么走? 再威逼恐吓? 好像现在的情况也太适合。 “既然你们真的打算走,来时没为你们接风洗尘,走时也为你们践行一番,正好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我们直接去泛兰舟......”秦泛眉头微挑,站起身以主人的身份说道。 抬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盒子,盒子‘砰’的一声落地,里面的纸张也散落了一地,忙让下人捡起来,又带着歉意地道: “失礼了失礼了。” 纸张本就轻薄,飞了整个大厅,下人弯着腰穿梭在众人中间,迅速地捡起来,可这也让众人看到了不少纸上的内容。 之前原本还有些以为秦泛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的人,彻底老实了。 没用多久,地上的纸上全部归到盒中,盒子也放在了桌上,一切恢復如初,唯一变化的可能就是众人的心态。 一个个都面如死灰,别说去吃饭了,他们恨不得立刻遁地而逃。 最终,一众人以秦琼为首,气势汹汹地来,灰熘熘地走。 不仅没捞得半点好处,这次来长临更是搭进去了不少。 全程楚兰舟没说一句话,等秦泛解决了秦家的人,才开口:“姐姐。” 她想解释刚刚的事,不过显然此时秦泛不想听。 “走,吃饭去,泽西说泛兰舟最近出了不少新的菜品,我们去尝尝看。”秦泛拉着楚兰舟就往厅外走,刚发泄完心里的火气,更是把那群人堵得没话说,秦泛正高兴着呢。 刚刚提到泛兰舟,只是随便说说,她怎么可能带他们去泛兰舟吃饭,简直是晦气。 但是现在想吃上一口泛兰舟的饭菜却是真的。 “好。”楚兰舟嘆了口气,也不想坏了秦泛的兴致,想着还是等到以后再解释吧。 第24章 解释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进了泛兰舟。 说起来也算不得是熟人,而是她们特意调查过的徐进沖,当年在泛兰舟开业举办的比赛中获得头筹的那个人。 那时因为调查他,也让她们了解到不少皇家的秘事。 知道他一心想投靠潇王,但数年无果。 后面秦泛虽然也让人不断调查他,但不知是不是她的情报网范围太小,还是被他发现了,这几年他的行踪竟然一直在长临附近。 以往他从未在一个地方待过太久,这几年却有些反常。 秦泛没有多想,也没将徐进沖再放在心上,和楚兰舟吃完饭后,又去各大商铺看看万国宴期间的收益情况。 原本这些每月月底各掌柜会到泛兰舟向她汇报,但偶尔她也会亲自去店里检查。 这次恰好无事,她和楚兰舟更是几个月没有这么轻松地逛过了,便起了这个心思。 不过她们也不是每家商铺都会进去,更多地是流连在街边的小摊上,就像她们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出门逛街一样。 那次她们逛街时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不仅开了自己想开的店,更是赚到了这辈子永远花不完的钱,也仅仅用了七年的时间。 这也离秦泛的初衷越来越近,但如今她却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了。 自从上次在灵堂见过周珝之后,便再也没了周珝的消息。 加上秦羡君留给她们的产业,她们现在也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可在情报网这一方面却很薄弱,尤其是深入宫中的消息,更是无从得知。 即便秦泛早有了做情报网的想法,可这比做生意要难多了。 她已经部署了三年时间,却效果甚微,甚至止步不前。 “姐姐,我有话和你说。”晚间,楚兰舟终于找着机会向秦泛解释了。 “嗯,什么话?”秦泛正看着从商铺拿来回来的帐本,听到楚兰舟说有事,放下帐本,起身问道。 “今日你问我是不是也喜欢崔云的事,我想说的是,自然不喜欢。”楚兰舟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好在这次再没有什么事情来打断她了。 第46页 “啊?”秦泛一愣,心里却又涌出一股莫名的喜意,比怼得秦家人哑口无言还要爽,又有些傲娇地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家舟舟怎么会轻易地喜欢上一个只见过了两面的人。” “见过别人再多面也不会喜欢。”楚兰舟望着秦泛,笑着摇了摇头,又道: “我心里已经住下了一个人,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听到楚兰舟这话,秦泛心里咯噔一声,回忆着楚兰舟这么多年接触的人,好像没有走得特别亲近的,她心里喜欢的人会是谁? 秦泛想问,但是又不敢问。 楚兰舟想告诉秦泛,却又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拉远两人的关系。 房中顿时陷入了安静之中,两人各怀心思,却都沉默不语。 “你...” “我...” 沉默之后,两人又同时开口,却又同时谦让。 “你先说。” “你先说。” 秦泛脑中闪过无数人,甚至连府上的护院都想过,都觉得不太可能,试探地问道: “嗯...我想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我认识吗?” “不仅认识,而且很熟悉。”楚兰舟笑望着秦泛,眼中的温柔和喜欢将将快溢出来了。 秦泛极少将别人放在心上,即便日日相处也不会太熟悉,能让她很熟悉的人除了楚兰舟,便是她自己。 楚兰舟心里的那个人总不可能是她自己吧!!! 虽然楚兰舟没有直接说出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但也算间接地告诉了秦泛。 秦泛清了清嗓,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仰着头,面上难掩喜色,又反问道: “舟舟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说,姐姐已经在我心里住了很久。”楚兰舟改了说词,眼神却异常认真。 可能从见到秦泛的第一眼起,她不仅入了她的眼,更进了她的心。 只是初时她并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情,现在变得清晰了。 “这算是...表白吗?”秦泛舔了舔唇,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刚立起的气势也瞬间全无,她第一次收到别人的表白,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 秦泛不知道自己对楚兰舟是什么情感,只是听到楚兰舟这么说,她觉得很开心,心里止不住地雀跃。 她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 楚兰舟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是要掩盖她的羞意,问道:“姐姐呢?” “我自然也是喜欢舟舟的,可能比我意识到的喜欢还要喜欢,不然怎么会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来。” 秦泛想起自己曾经眼前的恍惚,勐然意识到,或许她对楚兰舟的喜欢更甚。 只因她们日日作伴,以往忽略了这方面的感情。 两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互相陪伴成长了七年之久,第一次互表心意,以前的种种如今回忆起来,都觉得异常甜蜜。 “姐姐还记得当初说周珝有帝命的事吗?”楚兰舟一直记得秦泛和她说的每句话。 记得她的初衷是做一代权臣,不仅要辅佐女帝登基,更要见证女帝建立的朝代绵延。 即便这几年她们一直将精力放在扩展商业版图上,她也没忘记。 “当然记得,按照当初书上的说法,至少再过五年,她会和潇王相遇,并产生感情,潇王登基后被立为妃,生下皇嗣后被封为后,在潇王驾崩后垂帘听政,最后从幼帝手中夺位。”秦泛记得当初她看的书中大致内容,回忆着眉头却皱了起来,又道: “但在几年前,他们却早已遇上,很多时间线也贴合不上,现在周珝在宫里也不知如何。” “周珝已经被囚在宫里三年了,上次她回来为表哥守灵一夜,是她刚生产完,偷偷跑出来的。”楚兰舟也是刚不久才得知这个消息。 “什么?小珝被囚?谁囚的她?”秦泛直接呆住了,之前她能被允出宫,应该深得陛下宠爱才是,又怎么会被囚? “潇王。”楚兰舟回道。 “自从三年前潇王进宫,便再也没离开过皇宫,他不仅把控了朝堂,更是将陛下和周珝都囚禁了起来。”楚兰舟将她这几年收集到的信息托盘而出。 秦泛还没从周珝被囚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楚兰舟的话又像是向她的脑中扔了颗炸弹。 当今陛下竟然也被囚了? 为何她丝毫不知? 这些书里更是从未提到过。 秦泛可能忽略了一点,歷史向来是胜利者书写的,留下的自然也是他们想让后世看到的。 或许她们现在经歷的一切,才是真正的歷史。 惊讶之余,秦泛后知后觉道:“舟舟怎么知道?” “我在宫里安排了些眼线。”楚兰舟如实告知。 之前没告诉秦泛,也是不想让她分心,毕竟秦泛之前的心思全扑在了生意上。 况且即便她告诉了秦泛,她们也无法改变什么。 有些事也必须自己去亲自经歷,才能体会到其中的难易。 自身做出了改变,才会有意识地去寻找帮助。 秦泛想辅佐周珝是好意,但若是周珝不领情,对秦泛来说反而是一种危险。 第47页 就像当初周世约死后,秦泛没有立刻去接周珝来长临,反而让她经歷了一年的落差之后,才对她伸以援手。 两者是一个道理,反而辅助之事更为复杂危险。 她在看过歷朝歷代的更迭之后,深知其中的危险,早早地便着手建立了一个情报组织。 当初秦泛向管家学习的是生财之道,她则将重心放在了如何搭建信息渠道上。 六七年的时间,也算小有建树。 虽然比不上管家的情报网,但皇宫里的一些事情也能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秦泛又道。 这个消息比她知道周珝被囚,陛下被囚的事儿还要震惊。 她一直以为楚兰舟只是擅长经营生意上的事,没想到情报网竟然已经伸到了皇宫里,完成了她之前一直想做却没做成的事。 “周珝出嫁时的陪嫁人中有我的人,她们进宫后,陛下并没有将她们安排在他处,一直在周珝的灵秀殿当差。只是后来潇王进宫之后,将灵秀殿里的所有人都换了,她们也被分到了宫中各处,这反而帮了我。”楚兰舟回道。 当初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若是她们不能进入皇宫,她便另寻他法,没想到却异常得顺利。 这也是当时她认为陛下对周珝格外宠爱的原因,毕竟歷来宫里选妃,极少有人能带人进去。 “竟然这么久!当初你是怎么想到安排人进宫的?”秦泛记得那时大家对突然降临的圣旨更多的是慌乱,完全没想这么多。 “姐姐不是想要做权臣,辅佐周珝登位的嘛。这肯定得一步步谋划,皇宫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楚兰舟记得秦泛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即便她没让她做什么,她也会尽她所能地去帮她。 “舟舟......”秦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没想到楚兰舟却暗中为她做了这么多。 她亲自组织过情报网,所以知道其中的艰难,也不知道楚兰舟为之付出了多少。 只是想一想,秦泛便觉得莫名得心疼。 她不知为何将楚兰舟带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不仅没让她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还让她陪着自己奔波劳累,置身险地。 “我愿意的。”楚兰舟知道秦泛的意思,摇了摇头,轻声道。 从始至终,她为秦泛做的一切事情都出自她的心甘情愿,是她的喜欢。 秦泛抱住楚兰舟,靠在她的肩头,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被人在乎的感觉,心里热热的,想有一个宣洩之口。 第25章 出宫 楚兰舟回抱了秦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没再说什么,耳边却突然听到秦泛的声音:“我能亲你么?” 楚兰舟瞬间愣住了,不知刚刚的声音是不是她的幻觉,侧过脸望向秦泛,却看到她双眼发亮,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嗯?”楚兰舟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了唇上的温热,脑中像是有什么炸开了,随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楚兰舟原先打算和秦泛解释清楚之后,去书房看看今日送来的消息,结果这一解释便直接到了第二日。 翌日,楚兰舟醒得格外的早,转过脸望着她身侧依旧睡得沉的秦泛,有点不相信昨晚的事是真的,可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楚兰舟想继续躺着,看秦泛醒来后睡眼惺忪对她说早的模样,可心里想着书房里的消息,还是不得不得起身。 “嘶....”楚兰舟刚一动,才发觉浑身酸软得快散了架一般,也不知道昨夜何时睡的。 “小坏蛋。”楚兰舟抬手戳了戳秦泛的脸,轻声娇嗔道。 忍着浑身的酸痛,楚兰舟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换好衣服,吩咐青砚守在房外,秦泛醒了便立刻去书房找她,她则立刻去书房看昨日未看的消息。 以往楚兰舟都有每晚看消息的习惯,昨晚是唯一的一次例外。 楚兰舟走后不久,秦泛便醒了,想起昨夜的事,心里止不住地泛起甜意,伸手摸了摸身边,却发现人不在,忙睁开眼下了床喊道:“舟舟?” “大小姐,小姐去了书房,吩咐我等大小姐醒了之后立刻去通知她。”青砚推开门,走进房中,回道。 “我亲自过去,你去通知厨房,将早膳直接送去书房。”秦泛知道楚兰舟去了书房之后觉得有些奇怪,什么事那么紧急需立刻处理? 秦泛换好了衣服,边哼着小曲边往书房走去。 楚兰舟看得入神,连秦泛走到她的身后也未发觉。 “看什么呢,这么着急?”秦泛从后面轻轻环住楚兰舟的腰,头搁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笑着说道。 “姐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楚兰舟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合上手中的信,侧过脸望着秦泛,也不知道她刚刚看到多少。 秦泛现在的心思全在楚兰舟的身上,怎么又会看得到其他,笑着道: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是吧,明明最累的是你,醒得却比我还早,昨晚你可是......” “姐姐!”楚兰舟忙出身打断了秦泛,站起身又道: “我让青砚去通知厨房传早膳过来。” “哎,不用,我已经吩咐过了,一会儿早膳就来了。”秦泛一把拉住楚兰舟,自己坐在椅子上,将楚兰舟抱了个满怀,随意问道: 第48页 “舟舟刚刚看什么呢?” 原本她只是随便问问,却没想到怀中的人却突然僵住了。 秦泛望着桌上的信,脸上的笑也慢慢地隐去了,伸手准备去拿,却被楚兰舟直接抓住了手。 “这是洛城和滁州等地送来的店铺的经营情况,不是什么要紧的消息。”楚兰舟笑着解释道,却笑得有些牵强。 “哦,那我就不看了,那边一直也是你在负责,具体情况我也不懂。”秦泛点了点头,收回了手。 楚兰舟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有些不踏实,总觉得是这么瞒着秦泛背地里做这些不好。 可若是告诉她,又怕她会责怪她做的太绝,她只是不想留有后患。 楚兰舟的这个反应,秦泛对信的内容没什么兴趣,却是更好奇她做了什么事,竟然不想让她知道。 秦泛自然不会怀疑楚兰舟会做什么不利于她的事,只是现在有什么事是楚兰舟不想让她知道的呢? 秦泛回忆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除了秦家人和周珝的事,应该也没有什么了。 至于崔云,她们昨晚已经说开了,不仅说开了,反而让她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按道理来说,她改感谢崔云才是。 秦家人...好像也没什么事儿。 她已经将秦家人打发回去了,如果以后他们再来闹事,直接将他们的店铺全收购到泛兰舟名下,也省得清净。 最后就是周珝了,莫不是她知道了周珝在宫里的消息? 正思考着,早膳来了,秦泛也暂且放下这些思绪,望着楚兰舟,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告诉她。 这个时间秦泛并没有等太久,两人刚用完早膳,楚兰舟便拉着她来到了书桌前。 楚兰舟让秦泛先坐下,随后她从抽屉中拿出一沓信纸,放在秦泛的面前,主动坦白道: “姐姐,这是这几日关于秦家的消息。” “秦家?”秦泛眉梢微挑,心下瞭然,原来是关于秦家的事。 想着以楚兰舟在生意上的手段,她不会是提前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了吧? 秦泛拿起最上面一张纸,纸上赫赫然写着秦家最后一个店铺被买下的消息,下面几张内容相似,竟然是真的! 这段时间楚兰舟竟然不声不响地将秦家各地的生意全收入了泛兰舟名下,想想前几日他们在客厅里欲向她们要财产的嘴脸,如今不仅没得到一分,反而是搭上了自家的祖业,想来简直是大快人心。 “舟舟真厉害!竟然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秦泛放下信纸,转过身抱住楚兰舟,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在她怀里蹭了蹭。 秦泛大概明白刚刚楚兰舟神色闪躲的原因了,怕不是以为她会责备她吧? 真是个小傻瓜,她怎么会站在几个外人的那边来怪她? 况且最终的受益者是她呢。 “姐姐不怪我?”听到秦泛的话,楚兰舟一愣,随后心里涌出蓬勃的喜悦,惊喜地望向秦泛。 “舟舟不会忘了我并不是秦家人吧?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况且即便我真的是秦家人,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一个你重要,我又怎么会怪你?”秦泛站起身,捏了捏楚兰舟的脸,笑着回道。 “嗯...”楚兰舟低着头,眼眶发热,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秦泛对她的在乎,真真切切的在乎。 “好啦,不管舟舟做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以后也不用瞒着我,即便是有一日舟舟想要杀我,我也会主动把自己送到你的手中......”秦泛神情愈发认真地说道。 “姐姐!”楚兰舟立刻打断了秦泛的话,又气又委屈地瞪着秦泛。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说了。”秦泛立刻举双手投降,她最是受不住楚兰舟泪眼汪汪地望着她的模样。 楚兰舟又从抽屉里掏出一沓信纸,道: “宫里目前应该没什么大事,不过据说陛下命不久矣了,储君之位尚未定,周珝刚诞下皇子,潇王长居宫中,但最近不管是宫中还是朝堂都过于平静,不知后面皇位更迭会不会有什么大的动盪。” 秦泛接过信纸匆匆翻了翻,又听到楚兰舟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周珝的孩子有可能不是陛下的。” “什么?”秦泛勐得抬头,愕然道。 她记得周珝一生三子,长子生下来几个月之后便夭折了,难道这便是夭折的原因? “那是谁的孩子?”秦泛问道、 她记得之前楚兰舟和她说过,周珝被囚了三年,已经被囚了,还能怀上别人的孩子? 况且皇宫里除了陛下还有谁能进入后宫? 潇王! 秦泛望向楚兰舟,瞳孔微缩,有些难以置信。 看着秦泛的反应,楚兰舟知道她已经猜出来了,点了点头。 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即便陛下驾崩,新帝也有了人选,潇王控制了朝堂,不管是幼子登基,或者潇王自己登基都没多大差别,最终掌权的也都是潇王自己。 而关于这些,书中毫无记载,所以秦泛也不知道未来的发展走向如何。 三个月后。 皇帝驾崩,尚在襁褓中的皇幼子登基,潇王为摄政王辅佐新皇,周珝被封为太后。 第49页 先皇的众多妃子也只留下周珝一人,因先皇遗诏是潇王亲念,朝中无一人质疑反对。 秦泛看着手中的信,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这是不是太过于平静了? 果然,半年之后,幼帝驾崩,潇王在众臣三劝之后登基为新帝,大赦天下。 周珝的身份在宫中瞬时尴尬了起来,这个史上最年轻的太后,是先幼帝的亲母,又是新帝的皇嫂,甚至比新帝还要年轻,此时她似乎不适合再居住在宫中。 晟颜卿登基半年仍未有任何关于周珝的旨意,甚至连封号还是先幼帝时的。 他知道时间一久肯定会遭到大臣们的上谏,按祖制,周珝应离宫去感业寺,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此时竟捨不得放她走。 这段时间更是在想怎么能将周珝名正言顺地留在宫里,甚至入他的后宫。 可还没等晟颜卿想好对策,大臣们的奏摺便已经陆续递上来了,这也是晟颜卿第一次体会到作为皇帝的不易之处。 虽然晟颜卿现在对周珝有点在乎,但似乎还没意识到有多在乎,所以当朝中上奏的声音过多时,他索性不再想什么解决之策,直接将周珝送去了感业寺。 周珝进宫七年,这是第三次出宫,却是在她最不想出宫的时候离开了皇宫,以后再想进去,或许就不容易了。 第26章 合作 晟颜卿虽然将周珝送入了感业寺,却允她不削髮,甚至在她入寺一月之后才对外公布消息。 秦泛刚知道周珝入了感业寺,打算第二日去看看,结果还未出发,便收到了周珝从感业寺传来的信。 信中什么也没提,只说长久未见,去寺中一聚。 秦泛看着信上的寥寥数语,怎么也不能将这与当初的周珝对应上。 上次她连夜赶回将军府的时候,她便觉得周珝有些变了,可具体哪里变了却又说不清楚,如今的感觉更甚。 翌日,秦泛和楚兰舟依着信上的地址来到了感业寺,刚打开院门便看到周珝一身素衣站在院中,长发掩入僧帽中,身形看着消瘦得紧。 周珝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来,看到周珝和楚兰舟便红了眼眶:“秦姐姐,兰舟姐姐。” “小珝?”秦泛三步作两步走到周珝的面前,近看才发现周珝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看着甚至比她们还要苍老。 秦泛眉头紧皱,想来这几年周珝在宫里过得并不好,可她记得之前周珝还被允出宫探亲呢? 如今这又是为何? 她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先帝吗? 还是得罪了当初的潇王,如今的陛下? 不等秦泛多想,周珝竟然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身体笔直,眼神格外得冷静又坚毅,与刚刚的憔悴虚弱简直判若两人,像是突然注入了一个新的灵魂一般。 “小珝?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秦泛不明所以,忙弯下腰要去抚周珝,楚兰舟也上前扶住周珝,两人却都拗不过周珝,又因周珝的话同时愣住了。 “秦姐姐当初说的话可是真的?”周珝问道。 “什么话?”秦泛望着周珝,要扶她起身的动作也顿住了。 虽然时隔几年,周珝问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可她偏偏听懂了,却不明白为何她在今日提起,只能故作不知。 “秦姐姐当初说我将来会成为女帝,这话可是真的?”周珝再次问道。 其实不管这话的真假,即便是假的,她也会拼尽一切让她成为真的。 在宫里的这七年时间,虽然她被软禁在灵秀殿,却并非什么也没做。 至少整个灵秀殿的人都听命于她,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调去了他处的人。 或许在收拢人心方面,周珝有着旁人没有的天赋。 只是她长年在宫内,宫外却没有什么部署,但她却打听到秦泛和楚兰舟这几年的生意遍布全国各地。 若是有她们帮她,她的登位之路又向前迈了一大步,此时周珝的心中早已没了感情,全是算计谋划。 秦泛和楚兰舟相视一眼,既惊讶又有些瞭然,毕竟她们偶尔也会谈这些,也并没有故意小声,被听去也不足为奇。 只是让她们疑惑的是不仅时间线不对,事件线也不对。 秦泛虽然忘记了很多,但当初在她还没忘记的时候,将很多的时间节点上发生的事尽量都记了下来。 她分明记得周珝当初是被贬出宫,后又再次入宫,而不是因幼帝驾崩,潇王登位离宫。 潇王登位,她若依旧以太后的身份身居后宫的确不妥,但像先帝其他无子妃嫔一样入感业寺更为不妥。 “秦姐姐?”周珝望着秦泛,不知她在想什么,也耐心地等着她,可等了许久,终是耐不住性子出了声。 秦泛抿了抿唇,一时之间想不出其中的缘由,只是点了点头,又道: “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看到秦泛点头,周珝心中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也没再坚持,顺着秦泛的力道站了起来。 三人来到房中,秦泛斟酌着词句,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来的路上一肚子话想要问,现在却好像问什么都有些不合适。 尤其是周珝刚刚对她的那一跪,也不知何故,像是跪在了她的心上,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感。 第50页 “秦姐姐怎么知道我未来会成为女帝?”周珝先开了口问道。 也正是因为秦泛的话,她才会产生这个想法。 虽然刚听到女子为帝时觉得很荒谬,但如今却是她此生唯一的路,否则她只能终生与青灯古佛为伴。 她不甘心。 “这个......”秦泛没料到周珝会问她这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自然是不能告诉周珝她是来自,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一本书而已。 可偏偏这个书里的发展走向,和她记忆中的故事内容总有些出入,况且她也没有所谓的上帝视觉。 不过即便一切走向与她看过的相同,她也不可能将这些告诉周珝。 这是她的秘密,她也信不过其他人。 秦泛求救般地望向楚兰舟,楚兰舟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又对周珝说道: “之前我和姐姐在水云寺求籤,大师说姐姐将来会位极人臣,成为史上唯一一个女帝的辅臣。” “当时大师并未说出那个女帝是谁,只说女帝先祖也有从龙之功,母系更是地位尊贵,但女帝幼年丧父,后生活惨澹,我们翻阅了众多史书,才推测出未来那个女帝可能就是你,所以才让表哥去锦州将你接到长临,免你童年之苦。”秦泛又解释道。 可后来秦泛不经多次想到,当初她是不是不应该将周珝提前接到长临。 人的一生中总要经歷些苦难,或早或晚。 虽然她帮周珝躲开了幼年之苦,可她在皇宫中经受的苦难或许只多不少。 周珝想起自己的那些叔伯堂兄们,若是她一直留在周家祖宅,后面的日子可想而知,心里对秦泛不禁又多了些感激。 可那些感激很快又被野心覆盖了,周珝不禁想到,若是秦泛真如大师所言,能助她登位,她的称帝之路岂不是又通畅了很多? 周珝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成功只是时间的早晚。 她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自己的运气。 她在宫中遇到的多次险境,每每想要放弃时,总有贵人相助,不然她也不可能活这么久。 她相信自己是天选之人,就如此时,她有了谋位之心,前路漫漫,却又有了秦泛的相助。 如今她虽内心坚定,但心里对未来仍然是一片迷茫。 毕竟她是一个女子,莫说女子,即便是王侯将相又如何? 她追求的帝位本质上就是推翻旧朝建立新朝,谈何容易? 更何况她如今一清二白,身无所依,又被困在了这个小小的感恩寺之中。 她这几年的谋划也大多在皇宫中,外面虽然也有部分,却微乎其微。 即便可以从现在建立势力,可又得需要多久? 如今新帝登基,正是朝堂不稳的大好时候。 若是把握住这个时机,登位定可事半功倍。 但若是她年幼时秦泛便有了辅佐她称帝的打算,她谋划的所有不都是为了给她铺路吗? 周珝再望向秦泛时,眼中又多了些贪婪,像是要将秦泛吞了一样。 不过这种神色却转瞬即逝,没等秦泛发现,又换成了之前单纯的模样,可这一幕却刚好被楚兰舟看到。 楚兰舟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又听到周珝道: “多谢秦姐姐救我出苦海,他日小珝若登上帝位,定不忘秦姐姐的恩情。” “感谢就不必了,这也是我的的心愿。”秦泛未将周珝的话放在心上,她主动与周珝接触本就是想扶她上位,她也不信周朝只一代而亡。 周珝疑惑,可还未等她多想,秦泛又道: “你暂时先在感业寺安心住下,用不了多久新帝应该就会来这里,届时我会安排人过来和你配合,目前最好的时机便是利用新帝回到皇宫,我们里应外合。” 秦泛想着书中的内容,虽然现在时间上有所差异,提前了几年,甚至还多了一个幼帝,但最终发展轨迹仍然无所差异,所以周珝下一步要做的就是重新回到皇宫。 “我还能再回到宫里?” 周珝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回到宫里,毕竟她这几年的势力部署全部都在宫里,她布了一个很大的局,但这个局的起点却是在宫里。 可是当初她离宫前的身份是太后,虽然这个太后比当今陛下还要年幼,可却是实打实的幼帝亲母。 “那是自然,你应该能察觉到新帝对你的感情吧?”秦泛笃定道。 她可不是空手而来,来之前已经将这几年宫里发生的事都看了一遍。 不知是不是因为旁观者清,她觉得晟颜卿对周珝的感情不一般。 若说刚开始是因为周珝与他曾经喜欢的女子有八分像,对她有所苛难,可之后却又处处照顾她。 周珝虽然被他囚在灵秀殿,却仅仅是限制她的自由,待遇上从未怠慢半分。 更何况,当初不管是他有意或者无意,先幼帝是他们俩的孩子。 秦泛不确定晟颜卿知不知道那是他们的孩子,但不管如何,从中不难看出晟颜卿对周珝定然有情。 只要有情,周珝入宫就有迴旋的余地。 “他对我怕是厌恶得很,怎么会有感情?”周珝想到与晟颜卿之间发生的一切,眉头紧皱,嘲讽道。 虽然她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能进宫是因为她长得和前皇后有些相像,后面遭晟颜卿如此对她,也是因为她的这张脸。 第51页 可她生得如此,又有什么错? 秦泛不知如何解释,也不打算解释,感情的事岂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她自己亦如此,又何必强求他人。 第27章 隔阂 回去的路上,楚兰舟心事重重,刚刚她看到周珝的异常,不知要不要和秦泛说,。 知道不管她告诉她与否,都不会改变秦泛辅佐周珝的决定,这无非也是给秦泛徒增烦恼,没有任何的益处,但是不告诉她,她又觉得不安心。 “舟舟?怎么了,从寺里出来后就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嘛?”秦泛观察了一路,每次想问楚兰舟,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看她想的入神,终于在她又望向她时,问道。 “嗯...姐姐有没有发现这次周珝和之前相比变化了很多?”楚兰舟斟酌道。 “嗯,毕竟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有变化是正常的,就像你我,这些年也变化了很多。”秦泛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想。 “以后姐姐不要全然信了她的话,人心复杂,尤其是在宫里待久了的人,更是没心的。”楚兰舟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秦泛很认真地望着楚兰舟,突然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楚兰舟的脸,道: “这是当然的啦,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他人之言听七分,永远要保留三分的清醒。” “不过,舟舟我还是会完全相信的。”末了秦泛又凑近了楚兰舟补充道。 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楚兰舟才会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无需什么证明,秦泛坚信楚兰舟不会害她。 秦泛的突然靠近,楚兰舟一愣,听到她的话随后心里一喜,心里的担忧也被沖淡得一干二净,脸上也浮上了喜色。 秦泛眉梢微挑,也跟着笑了,她知道楚兰舟的担忧,可即便没有楚兰舟的提醒她也会格外得注意。 从周珝想要做女帝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和周珝的朋友之情就尽了,以后也只会是合作的关系。 她想辅佐周珝登位,也不是为了周珝。 只是突然来到这个世界,过于无聊,又为书中的王朝盛世一代而亡感到惋惜,恰好她能窥得半分天机,想要试一试能不能改变这个结局。 仅此而已。 秦泛让周珝在寺中等消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年。 期间秦泛也没和周珝联繫过,虽然她早已提前了计划部署,可如今的局面仍然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也不得不各地奔波,终于赶在了晟颜卿去感业寺之前,准备好了一切。 而这半年的时间,周珝过得也是提心弔胆,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秦泛和她联繫,结果日日盼日日空。 却在她完全不抱希望之后,收到了秦泛的信。 明日晟颜卿携文武大臣进感业寺,对外称是祭拜先祖,这也的确不假,可秦泛传来的信件上却是说,晟颜卿此次来感业寺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周珝。 周珝不知真假,只能信秦泛,按照她信上的交代,将自己打扮得虚弱些,在寺中荒废的院落等候。 其实她如今的状态,即便不刻意打扮,也虚弱得很,只需穿得单薄些,便如弱柳扶风般憔悴得我见犹怜。 此时正值秋寒,秋风凛冽,周珝在亭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才发觉天色已经渐暗,她竟是直接在地上又躺了近半个时辰。 看着天色周珝想着晟颜卿应该不会来了,因为头晕,此时已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周珝双手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慢慢站起身,刚走两步险些又跌下,好在扶住了石桌,这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直到周珝的身影消失在院中,院中也未出现一人。 晟颜卿今日竟是未像秦泛信中所言那般来感业寺吗? 其实不然,晟颜卿原就是定了今日来感业寺,可偏偏来的途中收到边关紧急战报,曾被秦羡君打降的吐谷浑又集结了军队在边关处,有些蠢蠢欲动。 当初吐谷浑之所以会降,秦羡君占了很大的原因。 当他们得知秦羡君已死之后,已经不管当初签下的称臣的降书。 他们本就是蛮夷,信用于他们而言如同泡沫般,一触即破,脆不可言。 距今秦羡君已经死了四年了,吐谷浑也养精蓄锐了四年,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一雪当年之耻,恰巧晟国在这短短的四年间经歷两次帝位更迭,正是他们的好机会。 千选万选的日子,偏偏选在了晟颜卿进感业寺的当天,周珝自然也就没等到晟颜卿。 第一次周珝没见到晟颜卿,可以说既在秦泛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毕竟百密一疏,不管多么详细的计划也都会有疏漏的部分。 不过之前已发生过数次与书中记载不符的事,秦泛也已经习惯了。 秦泛原本是想写封信给周珝,向她解释原因,并等她下次的安排,可转头却突然忘了。 而她这一忘,也在她和周珝之间增加了一道无形的隔阂,这也让后期不管秦泛向她提议什么,周珝都只信上一半。 周珝在感业寺过得本就不好,一直将秦泛当做她在宫外的依靠。 这大半年的日子一直靠着周珝给她的那封信熬着,以为快熬出头来了,可如今却是一场空。 第52页 也是这次的事让周珝明白,万事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 晟颜卿匆匆赶回宫中,处理完吐谷浑的事已到了深夜。 想到感业寺里的周珝,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过得如何,暂时他也没时间再去感业寺,只能等吐谷浑的事情过去了之后再做打算了。 秦泛没想到这个时候吐谷浑会来犯,原本书中记载吐谷浑只在周珝称帝前又出现过一次,周珝也是因为平定了吐谷浑之后才堵住众人的口,成功称帝。 此时吐谷浑骤然出现,秦泛不知原因是何,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在短时间内再次平定吐谷浑。 秦羡君当年出征前曾交给秦泛一块狮符,若是有事可以联繫他的部下,当年吐谷浑被秦羡君击退,想来他的部下也知道当年的情况。 当年秦羡君被贬,他的部下也相应被贬,随秦羡君一起出征的人,除了崔云因着是崔家人未被牵连,其他人被贬的贬,罢官的罢官,无一倖免。 秦泛一一向这些人写信,并盖上印章,按照秦羡君当初交代的方法将这些信寄出去。 原本她也没报多大的希望,毕竟秦羡君已死的事情天下皆知,那么狮符也不知还有没有用。 结果出乎秦泛的意料,只一天的时间,竟然有近一半的人赶来了将军府,均是乔装打扮。 或是自己亲自前来,或是派了心腹前来。 秦泛不知道秦羡君有什么传信方法,速度竟然会这么快。 “秦小姐,将军是不是还活着?”秦泛刚落座,厅中一身着粗布麻衣的壮汉急着上前问道。 这也是此时厅中所有人想问的话。 他们陪着秦羡君一起出生入死,打过成千上万次仗。 秦羡君在战场上更是多次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最后都活过来了,怎么可能死在平坦的大道上? 这无论如何他们是不信的,即便有尸首,他们也更愿意相信秦羡君是炸死。 当他们收到信时,第一反应是将军还活着,但又有些怀疑。 如果当初将军真的是炸死,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他“死”之后才方便部署,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现身。 所以看到召集他们来的是秦泛之后,众人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秦羡君的这些部下,和秦羡君这么多年的出生入死,每个人都不止被秦羡君救过一次命。 他们虽都是受命于朝廷,但心里真正追随的人早已换成了秦羡君。 即便当初他们没被贬,也都有了离开朝堂的心思,这也是为何晟颜卿后面换武将会那么顺利。 “不知道。”秦泛摇了摇头。 即便是她亲自将秦羡君的尸体接回,她也不愿意相信他那么轻易地就死了。 听到秦泛的话,厅中众人脸上具是浮出喜色,激动难掩。 “既然将军将狮符交给秦小姐,定是将军最为信任的人,这次秦小姐召唤我等前来,不知有何吩咐?”壮汉又问道。 当初秦羡君将狮符交给秦泛的时候显然说得极为客气,他将他的这些部下当做兄弟,有事互相帮助,但他的这些部下却会将他的话当做经科玉律一样去执行。 就像此时一样,仿佛只要秦泛吩咐一声,不管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能给它办了。 “吩咐不敢,只是有件小事希望各位能帮个忙。”秦泛站起身先向众人拱手行了一礼,才又道: “吐谷浑再次来犯,我想知道当年表哥是用了何等方法降了吐谷浑的。若是再次打退吐谷浑,众人可有什么对策?” 秦泛说完,厅中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这哪是什么小事,现在即便是造反也比这件事要容易。 当年蛰伏在青海深处的日子,至今仍是他们不愿意去回忆的过往。 原本以为降了吐谷浑之后,至少五十年内能再无战事。 谁知吐谷浑这么不守信用,这才过去几年,又再次捲土重来? 这次吐谷浑敢再次来犯,之前的方法自然已不可行。 当年是秦羡君想出来的计策,如今秦羡君不在,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秦小姐,若是其他事我等定然在所不辞,可吐谷浑...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另一人站起来对着秦泛抱拳道。 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之中。 若是秦羡君还在,吐谷浑又怎会敢来再犯? 想到这一点的不止他们,皇宫的议事堂中,一众武将心中也不由得想起了秦羡君。 “朕不信没有秦羡君,朕退不了吐谷浑。”晟颜卿望着台下恭默守静的众人,手勐然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议事堂中迴荡。 “陛下息怒。”众人立刻匍匐跪地,惊若寒蝉。 第28章 诈死 晟颜卿望着台下跪着的众人,竟是无一人可用。 这么多年他虽然退出朝堂,但实际上对朝中事仍是了如指掌,不然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在朝中重要职位上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可如今看来,他了解的也不够多啊。 人是换成了他的人,可这些人的才能呢? 晟颜卿思忖片刻,决定此次御驾亲征。 当年他也曾驰骋沙场鲜少败绩,他不信他比不上秦羡君,秦羡君能降了吐谷浑,他也可以。 第53页 当下晟颜卿就宣布他要御驾亲征之事,众臣自然无一人敢反对,全部高唿万岁。 他们这也才想起来,当今陛下,曾经的潇王,可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 众臣皆是放下心来,他们的陛下御驾亲征,击退吐谷浑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周珝也从感业寺中逃了出来,她想去找秦泛,可走到了将军府的门口,又停住了。 即便和秦泛见面了又如何? 更是没法去找她的母亲和姐姐们,在她们眼里她已是常伴青灯古佛之人,不用几日感业寺失火,她葬身火海的消息就会传开,那时甚至世上连周珝这个人都不存在。 周珝深深地望了一眼将军府,像是在和她的过去正式道别一样,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也正是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一道身影从她身侧匆匆走过,直入将军府。 “表小姐,不好了,感业寺昨夜突然起火,周小姐...失踪了。”一直在暗中保护周珝的人跪在地上,声音有些发颤。 这是秦泛将他从暗卫中选出来安排的第一个任务,结果才过了半年之久,就搞砸了。 这不仅辜负了秦泛的信任,更是他的一种失职。 虽然寺中已经宣告了周珝的死亡,可他却不信周珝那么简单就死了,即便的确从周珝的房中找到一具女尸,他仍是不信,所以只报是失踪。 “失踪?”秦泛眉头微皱,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失踪了? 最近秦泛忙得焦头烂额,不仅要熟悉秦府名下的各类产业,又让人暗中继续找秦羡君,一时间将周珝的事忘在了脑后。 经暗卫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她之前答应了周珝给她和晟颜卿创造相遇的机会的事。 不过上次他们本能在感业寺相遇,不出意外,再见上几面她定能随晟颜卿进宫,可她也没料到吐谷浑突然来犯,上次没见上,再等上一段时日,她会再做安排,可失踪? “昨夜寺中后院突然起火,烧了将近半个院子,周小姐的厢房也在其中......”因为是自己的失职,暗卫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昨夜寺庙失火的时候你在哪儿?”秦泛问。 这倒不是质疑他失职,纯纯只是好奇,她一向不会看错人,秦晋绝对不是会擅离职守之人。 “昨夜...昨夜属下不知怎么睡着了。” 秦晋也想不明白,每日他只需两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就够,且睡眠时间极其固定。 可那天他却提前两个时辰睡了,甚至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当他醒了之后,寺中的火已经被灭了,甚至伤亡人数都已经统计好了。 虽然周珝也在已故名单之中,但是他却不信。 他直觉自己昏睡不简单,可现在也不是调查这件事的时候。 “这事稍后再查,你带人暗中去找周珝,她应该没走多远。”秦泛道。 “是,属下一定找到周小姐,将功赎罪。”秦晋立刻抱拳保证道。 他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没想到秦泛不仅没惩罚他,反而又再次相信他,交给他这么一个重要的任务。 秦泛点了点头,挥挥手,秦晋抱拳退下。 秦泛自然不是随便派什么人去找周珝,一来秦晋对周珝最熟悉,周珝会去哪儿,他应该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楚兰舟刚踏进厅中就看到秦泛目光注视着门外,她原以为是在看自己,结果等她走近了也没见秦泛眨一下眼,抬起手在秦泛的眼前晃了晃,好奇道。 “舟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秦泛勐得回过神来,习惯地拿过楚兰舟的手放在手中揉捏把玩,又道: “周珝炸死从感恩寺逃出来了,我在想她会去哪儿。” “嗯?诈死?”楚兰舟从洛城回来,刚一进府就来找秦泛了,其他的消息也都还没来得及看。 她记得刚刚在马车上,青砚和她提过感业寺失火的事。 她有想过可能是和周珝有关,只是没想到是她炸死,为何? “难道她是打算自己去找晟颜卿?宫里传来消息,晟颜卿要御驾亲征。”楚兰舟将这两件事联繫起来,突然就觉得说得通了。 “有道理!”秦泛眼前一亮,激动地抱起楚兰舟,忍不住夸道: “舟舟真聪明!怪不得我会把你带过来,原来是带了一个小帮手呀。” “你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带过来的?”和秦泛待久了,楚兰舟也会学她一起耍嘴皮子了。 “是是是,主要是因为我家舟舟长得好看,聪明是意外发现的惊喜。”秦泛也顺着楚兰舟的话道。 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楚兰舟了,沉稳又不失俏皮,最主要的是这一面只有她一人能看到。 “洛城的情况怎么样?”秦泛问道。 之前开的分店秦泛早已不过问,直接交给了楚兰舟和顾泽溪。 她现在主要布局其他地方的新店选址,以及熟悉秦羡君交给她的家业。 谋臣的前提是其他方面无后顾之忧,尤其是在钱财方面。 她原先是打算通过开酒楼以及开採铁矿来一步步扩大她的商业版图,既能解决钱财的问题,也会形成自己的信息渠道。 第54页 只是没想到她的这个表哥这么富,名下产业不仅遍布全国,更是涉及各个行业。 也不知是他自己打理的,还是出自管家之手,此时秦泛更愿意相信是后者的功劳。 秦羡君恨不得天天扎在军营里的人,书房里最多的也是兵书,哪有时间和精力管这些。 秦泛花了几年的时间,也才把秦羡君留给她们的产业熟悉清楚,她也是才刚刚抽出身来顾及一下周珝的事。 只是没想到,她这才刚有时间,那边就出了岔子,不过好在问题也不大。 “问题不大,泽溪可以处理,我打算放手将泛兰舟都交给泽溪打理,以后慢慢地也让她接手其他的行业,青砚也不错,我让她跟着泽溪身边学习,以后看看适合安排在哪个行业。”楚兰舟回道。 用了几年时间,她终于把青砚从身边调走了。 好在青砚也有些经商头脑,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把她调走,毕竟青砚也是秦泛亲自给她找的人。 “行,青砚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安排都可以。”听到对青砚的安排,秦泛眉头一挑,瞬间心领神会,只是她没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什么叫青砚是我的人?她什么时候又成了我的人了?”楚兰舟侧过身,佯装生气。 她知道秦泛不是这个意思,可她爱极了秦泛哄她的模样,偶尔也会耍一耍小脾气,让她哄一哄。 “对对对,是姐姐口误,姐姐下次注意,再也不这么说了,青砚是咱们府里的人。”秦泛补救道,又赶忙转移话题道: “这次去洛城有半个月了,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顺利,除了泛兰舟,其他店铺我也顺道看了看,都在正轨上,管家选人的眼光是真的不错。”楚兰舟心中对管家又多了一分佩服。 “那就好,这段时间你就先不要出门了,在家好好休息几天。”秦泛看着楚兰舟有些泛青的眼底,心中满是心疼,拉着她往浴室走去: “我让人准备好了汤浴,你多泡一会儿,下午再睡一个午觉,晚上我们给你接风洗尘。” “嗯。”楚兰舟点了点头,又在外奔波了一个多月,她也的确是有些累了。 晚间,府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几年没见的崔云突然登门拜访。 自从潇王登位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 他们也的确没有什么可交际的地方,乍一听到下人来报,她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她们和崔家三子曾经有过一段交集。 之前她甚至还误会楚兰舟喜欢崔云呢。 虽然不知崔云突然来访是有何意,但来者是客,更何况他又是崔家的人。 崔家本就是世家大族,新帝登基后地位更是如日中天,与她这秦府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秦泛让人请了进来,好巧不巧楚兰舟刚睡醒,过来时在花园中碰上了。 崔云一身淡蓝色长袍,髮髻系以同色系的髮带顺着头髮垂至腰间,面容清朗,风神俊秀,看着不像是歷经沙场的武将,反而是一个饱读诗书的翩翩公子。 见到楚兰舟从不远处走来,翩翩公子驻足等候,直到楚兰舟快走至眼前,才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礼,笑道: “几年不见,楚姑娘别来无恙。” “崔将军?现在将军好像入职兵部了,再称将军不太合适了。”楚兰舟看到崔云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也笑着寒暄道。 “崔某的志向还是在征战沙场,只可惜...不说了说了。”崔云摇了摇头,他被调入兵部,明面上是升官了,实则被夺了兵权,每日处理些琐碎的事,明明是个武将,却像个文官一样清闲。 不过当今圣上猜忌心重,所有兵权都放在了自己人手中,被夺了兵权的不止他一人,况且他也不想效命于如今的天子,也乐得自在。 作者有话说: 我要日更!!!!! 第29章 自荐 两人一路寒暄着来到了大厅,秦泛看着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两人,心里又泛起了酸泡泡,不过这自然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来。 秦泛脸上也扬起了笑迎上去,牵着楚兰舟的手,将她拉到身边,转头道: “几年不见,崔公子近来如何?” “好也不好,不过自在倒是真的。”崔云怅然若失地道。 若是他喜欢自在就算了,可他身体里的一腔热血无处施展,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了。 “崔公子莫不是不喜欢自由的日子?”秦泛自然也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想想刚见到他时的意气风发,对比如今的...文质彬彬? 现在倒是一点将军的气质都没了。 “我还是最喜欢当年在秦将军麾下的日子。”提到秦羡君,崔云将困扰了他多年的问题提了出来: “秦小姐真的相信将军身故了吗?” “这有何信不信,当年表哥的遗体是我亲自接回,也当场确认了,怎会有假。”虽然这几年秦泛从未停下寻找秦羡君,但这事自然不能告诉外人。 “我不信,像将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死了。”在听到秦羡君的死讯时,他便心生怀疑,这几年也从未停止过调查,可却调查不出丝毫。 第55页 但前几日他看到不少当年秦羡君的部下齐聚将军府,这又燃起了他心底的那团火,他想再次穿上戎装,回到战场。 秦泛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问道: “今日崔公子突然造访,不知所谓何事?应该不是简单的叙旧吧?” 聊起正事,崔云也收起了笑,认真道: “此次陛下御驾亲征,我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但是这次我不在出行之列,秦小姐前段时间召集将军部下,是不是也为了吐谷浑之事?” “不错,他们曾经都和表哥参加过吐谷浑之战,这次吐谷浑不守信用再次来犯,我想召集大家商讨一下退敌之策。”秦泛这次也不再打掩护,直言道。 “我也参加过啊!为何不加我一个?”听到秦泛这话,崔云语气不觉间有些急了。 他不仅是参加过,更是在那场战中立了不少军功,通知了别人,为何不通知他? 秦泛笑了笑,心想您这不是没在名单之列吗? 况且这份名单是秦羡君在上战场之前交给她的,那时候崔云应该还是个刚被安排出征,能不能在军中呆多久都不好说的世家子弟,谁又能料到以后的事。 “不管,这次的行动我也要参加。”翩翩公子耍起赖来竟也像个孩子般,全然不顾眼前的是两个姑娘,面子也不要了。 “什么行动?”秦泛不记得她有安排过什么行动,崔云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当然是如何击败吐谷浑的事了!”崔云来之前可都是打听好了的,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就来了呢。 听到崔云的话,秦泛正色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崔云,看来她之前也是小瞧了崔云。 即便他在军中立功被封为了将军,她也以为是因为他的身份的原因。 如今看来他也的确有些能力。 不过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将他纳入自己人之列。 “那日我召集表哥的部下,的确是打算商讨退敌之策,可最终也没商讨出什么策略来。”秦泛半真半假地说道。 “怎么会?当年我军蛰伏在青海两年之久,最终一举击败吐谷浑,将军似是有意要培养可以击退吐谷浑的将士,每个参会的人都知道详细的作战计划,他们学习了两年多,怎么可能商讨不出一个策略来,他们不会是故意瞒着你吧?”崔云眼中露出疑色,完全没有想过这可能只是秦泛骗他的话。 “不知道。”看着崔云的真诚,秦泛心里升起一丝愧疚,却仍是摇了摇头。 “如今吐谷浑已快打到门口,陛下虽打算御驾亲征,但他对吐谷浑的了解肯定没有我们多。吐谷浑之前虽对我朝俯首称臣,可仍是野心勃勃,这次他们违约捲土重来,不可小觑。”崔云分析着当下的情况,又自荐道: “我跟在将军身边几年,虽比不上将军对吐谷浑的了解,可当初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当今陛下戒心重,必不会重用将军部下......如果秦小姐有其他计划,还请带上崔某,也让崔某尽一尽绵薄之力。” 秦泛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望向了一旁的楚兰舟。 说实话,她对崔云的信任度不是很高,即便之前帮了她们不少,但也都是些锦上添花的事。 更何况这些年他们也少有走动,突然来访,就要参与这么重大的事。 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她也需要考虑一番。 “上次和众将士的确未商讨出什么对策来,也只是确定了召集他们来是为了何事,并希望大家都想想对策,下次再进行商讨,但因为我们不受皇命,算是私人出兵,届时都会戴上面罩行动,不管最后吐谷浑退兵与否,都不会在史上留下一笔,这将军还愿参与进来吗?”楚兰舟看出了秦泛的犹豫,半真半假地说道,也算是给秦泛争取一个考虑的时间。 崔云如楚兰舟所料般沉默了,毕竟他是世家子弟,从小受家族教育的薰陶,心中仍是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若是因为他而牵连了家族名誉,那他的一腔热血又重不重要呢。 “我回去先想一想退敌之策,不论最后我参与与否,也算为这件事尽了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了。”此时家族利益在崔云的心头略胜一筹,他是崔家唯一嫡子,不能自私地仅考虑自己。 “好,下月初我们会再开一次会,若是崔公子想参加,直接去泛兰舟即可。”秦泛道。 “届时崔某一定参加,今日打扰了,告辞。”崔云起身,向两人抱拳告辞。 崔云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都没等她们留他吃完饭,人就消失在了门口。 厅中留下的两人,心中都沉重了不少。 不过不论前方艰难,还是需享受好当下的每时每刻。 两人相视一笑,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她们的接风宴。 九月初,泛兰舟歇业,后门却陆陆续续有人走进,齐聚泛兰舟三楼包厢中。 当崔云走进时,原本交谈热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了。 片刻后,众人从惊讶中恢復过来,都站了起来向崔云走去。 “小将军,你怎么也来了!” “小将军也是为了吐谷浑的事来的吗?” “小将军对这次吐谷浑来犯有什么对策吗?” ...... 第56页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这个画面不仅让崔云心中感动,也让随后进来的秦泛讶异。 崔云在军中的人缘这么好的吗? 歷来寒门子弟对世家子弟不都是怒目而视的吗? 崔云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不仅不觉得烦,反而有一种亲切感。 这种不带任何勾心斗角的热情,想来只有军中的人才会有。 “对于吐谷浑这次来犯,大家可有想出什么对策来?”厅中慢慢安静下来后,秦泛才开口道。 “我等这次也的确想出了些办法,但是如果小将军也参加的话,我们想先听听小将军的建议。”一个身材魁梧,面部黝黑,声音粗犷的人道。 秦泛知道他,有个和外表完全相反的名字,温时昀,出身贫寒,靠自己从小兵一步一步升到了正五品的千户。 虽然人看着像个糙汉子,心思却极其细腻,所以一般需要发言的场合,都是他先站出来。 “这次能来这里,还是我厚着脸皮去了将军府找秦小姐自荐。”崔云站起身,开口未说对策之事,而是解释了一下这次能来的原因。 没等众人开口,紧接着又说道: “上次我们能赢了吐谷浑,主要在于持久战和出其不意,趁他们疲乏疏于防守,才能一举攻破。” “不过,吐谷浑这次捲土重来,肯定也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上次的退敌之策应该行不通。” “这个我等知道哇,小将军就别说这些弯弯绕绕,直接说有什么对策吧?”没等温时昀开口,另一个急性子先站起来说了。 他一说完,众人哄堂大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崔云刚到军中跟在秦羡君身边学习,也算得上是个参谋了,每次发言都会先铺垫,直来直往惯了的他们起初有些不适应,有些急性子更是忍不住开口打断。 不过后来崔云也改了些,精简铺垫,大家也都习惯了。 这次崔云被打断却不是真的因为‘弯弯绕绕’,而是他们和崔云打招唿的一种方式。 自然,崔云也知道,所有她也只摇头笑了笑,又继续道: “这次陛下御驾亲征,一方面能够振奋军心,另一方面也能将吐谷浑的注意力提到明面上,让他们更警惕。” “所以小将军的意思是主军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不等崔云说完,温时昀说道。 “对,而且我们在人数上也不占优势,只适合在暗处,採取游击战。”崔云点头道。 “我们的想法也差不多,吐谷浑军骁勇善战,若採取人数战对我们更加不利,我们在暗处协助主军,分散吐谷浑的注意力,将他们逐个击破。”温时昀作为发言代表,也回道。 秦泛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对于从军打仗之事,她是真的一窍不通。 但不知道为何,听了他们的计划,她的心里总有些隐隐不安。 第30章 试探 按照之前在泛兰舟商讨完的计划,秦泛准备得差不多了,打算先追上晟颜卿,藉机行事。 恰巧此时秦晋传来了消息,他已找到了周珝,也是在去找晟颜卿的路上。 秦泛大概猜出了周珝的意图,心里也是有些愧疚。 若不是当初她忘了她的事,也不至于让她想出炸死的方式,亲自去找晟颜卿。 不过,现在能被秦晋找到,不知是她故意的,还是秦晋发现的,信里也没明说,具体情况还得等她见了周珝再说。 秦泛和楚兰舟简装出行,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到了周珝所在的酒楼,自然也是泛兰舟的分店。 “姐姐,帮我。”周珝刚一见到秦泛,立刻就跪下了。 她原以为在感业寺的日子是她平生最难熬的,可与这一个月相比,竟显得是那么幸福,至少生命无忧。 当初她天真地以为离开了感业寺,靠自己也能找到晟颜卿,没想到刚离开一天,不仅身上的钱财被抢了,人也险些...... 那一个月她不知怎么熬过来的,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看到了秦晋,也终于明白,如今她还能依靠的只有秦泛一人。 “好。”秦泛扶起周珝,心中情绪万千,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好’字。 两人都知,前事种种,既往不咎,她辅她登帝,她助她完愿。 接下来便是安排周珝接近晟颜卿,再以另一个身份重新入宫。 这也需好好计划一番。 正当秦泛一筹莫展时,一个机会送上门来了。 吐谷浑知道这次晟国是皇帝御驾亲征,竟打算半路偷袭,秦泛不知晟颜卿是否知道这个消息。 不过,不论他们知不知道,这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可以接近晟颜卿的机会。 “陛下,密探来报吐谷浑三日后会夜袭军营,请陛下暂且移驾,留一个空营给他们。”或许是长期以来对吐谷浑的恐惧,听到吐谷浑夜袭,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先避开。 若是一般的武将,或许会想着准备迎战。 但如今统领他们的是当今陛下,身份尊贵,疏忽不得。 “你们让朕躲?”晟颜卿没想到这些将士对吐谷浑竟害怕至此,还未正式上战场开打,就先想着躲。 “陛下息怒,我们暂时不知道吐谷浑的实力如何,此次吐谷浑来袭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正好可以一探虚实。”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位将军走至营帐中间,单膝着地,抱拳解释道。 第57页 “那你们好好准备准备,既然知道他们要夜袭,便让他们有去无回。”晟颜卿从未想过自己领兵会让将士们不进反退,尤其是对敌的第一仗。 “我军从各地奔波数月而来,体力尚未恢復,此时不易正面交锋。”又一将军跪拜在营帐中,劝谏道。 “还请陛下三思。” 陆陆续续有将军跪下劝道。 “你们不必再劝,聂胜、卫英,这次夜袭退敌之事便交给你们了,也让他们知道我大晟并非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晟颜卿摆手,不听众将所言,下令道。 “末将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望。”聂胜、卫英跪地领命道。 与此同时,秦泛等人也陆续隐藏在大军三里之外,伺机而动。 三日后,聂胜和卫英部署好一切,等着吐谷浑送上门来。 可一直等到半夜,也不见任何风声。 莫不是消息有误? 就当他们打算收兵之时,有几个身影悄悄靠近了。 众人立刻打起了精神,按照原先的计划,放任这几人进入营中腹地,直到他们发出信号之后,才将他们一一解决。 当吐谷浑偷袭士兵一一涌入之后,才发觉上当了:“不好,中计了,快撤。” “杀——” 黑暗之中,火光四起,聂胜、卫英领兵将吐谷浑包围住,欲将其围住一一斩杀。 可也是他们轻敌,与对方恶战许久,仍是未将其全部斩杀,竟让他们往主营攻去。 “保护陛下!”所有兵力都向主营慢慢移动,却不想这正中了吐谷浑的圈套。 正如晟颜卿想要试探吐谷浑的兵力一样,吐谷浑这次也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来。 更是把他们要夜袭军营的消息放出去,不然以他们的警觉性,当初也不会让秦羡君潜伏了两年之久,才会败了他们。 边陲游牧民族,面对任何风吹草动,最是警惕。 一直在外围观望的秦泛等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纷纷蒙上面也悄悄潜入。 秦泛初入将军府时,是被秦羡君逼着练武,本是为了学些防身之术,后面也练成了习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派得上用场。 “小珝,一会儿记得不可多留,击退吐谷浑便离开。”秦泛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 “记下了,姐姐。”周珝这次也不再自作主张,一切听秦泛的安排。 他们来去匆匆,阻拦了吐谷浑对晟颜卿的偷袭,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便离开了。 “莫追。”晟颜卿收了剑,故意放了几个吐谷浑的人离开,也算是正面回应他们的战书。 只是,另一拨帮他们的人,不知道是何来歷。 刚刚如果不是他们突然出现,他虽不会被吐谷浑的人伤到,但也会损兵折将不少,这不利于他们军心的稳定。 不过,他们这次虽帮了他们,但是敌是友尚不可知。 “姐姐这是何意?”周珝虽然没有问秦泛原因,但是楚兰舟心里也满是好奇。 她原以为秦泛是想通过此次机会,将周珝送到晟颜卿身边,可这什么线索都不留下的,她就有些不懂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秦泛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众人也都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洗耳恭听。 “咳咳...晟颜卿现在好歹是个帝王,普通人遇到个突然出现救他的人都要怀疑调查一下,更何况他还是个从哥哥手中夺位的帝王。”秦泛道。 “所以虽然这次什么线索都没留下,但其实只要出现就已经算是留下线索了。”楚兰舟恍然大悟道。 “对,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去刷存在感,直到最后等他主动开口。这一路机会还有很多,不急于这一时。只要在他回京后能记得我们就够了。”这是秦泛做的比较保守的计划。 可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珝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可这时候她知道她没有话语权,便什么也没说。 一切如秦泛所料,吐谷浑这次偷袭之后,没再有其他动作。 大军顺利到达边关,秦羡君曾驻扎了几年的地方。 秦泛等人一路跟随,依旧驻扎在三里开外。 可能是为了鼓舞军心,大军刚修整了三天,就和吐谷浑在战场上正面交锋了起来。 晟颜卿的确是一个优秀的统帅,连打几仗,几乎都以最小的伤亡获胜,成功地将吐谷浑的军队击退到了十里开外。 秦泛分析着这几次的战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据她所知,这次吐谷浑的统帅是慕容啸隽,乃是吐谷浑可汗的胞弟,骁勇善战,对外征战中从无败绩,而上次败于秦羡君的慕容尧则为副帅。 由这两人统帅,不至于兵败退至十里之外。 有此担忧的也非秦泛一人。 虽然此次是晟颜卿御驾亲征,可他也不会盲目地全凭自己一人。 此次随战将领中,也不乏有当年参加过吐谷浑之战的人,尤其是对吐谷浑极其了解的副帅将军等。 他们在会上也都提出了疑点,可不知是晟颜卿对吐谷浑太小瞧,又或者过于自信了。 完全不听其他人的意见,主打的就是一个乘胜追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吐谷浑只是诈败时,晟颜卿带着众人竟然又连胜了几场。 第58页 难道真是他们想多了? 秦泛等人也搞不懂这次吐谷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养精蓄锐了几年,重新来过,就这? 说什么秦泛都不信,不过在明处的不是她,她信不信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晟颜卿相信。 可晟颜卿却将其归为自己的功劳,他原本就是常胜将军,当年若是他去打吐谷浑,哪有如今吐谷浑又捲土重来的可能。 但晟颜卿和秦羡君相比,孰强孰弱,谁又说得清呢? 吐谷浑大帐。 “我们到底还要败到什么时候啊?”慕容尧憋屈地道。 交战这么久,他们只险险地胜了几战,其他全是惨败,以多败少,甚至后退了十里。 若是对方实力强悍便罢了,可偏偏对方连当初秦羡君为帅时的一半也比不上。 当初他们尚能再秦羡君的手下坚持几年,可如今却节节败退。 他不懂啊! “败到他们觉得可以完胜我们为止。”慕容啸隽端起一杯茶,品了一口,不急不躁地道。 “都败成这样了,还不够?”慕容尧有些急眼道。 他的名声算是在这场战中毁了,毁了的可不仅是他。 “快了。”慕容啸隽依旧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 “你说如果这次我的对手是秦羡君,用多久我能胜了他?”不等慕容尧再说话,慕容啸隽放下茶杯,茶盖轻轻地盖在茶杯上,若是有所思地道。 或者,若是他对上秦羡君,还会胜吗? 第31章 伪装 这次慕容尧倒是没有安静了,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 两个人不真的打上一场,他还真不知道谁能更胜一筹。 “有没有可能秦羡君只是炸死呢?”不知是想和他比一下的执念,还是直觉,慕容啸隽猜测道。 这次慕容尧没再说话,也不知说什么。 虽然他曾败于秦羡君的手下,可对秦羡君却格外得敬佩,他只能接受秦羡君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什么其他的意外。 “你先回去吧,明日按计划行事。”慕容啸隽似乎不是想听答案,只是这个想法在心里憋久了,想说出来而已。 慕容尧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翌日,慕容啸隽亲自披挂上阵,正面与晟颜卿对上了。 两人都曾是天之骄子,战场上的常胜将军。 如今正面交锋,孰胜孰败,尚未可知。 不过,依计自然是慕容啸隽败了。 晟颜卿即便此时心中战意已达到顶点,不过仍知不可大意。 即便离开战场多年,但这么多年警惕却从未降低。 看着敌军落荒而逃,晟颜卿止住了趁胜追击的冲动。 短短数月,晟颜卿屡战屡胜,士气大涨,很快就将被吐谷浑攻下的城池全部收回,更是让吐谷浑又后退几十里。 若是以往,此番境地,要么吐谷浑派使臣求和,要么晟颜卿继续攻打,像之前一样,直至吐谷浑战败称臣。 可双方都无动静。 慕容啸隽是个极其耐得住性子的人,这一点在作战上尤其明显。 直到晟颜卿等不及,主动发动进攻时,慕容啸隽再也不藏拙了,全力迎战。 后果可想而知,晟颜卿一路溃败,险些被活捉。 若不是周珝带着人及时救下了,晟国怕不是短时间内又要易主。 “你们是何人?”到达安全地之后,晟颜卿仍有些惊魂未定,面对眼前的救命恩人,心中感激的同时,却也有些戒备。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们不会害你就是了。”这个时候秦泛还没打算告诉晟颜卿他们的身份,说完立刻带着其他人就离开了。 此时尚不是时机。 这个时机,秦泛暂时打算放在击败吐谷浑之后。 这段时间她也终于想明白了吐谷浑连战连败的原因,不过就是想让对方不断放松警惕,最后一举攻破。 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他们,晟颜卿被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陛下,就这么让他们走了?”都不挽留一下? 聂胜望着还没走远的一群人,语气有些着急,他很想把他们留下来。 不止他一人能看得出,这次想要打赢吐谷浑,这些人必不可少啊。 “回城。”晟颜卿没有理会聂胜的话,心里却有了一丝犹豫。 不过此时秦泛等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即便他想挽留也没了机会。 或许下次还有机会? 晟颜卿笃定了,只要他们还在和吐谷浑对战,出现危险,他们就一定会出现。 为了确定这一点,晟颜卿在下次和吐谷浑交锋的时候,再次吃了败仗。 不过,这次秦泛等人却再没出现。 虽然即便他不是为了测试他们会不会出现,他们也基本上不会再打胜仗。 自从慕容啸隽亲自上战场,也不再故意影藏实力,打得晟军节节败退。 之前他们被打得后退了数百里,现在双方的局面算是彻底颠倒过来了。 晟军不仅把边关的门户丢了,甚至又后退了数百里。 “陛下,不能再打下去了,派使臣和谈吧?”众将士在营帐里都是一头灰头土脸的模样。 若是放在一个月之前,晟颜卿定会大发雷霆,可如今局势早已不是他能决定的。 第59页 和谈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们本意是想结束战乱,可却忘了,挑起这战乱的本来就是吐谷浑。 和谈也该是对方来提才行,他们去和谈,无非是去送人头罢了。 结果可想而知,吐谷浑直接将和谈使臣的人头扔到了城下,并扬言三日后必攻下此城。 此时晟军士气全无,即便晟颜卿亲自坐阵也无用。 “放心,他们攻不下。”原本晟颜卿也很担忧,可想到了之前出手救了他们两次的一众人,他笃定这次他们一定会出现。 不过这次他又猜错了,直到他们又丢了一座城池,退后上百里,安营扎寨修整军队,秦泛等人也没出现。 这次晟颜卿终于慌了。 再这么打下去,他怕不是会把整个晟国都输了。 明明之前每次遇敌,他们都会出现,更是救了他一命,为何如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自然是因为秦泛改了策略。 他们的人数本来就不多,主攻的是暗处,正面上的交锋,自然是要交给晟军。 秦泛和楚兰舟带了一半的人,已经潜伏在了吐谷浑军中。 只等着一个机会,给吐谷浑一个重击。 而周珝带着另一半人也潜伏在晟颜卿身边,除非他遇到什么危险,否则就按兵不动。 “卫英,我军最近伤亡人数有多少了?”晟颜卿看着沙盘,想着后日的战局部署。 “这次出征二十万大军,已经折半,上一场伤亡共计两万人,近三千阵亡,一万七千人重伤或者轻伤。”卫英汇报完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提前看了这些。 “嗯。”晟颜卿点了点头,还有十万人数,只能背水一战了。 “你的声音怎么了?也声带受损了?”晟颜卿顿了顿,转头望向卫英,有些疑惑。 “上次在战场上被烟燻了嗓子,这几天刚能出声说话,过段时间就好了。”卫英回道。 晟颜卿没有丝毫的怀疑,让他先退下了。 周珝出了大帐彻底放松了,这是她伪装成卫英第一次出现在晟颜卿的身边。 真正的卫英早就战死沙场了,她之所以会选择假扮成卫英,也是因为他离晟颜卿的身边相对近些。 最主要的原因是认识卫英的人刚好全部战死。 她被认出的风险也比较低。 第三日,晟军和吐谷浑的军队再次交锋。 所谓骄兵必败,这一点不管放在哪一方都是一样的道理。 慕容啸隽以为这是他一举拿下晟军,拿下晟颜卿的机会。 熟不知,秦泛早已摸透了他们的粮仓位置,并成功地把看管粮仓的守卫换成了自己人,甚至随行的大厨也成了自己的人。 他们每天吃的饭里都放入了少量的软骨散,软骨散的量积少成多,刚开始吃没什么副作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症状。 但是当达到一定量的时候,人就只能使出平时一半的力气。 上战场的最后一顿,秦泛在将士们的饭里下了平时两倍量的软骨散。 等到他们正式到了战场,软骨散差不多刚好发挥作用。 而他们在主军走后两个时辰,一把火将粮仓直接烧了。 与吐谷浑正面对上的晟军,知道这一战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再输,他们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即便回去也无颜见亲人朋友。 所以所有将士一改之前的丧气,鼓着一口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勇勐。 “活捉晟颜卿,赏黄金万两!”慕容啸隽也意识到了对方的士气,这一仗他蛰伏了半年之久,只能赢不能输,高声喊道。 “活捉晟颜卿!” “活捉晟颜卿!” “活捉晟颜卿!” 吐谷浑数万人齐声高喊,可这不仅没消磨掉晟军的士气,反而让他们更加热血沸腾。 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了他们。 晟颜卿没有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只是拔剑指天,高声道:“杀!” “杀!” “杀!” “杀!” 晟颜卿身后的将士们举起长矛,奔跑着向前沖。 两军立刻厮杀在一起,不分你我。 晟颜卿也和慕容啸隽直接对上了,原本晟颜卿不是慕容啸隽的对手。 可刚打了几个回合,慕容啸隽便觉得身体有点不对劲,再看看将士们的状态,一个个软弱无力,这才知他们可能中毒了。 “撤退!”不作丝毫的停留,慕容啸隽大刀全力向晟颜卿砍去后,立刻策马掉头。 慕容啸隽的力道太大,晟颜卿即便用枪身挡住,也吐了半口血。 坐下的马更是受不住力道,马身直往后倒。 “陛下小心!”卫英驱马向晟颜卿快速驶去,在晟颜卿落地前,一把拉住了他,将他带到了马上。 卫英拉紧缰绳,两人稳稳地停在了马背上。 晟颜卿在马上坐稳之后,没有换马,而是从后面直接从卫英手里接过缰绳道: “回营。” 卫英侧过脸望着晟颜卿,感觉怪怪的,但他一脸严肃,压下来心里的疑惑。 不禁猜想,之前卫英和陛下的关系是不是特别好? 这次晟颜卿没有选择乘胜追击,而是回营修整。 第60页 或许是吃一堑长一智,上次的教训至今他也记忆犹新。 “元帅,不好了,粮仓着火了。”慕容啸隽还没撤回营地,半路上就遇到了驻守在营地的士兵,浑身是血,刚说完便咽气了。 这个人自然是秦泛故意放走的。 她本是想让他去战场上扰乱吐谷浑的军心,没想到慕容啸隽这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也立刻撤退了。 不过,不管他撤退的早晚,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 她烧毁了她们近二十万的粮草,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攻打了。 这个时候,甚至是他们反击的大好时机。 如果她的表哥在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秦泛站在山顶,望着山底下的熊熊大火,又想起了秦羡君。 “回去吧。”秦泛没有过多地回忆,她还有下一步要部署。 想来这时候周珝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了,她会不会被治罪,就看晟颜卿对她的感情了。 秦泛在赌。 赌晟颜卿捨不得,也放不下周珝。 作者有话说: 正式开启日更模式!!! 第32章 发现 “你们都出去,让卫英进来。”晟颜卿处理好身上的伤口,说道。 卫英一直候在帐外,看着帐内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他却单独被宣进去,不禁有些心慌。 难道是她暴露了? 周珝想了想这段时间她的言行举止,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末将参见陛下。”卫英依旧身穿厚重的铠甲,低着头,向晟颜卿抱拳行礼。 晟颜卿没有出声,只是慢慢走到卫英身边,上下打量着她,出声道: “抬起头来。” 卫英此时已紧张得浑身冒汗,总觉得被人看穿了一般,却不敢犹豫立刻抬起头来。 刚抬起了头,视线就对上了晟颜卿的眼睛,黝黑的眸子盯着她一动不动,没有探究,也没有打量,只是平静无波地望着她。 “陛下?”卫英的声音有些发抖。 晟颜卿这才移开视线,慢慢转过身,走到前方榻上坐下。 “卫英是什么时候死的?”晟颜卿直接问道。 “陛下?”听到晟颜卿这么问,周珝反而镇定了,故作不知道。 “现在这里没人,你不用再装了,周珝。”晟颜卿没打算和周珝打哈哈,直言道。 “陛下怎知是我?”此时周珝脑中出现过无数个念头,最后也放弃了挣扎,直接承认了。 “原本不确定的,不过刚刚在马上确定了。”晟颜卿回道。 这也是晟颜卿要和周珝同乘一骑回来的原因。 “你知道你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吗?不论你用什么都掩盖不了。即便你易了容,改了身形,可身上的味道却改不了。”晟颜卿又道。 他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后面的一次次确认,他才确定她就是周珝,而不是卫英。 至于卫英去哪儿了,这里是战场,不用猜也知道。 卫英听闻,抬起胳膊两边都闻了闻,除了血腥味和一些汗味,其他什么味道都没有。 如果之前在宫里,衣上有薰香,发上有精油香,身上也有花香。 晟颜卿说她的身上有香味,她不会怀疑。 可她自从离宫,去了寺里后,身上多的是寺庙里的檀香味。 现在她整日和将士们呆在一处,说她身上有香味就更是笑话了。 “不可能。”周珝直接否定她身上有什么香味。 如果她的身上真的有什么香味,当初易容的时候,就会用药物掩盖下去了。 晟颜卿突然笑了一声,也没有再解释,反而又问了一遍: “卫英什么时候死的?” “秦姐姐救你的那次......”周珝皱着眉,还在想他刚刚为什么会笑,下意识地回道,刚说完就意识到说错话了。 “秦姐姐...秦羡君的那个表妹,秦泛?”不加思考,晟颜卿立刻就猜出了她口中的‘秦姐姐’是谁。 秦姓本就不多,这么多年周珝能接触到的,还能被叫‘秦姐姐’的人,除了秦泛无疑了。 “是。”周珝知道即便她现在不说,晟颜卿早晚也会查出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之前她救了孤两次,后面为何又不再出手了?”关于这一点,晟颜卿想了很久。 “我们的人原本就不多,主打的是在暗处。除非陛下遇到生命危险才会出手,丢的城池都会再拿回来。而且后面秦姐姐带着一半的人潜入了吐谷浑军中,我带了另一半人来保护陛下。” 周珝按照秦泛当初的嘱咐,一字不落地说着她教给她的话。 “所以这次慕容啸隽突然退兵,是因为秦泛?”晟颜卿今日和慕容啸隽交手时,便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是,秦姐姐她们计划是烧了他们的粮仓。”周珝又道。 “那他们现在在何处?”晟颜卿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来时,已经做好了决定,问道。 这次周珝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晟颜卿为何要问,秦泛也没和她说过要如何回答。 第61页 “你怕孤会加害他们?”晟颜卿看出了周珝的犹豫,直接打消了她的顾虑: “放心吧,孤不会害他们的。现在攻打吐谷浑正是缺将才的时候,若是有他们的智谋,这次定能赢了吐谷浑。” “若你还不信,这块免死金牌,可保他们不死。”晟颜卿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递给周珝。 “我明日去见秦姐姐,问问她的意见。”这次周珝站在了晟颜卿这边,她也觉得如果秦泛能加入晟军,能更快打下吐谷浑。 “好,你先出去吧。”晟颜卿又打量了一番周珝,一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她的身份。 周珝直到出了营帐还是有点懵,她就这么出来了? 那以后她是周珝,还是卫英? 不过这个不是她现在主要关心的事,她该想的是明天怎么去见秦泛。 之前她们分开后,秦泛指教她如果她的身份被揭穿了,直接承认,不用去狡辩,并教她怎么说。 可保她一命。 但后面的事秦泛也没交代,只让她自己做决定。 她做的这个决定,她会喜欢吗? 周珝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紧张竟然比刚刚在帐中更甚。 她忐忑了一整夜,殊不知这个结果早在秦泛的意料之内。 “姐姐,我们真的要去加入晟军吗?”楚兰舟刚睁开眼,便看到秦泛睁着眼在出神。 楚兰舟想起昨晚秦泛交代下去的事,有些不太明白她的做法。 通过这段时间和吐谷浑的接触,她知道以秦泛的能力,即便在暗处,也能击退吐谷浑。 为何还要冒着危险走到明处? 最后即便她打败了吐谷浑,不知道会不会被晟颜卿找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处置了。 晟颜卿是连亲皇兄都敢杀的人,说不定秦羡君也是他暗中派人杀的。 她现在还没有能力敢保重能从皇权的手下救人,所以她不愿意秦泛去冒险。 “放心,通过这次的御驾亲征他也知道,现在朝中缺的就是将才,他不会。”秦泛侧过身抱着楚兰舟,额头蹭了蹭她的肩,轻声道。 “我们无所谓,但是崔云需要战功,表哥的部下也需要重新回到军中,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秦泛说出了她的考虑。 她现在知道两国的实力,即便这次晟国依旧能胜利,最多也只是和吐谷浑签订和平条约,不会完全将他们收服。 所以接下来近十年的时间,晟颜卿都会加强军事上的训练。 崔云的确是适合在战场上的人,让他窝在兵部做个闲职,的确是屈才了。 而且秦羡君的部下们,也需要一个重新打败吐谷浑的机会。 也让吐谷浑知道,即便晟国没有秦羡君,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部落能征服的。 “那姐姐呢?”楚兰舟不想管其他人如何,他人的志向与她何干?她只想她的姐姐可以平平安安的。 “安啦安啦,姐姐也会没事的。即便有事我身后不是还有宝宝嘛。”秦泛不管不顾地又撒起了娇。 这些对秦泛来说不过是一场梦,一个特殊的体验。 即便她死了,也只是从梦里醒来。 醒来之后她是躺在破旧的床上,还是回到刀尖舔血的日子里,她也不确定。 她只知道,现在身边有爱的人陪着,可以后顾无忧地追逐着她的目标。 “好,有我保护着姐姐。”楚兰舟回抱着秦泛,声音从未有过的坚定。 “宝宝,今天我们可以晚一点起耶?”秦泛突然支起身体,双眼泛光地望向楚兰舟。 “嗯?”楚兰舟不解,可刚视线刚碰上秦泛的眼睛,就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脸上咻一下就红了。 看着楚兰舟害羞的模样,秦泛心里更兴奋了,不等楚兰舟说话,直接低头吻了上去。 楚兰舟搂着秦泛的脖子,衣袖滑落,两只手臂都泛着淡淡的粉。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穿戴好衣服,猜测着周珝应该到了,前往主帐,果然看到周珝在里面等着。 此时周珝还是卫英的扮相。 “秦姐姐,兰舟姐姐。”周珝还是有些忐忑,不过看到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心里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怎么说?”秦泛坐下后,直接问道。 “这是陛下给的免死金牌,有它在,可保命。”周珝直接从怀中掏出免死金牌,递给秦泛。 虽然她只说了这句话,但是秦泛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 的确在她的意料之中。 “好,一会儿吃饭时,我会和大家说。”秦泛接过免死金牌,这个相当于是第二条命,即便她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会为其他人考虑。 “姐姐不怪我做的这个决定么?”周珝还是不安地问道。 “我知道你肯定会这么做,原本我让你潜伏在晟颜卿身边,就是让他发现你,我们也能藉此机会重新把兵权握在自己的手中。”秦泛没说她赌的成分。 其实也不算赌,她虽然忘了大部分书里的内容,但是晟颜卿对周珝的感情她却没忘记。 而且最后周珝能称帝,也是因为手里有兵权。 现在就是慢慢得到兵权的最好时机,如果现在还不接着,以后再想碰兵权,难上加难。 第62页 “姐姐不怪我就好。”周珝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午时吃饭时,秦泛把众人都召集了起来,露天吃饭。 几个领头人和秦泛坐一桌,这段时间秦泛已经成了他们默认的主心骨。 秦泛此时俨然成了他们心里曾经的秦羡君的存在。 “下午,我们便动身去和晟军会和,终有一日‘秦’军大旗会再次高高扬起!”秦泛端起一碗酒,站起身,高声道。 对于人心这一块儿,秦泛最会拿捏,也最懂得说什么话,他们不仅不会拒绝,反而能调动起他们的热血和冲劲。 “秦军!”众人也全部起身,扬臂碰杯,纷纷一饮而下。 虽然军中再没了秦羡君的身影,但是此时他们心中不再像以前一样无所依,秦泛俨然成了他们心里又一根屹立不倒的支柱。 第33章 怕疼 秦泛带着众人加入晟军,单独成营,依旧由她统领。 崔云的身份比较尴尬,他算是擅自离京,所以一直易容,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加入晟军。 秦泛是一个自由惯了的人,这个自由不是指她散漫,不服从军中制度。 而是在她做好了决定之后,不希望有人来反对。 这一点称得上是很霸道了。 不过她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她这一点,对她也很信服。 所以之前他们才会屡战屡胜。 秦羡君很可能就是晟颜卿所杀,但是为了打败吐谷浑,秦泛暂时放下这些仇恨。 她将带来的人全部交给周珝去安排,马上就去面见了晟颜卿。 这一面其实算是两人的初面,晟颜卿甚至不知道秦泛对她的怀疑,对她很是惜才。 所以当秦泛提出她的要求是,晟颜卿考虑也没考虑,立刻就应下了。 虽然她只是掌管一营的兵力,但晟颜卿直接封了她一个大将军的官职。 秦泛本来不在意这些,但是有些时候,这些头衔有总比没有好。 虽然她只是一个将军,但是和众人商讨退敌策略的时候,每每都是她的计策被採纳。 这还多亏了当初她在将军府的藏书楼里看的兵法兵书,或许还有她来自现代做刑警时候的经验。 秦泛虽然烧了吐谷浑的粮草,但是也知道最多半个月他们的补给就能跟上来。 他们必须在这半个月之内出兵,胜算才会大。 晟颜卿每次依旧会亲自上战场,不过却将指挥权交给了秦泛。 秦泛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把之前丢失的城池都收回来了。 他们再次回到了边关城,住进了曾经秦羡君住的元帅府。 吐谷浑因为缺粮草,将士们打起仗来都有气无力。 秦泛不敢多耽搁时间,只整顿了半日,就立刻又发兵。 现在吐谷浑估计只剩下七万兵马,只要再来一战,她有把握让吐谷浑对他们再次俯首称臣。 或许是这段时间她们胜利得太顺利了,也让秦泛失了些警惕。 这几日的情况,和晟颜卿当初与慕容啸隽交战时一模一样。 上次秦泛能轻易地猜出他定是使诈,这次却因为粮草的问题,以为他们是力竭才输。 而且她留在吐谷浑军中的人也没给她再传消息,她以为这次就万无一失了。 可她不知的是,当初慕容啸隽回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卧底。 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把秦泛留在军中的所有人全都除尽。 至于粮草,他并没有把所有粮草都放在一处,剩下的粮草足以支撑他们等到下一次粮草的到达。 但那软骨散对他们还是产生了影响,所以一直败仗,既有软骨散的作用,也有他故意的成分。 计谋不在重复,好用就行。 虽然他们这几天失了几万人马,可只要这一战赢了,一切也都值得了。 这一仗,他势在必得。 一切整装待发,秦泛披上战甲,眼皮却一直跳,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舟舟,你这次就别去了吧,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秦泛不知道这个恐慌源自何处,看到一旁同样穿着盔甲的楚兰舟,有些不安地说道。 “不行!我要和姐姐一同去。”楚兰舟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答应。 秦泛知道她阻止不了楚兰舟,也没再说。 出了营帐,她又和晟颜卿说了同样的话。 她总觉得这一仗有些不对劲,晟颜卿自然也没听她的。 秦泛也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恐慌,不过这次她却选择冲锋打头阵。 临时的作战变动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所以也没人反对。 双方交战前没有过多的言语交谈,直接听令冲锋。 刚和吐谷浑军对上的时候,秦泛便知道她的恐慌来自哪儿了。 他们这哪儿还像之前一样无精打采,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一样。 原本吐谷浑的人便比晟国人要健壮,如今看着对方像是要一鼓作气,将之前吃败仗的耻辱都讨回来一样。 秦泛的心往下沉了沉,并没有退缩,看来这次没办法赢得那么轻松了。 秦泛坐在马上,提着枪直接嚮慕容啸隽冲去。 这次双方不管是士气,还是兵力,应该都是旗鼓相当。 这一仗就当是军事演习一样,检验一下这段时间,晟军训练的成效如何。 第63页 两人一个使刀,一个用枪,在战马上一来一回,或砍或噼,没有任何虚招。 秦泛到底是个女子,打了一会儿,便觉得双臂发麻。 楚兰舟一直在秦泛的周围,为她守护身后,看到她情况不对,立刻驱马到慕容啸隽身后,向他砍去。 秦泛同时也从他的正前方出枪,慕容啸隽侧身堪堪躲过。 有了楚兰舟的加入,秦泛瞬时觉得轻松了很多。 三人打得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晟颜卿和慕容尧也打得难分上下。 这一战从午时打到了日暮,战场上尸身遍地,分不清是我军还是敌军。 双方都陷入了疲态,却都没有要撤退的意思。 “陛下小心!”周珝看到一支箭向晟颜卿射去,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高声提醒。 晟颜卿立刻挥刀将箭砍落,却暴露了自己的左侧。 一直都在找机会的慕容尧逮着机会,立刻向晟颜卿的左侧刺去。 晟颜卿眼睁睁地看着长戟向自己的心口处刺来,他本能地侧身躲避,却没再躲开,长戟直接刺进了他的胸口处。 “来人!护驾!!!”周珝的身上像是突然爆发出了一股能量,将自己手中的长矛直接嚮慕容尧抛去。 慕容尧也不恋战,躲开长矛直接向后退去。 “退兵!”秦泛看到晟颜卿受伤,也不恋战,高声道。 “舟舟,你先走。”秦泛把慕容啸隽往另一侧带,用力一击,震退慕容啸隽数步,也立刻转身往前跑去。 慕容啸隽没有追上去,反而取来弓箭,瞄准了楚兰舟。 秦泛听到身后的风声,慌乱地向楚兰舟扑过去。 好在最后箭擦着她的肩膀射了过去,秦泛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 也没管自己是伤势如何,拉着楚兰舟蒙头往前跑,直到确定安全距离,才停下来。 秦泛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箭她记下了。 这次双方硬刚,都损失惨重。 基本上每个人的身上带挂了彩,可奇怪的是,秦泛和楚兰舟的身上却一个伤口也没有。 可她们明明记得身上受伤时的痛感,怎么会一个伤口也没留下呢? 莫不是这短短的时间就痊癒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了验证她们的猜想,秦泛拿起刀,在身上比划了半天,也不敢下刀。 她怕疼!!! 尤其是自残的这种行为,刀子还没落在身上,就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疼意。 “我们就当它是真的,下次如果再受伤再看嘛。”楚兰舟忙夺过秦泛手里的刀,她这一愣神的功夫,差点让秦泛在她面前自残了。 “对!”秦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她这怎么还犯傻了。 两人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去看看晟颜卿。 晟颜卿伤口处理好之后,一直高烧昏迷,随行御医说只要熬过了今夜,就没事了。 不过这里毕竟是边关,环境恶劣,不宜养伤。 如果伤口后期感染就不好了,需得立即回京。 这也意味着和吐谷浑的战争得速战速决了。 秦泛看了她们的战损之后,他们是连一战也打不起了。 如今只有吐谷浑与他们和谈,才是唯一快速结束这次战争的办法。 吐谷浑这次的损失绝对不比他们的少,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打算如何。 虽然秦泛很想和谈,可若是他们要打,她也定会奉陪到底。 大不了让晟颜卿回宫养伤,她在边关领兵防守。 秦泛做了两手打算,或和谈,或守城。 可一夜过去了,晟颜卿还是没醒,不过高烧已经退了。 “陛下如何了?”秦泛看着床榻上的晟颜卿,转头望向候在一旁的御医。 “烧已经退了,伤口也没有恶化的迹象,按理说早该醒了才对。”御医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尤其他现在的脉象已经平稳了。 “或许是太累了,多睡一会儿?”秦泛猜测道。 这段时间他们基本上都没有休息,连日作战,今日整个军营都显得很安静。 晟颜卿和慕容尧对战了那么久,失血过多,最后更是险些殒命,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秦泛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御医点了点头,也认同了她的说法。 秦泛又问了问其他人的伤势,大致了解情况之后,就离开了营帐。 据她的推测,吐谷浑如今的兵力和他们应该差不多。 但是晟军的整体实力和吐谷浑相比,还是差太多。 如果吐谷浑真想打,他们只能靠偷袭,再也没法像上次一样硬碰硬了。 秦泛和其他将军商讨了下接下来的计划,也安心地去休息了。 三日后,晟颜卿终于醒了。 正如秦泛猜测的一样,他的确是累的,整整睡了三日。 也做了很久很久的梦,梦到了他年少的时候。 那时候晟颜宏还是太子,是他最敬重的哥哥。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梦里没再出现先皇后,替代的反而是周珝的脸。 从他潇州看到周珝的画像的第一眼,在泛兰舟里见到她的第一面,以及他们在皇宫相处的那三年。 一幕幕清晰得像是他重新经歷一遍一样。 第64页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了先皇后的脸,只记得周珝与她有八分像。 “卫英呢?”晟颜卿睁开眼,说得第一句话就是找周珝。 或许,他早就已经爱上周珝了吧? 记忆力的那张脸,那份感情终究随着时间消散了。 “卫英在校场。”侍卫回道,随即也立刻派人去叫卫英。 秦泛、楚兰舟和周珝都在校场,听到晟颜卿醒了的消息,三人一同前往主营。 与此同时,吐谷浑的使臣在城外求见。 秦泛大概猜测出了他们的来意,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得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快。 他们可不会像吐谷浑一样那般野蛮,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即便他们不想和谈,也不会让使臣有去无回。 秦泛命人放他们进来,她则去问晟颜卿,这次和谈有什么要求。 可谁知现在晟颜卿眼里心里只有周珝,其他的什么也不想管,直接交给秦泛去处理。 既然是她们来求和,那她可就得好好谈一下了。 尤其是最后慕容啸隽射楚兰舟那一箭,都得给算上。 最终,双方签订了五十年互不进犯的合约,商贸口岸免税,允许晟国的铁器在吐谷浑交易。 且在这五十年间,每年都需派使臣去晟国再签合约。 若有一年不签,合约便作废。 下次他们定会再举国之力,灭吐谷浑全族。 第34章 小酌 原本秦泛想在这份条约里为楚兰舟报那一箭之仇,可这是和约,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她感受到的痛和恐慌,必须实打实地讨回来,没有任何其他的可以替代。 虽然他们签订了五十年的和约,但是吐谷浑能遵守几年,他们都不确定。 这份和约是秦泛和慕容啸隽亲手签的。 之前慕容啸隽把秦羡君当做对手,现在把秦泛当做对手。 他们之间註定还会有一战。 虽然两国签了和平条约,但是边关依旧需要守城将军。 通过这一战,晟颜卿很看重边关的防守,可把朝中的武将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来有谁可以胜任。 秦泛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这个人由她开口提不太合适。 虽然现在晟颜卿对她很信任,但帝王的信任与那溪水一般无二。 被滋养的同时,也要做好被刺伤的风险。 “崔公子,你今夜立刻快马加鞭回去,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离开过长临。”秦泛找到崔云,也没有说缘由,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她的绝对服从。 “好,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崔云现在对秦泛也是绝对的信任,他只知道不管秦泛让他去做什么,肯定是为了他好。 而这么久的相处,也证明了秦泛的能力。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秦泛对他们的影响甚至高过了秦羡君。 倘若秦羡君没死,哪一天两人的意见相左,他们也会毫不犹疑地选择秦泛。 当然了,这些事秦泛都不知道。 她也没意识到这短短的一年时间,她的号召力就已经如此大了。 “晟国和吐谷浑开通了商贸口岸,我会让泽溪去吐谷浑拓展市场,平日里你也多照顾她一下。”秦泛觉得还是亲自嘱咐一下比较好,毕竟之前两人每次见面周围好像都充满了火药味。 现在一个驻守边关,一个在边关之外,可得要好好相处。 “嗯?我一定会的。”崔云刚听到还有些懵,可立马就想明白了。 秦泛是想让他驻守边关! “多谢秦将军!”崔云想到以后再也不回兵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战场上一展抱负了,而她对秦泛的称唿早已从‘秦小姐’变成了‘秦将军’,已经从心里面开始认可并追随她了。 “楚小姐呢?”以前有秦泛的地方,楚兰舟一定会在,今日不怎么没见到她,他马上就要出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 因为崔云现在只是普通士兵的身份,所以基本上很少有机会能单独见到楚兰舟。 即便能见到也是在台下远远地望着。 “她下午带人去城内转了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盘下来,晚上估计就回来了。”秦泛回道。 楚兰舟可是秦泛故意支出去的,她现在可不想让他们两人见面。 虽然她知道楚兰舟不喜欢崔云,但崔云眼里对楚兰舟可是装着满满的喜欢。 就这还能让他们见面? “那秦将军代我向楚小姐道个别。”崔云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他们以后也不是没法见面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不过他大概猜不到有秦泛在,只要他还喜欢着楚兰舟一日,便不会让他有见到楚兰舟的机会。 等以后他对楚兰舟没了那种喜欢,见不见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放心放心,话我一定带到。”秦泛笑着应下,心里又开始盘算着怎么向楚兰舟讨些好处。 自从她提议要在边关开拓铁器生意之后,楚兰舟全部的心思好像都放在了铁器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原因,楚兰舟在做生意上非常有天赋,又得了管家的真传。 如今她们的资产已经又翻了好几翻,只要是能叫得出来的店名,基本上都是他们泛兰舟的。 第65页 晚上秦泛亲自去厨房做了几道菜,又让人去院中,把桃树底下秦羡君当初珍藏的酒挖出来一坛。 “你们先下去吧,晚上不用人伺候了,都离主院远些。”秦泛对厅中的人挥了挥手。 她掐好了时间,酒菜刚摆好,楚兰舟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宝宝!”秦泛起身立刻向楚兰舟跑去,一把抱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明明她才走了一下午,她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一样。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她怎么觉得半日也隔了好多个秋呢? “今天累不累呀,饭菜我都准备好了,这是表哥珍藏的好酒,晚上我们喝一杯嘛?”秦泛拦着楚兰舟在桌边坐下,又道。 “不累,店铺已经看好了,简单地装修一下就可以营业了。我已经写了信,让泽熙她们过来了。”楚兰舟摇了摇头,接过秦泛倒好的酒杯。 虽然她只出去了一下午,但是把边关城的后续生意已经安排好了。 短时间内她们应该不会再来边关城了。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楚兰舟不解道。 她们好像很久没喝酒了,距离上一次喝酒还是...... 楚兰舟勐然想起来不是很久没喝酒了,而是上一次很后悔喝,逼着自己给忘了。 可发生过的事,即便在记忆里埋得再深,终有一天还是会想起。 “这次不喝了。”楚兰舟放下酒杯,今天这个酒她说什么也不喝了。 “哎,崔云今天走了,他让我代他向你告个别,说等你回京之后,再亲自去将军府......”秦泛边说着边把酒杯往嘴里送,语气中满是可惜。 “只喝一杯!”楚兰舟抬手遮住秦泛的酒杯,有些无奈道。 她明知秦泛是故意的,也不忍心让她失望。 “好的!”秦泛立刻抬手保证,给楚兰舟满上。 “这个是你最爱吃的虾仁,我亲手做的!”秦泛给楚兰舟剥了一只虾,明明只是清水煮的,却邀功地看向楚兰舟。 “原汁原味,虾肉鲜嫩,姐姐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楚兰舟也很捧场地说道。 怕不是秦泛给她剥个活虾,她也会觉得虾生着吃才能吃出它的味道吧。 原本说好只喝一杯,秦泛也的确只给楚兰舟倒了一杯。 但是楚兰舟自己给自己倒的酒不算吧? 秦泛和楚兰舟边吃边聊边喝,也没有聊得很远,只从她们决定打吐谷浑开始。 聊她们一路的趣事,也聊她们潜伏在吐谷浑中的事。 两人的学习能力是真的很强,他们只在吐谷浑的军中待了三天,基本上就能够和其他人无障碍交流了。 但是中间也闹了不少笑话,好在吐谷浑的人都比较豪爽,反而当成了乐趣,不过那时两人的心可都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楚兰舟想起那些事,自己给自己倒上了酒,一杯杯下肚,不知不觉又喝多了。 秦泛也喝了不少,但显然她比楚兰舟的酒量好太多了。 “姐姐...今天好美哦,亲一下~”楚兰舟捧着秦泛的脸,双眼泛光,俨然化身成了一个小迷妹。 哪还有平日里矜持和清冷的气质,对着秦泛可可爱爱地撒娇。 “宝宝今天也好美,姐姐也想亲一下。”面对着娇娇软软的楚兰舟,秦泛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不行!”楚兰舟摇了摇头,躲开了,又道:“姐姐不许动,我来亲。” 楚兰舟眼睛水汪汪的,又有些霸道地望着秦泛。 看得秦泛心痒痒的,可楚兰舟却慢悠悠的,一点一点地亲她。 “宝宝,我们进去好不好?”秦泛咬了咬楚兰舟的唇,轻声诱道。 “唔...好。”楚兰舟歪着脑袋,好像在思考秦泛说的进去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但是却记得应下。 不管是清醒还是模煳的状态,她对秦泛的所有要求,都会说好。 三日后,所有人启程回京。 而这三日,秦泛和楚兰舟天天呆在院中。 现在仗打完了,也没她们的事了,其他的事等回京之后再谋。 对秦泛来说,这些就像是游戏一样,她是来体验的,至于是怎么体验由她说的算。 虽然她看过的任何一部史书上,朝堂更替都是伴随着血雨腥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她就觉得不管是夺权还是谋位,都是很简单的事,该谋划时她也会谋划,该休息时,她也不会苦着自己。 所以这三日两人基本上和外界隔绝了。 当她们知道周珝不仅恢復了女儿身,甚至被晟颜卿赐名武珝,一直陪在他的身侧,也是惊讶了不少。 不过她们也没去问她是如何做到的,她的目的达到就可以了,至于过程如何,这不是她们要管的事。 如今武珝再次回到了晟颜卿的身边,到京之后和他一起回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下一步就该谋权了。 至于如何谋权,秦泛不是很担心,心里甚至已经有了初步计划。 所以回京的途中,两人不像来时那般匆忙赶路,反而像出来游山玩水一般。 她们也再没出现在晟颜卿的面前,两人也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第66页 也因为这一点,让晟颜卿觉得她们不是贪恋权势的人。 同时也彻底打消了他怀疑的念头,她们出现在边关,是真的想打败吐谷浑,而不是其他的原因。 回去的途中,秦泛和楚兰舟玩得开心,可晟颜卿和武珝好像出了什么事。 不过她们离前队太远,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次从边关回到长临,一众人走了近一月。 而崔云早在半月前就赶回了长临,每日按部就班地去兵部。 依旧和以前一样,时不时地请请病假,兵部的同僚也都习惯了。 好在之前崔云总是时不时地翘班,因着他的身份,也没人敢得罪他。 所以这次他离京这么久,他们也只当他是又去哪儿玩了。 何况崔云本就让人假扮成他在各地留下足迹,也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第35章 布局 回到长临之后,晟颜卿直接把武珝带回了皇宫,并立刻下了册封圣旨,封为贵妃,依旧让她住在灵秀殿。 虽然她现在改名为武珝,但是宫里的旧人都知道她是周珝。 那个已经去感业寺祈福,最后死在寺庙里的太后。 武珝在宫里原本就有自己的暗线,当初仅仅是个才人,就能在每个宫里安插人。 如今成了贵妃,成为了后宫之首。 可以说,现在不管是明处还是暗处,都有她的人。 明年到了宫女的放工日,已经忠于她的人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出宫。 这一年的时间,她也可以谋划,把姿色不错的宫女送去大臣家,或做妻,或做妾。 若以后她离开了皇宫,也不至于在外一点势力也没有。 晟颜卿即便只能静养,每日也都会批阅奏摺。有时为了处理完当天的奏摺,甚至会批阅至深夜。 “陛下,该歇歇了,今日这个汤是臣妾研究的新口味,陛下尝一尝看。”武珝端着托盘放在桌上,拿起勺子盛了一碗,递给晟颜卿。 武珝每日都会换着花样地给晟颜卿准备药膳和补汤,她也成为后宫里唯一一个不需要通报,就可以进入御书房的人。 “味道不错,珝儿喝了吗?”晟颜卿放下奏摺,接过玉碗,舀了一勺抿了一口,感觉有些惊喜,直接用碗喝完了一碗。 这个时间点,如果不是武珝过来,他甚至都没意识到早就饿了。 “珝儿不饿,陛下再喝一碗。”武珝又给晟颜卿盛了一碗。 “陛下今夜还是早些就寝吧,已经这么晚了。”武珝看着桌上还有厚厚一沓奏摺,眼眸微垂,提议道,语气中带着惯有的关心。 “你把这份念一下给孤听听。”晟颜卿指着他面前的奏摺,说道。 登基以来他一向是今日奏摺今日阅,绝不会拖到第二日。 即便御驾亲征,也是八百里加急地把奏章运到边关批阅。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的奏摺不仅越来越多,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今日至少看了上百份意思相近的奏摺,他也有些烦了。 这本奏摺,他刚刚粗略看了一眼,也没什么大事,就让武珝代读。 “臣妾不敢。”武珝没有立刻应下,而是本着后宫不干政,但是又不敢违了晟颜卿的旨意。 “孤赦你无罪,念。”晟颜卿喝第二碗的时候速度慢了很多,毫不在意让武珝读这份奏摺,其实就是无形中给她一个参与朝堂政事的机会。 晟颜卿之前把所有的权力全都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中,即便是辅政大臣也不信任。 如今对武珝竟然会毫不设防,如此信任? 只是因为爱? 武珝这次也没再拒绝,这可是她光明正大地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一次。 有一次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武珝相信,用不了多久,晟颜卿便可以把处理奏摺的事情全权交给她了。 不过现在她也不急。 武珝读完了奏摺,将奏摺展开在晟颜卿的面前,晟颜卿提笔批註。 晟颜卿喝完了两碗汤,再次自己看奏摺。 可不知是不是享受到了刚刚只听不看的甜头,他现在竟然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继续念。”晟颜卿指着面前的奏摺,又道。 武珝身体微微往前倾,也没拿起奏摺,轻声念着奏摺上的字。 晟颜卿闭着眼,觉得耳边的声音,悦耳得像是儿时的摇篮曲一样。 “陛下?”武珝又念完了一本,晟颜卿却没有丝毫的动静,又轻声唤道。 晟颜卿这才睁开眼,拿起笔批阅。 批阅完这份奏章,看着剩下的奏章,他突然不想批阅了。 每日递上来的奏章中,有一大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如果他每天都处理这些琐碎的事,又如何有时间去解决吐谷浑之患? 可当初要自己批阅所有奏摺的人也是他,如今怎滴又变了? “时间不早了,就寝吧。”晟颜卿突然想明白了,浑身瞬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放下笔,拉着武珝往寝宫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批阅完当天的奏摺。 武珝转头望了一眼桌上的奏摺,欲言又止,最终却又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日一早,晟颜卿便召集辅政大臣,恢復三省制度,并新增督察院,督察三省六部官员。 第67页 之前晟颜卿为了把所有的权力都自己掌握,只留了六部。 结果他不仅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用在了处理琐碎的政务上,甚至忽略了军务,导致这次吐谷浑之战,竟无人可用。 三省制度已经废除多年,如今再恢復,又少不得朝中官员的调动,不是短短的半日能决定的。 关于官员的调动草拟,晟颜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徐进沖。 在幼帝登基加试的那场秋闱,徐进沖以科科第一的成绩取得了当年的状元。 经过几年的升迁,也终于成为晟颜卿身边最信任的人。 作为三个辅政大臣之一,他的能力自不必多说,只是他升迁的太快,在朝中的根基不稳,远远不如另外两位。 这次晟颜卿将三省人员的任免草拟权交给他,也有要稳固他的地位的意思。 届时朝堂政权三足鼎立,互相牵制,最终决策权仍在他,他也可以安心将精力放在军务上。 其实晟颜卿让徐进沖负责这次官员调动草拟的事,已是提前让他履行了中书令的职责。 另外的尚书令和门下令,也定会出自其他两个辅政大臣,花渊微和杨迟衣。 “渊微留下,你们先退下吧。”解决完政务的事,晟颜卿也算解决了心里的一件大事。 “微臣告退。”徐进沖和杨迟衣相视一眼,心中大致明了了花渊微被留下的原因。 晟颜卿回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边关守城将军迟迟未定,莫不是今日能定下了? “崔云入职兵部已有六年,你觉得他怎么样?”对于边关守将,晟颜卿有几个人选,但是最中意崔云。 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份,不知他适不适合做边关守将,吃不吃得了这份苦。 “崔侍郎在兵部一直恪守己职,交给他办的事都能提前完成,在同僚中的风评也不错。不过他有将帅之才,困在兵部可惜了。”花渊微对崔云的评价很中肯,也往晟颜卿想听的话上说。 晟颜卿点了点头,问了其他几个人的平时表现后,也让他退下了。 徐进沖和杨迟衣走得很慢,知道陛下不会留花渊微太久。 “徐兄、杨兄。”果然没多久,花渊微追上了他们。 “陛下可是定下了边关守将的人选?”杨迟衣最先耐不住性子地问道。 花渊微摇了摇头,道:“暂时还定没,陛下基本上把兵部每个人的情况都问了一遍,现在只能确定这个人是从兵部出。”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应该是三省官职的选定,徐兄可有得忙喽。”杨迟衣道。 刚刚他听到陛下说要重立三省,原以为是由他负责,结果被徐进沖截了胡。 面上他和徐进沖言笑晏晏,心里恨不得他立刻出事,赶紧滚出朝堂。 “我刚进入朝堂不久,官员的选定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杨兄和花兄在朝中已久,这次可否帮帮小弟?”徐进沖说完对着两人鞠了一躬。 徐进沖能在短短几年内升至三大辅政大臣之一,不是没有原因的。 “徐兄客气了。”杨迟衣见目的已达到,笑呵呵地说道。 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 三人眼里心里装了八百个心眼,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徐进沖刚刚说的话不过都是谦辞,若说对朝中官员的了解,即便再来十个杨迟衣也比不上他。 不过明面上的客套还是要说的,后续的帮忙也是要帮的。 他只要把核心的权力抓在自己的手上就可以了,其他琐碎的事有人来帮忙,他简直求之不得。 更何况他的手下也的确没那么多人。 晟颜卿的旨意还没发布,楚兰舟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随着武珝进宫之后,两人里应外合,消息比以前来得更快更准确了。 不过楚兰舟对武珝也不是全然地信任,除了和她合作的线,她也在布置新的局。 “宝宝在干什么呀?”秦泛从门外进来,看到楚兰舟站在窗前,踮起脚点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从身后将她一把抱住。 “姐姐什么时候过来的,走路怎么一点儿声也没有。”楚兰舟被秦泛吓了一跳,转过身佯装生气道。 “我这不是想给宝宝一个惊喜嘛。”秦泛挠了挠头,笑得有些傻乎乎的。 “在看近几年秋闱时进考的考生名单。”楚兰舟揉了揉脑袋道。 楚兰舟每次佯装生气都撑不过三秒,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秦泛,语气有些无奈: “这几日你出门都做什么了?也不让我跟着。” 秦泛立刻伸手,在楚兰舟的太阳穴处轻柔着,解释道: “过几日你就知道啦,我这不是看你一路奔波,想让你在家休息休息嘛。” “杨迟衣你知道不?”秦泛道。 “嗯,辅政大臣之一,深得晟颜卿的信任。虽然面上和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但是背地里却是个极其心狠手辣之人。”楚兰舟道。 关于朝中所有官员的资料,楚兰舟都有详细的记录,详细到九族之人。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的信息网还没扩展到全国的原因。 她给每个人的档案做得都很详细,这也是极其费时间的一件事。 第68页 “过几天是他的六十大寿,到时候我们去他府上瞧瞧,有一场好戏”秦泛凑在楚兰舟耳边,双眼发亮,期待直接从眼中出来了一样。 “嗯?那这几天就是去搭戏啦?”这还猜不出秦泛这几天忙的事,也就不是楚兰舟了。 “聪明!不愧是我的舟舟,给你个奖励!”说完,秦泛就在楚兰舟的脸上迅速亲了一下,楚兰舟的脸也肉眼可见地变粉,粉嫩娇俏,看得秦泛心里痒痒的。 明明两人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儿也没腻,反而会越来越喜欢嘞? 第36章 拜帖 “对了,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个名单啦?”秦泛看到桌前放着的考生名单,有些不解。 “晟颜卿要恢復三省制度,这件事交给了徐进冲来办,我在想他会怎么任命这些官员。”楚兰舟翻开第一份人员名单,又道: “这上面的人有八成都入职为官了,因为之前在泛兰舟获奖,所以后面来吃饭都有折扣,他们也基本上是酒楼的常客。” “所以你是觉得这次官员的任命,大概率也是从这些人里选?”再次看到这个名单,秦泛果然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 甚至不少人在朝中的官职已经不小了,有的也被调到地方任职,可以说是遍布各地了。 “嗯,但是徐进沖这个人,刚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他是奔着晟颜卿去的,现在也终于达到了他的目标,至今孑然一身,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政权。” 这也是楚兰舟很不理解的地方,明明满腹才华,却偏偏可以蛰伏十年,只为了效忠晟颜卿? “他不会是喜欢晟颜卿吧?”秦泛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直接脱口而出。 楚兰舟瞪了秦泛一眼,以为谁都像她们一样啊。 没遇到秦泛之前,她也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喜欢上和她同一性别的人。 “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秦泛立刻捂住嘴,只露出两只眼睛,无辜地望着楚兰舟。 “徐进沖没有心腹,也没有结党营私,为官很清廉,好像真的是一心为了朝政。”楚兰舟又道。 “说不定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再观察观察,或许以后可用。”秦泛也不再玩笑,认真思考这个人。 “表小姐,崔大人送来了拜帖。”管家敲了敲外面的门,并没有进来。 管家自从把秦羡君的财产都交给秦泛和楚兰舟之后,便慢慢地从这些生意里抽出身来。 他年纪大了,也想退下来歇一歇了。 自从楚兰舟让青砚也去负责生意之事后,她也没再买贴身侍女。 两人还像初入将军府一样,管家现在就做起了之前贴身侍女的事。 不过大部分事情她们喜欢亲力亲为,用秦泛的话来说就是情侣之前的情趣。 管家虽然不懂,但每次没听到房内的应声,也绝对不会进门。 “进来。”秦泛出声道。 管家递上崔云送来的拜帖,黑底金字,封面边上绣着祥云的图案,细看能看出写着‘崔’字的字样。 这么多年,这是崔云第一次送拜帖,她们也是第一次看到世家的拜帖。 “管家,我们家的拜帖是什么样的?”秦泛突然有些好奇,秦羡君之前好歹是一军之帅,拜帖应该很霸气吧。 “我们没拜帖,之前将军很少与人来往,也从没去其他府上拜访过。”管家之前倒是给秦羡君准备过拜帖,结果他一次也没用过,后面便再没准备了。 “堂堂将军府,竟然连拜帖也没有?”秦泛简直难以置信,不过想想秦羡君之前那个寸草不生的院子,她好像又理解了。 “以后拜帖肯定少不了,去找人按照这种类型设计。”秦泛把崔云的拜帖递给管家,道。 以后她们可少不得要四处走动,没有拜帖可怎么行。 “是。”管家接过拜帖,应声退下。 “我还以为姐姐会自己设计呢,没想到这次偷懒了。”之前不管是院子还是酒楼的名字,都是她们自己想的和写的,这次拜帖竟然不自己参与了? “现在能和之前比嘛,现在忙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每天还要看那么多信和帐本,脑子转不动啦。”秦泛又适时地卖惨,博心疼。 “我们也不用那么急的,武珝也要成长,也要自己谋划,不能什么都帮她考虑。”楚兰舟果然心疼了,望着秦泛的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仿佛下一刻秦泛想放弃武珝,她也会扔了手中的一切,和秦泛一人换个地方生活。 “我这也不仅仅是为了武珝,而是为了我们。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已经身不由己了,能走到这一步,既是命运的推动,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秦泛原本只是想和楚兰舟开个玩笑,但是没想到她心里的误解会这么深。 “而且说起来也不是为了武珝,反而是为了我自己,那个人可以是武珝、王珝、周珝,不管最后登上帝位的是谁,我只是想做个辅臣而已。”从始至终,秦泛都不是为了武珝,不然也不会把她忘了那么多次。 “那我一定帮姐姐实现这个愿望。”知道秦泛不是为了武珝,而是为了自己,楚兰舟松了口气,之前对武珝无形中的敌意也消失了。 第69页 “那肯定的!”秦泛自信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楚兰舟一时间又看得失了神,仿佛又回到了初见她的那日。 那夜月色皎洁无暇,秦泛向她伸手时,身上的白衣仿佛是被月色镀上的光。 秦泛以为崔云送拜帖来,是为了和她们道别,没想到却恰好相反。 之前崔云先她们一步都长临,她们回到长临后,三人也在泛兰舟一起吃过饭,之后基本上便再也没见过。 秦泛只让他在兵部安心等着圣旨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崔云也照做了,可一个月过去了,边关守将的确选出来的,人选却不是他。 “不是你?”秦泛听到也觉得很惊讶,她之前以免把过去的事都忘了,特意提前记下所有的事,她的印象里崔云的确是这次的守城将啊。 “不是,现在圣旨正在去章瑜离的府上,不会有错。”崔云道。 其实在晟颜卿召见他们之后,他便知道这次的边关守将不会是他。 所以他才会给秦泛递了拜帖。 “你等会儿,我去书房一趟。”秦泛也怕自己记错了,让崔云在厅中等候,她则去书房翻一下她曾经的记录。 秦泛一路跑到书房,路上心里想的也是没记错。 或许是这个新人在任职的路上出了意外? 所以最后去边关的仍然是崔云? 秦泛当初在短短的七天内,记下了未来近五十年的事,很多事不可能记下全部细节。 但这也只是秦泛的猜测,在看到她的手札之前,都是她的猜测。 “姐姐怎么来书房了?”楚兰舟正在书房看今日刚到的消息,门被突然打开,见到秦泛一脸着急地进来有些奇怪。 “舟舟,你记得我那本手札放在哪儿不?”秦泛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那份手札了,这个书房楚兰舟比她还要熟悉。 楚兰舟点了头,起身走到身后的书架上,从一堆书里挑出一本看着很破旧的书。 书的封面是深蓝色的,写着‘手札’两个字,书的边角已经翻毛起皮,一看就是被翻了很多次。 秦泛从楚兰舟手里接过手札,直接翻开,迅速找到记载崔云的那一页。 654年,崔云在兵部任职十年,被任命为边关城守城将军。 没错啊,虽然现在只是648年,崔云也只在兵部任职了六年。 不过秦泛已经习惯了时间线的提前,所以这次的确是崔云被派去了边关。 秦泛松了一口气,那只能是这个章瑜离在去边关的路上出事了。 “发生什么事啦?”楚兰舟问道。 “没什么事。”秦泛摇了摇头,只是中间出的一点小插曲,并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所以秦泛也没说。 “这次被派去边关的不是崔云,而是章瑜离。”楚兰舟将她刚刚看的信递给秦泛道。 原本楚兰舟是和秦泛一起去见崔云的,可就在她们去客厅的路上,宫里突然来了封紧急密信。 楚兰舟看完之后,又让人立刻去调查了章瑜离这个人,她也刚拿到他的所有信息。 没想到他竟然是杨迟衣的人。 “又是这个杨迟衣。”秦泛看完所有的信之后,反而笑了,她倒是越来越期待他的六十大寿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秦泛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两人一起牵着手来到了厅堂,崔云正淡定地喝着茶,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楚小姐。”崔云看到楚兰舟进来,立刻起身,向她躬身行了一礼。 “崔侍郎。”楚兰舟也回礼道。 “现在大家都是朋友,有必要这么客气嘛。”秦泛看着两人每次见面都这么客套,着实有些不理解。 她当年和她的那些战友,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是直接互损。 如果像他们这样,每次见面都握手拥抱的,想想就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楚兰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她心里,崔云还算不上是朋友,所以必要的礼仪是应该的。 崔云自然知道楚兰舟的意思,不过总有一天,他会走到她的身边,成为她放在心里的朋友。 “章瑜离是杨迟衣的人,他能去边关定是杨迟衣做了什么手脚,不过你放心,他到不了边关的。”秦泛也不卖关子,直接道。 朝中三大辅政大臣一直明争暗斗,背地里不知道给对方使了多少绊子。 但真正相斗的其实一直是花渊微和杨迟衣,两人争得可谓是头破血流。 最后都让徐进沖这个渔翁坐收了利。 不然徐进沖一介寒衣也不可能在这短短几年内,能让花渊微和杨迟衣重视起来。 如今连一个小小的边关守将他都不放过,可见两人斗得有多激烈。 “杨尚书?既然他背靠杨尚书,平日里怎么会这么低调?”崔云对于朝堂中的勾心斗角很是头大,这也是他喜欢战场的原因。 “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吶。”秦泛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样。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或许是杨迟衣埋了很久的一步棋。 他现在是想把手伸到兵权上了,难道这就是他送给自己六十大寿的礼物? “对了,你收到杨府的请柬了吗?”秦泛问道。 第70页 “收到了,这也是我第一次代表崔家参加这用宴会,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崔云点了点头,就在三天前收到杨府的请柬,才想着给秦府送上拜帖。 即便这次受命去边关的人是章瑜离,他也从未怀疑过秦泛的话。 秦泛说他会是边关守城将军,那他最后一定会是。 如果他真的着急,也不会送拜帖,又等上三天才登门。 秦府和崔府相距不远,他是想当天和秦泛一起去杨府。 “好啊,正好我还没去过杨府,到了杨府,你可得带着我好好转转。”秦泛自然应下。 整个长临城,谁不知道杨府修建得最为繁华,是前朝两个王府合建的,可见有多大了。 秦泛在收到请柬时,就想着当天要好好逛逛了,那可是名正言顺进入杨府的机会。 “那是自然。”这本来就是崔云来秦府的主要目的,他又怎会拒绝。 三人许久未见,在厅堂又聊了些其他,崔云在秦府用完了午膳才回府。 第37章 银杏 “管家,你去库房挑一件礼物,不用太好,送的出去就行。”秦泛一向不会挑礼物,过去但凡需要送礼的地方,全是管家代选,这次也不例外。 明日杨迟衣的六十大寿,估计到时候他也没什么心情看礼物吧? 秦泛安排好明天的事,这次去书房,看了看楚兰舟在做什么。 没想到她走到书门前,手刚抬起,还没推门,门就从里面打卡了。 “没想到我们这么心有灵犀呀。”秦泛看到楚兰舟神色不对,猜想应该出了什么事,而且不是好事,秦泛脑中迅速转动着,有什么事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一直是呀。”楚兰舟原本沉重的心,在看到秦泛的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突然放松下来,尤其看到秦泛那双笑得像小月牙的眼睛,仿佛也被她感染了一样,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舟舟,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秦泛脑中一闪,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嘴角的笑咧得更大了。 “明天不是杨迟衣的六十大寿吗?”原本很确定的一件事,被秦泛这么一问,楚兰舟突然就不确定了。 “除了这个呢?你再想想?”秦泛摇了摇头,拉起她的手,往书房里走,甚至拿起了桌上的九曲连环锁,坐着把玩起来。 九曲连环锁只解了一半,看来这次楚兰舟真的遇到了棘手事了。 往日楚兰舟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时,只要解几遍九曲连环锁,基本上就能想明白。 这次竟然解都没解开? 秦泛安静地继续玩着九曲连环锁,楚兰舟站在她的旁边看着,也不出声。 “解开啦!”只片刻功夫,秦泛便把剩下的一半解开了,在楚兰舟的面前晃了晃,邀功般地道。 “姐姐真厉害,我刚刚解了半天也没解开。”楚兰舟眉眼微弯,秦泛的手中接过九曲连环锁,又仔细瞧了瞧,原本心中憋得一团火好像也散了。 “那明天是什么日子,舟舟想起来了不?”秦泛握着楚兰舟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抱住,仰着头问道。 “不记得了。”楚兰舟最终还没记起。 “明天是我们来到这个地方整整十四年的纪念日呀,这个九曲连环锁还是我们第一次出门逛街一起买的呢。”秦泛指了指楚兰舟手里的九曲连环锁道。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吗,那我现在岂不是已经三十二岁了?”楚兰舟第一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年龄,她刚见到秦泛那年恰好是十八岁。 “我现在也是三十...多岁了。”被楚兰舟喊姐姐喊了这么多年,秦泛还是不想承认,其实她比她要小上两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我们竟然熬过了两个七年之痒耶?而且舟舟看着竟然一点也没变,反而越来越好看了。”秦泛细瞧着楚兰舟,容貌上和十四年前竟是没有丝毫的变化,气质反而越来越沉稳了。 难道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所以即便变化了,她也看不出来? “姐姐也是。”秦泛在她的心里,一直就没变过。 “那舟舟想要什么礼物?作为我们的周年纪念日。”秦泛也想给楚兰舟惊喜,但是她怕最后惊喜会变成惊吓,还是送她最喜欢的为好。 “我们一起种一棵树吧,树最长寿,如果我们无法长生,就让我们一起种的树,代我们活完今后的岁岁年年。”楚兰舟其实早就想和秦泛一起种一棵树了,只是那是太忙,也总是忘记。 “好啊好啊,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树苗,舟舟有喜欢的树不?”秦泛立刻起身,刚走到门口才想起来那么多树种,她最喜欢哪棵呢? “银杏。”楚兰舟道。 “对了,刚刚舟舟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话题转了几圈,秦泛估摸着楚兰舟心情应该好多了。 “姐姐,洛城出事了。”楚兰舟道。 “泛兰舟被查封了?”秦泛猜道。 “姐姐怎么知道?”楚兰舟惊讶地问道。 “你知道洛城的刺史是谁吗?”秦泛不问反答、 “杨易达,杨迟衣的义子。”楚兰舟道。 “这就对了,那泛兰舟被查封是迟早的事。但明天是杨迟衣的六十大寿,也正好是泛兰舟被查封的好日子。不过不用担心,过了明天泛兰舟又能重新开业了。”秦泛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见楚兰舟不解,又道: 第71页 “一年前,泛兰舟的对面开的那家新的酒楼,背后的东家就是杨易达。这个酒楼刚开业时,生意还不错,可以说和泛兰舟是旗鼓相当,但是后面的生意却大不如前,他们一直以为是因为泛兰舟抢了生意,这次经常在泛兰舟上找问题。” “来向无中生有的事就不少,杨易达又是洛城刺史,泛兰舟被查封不是迟早的事嘛。” 秦泛虽然没有看过这段时间泛兰舟的信息,但是仅仅是之前的一些消息,也能猜出来原因。 “近半年来泛兰舟的确出了不少事,不过有青砚在,最后也都化险为夷了。我原本以为能和望江楼和平共处,现在看来是留不得了。”楚兰舟本着做生意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一起赚钱就无事了,既然别人已经惹到她的头上来了,她又怎么会还坐视不管。 楚兰舟刚看到这个消息时,可能是情绪占了上分,没有细细分析背后牵连的这些事。 泛兰舟是她和秦泛一起创立的,她把它看得甚至比自己还要重要。 “哎哎哎,宝宝不要着急,望江楼不用你出手,会有人帮我们的。”秦泛看楚兰舟这架势,赶忙拦住。 明日过后,不管是望江楼还是什么,都不会存在了。 “明日到底会发生何事?”原本楚兰舟不关心杨家,但秦泛说了几遍之后,她竟是有些好奇。 “宝宝,你觉得是人重要,还是钱或者重要?”秦泛回答她的问题前,突然有些好奇。 人这一生无非就是为了追逐这几样东西,如果是楚兰舟,她会选择哪一个呢? “我觉得姐姐最重要。”楚兰舟选择了三选之外,但在秦泛听来,她选择了人。 “那就是人最重要了!”秦泛道。 “不是,只有姐姐最重要。”楚兰舟摇了摇头。 在她心里,只有秦泛是最重要的。 若秦泛爱权,那她便觉得权最重要。 若秦泛爱钱,那钱在她的心里便是最重要的。 “舟舟在我心里也是最重要的!”秦泛愣了愣,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突然就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别人都会都很多选择,但在楚兰舟的眼里,好像只有秦泛是她的唯一选。 下午秦泛和楚兰舟一起去集市买了一颗银杏树苗,凌晨刚过,两人把树苗一起种在了云水间的院中。 翌日,两人一起做上了去杨府的马车。 “姐姐,昨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楚兰舟上了马车才想起来。 “哎呀,这不是马上就知道了嘛,宝宝现在知道了,一会儿看戏不久不精彩啦?”秦泛又卖起了关子,不过她也稍微透漏了些: “章瑜离昨天夜里死了。” “嗯?”楚兰舟不明所以,这和今日杨府要发生的事有关系? “天机不可泄露。”秦泛闭着眼,摇头晃脑又开始装起来神秘来。 他们来得不算早,杨府门前已停满了马车和轿子。 秦泛和楚兰舟下了马车,与崔云他们一起往杨府走去。 杨迟衣的三个儿子,都站在了府门前迎接迎客。 不知是不是秦泛的错觉,总觉得他们望向自己这边时,眼神中带了些敌意。 秦泛也不记得之前什么时候和杨府有过交集啊,难道又是生意上的事?挡了他们的财了? 杨家的三个儿子,可以说都随了他们的亲爹,各个视财如命,却又没什么本事。 “最近长临的铺子是不是又抢了杨家生意?”秦泛向楚兰舟微微靠近,低声道。 “不止杨家的。”楚兰舟看到门前的那三个人,倒是不陌生,她可不止一次和他们打过交道。 杨家这三个儿子不仅不仅做官无能,更不是做生意的料。 不过他们也知道,所以但凡有生意不错的店铺,他们都想着法子挖到自己家。 这也才没让他们把家底败光。 不过,可能看楚兰舟姓楚,以为她也是秦府雇来的人,几次三番去请他为杨府办事,甚至搬出了杨迟衣。 最后见楚兰舟依旧不为所动,便在生意上打压泛兰舟名下的产业。 可若是论做生意的手段,还没人是楚兰舟的对手。 这一来二去,他们不仅没打压到泛兰舟,反而让自己赔了不少。 能不记恨吗? “楚小姐,好久不见。”杨硕面上虽然带着笑,但是望向楚兰舟的眼睛,却像是饿狼盯着肥羊一样,阴森可怖。 “杨大人近来可好?”楚兰舟也换上了平日里的假笑,和杨硕寒暄。 “还不错,如果楚小姐愿来为我杨某效力,我会过得更好。”即便楚兰舟拒绝了无数次,依旧遭杨硕的惦记。 “杨大人这可是当着我本人的面,来挖我的人啊。”秦泛看到杨硕望向楚兰舟的眼神,心里便觉得厌烦,仿佛解开了她心里压制已久的血性。 “楚小姐竟然是秦将军的人,不敢不敢。”杨硕故作不知,嘴上说着不敢,可眼睛却更加亮了。 “你倒是再试试看。”秦泛突然大笑,望着杨硕的眼睛,却阴狠得吓人。 “秦将军里面请,一会儿宴席该开始了。”杨典忙上前打断两人,他总觉得会出事。 第72页 秦泛收回了笑,拉着楚兰舟,面无表情地越过三人,进了杨府。 “姐姐刚刚生气了?”楚兰舟拉了拉秦泛的手,轻声道。 “没有。”秦泛努了努嘴,心里明明还气着,嘴上却比鸭子还硬。 “我很开心。”楚兰舟走到秦泛面前,捧着秦泛的脸,突然快速亲了一下。 秦泛眨了眨眼睛,刚刚脸上那软软的触觉是她想的那样么? “这边也要。”秦泛又把另一边的脸也凑了过去。 “后面还有人呢。”楚兰舟小声道。 秦泛刚刚走得快,所以两人和后面的人拉开了一些距离,但现在后面的人离她们也就十步远左右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如何亲得下去? 第38章 行刺 “昨天宝宝还说我是最重要的呢,现在亲一下都不行了。”秦泛嘟着嘴,不依不挠道。 楚兰舟嘆了口气,笑得无奈又纵容,在她的另一边脸颊又落下一吻。 “嘿嘿。”秦泛一脸满足的傻笑,这可是楚兰舟第一次在外主动地亲她耶! “崔兄,之前你说要带我好好地逛逛杨宅,我们从哪儿逛起呀?”秦泛看到离她们还有五步远的崔云,拉着楚兰舟侧过身,问道。 楚兰舟脸上的红晕正慢慢散去,崔云走到她们身边时,看不出分毫。 “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有一面湖,那儿不错。”崔云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也说不上来。 “好,那先去看湖,这个湖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秦泛边走边问道。 “这倒不是,只不过这个湖是长临城内唯一一个天然湖,且位置处在杨府的正中央。明明是一个死湖,却能从湖底渗出活水,所以一直被杨府人当做灵湖。”崔云去看过那面湖多次,的确如传言那般,甚至那湖水的味道,也比一般的湖水甘甜。 “湖底肯定是有泉眼吧?”秦泛道。 “不是,杨老曾将让人把湖水抽干,整个湖底都往外渗着水,不到七日,湖里又聚满了水。”崔云摇了摇头,他们原先自是也考虑过事泉眼。 “那这个湖应该是挖在了地下水带上。”秦泛点了点头,笃定道。 “什么是地下水带?”崔云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唿,不免好奇。 “你可以理解为在地表深处,有一个水带,只要一直往下挖,就能挖到水。”秦泛第一次给别人解释,也不知道解释的对不对。 果然,她这刚解释完一句,下一个疑问又冒出来了: “地表又是什么?” 可是‘地表要怎么解释?’ 地球的皮肤? 那如果他又问‘地球’是什么,她又该怎么解释? 还好转角就看到了灵湖,秦泛也不管崔云的问题,拉着楚兰舟就往前跑。 两个加起来六十好几的人,却还像个孩子般。 秦泛是一直有颗童心,楚兰舟只有在秦泛的面前,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展露出内里的天真无邪。 崔云抬起脚刚想跟上去,却又退回了原处,没有再向前走,望着两人在湖边手牵着手,欢笑雀跃的模样,她们之间好像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人。 从第一面见到楚兰舟,至今正好七年,但不论哪一次见面,楚兰舟在他的面前一向都是都是清冷又疏离的,他第一次看到楚兰舟的另一面。 或许也只能远远地才能看到她的这一面了。 秦泛和楚兰舟并没有在湖边待多久,原本她们来得便比较晚,前院的宴席也开始了。 好戏马上开幕,这个灵湖以后她们有的是机会慢慢地看。 秦泛之前在军中是晟颜卿亲口封的将军,班师回朝之后,虽然因她的女子身份没有上朝,但也没将她的将军头衔撤下来,更是赏赐了不少财物。 也因此秦泛可以进主院的桌上,与崔云一桌。 宴会刚开始,杨迟衣说了一堆感谢的话,桌下传来的恭贺谄媚的话更是不少。 寿宴少不了戏台,台下众人开宴吃席,台上的戏也同时开唱。 这第一台戏便是‘八仙拜寿’。 “一会儿少吃点。”秦泛拿起筷子,靠近楚兰舟的耳侧轻声说道。 楚兰舟点了点头,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没有问原因。 两人来之前特意吃了东西,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专心地看着台上的戏。 难道今日的大戏也在这戏台上? 秦泛和楚兰舟在台下专心看着戏,时不时地也注意着众人的反应。 戏正唱到精彩处,台上八仙簇拥着蟠桃,给杨迟衣贺寿,突然一个急色匆匆的人从外走了进来,附在杨迟衣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杨迟衣立刻拍案而起,惊得周围的人都停了动作,戏台上的人也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这桃献错了,纷纷跪下。 “来人。”杨迟衣挥袖道。 “老爷。”一众带刀护卫从院门进来,分为两路,立在院中桌席两侧,听杨迟衣的吩咐。 “众位大人莫慌,我收到消息,有刺客混入了我杨府。未免众位大人被误伤,还请呆在此处莫动。”杨迟衣转身对着院中的众人鞠了一躬,脸上挂着笑,慈眉善目道。 第73页 今日能来杨府的人,在朝中的地位都举足轻重,更有近半是杨迟衣的门生。 但凡有一人在他的府上出了事,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杨迟衣面向众人时面上和善,可一转过身,眼中便露出阴狠来。 他刚刚听到的消息,可不仅仅只有府中混入了刺客这件事。 章瑜离在任职的路上死了,头颅更是被砍下送到了他的府上,也不知藏在了何处。 说是被山贼所杀,可现在的山贼哪儿还有这个胆子杀朝廷命官,尤其是戍边将军。 当年山贼的确猖狂,但是被秦羡君或缴杀或招安。 如今各地更是极少听到有山贼作乱的事,怎么偏偏就被章瑜离碰上了? “花渊微那个老傢伙呢?”杨迟衣问道。 “回大人,花大人这几日一直在山中跟着释然大师诵经礼佛,从未离开寺里半步。”侍从回道。 “这个老狐狸,以为有释然大师给他作证,就能洗刷他的嫌疑了吗?”杨迟衣嗤笑一声,又道: “去好好查查到底是不是山贼所为,再查查这个山贼背后之人是谁,速去。” “是。”侍从已明了杨迟衣的意思,应声退下。 杨迟衣坐在书房里,想着最近发生的事,眉头紧锁。 最近他和花渊微都安静了很多,更是因为要重设三省制,多了不少合作。 按理说这个关头,他也没必要来招惹他。 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杨迟衣正头疼着,书房外又传来了管家慌张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管家跟在杨迟衣身边几十年,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一向沉稳,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管家这么慌乱的声音。 杨迟衣心里一沉,道:“又怎么了?” “洛城出事了。”管家道。 “易达呢?出事找他啊?”杨迟衣心中更是不悦,他让他坐上洛城刺史这个位置,可不是摆着的。 “出事的正是四少爷。”管家的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惶恐不安道。 “这个逆子,他又给我惹出了什么事?”杨迟衣勃然大怒,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用力地摔了下去,茶盏碎了一地。 管家立刻跪下,声音有些微颤:“四少爷贩卖私盐,被捕入狱了。” “什么?”杨迟衣一个不稳,跌坐在椅子上,随即拍案而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是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去贩私盐的!” 贩卖私盐可不是小罪,轻则发配边疆,终生不得录用,重则死罪。 管家低着头,不敢应声。 杨家四子算是废了,洛城也算是丢了。 书房里,杨迟衣急促地踱步,想着怎么把杨家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前院一众人等了近一个时辰,都有些着急了。 好好的一个寿宴,可寿翁不在,他们更像是被软禁在此处一样,都坐不住了。 秦泛和楚兰舟倒是淡定,还有心情去点戏。 梨园原本准备的贺寿曲,只唱了半曲八仙贺寿,余下唱得全是秦泛爱听的。 或许人到了一定年龄,骨子里的血脉就觉醒了。 以前秦泛听不懂戏曲,也不爱听,可如今却听得津津有味来。 “来人啊,杨大人何时回来?我们都快等了一个时辰了,刺客也该抓到了吧?”终于有人忍不住找了个护卫来问问。 “这...”护卫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是啊是啊,再不回来,我们真的得走了。” “你快去找一找你们家大人。” ...... 原本安静的院中,因为一个人的开口,各桌上都陆陆续续地冒出一两句话来。 毕竟这里的人都是朝中大臣,得罪不得,护卫只能去禀报杨迟衣。 杨迟衣写好了请罪的摺子,打算一会儿去宫里面圣请罪,并请旨亲自彻查杨易达的案子,希望能不受牵连。 “大人,各位大臣在院中闹了起来。”护卫进了书房道。 “随我去看看。”杨迟衣起身,随护卫一起去前院,又问道: “刺客找到了吗?” “禀大人,搜遍了整个王府,也没找到刺客的丝毫踪迹。”护卫首领道。 “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刺客。”杨迟衣想着今日的事,总觉得背后有张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护卫不敢答话,一路跟着杨迟衣来到了前院。 刚一跨进院门,杨迟衣的脸上便堆上了笑,高声道: “让各位大人久等了,现在无事了,杨某便不留诸位了。” 杨迟衣一到,院中大臣们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此时戏台上正唱着‘霸王别姬’这场戏,戏也停了,霸王和别姬站在戏台的最外侧,看着台下的人虚与委蛇 “杨大人客气了,我等还有事,就不久留了,告辞。” “我等告辞。” “告辞。” ...... 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告退,可还没等人走出院门,他们找寻已久的刺客突然出现了。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离场的大臣们身上,秦泛和楚兰舟也站起来身,不过她们却没有随着众臣离开,只是站得离戏台远了些。 第74页 戏台上的‘霸王’突然举着剑,直接向杨迟衣刺过来。 “大人小心!”护卫立刻提剑去挡,可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刺进了杨迟衣的身体里。 杨迟衣背对着戏台,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转身,可终究因为老了,比不上当年,依旧被剑刺中了肩膀。 霸王见刺杀失败,立刻弃剑而逃。 “追!”杨迟衣捂住肩膀伤处,怒目圆睁道。 见此情景,早已告辞的人,立刻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还未告辞的人,也纷纷告辞。 一时间,杨府内的人走得走,追得追。 本是一个热闹的寿宴,却因一个刺客被搅成了一锅粥。 不过,这个大寿,杨迟衣以后可能也会记上一辈子。 第39章 罪恶 “无趣。”秦泛坐在马车上,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咀嚼着,想着刚刚在杨府的事,一脸的失望。 她还以为能看到‘头’撒寿宴的戏码呢,都摆好了看戏的架势,却没看到一齣好戏。 甚至连她最爱看的‘霸王别姬’也只唱了一半。 不过那个‘霸王’唱得是真不错,做刺客可惜了,也不知道他是何人。 虽然他画着浓妆,但那双眼睛细长明亮,看着却有些似曾相识,只是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何处看到。 难道他真的是专业唱戏的? 的确是某个梨园里唱戏的小生,她曾经去听过? “那姐姐觉得怎样才算有趣?”楚兰舟正剥着橘子,听到秦泛的嘆气声,抬头望了她一眼,一向清明的眸子,此时却像蒙了层迷雾般。 “传闻章瑜离的脑袋被砍下来,送到了杨府,我还以为会扮作寿桃送给杨迟衣呢,结果竟然不是。”秦泛又摇了摇头,一脸的遗憾。 “那个蟠桃里,装的的确是人头。”楚兰舟将剥好的橘子递到秦泛的面前,洁白无暇的手指,因沾染上了橘色,反而像暖玉般温润细腻。 “宝宝的手真好看。”秦泛从楚兰舟的手上接过橘子,看着面前的手,顿觉心里痒痒的,好想放进嘴里咬一咬,定比这橘子美味多了。 “贫嘴。”楚兰舟的手指微缩,又紧紧地攥进手心,只是刚剥完橘子的手黏黏的,握着很是不舒服。 楚兰舟眉头微皱,拿了湿巾细细地擦了擦。 秦泛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拿着橘子,就这么认真地看着楚兰舟擦手。 仿佛她擦的不是手,而是一件工艺品。 “还看。”楚兰舟擦净了手,见秦泛还盯着她的手看,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忙拿过一本书翻开,将手掩在书面下。 “因为好看才看的呀,一般人我才懒得浪费眼力呢。”秦泛一副她被占了便宜的模样,满是傲娇。 “抱抱。”没等楚兰舟再开口,秦泛挪到楚兰舟的身边,搂住她的腰,握着她的手,一脸满足地把玩。 虽然美色误人,可她却没忽略刚刚楚兰舟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那个蟠桃里装的就是章瑜离的人头?”秦泛也怀疑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蟠桃,不过既然人头已经送到了,为何不直接送到杨迟衣的面前呢? “血腥味很重。”楚兰舟道。 楚兰舟的嗅觉异于常人,尤其对于血腥味更是敏感,所以后面她才拉着秦泛离戏台站远了些。 “我觉得那个刺客认识姐姐。”楚兰舟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原本她没打算现在和秦泛说,不过既然她聊到了这里,她便说出心里的疑惑。 “哈?他认识我?”秦泛愣了愣,眨巴眨巴双眼望着楚兰舟,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 “她看着你的眼睛,不像是陌生人,反而带了些崇敬?”楚兰舟最后也没看懂那个刺客的眼神,不过这种眼神她却不陌生。 当年她做生意时,那些起初对她不服的人,被她收服之后,都会用这种眼神望着她。 所以她才会那么确定,那个刺客认识秦泛。 “认识我的人可太多了,说不定又是什么时候救下的人。”听楚兰舟这么说,秦泛也觉得熟悉,但是十几年过去了,真让她想起某个人来,还真不容易,倒不如不想。 若那个刺客真的认识她,不用她去寻,他自会自己找上门来。 既然终究会见到,那她只要等着就行,干嘛还费那个时间去猜? 虽然秦泛的话的确不错,但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这么让人牙痒痒呢? 还好楚兰舟足够了解秦泛,不然也被她这副欠揍的模样给气到了。 “你呀。”楚兰舟抬手点了点秦泛的鼻尖,无奈又宠溺。 “本来就是嘛。”见到楚兰舟又笑了,秦泛更加蹬鼻子上脸,脸皮更加厚了。 “是是是,姐姐本来就是有千人追万人迷。”说不过就加入,楚兰舟也跟着夸起来。 “嘿嘿。”这回秦泛终于不好意思了。 两人在杨府没吃多少东西,刚离开杨府,秦泛便让人快马回来准备午饭。 所以刚回到将军府,还没到厅堂,秦泛便闻到了饭香。 两人重新用了午饭,便回房打算小憩一会儿。 第75页 可这一睡,便睡到了月挂枝头。 窗外,月色如水,夜风拂过,树影婆娑。 房内,秦泛搂着楚兰舟睡得正香,倏然睁开了眼,望着屏风的后面,仿佛能看到一个人影。 秦泛想起身去看看,却见楚兰舟睡得正想,不忍吵到她,只瞪大了眼睛继续盯着屏风。 再细瞧,又仿佛没有人影,只是屏风上的画借着月色投在地上的剪影。 “姐姐何时醒的?”楚兰舟眼睛微微睁开,视线逐渐恢復清明,便看到秦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轻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久的缘故,原本清亮的声音变得有些慵懒。 “我也刚醒不久。”秦泛从远处收回视线,慢慢坐起身,将楚兰舟拦在怀里,又道: “醒一醒困,一会儿一起去用晚饭。” 楚兰舟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软软的,使不上半点力气,难得睡得这么久,把身体都睡得松散了。 两人在床上靠了会儿,便起身穿衣,刚走到屏风外,秦泛的那种感觉又来了,楚兰舟也察觉到了房中的异样。 两人相视一眼,屏住唿吸,四处打量着房内,也没发现有何不同寻常之处,但感觉却从不会骗人。 “谁?出来。”秦泛紧握着楚兰舟的手,把她护在身后,环顾着房内高声道。 秦泛只是出声试一试,原本还想着再说几句,结果她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人来。 “属下秦逸参见主子。”秦逸一身黑袍,立在背光处,低着头,向秦泛抱拳行礼。 “秦逸?”秦泛望着面前一身黑的人,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将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问道。 “正是属下。”秦逸抬起头,直视秦泛,再次恭敬道。 “你是秦逸!”秦泛盯着秦逸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勐然想起这个人来,神情立刻放松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难以置信: “几年不见,竟然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你之前只到我这儿。”秦泛用手比划着名自己腰间,满脸的兴奋,像是见到了幼时的玩伴一般,忙向楚兰舟介绍道: “舟舟,她是我几年前救下的一个小女孩,叫秦逸,劳逸结合的逸,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那时因为武珝进宫,秦泛基本上每天把自己泡在书房里,楚兰舟怕她在家待久了会出事,让她出门走走。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条小巷中,本想转身离开,却听到了一声声的唿救声。 秦泛抬腿立刻向声源处跑去,看到一群人围堵着几个孩子,她将孩子救下后,把身上带的钱财都分给了他们,便让他们离开了。 不过其中有一个小女孩一直跟着她,跟了她几条街。 她只能停下来问她为什么要跟着她,起初那个女孩什么也不说,最后才不好意思地说,她想跟着秦泛。 只是那时候秦泛本身也很忙,身边既不缺人,也没时间管孩子。 可是不管秦泛怎么说,那个女孩都不听。 她就只能说,她的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如果她真的想留在她的身边,就得向她证明她的能力。 女孩儿只有七八岁的模样,看着瘦瘦小小,不过那双丹凤眼里却透着坚毅和倔强。 这次女孩儿没有再跟着秦泛,但是秦泛又不放心了,怕她这么执拗又寡言的性子,以后又被人欺负。 最后秦泛把她託付给了一户人家,名字也是她临时起的,只因那时候楚兰舟总是叮嘱她要注意休息,要劳逸结合,她就取了个‘逸’字。 又从秦府搬了很多书送给她,让她好好读书。 如果十年之后她学有所成,就去找她。 后面秦泛为了加快生意的拓展,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更忘了什么十年之约。 楚兰舟望着站在她们三步远的秦逸,一身黑袍,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眼尾上翘,神情淡漠,却又透着股桀骜不羁。 秦逸脱下斗篷帽,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眼眸微垂,抱拳向楚兰舟行了一礼,道:“楚小姐。” 楚兰舟对她也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只等着她们来解答。 “今天刚好是第十年!”秦逸又转向秦泛说道。 “啊?这么快了么。”看着秦逸一脸的严肃认真,秦泛总觉得她应该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是她真的想不起来了啊喂。 一看秦泛的神色,秦逸便知道她不记得了,心里又生气又受伤,这么多年她全靠着十年之约支撑着。 每次忍不住想来找她,想想十年之约,又忍下了,没想到她那么在乎的日子,对她来说却只是随时可以忘记的一天。 秦逸望着秦泛,抿着唇一言不发,但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写满了控诉和委屈,像只被抛弃的狗崽崽一样。 看得秦泛心里软乎乎的,又满是罪恶感。 她之前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啊,这个眼神谁受得了啊。 秦泛无助地望向楚兰舟,眨了眨眼求救,那眼神仿佛在说,她真的不记得了。 “姐姐当初是不是和秦小姐有个十年之约?”楚兰舟问道。 “对!”虽然秦泛是真的不记得了,但是刚刚她说几年,秦逸特意强调了十年,那一定是十年。 第76页 秦逸见秦泛记起了,身上那股‘被抛弃’的可怜气息又消失了,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那这次的考核结果,主子觉得我有能力留下你的身边吗?” “什么考核?”这把秦泛又给问懵了,刚解决个十年之约,怎么又蹦出了个考核来? 十年前,她到底对这个小女孩儿都说了些什么话啊? 第40章 心虚 秦逸知道秦泛是真的不记得了,或许这么多年她帮过的人太多,她只是其中一个,所以即便不记得也没事,只要她记得就可以了。 想明白之后,秦逸也不再难过,解释道: “主子说只要能证明我的能力,就让我以后留在你的身边。” “哦哦哦。”秦泛立刻点了点头,这的确像是她会说的话。 秦泛刚想问这次的考核是什么,又怕伤了小姑娘的心,主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她得赶紧向楚兰舟解释,忙改口问道: “你吃饭了不?要不要一起吃?我们边吃边聊?” “一会儿我再来找主子。”秦逸摇了摇头,但并没有打算留下的意思,这个点估计她们是要去用晚饭,也不打扰,说完又消失了。 两人甚至都不知道她从哪儿消失的,只觉得身边有风拂过,烛光微闪。 这是什么武功? 难道也是她教的?她只记得她搬了很多书送给她,具体有哪些书她也没细看过。 秦逸刚一消失,秦泛立刻举起三根手指,对着楚兰舟发誓道: “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先去用饭。”楚兰舟自然不怀疑,拉过秦泛的手,也往方外走。 可她的这份不怀疑,在秦泛眼里可不这么认为的。 “哦哦哦。”秦泛立刻应下,明明她什么事也没做过,但不知怎么此时在楚兰舟的面前就是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小心翼翼地任楚兰舟牵着往外走。 “晚上厨房不知道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宝宝饿不饿呀?”秦泛瞅着楚兰舟的脸色,明明是和平日里一样的温和,但她瞧着怎么就觉得透着股寒意呢? 之前外界一直传言,楚兰舟是个冰山美人,她还不信。 她的舟舟明明温柔又可人,怎么会是冷冰冰的呢? 现在她真的信了。 “还好,姐姐想吃什么?”楚兰舟摇了摇头,侧过脸望向秦泛,眸光柔和含笑,可伴着月色,却显得格外的清冷。 “今天不挑食,厨房做什么我就吃什么!”秦泛咽了咽口水,她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吃饭呦,她想吃饭也不是真的吃饭。 “怎么独独今天不挑了?”楚兰舟自是看出了秦泛的欲言又止,也知道她想向她解释,所以路上她走得很慢,也一直在等秦泛开口。 可等了半天,只等到一句‘吃什么?’ 既然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她自己问吧。 可还没等她开口,耳边突然传来秦泛兴奋的声音: “宝宝,好香啊,今天好像有我最爱吃的爆炒辣子鸡。” 也罢,吃饭了再说吧。 楚兰舟无奈地嘆了口气,果然她不管什么情绪,都维持不了太久。 原本两人并肩而行,此时秦泛却被饭香诱着先楚兰舟半步,楚兰舟被秦泛拉着也不得不提快了步伐。 也不知是因为心里装着事,还是下午睡得太饱,今日秦泛的饭量比平日竟然小了一半。 两人用完晚饭,并没有立刻离开饭厅,反而让下人沏了壶茶,准备了些饭后小食。 秦泛屏退了下人,起身给楚兰舟和自己倒了杯茶,斟酌着话,开口道: “宝宝,那个秦逸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会真的来找我。” “嗯,我知道,刚刚姐姐已经说过了。”楚兰舟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盏却不急着喝,反而用手指托住茶盖,将茶杯慢慢贴近鼻尖,闭眼轻嗅,像是等着秦泛的后话,又像是单纯地闻茶香。 “宝宝记得当初武珝刚进宫那会儿嘛,我整日把自己泡在藏书阁里,宝宝担心我一个人闷坏了,你又忙着泛兰舟的事,就让我自己出走走,我就是那个时候救了秦逸的。” 一路上,秦泛已经将关于秦逸的所有事,想好了措辞,说几句就看一看楚兰舟的表情,见没什么变化,又继续道: “其实我不止救了她一人,我救了一群孩子,但就她一直跟着我。那时候我知道自己没时间,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孩子,所以为了不让她跟着我,我才说了个什么十年之约的。” “至于那个考核,或许是即便有十年之约,如果最后她的能力不足,我也不会留她的。” 现在秦泛虽然不知道秦逸说的那个考核是什么,但一会儿问她,就知道了。 “如果宝宝不喜欢她,那不管这次她说的考核结果怎么样,我都说没通过,她就不会再要跟着我了。如果还是执意要跟着我,那我就再说个五年之约。” 秦泛见楚兰舟的杯里没茶了,又起身给她斟满。 “姐姐有没有觉得秦逸的眼神和今日杨府唱‘霸王别姬’的霸王很像?”楚兰舟边听着秦泛的话,边想着秦逸所说的那个考核。 她刚刚在房内便觉得那双眼睛熟悉,那样细长的丹凤眼极少见。 第77页 唱戏曲的眼妆画得很厚重,所有她才没想起来。 但即便眼廓被妆遮掩了,眼神却遮不了。 霸王刺向杨迟衣时,眼神中的淡漠凉薄与刚刚在房内,她要退下时一模一样。 “霸王?宝宝的意思是秦逸就是那个刺客?”秦泛瞪大了眼睛,仔细回想,好像两人都是比较细长的眼睛,但是唱戏之人,即便小眼也能画成大眼,这又如何比较。 “或许刺杀杨迟衣也是她给自己设的考核中的一环,又或许刺杀之事,只是她的临时起意。” 毕竟是十年之约,如果只是刺杀当朝大臣,刺杀成功了便算考核通过,最显然没有刺杀成功。 秦逸此时又出现,说明对她的考核没有影响。 所以这刺杀之事,要么是她的临时起意,要么就是考核中不重要的一部分。 “说不定她不是刺客呢?”秦泛还是很难将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儿和今日的刺客联繫到一起。 即便她刚刚见到了小女孩,已经知道她长得比她还高了。 可能是年幼时的滤镜太厚,她又隐在黑袍中,脸色看着有些苍白,秦泛总觉得她还是很纤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了一般。 “不会。”楚兰舟摇了摇头,她的判断一向很准,不准的事她也绝不会说。 “宝宝没生我的气吧。”不管是不是,这都不是秦泛关心的,她只关心楚兰舟有没有因为秦逸的突然出现生气。 虽然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楚兰舟现在看着都和平时无异,但秦泛知道很多事情,楚兰舟都会闷在心里,也不会和她直说。 以往她都会换着法子问楚兰舟的心里话,也会逗她开心。 可今日她脑子里乱乱的,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方式来问她,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了。 “放心啦,我怎么会生气,姐姐救了人,是做了好事,我为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楚兰舟握住秦泛的手,知道她这么说秦泛可能还不放心,又道: “现在姐姐的身边正是缺人才的时候,她能不动声色地进杨府,不仅刺伤了杨迟衣,还能全身而退,能力的确不错。” “宝宝的意思是想把她留下?”秦泛不确定地道。 她可是记得当初在她昏迷的时候,她私自买了个贴身侍女回来,楚兰舟整整三个月没主动和她说话。 后来还是她给青砚在泛兰舟里安排了个差事,她又哄了好久才哄好的。 楚兰舟虽然事事都依着秦泛,可若是有人想蓄意接近秦泛,那人用不了三天绝对会消失得无声无息。 楚兰舟这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秦泛不仅不排斥,反而很喜欢,也很享受。 不过享受的同时,有时候也避免不了由此带来的麻烦。 但即便麻烦,秦泛也不想让楚兰舟改变,这说明楚兰舟对她很在乎。 楚兰舟点了点头,这次她的确是真的想留下秦逸,又道: “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去书房,问问她说的考核是什么。” 这个才是楚兰舟较为在乎的,虽然直觉上秦逸的能力绝不简单,但也要看看她的真正实力,她才好决定是否真的让她留下。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秦泛见楚兰舟是真的没生气,才彻底放下心来,一说到考核,她也正好奇呢。 这么多年,除了刚开始她给秦逸的几箱书,就再没管过。 她不仅自己学习,还自己给自己设置了考核。 秦泛总有一种自己捡了漏的错觉,她那么想跟着她,到底图啥嘞? 秦逸一直在院中没走,但她具体藏在了何处,却无人知道。 秦泛和楚兰舟进了书房,房门没关,两人刚转身的功夫,秦逸的身影便出现了。 “属下秦逸参见主子,楚小姐。”秦逸再次恭敬地向两人行了一礼。 “你为何一直叫我主子?小时候不是还叫我姐姐呢?”秦泛听着‘主子’这俩字是真的不习惯,虽然她小时候也寡言少语,但每次见到她都会甜甜地唤‘姐姐’,十年过去了,怎么连称唿也变了? “主子还是觉得秦逸没资格跟在主子身边么?”听到秦泛不让她唤‘主子’,秦逸以为她又不想让她跟着她,多年的努力仿佛在这一刻付之一炬。 秦逸一脸挫败地低着头,原本挺拔的身形微微弯曲,身上冷清的气质,也染上了颓气。 这些转变只在眨眼之间,秦泛被她的变化直接搞懵了,愣愣地望着楚兰舟。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就一个称唿,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她们这些外表看着清冷,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内心都是这么丰富的? 楚兰舟对秦泛点了点头,让她安心,接下来的事交给她。 秦泛向楚兰舟的身边又挪了半步,绝不再多说半个字,免得一不小心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说的考核是什么?”楚兰舟不管现在秦逸在想什么,也不回答她的问题,直接问道。 秦逸还沉浸在再次被抛弃的颓废中,原以为她们会让自己直接离开,没想到竟然是问她的考核! 秦逸立刻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楚兰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转变,可眉梢眼角却悄然间漫上了喜色,细长的眼尾仿佛又向上扬了扬。 第78页 第41章 追随 “我知道...主子想让崔云去做边关守将,所以便把拦路的人杀了,伪装成是山贼所做,并嫁祸给了花渊微。”秦逸稳了稳心里的喜悦,用尽量平缓的声音说道。 可即便她再是克制,也平不了那愈发上扬的唇角。 对于秦逸来说,这或许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足以来证明她的能力。 毕竟只是杀了一个人而已,这只能说明她武功不错,她给自己设定的考核可是涉及各个方面。 所以不等两人反应,她又继续道: “工部、礼部、户部、兵部、吏部、刑部,都有我安排的人,他们的官职现在虽然不高,但是能力都不错,假以时日都可以委以重任。” 秦泛咽了咽口水,转头望向楚兰舟,眼中又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 这算是想睡觉有人送来了枕头吗? 她接下来正想着谋划政权,这直接就送来了现成的了? 秦泛以为这些就是考核了,正想开口,又听到秦逸那清冷又刻板的声音: “当今陛下今后会更加注重武将的选拔,我手下还有十二人,可为将,也可做贴身暗卫,随时等主子调遣。” 秦逸说完,不再开口,垂首静等秦泛的吩咐。 秦泛和楚兰舟相视一眼,眼中都带着疑惑。 她说的这几件事中,任意一件都非常人所为,更别说她如今只有十八岁。 秦泛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她和楚兰舟在十八岁的时候,还仅仅是把注意力放在生意上,甚至都没想这么长远,直接把局布到了朝堂。 她既然有这番能力,又为何非要跟着她,认她为主呢? “小逸,我有个疑问哈?”秦泛没有说她的考核,反而想让她解答一下她心里的疑惑。 “主子请说。”秦逸以为秦泛要点评她这次的考核结果,抬起头,身形紧绷地站着。 秦泛刚想说,她可以不用叫她‘主子’,可想到刚刚她这么说,秦逸一副被遗弃的眼神,她就暂时先止住了这个想法。 “你的能力毋庸置疑,入朝可为官,入伍可为将,即便是不入朝堂,在江湖上也会有无数人追随,成为一方霸主。为何偏偏还要以我为主呢?”甚至让她改口,她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属下的这些能力都是主子教的,如果没有主子,属下这条命早就没了。”听到秦泛对她的夸奖和认可,秦逸眼睛亮了亮,心里好不容易抑制下去的喜悦,再次翻涌,未免给秦泛留下不好的影响,秦逸低着头再次表忠心。 “下个月陛下会开设武举,选拔文武双全之人,你可以去参加,为国效力,也让身上的才能有施展之处。”秦泛很高兴当初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善心之举,造就出了一个如此优秀的人。 “主子是想让属下入伍?”此时秦逸已经自动把自己纳入了秦泛的手下,以为这是她让她做的第一件事。 “不是不是,你真的想跟着我?”秦泛立刻摆了摆手,她只是举个例子来证明他的能力,她怎么又误会了? 不过想想,她刚刚说的话,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只要主子不嫌弃,以后秦逸任主子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秦逸再次表忠心。 “你说的那十二个人呢?”秦泛也不再推脱,既然她是真心想追随她,她也就捡这个漏了。 她身边的人基本上全是她培养出来的,只有秦逸是自己培养自己,然后送上门来。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他们都在院中。”秦逸道。 “你们这是隐身术?”秦泛好奇道。 她记得刚刚进来时,院中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是。”秦逸回道。 “你为什么会想伴做霸王出现在杨府?”秦泛丝毫没有怀疑楚兰舟的话,既然楚兰舟说秦逸是霸王,那定然是。 不过秦泛还是好奇,她为何要伴做一个戏子呢? “主子猜到我是霸王啦?”秦逸即便再掩饰,也抑制不了她的欣喜,又回道: “我知道主子今日会去杨府,所以特意去唱给主子听的”。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秦泛面前唱戏,但是这是她第一次认出她来。 秦逸早就想来见秦泛,但是一直遵守着她们的十年之约,不敢贸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所以在她得知秦泛喜欢听戏曲之后,就买下了一个梨园,并跟着班主学唱戏。 每次只要秦泛去听戏,她都会上台为她唱几场。 慢慢的,秦逸知道秦泛最喜欢听的戏是霸王别姬,所以就学了她最爱的霸王这个角,每次都会唱给她听。 但秦泛每次也只是单纯地听戏,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想认识唱戏的人。 所以之前即便她听过无数次她唱的戏,却从未在戏外说过一句话。 “舟舟告诉我的。”秦泛摸了摸鼻子,看着秦逸眼里的期待,她觉得她好像不应该这么直说,但也不想抢了楚兰舟的功,就是觉得有些对她不住了,又让她白高兴了。 “楚小姐和主子是一样的。”没想到秦逸并没有因此失落,若是旁人发现的,她可能会像秦泛想的一样,不过在她的眼里,楚兰舟和秦泛宛若一体。 第79页 “这句话我爱听!”秦泛扬了扬眉,秦逸虽然看着寡淡了些,但是没想到说的话却那么甜。 秦逸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扬,又被夸的开心不言而喻。 楚兰舟也因为秦逸的这句,对她也有些改观了。 “你现在住哪儿?”楚兰舟问道。 既然如今她已经是自己人了,这么一个能力卓然的人,可得好好试试她的身手了。 “一直都住在泛兰舟,我包了泛兰舟一个客房五十年。”秦逸道。 自从知道泛兰舟是秦泛和楚兰舟开的酒楼,她就已经搬到泛兰舟了。 “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包了泛兰舟客房五十年的人,不过我记得酒店掌柜说你在酒楼不长住。”楚兰舟没想到她三年前想见的人,会以这种方式见到。 泛兰舟里不乏有常住的人,但像秦逸这种,直接交了五十年房费的人却没有,大部分人都是按月交房费。 所以当初掌柜和楚兰舟说这件事的时候,楚兰舟还想着见一见这个人。 毕竟要包下泛兰舟五十年的客房,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么一个大客户,说不定她们还会有其他方面的合作。 可惜每次不是楚兰舟在外地,就是那个客人不在。 既然她现在住在泛兰舟,甚至房费都交了,那也就没必要再给她安排住处了。 “我经常会各地奔波,有时候也会在梨园住。”秦逸回道。 她之所以直接包了五十年,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十年之后她还是没有达到秦泛的要求,就继续努力,直到达到她的要求为止。 她已经交了房费,签了合同,并且在合同上又加了一条,无论什么条件,都不能退费,她可以再泛兰舟住上一辈子。 即便这辈子无法追随秦泛,也会和她有一个羁绊。 楚兰舟点了点头,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 秦泛也是想起什么就问几句,三人一直聊到了深夜。 毕竟这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秦泛和楚兰舟对她的了解太少。 她那么急切地想要追随秦泛,楚兰舟不是没怀疑过她有没有其他目的。 所以给她安排的第一件事,也算是她们的考核,便是暗中将崔云安全护送到边关,并协助顾泽溪在吐谷浑拓展铁器市场。 至于院中的十二人,留下四人武功最高的做楚兰舟和秦泛的暗卫,四人参加下个月的武举,四人直接参军。 秦逸第一次被安排任务,像是找到了归属感一样,又把身上的令牌双手恭敬地奉上。 这是他号令所有人的令牌,他立的规矩便是认令不认人,持有这枚令牌的人,才是所有人的主子。 为的就是这一天,可以亲手把令牌献给秦泛。 秦泛慎重地双手从秦泛的手中接过令牌,铜制的令牌拿在手里很沉重。 令牌的最上面纹了一只张开大口的狮头图案,狮头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秦’字,狮身作为整个令牌的整体,两面刻有两个大大的浮雕‘令’字,令牌的最下面则是狮尾。 巴掌大的令牌拿在手上,像是把一只威武的雄狮困在了手中一样。 秦泛很喜欢这个令牌,不得不说做出这个令牌的人,很有野心,和她一样。 “明日崔云便会接到任职圣旨,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与他一同动身。”秦泛用这个令牌,发布了她的第一道号令。 “是!”秦逸领命,抱拳退下。 秦逸走了之后,房中又恢復成了两人。严格来说,是六人。 秦泛和楚兰舟身边各跟了两个暗卫,非遇到生命危险,她们绝对不会现身。 好在这十二个人中武功最高的四位,都是女孩子,也是十二人中仅有的女孩子。 “舟舟,你说他送来了这么大一份礼,我该给她多少工资合适?”秦泛突然想到了她认为最重要的事。 不管是顾泽溪还是青砚,她们的薪水刚开始都是普通的侍女水平,后来随着她们接手的生意越来越多,薪水也就越来越高,甚至直接从她们所负责的生意中分红。 但秦逸却和她们都不同,她既不像她们刚开始那么普通,也不会负责生意,她的工资应该怎么给呢? 而且她看着好像也不像缺钱的样子,给她开工资,她会不会又多想呢? “我也没有工资呢,姐姐要不要也给我开一份?”楚兰舟突然扭过头,瞪了秦泛一眼,语气里都泛着酸泡泡。 “啊?我所有的钱不都是宝宝的么?”秦泛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拉着楚兰舟的手往浴室走,轻声地道: “不然我用其他方式补偿宝宝好不好?” 楚兰舟脸色一红,她听到秦泛的第一句话,就已经很开心了,没想到...... 楚兰舟身形顿了顿,却又抬步任秦泛牵着往浴室走去。 秦泛小心地瞅着楚兰舟的脸色,见她没有拒绝,心里瞬间乐开了花,握着楚兰舟的手又紧了紧。 长夜漫漫吶~ 卷二 入局 第42章 入朝 杨迟衣带着写好的请罪书,连夜进宫求见,他只希望能赶在陛下看到洛城上报的奏摺之前,亲自呈上杨易达的罪状。 “文公公,陛下今日心情如何?”杨迟衣到了尚书房门外,没有立刻让文心兰进去通报,反而打探道。 第80页 杨迟衣向来照顾文心兰,或者说只要是他能用得上的人,平日里都少不了打点,尤其是陛下身边的近侍。 这也是他能稳居高位的主要原因。 文心兰当初还在晟颜宏的身边伺候时,就时不时地向杨迟衣透露消息。 如今跟了晟颜卿,得到的好处更多了,对杨迟衣更是知无不言了。 “近些日陛下忙着下月的武举之事,地方呈上来的摺子都还没看。”文心兰自然知道杨迟衣连夜进宫的原因,他也特意将洛城的摺子往后压了压。 “多谢文公公。”杨迟衣心里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又悄声地给文兰心塞了个锦袋。 “杨大人稍等,杂家这就进去通报。”文兰心掂了掂袖中的重量,眯着眼笑道。 “有劳。”杨迟衣点了点头。 晟颜卿此时并未看武举之事,而是收到驿站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章瑜离在上任的途中,竟然被山贼杀了。 近些年,他并未听到各地还有山贼作乱的消息,怎么吐谷浑之事刚平,山贼又冒出来了? 晟颜卿显然不信,不过此时调查章瑜离的真正死因却不是最重要的事,边关的守将不能再耽搁了。 晟颜卿翻出之前拟定的人选,第二位备选便是崔云。 这次也不再考虑,他是否能受得住边关之苦,直接拟旨。 “文心兰。”晟颜卿写好了圣旨,刚想喊候在殿外的文心兰,便见他从殿外走了进来。 “陛下,杨大人在殿外求见。”文心兰低头恭敬地道。 “宣他进来。”晟颜卿眉头微皱,拿着玉玺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盖下去,直觉这个时候杨迟衣来见不会是什么好事。 杨迟衣进了尚书房行礼后,并未起身,而是直接表明来意,并呈上请罪书。 “微臣不知逆子竟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竟然有脸向微臣求救。”杨迟衣一句话将杨易达的事和他撇得干干净净,不过他知道即便他如此说,也摆脱不了陛下的怀疑,又自动请缨道: “恳请陛下让微臣彻查此事,若此事真是逆子所为,微臣定不会姑息,亲自将他押送进京。”杨迟衣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在赌,赌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计,不会将他怎么样。 只要他来彻查此事,即便牺牲一个义子,他也要保住杨家基业。 晟颜卿望着跪在殿中的杨迟衣,眸光微沉,有些不悦,但想到他的身份及背后的势力,又不得不忍耐,继而扬起笑道: “杨爱卿快快起身,孤记得今日是你的六十大寿,孤还未向你道贺呢。” “多谢陛下。”杨迟衣再次磕头谢恩,却依旧未起身,似乎陛下不让他负责这个案子,他便永不起身。 晟颜卿起身,亲自将杨迟衣扶了起来,道: “孤尚未收到洛城的上报,此事明日早朝再议,爱卿先回去吧。” “陛下......”杨迟衣还想说什么,又被晟颜卿打断: “孤听说今日爱卿在府中遇刺,可受伤了?”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无碍,微臣告退。”杨迟衣闭了闭眼,罢了,或许杨家该有此一劫。 杨迟衣退下后,晟颜卿找到洛城递来的奏摺,细看之后,怒从心起,直接将奏摺摔在地上。 今年因为攻打吐谷浑,国库本就亏空,边城各地重建都需要银子,他倒好,不为国分忧,反倒想着法子将国家的银子装进自己的口袋。 晟颜卿在殿中来回踱步,越想越气,深知这个节骨眼也不是生气的时候,待平静下来之后,才高声道: “来人,宣崔云、花渊微进宫。” 第二日的早朝,晟颜卿宣布了三件事。 其一,封崔云为边关守城将军,即刻启程赶赴边关上任,并多派了兵马,这次务必将崔云安全送达。 其二,封杨迟衣为钦差大臣,去洛城彻查洛城刺史杨易达贩卖私盐之事,并缉拿涉及此事的所有官员。 其三,命花渊微为武举主考官,负责武举相关事宜。 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晟颜卿虽不想任用杨迟衣,却也无人可用。 最终决定让杨迟衣负责此事,既是试探他是否真与此事有关,也是想探一探杨家的势力。 杨易达毕竟是杨迟衣义子,不论派何人去,或许都会因为忌惮杨迟衣,不敢真查下去。 晟颜卿望着台下满朝文武百官,不下百人,可能用的却寥寥无几,也是可悲。 朝中不仅缺武将,文臣也需再多些新鲜血液,但明年才是科考之年,只希望在次之前,莫要再出什么纰漏了。 崔云在走之前,又去了一趟将军府,亲自与秦泛和楚兰舟告别。 崔云是崔家嫡三子,亦是未来崔家家主,他与将军府走得近,也代表着崔家与将军府走得近。 如今秦泛虽也顶着个将军的头衔,却从未得陛下召见,可她又是整个长临最大的酒楼泛兰舟背后的东家。 这个身份亦官亦商,却又与崔家交好,很是尴尬。 秦泛倒是不在乎,因为用不了多久,她定会收受封圣旨。 史上并非无女子为官的先例,晟国开国便有一位女官,与开国皇帝一起打下江山,却在晟国最盛时主动辞官。 第81页 只是距今久远,可能鲜少有人记得,不过秦泛早已让武珝适时在晟颜卿面前提起,想想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得进宫面圣了。 进宫是不是就得跪了? 秦泛突然想到,这么多年她好像还从未跪过谁,为了她的目标,要开始牺牲她的膝盖了。 “姐姐嘆什么气呀?”楚兰舟放下手中的帐本,抬眼望去,见秦泛正盯着她的膝盖,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为我的膝盖心疼。”秦泛瘪了瘪嘴,眉头紧锁,有些委屈又无奈地望着楚兰舟。 “嗯?姐姐的膝盖何时伤着了?”楚兰舟以为秦泛受伤了,忙站起身,走到秦泛的面前,拉起她的手,上下大量。 “不是不是,我想着以后如果入朝为官了,每次见到晟颜卿,岂不是都要跪下行礼了。”秦泛摇了摇头,她哪儿是现在受伤,她是为以后担忧啊。 “姐姐要入朝为官?何时去?”楚兰舟神情微愣,却又瞬时明白过来,她要做权臣,又怎会不入朝呢? “估计就这几天的吧。”秦泛捏了捏楚兰舟的手,她也不是很确定,但是有预感,应该就是近期的事了。 “那我给姐姐准备护膝。”既然避无可避,那只能最小程度减少自己的损伤了。 “哇,舟舟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啊!”秦泛双眼放光,抬头望着楚兰舟,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抱住,头靠在她的腹上,一脸的满足。 “姐姐的聪明都用在了大事上,这些小事有我为姐姐考虑就好。”楚兰舟轻轻地揉了揉秦泛的头,目光温柔又缱绻。 秦泛只管去追逐她的梦想,可以安心地把她的后方全部交给她。 说来也巧,这边护膝刚做好,秦泛便被召入宫了。 楚兰舟帮秦泛把护膝穿好,又换了身得体的衣服,交代着进宫之后的注意事项,看着秦泛上了马车,心里止不住的担忧,这毕竟是秦泛第一次入宫。 秦泛虽然是第一次进宫,但是对皇宫却不陌生,这宫里的景象她曾在书上看过数次。 虽然大部分的内容她都不记得了,但是看到实景,却依旧觉得熟悉。 秦泛在尚书房外听到传召才进殿,殿内空旷安静,脚踩在地板上能清晰的脚步声,走到殿中央,秦泛慢慢地跪下行礼: “秦泛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秦爱卿起身。”晟颜卿坐在紫檀木龙椅上,抬手虚扶道。 “谢陛下。”秦泛谢恩,慢慢起身,心里万分感谢刚做好的护膝,膝盖竟然一点也觉得疼。 “这个月秦爱卿在家休养的如何了?有没有考虑在另一个战场上也为孤效力?”或许是和秦泛相处了几个月,知道她不喜欢听些弯弯绕绕的话,直接说明召她来的原因。 “陛下想让秦泛做什么?”秦泛自动忽略晟颜卿的前半句话,直接问道。 晟颜卿笑了笑,她算是第一个无视他的话的人了,不过他也不在意,又道: “下个月举办武举,孤想让爱卿做副监考官,为孤挑选些将才,专门用来防御吐谷浑。”吐谷浑一直是晟颜卿心里的一根刺,这根刺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痛快。 她想让秦泛做这个副监考官,主要也是因为她打败了吐谷浑。 晟颜卿后来研究过她每次出兵的战术,明明都是兵法上记载过的,她用起来却仿佛给这些战术注入了灵魂,每战每胜。 而他需要的正是这种人才,他也希望秦泛可以为他多培养几个如她这般用兵如神的人。 “秦泛遵旨,定不负陛下所託。”秦泛立刻应下。 武举副监考官,亦文亦武的。 不过花渊微是今年的主监考官,掌管兵部和吏部,更偏武官。 副监考官或许更偏文官? 不过不管是文官,亦或者是武官,秦泛也不在意。 只要她进了这朝堂,总有一日,她定会做到文武百官之首。 第43章 邀请 秦泛回了将军府之后,便将要参加武举的四人都叫进了书房。 “属下秦宫,参见主子。” “属下秦灯,参见主子。” “属下秦百,参见主子。” “属下秦合,参见主子。” 四人进入了书房,立刻单膝着地,抱拳向秦泛行礼。 “都起来吧。”秦泛望着面前跪成两排的人,神色色平静,不苟言笑,丝毫没有在楚兰舟面前嬉皮笑脸的模样。 “这里有四份包裹,你们一人一份。从明日起,你们都先住在泛兰舟,青砚会去找你们,参加武举前,一切先听她的安排。”秦泛道。 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甚至世上查无此人。 但不论是参加武举,或是入伍从军,都需在户部有户籍。 这件事正好可以交给秦逸留在户部的人来办,给他们都安排上合适的户籍。 至于平日里的谋生,则交给了青砚。 毕竟一旦被朝廷录用,需上调三族,不能凭空冒出一个人来。 “属下明白。”四人一一拿过包裹,再次消失在书房中。 四人离开后,秦泛才想起来,以后他们可不能再这样突然出现,突然消失了,得适应一下正常人的生活才行。 第82页 秦泛立马给青砚写信,把这一条加上去。 三日后,封秦泛为本次武举副考官的圣旨传到了将军府,一同送来的还有官服和官帽。 女子为官,秦泛是本朝的第一人。 秦泛只封为了本次武举的副考官,并没有其他的官位,所以不需要上早朝,又少了不少跪拜之礼。 但秦泛被封副考官之后,进宫的次数也频繁了,相较于平时上早朝的大臣来说,她跪拜的次数反而更多了。 如今除了徐进沖之外,秦泛仿佛成了另一个晟颜卿最信任的人。 或许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女子身份,让晟颜卿觉得她对权势也没多大兴趣,所以对她反而更放心。 殊不知,他以为的最没有野心的人,反而是野心最大的人。 晟颜卿让秦泛做这个副考官,其实就相当于将未来朝堂上近半的武将,都交给了秦泛。 虽然不管是科举亦或是武举,中举之人都称为天子门生。 可天子太远,与他们有更直接接触的,反而是主考官和副考官。 主考官主要是负责出题,以及最后上报状元、探花和榜眼的合适人选。但中间负责监考,审查考试过程的,却是副考官。 主考官需要位高权重有震慑能力的人,花渊微来做最为合适。 而秦泛无官无职,只是本次的副考官,认识她的人极少,她可以很容易地和众考生打成一片。 秦泛今年虽然三十有余,可穿上红色的官袍,戴上管帽,显然就是一位刚及冠的翩翩少年郎。 为了武举方便行事,秦泛大多时候也是着男装,在街上时频频惹得路上的小姐姑娘驻足回头,在宫里更是吸引了不少宫女的目光。 即便她们知道秦泛是新晋的陛下身边的红人,曾经秦羡君的表妹,她们也不在乎。 秦泛知道这件事,还是晟颜卿和她商讨完武举的事后调侃她的。 说她每次来这后宫,他们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变多了,都只是为了看她一眼。 秦泛也不知晟颜卿这么和她说,是什么意思。 毕竟后宫里的女子,即便是宫女,也是晟颜卿的人。 秦泛和晟颜卿同时出现,她们反而更喜欢秦泛,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但最最最重要的是,秦泛害怕楚兰舟知道这件事啊。 如果楚兰舟知道竟然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她,后果她简直难以想像。 好在没过多久,武举考试正式开始,秦泛大多时间呆在考场,即便来皇宫,也是去尚书房,很少再去后宫了。 秦泛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偏偏在武举进行一半的时候,出事了。 “舟舟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秦泛刚从考场回来,打算先回房换身衣服,没想到看到楚兰舟也在。 秦泛记得今日她不是要去一趟洛城?这就回来了? 去洛城来回至少要一天的时间,这是没去? “洛城最近没什么大事,杨迟衣这次是打算舍了杨易达保全杨家,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结案。泛兰舟闭店这段时间正好修整一下,换换风格,我让青砚去看着了。”楚兰舟走上前,接过秦泛的帽子,低着眉帮她将官服的纽扣一一解开,和她说着生意上的事,与往常无异。 可不知是不是秦泛的错觉,她怎么觉得今日楚兰舟的情绪不太对? “宝宝有没有觉得我穿这身官服很好看?”秦泛小心地观察着楚兰舟的反应。 楚兰舟眉头微皱,眸中瞬时闪过一道冷色,却道:“好看。” “那宝宝喜欢吗?”秦泛顺着楚兰舟的手,转过身将外袍脱下。 楚兰舟将秦泛的官服挂在衣架上,又拿过她的便服,帮她穿上,道:“姐姐穿什么,我都喜欢。” 难道是因为不喜欢她穿这身官服? 但想想也不可能。 楚兰舟向来心口不一,但她的心口不一,却又很好猜。 如果她不是介意她的这身官服,她就会直接说喜欢,而不是多加那几个字。 但是秦泛记得她刚穿上这身官服的时候,楚兰舟还夸过她呢。 说她穿着这身红色的官服,像是个娇俏的状元郎,怕是公主见了都想要招去做驸马。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秦泛边穿着衣服,边将这几日的事情想一想。 楚兰舟自然是喜欢秦泛穿着官服的样子,可若是有人也喜欢,她便不喜欢了。 要么扔了这件官服,要么让另一个也喜欢的人永远消失。 可偏偏这身官服暂时扔不了,人又不是如今的她能动的。 她当初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哪知道会成真? 秦泛勐然间想起来,三日前她在宫里遇到了十七公主,她好像说会写信给她。 她当时以为公主只是开玩笑,便应下了,但也没放在心上,难道真写了? 秦泛有些不确信地问道:“宝宝今日有没有收到什么信?” 楚兰舟攥着腰带的手紧了紧,又若无其事地松开,道:“有。” 秦泛迅速眨了眨眼,心里直唿糟糕,也不知道那个公主在信上写了什么,她怎么感觉身边的冷气更重了。 “宝宝有没有觉得很冷?最近明明都立春了,怎么还这么冷。”秦泛搓了搓手,赶紧跑到桌边倒了杯热茶,又倒了一杯端给楚兰舟。 第83页 “可能是姐姐的衣服穿少了,明日再加一件内袍。”楚兰舟接过茶杯,身上好像也因手里的热茶暖了不少。 “信是不是晟颜柔写的?”虽然现在秦泛能确定是晟颜柔给她写的信,但保险起见还是问一问。 如果真是晟颜柔写的,那就好办了,不管她写了什么,也都没什么问题。 “是。”楚兰舟点了点头,面上依旧看不出情绪。 “那信嘞?”秦泛松了一口气,眉眼也慢慢舒展开来,声音更是止不住地上扬。 秦泛只是因为收到晟颜柔这个大反派的信,她更容易向楚兰舟解释。 可她的这个表情在楚兰舟的眼里,却是另一层意思。 “烧了。”楚兰舟拿起桌上的一块蛋黄酥,从中间掰开,露出蛋黄酥中间包着的橙黄色流心蛋黄,这是秦泛最爱吃的糕点,不管哪个房内,都会摆上一盘。 秦泛凑上去就着楚兰舟的手,咬了一口蛋黄酥,满口甜香,满足地道:“烧了就烧了吧,反正不重要。” 她自然知道楚兰舟说的是气话,也顺着她的意思道。 果然,当两人将一块蛋黄酥吃完,又喝了一杯茶之后,楚兰舟将那封她口中已经烧了的信从身上掏了出来。 信封显然是被拆过的,不过秦泛不介意,在她心里,楚兰舟看和她看没什么区别。 她的任何事情楚兰舟都知道,她也没想着要瞒她。 “她想邀你去公主府。”楚兰舟道。 整封信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页纸,只最后一句有用,便是想邀请秦泛去参加下月公主府办的赏花宴。 秦泛看完信,忍不住吐槽道:“这些公主夫人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吗?怎么要么是赏花,要么是游湖。” 当初秦羡君还在世时,她便总是收到各家大臣夫人的邀请,大部分都是赏花。 后来秦羡君失踪的那两年,好不容易清净了些。 结果她从边关回来之后,收到的请柬又多了起来。 不过她一次都没去过,那时忙着生意,没心思参加这些满是勾心斗角的宴会。 秦泛站起身,将信扔进了火盆里,当着楚兰舟的面烧了。 既然楚兰舟说这封信烧了,那它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葬身火海,只余灰烬。 这次,她同样不打算去。 “姐姐不去?”楚兰舟望着火盆里的灰烬,眉眼弯了弯,声音更像是春日的暖风般,轻柔悦耳。 “自然不去,作为书中又一大反派的十七公主,我与她无冤无仇,还是少与她有交集的好。”秦泛摇了摇头,虽然现在她已入局,但只是在权力的最边缘,她可不想那么快挤进权力的中央去。 朝中各方势力盘桓,错综复杂,互相牵制。她现在还只想着在外围慢慢巩固自己的根基,不想那么快打破现有的平衡。 可既然她已身在局中,很多事便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第44章 革新 “十七公主?”楚兰舟之前从未听秦泛提起过,如今突然冒出来,甚至还是个大反派? 她们刚来到这个地方的前几年,秦泛经常以故事的形式,和她说这里的人和事,但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人? 其实不仅是晟颜柔,还有很多人秦泛都不曾和楚兰舟说过。 原因无他,每当秦泛提起其他的女子时,她总觉得楚兰舟身上的气压低,低得她仿佛要喘不过气来。 秦泛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就尽量避免提到女子。 后面她们都各自忙起来,聚在一起的时候,只想知道对方身上的近况,秦泛也就极少再和她聊后面会发生的事了。 秦泛望着楚兰舟的眼神有些委屈,现在楚兰舟主动问,她肯定是要说的,可是她说了,她又生气了肿么办。 “宝宝,晟颜柔不重要,虽然她是大反派,但是最后也是我这个大正派的手下败将,我们就不提她了好不好?”秦泛走到楚兰舟的面前,轻晃着楚兰舟的手,软着声音道。 “好,那以后都不提她。”楚兰舟轻轻一笑,不提便不提,只要以后她不会伤到秦泛就好。 其实大部分事情,楚兰舟都会依着秦泛,即便是她比较介意的事,只要秦泛和她解释,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的心上放不下太多人,单单一个秦泛就足矣。 武举持续了整整十四天,从第一门齐射,到最后一门的兵法,层层筛选,只留下了十一人。 除了秦逸留下的四人外,余下的七人中,有秦泛早已安排好要入朝的两人、晟颜柔手下的两人,杨迟衣和花渊微各安排了一人。 还有一人清清白白,是真正的百姓出生,靠着自己的实力考进来的,而他的成绩,也是最后一名。 若依着原书中的剧情走向,他的排名该是中间左右。 不过有了秦泛安排进来的六人,又将原先的六人淘汰,他的排名便只能排在最末了。 温云长,未来周国第一个因军功被封为外姓王的人,此时正因最后一场兵法策论的失误,将自己关在客房里,翻看着那本早就被翻烂了的兵法书,尚不知他已然中举,以后有数不尽的兵法策略等着他去学习。 放榜名单在武举考试结束三天之后公布,温云长连着看了两天两夜的兵法书,最后一天睡了整整一天。 第84页 放榜的那日更是早早地守在了放榜栏之前,心里虽然做好了落榜的准备,可依旧希望自己能中举。 如今他身上的盘缠已所剩无几,若是没中,只能连夜回家了。 榜贴上之后,温云长紧张地从最后一名往前看,越往上看心越凉。 看到前二十名时,原本已经打算放弃了。 却听到身边的人好像念到了他的名字,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提到他名字的人越来越多,他立刻往前看去。 第十一名!!! 他中了!!! 本次武举是晟国第一次开设,与科举不同,一年一考,只取前十一名录用。 余下递减十一名,可在下一年只用考本次分数最低的一门。 再往下递减十一名,则是考分数最低的两门。 最后十一名,下一年只用考五门。 每次武举,也只会放前六十六名的名单。 而温云长刚好考到第十一名,是今年武举的幸运儿。 与此同时,温云长这个人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各大臣的府中。 其他的十人,大家心照不宣,都有些猜测。 陛下想从全国选拔人才,但选来选去,大部分人也是出自朝中权贵的府中,不过又是权力的重新划分。 选出来的十一人,并没有立刻封官上任,而是交给了秦泛,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全方面学习训练。 从骑射、武器、兵法等,挖掘出这十一人各自的长处,并将其发挥到到极致。 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晟颜卿甚至没有丝毫的考虑,直接交给了秦泛。 吐谷浑的确是一大患,秦泛不信慕容啸隽真能遵守五十年之约。 所以未来晟国与吐谷浑之间必有一战,或者说她与慕容啸隽之间也必有一战。 秦泛知道上次能胜了慕容啸隽,有运气的成分,若再来一次,孰胜孰负,便不好说了。 吐谷浑不仅有慕容啸隽,慕容尧也不容小觑。 可放眼整个晟国,却无一可用之才。 即便崔云是个可塑之才,可若让他去攻打吐谷浑,也还差些火候。 所以即便知道这十一人之中,有近一半的人,未来或许都是她的敌人,她也会毫不保留地教他们兵法策论。 先国后家,无外忧,才能安心内斗。 秦泛原先的副考官,若考究起来,隶属礼部。 一旦负责十一人的训练,甚至是针对吐谷浑的作战训练,便隶属兵部了。 不过秦泛却不隶属于任何部门,她只用听从晟颜卿一人的话。 而秦泛的大红色官袍,也终于换成了盔甲披风。 武举结束后,杨迟衣去洛城调查洛城刺史之事,也尘埃落定了。 说是查案,但实际上只是走一个流程,所需的定罪证据早已上奏,杨易达最终被斩首,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这个流程由杨迟衣来走,既可以将杨府从此案撇清,也能为杨迟衣贴上一个大义灭亲的殊荣。 或许因为杨易达并非杨迟衣亲子,又或者他原本便是杨迟衣的权力工具。 所以当他做了危及到杨家利益的事时,便会成为一个随时可弃的废子。 杨家是世家大族,与崔家不相上下,但到了杨迟衣这一代却逐渐衰败。 尤其杨迟衣的三个嫡子,更无一人可堪大任。 未免杨家在他的手中葬送,杨迟衣便从外面挑选聪慧之人,认作义子,从小养在身边,悉心教导。 杨易达从小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慧,更是通过杨迟衣设置的层层筛选,从数百名孩童中脱颖而出。 杨迟衣一面对他寄予了厚望,一面又担心他非自己亲生,羽翼丰满时会超过了他,所以又时常打压他。 杨易达便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中长大,直到他考中状元,娶妻开府才真正离开了让他水生火热的地方。 可十几年的习惯早已养成,他一面抗拒着杨迟衣,一面又希望得到他的认可。 杨易达虽然顶着杨府四少爷的身份,但只有他知道他这个四少爷甚至不如杨府的下人。 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虽然不会被苛待,却也不会有多余的银钱。 立府搬出去后,各项开销,人情往来更多,他那微薄的俸禄根本不够。 而杨迟衣又是一个喜欢大排场的人,逢年过节他回杨府看望,带的礼物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也只能利用官职之便,做些牟利之事。 这些朝中的大臣基本上都做过,也算是一种隐形的俸禄。 随着他的官职越高,能做的事也就越多,每次送去杨府的银子礼品也就越多。 杨迟衣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送上门的财,他向来不问来路。 况且有他这个辅政大臣在,他的门生更是遍布朝野,即便有一天事情败露,他也不信有人真敢查下去。 可没想到最后是他亲自来查,且是他自己求来的。 杨易达在得知杨迟衣是他的主审官时,原以为他是来救他的,直到他在牢房里见到他才知,他是来亲自送他上路的。 小时候他跟着杨迟衣进了杨府,以为自此就有一个家了,没想到他依旧是外人。 即便他为这个家做了这么多,依旧随时可弃。 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吧,又或者他想在死前为杨迟衣做最后一件事。 第85页 杨易达交代了他这么多年做过的所有的事,并交出了与大臣们平日往来的所有帐本。 除贩卖私盐,他们还一起贪污受贿,买卖官职等,所涉银两现银便有上万两,加上田产、房产、商铺等,不可估量。 不知是杨易达有所隐瞒,亦或担心若他的事情败露后会牵连杨家,所以从不与杨家人往来,帐本中有记录的官员,竟全是和花渊微有关。 此次涉事官员,除杨易达之外,还有十七人,皆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此案一过,杨迟衣和花渊微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因杨易达是正三品官员,即便定罪,也需押送回京,由圣上亲自下旨。 或许是不愿进京,杨易达自缢于洛城的牢房中。 至死,他都没有做过一件抹黑杨家,让杨迟衣丢脸的事。 杨迟衣回京上报后,晟颜卿念在杨易达主动认罪,又交代出所有涉事官员,赦免其家属,并准其保留全尸。 杨迟衣弔唁杨易达时,第一次反省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过这种情绪,也仅仅维持了片刻,又恢復成了平日里的老谋深算。 他今年虽然已经六十了,但在朝堂还能再支撑几年,还可以培养另外一个‘杨易达’。 不过,这次便没办法从年幼时开始了。 洛城之案,让朝中所有官员过了一段战战兢兢的日子。 徐进沖负责的三省官员拟定,也受到了不少的影响。 原本既定的官员获了罪,短时间内又无可替补的官员。 所以本会在武举结束之后,便可改完的三省制,硬生生拖到了洛城结案后。 好在距离明年的科举考试,也仅有几个月,科举之后,朝中又可增添不少新鲜血液。 晟颜卿看了三省制后,又做了些修改,最后定下徐进沖为中书令、杨迟衣为门下令,花渊微则为尚书令。 余下各省官员,就按照徐进沖编写的来。 原先三大辅政大臣,如今各自负责一省,依旧互相牵制,可彼此的职责却更加明确了。 徐进沖虽然是在官员原有职责上,重新分配,但多多少少也进行了调整。 离开了自己的舒适区,又是改革的新政,各官员办事效率或少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而作为本次制度改革的最终决策人,晟颜卿也累倒了。 初时他还能让武珝念给他听,或者让她说一说见解,可随着堆积的奏摺越来越多,晟颜卿已无心再批阅,只能让武珝代为批阅。 武珝也在段时间,真正地接触到了最核心的政权。 第45章 眷顾 “小姐,华昭公主府送来了请帖。”管家知道秦泛向来不会去参加各大臣府中的宴会,所有即便收到请帖,也只会和秦泛说一声,不会将请帖送到书房,但十七公主府送来的,却不同。 秦泛此时正在写着下一阶段的考核规划,她已经摸清了那十一人的长处,并就此为他们每一个人,写一份专门的训练计划,为期一年,让他们去不同的部门磨鍊。 秦泛从管家的手中接过请帖,并没有立刻打开,反而观摩起了请帖的封面。 与崔府的暗黑色不同,公主府的请帖是渐变红色。 请帖最上方绣着一朵白莲,莲花的底色是鲜红色,越往下颜色越深,请帖的最下方则是深黑色。 秦泛眉头微皱,看着这个请帖若有所思,极少人会将莲花放在请帖封面上,尤其是暗红色的封面。 暗红色代表着血。 不吉利。 请帖向来是一个府邸对外的门面,一般大家族对请帖的设计都很重视,基本上五到十年便会更换一次,只有长公主府的请帖从未变过。 秦泛没有对请帖的封面有太多的思考,打开看里面的内容,竟然又是赏花宴? “我记得赏花宴两个月前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秦泛问道。 这几个月她基本上校场和将军府两点一线,也没关注外面的情况。 管家也未找过她,说明没发生什么大事。 “两个月前因为安和郡主突然病倒,宴会取消了。”管家来之前已经调查好了原因。 “安和郡主?”秦泛对安和郡主没多少印象,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安和郡主是先皇后的表姐,当年先皇后入宫后,便一直住在华昭公主府,极少与外界有往来。”管家寥寥几字,概括了安和郡主的前半生。 “管家这次希望我去参加宴会?”秦泛知道,如果不是管家想让她参加,不会将请帖交给她,却仍然明知故问。 “是。”管家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很慎重回道,他知道秦泛理解他的意思。 秦泛想着如今的时间线条,不久之后,晟颜柔会有不少笔墨描写,朝堂上三方鼎立的局面很快就会被打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在成为敌人之前,她们也可以做一段时间的朋友。 “好,你去库房准备一份礼物。”秦泛点了点头,忽而又道:“我记得库房里好像有一串成色不错的玉佛串,把这个单独包起来。” “准备两份?”管家神情微愣,不确定地问道。 这好像是秦泛第一次和他提礼物的选择。 “嗯。”秦泛点了点头,虽然书中描写安和郡主的笔墨不多,但她记得她好像是信佛的。 第86页 管家走后,秦泛将请帖又反覆拿过来看,心里依旧觉得不舒服。 这朵莲花和底色格格不入,红色于莲花,像是束缚,又像是滋养。 今日楚兰舟回来得很晚,她原以为秦泛已经睡了,却看到书房依旧亮着光。 秦泛仍在奋笔疾书着,现在的时间于她而言很珍贵,一分一秒都不容浪费,她需要尽快把这份考核规划写出来。 “怎么还不睡?”楚兰舟放轻了动作,踮着脚尖走到秦泛的身边,站了许久,秦泛都不曾发现,楚兰舟只能出声道。 “咦,什么时候回来哒?”听到耳侧的声音,秦泛拿笔的手微微一颤,刚沾了墨的笔,墨水顺着笔尖落在了纸上,秦泛忙将笔搁在笔架上,抬头看到楚兰舟冻得发红的鼻尖,忙试了试她的手,果然冰凉。 秦泛拿过楚兰舟的手,放在手心搓一搓,捂一捂,嘴上又不停地唠叨: “今日是不是又没带手炉?手这般凉,不听话。” 秦泛佯装着生气,却把她一直放在腿上取暖的手炉放进了楚兰舟的手里,又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肯定冻坏了吧,最近几日突然降温,不比以往。你又比一般人畏寒,一定要多注意。” “知道啦,明日我一定会带的。”楚兰舟看着秦泛为她忙碌的身影,心里瞬时暖暖的,杯中平淡无味的白开水,仿佛也泛着一点甜意。 将近年关,泛兰舟里的事越发多了起来,各商铺也纷纷将这一年的帐本送过来。 楚兰舟最近也总是早出晚归,可堆积如山的帐本,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完。 自从秦泛入朝之后,偌大的泛兰舟,全交到了楚兰舟的手里。 泛兰舟的规模一年比一年大,如今人们提起泛兰舟,早已不是酒楼,而是晟国最大的商会。 泛兰舟每年更是为晟国贡献了近八成的国库。 “对了,我打算让晚宁接手一部分我手中的事。”楚兰舟拿了一块糕点,一分两半,递了一半给秦泛,和她商量着生意上的事。 “早该分出去了,平日里你也多歇一歇。”秦泛接过另一半的蛋黄酥,轻咬一口,眯了眯眼,一脸的惬意。 “之前担心她年龄太小,众人会不服,我原是想再多带她几年。”楚兰舟笑了笑,或许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吃过的苦,她不想在让钟晚宁也经歷。 “哪儿小了,明明比我还大......”听到楚兰舟的话,秦泛有些吃味了,嘟囔的声音更小了,但是还是让楚兰舟听到了。 “姐姐不一样,姐姐在我心里最厉害了。”今晚楚兰舟的嘴甜得厉害。 “这个蛋黄酥是不是比以前的甜了?”秦泛咂了咂嘴,假装回味嘴里早就被茶水冲下去的淡淡甜味。 秦泛不爱甜食,府里的糕点的甜味比外面的都要淡上很多。 楚兰舟弯了弯眉眼,脸上更是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却并没有回应秦泛这句话。 秦泛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时间也不早了,拉着楚兰舟一起回房。 睡前,秦泛突然想起了今日的事,道: “对了,今日晟颜柔又送来了请帖,邀我们三日后去公主府赏花,这次需要去赴宴了。” “嗯,那我把时间腾出来。”秦泛主动和她提及了三日后公主府赏花宴的事,这次楚兰舟没有再胡乱吃醋。 上次的事后,楚兰舟让人暗中调查了晟颜柔,也知道如今的晟颜柔于她们而已,亦敌亦友。 现在是可以合作的关系。 昏暗的烛光下,秦泛凑到了楚兰舟的耳侧,双眼泛着光,声音却软软地轻喊道:“宝宝~” “嗯?”楚兰舟半眯着眼,还没从晟颜柔的身上抽出思绪,只下意识地应道。 “我们好久没有......”秦泛声音越来越低,顺着楚兰舟的耳,轻吻着一路寻到唇,一点点含住,轻咬慢舔,逐渐往下。 楚兰舟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嘆,慢慢合上眼,轻抚着秦泛的后背,顺着她的动作,或仰或起。 烛光微闪,一室旖旎。 三日后,两人难得睡了个懒觉。 秦泛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好好地去公主府赏一赏花。 据说公主府有一株梅树,已活了上百年,却是三年一开花。 这次她们要赏的,便是这株梅树开的花。 秦泛穿了身淡红色的衣裙,楚兰舟则是一身浅蓝色。 两人身高相近,一动一静,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虽然已过三十,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高龄了,但是岁月却极其眷顾她们,并未在她们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顾泽溪比她们还要小上几岁,眼尾早就爬上了细密的皱纹,偏她们的皮肤,仍像是二十出头的状态。 顾泽溪不止一次地问她们的保养秘籍,可她们整日奔波,别说保养秘籍,甚至有时候最基础的护肤都没有。 每每顾泽溪听到她们这种说辞,都以为是她们不愿意分享,只能自己去请人调制美容膏,或是找医师开美容药方。 但不管她怎么努力,仿佛都无法和皱纹和解,皱纹趁着她不注意,又调皮地跳到了她的眉间额头。 整日操劳,四处奔波的人,怎么可能不显老? 下次她从吐谷浑回来,再看到秦泛和楚兰舟,估计又要抓狂了。 第87页 这是秦泛和楚兰舟第一次来公主府,华昭公主,也是以后的华昭长公主。 两人来得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 公主府门前稀稀疏疏地停着些许马车或轿撵,秦泛瞧着有些熟悉,有些却面生,但无一例外,全是正三品以上官员家的。 这算是秦泛参加的第一次赏花宴,之前在书上看到过不少赏花宴的流程,如今自己亲自经歷一遍,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差异。 公主府门两侧站着四个握枪侍卫,门前则站着两名侍从和两名侍女,一名收帖,一名登记,另外两人则是收礼。 秦泛走到府门前,交出请帖和礼盒,侍女却并不像对其他人一样点头,反而叫住了秦泛:“秦将军。” 秦泛不明所以,却依旧转头,望着侍女,认真地等着她的下文。 “公主听说秦将军和楚小姐爱赏湖,特意交代奴婢,若是看到将军来,请将军去后花园,那里有一处湖,将军定会喜欢。”侍女虽是低垂着眼,语调却很轻快,不像之前那么刻板严肃,仿佛看到秦泛来,很是开心。 “多谢告知。”秦泛对侍女点了点头,牵着楚兰舟往公主府走去。 侍女望着秦泛进了府,立刻将手中的事交给另一个人,也小跑着进了府。 第46章 赤金鱼 秦泛和楚兰舟进了公主府,便有侍女为她们引路。 两人牵着手,像逛自己府邸一样,慢悠悠地欣赏着路上的绿意,惬意自在。 引路侍女时不时调整步伐,与她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后花园距离府门有一段距离,但也不算太远,两人走得不快,用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到。 虽是叫‘后花园’,可园中却一朵花也不见,却满是绿植,一片盎然。 侍女将人带到后,便退下了。 秦泛道了谢,牵着楚兰舟向那处‘她定会喜欢的湖’走去。 她只去过一次杨府,向杨迟衣贺寿前,在杨府的湖边欣赏了一会儿湖景,便认定了她爱湖了? 自然不可能。 赏湖不过是一个由头,她们要见的也不是湖。 秦泛知道,晟颜柔也知道。 这也不过是晟颜柔的试探。 如今朝中局势两人都清楚,徐进沖、杨迟衣和花渊微三方势力维持着表面的平衡,还有一部分人保持中立。 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四方势力,中立的那方只以社稷为主,一心为国。 但这四方势力中,却有不少是晟颜柔的人。 如果想要打破如今的局面平衡,对晟颜柔来说,轻而易举。 不过打破局面,对她来说,毫无好处。 她需要找一个合作伙伴,可以不动声色地瓦解这种平衡,并让朝中人都以她为主。 晟颜柔看上的那个人,便是秦泛。 不得不说,晟颜卿和晟颜柔不愧是亲兄妹,看人的眼光都这么相似。 晟颜柔第一次邀请秦泛时,本就不抱什么希望,所以她是在宫里和秦泛偶遇时,随口说起的玩笑话。 因为她知道秦泛不会来,所以也就没有正式发请帖。 毕竟公主府的请帖被驳,她还是很没面子的。 当然了,最后她也没办成赏花宴。 第二次邀请,晟颜柔有了几分把握,但是把握也不大,所以才让贴身侍女在门口等着,并邀她赏湖。 这是她的又一次试探。 若她来赏湖,说明对她们之间的合作有兴趣。 至于最后合不合作,就看之后的交谈了。 所以在侍女告诉她,秦泛去了后花园之后,晟颜柔立刻带人也往后花园赶去。 从她的寝殿到后花园,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与从府门到后花园的时间相近。 她原以为秦泛是个将军,脚程会快一些。 毕竟是她想拉拢秦泛,这也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所以晟颜柔想早些到,以表示她的诚意。 没想到她在湖边的暖亭中,喝完了一杯茶,秦泛的身影还是没出现。 若不是期间一直有侍女向她汇报,她们走到了何处,晟颜柔甚至觉得她们是去了别处。 终于在晟颜柔的另一杯茶又快见底时,秦泛和楚兰舟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天气渐寒,两人身上都披着狐裘披风,手中各捧着一个手炉,另外一只手却是互相牵着,像是真的赏湖一样,站在湖边,时而眺望着远处,时而又望向近处的湖面。 今日阳光不错,将近午时,更是璀璨。湖面上微风拂过,掀起粼粼波光。 秦泛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松开了楚兰舟的手,捡起湖边的枯枝,低下/身向湖面波动。 晟颜柔距她们有些远,心里也有些好奇,披上披风,出了暖亭,向她们走来。 “秦将军果然像外界传言一般,爱湖。”晟颜柔还未走近,声音便传了过来。 秦泛刚进后花园便看到了晟颜柔,不过她故意不向她走去。 既然她说她喜欢她这湖,那她便喜欢给她看。 秦泛原本只是想装一装,没想到真在这湖里看到个稀奇玩意。 一条赤金色的大鱼,大约有她的手臂那般长。 她见过不少府邸养金鱼、鲤鱼的,基本上都是观赏性的小鱼,这么大的鱼,她倒是第一次见,且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第88页 一时好奇,便想逗一逗。 “爱湖是因为湖里有让我稀罕的东西。”秦泛扔了手中的枯枝,捻了捻指尖的木屑,不紧不慢地起身,对晟颜柔行了一礼:“公主殿下万安。” 楚兰舟也跟着屈膝行李:“公主殿下万安。” 晟颜柔抬手虚扶,一语双关道:“那本宫这里,可有秦将军稀罕的东西?” “原本以为没有的。”秦泛又望了一眼湖面,那条赤金的鱼,不知游向了何处,只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秦泛竟然还有些遗憾。 “原本这片湖也是一个普通的湖,自从几年前不知怎么出现了一条赤金色的鱼,冬日便再也没结过冰,湖里也再没出现过其他的鱼。”晟颜柔自然知道秦泛看的是什么,笑着解释道。 “哦?”秦泛果然被晟颜柔的话吸引住了,不过却有些半信半疑。 “外面风大,不如秦将军和楚姑娘与我一同去暖亭喝杯茶暖暖身?”晟颜柔面上带着笑,看着很是和善,却是不容拒绝的邀请。 秦泛和楚兰舟自然不会拒绝,原本她们来这边赏湖,也是为了见晟颜柔。 三人进了暖亭,脱下披风,手炉也交给了随身侍女,围坐在亭中石桌边。 石桌呈圆形,中间被掏空的部分填上了煤炭,碳上放了一个铁网,网上放着一个小铁壶,铁壶发出嗡嗡的声音,壶中的水咕噜咕噜地响着,滚烫的气顺着壶嘴流出,泛着白色的雾气。 侍女拿起铁壶,给三人沏了上了热茶,又退到一边。 石桌边上还摆满了各色的点心,有秦泛最爱吃的蛋黄酥,酥皮金黄,看着很是诱人。 不过,此时秦泛只对那条赤金色的鱼感兴趣。 “公主是何时发现那条赤金色的鱼的?”秦泛的眼中盛满了好奇,热茶也顾不得喝。 “大约是三年前,我来亭中餵鱼时,发现湖里的鱼都不见了,让人去查才发现,或许养在湖里的鱼都成了它的饵料。”晟颜柔回忆着那时的情景,也是从那时开始,她打算争一争。 同是父皇母后的子女,为何她不能坐上那至尊之位? 晟颜柔从小到大一直扮演着乖巧女儿、乖巧妹妹的角色,所以她一直是最受宠的小公主。 可她不想一辈子都扮演着一个她不喜欢的角色,明明她的能力丝毫不比她的哥哥们逊色,甚至比他们更高一筹。 她有野心,对权势的野性比任何人都要大,可是只因为她是女子,便被排除在储君之外。 凭什么? 既然她无法通过继承登位,那便只能通过自己的方式来了。 晟国开国有女臣,那她便做晟国鼎盛时的女帝。 “那应该至少是四年前了。”秦泛推算着这一湖的鱼应该够赤金鱼吃上一年。 四年前是什么时候? “是啊,那时候皇兄刚登基,我来餵鱼时,湖里还有成群结队的鱼。”晟颜卿也想起了四年前的事。 她极少会来餵鱼,只有在她情绪极差时才会通过餵鱼来调整自己。 晟颜柔养的并不是普通的观赏鱼,而是食肉鱼。 每次晟颜柔看着血淋淋的肉,被一群鱼疯抢完,心里压抑的不快仿佛也被鱼蚕食得一干二净一般。 她不爱餵鱼,却又很爱餵鱼。 她已经好久没来此处餵鱼了。 晟颜柔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了柔和的笑,拿过石桌上的金糕,小小的咬了一口,又弯了弯唇角。 暖亭外有一侍女匆匆向这边走来,进了暖亭,附在晟颜柔的耳侧说了一句什么。 晟颜柔立刻站了起来,双眼霎时间亮晶晶的,唇角更是止不住地扬起,对着秦泛和楚兰舟道:“本宫还有事,先走一步,一会儿梅园再见。” 侍女掀开了亭帘,晟颜柔忽而又转身道:“下次有时间,再请秦将军和楚姑娘来看这条赤金鱼。” “公主不用顾及我们。”秦泛和楚兰舟也站起了身,看着晟颜柔半走半跑地离开。 昨夜刚下过大雪,路面依旧有些滑,晟颜柔却顾不得这些。 她盼了那么久,她的安姐姐终于醒了。 那个老道长果然没有诓她。 晟颜柔离开了暖亭之后,秦泛和楚兰舟反而更自在了。 秦泛望着桌上的蛋黄酥,心里痒痒的,不知道公主府的蛋黄酥,和她府上的有没有什么区别。 秦泛拿起一块,依旧掰成了两半,递了一半给楚兰舟。 第一口秦泛不敢咬太大口,她怕太甜,结果没想到这个蛋黄酥比她府上的甜味还要更淡些,酥皮也更薄更脆,比她府上的还要好吃。 秦泛又拿起一个,这次没再掰一半,一个人吃了一整个。 “宝宝,这个好好吃,一会儿去问问公主,这个是哪个大厨做的,能不能分享一下配方。”秦泛吃了一个半,就再也吃不下了,却仍然觉得回味无穷。 晟颜柔既然想要拉拢她,一个小小的蛋黄酥配方,应该不会那么小气不给吧? “要不要再尝尝其他的?”楚兰舟又拿起桌上其他的糕点,用桌上的小刀切了一小块,递给秦泛。 如果其他的秦泛也觉得好吃,配方便一起要了。 第89页 一个配方也是要,十个也是要。 秦泛已经吃了十几年的蛋黄酥了,或许是因为没有尝到过更好吃的,所以才会只钟爱这一种。 或许尝过了其他更好吃的,便想换一换口味呢? “怎么样?”楚兰舟望着秦泛,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像是想听到秦泛说好吃,又像是不想。 “不好吃。”秦泛摇了摇头,又把目光放在了蛋黄酥上:“还是蛋黄酥最好吃。” “那就只要蛋黄酥的配方。”楚兰舟笑了笑,看着秦泛一脸餍足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47章 寒暄 晟颜柔提着裙摆,不顾形象地跑回寝殿,到寝殿外才放慢了步伐,理了理头上的朱钗,踏进门。 可能是因为太过心急,步伐不觉又加快了,走到床边依旧乱了唿吸。 云舒语坐卧在床头,望着晟颜柔向她走来,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笑:“怎么走得这般急。” “想早一些见到姐姐。”晟颜柔坐到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舒语,眼睛里亮晶晶的,盛满了期待和惊喜,双颊因为刚刚走得太快泛着淡淡的红晕。 云舒语莞尔一笑,抬手捋了捋她耳侧的垂髮,眉眼温柔。 “姐姐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晟颜柔试了试云舒语的额头,又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总觉得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 “没事。”云舒语摇了摇头,看着晟颜柔一身盛装,又道:“梅花是不是开了?” “是呀,等姐姐病好了,柔儿陪姐姐去看。”晟颜柔端起床边熬好的药,舀起一勺,轻轻吹凉了,才递到云舒语的嘴边。 “我自己来。”云舒语有些不习惯,抬手要去接,却被晟颜柔躲开了:“姐姐乖,一会儿药该凉了。” 殿内虽燃着火盆,却仍不是太热。 云舒语看出了晟颜柔的坚持,只妥协地张开了嘴。 喝完了一碗药,晟颜柔又餵她喝下了一碗粥。 云舒语昏迷了整整三个月,刚醒来,只能吃点清淡的粥食。 可能药里有催眠的成分,晟颜柔只和云舒语说了几句话,便看到她眼神有些涣散。 晟颜柔等云舒语睡着后,又问了太医她的病情。 即便有余毒,三个月也该清干净了,为何脸色还是如此苍白,整个人看着也是焉焉的。 太医也不知原由,云舒语脉象平稳,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一切正常。 晟颜柔又让人去请道长,她现在坚信道长的话,即便云舒语会因此不高兴。 她求了那么多次佛,都没让她的姐姐醒过来,只信了老道长一次,她的姐姐便醒了。 不管信佛或是信道,其实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寄託,让自己相信她的姐姐一定会醒过来。 晟颜柔不懂,她只以为是老道长帮了她。 道观距公主府有些远,来回至少需要半日的时辰。 今日是她办的赏花宴,选择今日,一是听信老道长的话,二则是想拉拢秦泛。 这两件事虽然都已达到,不过各府夫人现已入府,她这个主办人也得去露一露脸,毕竟这也是她在宫外开府后第一次办赏花宴。 赏花宴虽有赏花之名,但参加赏花宴的人都知,赏花不过是个噱头,互相交换消息才是她们的主要目的。 或许只有秦泛和楚兰舟是来单纯赏花的吧,毕竟她们不需要这种方式来获得她们想要的消息。 两人在暖亭没有待太久,便离开了。 公主府很大,比杨府大了近一倍。 这次赏花宴在梅园举办,两人不知梅园在何处,也没让侍女引路,只沿着小道,随意逛着。 据说这个公主府上是拆了两座府邸,又向外扩了不少,合建而成,是整个长临最大的一座府邸。 不管是晟颜宏,还是晟颜卿,对他们这个妹妹都极尽宠爱,要什么给什么。 即便是她第一眼见到云舒语,想让她陪她,云舒语也被封为了安和郡主,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这一陪便是十年。 但不知为何,书中对这个安和郡主的笔墨描述却极少,甚至最后有关她的结局也是只字未提。 两人刚走到一条新路上,路的尽头应该是竹院,隐隐约约能看到院中一支支傲然挺立的翠竹,秦泛兴趣正浓时,前方跑来一个侍女,先向两人行了一礼,才道: “秦将军,楚小姐,公主让奴婢来请二位去梅园赏梅。” 秦泛望着不远处的竹园,觉得有些可惜,不过去看看梅花也不错,说不定还能遇到熟人呢。 这点遗憾秦泛没放在身上,紧握着楚兰舟的手,跟着侍女直接往梅园走去。 还没走近梅园,便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秦泛皱了皱眉,按理说来的应该都是各家大臣的嫡夫人,端庄稳重,即便是交谈,也该是和睦悦耳才是,毕竟这里可是公主府。 侍女将两人带到梅园外便退下了,两人循着声音,走到了众人聚集之处。 怪不得声音隔得老远便能听到吵闹的声音,原来晟颜柔邀的不仅是各家的夫人,怕是各府的小姐也在受邀之列。 若再邀请些青年才俊,赏花宴怕不是会变成相亲宴了。 秦泛来的虽然不算太晚,但是在暖亭呆了一段时间,路上也耽搁了些,她们已经是最后一个入园的了。 第90页 “秦将军,楚小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与普通女子不同。”一妇人看到两人走近,忙上前攀谈。 秦泛还未出声,便听到耳边楚兰舟的声音:“她是户部侍郎裴行俭的续弦,善于交际,与各家夫人关系都不错。” “裴夫人也是声名远扬,秦某也早想与夫人相识,没想成在今日如愿了。”得知她是户部侍郎的夫人,秦泛便重视起来了,客套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我经常听到我家老爷提起秦将军,早想去秦府拜访,但知道秦将军公务繁忙,也不敢贸然上门打扰。”裴夫人怎么会听不出秦泛话里的真假,不过依旧笑呵呵地道。 当初她可是给各个府中都送了拜帖,也收到了不少退贴,将军府就是其中一个,若她真的想认识她,又怎会将帖退回。 “这位便是楚姑娘吧,我们刚刚还在讨论兰衣馆新到的几款绸缎一尺难求,没想到就遇到东家了,云锦不会真的断货了吧?”裴夫人不愧是能在几个月内,打入长临各家大臣后院的人,不管对上谁,都能说上两句。 “目前尚有些存货,再过几日便不好说了。”生意上的场面话,楚兰舟也是信手拈来,不过也好在最近她在看各店铺帐本,说的话也不假。 楚兰舟已经很久没管过泛兰舟旗下各店的经营,只是看帐本,已经让她有些分身乏力,可能是泛兰舟近些年扩张得太快,数量上来了,利润却大不如前,尤其今年。 她最近正头疼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刚刚突然有了些新想法,却不知道可行性如何,便拿裴夫人试水: “裴夫人如果喜欢的话,下次可以去兰衣馆提前预定,下一批货三个月后能到。” “只要预定了就一定能买到吗?”裴夫人第一次听到预定这个词,但也不是很难理解,只是好奇。 “可以。”楚兰舟点了点头,又在脑中快速组织语言,解释道: “预定便是还未去採购时,客人便定下的订单,已在採购之列,即便数量少,凡是预定一定会收到。” 这是楚兰舟临时想到的解释,以后店里真正实行时,会再出一套更详细的说明。 “真的?泛兰舟旗下的其他商铺,也能预定吗?”裴夫人眼前一亮,瞬间忘了她原是想和秦泛套近乎。 裴夫人刚说第一句话时,便引来了其他夫人小姐,两人几句交谈后,围过来的人更多。 裴夫人问的话,仿佛也是她们想问的一般。 她刚说完,周围一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楚兰舟的身上,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她,仿佛她摇一下头,便都哭给她看一样。 楚兰舟故意吊着众人,没有立刻回答,像是认真思考之后,才点了点头:“可以。” “耶!!!”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高兴地应喝道。 刚刚在园外秦泛便觉得里面叽叽喳喳的有些吵,现在被这些声音直接包围住了。 虽然依旧觉得过于吵闹,可心里却很开心。 这些人仅因为她的舟舟的一句话,就或悲或喜,她打心里感觉骄傲。 秦泛紧紧地握着楚兰舟的手,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虽然她高兴,但是仍不适应这些热闹,更对她们口中的胭脂水粉,首饰衣料没兴趣。 也好在楚兰舟突然想到预定这个事,把她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不然等着秦泛客套的,可就不止一个裴夫人了。 “宝宝喜欢这些不?”远离了纷闹,秦泛依旧能听到她们讨论哪款胭脂水粉好用的声音,不过她好像从来没见楚兰舟和她讨论过这些。 “不喜欢。”楚兰舟摇了摇头,在她眼里,这些都只是身外之物,非必要场合,她也不会涂抹。打扮的时间,她宁愿用来多看看帐本,多想想生财之道。 她不想以后秦泛会为了钱的事有任何的担忧。 楚兰舟可能现在还没意识到,即便她现在什么也不做,泛兰舟如今所赚的钱,便已足够秦泛单独开闢一个国家了。 但她仍觉得不够。 “真巧,我也觉得这些无趣。”秦泛眯了眯眼睛,为和楚兰舟又有一致的看法而高兴 “秦姐姐,兰舟姐姐。” 周华是第一个看到秦泛和楚兰舟的,但她还没向她们走近,便看到她们与另一个人攀谈了起来,随后两人更是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她便只能在远处慢慢地等着,直到两人从人群里出来,她才小跑着上前。 秦泛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眉眼有些熟悉,但能叫她周姐姐的人不多,便猜道:“你是周华?” “是的。”周华忙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脸上满是被认出的欢喜。 秦泛上一次见周华,还是在她的出嫁之日,如今已经过去了六七年时间了,周华除了脸长开了些,竟然没什么变化,依旧保留着纯真。 想来生活过得应该不错。 作者有话说: 都城是长临,怎么码着码着就变成临安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的o(╥﹏╥)o 第48章 确认 “秦姐姐从边关回来之后,我本来想去将军府看看两位姐姐,但是送到府上的拜帖被退回了。这次知道秦姐姐和兰舟姐姐也会来公主府,就早早地来了。”周华望着两人,仍像小时候躲在周珝身后的小孩一样,有些怯生生地道。 第91页 “下次若再想去找我,不用拜帖,直接去将军府就好。”秦泛唇角微勾,声音不觉间也放轻了。 秦泛刚回京时,每日府中收到的请帖和拜帖无数,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于她无意义的社交上,便让管家酌情都退回。 距今管家也就只给她递过两次请帖,一次是崔府,一次是公主府。 周华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即便她小时候在将军府住过一段时间,可与秦泛走得也不是很近,每次只敢跟在她姐姐的身后,安静地听她们或说或笑。 小时候她便很羡慕她的姐姐,好像不管在哪儿,都有很多人喜欢她,最后甚至得到了陛下的喜爱,嫁进了皇宫。 可后来她的姐姐死在了寺庙,她原是不信的,直到看到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遗体。 她慢慢地已经接受了她的姐姐已经离世的事实,可却听闻陛下刚封的贵妃,与她的姐姐长得很像。 她突然有一种预感,或许她的姐姐没死呢? 她不知道去找谁确认,唯一想到的人便是秦泛,可她却见不到。 今日终于如愿了,她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周华的欲言又止实在太过明显,秦泛想不出她们之间有什么话可说,也猜不到,只能直接问。 “我听说...陛下刚封的贵妃,容貌和二姐有些相似。”秦泛的话像是给了周华开口的勇气,话在嘴边饶了几圈,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秦泛知道武珝的身份被怀疑是迟早的事,之前她也和武珝提到过。 毕竟她之前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又是幼帝生母,还未受封太后便入了感恩寺。 不少人见过她,也认识她。 武珝似是要和过去彻底地了断,即便是她的亲人问起,也要装作不知。 秦泛便也只能装作不知,道:“贵妃与小珝的确有些相像,小珝当年也与先皇后有八分像,或许美人长得都有些相似吧。” 周华明白了秦泛的意思,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只道:“我信秦姐姐。”随后,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是她第一次与秦泛站得这么近,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她在心里鼓足了勇气。 秦泛和她说话的时候很温柔,比对她的姐姐说话时,还要温柔。 周华只是想着,脸上便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虽然这些话是周珝的意思,是她想和家人彻底断了联繫。 可秦泛说出来,尤其是对着这么单纯的周华说,心里总有些愧疚,便主动问道: “成婚这么久以来,郭孝慎对你好吗?”秦泛直唿人名习惯了,背后基本上都直唿其名,与本人遇上时,可能有时候会客气地称唿对方为大人,或者官职名。 “挺好的。”周华点了点头,她能在府中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想出门也可以出门,这便足够了,其他的她也不放在心上。 “那就好。”秦泛也跟着点了点头,有些词穷,她实在不知与周华再聊些什么。 在她眼里,周华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何况她们又分开了这么久,她在前朝,她在后院。 好像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好在,没等她再想出什么尴尬的话,晟颜柔便来了。 随着一声‘公主驾到’,园中瞬间安静下来。 她们深知华昭公主有多得宠,即便她们有的是一品诰命夫人,在这位华昭公主面前,也要收着平日里的架子,以公主为尊。 晟颜柔一袭红衣,华服盛装,走进园中,满园梅花仿佛都失了颜色。 不等晟颜柔走进长亭,众人纷纷行礼作揖:“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安。” “免礼。”晟颜柔面上带着笑,举手投足间自带贵气。 “本宫刚开府不久,正巧赶上府中梅树开花之日,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想着邀请京中夫人小姐们一起欣赏一番。”晟颜柔早已想好了说辞,又道: “这次是本宫第一次举办赏花宴,怠慢之处,还请众位莫怪。”晟颜柔说的很是谦虚,让众人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众人纷纷出声迎合,将梅园中从茶点、桌椅摆放等都夸了一遍。 公主怎么会有错呢? 即便有错,那错也在她们自己,不该看到了。 晟颜柔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便离开了梅园。 众人恭送完,才恍惚想起,公主不是为了要和她们一起赏梅的么? 不过好像公主走了之后,她们更为自在了,又继续聊起公主来前的话题。 能收到公主府请帖的夫人们,家中至少有一名三品大员。 秦泛虽然没有品级,但她才是这个赏花宴最主要的人。 她参加这次赏花宴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了,但今日她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公主府里好吃好喝供应着,还有整府的美景随她们欣赏。 她也不急着离府。 最主要的是,蛋黄酥的配方她还没向长公主要呢。 两人在暖亭中吃了不少点心,此时也不太饿,便没太在意长亭中为她们准备的小食,一心要去找那棵三年一开花的梅树。 整座梅院中种满了梅树,将那棵百年梅树包围在最中央,长亭则是在梅园的最外围。 第92页 两人便沿着小径,向梅园中心走,周华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其他人看到她们,有的也跟着,有的则是继续攀谈。 梅园很大,梅花大部分是桃红色,也有不少白色,红白交错融合呈淡淡的粉色。 梅树枝头上还挂着雪,却衬托得梅花更加傲然。 秦泛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什么是梅雪争春未肯降,突然也想在她们的院中也种上几棵梅树。 到那时,不管在哪个季节,只要她们推开窗门,便都能闻到满院的花香。 秦泛是一个执行力极高的人,刚想到要在院中种树,便恨不得现在立刻把院子都种满。 原先想在公主府逛一逛的兴致也没了,但是她还记着她的蛋黄酥。 秦泛向候在一侧的侍女招了招手,问:“刚刚我在湖边暖亭里吃的蛋黄酥,是府中哪位大厨做的?有配方不?” 侍女仍是原先将秦泛引到梅园的那位,也知她说的蛋黄酥,只是她第一次遇到府中的客人想问配方的,一时有些愣住了。 “这是安和郡主院中的小厨做的,配方还需问一问安和郡主。”侍女不敢擅自决定,却也不敢直接拒绝。 秦泛是今日公主特意交代,要好好招待的贵客,她也丝毫不敢怠慢。 “那你见到公主时,麻烦帮我问一问,我还有事就先回府了。”秦泛点了点头,自然知道侍女做不了主。 “好的。”侍女恭敬应下。 既然她选择了与公主合作,以后的往来也不会少,也不急于这一时。 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回府种花! 秦泛和楚兰舟走在最前面,其他人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园中各处,仿佛真的是来赏梅一样。 两人没惊动任何人,直到出了梅园,其他人仍在交谈浅笑。 一同离开的还有周华。 她来公主府,似乎真的只是来见秦泛,问一问她的姐姐是否真的已然离世。 确认了之后,也就没再留下的必要了。 不过她却没有与秦泛同行,而是远远地跟在她们的后面。 她对秦泛的感情很复杂,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靠近之后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像是总缺少些什么,或许是少了周珝挡在她的身前吧。 秦泛和楚兰舟上了马车,车帘还未落下,秦泛余光突然瞥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随着一个小厮进了公主府。 道士? 秦泛掀起车帘,又仔细瞧了瞧,的确是一个身着道袍的道士。 她不记得书上有写过华昭公主和道士有关,只写了安和郡主信佛。 “今日怎么没见到安和郡主?”秦泛这才想起,晟颜柔和云舒语向来是形影不离,今日晟颜柔出现了两次,身边竟然都没有跟着云舒语。 莫不是云舒语出事了? 可若她出事,公主府请的应该是高僧,而不该是道士才对。 难道因为她的出现,产生了蝴蝶效应,云舒语改信道了? “不知,回去我让墨骥查一下近日公主府的情况。”楚兰舟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她一心扑在帐本上,对于送上来的情报,则是交给了墨骥,只有遇到紧急的事,他才会将消息告诉她。 不过这几日,整个长临都很安静祥和。 晟颜卿身体也恢復了,三省官员各司其职,也都渐渐上了轨道。 不过,山雨欲来风满楼,安静的背后,也不知又影藏了多少狂风暴雨。 秦泛回想着晟颜柔出场之后发生的事,长临好像没什么。 这个时候,武珝应该已经开始帮晟颜卿批改奏摺了。 即便晟颜卿痊癒之后,也让武珝帮她处理了近半的奏摺。 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 “走,回家种花!”秦泛想了一圈,安心之后,牵着楚兰舟的手晃了晃,笑意也从心里漾到了眼底。 “好。”楚兰舟舒展了眉眼,也露出了浅浅的笑。 第49章 伪善 老道长直接被带入了公主府寝殿,晟颜柔依旧穿着那身红装,看到道长进来,忙起身相迎,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语气却有些着急: “道长,姐姐今日真的醒了,但为何她的气色反而更差了?” 老道长未明原因,只道:“且容贫道看看。” “好。”晟颜柔在前面为老道长引路,云舒语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得宛若白纸。 老道长并未走近,停在了床边三步远的地方,远远地看了云舒语一眼,抬手掐指算了算。 晟颜柔一脸紧张地望着老道长,生怕他说出什么对云舒语不利的话来。 “没事,只是余毒排尽后,气血有些亏空,只要补气养血,不出两个月便能恢復如初。” 老道长又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晟颜柔道: “这里面的药丸,每日服用一粒,若郡主的气色还未恢復,贫道再来瞧瞧。” “多谢道长。”晟颜柔转过头,给了侍女一个眼神,侍女将早已准备好的锦袋递给了道长。 道长收下后,对晟颜柔点了点头,随后便离开了公主府。 晟颜柔坐到床边,抬手抚摸着云舒语的脸,目光里带着深深的眷恋和执着,忽然想起她的贴身侍女还被她关在地牢里,也不知还能不能继续伺候云舒语。 第93页 “我一会儿就回来。”晟颜柔低头在云舒语耳边轻声道,即便知道她此时听不到。 晟颜柔站起身,想到地牢里关着的人,眼中的温柔瞬间消失殆尽,转而换上的是阴狠和凉薄。 云舒语中毒的那日,晟颜柔将她院里的人全关进了地牢,日日折磨。 没有照顾好他们的主子,他们都该死。 可她又怕云舒语习惯了他们的伺候,醒来之后没了他们会不习惯,常伺身侧的人更是每日都让医师为他们处理伤口。 如今好在云舒语醒了,他们也侥倖留下一命,至于出狱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公主府刚建之初,晟颜柔便让工匠为她打造了一座地牢,专门用来关押背叛或者刺杀她的人。 她虽然是最受宠的公主,但想杀她的人却依旧不在少数。 不过她却不喜欢杀人,她更喜欢让人体会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既然他们想让她死,那她便偏不让他们死。 当然啦,她也是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来杀她其实是做了一件善事。 把他们余生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亲自送给她,他们可全都是大善人呢。 续命的药材她多的是,也不会怕他们会熬不过她失去兴趣的时候。 不过,有时候再续命的药,可能也续不了该死之人。 晟颜柔还没走到地牢入口,一位医师突然匆匆跑来,看到晟颜柔过来,吓得险些匍匐在地,忙整理好仪态,跪下行礼: “参加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安。” “如此慌张,发生了何事?”晟颜柔眉间紧皱,不悦道。 “公主,郡主院里的人,死了两个。”医师颤颤巍巍地说道。 这两人本来也是伤得最重的,旧伤养得刚有些起色,又添了不少新伤,如此反覆,即便有续命的药,也无济于事。 其实医师刚开始给他们医伤的时候没太在意,都只是些鞭伤,未伤筋动骨。 若是放在一些刑牢里,多得是断筋露骨的伤。 可这些鞭伤却总不见好,新伤一层层叠在旧伤上,日日如此。 直到皮肉腐烂,断筋露骨,再也无法生肌。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严重的鞭伤,后面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鞭伤再严重,总不致死,顶多残了。 可他却忽略了地牢的环境,地牢深入地下三尺,阴暗潮湿,从不见光,会影响伤口的癒合。 尤其伤口尚未癒合,再次裂开又添新伤,则更为严重。 “哪两个人?”晟颜柔心里有瞬间的慌乱,可也就瞬间而已。 即便死的那人是云舒语的贴身侍女,她也有理由解释。 她的姐姐一向都是信她的,这点她毫不怀疑。 “死了便处理了,告诉本宫作甚?”晟颜柔越过医师,往地牢走去。 医师也连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小心地跟在晟颜柔的身后。 晟颜柔进了地牢的门,沿着石梯往下走。 地牢中原本还有些说话声,可晟颜柔的脚步声却像是生生地扼住了他们的喉咙,整个牢房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恐这声音突然就停在他的牢门口。 说来也奇怪,那么多刑具,晟颜柔却独独钟爱鞭子,刑室里的鞭子由粗到细数十种,挂满了整面墙。 晟颜柔根据心情,每次都选用不同的鞭子,但同一根鞭子却不会连着使用两次。 每次来她什么也不说,只要在哪个牢房门口站一会儿,牢房里的人便会立刻被绑在木架上。 晟颜柔只需要挑选趁手的鞭子,直接打,尽兴为止。 也不知是不是打得次数越来越多了,臂力也增强了不少,如今每次将被打人打到昏厥,她竟也不觉得累。 这次晟颜柔停在了关押云舒语贴身侍女的牢房外,视线在牢房里的女子身上打量。 房里的女子蜷缩在墙角,衣服上一道道血痕,仍是鲜艷的红色,头髮披散着,有些粘在了脸上,看不清原本的样貌。 侍女看到晟颜柔停下后,身体控制住地开始发颤发抖,最后直接瘫软在地上。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本宫要看到她恢復如初的模样,否则今后这个牢房便是你的养老房。”晟颜柔转过身对着医师道,语气不轻不淡。 “是。”医师的额头密密麻麻又冒起了冷汗,也不管能不能治癒,忙先应下。 其它牢房里的人一听竟是放人的好事,纷纷竖起耳朵,心里从未有过一次希望下一个被点到的是他们。 晟颜柔在每个牢房外都停了停,她只记得贴身伺候云舒语的人,她院里其他的人却都不太认识。 不过这些人此时都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即便她以前认识,如今也很难认出来了。 “安和郡主院里的人......”晟颜柔原是想把安和郡主院里的人全放了,可话还未出口却又变了。 她伪装这么多年,若是因他们而暴露了,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今夜全部处理干净。”晟颜柔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便决定了几十人的生死。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谢殿下成全。”牢中跪下谢恩的不知凡几,直到晟颜柔离开了地牢,依旧能听到不断的谢恩声。 第94页 但凡进了这个地牢的人,无一人能够生还,死反而是他们的日夜所求。 不过唯一一个例外,可能是文殊兰,年幼时便跟在云舒语身边伺候的贴身侍女。 云舒语对她也很在意。 因着嫉妒,她也是被晟颜柔打得次数最多的人。 一般人可能早就承受不住,死了多少回了,可这个文殊兰却命硬的很。 只是近些日来,精神上可能出了些问题,身体也有些应激反应。 尤其看到晟颜柔时,更是会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也不知最后能不能治好。 晟颜柔虽然让医师一个月治好她,但不管能不能治好,她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想到文殊兰,晟颜柔的嘴角突然挂起了一抹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可那笑没维持片刻,却又突然消失了,眼底的疯狂也换成了平静。 走到寝殿外,晟颜柔并没有立刻进去,问立在殿门外的侍女:“郡主醒了吗?” “禀公主,郡主刚刚醒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又继续睡了。”侍女恭敬道。 “郡主醒怎么没去告诉本宫?”晟颜柔眼底的笑还没浮现,因着侍女的下半句话又沉得更深。 “公主赎罪,郡主让奴婢不要去打扰公主。”侍女立刻跪下,惶恐道。 虽然她说的是实话,可她也知道这个说辞在公主殿下这里无用。 侍女原以为这次她难逃责罚,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可公主竟从她的面前越过了。 她没事了? 侍女心里瞬间产生一种大难不死的狂喜。 世人都以为华昭公主乖巧可人,天真烂漫,或许连安和郡主都被她骗了过去。 可只有贴身伺候公主的人才知她的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 不过此时知道华昭郡主真面目的人,也不止她贴身的人了。 即便一个人伪装得再完美,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而这些马脚此时全放在了楚兰舟的桌上。 楚兰舟让墨骥去查了公主府近几月的事情,墨骥便顺便把晟颜柔从出生到如今的所有事都查了一遍。 墨骥以前没太注意过华昭公主,毕竟她只是一个公主,也只是因为受宠才得到如今的一切。 这些在墨骥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当他查完了她的事之后,险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中间被掉包了。 纯善与纯恶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墨骥不敢耽误,立刻将有关华昭公主的一切,都交给了楚兰舟。 楚兰舟此时并没有去看晟颜柔的生平,只是看了近几个月公主府发生的事。 三个月前公主府混入刺客,毒杀公主不成,阴差阳错让安和郡主喝下了下毒的茶。 最后刺客被抓,毒也解了,可安和郡主却迟迟不醒。 晟颜柔求神拜佛无用后,却得一道长指点,保郡主在赏花宴那日醒来。 最后安和郡主也真的醒了。 楚兰舟看着纸上的平淡描述,却能体会其中的惊险、无助和喜悦。 这件事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会有些可疑之处。 可若是扯上皇家,却再正常不过。 享常人难享之福,那也必会经常人难遇之险。 直觉上,楚兰舟觉得突然出现的老道长有问题,可求道之人向来都有悬壶济世之心。 楚兰舟不愿将她心里的恶意加注在道长身上,也便没让墨骥去查有关老道长的事。 楚兰舟将信折好,等着秦泛从宫里回来之后,再让她瞧一瞧,或许她能发现些什么。 今日秦泛原本打算和楚兰舟一起去逛一逛铺子,还未出门,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宫,也不知所为何事。 第50章 使臣 秦泛原也好奇,可还未到皇宫,她便猜到了,只是有些恍惚,吐谷浑之战竟已过去了一年。 也不知这次吐谷浑派来大晟的使臣会是谁。 秦泛看到文心兰候在尚书门外,便知武珝也在,还未走进,便看到文心兰向她走来。 “秦将军,陛下正在殿内等着您呢,今日陛下心情好像不错,已经笑了好几次了。”文心兰脸上带着笑,陪着秦泛走到了尚书门外。 “有劳文公公了。”秦泛向文心兰抱了抱拳,虽然不知为何文心兰对她如此热心,却也不多探究,每次也都会向他回礼。 “秦将军折煞奴婢了。”文心兰嘴上虽这么说,但脸上的笑,肉眼可见的更深了。 秦泛对文心兰点了点头,转身踏进了尚书房。 “臣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秦泛走到殿中,跪下行礼。膝盖沾到地面的那一刻,她才想起,这次匆忙进宫,竟然忘记戴护膝了。 “秦将军快快起身。”晟颜卿放下奏摺,忙起身来扶,那奏摺像是烫手的山芋般,恨不得立刻扔了。 “多谢陛下,让臣自己来。”秦泛的手放在膝盖上,右手用力支撑着右膝,左腿慢慢站起,随后右腿也站起,行动迟缓得宛若一个老人。 “秦将军这是怎么了?”晟颜卿有些不解道。 “臣没事,估计年纪大了,跪着膝盖有些疼。”秦泛笑着玩笑道。 或许她天生不能跪? 第95页 不然为何只要进了这皇宫,还未行礼,膝盖便先抗议了? 秦泛心里万分不想再跪了,但目前好像也没什么由头去和晟颜卿提,只能再认命一段时间了。 “爱卿说笑了,孤还指望着将军为孤大战吐谷浑呢。”晟颜卿上下打量了秦泛一番,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却又压下不说,转身坐回龙椅上。 “陛下放心,有臣在,定让吐谷浑不敢再踏上我大晟的疆土。”秦泛如今对吐谷浑,已是十足的自信。 一年前对抗吐谷浑只有她一人,但今后,却有千千万万。 以后即便她不在了,也不怕吐谷浑再来踏足晟国。 “过不了几天,就有吐谷浑的人来我大晟的疆土了,甚至还直入京都呢。”秦泛的话很合晟颜卿的意,晟颜卿也能安心地开起了玩笑。 “即便是入皇宫,臣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秦泛怎么还不知晟颜卿是什么意思,也笑着回道,语中的自信却让人丝毫不觉得是空口。 “那孤便放心了。”晟颜卿点了点头,直接道: “月底吐谷浑派使臣前来,这次来的是一个小公主,慕容啸隽特意来信,指定你来接待。孤思考之后觉得在理,爱卿是此次接待的不二人选。” 晟颜卿虽曾大败于慕容啸隽,但他却是个爱才惜才之人,即便此人是他大晟的敌人。 更何况,慕容啸隽信中的敬意让他很是舒心。 秦泛是朝中唯一一女子,即便没有慕容啸隽的信,他也会让秦泛来负责使臣的接待。 “臣领旨。”秦泛刚要认命地跪地接旨,便听到晟颜卿的声音: “爱卿以后进宫不必行跪礼。” “谢陛下!”秦泛惊讶地抬头望向晟颜卿,竟看到他一脸笑意地看着她,那笑竟让她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愧意。 其实晟颜卿做这个皇帝也不错,勤政爱民,兢兢业业。 她相信不出五年,晟颜卿必能让晟国更加繁荣昌荣,百姓安居乐业。 她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慾,扶持武珝,建立新朝吗? 不过她却忘了,不管有没有她的私心,武珝都必会登上帝位。 她的愧疚,此时也不过是对于晟颜卿必死的一种惋惜罢了。 秦泛退下前,望了一眼武珝,她仍埋首在众多奏摺之中,神情认真,旁若无人。 这么一对比,武珝好像更加勤政了些。 秦泛暂时放在脑中的思虑,车到山前必有路,此时她该考虑的是眼前事,而不是过多忧虑还未发生的事。 不久后吐谷浑的小公主便来了,也不知她是何性子。 因为她的出现,如今已经产生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书中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人,都能凭空冒出来,今后也不知又能衍生出多少人和事来。 年关将近,各项事务冗杂堆砌本就繁琐,偏偏这吐谷浑又来使臣。 秦泛原还想着今年和楚兰舟去嘉禾里过冬,如今看来只能安排其他时间了。 幸好她之前想给楚兰舟一个惊喜,没有提前告诉她,不然又得空欢喜了,但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自从她入朝之后,陪楚兰舟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秦泛嘆了口气,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对谁都觉得愧疚。 秦泛进了将军府后,直奔书房,这个时间点,不用想都知道,楚兰舟肯定在书房看帐本。 “宝宝,我回来啦。”秦泛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先探出一个脑袋,在看到坐在书桌前的楚兰舟后,眼中像是洒满了星星般瞬间变亮,心里什么愧疚也全消失了,只想立刻跑到楚兰舟面前,张开双臂要抱抱。 楚兰舟放下笔,忙站起身,抱住秦泛,惯性使然,仍是让她往后退了半步。楚兰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怎么这般高兴?” “因为想宝宝了。”秦泛搂着楚兰舟,脸埋在她的颈间,传出来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我一直都在。”楚兰舟唇角微扬,摸了摸秦泛的脑袋,眼中的笑意如水般温柔得快溢出来了,寥寥几个字,让人听着却莫名的安心。 “我知道。”秦泛继续闷闷地道,鼻尖轻轻地蹭了蹭楚兰舟颈间的肌肤,细腻香软,忍不住又亲了亲。 楚兰舟浑身一颤,手指险些用力扯到秦泛的头髮,忙顺着长发移到耳边,慢慢抚到后颈,轻轻地揉捏。 秦泛瞬间舒服得像只猫咪般眯起了眼。 此时刚过午时,阳光透过窗隙洒在地上,明媚得让楚兰舟心里不由升起一丝羞意。 “今日去泛兰舟用午膳吗?”楚兰舟松开秦泛,捏着她的手,低声问道。 “去呀,说好了今日去看看铺子,再去吃饭,自然是要去的。”秦泛还有些意犹未尽,却也想起了正事,抬头这才发现楚兰舟的脸有些红,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宝宝的脸怎么这么红,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没事,可能是刚刚看书时,阳光晒久了。”楚兰舟摇了摇头,余光瞥到桌上的信,又道: “公主府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查到了,原是安和郡主被人下毒,公主听了老道长的话,举办赏花宴可让郡主醒来,郡主果真醒了,这才又请了老道长去公主府。” 第96页 “怪不得。”秦泛点了点头,那日在湖边,晟颜柔匆匆离去,想来是安和郡主醒了。 “墨骥把公主的生平也全部查出来了,姐姐要不要看看。”楚兰舟松开秦泛的手,要去拿桌上另一侧的信,却被秦泛拉了回来。 “以后再看,我们先去吃饭嘛,我饿好久叻。”秦泛拉住楚兰舟的手,可怜兮兮地望着楚兰舟,仿佛真的饿坏了般。 “好,那就回来再看。”楚兰舟笑着捏了捏秦泛的脸,柔声道。 她对晟颜柔的过去也没多大兴趣,只是考虑到以后秦泛和她会有不少的接触,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了解一下她的过去比较好。 若是秦泛不想看,她便替她看一看,以后也好有个防备。 两人原计划上午去看铺子,中午在泛兰舟用午饭,晚上去郊外看雪。 因为一旨圣旨,如今全打乱了。 不过,这次去宫里也不是全然无所收穫,秦泛想到她以后再也不用行跪礼了之后,忙和楚兰舟分享这个好消息: “今日进宫去得匆忙,我到了皇宫才想起来忘戴护膝了。原本我还想着以后如果再立了什么功,就让陛下免了我的跪礼。没想到最后我离宫的时候,陛下说我以后不用行跪礼了!” 秦泛虽然不知道晟颜卿为何免了她的跪礼,但是以后她不论遇到谁都不用下跪了! 这才是最最最重要的事。 “恭喜姐姐。”楚兰舟由心地为秦泛感到高兴,不禁又猜道: “这次陛下是不是姐姐去做什么事?” 否则无缘无故为何要招她入宫? “哎,过几天吐谷浑的使臣便要到了,来的是位小公主,陛下让我负责这次接待的事。”秦泛嘆了口气,天知道她多么不喜欢和女孩儿打交道。 尤其上次在公主府见识到那么多女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画面,心里更是牴触了。 还是她的舟舟最好,安静又温柔,从未变过。 “小公主?慕容风铃?”楚兰舟疑惑道。 她记得吐谷浑只有一个小公主,年十六,是慕容啸隽的亲妹妹,慕容啸隽对她的宠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女儿。 从吐谷浑到长临,数千里的路程,他也捨得? “这个我不知道呀,舟舟怎么知道小公主叫慕容风铃?”秦泛也是刚接到这个旨,她甚至连慕容啸隽有妹妹的事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的妹妹叫什么,不过楚兰舟怎么会知道? “慕容风铃在吐谷浑王室中排第七,是慕容啸隽唯一的亲妹妹。她从出生起便住在慕容啸隽的府中,是慕容啸隽看着长大的,对她很是宠爱,基本上有求必应。”楚兰舟解释道。 去年她从边关回来之后,便已经让人调查了和慕容啸隽有关的所有事。 原以为这些消息暂时用不上,没想到这才没过几个月,便派上了用场。 “那她岂不是很骄纵跋扈?”秦泛脑海不知怎么就浮现出一幅幅她难缠的画面,忙甩了甩头,把她的臆想从脑中甩出去。 “她会不会喜欢姐姐?”楚兰舟眉头紧皱,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挥之不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否则一个娇气的小公主,怎么会千里迢迢来长临,只是签一份无关紧要的合约? “不可能!”秦泛忙摆了摆手,又怕楚兰舟会胡思乱想,赶紧道:“这个世上只有宝宝会喜欢我,我也只会喜欢宝宝一个人。” 楚兰舟张了张嘴,没再反驳,不过心里却不贊同秦泛的话。 她的姐姐这般好,怎会只有她一人喜欢。 若不是她看得紧,欲意接近她身边的人不知凡几。 第51章 木雕 此时刚到洛城驿站的慕容风铃,莫名地打了两个喷嚏,还以为是不适应晟国的气候,忙将身上的狐裘又紧了紧,快步跑进驿站,跺了跺脚上的雪。 地处中原的晟国,冬天的雪还没伏俟的一半大,却没想到比伏俟还要冷上十倍不止,冷风好像无孔不入一般,即便裹得再严实,也总能感到一股寒气。 侍女早让人提前来驿站熬好了驱寒的姜茶,刚下了马车,她便去厨房端了过来:“公主,快喝点姜茶,去去寒。” 姜茶冒着腾腾的热气,看着便很暖和。 慕容风铃双手接过姜茶,掌心贴着碗壁,姜茶的暖透过碗壁也传到了她的身上。慕容风铃舒服地眯起了眼,低头吹了吹,几口便喝完了,浑身瞬间变得暖唿唿的,好像活过来了一般。 “小珠,还有几日才能到长临?”人暖和了,慕容风铃也想起了最要紧的事。 她们暮秋从伏俟出发,如今已是深冬,走了已快三个月了。 还好出门前带了御寒的冬衣,不然怕是还没到长临,就得冻死在半路上了。 “公主,明日便能到了。洛阳与长临毗邻,只需半日的路程。我们明早出发,午时便能到城外了。”侍女小珠又倒了杯热茶,端到慕容风铃的面前。 “终于快到了,若不是军中把秦泛传得神乎其神,我也不至于这么千里跋涉过来看她,如果她能去伏俟就好了。”想到明日便能见到秦泛,慕容风铃觉得身上的疲乏也缓和了不少。 “公主可千万别这么说,晟国的将军去伏俟,不吉利。”小珠忙捂住慕容风铃的嘴,小声道。 第97页 晟国的将军只有一种可能才会去伏俟,可是不兴说的。 “知道啦。”慕容风铃吐了吐舌头,俏皮道。 “太子殿下说,公主第一次来长临,切记谨言慎行,若是闯了祸,他远在千里之外,也不能及时救你。不过公主若是遇到麻烦,可以去找秦泛,她一定会帮公主。”小珠又苦口婆心道。 “知道啦知道啦,你快说了一路了,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慕容风铃双手捂着耳朵抗议,基本上每到一个驿站,这些话她都强调一遍,已经快刻进她的脑子里了。 “你快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我饿啦。”慕容风铃见小珠又要开口,忙赶在她前面道。 “奴婢去看看。”小珠看了慕容风铃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只希望她说的这些话,公主真的能入心一点。 也不知道当初公主是怎么说动太子殿下的,竟然会同意她来出使晟国。 慕容风铃刚在洛城落脚,消息便传到了将军府,不过此时秦泛和楚兰舟都不在府中。 两人在泛兰舟用完午饭后,本想着出城走走,却被路边的一个木雕摊吸引了。 摊主用几把小刀,竟能在或长或圆的木头上,雕刻出不同的物件。 摊上不仅有猫、狗、龟、鱼等常见的小动物,各类花草树木竟也刻得栩栩如生。 “老闆,这些能拿起来看看吗?”秦泛看得心痒,但这些刻得实在精细,外层像是还涂了一层养护漆,不知能不能用手摸。 “客官随意拿随意看,除了这一排还没上漆的暂时不卖,其他的有中意的,大的三十文一个,小的四十文一个。”摊主忙停下手中的活计,一一为两人介绍道。 “为何大的反而比小的便宜呢?”秦泛左手拿起了一只小猫咪,右手则拿着一只大一号的小猫咪,有些疑惑,向来不都是越大越贵的吗? “客官有所不知,木雕与其他的小玩意不同,越小越难雕,几个自然也是也是越贵,木雕买的是手艺,而不是木头嘞。”摊主笑眯眯地解释道。 “如果想学木雕,大概多久能出师呢?”秦泛仔细瞧着手中的小猫咪,刻纹清晰,一笔一划竟也刻出了猫咪的神态来。 这若是软的,毛髮再柔软些,染上颜色,一时真分不清真假。 “短则三年,长则七年。不过这也看天赋吶,我家小子三岁便能拿刀刻物,我还没教他基本功,已经能刻些简单的小玩意了。” 大概是不少人问过摊主这个问题,摊主回答起来流畅自然,又拿起他腰间挂着的一个小葫芦,笑呵呵地炫耀道: “这个就是我那小子五岁时刻给我的,我一直挂在腰间,时不时地摸一摸。” 看到摊主腰间的葫芦,秦泛的眼前瞬间一亮,对手中的猫咪好像也没多大兴趣了,一脸期待道:“老闆你能雕人吗?” “可以啊,只要说得出名号的,我都能雕。”摊主微微一愣,却立马应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能不能雕人。 他之前也从未雕过人,只是觉得不吉利。 就像人只有死了才会把名字刻在木牌上,人如果活得好好的,再雕一个人,岂不是像在盼着人死一样嘛。 “那也雕成你腰间葫芦般大小,我要两个,就我们俩。”秦泛和楚兰舟站得更近些,指了指她们自己,又问: “雕刻我们俩需要多久?我们要一直站在这儿不?” “大概两个时辰便能好,上漆后还得晾上三天才能做成挂件。不用一直站在这儿,三天之后再来取就行。”摊主翻了翻木材,挑了两个大小差不多的木条,又仔细观察了两人,立刻动刀边刻边道。 “需要付定金吗?”楚兰舟问道。 “不用,客官三日后记得来取就好,我一直在这儿摆摊。”摊主抬头回了一句,又继续手中的活。 “好,那三日后我们来取。”秦泛点了点头,摊上的其他小物件也没了兴趣,只想着看到三日后她们的小相。 “将军,驿站的人来信,吐谷浑使臣到洛城了,明日下午便能到城外。”将军府的侍卫刚收到信,便来来找秦泛,没找两条街便看到了人。 “这么快?”秦泛上午才接到她接待吐谷浑使臣的圣旨,明日就要去接待了? 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她留? 还好她买了一对雕人,不然这这街岂不是白逛了? 但她就只陪楚兰舟吃了一顿午饭,才逛没多久,又要走了。 秦泛低着头,捏了捏楚兰舟的手,心里既愧疚又不舍。 “姐姐先去忙吧,我正好去泛兰舟看一看。”楚兰舟抬手捋了捋秦泛的垂髮,轻声道。 虽然她也很想和秦泛多呆一会儿,但也不想耽误她的事。 正事要紧,她们能在一起的时间,还有未来无数个岁岁年年。 “那晚上等我回来吃饭。”秦泛抱了抱楚兰舟,想着以后再多抽几天的时间,和她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她们的地方,放下一切,只有她们两人。 “好。”楚兰舟温声地应道,慢慢地松开了秦泛。 秦泛跟着侍卫一起去了礼部,楚兰舟站在原地望着秦泛,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尽头的拐角,才收回视线。 第98页 楚兰舟瞬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陡然升起一种无力感。 好在这种感觉也只存在了一会儿,楚兰舟又打起了精神,如今她的世界也不止有秦泛,此时正好去看看钟晚宁的帐看得如何了。 好像自从秦泛入朝之后,两人这种身不由己的时候就多了很多。 不过秦泛不用去上早朝,比一般人还是要自由得多。 她们原本从泛兰舟里出来便没有走多远,楚兰舟只往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泛兰舟的酒楼。 当年泛兰舟刚开业时,这条街萧瑟冷清,如今却已成为整个长临城最繁华的街道。 而泛兰舟也不再是一个三层的小酒楼,酒楼左右两侧的商铺全被楚兰舟买了下来,和原来的酒楼打通重建。 泛兰舟后面的一块荒地也被买下,改建成院子,作为泛兰舟商会的总部。 楚兰舟日常处理事物,或是外人约见,全在院中。 不过如今这些她已逐渐交给了钟晚宁,或许是忙碌了十几年,一直混迹在生意场,她也有些疲乏了。 她有意培养钟晚宁,钟晚宁也争气,让她也省了不少心思。 原先楚兰舟是打算培养顾泽溪,只是她性子过于莽撞,更适合开拓新市场。 钟晚宁稳重些,也有大局观,更适合统筹全局。 或许这与她的出身有关,她本就是按照当家主母来培养,大局观自然比常人要高得多。 钟晚宁原是罪臣之女,入了贱籍,本已卖入青楼,却刚好被路过的楚兰舟遇到。 或许是她身上的气质太过干净温婉,即便深陷沼泽,也高洁得让人不忍亵渎。 楚兰舟总觉得她的未来不该沾染丝毫污秽,她便找人脱了她的贱籍,又为她赎身。 原本楚兰舟只是一时心软,并没有想好她的归处,便让她暂时跟着自己。 恰好那段时间,楚兰舟奔波于各地,身边带着她反而方便了不少。 慢慢的楚兰舟便有些习惯了,生意上有她的帮忙,处理起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等后面楚兰舟意识到之后,钟晚宁已经可以独立处理不少事了。 甚至不少掌柜有时候找不到她,直接去找了钟晚宁,也能解决铺子里的问题。 楚兰舟也就不再去安排她的去处,跟着她学做生意,至少能做到衣食无忧,不会被人轻易欺辱。 对一个女子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处。 至于青砚,虽然她的能力也不错,但或许因为她是秦泛找来做她的贴身侍女的,心里对她也总有些芥蒂。 做钟晚宁的助手倒是不错,两人也很合拍。 第52章 敌意 泛兰舟后院中,各店铺掌柜带着一个伙计,伙计手上捧着一厚沓帐本,陆续进出重光阁,青砚则拿着笔和记事本在阁中指挥着帐本的摆放。 年关前,各地店铺的掌柜都会将这一年的盈亏帐本,亲自送到泛兰舟总部。 重光阁则是专门摆放帐本的地方,随着泛兰舟的产业增多,重光阁已从最初的一间房,变成了如今的三层小阁楼。 阁楼上摆满了往年各地的帐本,从起初的酒楼,到如今的各行各业。 钟晚宁和各店铺掌柜吃完饭,又商讨完明年的营业规划之后,才来重光阁看看帐本。 “钟姐姐,这里是布行和钱庄送来的今年帐本,这里是典当行和古玩店的,还有一批明日应该都到。”青砚看到钟晚宁,忙上前,将手中的帐本递给她。 钟晚宁翻了翻青砚记的帐本,点了点头,又将帐本递给了青砚,道:“不错,其他你再核实一下,挑选些帐目不对的帐本,送到我书房的桌上。” “好的,我一会儿就送过去。”听到钟晚宁的夸奖,青砚的眼睛弯得像个小月牙一样,又跟在钟晚宁的身后,止不住地道: “桌上放的是上午我整理好的帐本,数额和我们预估的有些出入,不同的地方,我也标记好了。” “做的很好,明年你把手中的事多交些出去,每季末和我去各店铺查帐。”钟晚宁没想到青砚做的比她意料中的还要好,这些琐事做起来,也比她要心细很多。 往年每季都是楚兰舟带着钟晚宁去查帐,前段时间楚兰舟把这些事都交给了钟晚宁。 钟晚宁原想着自己一个人去,让青砚暂时负责她在长临的事,现在觉得青砚跟着她好像更不错。 至于她离开的那段时间,楚兰舟一个人应该也能忙得过来。 “真哒?”青砚只是想多和钟晚宁说几句话,竟然让她陪着去查帐! 这个可是楚兰舟和钟晚宁负责的事,现在让她负责,她是又升职了吗? 青砚激动得险些想抱着钟晚宁转上几圈。 “自然是真的。”钟晚宁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她原以为青砚一直是稳重心细的人,甚至从没在她的身上看到过太大的情绪波动。 没想到只是让她与自己一起去视察,就能让她这么开心? “那...我...我先去看看其他帐本。”青砚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原本还想说什么也全忘了,忙下去调整一下情绪。 钟晚宁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踏进了书房。 桌上摆满了几摞厚厚的帐本,钟晚宁坐下,从最上面拿起一本,一目十行地翻看,不急不缓。 第99页 青砚边记着帐本,嘴里边哼着歌,抬头却看到了楚兰舟,忙放下帐本,站起身,恭敬道:“小姐。” 即便青砚被调来泛兰舟多年,她依旧习惯了之前对楚兰舟的称唿,从未变过。 楚兰舟对这些称唿不是很在意,便也随她去了。 “晚宁呢?”楚兰舟问道。 “钟姐姐在书房。”青砚低垂着眼,回道。 楚兰舟点了点头,越过青砚,直接进了书房。 青砚轻轻地松了口气,刚刚她差点连唿吸都不敢。 明明楚兰舟从未对她做过什么,甚至将她从一个伺候人的奴婢,提拔到了管事的位置上,可她心里对她的害怕却越来越甚。 楚兰舟和钟晚宁外表都是温润如玉般的人,可相处久了,两人给人的差异就出来了。 楚兰舟看似温和,实则凉薄又疏离得不近人情,但凡触及到她的底线,即便是曾经再亲近的人,也能立刻断了所有来往,再无半点挽回的余地。 或许她的心本来就是冷的,从来也没在意的人,能让她稍起波澜的只有不尽的利益。 钟晚宁却不同,温婉得像是大家闺秀,身上更是透着股博古知今的书卷气息,嘴角偶尔露出的淡笑,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很想亲近。 青砚原以为只有她这么觉得,她偶尔和店里的伙计聊,他们竟也觉得如此。 怪不得每次楚兰舟来泛兰舟后,院中安静得像是与世隔绝了般,喘气都得忍着小声。 楚兰舟可能不知道她在手下人的眼中竟是这个形象,又或许这正是她想达到的效果。 否则她又怎么可能仅用了七年的时间,便让泛兰舟成为了晟国最大的商会。 时间是用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做些无用的嘘寒问暖。 当然这个时间也是分人分场合的,若是放在秦泛身上,她想用来做什么,楚兰舟都绝对没错。 钟晚宁看到推门而入的是楚兰舟,站起了身,向楚兰舟走近了些才道:“东主。” “这些便是昨日的帐本?”楚兰舟神色无波地走到桌前,随意拿起一本帐本,翻了几页,又放下。 “是。”钟晚宁点了点头,又道: “明日还有最后一批,今年所有的帐本便齐了。” “好,尽量今日把到的帐本看完。”楚兰舟点了头,拿了些帐本,到另一张桌子上坐下,认真地翻看着。 钟晚宁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东主这是要与她一起看? 楚兰舟没听到动静,抬头望了钟晚宁一眼,见她望着自己发愣,道:“还有事?” “没事。”钟晚宁摇了摇头,也回到桌前坐下,继续翻看着之前的帐本。 两人一人一桌,整个房间安静得只能听到翻页声。 青砚在外把下午刚到的帐本也整理好了,可就是不太敢进去。 想着房里的帐本,应该还够她们再看一会儿。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青砚才鼓足了勇气,分几次把帐本全放在了钟晚宁的桌上。 钟晚宁对她点了点头。 青砚提着脚步,走到门外,将门再次轻声地带上。 两人又继续看新帐本,依旧毫无交流。 原本这些帐本若是钟晚宁一人看,估计得看到深夜。 有了楚兰舟的分担之后,刚过酉时竟然就全部看完了。 “今日你也早些回去,明日我再来。”楚兰舟站起身,也没打算和钟晚宁多说什么。 她与秦泛说好了晚上一起用晚膳,这个时间,想来她应该也快从礼部回来了。 楚晚宁原想说些什么,却见楚兰舟像是急着要离开,便点了点头道:“好。” “钟姐姐。”青砚等楚兰舟离开了,才敢靠近重光阁,看到楚晚宁出来,忙跑上前去,甜甜地喊道。 “怎么还没回去?”钟晚宁微微停下脚步,等青砚走近,才继续往前走。 “我想请钟姐姐一起吃饭。”青砚始终和钟晚宁隔着半步的距离,不敢靠得太近,说话时眼睛总是亮晶晶地望着她。 钟晚宁本来与好友约了一起,却又不忍心拒绝青砚眼里的期待,思忖片刻后道:“不介意多加一个人吧?” “钟姐姐约了人么?”青砚愣了愣,想到自己的身份,心里不觉又有些自卑,担心道:“我去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她是我幼年玩到大的好友,刚从风陵渡回来,恰好约了在了今日。”钟晚宁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旁人她或许不会这么肯定,但苏钰却不同。 自从她家获罪后,平日与她交好的人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只有苏钰对她一如既往,甚至安慰开解她。 只是因她的父亲,她家多多少少也受到了牵连,苏父被贬到了偏僻的荒凉地风陵渡。 这么多年过去了,苏父也终于靠着政绩,再次被调回了长临,举家终于又从风陵渡迁回了长临城。 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苏钰刚回来的那日,带着一身风尘僕僕便来泛兰舟看她。 只是那段时间她比较忙,楚兰舟将泛兰舟里的事交给她,她也无暇顾及其他事,只简单地和她叙旧了几句,饭也来不及一起约,便约在了今日。 第100页 今日恰好是当年苏家离开长临城之日,算一算,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 “那我这身衣服怎么样?还有这个头饰,要不要去换一身?”青砚刚放下心来,又开始顾虑她的衣着是否得体,仿佛要见的不是钟晚宁的朋友,而是父母般,生怕给对方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以后会断绝她们的往来。 钟晚宁笑了笑,觉得青砚的反应有些可爱,也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在青砚愈发紧张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嘴角弯起的弧度也越发大了,道:“都挺好,很合适。” “那就好。”青砚松了口气,可心里仍是止不住地紧张,具体紧张什么,她也不知道,只觉得很紧张。 紧张到牵到了钟晚宁的手,也不自知。 钟晚宁感受到手心的温度,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被青砚紧紧地握住,眉梢微挑,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挣开,她总觉得青砚今日有些反常,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事,便任她握着。 “晚宁!”苏钰远远地便看到了钟晚宁,忙向她挥手,提着裙摆就跑过来了,快走近时却看到钟晚宁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两人的手竟还牵在一起! 想当年,钟晚宁的身边有不少好友,可能靠近她,和她亲昵牵手的只有她一人。 怎么她才离开了几年,她的身边竟然出现了其他人了? 苏钰心中对青砚升起了一丝敌意,面上笑得却愈发灿烂,跑到钟晚宁的面前,张开双臂,紧紧地将她抱住。 而青砚此时也终于意识到她刚刚竟然一直牵着钟晚宁的手,忙将她的手松开,背到身后,紧紧地攥在一起,脸更是腾地一下红了。 钟晚宁自是没发现身边两人的变化,抬手轻拍着苏钰的后背,像以前一样轻唤:“钰儿。” 毕竟是在街上,钟晚宁松开苏钰,向她介绍青砚:“她是青砚,现在算是我的助手,帮我处理些生意上的琐事。” 转而又向青砚介绍:“她便是我和你说的幼时玩伴,苏钰。” 苏钰似是不满意钟晚宁对她的简单概括,娇嗔地瞪了钟晚宁一眼,随即笑着转向青砚,作揖道: “哪儿是幼时玩伴,明明是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现在也是常常有书信往来,从未断过联繫。” 青砚忙也回礼道:“苏小姐和钟姐姐的感情真好。” 她真心地羡慕。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十几年的交情了。”苏钰脸上满是骄傲。 “酒楼我已经定好了,我们快去吃饭吧,饿了一下午了。”苏钰拉着钟晚宁,撒娇道。 钟晚宁无奈地笑了笑,早已习以为常。 青砚跟在钟晚宁的左侧,依旧和她隔着半步的距离。 第53章 进京 楚兰舟回到将军府后,秦泛还未从礼部回来,却已经让人带了信回来,晚上想吃爆炒辣子鸡。 秦泛像是踩着点回来般,晚膳上准备好,她便回来了。 “宝宝,我从宫里带了你爱吃的茯苓糕。”秦泛提着一个糕点盒子,刚进院子就开始喊,声音高昂,听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楚兰舟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向房外走去,秦泛正打开糕点盒,将糕点从盒中取出,放在侍女刚拿过来的盘中。 “这个是光禄寺的御厨刚出炉的糕点,我在宫里特意多等了段时间,才等到。”秦泛摆好盘,又拿起一块,递给楚兰舟,“尝尝看,还热乎着呢,是不是比之前的好吃?” 楚兰舟接过茯苓糕,小小地咬了一口,口感松软,甜而不腻,比凉了之后更糯些。 “好吃。”楚兰舟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之后,弯着笑眼道。 “嘿嘿,我就知道宝宝会喜欢。”秦泛也拿起一块,边吃边往里走,好奇道: “宝宝今天下午都做什么了呀?你是你绣哒?” 秦泛看到房里有一块绣布,上面还插着针,绣布上已经有了大致的图形轮廓,像是个风筝。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竟然是,她的舟舟竟然还会刺绣! “去泛兰舟看了些帐本,回来见姐姐还没回来,便想边绣东西边等姐姐。”楚兰舟点了点头,拿起绣布,抚摸着上面的线路,目光柔和。 “宝宝什么时候学的刺绣,我怎么不知道!”这对秦泛来说,可是一个莫大的惊喜。 她之前只知道楚兰舟字写得好,琴弹得也好听,做生意很有头脑。 没想到刺绣也会呜呜呜呜。 她的宝宝怎么什么都会,秦泛想想自己会的东西...... 秦泛自卑了,她发现她和楚兰舟一比,她什么都不会,琴棋书画没一个能拿出手的。 “我一直都会呀,只是之前忙着生意上的事没时间......”楚兰舟话还没说完,便被秦泛突然抱住了。 “呜呜呜,我什么也不会,宝宝会不会不要我了。”秦泛又将脸埋进了楚兰舟的颈间,小声地呜咽,仿佛已经沉浸在被楚兰舟抛下的氛围里了一般。 楚兰舟第一感觉是秦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了,刚刚还高兴地吃着糕点,怎么突然情绪便直接反转了,忙道: “不管姐姐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直在。而且姐姐会的东西可多了,武功、兵法少有人能敌,行书写得很好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华谋略更是无人能及......”楚兰舟悉数着秦泛身上的优点,好像永远也说不完一般。 第101页 “好像也是哦。”秦泛眨了眨眼,听楚兰舟这么一说,她这么优秀,楚兰舟又怎么会离开她,心情又瞬间转阴为晴,睫毛上却还挂着泪珠,眼尾泛红,我见犹怜。 楚兰舟看到秦泛泛红的眼,拿起手帕将泪痕轻轻地擦尽,心里软软的,又心疼极了,不自禁低下头,在她的眼上落下一吻。 秦泛瞬时愣住了,心里却又瞬间狂喜,在楚兰舟睁开眼时,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道:“还要。” 楚兰舟眼睛忽闪,视线忙转向其他地方,露出的耳朵却红得滴血。 “宝宝怎么这么可爱。”楚兰舟的反应让秦泛的心都快化了,秦泛亲了一下送到眼前的小红耳朵,双手捧着楚兰舟的脸,又亲了一下她的唇,软软的,又亲了亲。 楚兰舟抬眸望着秦泛,乌黑的瞳眸像是沁了一汪泉水般,水润却又深邃得不见底。 秦泛瞧着不知怎么觉得心里怕怕的,忙拉着楚兰舟的手,往外走去:“好饿呀,我们快去吃饭吧。” 楚兰舟跟着秦泛往前走,却没忘记她刚刚的异常,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问道: “姐姐下午不是去礼部的么,怎么又去了光禄寺?” 楚兰舟这么一问,秦泛才想起来,还没和她说慕容风铃可能会入住将军府的事,忙道: “礼部早就安排好了使臣的接待,小公主的住处原是和其他使臣一起安排在驿馆,但是因为陛下突然让我负责接待使臣的事,小公主的住处不知会不会也有变动,所以我便进了一趟宫。” 秦泛余光见楚兰舟没什么神色变化,又继续道: “陛下说暂且还安排在驿馆,若是小公主想住将军府,或者其他地方,再做安排。” 秦泛怕此时她说的不清楚,届时慕容风铃若是要住在将军府,楚兰舟会多想,又解释道:“所以,她有可能会住在将军府。” “嗯。”楚兰舟点了点头,面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将军府里有这么多座院子,若她要来住,也不是没地方安排。 秦泛觉得楚兰舟这次是真的不会生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高兴地和她讨论起晚上的饭菜。 除了她想吃的那道辣子鸡,还准备了什么菜。 她现在很喜欢和楚兰舟聊这些吃喝玩乐的日常,像是暂时隔绝了外界一般,没有什么目标,没有什么朝堂,只有她们两人之间的点滴。 翌日一早,秦泛直接去了礼部,楚兰舟则去了泛兰舟,处理完最后的帐本,今年应该可以多休几天。 秦泛到了礼部,又和礼部的大臣核对了下接待的使臣人数,以及食宿安排事宜。 将近午时,侍卫来报,使臣队伍距城外只有三里路程,秦泛便带着众人来到长临城外等候。 此时秦泛一身红色官服,带着黑色官帽,站在一众肚大腰圆的大臣们中间,衬得她更是眉清目秀,风度翩翩。 秦泛穿上裙装有种明艷动人的美,束起长发着长袍,又有一种玉树临风的俊。 即便站在人群里,也总能让人第一眼注意到。 秦泛却对自己的美貌丝毫不自知,脸上时常挂着笑,此时正侧头浅笑着和身旁的大臣攀谈,她的这副言笑晏晏便这么入了慕容风铃的镜头里。 慕容风铃忙移开手里的远火镜,双颊霎时通红,端起桌上的热茶,便往嘴里送。 茶刚进嘴里立刻便被喷了出来,脸上却更红了,这才觉得嘴里到嗓子眼火辣辣的疼,眼泪瞬间便蓄满了眼眶,豆大的泪珠直接流了下来。 “公主!!!”小珠瞪大了双眼,忙翻箱倒柜,找到一罐蜂蜜,挖了一勺送进慕容风铃的嘴里。 慕容风铃含着泪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小珠。 一路上都相安无事,怎么偏偏到了长临城外了,竟会被热茶烫到?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小珠着急地问道。 她当着公主的面,刚倒好的热茶,怎滴就直接往嘴里送了呢? 不过此时小公主已经被烫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后话。 慕容风铃摇了摇头,大大的眼睛泫然欲泣,看着让人又爱又怜。 可即便她被烫着了,注意力还是没从刚刚看到的人身上转移。 那人便是秦泛吗? 她原以为秦泛会像她的大哥一样魁梧,但得知她是位女子后,又将她的阿娘作为参考,强势又坚毅。 可她却与她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明明是一个女子,穿得也是与旁人相同的官服,举手投足却散发着风流倜傥的韵味。 若不是她知道她是女子,还以为是位饱读诗书的翩翩公子。 可即便知道她是位女子,还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慕容风铃又拿起被她仍在桌上的远火镜,闭上一只眼,一端放在睁开的那只眼前,一端顺着马车窗缝伸出去。 “苏大人,还未恭喜你此次升迁,什么时候办升迁宴,别忘了我将军府吶。”秦泛端着一脸笑意,与新晋礼部侍郎苏明攀谈。 苏明七年前因属先帝一派被贬风陵渡,直接从兵部尚书被贬至风陵渡刺史,在风陵渡一呆便是七年,如今虽被调回,却是他最看不上的礼部,回京这么久,昨日才去礼部述职。 “哪里哪里。”苏明甚至连升迁宴也不打算举办。 第102页 秦泛怎会不知苏明的意思,不然她也不会在此时和他提什么升迁宴。 “此时的礼部与往年不同,接待的主要是吐谷浑的使臣,日后但凡与吐谷浑再开战......”秦泛没有将话说尽,都是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人,只需一点就通。 苏明原本紧皱的眉,片刻之后,果然舒展开来,大笑着道:“到时候一定请秦大人。” 苏明也一改之前的冷漠,主动与身边的大人攀谈,对他们发出升迁宴的邀请。 礼部侍郎在整个礼部,除了礼部尚书,他便是最大的,他一开口,身边的官员纷纷迎合,一时间众人间的气氛竟是少有的其乐融融。 秦泛也跟着谈笑,她在官员中的人缘本就不错。刚刚又因为她的寥寥几字,瞬间便开解了礼部侍郎,也将众礼部人员从兢兢战战中解救出来。 众人对秦泛更加感谢了,明里暗里都向秦泛示好。 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何秦泛即便无官职在身,无论事大事小,陛下总喜欢让她负责了。 事无大小缓急,取决于你心中的侧重罢了。 而秦泛总是能将这些大小事,安排得井然有序,又很符合每个人心里的侧重。 这份能力,的确非常人所有。 吐谷浑使臣的马车渐近,众臣整理好仪态,待马车慢慢停下,才齐声躬身行礼道: “臣等代陛下迎接吐谷浑使臣入京。” 慕容风铃坐在马车上,迟迟不敢下来。 众臣不惊好奇,不少抬起头好奇地张望。 “公主,依礼我们得下马车,给他们回礼的。”小珠见慕容风铃迟迟不起身,以为她又忘记了她之前说的话,忙提醒道。 慕容风铃哪里是忘记了,分明是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不太敢下车。 想她在伏俟时,即便是遇上喜欢的人,也是凑上去热情地打招唿,天天去见他。 怎么来了大晟,只是看到秦泛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样,虽然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长得都好看,可就这般拘束,甚至连马车也不敢下了? 她到底在怕什么? 慕容风铃想不明白,性子却是迎难而上,心里越怕,越要往前沖。 “这个本公主自然知道。”慕容风铃端起桌上的温茶,一饮而尽之后,掀开车帘。 在看到秦泛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慕容风铃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止了般,随后快得又像是战时的鼓点。 慕容风铃捂着心口处,慢慢走下了马车。 第54章 打赌 “吐谷浑公主代可汗与大晟再续和平之约。”慕容风铃掏出吐谷浑文牒,递给秦泛,面上泰然自若,心里却狂跳不止。 “驿馆已收拾妥当,公主和其他使臣先入馆休息,明日再入朝拜见陛下。”秦泛接过文牒,面上带笑,举止很是得体。 慕容风铃对着秦泛点了点头,又向各位大臣行了一礼,才转身上了马车,其他使臣也纷纷上马,朝着城门驶去。 秦泛有些讶异,传言吐谷浑小公主娇纵跋扈,除了慕容啸隽无人能压得住她。 可她看着明明文静知礼得多,果然谣言不可信,多好的一个姑娘,名声竟传得那么差。 看来这次不会住到她家了呀! 秦泛想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楚兰舟,忙和各位大臣道别,又将官袍下摆塞在腰带中,直接往泛兰舟跑去。 此时楚兰舟定在泛兰舟里看帐本。 恰好还没到饭点,她们还可以一起用午膳。 秦泛心里的高兴全写在了脸上,肯不得立刻能出现在楚兰舟的面前。 眼见着再拐过这个弯,就能看到泛兰舟,秦泛跑得愈发欢了。 慕容风铃的马车在街上行得缓慢,她掀开车窗帘想看看大晟的闹市,却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拐角处。 明明是奔跑在闹市的街上,却比骑马肆意在大草原上还要鲜活洒脱。 是秦泛。 慕容风铃神色有些恍惚,不禁幻想着在马背上驰骋的秦泛,又会是何等的风姿。 本是想看看热闹的街市,可如今慕容风铃对什么都失了兴趣,觉得越发无聊了,反而好奇秦泛会因何即便穿着碍事的官袍,也要跑得那么急。 “你们东主呢?”秦泛进了泛兰舟后院,逮着一个人便问道。 “东主在重光阁。”伙计忙回道。 秦泛又跑到重光阁,也没考虑阁中是否有其他人,直接推门而入,兴奋的声音先传了进去:“宝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楚兰舟抬眼看了看钟晚宁,见她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认真地在看帐本,心里却仍些不自在: “剩下的帐本不多了,下午再看,你先去吃饭吧。” “好。”钟晚宁点了点头,这才放下笔,无事般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遇到秦泛时,甚至对她点了点头,道:“东主在里面。” 秦泛看到钟晚宁,瞬间愣了愣,笑直接凝在了脸上。 也没人告诉她,重光阁里还有其他人哇。 她刚刚应该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吧? 但是为何钟晚宁眼里的笑那么明显? “姐姐,怎么跑得这么急?”楚兰舟跟在钟晚宁身后出来,看到秦泛呆呆地站在门口处,脸上还挂着汗珠,掏出手帕轻轻地帮她拭去,又从她的腰带上解开官袍下摆,拍了拍。 第103页 “想早点见到宝宝嘛。”秦泛将钟晚宁的笑抛在脑后,拉过楚兰舟的手,又捏了捏,往房内走去。 “姐姐刚刚说的好消息是什么?”楚兰舟嘴角不自觉向上勾起,单单是看到秦泛,一上午的烦躁便已经消失殆尽了,她的话更是让她心悦。 “刚刚已经把吐谷浑使臣安排在驿馆了,小公主不会住将军府了!”秦泛回道,语中的高兴似是比楚兰舟更不想让慕容风铃住进将军府般。 “还有很多帐要看么?今日下午我没事啦,我来陪你一起看。”秦泛看着房内两张桌上都是一摞摞厚厚的帐本,虽然她很久没管泛兰舟内的事,但是简单的看帐还是没忘的。 “好,那今日就给晚宁放半日假,她的闺中好友苏钰是苏明的女儿,日日来泛兰舟等她。”楚兰舟近期发现一向呆在泛兰舟最晚的钟晚宁,这几日常常到点就离开,安全起见,便让墨骥去查了一下。 不查不知道,世界竟是这么小。 秦泛让人调回京的苏明,之前竟与钟晚宁的父亲是至交好友。 之前朝堂更替,一个被贬,一个被杀。 如今秦泛想用苏明,她无意救下的钟晚宁,竟还有这层渊源。 “那我岂不是做了件好事?让你的爱徒找到了归宿?”秦泛对于钟晚宁的事不是很在意,却挑了挑眉,下巴微抬,傲娇道:“快夸夸我。” “滑头。”楚兰舟抿唇一笑,抬手点了一下秦泛的鼻尖,秦泛作势往后倒去:“哎呀。” 楚兰舟明知秦泛是故意的,却仍下意识地去拉,果然又落进了秦泛的怀里。 “嘿嘿。”这一招秦泛屡试不爽,每回楚兰舟都会上当。 “不然我们打个赌怎么样?”秦泛抱着楚兰舟,凑在她耳畔,嗅着她的发香,又拾起刚刚的话题。 “什么赌?”楚兰舟好奇。 “苏钰喜欢钟晚宁。”秦泛笃定道。 虽然她没见过苏钰,也不知她和钟晚宁是怎样的闺蜜情,就单单她每日能等在泛兰舟外,就足以见她对钟晚宁可不是友情那么简单。 楚兰舟不太懂秦泛,为何两个关系要好的人之间,一定会是爱情。 明明大多时候友情比爱情更为牢固,不过她也先知道秦泛想要赌什么,便道: “赌注呢?” 秦泛见楚兰舟上钩了,像只小狐狸般,眯着眼笑道:“若是我赢了,我新得了一本书,我们......” “若是我赢了呢?”秦泛话刚说一半,楚兰舟便知她下一句是什么,忙打断了。 “若是宝宝赢了,宝宝想让我做什么都行。”秦泛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输,这么多年,她看人的眼光还是不会错的。 “好。”楚兰舟咬咬牙,应下了,即便她输了....... “一言为定,吃饭去!”秦泛像是怕楚兰舟会反悔一样,在她刚应下,便拉着她出门,不给她丝毫反悔的机会。 两人刚进泛兰舟酒楼,便看到钟晚宁和一红衣女子进了包厢。 秦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可是知道苏明是个老古板,苏钰还能日日出门,陪着钟晚宁一起吃饭,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猜着,或许用不了多久,苏钰能搬到钟晚宁的院中,与她一起住。 下午,钟晚宁回重光阁后,看到她的桌上坐着秦泛,正翻看着她没看完的帐本,有些不解。 “你家老闆给你放半天假啦,你快去好好陪陪你家的宝宝。”秦泛拿起帐本,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的一双眼睛却弯成了小月牙。 “宝...宝?”钟晚宁更是疑惑了,她尚未出嫁,哪儿来的宝宝? 楚兰舟瞥了秦泛一眼,秦泛立刻乖乖地端坐好,又对钟晚宁道:“今日帐本我和姐姐一起看,你休息半日。” “好。”钟晚宁又看了秦泛一眼,她正低着头,认真地看帐本,耳朵却不安分地又动了动。 近日泛兰舟内除了看帐本,的确没什么其他的事。 若是以前,放不放假于她而言都无所谓,不过如今苏钰回来了,这么多天,除了一起吃饭,两人再未像以前一样逛街游玩。 这半日正好陪陪她。 不过,钟晚宁还是没太理解秦泛口中的‘宝宝’是何意,只当是玩笑。 “晚宁?你怎么出来啦?”苏钰还站在泛兰舟院外没离开,每日钟晚宁进去后,她都会在外面多呆一会儿,今日竟然看到钟晚宁出来,眼里满是惊喜。 “下午无事,想陪你逛一逛。”钟晚宁接过苏钰手中的小树枝,用帕子擦了擦她的手,动作熟练地像是做了无数次一般。 “真哒?那明日呢?”苏钰像是贪得无厌一般,得了今日,还想得明日。 钟晚宁摇了摇头,又道:“年关后假期要多些。” “好吧...今年过年来我家守岁吧!我爹娘一直念叨你呢。”苏钰也不强求,反正不管她有没有假期,她每日也都会在。 说起年关,如今钟家只有她一人,之前苏钰不知道钟晚宁是和谁一起守岁的,但是她回来了,必不会让她一人过除夕。 “我有时间去府上拜访伯父伯母。”钟晚宁没有立刻应下过年守岁的事,但确实该去看看钟父钟母了。 第104页 “择日不如撞日呀,就现在去!”苏钰可不给钟晚宁拖延的时间,这街也不想逛了,拉着钟晚宁就想往家带。 “哎,不成,那你先陪我去挑些礼品。”钟晚宁知道她拗不过苏钰,只能退一步道。 这么多年第一次登门,怎么能空手而去。 “那行。”苏钰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反正只要和她呆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怎么又傻笑了?”看着苏钰又盯着她笑,钟晚宁有些无奈,她怎么总觉得这次苏钰回来,比以前更爱粘着她了。 苏钰摇了摇头,心里第一次有了想瞒着钟晚宁的事,不是不告诉她,只是此事需得慢慢图之。 她虽然什么也没说,可原先挎着钟晚宁的手,慢慢地向下滑,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慕容风铃在驿馆中呆得无聊,带着小珠去了长临最繁华的街道。 可即便街上的商铺小铺琳琅满目,她也提不起丝毫兴趣,逛着逛着又逛到了那抹红衣消失的街角。 最后索性不逛了,随便进了家酒楼,想尝一尝长临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出现了幻觉,她怎么觉得她刚刚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么像秦泛? 慕容风铃立刻追了出去。 “哎?公主?”小珠刚点完菜,就见着慕容风铃出去了,也忙追出去。 慕容风铃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提着裙摆直接追到了那人身前,确定真的是秦泛后,双眼亮晶晶都望着她,虽然未说一字,可那双眼睛却像是会说话一样,满眼的惊喜。 此时秦泛虽是一身白裙,样貌却依旧如她第一眼看到的那般,明眸皓齿,浅笑盈盈,裙装让她身上也多了一分柔美。 “小公主有什么事?”慕容风铃跑得急,站在秦泛面前仍是气喘吁吁,秦泛看得出慕容风铃是特意追过来的,不禁有些讶异,追她作甚? “秦泛,这位姐姐是?”慕容风铃忙摇了摇头,又平缓了唿吸,目光又被秦泛身边的女子吸引住了,两人肩并着肩,手牵着手,说不出的亲密。 作者有话说: 好想发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5章 愧疚 秦泛眉头微皱,心里觉着有些不舒服,难道吐谷浑的人都喜欢这么直唿人名? 至今好像还从未有人连名带姓地这么称唿过她,乍一听到,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不过她的话却让她心里的这点不适转移了,楚兰舟是她的什么人? 古代也没女朋友这个称唿啊! 她们身边的人早已熟悉了她们的关系,她也从来不用向别人介绍。 慕容风铃倒是她们关系转变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问她们的人。 以前两人还是姐妹时,秦泛介绍起楚兰舟来,就很自然。 如今若是再叫妹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若说她是她的夫人,好像也不对劲。 秦泛一时间犯了难。 可慕容风铃的眼神直勾勾的,在她和楚兰舟之间转悠,等着她的介绍。 秦泛转念一想,楚兰舟也不仅仅与她有关系,如今即便没有她,她也是鼎鼎有名的泛兰舟的东主,便坦然道: “她是泛兰舟的东主,楚兰舟。” “哇!泛兰舟背后的主人竟然是楚姐姐的!”慕容风铃的眼睛更亮了,满是崇拜和惊讶,竟直接跃到了楚兰舟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语中满是激动。 慕容风铃一向喜欢有才华的人,原本她便觉得楚兰舟气质不凡,像是开于雪山之巅的雪莲般,即便处在闹市中,身上也总有一种清冷脱俗感,没想到她的身份更是不俗。 她记得她的府中很多物品,不论吃穿用度,她最爱的全是出自泛兰舟。 掌管这么大的一个商会,不亚于管理一个国家了。 她从伏俟到长临,途径几十座城镇,每条街上都飘着泛兰舟旗帜。 如今泛兰舟的人数,或许早已超过吐谷浑的总人口了。 仅仅一下午的时间,她便见到了两位让她钦佩已久的人,身上的疲乏瞬间荡然无存,只剩喜悦。 楚兰舟没想到慕容风铃会突然握住她的手,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望向秦泛,见她脸上闪过不悦,却也不好直接抽出手,只作揖道:“公主。” 慕容风铃也只能松开她的手。 秦泛紧紧地握着楚兰舟的手,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楚兰舟的另一边,又往前半步,挡住了慕容风铃的视线,她总觉得慕容风铃看楚兰舟的眼神算不得单纯,又问道: “公主怎么也会在此处?” 经秦泛这么问,慕容风铃的注意力才从楚兰舟的身上收回,她依稀记得她刚刚看到秦泛,腿像是不听使唤了一般,直接跑到了她的面前。 现下才反应过来,她拦住的人是秦泛! “我...我...本公主在驿馆呆着太无聊了,就想出来逛一逛,看到有个背影像你,便直接过来了,你毕竟是我来大晟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慕容风铃面上不露声色,可四处乱瞟的眼,早已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公主!”小珠大喘着气,终于追上了慕容风铃。 小珠的突然出现,对慕容风铃来说,像是个救星一般。 “小珠!”慕容风铃忙对小珠使眼色,给她找个理由,她想赶紧走。 第105页 小珠从小便跟在慕容风铃身边,自然懂她的意思。 但还是有些不太理解,刚刚看到秦泛就跑的人,怎么这才刚见着就又想走了? 难道是因为秦将军旁边站着的人? “秦将军。”小珠向秦泛行了一礼,不知如何称唿楚兰舟,便只行礼微笑,随后脸上的神色也瞬间变得十万火急,忙对慕容风铃道: “公主,朔大人到处找你,让你赶快回驿馆。” “秦泛,楚姐姐,我还有事,得先离开了,下次我再去找你们。”慕容风铃忙和秦泛和楚兰舟道别,拉着小珠就往回跑。 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秦泛和楚兰舟面面相觑,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个小插曲,两人也没放在心上,但有件事秦泛却放在了心里。 以后她的身份,肯定会接触不少人。 她不想每次介绍楚兰舟,都说她是泛兰舟的东主。 她想让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楚兰舟是她的人,不是妹妹,而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 但这要怎么做呢? 也举办一个婚礼? “姐姐?”楚兰舟见秦泛一路沉默不语,面上也是少有的不苟言笑,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刚刚慕容风铃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便能感觉秦泛脸色不太对。 她能感觉到秦泛对她的在乎,甚至可以说对她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不想她和任何人走得太近,也不希望别人靠近她,但凡近一点,晚上她也总是会想着法子从她身上讨回来。 起初她不知道,也是后来慢慢地才发现。 好在她在外向来性子淡漠,随着泛兰舟的生意越来越大,敢与她再走近的人,已寥寥无几。 只是今日慕容风铃突然握住她的手,她也是猝不及防。 除了秦泛,她已经很多年没和旁人有过任何的肢体接触了。 “咋啦?”秦泛正苦恼着她和楚兰舟的婚事,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被世人诟病,一千多年后世人还不太能接受同性伴侣,又何况是一千多年之前? “姐姐想什么呢?”楚兰舟极少看到秦泛这么沉默的时候,两人在一起时,她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倾听,现在却有些反常。 “我在想我们...我们要不今晚去逛逛夜市小吃吧?”秦泛心里想的事差点脱口而出了,好在最后意识到,及时拉了回来。 明明只是掩盖性的说辞,但是说完自己也觉得像是真的,更是很想去。 “好啊。”楚兰舟自然没意见,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状作无意道:“姐姐觉得慕容风铃怎么样?” 提起慕容风铃,秦泛的心思彻底被拉了回来。不过对于她的看法,不是与传闻相反,而是刚刚她竟然握了楚兰舟的手! 秦泛甚至已经忘记慕容风铃直唿她姓名的怪异,只记得她的舟舟被她碰了。 “不喜欢。”秦泛噘着嘴,越想越不开心,忍不住嘟囔道:“吐谷浑的人虽然待人热情,但是也不能刚见面就随便去握别人的手啊......” 楚兰舟那只被慕容风铃握过的手,早已被秦泛紧紧地扣在手心,已经揉捏了一路了,还是觉得不够。 她得想个办法,让世人都知道楚兰舟是她的人,任何人都碰不得,牵手也不行,只能她一个人牵。 楚兰舟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去开解她了,对于和她有关的事,有时候她说了,结果反而会适得其反,只轻轻地摩挲她的手,任她自己嘀咕了。 秦泛自然也知道,只咕哝了几句就停下了。 夜市那条街很快便到了,整条街上都冒着香气,秦泛的注意力瞬间被各种小食吸引去了。 楚兰舟暂时松了一口气,和秦泛在不同的摊位间停留。 两人逛完夜市,便直接回府了。 明日吐谷浑使臣入朝,秦泛作为此次吐谷浑的接待使,也需入朝。 晟国早朝卯时便开始,秦泛至少在寅时二刻便要起床,这比她平日起床要早上近两个时辰。 楚兰舟担心秦泛睡得太晚会睡不好,所以两人沐浴之后,楚兰舟第一次没在睡前刺绣,想陪她早一点入睡,她明日和她一起起床,也早些去泛兰舟看帐。 “宝宝今晚怎么上床这么早呀?”秦泛做完睡前护肤三件套之后,竟然看到楚兰舟乖乖地上床了! 手里竟然也没拿着她的宝贝绣布! 反常吶,非常反常。 “明日姐姐第一次上朝,寅时便要起身,我想让姐姐早些睡。”楚兰舟抬头望着秦泛,眸色温柔,看得人心里软软的,想要咬上去。 秦泛眼神微闪,低头直接亲了上去。唇上软软的,比她想想中的还要软,又亲了亲,手也不自觉地抚上楚兰舟的脸,双唇微启,含咬碾磨,仍觉得不够,她想咬,狠狠地咬一口。 “唔...”楚兰舟感到唇上的痛意,痛意随着鼻息一起倾泻而出,楚兰舟下意识地往后退,头却被秦泛的手牢牢地扣在掌心,退不得半分。 “宝宝,我觉得明日我起不来那么早了。”秦泛松开了楚兰舟,头抵着她的额头,轻缓着唿吸,低哑着声音呢喃道。 “嗯?”楚兰舟还沉浸在刚刚的恍惚中,没太明白秦泛的意思,只下意识地应声道。 第106页 “宝宝陪我一起熬夜好不好?”秦泛轻吻着楚兰舟的唇,沿着唇角一点一点亲上脸颊,顺着耳侧,慢慢向下。 楚兰舟早已忘了她最初的打算,只觉得整个身体像漂浮在深海里一般,起起伏伏。 楚兰舟不知道她是何时睡过去的,恍惚记得秦泛在她的耳边说了句异常温柔的话:“宝宝,我上朝去了,爱你。” 彻底陷入沉睡前,楚兰舟还想着姐姐起得来就好。 等楚兰舟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 而秦泛早已下了朝,又坐在了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兰舟,一根根地细数着她的长睫。 楚兰舟像是感受到了身边的熟悉一般,慢慢地睁开眼,看到秦泛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眨了眨眼,秦泛甚至对她笑了笑。 她记得秦泛不是上朝去了吗? 难道她听到的那句话,只是梦里? “宝宝醒啦!”秦泛低头亲了亲楚兰舟的脸颊,扶着她坐起来。 “姐姐不是上朝去了么?”楚兰舟半眯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软,提不起半分力气。 “我已经下朝回来了呀。”秦泛将楚兰舟抱在怀里,帮她揉捏放松,看着楚兰舟这么疲惫,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下次不能再这么折腾了。 可下次又下次,下次无穷尽。 “现在什么时辰了?”楚兰舟抬手轻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眼泪顺着眼角直接滑落。 秦泛忙用袖子擦了擦,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刚过午时,一会儿刚好起床吃饭。”秦泛捏了捏楚兰舟的耳朵,又揉了揉她的后颈,轻声道。 “还好昨日将帐本看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晚宁也能看得完。”楚兰舟慢慢清醒过来,想起昨晚睡前的计划,但起晚了也没什么影响,便安心了。 作者有话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突然很想写被锁情节可咋整,一点也没尽兴(*/ω\*) 第56章 跋扈 楚兰舟掀开被子,刚要下床,腰上仿佛被碾过一样酸软,楚兰舟皱了皱眉,忍着不适穿上衣服,想到今日是秦泛第一次上朝,关心道: “姐姐第一次上朝感觉如何?” 楚兰舟原是想今日与秦泛一同起床,送她上朝,没想成实在太困,她甚至是何时睡过去也不记得了。 刚一醒来,秦泛竟已经回来了。 “无聊。”秦泛摇了摇头,嘆了口气道。 想起朝堂上的事,两个多时辰,她以为的剑拔弩张没有,互相吹捧也没有。 早朝前一个时辰,各大臣有事启奏,无上奏之事,则安静地站在原处。 如今三省各部表面上有条不紊地协作,很多事情比以前要更加便捷,大部分事都不需放在早朝上来解决。 只有争议较大,涉及三省众多人员利益之事,才会拿到朝堂上再做讨论。 但或许因为今日有吐谷浑使臣在,众臣们一致对外,朝堂上少有的和谐,和谐到秦泛觉得有些乏味。 待吐谷浑使臣上朝后,整个朝堂更是安静,使臣献上籤好的和平条约,以及准备好的礼单。 只用了半个时辰,便结束了此次的续约,午时陛下在宫里设宴会,秦泛寻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秦泛本是带着看戏的心去上朝,结果实际看到的,甚至还没她在话本上看到的精彩。 又或者是她一夜未眠,持续的兴奋后精神陷入了疲乏阶段,什么事也调动不了她的情绪。 她甚至觉得,这两个时辰,还不如她和楚兰舟一起躺在床上来得舒服自在。 她从未有过那么一个时刻想念楚兰舟,想见到她,想抱抱她。 所以她便回来了,见到她还在熟睡,又不忍心吵醒她,只想安静地看着她。 楚兰舟安睡的模样恬静乖巧极了,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怎会无聊?”楚兰舟有些好奇,泛兰舟仅仅是个商会,每月的例会,每个人都吵得不可开交,为各自的利益争得面红耳赤。 “嗯...你可以理解为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安静又暗潮涌动。”秦泛这么一解释,突然也理解了为何她在朝堂上会觉得异常压抑了,她原还以为是她不习惯朝堂的氛围。 “不说那些无趣的事了,下午舟舟要去泛兰舟吗?要不要再休息休息?”秦泛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兰舟的身后,陪她从寝房又走到书房。 “睡饱了,下午再去看一看,姐姐呢?”楚兰舟摇了摇头,她如今大部分的心思仍在泛兰舟上,秦泛则是在朝堂,她们每日的安排也很少在一处。 “下午我要去趟校场,又到了考核的时候,我要去看看他们在各部歷练的如何。”秦泛虽将那十一人安排在三省各部,但每月仍会有考核,在校场集合。 今日恰好又是考核之日。 “舟舟要不要与我一同去校场看一看?”秦泛忽然提议道。 她不想让楚兰舟一直把自己困在泛兰舟里面,她当初创办泛兰舟,也只是为了赚钱,如今她们早已不必再为钱的事奔波。 完全可以将泛兰舟彻底交出去,她们再去寻一件新的可以一起做的事。 楚兰舟有些心动,她如今也有些怀念当初和秦泛一起去攻打吐谷浑的日子了。 第107页 虽然时刻处于危险之中,甚至可能要为性命担忧,但是那种肆意畅快,却比如今的自在安稳,更让她喜欢。 秦泛看出了楚兰舟的犹豫,又添了一把火: “这次的考核有骑射、互搏、模拟战场,宝宝想不想和我比一比?我们两人各带一队,看看最后谁赢谁输,输的人答应对方一个条件,怎么样?” 楚兰舟心里已经应下了,却还有一分顾虑: “考核不应该是观看她们的考核吗?我们两人带队岂不变成了对我们的考核了?” “非也非也,骑射和互搏他们来,我们做他们的考核官,最后的模拟战场,我们这次先带队,给他们做个参考。毕竟我们可是真真切切上过战场的人,后面再考核时,他们便是要自己上战场了!” 秦泛确定了楚兰舟是真的想去之后,其他的便不需要她多加考虑。 “好。”楚兰舟终于不再顾虑,虽然没法再驰骋沙场,但模拟战场,只要保证不伤到性命,其他和真上战场也无甚差别。 至少,此时楚兰舟是这么想的。 两人去校场前,仍是去了一趟泛兰舟,楚兰舟又交代钟晚宁些事情,才安心去校场。 与此同时,慕容风铃已从皇宫出来,她想去将军府找秦泛,原是可以直接坐马车去。 可心里那时不时冒出来的胆怯,也不知是从何而来,便想着先去街上转一圈,转移一下注意力,也买点东西送给楚姐姐。 慕容风铃想着楚姐姐那般谪仙的人,只有玉器和她最为相配,便让小珠找了个城内最大的玉石铺子停下,她去看一看有没有合眼缘的物件。 “楚姐姐?”慕容风铃刚下马车,便看到一个背影和楚兰舟有些像的人也进了铺子,慕容风铃心里好奇为何她身边的人不是秦泛,却也没多想,跟着进去了。 慕容风铃走到那人身前才发现认错了人,但又被眼前的人吸引住了。 如果说楚兰舟像是长于雪山的雪莲,清冷高洁,不染纤尘。 那眼前这人便如养在园中的兰花般,清秀淡雅,只可远观。 但不论是哪一种,对慕容风铃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她的手又不自禁地握住了眼前人的手,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嘴角险些快咧到了耳边,溢美之词直接脱口而出:“姐姐好美啊!” 晟颜柔正看着柜上的玉镯,转头间,身边竟多出一个人来。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还握住了她的姐姐的手! 晟颜柔阴沉着脸从慕容风铃的手中夺过云舒语的手,紧握在手中,又向前半步,拦住了慕容风铃的视线,眯着眼睛,眼中神色阴晴不定:“慕容公主请自重!” 若不是知道她是吐谷浑的公主,或许此时她也不会多费这番口舌。 晟国虽与吐谷浑签订和约,但也仅过一年,吐谷浑公主又是这次的使臣,她不能在晟国出事,至少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和她扯上联繫。 “这位姐姐是?你怎么知道本公主?”慕容风铃也不恼,圆圆的大眼睛又望向了晟颜柔,瞧着却有些熟悉,但却确定她没见过。 “天下皆知此次吐谷浑使臣来的是位公主,你这身装扮,谁人认不出?”晟颜柔本不想与她多说,却不想坏了在云舒语心中的形象,皱着眉说完了这句话,转过头望向云舒语时,又舒开了眉眼,唇角也像上微微翘起:“姐姐我们去另一家店瞧瞧。” 云舒语点了点头,又对慕容风铃点头浅笑道:“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随后才跟着晟颜柔一起离开玉石铺子。 慕容风铃也对着云舒语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目光紧紧跟随着,如不是觉得她旁边的那个人,对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也想和她一起走,再聊上几句。 “我这身衣服怎么了?”慕容风铃收回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明明是和她们差不多的狐裘长袄,怎么就能看出她是吐谷浑的人了? “或许是帽子?”小珠也仔细看了看两人的装扮,对比店中的其他人,她们的确都没戴帽子。 慕容风铃也发现了,但是她戴帽子戴习惯了,让她摘了是绝不可能的,不同便不同吧,反正她再呆几日便要回去了。 这个晟国实在无聊,人人都绷着一张脸,见了谁都得行礼,她原以为到了长临会好点。 也的确遇到了让她惊艷的人,但她只是友好地表达了一下她的喜欢,怎么她们好像都不太喜欢,还让她自重? 在他们伏俟,能得她主动握手,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慕容风铃记着临行前阿兄对她的叮嘱,也暂时收了性子,不会乱发脾气,却仍是好奇,便问店里的掌柜: “掌柜的,刚刚那两位姐姐是何人?” “她们一个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华昭公主,一个是安和郡主。”掌柜刚刚一直站在一侧,自然知道慕容风铃是吐谷浑的公主,也不敢怠慢,忙热情地回道。 “竟然也是个公主。”慕容风铃小声低估了一句,怪不得会那般嚣张跋扈了。 慕容风铃听惯了跋扈这个形容,只不过这是常用在她的身上,她听着反而很喜欢。 用再晟国公主身上,她觉得也挺恰当。 第108页 慕容风铃很快便忘了刚刚的事,仔细挑选着店里的玉件,看到一对白玉镯子,瞬间便想到了楚兰舟,忙道:“掌柜,把这个镯子包起来。” “去将军府。”慕容风铃亲自拿着包好的镯子,这次可以安心去将军府了。 可她不知,就在刚刚她挑镯子的时候,秦泛和楚兰舟已骑着马去了城外校场了。 如今在校场上训练的不止中举的十一人,还有不少招募筛选的新兵一千人。 这些人全是从万人之中脱颖而出,歷时三个月,十人一队,一队只留一人,最后留下的这一千人,各个能以一当十。 再经过数年训练,都是将军之才,只需军功便可封将,届时即便吐谷浑不来犯,他们也会耐不住想要去攻打,又怎会再有畏惧之心? 秦泛要的便是手中人心性上的坚韧,否则即便有再强的兵马也无用。 先谋心,后定术,然皆可破之。 第57章 尽兴 秦泛和楚兰舟的马刚入了校场,场中所有士兵皆放下手中兵器,纷纷单膝跪地,高唿:“参见秦将军。” 秦泛牵动缰绳,马停下后,一个翻身利落地下马,也高声道:“都起来吧。” “谢将军。”众人站起身,看到今日秦泛的身边站了另外一个人,不禁有些好奇,却又不敢多问。 秦泛拉住楚兰舟的手,与她并肩而行,一起走到校场高台上。 高台上早已站好了十一人,从左到右按身高排序,正是那中举的十一人。 “这次策论谁是第一?”秦泛问道。 策论之事如今她已交给了兵部来判,但每次考核之前,也总会问上一句。 “是属下。”温云长抱拳道,神色虽依旧沉稳,可语气中却满是傲气。 当初他在这十一人中的成绩算是最末,如今一跃成为第一,自从拿到这次策论成绩后,他便高兴得一整宿睡不着,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不错。”秦泛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能靠着军功成为周国第一个被封外外姓王的人,靠的可不单单只是武力。 “谢将军夸奖。”温云长的声音更加洪亮,也不再是一脸的严肃,脸上可见的欣喜,终于掩不住身上的雀跃。 秦泛走到高台前,又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便宣布了考核正式开始。 她和楚兰舟也去帐中换上了一身盔甲,在台下观看。 温云长此次策论虽得了第一,但在骑射上却仍处于中下游,秦逸给她的四人,却稳居前四,这让秦泛也很是意外。 也不知秦逸是如何做到的,年纪轻轻,不仅自己武功高强,手下的人更是各个出类拔萃。 前几项考核结果,与之前的差异不大,想来这段时间他们也都丝毫没有懈怠。 “最后一场是我新设的模拟战场,在场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只有我和我身边的这位生死之交,楚兰舟。”秦泛即便向台下众人介绍楚兰舟,也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 两人都是女子,即便秦泛是将军,众人也都只以为她们是关系好,更何况秦泛也说了,她们是生死之交,便丝毫没有多想。 尤其她竟然也上过战场,一身银色盔甲,神色凛然,站在秦泛身边,竟丝毫不逊于她。 “楚姑娘。”众人又对楚兰舟行了一礼,虽然称为姑娘,却丝毫没有轻视之意,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唿。 像秦泛一样直唿其名,是断然不可的,但也不曾听闻她在朝中有何任职,便只能唤作姑娘。 楚兰舟也向众将士行了一个军礼,随后又听到秦泛的声音: “十一人分为两队,单数站左侧,双数站右侧。左侧为楚,右侧为秦,各去挑选五百人,在台下整军准备出发。” “是!”众将士齐声高唿,声音铿锵有力,各个对这模拟战场都期待了已久。 此时约莫申时三刻,因是冬日,夕阳落得早,已染红了半边天,校场空旷,远看竟与天边相接,一片肃杀之气。 将士们已换上银色铠甲,兵器利刃处则用粗布包着,粗布用红浆浸泡,打在人身上便会留下红痕,最后考核结果也是看哪方身上的红痕数,数少者胜。 秦泛和楚兰舟皆坐在马上,两个人手上拿的却是两根木棍,即便是演习,她们永远也不会兵刃相对。 双方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又是谁先动的手,又或者他们早已按捺不住,号角声一响,便立刻向对方沖了过去。 反观马背上的两人,依旧淡定地望着对方。 “舟舟,我们今日再来比一比,看看谁的武艺退步了。”秦泛挥着长棍,比划了几下,眼中的兴奋堪比出师那日。 秦泛和楚兰舟的武艺全是秦羡君所授,许是两人悟性不错,只学了两年便可出师。 与她们一同学的周珝,却只学会了些基本功,堪堪可自保。 “好。”楚兰舟紧了紧手中的木棍,神情肃穆,直接驱马向前,丝毫不留情面。 秦泛也收起了脸上的笑,认真对待。 当初和楚兰舟比试时,她可是吃了不少亏。 楚兰舟看着比她柔弱,可力道却比她大多了。 所以对上楚兰舟,十招中有八招皆是防守之式。 第109页 毕竟是演习,楚兰舟未尽全力,招式看着狠厉,对上时却又收了三分力道。 两人你来我往,棍棒交错,从马背上到平地间,尤是尽兴。 其他将士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上了红色,像是染了落日余晖。 随着结束号角声起,众将士们纷纷捡起兵器,归队站好。 秦泛和楚兰舟再次回到高台上,两人面上都挂着汗珠,打得却酣畅淋漓。 “将军,场外有人求救,说是吐谷浑使臣朔图尔。”秦泛正让人清点各方身上红痕,突有守卫来报。 “求救?让他进来。”秦泛记得‘朔大人’这个名号,昨日便是朔大人寻慕容风铃,她才又匆匆离开。 秦泛将两队将点之事交由秦宫和秦灯二人,两人在每次考核中稳居前二。 武将向来只尊强者为首,在多日的训练中两人已然成众人中默认的首领。 秦泛和楚兰舟去帐中换下盔甲,随后去见了朔图尔。 “还请秦将军救救我家小公主。”朔图尔进入大帐立刻向秦泛跪下,面上的急色不像有假。 “何出此言?”秦泛抬手让他起身。 午时她离宫时,慕容风铃还在宫里宴会上,这才过了半日,怎就需要救? “我家小公主离宫时说要去将军府找秦将军,可我去将军府问了,将军府外侍卫说并未见到小公主,只打探到她在一玉石铺中买过一对镯子,便再无踪迹了。” 朔图尔将他所知一一告知,他家小公主在伏俟虽顽皮了些,但自从来了晟国之后,已经乖巧了很多,他甚至担心她会闷坏了。 “长临城这么大,或许她是去哪儿玩了,还未回驿馆呢?”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在长临城失踪,何况她又是吐谷浑公主,涉及两国之交,谁敢动她? 秦泛仍是不信。 “我已派人在城中各处寻找,若是找到了便会发信号,可是几个时辰过去了,仍是毫无音讯,还请秦将军施以援手。” 朔图尔知秦泛不信,换任何一个人也不信,可他从小看着小公主长大,对她最是了解,她不可能突然消失这么久,定是出事了。 只是刚消失一下午,也无法报官,这偌大个长临,他能求助的也只有太子殿下说的秦泛。 “好,那我派人去找找看。”秦泛虽然仍觉得朔图尔说得夸张了些,但既然他上门求助,她也不好推脱。 不过秦泛疑惑的是,她一无官无职之人,如不是她,吐谷浑也不会大败,这些吐谷浑使臣不记恨她便算了,怎滴出个事还寻她帮忙? “多谢秦将军。”朔图尔又给秦将军行了一个大礼。 秦泛和楚兰舟没等到此次考核的结果,便离开了校场。 回到将军府后,秦泛立刻将府中人派出寻找。 楚兰舟也让泛兰舟的人在附近打探,泛兰舟的人遍布长临各处,若都寻不得慕容风铃的踪迹,那她定然是出了事。 结果人刚派出去不久,便在一偏僻的小巷中发现了慕容风铃的马车,她的贴身侍女和车夫也全晕倒在马车里。 此时,秦泛才意识到,慕容风铃是真的出事了。 也不知谁这么大胆,这个关头,竟然敢绑架了吐谷浑的公主。 楚兰舟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若慕容风铃真的在长临出了事,即便两国刚签了和约,吐谷浑也会再次向晟国挥刀而上。 而此时,两国不宜开战。 楚兰舟刚要命人去寻墨骥来,他便出现了。 “公主府绑了吐谷浑公主。”墨骥的一句话,让楚兰舟和秦泛皆变了脸色。 但若是晟颜柔绑了慕容风铃,秦泛便理解了。 晟颜柔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疯起来更不会管什么两国之交。 可即便发疯,也得有个由头才是,慕容风铃又是哪里惹着她了? 不过,此时这并非最要紧的事,最关键的是如何将慕容风铃从公主府中救出。 她们虽知慕容风铃绑了晟颜柔,可却无凭无据。 即便有证据,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公主府要人,将此事搞得人尽皆知。 “朔大人,我已寻到小公主的下落,她并未失踪,只是在城外庄园里游玩,一时忘了时间,我已让人去将她接回,朔大人去驿馆等消息便可。” 秦泛虽还未想好怎么去救慕容风铃,但她被晟颜柔所劫之事,决不能让吐谷浑的人知道。 “麻烦秦将军了。”朔图尔听到小公主无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也是一时急得昏了头脑,忘记了让人去城外寻找。 朔图尔竟对秦泛的话毫不怀疑。 朔图尔离开将军府后,秦泛在厅中来回踱步,不知寻着什么由头去公主府。 “慕容风铃去的玉石铺子,晟颜柔和云舒语当时也在,晟颜柔原是看中一支簪子,最后却空手离开了铺子。”楚兰舟将装着玉簪的盒子递给秦泛。 秦泛眼前一亮,立刻懂了她的意思,忙打开盒子,盒中放着一枚梅花簪子,通体剔透,色泽温润,的确是块好玉。 “走,我们去公主府看看安和郡主。”秦泛想起那日赏花宴欲送给云舒语的佛串还未送出,且她们又看中了泛兰舟里的东西,既已被她知晓,又怎会让她空手而归。 第110页 第58章 绑架 云舒语喝完了药,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才发觉慕容风铃竟还未回来,便问道:“公主呢?” 今日天气不错,她病癒后久未出门,晟颜柔便嚷着要带她去外面散散心。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回来之后便说有事要去处理一番,如今过去了许久,竟还未回。 自从她醒来之后,公主比往日粘得她更紧了,时时都要与她呆在一处,甚至让她直接住到了她的院中,同吃同睡。 像今日这般离开这么久的,还从未有过。 晟颜柔虽看着乖巧,骨子里却极为狠厉,她日日诵经礼佛,为的便是替她祈福,减轻罪孽。 “公主去了竹园。”文殊兰端着热茶的手颤了颤,茶水洒在手上,忙慌乱去擦,手却止不住地发抖,茶杯从手中滑落,碎了一地。 文殊兰吓得立刻跪下,细碎的白瓷直接扎进膝盖里,她却像毫无察觉般,只惊惶道:“郡主恕罪。” “快起来。”云舒语忙将文殊兰扶起,见她手上也满是碎片,不敢轻碰,眉头微皱道:“快请医师过来。” “奴婢没事。”文殊兰已恢復了神色,缩了缩手,才感觉到伤口的痛意,却不敢让云舒语托着她的手。 医师很快提着药箱便过来了,细细地将文殊兰身上的碎片挑出,又包扎好,忍不住又碎碎念:“你本就伤势未愈,怎么又伤着了......” “什么伤势未愈?”云舒语疑惑道。 她醒来之后,在公主的院中又住了许久,伺候她的全是面生之人,本以为她院中的人都会被公主变卖出府,没想到文殊兰竟然回来了。 原是她将公主想得坏了。 “因奴婢之过致使郡主中毒,奴婢自知不能再伺候郡主,便自请去庄子赎罪,落下了一身病痛。郡主醒来之后,公主又将奴婢寻了回来,并让医师为奴婢治伤,奴婢想念郡主,伤未好全便来郡主身边伺候了。”文殊兰忙开口解释道。 文殊兰向来是寡言之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云舒语虽觉得奇怪,却也未怀疑,点了点头道: “原是如此,你怎这般傻,我中毒之事怎会怪在你的身上。今日身上又添了伤,再好好休息几日,待身上的伤养好了再来。” “是。”文殊兰低头应道。 “去竹园。”云舒语起身,想去看看公主在做什么。 此时晟颜柔正坐在地牢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条细软的鞭子,一下一下敲在手心,看着慕容风铃被绑在刑架上。 慕容风铃仍然昏迷着,晟颜柔望了狱吏一眼,狱吏拿起一瓢水,直接嚮慕容风铃泼去。 冬日气寒,地牢里又冷上三分,一瓢冰水下去,慕容风铃立刻被冻得惊醒。 慕容风铃慢慢睁开眼,还未看清眼前,直接冻得打了个寒颤。 “小公主睡得可好?”晟颜柔慢慢站起身,脸上也扬起了笑,可这笑却让人瞧着心底发寒。 “华...昭...公主?”慕容风铃哆哆嗦嗦,眼睛微睁,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的红袍女子,竟是今日在铺子中遇到的华昭公主。 “看来还没清醒吶。”晟颜柔话音未落,手中鞭子却直接挥出。 慕容风铃瞪大了双眼,眼见着鞭子向她面上挥来,立刻闭了眼,尖叫出声。 “叫什么,堂堂吐谷浑公主,胆子竟这般小。”晟颜柔轻笑一声,心中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慕容风铃没感觉到身上的疼意,这才小心地睁开眼,刚刚被她打落的只是她的帽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既然你知道本公主是吐谷浑公主,为何还要将本公主绑在此处?”慕容风铃瞪着晟颜柔,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她知道她绑着她意味着什么吗? “不怕啦?”慕容风铃看她的这个眼神,又让她突然有些兴奋,这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神色。 说着晟颜柔抬臂又要挥鞭,可鞭子刚举起,还未甩出去,便听到侍卫匆匆来报: “公主,郡主往竹园来找公主了。” 晟颜柔忙收了鞭子,直接将鞭子甩在了桌上,立刻往外走,又道: “先把她关起来。” 这是晟颜柔第一次想打人,却突然收手,甚至还是带着一脸的笑意离开地牢。 云舒语到了竹园,远远地便看到暖亭中的光亮,不知她在做什么。 “姐姐怎么来了?”云舒语刚走到暖亭外,晟颜柔便听到了声响,忙放下手中的竹片,起身掀开亭帘,迎了上去。 “我久不见你,想看看你在做什么。”云舒语唇角微扬,望着晟颜柔,眸光温软,牵起她的手,在亭中坐下。 “前几日晾好的竹片,想编些小玩意送给姐姐。”桌上已经编出不少的小物件,晟颜柔又继续拿起刚刚编织了一半的竹片,继续编起来。 “这个是鼠、牛、马...公主是想编出个十二生肖吗?”桌上的小物件各个惟妙惟肖,可爱至极,云舒语刚看了几个,便猜出了她编的东西。 “是呀,这些小动物能从众多动物中挤进前十二,定是各个吉祥如意,我想把她们送给姐姐,保佑姐姐日后平安顺遂。”晟颜柔手中动作不停,望向云舒语时,眼中亮晶晶的,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耀眼。 第111页 自从云舒语中毒之后,晟颜柔不仅处置了云舒语院中的所有人,更是找了大师,将府中重新布置,棋盘、卦象、假山、园林,全是大吉之象。 即便是这些小玩意儿,也全是美好的寓意。 以前她从不信神佛,可如今却惶恐怠慢了。 “公主,郡主,府外秦将军和楚小姐求见。”暖亭外忽有侍卫来报。 云舒语心中疑惑,来公主府之人,向来都是提前三日送上拜帖,多于上午拜访,时下已是夜幕时分,莫不是公主又做了什么事? 云舒语望向晟颜柔,却见她满脸喜色,语中甚是激动:“快请去谰语殿。” “姐姐,秦将军便是我与你说过的,如今皇兄最是宠信之人,上次吐谷浑之战也多亏有她,谋略才能更是一等,堪称全才。”晟颜柔早已将秦泛的一切打探得一清二楚,上次赏花宴她初试心意,心中已是有数,本想年后再邀,没想到她竟会亲自上门。 晟颜柔大喜过望,拉着云舒语直往谰语殿而去。 秦泛和楚兰舟这次来公主府,已不像上次还有闲情逸緻去欣赏路上的景致,两人的步伐比往日都快了许多。 府中侍女将两人引至谰语殿外,便退在一侧,晟颜柔和云舒语早已在殿中等候。 “参见公主,参见郡主。”秦泛被晟颜卿免去跪礼,楚兰舟也与她一同站着行礼。 “不必多礼。”晟颜柔本就想拉拢秦泛,楚兰舟的身份也是不凡,自是不会在意这些虚礼。 “这么晚了,秦将军和楚姑娘怎么会想来公主府?”初听秦泛来将军府,她虽高兴,可现下已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么晚来的确奇怪。 “今日听铺子里的人说,公主似看中了一枚簪子,最后却不知为何空手离开,兰舟唯恐是手下的人招唿不周,特意将簪子带来向公主赔礼。”楚兰舟将手上的木盒递上,侍女接过木盒,递给晟颜柔。 晟颜柔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她下午看上的梅花簪子。 她本是想买了送给云舒语,只是下午在店里遇上吐谷浑公主,没了买东西的心情。 本想着下次出门,如果这个簪子还在,再买回来,没想到簪子竟被直接送上门了。 “这是上次赏花宴时准备送给郡主的礼物,没想成没见到郡主,便又带回去了。”秦泛也将上次带来的木盒拿出,侍女接过,递到云舒语的手上。 云舒语接过木盒,里面是一串玉佛串,成色碧绿,剔透圆润,她看着很是喜欢,又听秦泛道: “素闻郡主礼佛,府中恰好有这么一串佛珠,是当年大师赠予表哥,祈福最是灵验。表哥走后便一直在库房闲置,如今正好拿来借花献佛了。” “多谢秦将军。”云舒语将木盒放在桌上,起身道谢,既是为秦泛,也是为曾经的秦大元帅,秦羡君。 秦泛对云舒语点了点头,这才仔细瞧去,书中对安和郡主的描写极少,但留下喜礼佛几字,却仿佛概括了一切。 或许是久病初愈,云舒语的脸色看着仍有些苍白,却更衬得身上的气质清冷,面上虽带着笑,却觉得似远在千里般缥缈。 虽是位郡主,可举止端庄,却比晟颜柔这个公主,更像是公主。 “这么晚了本不该来府上叨扰,可今日我从校场回来之后,实在高兴,嘴上又馋得紧,想起了上次在公主府尝到的蛋黄酥,很是想念,也不好空手而来讨吃的,只能......”秦泛望了两个木盒一眼,唇角一扬,脸上露出了嬉笑。 如果前两个理由,晟颜柔可能会怀疑一番,若是为了吃,晟颜柔粲然一笑: “秦将军早说,也是巧了,今日府中晚间的糕点恰好是蛋黄酥。” 晟颜柔立刻命人去厨房看看,糕点做好了没。 “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吃蛋黄酥。”秦泛又道,颇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何事?”晟颜柔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她抓了吐谷浑公主的事被她知道了? 不等她再多想,秦泛又道: “上次离府时,我问府中侍女能不能把蛋黄酥的配方给我,她说得问郡主,这已经过去了许久,我怕她忘记了,只好亲自前来讨要了。” 晟颜柔望了云舒语一眼,云舒语摇了摇头,她也不知。 秦泛几番说辞下来,早已卸下了晟颜柔的怀疑,说上门要配方的确要比单纯的吃更为可信。 毕竟配方向来从不外传,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侍女才未告诉郡主。 而与此同时,她的人早已扮作公主的模样,去地牢里将慕容风铃救了出去。 待秦泛和楚兰舟回府之后,慕容风铃已在将军府安然睡下。 她原是想等着秦泛和楚兰舟回来,可今日突然被绑,又受了惊吓,喝了些安神药,等着等着,便直接睡着了。 秦泛又命人带信去驿馆给朔图尔,小公主在城外玩累了,在将军府已然睡下,明日再将小公主送回。 朔图尔丝毫没怀疑。 第59章 送走 翌日一早,慕容风铃刚一醒,问清了秦泛在何处,就急沖沖地跑进了云水间。 此时秦泛和楚兰舟正在房中用早饭,慕容风铃掀开门帘进去,直接跑过去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便往嘴里送,边吃边诉苦道: 第112页 “秦泛,华昭公主她打我!” 语中的娇气浑然不像是刚和秦泛认识几日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经公主府地牢一遭,真把胆子练大了。 “打哪儿了?我这就给你打回来!”秦泛打量她一眼,见她神色无恙,才放下心来,脸上故作急色,吃饭的动作却仍是紧不慢。 秦泛自然知道慕容风铃身上没有伤口,多半是吓了她一吓,还没来得及真打,就因事耽搁了。 好在她去的及时,再晚上几日,或许真的就得一身鞭伤了。 昨夜从公主府回来,秦泛和楚兰舟将那份迟迟未看的华昭公主生平全看了一遍,才知为何书中会那般描述晟颜柔。 不过她骨子里虽狠厉,但也有乖顺单纯的一面。 只是这丁点的乖巧全用在了云舒语的身上。 “那倒也不用。”晟颜柔眨了眨眼,怕秦泛当真了,真要去打,她也只是嘴上想出出气,没想真把这件事情闹大。 华昭公主是个没脑子的,她又不是。 反正这次她没事,就不与她计较了。 “你为何总叫我秦泛?”秦泛听着她又直唿她的名字,实在觉着不舒服,为何能叫楚姐姐,不能叫她秦姐姐? “那...秦哥哥?”慕容风铃不知秦泛怎么扯到称唿上了,她对人的称唿向来随性,只是这么叫着顺口,既然她不喜欢,便试探性地改口。 “噗......”秦泛一口茶刚入口,便被吐了出来。 楚兰舟坐在一旁莞尔一笑,看来这个小公主也是个活宝。 秦泛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义正言辞地强调道: “我可是和楚姐姐一样,是个姐姐!” “可是你看着...也不像啊。”慕容风铃咬了一口梅花糕,不敢看秦泛,小声嘟囔着。 “什么?我这么貌美,怎么就不像姐姐了?”秦泛瞪大了眼,简直难以置信,盯着慕容风铃,非让她叫声姐姐不可。 “秦姐姐...”慕容风铃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喊道。 秦泛怎么和她刚见时,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还是翩翩有礼的少年郎,怎么现在换身衣服,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了。 还要让她改口来哄。 往日都是别人来哄她的! “乖啦,一会儿秦姐姐送你回驿馆。”秦泛夹了一个小笼包到慕容风铃的碗中,笑嘻嘻地道。 这一局,她赢! “本公主不回去!驿馆又冷人又无趣,你们陛下许我在长临玩上几日再回去,这几日本公主都要住在将军府。”慕容风铃立刻抗议道。 她从伏俟出发,途径几十座城,住了几个月驿馆了,早住腻了。 “不行!”说什么秦泛也不愿意,立马否定道。 “楚姐姐,就让我在这儿住上几日嘛,天寒地冻的,我在驿馆住着好可怜,若是华昭公主再将我抓起来怎么办?”见秦泛态度强硬,慕容风铃只能换个人来,手却也不敢再乱动了,只眼巴巴地望着楚兰舟,只等着她点头。 她总觉得华昭公主抓她是因为她碰了安和郡主的手,还让她自重。 长临的女子好娇贵的,碰一下手都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没等楚兰舟开口,秦泛又出声拒绝道。 若是在之前,吐谷浑公主住在将军府她是担心楚兰舟会误会。 可如今,她却怕慕容风铃一直围着楚兰舟转悠,她会酸死的。 “楚姐姐~”慕容风铃不听秦泛的话,央着楚兰舟,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扑闪扑闪地望着楚兰舟,眼中的期待简直快溢出来了。 “舟舟~”秦泛也望向楚兰舟,不依不挠,明知楚兰舟偏向的会是她,也非要在此时争个输赢。 “先吃饭。”楚兰舟无奈地嘆口气,给两人的碗中,都夹了片笋。 一顿饭下来,慕容风铃对秦泛已是彻底改观。 什么翩翩少年郎,明明是个身长心未长的孩子王,比她还要孩子气。 饭后,三人正打算出门,侍女来报朔大人求见,已在将军府外等候。 秦泛随即看向楚兰舟,眼睛瞬间弯成了小月牙,眸中泛着星星点点,如不是慕容风铃还在,她恨不得立马抱住楚兰舟亲上一口。 与秦泛的雀跃相比,慕容风铃瞬间拉下了一张苦脸。 将军府估计是住不成了。 “小珠,图尔叔叔问起昨日的事,就说本公主是在城外游玩,别说漏了嘴了。”慕容风铃又忍不住再次叮嘱她,她如今总算是理解了之前小珠一路上对她的念叨了。 “放心吧,公主,奴婢知道怎么说。”小珠也懂了公主的不耐烦,从昨夜回来,仅这一件事,她至少重复了几十遍。 如今即便她被催眠了,说出的也是公主去城外游玩的事了。 三人在将军府门见了朔图尔。 朔图尔来将军府的意思不明而喻,他是来带小公主回驿馆的。 如今和平续约已签完,他们本该返程,但考虑一路奔波,便在长临多待上几日。 不过,因为昨日的缘故,说什么他也要一直跟在小公主的身边。 若是小公主在晟国出了事,他也没脸回去向太子殿下交代。 至于慕容风铃想在将军府住的事,也不了了之。 第113页 她一个人来将军府不要紧,撒撒娇卖卖萌还是可以的。 但若朔图尔也来了,其他使臣少不得也会来,这就不好打扰她们了。 慕容风铃瞪了朔图尔一眼,气鼓鼓地走在前面。 刚走了两步,又怕秦泛和楚兰舟不跟着,又把她丢下了,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又换上了甜甜的笑,喊道:“楚姐姐,秦姐姐,快点呀。” 秦泛和楚兰舟笑了笑,也起步跟上,朔图尔和两队护卫则跟在最后。 往日里只是秦泛和楚兰舟两人去逛街,如今只加了慕容风铃一人,整个队伍却硬生生地变成了十几人。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小摊上的各类商品,小吃琳琅满目。 慕容风铃走在最前面,像是一只刚出了笼的鸟一般,这边张张那边望望,小珠跟着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付钱。 “楚姐姐,这只小猫咪好可爱呀!”慕容风铃停在一个摊位前,看到摊位上各式各样的小东西,瞬间被吸引了目光,拿起一个举着向楚兰舟挥了挥。 楚兰舟看到那只熟悉的猫咪,这才想起来,之前摊主说她们的小相三日后来取,今日恰好是第三日。 也不知道刻得如何了。 秦泛也想起了木雕的事儿,拉着楚兰舟也凑到了摊位前。 摊主认识秦泛和楚兰舟,看到两人,立刻将一个小木盒从摊位下拿出来,摆在摊位空处,脸上扬着笑对两人道: “两位小姐,这是你们之前定下的木雕,已经刻好了,您瞧瞧看满意吗?” 秦泛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两个紫檀色的小木人。秦泛从盒中将木人拿起,只掌心般大小,泛着淡淡的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闻着挺香。”秦泛将木人递给楚兰舟一个,又拿起摊上其他的物件,好像只有她们的这两只有香味。 “这是木头自带的香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擦过漆后味道便被锁住了,不仔细闻是闻不到的。”摊主担心两人会因为香味不喜欢,忙解释道。 楚兰舟将木人凑到鼻前,味道果然更浓郁了些。 “这是什么?”慕容风铃也凑上去看,两只木人虽小,面容雕刻得却活灵活现,甚至能看出一只唇角微扬,一只咧嘴大笑。 慕容风铃瞅着竟有些熟悉,又看向了两人,恍然大悟道: “这是楚姐姐和秦姐姐?” 慕容风铃抬手欲去拿,被秦泛躲了过去,道:“小公主看看其他的去,这是我的私人订制,谁也碰不得。” 说完秦泛便将小木人放进了盒中,把楚兰舟手里的木人也放了进去,立刻把木盒关上,揣进袖中。 “不用找了。”秦泛实在喜欢,直接给摊主一块银子,买下整个摊位都绰绰有余了。 “多谢小姐!”摊主欢欢喜喜地收下银子,又见与她同来的小姑娘在摊上看来看去,忙热情道:“摊上有喜欢的小小姐随便拿。” 最后慕容风铃拿了一只小猫和一只小仓鼠。 后几日慕容风铃虽然没在将军府住下,但除了晚上回驿馆睡觉,吃喝玩乐全跟着楚兰舟和秦泛。 他们毕竟是吐谷浑人,虽然和晟国签了和平条约,可也不宜在晟国待太久。 慕容风铃离开那日,秦泛和楚兰舟一同去城外送了他们。 “你们晟国的冬天太冷了,以后有机会,楚姐姐和秦姐姐一定要去伏俟感受一下我们吐谷浑的煮羊奶和烤牛肉,吃一口浑身便暖暖的,可舒服了。”慕容风铃脸上虽带着笑,可眼中却噙满了泪,仿佛下一刻便能落下来。 或许是慕容风铃太容易重感情,虽然只与她们相处了几日,分别时仍产生了不舍的情绪。 “到时候,我一定让你们住在我的府上,想住多久住多久。”慕容风铃噘着嘴,对没住在将军府的事,仍然耿耿于怀。 秦泛笑了笑,没想到这个小公主这么记仇呢。 “楚姐姐,这是送你的,本来去将军府那日便打算给你的,后来忘了...好在现在送出去也不晚。”慕容风铃临走前才想起她买的那对玉镯,忙从马车上的一堆盒子中翻出来,递给楚兰舟。 “多谢小公主,我很喜欢。”楚兰舟从慕容风铃的手中接过木盒,打开看了一眼后,眸中含笑,点头道谢。 “我的呢?”秦泛看着楚兰舟手中的木盒,也期待地望着她。 “没有!”慕容风铃一扭头,直接回了马车。 “楚姐姐、秦姐姐,记得来伏俟看我!”慕容风铃坐在马车上,打开车帘,挥着手,高声地喊道。 她们本就在城外耽搁了太久,若再不走,天黑之前可能就赶不上下一站了。 “放心吧,我们会去的。”秦泛也嚮慕容风铃挥了挥手,说不定以后真的会去呢。 楚兰舟的脸上一直噙着笑,看不出她是喜是悲,但直到马车走远,两人才上了马车回程。 慕容风铃虽是吐谷浑的小公主,但也着实讨人喜欢,即便不喜与人亲近的楚兰舟,也觉得她与秦泛斗嘴时,很是可爱。 或许是她的性子与秦泛有几分像吧。 第60章 直觉 慕容风铃离开长临几日后,晟颜柔才发觉她竟不知何时从地牢中逃出去了。 第114页 慕容风铃被劫走,晟颜柔毫不在意,但她对这幕后之人却极为好奇。 公主府的地牢修得向来隐秘,修建的工匠在完工之日便被她全部送去了地下。 地牢中的人,不论是守卫,亦或是被关押之人,只要进来,便不可能再有出去的机会。 公主府中除了她身边的亲信,也无人知地牢入口在何处。 能从她的地牢中将人劫走,甚至丝毫没有引起府中的守卫注意的。 此人定不简单。 晟颜柔立刻命人去查,不到一个时辰便查出,竟是云舒语来找她那日,她去而又返,亲自将慕容风铃带出去的。 因为慕容风铃是吐谷浑公主,又有文殊兰之前被晟颜柔亲自放出去的先例。 所以‘晟颜柔’再将慕容风铃带走,无一人怀疑。 可晟颜柔那日自从离开地牢,便一直陪在云舒语身边,甚至又与突然上门的秦泛和楚兰舟攀谈许久。 想到此处,晟颜柔对那个带走慕容风铃的人,突然有了些猜测。 若是秦泛所为,倒也不奇怪了。 秦泛能带人潜入吐谷浑大军尚且不被发现,又何况是她的公主府? 知道秦泛从她的府中劫走慕容风铃,晟颜柔不怒反喜,更是期待与她的合作了。 楚兰舟有意放慢泛兰舟的发展,也给钟晚宁时间去接手泛兰舟的事。 年前便提早关门歇业,内部整顿,钟晚宁却比之前更忙了,甚至直接住在了泛兰舟酒楼中。 不过这却给了苏钰一个更好的机会,她直接在泛兰舟酒楼长住,只与钟晚宁隔了一层。 钟晚宁在楚兰舟三楼有单独的一间房,苏钰便在她二楼的同一位置租住,每日与钟晚宁也算是同吃同睡。 钟晚宁去重光阁处理泛兰舟事务时,她便在院中练功,或是看书。 苏家世代武将,虽忠君爱国,却被皇帝猜忌,势力渐衰,到了苏明这一代,苏家军已早被秦军取代,如今秦军更是直接被编进王军中。 军权虽已全部落入皇帝手中,中间更是经歷了秦军的几十年。 但仍有不少只认自己是苏家军的将士,他们虽已老,却仍盼望着苏家军再次辉煌。 苏家人自然也是如此,所以苏明当初即便参加科考,也是入了兵部。 苏钰虽是家中女子,却也是从小习武读兵书,有望一日能够重回战场。 “晚宁姐姐,我回来啦。”顾泽溪背着个包裹,刚到院门口就开始高喊,风一般从门口直接跑向重光阁。 院中苏钰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紧皱着,也立刻跟了进去,手中的枪也浑然忘记放下。 怎么几年没见,她的晚宁有那么多的妹妹! 刚走了一个青砚,又来了一个...... 刚刚从她眼前跑过的女子,应该是女子,速度太快,以至看不清是何模样。 只是听着声音像是女子。 晚一步进院的秦逸,依旧是一身黑衣,黑带束髮,身后背着一把刀,见前面有人提枪去追顾泽溪,身上瞬间瀰漫起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杀气。 不知她是如何拔刀,又是如何拦在苏钰的面前。 待钟晚宁走到门前时,秦逸与苏钰已是刀枪相见了。 “不可!”钟晚宁忙出声阻止,又望向苏钰,对她摇了摇头。 顾泽溪一愣,转身见秦逸竟又拔刀与人相对,脸上的笑也瞬间收起,忙上前抓住秦逸的手:“秦逸!” 两人虽同时放下刀枪,气氛却依旧剑拔弩张。 钟晚宁是见过秦逸的,知她虽看着冰冷,却绝不是随便动刀的兇残之人。 应是有什么误会。 钟晚宁看到苏钰手中的就枪,便有了几分猜测,走到苏钰的身侧,牵起她的手,向两人介绍: “这位是苏钰,我的幼时好友,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泛兰舟酒楼,白日一直在院中练武,想来刚刚是有什么误会了。” “原来是苏姑娘,她是秦逸,是秦姐姐安排在吐谷浑保护我的人,吐谷浑混乱,刀枪无眼,稍不注意可能就命丧黄泉了,”顾泽溪也收了秦逸的刀,站到她的前侧方,为秦逸解释。 “都是自己人,先进屋再说。”钟晚宁如今算是整个泛兰舟的少东主,她跟在楚兰舟身边多年,言谈举止与她多有相似之处,她一发话,无人敢反驳。 钟晚宁又命人去将军府,将顾泽溪和秦逸回来的消息告诉楚兰舟。 顾泽溪去吐谷浑已有一年,之前虽已写信回来,年底前可赶回长临,但这却比信上写的要早上了三日。 “晚宁姐姐,东主怎么突然把我叫回来了?吐谷浑的市场虽然已经初见稳定,但还是离不开人,年后我还得赶回去。”因为钟晚宁一直唤楚兰舟东主,顾泽溪听得久了,不知不觉中也改了口,不再叫楚兰舟‘兰舟姐姐’。 吐谷浑的生意市场虽然混乱,顾泽溪却极为喜欢,尤其是有了秦逸之后,她更是可以横着走。 她喜欢挑战各种难题,拨乱为序,晟国各城对她来说已没有了新意,所以当初收到楚兰舟让她去吐谷浑的信,她当夜便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直接出发了。 结果她到吐谷浑不到半年,秦泛又派了个人到她身边保护她。 秦逸虽看着瘦弱,但身手却比崔云给她的一队护卫还要高。 第115页 她在吐谷浑更放得开手脚了。 无聊时便逗一逗秦逸,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东主未说原因,不过商会明年内部人员可能会做一下调整。”钟晚宁摇了摇头,她近期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仅仅是泛兰舟往年的帐目,她日夜不休至少也要看上一年。 其他的事,她暂时也没时间去理会。 当初东主说给她三年时间熟悉泛兰舟,她本是想慢慢看帐本,但不知东主是不是又有其他的安排,想让她能立刻接手泛兰舟。 不过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她也没去问过。 “晚宁姐姐,这是我从伏俟给你带的安神香,据说点上片刻,便能安然入睡,希望以后你都能睡个好觉。”顾泽溪从她的包裹中翻出一个长木细圆筒递给钟晚宁。 钟晚宁接过圆筒,打开盖子,低头轻嗅筒中的香,味道的确不错,钟晚宁收下道了谢。 顾泽溪不管去哪儿,回来都会给她们带些当地的小玩意儿,她一直知道钟晚宁晚上总是难以入眠,每每送给她的东西都是助眠之物。 “不知道你的小青梅也在,没给她带礼物,等下次我从吐谷浑回来,再补上。”顾泽溪又掏了掏包裹,没有多余可以送出去的东西,只好不好意思地道。 苏钰因为她的一个‘小青梅’心下正高兴,顾泽溪望向她时,脸上的笑意也没止收住,旁若无人地剥核桃,抽空回顾泽溪一句:“顾姑娘客气了。” 顾泽溪眉头微挑,视线在两人之间来迴转动,以她阅人无数的直觉来看。 苏钰可不单单只想做钟晚宁的幼时玩伴吶。 “我和秦逸先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忙哈。”顾泽溪起身拉着秦逸的手,就往外走,回头看时,苏钰正将剥好的核桃递给钟晚宁。 “秦逸,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吶?”顾泽溪心下开心,看着闷葫芦搬的秦逸,忍不住又出言想逗一逗她。 从她和秦逸熟起来之后,她便时不时地问秦逸这个问题。 秦逸一开始压根不搭理她,到后来说没有,现在却一个字也不愿说,只会望着她,一言不发。 纵使她阅人无数,也看不懂她的意思了。 秦逸长得好看,武功又好,看着虽然冷冰冰的,但对自己人却是好得没话说。 但凡和她熟悉起来的人,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她吧。 “你有喜欢的人吗?”秦逸破天荒地回问了她一句。 “我当然有啦,我喜欢你呀。”顾泽溪也有些惊讶,却眯着眼笑着回道。 口中的话不知是真是假。 秦逸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她的脸,细长的丹凤眼眼尾上扬,泛着红晕,却看得顾泽溪眼神不住躲闪,秦逸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只道:“无趣。” “哎,秦逸你慢点儿,等等我。”顾泽溪见秦逸转身就走,也不等她,立刻嚷着又追上去。 秦泛和楚兰舟收到她们回来的消息后,从将军府也来到泛兰舟。 打算晚上为她们两人接风洗尘。 “主子!”秦逸看到秦泛,立刻跑到她面上,低头行礼,万年寒冰的脸,好像也露出了一丝笑。 顾泽溪看到这前后变化之后,瘪了瘪嘴,心里有些吃味。 她和秦逸相处了大半年,可是从未在她的脸上见过丝毫的情绪变化。 她怀疑这个人简直是块冰做的,怎么化都化不开。 原来也不是,原来这还是有针对性的。 她就这么不讨她喜欢? 顾泽溪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又出来了,非得让秦逸哪天也对着她笑不可。 秦泛对秦逸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多礼,又问道:“这次在吐谷浑怎么样?” “吐谷浑的生意已全部都步入正轨,无人再敢上门闹事。”秦逸回道。 原本她去吐谷浑的任务便是保护顾泽溪,让她可以在吐谷浑的生意场大展拳脚。 她对生意的事本不关心,也不清楚,可每日顾泽溪都与她说店铺里的进展,听得多了,便也记住了。 她也想与秦泛多说几句话。 第61章 怀疑 “东主,怎么突然把我们从吐谷浑叫回来了?”顾泽溪心里向来藏不住话,她刚收到楚兰舟的信便好奇。 当初她在滁州那个偏僻的地方呆了近两年才回来,这次去吐谷浑她已经做好了三年起步的打算,结果这刚过一年就被召回。 她布的局才刚有起色,还没看到满城皆是泛兰舟旗帜的盛况呢。 “明年我有新的安排,以后你留在长临帮晚宁打理晟国的生意,吐谷浑那边我会派新的人过去。”楚兰舟本打算明年开会时,在会上公布她的决策,但也知不和顾泽溪说,这个年她可能也过不好。 至于派谁去吐谷浑,她还尚未定下人选。 “顾伯父的年纪大了,你留在长临也便于照顾他,回城后你是否回去看他了?”楚兰舟自然知道顾泽溪是去吐谷浑最好的人选,不过老掌柜这些年身体不好,可能也熬不过几年,她不想顾泽溪最后留有遗憾。 顾泽溪本想反驳,她觉得她的义父身体还很健朗。 可她也的确还没来得及回去看他,便只能点点头,等回去看看她义父的情况再说。 第116页 晚上,几人一起在泛兰舟用了晚饭。 顾泽溪向来是个话多的,去的地方也多,见识到的趣闻更是不少。 有她在,席间向来少不了笑谈,便是一向不苟言笑的秦逸,唇角也上勾了几次。 用完晚饭,顾泽溪和众人道别,背着包裹直接回家。 距离上次回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虽然她与义父也常有信件往来,但她也知她的义父对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尤其是刚刚席间楚兰舟对她说的话,她心中更是担忧。 顾泽溪在长临住的仍是之前的老宅,虽然她早已能买得起更大的宅院,但是她向来念旧,且这个宅子她们住了十几年也习惯了,两人也都不想换。 她便只请了一个厨娘和护院在家中,照顾她义父的日常起居和安全。 顾泽溪到家之后,敲开门,见护院神色无恙,便放下心来。 “义父,我回来啦。”顾泽溪依旧是身未到声先至。 顾父在房中正逗着鹦鹉,听到顾泽溪的声音,还以为是鹦鹉的学叫,又奖励它一根青菜叶子。 鹦鹉正吃着菜叶子,顾父又听到了一声:“义父,我回来啦。” “小溪?”顾父这才反应过来,真的是他的小溪回来了,忙拿起拐杖,蹒跚着步子往外走去。 “义父!”顾泽溪看到义父,一把抱了上去,脸上明明是在笑,心里也高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留下来,“今年我可以陪您一起守岁过年啦。” “小溪真的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顾父抱着顾泽溪,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自从当年酒楼被楚兰舟买下之后,顾泽溪初时是跟在楚兰舟身边学做生意,后面能独立时,又在各地奔波。 在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除夕夜仍在外面赶路。 去年顾泽溪去吐谷浑,顾父便是一人过的除夕夜。 原以为今年还是一人,不成想她竟然回来了。 “以后都在家和您一起守岁。”顾泽溪这次发现义父的头髮早已发白,身体也大不如前,走路更得依靠拐杖。 “好!”顾父连连点头,拉着顾泽溪便往房内走。 房内鹦鹉仰着头,把最后一片青菜叶子吃完。小脑袋转悠着,眼睛眨巴眨巴,突然开口: “义父,我回来啦。” “义父,我回来啦。” 顾泽溪望过去,竟发现一只绿色的鹦鹉,正望着他们。 “这是我平日里无聊,养着来聊天解闷的。每日教它说话,也很有趣。”顾父捋了捋鬍鬚,一脸笑意,骄傲地向顾泽溪介绍: “它叫小宝,今年刚一岁,平日里我教它说了不少话,但是它学得太慢,这是它第一次开口。” “那它以后肯定会说更多的话。”顾泽溪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可心里却泛起丝丝酸涩。 它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她会说的话。 不知道义父背地里教它说了多少遍。 顾泽溪现在总算理解了楚兰舟的话,即便她的义父身体依旧健朗,可年龄越大越需要陪伴。 她该多抽些时间陪陪她的义父。 “那是一定的,你小时候能开口说话会后,也是一日比一日说的话多。”顾父此时俨然是将小宝当成一个孩子来养。 “那以后我也多教教它。”顾泽溪跑到小宝跟前,拿起桌上的一片菜叶子餵它。 “你以后都不离开长临了?你那些生意怎么办?”顾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桌前,抓起一把小麦粒,放入小宝的碗中,状似不在意地问道。 “不离开了,东主让我以后都留在长临,我能抽更多的时间陪着您啦。”顾泽溪咧开嘴,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好好好,到时候招个婿,再生几个孩子,家里又热热闹闹的了.....”顾父原以为他这辈子可能无法体验儿孙绕膝的晚年生活了,没想成还有机会,心里更是高兴。 “这个...这个...以后再说哈,时间不早了,义父早点休息,我赶了几天的路,也先去睡了哈。”一提到这个话题,顾泽溪不好直接拒绝,便直接躲。 “好,你先去好好休息。”顾父原以为顾泽溪是害羞,心里乐和,以后再有媒婆上门也不急着拒绝喽。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的终生大事可得好好挑选挑选。 顾泽溪庆幸她逃得快,她对成婚之事向来毫无兴趣,孩子更是烦得紧。 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可能还去生个孩子? 况且她现在最最最大的兴趣秦逸,她非要把这个大冰块化了不可。 秦逸从吐谷浑回来之后,秦泛也没再给她安排其他的事,只让她在泛兰舟好好休息,一切等年后再说。 秦逸住在泛兰舟酒楼,恰好在苏钰房间的隔壁。 泛兰舟酒楼可短住也可长租,租住一年及以上算长租。 苏钰租了一年,秦逸直接租了五十年,两人初见便刀枪相见的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如今成了邻居,也成了互相的陪练。 泛兰舟院中,日日都能听到兵器相撞的声音。 两人对打,比一个人单独练也要有趣得多。 第117页 以前苏钰练武时总觉得时间过得极其漫长,可如今,有时她与秦逸一局尚未打完,钟晚宁便从重光阁里出来了。 原本两人的单独相处时间,也变成了三人,每日秦泛陪她练武,她的武功也精进了不少,也不好再让秦逸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 可多一个秦逸就算了,顾泽溪朋友那么多,怎么也要与她们挤在一桌? 她以前不是喜欢到处跑的吗? 怎么现在一直待在泛兰舟里不出去了? “东主让我现在跟着晚宁姐姐一起学习。”顾泽溪早就想好了说辞,虽然楚兰舟尚未明说,不过她既然让她留在长临,钟晚宁又是泛兰舟未来的东主,她跟在她身边学习,也是迟早的事。 说到底,她们三人都是泛兰舟的人,只有苏钰这一个外人,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顾泽溪虽然想让秦逸破冰,那股劲也正上头,可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做了。 只想着先每日在她的面前刷存在感,也打算转变转变策略,不像以前那么般逗她了。 可这倒让秦逸不习惯了,但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没人能看得出她的变化。 不过这却苦了苏钰,明明只是对练,但有几次险些被她给伤了。 苏钰也只以为是她的武功进步得没秦逸快,一个人练时越发刻苦了。 楚兰舟以往每日都会去泛兰舟,可自从她听进了秦泛的话之后,打算年后将泛兰舟的事全部交给钟晚宁,她则把精力放在情报收集上。 秦泛入朝之后,更需要的是各方的有效信息,掌握的信息越多越详细,她则越安全。 朝堂不比生意场,一步踏错,在生意场上丢失的只是钱财利益,朝堂上丢得可不仅是自己的性命,稍不注意那便是满门连诛。 之前楚兰舟将墨音楼的事情全部交给墨骥来负责,并让他在各处布局,虽已有小成,但离她想要的局面还有一段距离。 以前楚兰舟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泛兰舟上,无暇顾及墨音楼的事。 等她将泛兰舟交给钟晚宁之后,便可安心发展墨音楼。 保秦泛在朝中无恙。 以后秦泛在朝中一展拳脚,她则在背后为她清扫障碍,保驾护航。 而她接手墨音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调查晟颜柔。 之前墨骥虽已查过晟颜柔的过往,可那份资料却相对粗糙。 她要的不仅是晟颜柔的过往,而是与她有关的所有人。 秦泛之前与她说过,晟颜柔不是好人,但她却选择和她合作,她虽不懂其中缘由,却从不会怀疑她的决定。 晟颜柔身上定是有让秦泛觉得有价值的地方,那她便去查,只要秦泛有需要,便可及时给她想要的消息。 楚兰舟原是不想调查道长之事,可他主动去找晟颜柔,仅这一点,便让她不得不怀疑。 道家之人向来避世修行,况且云舒语原本信的是佛。 他一道修之人,又怎会无缘无故上门。 第62章 巧合 秦泛让楚兰舟把泛兰舟交出去,原是不想让她一直困在泛兰舟中,她们可以一起做一些其他的事。 可楚兰舟如今去泛兰舟的时间的确少了许多,却又常把自己关在藏书楼里。 她们刚到这个地方时,为了快速了解这个朝代,的确经常泡在藏书楼里。 后来找到生财之道后,便经常在外地奔波,即便回府,常待的地方也是书房,藏书楼已闲置了许久。 秦泛实在不知,楚兰舟在藏书楼里还能做什么。 原本要做权臣的人是她,但她怎么觉得楚兰舟更适合做这个权臣? 她不会一直把自己困在做权臣这件事中,只把这件事当做一个游戏,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闲时只想吃吃喝喝,或者只是坐着发呆也好。 不会让自己时刻处于紧绷状态。 但是楚兰舟却不是如此,不管做什么,她都想做到最好。 若不是有她在,或许泛兰舟如今也不会发展得这么快。 这也是当初她让楚兰舟做泛兰舟东主的原因,她不适合也不喜欢做管事者。 不然她也不会只想做权臣,而不是直接做女帝了。 人生在世有目标断然没错,但是也不能只为目标奔波。 偶尔也需停下来看一看,花是如何开,水是怎样流。 秦泛从院中折下一枝开得最盛的梅花,一路哼着歌,慢慢向藏书楼晃去。 大早上楚兰舟刚用完早膳,只与她说了一声,便来了藏书楼。 “舟舟,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我们一起去街上置办年货吧!”秦泛刚进了藏书楼的院门,便向楼上喊去,随后也加快了步子。 藏书楼里,楚兰舟正在看墨骥呈上来的墨音楼分布图。 当初她将墨音楼交给墨骥时,只有三阁,用来收集、整理、传递信息。 如今已发展成六阁,从最初楼中人员的挑选培训、考核分配、信息收集、整理查证真实信息、归纳信息,以及最后的信息传递。 六阁各司其职,每阁阁主均听楼主号令。 墨骥是当初楚兰舟从六阁阁主中挑选出来的人,也最得她的信任。 他也的确没辜负她的期望。 “舟舟,送给你。”秦泛手里拿着花,脸上扬着笑,将折来的梅花递到楚兰舟的面前,眉眼弯弯,眸子却清澈澄亮,装着满满的欢喜。 第118页 楚兰舟抬起头,便看到了秦泛那一双笑眼,明净纯粹,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 “喜欢吗?”秦泛见楚兰舟盯着她不动,拿着花的手又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眼中透着不解,莫不是她昨晚又累着了? “姐姐送的,自然喜欢。”楚兰舟抿唇一笑,从秦泛手中接过梅花,粉色的花骨朵上挂满了露珠,更添几分娇嫩。 秦泛看着楚兰舟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一点点剪下梅花枝上多余的枝叶,又将梅花插在了桌上的花瓶中。 “宝宝真好看。”秦泛坐在楚兰舟的对面,双手捧着下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可到了楚兰舟的手中,却像是给她的身上渡上了一层柔和的月光般,温柔极了。 秦泛沉浸在她的美色中,浑然忘记了她刚刚来藏书楼是为了何事。 楚兰舟低垂着眉眼,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余光瞥到桌上的一摞信纸,犹豫着要不要此时给她,抬眸望过去时,口中却道: “怎么突然想去购置年货了?” 以往府中的年货皆是泛兰舟里的人送过来,便是府中的下人,也从未亲自去置办过。 “热闹呀,我们来了这么久,还从来没亲自去买过呢。”秦泛的想法很简单,年前年后这段时间,她不想管什么朝堂,什么大业,只想放下一切,和楚兰舟好好地吃喝玩乐。 “真是如此?”楚兰舟语气微扬,带着些疑惑。 或许是常年沉寂于各种算计布局中,即便是最简单的一句话,她也总是下意识地去想,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不然嘞?”秦泛站起身,走到楚兰舟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边走嘴中边唠叨个不停: “这段时间藏书楼的钥匙我先没收了,等年后再交给你,让你把泛兰舟交出去,是想让你好好休息,而不是又忙另一件事......” “可是......”楚兰舟被拉着往外走,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桌上的信,墨骥昨晚传来的信,滁州近日暴雨连连,恐有异动。 滁州地处偏僻,更是连年阴雨,常有水患。庄家收成向来不济,稍严重些便只能靠朝廷拨款赈灾。 这本是常事,户部甚至每年都会为滁州单独预留一笔款项。 但自从秦泛入朝,楚兰舟查了滁州之事后,便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为何户部宁愿拨款赈灾,也不上报,命人去修缮整顿? 不过这也只是楚兰舟的猜测,况且如今秦泛无官无职,滁州地远,即便再有水患洪灾也落不到她的头上。 楚兰舟思索片刻之后,也就放下了。 “没什么可是,这段时间你什么也不要想,一切都听我的。”秦泛心大,更信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极少做为未来筹谋之事。 “好。” 楚兰舟笑了笑,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或许她真的是把自己崩得太紧了。 “这才对嘛。”秦泛满意地点了点头,想她一个生性不羁的人,楚兰舟和在她在一起这么久,怎滴丝毫也没被她影响到嘞? 秦泛拉着楚兰舟回房换衣,这是她们第一次亲自出门购置年货,自然得好好打扮一番。 秦泛着红,楚兰舟着蓝,红色娇艷,蓝色端庄,衬得两人气质更是出众。 秦泛对她亲自选的衣服很是满意,两人又披上与衣同色的狐裘,带上几个小厮便出门了。 年前的几日,街上集市不散,铺门不关,却依旧人潮如流,秦泛攥紧了楚兰舟的手,穿梭在人群中,仿佛是入了水的鱼儿般,好不自在。 两人以往也常上街闲逛,但却从未有一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 楚兰舟习惯了安静,乍一这么喧闹,还有些不适应,秦泛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惯,拉着她穿过人群,走到了另一条街上。 “我记着这条街上有一个卖灯笼的铺子,百年手艺,灯笼做的极其精巧,我们买一些回家挂在门上。”秦泛手指着前面唯一一个挂着硕鼠的店铺,转过头望着楚兰舟,眸中星星点点,像是献宝一样。 整条街上,家家张灯结彩,门前皆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只有这一家门前,挂的是一对硕鼠。 明年是个鼠年。 “也挂上一对硕鼠?”楚兰舟瞧着门前那对硕鼠,捧着大肚子,仰着头,张着嘴,谷物做的灯笼线从嘴里而出,挂在门楣上,憨态可掬,好不可爱。 “那不一定,我们看上哪一对就买哪一个,他们已经挂了硕鼠了,我们再挂点其他的。”秦泛忙摇了摇头,她不喜欢和别人用一样的东西,以往便是一样的大红灯笼,也是她自己定制的尺寸和图案。 “他们的灯笼虽然卖得贵,但各个都抢手的很,趁着现在人少,我们赶紧去看看。”秦泛拉着楚兰舟的手,立刻往前跑去。 秦泛担心楚兰舟最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藏书楼,会闷坏了,原本她是想让楚兰舟感受一下街上的热闹,却不想热闹过头了。 好在并非所有的街道都这么热闹,价高自然避人。 这条街非大富之人不敢过,街边铺中任一件东西的售价,抵得过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口粮。 长临虽是晟国国都,百姓也较为富裕,但生活再是富足,也不会购置太贵的东西。 第119页 当然了,这条街上有七成的铺子均在泛兰舟名下。 将街道商铺按价分流,当初也是秦泛的想法。 相同样式的商品,因品质、知名度的不同,价格甚至能差上百倍。 商品价格的参差,也为了加快钱币在市场的流通。 这条街,普通百姓虽然不会来,但是长临遍地勛贵,却也不缺顾客。 秦泛和楚兰舟刚进灯笼铺,便有伙计上前,为她们介绍铺中的新品。 明年是鼠年,各式各样的硕鼠灯笼最受欢迎。 秦泛对铺中伙计摆了摆手,让他先退下,她则和楚兰舟绕着柜檯一个一个仔细地看。 越是受欢迎的东西,她越不喜欢。 “舟舟,你看这只小兔子怎么样?眼睛红彤彤的看着多喜庆。”秦泛指着柜上一个巴掌大的小兔子灯笼,这么小的灯笼显然不是挂在门上的,像是放于桌前,装饰用一样。 之前秦泛从未逛过这家店铺,没想成灯笼还能做出这么多花样。 楚兰舟拿起兔子灯笼,凑近了些看,做得确实精巧,细瞧也看不出内部支架,纸煳之处,仿若一体。 晟颜柔和云舒语恰巧也在铺中,每年公主府中过年的灯笼全是出于此处,晟颜柔更是亲自和云舒语一起来挑选,已是铺中的常客。 两人正听着铺中伙计介绍今年新出的款式,却突然听到个熟悉的声音。 晟颜柔抬手止住了伙计的话,伙计退到一侧,晟颜柔果然看到了她的未来伙伴。 “秦将军,真巧。”晟颜柔抬步向秦泛走去,她本想年后再亲自登门将军府,不想今日刚出门便遇上了。 今日她是临时起意,想和姐姐去街上逛一逛,顺便看看今年的灯笼,这次遇到秦泛应该真的只是巧合。 秦泛虽是打算与晟颜柔合作,却不代表私下想见到她,可低头转身间脸上又换上了笑,向两人行礼道:“公主,郡主。” 楚兰舟站在秦泛的身侧,也跟着低垂着眼行礼。 “不用多礼。”晟颜柔抬了抬手,脸上笑意不减反增,又开口道:“秦将军和楚姑娘也来是单独来买灯笼的?” “那倒不是,原本是想出来购置年货,没想到街上太过拥挤,只能来这边避一避。”秦泛苦着一张脸,她本是想带着楚兰舟来散心。 结果这心没散成,年货现在也没心思去买了。 第63章 放手 “将军府还需秦将军亲自来买年货?皇兄今年赐了秦将军不少东西,年货即便不置办,应该也不缺才是。”晟颜柔不解。 每年年前宫里都会赐下不少年货,秦泛如今是圣上面前最得意之人,得的赏赐也是最多。 “自是不缺的,不过买年货就像是过年收到红包一样,不论多少,一定得自己备下些,才有年味。”秦泛明明也是第一次出门置办,但这谎话却是张口就来。 “有道理。”晟颜柔点了点头,竟觉得很是有理。 “公主、郡主,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就先走一步了。”秦泛此时不想与晟颜柔多说,让伙计将她们刚刚看的兔子灯笼包好,便和楚兰舟先离开了。 “既然姐姐不喜欢公主,为何还要与她合作?”楚兰舟能看出刚刚秦泛是半个字也不想与晟颜柔多说,若是以后合作,岂不是日日不喜? “也称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此时与她合作,至少我们是盟友,她的疯不会用在我们身上。”秦泛回道。 如今晟颜柔年纪尚小,几次接触下来,也不觉她像书上写得那般令人闻风丧胆。 但也不得不妨。 楚兰舟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 秦泛拎着刚买的小灯笼,与楚兰舟又去其他店铺逛一逛。 可这条街近七成全是泛兰舟名下的店铺,铺中掌柜无一人不认识楚兰舟。 还未等楚兰舟进店铺,纷纷将铺中的帐本准备好,以备突查,更是把铺中的镇店之宝全部摆出。 秦泛本是想带着楚兰舟出来散心,远离这些,结果逛到最后又成了年底查帐的了? 可是之前这些帐本不是已经全部送去重光阁了? 还看? 楚兰舟倒是自在,都是她熟悉了十几年的事,往日这时也多是在各铺中巡查。 既然已经巡铺了,泛兰舟便一道去看了。 两人刚进后院,便听到院中传来刀枪相碰的铮铮声。 她听闻秦逸和苏钰在院中日日对练,可这声音浑然不像是对练该有的力道。 当年她和楚兰舟对打练习,可都是收着五成力的,这浑然是用了全力才有的声音, 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奇怪。 “秦逸,你今日是怎么了?”苏钰原本还能接得住秦逸的招,可打着打着,她便有些吃力,她也想试试自己的底线,可越打越吃力,最后才发现秦逸有些不对劲。 秦逸一言不发,招式却越发的狠厉,可也未伤到她的实处,像只是单纯地发泄情绪一般。 秦泛刚一到园中,秦逸便看到了她,忙收了手中的刀,从高台上跳下来,快步跑到秦泛的面前。 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那细长的眉眼,眼尾却慢慢泛起红晕,一眨不眨地望着秦泛:“主子。” 苏钰也从高台上下来,向两人抱拳行了一礼。 第120页 顾泽溪听到院中的打斗声停止了,放下手中帐本,跑出来,却看到秦泛和楚兰舟,有些惊讶:“秦姐姐,东主,你们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看你们。”秦泛自是不能说是顺道过来。 几人在院中闲聊,楚兰舟却真的有事要和钟晚宁说。 她已等不到年后了,自从她看了墨音楼的布局之后,察觉其中有颇多漏洞,她需花大量的时间去完善。 “东主。”钟晚宁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楚兰舟,这才放下笔站起身迎上去。 “跟我过来。”楚兰舟对她点了点头,又道:“看仔细了。” 钟晚宁跟在楚兰舟身侧,看着她打开了一道暗门。 重光阁竟不止三层,地下还有一层。 “舟舟,吃饭啦。”两人还没走下去,秦泛便从外面跑了进来。 楚兰舟立刻又关了暗门,见只有她一人进来,稍微放下心来。 秦泛看着两人一同向她望过来,眼神怪怪的,又向是望向她的身后,以为是问其他人的去向,便道:“她们都去酒楼了,我来叫你们一起。” 秦泛走近才注意到两人站的位置,瞬间恍然大悟,望向楚兰舟的眸子又亮了亮,她的舟舟终于要将泛兰舟交出去了! 她知重光阁地下有层暗室,里面放的才是泛兰舟内最为重要的东西,她们站的地方正是暗室的入口。 秦泛站到楚兰舟的身侧,拉着她的手,楚兰舟再次打开暗室入口,三人顺着石梯一起进了地下密室。 密室虽在地下,却干燥明亮。 当初建时特意用了防潮的材料,为的便是确保里面的帐册不潮不腐。 密室壁上两步一嵌夜明珠,整层密室将近百颗,即便某一日泛兰舟落没了,仅是一颗也能让泛兰舟起死回生。 地下的这层密室,比地上的任意一层都要大上两倍不止。 放满了各种印章及各地商铺、田庄、宅院等地契,它们均不在泛兰舟名下。 这些全是楚兰舟这么多年暗中所转移的资产,她将这些交给钟晚宁,便是将泛兰舟的一切全部交出去了。 至此,她是真的对泛兰舟放手了。 以后泛兰舟中不论再发生何事,她也不会再管。 年后,她也会正式将泛兰舟的东主更名。 钟晚宁是聪明人,自是明白了楚兰舟的意思,且秦泛也在。 她知道泛兰舟本是楚兰舟和秦泛共同所创,她们既对她放心,她也定不会让她们失望: “东主和秦姐姐放心,只要我在一日,便不会让泛兰舟衰败下去。” 泛兰舟如今已是遍布全国,甚至吐谷浑也有分号,规模已足够大,再无可扩展的余地,否则楚兰舟也不会暗中转移这么多资产了。 “好。”楚兰舟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过多的话。 该说的,平日里她已交代完了。 偌大个商会,东主的更替竟只是饭前的片刻功夫。 泛兰舟酒楼里,苏钰和秦逸坐在桌边,桌上摆了几道糕点瓜果。 秦逸端坐着,半垂着眸子,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苏钰则端着一杯茶,时不时地喝上一口,黑黝黝的眼睛在桌上和门口来迴转悠,也不知其他人什么时候能过来。 原本她们是要一同来用午饭,她们三人先行,可刚在房中坐下,顾泽溪便说要去厨房催一催饭菜。 她堂堂泛兰舟酒楼的大掌柜,需要亲自去催? 苏钰平时日里话虽不少,可面对秦逸,除了在练武台上能说上几句。一到了台下,她便不知说什么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顾泽溪一样,面对秦逸那张能冻死人的脸,也笑嘻嘻地说上半天。 刚刚顾泽溪还在时,这房内的氛围还算轻松自在,她和顾泽溪你一言我一语也能搭话。 可她这一走,苏钰一个人干说着,没说几句便说不下去了。 但她们相处也算有段日子了,干坐着不说话,苏钰总有些不习惯,只能没话找话: “你说顾泽溪她真的是去厨房催饭菜去了?” “嗯。”秦逸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信的。 “你觉得我们一会儿都有哪些菜?”苏钰这话刚说完,尬得忙用手遮住了脸。 秦逸却忽然抬眸,向门口望去。 苏钰也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忙起身,仿佛像要见到救星一般,从里面将打开。 顾泽溪正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抬起作推门的动作,门乍一打开,反而愣住了。 苏钰看到托盘上放着一盘不知又叫什么名的菜,惊讶道:“你还真是去厨房催菜呢?” “那是自然。”顾泽溪端着托盘,越过苏钰,小心地将菜端到桌上,又从托盘上拿起一个小碟放在秦逸的面前,递给她一双筷子,眼中发亮: “这是今日大厨新研究出来的菜,叫醋千金,你尝尝看。” “这不就是莴苣丝嘛,怎么叫了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苏钰也凑上去,看着桌上一盘莴苣丝,闻着有股酸酸的味道,瞬间便觉口齿生津,倒是一道不错的前菜。 秦逸从顾泽溪手中接过筷子,夹了几根放入口中,清脆爽口,有一丝丝的辣,却刚好中和了其中的酸味。 等秦逸将筷子放下,顾泽溪才问道,语气看似随意,却夹着小心与期待:“怎么样?好吃吗?” 第121页 “嗯。”秦逸点了点头,又道:“好吃。” “真哒!”顾泽溪第一次听到秦逸说‘好吃’,以往也只是点头,或者最多说一个‘嗯’。 看来这道菜她是真的喜欢。 顾泽溪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果然脆爽,舌尖竟还能尝出一丝丝的甜。 “你们......”苏钰指着顾泽溪,又看了看秦逸,两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竟然好到了共用一双筷子的地步。 “我们怎么了?”顾泽溪明知故问,嘴角却快要翘上了天。 没等苏钰再开口,店内掌柜带着上菜伙计亲自上楼上菜,她便只能将尚未出口的话咽回去。 秦泛、楚兰舟和钟晚宁像是踩点一样,菜刚摆上桌,三人便来了。 “晚宁。”苏钰看到钟晚宁,眼睛瞬间便亮了,起身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几人落座后,秦泛想着再过几日便是除夕,秦逸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便想邀她一起去将军府过年: “秦逸,今日你与我们一同回去吧,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夜,今年与我们一起守岁跨年,如何?” 秦泛不知往年秦逸是如何过年,想来也是孤身一人,既然她认回了她,自然不会再让她一人。 “秦姐姐这不是半路截胡嘛,秦...小逸好歹保护了我大半年,今年我怎么可能让她一人守岁,我这还没来得及邀请她呢,秦姐姐倒是先说了。”顾泽溪也打着这个主意,本想着过几日,她和秦逸的关系更近些再与她说,没想成秦泛竟提前和她开了口,这怎么行? 但她又怕秦逸更想去将军府,又开口道: “再说今年秦姐姐难得和东主在将军府过年守岁,小逸去了岂不是破坏了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顾泽溪起身给大家都斟了一杯酒,语气又轻松随意,与以往说起途中趣事毫无差异。 秦逸张了张嘴,碗中却又被顾泽溪夹了个丸子,秦逸盯着碗中的菜发愣,终究什么也没说。 秦泛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量,见秦逸也没出声拒绝,以为她也乐于去,便放心道:“那就好。” “晚宁可是要随我回家守岁的,上次去我家时,她已经答应了。”苏钰见秦泛的目光望向了钟晚宁,生怕她又客气地邀请她的晚宁,也忙开口。 她这一幅唯恐被抢了宝贝的着急模样,倒是引得其他人开怀大笑。 钟晚宁忍不住也垂眸浅笑,却默认地给苏钰布菜。 自从家变之后,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能与昔日亲友再一起守岁跨年。 若当年不是楚兰舟将她救下,如今她也不知是生是死。 她很珍惜现在的一切。 下午楚兰舟带着钟晚宁,最后一次巡查铺子。 至于今日她们出门前,秦泛说的购置年货,两人除了那只兔子的灯笼,竟什么也没买到。 秦泛原打算第二日再与楚兰舟出门,没想到夜里便开始下雪,直至第二日午时才堪堪停下。 第64章 乐善好施 “姐姐,今年的雪比往年似是更大了。”楚兰舟看着窗外的雪,脸上一片忧色。 滁州连日暴雨,又遇上罕见大雪,楚兰舟心中隐隐不安。 “是呀,我们去堆雪人吧!”秦泛看着院中厚厚的一层雪,一脸的兴奋,她正觉得府中无聊,这一场大雪来得正是时候。 秦泛特意让下人不清扫院中的积雪,刚下的雪最是松软,手轻轻地放上去便能留下一个掌印。 秦泛迅速团了个雪球,勐得向院中的银杏树上抛去,雪球只手掌般大小,直接嵌在了枝叶的积雪之上,秦泛又立刻抓起两把雪,再次团了个雪球,向门口扔了过去:“舟舟,快出来呀。” 楚兰舟望着雪地中张扬明媚的秦泛,与十几年前一般无二,不像她,早已忘了初心,整日活在阴谋算计之中。 她也想寻一寻当初那个纯粹无忧的自己。 “姐姐。”楚兰舟披上狐裘,也迈开步子跑进院中。 雪可以带来灾祸,却也可以是美好之物。 两人像初学武艺时一样,随处可见的雪成了她们的兵器,你来我往,好不自在。 这不是她们经歷的第一场雪,却是她们摒弃一切忧思,只顾眼下的一场雪。 两人打完了雪仗,又开始堆雪人,可雪人只堆到一半,雪花又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下。 初时只是小雪,秦泛觉得浪漫,想在雪中把剩下的一半堆完。 可这雪却越下越大,越下越密,顷刻间两人的发上已是落满飘雪, 宛若白髮。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楚兰舟抬手轻轻抚落秦泛头上的雪,眸光温柔,像是穿透了岁月。 “今朝挽手同淋雪,此生註定共白头。”秦泛拉住楚兰舟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十指相扣,目光坚定。 她总觉得这句话不吉利,像是两人无法白首的无奈和遗憾。 她和楚兰舟定然不会如此,即便让她放弃权臣之争,她也不会松开楚兰舟的手 “对。”楚兰舟神色一怔,眼眶却微微发热,也紧紧握住了秦泛的手。 “哎呀,这雪越来越大了,这个雪人下次再堆,我们先进屋躲躲。”秦泛拉着楚兰舟往房内跑出,进屋后又忙把她头上的雪拍落。 第122页 “来人,去厨房煮碗姜茶。”秦泛进屋后,又吩咐道。 虽然只是淋了雪,秦泛也怕楚兰舟会着了凉,忽然想起之前刚改建好可以一直供暖的浴池,忙道:“我们去泡澡吧!” “嗯?”楚兰舟神色微怔,耳尖却立刻红了,刚过未时,便去沐浴,不好吧? 她了解秦泛,每次沐浴少不得又会动手动脚。 “这个浴池里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秦泛拉着楚兰舟的手向浴室方向走去,语调高扬,尾音上翘,言语中满是骄傲: “你记得表哥院里的那个小湖吗?冬日竟也不会结冰,我让人将水抽干了,发现湖底也会源源不断地向上冒着清水,与杨迟衣府中的那个湖像是一样的。我便让人将湖水引入浴池外循环烧煮,像是在山中泡温泉一样。” 秦泛像是献宝一样,把这个浴池的点滴全告诉楚兰舟。 “将军府与杨府相距不远,应有不少地下水带外露。”楚兰舟想起那日在杨府,秦泛和崔云提到的地下水带。 “对呀,我们去试试这地下水泡澡会不会和地上水有什么不同。”秦泛又命人将姜茶端进浴室,拉着楚兰舟愈发迫不及待了。 楚兰舟无奈,却也抬步跟上。 可这次秦泛竟真的只是单纯地泡澡? 直至两人从浴室出来,又一同用了晚饭,楚兰舟才从这份惊讶中反应过来。 原是她又误会了。 院中大雪纷飞,房内楚兰舟将尚未绣好的锦布又拿了出来,布上图案已大致成型,在除夕夜前定能绣好。 她绣时并未避开秦泛,秦泛虽时不时说话逗她,却从未问过一句关于绣布的事。 这锦布大小刚好可以做一个锦囊,锦囊里放上小木人,她们便可日日挂在身上。 两人心照不宣,尤其在秦泛将那两个小木人从身上掏出时,她便已然知晓。 秦泛将一个小木人放在楚兰舟的面前,一个放在她的面前。 楚兰舟放下手中的针线,抬手戳了戳她面前的小木人,小木人咧着嘴,笑得肆意张扬。 那个匠人的手艺当真是巧。 “舟舟的手艺也很巧。”秦泛看楚兰舟的眼神,便知她在想什么,倾身拿起桌上的绣布,细细抚摸上面的竹形,唇角勾起的浅笑,竟与另一个小木人一般无二。 “姐姐也是。”楚兰舟拿起眼前的小木人,与秦泛眼前的木人放在一起,一只手支着下巴,低垂着眸,看着桌上的小木人,话也像是对小木人说的一样。 这倒让秦泛不乐意了,又把桌上的小木人收了起来,捞过楚兰舟的手,便要往床边走去:“这雪不知何时才会停,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早些休息吧。” “啊?”楚兰舟微微一怔,她也才刚绣几针,便休息? “放心啦,还有三日才到除夕,看这雪势说不定下到除夕才会停,我们白天再绣,三日的时间足够了。”秦泛虽不会刺绣,但一直看着楚兰舟绣,也知剩下的部分用不了多久。 “姐姐不可胡说,雪再这么下下去,容易起灾。”楚兰舟本就担忧滁州之事,以往秦泛向来出口成真,忙阻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秦泛立刻捂住嘴,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楚兰舟,摇头道。 楚兰舟无奈地笑了笑,也知刚刚她的语气有些重了。 可这雪竟真又连下了三日,一日未停,陪她们一起跨进了新年。 新年新气象,长临甚至整个大晟,却全被白雪所覆盖,处处银装素裹。 除夕一过,又连下了七日。 冬日下雪本是常态,初时无人在意,甚至不少人像秦泛和楚兰舟一样,在自家院中或街上堆雪人,打雪仗。 可随着雪越下越大,甚至越下越久,便无人再有心情去赏雪景,打雪仗。 雪是美景,但也会带来灾祸。 杨府书房。 杨迟衣看着一道道从各地传来的奏报,眉头紧皱。 这场大雪,导致多城房屋坍塌,百姓居无避所。 尤其滁州,本就常有水患,因着这场连日大雪,大坝决堤,已成洪灾,需得朝中尽快派人前去泄洪救灾。 “大人,洛城之事已查清。”书房的门被敲了三声,随后被轻轻打开,一蒙面黑衣人从身上掏出一份信和一个帐本递到桌前。 杨迟衣放下手奏摺,挥了挥手,黑衣人立刻退下。 自他知道杨易达因贩卖私盐入狱后,他明面上向陛下求旨亲自彻查,私下也命人去调查其中原委,竟查了近一年才查出结果来。 杨迟衣望着桌上的信,眼睛微眯,浑浊的老眼却透着股狠戾。 这背后之人,要对付的绝不是杨易达,而是他们整个杨家。 杨迟衣打开信件,看到信上的名字,眉头却紧紧地皱起。 他原以为会啊、是花渊微,或者崔家人,可偏偏都不是。 反而是早朝也不用去的无官无职之人。 竟是秦泛? 她与杨家有何仇怨,为何要这般对杨家? 杨迟衣又翻了翻另一个帐本,上面只记录着涉及的人、事以及时间地点等,并未记载秦泛是因为何事针对杨易达。 不过不管她是为何,既然惹上了他们杨家,便别想以后再继续安然下去。 第123页 杨迟衣将信和帐本扔入火盆,像是无事发生般,继续拿起手中的奏摺。 可刚看了两眼,却突然想起了章瑜离的死,莫非也是秦泛所为? “来人。”杨迟衣喊道。 一黑衣人迅速出现在书房里,单膝跪下:“主上。” “你们再去查查章瑜离之死,三日内给我消息。”杨迟衣怀疑所为的山贼所杀,是否也是秦泛让人伪装而成。 既然他要对付杨家,章瑜离是他的人,她应该不会不知。 章瑜离若非死在路上,边关城的兵力早已落入了他杨家之手,又怎会有崔云的事。 “是。”黑衣人领命,又迅速退下。 杨迟衣却再也看不进奏摺,思索着秦泛从边关城回来之后发生的一切,总觉得她在密谋着什么。 各城虽皆因雪受灾,可现下暴雪已停,只需各城刺史组织城中人修建安抚便可。 唯独这滁州洪灾,需得朝中再派人去重修堤坝,抗洪救灾。 新年早朝朝议的第一件事,便是滁州之事。 朝中众臣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支持派使臣去滁州的人,竟与让滁州刺史自行修建堤坝,只需朝中拨款的人数相差无几。 晟颜卿也知滁州之事可大可小,派使臣或者拨款皆可行。 最终朝议结束,也未定下决论。 下朝之后,晟颜卿立刻命文心兰去将军府把秦泛宣来。 她想知道,若是秦泛在,她会选择如何处理滁州之事。 将军府内,秦泛正与楚兰舟在藏书楼内,一同看墨音楼传来的有关各城差别近几日的消息。 各城因此次大雪均损失惨重,泛兰舟名下各商铺因有墨音楼的消息,提前将铺中商物藏于地下而躲过一劫。 且泛兰舟名下各商铺初建时,秦泛已让工匠加了防潮防冻的材料。 所以,泛兰舟的损失反而是所有商铺中最小的。 大雪停后,官府尚未有何举措,泛兰舟各商铺便纷纷主动出资搭棚施粥。 楚兰舟虽已将泛兰舟交给了钟晚宁,但尚未正式公布这一消息,泛兰舟新年年后大会也仍未举办,各城掌柜仍以为楚兰舟是他们的东主。 百姓亦如此。 无形之中,楚兰舟又在百姓中留下了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 作者有话说: 白玉光的杀伤力在于即便白月光的本人来了也无用 卡了一天的文┭┮﹏┭┮ 第65章 滁州 元兰心命人去敲将军府的门,没想到开门的竟是不是将军府的小厮。 “管家。”元兰心看清开门的人,忙双手抱拳行礼,竟是比在陛下面前还要恭敬许多。 其他随行太监都觉得奇怪,怎么会行抱拳礼,却不敢多想纷纷低下了头。 “可是陛下又宣小姐进宫?”管家点了点头,退在一侧让众人进去。 文心兰却不敢,弓着身子,对管家抬臂,让他先行。 管家转过身往府内走去,文心兰则跟在他身侧,始终隔着半步的距离,脸上一直挂着笑: “早朝一直在商讨滁州洪灾之事,尚无定论,陛下想问一问秦将军的意思。” 管家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文心兰一直跟在管家身后,也不再说话,甚至不敢抬眼直视,只余光能瞥到那抹身影,唇角的笑却再未落下。 管家将人带到了厅堂,才去藏书楼告诉秦泛。 藏书楼对管家来说,是将军府的禁地,除将军府之人,无人可靠近。 管家直接告诉了秦泛文心兰的来意,秦泛便让楚兰舟继续在藏书楼看信,她则一人前往厅堂。 秦泛进了厅堂之后,文心兰的视线越过她,见她只身一人进来,便收回了目光,脸上又扬起笑,对秦泛道: “陛下宣秦将军进宫,欲商讨滁州之事。” 若是旁人他本不会说这么多,可秦泛如今是主人亲自选中的人,他待她自然也是不同。 “滁州?找我商讨作何?”秦泛随文心兰一起去皇宫,却仍然有些疑惑。 “秦将军现下是陛下最信任之人,早朝朝议未定下之事,自是要与将军商讨商讨。”文心兰躬身笑着回道。 秦泛知道自己如今很得晟颜卿的信任,却没想到竟会这般信任? 而此时,晟颜卿却在尚书房亲笔写下圣旨。 “陛下想让秦姐姐去滁州?”武珝看着圣旨上的内容,朝上争论不下的事情,她原以为明日上朝会再议,结果陛下却直接定下了? “对。”晟颜卿拿起玉玺,在圣旨上盖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将军也该上朝帮我了,总不能让她一直无官无职,滁州之事恰好是一个她入朝的契机。”吐谷浑使臣离开长临后,晟颜卿便想让秦泛入朝,但他册封官员向来需要为朝立功。 “若秦姐姐从滁州归来,陛下打算让她做个什么职务?”听到秦泛终于要入朝为官,武珝本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却有些心慌。 秦泛是要辅佐她登顶帝位的人,她入朝为官,控制朝堂,他日她登基后,便会少一分朝臣的反对。 届时她做帝,她为臣,皆大欢喜。 可武珝暂时不解的是,秦泛想做一朝权臣,追随晟颜卿亦可,为何偏要选她? 第124页 不等她多想,便听晟颜卿道: “暂时不急,等她从滁州归来再说也不迟。” 现在朝堂太平,三省六部各司其职,暂无空缺之职。 不过,秦泛从滁州回来之后,便不好说了。 武珝便也不再多问,坐在一旁的桌上,继续看奏章。 如今三省呈上来的奏章,武珝会先看一遍,将较为重要的奏摺再递给晟颜卿,每日他需要看的奏摺不过十余本。 甚至有时他也会和武珝商讨政事,她的见解独特,寥寥几句总能让他豁然开朗。 “参见陛下,贵妃娘娘。”秦泛进了尚书房,只躬身行礼道。 “平身,赐座。”晟颜卿抬手道。 “不知陛下召臣来是为何事?”秦泛起身,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文心兰虽告诉了她,她在晟颜卿面前却不能真的知道。 “这是滁州刺史上奏的滁州灾情,你觉得是该朝中派人去,或是像往年一样直接拨款?”晟颜卿拿起桌上的一本奏章,文心兰从他的手上接过递给秦泛。 秦泛在藏书楼中已看过滁州的灾情,比奏摺上写得要严重得更多。 “朝中大臣怎么说?”秦泛问道。 “一半一半。”晟颜卿道。 所以他才想知道秦泛会怎么看。 “地方官员未免上面怪罪治理不善,常会谎报灾情,尤其滁州常有水患。”秦泛并未直接言明她的看法,只是分析道。 “好,秦泛接旨。”晟颜卿早已拟好了圣旨,不管此次秦泛如何看待滁州之事,滁州之行,她也是非去不可了。 秦泛收起了脸上的笑,站起身,躬身接旨。 “倒不是很严重,你不必如此如临大敌。”秦泛突然这么正经起来,晟颜卿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秦泛抬起头,站直了,直直地望过去。 晟颜卿抬手将桌上的圣旨拿起,文心兰接过,递到秦泛的手中。 “孤也觉得滁州灾情不像奏摺上写得这般简单,你便代孤亲自去滁州走一趟,户部和工部的人,任你调用。滁州情况如何,定要如实上奏。”晟颜卿又交给秦泛一块令牌。 “臣定不辱命。”秦泛接过令牌,再次躬身。 有这令牌在,能调动的可不止户部和工部的人。 秦泛未在尚书房久留,不过她离开时,武珝却望着她的背影许久。 “珝儿?”见武珝突然发愣,晟颜卿唤了她几声。 “陛下有何吩咐?”武珝收回视线,起身恭敬道。 晟颜卿摆了摆手,又问:“刚刚在想什么?” “陛下觉得秦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武珝眼中一片茫然之色。 “文可治国,武可安邦,却对权势毫无贪恋,孤至今不知她的志向在何处。不过她是个什么人不重要,忠于孤便好。”晟颜卿之前不敢用她也是如此,她有大才,他却不敢善用。 不过他考察了一年之久,也放心了。 “珝儿怎么突然这么问?”晟颜卿好奇道。 “陛下将许多重要之事都交于秦姐姐,这次滁州之事,朝中不少人自荐前往,陛下却偏让秦姐姐去,这可是个建功的好机会。”武珝直言道。 “孤自然知道,孤便是要把这功亲自送到她的手上。”晟颜卿笑道。 武珝也跟着弯了唇角,没再多说。 秦泛尚未回到将军府,长临城中各位大臣便得知了这一消息。 不少人将滁州之事当做一个香饽饽,如今香饽饽落入了秦泛手中,有人嫉恨,又有人欢喜。 其中最为高兴的应该便是华昭公主晟颜柔。 公主府。 “本宫果然没看错她。”晟颜柔烧了手中的信纸,打算下午亲自前往将军府。 “道长找到了吗?”晟颜柔又问道。 当初老道长给了她一瓶药丸,云舒语气色恢復之后,便再未服用,可前几日天冷了之后,她的气色却比往日更苍白了,将剩下的药用完了也无用。 她想找老道长再讨要些。 “此时道长在滁州。”暗卫道。 “他怎么也去了滁州?”晟颜柔不解,如今滁州洪灾,旁人皆是避之唯恐不及。 老道长爱财,竟也爱民了? “来人,去皇宫。”晟颜柔起身,当下便改了主意。 秦泛回到将军府后,将圣旨给了楚兰舟:“我们过几日要去滁州了,我记得滁州刺史是秦海。” 当初秦羡君下葬后,秦琼带着一众人在将军府闹事,其中便有秦海。 楚兰舟命人暗中打压秦家的生意,秦家人本就内斗多年,结果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秦家几位兄弟反目成仇,甚至闹出了命案。 最后整个秦家也仅剩下秦海一人。 秦海毕竟是朝廷命官,他在滁州任职多年,在长临定有靠山,若他出事,少不得会将事情闹大。 那时泛兰舟正在扩张期,时间比金子还宝贵。 因为秦海一人,不值得。 不过后来楚兰舟已查出了他在朝中的靠山。 “秦海是杨迟衣的人。”楚兰舟道。 “他们又是如何搭上关系的?”秦泛不解,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也能联繫到一起去? 第125页 “自然是为财。”楚兰舟道。 滁州随牴触偏偏,但因水患,户部每年都会拨不少的赈灾款。 杨迟衣在户部中有人,每年拨多少,需看国库盈余,也看滁州上报的灾情如何。 而这笔赈灾款经户部、滁州绕上一圈,大头最终落入的便是杨迟衣的金库。 在朝中有个大靠山,每年又能得不少的钱财,只是在奏摺上写上几笔,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秦泛点了点头,世人无非为权为财,地方官员四年一升迁,秦海却留在滁州至少二十年,自不是为了权。 收到圣旨后,本该即刻出发。 但此次却为赈灾治理,少不得要带户部、工部、兵部等人。 秦泛下午带着令牌和圣旨便去了六部,与各部尚书商议同去滁州之人。 三日后,秦泛携各部官员及随行侍卫近千人,押送赈灾银和赈灾粮草,一路浩浩荡荡地向滁州而去。 结果队伍才刚出了长临城竟被拦住了。 “安抚使,前方车马是华昭公主的人。”前方侍卫立刻来报。 秦泛和楚兰舟相视一眼,眼中皆露出疑色,不明白此时晟颜柔为何会出现在城外。 两人下了马车,晟颜柔也正向她们走过来。 “将军,本宫也要去一趟滁州,我们同行如何?”晟颜柔一脸的笑意。 “陛下知道公主要去滁州吗?”秦泛问道。 滁州路远,更何况如今的滁州一片混乱,她是去赈灾不是去游玩。 公主身份尊贵,怎会在这时选择去滁州? “自然知道。”晟颜柔点了点头,又道: “实不相瞒,这次本宫去滁州是为寻人。”晟颜柔看了一眼她的马车。 此时云舒语正躺在马车之中,她这几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府中的医师看后无果,只能再去找老道士。 秦泛看了看晟颜柔的队伍,只百人左右,想来与他们同行也是陛下的意思,也不再多问,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滁州的灾情一日也耽误不得。 第66章 不对劲 从长临到滁州,快马加鞭也需半月,整个队伍绵延数百米,加上数十车的粮草和银子,少不得也要走上二十日。 好在滁州有粮仓,可以支撑几日。 滁州内泛兰舟旗下所有商铺的掌柜也都收到命令,将铺中所有银钱和物资全部拿出,确保朝廷物资到达前,滁州不出大的混乱。 楚兰舟每日也会收到关于滁州的消息,一切无恙。 队伍行驶了十四日便到了花州边界,花州与滁州毗邻,过了花州,只需两日便能到达滁州,时间比原先预计的要早了四日。 花州便是当年秦羡君被贬之地,只可惜他还未到花州,便陨在了半路上。 秦泛一直不相信他死了,像他这样戎马一生的大将军,即便是死也该是死在战场上,而不是穷乡僻壤的山野间。 可她让人查了十几年,也仅查出秦羡君一行在来花州的路上,一路遭到刺客追杀,最后在花州边界,被当年秦羡君出兵围剿的山匪所杀。 后来她命人找到了山匪窝点,又亲自带人去了窝点,可窝点早已人去楼空,线索又彻底断了。 即便没了线索,秦泛也坚信秦羡君没死。 吐谷浑之患尚未解决,他怎么能死? 再次来到此处,秦泛让所有人整顿休息。 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半时辰左右,天黑之前,完全可以赶到花城驿馆。 秦泛想再去看一看当年那个山匪窝。 “公主,郡主现在怎么样?”秦泛走到晟颜柔的马车边,隔着车窗对里面问道。 云舒语如今每日能睡上七八个时辰,即便醒着也是精神也不济,面色苍白如雪,各种名贵药材用了无数也无用,随行的医师也查不出任何原因。 “刚醒了会儿,喝了药又睡下去了。”晟颜柔一直握着云舒语的手,看着云舒语安睡的脸,目光柔和。 “好,一个时辰后我们再出发,你也好好休息一下。”秦泛嘱咐道。 “好。”晟颜柔应道,却仍只是坐在云舒语的边上,拿起了一本书。 秦泛和楚兰舟带了十余人直接往山上走去,从下往上望去,白皑皑一片。 这几日虽下了雪,但山上积雪深厚,雪不仅未化,反而在表面结了一层冰。 雪厚的地方踩下去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薄的地方全变成了冰,踩上去有些滑,却也留下一层碎雪的脚印。 秦泛扶着楚兰舟慢慢地往上走,可刚走了一段路便停下了。 前面的路上密密麻麻有不少脚印,可不管雪厚雪深,留下的脚印却相差无几。 不久前有人上山,且人数不少。 花州偏僻,尤其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人会出现在这里,甚至是上山? 且这个脚印并不是从山脚下就出现,而是至少走了百米。 有人料定了她会上山,这是在引她们上山? “立刻回去!”基本上是下意识的反应,秦泛立刻道。 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秦泛看到山下的车马安然无恙,立刻松了一口气,却丝毫不敢松懈:“停止修整,直接出发。” “是。”无人敢提出质疑,全部装箱上马。 第126页 秦泛和楚兰舟也不再坐在马车里,两人一人骑了一匹马,驶在了公主马车的前面。 山中人烟稀少,所有声音都像是被大雪覆盖住了,只有车轱辘和马蹄声。 所有人安安静静地快速赶路,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有说有笑,全部秉着唿吸,边赶路,边四处张望着。 这次秦泛带来的人,即便是户部的文官,也都有武功傍身。 随行的侍卫近一半均出自她亲自训练的人中,剩下一半更是选自精锐军队,以一当十。 “将军小心!” 突然有一支箭直冲秦泛的面门而来,秦泛皱眉,立刻拔刀砍去,箭头与刀尖相碰,直接原路返回。 却有越来越多的箭从空中向他们射来,夹杂着不少火箭,秦泛边挡箭边喊道:“弓箭手准备,保护粮草。” 秦泛和楚兰舟立刻下马,挡在公主马车前,挥刀砍去射来的箭。 弓箭手列阵,护住装着粮草的马车,立刻回射过去。 后面所有的箭全向载着粮草的马车射去。 双方箭雨不停,一众人戴着面罩,一身土匪的打扮,手中拿着刀枪,向他们冲过来。 但近一半的人却直奔着秦泛而来。 秦泛无暇思索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土匪,见他们直接向她冲过来,立刻远离马车,到一边与他们缠斗。 “保护公主和郡主。”楚兰舟高唿一声,挥刀不断砍杀附近的蒙面人,一路向秦泛移去。 他们虽然只有百人,但各个武功不低。 秦泛被近十人围在中间,刚打开一个缺口,又有人补上。 可他们却又不像是要伤她的性命,挥刀虽狠,却刀刀不致命。 秦泛也转攻为守,保存体力。 “姐姐。”楚兰舟一路杀到秦泛的面前,看到秦泛身上的几道刀痕,眼睛微眯,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众人纷纷向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想逃,却又立刻举刀向前。 楚兰舟将秦泛护在身后,抬头再次望向围住她们的众人,眼神平静无波,像看死人一般。 “杀!”蒙面人喊道。 之前他们收到命令,也只是要伤一伤秦泛,并未是要取她的性命。 可如今他们再不动手,被杀的可就是他们了。 几人握刀的手紧了紧,再次挥刀,可还未等他们的刀落下,只觉脖间一凉,立刻抬手捂住,血却顺着指缝一点点渗透出来。 楚兰舟依旧是举刀的姿势,可刀刃上沾满了一层血,血顺着刀剑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倒地的还有对他们挥刀的一众人。 秦泛一脸的惊讶,她刚刚甚至没看清楚兰舟是如何出手的。 “撤!”剩下的土匪见势头不对,立刻道。 “一个不留。”楚兰舟抬手将手中的刀扔向开口之人,直接刺入胸口。 “是。” 局势瞬间反转,土匪不过百余人,他们千人的队伍,各个身手不凡,对方已然慌了心神。 仅片刻,便留下了所有人的命。 “休整半个时辰。”楚兰舟收了刀,拉着秦泛上马车包扎伤口。 看着秦泛身上的伤口,楚兰舟依旧冷着一张脸,眉头随皱着,眼神却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一滴滴滴落在秦泛的手上。 “舟舟,这都是小伤,你看,没事的。”秦泛立刻慌了,忙抬手去给她擦眼泪。 又动了动受伤的手臂,明明疼得咬紧了后槽牙,还要装无事一般。 “莫动。”楚兰舟一个眼神扫过去,秦泛立刻乖乖地不动了,任着楚兰舟帮她上药包扎 楚兰舟眼眶微红,紧了紧手才控制住手不再抖,这才拿起剪刀将秦泛伤口处的衣服剪开,撒上药粉,用纱布细细地包扎,动作轻柔,又道: “这几日姐姐便不要骑马了,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养伤几日便可痊癒。” “好好好,我都听舟舟的。”秦泛立刻点了点头,不敢有丝毫的意见。 楚兰舟张了张嘴,最后只摸了摸秦泛的头,道:“乖。” 秦泛歪着头眨了眨眼,突然有种被楚兰舟宠着的感觉,像是有了个靠山,心里又暖又软。 “好哒。”秦泛咧开了嘴角,送上了一个大大的笑。 “我先去看看伤亡情况。”楚兰舟抿着唇,心里依然气着,却也不再多说,起身下车,把秦泛一人留在了马车上。 秦泛掀开车窗帘,未受伤的那只胳膊搭在车窗上,手支着下巴,望着楚兰舟的背影,眼中满是骄傲,有种自己护着的人突然长大的满足感。 也不知一直以来到底是谁护着谁。 楚兰舟先去看了看晟颜柔和云舒语,确保她们无恙后,才去清点人数,好在这次的伤亡不大。 只有七人战死,受伤的人也不到四十人,这与土匪人数相比,算得上是大胜。 楚兰舟又让众人先吃点干粮,补充一下体力。 她总觉得这些人出现得太过蹊跷,她们初时看似是要对粮草下手,但最后却转向了秦泛,却又不是为了她的性命。 刚刚看到秦泛受伤,她直接失了理智,现在冷静下来才有些后悔,应该留几个活口,问一问才是。 楚兰舟立刻发出信号,他们人虽死了,但只要尸体还在,墨音楼的人也能查出他们的来路。 第127页 不过经过此事,楚兰舟突然意识到,仅有墨音楼还远远不够。 即便她提前知道了消息,若是再出现今日的情况,她依旧无法保住秦泛的安全。 半个时辰后,队伍再次出发,速度却慢了许多,整个退伍也松散了不少。 刚经歷了一场大战,众人都有些疲惫,且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场刺杀之后,后面还会有一场。 半个时辰后,队伍终于驶入花州边界,距离驿馆也只有三里远。 此时夕阳已全部落下,余晖却尚存,一片赤橙之色,铺满了半边天。 “不对劲。”秦泛坐在马车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路上他们顺顺利利,马上快到滁州了,事情却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谁刺杀逮着同一天啊,莫不是商量好的? “你在马车上,无论发生什么,别下来。”楚兰舟叮嘱道。 不等秦泛搭话,楚兰舟便下了马车。 “全体戒备。”楚兰舟守在马车旁,高声道。 所有人均拿起兵器,再次绷紧了神经。 第67章 刺杀 秦泛怎么可能让楚兰舟一人出去迎敌,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拿起刀便跳下了马车。 楚兰舟看到秦泛,眉头直接皱起,不等她开口,秦泛立刻抢先一步,却凑近楚兰舟的耳侧,低声道: “我的伤好了,你忘记吐谷浑那次了?” 秦泛其实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伤口,只是想起当年在吐谷浑中受伤,事后却丝毫未留下受伤的痕迹。 楚兰舟自然也不信,她才亲自将秦泛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不久,尤其是她手臂上的伤,深可见骨,怎么可能说好就好? 楚兰舟放下手中的刀,便要去拆。 秦泛自是不会让她拆,忙躲开了,小声道: “现在在外面呢,刚刚我受伤可是不少人看见的。” 秦泛又动了动那支受了伤的胳膊,这次她神态轻松,再未皱眉咬牙。 楚兰舟虽信了她,却依旧将她护在身后,显然是忘记了她们身边一直隐藏着暗卫。 那是她们的第二次生命。 “怎么了?”晟颜柔见马车又停了下来,掀开车窗帘,众人都是一副戒备的模样。 马车附近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侍卫。 “禀公主,前方可能有刺客。”马车旁的侍卫抱拳躬身道。 “刚刚的山匪不是被打退了吗?”晟颜柔皱眉。 不等侍卫再回话,一枚暗器直冲晟颜柔而来,侍卫来不及反应,直接挡在晟颜柔面前,暗器穿过侍卫的脑门,钉在了马车的内侧。 晟颜柔一把被云舒语拉住,这才堪堪躲过。 随后从四面八法涌入无数黑衣人,统一的装扮,黑色束身衣,黑色面罩和头罩,乌压压一片,人数不知凡几。 这是真正的杀手,或者死士。 他们要取的是晟颜柔的性命。 “保护公主!”秦泛一声令下,第一个沖了出去。 这个时候,就看谁的速度够快。 楚兰舟一直在秦泛附近,分一部分心神在秦泛的身上。 这次的杀手显然与之前遇到的山匪不是一个水准,两人以一敌多,身上均留下了不少刀痕,打得越发吃力。 可身边的黑衣人却丝毫不见减少。 公主马车附近的侍卫也倒下了一批又一批。 “公主莫怕,生死有命。”云舒语一只手握着晟颜柔的手,另一只手中的佛珠拨得飞快。 正是当初秦泛送给她的那串,祈福最是灵验。 云舒语的话一向让晟颜柔很安心,她也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只是公主,之前也并未参与权力斗争中,她塑造的形象更是单纯善良,更未与朝中任何大臣有过交集。 晟国歷史上的确有不少参与政权的公主,她虽也有野心,但至少目前为止,她并未暴露过自己。 这些人为何要杀她? “现在怎么办?”秦泛和楚兰舟背靠着背,两人唿吸均有些不稳,望着眼前这些黑衣人,他们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只要不死,即便被划伤了招式上的力道也丝毫不减。 “你带着公主先走,我留下来拦住他们。”楚兰舟分析着眼前的局势,黑衣人人数虽多,但她大致算了一下,最多两百人。 秦泛先将晟颜柔和云舒语送到花州驿馆,她留下二百人拦住黑衣人。 此处距离花州驿馆不过三里路,进了花州城便安全了。 花州刺史曾经也是位将军,在秦羡君死后自请调入花州做刺史。 “不行。”秦泛说什么也不会单独留下楚兰舟。 未免楚兰舟再多说,秦泛又杀了出去,一直在公主马车的附近,丝毫不给黑衣人靠近马车的机会。 黑衣人似乎也意识到,只有先把秦泛解决了,才有机会能靠近公主。 所有人又纷纷将刀指向了秦泛。 秦泛本就有些乏力,身边的黑衣人又越来越多,防不胜防,背上被狠狠地划了一刀,秦泛动作一顿,手中的刀瞬间反握,直接刺进身后的黑衣人身体里。 与此同时,前方、左右都有一把刀向她砍来。 楚兰舟心中一悬,立刻将自己的刀向她的前方扔去,两个暗卫也同时出现,拦住了致命的两刀。 第128页 楚兰舟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却有无数把刀向她砍来,千钧一髮之计,空中飘来无数支箭雨,箭箭直指黑衣人。 突然而来的变动,都在双方的意料之外。 随后一群身着粗衣,举着大刀的人冲过来。 其中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一刀一个黑衣人,将秦泛和楚兰舟护在了身后。 秦泛和楚兰舟再次靠在一起,两人伤得都不轻,四个暗卫挡着两人的另一面。 因为另一群人的加入,局势很快反转。 “撤。”黑衣人见情况不对,扔下烟弹后,立刻离开。 这次楚兰舟没再命人追。 随着黑衣人的撤退,另一群人也立刻退下,未与两人说一句话。 来去匆匆,却救了她们一命。 若非如此,黑衣人或许不会撤退。 秦泛和楚兰舟此时却无暇再管其他,立刻着人清点伤亡,向花州城驶去。 这次每个人多少都受了些伤,好在他们本就是去滁州赈灾,带了不少药。 秦泛也料到途中会遇到刺客,所以才挑选了全会武功的人上路。 没想到却还是伤亡了近两百人。 到了花州驿馆,秦泛立刻写奏摺,命人快马加鞭送去皇宫。 这次出现的三批人都不简单,楚兰舟发动墨音楼所有人去查,甚至写信给管家,让管家也帮忙。 楚兰舟不知道管家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只是每次遇到困惑之事,都会从管家那儿得到解答。 他像是个先知一般,知道天下所有事。 楚兰舟不是不信墨音楼,只是墨音楼不过才发展十几年,她尚觉有不少改进之处,更何况关于秦羡君的事,查了十几年都毫无进展。 秦泛命伤重的人留在花州养伤,伤好之后再去滁州,其余人休整一日则继续上路。 好在这次路上再未出事。 滁州刺史秦海,早早地带着人在滁州门口接应。 秦海当初听到来滁州的安抚使是秦泛后,甚至想将当初上奏的摺子撤了,重新写一份。 滁州不需要什么安抚使,只要把赈灾银子和粮草送过来即可。 可是如今已然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迎接。 好在当年带头闹事的是秦琼,他十多年前便已经死了。 他这么多年在滁州也一直安分守己,再未离开过滁州,甚至也未为难滁州内所以泛兰舟店铺。 前方军旗飘飘,安抚使的人来了。 秦海理了理官袍,待队伍靠近,携众人一同道: “恭迎安抚使。” 晟颜柔和云舒语也来滁州的事,并无多少人知晓,是以秦海也不知。 “安抚使在花州遇刺受伤,现下不宜下马车,烦请刺史大人先安排住处。”行在队伍最前面的侍卫下马,对着秦海及众人抱拳行礼,恭敬道。 “好,滁州少有使臣前来,驿馆已荒废多年,只能委屈安抚使住进刺史府了。”秦海加大了声音,对着马车方向道。 侍卫立刻跑向马车,向里面传达秦海的话。 “好。”秦泛应了声。 一众人跟着秦海进了城,秦泛掀开车窗帘向外看,街道上湿漉漉的,倒是很干净。 不过大部分店铺都缺门少窗,砖墙部分颜色较深,显然是长期泡在水中的原因。 马车往前又行驶了一段时间,才看到几个粥棚,粥棚上挂着‘泛兰舟’的旗帜,粥棚附近围坐着不少百姓。 秦泛又看了一段路,这才放下车窗帘。 滁州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 马车继续行驶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停下了。 秦泛和楚兰舟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破旧的门,若不是门楣上挂着写有‘刺史府’几个字的匾,还以为她们是被带到了哪个荒院前。 秦泛原以为刚刚秦海说委屈她们入住刺史府,是自谦。 没想到竟是真话? “大人,请。”秦海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抬手请秦泛入内。 秦泛走近了才瞧见,秦海身上的官服看着虽新,却满是褶皱,甚至还有几处补丁? 她知道滁州穷困,可朝廷每年拨下来的银款也不少。 当年能去将军府争遗产的人,她不信秦海是个清官,丝毫不贪。 即便他想伪装做个清官,也不至于一件像样的官袍也没有吧? 秦泛点了点头,牵着楚兰舟的手,踏进了刺史府。 晟颜柔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跟在秦泛和楚兰舟的身后。 秦海除了秦羡君葬礼时去过一次长临,再未离开过滁州,是以也从未见过公主和郡主,也不知她们的身份。 但她们的打扮不像是侍女,以为她们是秦泛的朋友,也客客气气地笑脸以对。 “刺史府破是破了些,但是大人和几位朋友住的院子,下官已特意命人打扫过,绝对干净。”秦海亲自将几人带到了一个院前。 秦海说的话也的确不错,虽然从外面看刺史府很破旧,里面却好了很多。 只是院中竟空旷得连棵树也没有,只摆了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看着也像是刚搬进来不久。 房内除了桌椅和床竟然什么装饰也没有,甚至连最常有的房帘也没有,进房之后,一眼便能看到床,床上只放了两床被子,床帘也没有。 第129页 的确很干净,但这干净得也太过分了吧。 “这段时间委屈大人和几位小姐,下官的院子就在隔壁,若有事只稍让下人通知一声,下官立马便过来。”秦海看着几人的脸色,不像是不满意,这才放下心来。 接到今年会有安抚使来滁州的消息,他可是命人里里外外将刺史府打扫修整了许久,不该有的东西,绝对不能有。 滁州清贫,刺史府自然也不会阔气。 第68章 赈灾 刺史府虽破旧,院子却很大,四人住在同一院中,院外侍卫日夜巡逻。 秦泛和楚兰舟身上都受了不少伤,两人却不敢让随行医师查看包扎。 昨日到了花州驿馆,两人身上的确有不少伤口,不论深浅,却都已止了血。 经过一夜的恢復,两人再次打开包扎查看时,伤口已然恢復如新,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不过两人依旧包扎着,免得被人瞧了出来。 下午秦泛和楚兰舟离开刺史府,去看了看泛兰舟店铺的情况。 她虽将泛兰舟交给了钟晚宁,但这毕竟是她们十几年的心血。 从长临到滁州的路上,路过每个城镇,她们都会抽些时间,去巡查一下铺子。 不过这次巡查与以往皆不相同,不再是看帐本,而是把自己当做是客人一样。 滁州的泛兰舟店铺因洪灾,铺面虽损伤不大,却也同其他商铺一起撤到了后搭的大棚区。 夕阳渐落,大棚区便冒起了白烟,远远地便能闻到粥香。 秦泛和楚兰舟只停在了大棚区的最外围,并未打算走近,只远远地望过去。 泛兰舟的掌柜们却早已看到了她们,纷纷走过来,对两人抱拳躬身道:“东主,秦将军。” “这段时间辛苦了。”楚兰舟对他们点了点头。 “不辛苦,我们本就是滁州本地人,多谢东主对滁州百姓的救济。”其中一个掌柜,土生土长的滁州人,从未离开过滁州。 以往每年滁州虽然也会收到朝廷的赈灾银和赈灾粮,可却毫未改变滁州百姓的生活。 但自从泛兰舟来了滁州之后,每年泛兰舟都会将其七成的盈利额用在利民惠民的事上。 他也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伙计,成了如今掌管一铺的掌柜。 泛兰舟中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这也是为何泛兰舟能那么迅速地在各城生根发芽。 这自然也是秦泛的主意。 铺中所有的掌柜,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从最底层伙计中选拔,慢慢培养,直到他的能力能撑得起铺中所有的事。 “朝中的赈灾粮已到,明日便会陆续下发,朝中大臣也过来勘察房屋损坏情况,并进行施工修缮,届时你们多协调下百姓。”楚兰舟道。 在外她从不会多说一句无用的话。 “东主放心。”众位掌柜纷纷保证。 从决堤那时起,不论是派人营救,或是将百姓聚在一处,为他们提供避所和吃食,基本上都是泛兰舟的掌柜和伙计。 一方面是楚兰舟下的命令,一方面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为国为民。 楚兰舟和秦泛再回到刺史府时,天已经黑了。 两人还未到刺史府门口,便有两个府中下人似是在寻她们。 “安抚使,楚姑娘,我家大人在前厅备下了酒菜,为大人和姑娘接风洗尘。”下人对两人行了一礼,恭敬道。 秦泛点了点头,两人随下人一起回到刺史府。 秦海正站在厅堂门口,看到两人过来,又躬身行礼: “滁州最近正值灾情,粮食稀缺,下官只能备些小菜薄酒,还望安抚使莫怪。” 有了上次秦海的‘谦词’在前,秦泛对她口中的小酒薄酒也不报多大的希望。 果然,桌上只有两盘凉菜,三盘热菜,皆是用小碟装着,份量不是很大。 若只是他们三人倒也足够,可偏偏桌上摆了五份碗筷。 不等她们落座,晟颜柔和云舒语也进来了。 五个人只吃五盘菜? 其中甚至有两盘可忽略不计的凉菜,这是怕她们撑着了,晚上不好入睡? 这不免便让秦泛想到了昨晚在花州的晚饭。 花州刺史知她们一路奔波,又遭遇刺杀,花州虽也不富裕,却为她们准备了不少好菜,甚至还有一整只烤全羊。 这些是什么? 花生米、凉拌萝蔔丝、肉末豆腐、白菜肉片、红烧鲤鱼。 鱼也是小小一只,估计只有巴掌大。 别说这是五人的晚饭,饿极了便是秦泛一人也能给全部解决了。 不过每人的面前都放了一碗米饭,米饭却是淡黄褐色,竟是糙米。 秦泛已经不记得她有多久没吃过糙米了,但是眼前这碗饭,瞧着却实在没有食慾。 “委屈安抚使和几位姑娘了,这杯我赔罪。”秦海给自己倒了一杯,站起身,说完便一饮而尽。 “咳咳咳,失礼了。”秦海刚一喝完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忙侧过身用衣袖遮住嘴。 像是久未饮酒的反应,可这咳得也太久了些。 秦海一身粗布青衣,衣上虽无补丁,却浆洗得有些发白,弓起的背嵴上,嵴骨清晰可见。 秦泛又看了看桌上的菜,不禁怀疑,莫非他真是个清官? 第130页 不过这些菜倒是符合云舒语的口味,她的饮食向来清淡,晚上的饭量更少。 最挑的该是晟颜柔了,她锦衣玉食惯了,府中的大厨做菜更是一绝,一个小小的蛋黄酥便让秦泛惦记了许久。 不过秦海已然事先赔罪,且这五道菜配上一碗米饭,也的确可以吃饱。 她们也无话可说,只能提筷进食。 可桌上除了秦海碗里的半碗饭空了,其他人碗里的米饭均未动多少。 糙米是滁州产的米,她们也的确吃不惯。 几人离开后,秦海望着桌上剩下的饭菜,又提起筷子继续吃。 现在的粮食珍贵得很,浪费不得。 秦泛此时已大致信了,秦海或许真的是个两袖清风的父母官。 可直觉上,她总觉得不对。 楚兰舟早让人调查的秦海的往昔,自从当年他从秦羡君的葬礼离开后,回到滁州便一改往日作风。 如今的表现和她查到的也无甚差异。 难道他做的这些,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这一做便是近十年,真的有人愿意如此? 不过此次她们来滁州最主要是为了修堤查看灾情,秦海的事,待建堤之后再查也不迟。 翌日一早,云舒语用了早饭再次睡下后,晟颜柔带了几人出去见老道长。 这里不是公主府,她自是不能让道长前来,只能她亲自去见。 晟颜柔不管道长此时为何会出现在滁州,她只知道道长手里有能救云舒语的药。 她便来了。 道长像是知道晟颜柔的来意,早已备好了药,足足两瓶,却又叮嘱道:“切记不可用太多。” 晟颜柔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这次她给的锦袋又大了许多,满满的全是金子。 毕竟这里是外面,两人并未多说,便各自转身离开。 晟颜柔拿到药,心里松了口气,立刻回刺史府。 秦泛和楚兰舟则带着工部、户部和兵部的官员,一起来到决堤之处。 或许也是因为滁州常有水患,所以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堤坝上的缺口暂时也被堵上了,加上天气太冷,水面上也结了一层冰。 好在决堤是在冬日,也好在连续下了半月的大雪。 不然决堤的后果难以想像。 堤坝的缺口虽暂时被堵住了,可终是装在麻袋里的泥沙,只能堵住一时。 需得赶在潮期之前,迅速将堤坝的缺口修补好。 滁州不少人懂堤坝的修建,当初建堤坝的工匠虽不少已离开人世,但他们的后代却依旧将守护堤坝作为一生的使命。 堤坝的隐患早已存在,若不是提早决堤了,今年七月也定会决堤。 那时,整城的百姓估计都难以活命。 之前堤坝一直未修,缺的便是银子。 如今秦泛将朝中的灾银带来,堤坝修好便也只是时间问题。 城内的房屋破损也同样是如此。 秦泛命督建的官员,将城内破损的房屋全部推翻重建,并且一定要加上防潮的材料,标准参考泛兰舟的店铺。 她带来的所有银子,全部用来修建堤坝和房屋,不够的部分由泛兰舟补上。 差不多仅用了七日的时间,秦泛和楚兰舟每日城内城外两头跑,所有工程终于都上了正轨。 两人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秦泛来滁州的任务已完成了大半,最久只需三个月,她便能回长临復命。 这几日秦泛也命人暗中观察秦海,他私下里的作为也挑不出错处。 日日去衙门处理政务,到点回府,到点休息,作息规律得不像是个正常人。 可越是如此,秦泛越觉得不对劲。 只是如今她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朝中每年都会拨款给滁州,各款项的去处也都有记录,或许她可以从此处入手? 不过她该以什么理由去查帐呢? 即便是要查,看到的一定会是真的帐本吗? 生意场上尚且不乏做假帐之人,更何况是官场呢? 秦泛坐在书房里,揉着脑袋,思索着破解之法。 她在滁州至少要呆到五月才会回京,如今洪灾之事已然无碍,这三个月她总不能日日呆在刺史府什么事也不做吧? 既然她觉得秦海的身上有问题,那必须找到证据,证明他无罪,否则她无法心安。 “安抚使,李大人求见。”下人突然来报。 “让他进来。”秦泛道。 “参见安抚使。”工部员外郎李仁先行了一礼,又道: “大人,此次堤坝会决,乃是人为。” 第69章 提点 李仁是秦逸安排在工部的人,现在虽然只是个工部员外郎,但只差些政绩便可升迁。 所以秦泛便把他带来了滁州。 他的话秦泛自然不会怀疑,但若让别人信,便需要证据。 “可有证据?”秦泛问道。 “有物证。”李仁将他写好的摺子呈给秦泛,又道: “这几日我们在堤坝缺口前搭了个小堤坝,再将堤坝缺口的麻袋搬开才发现,堤坝缺口的附近有几处被砸的痕迹,被砸的地方刚好是堤坝的支柱,支柱一旦被毁,附近的堤坝承受不住水压,便会被水沖开。” 第131页 “知道堤坝支柱位置的只有当初建堤的人,虽然他们大多早已离世,可他们的后代现在依旧是河工。”秦泛一语中的。 “下官这就去查当初的建堤人和他们的后代。”李仁立刻明白了秦泛的意思。 “这几日按照原有进度修堤,尽量不要延误工期,查到之后也别打草惊蛇,先观察几日,再把他们悄悄地带来。”秦泛叮嘱道。 堤坝就像建堤人的孩子,若非有什么难言的隐情,他们怎么会亲手去毁自己的孩子。 何况这次堤坝虽然被毁,但是带来的灾难与歷史上记载的决堤之后的灾害要小上很多。 毁的也仅是城外的稻田庄稼,城内城外的百姓却少有伤亡。 秦泛原本还不知找什么由头去查滁州的帐,如今修堤之事恰好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当初建堤朝中应该拨了不少款,每笔银子的开销都会记录在册,如今再次修堤前期需要支出多少,为了避免有人贪污受贿,需要对比过往的帐单。 只要打开查帐这一个缺口,再查其他的帐,还会缺理由吗? 秦泛打定主意这便去衙门找秦海,要帐本。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楚兰舟刚从外面回来,便见秦泛披上了狐裘,像是要出门。 “舟舟你回来啦,我要去衙门一趟,问秦海要帐本。”秦泛见到楚兰舟回来,眼前瞬间一亮,拉着她立刻走到火盆前。 滁州本就潮湿,冬日比长临更是冷上几分,又湿又冷。 “我陪姐姐去吧。”楚兰舟道。 “耶?舟舟这几日的事忙完啦?”秦泛刚刚见到楚兰舟时,便觉得她的眉眼舒展了许多,身上也轻松了不少。 “有些眉目了,不过可能需要向姐姐借一个人。”楚兰舟点了点头。 自从经歷了上次花州刺杀之事,她便意识到,即便她们身边有两个暗卫,也远远不够。 秦泛如今在朝中无官无职,此次出使的地方是甚至是偏僻的滁州,便遇到两次刺杀。 虽然第二次刺杀针对的人不是秦泛,可她却仍受到了牵连。 若以后秦泛位极人臣,身边不知又会潜伏着多少危险。 这种危险,她绝对不会再让秦泛经歷。 “舟舟怎么还学会和我见外了,我的人就是舟舟的人,舟舟想怎么安排都可以。”秦泛佯装不悦。 “我只是想和姐姐知会一声,免得以后姐姐以后会有其他的安排。”楚兰舟解释道。 “也对,你想用谁?”秦泛想了想,也觉得又道理,又问道。 “秦逸。”楚兰舟道。 “好,我这就给她写信,让她立刻从长临过来。”秦泛从来不会打探楚兰舟要这些人会做什么。 她知道,不管楚兰舟做什么,都不会害她。 秦泛对楚兰舟一直有着十足的信任。 就像刚到滁州的第二日,楚兰舟便早出晚归,只会在出门前和她说一声,晚上再回来与她一同用晚饭。 她也从来不会去问。 她知道楚兰舟需要的也是她的全然信任。 “好。”楚兰舟点了点头,不过这次她却主动和秦泛说了她的计划: “我想成立墨影殿,让秦逸来做殿主。” “墨影殿?这是做什么的?”秦泛问道。 楚兰舟当初发展泛兰舟是为了钱,成立墨音楼是为了情报,墨影殿难道是为了杀人? “培养影子。”楚兰舟道。 原来不是为了杀人,秦泛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嘛,楚兰舟善良又温柔,怎么可能会成立个专门杀人的组织。 况且她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去杀人的事。 随意杀人会加重身上的业障,业障过重的人不入轮迴道,永受人间疾苦。 她只想楚兰舟可以平平安安地过好这一世。 楚兰舟也没多做解释,等墨影殿培养出第一批影子,她再与秦泛细说。 在此之前,只能增加秦泛身边的侍卫,以防不测。 秦泛以往出门,身边只会带四个侍卫,他们也是楚兰舟为她精挑细选之人。 以后至少要带八人,加上身边还有两个暗卫,暂时也足够了。 秦泛立刻写了封信,让墨音楼的人带给秦逸。 墨音楼有专门传递消息的途径,不论多远的地方,只需一日便可将消息传到指定人的手上。 秦逸自从从吐谷浑回来,便一直呆在泛兰舟酒楼,每日依旧与苏钰对练,武艺又精进了不少。 除了身边多了个顾泽溪,每日换着花样地给她送吃的,或是其他小玩意。 如今的生活与之前无甚差别。 虽然依旧是住在泛兰舟,但是现在她却安心了不少。 认回了主子,身边甚至多了几个朋友。 她很喜欢。 不过,如果顾泽溪每日不那么烦她便更好了。 她着实不喜欢与人走得那般近。 顾泽溪自然不知,仍旧换着法子想讨秦逸的喜欢。 她觉得秦逸对她与以往相比越发不一样了,之前她甚至无法靠近她一步范围内。 如今已经可以与她肩并肩一起走了。 顾泽溪将这归功于除夕秦逸去她家里的那几日,她与秦泛一起写对联,一起布置院子,一起包饺子,一起放烟花...... 第132页 她们一起做了许多许多事。 她现在甚至有时候可以趁她不注意,碰到她的手。 这个待遇,可是无人有的。 顾泽溪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秦逸心里第二个秦泛。 就在顾泽溪沉浸在未来成功的喜悦中时,一封信突然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什么?秦泛让你去滁州?”激动起来,顾泽溪甚至直唿了秦泛的姓名。 秦逸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望了顾泽溪一眼,随后将信纸小心地摺叠起来,放在心口处。 “不是,秦姐姐怎么突然让你去滁州?”顾泽溪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稳住情绪改口道。 “不知,可能有什么任务。”秦逸低垂着眸子,掩住了眼中的喜色,可唇角却仍向上弯起了小小的弧度。 小到忽略不计。 可这微乎其微的笑意,却仿佛刺伤了顾泽溪的眼。 她与秦逸在吐谷浑相伴大半年,这段时间更是绞尽脑汁地讨她喜欢。 可这么久,她却从未对她笑过。 一次都没有! 怎么仅仅收到秦泛的一封信,她就能笑得这么开心? 顾泽溪觉得她快气炸了。 可随后心里却满是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我去收拾行李。”秦逸站起身,本想直接走,却回头与顾泽溪说了一句。 虽然她觉得顾泽溪有时候烦了些,但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她的一些习惯的确被她影响到了。 她离开时会要与她说再见。 出门时也会和她说要去做何事。 回来后也记得和她说几句路上的事。 这些在之前从未有过。 自从知道秦逸要去滁州之后,顾泽溪便开始魂不守舍,一向心大的苏钰也发现了。 “捨不得了?”苏钰打趣道。 “嗯?”顾泽溪有些不解。 “秦逸吶,她可是明日就要去偏远的滁州了,这一别,你们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了。”苏钰像是故意的一般,拉长了语气。 顾泽溪本来是沉浸在她努力了这么久,竟然也比不过秦泛的气馁中。 可苏钰这么一说,再一细想,心里的不舍好像比丧气要多得多得的。 “你知不知道,你喜欢秦逸?”苏钰见顾泽溪懵懵的样子,忍不住想点一点她。 秦逸是极难与人产生什么感情的,尤其是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走过来,她心里为数不多的依恋都给了秦泛。 那还是因为秦泛在她年幼时埋下的种子,被秦逸日日用心浇灌才那么牢固。 她与秦逸对练了那么久,也是真心喜欢她,不想她以后依旧孑然一身。 这段时间她也能看出秦逸对顾泽溪的变化,顾泽溪为人不错,又很健谈,与秦逸刚好互补。 顾泽溪虽然每日换着花样地送东西给秦逸,但苏钰看得出,她并不知道她对秦逸的心意。 若是秦逸真的离开了,她做了这么久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秦泛让秦逸去滁州不知是为了何事,更不知去多久。 如果离开个三五年,这三个月又算得了什么呢? “怎么可能!”顾泽溪下意识地反驳,她只是不服气而已。 但凡与她接触过的人,只要她想,便一定可以与她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 唯独秦逸。 她却偏要去挑战。 她变着花样地去讨秦逸的喜欢,也不过是想有一日她能够为她牵出情绪。 仅此而已。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秦逸呢? 谁会喜欢上一个大冰块? 她又没有受虐倾向。 顾泽溪不听苏钰的话,立刻跑出了重光阁。 看着顾泽溪落荒而逃的背影,苏钰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了笑。 “又做了什么坏事,笑得这么不怀好意。”钟晚宁刚从房内出来,便瞧见苏钰一脸坏笑地望着门外。 她记得刚刚顾泽溪也在。 “晚宁又冤枉我,是不是不爱我啦。”苏钰垂着眼,拉着钟晚宁的手,可怜兮兮地装委屈撒娇。 苏钰总是换着法子地向钟晚宁表达心意,可她却从未正面回答过。 钟晚宁揉了揉苏钰的头,眼中的温柔险些要溢了出来,却道:“晚上想吃什么?” 作者有话说: 想知道你们有多少意难平的cp? 第70章 没追上 翌日,一向来泛兰舟最早的顾泽溪却突然缺勤了。 因为苏钰的话,顾泽溪一夜未眠。 她知道今日秦逸会出发去滁州,却不知为何不敢来送她。 “秦逸,你要不再等等?泽溪姐姐说不定马上就来了?”苏钰是打心眼里为顾泽溪着急,这个傻缺。 她这般的人,但凡为你转身,便会与你厮守一生。 若不是苏钰心里早就装满了钟晚宁,她都要去追一追的。 她已经提点她了,怎么还不进反退了? 若想追到秦逸,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要想方设法地也调去滁州。 泛兰舟的产业遍布各城,顾泽溪要去滁州,轻而易举。 “不了,我先走了。”秦逸眼中有片刻的犹豫,最终却仍是摇了摇头,翻身上马,直接向城门驶去。 第133页 苏钰和钟晚宁看着秦逸的背影消失,却仍未回去,像是在为秦逸等顾泽溪一般。 “秦逸呢?”顾泽溪身上背着大包小包,一路狂奔过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问道。 眼睛向酒楼里张望,心里万分期望秦逸还没走。 “快,她刚骑马走了。”苏钰差点激动地跳起来,忙指着前方。 顾泽溪毫不犹豫地就往前跑,却又被苏钰喊了回来: “快去骑马,马棚里还有一匹。” “哦哦哦。”顾泽溪慌不择路,竟往酒楼里跑去。 “去后院走这个门。”苏钰指着着另一个小门又立刻道。 顾泽溪像是不会思考了一般,又顺着苏钰指的方向狂奔进去。 “让开,快让开。”在城里,顾泽溪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 她怕会赶不上秦逸。 苏钰望着顾泽溪的背影,却再次笑了,心里也舒了口气。 这次应该会追上了。 “安心了?回去吧。”钟晚宁也跟着笑了,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心里满是苦涩。 苏钰心里喜欢的应该也是这种能给她热烈回应的人吧。 她希望苏钰能喜欢上旁的人,却又贪恋她的陪伴。 她不敢回应苏钰的爱,她怕把苏钰拖入危险之中。 她要为钟家翻案,钟家世代忠良,她的父亲更是清廉,绝不可能会贪墨。 待她为钟家洗冤之后,若她还活着,若苏钰还喜欢着她,她定不负她。 顾泽溪策马狂奔,可一直追到城外数里,依旧未看到秦逸的身影。 她终是错过了与秦逸的最后一面。 不对,不是最后一面。 她会等秦逸从滁州回来,她们还会见上无数面。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顾泽溪依旧忍不住地失落。 来时顾泽溪的马骑得有多快,回去时便有多慢,进了城门甚至下了马,牵马慢悠悠地走回去。 若不是马蹄踩在青灰色地砖上发出了清脆的蹄声,时而低头时而张望的马儿,仿佛是在大草原上悠闲地吃着草。 顾泽溪牵着马,像是失了魂般,身上背着的包也松松垮垮。 苏钰听到马蹄声,猜想是顾泽溪回来了,忙跑出来,却看到顾泽溪魂不守舍地牵着马。 “没追上?”苏钰收了笑,试探地问道。 顾泽溪点了点头,像是解释,又像是自我安慰:“她的马术本来就比我好,况且她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下次再见也是一样的。” 顾泽溪扯着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可却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明明刚开始是她自己不想见,如今真的见不到了,心里却又觉得空落落的。 “不然你和晚宁说一声,你调去滁州?”苏钰看着顾泽溪,竟比她还要难受。 但是在她看来,顾泽溪和秦逸之间的阻碍比她和钟晚宁之间的要少很多。 秦逸孑然一身,顾泽溪也只有一个义父,身边的关系都很简单。 但凡她像她们中的两人一样,她也不会每次只敢小心地试探,她怕她说得直白,便没办法像现在一样陪着钟晚宁了。 她想钟晚宁能回应她,却又害怕她会回应她。 她是家中的独女,但从小她便立志让苏家的帅旗再次飘扬在战场上,她以后必然是要征战沙场的,生死难料。 她担心自己无法一直陪着钟晚宁,也担心若她出事会连累了钟晚宁。 顾泽溪却摇了摇头,道:“我义父年前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体每况愈下,现在他的身边需要有人照顾。” “大不了你多买几个下人回去。”苏钰不是很懂她的这个藉口。 “义父现在年纪大了,想让我多陪陪她。”顾泽溪无力道。 “那秦逸呢?”苏钰有些恨铁不成钢。 “或许我没那么喜欢她,只是她与我之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是一时的新鲜感。”顾泽溪觉得自己有些混乱,脱口而出,却慢慢地接受这个观点。 否则在秦逸和义父之间她为何会选择义父? 养育之恩大于天,若不是义父,她可能早就死在年幼时的那个雪夜了。 她的命是义父给的,她不能那么自私,只为了自己的一时上头,就抛下病床上的义父。 “可......”苏钰终究没有再多说,她知道现在她说什么也无用。 或许她只有失去之后,才懂得什么对她是最重要的,什么是她最需要珍惜的。 苏钰嘆了口气,她自己的感情甚至都束手无策,又何必多管旁人的呢。 顾泽溪刚刚不过是情急的胡言乱语,说出来她自己甚至都不信,可正因为是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或许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秦逸倒没有顾泽溪想的这么多,她向来简单得很,只是身边突然没了顾泽溪的聒噪,稍微有些不适应。 结果这种不适应还没维持几天,竟又收到了顾泽溪的信。 信是通过墨音楼传给他的,她原以为是秦泛的信,打开信后,署名竟是顾泽溪。 秦逸看着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字越写越小,最后一列硬生生挤了两列字。 不知为何,看到信纸上的字,秦逸的脑中竟然能浮现出顾泽溪说这些话的模样。 第134页 之前她在身边时,秦逸只觉得顾泽溪有些烦,不懂她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 可现在离开了长临,一个人住在客栈时,竟觉得有几分亲切。 秦逸弯了弯唇角,细长的眼尾微微向上扬起,烛光下,眼中仿佛盛满了流光溢彩。 秦逸将信纸放在蜡烛上,刚烧到纸角,还未等火蔓延起来,秦逸突然又用指尖将火碾灭,最后把信纸折了折,放入了袖口中。 此后的每一日,秦逸不管在何处,都能收到顾泽溪的信。 全是些生活中的琐事,有时候洋洋洒洒能写上几页纸,不过那字却从未改进过,像蚂蚁一样歪七扭八地在纸上爬行。 随着信纸越来越多,秦逸的袖中再也放不下,便单独拿了一个盒子装她的信。 从长临到滁州快马加鞭只需半月,秦逸日夜兼程用了十二日便到了滁州城外。 秦泛早已派了侍卫在在城外等候,秦逸下马跟着侍卫进了滁州城。 滁州街道两边的商铺近一半都在动工,剩下已经修缮好的商铺,秦逸认得,全是泛兰舟旗下的商铺。 不觉间秦逸对楚兰舟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 刺史府远离城区,两人离开商铺区再次上马,向刺史府驶去。 两人到了刺史府门口,下了马,将马交给下人。 秦逸抬头看着眼前破旧的刺史府,刺史府旁边的两座石狮子甚至已经破损了一脚,秦逸不禁怀疑是不是侍卫带错了地儿。 但是门匾上赫赫然写着‘刺史府’三个字,绝对不会错。 侍卫领着秦逸进了刺史府,府中虽不像门外那么破旧,但却依旧显得很空旷。 空旷得像是刻意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清空。 秦逸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刺史府怪怪的。 不等她多想,她便看到了秦泛,那一刻,秦逸觉得她身上的所有疲乏仿佛都消散了一,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秦逸压住心里冒出的欣喜,跟在侍卫的身后,直到走到秦泛的面前,才躬身垂眸道:“主子。” “一路赶来辛苦了,房间已经备好了,你先去沐浴再换身衣服,晚上咱们一起吃烤全羊。”秦泛瞧着秦逸眼底有些发青,身上更是风尘僕僕,便道。 秦泛知道秦逸今日会到,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只小乳羊。 原本她也没那么爱吃烤羊肉,或许是因为之前在花州吃完之后,来到了滁州,再和秦海为她们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对比,烤全羊瞬间成了秦泛心里的美食名单榜首。 凡是遇到让她开心的事,晚饭桌上必要备上一只烤全羊。 不过自从来了滁州之后,让她开心的事太少。 明明已经将泛兰舟交了出去,可换个地方,她与楚兰舟依旧每日与帐本打交道。 今日得知秦逸会到,她特意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本想着和楚兰舟逛一逛这个空旷的刺史府,可楚兰舟却又出门了。 “不辛苦。”秦逸唇角微扬,眼尾泛着红晕,因为秦泛一句简单的夸奖,心里竟有些害羞,却点头退下。 “一会儿舟舟回来可能要见你,你收拾好后直接去书房,那间是书房。”秦泛指着她右手边的一间房道。 “好。”秦逸点了点头,大概猜出了秦泛让她来的原因。 楚兰舟回来后,立刻去见了秦逸,并与她说了墨影殿之事。 “这是墨影殿的图纸,还未动工,工匠和材料已在来的路上,我想让你做墨影殿的殿主,帮姐姐培养影子杀手。”楚兰舟从书架上拿出一摞图纸,放在书桌上展开。 这是她命人连夜赶工,画了十几日才做出的图纸。 这段时间,楚兰舟走遍了整个滁州,看中了滁州的一座山,便想将墨影殿的主殿建在那座山上。 泛兰舟在长临,是晟国最富饶之地。 墨音楼在文州,楚兰舟买下了一座小岛,整座岛上机关遍地,外人不可入内。 墨影殿的主殿会建在滁州,也是她在机缘巧合下瞧见了那座山,觉得很合眼缘,便带人去山上瞧了瞧。 山顶上有一块很大的平地,很适合建立宫殿。 第71章 毁堤真相 “影子杀手是什么?”秦逸不太明白。 “我想让你找一个姐姐的替身,体型相似,容貌五分像便可,用三年的时间把她培养成顶级杀手。此后她便是姐姐的影子,也是姐姐的第二条命。”楚兰舟解释道。 “和主子相..似?”秦逸眼神微闪,却瞥向了楚兰舟的身后。 楚兰舟并未发觉秦逸的异常,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墨影殿中的其他人,模仿刺杀为主,可以随意伪装成任何一个人。墨影殿前期最主要的任务是保护姐姐,后期也可以对外接刺杀任务,赚取佣金。若是有人僱人刺杀姐姐,也可提前防范。” 楚兰舟想用墨影殿将以后藏在暗处的隐患,全部摆到明面上。 墨影殿不同于其他的杀手组织,只为秦泛一人服务,秦逸做殿主最为合适。 秦逸对秦泛的在意,甚至不比楚兰舟低,但这次楚兰舟却丝毫不介意。 “好。”秦逸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应下,心里甚至对楚兰舟升起了感激,望着楚兰舟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第135页 她之前已经将身边培养的所有人都给了秦泛,不知道接下来能再为她做什么。 自从从吐谷浑回来之后,她虽然每次在泛兰舟与苏钰切磋,也不会闲下来,可心中仍觉得迷茫,有一种不被主子需要的无措感。 楚兰舟让她建墨影殿,培养影子杀手,保护主子,像是重新肯定了她这个人。 “墨影殿需在这三年内尽快打出名声,成为首屈一指的暗杀组织。所需全部银两直接找泽熙,至于殿中的人怎么来,这便交给你了。”楚兰舟又道。 既然当年秦逸能在身无分文之时,培养出那么多暗卫高手,更是在朝中各部安插了不少人,如今不用考虑钱的事,更应该轻而易举。 “夫人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所望。”未等楚兰舟说完,秦逸脑中便已有了思路,心中更是澎湃,像是已然看到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墨影殿。 “你叫我什么?”楚兰舟神情微愣,她记得秦逸之前从未对她有过什么称唿,第一次出口便是‘夫人’? “不对吗?”秦逸与楚兰舟也是同样的表情,眼睛微怔。 她是主子的人,不该是叫‘夫人’吗? “谈完了吗?吃饭啦。”秦泛轻轻推开门,从门缝里露出一个脑袋,看着房内正对而立的两个人,小声地问道。 她刚刚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听到里面没动静了,才推开门。 “谈好了。”楚兰舟眨了眨眼,立刻缓过神来,虽未回答秦逸的话,可眼中的笑意却明晃晃的。 秦逸便当她是喜欢的,也跟在她的后面,向秦泛走去。 “聊什么了,这么开心?”秦泛走上前,牵起楚兰舟的手,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笑意,不禁好奇,秦逸竟也是一副眉目舒展的模样。 “自然是和姐姐有关。”楚兰舟怎么会告诉秦泛,她仅因为一个称唿,便高兴得情难自抑。 秦泛又望向秦逸,秦逸也跟着点了点头,没有明说。 “好吧,今日郡主身体恢復了,她们与我们一起用饭。”秦泛道。 前段时间云舒语因为时常昏睡,作息饮食不规律,晟颜柔便陪她一起,她们虽在一个院中,但却极少在一起用饭。 这几日云舒语身体已转好,秦泛突然联想到,晟颜柔和云舒语来滁州,或许是为了她的身体。 “前几日我在刺史府附近看到了之前出现在公主府的道长,一路跟着他,见他进了一座山里,我让人守了一天一夜也未见他出来。”楚兰舟想起之前查到晟颜柔是因为道长才举办的赏花宴,猜测这次她们来滁州,或许也是为了道长。 莫不是他手中有什么神药,可以治百病? 也多亏了道长,楚兰舟才发现那座适合建墨影殿的山。 “我总觉得道长接近晟颜柔是有什么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钱。”秦泛点了点头,对上次楚兰舟查出来的结果,有些怀疑。 “我再让人查查。”楚兰舟将墨音楼从墨骥手中接过来之后,发现了其中的不少漏洞,最近一直让墨骥内查,所有非重要的人,也暂时搁置了调查。 晟颜柔一直与她在一处,暂且也就没再去查她。 两人一路谈话,都没有避开秦逸,已是彻底将她当做了自己人。 来到厅堂,晟颜柔和云舒语已在桌边坐下。 “恭喜郡主身体安康。”秦泛还未坐下,便笑着道。 几人常在一处,又一同经歷了生死,关系早已非同一般,虽未明谈合作之事,但早已成了合作伙伴。 “多谢秦将军。”云舒语站起身,笑着对秦泛颔首,声音柔缓。 几人相继坐下,围成一圈,桌子的中间架着一只小烤羊,羊肉上滋滋冒油,下面燃着木炭。 这是泛兰舟酒楼的大厨特意做的木桌,专门为了吃烤羊或者烤鱼之类的烤物。 虽然滁州物资匮乏,可泛兰舟却不匮乏,秦泛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胃。 秦泛拿起桌上的小刀,站起身慢慢地割下一块羊腿肉,放在楚兰舟的面前,又割了一块给自己,撒上孜然和胡椒,津津有味地吃着。 其他人也纷纷自己动手,身边虽有下人服侍,可烤羊肉的乐趣却是,用小刀一点点将肉从羊身上割下来的过程。 晟颜柔学着秦泛的动作,也拿起手边的小刀割了起来,起初割的肉比较大,多割了几块之后,越发熟练起来,竟能割下薄薄的一片。 晟颜柔似是找到了新的乐趣,割肉比挥鞭显得更优雅。 秦泛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羊肉,不知怎么好像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串在烤架上,身上的肉一点点被晟颜柔片下来,晟颜柔脸上甚至露着兴奋邪肆的笑。 秦泛忙快速眨了眨眼,将眼中的画面抛出去。 晟颜柔正将片好的肉端到云舒语的面前,可她脸上的笑竟与刚刚她脑中的一般无二。 “不能吃!”秦泛直接脱口而出,眼中的惊恐还未从刚刚的幻觉中出来。 晟颜柔就这么端着小碟,不敢放下,脸上的笑也凝住了,神色紧张地望向她。 房中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只有烤羊上的油滴在木炭上发出的滋滋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秦泛。 “怎么了?”楚兰舟率先出声打破沉寂,她知道秦泛向来不会胡乱说话。 第136页 “没事没事哈,羊肉撒些孜然粉最好吃。”秦泛也意识到了刚刚好像说错了话,忙笑呵呵地把眼前的孜然粉递了过去。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紧张的氛围也瞬间消散了,却仍是有些怪异。 可楚兰舟的视线却从晟颜柔身上,移到了云舒语眼前的那盘羊肉上,眼神复杂。 她刚刚分明看到了秦泛的惊恐,像是在怕晟颜柔。 “公主和郡主打算什么时候回长临?”秦泛试着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下月回去,皇兄派了羽林卫的人来接我们,估计下个月便能到滁州。”晟颜柔在找到道长之后,便写信给晟颜卿。 晟颜卿听到竟有人明目张胆地刺杀公主,雷霆大怒,直接拨了一千羽林卫给她,护她们从滁州平安回到长临。 羽林卫算是晟颜卿的私军,当年他还是潇王时亲自训练出来的军队,各个身手不凡,不过一直隐在暗处。 他能成功夺宫,羽林卫功不可没。 他便把羽林卫编入禁军,只听他一人命令,守卫皇宫安全。 晟颜宏犯的错,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好,我们在滁州应该也待不了几个月,等回到了长临,我们再聚。”秦泛举杯,其他人也跟着端起手边的酒杯,口味甘甜的果酒,配羊肉刚好。 晚上,李仁带着几人悄悄地敲开了秦泛的门。 秦泛吓了一跳,她本已打算和楚兰舟去休息了,直到看到了门口的李仁。 她之前的确是让他悄悄地把毁堤人带过来,可也没想到会是大半夜。 秦泛带着几人去了书房。 “下官参见安抚使。” “草民参见安抚使。” 刚到书房,李仁和站在他身后的几人便下跪行礼。 “免礼。”秦泛抬了抬手,望向了李仁的身后。 李仁共带了五个人过来,个个皮肤黝黑粗糙,身上穿的袄子,都打上了补丁,垂在身侧的手也满是皲裂的痕迹,不过眼神却很坚毅。 “属下查到他们便是砸堤之人,砸堤的原因,他们要见到安抚使才愿意说。”李仁道。 李仁不到三日便确定了他们是毁堤之人,他们本不承认,直到他带人找到了他们藏匿的砸堤工具,一柄柄铁锤,铁锤头上甚至还有堤坝上石块砸出的凹痕。 有了物证之后,他们终于不再否认,只是要求见了安抚使才愿意交代毁堤的原因。 “请安抚使为滁州百姓做主。”几人再次给秦泛跪下,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们快先起来,有什么话,站起来说。”秦泛第一次受这么大的礼,忙站起来去发扶。 李仁也跟着将人扶了起来。 为首的一个河工,抬头望着秦泛,双眼泛红,张了张口,却不知怎么说。 从怀里掏出一个帐本递给秦泛,道: “这是当年建堤时,我爷爷偷偷记录下来的堤坝花销和用料,堤坝最多只能维持五十年,今年已经是第五十三年了。” “我们多次去找刺史大人让他重修加固堤坝,他都用各种说辞推脱。” “今年的降雨量比往年都高,黄河里的水位已经上涨了近三尺,一旦河水沖毁了堤坝,整个滁州都会被淹没。” “所以,我们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让朝中人知道。” 几个河工你一句我一句,才将整件事情交代清楚。 秦泛皱着眉头,翻看着手中的帐本,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与她从衙门帐房里拿来的官帐相比,有很大的出入。 甚至建堤所用的石料也不同,更别提其中的价格了。 帐本上记载的最后整个堤坝的造价,竟然不足官帐的十分之一。 “我们几人深知毁堤有罪,我们死不足惜,但一定要救滁州的百姓,堤坝现在即便修好,也支撑不了几年,需要全部推到重建。”河工们再次跪下。 “放心,你们先回去,先当这件事没发生,本使自有决断。”秦泛没有给出明确的回覆。 她不是滥信之人,不会仅听他们的一面之词,便真的拆了堤坝。 毕竟建堤和修堤不可同日而语。 事实若真如他们所言,她需上奏陛下,再拨建堤款。 第72章 鹬蚌相争 秦泛让李仁寻了个由头,暂停修堤。 若堤坝真如河工所言,需要推翻重修,他们之前将堤坝缺口扒开,便该发现才是。 管淼却什么也没说。 他虽是花渊微的人,但管家世代在工部水利司任职,管淼更是做到了工部郎中之职,滁州的堤坝当年也是管淼的爷爷督建。 秦泛这才将他带来了滁州。 朝中谁人不知,和她来滁州是个肥差? 秦泛不知管淼是知道不说,亦或是压根不知,这个人都不能再用了。 若是知道不说,他定是在掩盖些什么,或许他的爷爷当年也参与了建坝款的贪污事中。 若他是不知道,这个工部郎中也就没必要再做了。 从晟颜宏为帝时朝中就一向注重水利,水利司的官员各个是从主事一步步靠着政绩升上去的,他若不知,甚至主事也做不了,别说是一部的郎中了。 秦泛更希望他是装作不知道。 第137页 好在工部的人,她不止带了管淼一人。 秦泛把万定春也带了过来,他虽只是水利司主事,但他祖上却曾官至工部尚书,全国大半的堤坝皆是他们督建。 万定春虽是主事,也是因为她刚进水利司不久,走的甚至不是科举的途径,而是晟颜柔向晟颜卿举荐。 万家祖上虽然辉煌过,但早已败落,这一代只出了万定春这一个男丁,多次科考却皆未中。 万定春在科考上虽不行,却对建堤治水有独特的见解。 晟颜柔也是在巧合之下,看到了他写的文章,觉得他以后或许能为她所用,便将他的那篇文章递给了晟颜卿。 朝中恰好缺人,万定春也才得了这么个职位。 他虽已入职几年,却因无背景,为人又过于固执较真,不得上司喜欢,平日里做的也多是琐碎之事,能积累政绩的事少之又少。 秦泛既然选择了与晟颜柔合作,万定春这个人,便是她的诚意。 滁州堤坝修建完成,所有参与官员至少官升一级。 若这次管淼真是知情不报,万定春甚至可以取代他的职位,成为整个水利司的主事人,以后再往上升也不会是难事。 毕竟歷来工部侍郎、尚书皆是出自水利司。 如今工部尚书和侍郎,一个是杨迟衣的人,一个是花渊微的人。 两人相斗,若是两败俱伤,这两个职位便能空出来,届时升上去的人,只能是水利司郎中。 秦泛甚至已经将万定春这个人未来的仕途定下了。 当然,前提是她与晟颜柔仍是合作伙伴。 万定春昨夜听到安抚使要见他,一夜未眠,天一亮便来了刺史府,丝毫不敢耽搁,见到秦泛后,立刻恭敬行礼: “下官万定春,参见安抚使。” “免礼。”秦泛抬了抬手,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问道; “你觉得滁州堤坝还能再支撑几年?” 听到秦泛的话,万定春立刻跪了下来,声音却是难抑的激动: “回大人的话,滁州堤坝需立刻推倒重建,否则下个汛期必会决堤。” “那你上次为何不说?”秦泛问道。 万定春绝非一个畏权之人,他若发现了定会上报。 可秦泛却忘了他是一个极其古板之人,他确实上报了,只是他上报给了管淼。 “下官早已上报给了管大人。”万定春回道。 只是管淼却并未做出任何处理,万定春甚至又上报了几次,皆无果。 每日他看着堤坝缺口一点点被修补完善,只能看着干着急,却从未想过要越级上报,直到秦泛主动找她。 秦泛望着跪在下面的万定春,无奈又气结,第一次见这么死板的人。 知道报给管淼无用,怎么就不知变通一下,上报给他? 见她又不需要通传,之前她甚至与他们坐在一起商讨过修堤之事,他直接说出来,有那么难吗? “你把上报给管淼的摺子再写一封,我上呈给陛下。”秦泛也不再多问,直接递给她一个空白的摺子,让他当下便写。 “是。”万定春接下摺子,立刻应下。 秦泛也拿出一个新摺子,将滁州的灾情及要重建堤坝之事,一一详细写下,并将官帐与河工所记帐本的差异,一同上奏。 修堤已是几十年前的事,若真查下去,牵扯出的官员至少占朝中大半。 秦泛不敢擅自去查。 现在朝中的局面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经不起任何动盪。 吐谷浑虽签订了和平条约,但他们对大晟却一直虎视眈眈,巴不得他们立刻内乱,好趁此打劫。 可如今朝堂已不像秦泛料想的那般安稳。 杨迟衣查出章瑜离竟是花渊微命人所杀,便也设计将郭孝慎从兵部侍郎的位置上,贬至了兵部员外郎。 郭孝慎是花家的表亲,也是花渊微一手将他扶持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上。 花渊微本想着再过几年,将他扶至兵部尚书,却没想到杨迟衣给他使了个绊子。 他原打算与杨迟衣和平共处一段时间,可他的退让反而换来了杨迟衣的得寸进尺。 这让他如何能忍? 两人斗了几十年,手中都有对方不少的把柄,升降几个官员轻而易举。 杨迟衣原是想将他的儿子杨典,从兵部员外郎拉到兵部郎中上,偏偏他那个混帐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又犯事,便只能作罢。 他也知这是花渊微背后捣的鬼,知道无法将他的人推上去,便想到了曾经的兵部尚书苏明。 苏明之前被贬至风陵渡,如今虽已被调回京,却只担了个礼部侍郎的职,着实是大材小用了。 杨迟衣便写了封奏摺,将苏明这些年在风陵渡做出的政绩一一列出,并将他调到了兵部。 虽然同是侍郎,算是平调,但这对苏明来说却意义非凡。 苏明既不是杨迟衣的人,也不是花渊微的人,只忠于朝堂社稷。 花渊微便也未出手阻碍,兵部尚书纪伦伯曾是羽林卫的统领,晟颜卿将苏明贬去风陵渡后,便让他顶替了他的位置。 如今兵部算是完全脱离了他二人之手。 杨迟衣原以为这次他将苏明拉到了兵部,他会有所感激,可他却忘了,他是原吏部尚书钟鹤希的至交。 第138页 当年若不是杨迟衣,钟鹤希也不会落得满门男丁被斩的地步。 若说感激,苏明最想感激的却是秦泛。 当初若非她的一句提点,他也不会重新回到兵部。 秦泛不知她才离开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朝堂便有了这么大的变动。 尤其晟颜卿在收到她的奏摺之后,更是大怒,甚至将他得知武珝已有孕三月的喜悦都沖淡了许多。 “陛下因何动怒?”武珝听到声响,抬头望去,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武珝最近看的摺子多是杨党和花党之争,双方互咬,她趁机也塞了不少人进朝去,倒希望他们不要停下来。 他们争得越厉害,对她越有利。 “滁州的贪污案竟从几十年前便开始了,或许更早,一个小小的偏远小城,贪污的数额便这么大,可想其他的地方。”晟颜卿目眦欲裂,整个朝堂竟早已这般乌烟瘴气,他之前怎么会觉得朝堂安稳? 他原只是想让秦泛去探一探滁州的虚实,每年都需户部预留一笔赈灾款给滁州,是否真的全用在了百姓身上。 可几十年前的建堤之事竟也被牵扯了出来,他知道并非所有的拨款都会用在建堤上,可不足十分之一的造价,建出来的堤坝能防多久? 让户部每年给滁州拨一笔款,本是他父皇的旨意。 滁州地处黄河最下游,一旦河水大涨,定会淹没整个城镇,这笔款算是先祖对滁州百姓的补偿。 建堤款已被贪污了这么多,可想而知每年的户部拨款了。 武珝起身拿起晟颜卿面前的摺子,看完并不像晟颜卿的触动那么深,却觉得这是一个搅乱朝局的好契机。 滁州之案若真查到底,定能牵扯出这几十年中的许多案子,真正的是大动朝堂了。 但她深知晟颜卿此时不想朝堂大乱,又不想任背后之人继续肆意妄为。 “陛下不如让秦姐姐秘密查探,收集涉案人员的名单,不必全部处理,只需以儆效尤,待陛下除了外患之后,再慢慢地将他们的实力瓦解。”武珝提议道。 晟颜卿思索之后,觉得武珝的意见可行,便提笔写下密旨,又从国库拨款七十万两建堤。 秦泛收到密旨后,便像有了后盾般,直接撤了管淼的职,让万定春直接负责建堤之事。 她不懂建堤,但是却懂得用人。 万定春的墨守成规恰好适合建堤,有李仁把控着建堤款项,秦宫带兵维护现场,以防暴动。 她带来的每个人都各有用途,绝对人尽其能,物尽其用。 秦泛虽有衙门的官帐和河工呈上来的帐本作对比,但也并未贸然向秦海问责。 秦海当年毕竟是滁州的土皇帝,虽然她不知为何秦海突然变了,但也知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绝对不会打草惊蛇。 直至堤坝动工一个月之后,秦泛拿到了这一个月以来建堤的耗材帐本,与两本帐本相对比,这一个月的帐目与官帐所记相差甚远。 秦泛将这三份帐本直接甩到了秦海的面前,秦海知道官帐有假,可那时他甚至尚未参加科考,仅是个书生,即便有罪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秦海不慌不忙地跪下,解释道: “大人明查,这已是几十年前的官帐,下官不知其中有假。” “本使自然知道你不知,不过既然这一本有假,衙门帐房里的其他官帐的帐目真假,便有待商榷了。”秦泛找秦海,自然不是为了堤坝的帐款之事,而是帐房里每年户部拨款的帐本。 “下官愿呈上帐房钥匙,所有帐本任使臣大人随时查看。”秦海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双手捧上。 他来时便已料到了秦泛是为了他帐房中的帐本,不等她多费口舌便直接呈上。 秦海自诩即便秦泛将帐房翻个底朝天,也查不出帐本上有问题,毕竟每一笔的用处都有据可查,他亲笔做的帐,至今无人能看出其中的问题来。 秦泛没想到秦海竟这么好说话,反倒有些惊讶,不过也接了钥匙。 别人查不出帐上的问题,不代表她查不出。 秦泛没错过秦海脸上的笑,希望这个笑,下次她仍能看到。 第73章 进展 秦泛得了帐房钥匙当天,便命人将帐房里近三十年户部拨款的帐本全搬到了她的院中。 秦海在滁州任职今年刚好二十年,她往前多查十年,也是为了比对两任刺史对这比赈灾银的用途。 三十年的帐本,书房远远放不下,秦泛便让人将书房边的另一个房间收拾出来。 这么多帐本短时间内她一人根本无法看完,即便加上楚兰舟也不可能,更何况还要查出其中的纰漏。 但是泛兰舟里的帐房先生却不计其数,每个店铺里即便只调出一人来,别说三十年的帐,即便是三百年的帐,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也能查得清清楚楚。 楚兰舟立刻写信给钟晚宁,让她从各地调人过来。 查帐的事交给帐房先生,帐本上记载的银子的去处,涉及的人楚兰舟交给墨骥,让她发动墨音楼的人去查。 秦泛则根据收集来的消息,推算背后的关系。 不得不说,秦海做的帐的确很难查出破绽,怪不得他能那么坦然地交出帐房钥匙。 因为滁州常有水患,银子多花在了修堤、百姓房屋修建,以及田地的修復等处,为了防止山体滑坡,甚至每年在植被上也花销不少。 第139页 秦海每年也的确在这上面花了些银子,即便着人去问,也问不出什么。 不过在查到七年前的帐本时,有一个条目却引起了秦泛的注意。 秦海竟给一个道观捐了一千两白银。 滁州没有道观,他为何动用赈灾款给道观捐钱? 秦海这么多年除了七年前去过长临,便再未离开过。 又是七年前。 不知是不是看得久了,秦泛竟觉得‘先天观’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曾经有人和她提起过。 秦泛想到了楚兰舟,她觉得熟悉的定然与楚兰舟说过,她一定记得。 楚兰舟只在她的隔壁,她每日在房中与墨音楼里的人不知在商议什么。 甚至秦逸偶尔回来,也是去找她,每次来去匆匆。 秦泛与她说话的时间也变少了,但是每日一日三餐,她们还是会一起吃的。 如今晟颜柔和云舒语回长临了,偌大的院子只住了她们两人。 秦泛蹑手蹑脚地走到楚兰舟的房外,没有敲门,而是站在房门一步远的地方,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里面有些声音,却听不太清。 听着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秦泛以为他们谈完了,便将耳朵贴到门缝上去听。 房内楚兰舟早已走到了门前,透着门缝看到秦泛的动作,弯了弯眉眼,抬手将门打开。 秦泛一脸错愕地望着她,她原打算真听不到声音后便敲门的。 没想到竟然让楚兰舟看到了她‘偷听’的模样,秦泛忙解释: “我没有偷听!” 楚兰舟眼中的笑意更深,望着秦泛的眼神温软,可话却是毫不留情: “姐姐自是不会偷听,只会明目张胆地听。” 秦泛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出来,楚兰舟这是在打趣她。 “哪有。”秦泛瘪了瘪嘴,被戳破了心思,却嘴硬地不承认。 楚兰舟之前便好奇,为何每次秦泛总是能在她们结束之后敲门,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也不知之前她在门外等了多久。 楚兰舟刚刚这么说其实也只是想告诉秦泛,她想听知道什么,想听什么直接进来便可,不用在门外等着。 她对她从来不会避嫌。 “姐姐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楚兰舟踏出房门,牵起秦泛的手,往厅堂走去。 若非有事,此时秦泛应该在书房里,到了饭点她会去喊她出来吃饭。 “舟舟有没有听过‘先天观’这个名字?”秦泛点了点头,问道。 “先天观便是去公主府的那位道长所在的道馆,位于长临城外的麓山上,道长是先天观的主持。”楚兰舟之前查过那位道长,但能查到的却很少,很多消息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秦海怎么会给长临的道馆捐款?”秦泛纳闷了,按理说,他们甚至根本不会有交集。 “不过这或许会成为一个突破口。”秦泛虽想不明白,但她却能从这个道馆和老道长处查起。 “我这便让墨骥去查七年前道馆和道长的事。”楚兰舟停下了脚步,牵着秦泛往回走,此时墨骥应该还未离开。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内查重组楼内的人和事,长临和滁州的所有人员已全部归位,不出三日时间,便能查清所有事。”楚兰舟主动和秦泛说起她这段时间做的事。 即便是七年前的事,事无巨细,他们也能查得清清楚楚。 “滁州贪污案能不能有进展,就看先天观和道长的事了。”秦泛也说道。 秦泛发现楚兰舟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她以前从来不会和她说她在做的事情的细节,只会阶段性地和她说她又完成了什么事。 或许那时也是因为两人太过忙,虽然如今也很忙,但却是在一处。 她很喜欢现在两人相处的状态。 两人回到楚兰舟的书房,墨骥和楼内其他人果然没走。 他们知道虽然楚兰舟是他们的主子,但他们之所以能存在,却是因为秦泛。 所以众人见到秦泛,也很恭敬地行礼。 秦泛也客气地向他们回了一礼,并与他们说了要查的事后,拉着楚兰舟直接跑出了书房。 在众人面前一向沉稳自持,不苟言笑的楚兰舟,第一次在下属面前露出另外一面,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可奔跑的步伐却轻盈得像是个少女。 不知她和秦泛私下相处,又是何种模样。 墨骥收回视线,眼中内敛的笑意却未及时消散,身边的人看到,忙提醒道: “老大,主子可是有主的人。” “我自是知道。”墨骥低垂着眸,又恢復了以往的冷眉冷眼,刚刚眼中的那一抹笑,像是从未出现一般。 “快去做事。”墨骥凝着眉,望着身后的几人,冷声道。 几人一熘烟地立刻跑了。 秦泛拉着楚兰舟跑到了厅堂,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那几个人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但这次的感觉却与之前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也说不清楚,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姐姐为何要跑?”楚兰舟微喘着气,脸上渐渐染上红晕,心口处也是砰砰地跳。 “他们突然对我行礼,怪怪的,以前只是点点头的。”秦泛最后便把那种奇怪的感觉归在行礼上。 第140页 楚兰舟笑了笑,没想到竟是这个回答,却也有些理解。 秦泛一直以来便不喜欢向别人行礼,也受不了别人向她行礼,尤其是之前从未向她行过礼的人。 “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你第一次要给他们安排任务,自是要慎重些。”楚兰舟想了想,替他们解释道。 “嗯...那以后我的话,还是舟舟代为传达吧。”秦泛道。 这种注目她暂时还有些接受不了,总觉得像是抢了楚兰舟的人一般。 对楚兰舟说‘我的人便是你的人’的秦泛,自己实行起来,却又不自觉划分了起来。 “好。”看着秦泛的小表情,楚兰舟不禁莞尔,笑着应道。 今日天气不错,天空难得挂上了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两人用完饭,第一次出门逛了逛。 她们来滁州已两月有余,滁州城内街道两边的房屋已全部修缮好,材料按照秦泛说的来,以后便是再潮湿,也不会影响到铺中的物品。 虽然街上的人不像长临那般熙攘,却也不乏热闹。 这两个多月,她们一直精神紧绷着,从未有过一刻放松,现在只等着先天观的消息,便忙里偷闲。 两人本是随意逛着,只是想散散心,也不曾打算买什么。 可秦泛竟然在路边发现了一个捏泥人的小摊,白色的泥人捏好后,再用毛笔涂上各种颜料。 “舟舟,这个竟然是用泥捏的!”秦泛两眼放光,又被勾起了兴趣,拉着楚兰舟跑到摊位前,一脸的兴奋。 这个泥人虽然没有她们之前买的木雕刻得精緻,却胜在可以涂上各种颜色。 “两位姑娘随意看看,这是我们滁州特有的白泥,捏出的泥人常年不裂,放在房中还有淡淡的香味嘞。”摊主难得看到有客人在她的摊前停留,忙停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介绍。 摊主是一个妇人,妇人虽满头银髮,面容看着却很年轻,不知年龄几何,为何会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 秦泛从摊上拿了一个小泥人,是一个女娃娃,脸蛋胖乎乎的,憨态可掬。 “可以捏小动物吗?”秦泛问道。 她已有了小木人,身上不想再装个小泥人了。 “可以可以。姑娘想捏个什么动物?”摊主忙应道。 这是她摆摊这么久以来,遇到的第一单生意。 “一只狸花猫和一只白色的小狗。”秦泛道。 “好嘞,姑娘稍等片刻,马上便给您做。”摊主立刻从一旁的盘中揪一团泥,灵活地捏了起来。 先出来的是身子,慢慢地头有了形状,摊主熟练地拿起桌上的工具,勾勒出耳朵、鼻子和嘴巴,最后是四肢和尾巴。 最先捏出来的是狸花猫。 摊主将未上色的狸花猫放在一旁,又揪出一团腻,同样的步骤,一只可爱的小白狗在她的手中渐渐成型。 两人一直注视着摊主的动作,丝毫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两只上完了色,两人才回过神来。 摊主将一猫一狗放入盒中,摆放在两人前面,笑呵呵地道:“姑娘久等了。” 秦泛没问摊主价钱,直接从身上掏出一块碎银放下,不等摊主开口便道: “多出的钱算是付给你的手艺。” 此时的一两银子和一百两银子在秦泛眼里已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在这些百姓的眼里,却是一年或者几年的全部花销。 她不常买东西,但每次只要买,给的钱也只多不少。 “多谢姑娘!”摊主没有立刻拿起桌上的银子,反而像秦泛行了一礼,感恩道。 她自然也不知,眼前之人,会是以后整个滁州百姓的大恩人。 她此时只知,她是她的恩人。 第74章 乱了阵脚 三日后,七年前有关秦海为何会给先天观捐赠一千两的事情已全部查清。 甚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从七年前开始,至今仍未断了联繫。 秦海每年都会为先天观捐赠不下千两银子。 但先天观将这笔银子全部用在了滁州百姓身上,每年的花销甚至远超秦海捐赠的部分。 怪不得老道长爱财,或者这是他另一种劫富济贫的方式? 墨骥将这几年先天观在滁州的开销帐本也誊抄了一份,秦泛对比滁州的官帐,竟然有八成的相似之处。 秦泛已经核实过户部每年对滁州的拨款数额,总额与官帐上的数额也全部都能对得上。 可若滁州每年真的开销这么多,百姓不可能还是如今的生活。 之前街上卖白泥捏人的摊主,见到一点碎银子甚至向她行了大礼。 秦泛之前只是怀疑秦海贪污,苦于没有证据,这本先天观的帐本虽然也算不得证据,却可以诈一诈他。 秦泛命人将近几年的帐本拿着,与她一同去衙门找秦海。 此时秦海正在衙门暗室里,大快朵颐地吃肉喝酒,桌上摆了至少八盘大菜,鸡虾鱼肉一应俱全。 秦海拿着一个卤猪肘子正啃得津津有味,枣红色的肘子香浓软糯,入口即化,不多会儿便被啃下去了半个。 秦海放下肘子,拿起桌边的布,擦了擦手又继续去吃其他的菜。 一顿午饭吃了近半个时辰,桌上仍剩下一半的菜。 第141页 秦海招了招手,让下人把菜撤下去,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小药丸,放入嘴里嚼了嚼,又端起桌边的茶喝了一口,仰着头漱了漱口,再全部咽下去。 这是道长给他的丹药,小小一瓶却价值千两,不管他吃多少都不会胖。 如今他的身体也的确不像之前那般走两步就喘,跑两步更是能要了半条命的状态,甚至比他最年轻时的体质还要好。 因为打小爱吃的缘故,秦海从未瘦过,身体一度更是胖到了去哪儿都只能坐轿子的地步。 若不是当年得到道长的相助,给了他这个药丸,他也不知有没有命活到现在。 秦海一直很惜命。 一直立在一旁的司马却一脸的忧心忡忡,见秦海用完了午饭,这才开口: “大人,再让安抚使这么查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怕什么,帐本上记的每一笔都是真实的,任她再大的神通也差不出什么。”秦海依旧是信心满满,他只有这一个帐本,也不会做一本假帐再留一本真帐。 他只是在每一款项的实际数额上稍稍做了些手脚,只要他不说没人能知道。 司马不知秦海为何会如此自信,每年他给杨大人的银子是他亲自负责的,款项都不小,甚至占了每年户部拨款的一半。 秦海自己又留了两成,上下打点又用了近两成。 所以最后花在滁州百姓身上的钱,也只有整个拨款的一成左右。 “你知道为何你学问比我大,能力比我强,却只做到了司马,永远被我压了一头吗?”秦海抬头觑着眼望过去,本就不大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司马躬着身低着头,并未说话。 秦海却笑了,心里很是得意,道:“那是因为我胆子足够大,若是我也像你这样凡事瞻前顾后,担惊受怕,哪有如今的生活。” 秦海咂了咂嘴,又继续道: “杨大人把你调来我的身边,要你学的便是我这份大胆。即便最后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过一死,但是活着的时候足够快活便够了。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秦海也不多说,他的这套言辞可不是谁都能听得懂,尤其是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被各条金科玉律所束缚住的人。 譬如他眼前的这位司马 司马果然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驳,又道: “杨大人来信,秦泛好像得了密旨,要查滁州的堤坝一案,大人让你小心些。” “你让杨大人放心,便是陛下让刑部的人来也差不出分毫。”秦海摆了摆手,丝毫没放在心上。 曾经她在秦泛那儿吃了一次亏,所以打从长临回来之后,便一改以前的作风,现在他可是百姓眼里清廉勤政,为民着想的好官。 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尤其他这个曾经的滁州土皇帝,一改往昔,如今更是受百姓爱戴。 司马也不再说什么,他只是个传话人,既然话他已然带到,后面的事便与他无关了。 秦海吃完了饭,起身出去,好巧不巧,看到秦泛进了衙门。 “安抚使大人怎么有时间来衙门?”秦海忙迎上去,一脸的谄笑。 “帐本上有几处不懂的地方,便想来问一问这个帐本一直都是谁在记。”秦泛道。 虽然这些帐本一直都是秦海亲笔所记,但他却不能承认,想到刚出去的司马,便把他拉来临时垫背道: “一直都是司马所记,下官这就让人把他寻来。” 秦海招了招手,一边的衙役立刻领命。 “不知大人觉得哪里有问题?虽然帐本是司马所记,但是每一笔下官也看过,或许知道。”秦海躬着身,脸上一直带着笑。 “金额数目对不上,还有一处不懂,七年前为何会给长临的先天观捐一千两。”秦泛道。 “不可能。”秦海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口反驳,甚至也没注意秦泛后面的那句话。 秦泛抬眼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秦海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可能有些过于激动了,又往回找补: “下官的意思是,司马是个很认真勤勉的人,不可能犯这钟小错误。” 司马刚一进门便听到秦海夸她,直觉不是好事。 “参见安抚使,参见大人。”司马向两人一一行礼。 “安抚使说金额有误,当初这些帐本是你写的,你来为安抚使解答一下。”秦海对司马使了个眼神。 “是。”司马低头应道。 秦泛拿起一本帐本,随意地一翻,指着上面的字道: “这是七年前的帐本,上面有一笔关于房屋修缮的支出,本使对比今年的房屋修缮金额,竟高出了近十倍。” 司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帐本,心里一惊,怪不得秦海会那么自信。 帐本上记载的每一项花销的确是真的,不过金额却翻了十倍。 若是以往的确查不出问题,可偏偏今年朝中派来的使臣是秦泛。 她既不是杨迟衣的人,也不是花渊微的人,甚至和秦海曾经还有些过节。 更何况秦海如今是个‘清廉’的官,更没可能私下行贿。 “使臣大人,司马来滁州今年满打满算不过六年时间,七年前的帐本是上一位司马所写,如今他早已调任到他处。”秦海解释道。 第142页 秦泛点了点头以示理解,不等秦海松一口气,又道: “既然这些帐本刺史之前也看过,那刺史知道这是何故吗?” “这...这...下官不知...不过下官与前司马还有书信往来,下官立刻联繫他,问一问他。”秦海从未想过秦泛竟能查出这些,心里不觉有些慌了。 “不急,先天观的捐赠又是为何?”秦泛没有错过秦海眼中的慌乱,已乱了他的阵脚,后面的事便好办了。 “先天观?”秦海怔了怔,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先天观的主持是孔亦明。”秦泛提醒道。 秦海想不起先天观,不可能会想不起孔亦明。 晟颜柔这次来滁州便是为了孔亦明,七年前他用赈灾款捐了一千两给先天观,后面六年则是以他的名义直接给了孔亦明,这些不在衙门的官帐上,先天观的帐本却记录得清清楚楚。 秦海这才想起来先天观,却突然嵴背发凉,秦泛竟然连这些也知道。 “七年前孔道长和他的弟子恰好在滁州,他携弟子救了不少滁州百姓。道馆不接受供养,所以下官便用赈灾款捐了一千两给先天观,以示感谢。”秦海斟酌着话回道。 “后面你以自己的名义捐赠给孔道长,也是因为他帮了你?”秦泛不给秦海丝毫的时间,又立刻问道。 “是。”秦泛的话问得很紧凑,秦海基本上是下意识地答道。 刚说完他便觉得好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仔细一想,也没什么问题。 可他却忘了,他只是滁州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年俸折合现银更是不足两百两,但他每年捐给孔道长的银子便不止千两。 即便是他以前攒的俸禄,二十年不吃不喝也只有不到四千两,仅去年一年,他捐给孔道长的银子便将近两千两,这余下的钱从哪儿来? 秦海万万没想到,他自觉毫无漏洞的帐本,最后问题竟然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而他因为长久未看帐本,丝毫不记得,除了七年前官帐上记了一笔捐给先天观的前。 后面六年他直接给孔道长的影子,官帐上压根没有任何记录。 但他却承认了。 “本使知道了,暂时先不打扰刺史了,待前司马回了信,刺史再未本使解惑。”秦泛眯着眼,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说完便起身告辞了。 秦泛今日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打乱秦海的阵脚,只有他乱了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而此时,她已然达到了。 第75章 心之所愿 秦泛离开后,秦海彻底慌了,在衙门里来回踱步,不停地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不久前,他刚嘲讽过司马,出事了不过一死。 可如今当他意识到他可能会出事时,那份坦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海不记得之前给孔亦明捐了多少钱,可今年他刚给过,整整两千两,应该是这么多年最多的一次。 不对。 秦海勐然停下,他想起来,除了第一年他捐给先天观的钱在官帐上有记录,后面的六年全是他以个人的名义给孔亦明的,算是买丹药的钱。 既然官帐上没有记录,她又是如何得知? 他与孔亦明的往来甚是隐秘,除了他的亲近之人无人知道,更别说他捐钱之事。 能被他认为是亲近之人,绝不会背叛他,这一点他自不会怀疑。 秦海自觉他做的事无人可知,殊不知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更不知人外有人。 他觉得一切隐藏得很好,不过是无人去查罢了,否则为何全朝的人都知,出使滁州是个香饽饽的差事? “来人,快去把师爷请过来。”秦海一时间六神无主,这才想起了安玉怀。 安玉怀是他的智囊,当初他劝他不要和孔亦明有往来,他不听,这几年甚至与他也少了往来,此时却是万分后悔。 秦泛离开衙门后,让人暗中盯着秦海的一举一动,甚至于他还没见到师爷,关于师爷的一切资料,便已经到了她的手上。 “怪不得他能在滁州连任二十载,甚至能让先祖主动为滁州拨款。”秦泛看着手中关于安玉怀的记录,不禁摇了摇头嘆道。 安玉怀大才,若是走仕途,早已官至宰相,可惜他却突然入道修行,放弃了世俗中的一切,唯有秦海在他年幼时救了他一命,是他在尘世中唯一的未了之缘。 看来秦海这次,无论罪行多大,也能捡回一命了。 只是秦泛有些好奇,这个安玉怀会如何做,能还秦海一命,去了却这个缘。 秦泛将信放下,一手支撑着下巴,一手捞过楚兰舟的手放在手心里握住,歪着头望向楚兰舟,眼中透着股迷茫: “舟舟,你信不信人与人之间所有的遇见,都是缘分?但是缘分又是什么呢?” “自然是信的,缘分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命中注定,还有一种理解是,心之所愿。”楚兰舟不知秦泛看了什么,竟然会有这种疑问。 她初时是信命中注定的,就像她会遇到秦泛,会和秦泛走到这一步,早在冥冥之中便定好了。 可越到后面越是觉得,命中注定也的确存在,但是愿力却可冲破命中早已定好的一切。 第143页 只要愿力足够大,足够坚定,便可以重写未来,心想事成。 楚兰舟曾去翻看过她所在朝代的史书,书上记载她是死在了后院之中。 可她却从秦泛口中得知,她最后其实并未死,死的是她的丈夫。 她丈夫死后,她回了娘家,遇到了一个让她真心喜欢之人,并嫁给了他,最后与她白头偕老。 楚兰舟当年被困在后院中的确想过死,可却更想离开后院,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最后她像是做了一个梦,遇到了一个人,她醒来便与秦泛一起来到了这个几百年后的朝代。 而自从和秦泛在一起之后,她的确过上了之前期待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与其说她与秦泛的缘分是命中注定,她更想把它定义为是她心里的愿力冲破了原有的定数。 她若是接受原有的定数,或许她会与另一个人白头偕老,而不是遇到秦泛,来到了几百年之后。 “心之所愿?”秦泛似懂非懂,眼中的茫然反而更深了。 “姐姐一开始有想过要和我在一起吗?”楚兰舟放下了手中的笔,望着秦泛问道。 “这个...有吧?”秦泛眨了眨眼,有些心虚地躲开了她的视线,小声道。 楚兰舟反而摇了摇头,像是比秦泛更要了解她: “姐姐原本从未想过。姐姐始终把我当成是妹妹,即便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心里也是将我看做妹妹。” “不可能,若是把你当做妹妹,怎么会忍不住想亲你想抱你想......”秦泛不信,立刻反驳,说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姐姐就没有好奇过,为何有时心里会突然很想念我,想要立刻见到我吗?”楚兰舟脸色微红,却忍着羞意继续道。 “嗯?这个舟舟怎么知道?”秦泛愣住了,她的确有时候会莫由来的情绪上头,恨不得放下手中的一切,立刻见到楚兰舟。 每当这时,过不了多久,她便能见到楚兰舟。 她只以为这是两人心有灵犀,难道不是? “因为我很想姐姐,我想让姐姐也像我一样想念我。”楚兰舟道。 “我不想姐姐一直把我看成是妹妹,我想让姐姐像我喜欢姐姐一样,喜欢我。” “我想让姐姐不管何时何地,与谁在一起,在做什么,都会想念我,想立刻见到我。” “不管以前姐姐怎么看待我,我只想姐姐以后把我当做唯一的伴侣,而不是妹妹。” “所以姐姐才会越来越喜欢我,眼里只有我。” 楚兰舟向来含蓄,这么直白的话从未说过,可如今这一句一句不是表白胜似表白的话,却把秦泛听得直愣愣的。 “所以...这也是缘分?”秦泛吞了吞口水,往前回忆着,她们是怎么聊到这儿的? 缘分。 她只是想知道楚兰舟信不信人与人之间是因为缘分才聚在一起,结果第一次听到楚兰舟对她这么直观的表白。 可她说她对她的喜欢,为何要把她对她的喜欢,也说成是因为她想要她的喜欢,她才会喜欢她? “缘分只是道家解释俗世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种说辞,信便有,不信则无。”楚兰舟没有过多的解释,她知道不是自己悟出来的,无论她如何说,她也不会懂。 “舟舟现在已经研究起了道学了么?”秦泛不太理解楚兰舟的话,她若再说下去,她不晓得自己会不会被绕晕。 “不是,只是有时候偶尔会看一看,算不上研究。”楚兰舟摇了摇头,她有时候遇到困惑时会看一看这些书,开导自己。 或许是看得多了,慢慢便也懂了。 “怎么啦?刚刚看了什么?”楚兰舟站起身,弯着腰从秦泛面前拿过她刚刚看的信。 楚兰舟一目十行地看完,心下瞭然,道:“看来这次姐姐很快便能结案了?” “哈?为什么”秦泛又从楚兰舟手中拿过信,又看了一遍,上面只是记录着师爷的生平事,怎么就要结案了? “姐姐知道为何之前我让墨音楼的人去查老道长,却极少能查到有用的信息,这次却连先天观的帐本也能查出吗?”楚兰舟道。 “为何?”秦泛顺着楚兰舟的话问道。 虽然楚兰舟的这句话和她结案的事毫无半点关系,但她知道她这么说,定有她的道理。 “因为道长之前不想让我们查到,现在却是将这些送到我们面前。”楚兰舟道。 “所以,我们之所以能查到师爷的事,也是因为他想让我们查到?他在了他的尘世缘?”秦泛瞬间便懂了。 “对。”楚兰舟点了点头。 “那舟舟觉得这次师爷会怎么保秦海的命?”秦泛问道。 “主动认罪。”楚兰舟道。 “秦海不像是主动认罪的人,况且即便他认罪,也不足以抵消他所犯的罪。”秦泛虽这么说,却也好奇师爷会如何给他支招。 “秦海的命不重要,陛下让姐姐来滁州,也不是为了秦海,而是杨、花两党,他背后的名单才是他最大的价值,况且即便没有朝廷的治罪,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楚兰舟看到了秦泛眼中的兴奋,又抛出一个钩子。 第144页 “为啥?”秦泛果然更好奇了。 “七年前我们第一次见到秦海时,他肥头大耳,如今却干瘦如柴,虽然看着精神,不过却是靠丹药吊着命,老道长保了他七年的命,他活不过今年年底。”楚兰舟自从查到了老道长的消息后,不止一次想,他的出现是不是也是为了帮助秦泛。 毕竟一切太过巧合。 “老道长为何要保他的命?”秦泛的疑问越来越多。 “或许是为了姐姐。”楚兰舟弯了弯唇角,也不去多想,暂且便这么认为。 或许是真的呢? “那肯定是为了我。”秦泛也扬了扬眉,收下这句话。 她说是那就是。 衙门暗室。 “先生救我。”秦海看到师爷,立刻便跪下了,痛哭流涕。 “大人。”师爷往侧面走了一步,救命之人的一跪,他受不起。 “之前我不该不听先生的话,还与孔亦明一直来往,现在秦泛要查出来,我该怎么办?”秦海说的很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安玉怀却听懂了。 安玉怀早已算过了秦海的命数,他救与不救,都免不了一死。 他本不该干涉他的命数,当年却仍不忍心还是提点了他一句,可他终究未听。 不过,若是他听了,或许也活不到现在。 一切都是他的命,他只能引导,改变还是需要靠他自己。 他自己不愿意去改,他说再多也无用。 “去找秦泛认罪,主动承认这么多年你的所作所为,并把你身后的人都交代出来。”安怀玉道。 “不行!”秦海斩钉截铁道。 他找师爷来是为了给他支招,而不是让他去送死。 “去认罪可从轻发落,将功抵过,若是等秦泛自己查出,便是你想认罪,也没机会了。”安玉怀早料到了秦海不会轻易自首,也准备好了说辞。 “可是......”秦海的确有些动摇。 “秦泛正在刺史府等你,她知道你会去认罪。”安玉怀又道。 “不可能,他刚刚才问了我七年前帐本的事,我搪塞过去了,他在府中是在等我的消息,而不是我的认罪。”秦海又立马否定,可看到安玉怀气定神闲的模样,又松了口: “我再考虑考虑。” 秦海也有自己的判断,不然不会在秦海只是对帐本的金额有些怀疑时,便心慌得要去找安玉怀。 在他心里安玉怀一直是他最后的保命牌,他的话即便有时候他不听,也会参考。 此时他已退无可退,只能信他。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咱就是说原本设定的也不是这个走向,咋写着写着就要去认罪了? 愿力大于业力,yes!!! 第76章 认罪 虽然猜出了秦海会认罪,但是秦泛并未坐等着他上门,依旧让人继续查。 秦泛也不再局限于帐本,甚至让人查起了刺史府。 从长临到滁州,路过几十座城,她从未见过一个刺史府比滁州刺史府还要破旧。 即便同处偏僻之地的花州,甚至连户部的补贴也没有,他们的刺史府也比这新上许多。 不过刺史府虽然看着破旧,却挡住了暴雪和河水的冲击,不像城中的许多商铺房屋,倒得倒,塌得塌。 刺史府查起来很简单,甚至从州史上也能查出。 州史上记载,滁州刺史府从建州开始便设在此处,大大小小一共修过十七次,最近的一次修缮是在七年前,也是因为水灾。 七年前的水灾较为严重,整个滁州甚至死了不少人。 也是从那时开始,刺史府便一直维持这种破败的风格。 可据秦泛这段时间观察所知,仅她所在的这个院子,院墙便不像是七年前翻新的,最多三年前。 府中其他地方更是有不少近期翻新的院墙。 莫不是刺史府中小的翻新不用记在州史上? 可只要是刺史府的翻新,所用银子皆是出自官银,都需记在官帐上,但这几年官帐上也并无记载。 秦泛不信。 楚兰舟刚离开书房,便看到秦泛只穿了件单衣蹲在墙角处,也不知在看什么。 楚兰舟又折返回房中,将她的狐裘拿来,走到秦泛的身后,帮她披上:“姐姐怎么不在房中呆着。” 用完早饭,秦泛说想看州史,便命人去刺史府的藏书阁里去取,结果看着看着,便看到了院中。 “舟舟你过来瞧瞧,这个墙像是七年前修的吗?”秦泛拉着楚兰舟的手,借着她手上的力道站起身,指着她旁边的墙道。 楚兰舟伸手想去摸墙,却立刻被秦泛握住了,两只手都被她握在手中,轻轻地揉捏,道: “墙面那么粗糙,划伤了手怎么办。” 秦泛说得郑重其事,仿佛手真被划伤了一般。 “我没那么柔弱的。”楚兰舟垂眸浅笑,心里却暖暖的。 “我知道,但还是想多疼疼你。”秦泛低头亲了亲楚兰舟的手背,突然想到她昨日的话,仰起头道:“这是不是也是舟舟想要的?” 楚兰舟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弯着眉眼,温声道:“是。” 第145页 她之前所设想的一切,真的一点点地出现了,甚至很多她只是在心里想了一遍便放下了。 “那舟舟以后再多想一想。”秦泛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好。”楚兰舟点头笑道。 “来人。”既然秦泛觉得这个院墙有问题,那她便砸开看看。 “大人。”侍卫应声过来。 “把这个墙砸开。”秦泛道。 “是。”侍卫应道,随后去取了铁锤过来。 秦泛拉着楚兰舟往后退,看着侍卫一锤锤砸下去,可这墙却像是铜墙铁壁一样,几锤下去,竟只是脱了层墙皮,墙身依旧巍然不动。 “仅一处砸。”秦泛道。 “是。” 侍卫抡起铁锤全部砸在同一地方,没砸多久,墙身终于裂开了。 一声巨响,整个墙面全部坍塌。 众人看到碎砖中白花花的银块,这才明白为何墙体会砸不开。 银子的质地本就软,被铸成一块嵌在墙体里,墙身再用青砖砌住,怪不得不易被砸开。 “继续砸。”秦泛道。 若是之前,秦泛定会极其兴奋,可自从知道秦海会来认罪之后,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好像都平淡了许多。 秦泛和楚兰舟回到房中,边喝着热茶,边看着侍卫在外面砸墙。 咚、咚、咚,大锤砸在墙身上,发出阵阵的声响。 秦泛不信这么大的声响秦海还不来。 仅是私融官银这一项,便是死罪,这些银子他藏得又这么隐秘,秦泛越发期待秦海的认罪了。 不知是他一个人过来,还是和他的师爷一起过来。 秦泛倒是希望那位师爷也来,她想见一见半路入道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其实昨夜安玉怀离开衙门之后,秦海便已经想明白了,连夜写好认罪书,并交代出这么多年与他有联繫的所有人,以及犯下的所有事。 秦海虽然没记在帐本上,却全记在了脑子里。 他写了整整一夜,才写完,可第二日又胆怯了,让人立刻去把师爷请来。 可安怀玉来了衙门之后,秦海仍是用着各种理由拖延,他不是不想认罪,只是有些胆怯。 事到临头,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害怕。 安怀玉也不急,坐在椅子上,看秦海在房中来回踱步。 直到刺史府中的下人来报,秦泛在砸院子里的墙,秦海这才意识到,若他再不去主动认罪,可能真的就没机会了。 秦海立刻收拾好他写好的罪状书,和安玉怀回刺史府。 还未等秦海回到府中,秦泛院中的院墙已被砸了一半。 秦海坐在马车上,一路催促着车夫快一点,早知道有这一日,怎么说他也去学一学骑马。 刺史府管家一直等在府外,看到马车过来,忙到马车旁,道:“安抚使已经砸了半面墙了。” “她们住的院子不是你当初亲自选的吗?怎么还是被发现了?”秦海下了马车,直接噼头盖脸一阵骂。 “那个院子的确是埋银最久也是最隐秘的地方。”管家也纳闷。 秦海原是打算认罪之后,拿着这些银子以后养老,结果现在养老钱也没了。 过惯了奢靡的生活,以后若是没钱,他可怎么过。 或许是安玉怀在,秦海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即便他犯的罪早够他死上好几回了。 秦海一路小跑到秦泛的院中,看到废墟中白花花的银子,五官险些扭到了一处,他攒了半辈子的银子,一分没捨得花,以后想再想花也没机会了。 秦海让人去书房通报,他则忐忑地站在门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安,甚至是在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府中。 秦泛和楚兰舟则在书房内看这段时间墨音楼查出来的消息。 也的确如安玉怀所言,秦海再晚些,他的认罪便没有丝毫的意义了。 秦泛知道秦海站在了门外,有意晾一晾他,或者说是吓一吓他。 “大人,安抚使让大人稍等片刻。”下人轻轻地将门带上,转身对秦海恭敬道。 秦海退开房门三步,恭敬地等在门外,耳边的砸墙声不断,他却再也无心他的银子。 直到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来人走到他的面前,道:“将军让你进去。” 秦海不认识眼前的人,听到他唤秦泛‘将军’,便知他是秦泛身边的人。 秦海立刻点了点头,抬步进房。 一直陪他站在一边的安玉怀也跟了进去。 “参见安抚使大人。”秦海望见秦泛,快步走到桌子的最前面,第一次行了个跪拜大礼。 安玉怀站在一侧,向秦泛和楚兰舟行了一个拱手礼。 秦泛看到安玉怀眼前一亮,她原以为安玉怀也会像老道长一般,是个留着长须,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人。 没想到竟是一身白衣,儒雅端方。 丝毫看不出早已是年过四十。 看来修道之人,也并非都是一个模样。 秦泛站起身,也对安玉怀回了一礼,便望向跪在下面的秦海。 “刺史这是收到前司马的回信了?”秦泛故作不知,却也没叫他起身。 “不是,所有帐本全是下官所记,关于帐本上的任何问题,下官都能为大人解答。”秦海依旧跪着,佝偻着腰,抬头望向秦泛,扯着嘴角想露出笑,面目却显得很是狰狞。 第146页 秦泛皱了皱眉,也不再和他绕弯子,直言道: “那刺史找本使是为何事?” “下官有罪,这是下官连夜写出的认罪书,请大人过目。”秦海哆哆嗦嗦地从袖中慢慢掏出早已写好的认罪书,双手举过头顶,颤着声音道。 秦泛走到秦海的面前,从他的手中接过认罪书,却并不急着打开,反而放在了她身后的桌上。 “府中是不是每个院中的院墙里都有银子?”秦泛问道。 “是。”秦海心里一惊,却不敢再隐瞒,回道。 “这些银子全是赈灾银?”秦泛又道。 “是。”秦海回道,又立马解释: “所有的赈灾银全部都在,我一分也没花。” “捨不得?” 秦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也不知为何。 自从他一改往昔,除了在吃上面花得多些,其他也没什么能用得到钱的地方。 他的俸禄足够大吃大喝了。 “除了这些呢?”秦泛大致估了一下整座刺史府的院墙能藏下的赈灾银,不过一成左右。 “还有我房间的床,是金子打造的,这个不是赈灾银。”秦海主动交代道。 “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秦泛道。 秦海点了点头,那是他十几年的积蓄,是他将库房里的一切都置换成了金子,让人帮他打造了一座金床。 “大人,这些都不是下官的本意,下官也是受人威胁,不得不这么做。”秦海想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抽身出来,他主动认罪,又供出幕后之人,应该算是戴罪立功了。 “你是指杨迟衣和花渊微?”秦泛道。 秦海勐得抬起头,一脸的惊恐,没想到花渊微她竟然也能查出。 “是。”秦海颓然地瘫跪在地上,认命道。 “本使知道了,你先回去,将所有的银子全部从墙里取出,以及那张金床原先的帐目。”秦泛道。 “啊?”秦海愣了愣,他就这么回去了? “我回去再写一份人员名单,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建堤、赈灾的涉案官员都写下来,明日...后日就交给大人。”秦海怕他的认罪书分量不够,不足以给他将功抵过,又立刻主动道。 虽然他写的认罪书里已交代出了大部分官员,但他总觉得还有不少是他忽略的。 他得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好。”秦泛挑着眉,早这样不就好了? 第77章 影子 “那...那....下官这就退下了?”秦海忐忑地站起身,依旧佝偻着腰,小心地试探道。 “不然...留下来一起吃晚饭?”秦泛睥睨着眼望过去。 “不了不了,我这就回去写名单。”秦海忙摆手,半退半跑地离开了书房。 安玉怀在房中未开口一句,走时仍只是向两人点了点头。 秦泛和楚兰舟也仅是回礼,并未主动与他搭话。 “你说安玉怀为何要放弃仕途,反而入道呢?他若入朝,说不定我们也能合作一番。”秦泛不懂。 刚刚安玉怀仅仅是站在那儿,即便一句话也未说,却没由来的让人心平气和。 秦泛从未想过面对秦海的认罪,她会这么平静。 今日若只有秦海一人前来,她还会如此吗? 又或者她料定了安玉怀有办法能救秦海一命,所以也才不会浪费过多的情绪在他的身上? “就像姐姐想做权臣一样,姐姐也可以把做权臣当做是入道的方式,他只是找到了比入仕更适合他的方式。”楚兰舟道。 “所以,其实我也是修道?”秦泛更懵了。 “人只要活在这个世上,都是在修道,为自己为别人。不过这些不重要,自在开心就好。”楚兰舟笑了笑,也不再多说,拿起秦海的认罪书翻看。 “他写得倒是细緻。”楚兰舟道。 秦泛也凑上去看,内容与墨音楼查到的相近,涉案官员竟涵盖了六部二十四司。 若所有人员全部论罪处理,整个朝堂估计能空了一大半。 这比秦泛原先料想得竟严重得多。 而这仅仅是一个偏远滁州的涉案人员,若是去翻户部歷来的帐,不知又有多少。 秦海也的确如他所言,若不是朝中有人,他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他虽是七年前才搭上杨迟衣这条线,之前却是一直打着秦羡君的名号为非作歹。 秦海这人,学问能力虽不够,活得却比太多的人幸运。 早年因为秦羡君,在滁州作威作福。 秦羡君死后,去祭拜又能被杨迟衣和花渊微看上,回到滁州日子更是潇洒。 秦家满门皆死,唯独他一人活了下来。 身体不好,有老道长为他炼丹续命。 最后罪行掩不住,主动认罪,又有安玉怀能保他一命。 秦泛甚至不知书上还记载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可偏偏是这个小人物,让她明白什么是运气。 “使臣大人,这是下官写好的所有人员名单,这里是所以的帐目。”秦海回去之后丝毫不敢耽搁,甚至把这么多年他的行贿人员都整理成册。 秦海虽然能力不行,好在记忆力不错,但凡是从他手里出去的钱,即便是打赏小厮的二两银子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第147页 秦泛从秦海的手中接过帐册,厚厚的一本,价值千万。 “每年户部拨下来的赈灾款,一半给了杨大人,两成用来打点上下的官员,我留下了两成,余下都用在了百姓的身上。”秦海道。 “但是赈灾银我一分也没花,全在这儿了,官帐上的金额缩减十倍,便是真正的开销。”秦海当初也是为了方便做帐,才直接翻了十倍。 “修堤款我也只拿了两成,其他的都给了花大人。管大人是花大人的人,我不敢得罪,当初建堤也是由管家的人负责,大部分的建堤款也被他们私吞了。”秦海想了想,又补充道。 “好。”秦泛点了点头,又道:“你收拾收拾,与我一同回京。” “啊?下官为何要去?”秦海原以为他只要认罪就没事了,依旧留在滁州做他的刺史,怎么还要去京城? “你知道你犯下的是何罪?”秦泛道。 “死...罪,可我主动认罪,又交代出这么多人,早已足够功过相抵了。”秦海说的话完全是按照之前安玉怀教他的,他也深信不疑。 “能不能功过相抵,还需看陛下决断。我已上奏陛下,陛下让你回京述职。”秦泛这么说,其实已经直接告诉秦海,他即便事去了长临,也会无罪,否则怎么会是述职。 不过秦海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却没听懂,以为即便他认了罪,也终究难逃一死,不过是死得体面些。 可师爷说他不会有事。 秦海一面恐惧着死亡,一面挣扎着他不会死,竟生生地晕了过去。 秦海直直地倒在了秦泛的面前,把秦泛吓了一跳,秦泛走到秦海的面前,慢慢地蹲下,道:“秦海。” 秦海一动不动,秦泛这才意识到不对,忙朝着门外喊道:“来人。” 门被打开,第一个出现的竟然是楚兰舟。 “怎么了?”楚兰舟刚听到秦泛的声音,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忙放下手中的事跑过来。 “好像是吓晕了。”秦泛凑在楚兰舟的耳边轻声道。 其他人进来后,秦泛道:“你们把刺史大人扶回去,找府中的医师给他看一看。” “是。”府中下人架着秦海,慢慢地退回书房,刚离开书房的门,便迅速往外跑。 这可是他们的刺史大人,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估计都得赔命。 “姐姐说了什么,竟把他吓晕了?”楚兰舟好奇道。 “哪儿是我的话吓着他了,分明是他自己不知脑补什么了,把自己吓晕了。”秦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小的人。 “对了,三日后我们便要返京,秦逸呢?”秦泛道。 既然滁州之事已经尘埃落定,秦泛也不打算久呆。 堤坝再用一年便能修完,她带来的其他官员也只用留下一年,待堤坝修完便可回京。 秦逸却不同,秦泛不知她会在滁州待上多久。 “秦逸明日会回来,你问问她。”楚兰舟道。 秦逸已经半个月没回来了,除了刚开始几天,楚兰舟再也没问过墨影殿的事。 昨日她刚传了信来,说是找到了和秦泛相像的人,让她们看一看。 秦泛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 楚兰舟让秦逸去找一个与秦泛相像的影子,其实那个影子根本不用找,她身边的其中一个暗卫,便与秦泛有五分相像。 但是秦逸并未告诉楚兰舟,反而发动墨音楼所有的人去找。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影子未来终有一日会死,她不想让她死吧。 那个暗卫是秦逸未回到秦泛身边前偶然遇到的,也是她救下的。 或许是因为那张与秦泛有着五分相像的脸,秦逸对她与其他人都不同,亲自教她认字,教她武功。 相处了这么多年,秦逸发现她对她好像越来越不同,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失控,所以秦逸便将她调离了身边。 直到她回到秦泛身边之后,将她给了楚兰舟,她才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不忍心看到她做别人的影子。 好在墨音楼的人遍布各地,这个与秦泛相像的人,也终于让她找到了。 巧合的是,那人也叫秦泛。 同名同姓,甚至长得也一模一样,就是怯懦了些,沧桑了些。 “以后你叫...秦芝。”秦逸打量眼前的秦泛许久,最后收回视线,垂眸道。 “为...为什么?”秦泛虽怯懦,却抵不过心里的好奇,而且她感觉眼前的人对她没有恶意,便硬着头皮问道。 “没有为什么,你只要记着便好了。”秦逸道。 “可是......”秦泛垂在身侧的手,食指和拇指不断摩挲,支支吾吾着道。 秦逸对她的话毫不理会,指着桌上的衣服和首饰道: “秦芝,这是你明日要穿的衣服,明日我带你去见个人。” “好吧。”秦芝咕哝着,软软地应道。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再为了三餐发愁了。 这是秦芝来到这个地方的第三天,也是呆在这个房间的第三天,除了每日给她送饭的人,她再未见过其他的人。 第148页 眼前这个人,是她见过的第二个人,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是长得却极其好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静谧深邃,宛若古井无波,可眼尾却又微微上翘,魅惑却又内敛。 这是秦芝见过得最好看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秦芝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大着胆子问道。 “秦逸。”秦逸道。 “你好好休息,明日我来接你。”秦逸说完,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好。”秦芝对着秦逸的背影回道。 秦芝摸着桌上的衣服,红色的锦裙,是她从未穿过的大胆的颜色,不知她穿上好不好看。 秦芝又拿起一边的朱钗,银色的钗身上镶嵌着赤红色的玉石,璀璨绚丽,耳坠也同样是红色。 若不是秦芝知道这不是婚服,她甚至以为她明日是要成亲去了。 原本她是来长临寻她的表哥,家里人想让她和表哥成婚的,可不知怎么在一处林子里迷路了,和她身边的侍女也走散了。 好在后来她发现一座山,山里有个山洞,里面竟然有很多吃的,她实在累极了,便打算在山洞里歇一歇,等把山洞里的东西吃完才离开。 结果她才出来没多久,正饿得发晕,便被抓来了这个地方。 不过,她又不担心没吃的了。 第二日,秦芝早早地穿好衣服,打扮好。 等着秦逸来。 当门被敲响的时候,秦芝立刻转身,向门口跑去,拉开门,结果是给她送饭的侍女。 秦芝之前看到送饭的侍女是最开心的,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心里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秦逸呢?”秦芝道。 “殿主在用早饭。”侍女将饭菜一一摆上桌,回道。 “殿主...她竟然是殿主。”秦芝坐下来,拿起筷子,小声咕哝着,心里没由来得开心。 因为没见到秦逸的失落,也被口中的美食治癒了。 在她的眼里,美食才是一切。 秦逸用完了早饭,来找秦芝,看到一身红衣的红衣,眼前一亮,她穿上这身红衣和秦泛更像了,不过眼中却少了分灵气和坦然。 “走吧。”秦逸道。 “来啦。”秦芝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地跑到秦逸的面前。 秦逸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也不管秦芝能不能跟上。 秦芝一直小跑着才能跟上秦逸,直到两人坐上了马车,秦芝才得以喘口气。 到了马车上,秦逸直接闭上眼,也不与秦芝说话。 秦芝小心地打量着秦逸,她依旧穿着一身黑衣,干净利索,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 “闭眼。”秦逸道。 秦芝立刻将眼睛紧紧地闭上,乖乖地坐着,不敢再多看。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停下了。 秦芝跟在秦逸后面一起下了马车,看到了一座破旧的宅子。 破旧的宅子上的牌匾甚至也缺了一角,却赫赫然写着‘刺史府’三个大字。 秦芝只瞧了一眼,不等她多想,立刻跟上秦逸,踏进了这座宅子。 宅子在外面虽然破旧了些,里面却干净很多。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纷纷向她们行礼,唤:“安抚使。” 秦逸不仅是殿主,更是安抚使? 可怎么还有叫她将军的?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秦芝对秦逸越发的好奇了。 直到她看到了另一个人才知,一路上被叫安抚使和将军的竟然是她自己? 第78章 独一无二 “秦逸应该来了,我去看看。”楚兰舟听到院中的声音,起身对秦泛道。 “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去。”秦泛抬起头,对楚兰舟笑了笑,看着她走出房门,才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桌上的帐本。 这是秦海交给她的最新帐册,她竟觉得其中很多的名字极其熟悉,像是看过一遍又一遍。 秦泛如今早已忘记了这个世界中的一切,尤其很多事情的发展轨迹都与书上的记载不同,她忘得便更干净了。 毕竟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距今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她本就是一个不喜记事的人,毕竟这只是曾经看过的一本书,能记这么久已是很难得了。 楚兰舟离开书房,看到站在院中的秦逸和她身后的红衣女子时,才明白昨日秦逸为何问她,今日秦泛会穿什么衣服。 “夫人。”秦逸对楚兰舟低头行礼。 秦芝也学着秦逸的动作,向楚兰舟行了一礼,道:“夫人。” 楚兰舟看着秦芝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五官竟然真的和秦泛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楚兰舟望着红衣女子,温声道。 “我...我叫秦芝。”秦芝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黑黝黝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像是盛满了星星。 这位夫人长得真好看! 比秦逸还要好看! 像是一朵长在雪山顶的雪莲,高贵清冷,可声音却又温柔如水,竟然还主动与她说话,甚至还对她笑。 “竟然也姓秦。”楚兰舟有些惊讶。 “原本不叫秦芝的。”秦芝不知秦逸为何要给她改名,可她叫‘秦泛’叫了几十年了,她不想骗漂亮姐姐,却也不敢在秦逸面前大声地说。 第149页 “哦?那你本来叫什么?”楚兰舟问道。 “我本命叫秦泛,几日前才改了新名字。”秦芝如实道。 楚兰舟心中一怔,想起秦泛曾经和她说的话,或许眼前这个人,才是秦羡君真正的表妹,是另一个秦泛。 “秦芝这个名字更适合你。”楚兰舟掩下心中的惊异,唇角微扬,低声道。 若这个世上只能有一个秦泛,那这个人只能是她的姐姐。 “嗯!”秦芝立马点了点头,也是从这一刻起,她真正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她叫了几十年的秦泛,可却一直过着寄人篱下,任人摆布的生活。 换个名字,或许能换来另一钟命运呢。 “你们先去我的书房,我和姐姐一会儿过去。”楚兰舟对秦逸道。 “是。”秦逸点头,侧过头望了秦芝一眼,随即抬步往书房走去。 秦芝也对楚兰舟眯着眼笑了笑,立刻跟了上去。 楚兰舟看着那抹红色的背影,轻吐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去秦泛的书房。 原本她只是想找一个与秦泛有几分相像的人,可当这个与秦泛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同名同姓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竟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若她没有这个决定,还会不会遇到这个人,或者这个人会不会活下来呢? 楚兰舟回到书房,秦泛依旧在看帐本,一身红衣,明明是很张扬的颜色,在书房中却显得内敛又安静。 “姐姐。”楚兰舟走到了秦泛的身后,弯下腰双臂轻轻地落在秦泛的肩上,双手环住,自然地垂下。 “怎么啦?”秦泛能感受到楚兰舟情绪的低落,侧过头来,抬眼望去。 楚兰舟却垂着眸,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的视线,秦泛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姐姐。”楚兰舟继续轻声唤道,随后闭上眼,在秦泛的额头轻轻落在一吻。 若是往日,秦泛早就一把将楚兰舟捞进怀里,加深这个吻了。 可她知道此时楚兰舟情绪不对,也没有多问,只是双手覆在她的手上,安静地陪着她。 “姐姐去换一身衣服吧。”楚兰舟站起身,抚摸着秦泛身上的红衣,摸到袖口时,轻声道。 这身衣服还是她亲自为她选的。 “行。”秦泛瞅着自己的袖口,染上了些墨迹,的确该换了。 楚兰舟陪秦泛回房换了身淡紫色的裙子,头饰耳环也全换成了紫色。 “姐姐真好看。”楚兰舟端详着镜子里的秦泛,清丽脱俗,贵气高雅。 这样的秦泛在世间只能是独一无二的。 “那当然,而且会越来越好看。”秦泛仰着头,微眯着眼,眼中亮晶晶的。 楚兰舟笑了笑,揉了揉秦泛的脑袋,道:“走吧,秦逸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不会是找到了我的影子了吧?”秦泛用开玩笑的口气道。 从刚刚楚兰舟的反应,到给她换了一身衣服,甚至妆也换了,秦泛便猜出了一二。 墨影殿为的就是培养影子,顾名思义就是培养与目标人物相像的人。 楚兰舟是为了她才想创办的墨影殿,要找的第一个影子,自然是她的。 “嗯。”楚兰舟点了点头,却慢慢垂下了眼。 “那是好事呀,那以后我不是就有了两条命了?”秦泛站起身,握住楚兰舟的手,笑道。 “姐姐记得我们刚见到表哥时,他说他去接的是她的表妹的事吗?”楚兰舟从脸上挤了个笑。 “舟舟竟然找到了消失了十几年的那个秦泛?”秦泛立刻明白了楚兰舟的意思,勐得转头望向她,瞪大了眼睛,满是惊诧。 “是。”楚兰舟点头道。 “哇塞,真的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吗?那人呢?就是她和秦逸一起过来的?”秦泛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立马见到那个秦泛。 “她现在已经改名叫秦芝了。”楚兰舟道。 虽然楚兰舟不知道是她自己,还是秦逸要改的,不过这个名字改得正和她的意。 “秦芝?也不错。”秦泛在嘴边念了念,贊同地点了点头。 有一个人和她同名同姓,的确怪怪的。 秦泛从前只在镜子中看过自己,或者从别人的耳中听到过对她的描述,却从不知眼睛看到的自己是何模样。 既然这个秦芝和她长得一模一样,那她岂不是可以亲眼看到自己啦? 楚兰舟不知秦泛为何会这么开心,不过也跟着笑了。 只要她不反感就好。 “秦逸。”秦泛推开门,向里面张望。 “主子。”秦逸听到声音,赶忙向门口走去,见到秦泛,低头恭敬地行礼。 秦芝也立刻跟上,可当她见到眼前这个身穿紫衣的女子后,却愣了愣。 她看着怎么这么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她就是秦芝? ”秦泛看着一身红衣的秦芝,心里开始怀疑,她就长这样? 也没觉得有多好看啊? 刚刚楚兰舟还夸她好看呢,她还自信地说会越来越好看。 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管她长什么模样,在楚兰舟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第150页 “是。”秦芝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说话之人,她看她的眼神凶凶的,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一般。 “舟舟,我和她长得真的很像么?”秦泛拉着楚兰舟来到一边,小声地问道。 楚兰舟点了点头,又道: “姐姐比她看着更年轻,眼中更有灵气,样貌更精緻,气质也更脱俗。” “真哒?”秦泛又转头偷偷地去看了秦芝一眼。 秦芝微缩着头,怯生生地望着她。 秦泛皱了皱眉,她好像的确不会这样。 “那我是不是比她更好看?”秦泛继续小声地问道,她对颜值这方面还是很在意的。 “那是自然,即便你们将脸遮住,姐姐仍是最先让人注目的。”楚兰舟道。 “嘿嘿,那就好。”秦泛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拉着楚兰舟走到秦逸的面前。 “秦逸,你问一下泽熙,她之前是怎么保养的,把秦芝也好好养一养,再胖一点。”秦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秦芝,明明穿了一身红衣,却丝毫不显大气,反而透着股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 红色现在不适合她。 她不够自信,对未来也不够明确。 现在的她,只适合黑色。 “下次见我前,只让她穿黑色。”秦泛道。 “是。”秦逸不问秦泛原因,直接应道。 秦芝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低着头,只敢小心地打量着刚见到的两人。 殊不知,从此刻起,以后她的生活中,只有黑色。 “我们后日便要启程回京,你什么时候回去?”秦泛不再看秦芝,望向秦逸。 秦逸望了楚兰舟一眼,低眸片刻,再抬起眼时,坚定道: “两年之后,定会回去。” 楚兰舟给她三年的时间,但是有泛兰舟和墨音楼,不用三年,她便能能墨影殿无处不在。 “好。”秦泛点了点头,心里的好奇又冒了出来: “听说你最近常与泽熙联繫?甚至还是自己花钱,墨音楼传一条消息可不便宜,她这一传就是三四个月。” “是,都只是些琐碎的小事。”秦逸毫不隐瞒,现在她偶尔也会回一句。 以后若是忙起来,或许就顾不上了。 “那不然把她调来滁州陪你?”秦泛道。 “不用。”秦逸立刻拒绝道,毫不犹豫。 “主子觉得秦芝如何?”未免秦泛又要说什么,秦逸道。 秦芝突然被点名,立刻又侧过脸,竖起耳朵,余光却又小心地望过去。 “不错,希望两年后能见到一个不一样的秦芝。”秦泛望向秦芝,秦芝却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我让人备了午饭,你们用完再回去。”楚兰舟道。 秦逸点了点头,并未拒绝,下次再见,可能就是两年后了。 用完了午饭,秦逸带着秦芝便离开了,她不会说离别的话,也从未说过。 她从不认为离别是伤感的,离别反而是人得到的最后的礼物,是为了下次更好的重逢。 何况她们的重逢早已註定。 来时,一千多人随行,回去秦泛却只带了一百多人,简装出行。 她不信还有人敢刺杀。 更何况秦海虽向她认罪,也交代了一切,可她却封锁了消息,朝中那些人却并不知道。 她回去,也只是滁州的赈灾之事结束。 秦海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了之后,又立刻命人去请师爷。 可这次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安玉怀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直接从滁州消失了。 秦海一听,心中更是绝望,结果竟然一病不起。 原本他的身体就过于消瘦,病了之后更是瘦得只剩皮包着骨头。 秦泛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秦海,担心他熬不到长临便挂了,又写了一封摺子给晟颜卿。 结果,还未等到晟颜卿的新旨,秦海竟先死了。 就这么死了? 吓死了? 直到秦泛看着秦海封棺下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她也庆幸,好在他在死前认罪了,这趟滁州也不算白来。 两人在滁州又多待了七日,直到秦海的棺材入土才离开。 第79章 讨旨 秦海已死的消息一传回长临,朝中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殊不知秦海已将他们全部供了出来。 今年秦泛是滁州的安抚使,每一笔赈灾款的去向都是秦泛带去的户部官员所管,甚至作为工部郎中的管淼也无权负责建堤之事。 这些对他们来说,也仅仅是损失了一年的赈灾款,大不了其他地方的官员再多孝敬一些。 只要不出事便没问题。 可他们不知的是,滁州也仅仅是一个开始,是秦泛入朝为官的一个契机,也是晟颜卿要清理党争,收权的第一步。 晟颜卿知道,若要真查起来,朝中近九成的人都有贪污腐败的罪名,查是一定会查,但却不会立刻将罪。 他要的是朝堂真正的安稳和平衡,而不是各种阳奉阴违维持的表面平和。 他会利用这些查到的证据,适时地除掉并更换朝中的人,不知不觉地瓦解杨、花两党的人。 第151页 秦泛和楚兰舟到了花州之后,特意去拜访了花州刺史。 花州曾经是秦羡君的任职地,只是他从未到达过。 他曾经的部下任职花州刺史,也算是代他来过了吧。 她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花州这个地方,就当是最后看一眼。 “李将军,他日若去长临,定要去将军府,我们也好好招待你。”花州城外,秦泛笑着与李瑞棠道别。 “一定。”李瑞海自从来了花州,再也无人叫过他将军,也只有秦泛。 虽然他已打算在花州任职至死,但以后也一定要抽个时间去一趟长临。 只为秦泛口中的一声‘将军’。 李瑞棠目送秦泛和楚兰舟坐上马车离开后,转过身仰起头头望向城墙的方向,心中又添了许多惆怅和不解。 “将军,您为何要瞒着表小姐?”李瑞棠上了城墙,望着眼前的蒙面人道。 “以后你便知道了,放心,有她在,秦军反而有机会重回战场。”早已死了八年的秦羡君,此时却身着一身粗布衣裳,草寇的打扮。 曾经剿了无数个匪窝的人,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山匪头子所救,甚至自己也成了山匪头子。 秦羡君知道现在他死了比没死对所有人都好。 只是如今他尚有一愿未平,便是吐谷浑。 两年前的吐谷浑之战,其实他也参与其中,不过那时双方实力相差悬殊,面对与吐谷浑毫无作战经验的王军,他也没有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既不暴露身份,又能击退吐谷浑。 可秦泛做到了。 她甚至被晟颜卿请去做了将军,回朝之后更是委以重任。 秦羡君虽然从未露过面,却也一直关注着秦泛。 或许有一天,他们还会再见的。 又或许,他们不会见了。 秦羡君不确定。 秦泛只在花州停留了半日,一路低调出行,再未惊动各地刺史,又过了十日,总算回到了长临。 路上秦泛并未闲着,将朝中这半年发生的事全部了解了一遍。 她离开长临不过半年,原本只是暗地里较劲的杨、花两党,竟然直接斗到了明面上。 他们两败俱伤,却让多家获利。 兵部直接回到晟颜卿手中便算了,杨、花两人在工部的人,均是官降一级,杨唯清从工部尚书贬至工部侍郎,花楠竹自工部侍郎贬至工部郎中,而曾是晟颜卿的府官孙曦则从吏部侍郎一跃成为工部尚书。 其他四部人员也多有变动,两人在六部的多年布局,仅过了半年时间便全部被打乱。 最令秦泛不解的是,武珝和晟颜柔竟然能将自己的人安排在给事中的位置上。 给事中作为门下省的谏官,常伴陛下左右,更是拥有封驳权,共设四位。 杨迟衣作为门下省令,自会安排一个自己的人在其中,晟颜卿还是潇王时,便将他的人安插在了给事中的位置上。 给事中虽只是一个五品官,却是职权最广的谏官,需得是真正的为国为民之人。 原本另外两位给事中便是不属于任意一党,可晟颜卿却将他们全部调到了刑部,任刑部郎中一职。 另外空下的两位给事中,看似仍是无党无派,却一个听命武珝,一个为晟颜柔办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晟颜卿是打算重整刑部了。 往日刑部最不起眼,甚至常被其他五部的人瞧不起,杨、花两党在礼部的布局,甚至也多于刑部。 却没想到有一日,能一跃成为六部之首。 刑部上到尚书,下到主事,人员全部换新,独独空下了刑部侍郎的位置。 “我原以为这次回去会让我去吏部,或者户部,没想到竟然是刑部。”马车上,秦泛合上信纸,有些搞不明白晟颜卿了。 难道他是想去翻过去的旧帐? “查过去的旧案虽会得罪人,却也能最快了解朝中所有的官员,姐姐离心中的权臣又更近了一步。”楚兰舟客观地分析道。 “不仅旧案,即便是新案也是如此。明察暗访一通下来,祖上八代也能查得清清楚楚。”秦泛贊同道。 “姐姐,明日我要去一趟文州。”楚兰舟道。 “文州?墨音楼出了何事?”秦泛记得文州是武珝的祖宅,后来墨音楼的总部也建在了文州的一座岛上,如今楚兰舟早已不管泛兰舟的事,能让她去文州的,只有墨音楼。 “没有,只是好久未去看过,想去瞧一瞧。”楚兰舟道。 当年墨音楼是楚兰舟一点点看着建成,对它的感情与泛兰舟不相上下。 “行,那等你回来,我给你一个惊喜。”秦泛道。 这次她从滁州回来,立了这么一个大功,虽然暂时不能公开,但是晟颜卿知道。 向他讨个旨还是容易的。 “好。”楚兰舟点了点头,也不多问。 “舟舟不好奇嘛?”见楚兰舟没什么反应,秦泛反而凑上去问道。 “那姐姐会提前告诉我么?”楚兰舟抬眼,反问道。 “那自然不会,不然怎么能是惊喜呢。”秦泛摇了摇头,又故弄玄虚。 楚兰舟低头无奈地笑了笑,继续看她手中的书。 这是她新写的墨音楼楼规,此次去文州也是为了此事。 第152页 两人回到长临,直接进了将军府,秦泛沐浴之后换上官袍便进了宫,楚兰舟则去了泛兰舟。 楚兰舟从滁州回来前,便已传消息给钟晚宁,让她召集商会中各位掌柜和股东,召开年中会议。 因为滁州之行,楚兰舟便将年初会议延迟了,她原以为去滁州只用一两个月,却没想到再回来已是半年之后。 年初会议也变成了年中会议。 年中会议定在了明日,今日楚兰舟去泛兰舟是要再与钟晚宁再商议一番。 毕竟东主更替非同小事。 秦泛进了皇宫之后,文心兰依旧等在尚书房门外,远远地看到她,便向她走来,态度也是愈发恭敬。 不过这次秦泛便知道是为何。 秦泛之前只知道管家并非常人,却没想到他的人不仅安排在了先帝身边,甚至还是当初的潇王送进的皇宫。 管家又是如何得知最后潇王一定会取代先帝,坐上晟国的帝位? 不过不管他如何得知,好在他是她这边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管家选择在秦羡君身边,帮他管理产业,难道秦羡君真的是有碍帝位的人? 不等秦泛多想,文心兰已走到她的面前,道:“咱家这里先恭喜秦将军,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多谢文公公。”秦泛点了点头,与文心兰一前一后进了尚书房。 尚书房中晟颜卿坐在桌前看奏摺,时不时地抬头望向门边,看到秦泛的身影,立马站了起来,向前走去,不等她开口行礼,便道:“免礼免礼” 不用行礼,秦泛简直求之不得,望向武珝时,她也跟着站了起来,手支着腰,向秦泛走来。 坐着看不出变化,站起身,武珝露出了圆滚滚的肚子,吓了秦泛一跳,道: “娘娘应该快临盆了吧?” “快了快了预产期在十月,太医说这次是双胞胎。孤让她好好休息,可她偏要看奏摺,说是要当做胎教,孤拿她没办法,只能任她挺着大肚子继续看。”晟颜卿扶着身侧的武珝,动作轻柔。 下个月,不管武珝再用什么理由,他也再不许她来尚书房了。 “陛下与娘娘的感情越发好了。”秦泛现在大概明白,为何武珝能将她的人安排到给事中的位置上了。 “那是自然。”晟颜卿毫不掩饰他对武珝的爱。 秦泛刚从滁州回来,便来宫中,自然不是为了叙旧。 晟颜卿挥了挥手,宫里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下,晟颜卿也扶着武珝在椅子上坐下。 秦泛自然知道晟颜卿的意思,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摺和一本厚册子,道: “这是臣此次去滁州,查到的所有参与建堤和赈灾银贪污的人员名单,以及贪污数额。秦海经仵作确认,是过忧而死。或许是他认为即便认罪,陛下网开一面,他也难逃一死。” “竟然真的是吓死的。”晟颜卿轻笑一声。 他竟真有这般胆小如鼠的臣子。 秦泛笑了笑,又道:“滁州这次之所以决堤,其实是人为,毁堤那几个人我已代陛下让他们世代守护堤坝,将功赎罪,他们也是为救滁州百姓。” 这件事,之前秦泛上传给晟颜卿的摺子上提过,晟颜卿便放权给了秦泛去做。 “不错。”晟颜卿点了点头,对秦泛的处理方式很是满意。 “滁州刺史已死,你觉得派何人再去做这个刺史较好?”晟颜卿问道。 “其实倒不用从朝中选人外派,滁州的司马做这个刺史再合适不过。据秦海所言,司马是杨迟衣安排在他身边,跟着他学习的人。学问、才能都堪称大才,杨迟衣本是想外放磨鍊一番。如今倒不如让他出去容易,回来难。”秦泛道。 晟颜卿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 对于官员的任免,他向来谨慎,尤其是一州刺史,品级虽不及朝中大臣,却代他管理一州百姓,定是要只忠于他之人。 “明日的早朝,别忘了。”晟颜卿知道秦泛之前从不上早朝,可她从滁州回来之后,便不同了。 “臣记得了。”秦泛嘆了一口气。 若是以后日日都要寅时三刻起床上朝,这个权臣对她的吸引力好像也没那么大了。 “臣能提前向陛下讨个旨意吗?”秦泛仍记得当初慕容风铃问她楚兰舟是谁时,她的哑口无言。 “什么旨意?”晟颜卿道。 “臣想让陛下为臣赐婚。”秦泛掀起衣摆,直接跪下。 这一跪心甘情愿,没有丝毫不愿不喜。 是为她和楚兰舟。 第80章 相聚一堂 “哦?秦爱卿竟然想成婚了?”晟颜卿讶然。 “若是旁人,臣就不用麻烦陛下了,不过臣想娶的是位女子,就不得不向陛下求旨了。”秦泛挺直了背,双手交叠,向晟颜卿行了一个大礼。 “行了行了,你赶紧起来吧,孤这就给你写旨。”第一次看到秦泛这么认真地行跪拜礼,晟颜卿倒不习惯了。 她这次立了这么一个大功,本就是他要问她想要什么赏赐,结果开口的机会也给她抢去了。 “微臣谢陛下。”秦泛立刻欢欢喜喜地起身。 晟颜卿笑着摇了摇头,提笔给她写赐婚圣旨。 第153页 甚至不用问她想娶的女子是谁。 认识秦泛的人,谁人不知与她相伴十几年的楚兰舟是她的心头所爱? 秦泛拿过圣旨,看着上面写着秦泛和楚兰舟两个名字,又加盖了玉玺的红印,心满意足地揣进了兜里。 “臣先告退。”秦泛该交的也交了,该要的也要了,也该回去找她的舟舟了。 晟颜卿看出秦泛的心早已不在此处,也不再对她久留,摆了摆手。 秦泛离开皇宫后,先回了趟将军府,将圣旨藏好,这是她给楚兰舟的惊喜,等她从文州回来,再告诉她。 楚兰舟去文州最多一个月也能回来,这段时间她刚好给用来准备聘书聘礼。 虽然她们都是女子,但是该有的三书六聘她一样也不会少。 秦泛将圣旨藏在了自认为最隐秘的地方,又换了身衣服,打算去找楚兰舟。 结果她刚出了府门,便看到楚兰舟正从马车里下来,同行的还有钟晚宁、苏钰和顾泽溪。 青砚呢? 秦泛记得之前她们四人常在一处,如今怎么落单了一个? “我正打算去找你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秦泛迎上去,拉住楚兰舟的手,旁若无人地亲昵。 几人也早已见怪不怪。 苏钰也学着秦泛,拉着钟晚宁的手,轻晃着撒娇道: “晚宁,就让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嘛,再过几日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秦泛听着这熟悉的声调,皱了皱眉,这甜腻得简直让人犯噁心,她平时说话难道就这样? “够了够了啊,这儿还有个人呢。”站在一旁的顾泽溪实在受不了了,一个个地杵在门前,是府中太小容不下她们,还是一起欺负她孤寡老人呢? “这不是泽熙嘛,听说你一直自讨腰包给秦逸写信,每天一封从不间断,已经写了几个月了,有没有什么进展?”秦泛笑眯眯地望向顾泽溪,一脸的不怀好意。 她记得自从她们离开滁州之后,秦逸对殿中人的训练越发严苛了,尤其是身边还带着一个秦芝,不见得有时间再和顾泽溪聊些琐碎的日常之事。 顾泽溪的脸瞬间僵住了,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偶尔还会回她,现在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一个多月过去了,竟然一封信也没传来。 顾泽溪心里正忐忑着,不知如何是好,又听秦泛道: “秦逸这一走,没个三年五载估计是回不来啊,之前我问她要不要把你调到滁州,她一口回绝了。” 秦泛可是知道当初顾泽溪为了她的义父,也不愿去滁州的。 她也要让她知道,在秦逸心里,也有比她更重要的事。 可秦泛刚说完,便觉得没意思了。 两人的心里彼此都不是最重要的,那这个感情又何必要谈? 即便是谈下去了,最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又何必要开始呢? “可能是她觉得太忙,即便你在同在滁州,也很少有机会能见面,倒不如先各自做好自己想做的事。”秦泛又补充道。 顾泽溪的心随着秦泛七上八下,最后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不过脸色却好了很多。 可她的话却被钟晚宁听进去了,她和苏钰身上都肩负着家族的重责,留给她们的时间本就不多,她又何必再为以后担忧? 当下先做什么便去做,不是更好? 钟晚宁想明白之后,勾了勾苏钰的手心。 这是她们小时候的约定。 她答应了。 苏钰感受到手心的触感,瞬时瞪大了眼睛,勐地转头望向钟晚宁,钟晚宁也抬头望向她,眉眼舒展,目光温柔,像是潺潺的溪水般,缓缓地流向苏钰的心间。 苏钰紧紧地握住钟晚宁的手,嘴角险些快翘上了天,凑到钟晚宁的耳边轻声道:“我记下来,晚宁再反悔也没用了。” “不会。”钟晚宁摇了摇头,眸光坚定又柔和。 苏钰突然就懂了秦泛,若是钟晚宁哪一日能像楚兰舟这么对她,她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 今日钟晚宁只是答应了她这几日搬到她的小院与她一起住,她便内心狂喜。 若是以后她愿意与她一起厮守终生,她一定要昭告天下,让世人皆知她们相爱相伴,矢志不渝。 此时苏钰若是知道秦泛已向陛下求了赐婚旨,不久她就要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楚兰舟,不知又是何等的羡慕了。 顾泽溪心中正郁结着,看到一旁的钟晚宁和苏钰眉目传情,只想仰天长啸。 早知如此,说什么她也要把青砚拉过来了。 虐狗就得成双来,怎么能让她一人独享。 “先进去吧。”楚兰舟适时道。 顾泽溪毕竟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也不能一直看着她被欺负。 “青砚说有一个帐本数目出了点错,她一定要找出原因,明日年中大会要用,今日便不来了。”楚兰舟知道秦泛心里有疑问,不等她问便解释道。 “怪不得,不过青砚一向是最小心谨慎,帐本上更是从未出错,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错了。”秦泛点了点头,小声咕哝了几句。 她当初选中青砚,便是看中了她的细心。 后来去了泛兰舟,更是从未出错过,莫不是她离开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第154页 回府用饭虽是临时起意,但管家却早已命人将晚饭备好。 毕竟今日是秦泛和楚兰舟的归府日,依照惯例,府中是要准备接风宴的。 几人到了前厅,桌上酒菜已摆好,侍女将座椅拉开,几人纷纷落座。 “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来将军府吧?”坐下后,秦泛道。 之前顾泽溪倒是常来将军府,当年崔云甚至误以为顾泽溪是她。 不过,随着泛兰舟的生意越来越大,顾泽溪与她们却也越来越生份了,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钟晚宁和苏钰却是第一次来。 “是,不过如果你们不嫌烦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常来。”苏钰此时心情大好,笑着回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秦泛便当她们是同意了。 “后日我便要去文州,可能赶不上为苏姑娘送行,今日便提前为苏姑娘践行了。”楚兰舟端起酒杯,对苏钰道。 苏钰也举杯,和楚兰舟轻轻碰了一下,道:“那我这杯也给楚姐姐接风了。” “什么意思?你们都要走?”顾泽溪愣住了,嘴里的菜吃着也不香了。 这才刚回来就要走? 苏钰也要走? 那以后在泛兰舟岂不是没人陪她说话了? 原先青砚还会与她多聊聊,自从钟晚宁来了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受到她的影响,她觉得青砚和钟晚宁也是越来越像了,嘴里整日是帐本帐本的,越来越无趣了。 “北疆战乱,我父亲被任命为伐北元帅,领王军二十万去平乱,我也会随行。”苏钰昂首骄傲道。 “这等好事之前怎么不和我说,不够义气啊,这杯我也先替你送行,等你走前,我再去泛兰舟给你摆上一桌。”顾泽溪道。 “我之前那不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嘛,现在大家聚在一起,心情自然就好了。”苏钰支支吾吾道。 苏钰想去战场,却又捨不得钟晚宁,所以这几日格外粘着她,甚至想搬去她的院子里。 之前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今日却多亏了秦泛。 钟晚宁低头笑了笑,放在桌下的手捏了捏苏钰的手指,苏钰却笑得更欢了,反握住钟晚宁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 “这次北疆之乱应该很快便能平,不过这却是陛下要重启苏家军的开始,我先提前祝你们大捷。”秦泛也端起酒杯道。 苏家军跟着高祖打下天下后,高祖忌惮苏家,便削了苏家的兵权,将苏家军编入王军。 晟颜宏为帝时,外战不断,尤其吐谷浑最为猖狂,也是因常年与吐谷浑交战,秦羡君才一路从普通士兵,做到了大将军,也就有了秦军。 不过吐谷浑降了之后,晟颜卿登位,秦羡君是晟颜宏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晟颜卿忌惮,便也收了他手中的兵权,再次将秦军编入王军。 也正因此,王军虽来自精锐军队,凝聚力却不足,否则之前也不会大败于吐谷浑。 若说秦军是吐谷浑的克星,苏家军便是能让北疆闻风丧胆。 北疆这次之所以敢来,也是因为知苏家军已散几十年,此时的王军不堪一击。 尤其之前吐谷浑为他们打了个头阵,更想趁此打劫一番。 可他们却不知,苏军若想凝结,只需苏家后人便可,更何况苏明少年时也曾上过战场,对北疆的了解也不亚于当年主帅。 苏家后人世代以恢復苏家军为使命,否则苏明也不会要去研究吐谷浑了。 苏钰更是从记事起,武艺兵法更是从未落下,没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便来了。 “这杯酒我先喝了,等我军大胜归来,我再请回秦将军。”苏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今日难得一聚,愿以后也能如此日。”楚兰舟举起酒杯,再次道。 “那是自然,等秦逸回来,就更热闹了。”顾泽溪道。 “你确定她回来会更热闹?”苏钰道。 苏钰一说完,几人想起秦逸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纷纷笑了。 不过,人多也算是热闹了。 第81章 心照不宣 晚间,秦泛和楚兰舟沐浴换衣,早早地便躺上了床。 “舟舟,明日我又得寅时起床去上朝了。”秦泛侧着身,手臂搭在楚兰舟的腰上,手指绕着楚兰舟的头髮,可怜兮兮地道。 “那等姐姐做到了权臣,便改了这一制度。”楚兰舟道。 “对!届时我一定要把它给改了。”这么一想,秦泛又有了奔头。 她不喜欢,直接改了就成,之前竟然还会想着不去做这个权臣了。 “姐姐早点休息,晚安。”楚兰舟为秦泛压了压被子,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晚安啦。”秦泛也乖乖地闭上了眼,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两人从滁州一路奔波,今日回府后更是毫未休息。 刚刚沐浴时秦泛便有些打盹,只是习惯了睡前和楚兰舟聊几句。 楚兰舟睁开眼,借着月光看着秦泛安睡的模样,心里软软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泛竟丝毫没有变化,样貌、心性仍如初见那般。 当年她们虽然研究过长生术,翻遍了书籍却也未找到方法,后面泛兰舟的生意渐忙,便暂时放下来。 第155页 可如今她们身上的伤口不仅能够自愈,样貌更不会老去。 等以后有了时间,她一定要好好查一查。 想着想着,楚兰舟慢慢地也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晚上睡得早的缘故,夏日日长,秦泛早上起时竟也不觉得痛苦。 秦泛睁开眼,圆熘熘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楚兰舟,睡着的楚兰舟看着乖巧又可爱。秦泛抬手戳了戳她的嘴唇,软软的,有些微凉。 秦泛凑上去亲了一下,轻轻的。 “我上朝去啦。”秦泛小声道。 楚兰舟长睫动了动,似要醒来,秦泛吓得立刻屏住了唿吸,好在最后虚惊一场。 “小坏蛋,吓我。”秦泛噘了噘嘴,点了点楚兰舟的鼻尖。 秦泛蹑手蹑脚地起身,穿好了衣服,临走前又蹲在床边,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再次小声道: “我去上朝啦。” 楚兰舟一动不动,仍在梦中。 这虽是秦泛第二次上朝,她却早已熟门熟路。 文武百官,文官一列,五官一列,秦泛仍是站在中间。 群臣朝拜时,唯她一人不行跪礼。 此时她虽无官无职,单是行礼之事上,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次滁州之行,秦泛不仅解决灾后重建问题,更是查出堤坝被毁一事,该赏。 ”早朝第一件事,晟颜卿便提了滁州之事,既是对秦泛的赏,也是对朝中某些大臣的敲打。 朝中人人都是人精,更何况此时滁州堤坝尚未建好,秦泛将大半的人全留在了滁州。 若是仅仅赏灾后重建或者毁堤建堤之事,也该是在所有人从滁州回来之后。 所以,这简单的一句话反而给他们留足了想像的空间。 他们想的越多,越容易不安,背地里也更容易搞小动作。 晟颜卿要的便是他们搞的小动作。 不然他们如何暴露? “封秦泛为刑部侍郎,兼任大理寺卿,有结案若有疑处皆可翻案重审之权,另赐府宅一座,良田千亩,黄金千两。”晟颜卿又道。 文心兰将圣旨双手举过头顶,递到秦泛的面前。 “臣谢陛下隆恩,必不负陛下所望。”秦泛接过圣旨道。 杨迟衣和花渊微的脸色变了又变,两人都是一脑两用之人,那颗心更是堪比七窍玲珑。 晟颜卿的这两番话,在他们听来可不单单是滁州重建之赏,这是要查过去的旧案啊。 此时他们才明白,为何当初在朝堂上迟迟定不下的滁州安抚使人选,第二日再上朝便直接宣了出使人。 说不定他的心里早就定好了秦泛,让他们争论,也不过是想探一探他们的虚实。 他们怎么就忘了,如今的陛下仍是潇王时,朝中有半数都是他的人。 甚至他们当初见形势不对,也主动投诚。 当年立了大功的秦羡君都能说杀就杀,何况是他们。 当今陛下可不是先帝那般的仁厚之君。 杨迟衣和花渊微皆是背后一凉,想起之前两人的互斗,或许正和了他的心意。 鹬蚌相争,他做后面的那个渔翁。 此时,两人只是一个眼神,便暂时达成了和平协议。 但他们早已入局,怎是说停便停,想退便能退的。 秦泛领了刑部侍郎及大理寺卿之职,不受任何人约束,即便是刑部尚书也无权管到大理寺卿的头上。 这便是晟颜卿让她兼任大理寺卿的高明之处。 一人任两职,秦泛再次开创了晟国之先。 对秦泛的封赏之后,往日向来上奏不断的群臣,今日难得少有人出列。 第一次上朝秦泛觉得无趣,第二次嘛,除了速度快了些,其他也没什么感觉。 退朝之后,不少人蜂拥上来围着秦泛。 之前她无官无职之时,与朝中的一些大臣仅是点头之交,如今她任职刑部兼大理寺,‘好友’却遍地了。 秦泛寻了个由头,从群臣中退了出来,赶紧回将军府。 此时刚过卯时,不知楚兰舟醒了没。 想起今日离开时,楚兰舟如猫儿般窝在一角睡得香甜,心里便软软的。 秦泛坐着马车回了将军府,楚兰舟刚好起身。 “姐姐,你这是上朝回来了?”楚兰舟看到秦泛有些惊讶,这么早便退朝了? “对呀。”秦泛道。 “早上我离开时舟舟可捨不得我了,不让我起床,最后拉着我非要亲亲才肯松手。”秦泛眼睛转了转,煞有其事地道。 楚兰舟眉头微皱,丝毫没有印象,不过睡梦间的确觉得唇上微热,她原以为是梦,没想到竟是真的? 秦泛注意着楚兰舟的神色变幻,直到她的耳朵渐红,便知她是信了。 傻舟舟,说什么都信。 “骗你的啦,是我捨不得你。”秦泛捧着楚兰舟的脸,指尖揉着她的耳垂,笑着道。 “那定然也是我捨不得姐姐。”楚兰舟侧过脸,亲了亲秦泛的手心,眉眼含笑。 “嘿嘿。”秦泛笑弯了眸,这句话她喜欢。 “今日我陪你一起去年中大会吧,毕竟不少股东当初也是我拉来的。”秦泛恢復了正经。 “好。”楚兰舟点了点头。 第156页 两人一起用了午饭,坐马车去泛兰舟。 钟晚宁、顾泽溪、青砚,以及一种股东和掌柜近千人,早已在后院等候。 楚兰舟和秦泛牵着手从众人面前走过,人群自觉一分为二,留出一条路。 这是继七年前两人第二次在众人面前一同出现。 上一次还是因为泛兰舟商会的成立。 “参见东主,参见秦东主。”众人齐声拱手行礼道。 当初泛兰舟本就是两人共同管事,只是后来秦泛将泛兰舟全部交给了楚兰舟,也卸任了东主之位。 不过仍有不少人仍称她为东主,只是为了区分二人,唤她为‘秦东主’。 楚兰舟和秦泛两人走到最前方的高台上,高台之上放着两块狮头玉印和一张锦帛。 楚兰舟打开锦帛,拿起一枚狮印盖在锦帛上,秦泛则拿起了另一枚,也盖了上去。 “泛兰舟东主之位,传于钟晚宁。”楚兰舟拿起盖好印章的锦帛,单手高举言简意赅道。 钟晚宁从下方慢慢地走到高台上,躬身,双手举过头顶,从楚兰舟的手中接过锦帛,随即转身,郑重道: “晚宁定不负东主所託,代领泛兰舟众人,继续将泛兰舟发扬光大。” “恭贺钟东主,恭贺东主。”众人毫无异议,两声东主,一为送楚兰舟,二为迎钟晚宁。 钟晚宁跟在楚兰舟身边数年,同她一起跑过大江南北,在场的每个人无人不识。 她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尤其她与楚兰舟有相像之处颇多。 当初不少质疑楚兰舟的人,后面在她的手里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也是因为当初楚兰舟的雷厉手段,让钟晚宁的继任之事顺利了许多。 毕竟歷来东主都是家传,从少东主做起。 偌大个家业直接传给外姓之人,歷来从未有过。 不过众人也知楚兰舟不会嫁人,更不会有孩子,他们想要个小少东主,是绝无可能了。 倒不如把泛兰舟交给真正有能力的人手中,钟晚宁确实是最适合的人。 楚兰舟和秦泛将东主之位交给钟晚宁后,便再未开口一句。 整个年中大会进行得井然有序,无一人发难搅局。 这本在楚兰舟的意料之中,但大会结束之后,她仍是松了一口气。 “以后泛兰舟便交给你了,若是遇到什么问题,直接去将军府找我,我若不在,便找管家,他会帮你。”楚兰舟对钟晚宁道。 “好。”钟晚宁应道。 “泽熙和青砚,在你身边学习几年之后,若是能力不错,也可外放权力,让她们帮你分担。” “或者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提早选一个继承人,亲自带在身边。 “你以后若要嫁人,也可将泛兰舟交给自己的孩子。” ...... 楚兰舟一句句地叮嘱着钟晚宁,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这是她们认识以来,楚兰舟对钟晚宁说的最多的一次。 钟晚宁认真记下,总有一种楚兰舟对她交代遗言的错觉。 “好了,进去吧,我们先回去了。”几人站在泛兰舟门外,马车已在路边等了许久,楚兰舟暂时也想不出还需注意什么。 “下次若是再想起什么,我们再来不就是了,又不是永远不来了。”秦泛道。 “对呀,我和晚宁还要常去将军府做客呢。”苏钰也道。 只有钟晚宁一句话没说,望着楚兰舟,心中的不舍却难以开口。 虽然她们仍然会见,可下次再见,感觉便不同了。 楚兰舟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泛兰舟的牌匾,和秦泛一起踏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驶离泛兰舟,向将军府而去。 “晚宁以后会嫁人吗?”苏钰忽而转头望向钟晚宁,神色认真又透着忐忑。 刚刚楚兰舟的嘱咐中提到,若是钟晚宁以后嫁人生子,也可将泛兰舟交给她的孩子手中。 钟晚宁点头了。 苏钰很害怕有一天钟晚宁嫁人了。 “不会。”钟晚宁摇了摇头。 “那刚刚你为何要点头?”苏钰松了一口气,却仍有些不安地问道。 “因为觉得东主说得有道理,传给孩子也不错。”钟晚宁道。 不等苏钰再问,钟晚宁又坚定道:“但是我不会有孩子的。” 苏钰抿紧了唇,却仍是抑不住上扬的嘴角。 钟晚宁也跟着扬了唇,轻声道:“安心啦?” 苏钰仰着头,傲娇地给钟晚宁留了个后脑勺。 钟晚宁抬手揉了揉苏钰的软发,心里也跟着发软,细细密密地透着些甜。 两人此时心照不宣,都小心地守着心尖的那份爱。 第82章 捨不得 “以后舟舟不能再这么说了。”秦泛想着刚刚楚兰舟对钟晚宁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嗯?”楚兰舟疑惑地望向秦泛。 她刚刚的话的确比平日里多了些,但说的也都是关乎于泛兰舟。 她虽放心钟晚宁,但泛兰舟毕竟是她和秦泛半生的心血,不想看着它以后没落了。 “你刚刚说的话,和当年表哥去战场前和我们说的话好像,什么有事都找管家。找我都行,为何偏偏要去找管家。”秦泛道。 第157页 秦羡君的死一直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找他十几年,几乎成了她心里的一个执念,她们最后一面秦羡君的每句话更是时不时地在她的脑中出现。 “好,以后我不说了。”楚兰舟愣了愣,没想到秦泛竟会这么在意。 “明日你就要走了,记得也要每日写信给我,再忙我也给你回信。”秦泛突然想起顾泽溪的给秦逸的每日一信,她可是花了不少银子。 若不是顾泽溪,她还不知墨音楼可以这么用。 “好。”楚兰舟眸中含笑,点头应道。 回到将军府之后,秦泛便开始张罗着给楚兰舟收拾东西。 楚兰舟只出门一个月,她却恨不得把她这一个月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往日她们向来简装出行,所需之物,皆是路上採买。 “姐姐,够啦,不用一月我便能回,这些东西用不完的。”楚兰舟看着地上已经装满的几个箱子,见秦泛又要去拿箱子,忙出声道。 秦泛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衣服、配饰、书本、银子,甚至单独装了一箱茶果点心。 这些一个月应该足够了。 准备好了东西,秦泛又拉着楚兰舟出门:“我让管家准备了一桌你爱吃的,我们先去吃饭。” “早知道我们当初就该从滁州绕到文州去了。”秦泛小声嘟囔着。 之前她们也不是没分开过,泛兰舟刚扩建的那几年,她们在外四处奔波,一年也仅能见上几面。 那时也不会觉得不舍,反而干劲十足。 怎么现在就觉得那么难捨,恨不得能天天和楚兰舟粘在一块儿了? “没有下次了。”楚兰舟也是临时起意,她本以为这次秦泛回到长临之后,她们还会像以前一样,秦泛入朝谋划也无暇顾及她,她刚好去文州整改墨音楼。 却没想到她忘了,两人朝夕相处许久,早已习惯了对方的陪伴,即便之前在滁州最忙的时候,也会一起用饭。 突然再分开,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一月,定会不舍。 “那肯定不能有!下次你要去哪儿,我都要和你一起。”秦泛道。 秦泛不知为何,和楚兰舟呆的时间越久,越是依赖她。 “好。”楚兰舟心里也不舍,只是不知将这份不舍宣之于口,但想想她做的事也是为了秦泛,便没那般难受了。 “明日你去刑部任职,我无法送你了。不过等下次我从文州回来,姐姐升官了我再为姐姐庆祝。”楚兰舟道。 “好,那我一定好好查案,早日立功升职,等着舟舟给我庆祝。”秦泛瞬间干劲十足。 刑部上万宗卷宗,别说一件,百件千件冤假错案也是有的。 “八年前,吏部尚书钟鹤希因贪墨之罪入狱,钟家书香门第,歷来清贵,钟鹤希更是清廉,当年被斩时,引得全城百姓围观喊冤。”楚兰舟也是那时救下的钟晚宁。 “钟鹤希,莫不是钟晚宁的父亲?”秦泛道。 钟姓之人极少,整个长临也没几个。 恰巧钟晚宁便是楚兰舟八年前带回来的。 “是。”钟晚宁点了点头。 “好,那我明日上任后,第一个便去翻钟家的卷宗,若他们真是被冤枉的,我定会还他们清白。”秦泛道。 既然她要查的是冤案错案,自然要从身边的人查起。 “好啦好啦,先吃饭,一会儿再说。”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大厅,桌上摆好了菜,秦泛本不觉得饿,闻着香味,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楚兰舟莞尔,夹了块排骨到她的碗中。 桌上虽都是楚兰舟爱吃的菜,秦泛却也都极为喜欢。 或许是真饿了,秦泛难得这么安静地埋头吃饭。 楚兰舟知道秦泛的饭量,今日吃得已够多了,再吃晚上便该积食了。 楚兰舟从秦泛的手中将筷子夺下来,道:“好啦,不能再吃了。” “嗯。”秦泛乖乖地点了点头。 “怎么啦?”楚兰舟这才发现秦泛不对劲。 “舟舟,我捨不得你。”秦泛抬起头,早已红了眼,双眼湿漉漉地望着楚兰舟,话还未说完,眼中的泪便滑落下来。 楚兰舟立刻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给秦泛擦眼泪。 刚刚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顿饭下来,就这样了? “舟舟。”秦泛站起身,跨坐在楚兰舟的腿上,脸埋在楚兰舟的脖颈间,双手紧紧地抱着她。 秦泛也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升起的情绪,她也控制不住。 只想离楚兰舟近一些,再近一些。 “我在。”楚兰舟轻拍着秦泛的背,安抚道。 她从未见秦泛哭得这么压抑过,上一次见她哭还是在见到秦羡君的遗体时。 她想安慰秦泛,却不知如何做。 “姐姐,我们晚上早些睡好不好?”楚兰舟摸着秦泛的发,轻声道。 往日她晚上最喜欢粘着她了。 秦泛点了点头,却依旧抱着楚兰舟,一动不动。 楚兰舟见秦泛不动,也不催促,只是一遍一遍轻抚她的背。 直到秦泛抱着她的手松了些,楚兰舟才轻轻地将她拉来。 第158页 秦泛依旧红着眼,睫上甚至还挂着泪,鼻尖红红的。 不知为何,看着秦泛这个模样,楚兰舟竟觉得可怜又可爱。 楚兰舟捏了捏秦泛的鼻子,轻声道:“小哭包。” “哼。”秦泛轻哼一声,起身拉着楚兰舟就往外走。 她才不是小哭包。 回到寝室,屋内原本胡乱摆放的箱子已合上,整齐地摆放在一边,衣柜里的衣服也整洁地叠放好。 秦泛拿出两套浴袍,拉着楚兰舟一声不响地进了浴室。 不管多晚,秦泛睡前都会沐浴,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秦泛刚刚心里为何会突然得难过,秦泛自己也不知道,哭出来之后又没事了。 楚兰舟今日又难得的主动,虽然是为了安慰她,但也是为了她嘛。 明日楚兰舟便要离开,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看不见摸不着,晚上更是抱不到。 只要一想,秦泛便觉得心尖有些痛。 秦泛皱了皱眉,没再去想,抱着楚兰舟更紧了。 “姐姐?”楚兰舟轻唤道。 她总觉得秦泛今日有些奇怪,时哭时笑,让她摸不清头脑。 “舟舟明日下午再动身如何?”秦泛道。 “嗯?”楚兰舟不明所以。 “那就这么定下了。”秦泛默认楚兰舟是答应了,熄了灯,只留下一盏微弱的烛光。 看着秦泛走近,楚兰舟坐在床边,低垂着眸,眼神微闪。 两人同床共枕十几年,亲密的事早已做过无数次,可她仍做不到像秦泛那般...那般... 秦泛自然不知楚兰舟心里的想法,她只看到昏暗的烛光下,楚兰舟微红着脸,含羞带怯地望着她。 秦泛只觉得心里痒痒的,软软的。 “舟舟,亲我。”秦泛道。 楚兰舟抬眸,眸中有些错愕,却见秦泛一脸期待地望向她。 “亲我。”秦泛又道,声音低缓,像是蛊惑一般。 楚兰舟抬手,慢慢抚上秦泛的脸,低头凑近,吻在她的脸颊、嘴角、唇上。 明明不是第一次亲吻,却生涩得像个稚子般。 这么生涩的吻,偏生让秦泛心动得厉害。 楚兰舟松开秦泛,喘了口气,还不等她再凑上来,秦泛便急不可耐地反客为主。 此事还是等楚兰舟从文州回来,她再慢慢教她。 长夜漫漫,却也不过三四个时辰。 第二日秦泛上朝前,特意嘱咐了侍女不要打扰楚兰舟。 她只希望今日的早朝能像昨日一般,大臣们少些上奏,早开完早结束。 秦泛不知的是,她一夜未睡,楚兰舟亦是。 楚兰舟清晰地听到秦泛的穿衣声、脚步声,以及她离开前在她额间落下的吻,关门后对侍女的叮嘱。 楚兰舟伸手摸了摸床的另一侧,被褥还带着些温热,楚兰舟侧过身,慢慢挪到秦泛躺过的地方,手一直往前探,直到再触不到温热的地方。 楚兰舟本想将手缩回,指尖却碰到了一个硬物,是锦布的质感。 一时好奇,楚兰舟掀开被子,一个黄色的锦布露出一角。 圣旨? 楚兰舟认得锦布上的云锦图案,天下只有圣旨才会用这种图案。 秦泛怎么会把圣旨藏在床的里侧? 在看与不看之间,楚兰舟只犹豫了片刻,便伸手将圣旨拿了出来。 “我只看一眼便放回去。”楚兰舟自语道。 楚兰舟打开圣旨,越往后看,脸上的笑意越深。 原来这便是秦泛要给她的惊喜。 楚兰舟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色大亮,才想起来她本是只想看一遍便收起的。 楚兰舟最后又看了一眼,才将圣旨合起,藏回了原处。 秦泛任职刑部侍郎兼大理寺卿,属文官,却因身兼两职,仅站在杨迟衣、花渊微和徐进沖的后面。 因昨日朝堂之事,众臣仍在观望,奏摺又在袖中放了一日,没敢上奏。 这日是真正地做到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秦泛没等众臣与她寒暄,一熘烟地跑了。 回到云水间,秦泛放轻了脚步,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往床边走去。 “舟舟,你竟然醒啦?”秦泛看到楚兰舟侧坐着,有些惊讶。 她才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竟然这么快便醒了? “今日下朝这么早。”楚兰舟点了点头,身体往外侧挪了挪。 “对呀,我快困死啦,舟舟再陪我睡一会儿。”秦泛三两下脱了官服,只着里衣,爬到床的里侧,拉着楚兰舟继续躺下。 第83章 刑部一行 两人补觉一直到午时才醒,秦泛又细细叮嘱了楚兰舟许多,直到将她送出城外,马车消失在视野中,秦泛才怅然若失地回城。 “也就一个月而已,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秦泛坐在马车上,拿起桌上的蛋黄酥,自言自语道。 “没遇到她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只是又暂时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而已。” “而且我们每日都会通信。” “可是还是好想她啊。” 秦泛咬一口安慰自己一句,可往日最喜欢的蛋黄酥,吃到嘴里也味同嚼蜡,劝到最后也抵不过一句想她。 第159页 “哎,去刑部。”秦泛嘆了口气,扔下吃了一半的蛋黄酥。 “是。”车夫应道。 这是秦泛第一次去刑部,刑部官员却盼了秦泛一个多月了。 秦泛还未从滁州回来时,刑部不少官员便已嗅到了风声,尤其刑部不少官员都是从其他部门调过来,唯独刑部侍郎的职位一直空缺。 直到昨日的朝堂上,陛下亲自任她为刑部侍郎,他们才彻底放下心来。 朝中谁人不知,秦泛如今最得盛宠,她待在何处,何处便最得重视。 当初秦泛从边关回来,无官无职,便能担任武举副考官之职,更是亲自训练中举之人。 十一中举之人在各省各部任职,此次更是有一半去了滁州,回来之后至少官升一级。 这已算是朝中升官最快的人了。 之后她又被任命为吐谷浑接待使,与礼部一同接待吐谷浑使臣。 当初的礼部侍郎苏明,如今已做到了兵部侍郎,此次更是被任命为北伐元帅。 苏家当年便是靠与北疆的征战中建家立业,如今这个显然是打算重用苏家的信号。 这一桩桩一件件,谁人不知只要搭上秦泛,便是加官进爵。 就连一向最受排挤的刑部,只是得了个秦泛会来的风声,便有不少人过来巴结。 如今秦泛正式被任命为刑部侍郎,她还未来刑部报导,这两日刑部的门槛也快被踏破了。 刑部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仅仅是多了一个秦泛。 马车在刑部门口停下,秦泛理了理衣襟,下了马车,道:“晚上来接我。” “尚书在吗?”秦泛走到刑部门前,对着两个门卫道。 秦泛并未着官服,来刑部也只是临时起意,若是她穿着官服,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门卫望着眼前的女子,红衣黑髮,贵气闲雅,瞧着有些熟悉,想来又是朝中某位贵人,不敢得罪,躬身恭敬道: “尚书大人这几日都在刑案阁,烦请贵人容我速禀。” “好。”秦泛点了点头,站在门边,望着刑部大门,红门金锁,门匾上写着‘刑部’两个大字,边上立着两座石狮子,庄严肃穆。 秦泛望着府门,另一个门卫则频频地望向秦泛,总觉得她看着越发熟悉,虽是位女子,可身上的气度却不同于平常女子。 门卫勐然想起为何觉得眼前人熟悉了,这不正是他们这几日,日日看的画像上的女子,他们新上任的侍郎大人吗! “大人是不是姓秦?”门卫激动地跑到秦泛的身后,躬身拱手道。 “正是。”秦泛转过身,上下打量着门卫,有些奇怪道。 “秦大人,您终于来啦,快请进,尚书大人已经等您多时了。”门卫立刻请秦泛进去,走他前侧为她引路。 “秦大人昨日怎么没来?” “我们部上下所有人,盼了大人盼了好久。” “今日早朝之后,尚书大人还想与大人说话,结果大人却先走了。” ...... 门卫的话又多又密,完全不给秦泛插话的机会,明明有几句是问话,却也不停顿。 秦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她还是听着吧。 路上遇到不少人,像是都认识秦泛一般,纷纷驻足向她行礼。 刑部她可是从未来过,怎么好像人人都认识她一样。 没走多久,尚书大人穿着一身红色官袍,迎面向她走来。 “秦大人,你可终于来了。”来俊臣拱手,笑着道。 他虽是个尚书,官高秦泛一级,可秦泛却兼任大理寺卿,主审各案。刑部原只负责审核,无审判之权,可以后却不同了。 这也是其他部高看刑部的原因。 所以对于来俊臣来说,秦泛不单单是刑部侍郎,甚至比他这个刑部尚书的权力更大。 “来尚书。”秦泛也回礼道。 “秦大人里面请。”来俊臣抬手,亲自为秦泛引路。 秦泛点了点头,与来俊臣并肩同行。 “刚刚听门卫说,大人这几日都在刑案阁。”秦泛问道。 “是,往年卷宗太多太杂,我命人整理,方便以后查阅。”来俊臣已命人整理卷宗几个月,为的便是等秦泛来。 他是刑部尚书,对于刑部里有多少冤假错案,再清楚不过。 “我也去瞧瞧。”秦泛道。 “好。”来俊臣带着秦泛又转向另一条道上。 刑部不少人知道秦泛来,都想一睹真容,秦泛也终于从画像里走了出来,他们都纷纷出来观望。 到刑案阁不长的一段路,秦泛遇到了不下百人,怕不是整个刑部的人都出来了。 路上遇到的人对她行礼,她则点头回应,点了一路,到了刑案阁终于松了一口气。 “刑部每日都有这么多人吗?”秦泛问道。 这比他去皇宫遇到的人还多。 “刑部往日不像其他省、部那么忙,最近几个月才又因为要打理刑案阁才忙些。”来俊臣道。 秦泛点了点头,随来俊臣一起进了刑案阁。 刑案阁一共有三层,里面所有的卷宗也全是按照年份,根据不同的案件类型摆放。 第160页 “所有卷宗都在这儿了?”秦泛随来俊臣逛了一圈,这里所有的卷宗竟然还没泛兰舟重光阁里的帐本多。 “都在这儿了,近些年来的案件比较少。”来俊臣道。 “八年前钟家的卷宗也在此处?”秦泛道。 “钟家?是不是吏部尚书钟鹤希的案子?”来俊臣问道。 “是。” “在,在的。”来俊臣似乎是没料到秦泛刚来便要看钟家的卷宗,有些讶然,语气中又带着些激动。 当年钟家之案,虽然证据确凿,但不少人不信钟鹤希那般高洁之会做出贪墨的事来。 钟鹤希与朝中不少人交好,他获罪后不少人奔走相助,可直到最后他上了断头台,也无人找出证明他无罪的证据。 自从钟鹤希死后,朝中不少人也都藏起了锋芒。 这也才导致这些年杨、花两党越发猖狂,引起了晟颜卿的忌惮。 “都在这儿了。”来俊臣从一个单独的柜子里抱出一摞卷宗,放在桌上。 这么多年,他仍然在暗中查钟鹤希之案,只是时间过去得越久,能查到的证据也越少。 看着桌上的卷宗,不少的封面已起了皮,不知被翻了多少遍。 “这些大人也看过不少?”秦泛问道。 “是,不仅是我,昔日不少钟大人的好友都翻看过,这么多年一直从未放弃过找他无罪的证据。即便是钟大人已死,若能翻案,也能还钟大人一个清白。”提起钟鹤希,来俊臣依旧是满脸的敬重。 “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竟也没找到证据?”秦泛拿起最上面一个翻得最旧的卷宗,打开看了看。 “没有。”来俊臣嘆了口气,摇头道。 不少人也因此放弃了,甚至他也快放弃了。 但关于钟鹤希的卷宗,他却一直单独放置。 秦泛放下卷宗,既然那么多人翻看数遍卷宗也查不出什么,这些卷宗暂时也不用看。 她得换个法子才行。 楚兰舟下个月便回来了,这个月她必须得查出些进展才行。 “这个卷宗能拿走吗?”秦泛问道。 “不行,若想看卷宗只能在此处。其他部的人过来,也需得到我的手令。”来俊臣道。 “那我先看会儿卷宗。”秦泛点了点头,又拿起卷宗。 来都来了,总不能刚来了就走,况且即便她要从其他地方查钟家之案,也需要了解当年钟家之案的起因。 “秦大人今日来,只是为了钟家之案?”来俊臣问道。 “也不算,只是刚好无事,想来看一看。”秦泛还未看进去几行字,听到来俊臣的话,似是有别的安排,又合上了卷宗。 “那我带秦大人去刑部各地转一转,以后除了休沐之日,秦大人每日也需呆在刑部办公。”来俊臣道。 “那大理寺嘞?”秦泛点了点头,又想到她的另一个官职。 “这......”来俊臣也不知如何,秦泛毕竟是开创了一人任两职的先例。 大理寺卿每日也需呆在大理寺,总不能把秦泛一分为二。 “明日我问问陛下。”秦泛道。 来俊臣点了点头,又道:“我先带你去见一下部里的其他人。” 虽然刚刚路上他们见到了不少,不过却都只是匆匆一面,他们认识秦泛,秦泛却不识得他们。 “好。”秦泛起身。 两人走到门前,打开门,却见不少人围在门边,又立刻四散开来。 来俊臣皱了皱眉,成何体统。 “大人,我们...我们也只是想来看看秦大人。”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往前走了一步,壮着胆子道。 来俊臣扫眼望去,众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低着头不敢再看。 “刚刚说话的那位,叫周兴,是刑部郎中。”来俊臣对秦泛道。 “秦大人。”周兴被点命,双眼瞬时发亮,脸上咧着笑,上前一步,躬身拱手向秦泛行礼。 秦泛也拱手向周兴回了一礼。 其他几人也跃跃欲试,等着被点名,可偏偏来俊臣却再没开口,越过了他们,向议事厅走去。 秦泛与来俊臣同行,其他众人则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也对,门口实在不是什么和上司相见的好地儿。 第84章 钟家卷宗 秦泛晚上回到将军府,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藏书楼。 窗外寂静,偶有几声蝉鸣,往日楚兰舟在时,秦泛从不觉得藏书楼空荡,她才刚走了半日,秦泛便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秦泛看着手中钟家的卷宗,没看几页便开始想楚兰舟。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她到没到洛城。 “主子,前面便是洛城了。”墨骥驱马靠近马车,道。 “好,去分楼。”楚兰舟道,随后拿出纸笔写道‘已到洛城,安。’ 楚兰舟唤来信鹰,将信绑在鹰腿上,不用半个时辰,这封便能送到秦泛的手中。 这只信鹰在墨音楼中的信鹰中速度最快,是墨骥专门为楚兰舟挑选,从幼鹰时他便亲自训练,只认楚兰舟一人为主。 “是。”墨骥收起脸上的笑,驾马上前,道:“去分楼。” 第161页 往日他们在各城落脚,去的都是泛兰舟酒楼,这次楚兰舟入住分楼,是真的要回到墨音楼了。 后面他也不会再问。 墨音楼的分楼同样遍布各地,甚至比泛兰舟更多,虽然墨音楼的资产暂时比不上泛兰舟,但终有一日会超过它。 墨音楼如今的一条消息最高能卖至千金,待墨音楼楼规更完善时,掌天下之密信,钱财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楚兰舟要入住分楼的消息刚一传出,洛城分楼楼主便命人立刻打扫好院子,携楼内众人等候在院门口。 待楚兰舟的马车驶近,众人纷纷躬身行礼,高唿道:“恭迎主子。” 楚兰舟从马车上下来,墨骥跟在她的身后,走到众人面前,楚兰舟抬手道:“起身。” 墨音楼最注重规矩、上下等级和服从性,这与泛兰舟皆不同。 泛兰舟走商路,利益和信誉最为重要,能为商铺获利者为尊。 墨音楼则不同,消息的来源和传播,必须严格遵守楼规,否则大乱。 楚兰舟虽觉得靠规矩管人终不是长久之计,墨音楼的发展也停滞许久,想要更为精进,需得选择他法。 可她暂时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所以才想去文州总楼看一看,路上经过各地分楼也了解一下实情。 毕竟往日她得的消息,全是从纸上来,真的想改进,还需实地考察才行。 这也是楚兰舟要去文州的主要原因。 楚兰舟刚用完了晚饭,信鹰便回来了,落在桌前,脚上的信筒里被塞上了信,另一只脚上还用线绑了信纸。 一看便是秦泛的作风。 楚兰舟抿唇,眼中含笑,从鹰脚上取下信,刚一打开便是满纸的想你。 ‘舟舟,我好想你啊,想你想你想你.....’ 许是写到最后,纸上快没地儿,才想着写正事。 ‘我今日去了刑部,认识了刑部的人,钟家的案子很多人都想查,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到新的证据,我打算另闢蹊径。’ ‘藏书楼里有关钟家的记载我也看了许多,明日我再去墨音楼看一看。’ 小小的一张纸上,写了不下百字,越往后字写得越小,那么细小的字,甚至不像是毛笔写的。 楚兰舟拿出起笔,想问一问秦泛,刚要落笔,又觉得此时太晚,打算明日再问。 信鹰依旧落在桌上,楚兰舟将它另一只脚上的信也取下来。 ‘是不是想问我这么小的字使用什么写的?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想问。’ ‘这个是用碳棍,将碳粉压实,用纸包裹着,再将碳棍磨细就可以啦。’ ‘我是不是很聪明?’ ‘舟舟,以后你能不能多写几句话给我哇。’ ‘告诉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心情如何,就像我写的这个一样。’ ‘明天到了下一城记得报平安呦~’ 楚兰舟笑了笑,将两封信纸折好放进桌上的匣子中。 这个空匣子是秦泛特意交给她,让她用来装信的。 “墨骥。”楚兰舟将信装好,对外喊道。 “主子。” 墨骥从门外进来,躬身道。 “将楼内有关钟家的卷宗,全部调到长临分楼,明日姐姐会去楼里。”楚兰舟道。 钟家是大家族,各地也有钟家分支,当年之事虽让钟家就此没落,可各地旁支却仍然不少。 几大世家的消息也全部放在各地分楼,需要用时,再统一调入。 “是。”墨骥应道。 “把分楼里的主事都交到书房。”楚兰舟又道。 “是。”墨骥下去命人将钟家的消息连夜调入长临,又喊来分楼中的人。 众人齐聚书房,楚兰舟连夜与他们商讨洛城分楼之事。 从长临到洛城,楚兰舟选了一条最远的路,为的便是在每城都停下,与各处的分楼主商讨出更好的楼规。 白日赶路,晚上商讨,在文州再待上几日,回来再选一条最近的路,或许不用一月,她便能回到长临。 秦泛第二日退朝之后,去了趟刑部,没呆多久,便去了墨音楼分楼。 “秦大人,钟家所有卷宗已全部调到此处,这里是有关八年前钟家案子所有的涉案人员,秦大人若还想查什么,直接告诉我们,不用一日必能查出。”分楼楼主侯思止一早便在楼中等候秦泛,从他昨夜陆续收到钟家的卷宗开始,便知今日秦泛会上门,秦泛一来便将她带到了暗室。 能连夜从各地调来卷宗的人,除了主子的命令,无人有权如此,即便是墨楼主也不行。 而楼内人皆知,此时主子不在长临,在长临的只有秦泛。 “你们如何得知我今日会来?”秦泛看着满室的卷宗,以及桌上的几摞,有些好奇。 墨音楼她可是第一次来,来人不仅知道她姓秦,甚至知道她要找的是钟家的卷宗。 “昨夜楼内收到主子调令,各地有关钟家的卷宗全部调来长临,我等已等候秦大人多时了。”侯思止躬身道。 “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昨晚也不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她是早睡了呢。”秦泛小声咕哝着,不过脸上的笑却越发灿烂。 第162页 她仅仅是和她提了一句要去墨音楼瞧一瞧,她就把所有钟家的卷宗连夜调了回来。 若哪一日她想要见她,她会不会也连夜赶回来呀。 秦泛边哼着曲儿边看着钟家的卷宗。 墨音楼里记载的钟家八年前之事,与刑部记载的果然不同。 当年钟鹤希是吏部尚书,与朝中多人交好,平日里去钟府的人不在少数。 秦泛从众多往来名单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裴行俭? 秦泛记得裴行俭如今隶属花党一派,现在是户部左侍郎,不过八年前他还只是个户部主事。 八年前的杨、花两党之争,还不像此时这么剑拔弩张,甚至党派界限也没这么明显。 其他人去钟府,缘由都记得清清楚楚,多是为了公事,或者与钟鹤希叙旧。 可偏偏这个裴行俭,竟是因为感情之事? 他想求娶钟晚宁? 秦泛皱了皱眉,觉得这条不对。 钟晚宁乃当朝吏部尚书之女,钟家更是世家大族,与之往来的多是朝中权贵之族,或是书香门第之家。 裴行俭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裴家更是小门小户,甚至连钟家旁支也比不上。 他哪儿来的胆子要求娶吏部尚书嫡女的? 甚至自己直接上门。 秦泛站起身,又去翻看裴家的卷宗。 裴家的确太小,这么多年的事,竟然一本也未记完。 秦泛翻到八年前的事,上面竟然真的记载着,裴行俭为钟晚宁多次登门钟府。 钟府是礼仪之家,即便裴行俭只是户部的小官,他们也都以礼相待。 可多次上门求娶钟晚宁的人,竟在裴家入狱的当年便另娶了他人。 也因着他夫人的关系,搭上了花家,自此在仕途上也是一帆风顺。 仅用了八年时间便从小小的户部主事,一跃成为户部左侍郎,成为户部仅次于户部尚书之人。 原本像他这种毫无背景之人,别说八年,便是一辈子,最多也只能做到户部郎中的位置。 看了一上午,秦泛数了数,竟只看了两本。 秦泛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打算去一趟泛兰舟。 若说最了解钟家之事的,还得是钟家之人。 她身边正有一个活生生的钟家人,找她一问便知。 秦泛打开门,侯思止正向这边走来,正好不用去单独找他了,秦泛道:“侯楼主,我还有事,得先离开,我明日再来。” “楼里已备好了午饭,秦大人是否用完了再走?”侯思止问道。 “不了不了,我正好去泛兰舟吃饭。”秦泛摆了摆手,边走边道。 “恭送秦大人。”侯思止也不多挽留,止步躬身道。 秦泛回头,对着侯思止笑着点了点头,脚底抹油般地熘了。 她怎么觉得这个分楼的规矩,比皇宫里的还多,待久了只觉浑身不自在。 “你们东主呢?”秦泛进了泛兰舟酒楼,直接问掌柜。 “东主马上过来,楼上已备好了酒菜,秦东主到楼上等候片刻。”掌柜认识秦泛,刚见秦泛进来,便立刻让人准备酒菜,又让人去通禀东主。 “好。”秦泛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在泛兰舟里觉得自在。 秦泛刚在包厢坐下,顾泽溪便推门走了进来,直接在秦泛的旁边坐下,笑着问道:“秦姐姐,你怎么想起来泛兰舟了?” “自然是有事来找你们东主,这几日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捣乱?”秦泛道。 虽然楚兰舟早已将泛兰舟交给钟晚宁打理,可那时楚兰舟毕竟还挂着东主的名号,即便她不管事,泛兰舟内也不会出事。 不过如今却是不同了。 “暂时还没有,就是觉得背后好像没人撑腰了。”顾泽溪想了想,虽然现在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依旧是看帐本、开会、巡查铺子,可感觉上却变了。 “怎会没人撑腰,我们不是还有秦大人吗?”钟晚宁刚上楼便听到顾泽溪的话,唇角微勾,踏进房内,反驳道。 “秦姐姐。”钟晚宁向秦泛点了点头,喊道。 第85章 我想你 “苏钰怎么不在?”秦泛向钟晚宁身后望了望,竟然空无一人,她早已习惯了钟晚宁和苏钰同行。 “过几日她便要出征,已经几日没来了。”钟晚宁语中带些失落。 还好每日不管多晚,她都会去她的小院。 幸好那日她答应了她,不然以后她们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今日早朝并未商讨北疆之事,想来北疆之事并不严重,苏钰随军出征,不用半年应该便能回。”秦泛才上朝两日,这两日朝中并无大事,甚至于陛下也未单独召见她,可见北疆并非大患。 钟晚宁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聊此事,她虽相信苏钰,可仍会担心。 秦泛饿极了,也不再多说,拿起筷子便开始吃饭。 顾泽溪张了张嘴,终究将话给咽了进去,还是等用完饭再说吧。 秦泛虽然很饿,却吃得慢条斯理,等她落筷,钟晚宁和顾泽溪也同时放下筷子。 “吃饱啦。”秦泛拿过侍女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一脸的满足。 “秦姐姐,你最近有没有收到秦逸的消息?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已经三个多月没收到她的消息了。”顾泽溪终于憋不住了问道。 第163页 “秦逸啊?你找她有事?”秦泛明知故问道。 “事儿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想她。”顾泽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当初让你去滁州,你又不去,活该。”不说想她秦泛倒不来气,明知想她还不去见她,不是活该是什么。 顾泽溪被怼得哑口无言。 “秦姐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钟晚宁看着两人,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起身沏了杯茶,递到秦泛的面前,问道。 秦泛点了点头,看了看两边的侍女,道:“你们先下去,把门带上。” “晚宁,你记得裴行俭这个人吗?”秦泛问道。 “户部侍郎裴行俭?”钟晚宁道。 “正是,不过八年前他只是户部一个毫不起眼的主事。”秦泛道。 “八年前...秦姐姐是想为我钟家翻案?”听到八年前这个字眼,钟晚宁瞳孔一震,立刻站起身来,语气压抑,却难掩激动。 秦泛忙抬手摆了摆,道:“先坐下先坐下。” “钟家的案子,不止我一个人想查,这么多年朝中不少你父亲的旧友都想为他翻案,只是一直没找到新的证据。不过我今日在墨音楼翻看八年前的卷宗,看到裴行俭这个人,觉得有些奇怪,想来问一问你。” 秦泛顿了顿,又道:“他当年是真的想要求娶你?” “是。”钟晚宁对裴行俭有些印象。 当年要求娶她的人不少,可多是媒婆上门,唯独裴行俭是自己上门,甚至于被拒之后,也锲而不捨。 裴行俭官位虽小了些,但贵在品行不错,待人更是有礼,钟鹤希对他印象不错,所以他也才能频频出入钟府。 “你父亲怎么看?”秦泛又道。 “父亲自是不愿,当年我刚及笄,来府上提亲的人太多,父亲打算让我晚几年再考虑婚姻大事。”钟晚宁道。 “不过他却不像其他上门求亲的人,即便父亲对外称三年内不考虑婚姻之事,他也时常上门。只是再也没提过娶亲之事,反而时常与父亲探讨学术或者政事。” 钟晚宁之后对裴行俭的印象并不多,而自从上门求亲的人多了之后,苏钰对她越发粘得紧,隔三差五就要住在钟府,她的注意力也全放在了苏钰的身上。 再过没多久,钟府便出了事。 裴行俭也立刻另娶了旁人,对钟府更是只字不提。 “除了裴行俭,你可还记得八年前,或者十年前,府中有没有经常入府的人?”秦泛暂且将裴行俭划入嫌疑人名单,又问道。 “有,很多。不过父亲与苏伯伯关系最好,他基本上日日都会来府中。”钟晚宁回忆道。 秦泛摇了摇头,苏明当年也被贬,更何况他是兵部尚书,钟鹤希是吏部尚书,吏部尚书管的是文官升迁,兵部尚书管的则是武将。 两人并无利益冲突,更何况他们又是人人皆知的至交好友。 “刑部有关钟家的卷宗已被翻过数次,应该再查不出什么来。最近我会一直在墨音楼里,你若是想起什么人或者事,记得及时告诉我。”秦泛起身,既然确认了,便也不打算多待。 “多谢秦姐姐。”钟晚宁也起身,向秦泛行了一个大礼。 这么多年她虽想为钟家翻案,也一直在暗中查找证据,可查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毫无进展。 她本已做好了查一辈子的打算,可如今秦泛刚入刑部,第一个查的便是他们钟家。 当年楚兰舟救她于火海,更是将偌大的泛兰舟交于她。 如今秦泛更是为了钟家之事,四处奔波。 这份恩情,便是一辈子也换不清了。 “晚宁这是做什么,想为钟家翻案的人,不止我一个,只是我刚好做到了这个位置上。而且陛下知道我在做此事,也未阻止。陛下也知钟大人有冤,只不过当年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他,他也没办法。” 秦泛立刻扶住钟晚宁,这么大的礼,她可受不起。 “而且钟家之事,也是舟舟向我提起,你若非要感谢,感谢舟舟便可。” 况且陛下让她在刑部任职,本意就是让她去翻查旧案,即便她与钟晚宁不相识,翻看卷宗后,第一个要查的也会是钟家的案子。 “总之,多谢秦姐姐和东主。”钟晚宁再次谢道。 钟晚宁如今的一切都是楚兰舟和秦泛给的,除了说感谢,她也不知还能做什么。 秦泛摆了摆手,上了马车,打算去趟大理寺。 她这个大理寺卿,至今还未去过大理寺,不知与刑部又有什么不同。 这次秦泛穿着一身官服,去大理寺便方便多了。 且她是大理寺卿,是整个大理寺里官位最高之人,若她还要像去刑部那般等门卫进去通报,整个大理寺的官员也可以换人来做了。 “参见大人。”门卫远远地便看到秦泛,立刻迎上去行礼道。 “免礼。”秦泛抬了抬手,又道:“少卿在吗?” “在的,少卿大人在卷宗室。”门卫道。 “带我过去。”秦泛眉头微挑,竟是也在看卷宗。 “是。”门卫应道,立刻在前面为秦泛引路。 第164页 大理寺不像刑部那么夸张,人人都认得秦泛。 从门口到刑案室,也没遇到多少人。 门卫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门卫才推门,躬身请秦泛进去:“大人请进。” 魏思温听到门卫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卷宗,理了理官袍,见到秦泛后,行礼道:“参见大人。” “免礼。”秦泛抬手道。 “最近寺里也在整理卷宗?”秦泛环顾着卷宗室,比刑部的刑案阁要小些,却也摆满了卷宗。 “是,听闻最近大人在查当年钟家的案子,下官记得当年有些钟家的卷宗落在了大理寺中。”魏思温道。 大理寺卷宗室放的多是与皇室相关的卷宗,钟家并无皇室中人,他们的卷宗怎会留在大理寺。 秦泛心中疑惑,却并未多问,只道:“可找到了?” “找到了。”魏思温拿起桌上的两本卷宗,递给秦泛。 秦泛翻来卷宗,上面记载的的确是八年前钟鹤希贪墨之案。 “钟家之案已过去多年,本该在刑部的卷宗,不知为何一直留在大理寺。”魏思温当年也只是大理寺主薄,并不懂其中的原有。 “那我正好明日带回刑部。”秦泛将两本卷宗放入袖中,又看了魏思温一眼,便越过他向卷宗架走去。 她可不信他是听闻她在查钟家之案,才将这些卷宗找出,并在她刚好来大理寺之日翻开。 近日杨、花两党虽安静了些,可也只是将明面上的争斗,转到了暗处。 魏思温是杨迟衣的人,他此时将藏了八年的钟家卷宗拿出,要么当年钟家之案与花家有关,要么是想将花家扯上钟家之案上。 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能查出当年背后真相,她便借一借杨迟衣的力。 “这些都是几年前的卷宗,都是些小案子。自从钟家之案后,朝中一片祥和,极少人犯事。”魏思温跟在秦泛的身后,秦泛看到何处,他便解说到何处。 也是当年钟家之案,让众臣看到了陛下的狠厉,这才有了明面上的平静,背地里的汹涌。 “这段时间我会在刑部,寺里若是有事,派人去刑部找我便好。”秦泛在卷宗室看了一圈,的确都是些陈年旧案,便也不再多留。 “是。”魏思温道。 魏思温将秦泛送出了大理寺门外,才又躬身道:“恭送大人。” 秦泛回到将军府,将卷宗放在桌上,拿起碳棍开始在纸上写今日之事。 下朝之后她从刑部去了墨音楼,午时去了泛兰舟,下午又到大理寺,奔波一日,钟家的案件却毫无进展。 秦泛在信的最后写下‘想你’二字,才将信纸卷好,唤来信鹰。 看着信鹰飞远,秦泛支着脑袋望着无边的夜色,心里的想念越发深了,也不知楚兰舟此时到了何处,在做什么。 “主子,到汴州分楼了。”墨骥掀开马车车帘,道。 “嗯。”楚兰舟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恭迎主子。”分楼楼带分楼一众人,依旧候在院外。 楚兰舟抬了抬手,进府后直接往书房走去。 她记得每日要给秦泛写信。 楚兰舟想了想今日之事,除了赶路,似乎没有其他的事情,看的书算不算? ‘从洛城到汴州需五个时辰左右,路上看了两本医术,甚觉有趣。’ ‘一切皆安。’ 楚兰舟将笔放下,想到昨日秦泛写的满页的‘想你’,又再次提笔,另起一行,认真写下: ‘我想你。’ 楚兰舟拿起信纸,看着最后三个字,想起秦泛看到的模样,弯了眉眼,眼中一片笑意。 楚兰舟刚要唤来信鹰,一只信鹰落在了她的桌上。 秦泛来信了。 第86章 进展 楚兰舟从鹰脚上取下信,又将她写好的信放进信筒里,等信鹰飞走了才打开信纸。 ‘舟舟,我今日跑了五个地方,加上将军府,算是六处了。看了一天的钟家卷宗,还是毫无进展。不过已经有了几个嫌疑人,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所突破。’ ‘舟舟今日有没有想我呀?我好想你噢,吃饭都在想你,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记得想我~’ “爱你~” 楚兰舟摸着最后几个字,仿佛能听到秦泛趴在她的耳边,软软地对她撒娇一般。 “一直都在想你。”楚兰舟轻声道。 “主子,用饭了。”墨骥在外敲了敲门,道。 楚兰舟将信折好,放入匣子中,起身到门边,开门道:“走吧,饭后让楼中人在书房等我。” “已经吩咐过了。”墨骥了解楚兰舟的习惯,一些安排也与在洛城中相同。 楚兰舟点了点头。 信鹰从汴州到长临,需一个多时辰,秦泛在书房眼巴巴地等着楚兰舟的回信,窗外稍有风吹草动,便凑过去瞧一瞧,时不时地看着沙漏。 终于在沙漏翻了两次之后,信鹰来了。 信鹰落在桌上,扑棱着翅膀,一脚一脚地走到秦泛的面前。 秦泛立刻从信筒中取下信,满是期待地打开。 第165页 “原来是到了汴州,怪不得这次信鹰竟然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看医书竟也会觉得有趣。” “嘿嘿,竟然知道写‘我想你’了,写的时候肯定是一脸的认真。” “虽然字数不是很多,但是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秦泛看一句回一句,仿佛楚兰舟正在她的面前一般。 尤其看到最后她写的‘我想你’三个字,秦泛学着楚兰舟的语气说着,就像她在耳边对她说一样。 平日里,楚兰舟可从未对她说过这三个字。 秦泛一脸傻笑地盯着信上为数不多的几行字,开始期待明日楚兰舟给她写的信。 秦泛小心地将信纸折好放入匣子里,才又拿起从大理寺带来的卷宗继续看。 这两本卷宗上记载的是十年前的钟府之事,却多是裴行俭入户部到最后娶亲的事。 按理说这该是裴家之事,却因为裴行俭频频出入钟府,当年便也记录在案。 也正因大部分篇幅与钟家无关,最终才没调入刑部。 若不是当年知晓此事之人,谁又会在这个时候还记得此事? 毕竟现在提起裴行俭,谁人不知他是花家女婿,记得他频繁出入钟府之人,早已死在了八年前。 杨迟衣此时将证据放到她的面前,矛头直指花渊微,她若沿着裴行俭这条线查下去,定然会扯上花家。 可杨、花两党之争,已是人尽皆知,秦泛不得不怀疑杨迟衣是想借她的手,来对付花家。 裴行俭当年入钟府的确是为了求娶,不过求娶的不是钟晚宁,而是花家之女。 裴行俭知道以他的能力,朝中若无人提拔他,他这一辈子即便兢兢业业,也只能做到户部郎中的位置。 不过好在他生了一副好皮囊,诗词做得也不错,终于入了花家之女的眼。 虽然只是个庶女,但他以后若是得了个花家女婿的头衔,也总比是个白身要好得多。 而裴行俭自从搭上花家,在户部扶摇直上,只用了八年时间便稳居户部左侍郎之位。 秦泛合上卷宗,揉了揉太阳穴,又陷入了沉思。 钟家获罪之后,裴行俭立刻便娶了花家女,不难猜出,扳倒钟家或许是他娶到花家女的一个条件。 可秦泛更愿意相信这是花渊微打发裴行俭的随意说辞。 毕竟当年钟家在朝中的地位,便是如今杨、花两家之合也比不过。 只是钟鹤希清风亮节,从不结党营私,钟家到了钟鹤希这一代更是达到了鼎盛。 便是如今的国号弘道,也是钟鹤希定下的。 只是没想到晟颜卿登位两年后,钟鹤希竟以贪墨之罪入狱,从钟府中更是搜到不少证据。 裴行俭若以此上门再次求娶,花渊微是重诺之人,只能将庶女嫁之。 可这些也只能看出裴行俭涉及当年钟家之事,却算不得他诬陷钟家的证据,否则这些也不会留在大理寺。 秦泛揉了揉太阳穴,脑中像是浆煳一样,一片混乱,她总有一种越查越乱的感觉,这也才仅仅查了两天而已。 她原先想等楚兰舟回来之前便查清,看来是不可能了。 秦泛让来俊臣及刑部中的人,继续查当年钟府之案,她则日日泡在墨音楼。 楼中卷宗记载较刑部要详细许多,刑部记录在案的,墨音楼中也能翻出。 可她又足足翻了七日,竟也丝毫没有进展。 “秦大人,钟东主来了。”侯思止敲了敲门,在门外道。 “让她进来。”秦泛放下手中的卷宗,将官帽戴上,又理了理官袍,看了看觉得没问题,才向门口走去。 “秦姐姐。”钟晚宁对秦泛行了一礼。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秦泛有些激动地问道。 她整日泡在卷宗中,已经快发霉了。 “是,我记得九年前,父亲与苏伯伯不知何故在书房大吵了一架,自那之后,苏伯伯有一个月未来府中,后来没过多久,府中的管家便离开了钟府,苏伯伯又主动上门向父亲道歉,事情才平息了。”钟晚宁道。 钟鹤希和苏明虽是至交好友,但两人一言不合就会开吵,钟晚宁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只有那一次他们吵完之后,苏钰也一个月没来府中。 “管家离开倒是躲过了一劫,管家现在在何处?”秦泛此时依旧没怀疑苏明,倒是这个管家,让她觉得不对劲。 “不知,管家原是从小跟在父亲身边的侍从,是父亲最信任之人,可不知为何,他自从离开钟府之后便再没与府上联繫。”钟晚宁摇了摇头,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这里全是和钟府有关的卷宗,我们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管家的去向。”秦泛指着满屋的卷宗,又道:“管家叫什么?” “钟逐。”钟晚宁道。 “竟然也信钟,这里是钟家的族人,这里是钟家的下人,全是按照名字笔画多少摆放。”秦泛道。 钟晚宁点了点头,与秦泛一起翻找。 钟家家大业大,僕人更是不少,两人找了近半个时辰才找到。 “秦姐姐,管家现在在浔阳。”钟晚宁将卷宗递给秦泛。 秦泛接过卷宗,九年前钟逐离开长临后,便坐船顺着长江而下,最后在浔阳停下,置办了田产房屋,隐姓埋名,此时名唤秦追。 第166页 “过段时间我恰好要去各城巡查泛兰舟商铺,明日我便带人去浔阳,走水路不到两日便能到。我若亲自去找管家,他不会不见的。”钟晚宁道。 她也想知道,当年他为何要突然离府,甚至不顾和父亲几十年的交情,只身离开。 “好,你记一下地址。”秦泛点了点头,她暂时的确也无法离开长临。 钟晚宁绕到桌前,将卷宗上的地址抄写在纸上,写完将纸折好放入袖中。 钟晚宁抬起头,却见秦泛盯着她,好像有话要和她说。 “你觉得你苏伯伯为人如何?”秦泛问道。 她在几处的卷宗上都看到了苏明,这让她不得不多些考虑。 “苏伯伯一直谨言慎行,处事低调,只是有时候较为固执,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復兴苏家军。”钟晚宁对苏明的印象仍停留在八年前,苏家从风陵渡回来之后,她虽去了苏府几次,可却一次也未见过他。 秦泛点了点头,她与钟晚宁对苏明的看法相近。 可秦泛更信她的直觉。 苏明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当初只因为她的一句话,便能瞬间变脸,更是在她走后,从礼部调到了兵部,如今更是被任命为北伐元帅。 时隔几十年,苏家军终于再次回到战场。 苏明不属杨、花两党,却能让杨迟衣和花渊微都想拉拢,这次他能出征北伐,也是花渊微的进言。 前有杨迟衣送他兵部侍郎,后有花渊微送他北伐元帅。 他却气定神闲地收下,安心出征,并未与杨迟衣和花渊微走近。 此时苏明带领王军正驻扎在北疆边外,他定然想不到他心中感激之人,此时已将他列入了怀疑名单之中。 半年后即便他凯旋而归,朝堂中又不知有什么血雨腥风在等着他。 秦泛暂先不去查苏明的事,便依着杨迟衣提供的线索,去查花家。 花家的卷宗在另一处,秦泛将钟晚宁送出暗室后,又去了另一个暗室,里面全是长临花家的卷宗。 秦泛根据时间翻看卷宗,本想从书架上抽出八年前的卷宗,手指却往左移了移,抽出了十年前的卷宗。 若钟家之事真与花渊微脱不了干系,他至少得提前两年设局。 那时晟颜卿还是潇王,花渊微是他安插在朝中之人,钟鹤希是晟颜宏最信任的臣子。 也仅十年的时间,已换两帝,钟家获罪满族,花渊微却一跃成为文臣之首。 若不是他引得晟颜卿忌惮,也不会有杨迟衣和徐进沖与他分权。 “花家竟然多次派人刺杀晟颜柔?”秦泛又往后翻了几年,这么多年一直刺杀晟颜柔的人竟是花渊微? 秦泛想起之前她们去滁州的路上,遇到的第二波杀手,便是冲着晟颜柔而来。 难道也是花渊微的人? 十年前晟颜柔仅是个八岁的孩子,莫不是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才惹得花渊微痛下杀手? 关于皇宫里的事,墨音楼记载的较少,这事还得亲自问问晟颜柔。 滁州之行,她与晟颜柔早已是盟友,不过她回来这么久,尚未去公主府过。 也不知公主府中的赤金鱼在夏日会不会游出水面。 秦泛打定主意,将卷宗归位,直接前往公主府。 作者有话说: 脑壳疼啊啊啊,好想把大纲直接放上来o(╥﹏╥)o 第87章 悔之晚矣 文殊兰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在门前徘徊几步,才小声问站在门边的侍女:“公主在殿内吗?” “不在。”侍女回道。 文殊兰这才松了一口气,端着药跨进了殿内:“郡主,该喝药了。” 云舒语闻到药味,下意识地皱眉,这个药她从滁州回来每日都要喝上一碗,整个人像浸在了药里一般,浑身苦味。 云舒语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像是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般,问道:“公主呢?” “公主...应该在书房。”文殊兰用筷子夹起一颗蜜枣,手忽而抖了一下,蜜枣顺着碗边滑到桌上,文殊兰立刻跪下,颤着声音:“郡主恕罪。” 云舒语忙放下药碗,起身去扶文殊兰,文殊兰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你先起来。”云舒语又重新坐好,端起药碗,一口将碗中的药喝完,文殊兰起身弯着腰又夹了一个蜜枣递到云舒语的嘴边。 云舒语摇了摇头,第一次在喝完药后,没有吃蜜枣。 她本不是爱吃甜食之人,可因为这个苦药,却次次不离蜜枣。 “郡主。”文殊兰再次跪下,却不敢多言。 “殊兰,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云舒语起身将文殊兰扶起,这次却不容她拒绝。 “郡主。”文殊兰慢慢抬起头,眼神微闪,不知郡主的话是何意。 “我记得从我记事起,你便一直跟在我身边,从云府到皇宫,到这公主府,已整整十年。”云舒语拉着文殊兰,让她坐在另一边,亲自为她端了盏茶。 “郡主。”文殊兰惶恐地站起身,又跪了下来。 “坐下。”云舒语拍了拍文殊兰的手,望着身后的侍女,道:“你们先下去,把门带上。” 第167页 “是。”侍女将桌上的药和蜜枣撤下,轻声带上了门。 文殊兰慢慢起身,小心地坐在榻上一角,心里却越发忐忑,不知郡主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当年我就想,等你大了,我就给你寻个好人家,趁我现在还…”云舒语顿了顿,又继续道: “你若有喜欢的人,告诉我,我给你做主。若是没有,我帮你物色几个,你到时候见一见。嫁妆的事不用担心,我早已为你备好了。” “郡主,您这是要赶奴婢走吗?”文殊兰再次跪下,手紧紧地握住云舒语的手,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闪烁着不安。 “你以后若是想我了,直接来公主府找我便可。”云舒语在提到公主二字时,明显感到文殊兰的身体又颤了颤。 自从她醒来之后,文殊兰虽然看着和以前一样,可她却总觉得她瞒了她什么事,尤其提到公主时,那种从心底发出的恐惧,让她更是怀疑。 “郡主,这是...公主的意思吗?”文殊兰道。 “这与公主无关。”云舒语摇了摇头,这次她没再扶文殊兰起身,只是确认了文殊兰心里的那分恐惧来自公主。 文殊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很怕公主?”云舒语问道。 “不是。”文殊兰瞳孔紧缩,立刻否道。 “她命人打过你?”云舒语试探道。 “没有没有没有。”文殊兰惊恐地摇了摇头。 “你不说,我便找府中的医师了。”云舒语站起身,作势要去找府中医师。 “郡主不要去。”文殊兰忙抱住云舒语的腿,身体发颤地哭道。 云舒语转过身,将文殊兰扶起。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云舒语将文殊兰再次按着坐下,又道:“既然我这么问,定是肯定了,你不必瞒我。” 文殊兰望了望殿门口,此时她希望公主能立刻过来,又怕她会突然出现。 “公主今日约了朝中大臣,此时在书房,不会过来。”云舒语太过了解文殊兰,她一抬头便知她想什么。 “郡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要瞒着郡主,只是不敢。”文殊兰双手交叉紧紧握住,指甲深深地嵌入手背的肉里,像是不知疼痛一般。 “此时这里没有旁人,想说什么你便说,公主若是来了,会有人通报,你不必害怕。”云舒语伸手,慢慢地将文殊兰的双手分开,又拿出帕子将她的伤口缠上。 文殊兰比云舒语小一岁,是陪在云舒语身边最久之人,她虽是云舒语的侍女,云舒语却一直将她当做妹妹。 否则晟颜柔也不会杀了全院的人,独独留下文殊兰一人。 她知文殊兰在云舒语心中的地位。 也正因为知道,文殊兰在地牢中才会被折磨得最惨。 虽无性命之忧,可却日日承受皮肉之苦。 在她一心求死时,迷迷煳煳听到,公主处死了郡主院中所有的人。 若非她是郡主贴身之人,也不会活到现在。 可她如今却生不如死,日日活在死亡的恐惧中,尤其听到公主时,仿佛下一句便会听到公主也将她处死的话。 她原以为过段时间便好,可时间过得越久,她心里的恐惧却越深。 “上次郡主昏迷,奴婢说是自请去外庄,其实不是。竹园假山的下面有一处地牢......院中的人在郡主醒来那日,全被公主处死了。”文殊兰本以为她将地牢里的日子全忘了,可刚一提起,那段记忆却又像是被打开了阀门般,全部汹涌而出。 “地牢?那你身上的伤......”云舒语想起之前文殊兰身上的伤,她那时竟未怀疑过她的说辞。 “是。”文殊兰点头,捋起袖子,手臂上全是交错纵横的鞭伤。 “奴婢这辈子只想留在郡主的身边,一辈子也不想嫁人。”文殊兰担心云舒语依旧要赶她走,又跪下道。 云舒语拍了拍文殊兰的手,并未说话。 她虽捨不得文殊兰,可也知她已不再适合呆在公主府。 “来人。”云舒语转身喊道。 “郡主。”门外侍女推门进来,躬身道。 “去书房。”云舒语道。 “郡主。”文殊兰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她知道,这公主府,她怕是留不下了。 “你先好好想一想,一会儿我便回来。”云舒语扶着文殊兰起来,让她离开她也会不舍,可此时离开对文殊兰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 云舒语说完便转身离开,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反悔了。 “公主此时在何处吗?”云舒语问道。 她刚刚说公主在书房,本是随口说的,今日府中更是没有什么大臣。 这些文殊兰本比她还清楚,可她提到公主时,她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公主在竹园。”侍女道。 “竹园?”云舒语脚步微顿,想起文殊兰身上的伤,手中的佛串拨得越发快了。 “你去告诉公主,我去竹园了。”云舒语道。 “是。”侍女不知郡主为何如此,即便她不去告诉公主,只要郡主往竹园去,便有人会提前通知公主,这是府中下人皆知的事。 第168页 云舒语又怎会不知。 府外,秦泛正从马车上下来,边走边整理官服,疾步匆匆。 “烦请通报,秦泛求见。”秦泛向门外侍卫拱手道。 “参见秦大人,公主有令,若是秦大人请来,不用通禀,可直接入府。”侍卫躬身行礼道。 “大人请。”侍卫抬手为秦泛引路。 “有劳。”秦泛点头,跟在侍卫的身后入府。 此时地牢中,晟颜柔放下手中的鞭子,目光触到右手,手背上不知何时被溅了几滴血,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晟颜柔挥了挥手,几个侍卫立刻将木架上的血人解开,拖了下去。 “晦气。”晟颜柔皱了皱眉,从袖中掏出帕子,将手上的血渍随意擦了擦。 地牢中鸦雀无声,晟颜卿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却像是魔音般,让牢中的人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公主,郡主的侍女来竹园,说是郡主来了。”牢中侍卫来报。 晟颜柔点了点头,刚走两步,却突然意识到不对:“你说什么?郡主让人来告诉你们的?” “是。”侍卫道。 晟颜柔心里咯噔一声,云舒语怕是知道竹园地牢了。 早知她就不该留下文殊兰。 “文殊兰呢?跟在郡主身边吗?”晟颜柔边快步往外走,边道。 “没有,她被郡主留在了殿里。”侍卫道。 晟颜卿不知云舒语是何意,却也不敢多留,立刻离开地牢。等她回到竹园的亭中,云舒语还未到。 “公主,秦大人来了,此时已在书房等候。”另一侍卫匆匆来报。 “沏上好茶,好好招待,本宫一会儿便过去。”晟颜卿并未停下脚步,又问道:“郡主现在到了何处?” 云舒语定是故意放慢了步伐,否则此时不可能还未到。 “到了后花园。”侍卫道。 “去把秦大人请到后花园的亭中,让厨房备好蛋黄酥,本宫立刻过去。”晟颜卿将侍卫叫回,又吩咐道。 “是。”侍卫道。 晟颜柔提起裙摆,快步往后花园赶去,她若是会飞,恨不得立刻飞到云舒语的面前。 等晟颜柔赶到后花园时,远远地便瞧见云舒语和秦泛坐在亭中,相谈甚欢。 晟颜柔松了口气,放缓了步子,脸上也扬起了笑,慢慢向湖亭走去。 “姐姐。”晟颜柔对着云舒语甜甜地喊道,又转身向秦泛拱手:“秦大人今日怎么想到来公主府。” “参见公主。”秦泛也起身对晟颜柔行礼,随后又指着湖面笑道: “自然是来看一看公主府中的赤金鱼。” 第88章 惊天大闻 晟颜柔笑了笑,在云舒语旁边坐下,小心地望了她一眼,不知如何开口。 秦泛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不过她此时也没时间探究,收起了笑,认真道: “公主可记得之前我们去滁州时遇到的两拨刺客?” “记得,回来后本宫便命人去查背后之人,至今也未查出。”晟颜柔点头道。 这么多年她时常遇到刺客,即便是到长临城外,回来晚些也能被刺客拦截,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 “是花渊微。”秦泛道。 “花大人?本宫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会杀本宫?”晟颜柔伪装了这么多年,从未与人结仇,认出她真面目的人,除了文殊兰,没人能活着离开公主府。 “公主可记得七年前,或者十年前是否与他有过什么过节?”秦泛问道。 “十年前我住在皇宫,除了去找皇兄外,从未离开过韶华殿,更不可能认识花大人。”晟颜柔摇了摇头。 朝中大臣众多,那时花渊微官位并不大,她甚至不曾注意过这个人。 况且十年前她年仅八岁,尚无从政之心,更别说和朝中大臣有什么过节。 “这十年来,公主一共遇到过十七次刺杀,皆是花渊微派人所为,第一次刺杀是在七年前,我表哥出殡的前一夜。”秦泛也不再隐瞒,将她在墨音楼卷宗中看到的一一告知。 也正是那一夜,宫里侍卫大多去了韶华殿,周珝也才有机会从宫里出来,为秦羡君守灵一夜。 “不记得了,不过那时七皇兄还是潇王,本宫去看三皇兄时,时常能看到朝中大臣去找七皇兄,可本宫却从未偷听,也不知他们商议什么。”晟颜柔那时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也不懂朝堂之事,只是想见一见她的皇兄。 “你再想想?”秦泛不死心地问道。 她总觉得晟颜柔这儿应该会有很大的突破才是,她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呢? 书中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晟颜柔,年幼时莫非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 “十年前七皇兄刚进皇宫几个月,三皇兄身体也越发虚弱,朝中不少的事都由七皇兄代为处理,朝中大臣即便想见三皇兄,也见不到......”晟颜柔说着说着,便停下了。 之前她从未多想过,此时细想,总觉得其中有颇多蹊跷之处。 难道当年三皇兄驾崩另有内情? “花渊微便是那个一直想见先皇之人,最后也的确见到了,且不止一次。”秦泛道。 第169页 “花大人当年是七皇兄的人,她怎么会想见三皇兄?”晟颜柔皱着眉,喃喃道。 “花大人会不会是想弒君?”云舒语望着两人,她们的话很容易便能推测出。 秦泛和晟颜柔同时望向云舒语,眼中的神色如出一辙,震惊却又带着瞭然。 这的确是最容易推出的结论,可也是最先被她们否决的推论。 花渊微弒君无异于是晟颜卿弒兄,且当初晟颜卿留在皇宫是晟颜宏的旨意,若是没有幼子,或许皇位也会是晟颜卿的。 他又何必要担这么大的罪名? 幼子? 幼子恰巧是晟颜卿进宫之后才有,莫非原先晟颜宏的确想把皇位传给晟颜卿,结果没想到周珝竟能生下一子,才让他改了主意。 这也才致使晟颜卿想要弒兄夺位? 可最后皇位的确传给了幼子,幼子死后他在众臣的劝进下才登位。 莫不是他又把他的亲侄子也杀了? 应该也不至于吧。 秦泛又否决了她的猜测。 “我先回去再查一查,此话郡主以后断不可再说,小心隔墙有耳。”秦泛环顾四周,神色严肃,即便是皇宫里也有不少密探,何况是公主府。 “本宫也会派人继续查,若是有了消息,一定告知秦大人。”晟颜柔握住云舒语的手,轻轻地捏了捏,让她不用担心。 在公主府虽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不过云舒语的话说的也的确没错。 所有推测都指向了晟颜卿弒兄,她此时缺的不过是事实。 这件事除了晟颜卿本人,最清楚的便是管家。 “我先回去了,这次没见到赤金鱼,下次再来看。”秦泛望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湖面,收回视线,起身向晟颜柔和云舒语告辞。 “好,秦大人慢走。雪澜,送秦大人。”晟颜柔起身,让侍女送秦泛出门。 秦泛点了点头,随雪澜离开了后花园。 “姐姐,殊兰呢?今日怎么没跟在姐姐身边?”晟颜柔小心地问道。 “公主,我想给殊兰谋个好人家,公主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云舒语将手从晟颜柔的手中抽出,并未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 “有有有,她想挑几个都可以,明日我便可安排人让她挑选。”晟颜柔又将云舒语的手捞进手里,紧紧地握住,不容她再抽离。 此时不论云舒语和她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晟颜柔忐忑地望着云舒语,小心地试探:“姐姐,殊兰是你最贴身的人,怎么想起来要给她寻个人家了?” 云舒语盯着两人紧握的手,又抬头望向晟颜柔的脸,往日明媚灼灼的眸子,此时却透着局促不安。 她何曾这般过? 这便是她想看到的吗? 云舒语嘆了口气,罢了罢了,她怎样开心便怎样吧, 想明白之后,云舒语反而松了一口气,眉眼慢慢舒展开,唇角也露出了笑: “几年前我便想为她选夫婿,只是那时有些不舍,如今再是不舍,也不能耽搁了她的终生大事。” “也对。”晟颜柔忙点头应和,又道:“府中不少老人也未成婚,来日我也让雪澜问一问她们可想成家,若是想成家离府,我也放他们离开。” 云舒语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可晟颜柔却急了,想向云舒语坦白,却又不敢,只不安地道:“姐姐,我们去竹园吧?” “好。”云舒语站起身,主动牵着晟颜卿的手。 晟颜卿亦步亦趋地跟在云舒语的身后,时不时打量云舒语的神色,却见她面色含笑,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 她好像一直都这般,脸上总是带着浅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这也是为何当年她见到她的第一面,便会喜欢上她,想把她留在身边了。 她向三皇兄央求了许久,才封了她为郡主,做她的伴读,建府后更是跟她一起搬到了公主府。 “公主,你想做什么事随心去做便好,祸兮旦福,我都会一直陪着公主。”云舒语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望着晟颜柔。 刚听到文殊兰的话时,她的确很震惊也不解。 可那时她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却是送殊兰离开。 从始至终,她从未想过会离开公主。 只是刚知道公主的另一面,她需要时间来消化,也幸好,秦泛来了。 否则,她也不知会和公主说些什么让她后悔的话。 “姐姐,真哒?”晟颜柔扶着云舒语的肩膀,双眼发亮地望着她,眼中又惊又喜。 这句话,之前她从未对她说过。 云舒语抬手捋了捋晟颜柔耳侧的落髮,捏了捏她的耳朵,眉眼弯弯,点头道:“真的。” “我一定好好地给殊兰物色个好夫君,以后殊兰不在,我再给姐姐找一个更贴心的侍女。”晟颜柔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此时却万分庆幸留下了文殊兰。 “好。”云舒语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在文殊兰告诉她之前,她对晟颜柔也有些怀疑,只是她选择不闻不问,时常念经祈福。 “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地牢里看一看?”晟颜柔像个献宝的孩子般,把她认为最有趣的东西都和云舒语分享。 第170页 “不...不了,我打坐的时间到了,该回去了。”云舒语摇了摇头。 “那我陪姐姐一起。”晟颜柔刚与云舒语坦白,云舒语不仅没怪她,甚至会一直陪着她,心里正痒痒的,激动难耐。 既然此时去不了地牢,去佛堂静心也是好的。 “好。”云舒语点了点头,再次牵起晟颜柔的手。 晟颜柔跟在云舒语的身后,慢慢地与她并肩而行,十指相扣。 “管家此时在何处?”秦泛刚进了将军府,便遇到府中迎面走来的侍从,立刻问道。 “管家在书房,刚刚说若是小姐回来,便去书房找他。”侍从像是单独等她一般,恭敬道。 秦泛点了点头,步履珊珊地往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并未关上,秦泛在门前停下了脚步,放缓了唿吸,才踏进房中。 管家面向书架,手中正翻着一本书。 “管家知道我今日会来到你?”秦泛走到书桌前站定,对着管家的背影道。 管家转过身,将书扣在桌上,抬眼望向秦泛,直言道:“此案你不能再查了。” “为何?”秦泛凝眸望去,不解道。 “钟家之案,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管家道。 “我知道,可看了那么多卷宗,我也知他们本无罪。”秦泛道。 “他们无罪之事,不止你一人知道,也不仅你一人能查清,为何皇帝之前不让别人查,偏偏此时交给了你。”管家提醒道。 秦泛自然知道,钟家之事至少涉及杨、花两党,此时没人想引祸上身,可终有人要还钟家一个清白。 她便来做这个人。 即便此时她不是刑部侍郎,也不是大理寺卿,她也会去查。 “管家可知十年前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秦泛没再回答管家的话,问道。 “你真的决定了?”管家像是没听到秦泛的话一般,再次问道。 “晟颜柔十年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花渊微?”秦泛也对他的话毫不理会,继续问道。 管家凝视着秦泛许久,在她坚定的目光中嘆了口气,将他面前的书拿起来,合上,递给了秦泛,道: “你可知当年幼帝并非先皇亲子,而是当今陛下的孩子?” “什么?”秦泛愣了愣,像听到什么惊天大闻般。 第89章 息怒 “十年前先帝中毒,知自己命不久矣,召潇王回宫,欲将皇位传给他。但潇王早已控制了皇宫,他进了皇宫便将先帝囚在寝殿,之后又控制了朝堂。” “当初先帝接周珝入宫,也只因她与先皇后有八分像,只是将她当做了先皇后的替身,日日为她作画,看似宠爱却从未临幸。” “周珝那几年在宫中过得并不好,幼子不过是晟颜卿酒醉后......”管家嘆了口气,他虽命宫中的人照顾好周珝,可他的人到时,已为时已晚。 好在周珝之后被送到了先帝的寝殿,晟颜卿也不知周珝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管家又道:“先帝虽中了毒,但有御医的调养至少能再活五年,最后却死在了花渊微之手。” “恰巧那日公主去殿中看先帝,虽被拦下,却被离开的花渊微瞧见。花渊微未免事情败露,便一直派人刺杀公主。” “这本书便是藏书楼密室里缺失的那一本?”秦泛翻看着管家给她的书,翻了几页,便知这里记着的是十年前的皇宫密事。 之前秦泛去密室里翻看过,明明没有这一本。 管家点了点头:“有些事知道的太多于你并无益处。” “比我还嘴硬心软。”秦泛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书上的内容。 书上记的可比管家说的有趣多了,有人物,有对话,还有不少细节描写。 “你呀。”刀子嘴豆腐心的管家摇了摇头,又叮嘱道:“以后小心提防花渊微,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安啦安啦,我会小心的,杨迟衣和晟颜柔也不简单,我都记着呢。”秦泛从书上抬起头,语气轻快,却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管家不知秦泛是否听进去了他的话,见她看得认真,也不再打扰,只是踏出书房前,又转身不放心地道:“切记提防花渊微此人。” “好。”秦泛再次抬头,脸上多了几分认真,管家之前从未让她提防过什么人,花渊微却是第一人,甚至提醒了她两次。 管家也姓花,莫非他与花渊微是亲戚? 秦泛不再多想,专心看着管家给她的秘史,看完后重重地嘆了口气。 没想到当年晟颜宏召周珝进宫,竟是为了晟颜卿。 或许当年晟颜宏娶了先皇后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对晟颜卿心怀愧疚,才会放任他给自己投毒多年,不仅不怪罪,仍想着将皇位传给他。 秦泛甚至怀疑晟颜卿酒醉后会到灵秀殿也是他的安排,只是这么细节的事,书中并无记载。 晟颜宏到底是如何想的,如今也无人得知了。 难怪当年她觉得周珝第一次从宫里出来,会那般憔悴。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了想要付出真心之人,最后不仅发现自己是替身,更是为他人准备的替身。 第171页 当年周珝也不过年仅二八,知道背后真相不久,被囚三年,又接连丧夫丧子,甚至被朝臣逼入感业寺。 从当初寺中备受欺凌的孤立无援,到如今宫里人人敬畏的前拥后簇,武珝此时已将命运牢牢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想必即便如今她失了圣宠,也不会再落入当年那般的境地了。 更何况,如今后宫只她一人,晟颜卿像是被施了巫法般,险些将她宠上了天。 当年进宫,若非朝臣群谏,以武珝来歷不明,更未为国立功为由,阻止晟颜卿立武珝为后,否则她又怎会只得贵妃之位。 再过两月她便临盆,待她诞下皇子,朝臣便再无理由阻她为后。 灵秀殿。 武珝卧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奏摺,眉头时皱时舒,左右各站一个宫女,手中拿一柄蒲扇不停地扇着,却依旧降不下她心中的火气。 “放肆。”武珝将奏摺狠狠地甩在地上,殿中宫女纷纷跪下:“娘娘息怒。” “怎么了?”晟颜卿捡起扔在脚边的奏摺,打开瞧了瞧,不在意地轻笑道:“不过是个刺史之位,珝儿千万别伤着身子了。” 晟颜卿挥了挥手,接过宫女手中的蒲扇为武珝扇风。 “这天下不知是陛下的天下,还是花家的天下了。”武珝闭着眼,手抚在隆起的肚子上,慢慢平息着心中的怒火。 刺史之位固然不重要,可这是武珝第一次将自己的人安排在地方,却被花渊微阻拦了。 晟颜卿握着蒲扇的手微顿,又继续扇风,脸上笑意依旧:“是百姓的天下。” “陛下恐是歷来最宽容的帝王了。”武珝仍闭着眼,语中满是不屑,许是怒急了,竟忘了晟颜卿就在她的面前。 晟颜卿神情微怔,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武珝,嘴角却勉强扯起一抹笑:“珝儿是不是太累了?” 武珝勐得睁开眼睛,却不敢望向陛下,放在身侧的手紧握,脑中不断思索着挽救之词。 可不等她想到什么说辞,晟颜卿又先她一步开口:“定然是太累了,再过两个月珝儿便会诞下麟儿,此时你要做的便是好好修养,而不是看这些让人生气的摺子。” 转而又道:“来人,将灵秀殿的奏摺都搬去尚书房,以后也不用再搬来。” “是。”侍卫一一将灵秀殿里的奏摺搬走。 “陛下......”武珝慌了,她以为陛下生气了,她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一步,眼见就要毁了,却又听到陛下道: “这两个月你先好好修养,每日孤看完奏摺,晚上便与你说朝中之事。待你生下麟儿,养好身体,再去尚书房与孤一同批阅。” “你呀,先养好了身体,才有精力处理其他的事情。”晟颜卿轻拍着武珝的手,嘴角始终扬着一抹笑。 “是,陛下。”武珝垂着眼,收敛了身上的气势,低声道。 “陛下,花大人求见,已候在尚书房。”文心兰躬身进殿道。 “孤先去尚书房,晚上与珝儿一同用晚膳。”晟颜卿俯身在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等我回来。” 武珝低着头,乖顺地点点头。 晟颜卿转身,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慑人,疾步走出灵秀殿。 武珝望着晟颜卿,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慢慢收回视线,低着头望着她隆起的肚子,轻抚着,有些疯魔: “太医说,本宫怀的是双子。即便其中一个像贤儿当年一样,只做了三个月的帝王便被奸人所害,还有另外一个。一年,只要一年时间,本宫定能把控住朝堂。” 殿中宫女全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恨不得此时什么也没听到。 “把太医叫来。”武珝抚摸着肚子,眼神微眯,她恐怖等不得两个月了。 “是。”跪在榻边的宫女立刻起身,脚底抹油般地快出殿。 多听进去一个字,以后怕是便要少活上几年。 “去把莫阳叫来。”武珝眯着眼,一不做二不休。 晟颜卿刚刚与她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但权力还是得自己牢牢握在手中最让人踏实。 莫阳是她最先安排在宫中之人,原是太医院的打扫太监,极有医学天赋,尤其擅药。 她当年正得宠时,便将他调到身边,没想到他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后面她被囚在灵秀殿,也多亏了他才少受了不少苦。 也是他与她说,她的贤儿并非病死,而是死于一种无形无味的毒。 莫阳虽不知这毒叫什么,却配出了此毒的解药。 武珝想要的自然不是解药。 既然当年他的儿子死于此毒,父子同受,岂不是更好? 尚书房。 “陛下,贵妃早已将她的爪牙伸到了朝中各部,如今更想染指地方,再让她这么胡乱来,以后这天下怕不是要改姓为武了。”花渊微跪在地上,痛心疾首。 “放肆。”晟颜卿随手抓起桌上的印章,摔在花渊微的面前。 花渊微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背绷得挺直,视死如归。 “你还将孤放在眼里吗?”晟颜卿紧盯着花渊微,怒不可揭地指着花渊微: “她的爪牙?你怎么不直接说是孤的爪牙?” 第172页 “这么多年,你背着孤做了多少事,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如今连孤的后宫之事,你也要插上一脚?” “这天下到底是孤的天下,还是你花渊微的天下?” 晟颜卿将心里积压许久的怒气,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 他本想等皇子诞下之后,再慢慢处理朝中的腐败现象,也才任秦泛一点一点地去查。 他等得及,他们倒是等不及了? “陛下息怒。”花渊微又重重地磕下一头,心里却不再像初入殿时那般成竹在胸,声音微颤。 “你先退下吧,此话莫要再提。”晟颜卿转过身,背对着花渊微,冷声道。 “是,陛下,微臣告退。”花渊微闭上眼,颤颤巍巍地起身告退,原本挺拔的身躯也佝偻了起来,仿佛瞬间便变老了。 晟颜卿并未将武珝放在心上,她爱权他便给她权力,帝位归也是传给他们的儿子,有他们二人共同辅佐他们的儿子,以后这天下也是姓晟。 花渊微居功自傲,他已任他在朝中作乱多年,也忍了他多年。 若不是今日武珝的话,他仍想再留他一段时间。 “文心兰,去一趟将军府,将秦泛秘密召进入宫。”晟颜卿道。 “是。”文心兰领命。 第90章 不愿再等 花渊微回到府中立刻召集府中幕僚在书房商议,如今他也摸不着陛下到底是何意。 朝中谁人不知,武珝自入宫后,这一年多的时间,武珝大肆干扰朝政,甚至明目张胆地干涉官员的任免之事。 今日他进宫对陛下只是稍加试探,竟惹得陛下大怒。 “大人,如今三省六部都有武珝的人,我们的人处处受制,再任她如此肆意妄为地干涉朝政,用不了多久,花家还如何在朝堂立足。” “武珝涉政必是陛下亲允,陛下是否已然对大人有了猜忌?” “谁人不知大人这么多年为陛下尽忠尽责,殚精竭力,天下能如此太平,也多亏了大人。” “大人,若陛下真对您有了猜忌之心,不可不防。” 幕僚你一言我一语,却令花渊微越发地烦躁。 “好了!”花渊微朝桌上勐拍一声,怒道:“我叫你们来是献策,而不是说这些废话。” 众人纷纷禁言,不敢再多说一句。 “爹,这一年来,武珝在各部安插的人,上至户部尚书李敬业,下至中书主事高履行,共计三十三人。”花逢景从袖中掏出吏部这一年来的官员任免名册,放在桌上。 “这其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是陛下授意,户部尚书之位,陛下不可能任武珝拿去。”花渊微打开名册,上面不少熟悉的名字,皆是当年陛下安排在朝中之人。 “再等等,这段时间让朝臣莫要妄动。”花渊微合上花名册,摆了摆手,又道: “秦泛查钟家之事,如何了?” “魏思温将当年裴行俭在大理寺的卷宗给了她,她最近查到了我花家的头上,尚未查出些什么。不过我却查出最近她常去一个叫‘墨音楼’的地方。” 花逢景调查多日,也只查出‘墨音楼’这个名字,却未查出墨音楼是以何为生,墨音楼的位置极其隐秘,他手中人甚至几次跟丢了几次。 “墨音楼?她去墨音楼作何?”花渊微从未听过此名,听着也不像是酒楼客栈,倒像是收集情报之所。 “不知,今日她在公主府呆了近一个时辰,回府后便再未出门。”自从秦泛任职以来,花逢景便一直派人在暗中跟踪她,她所去何处,待了多久都会一一记录。 “好好查一查这个墨音楼,查清之后,毁之。”花渊微直觉这个墨音楼不简单,这个时候,他万分不得大意。 “是。”花逢景道。 花渊微挥了挥手,书房中的人纷纷退下,片刻之后,书房中只剩下他一人。 花渊微打开抽屉,一面写着‘令’的玉质令牌躺在其中。花渊微伸手拿起令牌,细细地摩挲,思绪也随之飘远。 秦泛手中拿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跟在文心兰的身后,她第一次知道将军府藏书楼楼底竟有一天直通皇宫的密道。 密道狭窄,四壁全是砖石,只容两人并行。 怪不得藏书楼是将军府的禁地。 快接近密道出口时,密道中光线愈亮,秦泛收起夜明珠,却听到文心兰道: “委屈秦大人了,宫中各方眼线颇多,陛下命咱家将大人秘密带进宫,只能走此道。此密道是当年秦将军亲自命人所建,为的也是秘密见先帝。” “文公公客气了,这次陛下召我是为何事?”秦泛知道此密道心中只觉好奇,并未觉得委屈。 “不知,陛下从灵秀殿出来,脸色便有些阴沉。之后在尚书房见了花大人,又发了一通脾气。花大人离开后,陛下便让咱家召大人进宫。”文心兰摇了摇头,这次他也不知。 秦泛点了点头,跟在文心兰身后踏出了密道,出口竟在御花园中。 “陛下正在前方的凉亭中,大人随我来。”文心兰抬手为秦泛引路。 秦泛点头,没多久便远远地看到一座凉亭,凉亭四周围上亭帘,看不清亭内的景象。 第173页 文心兰掀开亭帘,秦泛走进后,对厅内的宫女招了招手,候在亭外不远处。 “参见陛下。”秦泛躬身行礼道。 “免礼,坐。”晟颜卿抬了抬手,指着他身旁的石凳道。 秦泛应声坐下,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陛下秘密召臣来,是为何?” “这是当年钟家之案,涉及的朝中大臣名单。钟家之事,孤早已命人查清,只是所涉人员占大半朝堂。当年朝堂不稳,外患未除,不好处理。”晟颜卿将桌上的一本卷宗递给秦泛,又翻开另一本更厚的卷宗道: “这本记载着其中细节,孤希望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册上的人或革职或降职,一一瓦解,除之。” 秦泛翻开花名册,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不少人竟也涉及几十年前的滁州贪污案。 怕不是当年钟鹤希的贪墨实际是他们所为,只是共同找了一个提罪羔羊吧? 排在名单最首位的是花渊微,杨迟衣果然也在其中。 “苏明?他不是钟鹤希的至交吗?怎么与当年之事也有干系?”看到苏明这个名字,秦泛很是意外。 毕竟当年苏明被贬风陵渡,也是受钟鹤希之事的牵连。 结果钟鹤希入狱,钟家满门被斩,竟也有他的一份力。 “苏明当初与钟鹤希交好,也不过是看中了钟家的权势,想利用他復兴苏家军。”晟颜卿一直以来都知道苏明的志向,所以将他从风陵渡调回,只让他回了礼部。 他能再次回到兵部,他也是顺了杨迟衣的意思。 至于让他去做北伐元帅,一则是苏家对北疆的了解朝中的确无一人能及,二则是花渊微主谏。 朝堂能如此稳固,也多亏了花渊微和杨迟衣。 不过,曾经稳固的杨、花两党,如今已被慢慢瓦解,他们虽在六部仍居要职,却不再是不可取代。 更何况她放任武珝和公主在朝中安插布局,早已打乱了当初的局面。 此时更有秦泛查钟家之案,当年之事便能慢慢浮出水面,他也可以一一肃清朝堂蛀虫。 不过,此时他却等不及,也不想等了。 “苏明暂且不急,待彻底平了北疆之乱再处置也不晚,且他当年也自请下放风陵渡,也算是知罪认罪了。”晟颜卿道。 “既然陛下已将当年之事查清,为何又封我为刑部侍郎兼大理寺卿,再去查这些。”秦泛越发看不懂晟颜卿了,这不是给她又送官又送名? “孤可没让你查任何事,钟家之事明明是你自己要查,孤现在可是在帮你。”晟颜卿一怔,他竟也不知为何如此。 当年徐进冲要追随他甚至用了十几年的时间,秦泛不过是救了他几次,便让他深信不疑。 知她是女子,进京不封官不封爵,而是让她慢慢出现在朝中,接手朝中之事,做出了些成绩,也让朝臣习惯之后,才封官任命。 恰巧在她遇到难题时,将他查了多年的证据全部给她。 又为她送功。 “也对,钟家之事是我自己要查,如今看来是查对了。”秦泛将两个卷宗装进袖中,有了这些,她再也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查乱看了。 “陛下,臣这就回去比对滁州之案名单,早日将此事解决。”秦泛起身便要告退。 她现在的时间可紧得很,再不到十日,楚兰舟便要回来了。 她还等着向楚兰舟求婚,与她行成婚之礼呢。 度蜜月的地方她也想好了,就在之前想去过冬却没去成的嘉禾里。 “这么急干嘛,坐下坐下,与孤下盘棋再走。”晟颜卿忙叫住秦泛,却浑然忘了此时他们不是在尚书房,这亭中的桌上除了一壶茶和几盘点心,再无其他。 “陛下,这棋嘞?”秦泛转身望了望桌子,又环顾空荡荡的四周,眼底一片狡黠。 晟颜卿闭上眼支着脑袋,无奈地摆了摆手。 “臣告退。”秦泛拱手,忙转身离开凉亭,唯恐又被留下。 “文公公,我自己走密道回去就行,陛下想下棋了,你去看看。”秦泛走都文心兰面前,依旧带着一脸的笑。 “是。”文心兰心中疑惑,陛下已经几年未下棋了,怎会突然想下棋了,不过依旧去亭中问问。 “下什么棋,回宫。”晟颜卿心中一阵郁结,望着消失在前方的红色身影,更多的却是不解。 他为何会那般信她? 秦泛拿到这两份卷宗之后,便彻底放下心来。 如今朝中之人谁人经得起细查? 即便不动用墨音楼的人,仅是刑部和大理寺,也能查出不少罪名来。 大罪入狱,小罪降职,她此时正愁没机会搅乱这朝堂呢,机会便送到了手中。 回到将军府后,秦泛轻哼着曲儿一蹦一跳地进了书房,拿出信纸将她今日的喜悦写在纸上,过不了几日,她就能见到她的舟舟了。 秦泛命人拿了些鲜牛肉进来,用筷子夹了些牛肉餵给信鹰,待它吃饱了,才将它放飞。 楚兰舟此时已在回程的路上,她将墨骥暂时留在了文州,代管文州墨音楼总部之事,前几日长临分楼来信,有人秘密查探墨音楼,她担心秦泛会出事,速速赶回长临。 第174页 她已经几日没收到秦泛的信了,最近收到的一封还是说钟晚宁去了浔阳之事。 楚兰舟走得急,连夜赶路,一路风餐露宿,只想快点回到秦泛身边,确认她无虞。 秦泛也同样几日未收到楚兰舟的信,可如今她们除了用信鹰传信,别无她法。 楚兰舟此时应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按照之前的路程,最多三日,她便会回到长临。 秦泛一直劝自己不用担心,不用多想,可脑中仍止不住地会出现楚兰舟遇害的画面。 如今她总算体会到了顾泽溪当初的滋味,她也才几日未收到楚兰舟的信而已。 顾泽溪当初整整三个月未收到秦逸丝毫消息,如今也有大半年了。 她当初就不该奚落她,如今也算是遭到报应了。 第91章 暗中转移 钟晚宁还未到浔阳,便让人将秦追约到了泛兰舟酒楼。 秦追当年来到浔阳之后,开了几间铺子,与泛兰舟有些合作,每月皆会去泛兰舟酒楼几次。 钟晚宁去浔阳明面上也是为了巡铺,两人在泛兰舟酒楼相见,无人会怀疑。 秦追进了泛兰舟酒楼后,跟在掌柜的身后,上了三楼。 “东主便在里面,秦老闆请。”掌柜敲了三声门,随即推开门,抬手请秦追进门。 “多谢。”秦追拱手对掌柜道谢。 秦追只是一个小老闆,之前他来过泛兰舟酒楼数次,却从未来过三楼。 之前泛兰舟的东主姓‘楚’,据说如今的东主姓‘钟’,也是个能力不俗的女子,年纪轻轻便坐上了东主之位。 秦追低头理了理衣着,踏进房门,透着屏风,隐约能瞧见东主正在翻看帐本。 秦追不敢耽搁,越过屏风,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小姐?您还活着?您竟然是泛兰舟的东主?” 秦追疾步走到桌前,激动得手足无措。 “钟叔。”钟晚宁站起身,微微伏身,面露浅笑。 “小姐折煞老奴了。”秦追忙跪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身体发颤。 “钟叔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钟晚宁忙弯身扶起秦追,他已不是钟府的管家,钟府也不是曾经的显赫世家。 “老奴对不起老爷啊,当年老奴若是再多坚持几分,不负气请辞,钟家当年或许便不会遭此祸灾啊。”秦追嘶哑着声音道。 秦追当年离开钟府后,便改名换姓,在浔阳隐居了几年,等他下山之后,便听到了钟府满门被斩的噩耗。 他之前也悄悄回过长临钟府,府门被封,府前落叶满地,一片萧瑟。 钟家之人歷来喜静,钟府府邸也在长临城外围,方圆几里只有钟府一座府邸。 钟府被抄之后,也少有人至,便成了一座荒府。 他倒是因为当年的负气,捡了一条命。 “钟叔这是何意?”钟晚宁捕捉到秦追话中的意思,凝眸望去,神情紧张。 “当年老奴发现苏明在老爷书房中鬼鬼祟祟,不知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老爷的书中,苏明走后,老奴翻出苏明藏的东西,是吐谷浑两年的粮草帐目,便告诉了老爷。之后不久老爷便与苏明在书房中大吵了一架,老爷屏退所有人,老奴只隐约听到声响,却并未听清他们在吵什么。” 秦追在得知钟府满门被斩后,数次回忆他们的那次争吵,也问过钟鹤希,他却什么也不肯对他说。 秦追从小便跟在钟鹤希的身边,曾是钟鹤希最信任之人,对他知无不言,推心置腹。结果半路跳出来一个苏明,竟也会对他隐瞒。 秦追一时气不过,便拿离开钟府为威胁,想逼钟鹤希与苏明划清界限。 结果最后他离开了钟府,钟鹤希却和苏明握手言和了。 “当年攻打吐谷浑的军队在青海失踪了两年,朝中拨给秦军的粮草却分毫不少。陛下当年让户部去查此事,最后在父亲的书房翻到了当年的帐本,才有了之后的事。”钟晚宁面上平静地说起当年之事,嘴角甚至扬起了笑: “后来我查了那么多年,竟没想到至我钟家于此地步的是父亲的至交。” 钟晚宁垂下眸,眼神流转,视线最终落到桌上的茶杯上,钟晚宁抬手拿起茶盖,轻轻地拨弄茶盏中的茶叶,将茶叶全部拨至杯壁处双指一松,茶盖碰到杯沿,发出‘砰’的一声。 茶盖裂了。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即门立刻从外打开,一人道:“东主。” “无事,退下。”钟晚宁依旧垂着眸,声音却低沉得让人心里陡升寒意。 “是。”门被轻轻关上,却再无窸窣声。 秦追站起身,向后退一步,直挺挺地跪下,低头道: “以后钟家翻案,若是能用得到老奴的地方,只管传个消息来浔阳,老奴必定到场。” 钟晚宁抬头望向秦追,眼神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生气。 “小姐?”秦追抬起头,浑浊的眸子透着忧色。 “好。”钟晚宁眨了眨眼,眼中又恢復成了往日的清明淡然。 秦追离开后,钟晚宁一人独坐了许久,随后连夜赶回长临。 彼时秦泛刚从皇宫回到将军府,便用信鹰写了封信给钟晚宁,让她速回长临。 第175页 钟家之案当年的真相,最先知道实情的应该是钟家唯一的后人,钟晚宁。 两日后,钟晚宁回到长临,直奔将军府。 “你离开的第一日当晚我便用信鹰传信与你,你可有收到?”秦泛三日前给楚兰舟写完信后,又召来一只信鹰,让她速回,但她却仍是四日之后才回。 “什么信?我到浔阳之后,见了管家便立刻赶回,一直走的水路,并未收到信鹰的信。”钟晚宁摇了摇头。 “不好,墨音楼可能出事了。”秦泛立刻起身,疾步向外走去,又转身走到桌前,将抽屉中的两本卷宗拿着,对钟晚宁道:“先随我去墨音楼,路上我与你细说。” 这几日秦泛已经命人将两本卷宗誊抄了三份,以防万一,其中一份放在了藏书楼的密室中,另一份放在书房暗室,还有一份摆在书房的抽屉之中,随时翻看。 这三日的时间,她仅用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便处理了卷宗中的十几人。 除了杨、花两党,还有几个无党无派之人,他们或降职,或入狱,搞得朝中人心惶惶。 朝臣皆知这是陛下的意思,且秦泛动的人,罪责的确很明显。 无人能想到他们皆是当年涉及钟家之案的人。 “好。”钟晚宁顾不得身上的疲乏,起身跟上秦泛。 两人坐上马车,秦泛将两本卷宗递到钟晚宁面前,道: “钟家之案当年陛下已然查清,这些是当年的涉案名单,以及其中细节。” 钟晚宁双手接过卷宗,盯着空白的封面,心中竟无悲无喜,一片平静,只是捏着卷宗的手却越发用力,指甲紧紧地扣在封面上,指尖泛白。 封面空白无一字,她却迟迟不敢打开。 秦泛没注意到钟晚宁的变化,浑然没意识到这本她以为的普通名单,对钟晚宁来说,全是灭族仇人。 她暗中调查了八年的事,甚至原打算暗查一辈子,没想到竟在几天之间,一切真相便全摆在了她的眼前。 钟晚宁不敢翻卷宗还有一个原因,她怕看到‘苏明’的名字。 若苏明真的涉及当年钟家之案,她和苏钰要怎么办? 苏钰出征前,她去送她,答应她只要她这次凯旋,她便给她一个答案。 这次出征,人人都知王军定会凯旋而归。 可她的答案呢? 不等钟晚宁翻开确认苏明是否在其中,便又听到秦泛的声音: “陛下说苏明暂且不处理,当年他自请去风陵渡,算是自罚。待吐谷浑之乱结束后,再论罪作处。” 苏明当年之过,也不过革职永不录用。 如今朝中最缺武将,他暂时还动不得。 “嗯。”钟晚宁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头望着手中的卷宗,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悲意。 钟晚宁打开名册,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都曾是与他父亲交好,常去钟府之人。 不少更是受她的父亲提携,结果最后向钟府背后插上一刀的人,却也是他们。 难怪陛下即便早已查清,也未做处理。 为一人,而动全朝,的确不像是帝王所为。 或许,当年钟家之案,也是陛下应允,此时再将证据给秦泛,也是这些人无用了吧。 或许,当年没有苏明的那本粮草名册,她钟家也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吧。 钟晚宁合上卷宗,将两本卷宗递给秦泛。她只看了名单册,并未看另一本。 钟家从获罪覆灭的那日起,便註定会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 可即便钟家已翻案,人已经不在了,留下的虚名又有何用。 她以前执着于名声,生前定要还钟家一个清白。 可当一切真相摆在她的面前时,她却只觉得悲哀,一切不过都只是棋子罢了。 无情最是帝王家。 马车弯弯绕绕,终于在一座隐秘的楼前停下。 秦泛跳下马车,这次楼中却再无一人出来迎接。 往日秦泛还未到楼前,侯思止便已然带着楼中人在门口等候了,这几日她一直在刑部和大理寺,便未来墨音楼。 秦泛立刻跑到门前拍门,手刚触到门,门却直接打开了。 秦泛心中慌乱,顾不得钟晚宁,立刻推门进去。 楼中空空荡荡却满地碎纸,秦泛一一打开密室,里面原本摆满卷宗书籍,此时却满空无一物,比洗劫了还要干净。 “墨音楼应该是转移了。”钟晚宁跟上来,有些微喘。 秦泛突然蹲下,手紧紧地握住心口,心中一阵揪痛。 “秦姐姐,你怎么了?”楚兰舟见秦泛面露痛苦,忙上前扶住她。 秦泛缓了缓,慢慢站起身:“我没事。” “或许是之前一直来墨音楼,暴露了此处。”秦泛立刻转身出门,忽而想到这几日的异常,莫非舟舟出事了? “平日除了墨音楼的信鹰,以前你们如何与舟舟联繫?”秦泛转身抓住钟晚宁的袖子,神色慌乱地问道。 “泛兰舟在各城都有专门送信的驿站,与东主联繫,多用驿站里的千里马。”钟晚宁道。 “好好好,我们现在去驿站,我已经几日没收到舟舟的消息了,我们快去看看。”秦泛立刻道。 第176页 此时她已顾不得什么墨音楼,什么钟家了。 只盼着她的舟舟平安无恙。 第92章 失踪 “你们是何人派来的?”楚兰舟望着前面一群黑衣人,勐得勒紧缰绳,马前蹄腾空,落在泥泞的小道上,在雨中发出一声嘶鸣。 这匹马是泛兰舟驿站中最快的千里马,她特意选了条近路,今日晚上便能回到长临。 黑衣人并未回话,为首的黑衣人直接拔剑,向楚兰舟挥去。 楚兰舟抽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凌空挡住了这一剑。 ‘铛’刀剑在空中相撞,楚兰舟只觉眼前一黑,手上发麻,抬脚立刻向黑衣人踢去。 黑衣人退开几步,继续向楚兰舟挥剑,四周又不断涌来黑衣人。 楚兰舟此次只带了七名护卫随行,却有近百名黑衣人。 也不知是谁这么大手笔。 不容楚兰舟多想,身边的黑衣人越来越多,楚兰舟快速挥刀,直取黑衣人命门。 随着身边的黑衣人越来越多,楚兰舟渐渐招架不住,身上被划伤了几处。 七人已倒下了三人,黑衣人却毫不见少。 楚兰舟握着刀支在地上,单膝着地,喘息急促,望着不断靠近的黑衣人,咬咬牙,再次向黑衣人挥去。 又倒下了两人。 剩下的三人围成一圈,杀倒了一批又一批,黑衣人像是杀不尽般,三人再次被分开。 “主子小心!”护卫将手中的刀向楚兰舟的背后扔去,挡住了刺向她的剑,却也被四方的剑刺中。 最后的两名护卫也倒下了。 楚兰舟紧了紧手中的刀,刀尖插在地上,支着她的身体,刀上的血随着雨水沖落在地,一片血色。 只剩二十一人了。 楚兰舟凝视着眼前的黑衣人,眸中有些涣散,楚兰舟眨了眨眼,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的剑离她越来越近,却再也举不起手中的刀。 剑离楚兰舟的心口只有三寸,一把剑突然出现,直直地刺入黑衣人的心口处。 黑衣人低头瞧了瞧穿透心口的剑,瞪大了双眼,缓缓倒下。 “你带主子先走。”开口是一女子声,女子同是一身黑衣,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睛。 楚兰舟抬起眼皮,恍然想起她的身边还有秦逸给的两个暗卫。 除了之前在花州时看过她们出手,之后两人并未出现。 另一暗卫背起楚兰舟,在女子的掩护下,迅速撤离。 楚兰舟趴在暗卫的背上,转头望向在黑衣人中厮杀的女子,女子动作干净利落,这些黑衣人并不是她的对手,这才支撑不住,合上了眼。 暗卫背着楚兰舟不敢耽搁,一路往前狂奔。 雨势渐弱,可前方却越发安静,暗卫警惕地四处张望,慢慢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跑,却放弃来时的路,直接向密林深处跑去。 “追。”埋伏在前方的黑衣人,等不到入网的楚兰舟,立刻追了上去。 天色昏暗,暗卫背着楚兰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脚步身却时近时远,从未消失。 “放我下来。”楚兰舟醒了,她接连赶了几天的路,本就累极了,又经歷一番厮杀,早已体力透支。 暗卫放下楚兰舟,两人继续向前跑,大雨已停,地面却湿滑异常,楚兰舟一个不甚,脚底一滑,滚了下去。 “主子!”暗卫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抱住楚兰舟,两人一起滚下山坡。 黑衣人在林中又追了许久,也未找到人,只能撤退。 另一暗卫解决完那二十一人,跟着暗号一路追到了河边,却再也寻不到踪迹。 河面很宽,河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暗卫向下游又找了许久也未见踪迹,只能先回长临,先告诉秦泛。 秦泛写信一一到各城驿站,寻问楚兰舟的行踪。 泛兰舟商铺遍布各城,秦泛建泛兰舟的初衷一是赚钱,二则是探查消息,只是后面楚兰舟又建立墨音楼,专于情报之事。 但一般的消息,泛兰舟依旧能查得出。 楚兰舟最近出现的地方是洛城,已离开了半日,她骑的千里马,从洛城到长临最多一个时辰便能到。 可她如今却不知所踪。 秦泛一时间没了主意,突然想到了管家,跌跌撞撞地去找管家。 “秦大人,主子遇到刺杀,失踪了。”暗卫赶到将军府时已是深夜。 “什么?”秦泛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暗卫扶住秦泛,又道:“洛城城外有座湘山,只要穿过湘山便能直达长临城外,比走官道要省一个时辰,主子在湘山遇到埋伏,清平带着主子先走,我断后。我寻着清平留下的暗号,一直追到河边,便不得她们踪迹了。” “你带路,我这就召集府兵一起去找。”秦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依旧止不住地发颤。 秦泛连夜召集人马,带上数百人立刻往湘山赶去。 暗卫将秦泛带到他们被刺杀的地方,林中尸体遍地,空气中也瀰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秦泛勒住马,四下打量,这些人的着装与之前花渊微刺杀晟颜柔的人相同。 又是花渊微。 秦泛咬着牙,此时恨不得将花渊微剥皮抽筋。 第177页 秦泛调转马头,却在路边看到一把熟悉的刀。秦泛立刻下马,踩在泥泞的血水中,顾不得湿滑,疾步走到刀前,弯腰捡起刀。 这是楚兰舟的刀。 秦泛随即上马,留下几人将七名护卫的尸体带回去,她则带着余下的人,跟着暗卫继续在山中搜寻。 直到天色大亮,一众人才到了河边。 “昨日我便是寻到了此处。”暗卫道。 秦泛命人在上下游沿岸寻找,又找来数只船只,顺着河流往下。 “快,划过去。”秦泛看到河边漂浮着一个白色的物件,忙激动地道。 楚兰舟最喜欢用白色。 船靠岸停下,秦泛弯腰,终于看清是一个白色的荷包,忙捞了上来。 秦泛双手发颤,摸着荷包上的竹子,她记得这个楚兰舟亲手所绣,里面装的是她们之前在城中买的木雕小人。 里面装的是小秦泛。 这个荷包作为今年的新年礼物,她们日日佩在腰间,从未取下来过。 秦泛将木雕从荷包中掏出,紫檀木雕刻的小人,唇角咧开,双眼弯笑,看着便很开心。 如同秦泛此刻。 “速速往前。”秦泛将荷包塞入袖中,也拿过一个船桨,不停地划着名。 “是。”众人有船桨的用桨划,没船桨的则拿佩刀划。 船如箭般迅速往前驶进。 水流越发湍急,即便他们不再划也驶得很快,这种情况只有在入海口才有,侍卫拿过远火镜,前方不到一里处,果然是入海口。 他们坐的这艘是小船,不能再往前了。 “大人,前面是入海口。”侍卫将远火镜递给秦泛。 “靠岸。”秦泛接过远火镜,看清之后,立刻道。 “继续沿岸寻找。”秦泛从船上下来,带着众人继续寻找。 又找了一天一夜,依旧看不到任何踪迹。 楚兰舟和清平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钟晚宁知道秦泛寻了楚兰舟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带着泛兰舟众人也前来。 “东主或许是被人救走了,我命泛兰舟的人继续寻找,朝中还有很多事在等你。”钟晚宁将水袋打开,递到秦泛的面前。 秦泛摇了摇头,她此时不想管什么朝堂,只想立刻找到楚兰舟。 早知她就不该让楚兰舟一人去文州。 钟晚宁劝不过,带着泛兰舟众人,也加入搜寻的队伍。 秦泛从未让人下水去找过,她不愿也不信能从水中找到,她只接受楚兰舟被水冲上了岸。 入海口的水湍急,楚兰舟若是流入了海中,结果是什么,无人不知。 可他们依旧又和秦泛搜寻了一个月。 这条河的上下游,方圆数百里都被他们找遍了,仍是毫无踪迹。 秦泛买了一条航海船,她打算带人入海寻找。 钟晚宁知道后,立刻拦住了她,她此时还不能入海:“秦姐姐,陛下驾崩了。” “什么?”秦泛愣了愣,以为她听错了,抬头望向钟晚宁,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丝波动。 谁驾崩了? 驾崩? 晟颜卿死了? “武贵妃早产,生下两子,长子被封为太子,武贵妃被封为皇后。七日后,皇帝驾崩,太子登位,武后辅政,华昭公主被封长公主,秦姐姐被封为太师,共同辅佐幼帝。”钟晚宁道。 这一个月朝中发生了许多事,当年涉及钟家之案的人尽数落马,武后和晟颜柔把持朝政。 花渊微和杨迟衣早前得罪了武后,此时都称病在家,闭客不见。 朝中人人都知陛下死得蹊跷,却无人敢查。 毕竟陛下临死前,将朝中大臣都召到了寝殿,让文心兰宣读了遗旨。 只是那时秦泛一心寻找楚兰舟,并未在将军府,除了有关楚兰舟的消息,一概听不进去。 “晟颜卿死了?”秦泛紧紧地握住钟晚宁的手腕,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血丝,眼底却是一片震惊之色。 她总觉得现在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一般。 她的赐婚圣旨还藏在床侧未给楚兰舟看,她却突然失踪了。 上次晟颜卿喊住她,让她陪他下盘棋,她急着离开拒绝了,可那竟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面? 明明上一次见面,他的身体还健朗得很,怎么突然就死了? “是,七日后入葬皇陵。”钟晚宁小心地打量着秦泛的神色,轻声道。 “怪不得,这几日看到家家门前都挂着白布。”秦泛喃喃道。 秦泛抬头望了望皇宫的方向,又转过头看向海边的海船,一时之间踌躇不决。 “秦姐姐先回府接旨,下海寻东主之事便交给我。”钟晚宁此时恰好不知如何面对苏钰,再过几月她便会从北疆回来,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可答应却又过不去心里的坎,此时离开恰好可以让她再好好想一想。 “泛兰舟怎么办?”秦泛眸子转了转,像是在给自己找拒绝的理由一般。 “泛兰舟有泽熙在,没问题。”钟晚宁道。 “好。”秦泛低着头思考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 “秦姐姐!来人!”钟晚宁松了口气,却见秦泛直直地向下倒去,忙拉住了她,神情慌乱。 第178页 一群人蜂拥上来,先将秦泛扶进船舱中。 第93章 幼帝登基 秦泛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 钟晚宁用一日的时间将泛兰舟的事情交代给顾泽溪之后,便一直守在将军府。 剩下的两日,她一直守在秦泛的床边,期间秦泛一次也未醒过。 钟晚宁只是静默地坐着,脑中却一片混乱。 钟家、苏家,以及这八年的一切,一帧帧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最后却只剩下苏钰出征那日,回头对她扬起的笑脸。 钟晚宁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写写划划,写了一张又一张,最后全进了纸篓。 海上兇险,她不知何时能归,也不知是否能回,更不知她回来之后能否毫无芥蒂地面对她。 钟晚宁最终只落下两个字,便将信纸折好,放入了信封。 钟晚宁捏着信,嘆了口气,最后起身将信放在秦泛的床边。 明日她便要出海,也不知等不等得到秦泛醒了。 秦泛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楚兰舟回来了,她给她看了那道赐婚圣旨,她们在将军府举办了婚礼,去了嘉禾里度蜜月。两人手牵着手在沙滩边看日落,可走着走着,她竟走到了一片迷雾之中,身边空无一人。 “楚兰舟!”秦泛勐得从床上做起,满头冷汗,看到床边的钟晚宁,才惊觉刚刚的一切只是梦。 “秦姐姐,你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看到秦泛醒来,钟晚宁有一瞬间的惊喜,随后倒了一杯茶递给秦泛。 “我睡了多久?”秦泛摇了摇头,接过水杯,慢慢喝完。 “整整三日。”钟晚宁拿起桌上的信,递到秦泛的面前:“明日我便要出海了,这封信,麻烦秦姐姐带给苏钰,再过两个月,她便会回来了。” “好。”秦泛接过信,信封上却空白无字,秦泛能看出苏钰和钟晚宁的感情,也知苏明的事,对钟晚宁来说,可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此时她选择离开,对她们两人或许是最好的。 秦泛起床和钟晚宁一同用了晚饭,钟晚宁便离开了将军府。 秦泛将自己关在了藏书楼密室一整夜,直到天亮才从密室中出来。 “让管家去书房。”秦泛出了藏书楼,身上已恢復了往日的沉着冷静,她逼着自己暂时放下楚兰舟,只当楚兰舟留在了文州。 她们每日仍会通信。 秦泛到书房时,管家已候在书房:“小姐。” “陛下是被何人所杀?”秦泛走到桌前坐下,面上平静无波,眼底却一片冷然。 她在密室中看了一夜的皇室密宗,虽记载到了晟颜卿死前,却未详说晟颜卿是因何而死。 秦泛料定了是管家又藏起来了。 她不信晟颜卿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他还未亲眼见到吐谷浑向大晟俯首称臣,没等到王军的凯旋,更没带着大晟走向盛世。 他登位不过七年,正值壮年,踌躇满志,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武珝。”管家知秦泛会来问,也知即便他不告诉她,她终有一日也能查到,便也不做隐瞒。 “两年前,晟颜卿从边关回来的路上,便已中了蛇毒,本就活不了多久。不过宫里有太医的调养,应该能活上至少十年。” 秦泛皱了皱眉,当年回京路中,她和楚兰舟走在队伍的最后,前方好像的确有一次躁乱。 莫非便是那次中了蛇毒? 可皇帝銮驾别说是蛇,便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武珝进宫后,在前堂后宫布局,最后却害怕被晟颜卿察觉,便给他投了毒。”管家没说的是,武珝能投毒成功,多亏了文心兰的帮忙。 也因此,文心兰此时是太后武珝身边的太监总管。 武珝不信宫中任何一人,只信手中的权力和利益。 文心兰曾是晟颜卿最信任的人,他跟在她的身边,能阻不少闲言碎语。 “宫里太医也未查出?这些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当年先帝便是中毒而亡,如今......”秦泛戛然而止,望向管家的眼神也变了: “管家这次要选的帝王是武珝?” “不是我选,而是花家选的。”管家道。 “花家?哪个花家?”秦泛知道管家口中花家并未如今花渊微的花家。 “这个小姐便不需要知道了,花家的职责便是择能者为君,武珝以后会为帝,这不也正是小姐当初让将军去接她来将军府的原因吗?”管家躬着身,态度恭敬,可话中的意思却毫不客气。 “小姐也不必派人去查,查不到的。”管家又道。 当年储殊词和花漓漾既一同培养了储君,继承帝位,也在暗中培植势力,若是帝王无能,便推翻另选。 如今已过去了近千年,朝代更迭,唯有暗中的花家一直长存。 “管家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明明管家像之前一样搪塞过去便好,却主动将‘花家’托盘而出,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了,这个择能为帝的花家,也不知还能隐世多久。 “对小姐,我可是向来知无不言的。”管家捋了捋鬍鬚,笑着道。 秦泛翻了个白眼,知道再如何问,也问不出什么,便省了口舌。 第179页 “当年先帝中毒,是不是也有文心兰的功劳?”秦泛听了管家的话,又怎会不懂。 “明明是晟颜卿要毒害亲兄,如今也只是自食其果,关心兰何事。”管家护犊子般道。 文心兰是他自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当年他本是将他安排在晟颜宏的身边,他却选择了晟颜卿。 后面不仅进了宫,博得了晟颜宏的信任,更是歷经三帝,又到了武后身边伺候。 这份远见,也不枉他自小带在身边。 “那你可知楚兰舟现在在何处?”秦泛这才想起,她找了楚兰舟一个多月,竟然将管家的神通忘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焦急又期待地问道。 “小姐不是已经派人入海去寻了吗?”管家嘆了一口气,这次他的确无能为力了。 秦泛摆了摆手,颓然地坐下。 是啊,她已然让钟晚宁入海去寻了。 三日后,秦泛着白衣站在百官之首,观先帝入陵。 她从边关大败吐谷浑至今,不到三年时间,她已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之位。 如今幼帝尚在襁褓之中,太后、长公主和太傅共同辅政。 无人知太傅要辅佐太后称帝,更无人知太傅与长公主暗中一直是盟友。 朝中原本的杨、花两党在这场帝位更迭之中,早已元气大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不可小觑。 唯有徐进沖一人,自请入皇陵为先帝守陵三年。 一月后,幼帝登基。 秦泛进宫面见太后。 “太后,太傅求见,已候在殿外。”文心兰进殿禀告。 “快请她进来。”武珝眸中一亮,脸上瞬时露出一分喜色。 当年她尚未成年时,秦泛是将军府的表小姐,她也只是寄人篱下的孩子,她无意听到秦泛说她是未来女帝时,心中只有恐惧。 如今仅过去了十四年,她竟然真的快做到了。 她虽是太后,却已然把持着所有朝政。 秦泛本就是要辅佐她登帝位,她被封太傅,有辅佐幼帝之责,幼帝尚小,此时要辅佐的自然是她。 至于长公主,当初先帝让她辅政,也不过是因她的皇室公主身份,未免将来皇权会落入她的手中,来防她的罢了。 且晟颜卿向来擅用帝王之术,三人互相牵制,才能保朝堂真正的安稳。 不过他却不知,秦泛乃是她这边的人,这皇位终有一日是她的。 秦泛身着黑色太傅官服,长发披在腰间,头上仅用一根黑色髮带束髮,并未戴管帽,而是梳着最简单的女子髮式。 “参见太后。”秦泛躬身,行了一个拱手礼。 “秦姐姐不必多礼。”武珝抑制着心中的喜悦,抬手道:“你们先下去。” 殿内宫女太监退下后,武珝立刻上前拉住秦泛的手,黑眸发亮,像是炫耀她的战利品般,道:“秦姐姐,我以后真的能坐上帝位。” 当初若不是秦泛的话,或许她真的就认命地在感业寺中度过下半生了,又怎会坐上今日的位置。 她此时虽然只是太后,但不用十年的时间,她定能让朝臣拥她为帝,幼帝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娃娃,不足为惧。 即便朝中有拥护幼帝的大臣,杀了便是。 “是啊,秦泛先恭喜太后了。”秦泛嘴角微弯,也扯起一抹笑,恭喜道。 若是当年她知道,武珝会以这种方式称帝,她还会不会说出她是未来女帝的话了,又会不会想辅佐她。 只是世事难料,或许即便没有当年她的点拨,武珝仍会走上这条路。 毕竟除了她,武珝也是花家选定的帝王人选。 “兰舟姐姐有消息了吗?”武珝眼睛微眯,语气透着关心。 如今谁人不知,当朝太傅为寻一人,在先帝临终前,拒旨进殿,是当朝第一未听先帝遗旨之人。 更是斥巨资组建航海队入海寻找。 世人只道魔怔了,那人若真入了海,怕是骨头也不剩了,又怎会寻到。 “会有消息的。”秦泛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神情坚定道。 她不管世人如何看她,只要她未寻到楚兰舟,她便还活着,只是被困在了某个角落,暂时无法来见她。 “先帝在时,将钟家当年之案的真相交于我,让我尽快还钟家清白。如今幼帝登基,朝堂不稳,不宜再动其他人,但是花渊微,他必须得死。”秦泛从袖中掏出两本卷宗,神情淡漠,唯独在提到花渊微时,眼中露出了狠厉。 第94章 杨氏落没 “好。”武珝接过卷宗并未打开,便直接应道。 不仅花渊微,杨迟衣和徐进沖都留不得。 只是徐进冲要为先帝守陵三年,倒是先躲过一劫。 徐进沖虽然无党无派,只忠于社稷,但是他忠的那个社稷却是晟颜卿的社稷。 即便晟颜卿死了,他也要为他守陵三年。 “去年我去滁州,明面上是赈灾,背地里却领先帝密令调查滁州赈灾银之事。滁州刺史已死,但他死前已全部招供。这是所有涉案人员名单,多是杨、花两党,贪污灾银上千万两白银。”秦泛又掏出一本卷宗,以及一块令牌。 这些她之前已交了一份给晟颜卿,也是因为涉案人员较多,不好立即处理,只能暂时压了下来。 第180页 没想到才过去几个月,已是物是人非。 秦泛不知晟颜卿是否将此事告诉武珝,但如今实际掌权的是武珝,她便再上报一次。 “滁州之案?”武珝眉头微敛,眼底闪过一缕惊诧。 “对,先帝可能尚未来得及与你交代。”秦泛点了点头,此事目前也只有她与晟颜卿知道。 武珝接过卷宗细细看去,脸色却越发沉重。 一个小小的滁州,贪污之银竟高达千万两,其他繁华的城镇又不知有多少。 “杨、花两党一日不除,大晟一日不安。”武珝攥紧了手中的卷宗,神色凛然。 “新帝登基,明年可加设恩科,各省各部不少资歷久的官员也可擢升重用,杨、花两党在朝中盘桓已久,能力出众者却并不多,不过也是官官相护。”秦泛既然想要花渊微的命,自然也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他的死影响到整个大晟。 “好,那此事便交给秦姐姐,明年的科考你便做这主考官。”武珝道。 当初武举秦泛选出来的十一人,如今在六部皆担任重要职位,随时可取代杨、花两党之人。 秦泛点了点头,想起另一位同是辅政的晟颜柔,心中有些疑惑:“先帝怎会让长公主也辅政?” “我也不知,或许是她的公主身份吧。”武珝也只是猜测。 “长公主目前不足为惧,先肃清朝堂为主。”秦泛后面也会抽时间去长公主府一趟,探探她的口风。 两人在尚书房又商讨了许久,秦泛才离开皇宫。 秦泛回到将军府后,府中来了个不速之客。 消失了几个月侯思止,突然又出现了。 秦泛命人立刻将人请进书房,将希望寄予在无所不知的墨音楼上。 “参见太傅。”侯思止身着一身黑衣,与月前相比却颓丧了不少。 秦泛疾步迎上去,眸光黑亮:“这段时间你们去了何处?可有你们主子的消息?” “主子知道有人暗查墨音楼,便让我们全部秘密转移了。主子遇刺后,我们一直在寻她的消息,只是......”侯思止愧疚地低下了头。 墨音楼遍布各地,多么隐晦的消息都能查出,却偏偏查不出墨音楼的主子。 多么讽刺。 或许是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吧。 秦泛慢慢垂下眸子,失神地向后退了几步。 “太傅!”侯思止忙扶住秦泛,“我们已查出调查墨音楼的是何人,也查到拦截信鹰的是何人。” “是花渊微”秦泛道。 侯思止并不意外秦泛能猜出,点了点头:“花渊微的儿子花逢景一直派人秘密跟踪太傅,也因此查到了墨音楼和主子。” “吏部尚书花逢景?”秦泛眉头紧皱,她一直以为花逢景只是个庸碌之人,却没想到他隐藏得这么深。 “那日主子遇刺,共有两拨人,第一波便是花逢景的人,另一拨是杨迟衣的人。”侯思止道。 “当年花州城外被主子全部斩杀的刺客,也是杨迟衣所派。他本是要去抢赈灾银,让太傅因丢失赈灾银获罪。结果因主子坏了他的计划,之后便一直在暗中埋伏主子。原本暗卫已经将主子救出,只是后面又遇到了杨迟衣派出的杀手,主子这才失踪。”这些也是侯思止后面才得知。 “杨迟衣!”秦泛攥紧了拳头,目眦欲裂。 原本她暂时只想杀花渊微一人,杨迟衣却偏偏动了她不该动的人,便也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找主子的事交给我们,太傅一定要为主子报仇!”侯思止双膝跪下,向秦泛行了一个大礼。 “放心,等舟舟回来之后,我一定将害她之人全部剷除干净。”秦泛扶起侯思止,郑重承诺道。 她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朝堂平衡,大局为主了。 她乃当朝太傅,辅帝之责,要杀几个人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秦泛带着令牌,直接去调了一千羽林卫,带上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杨府而去。 “大哥,快回府,秦泛带着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了杨府,我们快回去看看。”杨典急色匆匆地跑到礼部,拉着杨硕便往外跑。 杨迟衣的这两个儿子,一个在兵部,一个在礼部,虽然都只是个员外郎,却并不敢有人难为他们。 此时擅自离职也无人敢说什么,只是他们走后都窃窃私语起来。 秦泛乃当朝太傅,又有辅佐新帝之责,说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是谦虚的。 她带上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便是用脚后跟也能想到她去杨府是干什么去了。 杨、花两党之争,莫非这么快就要落下帷幕了? 秦泛并未收着声势,长临各府皆知,杨家要完了。 尚书房。 “她竟然能调动羽林卫?”武珝惊讶地抬起头,手中笔上的墨汁滴到了奏摺上也浑然不知。 “或许是先帝之前给了太傅什么令牌,能够调动羽林卫和禁军。”文心兰站在一旁提醒道。 “是了。”武珝点了点头,刚刚在尚书房她的确拿出一枚令牌,说是陛下赐予让秘查滁州案所用。 只是她怎么会去杨府?之前不是说要杀花渊微的吗? 第181页 长公主府。 “太傅怎会带兵去杨府?之前他们在朝中也并无多少交集啊。”晟颜柔从侍女手中接过药碗递给云舒语,又夹起一颗蜜枣,用手在下面接着。 “或许这次楚姑娘被刺杀失踪,与杨府的人有关。”云舒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立刻含住蜜枣,待口中苦味散去,才道。 能让秦泛这么不顾一切的,除了楚兰舟,云舒语想不到其他。 “明日我们去将军府看看。”晟颜柔召来府中长史,让他送了封拜帖到将军府。 自从先帝入陵之后,她至今也未离开长公主府,京中各府也全在观望,毫无动静。 不过今日之后,这份平静可能就要被打破了。 杨府。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太傅带着羽林卫将整座杨府都包围住了。”管家急匆匆地跑到后院,一脸的惊慌失措。 “慌什么,围住便围住了,她还能抓了我不成。”杨迟衣头也未回,气定神闲地向湖里又撒了一把鱼食,看着湖中的鱼儿抢得欢,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一直闭门不出,更是让朝中的人安分守己,他有什么罪名让秦泛带兵围住他的府邸? 难不成她真的无法无天到随意给他按个罪名,来抓他? 可殊不知,得罪秦泛的人,要抓他,何需什么罪名。 更何况他的罪名早已罄竹难书,治他的罪不过是早晚的事。 谁让他不知所谓,撞到了枪口上。 要刺杀谁不行,偏偏不知死活地将主意打到了楚兰舟的头上。 这不是嫌命长是什么? 楚兰舟无事,暂且便算了。 如今她不知所踪,生死难料。 秦泛这段时间积压的担忧、焦虑、无措、恐惧,正愁没地儿发泄,他就送上门来了。 府外,秦泛骑在马上,望着宏伟庄严的杨府,冷声道:“砸开。” 她是来抄家的,不是登门拜访的。 “大人,秦泛砸门了。”府内小厮慌乱地跑到后院,胆颤心惊地禀报。 “什么!她大胆!”杨迟衣勐得将鱼碗摔在地上,鱼食洒落一地。 杨迟衣挥袖离开凉亭,浑身气得发抖,直奔前院。 秦泛此时已破门而入,看到杨迟衣怒气沖沖地向她走来,反而笑了:“压住他。” “是。”羽林卫领命,四个羽林卫直接上前。 “我看你们谁敢!”杨迟衣站定,抬手指着向他冲过来的羽林卫。 四名羽林卫果然停下了,面面相觑。 杨迟衣毕竟也是朝中重臣,他们只是收到了调令,并不知他是犯了何罪。 “我敢!压住他!”秦泛坐在马上,睥睨道。 “是。”羽林卫不再犹豫,立刻压住了杨迟衣。 “老夫乃三朝元老,先帝亲封门下令。秦泛,你敢!”杨迟衣即便被羽林卫抓住了,依旧趾高气扬地道。 “压回大理寺,其余人等全部压回刑部。”秦泛并不理会杨迟衣的话,看着他怒不可揭,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脸上扬起出了邪恶的笑,低着头,俯趴在马背上挑衅道:“抄家,查封。” “秦泛!秦泛!竖子敢尔!”杨迟衣挣扎着,怒吼道。 “是。”回应杨迟衣的却是羽林卫震耳欲聋的应声。 杨迟衣这才有些慌乱,身体止不住地发颤,口中却依旧喃喃道:“老夫乃三朝元老,一品大员......” 无人理会他说了什么。 匆匆赶来的杨典和杨硕也被逮了个正着,直接带回大理寺。 秦泛并未说明缘由,直接将整个杨府抄家,府中所抄金额高达上亿两,全部充了国库。 杨氏党羽一派,也纷纷入狱,论罪行处。 谁也没想到,昔日在朝堂咳一声都能震三响的杨氏一党,就此落没。 秦泛向天下公布了杨迟衣,及杨氏族人的罪名,独独瞒着杨迟衣一人。 至死他都不知他是因何罪被抓入狱,更不知为何上法场的路上,百姓纷纷对他唾骂如斯。 第95章 真相大白 秦泛仅用了半月,便将杨氏一党全部除尽。 不过武珝却保下了兰越石,兰越石曾经虽然也是杨氏一党,但他却是周顺的丈夫。 武珝将他从吏部侍郎贬到了吏部主事的位置,连降三级,也算是惩处了。 周顺当年从将军府出嫁,与兰越石更是情意互通。 秦泛也不想毁了周顺的幸福,便也不再追究。 杨氏一党的罪责公诸于世,钟家之案的真相也大白于天下,但秦泛并未将参与钟家之案的全部人员公之于众。 但仅杨氏一党的没落,便已让朝臣对秦泛心怀忌惮。 试问谁能直接带着羽林卫,不问缘由便去杨府抄家? 甚至他们都不知何时秦泛查清了钟府的真相。 毕竟秦泛在大理寺和刑部只呆了一个月,在楚兰舟失踪后更是日日在外奔波,再未踏进长临一步。 再次回来,便已是太傅。 成为太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除杨党,还钟家清白。 钟家之案这八年的时间,无数人查过,皆是无疾而终。 偏偏秦泛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查得清清楚楚。 第182页 当年参与钟家之案的朝臣或贬官削职,或受牢狱之灾,或被赐死。 不论哪种结局,他们皆是如释重负。 毕竟如钟鹤希那般高洁之人,因贪墨获罪,这么多年他们皆是心中难安,也对不起当年钟鹤希对他们的提携之恩。 但还有不少明明参与了当年之事,却未获罪之人,终日惴惴不安。 苏明看着从长临传来的密信,双手发颤,即便是大胜了北疆,也无法平缓他心中的慌乱。 秦泛惩处了当年陷害钟鹤希的大臣,为何没有落罪于他? 他已大败北疆,此次带着王军凯旋归朝,若再打败吐谷浑,苏家军的帅旗定能再次扬起。 可他也深深记得,当年若非他将吐谷浑的粮草帐本放于钟鹤希的书房中,钟鹤希也不至于被赐毒酒,钟家也不至于全部获罪被斩。 当年他原本也是好意,钟家势大,新帝登基,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只能削弱钟家之势。 杨迟衣和花渊微对钟府一直虎视眈眈,若是让他们给钟家安什么罪名,钟鹤希怕是连命也保不住。 他原只是想保他的命而已,一份小小的吐谷浑粮草帐册,最多只会让他被罢官而已。 只是他没料到会有后续的事。 他终究没有救下他,却因他的自以为是,至钟府全府覆灭。 他心中愧疚,自请调入无人愿去的风陵渡赎罪。 他毕生夙愿只想恢復苏家军昔日辉煌,原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先帝竟会再召他入朝,却只是担个礼部侍郎的职位。 若非秦泛的提点,他也不会重新挂上帅旗,大败北疆,让百姓重新知道当年战场上的不败之军。 可他才是钟家贪污案的始作俑者,其他人纷纷落马,为何丝毫听不到处置他的动静? “父亲,我想单独回京,不与大军一起了。”苏钰掀开帅帘,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灿若骄阳。 “为何?”苏明将密信卷了卷塞入袖中,暂时收下心中的忧思,转身问道。 “除夕不是快到了嘛,我想赶紧赶回去,和晚宁一起过年。今年我们都不在京中,她定不会一个人去苏府和母亲一起守岁。”苏钰眸光澄亮,眼中盛满了喜悦和期待。 她的心早已飞到了钟晚宁的身边。 刚打败北疆从战场上回来时,她便想立刻回京了,却一直熬到办完庆功宴,接收了北疆的降书,与大军又一起同行了几天。 苏明抬眸望向苏钰,苏钰身着银甲,英姿飒爽,明亮灼人,一身的意气风发。 这是他苏家的后辈,也苏家军未来的希望。 “你钟伯伯当年的贪墨案被翻案了,钟家当年只是被奸人诬陷,奸人已...悉数落网,钟家也得到了补偿,钟晚宁已被封为郡主。”苏明转身走到前往桌前,掀开衣摆缓缓坐下,仿佛瞬间苍老了一般,哪还有战马上的骁勇之气。 “真哒!什么时候的事?那我更该早点回去和她一起庆祝了。”苏钰激动地像前跑了两步,眼睛半弯,嘴角的笑也咧得更大了。 “七日前。秦泛如今已官至太傅,她亲自带人去杨府抄了家,也将杨氏一党从朝中连根拔起。”苏明从心底里佩服秦泛,杨党在朝中盘桓几十年,树大根深,高祖都没做到的事,她才刚上位,便将他们彻底剷除。 “诬陷钟伯伯的人是杨党?钟伯伯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诬陷他。”苏钰不懂朝堂之争。 “应该不止杨党。”苏明摇了摇头,至少还有他,又道: “白玉无瑕便已是罪,何况又是处于淤潭之中。”苏明嘆了口气,为了苏家军他也不得不蹚这池浑水。 苏钰眨了眨眼,听得有些懵,她不懂这些,她只懂战场上的排兵布阵,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你先回京吧。”苏明摆了摆手,钟晚宁早已入海,他此时不忍告诉她,至少她赶回去的路上,是开心的。 “谢父亲。”苏钰躬身,拱手向前,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的步子都是轻快的。 苏钰早已收拾好了行囊,回营直接背上包裹,提枪跨马而去。 还有十日便是除夕,她连夜赶路只用七日便能到长临。 剩下三日的时间,她可以和钟晚宁一起逛街,购置年货,一起装扮她们的小院。 不对,晚宁如今已是郡主,应该会有郡主府。 钟伯伯已然无罪,钟府也已解封,她们也可以回钟府。 或者去她的小院也成。 不管去哪儿,只要她们能在一起就行。 “驾。”苏钰挥着马鞭,一路扬长而去,去见她的心上人。 钟家已翻案,苏家军重回战场已然再望,再也没有能阻碍她们在一起的事了。 她恨不得立刻出现在钟晚宁的面前,亲耳听到她口中的答案。 钟晚宁一行入海二十余日,再也收不到墨音楼传来的丝毫消息。 他们的船已驶入深海,海面一望无际,时而风平浪静,波光璀璨,时而波涛汹涌,犹如一个深渊巨口,随时能将整艘船吞没。 经歷过巨浪卷席之后,钟晚宁才深知生命的渺小。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知要如何面对苏钰,只能命人继续往前行驶。 或许她死在海上,也不错。 第183页 秦泛除了杨氏一党后,朝臣皆是人心惶惶,个个夹着尾巴做事,不敢嚣张,生怕下一个被抄家的是他们。 试问如今朝中谁人经得起细查? 最为担忧的却是花渊微。 这么多年他做了多少事,花党做了多少事,没人比他清楚。 钟家之案的背后推手也是他,滁州之案他虽藏得深,若要深查,却也并非查不出。 可这次秦泛偏偏未处置花党任何一人。 花渊微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大的阴谋等着他。 “来人,让大公子来书房。”花渊微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字,可他的心里却越来越乱。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脚步身,花逢景在门外敲了三声,推门而入,恭敬地躬身行礼:“父亲,您找我。” “坐。”花渊微手中依旧拿着笔,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知足常乐。 花渊微心烦意乱时,最喜欢写的便是这四个字。 花逢景注意到桌上的字,心中惊诧。 上一次他见到父亲写这几个字时,先帝才刚入宫,仍是潇王。 随后不久,便传来太宗驾崩,幼帝登基的消息,再之后潇王便登基为帝。 莫非,帝位又会有异? 花逢景不敢多想,便听花渊微道: “景儿如何看此次钟家之事?” 当年钟家之事他交予了花逢景,其中细节花逢景比他更为清楚。 “秦泛仍是刑部侍郎时,处置了朝中许多人,但并非所有人都涉及当年钟家之案。此次秦泛却也只剷除了杨氏一党,并未再动其他人。我们的人,反而因此擢升了。”花逢景如实禀报。 他也看不懂秦泛这番是为何。 “不对劲,不对劲。”花渊微摇了摇头,脑中却一片混乱,喃喃道:“她为何突然抄了杨府?” “秦泛抄杨府那日,墨音楼的人去过将军府。”花逢景道。 “墨音楼?”花渊微眉头紧皱,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事,脑中却勐然想起之前花逢景对他提的话: “你上次是说除了你派人刺杀楚兰舟,还有一拨人也去了?” “是,是杨府的人。”花逢景上次派了百余人在洛城外埋伏楚兰舟,结果全军覆没,不过好在杨府的人与他们也想到了一处,墨音楼的主子仍是被他们除了。 “是了是了,杨迟衣才是最终导致楚兰舟失踪的人,所以秦泛刚一知道,便立刻抄了杨府。”花渊微脑中有片刻的清晰,道:“你手中的人确保不会被查出吗?” 花逢景犹豫地点了点头,之前他的确可以保证,可如今,这个墨音楼却能在他带人去前,提前离开,他便不确定了。 更何况此时,道上又冒出了一个叫‘墨影殿’的杀手组织,竟能与他的花佛阁抗衡。 “以后莫要再动墨音楼,动用所有人去找楚兰舟。再者,不管太傅要做什么,全力配合。”花渊微立刻道。 “过几日吐谷浑的使臣便会到长临,此次来的使臣是吐谷浑二皇子,他与吐谷浑太子向来不睦,你与他们接触一下。”花渊微眼睛微眯,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96章 无关紧要 “小姐,长公主府又送来了拜帖,崔府也送来了拜帖。”管家将一黑一红两张拜帖呈给秦泛。 暗黑色的是崔府的拜帖,长公主府的拜帖仍是渐变红色,上面绣的莲花,纯洁无瑕,最底下的黑色像是莲花的养料一般,滋养着莲花,莲花也洗濯出鲜红的底色。 红色代表着吉祥喜乐。 为善。 “崔云什么时候回长临了?”秦泛打开崔家的拜帖,看到崔云的名字,竟有些意外。 “三日前刚到长临,封了禁军统领。”管家道。 这段时间向将军府送拜帖的不多,但长临的几大世家却纷纷递来拜帖,崔家便是其中之一。 秦泛仍让管家一一退回。 当年秦羡君葬礼上,崔云对将军府多有照拂,管家记着这份情,便也收下了崔府的拜帖。 崔家三子这一代共三子,长庶子崔风乃礼部尚书,次庶子崔玉任门下侍郎,两人皆是文官,在朝中一向低调。 唯独嫡三子崔云,从小便一心向武,从军跟在秦羡君身边打了个将军回来,后又被先帝派去边关守城。 现下却被武珝召回长临,封为禁军统领,管皇城安危。 崔家以文立世,唯一的嫡子却志在沙场。 “两人竟选在了同一日。”秦泛又打开了长公主府的拜帖,两人选择的日子竟然都是两日后。 歷来拜帖皆是前三日送来,莫非是他们都怕送拜帖的人太多了,这才提前来拜会? “长公主之前送过一次拜帖,小姐一直忙于杨党之案,我便把拜帖退回了。”管家之前推了送来的所有拜帖,包括长公主的。 “嗯。”秦泛点头,她之前也的确没心情与人叙旧。 更何况晟颜柔的身份今非昔比,她的行踪更是时刻被关注着。 晟颜柔和崔云同来将军府,难免惹人多想,旁人她倒不是很在乎,只是宫里那位,她却不能不提前支会一声。 “都回帖,我先入宫一趟。”秦泛将拜帖递给你管家,起身回房换官袍。 第184页 之前她私调羽林卫,还未来得及与武珝禀报,这次武珝将崔云从边关调回,她总觉得是在给她个警示。 原先禁军统领是晟颜卿的人,武珝随意寻了个由头调了他的职。 在武珝的心里,崔云是不同的。当年他们一同去吐谷浑,共同经歷了生死,他与旁人相比,也更让人信任。 尤其武珝此时在军中尚无多少布局,崔云恰好是个不错的人选。 “太后,太傅来了。”文心兰进殿躬身道。 “哦?快请进来。”武珝立刻放下奏摺,起身去迎。 如果说之前武珝对秦泛还有些怀疑,杨党一事,便让她彻底看清了。 怪不得十几年前,她便志在权臣。 虽说钟家之事的真相不是秦泛查出,但是她却能利用钟家之事去处置杨氏一党,将其他人剔除得干干净净,甚至合情合理。 仿佛钟家之事,真的全部是杨氏一党所为。 其中的细枝末节并非先帝给她的那份证据上所有。 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甚至再此之前想要剷除的只是花渊微而已。 她也很好奇,是什么让秦泛改了主意。 “参见太后。”秦泛进殿行得依旧是拱手礼,态度却要恭敬许多。 “秦姐姐不必多礼。”武珝亲手扶起秦泛,面上含笑,道:“秦姐姐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之前一直忙着杨党之事,忘记与太后说调羽林卫一事。”秦泛再次将令牌掏出,这枚令牌可调皇城军,也可调配一切官员,但却是先帝所赐。 她上次便已上呈给武珝,只是她并未收下,但她上次调用了羽林卫之后,便已不打算再用它。 若是她不知武珝有称帝之心便算了,既有权又有兵的人,不论放在哪个朝代,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此时已位极人臣,她的初衷虽是辅佐武珝称帝,不让周朝二世而亡。 可之后呢? 即便周朝有三世四世百世,与她又有何关系? 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就像楚兰舟之前所说,每个人生来便已在修道的路上,只是选择的方式不同,她选择的或许便是权臣之路。 可她设想即便周朝世代不绝,她也被世人敬仰,她好像也并不觉得如何,心里也只有那一刻是满足的,余下的时间全是失去目标之后的空虚和无措。 或许她要修的道并不在权上。 不过她已在此路上走了十几年,即便此时想退,也有些身不由己,需得好好谋划。 武珝接过令牌,随意放在书案上,面上透着好奇:“之前秦姐姐说要惩治花渊微,怎么会先抄了杨迟衣的家?” “杨氏一党虽在朝中盘桓几十年,不过也与花党相斗十几年,势力早已大不如前。钟家之案和滁州之案,花党虽也涉及,但当年他们能全身而退,保不齐此时又会有第二个‘钟家’做他们的替罪羊。花渊微向来狡诈,仅是贪污案,并无法将花党全部剷除,却可以因此除去杨党。”秦泛并未告诉武珝实情,只是临时想了个由头。 杨迟衣是人尽皆知的贪财之人,杨党一派也多贪污受贿,不多的脑子全用在怎么捞钱上,能力却不足。 否则杨迟衣的两个儿子,也不可能仅仅是个主簿。 所以,杨党用贪污案可彻底剷除,这一招用在花党上便行不通。 花渊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仅是他长子手中的花佛阁便不可小觑,更不论其他。 他需要一个比贪污案更重,让他无法翻身的罪名。 “杨党被除,花渊微必会惶惶不安,想办法避免踏上杨迟衣的路,恰好过几日吐谷浑使臣便会入京,此次的使臣二皇子,暗中一直与太子争夺着吐谷浑皇位,是他合作的不二人选。” 秦泛在去杨府的路上,便已经想好了花渊微的退路。 可这既是他的退路,也是他的死路。 不管他如何选,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他的挣扎,也不过是加速了他的死亡。 秦泛面上平静,说起她的计划,语气更是漫不经心,嘴角甚至扬起了一抹弧度,唯独那双黑眸深邃幽冷,泛着寒光。 武珝心里升起一丝惧意,脸上的笑也快维持不住,忙顺着她的话问道: “今年新帝登基,不知他们派二皇子来是何意。所以此次迎使者我打算派崔云去,他与吐谷浑有过交战,也算是威慑。”武珝顿了顿又道: “秦姐姐觉得如何?” “太后决定便好。”秦泛对这些人选并不在意,放轻了声音提点道: “以后这个江山是太后的,太后想如何,便如何。” 秦泛虽已在思索着退路,但她的初衷并未变,她要辅佐武珝登上帝位。 或许她登上帝位的那一刻,也是她身退之时。 “最近长公主可有来宫中?”秦泛说了一通,终于说到了她今日的来意。 “不曾。”武珝道。 秦泛点了点头,又道:“她今日向将军府送了拜帖,之前我与她一同去过滁州,也算有些交情,我让人回了帖,两日后我探探她的虚实。” “好。”武珝瞭然地应道。 崔云也递拜帖的事,秦泛并未说。 第185页 她若说了便显得有些刻意。 崔云能有如此军功,少不了秦羡君的提携。 他与秦泛的关系,前有秦羡君的嘱託,后有吐谷浑之行的生死相托,这些武珝最为清楚。 崔云从边关回来,拜访将军府,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陛下最近如何?”秦泛突然想起每回她来皇宫,武珝都在尚书房批阅奏摺,她身为人母,便这么放心得下幼子? “哲儿有宫里的乳母照顾,比我这个母后要细心得多。”武珝说起晟继哲时,语气并不像是聊起自己的亲儿子,反而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此时她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每一件事都比她的儿子重要。 “那就好。”秦泛并未再说其他,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尚书房。 不过此时秦泛已知,武珝对她的儿子并不在意。 她既能谋杀亲夫,未来若是她的儿子挡了她的路,再少一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秦泛离开皇宫后,又去了趟泛兰舟。 此时泛兰舟却只剩下顾泽溪一人,顾泽溪将泛兰舟酒楼全部交给了青砚,她又从下面挑选了两个机灵的做助手。 可即便如此,她每日依旧忙得焦头烂额,却也没时间再去想秦逸,她也从初时的一日一封信,到后来的十日一封信,如今已是一月未给她写信了。 “秦姐姐,怎么有时间来泛兰舟了?”顾泽溪此时见到秦泛很是意外,恍惚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仅仅是泛兰舟的事,每日便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秦泛如今是太傅,管得可是天下之事,她竟还会有空余的时间? “没事便不能来么?想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懈怠。”秦泛往躺椅上一坐,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帐册,悠哉悠哉地随意翻着,惬意闲适。 此时也只有泛兰舟,才能让她有片刻的放松。 “那哪儿能啊,泛兰舟可是我一点一点看着成长到今日这个地步的,我怎么可能让它在我手里出问题。”顾泽溪坚决地反驳,又有些泄气:“之前没看过泛兰舟的全部帐本,没想到现在泛兰舟所有商铺的盈利会这么多。” 泛兰舟当年还是一个小酒楼时,顾泽溪便学着做酒楼的掌柜,之后她管理的也多是泛兰舟的酒楼,其他行业却不太清楚。 酒楼的利润她向来是知道的,也在她的意料范围之内。 可没想到整个泛兰舟,最盈利的行业竟然不是酒楼。 不管是胭脂水粉店、典当行,还是古玩店,其中的利润比酒楼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顾泽溪滔滔不绝地吐着苦水,却没听到秦泛的一句回应,她再望过去时,秦泛竟然已在摇椅上睡着了。 顾泽溪嘆了口气,拿起薄毯给她轻轻地盖上,又继续去看她的帐本。 秦泛是被菜香味熏醒的。 “你现在直接在这里用晚饭了?”秦泛刚睁开眼,脑中还有些混沌,但是却分得清桌上的几盘菜。 “没办法,太忙了,去前面吃饭的时间也得挤下来。”顾泽溪将筷子递给秦泛,自己狼吞虎咽地吃着,她已饿了许久了。 秦泛摇了摇头,与她一起用了晚饭。 回府前突然转身道:“后日崔云来将军府,你要不要来?” “我去干嘛,忙着呢。”顾泽溪还以为秦泛是要和她说什么大事,立刻摆手拒绝了。 秦泛记得初时,她误以为崔云和顾泽溪互相喜欢,还想着撮合他们。 结果,顾泽溪喜欢的竟然秦逸。 他们初见时,可太像一对了。 没想到竟是她猜错了。 第97章 希望 两日后,长公主府和崔府的马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了将军府门前。 他们都知对方会在今日来将军府,却没想到到达的时间竟也相同。 崔府的马车乃黑檀木所制,通体漆黑,崔云身着一身黑色锦袍,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跨步走到长公主面前,恭敬行礼: “参见长公主,参见郡主。” “免礼。”晟颜柔抬手虚扶,上下打量了崔云一眼,险些有些认不出这是当年那个面若冠玉,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一身黑袍,腰间竟无一个配饰。 她记得世家子弟每个人都有玉佩,幼年挂在脖子上,稍大些便会挂在腰间,从不离身。 “公主,郡主请。”崔云抬手,语气不卑不亢。 晟颜柔对崔云微微颔首,牵着云舒语先他一步。 三人刚跨进将军府,便见秦泛穿着一身黑衣,提着裙摆向他们跑来,这么冷的天竟然也未穿厚衣。 晟颜柔低头看了看她和云舒语身上的浅色衣裙,白色狐裘,眉头微挑。 这是与崔云说好了,一起穿黑色? “参见长公主,郡主。”秦泛气息微乱,双颊通红,对晟颜柔和云舒语行了一个拱手礼。 崔云和秦泛也互相拱手点头。 秦泛和崔云的关系,比外界看到得要好得多。 “外面冷,快随我进屋。”秦泛刚一路跑过来并不觉得冷,此时才发觉四周全是冷风。 “小姐,您的披风。”管家从后面小跑着才追上秦泛,把狐裘披到秦泛的身上,仍是黑色。 第186页 管家对着几人点了点头,一直跟在秦泛的身后。 一行人来到厅堂,厅堂中燃着火盆,一阵暖意,几人解下身上的披风,一一落座。 不论是和晟颜柔,还是崔云相谈,秦泛向来是开门见山地说正事,可与他们两人共处一堂,却不知从何处开口了。 秦泛的视线落到桌上的茶盏,胡诌道: “这是表哥当年珍藏的茶叶,说是极好,我不懂品茶,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将军府之前少有来客,这个茶叶也的确是从库房中翻出,至于是不是极好,她便不知了。 三人皆端起桌上的茶,先拂茶叶,后嗅香,小啜一口,唇齿留香。 秦泛看着三人皆是认真品茶的模样,心中猜测着他们的来意。 “果然是好茶,比我府中的珍品还要馥郁鲜醇。”晟颜柔将茶盏放在桌上,面上含笑,她只喝得出茶的味道,其他便说不出什么了。 “这个应该是顾渚紫笋,产自湖州,高祖时期便已是贡茶,是茶中极品,一两难求。”云舒语尝了两口,便猜出了这是什么茶。 她之前研究过一段时间的茶艺,喝过的茶类更是上千,但凡出现过的茶叶,她都尝过。 当年在皇宫时,她也尝过一次顾渚紫笋,便记下了这个味道。 “我不像她们,对茶没什么品鑑能力,我喝着和白开水也没什么区别。”崔云将杯中的茶直接一饮而尽,随后道。 “哈哈,我也品不出来。”秦泛被崔云的话逗笑了,他在边关也才呆了一年多,与之前相比,却更直爽了。 晟颜柔和云舒语也跟着一起笑,厅堂中一片欢声笑语,可每个人的心中却不似面上那般轻松。 “郡主的身体如何了?”秦泛看着云舒语气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已大好了。”云舒语颔首。 “那就好。”秦泛也跟着点了点头。 “崔统领在边关守城,觉得吐谷浑现今如何?”晟颜柔从未与吐谷浑打过交道,唯一有过接触的还是吐谷浑公主,慕容风铃。 “这一年多,吐谷浑在边关并无异乱,但是这次使臣却是二皇子,二皇子一直都是主战派,尤其他与太子不合,对与我朝签订的和约并不满意,这次他来也不知有何目的。”崔云分析道。 秦泛和晟颜柔都有辅帝之职,吐谷浑目前仍是晟国最大的外患,崔云与他们说此事,也并没什么问题。 “此次太后会让你做迎使者,届时你可以与他好好交涉一番,探探虚实。”太后应该尚未下旨,不过估计也快了,至多明日崔云便会收到他接待吐谷浑使臣的懿旨,她提前与他说,也好让他早有个准备。 “好。”崔云点了点了头,比起朝中不曾与吐谷浑接触过的大臣,他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楚姐姐可有什么消息了?”晟颜柔问道。 秦泛摇了摇头,钟晚宁如今与她失去了联繫,她派人将整个湘山翻了个遍,也丝毫没找到楚兰舟的踪迹。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太傅知不知道麓山先天观的道长孔亦明?有占卜预测之能,当年姐姐也是昏迷不醒,我偶然听到他的神通,便去道观中找他试了试,结果他便算出了姐姐醒来之日,便是之前我设宴那日。”晟颜柔当初也是全然没了办法,孔道长像是她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他的身上,最后果真没有让她失望。 “真这么神?”经晟颜柔这么一提醒,秦泛勐然也想起了这个道长,她之前也是慌了神,没想起这号人物。 不仅是孔亦明,还有安玉怀,他们都是得道之人。 只要求他们卜上一卦,楚兰舟身在何处一算便知。 没等晟颜柔回话,秦泛立刻激动地站起了身,打算即刻便去寻道长。 “道长现在不在长临,我昨日派人刚去先天观请过,观中的小道士说是云游去了,现在不知身在何处。”晟颜柔忙起身回道。 她昨日本是想让人请了道长,今日与她一同来将军府,只是刚好不巧。 “没事,我命人去找他。”秦泛只是顿了顿,又向三人行了一礼,“你们先聊,我去去便回。” 随后便急不可耐地离开了厅堂。 在秦泛的心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得上楚兰舟更重要。 秦泛走后,崔云和晟颜柔并未久留。 他们虽然与秦泛聊得不多,但也知道如今即便秦泛已坐上了太傅之位,却与以前一样,丝毫未变。 至少在在乎楚兰舟这件事上,从未变过。 晟颜柔送了这么大个人情给秦泛,不管最后找没找到楚兰舟,秦泛永远都不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晟颜柔不敢保证她们之间的盟友关系能维持多久,但只要秦泛不与她为敌,她便依旧有胜算。 此时虽然不知崔云为何未佩戴家族玉佩,但她至少知道崔云不喜欢留在长临,他的志向一直都是驰骋沙场。 他日若是她登上帝位,定能满足他这一愿望。 “崔统领以后若是有时间,也可去长公主府叙一叙旧。”临上马车前,晟颜柔突然转身道。 此时的邀请,晟颜柔自然不是真的想让崔云去长公主府。 第187页 毕竟两人如今的身份,不适合走得太近,若是让有心人做了文章,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定。”崔云拱手目送晟颜柔和云舒语上了马车,待两人的马车驶远才转上了自家的马车。 崔云也未将晟颜柔的话放在心上。 以前世家大族与皇室向来保持着界限,从不会有过多的交集,虽保不齐以后会如何,可至少如今他们仍保持着与之前的相同的习惯。 秦泛离开厅堂后,立刻去了书房,写信给墨骥,让他派人在各城寻找孔亦明和安玉怀的消息。 只要能找到两人,楚兰舟的消息便有望了。 秦泛双手止不住地发颤,手中握着的笔也一直在发抖,更别说落在纸上的字了。 写完之后,秦泛换来信鹰,将信纸绑在信鹰的脚上,又餵了它许多肉粒,才将它放飞。 带着她的无限期望。 洛城驿馆。 吐谷浑使臣刚入住驿馆,侍卫正打算关门,一支箭突然沿着门缝直直地向二皇子射来,二皇子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箭直接射进柱上,箭羽微颤。 房中侍卫立刻拔刀,挡在二皇子身前,警惕地望着门的方向,却再无动静。 二皇子转身望向柱上的剑,箭头已全部没入柱中,上面钉着一封信。 侍卫立马取下信,躬身双手递到二皇子面前。 二皇子撕开信封,里面只有的心上只写了几个字: ‘城外林中一见’。 二皇子双眼微米,立刻将信撕了,这是在命令他? 胆儿肥了。 更何况信中未交代何人何事,甚至具体的时间地点也没有,就单单这几个字,他是那种说见便能见的人吗? “殿下,此人箭术精湛,不比太子弱,而且能用得起这种箭的,并未常人。”谋士命人将箭从木柱上拔下来,看到箭头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们此次来晟国,本来就是为了寻找合作的机会,此时这个机会不正好送上门来了? 二皇子自然听懂了谋士话中的意思,找了个侍卫过来:“你去城外林中看看。” 即便这是个机会,他也不会让人唿之即来挥之即去。 花佛阁。 花逢景手中执一白字,正落到棋盘上,一蒙面黑衣人从外走了进来:“主子,吐谷浑的人果然去了林中。” “好,再去射第二箭。”花逢景眼也未抬,从棋盒中又执起一枚黑子,思索片刻,才落下。 “是。”黑衣人立刻退下。 林中会出现吐谷浑的人,花逢景并不意外。 二皇子如今在吐谷浑的处境,可比他们花家在晟国的处境,要差得多得多。 若是那二皇子真的傻到不派人过去,他们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第98章 一石二鸟 第二箭顺着窗直接射到了二皇子的手边,箭穿透木桌,只留下一封信在二皇子左手的正前方,不偏不倚。 果然是个箭术高手。 二皇子此时却不像第一次收到信时那般愤怒,他对强者向来是爱惜的。 ‘明日午时,春熙楼二楼包厢,花逢景留。’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时间、地点,甚至连‘邀’字也未提。 “有趣。”二皇子将信用力地拍在桌上,开怀大笑,抬手招了个侍卫过来:“将林中的人叫回来吧。” “花逢景便是花家的长子吧?”二皇子注视着信纸上的三个字,眼中满是探究。 “正是。晟国杨、花两党争斗已久,前段时间杨氏一党被太傅秦泛连根剷除,花渊微怕是担心下一个便轮到他们,想与我们合作一番。”谋士道。 “巧了,明日我们便去会一会这个花逢景。”二皇子将信纸折了折,又展开,扔进了火盆之中。 翌日,花逢景提前半个时辰来到春熙楼,二楼包厢里已按照花逢景的习惯重新布置过。 房中正前方放着棋盘,旁边燃着檀香,裊裊升起,在空中缭绕。 花逢景迈步走到棋盘边坐下,依旧是一白一黑落子,自弈。 他喜欢自己与自己下棋,自己设局,自己破解,一盘棋的时间,刚和可以控制在半个时辰之内。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慕容俊逸不会,也不敢晚到。 果然,花逢景落下最后一子,门从外面被推开,‘哐’的一声,盖过了落子声。 花逢景眉头微蹙,心中有些不悦。 “花公子,久仰大名。”慕容俊逸透着屏风看到前方坐着的人影,几步跨过去,双手交叠在前,向花逢景行了一个吐谷浑礼,声音高昂豪迈。 “二皇子。”花逢景站起身,手自然地理了理衣摆,也嚮慕容俊逸拱手,动作行云流水,自带一股潇洒倜傥的韵味。 慕容俊逸眼中闪过一抹惊艷,没想到这个花公子长得竟这般俊美,看着着实是赏心悦目。 “坐。”花逢景抬手请道。 酒楼的掌柜亲自带着人,摆上酒菜,又恭敬地退下。 慕容俊逸不客气地坐在桌边,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花逢景,脸上始终挂着笑。 花逢景心中恶寒,也不和他卖关子,直言道: “二皇子既然肯来,定然也是猜到了我找二皇子是为何事。” 第188页 “不知道。”慕容俊逸摇了摇头,装作不知。 花逢景被噎了一句,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却依旧不打算与他多说,他更喜欢与直来直往的人打交道。 花逢景端起桌上的酒,嚮慕容俊逸敬了一杯,道:“我可助二皇子登上皇位,这回二皇子可猜到了?” 慕容俊逸笑着端起酒杯,再放下时,脸上已没了一丝笑,双眼微眯,透着危险之色。 他倒是没料到花逢景会这么直接,他还想着能与他多聊上一会儿,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那你们想得到什么?难不成是晟国的皇位?”慕容俊逸道。 “秦泛的命。”花逢景亲自为慕容俊逸斟了一杯酒,再次向他举杯,又道:“若是吐谷浑与我朝再次开战,秦泛必定会再上战场,届时......” 花逢景并未将话说尽,余下的话他不必明说,慕容俊逸也必然明白。 “慕容啸隽之前输给了秦泛,如今日日苦练,他定是希望与晟国再来一战。”慕容俊逸也举杯,心中更加畅快。 “来人,换上碗,这个小酒杯喝着也太不得劲了。”慕容俊逸将杯中的酒喝完直接摔在地上,喊道。 侍卫望向花逢景,花逢景点了点头。 两人将酒杯换上大碗,又喝了几碗,慕容俊逸竟直接醉趴在了桌上。 慕容俊逸看着豪迈,却没想到酒量这么差。 “把你们主子带回去,和他说,我们长临再会。”花逢景道。 “是。”慕容俊逸的侍卫立刻架着他离开了。 花逢景也离开包厢,直接坐上马车回了长临。 花渊微以为秦泛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想除了她。殊不知即便没了秦泛,还会有无数个‘秦泛’。 他们真正要除的并不是秦泛,而是想除了花家的所有人。 朝中除了他们花家一族,谁不想将他们从朝中剷除,瓜分他们的势力? 就像当年对待钟家一般。 只有钟家倒了,他们才会得势。 花逢景要做的便是,剷除反对花家的所有人,让这朝堂成为他们花家的一言堂。 否则,花家终有一日会成为下一个钟家。 杨家不已是他们的前车之鑑了吗? 花逢景刚离开春熙楼,秦泛便收到了他与二皇子会面的消息。 虽然不知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但是根据如今花家在朝中的局面,以及吐谷浑二皇子的野心,秦泛也能猜个大概。 他们见面了,吐谷浑这次来续签和约,才不会有什么大乱。 秦泛去了趟皇宫,与武珝说了她的猜测,两人关于吐谷浑之事,又深聊了许久。 晟国与吐谷浑的再战,不久了。 秦泛记得武珝便是在此次与吐谷浑之战中,得了朝臣的认可,慢慢掌权,登上了帝位。 不过此事,秦泛自然不会与武珝再说。 最后结果与秦泛猜测的相同,慕容俊逸到了长临,重新签了和约,用完晚宴之后,连夜便离开了长临。 不过却依旧在长临呆了三日,剩下的两日,他均以各种理由约见花逢景。 秦泛看着传来的信,也不知他是何意。 该谈的他们在洛城不是已经谈完了吗? 慕容俊逸难道不知道,他们见面的次数越多,越容易暴露? 秦泛对慕容俊逸了解不深,也不想了解,他也不是一个重要的人。 不论才能,亦或是谋略,他比慕容啸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以为自己能与慕容啸隽争一争,也不过是因为慕容啸隽没将他放在眼里,否则他也不会在吐谷浑孤立无援到想来晟国找一找机会。 若她遇到的不是秦泛,或许有花家的帮助,他也真能让慕容啸隽高看一眼。 可惜他与花家此次不过都是秦泛手中的棋子,他们走的每一步,也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秦泛要解决的不仅是花家,还有吐谷浑。 慕容啸隽有遗憾,她亦如此。 吐谷浑与晟国早晚有一战,既然终究避免不了,秦泛便将那一战选择在晟国兵力最为强盛的那一刻。 秦泛在政事上运筹帷幄,可对寻找楚兰舟一事上却一筹莫展。 墨骥命人在各城足足寻找了七日,却丝毫没有孔亦明和安玉怀的消息。 两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云游难不成是要去天上与云作伴? 泛兰舟。 “晚宁,我回来啦。”苏钰身上背着包,手中提着枪,一身的风尘僕僕,刚到了泛兰舟后院,边跑向重光阁边高声喊道。 这个时候,钟晚宁肯定在重光阁看帐本。 坐在钟晚宁位置上的顾泽溪听到门外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大叫不好。 苏钰不会不知道钟晚宁出海了吧? 顾泽溪立刻放下帐本,站起身,只是她还未离开桌前,苏钰便沖了进来。 “你怎么坐这儿了,晚宁呢?”在钟晚宁的桌前看到的却是顾泽溪,苏钰立刻愣住了,亮晶晶的眸子也突然像是蒙尘了般,瞬时暗淡了。 不等顾泽溪解释,苏钰眼中又再次闪起了亮光,脸上的笑甚至更大了: “她竟然休假了?终于捨得给自己放假了,她是不是在家?我这就去看看。” 第189页 她原本也是想回她们的小院的,只是想到这个时间,钟晚宁肯定在重光阁,她想回来的第一时间立刻看到她,便直接来了重光阁。 早知道她直接回她们的小院了。 “哎...东主她出海了......”顾泽溪对苏钰的身影喊道,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苏钰听见了没。 苏钰早跑得没了影,不过她却听到了前面几个字,跳着转过身,语中透着兴奋:“我知道啦。” “知道了?她知道什么了?知道了她还这么高兴?”顾泽溪歪了歪头,有些不太懂,她刚刚没说错什么话吧? 顾泽溪又坐下继续看帐本,可心里却依旧有些担忧,合上帐本,从马房里牵了一匹马,立刻去将军府。 苏钰如果没在钟晚宁的院中看到她,定然会去将军府。 她得提前告诉秦泛。 苏钰一路又跑到小院,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想到马上便能见到钟晚宁太过兴奋,心砰砰得跳,仿佛下一刻便能从身体里蹦出来一样。 可当她跑到小院的门前,看到门上的锁,原本激动的心情,像是被浇了盆冰水般,骤然冷却下来。 不在重光阁,也不在家里,会去哪儿? 苏府定然是不会去的。 可是刚刚顾泽溪不是说她出...去了? 苏钰懊恼地抓了抓头,早知道她就问清楚了。 苏钰从身上掏出钥匙,将包裹和枪放在房中。 她只在这个小院住了几日,钟晚宁便给了她一把钥匙,还好给了她一把钥匙,不然她连门也进不去了。 苏钰边哼着歌,边把门锁上。 一向粗条的苏钰,这次竟然没发现,小院的门不仅锁上了,院中的下人也是一个不在。 放好东西的苏钰又折返回泛兰舟,得知顾泽溪去了将军府,勐拍了一下脑袋,她怎么把将军府给忘了,又捡起失落的心,继续跑去将军府。 原本苏钰便昼夜不停地赶路,到了长临城外,马都直接累倒了,她才选择一路跑回来。 已经到了泛兰舟,明明可以骑马去将军府,她却又是一路狂奔。 将军府距离泛兰舟可不近。 苏钰好不容易跑到将军府,双手支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望着将军府门,看到被拴在门前的马,这才想起来,她竟然忘了可以骑马。 第99章 成长 顾泽溪进了将军府,不用下人带路,直往书房而去。 自从楚兰舟失踪之后,秦泛日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非要事也绝不离府。 “太傅,苏钰回来了,一会儿估计就来将军府了,她还不知道东主出海去了,怎么办?”进了书房,顾泽溪也不管秦泛在做什么,慌张道。 “我知道。”从苏钰离开大军独自返程时,她便已知晓,甚至于她路上累死了几匹马才在此时赶回,也一清二楚。 秦泛虽然后悔让楚兰舟独自一人去文州,可自她从文州回来之后,墨音楼的消息确实比以前要精确得多。 “直接告诉她便是。”秦泛并未打算瞒着苏钰,当初也是钟晚宁自己要出海,并非她所派。 不过关于她为何要出海,秦泛却不打算告诉她。 这是钟家与苏家之事,也是钟晚宁的心结,她不会参与其中。 “可是...”顾泽溪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姐,苏姑娘在府外求见,说是来找钟姑娘的。”管家进了书房后道。 如今每日来将军府送拜帖的人太多,即便拜帖次次被退,送到府上的拜帖数量却丝毫不见减少。 但真正能不送拜帖便来将军府的人,至今无一人。 若是旁人来将军府求见,管家便直接拒绝了。 或者苏钰仅仅是苏明的女儿,他也不会告诉秦泛,可偏偏她来将军府是为了找钟晚宁。 钟晚宁于一月前已出海,又是为了去寻楚兰舟,他也不好再将她拒之门外。 “让她来书房。”秦泛道。 片刻之后,苏钰随着管家来到了书房。 “顾姐姐,你怎么也在?”苏钰刚进书房,便看到了坐在一边的顾泽溪,有些惊讶。 “来找太傅商量些事情。”顾泽溪的眼神有些闪躲,她总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明明钟晚宁的事与她毫无关系,她这种愧疚感也不知从何而来。 “恭喜你,此次大败北疆,凯旋而归。”秦泛率先开口。 “多谢太傅当初的吉言。”苏钰也抱拳,客气回道,眼神却在书房中张望:“晚宁呢?” “你可知钟家已被翻案,钟鹤希当年乃是被朝臣诬陷?”秦泛从桌前站起身,并未立刻回答苏钰的问题。 苏钰点了点头:“父亲已与我说过此事。” “那你的父亲可有与你说些什么?”秦泛道。 “没有,他只告诉我钟伯伯的案子平反了。”苏钰不明所以,却依旧回道,说完又继续问:“晚宁呢?” “她出海了。”秦泛已经确定苏明并未与苏钰说他当年做下之事,既然如此,她自然也不会多说。 “什么?出海?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想起来要出海?泛兰舟的生意是要扩展到海外去了吗?可是海外从未有人去过,海上兇险,她一个人去会不会不安全?” 第190页 苏钰一听到钟晚宁出海,立马急了,眉头紧皱,问题更是接二连三,神情也不復刚进来时那般光彩夺目,一脸喜色。 “一个月前,因为她自己的一些私事,恰好我也要出海去找楚兰舟,她便让我留下解决朝中之事,她自己一个人前往。” 秦泛不知当初钟晚宁提出要出海时,其中有几分是为了楚兰舟,但大部分原因,绝对是她自己不知如何面对苏钰。 她也不算是说谎。 “私事?什么私事,钟家已翻案,她还会有什么私事......”苏钰低着头,大脑飞速旋转着,可她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除了钟家当年的案子,钟晚宁会有什么私事,甚至要出海。 “她出海前,可有交代什么...交代给我的话。”苏钰勐得抬起了头,直勾勾地望向秦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棵稻草一样。 “哦...有。”秦泛这才想起来钟晚宁给苏钰留了封信,她一直放在抽屉里。 苏钰立刻走到桌前,眼巴巴地盯着秦泛的动作,见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不等秦泛递给她,便立刻双手去接。 “这是她临行前交给我,让我带给你的信。”秦泛抬手递给苏钰。 苏钰连忙接过信,双手发颤。 信封上一片空白,只字未留,这是她们以前的习惯。 苏钰唿出一口气,心跳越来越快,不知钟晚宁会给她写什么,苏钰满怀期待地打开信,可信上却只有两个字:苏钰。 苏钰前后翻了翻,又将信封拆了看,可什么都没有。 钟晚宁只给她留了两个字,且是她的名字,不是钰儿,而是苏钰。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她了,久到苏钰甚至不记得她这么唤过她。 她向来只会唤她‘钰儿’。 “只有这个了吗?还留下什么话吗?”苏钰急切地望向秦泛和顾泽溪。 “不曾。”秦泛摇了摇头。 “她只是交代了我泛兰舟的事,关于你的话,一个字也没向我提过,她走前的两天全呆在了将军府。”顾泽溪也忙跟着摇头,眼见着苏钰憔悴了,整个人也像是失了魂般,又多说了几句。 “临走前她明明答应过我的...答应我只要这次我凯旋迴来,便答应我的,怎么会这样...”苏钰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手中的信掉了也未发现。 秦泛给了顾泽溪一个眼神,顾泽溪立刻心领神会地从地上捡起信,塞到苏钰的手中: “或许东主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说不定过几天她便回来了呢。” “嗯?”苏钰转头望向顾泽溪,眼中一片茫然,眼底更是泛着深青色,一脸的疲色。 顾泽溪有些于心不忍,她其实也不太懂,钟晚宁为何此时要出海。 一般情况下,出海没个三五年回不来,最短也需两年。 她既然当初答应了苏钰,明知苏钰再过一个月便会回来,她怎么会选择在此时离开呢? 很明显她在躲着苏钰。 可为何要躲着她呢? “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不久之后,我朝与吐谷浑还有一战,到时候还需你们苏家上战场。”秦泛不像顾泽溪,她只告诉苏钰事实。 她知道从旧有情绪中走出来的最好方式,便是让自己忙起来,把注意力从一件事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钟晚宁一定会回来,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可晟国与吐谷浑的一战,却不晚了。 “什么?吐谷浑?”苏钰从秦泛说的众多话中,只捕捉到了三个字,依旧有些懵。 “对,明年年中,晟国与吐谷浑会再次开战。”秦泛此时将时间也定下了。 不过这次的战争却打不起来,不过是她利用吐谷浑之事,来扳倒花家。 她虽然很想杀花渊微,却不会拿将士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他们即便要与吐谷浑打,也是因为慕容啸隽这个隐患,而不是慕容俊逸的挑唆。 “你们苏家军立功的时候又到了。”秦泛的声音陡然加大。 苏钰勐得清醒过来。 她这一生只有两个执念,一个是苏家军,一个则是钟晚宁。 顾泽溪看到苏钰的眼中又有了神采,不是欣喜,也不是无措,而是无比的坚定,才放下心来。 苏钰在七岁时才与钟晚宁相识,可恢復苏家军的名号却是她自打出生记事起,便牢牢地刻在心底。 “多谢太傅,苏钰这便回去,为吐谷浑之战,好好准备。”苏钰攥紧手中的信,对秦泛抱拳,随即转身离开。 这一刻,苏钰仿佛瞬间成长了。 她不仅有儿女情长,还背负着家族重任。 秦泛望着苏钰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或许分别是每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吧。 她不也是吗? 苏钰走后不久,顾泽溪也离开了,即便她不过来,秦泛也能很好地应对苏钰,也是她过虑了。 因为新帝驾崩,全国哀悼,春节也不似往年那般可以贴红色对联,燃炮竹,放烟花。 更因杨党一事,朝中众臣各个人心惶惶,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也没心情去过年。 除夕、春节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去,这两日过得与平时无异,不过除夕的夜里,天上却飘起了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两日。 第191页 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 大雪停后,秦泛推开门,院中满是银装素裹。 她和楚兰舟一起种的银杏树上,叶子金黄,点缀着雪色,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秦泛捡起树底下的一棵枯枝,在雪上慢慢写下: ‘楚兰舟,下雪了。’ 一月中旬,苏明带着王军归朝,武珝携朝中众臣,亲自到城门外迎接。 这是新帝登位后,他们打的第一个胜仗。 苏明受宠若惊,他原以为他也会像秦羡君一样,新帝登位,第一个处理的便他这个打了胜仗的武将。 没想到不仅太后亲自到城外迎接,甚至封他为镇国大将军。 苏钰因为此次战功,也被封为了正四品的怀化将军。 苏家因北疆一战,彻底从籍籍无名到了人人称赞的地步,名声甚至超过了当年的秦羡君。 苏府也终于再次收到了武将的拜帖。 苏钰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秦泛的安排。 若非如此,再与吐谷浑交战时,群臣又怎会一力推荐苏明为帅。 苏钰不知秦泛为何要帮他们,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钟晚宁,秦泛甚至不会注意到他们苏家。 又如何会为他们送功?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想的事,她只要专注于苏家军会再次扬名立万便足矣。 五月后。 吐谷浑与晟国边界异动,边城守将被杀,举国激愤。 群臣举荐苏明为帅,攻打吐谷浑,为守将报仇。 太后允之,封苏明为震南大元帅,苏钰、温云长为副将,带十万王军,踏平吐谷浑。 第100章 花党落马 踏平吐谷浑自然不可能,当初秦羡君带二十万秦军也仅仅是让吐谷浑签了降书。 苏明之前从未与吐谷浑交战过,对吐谷浑的了解,也仅来自于书面上的只言片语。 但他刚从北疆大胜而归,又研究了吐谷浑几十年,加之这几年王军针对吐谷浑的作战习惯,没日没夜地加强训练。 苏明信心暴涨,带着必胜的心前往边关。 太后携百官又于城门外亲自相送。 晟国这边雄赳赳气昂昂地誓要踏平吐谷浑。 消息传到吐谷浑,整个伏俟都乱了,慕容啸隽立刻命人调查,到底是谁挑起了两国之战。 上次与晟国的交战,也才过去两年,吐谷浑当初元气大伤,尚未缓过劲来。 此时若开战,对他们很是不利,虽不至于会败,但劳民伤财,耗费国力,得不偿失。 慕容啸隽一面命人调查,一面带了五万人马也赶往边境。 若此次并非他们的人挑唆两国之战,而是晟国自导自演的一齣戏码,他们也不会任人宰割。 慕容啸隽自然是查不出什么来,原本守将的死便与吐谷浑毫无关系。 花逢景与慕容俊逸合作,他送出的第一份诚意便是守将的命。 边城守将本就是花家之人,只需要一份信,便可决定他的生死。 若是他死时留下些吐谷浑人的证据,这个锅自然就甩到了吐谷浑的身上。 慕容啸隽虽未查出是何人杀了守将,不过也阴差阳错地查到慕容俊逸的异常。 他与晟国的花家书信往来频繁。 慕容啸隽对花家有些了解,不过却不多,只是猜测或许是花家人想要挑拨两国的关系,故意杀了守将,并栽赃嫁祸给他们,好引发两国战乱。 至于他们这么做意欲何为,慕容啸隽便不愿再猜,直接让人去绑了慕容俊逸。 往牢里走一波,还未开始上刑,慕容俊逸便将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 守将之死果然如他所料,是花家人所为。 慕容啸隽立刻写了封信给晟国太后,交代事情原委,并表示愿意将慕容俊逸交给晟国处置。 与此同时,太后通知苏明停战的懿旨已到了边关,并任命苏明为边城守将。 苏钰和温云长押着慕容俊逸回长临。 花逢景知道事情败露,将花佛阁中的所有刺客都排除,赶在慕容俊逸回到长临前,将他杀了。 可即便慕容俊逸死了,也改不了花家此次的罪责。 此事一过,花家大势已去,崔云带着禁军将花府层层围住。 拦住了欲逃跑的花渊微、花逢景两人,直接抓入大理寺监牢,等候审判。 从花府抄出来的财产,甚至不足杨府的一半。 不过花佛阁的价值却远高于那一半的财产,花佛阁虽然厉害,可与墨音楼和墨影殿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随着花逢景的倒台,花佛阁被禁军全部查抄逮捕,墨影殿也一跃成为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 同月,李仁、万定春等人从滁州修坝归来,皆论功行赏。 李仁官越两级,封为户部侍郎,万定春也升至工部水利司郎中,代替了管淼之职。 管淼刚一进府,便被禁军抓住,直接关押至刑部。 一月后,花家及花氏一党,悉数落罪。 花家所获罪名,数百页。 当年钟家之事、滁州贪污案、与吐谷浑二皇子勾结,引起两国之战等等,数罪併罚,连诛九族,即刻行刑。 从杨家落网至今,秦泛用了九个月的时间,终于将花家剷除殆尽。 整个朝堂再无杨、花两党之人。 当初裴行俭逃过杨家落马,却依旧没躲过花家之难。 第192页 仅他娶了花家女一条,便免不了一死。 这一次,钟家和滁州之案的真相,才彻底大白于天下。 便是苏明的罪责,秦泛也再未替他隐瞒。 但因他的本意是好心,且之前也自罚过,现在又有军功在身,虽有罪,却罪不至死。 武珝只是撤了他镇国大将军的职位,但他依旧是边关的守城将军。 苏钰在知道真相之后,终于明白了钟晚宁为何会突然出海。 对于钟晚宁,如今苏钰的心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她甚至还给她留了一份信。 当初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那两个字的呢? 苏钰将自己关在了房内整整三日,苏母命人送到门前的饭,一粒未动,正当她打算让人将房门撞开时,苏钰开门了。 “母亲。”苏钰只喊了两个字,便双眼通红,泫然欲泣,一把抱住了苏母。 “等晚宁回来,你把她接回来,以后我们苏家便是她的家。”苏母知道真相时,心中也是涌起了汹涛骇浪。 她与钟母是多年的闺中好友,因为她的缘故,苏明才会与钟鹤希相识,只是她竟没想到最后是苏明害了钟鹤希一族。 明明苏明才是钟家之案的导火索,却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甚至如今已是守城将军,若再立几次军功,封侯拜相不在话下,甚至于苏家军也能再次名震天下。 苏钰趴在苏母的肩上,闭着眼摇了摇头。 不会了,钟晚宁怕是再也不会来苏家了。 现在她只想知道,钟晚宁到底是何时知道她的父亲,苏明,是导致钟家获罪的罪魁祸首的。 秦泛是不是也知道了? 顾泽溪呢? 是不是只有她一人被蒙在了鼓里? “晚宁是个好孩子,她...她....”苏母嘆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她会理解他们吗? 理解他们什么呢? 如今钟家只剩她一人,苏家之人却备受重用,即便苏明被撤了大将军之位,可苏钰却依旧是怀化将军。 虽然此次苏明被贬,可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王军离不开苏明。 若是真要与吐谷浑开战,苏明仍是元帅的不二人选。 不管怎么看,钟家之案,苏明终是唯一的得利者。 “不管如何,晚宁从海上回来后,我会和她说清楚的。”苏钰松开苏母,目光坚定。 苏母点了点头,却又听苏钰道:“这辈子,我都赖定她了。” “嗯?”苏母愣了愣,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当年苏明对她说的话? “我去写封拜帖,问问太傅一些事。”苏钰并未多解释,等以后钟晚宁答应了她之后,她再带着钟晚宁,一起向母亲交代一切。 这次苏钰规规矩矩地提前三日向将军府呈拜帖,可三日之后却收到了将军府的退帖。 苏钰不明所以,原以为是秦泛不想见她,又去泛兰舟找顾泽溪,可顾泽溪竟然也不在。 整个重光阁,只有青砚一人。 苏钰与青砚不熟,当初她刚回到长临,看到她与钟晚宁走得近后,甚至还吃过她的醋。 后来才知,是她误会了。 青砚对钟晚宁或许只是崇拜,并无其他的想法。 “苏将军。”青砚看到苏钰,从桌前站起身,走到苏钰的面前,微微屈身行了一礼。 “青砚姑娘。”苏钰也抱拳回道。 “苏将军是来找东主的吗?”青砚并不知苏钰已知钟晚宁出海之事,上次苏钰从北疆回来,青砚恰好不在长临。 “不是。”苏钰摇了摇头。 或许是觉得此时青砚的言谈举止,让她有一种熟悉感,与两年前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苏钰并未立刻离开,反而与她攀谈了几句。 “那是来找顾姐姐的?”青砚的眼中露出一抹惊诧,却又立刻掩盖过去,猜道。 在她的印象中,苏钰与钟晚宁亲密到像是一体的一般,每次她看到苏钰,旁边定会站着钟晚宁。 苏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秦泛或许不是不想见她,而是也不在府中呢? 苏钰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希望:“你可知道太傅去哪儿了吗?” “太傅和顾姐姐于三日前去了即墨。”青砚回道。 苏钰眼前一亮,她果然猜得没错,又继续问道:“那她们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不知,但是顾姐姐走前并未交代我许多事,她们应该不会去太久。”青砚道。 “多谢告知。”苏钰又向青砚抱拳行了一礼。 “苏将军客气了。”青砚微微伏身,眉眼低垂,唇角扬起一抹笑,淡然娴雅。 苏钰怔了怔,她勐然想起青砚身上的这种熟悉感是从何处而来。 当年她初见钟晚宁时,钟晚宁不过才七岁,身上却已然有一种泰山压顶也不崩的淡然,举止文雅,脸上更是时常挂着一抹淡笑,丝毫不像一个七岁的娃娃。 也是从那时起,她的眼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直至成年之后,她才意识到那叫喜欢。 苏钰离开泛兰舟之后,直接回府收拾行囊,她也要去即墨。 墨音楼找了孔亦明和安玉怀整整十个月,终于在即墨发现了孔亦明的踪迹。 第193页 秦泛收到消息,立马带人前去,当时恰好顾泽溪也在将军府,便与她一同去。 即墨在晟国的最东边,快马加鞭也需十日才能赶到。 秦泛担心好不容易找到的人,突然又消失了,更是一刻也耽误不得,只用了九日便赶到了即墨城外。 即墨有一个有名的道观,名叫遇真观,孔亦明云游至此处,与观中道长交谈颇深,便在此处闭关,这一闭便是七个月。 他才刚下山,便被墨音楼的人发现,此时正住在泛兰舟酒楼中。 秦泛不敢耽搁,立刻赶往泛兰舟酒楼,她将找楚兰舟的希望,全部寄予在孔亦明的身上。 只希望能不虚此行。 第101章 以命抵命 秦泛和顾泽溪刚进城,泛兰舟酒楼的掌柜便命人候在门口,自己也时不时去门口张望。 “道长呢?”秦泛从马上一跃而下,将缰绳甩给门口的小二,直接向酒楼中走去。 掌柜从酒楼中迎面走出,向两人抱拳行礼,面上带笑道: “道长在二楼雅间,今日一早便让厨房备好了酒菜,说是今日有贵客会来。” 秦泛顿了顿脚步,侧过身望了掌柜一眼,又加快了步子。 触上秦泛眼神的那一刻,掌柜整个人直接僵住了,那双眼睛虽然平静无波,却如一座深不见底的黑潭般令人心底生寒。 秦泛走到雅间门口,理了理衣襟,这才抬手敲门,一快两慢,连续敲了三下。 “请进。” 房内传来应声,秦泛推门而入。 孔亦明一身道袍,白髮白须,手中拿着一柄浮尘,闭目安静地坐在桌边,桌上摆了五盘菜,菜上依旧冒着热气,应是刚上不久。 桌上摆了三副碗筷,道长似乎料到她们会来一般。 “坐。”孔亦明见到秦泛和顾泽溪,站起身,抬手比向桌边,请两人落座。 “道长。”秦泛走向桌前,恭敬地向道长行了一礼。 “先坐下再说。”孔亦明向两人点了点头,率先坐了下来: “你们赶了一路,不宜吃多,这些菜比较清淡,先吃一点垫垫。” 秦泛此时哪有什么胃口吃饭,恨不得立马从道长的口中知道楚兰舟的下落。 “放心,吃一顿饭耽误不了什么。”孔亦明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藕片放入碗中,安静地吃饭。 秦泛也只能暂时压住心中的急切,认认真真地吃饭。 不知是饭菜太过清淡,还是秦泛没什么胃口,每道菜尝起来,都味同嚼蜡,不过这也的确是她们这几天吃的唯一一次热乎菜。 三人同桌用饭,未说一句话,整个房中只有碗筷相碰的清脆声。 饭后,掌柜又亲自送上茶和瓜果甜食。 “顾姑娘,听说即墨有近七成的商铺是泛兰舟名下,此时知道你来即墨的掌柜尚且不多,你不如去查一查店里的帐,说不定能查到往年查不到的东西。”孔亦明挥了挥手中的浮尘,笑着道。 顾泽溪显然一愣,她知道道长的意思,是想让她迴避。 可这话说的,好像即墨这边的铺子隐藏了什么大的问题一样。 “你先去吧。”秦泛也对顾泽溪道。 “好,一会儿我再回来找你们。”顾泽溪点了点头,她也想让道长算一算她和秦逸的缘分。 顾泽溪走后,秦泛立马迫不及待地问道:“道长可知道楚兰舟此时在何处?” 这句话她在心里压了整整十个月,今日终于说出了口。 她虽然从未停止过寻找楚兰舟,但这句话却不曾对旁人说过。 “她只是回到了她该回去的地方。”孔亦明深望秦泛一眼,像是看到了她的灵魂深处。 秦泛躲开孔亦明的目光,心尖一颤,又问道:“道长这是何意?” “你知道我的意思。”孔亦明并未和秦泛打哑谜,又直言道: “终有一日,你也会回到你该回的地方。” “我该回的地方...何处才是我该回的地方......”秦泛喃喃道。 是那个破旧的小屋,还是忙乱的警局? 秦泛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何处是现实,何处又是梦境。 她现在又是在何处? 秦泛闭上眼,脑中闪过万千画面,记忆却越来越混乱。 孔亦明嘆了一口气,捏住秦泛的手腕,微微用力,秦泛勐得睁开双眼,眼中一片猩红,泛着寒意。 “她怎么会回去了?”秦泛慢慢冷静下来,神色也平静了许多,却明知故问道。 人只有在死后,才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们身上的伤口虽然会癒合,但是从最初的瞬间癒合,到后面的一个时辰、三个时辰,才能癒合。 若是身体一直癒合不了,又或者身体已经不存在了呢? 孔亦明只是摇了摇头,却并未回秦泛的话。 楚兰舟既然能凭空出现在这个朝代,即便是身死,可依旧能出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 决定她是否出现的,一直是秦泛自己,与他人无关。 所以秦泛问错了人,她只需要问问自己,楚兰舟会在何处,她又该在何处。 她便会出现在何处。 不过这些他没办法告诉秦泛,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 第194页 “若是我也想回到原来的地方,是不是也只要...只要死了就可以了?”秦泛颤着声音说出那个字。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楚兰舟已死的事实。 宁愿相信她是被海水冲到了另一处。 孔亦明点了点头,又怕秦泛会想不开,自寻短见,劝诫道: “切勿动杀念,尤其自杀,否则永坠地狱,不得往生。” “世间真有地狱?”秦泛眉头紧皱,若是旁人与她说,她只当是句玩笑,可这话从道长的口中说出,她却不得不多几分思量。 “信则有,不信则无。”孔亦明含煳其辞。 “若是我想让楚兰舟死而復生,可有办法?”秦泛在话本上看多了重生之事,尤其是现代的很多网络小说,不胜枚举。 既然他们可以,她如今也是存在于一个话本之中,楚兰舟为何不可以? 孔亦明此时并未回答。 “道长真的有办法?”秦泛看出了孔亦明的犹豫,知道他定然有办法,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凡事皆有定数,若想定中生变,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孔亦明道。 “这我自然知道。当初道长为秦海续命,既是为救滁州百姓,也是为等我去查滁州之案,却也折了自己的命。”秦泛后面又断断续续想起书中不少事,虽然不多,但加上墨音楼调查出的一些事,她也能推测出。 孔亦明脸上露出些惊讶的神色,这些事他本已设法掩盖过去,秦泛竟然能查到? “还有长公主之事,她手段残暴,嗜血成性,身上人命不知繁几。尤其在郡主死后,更是彻底放任天性。道长又为郡主续命,改了长公主的命数。”秦泛又细数道。 道长或许已经为不少人改过命数,不过改的皆是作恶之人。 若是他不为楚兰舟改命,她做一做这世间的极恶之人,也未尝不可。 “若想让楚兰舟復生,也不是不可。我有两个办法,需要你慎重考虑之后再做决定。”孔亦明算不出秦泛的未来命数,却听出了她话中的暗语,未免她生变,只能告诉她。 “哪两个办法?每一个都可行?不需要我慎重考虑,道长只需告诉我便可。”一听到有办法能让楚兰舟回来,秦泛已等不了片刻,急忙道。 “第一个办法只能靠你自己。所谓境随心转,只要你诚心想让楚兰舟回来,她便定会再次出现。她何时会回来,全在于你自己的心。这个办法不用担因果,也不会涉及任何代价,只要你自己慢慢修心便可。”孔亦明没说的是,这条路很难,万人里或许难出一人。 修心也是修万物,最后便会明白,万物皆是我一人。 或许最后她也不会执着于復活楚兰舟,而是专修自己。 “第二种办法呢?”秦泛知道孔亦明的意思,就像楚兰舟之前与她说过的一样,万物皆是她意念的推出。 可这一年的时间里,她试过无数次,不管是暂且放下楚兰舟,专注于自己的事,只当楚兰舟还未从文州回来。 或是幻想着楚兰舟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都无济于事。 她也明白凡事皆要靠自己,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不愿再浪费一年、两年或者更久的时间。 她只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楚兰舟就在她的身边,而不是她的幻想中。 “第二种办法便是以命抵命。”孔亦明道。 “如何以命抵命?”秦泛毫不犹豫地问道。 “你可知你的命数与常人不同?可随意穿梭于时间的长河之中,有无尽的寿命,不受任何法则的约束,若是用这个命数相抵,你可会后悔?”孔亦明又道。 “不悔。”秦泛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宁愿与楚兰舟相守几十载,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流转于无限的时间之中。 孔亦明抿着唇,双眸紧盯着楚兰舟,在秦泛坚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最后嘆了一口气。 他不懂。 年幼时他便已入道门,毕生所求不过是挣脱世间一切的束缚,超然于外。 秦泛已有此命,却轻易地放弃,只为了一个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人。 若是她能静心修行,一旦开悟,不用她的命数去换,也能让楚兰舟重新出现。 孔亦命还想再劝一劝:“或许用不了一年,你便能......” “道长不用劝我了,我决定了便不会再改。”不等孔亦命说完,秦泛便打断了他的话。 “我需要如何做?”秦泛问道。 孔亦明见劝不动,也只能作罢,道:“可带了楚兰舟的贴身之物?” “有。”秦泛立刻将挂在腰间的荷包摘下来,递给孔亦明。 还好她将楚兰舟的荷包日日挂在身上,否则又要耽搁些时间赶回长临。 “再给我一个你的贴身之物。”孔亦命又道。 秦泛将她腰间的另一个荷包也解了下来。 “好了,你回去吧。十三日之后楚兰舟自会出现。”孔亦明将两个荷包收入袖中,起身离开。 “她会出现在何处?”秦泛连忙追问道。 “她在何处消失,便会在何处出现。”孔亦明并未转身,背对着秦泛道。 第195页 “多谢道长。”秦泛对着孔亦命又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 其实本不需十三日,这十三日的时间,是孔亦命给秦泛赶回长临的时间。 第102章 儿女情长 “道长呢?”晚上顾泽溪回来,在房中四处张望,却只见秦泛一人坐在桌前,望向窗外。 “走了。”秦泛收回视线,低垂着眼,视线落在桌上的茶盏上。 “走了?去哪儿了?还会回来吗?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一听孔亦命走了,顾泽溪坐下懊悔地拍了一下桌子。 “不知。”秦泛摇了摇头,抬起头望向顾泽溪:“明日我便要赶回长临,你留在此地吗?” “这么快?有兰舟姐姐的消息了?”顾泽溪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我暂时可能回不去,即墨这边出了些问题,我得留下调查清楚。” 相对于其他地方,即墨有些偏远,她们也极少过来,没想到今日她突然查帐,便查出了不少问题。 “需要我调派人手过来吗?”秦泛点了点头,她也知道长的话不是随意说的。 “不用,这些小事我处理得来。”顾泽溪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好奇地问:“道长说兰舟姐姐在何处?” “湘山。”秦泛道。 楚兰舟最后消失的地方便是湘山,她自然也会在湘山出现。 只是湘山早已被她翻遍了,她又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并且不会引起世人的怀疑? 秦泛既期待又好奇,心里还隐隐透着忐忑,她害怕这又是一场幻梦,像过去无数个夜晚,午夜梦回时,睁开眼,身边依旧只有她一人。 “道长有说具体位置吗?”顾泽溪又问道,湘山那么大,当初她们用了整整三个月,数百人才将湘山翻遍。 “应该在河的附近。”秦泛也不确定道。 如果那个荷包真的是楚兰舟落入水中时遗落,她最后失踪的地方应该就是那条河。 “可是当年那条河的上下游基本上被找遍了,也没看到一个人影,一年之后怎么又会出现呢?”顾泽溪只是单纯地好奇,如果不是即墨这边帐本出现了问题,她也能随秦泛一起回去瞧一瞧了。 “等你回了长临之后,我再告诉你。”秦泛倒不是卖关子,只是她也好奇。 翌日一早,秦泛给顾泽溪留下十名护卫,她则带着另外十个护卫离开了即墨。 秦泛相信道长的话,他说十三日,便是十三日。 从长临到湘山的河边也不过半日,她也不似来时那般风餐露宿,赶路太晚也会在客栈中宿下。 往回赶的第三日,她在客栈中遇到了苏钰。 秦泛和苏钰同住一家客栈,却是在第二日清晨准备各自上路时,在客栈门口碰上。 “太傅。”苏钰率先看到秦泛,忙从马上翻身下来,跑到秦泛的马前,仰头望着她,神色激动。 她和秦泛差点就错过了。 “苏钰?你怎么在此处?”秦泛不解,也从马上跳下来。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苏钰眼中有些黯然。 “先上马,我们边走边说。”秦泛猜出了苏钰的来意,又翻身上马,不再停搁。 “好。”苏钰点了点头,走到马边,翻上去,两人并驾而行。 此时尚在城中,即便骑马也不能太快,正适合谈话。 马儿才没跑几步,苏钰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晚宁是何时知道我父亲与钟伯伯的事有关的?” “嗯...挺久了,那时我刚上任刑部侍郎不久,查当年钟家之案的涉案人员中,对裴行俭这个人有些疑问,便去问她了。她知道我在查她们家的案子,对我很是感激。我让她若是想起了什么便告诉我。后面她再来找我,说当年你父亲与她的父亲在书房中大吵了一架,之后不久钟府的管家离府,她动身去找管家,想来那时她应该便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仅过去了一年多,甚至前段时间处理花党一派又再次翻了过来,可秦泛却觉得仿佛过去了很久一般。 “我记得,小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大概一个多月,我没去找晚宁,父亲也未去钟府。”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是苏钰却记得清清楚楚。 “再后来,我查清了钟家之案的真相,也与她说过,苏明也涉案的事,先帝暂且不会将他公之于众,她也同意了。”秦泛不懂钟晚宁当时的心情如何,她只是告诉苏钰事实。 “还好...那时我离开长临,去了北疆。”苏钰心中有些庆幸,至少在她出发之前,钟晚宁不知道一切的真相,那时她对她的感情都是真的。 若钟晚宁已经知道了当年之事,却依旧对她那么好,她心中的愧疚只会更深。 苏钰此时真正地懂了,为何钟晚宁会在她回来之前选择出海。 换作是她,她也不知要如何面对灭族仇人之女。 在抄家灭族的仇恨面前,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呢? “太傅,我们与吐谷浑是不是还会再起战争?”苏钰也不想在长临继续待着了。 她此时已全然没了与苏母说时的那般自信,钟晚宁真的还会愿意见她吗? 第196页 可究其根本,钟家被灭,并非苏明,或者是陷害他的朝臣之过,他们也不过是帝王手中平衡朝局的棋子。 从高祖驾崩的那刻起,钟家便已经走上了灭家亡族之路,正如当年的秦羡君,他也註定回不了长临。 “会,估计也用不了几年。吐谷浑王一直主战,只是最了解两国军力的只有慕容啸隽一人,也是他一直维持着两国的和平。不过慕容俊逸死在了我国,他便再也压不住了。”秦泛目视前方,勐得挥动马边,马嘶鸣一声,立刻挥蹄狂奔。 “那我便守在边关,让他们永远也踏不进我大晟国门。”苏钰也挥鞭跟上,高声喊道。 “好!”秦泛转过脸望向苏钰,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七日后,秦泛赶回了长临。 “管家,立刻让人将府中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挂上红绸,过几日,府中有好事发生。”秦泛回到将军府,立马找来管家,吩咐一通。 秦泛想了想又道:“还有,准备些柳枝、火盆之类的东西。” “小姐这是...想通了?”管家语气中透着小心。 整个长临,甚至晟国,谁人不知楚兰舟大概率已遭不测,回不来了。 如今秦泛官至太傅,又是先帝任命的辅政大臣,年仅三十有二,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朝中不少大臣暗戳戳地都想将家中的儿子送入将军府,即便没有名分,只要搭上了秦泛,以后他们的仕途,也必会平步青云。 甚至不少人派人去搜寻长相酷似楚兰舟的人,纳入府中,以望生下与楚兰舟相像的儿子,养大之后再送入将军府。 他们明知秦泛喜欢的人是楚兰舟,想的却仍是生下与楚兰舟相像的儿子,而不是女儿,或者是直接将与楚兰舟相像的女子送给秦泛。 固执又迂腐。 “什么想通了?你这是想到哪儿了?”秦泛正打量着书房,想着要怎么布置,却被管家的话问懵了。 “不是小姐看上了什么人,想要娶进门来?” 管家知道秦泛此次出门是为找道长问楚兰舟下落之事,难道她不是从道长口中知道了楚兰舟再也回不来的实情,然后想通了? “娶自然是要娶的,不过还早呢。”秦泛仰着头,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她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楚兰舟风风光光地娶进府中。 怎会只是简单地布些红绸,这般草率。 管家心中一喜,看来秦泛是真的开窍了,也不再执着于楚兰舟了。 虽然管家也很喜欢楚兰舟,可毕竟人死不能復生,活着的人还是需要继续往前看。 “让人手脚麻利些,尽量三天之内布置好。”秦泛又叮嘱道。 “小姐放心吧。”管家乐呵呵地道。 秦泛又回到寝房,打开衣柜,里面满满一柜的裙装,多是白色,也有几套浅色系的衣裙。 这一年楚兰舟虽然不在,但秦泛每月至少为她准备一套衣服,直到整个衣柜都放满了。 秦泛满意地关上衣柜门,又走到梳妆檯前,拉开抽屉,里面各色朱钗、玉簪、耳饰,琳琅满目,全是她为楚兰舟精挑细选准备的。 看完了寝房,秦泛又来到书房、藏书楼,每个地方都摸一摸瞧一瞧,这些她之前已命人重新布置过,只想着楚兰舟回来后,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惊喜。 还有她的太傅府,在将军府的最左边,靠近长临城外,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她也命人修葺好了,到时候楚兰舟便从太傅府出嫁,或者从将军府出嫁,以后她们住在太傅府也行。 秦泛脑中对未来一片憧憬,明明还有三日才能见到楚兰舟,秦泛却恨不得已经安排好未来她们几十年的事。 两人后,秦泛带了近百人,驾着一辆马车,向湘山驶去。 与此同时,先天观,孔亦明拿出两个荷包,掏出里面的两个小木人,摆放在桌上的阵法中。 桌上四周皆贴着符箓,随着孔亦明的默念,符纸上的云篆泛起红光。 “起!”孔亦明勐得睁开眼,做起复杂的手势,桌上的小木人瞬时而起。 “合!”小木人脸贴脸合到一起,迅速旋转。 “换!”随着孔亦明的最后一声,桌上符箓四起,飞到空中一层层包住两个小木人,最后落于桌上。 孔亦明从桌上拿起被符箓包裹的小木人,放入了火盆之中。 ‘灭。’火盆中火势渐弱,孔亦明闭上眼,轻念道。 第103章 归来 楚兰舟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身处冰窖中一般,身体更是有一种下坠感。勐得睁开眼,四周却一片漆黑,头顶的光亮也越来越弱。 她竟然还活着? 楚兰舟屏住唿吸,向着光亮处游去。 不知游了多久,楚兰舟只觉得愈发乏力,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蓝天白云也越发模煳,却看到了一个黑影跳入水中,似是向她这边游过来。 “舟舟!”秦泛一把拉住楚兰舟的手,勐得用力,将她圈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河水冰冷刺骨,可此时秦泛却丝毫感受不到,只觉得怀中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尖滚烫髮颤。 楚兰舟费力地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模煳,但被抱着的感觉却很熟悉,不等她看清,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楚兰舟瞪大了眼睛,却望进了一双黑亮的笑眸中。 第197页 是姐姐。 楚兰舟也跟着弯了弯眉眼,抱着秦泛的双手渐渐用力,主动地去索取对方口中的空气。 秦泛松开楚兰舟,拉着她的手向上游,时不时地回头望她一眼,害怕下一刻她又会从眼前消失。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两人深吸了一口气,再望向对方,彼此的眼中皆是掩不住的雀跃。 “姐姐。”楚兰舟像是做梦一般,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秦泛,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一声,语中带着忐忑和不安,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楚兰舟,我的舟舟,你终于回来了。”秦泛抬手轻抚着楚兰舟的脸,指尖发颤,手下冰凉,这才意识到,她们还在水中,忙拉着楚兰舟向岸边游去。 秦泛昨日便到了河边,让人搭了帐篷,时刻准备好热水,她一个人一直在河边来回走动,夜里便在河边插上火把。 她不知道楚兰舟何时会出现,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直到刚刚看到水中一团红影,秦泛解开披风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秦泛将披风裹在楚兰舟的身上,抱起来便往帐篷跑去。 “来人,快准备姜茶!”秦泛边跑边喊道。 “主子!”墨骥听到声音,第一个从帐篷中跑出来,看到秦泛怀中的楚兰舟,声音颤抖。 “墨骥。”楚兰舟唇角微抬,有些虚弱地道。 向来有泪不轻弹的墨骥,别过脸,红了眼。 帐篷中早备好了热水,秦泛直接将楚兰舟连人带衣一起放进了浴桶中,她将外衣脱了也跨了进去。 秦泛此时才看清,楚兰舟穿的竟是一身白衣,衣服是被血色浸染成了红色。 秦泛双眼微眯,眸色暗沉,恨不得将花渊微和杨迟衣的尸身拉出来日鞭三千,以泄心头之恨。 “姐姐。”楚兰舟轻轻捏了捏秦泛的手,另一只手慢慢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没关系,我已经为你报了仇,以后再无人敢伤你了。”秦泛抬手覆在楚兰舟的手背上,脸上扬起一抹笑,轻声道。 “嗯?”楚兰舟双眼微睁,有些不解。 “没事,以后再与你详说,我们先回去。”秦泛垂眸,想将楚兰舟的湿衣脱了,手刚碰到楚兰舟的衣领,却被楚兰舟的手拦住了。 秦泛抬眸望去,却见楚兰舟脸颊泛红,神色闪躲:“我...我自己来。” 楚兰舟本就容易害羞,她们又太久未见,刚见面便这般坦然,有些不太自然。 “那...舟舟帮我脱?”秦泛松开手,向楚兰舟又凑近了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兰舟,蛊惑道。 楚兰舟的脸更红了,抬眸只望了秦泛一眼,立马又移开视线,露出一只仿佛沁了血般的小耳朵。 秦泛只觉心底发烫,口中发干,不自禁地倾身上去,一手拦着楚兰舟的腰,一手抚着她的脸,含住了那只透红的耳垂。 “嗯...”楚兰舟双手抵在秦泛的肩上,轻轻推搡着,欲拒还迎。 秦泛顺着耳垂一路吻到唇角,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娃娃般。 楚兰舟双眼微阖,慢慢环住秦泛的脖颈,头仰着,配合着秦泛的动作,唇间不自禁发出些喟嘆。 此时已无人再在意先脱谁的衣,桶边湿衣遍地,红黑错乱,水渍淋淋淅淅从桶边一直漫延到床前。 深夜,秦泛侧卧着,一只手支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睡熟的楚兰舟,抬手悬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描绘着她的轮廓,最后慢慢地放在她的脸上,从额头抚到眉眼,再到鼻子,到唇边。 秦泛低下头,在楚兰舟的唇上又轻轻落下一吻,只是单纯地唇贴着唇,感受到唇上柔软的触感,秦泛张开嘴咬了咬,不敢用力,又探出舌尖小心地触了触。 “舟舟。”秦泛松开楚兰舟的唇,窝在她的颈边,胳膊搭在她的腰上,放任着困意的侵袭,也闭上了眼。 翌日,两人睡到了午时才醒。 “累不累。”秦泛在楚兰舟的脸颊上轻啄一口,神情惬意。 楚兰舟摇了摇头,想起昨晚的事,脸上又染上了红晕:“该起了。” 秦泛点头应道,又在她的另一边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才起身亲自给楚兰舟拿来她准备好的衣服,一身红色的衣裙,红色的狐裘。 “喜庆。”秦泛笑眼弯弯,解释道。 “好。”楚兰舟点了点头,温声应道。 秦泛也换上红裙,两人虽同穿红色,甚至款式也相近,给人的感觉却不同。 秦泛的红衣更张扬,像是烈焰,楚兰舟的则内敛许多,透着股温润和柔和。 两人双手紧握,出了帐篷。 “主子,太傅。”墨骥一直候在帐外,看到两人出来,忙上前行礼,“东西已经收拾完了,用了午饭,便可即刻回京。” “好,辛苦了。”秦泛点了点头,牵着楚兰舟的手向桌边走去。 “姐姐现在已经是太傅了?”坐下后,楚兰舟才问道。 “是啊,晟颜卿去年已驾崩,如今幼帝登基,武珝、晟颜柔和我是辅政大臣。”秦泛盛了一碗汤,递到楚兰舟的面前。 “去年?我离开了多久?”楚兰舟皱了皱眉,有些混乱。 第198页 “从你被刺杀失踪那刻起,距今刚好一年零一个月。”秦泛道。 “才过去了一年多?”楚兰舟惊诧道。 “先吃饭,这些我们回去再说。”秦泛夹了一筷子菜到楚兰舟的碗中,此时她并不想与楚兰舟说太多费神之事。 楚兰舟刚回来,最主要的事是休息。 现在朝中无事,杨、花两党已彻底剷除,不论是武珝,还是晟颜柔,与她皆是友非敌。 北疆已平定,吐谷浑短时间内不会来犯。 幼帝年龄尚小,也不需辅佐,朝事有武珝在,暂时也不需要她,她更是推了早朝之事。 如今她有大把的时间陪着楚兰舟,她们可以惬意地享受生活。 况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回到将军府,她为楚兰舟准备了一个惊喜。 “好。”楚兰舟明白秦泛的意思,也不再多问。从昨日下午一直都到现在,她只喝了一碗姜茶,一口饭也未吃,本也不觉得饿,可饭菜一入口,饿意便瞬间席捲而来。 用晚饭,两人上了马车,墨骥留下一队人善后,其余人护送着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地往长临赶去。 临行前,秦泛发了消息给管家,两个时辰后她们便会到将军府。 管家命人将将军府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将军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上皆绑了红绸,插上了柳枝。 府门大开,左右各站了七人,手中皆拿着长枪。 门前摆了一个火盆,盆里燃着木炭,火势不大,只星星点点。 管家听到马蹄声后,立刻又让人加了几块木炭进去,他则带着数名侍女走到府门阶前。 马车在将军府前缓缓停下,马夫跳下马车,将轿凳放好,候在一侧。 秦泛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又转过身向前伸出一只手。 楚兰舟一手搭在秦泛的手上,一手扶着车门,慢慢下了马车。 “欢迎回家。”秦泛凑在楚兰舟的耳侧轻声道,这一刻她盼了整整一年零两个月。 楚兰舟抬头望着眼前的将军府,恍如隔世。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只等着秦泛的解答。 管家看到楚兰舟的那一刻,又用力眨了眨眼,仿佛不敢相信站在他眼前的人是楚兰舟一般。 “二小姐?”管家试探地问道。 “管家。”楚兰舟弯了弯唇角,眉目柔和,向管家行了一礼。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管家忙躬身又向楚兰舟和秦泛行了一礼。 “走,回家。”秦泛拉着楚兰舟的手,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府门走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将她们分开了。 管家望着楚兰舟的背影,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个楚兰舟与一年前不同了,反而更像是十几年前刚进将军府时的那个楚兰舟,温和有礼,却又疏离淡漠,与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独独对秦泛,形影不离。 “跨火盆,去霉运,迎新喜。”秦泛先从火盆上跨了过去,又拉着楚兰舟的手,低头盯着她的脚下,神色认真,在她跨过之后,立刻高声道。 楚兰舟的视线始终在秦泛的身上,目光温柔,嘴角眉梢皆泛着笑意。 “府中是有何喜事吗?”府中装扮得喜气洋洋,挂满了红绸和红灯笼,楚兰舟好奇道。 “待会儿你便知道了。”秦泛卖了个关子。 楚兰舟笑着摇了摇头,一路跟着秦泛,明明是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此时竟有一种初来的新奇感。 第104章 过往 秦泛牵着楚兰舟,一路来到寝房。 楚兰舟看着房中全新的布局,衣柜和床皆是红木,衣柜比以前大了近一倍,屏风也换了成了六扇,上面刻了四个字:‘遇难呈祥’。 梳妆檯占了近一面墙,台上摆满了各种首饰,有素雅别致的,也有珠光宝气的,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秦泛拉着楚兰舟的手来到衣柜旁,打开柜门,满满一柜的衣裙。 之前秦泛极少送过楚兰舟什么衣裙首饰,两人上下的行头,全在兰衣馆置办。 原本她觉得这没什么,可这一年多的时间,每当她太过思念楚兰舟时,不自觉地便会走到各大衣馆、首饰店,看着看着便想这些东西若是穿在楚兰舟的身上会如何。 她挑挑选选,便会买上几件,大多数只会买一件,想着等楚兰舟回来时穿。 不知不觉整个衣柜放不下了,她便换了个更大的衣柜。 “这些全是我亲自去店里选的,就想着你回来时能穿上,喜欢吗?”秦泛摸着衣柜中的衣服,转过头满眼期待地望向楚兰舟。 “喜欢。”楚兰舟始终弯着眉眼,笑着应道。 “还有这些,这个竹叶玉簪,是一次我在街边上的小摊上偶然看到的,感觉和你的气质特别般配,就买回来了。”秦泛拉着楚兰舟又到了梳妆檯,拉开抽屉,拿起里面的一个玉簪,一脸的兴奋。 楚兰舟接过玉簪,仔细瞧了瞧,三节竹子为簪身,簪头则是三片小竹叶,通体嫩绿,手感温润细腻,竟是块暖玉。 “这些都是店里研究出来的新品,我都买了回来,以后咱们也可以试一试。”秦泛又指着桌面上的各色胭脂水粉。 秦泛像是献宝一样,拉着楚兰舟将寝室里的各种东西都介绍了个遍。 第199页 随后又拉着她离开了寝室,往藏书楼走去。 一路上,两人未碰到一个下人,秦泛早叮嘱好了,今日所有人呆在各自的院中,不许外出。 她不想有人打扰到她和楚兰舟。 楚兰舟跟着秦泛,也不问她们要去何处,又为何去,任她牵着,秦泛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 到了藏书楼,秦泛关上了门,转过身,站在楚兰舟的对面,一脸神秘地道: “舟舟,你记不记得,之前我说过,你从文州回来,我给你一个惊喜?” “嗯,记得。”楚兰舟点了点头,想到之前她不小心看到的那份圣旨,心跳勐然漏了半拍。 秦泛不知何时将圣旨装进了袖中,在楚兰舟点头的那刻,掏出圣旨,递给楚兰舟:“舟舟愿意此生与我相伴,白头到老吗?” “嗯嗯。”楚兰舟立刻点了点头,眼中闪着莹莹泪光,心跳却越来越快。 秦泛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这句话她终于说出口了。 楚兰舟双手紧握着圣旨,微微发颤。 秦泛站到楚兰舟的身侧,抬手附在她的手上,牵引着她的手,一起打开圣旨。 楚兰舟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可再看上面的内容,依旧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秦泛抱住楚兰舟,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 “以后舟舟便是我的夫人了,我也是舟舟的夫人。” “早在慕容风铃向我问你时,我便想这么介绍,只是担心你会遭人白眼。那时便想着一定要向陛下讨份赐婚圣旨,以后不论再遇到谁,都能光明正大地说你是我的夫人。”秦泛想起之前几年前的事,已忘记那时是何感受,只记得一定要找个机会,向陛下求旨赐婚。 “我不在意这些的。”楚兰舟摇了摇头,她竟不知秦泛藏了这么久的心思。 “我在意。”秦泛神色认真,她不想委屈了楚兰舟。 女子之间的感情本就艰难易碎,尤其在这个男权的社会,稍有不慎便非死即伤,躲得过文人的口诛笔伐,躲得过百姓的闲言碎语,最后往往顶不过父母的苦口婆心。 好在她如今已官至太傅,朝中无人敢妄自议论她们,她手中有先帝赐婚圣旨,百姓也不敢茶前饭后地谈论她们,她们皆是来自异世,在这个朝代无父无母,更不会有父母的阻拦。 秦泛早已计划好了一切,若非花渊微和杨迟衣,她们此时已然拜堂成亲,不知在何处游山玩水了。 “成亲的流程太过繁琐,今年怕是没办法了,但是三日之后我宴邀群臣,来府中参加我们的订婚宴。明年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羡煞旁人。”秦泛保证道。 “好。”楚兰舟抱紧了秦泛,脸埋进了她的颈窝,眼中的湿润终于溢了出来。 “舟舟?”秦泛感觉到颈间的热意,心底有些慌乱,松开楚兰舟忙要看看,却被楚兰舟抱得更紧了:“姐姐。” “嗯?怎么了?”秦泛停下了动作,认真听楚兰舟说话。 “我很开心。”楚兰舟的声音嗡嗡的,甚至有些发颤。 “你知道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在哪儿吗?”楚兰舟主动提起了过去的事。 “不管舟舟之前在哪儿,现在在我的身边便足够了,以后都有我。”秦泛怎会不知她在何处,甚至她可能会经歷什么都一清二楚。 “那不一样,不一样的。”楚兰舟摇了摇头,慢慢松开了秦泛,抬头望着她,双眼湿润,睫毛上依旧挂着泪珠。 这次换楚兰舟牵着秦泛的手,两人坐到窗前的榻上。 榻上放着一个小桌,桌上摆着茶具,茶壶上冒着热气。 楚兰舟翻起两个茶杯,伸手欲端起茶壶,却被秦泛抢先了一步。 秦泛沏好茶,端起一杯递到楚兰舟的面前。 楚兰舟端起茶杯,在鼻尖嗅了嗅,眉目慢慢舒展开,浅尝了一口,这才开口: “我回到了来时的地方,身边侍女说我突然昏迷,在床上足足躺了十七日。我醒来后,我的那位夫君却病情加重,没过几日便去世了。府中人皆说我是不祥之人,最后我不堪其扰,便回到了娘家。”楚兰舟说得轻描淡写,那时她才刚回去,仍以为是在晟国般,她自己也可打拼出一番事业来,便毅然决然地回家了。 秦泛咬紧了牙关,眉头高高蹙起,握着杯字的手也愈发用力,她恨不得能同楚兰舟一同回去,将楚兰舟护在身后,一句一句将他们都给怼回去。 怼不过便直接动手,她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军,难不成还打不过后院中的妇人不成? 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捨不得说一句重话,却成为了他们口中嫌弃的不祥之人? 原本那人便活不了几日,将楚兰舟骗过去为他沖喜,若非楚兰舟的父亲固执,又太过看中颜面,楚兰舟也不会被困在后院之中。 楚兰舟虽然仅用了个‘不堪其扰’,但秦泛却能猜到这四个字后面藏着他们多么恶毒的嘴脸,楚兰舟又承受了多少冷嘲热讽。 “姐姐也知,我娘家是一方巨贾,我原想着可以帮父亲打理家业,他们却因为我是女子身份,不能在外抛头露面,又怕我擅自出门,便将我锁在了院中。”楚兰舟哂笑一声,那时她才意识到,在秦泛的身边是多么的畅意自在。 第200页 秦泛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紧张,她知道后来楚兰舟会遇到一个青年才俊,和他互生情愫。 不知楚兰舟会不会像书中写得那样,也会为那人动心。 楚兰舟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又继续道: “父亲大概关了我一年,有一日府上突然举办了宴会,说是宴请一个贵人,让我在幕后抚琴。我自然知晓父亲的意思,本不想去,可父亲却答应我,若是我去抚琴,便愿意出资让我开个酒楼。” 楚兰舟顿了顿,当时她天真地相信了,后来才知,那不过是诓她的话。 她的父亲始终觉得女子就该嫁人,即便她嫁过一次人,即便她上段婚姻不幸,她仍要嫁人。 她的父亲也的确会出资给她开酒楼,不过这个却是作为她的陪嫁。 她困在家中一日,便一日不能离府,更别说什么开酒楼。 “我只是随意抚了一曲,抚完便离开了,不想那日之后那人却日日来府中。不知何时我院中的锁也解开了,我原以为父亲是想通了,却没想动能在我的院中遇到那人,父亲竟允他在府中随意走动。”楚兰舟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诉说着她人之事。 “又过了一年,父亲要将我许配给那人。出嫁之前,我连夜逃出了府中。之后便一直隐姓埋名,在一个小渔村独自生活。不知道过了几年,有一次我去海中捕鱼,网中捕到了一条大鱼,却被鱼拖入了海中,再睁开眼便看到了姐姐。”说到最后,楚兰舟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之后的日子虽然苦了些,却自由自在。 其实也不算孤独,她有与秦泛在一起十几年的回忆,每当闲下来时,她便坐在门前,望着远处的海,放空大脑,沉浸在回忆之中,日子过得也很快。 楚兰舟不知道那几年她是如何过的,她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秦泛了。 如果她知道她跳进水里便能见到秦泛,早在她醒来时,便跳进了后院的湖中了,又怎会苦等那么多年。 秦泛握住楚兰舟的手,轻轻地摩挲,手中细嫩,只有虎口上有些硬茧,那是常年握刀所留。 她无法想像楚兰舟一人是如何度过这么多年,若非她找道长帮忙,她会不会一直在小渔村上靠着捕鱼,孤零零地过完后半生? “好在都过去了。”楚兰舟反握住秦泛的手,眼神清澈温柔,更多了几分坚定。 第105章 初心依旧否 “对,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秦泛早已将孔亦明的话忘在了脑后,她能与楚兰舟在这个朝代相遇,全是因她命在世外,不受世间任何法则的限制。 只是心中起念,便出现在了曾经看过的书中,甚至拉来了楚兰舟与她作伴。 但她却并不知自己的这个命数,即便孔亦明与她说了,她也不懂。 “姐姐怎么会恰好出现在河中?我又怎么会在河中一年多?对了,可找到了暗卫?”楚兰舟记得当初被黑衣人逼着一起跳进了河中,可一年多过去了,为何她还能在河中醒来。 “你可记得孔亦明道长?”秦泛早已想好了说辞,即便楚兰舟不主动问,她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她。 “嗯。”楚兰舟点头,她自然记得,孔亦明和安玉怀皆是得道之人,尤其孔亦明,可为人改运续命,当初也是因为他,楚兰舟才会去看一些道家的书籍。 “当年你失踪之后,我慌了神,在湘山附近找了一个月,也毫无踪迹。后来原本出海去寻你,被晚宁拦住了,她要代我出海。”说到了钟晚宁,秦泛又将钟家与苏家的纠葛解释一下: “当初你让我调查钟家之事,其实晟颜卿当年已经查清,只是涉案人员较多,关乎整个朝堂社稷,不能立刻处理。后来杨、花两党斗争愈发激烈,晟颜卿便将当年钟家之案的真相交给我,让我速速处理。苏明竟是钟家覆灭的导火索,当年他将秦军的粮草帐目放到了钟鹤希的书房,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钟晚宁不知如何面对苏钰,在她出征回来前,便出海去了,至今未归。” “后来晟颜卿驾崩,武珝尚未满月的幼子登基为新帝,武珝、晟颜柔和我为辅政大臣,我也被任命为太傅。” “之后我便用钟家之案和滁州之案,抄了杨家,除了杨党。期间我命人将湘山翻了遍,也丝毫没找到你的踪影。”想起那段无望的日子,秦泛至今仍心有余悸。 “可能是当时急得慌了神,没想到那位神通的道长,还是在晟颜柔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我命人在各地查找孔亦明和安玉怀,直到前段时间才在即墨找到道长。” “好在那时我已设计剷除了花党一派,便直接去即墨找到道长。道长告诉我你会出现在曾经消失的地方。” “当年我在河中找到了你的荷包,便一直在河边守着,没想到真的看到你了。”秦泛舒了一口气,现在回想起昨日她在河中看到的那抹红影,依旧心跳加速,雀跃难耐。 “不过那个暗卫却依旧没找到。至于你为何会在河中出现,这我也不得而知,或许是道长失了什么法。不过我对外已想好了说辞,便说你是被困在河底的一个裂缝之中,我命人找了一年才寻到河底的裂缝。”秦泛并不打算对外解释太多,说多了漏洞反而会更多,不如让他们自己发挥想像力。 第201页 楚兰舟没想到这一年的时间,秦泛竟然做了这么多。 杨、花两党遍布整个朝堂,哪是如今她寥寥几句,说除便除了的。 “我们的荷包呢?”秦泛提起荷包,楚兰舟这才意识到她们两人的腰带上空空如也,从未离身的荷包竟然不在。 “你也知道道长那人,怎么会轻易地就告诉我你会在何处,总会要些好处来换的嘛。”秦泛心中一惊,眼睛不安地转着,她竟把荷包的事给忘了,大脑飞速地转动着,胡诌的话张口就来。 “也是。”楚兰舟点了点头,可她们的荷包乃是她亲手所缝,里面的小木人更是在小摊上便能买得到,并非是什么稀罕物件,也值不了多少钱,道长要这些做什么? 秦泛见楚兰舟虽未怀疑,但眼神飘忽,便知道她心中有些疑虑,又继续解释道: “我原本也是想给道长些钱财,但是他却分文不要,只看中了我们俩的荷包。你也知道,什么都瞒不了道长的,我便把我们的荷包给他了。” 秦泛或许是觉得她的话没有说服力,又补充道:“或许是他需要用这个荷包来算出你具体的位置来。” 楚兰舟这次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不再怀疑。 原本楚兰舟刚回来,秦泛不想让她这么累,但此时又怕她多想,便从榻上下来,拉着楚兰舟坐到桌前: “这一年多发生了许多事,我命人将这些事详详细细都记了下来,我这就拿给你看。” 说完,秦泛便跑向了书架,抱了厚厚一摞书放在桌上,“稍等,还有。” 秦泛接连跑了好几趟,卷宗堆满了整个书桌。 “好啦,都在这儿了。”秦泛将最后一摞卷宗放在桌上,在楚兰舟的对面也坐下了。 她要与楚兰舟一起看这些。 虽然这里的每一件事她都知道,但其中的细节她却并未多管,她只看最终的结果。 “姐姐,来这边坐。”楚兰舟往椅子旁边挪了挪,露出了半边,眸光温柔,又满含期待。 秦泛的腿脚仿佛不听使唤了一般,楚兰舟的尾音未落,她便已经坐到了她的旁边,手也像有了自己的想法似的,直接搂住了楚兰舟的腰,窝在楚兰舟的怀里,鼻尖嗅着楚兰舟身上的清香,哪儿还有心思看什么卷宗,时不时地捏捏揉揉。 楚兰舟却习惯了般坐怀不乱,拿起一本卷宗认真地看了起来。 “姐姐有没有觉得此时我们很像刚来这个朝代的时候?”楚兰舟忙握住秦泛的手,再任她这么胡乱动下去,怕是要犯禁了。 “嗯?”秦泛仰头望着楚兰舟,眨了眨眼睛,眼中一片懵懂。 “我们刚来那会儿,为了了解这个朝代,在这藏书楼中待了几个月,后面甚至还想研究养生配方,长生药。”以前被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此刻楚兰舟说起来,仿佛像是发生在不久之前一般。 “对哦。”经楚兰舟这么一提醒,秦泛勐得回想了起来。 “那时我们的目标还是赚钱,现在却什么都有了。”秦泛虽然一开始便奔着做权臣而去,不过当年她一直觉得,先赚钱再谋权。 可当她赚了足够的钱之后,才明白,钱其实没那么重要。 杨迟衣的私产那么多又有何用,抄家之后不还是全部进了国库? 泛兰舟如今虽然早已富可敌国,可但凡违犯了任意一条大晟律法,面临的结果也是封铺入库,能留下一块牌匾已是不错了。 “现在姐姐已然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执着于辅佐武珝为帝吗?”楚兰舟道。 她并不是随意发问,只是她觉得武珝的疑心太重,早年遭遇过于坎坷,他日若是登上帝位,第一个要处理的便是身边的功臣。 武珝的确有治国之能,晟颜卿之前已将大半朝政交给她来处理,更是採纳她的意见,升贬官员。 朝中不少大臣对她的意见颇深,晟颜卿都为她挡住了,甚至因为花渊微的一句话,便将钟家之案的真相给秦泛,让她尽快除了杨、花两党。 楚兰舟不信晟颜卿死时不知道是何人给他下毒,却依旧任命武珝为辅政太后,满足她的野心。 可武珝呢,却因为她心中小小的怀疑,不顾这么多年晟颜卿对他的偏爱,命人毒杀了他。 她担心晟颜卿的今日,会成为秦泛的明日,她不得不作最坏的考虑。 “不知道,或许吧,现在即便是我想退,也有些身不由己。”秦泛也迷茫了,走到今日,她好像并未出多少力,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把手,一直推着她往前走。 她只是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定要做一朝权臣,如今坐上了,再去回想,好像自己也未做什么。 刚开始想赚钱时,有楚兰舟在,本是想用楚兰舟祖上的工艺,冶炼铁器来赚钱,秦羡君的手中便有不少铁矿,直接交给了她们来打理。 后面泛兰舟发展越来越好,秦羡君死后,更是将无数家产直接留给了她们。 泛兰舟后来也成为全国最大的商会。 赚到了足够的钱,秦泛想着是时候能够入朝了,吐谷浑又突然来犯。 她借着秦羡君留下的狮印,召集了秦羡君的旧部,最后打败吐谷浑,也博得了晟颜卿的信任。 第202页 回朝之后,她次次被委以重任,不论是武举的副考官,或者滁州的安抚使,遇到问题总会迎刃而解。 后来想向晟颜卿求一道赐婚圣旨,从滁州回来后,也得到了。 被封了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之后,要查钟家之案,也是楚兰舟临行前的提议。 在钟家之案毫无进展时,晟颜卿竟然直接将钟家之案的真相告诉了她。 她还未来得及处理,遇到楚兰舟失踪的事后,只是去寻了她一个多月,再次回到朝中,她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 又因为亲自剷除了杨、花两党之人,如今朝中无一人不惧她。 便是同为辅政的武珝和晟颜柔,事事也多以她为主。 若非她不是姓晟,已然是整个晟国的帝王了。 可这么多年,她做了什么呢? 每每脑中只是冒出一个想法,不需要她如何去费尽心思地去做,便有人为她做好了一切。 她唯一动了动心思的地方,可能就是花渊微之事吧。 不过,即便她不设计花渊微与吐谷浑二皇子勾结,他们也活不了太久,他们本就身负数罪,落马终归是早晚的事。 “那不急,秦逸应该快回来了,等姐姐想退之时,便让影子来。”楚兰舟早已为秦泛计划好了一切,她只希望秦泛可以一直平安快乐便好。 “对噢,我怎么把影子的事给忘了。”秦泛拍了拍脑门,勐然想起来,有影子在,她便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开了拳脚来:“我想试试看,武珝的周国到底会不会再二世而亡。” “好,那我陪姐姐一起。”楚兰舟莞尔,抚了抚秦泛的发端,刚刚那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心怀大志,熠熠闪光的秦泛。 第106章 订婚宴 楚兰舟出现在将军府门的那一刻,她回来的消息便已传进了宫里和长公主府。 长临一直关注秦泛的朝臣府中也收到了消息。 无人不想去将军府一探真假,可之前他们向将军府递了无数封拜帖都被退回,如今秦泛更是早朝也不上,想见她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当天晚上,他们皆收到了将军府送来的请帖,邀请他们三日后去将军府参加她与楚兰舟的订婚宴。 这是众人第一次收到将军府的拜帖,也是第一次见到将军府的拜帖,红色的封面,中间落字处是用金色绘制的一根三节的竹子,将军府三个字落在中间的竹杆上,最上面的竹节处有三片竹叶。 整个拜帖也是竹子的形状,打开拜帖,共三折,里面的字也全是泛着金光的黑体隶书。 众人收到秦泛的请帖,心中又惊又喜,不仅能见到秦泛,更能确认楚兰舟是否真的回来的真假,以至于他们忽略这封请帖是邀请他们去参加两人的订婚宴。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一辆辆马车便从各府出发,往将军府赶来,待太阳升至高空,将军府门外已停满了马车,但将军府却依旧大门紧闭。 秦泛定的是晚宴,他们来得太早也无用。 不过随着府外排队人员越来越多,秦泛让人提前开了府门。 府外马车中的各官员按照官位大小,纷纷下马车,走到府门前,乖乖地排队递上拜帖和礼物,一一入府。 管家带着府中侍女和侍卫在外收帖登记,以防有人趁机混入其中。 进府的官员由侍女一一带领到桌前落座。 秦泛只摆了七桌宴席,她邀请的朝中官员不超过六十,主桌不论官职,算是她的朋友。 云水间。 秦泛和楚兰舟都换好了衣服,两人依旧是一身的红裙。 原本秦泛就爱穿红色,只是楚兰舟不在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她从里衣到外裙,全换成了黑色,即便是紫色的太傅官袍,也被她改成了黑色。 如今楚兰舟回来,她又换成了她最爱的红色。 “还是红色最适合姐姐。”楚兰舟上下打量着秦泛,一身红衣,衬得秦泛唇红齿白,像一朵开得正艷的牡丹花,丝毫看不出是计谋深远的当朝太傅。 “舟舟穿着红色更好看,都说人靠衣装,可这身衣服却因穿在了舟舟的身上,才能让人注意到它的华贵不俗。”秦泛拉着楚兰舟坐到梳妆檯前,拿起一只眉笔,要为她画眉。 “姐姐还是这么贫嘴。”楚兰舟无奈地笑了笑,论夸人,她是如何也比不上秦泛。 “哪儿贫嘴啦,你出去问问,谁不说我寡言又高冷,一字比千金还贵。”秦泛瘪了瘪嘴,神情却认真,手中的眉笔沿着眉形稳稳地从眉头画到眉梢。 “算了,还是擦了吧,不好看。”秦泛虽然画得认真,却奈何笔力不行,弯弯柳叶眉,愣是让她画成了英气的剑眉,这个眉毛与楚兰舟的气质格格不入。 “哎,让我看一看嘛。”不等楚兰舟反应,秦泛已经拿起一边的湿帕将她刚画的两个眉毛都擦干净了。 “这可是姐姐第一次为我画眉。”楚兰舟嘆了一口气,语中尽是遗憾。 “等我练好了,以后再帮你画。”秦泛不信她画个眉还能学不会嘛。 “好,那我等姐姐。”楚兰舟笑了笑,拿起眉笔只简单地勾勒两下,看似没什么变动,整张脸却多了几分神采。 “低头。”看着秦泛呆愣的模样,楚兰舟眼中的笑意渐深,轻声道。 第203页 秦泛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乖乖地低下头,屏住唿吸,瞪大了眼睛,感受着笔尖在眉上的滑动。 楚兰舟放下了眉笔,见秦泛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眉梢微挑,脸缓缓靠近,距离她的唇仅一指的距离,垂眸视线慢慢落在她的唇上,立刻亲了上去,一触即离。 “哎?”秦泛抬手摸上唇,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楚兰舟。 楚兰舟却已经转过了身,面对着镜子,补起了唇妆。 “姐姐要么?”楚兰舟补好唇妆,扬着手中的笔刷,问向秦泛。 “当然要!”秦泛立马低头,在楚兰舟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吻了下去。 她可不会像楚兰舟那般浅尝辄止。 楚兰舟推搡着秦泛,最后无奈地嘆了口气,随她任性去了。 待两人从云水间出来,朝臣已全部落座,戏台上演着‘霸王别姬’。 两人走到主桌前,众臣纷纷起身行礼: “参见太傅。” “免礼。”秦泛抬手挥袖,高声道。 众臣纷纷起身,趁着落座的间隙,小心地瞥向楚兰舟,只一眼便惊愣在原地,不知是坐是站,席间一时之间陷入了纷乱。 明明是一身红衣,仍掩不住周身清冷温润的风华,如莲如兰。 难怪秦泛疯了一样地去寻她。 便是换做他们...... 换做他们,也做不到秦泛那般,视权力于无物。 众人心思各异,脸上缤彩纷呈。 “太后驾到,长公主驾到。” 两道喝声,众人又纷纷起身,跪拜行礼: “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长公主殿下。” 太后和长公主走至台前,转身并排站立,望着台下的众臣,抬手微扶道:“众卿平身。” “谢太后,谢长公主。” “太傅,楚姑娘。”长公主牵着云舒语走到秦泛和楚兰舟的面前,向两人点了点头,最后视线落在楚兰舟的身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楚兰舟唇角微扬,也笑着道。 两人闲聊几句,便一同落座。 人已全部到齐,秦泛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点头,走向台后,台上唱到一半的戏突然停止。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台上。 管家双手举着明黄色的圣旨,恭敬地走到台上,高声道: “先帝遗旨。” 台下众臣心中皆是一愣,太后更是慌乱了神色,她竟不知先帝什么时候还留了道圣旨在秦泛的手中,却依旧随着众人一同跪下。 秦泛向楚兰舟眨了一下眼,与她也一同跪下。 管家展开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侍郎兼大理寺卿秦泛,才华横溢,德容兼备,楚兰舟风姿绰约、聪慧过人。二人天作佳合,今下旨赐婚,择日成礼,钦此。” “臣秦泛接旨谢恩。” “楚兰舟接旨谢恩。” 秦泛和楚兰舟同时谢恩,起身接旨。 管家走到台前,躬身将圣旨递到秦泛的手中。 台下众臣慢慢站起身,皆是一脸懵。 “这是先帝的赐婚圣旨?” “太傅和楚姑娘?” “两个女子成婚?” ...... “我们今日来参加的宴会是不是订婚宴?” 一众难以置信的言论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是啊,他们来将军府参加的原本就是订婚宴,将军府的订婚宴自然是秦泛和楚兰舟。 之前他们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 秦泛的目的达到了,也终于放下了心。 过了今日,便无人不知楚兰舟是她秦泛的夫人了。 “恭喜太傅,恭喜兰舟姐姐。”太后举杯向秦泛和楚兰舟敬道。 太后的接受度比一般人高许多,她已经接受了女子为帝之事,更何况是女子成婚呢? “多谢。”秦泛和楚兰舟也抬起酒杯,与太后碰了一下杯。 “太傅打算将婚期定在何日?”太后问道。 “日子尚未定,大概会在明年。”秦泛不知道按照最高规格的婚礼来准备,需要多久,但现下年关将近,今年是不可能了。 “到时候我一定通知我。”太后笑着道。 “那是自然。”秦泛也笑着点头,明年应该依旧是祥和之年。 同桌的长公主,在落座之后,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直到秦泛喊了她几声,才反应过来。 “长公主刚刚也是在想着驸马之事吗?”提到‘驸马’两个字,眼神却望向云舒语。 云舒语装作不知,端起酒杯,也向秦泛和楚兰舟敬道:“恭喜太傅和楚姑娘。” “她不能喝酒,我代她喝了。”长公主忙从云舒语的手中夺过酒杯,又端起面前的另一杯酒,“本宫也恭喜太傅和楚姑娘。”说完便一口一杯,一饮而尽。 一直默不发声的崔云,也端起桌上的酒,站起身,恭敬又释然道:“恭喜太傅,楚姑娘。” 秦泛和楚兰舟两人也一同站起,回敬。 “崔统领从边关回来已有一段时间了,家中可有为崔统领安排婚事?”秦泛坐下后,夹菜给楚兰舟,抽空问道。 第204页 想当年,她可是误会楚兰舟对崔云也有意的,还吃了不少的醋。 至于崔云对楚兰舟是不是还有意,她便不管了,喜欢她家舟舟的人那么多,她总不能全部都给除了吧。 况且只要楚兰舟喜欢她一人便够了。 “尚未。”崔云虽是摇头,可也知道家里已经开始张罗他的婚事了,只是如今太后对世家的态度不明,他们也不敢再像以前一般与别的世家联姻,只能慢慢挑选。 他无心婚事,却不能不顾及整个家族,若是以后家中给他安排一门婚事,他也无法拒绝。 第107章 嘉禾里 订婚宴刚结束三日,秦泛便张罗着府中人装箱,打算远行。 她要带楚兰舟去嘉禾里过冬。 嘉禾里四季如春,即便是最寒冷的春节前后,也暖如春日。 当年若非是晟颜卿让她接待吐谷浑时辰,她早与楚兰舟到了嘉禾里。 “舟舟,我们去嘉禾里吧?”秦泛命人准备好了一切,拿着一本画册,跑进书房,献宝一般地递给楚兰舟。 “这是何物?”楚兰舟放下手中的书,抬头一脸笑意地望着秦泛,接过画册,温声问道。 “嘉禾里的风景画册,我们到了嘉禾里就住在七星缘,每日去一个地方,什么时候逛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秦泛翻到写着七星缘的那一页,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这个画册两年前她便已经准备好了,如今又添了许多。 “我们到了七星缘先住上几日,然后再去各地走一走,之后再沿途逛回来,等再次回来,婚礼的事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等我们完婚,我再找个地方,我们一起去渡蜜月......” 秦泛从这次的出游一直说到了两人成婚后的蜜月,滔滔不绝,像是要将这一年多未说的话全都补回来一样。 楚兰舟认真地看着秦泛,见她嘴上一张一合,唇角微扬,眼中漾满了笑意。 这次回来,秦泛好像比以前更在意她了。 “不急,慢慢来。”楚兰舟倒了一杯茶递给秦泛。 “那是自然,我这不是提前计划一下嘛。”秦泛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又继续说,总有说不完的话。 窗外寒风朔朔,屋内暖意融融,秦泛不知何时坐到了楚兰舟的身侧,拉着她一起翻看画册,每翻到一页总能说上许多,楚兰舟时而点头浅笑,时而认真倾听,偶尔也会说上几句,不知不觉天便暗下来了。 第二日一早,秦泛和楚兰舟便出发赶往嘉禾里。 两人刚离开一日,长临的空中便飘起了鹅毛大雪,漫天雪飘,不须一日,整个长临便皑皑一片。 不过别处却片雪未下,秦泛和楚兰舟也未赶上这场雪。 两人想着能在除夕夜之前赶到嘉禾里,便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除夕夜前夕赶到了嘉禾里。 越靠近嘉禾里,温度也越高,到了七星缘,两人已换下了单衣。 秦泛早已命人在七星缘备好了院子,马车停在院门口,秦泛跳下马车,转身去扶楚兰舟。 “小姐。”院中侍人站在院门口,恭敬行礼。 “起身。”秦泛抬了抬手,牵着楚兰舟直接往院中走去:“好在在年前赶到了。” “我命人将这里按照水云间的格局布置,连同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不过种的不是小树苗,而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年份与我们院中的相同。”秦泛拉着楚兰舟走到云水间,指着院中的那棵银杏树,又道: “说来也巧,这棵银杏树在一间破石屋旁发现,整个石屋被风雨侵蚀得残破不堪,只能依稀看到些屋子的形状,但屋前有棵银杏树却开得郁郁葱葱,有百年树龄,将整个屋子都罩在树下。这棵树便是在那棵大树旁发现的。” “百年的银杏树?那我们明日去看看。”楚兰舟摸了摸树干,的确是与将军府中的那颗银杏树一般粗细。 只是嘉禾里气候温暖,银杏树叶常年都是淡青色,不像将军府的那棵,此时已凋零得只剩下枯枝在风中摇曳。 “好呀,那个石屋在海边不远处,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座,也不知是何人所建,估计与那个几百年的银杏树一同所建,竟能保留至今。”秦泛很是好奇。 “我当年逃到小渔村,也在海边建了个石屋,远离村民,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那段无望的日子,此时说起来,楚兰舟竟也有些怀念。 若是秦泛也在,她倒是愿意在那个小渔村隐居一辈子。 “那个小石屋不会是你建的吧?你当年有没有栽过银杏树?”秦泛心中隐隐发烫,眸中发亮,越想越觉得是如此。 多年前嘉禾里也只是一个小渔村,后因气候不错,晟国开国先祖经过此处,很是喜欢,便为此地赐名,并建府驻军,发展至今也不过百年,却与改建前大相庭径。 楚兰舟摇了摇头,却突然想起她曾经的确在石屋前埋了一颗种子,但是她出海遇难那日,种子尚未发芽,她也不知最后会长出什么。 “我们现在便去看看吧!”秦泛等不到明日,拉着楚兰舟便迫不及待要出门。 秦泛让人牵来两匹马,两人做了一路的马车,此时驾马前往也算是疏松疏松筋骨了。 嘉禾里很小,两人骑马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海边。 第205页 秦泛远远地便瞧见了那棵绿意盎然的银杏树,银杏树的后面立着一座黑色石屋,两物像是互相陪伴了百年。 “就是那儿。”秦泛扬起马鞭,指向那处绿意。 “舟舟?”秦泛没听到楚兰舟的声音,侧过脸望向她,却见她环顾着四周,眉间微蹙。 “嗯?”楚兰舟收回视线,扬起唇角,眉间却只稍稍舒展。 “怎么了?”秦泛勒紧缰绳,与楚兰舟并行。 “没事。”楚兰舟摇了摇头,并未多言,下了马车,一路步行向银杏树走去。 秦泛也忙从马上下来,将缰绳扔给身后的侍人,立刻追上了上去,牵住楚兰舟的手。 “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当年住过的地方。”秦泛轻晃着楚兰舟的手,语气轻快地说道。 “姐姐...”楚兰舟惊讶地望向秦泛。 “我聪明吧?”秦泛扬起头,一脸的傲娇。 “以后姐姐若是想离开朝堂,我们也可以寻一处清雅的地方,隐居生活。我当年会在此处落脚,主要是因此处偏远,靠近海边,又人烟稀少。”楚兰舟弯了弯眉眼,脸上漾起一抹释然的笑。 “好呀!”秦泛立刻点了点头,觉得楚兰舟这个提议不错。 两人很快便走到石屋旁边,秦泛摸着石屋,手下触感凹凸不平,是风雨侵蚀的痕迹。 “我原本只是随意搭了个帐篷,并未打算在此处落脚,后来觉得这里环境不错,便去海边挑了许多石头过来,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把这个石屋建好。这些石头本就日夜被海水浸泡,被海浪沖刷,比一般石头坚硬许多。”楚兰舟细细地摸着石屋,脑海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 “那些石头说不定已经被海浪冲撞了几百上千年,所以再建成石屋,也不会像木屋那般那么容易被摧毁。”秦泛接下楚兰舟的后半句话。 “是啊。”楚兰舟转头望向秦泛,笑着点了点头。 “那这棵树呢?真不是你种的?”秦泛又指着屋前的那棵百年银杏树。 楚兰舟依旧摇头:“我当年只是埋下了一颗种子,种子几年也未发芽,所以我也不太确定。” “一定是舟舟种的。”秦泛坚信道。 “那便是我种的。”说不定那个种子后面真的发芽,长成了一棵树呢? 楚兰舟拉着秦泛走进石屋,石屋很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座与墙壁相连的石床。 秦泛拉着楚兰舟走到石床前,好奇地上下打量,抬手摸了摸,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你当年是怎么生活的呀?除了这个石床,这里还有些什么?”秦泛皱了皱眉。 “这里放了张桌子,还有一个石凳。”楚兰舟指着床的前方道。 当初她不知自己会在这里住上多久,所以一切布置都很简单,屋内只有用来睡觉的床和吃饭的桌椅。 秦泛从床上站起身,走到楚兰舟指着的方向,想像着这里放着桌椅的画面,心中有些酸楚,桌椅应该也不是很大,只够一人用。 “我们出去看看吧。”楚兰舟感觉秦泛情绪有些不对,上前拉住秦泛,扬起了笑声道。 “这附近景色不错,尤其到了晚上,落日半沉在海里,映红了整个海面,时常还有海鸥低行,我看着常常忘了时间。”当初觉得孤独之事,楚兰舟竟也觉得是一段难忘的美好回忆。 “那我们晚上便在这儿搭个帐篷,看看海边的日升日落。”秦泛道。 “好啊。”楚兰舟点了点头,吩咐侍人回院中准备一应物件。 等帐篷、碳火、食材等物到了之后,楚兰舟熟练地搭建起了帐篷。 秦泛不懂怎么搭建帐篷,又怕给楚兰舟添乱,便支起了烤架,点上火,摆上各类食材,准备她们的晚饭。 两人各自忙着手中的事,转瞬之间,天便暗了。 楚兰舟搭好了帐篷,秦泛的晚饭也做好了。 “没想到在嘉禾里的第一餐竟是我们自己亲手准备的。”秦泛盛了一碗海鲜粥给楚兰舟,这粥她熬了整整一个时辰,软糯鲜香。 “我还尚未吃过姐姐做的饭,闻着便觉得好吃。”楚兰舟从秦泛的手中接过粥,拿着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放在鼻尖轻嗅,尝了一口,眉舒目展。 明明她早已吃腻了海鲜,可这碗闻着却与以往的皆不同,鲜中却带了丝甜。 “那是自然,我放了些糖进去,可以去腥提鲜。”秦泛被夸奖,笑眯了眼,尾巴险些要翘上了天,半句话也守不住,恨不得将整个粥的做法都告诉她。 “怪不得尝着有些甜。”楚兰舟笑着点了点头,又舀起一勺尝了尝。 “再尝尝这个肉,刚烤好的,很嫩。”秦泛又拿了一串肉递给楚兰舟。 楚兰舟刚咬上去,秦泛便眼巴巴地望向她:“这个味道怎么样?” “肉质鲜嫩,口感细腻,回味无穷。”楚兰舟很是捧场。 “嘿嘿。”秦泛笑嘻嘻地又不断给楚兰舟夹菜拿串。 两人用完晚饭,依偎在摇椅上,等着日落。 第108章 心甘情愿 海边的昼夜温差很大,太阳落山后,温度骤减,两人觉得冷便进了帐篷。 第206页 楚兰舟本是寡言之人,可秦泛一直央着她说她那几年的经歷,在秦泛不断的软磨硬泡之下,楚兰舟也终于开了口,。 从她和暗卫逃到河边,一起跳河开始,娓娓道来: “当时我和暗卫被追到河边,无路可去,后面的刺客又穷追不捨,我们便跳进了河中.....” 楚兰舟那时已然累极,身后的刺客至少有上百人,她与暗卫两人定然抵不过,便想跳入水中赌一赌。 可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的却是熟悉又有些久远的面孔。 楚兰舟当年带了两个陪嫁侍女,也多亏了她们,她在后院中也不至于太过难熬。 但当她看到两个侍女的那一刻,心底却蓦地发冷,她离开了秦泛的世界了。 当年楚兰舟不知如何与秦泛到了晟国,更是不知道又怎么回来了。 楚兰舟本想当那十几年是一场梦,一场冲破后院囚牢,畅快自在的梦。 可直到她的大哥将她接回了娘家,真正地离开困了她一年多的后院,她依旧可以像出嫁前一样,约上往日好友,赴宴作诗,游湖抚琴。 日子比出嫁前更要逍遥快活许多,可她心里却无一日真正得开心过。 她深知只有回去,回到几百年后的晟国,与秦泛呆在一起,她才能真的安心和快乐。 她翻遍了家中的藏书,也未寻到方法。 她原以为她已经嫁过一次人,家中既然已经将她接回,便不会再为她安排婚事。 可他的父亲,却热衷于结交权贵,她那已故前夫便是侯爷之子,不过家道中落,只剩个侯爷的头衔,否则也不会接受商贾之女。 后来他又不知从哪儿听到的消息,说是有权贵来要来,便设宴三请那人,并叫她在幕后抚琴。 “好啦好啦,太晚了,明日还要早起看日出呢,我们快睡吧。”秦泛听到楚兰舟要为别人抚琴,歷史上那人甚至与她相亲相爱,流芳百世,秦泛心里直冒酸泡泡,不想再听。 秦泛转过身,背对着楚兰舟,闭上眼,脑海里骂了那人千万次,竟然敢宵想她的人! “姐姐这是...吃醋啦?”楚兰舟也侧过身,一只手环在秦泛的腰上,身体慢慢贴近,垂眸望向闭着眼的秦泛,眉眼弯弯,唇角也止不住地上扬,轻声道。 “没有。”秦泛一动不敢动,声音嗡嗡的。 “那我有些吃醋了。”楚兰舟的唇贴在秦泛的耳侧,声音低低的,有些委屈。 “你吃什么醋,该吃醋的明明是......”秦泛立刻转过身反驳,却望进了一双笑眸中,眸色温温,配合着她的无理取闹。 秦泛脸色倏得一红,眼睛不住地闪躲,依旧嘴硬,小声咕哝着:“你吃什么醋......” “姐姐不仅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还.....”楚兰舟越说声音越低。 “我哪有!明明是他觊觎你,还想要娶你。”秦泛气得双眼通红,尤其她还不在楚兰舟的身边,若不是楚兰舟后面逃婚了,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姐姐说没吃醋。”楚兰舟轻轻地笑了。 秦泛一愣,勐然反应过来,楚兰舟是故意的,瘪了瘪嘴,心里又委屈了:“他差一点就娶到你了。” 秦泛越说越委屈,眼泪巴巴地往下掉。 楚兰舟立刻慌了神,她本是想逗一逗秦泛而已,她以为秦泛反应过来后还会像以前一样,没想到她会哭,忙哄道:“我最后不是逃婚了嘛,除了姐姐,谁也娶不到我。” “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秦泛抱着楚兰舟,埋在她的颈间,哭得越来越凶,将积压在心底的恐惧、委屈和思念一股脑地都哭了出来。 从楚兰舟回来后,她伪装了那么久的坚强,在此刻轰然倒塌。 她虽然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心思却比常人要细腻敏感得多,之前从未有过什么事能难倒她,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也总能迎刃而解,除了楚兰舟。 之前道长说的第一个办法,她不是没试过,只是对她来说,毫无用处,道长说的修心,她不知要用多久才能修出来,她等不了了,一刻也不想等了。 即便用她的一切来换回楚兰舟,她也愿意。 更何况是她丝毫不懂的命数。 她的命数虽然是道长毕生追求的‘道’,可不是她自己领悟明白过来的,即便她拥有了也无用。 若是哪一日她真的开悟了,再好好修,终会再次重回她的‘道’。 看得太重要,反而永远也悟不到其中的真谛。 凤凰涅槃之后才会重生,放下之后才会真正地拥有。 可若让她放下楚兰舟,她却完全做不到。 除非有一日,她将楚兰舟忘了,否则她会一直紧紧地抓住她,永不放手。 楚兰舟明白此刻的秦泛,她当初起码是回到了过去,知道只要找到方法便能回来,心中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秦泛却不同,她寻不到她的丝毫消息,找不到她的一日,心中的恐惧便会累积一日。 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也忙着处理杨、花两党的事,心中还有几分初心。 否则,即便她回来了,秦泛可能已然不在了。 楚兰舟至今也没怀疑过秦泛对她说的话,以为她回来,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第207页 秦泛不知何时睡着了,楚兰舟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髮,也闭上了眼。 第二日,两人再次睁开眼,太阳已到了正空,又睡到了日晒三竿。 “没事,反正我们不急着回去,早晚能看得上日出。”秦泛丝毫不在意,和楚兰舟一起用完了午饭,坐着马车便回去了。 两人回到院中,简单收拾了一番,带了几个护卫,便打算去街上逛一逛。 秦泛和楚兰舟来嘉禾里并未瞒着行程,当地刺史也知当今太傅和她的未婚夫人来嘉禾里过冬。 他知道秦泛拒了朝臣无数封拜帖,也不敢擅自登门,便命人送了一份嘉禾里的出行攻略到秦府。 “这个刺史倒是个懂事的。”秦泛翻着厚厚的出行册,像是对她的画册的详细註解一般。 上面详细介绍了各个地方的美食、美景和注意事项等,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 “或许可以调入京中。”楚兰舟道。 她们来嘉禾里本是为了过冬游行,可沉浸在官场太久,便是布局也做了十几年,遇到一个不错的官员,下意识地总想要留下,以防以后有用。 当年她们的泛兰舟酒楼开业时,来酒楼作诗的考生,至今已有七成全部在朝为官。 墨音楼一直将他们记录在册,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不急,再考察考察。”秦泛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能让她消除疑虑的人,并非一两日。 不过他远在千里之外,也能知道她不喜官员拜见,却也送来了这个出行册,也算用心。 秦泛和楚兰舟在嘉禾里第一次度过了一个无雪,又温暖的除夕。 春节后,两人根据画册和出行册,按照当初的计划,到各处一一游玩。 两人在嘉禾里逍遥自在,可在长临的武珝和晟颜柔每日却精于计算,小心谋划。 初时武珝原以为先帝立晟颜柔为辅政大臣,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现在才知道晟颜柔的野心并不比她少。 之前秦泛在时,她尚会掩饰一下,如今秦泛才离开不久,她便装也不装了,与她公然对着来。 不知何时,朝中竟有一半的人,都入了长公主门下。 武珝知道若下一任帝王是女帝,晟颜柔比她要名正言顺得多,若想安稳地坐上帝位,她必须将晟颜柔除了。 “晟颜卿啊,晟颜卿,你即便是死了,也不放心我。”武珝看着奏摺上的弹劾之人,气得直接将奏摺摔在了地上。 “来人,召李敬业进宫。”武珝闭着眼,揉着太阳穴,唿吸急促,慢慢平息着心中的怒火。 “是。”文心兰躬身应道,给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与她一同出来,立刻向太医院跑去。 片刻之后,一身着太医官服之人,端着一碗药膳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莫阳将托盘递给一旁的宫女,这才跪拜行礼。 “免礼。”太后抬手虚扶,看到莫阳,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 当初莫阳只是太医院的打扫太监,她只是更改了一条太医院的进院律条,只要过了太医院每年的考核,不管是何人,即便是宫女太监,也能入太医院,他便凭着自己的本事坐上了太医院院首之位。 她如今已是太后,更是掌大半朝政,只要把另一半也收入手中,将太后的称号变成皇帝,又有多难? “这是奴婢最新研制出来的药膳粥,可疏通气血,养颜护肝,太后尝尝。”莫阳起身,拿起一个小碗,盛了几勺药膳到小碗中,躬身递给武珝。 太后接过药膳,舀起一勺尝了尝,温度适宜,粥中有药香也有花香,味道不错。 太后点了点头,却只喝了半碗,便将碗放下了,又继续拿起桌上的奏摺。 这次,即便又看到晟颜柔的人对她手底下的官员的弹劾,她也能眉不皱,心不怒了。 莫阳一直候在太后的身侧,安静地立着,并未说话。 每回只要他在,太后即便有再大的怒气,也能顷刻之间消散,这已经成为宫中人尽皆知的事。 第109章 影子归来 “你这个户部尚书还想不想做了?若是不想,下面有的人来做这个位置。”太后直接将摺子摔到了李敬业的腿边,怒呵道。 李敬业跪在地上,头深深地磕在地上,声音颤抖:“太后息怒。” “息怒?你让哀家如何息怒?上个月是吏部,这个月又是你们户部,你们都是眼瞎了,还是太看得起自己人,现在有多少人被弹劾,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太后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李敬业除了‘息怒’两个字,再无其他话能说。 太后骂得的确对,他们之前确实轻敌了,原以为长公主只是个花瓶,没想到这只是她之前的伪装,如今露出野心来,竟比猎豹还要迅勐,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他们原先的确不知工部和刑部皆是长公主的人。 “臣保证,下次绝不再犯。”李敬业又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 “仅是不再犯?她都欺负到哀家跟前了,就让哀家这么忍着?”太后向来睚眦必报,遭受的欺辱必定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臣明白。”李敬业抬头,心领神会。 第208页 太后摆了摆手,李敬业躬身退下。 李敬业回到户部,直接将户部一干人等全训斥了一顿,立刻让所有人盯着工部和刑部的人,但凡发现一个过失,立马写奏摺弹劾,若无错处,也要制造些错处来。 这几个月内,六部之中唯独礼部和兵部,处在事外,其他四部皆是动盪不断,更别提其他的十二司,朝堂顿时被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秦泛却仿若未闻般,每日带着楚兰舟依旧在游山玩水。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半年,秦泛和楚兰舟再回到长临时,已是仲夏。 两人大雪飘零之际离开,再次归来,已然荷花盛开。 秦泛回到长临之后,一改往昔,日日上朝,不过她也着实受不了每日卯时上朝,便改到了巳时。 朝中自然无一人敢反对。 虽然如今朝堂依旧是势力三分,可却唯有秦泛可将这三股势力,合三为一。 秦泛仅凭一己之力便剷除杨、花两党,血洗朝堂,换了朝中近九成的官员。 如今朝中年轻官员居多,大半资歷尚浅,无人敢忤逆秦泛,唯恐成为另外一个杨迟衣。 秦泛每日下朝之后,皆会与楚兰舟一起准备她们的婚宴之物。 她们从嘉禾里回来时,已准备得差不多了,只需再商讨些细节,挑选吉日及宾客名单。 对于吉日,秦泛很是重视,一直迟迟没定下,不过她也不急,就像当年楚兰舟让她为她们的酒楼取名一样,最后定下的名字,也并非之前的精挑细选,而是从脑中一闪而过。 “小姐,顾姑娘来了。”管家走进书房,躬身道。 “让她去前院凉亭,我们一会儿便过去。”秦泛头也未抬,低声道。 上次一别还是去年,她留在即墨处理铺中之事。 顾泽溪原本对将军府也算熟悉,可再次踏入,却像入了一个新府邸。 府中布局摆设皆有变动,便是之前最为熟悉的前院也多了许多银杏树。 原先的小道被拓宽成一条大道,道路两边种满了银杏树,一片碧绿。 顾泽溪走在其间,放慢了脚步,感受着这片凉意。 前方一条小径上,隐隐约约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向主道上走来。 顾泽溪眼底一亮,立刻加快了脚步,向前追了过去:“太傅。” 黑色身影停下脚步,慢慢转身,望向来人,唇角微扬:“泽熙。” “兰舟姐姐呢?她怎么不在?”顾泽溪又向太傅的身后瞧了瞧,没看到楚兰舟的身影,有些奇怪。 “她在书房看些帐本,一会儿便过来。”太傅道。 “哦。”顾泽溪点了点头,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密信上不是说,自从秦泛寻回了楚兰舟,与她日日形影不离,怎么会留她一人在书房中? “太傅这是要去哪儿?”顾泽溪试探道。 “随意走走。”太傅步子走得缓,的确如她所言。 可顾泽溪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此人不是秦泛。 顾泽溪停下脚步,望着‘太傅’的背影,笃定道:“你不是太傅秦泛。” 太傅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上下打量着顾泽溪,眼睛微眯,透着寒意:“哦?那你觉得我是何人?” 顾泽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对自己的猜测又产生了些怀疑。 眼前人不管是面容、神态、衣着,甚至气质,都与秦泛一般无二。 管家让她去前院凉亭等候,莫非并不是秦泛的意思,而是将军府接待外人的地方换成了后院凉亭,秦泛尚不知她来了? 顾泽溪盯着太傅的脸又仔细瞧了瞧,依旧看不出破绽,直到看到了她的眼神,才更加确信:“你到底是何人?” 即便是后来她们见得次数少了,但秦泛从不会用这么陌生又冰冷的眼神望着她。 “来人!”顾泽溪立刻高声喊道。 过了许久,却无一人前来。 顾泽溪神色凛然,向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地望向太傅。 太傅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却毫不理会,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顾泽溪立刻折转回身,向书房跑去。 太傅停步转身望顾泽溪的背影,她的身后出现另一个黑衣人,面色无波地望着向顾泽溪离开的方向。 顾泽溪刚跑没多久,便看到了前方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是秦泛和楚兰舟。 “太傅,兰舟姐姐。”顾泽溪眼中瞬时发亮,立刻跑到两人面前,也顾不得行礼,声音有些高昂。 “发生了何事?”秦泛向顾泽溪的身后看了看,空无一人,但她怎么像是被人追了似的,一路狂奔? “我刚刚在前面看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顾泽溪依旧惊魂未定。 “秦逸应该回来了。”楚兰舟瞭然,只是没想到这次秦逸回来第一个见的不是秦泛也不是她,反而是顾泽溪。 “什么?小逸回来啦?”顾泽溪心中由惊转喜,激动地望向楚兰舟。 “刚刚你没看到?”秦泛紧了紧楚兰舟的手,向她的身侧挪了挪,望着顾泽溪一脸的不善。 “没有啊,刚刚只看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却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我认出她不是你,喊了半天,府中也无一下人过来,我以为有危险,便立刻跑过来找你了。”顾泽溪被秦泛盯得一愣一愣的,她怎么有种惹着秦泛的错觉? 第209页 她刚刚也没说什么吧? “那人是秦芝,是秦逸为我寻到的影子,在滁州训练了几年,看来训得不是很成功。”秦泛嘆了口气,语中似是略带失望。 顾泽溪立刻为秦逸辩驳:“怎么会不成功,我刚开始也被骗了,只是我和太傅太过熟悉,知道太傅永远不会用陌生的眼神望着我,这才发现了。即便我发现了之后,也还怀疑过自己。” “那也是不成功,我要骗过的便是熟悉之人。”秦泛依旧摇头。 “她能从将军府安然走到内院,并未惊动任何人,已经骗过了不少熟人,还有谁比府中人更熟悉太傅呀。我也不过是仗着这十几年来太傅对我的不同,才侥倖识破。”顾泽溪巧舌如簧,为了秦泛不怪罪秦逸,将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发挥到了极致。 秦泛哑然失笑,楚兰舟也笑着摇了摇头。 顾泽溪被两人笑得发懵,抬手挠了挠头,随即脸色一红,也不敢再为秦逸说话。 她表现得会不会太明显了? 三人一路来到后院,凉亭之中站着两个人,凉亭外候着四个侍女。 秦芝背对着她们,手中拿着一碗鱼食,正抓起一把鱼食,洒向湖中。 秦泛挑了挑眉,以往她来凉亭中,的确喜欢餵一餵湖中的鱼。 秦芝不管是背影,还是撒鱼的动作,的确与她往常一般无二。 看来她被秦逸训练得不错。 亭外站着的四个侍女,看到又有一个太傅出现,又抬头望向亭中,一时之间慌了神色,立刻跪下:“太傅赎罪。” 她们竟在府中认错了人。 顾泽溪说得的确不错,若非她出现,府中最熟悉她的人,也的确分辨不出,哪个是真秦泛,哪个是假秦泛。 “下去吧。”秦泛抬了抬手,越过侍女,走入亭中。 楚兰舟的脸却转向一侧,对着虚空,使了个眼色。 这四个人留不得。 “参见主子。”秦逸躬身抱拳向秦泛行了一礼,眼睑半垂,一脸的恭敬。 “这两年过得如何?”秦泛牵着楚兰舟的说,在桌前坐下。 秦逸抿了抿唇,向一边的顾泽溪看了一眼。 她以为秦泛问她墨影殿的事,但顾泽溪在这儿,不知能不能说。 顾泽溪一进亭中,视线便没离开过秦逸,秦逸却未看她一眼,见她终于也望向她,心中刚升起一抹欢喜,还未来得及对她笑,却被她眼中的戒备伤得拔凉拔凉的。 她不信任她。 “泽熙是自己人,无碍。”秦泛自是也明白了秦逸的意思,不在意地道。 “墨影殿在同行中已位居榜首,刚刚我让秦芝从将军府正门进来,在府中走了一遍,无人识破。”秦逸与楚兰舟约定好,并未告诉秦泛墨影殿其实是一个杀手组织。 第110章 约定 秦芝从秦逸的身侧走出,站到秦泛的面前,单膝着地:“参见主子。” 秦泛和楚兰舟瞧着秦芝,不论是不论身形体态,亦或是举止言谈,与第一次见时,的确有很大的改变。 “抬起头来。”秦泛道。 秦芝慢慢地抬头望向秦泛,眼神空洞,却又慢慢地变成探究,眉头微挑,身体更是微微向前。 她在学秦泛。 秦泛心里一惊,她竟然可以在顷刻之间模仿另一个人。 “不错。”楚兰舟点了点头,对秦芝很是满意。 “秦芝很有天赋,她是墨影殿排行榜上稳居第一的影子,可以模仿任何人,即便是身形容貌有异,也可以伪装相像至九成。”秦逸道。 秦芝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细看却又仿佛毫无变化。 秦泛也点了点头,以后她若有不想出面的场合,或许秦芝便能派得上用场了。 秦逸不是话多之人,夜以继日地训练,将当初的三年之约,压缩成了两年,更是一句诉苦也没有。 刚刚的两句话,她已经将这两年所做之事交代了清楚。 墨影殿自从打出了名声之后,每日接到的案子便逐渐增多,墨影殿从初时的一单难求,到如今的随意挑选,仅用了两年。 初时只有秦逸一人去完成任务,如今殿中任意一人,皆可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接单。 “今日殿中接到特殊的两单。”秦逸自然不是随意选择今日来将军府,这两单给的价格都很高,但却涉及朝政,如今秦泛是太傅,秦逸不知若是这两单接了,是否会对秦泛有影响。 “哪两单。”秦泛脸上也添了几分严肃。 “长公主要刺杀太后,太后要刺杀长公主。”秦逸道。 两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竟然在同一日刺杀对方。 “哦?”秦泛眉头微挑,平日里两人虽然斗得水生活热,但没想到已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八月八日,太后携幼帝去感业寺祈福,长公主随行,她们在同一日出高价买杀对方。”秦逸道。 感业寺原是后宫妃嫔在陛下驾崩后的归处,却因晟颜卿当年想去见武珝,也定成了新帝登基后祈福的寺庙。 八月八日是礼部定下的吉日,秦泛也同意了。 没想到这一日双方都想除了对方。 墨影殿从无败迹,若是接了这两单,朝中便会同时失去两位辅政大臣,秦泛便会成为唯一一个辅政大臣。 第210页 秦逸不知秦泛的计划是什么,不敢擅自做主,这才来将军府。 “接。”秦泛思考良久,又道:“不过却不是真的杀,而是让双方皆以为对方已死,看看她们各自的后路是什么。” 两人不会不做好下一步打算,尤其找的是从无败绩的墨影殿。 为的便是一击即中。 “是。”秦逸应道,便躬身退下。 距八月八日也不过半月,刺杀的又是当今太后和长公主,她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兰舟姐姐,见到你平安归来,我便放心了,我突然想起来泛兰舟还有事,也先回去了。”顾泽溪也立刻起身,向楚兰舟匆匆辞行,末了又对秦泛道:“太傅,有没有办法能联繫到东主,泛兰舟的事,我快定不住了。” “我先走啦。”顾泽溪余光之中,秦逸的身影越来越远,不等秦泛回答,立马一熘烟地跑了。 “我尽力...”秦泛两手一摊,无奈地望着楚兰舟:“爱情啊,让人迷失。” 楚兰舟将桌上的鱼食放到秦泛摊开的手心中,笑着道:“正好,我们可以餵一餵鱼。” 秦泛手指抓紧碗壁,走到亭边,从碗中抓起一把鱼食,长臂一挥,鱼食四散在湖中,引来一群金鱼争相抢食。 “是我餵鱼的动作好看,还是秦芝的好看?”秦泛转过脸问道。 “自然是姐姐。”楚兰舟不假思索地回道。 秦泛扭过头,头微仰,嗓中轻哼着小曲儿,又向湖中撒了一把鱼食。 楚兰舟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双手背在身后,也望向湖面。 “小逸,等等我。”顾泽溪提着裙摆,一路狂奔,终于在院门口追上了秦逸。 “你先回分殿。”秦逸道。 “是。”秦芝微微侧过脸,余光瞥见身后那抹越来越近的那抹白色身影,低头应道。 “走,我请你吃饭。”顾泽溪一把拉住秦逸的手,脑中有无数句话想对她说,可一出口却是请她吃饭。 之前她为了讨秦逸的喜欢,研制了不少道菜给她吃,如今再度重逢,脱口而出的依旧是吃饭。 “松开。”秦逸挣了挣,顾泽溪却越抓越紧。 “我这次坐马车前来,小逸也与我一同坐马车吧。”顾泽溪仿若未闻般,拉着秦逸的手便往前走。 她怎么可能松开,她太过了解秦逸,但凡这次松开了,下次再想牵,可就难上加难了。 她知道以秦逸的武功,若是真想挣开,哪里还会开口。 不过毕竟也一别多年,她不知秦逸之前对她的好感是否还在,若是她真的挣开了,那她又得从头开始追了。 不过她没挣开,说明她对她还是在意的。 顾泽溪的手稍微松开些,感受到秦逸不再乱动,心里瞬间乐开了花,拉着她不知不觉便加快了脚步。 秦逸抿了抿唇,唇角却依旧有些许上扬的弧度。 或许她对顾泽溪也是有一些喜欢的,她与她遇到的人都不同,古灵精怪,热情似火,每天会换着法子地逗她开心,也会四处打听她的喜好。 虽然有时候会强迫她尝试不同的东西,但除了小时候遇到的秦泛,无人再待她这般好过。 两人上了马车,刚坐下,顾泽溪便拿了一块糕点递给秦逸:“这是酒楼最新出的糕点,还没上市,你尝尝看味道喜不喜欢。” 虽然秦逸离开了长临,但是泛兰舟却保留了当初顾泽溪定下的规矩,凡所有新品,皆要三日后再推出。 原本那三日,只是顾泽溪给秦逸尝试新菜并改进的时间,若是新菜她不喜欢,便会一直改,改到符合她的口味为止。 最长的一次,改了整整三日,做了不下几十次,顾泽溪便把之后的新菜推出时间改成了三日后。 秦逸接过糕点,顾泽溪忙着去沏茶,递到秦逸的手边。 秦逸另一只手接过茶杯,刚吃完一口,又尝了一口茶,眉间微动,望向手中的茶杯,这个茶的味道有些熟悉。 “这还是两年前你觉得好喝的那味茶,推出之后,反响很好,泛兰舟出行的马车上便常备此茶。”顾泽溪立刻解释道。 “怎么样?这个糕点如何?这是出的最新版,还未改进。”顾泽溪问道。 “不错。”秦逸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糕点吃完,便再未多吃,手指向手心蜷缩,放在膝上,端正地坐着。 “那就好,看来这次不需要再改进了。”顾泽溪也拿起一块尝了尝,口感细腻,软糯香甜,的确不错。 顾泽溪又吃了一块。 “这次你回来还会再走吗?”顾泽溪状似无意地问道。 秦逸犹豫了片刻,心中也不确定,却道:“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顾泽溪高兴地频频点头,嘴里的糕点好像更好吃了。 秦逸抬头望了顾泽溪一眼,又再次垂下眸子,并未多言。 两人到了泛兰舟后,顾泽溪带着秦逸直接去了她们常去的雅间,雅间的桌上早已摆满了菜,菜上仍飘着热气。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一点儿。”顾泽溪把每道菜都夹了点到秦逸的碗中,比以前也更加热情。 秦逸拿起筷子,听着顾泽溪的一言一语,认真地吃着碗中的菜。 第211页 “不要了。”秦逸好不容易将碗中的菜吃完,见顾泽溪又要为她夹菜,忙抬起手,遮在碗上,望向顾泽溪。 “饱啦?”顾泽溪听到秦逸的话,夹菜的手悬在半空,转了弯放入自己的碗中。 “嗯。”秦逸点了点头,放下筷子,端起一边的茶,喝完放下打算起身告辞,却又听到顾泽溪道: “你之前为什么都不回我的信?” “太忙了。”秦逸依旧惜字如金。 “那以后也会很忙吗?”顾泽溪道。 “嗯。”秦逸点了点头。 “你以后还会住在泛兰舟吗?”顾泽溪道。 秦逸未立刻作答,思索了半天却也只说了两个字:“可能。” “那以后我还能像以前一样去找你吗?”顾泽溪的语气小心又透着期待。 “可以。”秦逸道。 顾泽溪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秦逸站了起来,顾泽溪放在筷子,也忙站了起来:“小逸要走了吗?” “嗯,最近可能会很忙。”秦逸转身不再看顾泽溪,刚向前走了一步,又顿住:“我先走了。” “好,下次记得给我回信啊,我会再继续给你写信的。”顾泽溪追上去,一直将秦逸送到了酒楼门口。 秦逸没点头也没摇头,没再回答。 离开酒楼后,秦逸很快便消失了。 顾泽溪站在酒楼门口,嘆了口气,却又很快打起精神来。 忙点就忙点,现在她是在长临,不是远在滁州,即便她们几日才会见上一面,见面之后便是一句话不说,也没关系。 何况往日她与秦逸说话,她也从来不会不回答,虽然答得少了些,但她说得多了,总有她感兴趣的话题,也总会多回她几句。 “加油!”顾泽溪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第111章 生死不详 八月八日,太后和长公主分别从皇宫和长公主府出发。 两人如今势如水火,表面功夫也不愿做。 更何况,两人皆认定,今日必会是对方的死期,也不愿同行。 早在三日前,秦逸便已命人伪装在太后和长公主的身边。 墨音楼的刺杀与花佛阁的不同,不需要很多人,也不会有血腥的打斗场面,只需近身,扮作被杀者亲近之人,或直取性命,或掳走留下相反线索半道杀之。 不过此次这两种方法皆不适用,毕竟这次是假杀,而不是真杀。 云水间。 秦泛和楚兰舟坐在棋盘前,秦泛执白子,楚兰舟执黑子,秦泛将白子直接落在棋盘的中间,道: “舟舟知道我之前既扶持武珝,又与长公主合作,此次却为何要让秦逸接着两单吗?” 楚兰舟从棋盒中拿起一枚黑子,落在白子相邻的位置上,娓娓道:“朝中虽然分为三派,可太后和长公主手中的人,近半才能不济,不过是因为杨、花两党的落没才被推上了高位。姐姐若想让周朝能长久,必须在周国立国之前便将其剷除。” 楚兰舟边说着边落子,末了,抬眼望向秦泛:“我猜得可对?” “猜对啦。”秦泛笑嘻嘻地道。 “现在朝堂一团糟,前段时间更是乌烟瘴气,若多几个像花渊微和花逢景那般的人,我也不至于放任他们互斗不管。不过庸才也并非不能开智,若他们能熬得过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便会给他们擢升的机会。”秦泛让秦逸接下这两单买卖,便是进行新朝官员的筛选和磨练。 她既然打算辅佐武珝,自然也会帮她剔除大半无能之人。 可秦泛此时却忽略了,帝王的猜忌心向来比一般人重,即使是她自己选的人,也不会全然地信任,更何况是秦泛留给她的人。 太后和长公主不同时不同地前往感业寺,长公主到了感业寺门口,太后的銮驾却才到半山腰。 感业寺早已收到今日太后、陛下、长公主会来祈福的消息,寺中主持带人在寺门口等候,长公主和郡主下了马车,走到寺门口,众人行礼道: “参见长公主,参见郡主。” 两人也双手合十,向主持行了一个佛礼:“主持。” “太后和陛下并未与长公主一同前来?”主持知太后和长公主势如水火,却没想到这种场合竟然也不愿做些表面功夫。 “她们应该也快到了。”长公主并未直接回答,语气有些随意。 长公主不再多说,依旧牵着云舒语的手,向寺中走去。 “为长公主和郡主引路。”主持转头吩咐身边的小沙尼。 “是。”小沙尼应道。 这是晟颜柔第一次来到感业寺,比她之前见过的寺庙都要小些,寺中环境却清幽雅致,与歷来帝王祈福国寺的庄重肃穆极为不同。 晟颜柔牵着云舒语,悠闲自在地走在在小径上,笑盈盈地望向云舒语:“我们祈福完,可以在这里住上几日再回去。” 昨日墨影殿殿主亲自与她说,未免将太后之死牵扯到她的身上,让她在感业寺住上一段时间。 她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 “好啊。”云舒语本就礼佛多年,住在寺中,她自是喜欢。 第212页 “太后应该快到了,我们去前殿吧。”晟颜柔估计着时间,此时太后应该已然遇刺,她要去瞧一瞧,这个‘太后’到底如何。 云舒语点了点头,两人沿着小径继续往前,在前方拐角处转向通往前殿的小路。 此时,太后已被人迷晕,秘密带入一处小院。 ‘太后’抱着陛下在感业寺门前下了銮驾。 “参见太后,参见陛下。”主持携众人向‘太后’及陛下行礼。 “免礼,长公主是否已人寺中?”‘太后’抬手虚扶,转而问道。 “是,请太后、陛下入寺。”主持侧过身,抬臂躬身道。 ‘太后’将陛下交给身边的嬷嬷,与主持一同前往前殿。 长公主和云舒语与‘太后’在殿门口相遇。 “长公主。”‘太后’向长公主点了点头。 “太后。”晟颜柔眉头微挑,已然知道眼前的太后并非是真的太后,真的太后何时主动与她打过招唿? 看来墨影殿已刺杀成功了。 便是她这个与太后常打交道的人,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怪不得墨影殿的杀手素有‘影子’之称。 “长公主请。”‘太后’的脸上始终带着笑,这么久的时间,第一次与长公主笑目相对。 “太后请。”长公主也客气道。 两人同步踏入殿中,祈福上香,拜佛听礼。 祈福结束后,太后立刻摆驾回宫,而长公主却留在寺中。 晚上,太后昏醒过来,看着房中陈设,勐然从床上坐起,心中有片刻的恐慌。 “来人。”太后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在地上,步伐凌乱。 门从外被推开,侍女匆匆进来,恭敬道:“太后。” “这里是何处?”太后看到熟悉的人,心中稍微安定些,但心中仍有疑虑,今日她去感业寺祈福,此时应该已然回到宫中。 “这里是感业寺山下的一座小院,有人要刺杀太后,侍卫损伤大半,我们带着太后一路逃至此处。”侍女忙扶着太后坐到床上,为她穿上鞋袜。 “没想到晟颜柔也在今日派人刺杀哀家。”太后嗤笑,不愧是与她旗鼓相当的对手。 “晟颜柔现在如何?”太后问道。 “外界传闻,长公主在回城途中,遇到刺客,生死不详。”侍女道。 “好好好。”太后大笑,不枉她花重金请了墨影殿。 不管晟颜柔此时是生是死,但只要她将长公主已死的消息传出去,她倒要看看往日在她手底下嚣张的那些人,还如何再与她作对。 “你去通知各部,倾尽全力,将朝中各部各司晟颜柔的爪牙全部剷除,哀家只给他们三个月的时间,若三个月后哀家回去,朝堂依旧一片混乱,便别怪哀家心狠了。”太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另外,对外宣称哀家在感业寺祈福,三月后再回宫中。”太后又道。 “是。”侍女应道。 太后慢慢环顾四周,房中桌椅陈设一应俱全,中间檀香裊裊,虽比不过她的寝宫,好在清幽宜人。 她便在此处住上一段时间,暂时歇一歇,她与长公主斗了这么久,也有些疲了。 如今长公主已死,她手中的那些人,也该派上用场了。 而此时,不论是追随太后,亦或是长公主的人,皆秘密收到了两人已死的消息。 两边的人瞬时大喜过望,双方斗起来更是肆无忌惮。 太后及长公主在去感业寺之前,皆相信对方会有去无回,均留了后招。 两边的人依着原定的计划,每日数十份弹劾奏摺,全送到了秦泛的将军府。 秦泛依着罪名处置,大理寺及刑部的卷宗又多了许多。 一月后,长公主从感业寺回到长公主府。 长公主未死,但太后已薨的消息又传入了朝臣的府中。 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派,太后一派很快便处于弱势。 若太后已死,他们的死期还会远吗? 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太后一派的人节节败退。 可依旧有不少人进宫求见太后,想确认这一消息的真假。 也有一部分人不论太后的生死,仍按照太后当初的计划行事。 太后一派一分为三,最后独独剩下三分之一的人,与长公主的人抗衡,这些人经过两个月又只余三人之一。 仅三个月,太后一派损失殆尽。 一时间,朝堂大半皆是长公主的人。 剩下的那些人,的确是大才之人,长公主想将其招揽在门下,屡次却不得法。 她便想到了秦泛,立刻命人送请柬到将军府,请太傅来长公主府观鱼。 秦泛合上手中的请柬,嘆了口气,这三个月她对朝堂之事不管不顾,更未约束长公主,已是还她当初的提醒之恩了。 但如今朝中剩下的几位,她非但不想法尽快剷除,反向动了招揽之心,这乃大忌。 接下来她是输是赢,她便只能继续袖手旁观了。 三日后,秦泛与楚兰舟再次踏入长公主府。 长公主和郡主在门口迎接。 秦泛牵着楚兰舟走到两人身前,松开楚兰舟的手,躬身行礼:“参见长公主,郡主。” 第213页 “太傅,楚姑娘。”长公主抬手虚扶,又笑着上下打量道:“这段时间太傅告病假未上朝,如今可是大好了?” “多谢长公主惦记,过几日便能再度上朝了。”秦泛和晟颜柔始终保持着不亲不疏的态度。 “那就好,太傅和楚姑娘快请进。”长公主点了点头,亲自带着两人入府。 四人并行,云舒语在长公主的左侧,楚兰舟在秦泛的右侧,长公主与秦泛并肩,忆起当年之事,长公主笑着道: “当年邀请太傅和楚姑娘来参加府上的赏梅宴时,没看到赤金鱼,这几日赤金鱼却频频浮出水面,本宫便想到了当初的遗憾,这才想着邀请二位前来。” “那时我初尝公主府的蛋黄酥,临走前还想着要配方,中间虽经歷了些波折,最后还是得到了,也不算白跑一趟。”秦泛也想起了当年的趣事。 “这次太傅若是再瞧上了我府中的什么东西,直接告诉本宫,本宫立刻送予太傅。”长公主笑吟吟道。 “若是那条赤金鱼呢?”秦泛开玩笑道。 长公主的笑顿时凝在了脸上:“太傅说笑了。” “的确是开玩笑,长公主别放在心上。”秦泛嘻笑道。 “今年我看梅枝上开了不少花骨朵儿,想来今年的梅花开得会更艷,待梅花开时,再邀太傅与楚姑娘来一同赏梅。”云舒语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开口道。 “一定前来。”秦泛的笑依旧不深不浅。 长公主府应该能撑到梅花盛开的那一日。 第112章 大婚 四人一同到了后花园,在湖边慢悠悠地走着,湖面平静无波,倒映着湖边的垂柳。 “那条赤金鱼原先爱在湖边游荡,或许后面是被投餵得习惯了,只要听到动静,便会游到湖中的暖亭附近。”长公主第一次见秦泛时,秦泛便是在湖边逗鱼。 “说不定原先湖中的鱼被赤金鱼赶到了湖边,它是常去湖边觅食。湖中的鱼吃完了,知道湖中有人投喂,便时时去湖中等候。”秦泛一语双关。 “是啊,当初也不知是为何来到我这湖中,吃完了湖中的鱼想离开却忘了来时的路,不知如何离开。或许它也没忘记,只是做久了一湖之霸,不想再回到之前的日子。”长公主笑意浅浅,不知说的是鱼还是人。 “好在有长公主命人日日投喂,否则终于一日,它也会再寻新路离开。”秦泛道。 “是啊。”长公主点了点头,并未再说其他。 几人再次到暖亭中落座,只是上次是三人,这次是四人。 暖亭中的布置依旧与之前相同,几人又闲谈了会儿,这次耐不住性子的依旧是长公主。 “听说太后已薨,太傅可知这消息是真是假?”长公主放下茶盏,放缓了声音。 “不知,前段时间我听到的传闻是,太后和长公主皆死在祈福的路上。”秦泛虽未明说,却已然告诉了她答案。 既然长公主之前也被传了死讯,如今却能够平安地归来,更何况是太后呢? 长公主神情一凛,她原本并未考虑过太后的死的真假,毕竟她找的是从未有过败绩的墨影殿。 请秦泛前来,也只是想借这个由头请教她如何将那几个人收下。 但若太后未死,那便是另一番说法了。 “如今长公主身边最不缺的便是有才之人,只是需要长公主慧眼识人,有时候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秦泛言尽于此,说完笑了笑,拿了一块桌上的茯苓糕。 云舒语立刻让人去将做这份点心的大厨叫来亭中,大厨听说又是当年想要蛋黄酥配方的人,觉得他这份糕点不错,带上了茯苓糕的配方匆匆赶来。 秦泛拿到配方的那一刻,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当初她要了两次的配方,这次甚至只是多吃了一块,配方便送到了她的手上。 离开时,长公主和郡主又亲自将两人送上了马车。 当天晚上,秦逸又来了将军府,长公主要买杀朝中几位大臣。 这几人是秦泛留给太后的人,自然不能接。 秦逸离开后,顾泽溪又急匆匆赶来将军府,得知秦逸刚走不久,又着急忙慌地去追。 长公主找墨影殿未果,又去找了其他杀手组织,可那几个大臣是秦泛要护住的人,又怎会让他们有事。 从秦泛让秦逸接下太后和长公主的暗杀开始,秦泛与长公主的合作便已然结束,她之前暗中帮长公主将她的人安排在各部各司,之后长公主在朝中的发展,她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段时间三大辅政大臣,太后炸死,她称病,已是给了她最大的便捷。 若是最后她仍无法成事,便是命该如此了。 三日后,太后出现在了早朝,她已薨的传言,不攻自破。 同日,太后为崔云和徐进沖的女儿徐紫鸢赐婚。 这是世家第一次与寒门的联姻,也是世家向太后的主动投诚。 长公主之前在朝中的布局,因太后与世家的联合而彻底被打乱。 即便她的人已占据了大半个朝堂,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势小族浅,与世家大族在朝堂上的经营相比,根本不足为惧。 长公主之前也不是没有去拉拢过世家,不过他们均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最常用的理由便是家中祖训不能与皇室走得太近。 第214页 可转头他们却投靠了太后。 太后便不算皇室了? 太后归朝后,并未像之前一样,与长公主互斗下去,反而将朝中的大臣一视同仁,不再分派分党。 原本他们就受杨、花两党党争之苦多年,秦泛好不容易将两党之人剷除殆尽,这才刚过不久,她竟然又会走上之前的老路。 不理朝事的这三个月,武珝想明白了许多,她要做女帝起初只是想要活下去,后来是想要有尊严地活下去。 但是现在她想要建立一个无党无派,正和清明,一心为民的朝堂。 长公主不知武珝已不像之前一样,处处与她相争,但有时候不管她做什么事,总有一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明明用尽了全力,也打到了实处,那力道却偏偏像是一颗石子落进了深渊,听不到丝毫迴响。 长公主进出地牢的次数更频繁了,云舒语大半的时间也在佛堂抄经念佛。 她帮不上长公主什么忙,只能为她祈福,减轻罪孽。 十二月初,秦泛和楚兰舟的婚礼日期定下了,于今年十二月十七日完婚,与去年两人的订婚宴正好相隔一年整。 当朝太傅的喜事,在这期间,何人敢乱来? 直到十二月中旬,整个朝堂一片安宁。 婚礼日的前三日,楚兰舟搬到了太傅府。 两人决定,成婚当日,楚兰舟从太傅府出发,秦泛从将军府出发,成婚典礼在泛兰舟酒楼举办,两人的嫁妆皆从太傅府搬到将军府。 秦泛严格遵循着新人成礼前三日不得见面的习俗,但晚上依旧偷摸摸地去翻太傅府的墙头。 秦泛原想着,若是被楚兰舟发现了,便光明正大地去抱一抱亲一亲,若是没发现,便远远地去瞧一眼。 可没想到,她刚爬上了墙头,还没往下跳,便在墙边看到了一张笑脸。 楚兰舟一身白衣,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笑盈盈地望着翻墙头的秦泛。 “舟舟也还没睡啊。”秦泛抬手向楚兰舟摆了摆,心里稍微有些尴尬。 她也提前设想过会被楚兰舟发现,可那场景却是楚兰舟在房中,她在窗外,楚兰舟抬眸时,两人视线相撞,粲然一笑。 而不是此时,她在墙头,她在院角,她仰头,她挥手。 “一直在等姐姐呢。”楚兰舟扬唇一笑,像是早料到了秦泛今晚会来。 秦泛从墙头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立刻抱住了楚兰舟。 楚兰舟摸了摸秦泛的头,眼中的笑愈发璀璨。 她其实不在意什么三日不能见面,只想能日日时时见到秦泛。 今晚秦泛若是忍住不来,半夜她也会忍不住去将军府翻墙。 “厨房刚熬好了粥,还有你爱吃的蛋黄酥和茯苓糕。”楚兰舟牵过秦泛的手,慢慢地往房中走去。 “舟舟今日不在,我都没什么胃口吃饭。”秦泛一听有吃的,双眼瞬间发亮,反牵过楚兰舟的手,便往房中走去。 “不然姐姐这三日便住在太傅府吧?”楚兰舟皱了皱眉,听到秦泛没按时吃饭,很是心疼。 “不行。”秦泛立刻否定道。 在某些方面,秦泛固执得可怕,她宁愿半夜翻墙,明面上也要遵守这个习俗。 “那明日下午姐姐吃些小食,我们晚些时候一起吃晚饭。”楚兰舟也配合秦泛的执拗。 “好呀好呀。”秦泛瞬时笑眯了眼,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剩下的两日,秦泛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墙头,同样的位置依旧站着一道白影。 这便算是两人婚前的浪漫吧! 成婚当日,将军府、太傅府、泛兰舟酒楼,张灯结彩,红绸满地。 月亮尚高高悬于夜空,两人便被喜娘和侍女从睡梦中叫醒,沐浴、换装、着妆、纳福,所有流程走完,待两人上了花轿,已然天色大亮。 秦泛和楚兰舟的喜服不同,秦泛穿着一身大红嫁衣,衣上用金线绣着凤凰展翅的图案,楚兰舟的嫁衣则是红绿相配,也同样绣着只金凤凰。 两人同戴凤冠,手握团扇,即便是上了花轿,也未放下,一直遮在面前。 花轿起,锣鼓升,红妆十里,绵远不绝。 两人的花轿同时落在泛兰舟酒楼门口,听到喜娘的吉言,两人掀开轿帘,迈出花轿。 喜娘递来一根红绸,两人各牵一头,一起越过火盆,走上台阶,跨过门栏,行至院中。 院中宾客满席,太后、长公主、苏钰、顾泽溪、崔云等,熟悉的人站在礼堂最前端,皆是一脸笑意地望着两人。 在这一刻,所有的恩怨,所有的执着,所有的追逐都暂且放在一边,只为两位新人贺喜。 礼成后,宾客落座,两位新人换了身喜服,回到席间敬酒。 秦泛一直牵着楚兰舟的手,两人从主桌一直敬到最后一桌。 最后一桌秦泛只认识一人,花州刺史李瑞棠。 秦泛举起酒杯,笑着道:“多谢李刺史来参加我们婚礼,这次李刺史一定要在长临多待几日,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一定一定。”李瑞棠站起身,端起酒杯,与两人互碰一下,笑呵呵地回道。 坐在李瑞棠旁边的一个人,戴着冠帽,满脸络腮鬍,秦泛端着酒杯离开时,只觉得他的眼睛看着有些熟悉,对他点了点头,便牵着楚兰舟离开了。 第215页 “将军,你不去与她们说句话吗?”李瑞棠望向一边的秦羡君,有些不解。 “不了,看到她们幸福便足够了。”秦羡君摇了摇头,继续端起酒杯,与李瑞棠碰一杯:“今日是我两个妹妹的大喜之日,我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李瑞棠也豪爽地应道。 第113章 承诺 “从今日起,舟舟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了。”秦泛执起楚兰舟的手,在她的指尖落下一吻,眼中漾着明晃晃的笑。 这一刻,她等了整整三年。 “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楚兰舟红唇微扬,眼波流转间,心底的情愫一览无余。 秦泛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小木盒,盒中躺着两枚紫金戒指,秦泛从中拿出一枚戒指,道:“我来的那个地方,新人成婚要互赠戒指,这两枚戒指都是我亲手做的。” 秦泛将戒指戴在楚兰舟左手无名指上,又将自己的左手伸手楚兰舟的面前。 楚兰舟取出另一枚戒指,也戴进秦泛的无名指中。 两人将左手放在一起,烛光下,戒指泛着淡淡的紫色光晕。 “这枚戒指,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摘下。”秦泛抚了抚楚兰舟手上的戒指,神情庄重又严肃。 楚兰舟点了点头,并未多问也未多想,即便是秦泛不说,她也不会摘下。 房内龙凤花烛摇曳,直至太阳高悬,才慢慢燃尽熄灭。 昨日说好了要带李瑞棠在长临逛一逛,两人刚起身便出府去寻李瑞棠,却得知昨日半夜他连夜赶回了花州,只给秦泛留了一封信。 秦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毕竟是一州刺史,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将近年关,能赶来参加她的婚宴,已是忙里偷闲。 自准备大婚开始,秦泛便未上朝,如今年关将至,天气渐冷,秦泛便打算带楚兰舟去宁州过冬。 宁州四季如春,四面环山,盛产茶叶,不似嘉禾里是个靠海的地方,气候却也宜人。 秦泛原是将嘉禾里作为她们的蜜月之地,可她们刚从嘉禾里回来不久,也看够了海,便想去看看山。 临行之际,秦泛从密道去了皇宫,秘密见了太后一面,让她留晟颜柔一命。 秦泛不想担他人因果,不过这个请求却是当年孔亦明拜託她的,至于到底为何,秦泛也未多问,她只是代话之人。 秦泛原本知道晟颜柔的结局,可有了孔亦明的干涉,她却不知了。 原书中,晟颜柔在与太后相斗时,云舒语便已然不在,她才会那般疯魔,丧心病狂,令人胆寒。 可自从上次晟颜柔想拉拢太后手中的人开始,她便知道这个晟颜柔与书中那个冷血残暴的长公主不同,她惜才爱才,心中更有记挂之人,她谋划一切,不过也是因为心中的那份不甘。 同是皇家之人,只因她是女子,便被排除在储君之外。 她偏要为女子争一争。 秦泛不知,等她从宁州再次回来,是否还能看到长公主府中的梅花盛开。 三日后,两人坐上马车,离开了长临。 马车行至长临城外,却遇到了长公主府的马车。 秦泛和楚兰舟从马车上下来,却见云舒语手中捧着一个白瓶,站在马车旁,向她们望来。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皆有疑惑,快步上前,秦泛问道:“郡主怎会在此处?” 云舒语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白瓶递过去:“听说你们要去宁州过冬,上次说好了等府中梅花盛开时,再邀你们去府中赏梅。府中梅花再过几日便会陆续盛开,怕是等不到你们回来了,我便折了一枝梅花,送给你们。” “多谢郡主。”秦泛接过白瓶,望着梅枝上开的花骨朵儿,一共七朵,正含苞待放,用不了几日应该便会盛开。 “长公主呢?她怎么未和郡主在一起?”秦泛知道晟颜柔一向爱粘着云舒语,竟然会让她独自前来? “她有事在处理,我来回用不了多久,便没与她说。”云舒语神色暗淡了些,自从太后回来之后,长公主每日与幕僚在书房中呆的时间便愈发久了。 “若是你能...”秦泛的话说了一半,便止住了。 晟颜柔最后的结局,如今最清楚的应该是孔亦明。 他既然已经让她给太后带话,也不需要她多言。 云舒语没听到秦泛的后半句,却也没多问,不说定是不想说,或是不必说,她也不需再问。 楚兰舟见云舒语的气色有些苍白,想起当年她们的滁州之行,道:“这段时间道长应该在长临,你和长公主尽快去找他。” “好。”云舒语颔首,又道:“提前祝两位新年快乐。” “同乐。”两人也拱手回道。 云舒语好像真的是来给她们送梅花的,送完之后,便上马车离开了。 回到长公主府后,长公主依旧在书房,云舒语打算回佛堂,却突然转道想去一趟竹园。 晟颜柔曾多次想带她去地牢看一看,她都拒绝了。 今日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兴趣。 这是云舒语第一次来地牢,地牢入口藏在一座假山后,极其隐秘。 云舒语让侍女在假山外等她,她独自一人过去。 第216页 长公主曾经告诉过她,打开地牢门的机关是假山最深拐角处的第三棵竹子。 云舒语走到假山最深处,果然见到几棵竹子,云舒语将手放在第三棵竹子上,微微用力,竹子向一边歪去,前方一道石门缓缓向里面打开。 光亮随着石门的打开照进地牢,云舒语踏着光从石阶一步一步走下来,地牢中立刻出现一阵骚动,又瞬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往日再过两个时辰长公主才会过来,今日怎么提前了? 莫非今日心情又很不好? 狱卒立马走上前,不敢抬头,躬身行礼:“参见长公主。” 云舒语未说话,环顾着四周,眉头紧皱。 地牢阴暗潮湿,每个牢房皆躺着两到三个人,衣着褴褛,浑身数不尽的鞭伤,整个牢房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云舒语紧了紧拳头,手中的佛珠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地牢中尤其清晰。 “长公主赎罪。”狱卒立刻跪下磕头。 他们此时虽是狱卒,但随时有可能是牢里的犯人。 “起来吧。”云舒语道。 狱卒听到不是长公主的声音,勐得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又立刻低头磕头: “参见郡主,刚刚是小的有眼无珠,认错了,还望郡主莫怪。”狱卒声音微颤,透着惶恐。 “长公主平日来地牢都会去何处?”云舒语望了她左侧的牢房一眼,又低头望向狱卒道。 “郡主请随小的来。”狱卒起身,躬着身为云舒语引路。 云舒语跟着狱卒拐过一个弯道又一个弯道,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 “郡主,就是这里了。”狱卒恭敬道。 云舒语踏进房门,房内还算干净整洁,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的鞭子,还有一个十字架,架子上绑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皮肉外翻,头无力地垂着,看不出是男是女。 “这是何人?”云舒语问道。 “他是郡主刚刚选中的人。”狱卒道。 “长公主每日便是这般选人?”云舒语只记得刚刚她向左侧望了一眼,这便是选人? “是。”狱卒道。 “然后呢?”云舒语又问。 “长公主每次会挑三把顺手的鞭子,每种鞭子至少用一炷香,有时候可能也只用一把鞭子。”狱卒道。 云舒语走到桌前,看着桌上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数把鞭子,伸手摸了摸鞭柄,刚触到又立刻缩回。 “把他带下去吧。”云舒语道。 “是。”狱卒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有两人上前将十字架上的人解开拖下去。 狱卒不知云舒语为什么会来地牢,也不敢多问,只小心地跟在她的身后。 云舒语站在牢房外,看着每个牢房中的人,走到地牢的尽头,直接离开了,再未说一句话。 直到云舒语离开,狱卒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离开地牢,云舒语又去后花园的亭中餵了会儿赤金鱼。 长公主从书房中出来后,立刻去佛堂找云舒语,云舒语恰好也从后花园回来。 “刚刚姐姐去了何处?”长公主看到云舒语面色红润,脸上冒着热气,有些好奇。 以往她常在佛堂,从未外出过。 “去城外送了太傅,又去地牢里看了看,刚刚顺便去后花园餵了鱼。”云舒语解开狐裘,身后的侍女接过挂在衣架上。 “太傅又离京了?”长公主有些讶异,她记得太傅仿佛刚回来不久,办了个婚礼,就又离开了? 看来她对权力是真的毫无野心。 “嗯。”云舒语点了点头,走到桌前坐下,长公主也坐到她的旁边。 “今日怎么想去地牢了?”之前她想带云舒语去过多次,她都拒绝了。 “原是想去找你,但知道你在书房忙,便去看看你和我提过多次的地牢。”云舒语本是一时兴起,不过确实也是因为晟颜柔的多次提起。 “怎么样?”长公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云舒语心中一阵悲哀,却不知如何回答,眼睑半垂,长睫掩住眸中神色,声音平静道:“牢中关押的都是何人?” “都是该死之人。”长公主牙关紧咬,眼睛微眯,透着兇狠。 她虽然有些特殊的癖好,但也并非刚开始便有,她也是从一个天真烂漫,人人疼爱的小公主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这些变化,牢中的那些人功不可没。 云舒语嘆了口气,心道罢了罢了,她犯的这些过,便由她为她担着,大不了她多念些经,多拜些佛。 “马上梅花便要开了,我们可以多出去赏赏梅,或者去找个温暖的地方,过冬也好。你也要少去思考那些费心之事,医师说你的身体需要静养。”长公主握住云舒语的手,关切道。 “若我们暂时离开长临,你的布局怎么办?”云舒语道。 她其实最想让长公主放下她对权力的追逐,即便坐上了那个至尊之位又如何? 她的两位皇兄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不仍是周璇于各种权势之中,最后皆英年早逝。 长公主果然迟疑了,却看出了云舒语的确也想到处走走,抬起三指保证道:“明年,或者后年,我一定带着你去外地过冬,我们也去找个温暖的地方,游山玩水,尽兴了再回来。” 第217页 即便她此时身处弱势,也相信自己不会输。 最多两年,她一定要登顶帝位。 “好。”云舒语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第114章 好消息 三月,秦泛和楚兰舟份便从宁州回来了。 此时,长公主竟不像秦泛料想的那般被削爵封府,依旧在朝中走动。 一时之间,秦泛不知武珝到底是何意。 原书记载,太后在掌权之后,第一个处置的便是长公主。 不过云舒语早在先帝驾崩前便已死,长公主更是残暴狠辣得多,莫非这个变动是因为云舒语? 若是云舒语死了,如今的长公主会不会再次变成书中的长公主那般? 秦泛不知。 初时她以为自己穿进了书里,知晓一切,可以任她作为。 渐渐得她却多了许多身不由己。 如今,却仿佛被困在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之中,每破开一个谜团,却又进了另一个谜团。 她虽知晓终点,可过程中的许多细枝末节,却因为她发生了许多变化。 她本可以置身事外,只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奈何与旁人又有了感情的牵扯,做不到完全冷眼旁观。 秦泛和楚兰舟回长临后,收到的第一个好消息,竟是秦逸和顾泽溪走到了一起。 两人的马车刚到将军府,秦逸和顾泽溪便已站在了将军府外等候。 秦泛从马车上下来,看到两人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向她们走来时,步伐一致,尤其顾泽溪,嘴角险些咧到了耳后根。 秦泛眉头一挑,转身扶楚兰舟下马车,这才笑着打趣道: “泛兰舟莫不是不忙了?怎么有时间来将军府了?” 秦泛的一句话,成功地让顾泽溪垮下脸来:“你和兰舟姐姐回来,我们这不是来迎接呢嘛。” “我们?”秦泛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 “咳,我们先进去再说。”顾泽溪眨了一下眼睛,也不再避讳,直接牵起了秦逸的手。 “主子。”秦逸向秦泛行了一礼,她看着虽与以前没多大差别,可眼中的神色却有了温度,尤其在看向顾泽溪时,眉眼微弯,眼尾泛红,即便脸上未笑,也能看出她心情很好。 “好,先进府。”秦泛点了点头,没想到她才离开三个月,秦逸便被顾泽溪追到了。 若是之前她让秦逸也跟去宁州,会不会又是另一种情况呢? 秦泛自然不是想拆散两人,只是顾泽溪心中装了太多事,秦逸也并未排在她心中的首位。 若是哪一日很多事情堆到一起,她被压力快击垮时,第一个要放弃的便会是秦逸。 秦逸则不同,她能因为幼年时间她给的一点小小的恩惠,便牢记至今。她心思单纯,认准了一个人便会坚持到底。 可若是哪一日她被伤了,也会毫不犹疑地转身。 她们俩并不合适。 不过,此时两人正处于感情正浓的时候,秦泛自然不会多说。 她知道她说得再多,也不如她们自己去亲身经歷。 到了云水间后,秦泛和楚兰舟去沐浴更衣,顾泽溪和秦逸则去前厅等候。 顾泽溪不是第一次来云水间,可这一次的感觉却与之前完全不同。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和秦逸在一起后,她身份上的转变。 秦逸毕竟是秦泛的人,她如今与秦逸在一起,总有一种见家长的错觉。 可明明她比秦逸更早认识秦泛和楚兰舟,若论关系的亲疏远近,她与她们才更亲近。 为何她会产生这种心理? 顾泽溪想不明白,却也不费神多想,现在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秦逸的身上。 每日只想与她在一起,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想她。 若非她还要管泛兰舟,恨不得天天黏在秦逸的身边。 不过她们现在每日三餐都在一起吃,晚上更是住在一起,她已经很满足了。 顾泽溪和秦逸在院中规矩地坐着,顾泽溪甚至略显拘谨。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秦泛换了身红衣,直接坐在顾泽溪的旁边,还未坐下,便开口问道。 她原以为两人经过两年多的断联,能彻底地结束,却没想到结局直接来了个大反转。 “我和小逸在一起了,是我主动追的她。”顾泽溪直言道,随后笑了笑,娓娓从头说起: “当年从我在吐谷浑第一次见到她时,便喜欢上了她,只是那时候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后来我们回到长临后,见她对你那么好,心里有些吃味,便也想她为我有情绪的波动,我努力了好久,好不容易让她也偶尔对我露出一点笑,没想到她便去了滁州,一去就是两年多。直到她离开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是喜欢她的,非常非常喜欢。” 顾泽溪感觉手上有些痛,望向秦逸,笑了笑,又继续道: “所以我便每日给她写信,只是不想与她断了联繫,刚开始她偶尔也会回我,可后来不知怎么突然断了消息,这一断便将近两年,直到前段时间她回来。” “你们知道吗,这次她回来见的第一个人是我。”说到这句话时,顾泽溪满脸的骄傲,眼中的笑,更是明媚灼人。 秦逸微微低下头,耳尖泛红,她也是第一次听到顾泽溪的这些话。 第218页 秦泛看着秦逸的默认,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但笑不语。 楚兰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心中明了。 顾泽溪又继续道: “她回来之后,我便想着法子约她,给她做吃的,准备各种礼物和惊喜,我原本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她也早就喜欢我了,只是她在感情方面比我还要木讷。” 顾泽溪握紧了秦逸的手,望向秦泛和楚兰舟,目光真挚:“以后我和小逸成婚,希望秦姐姐和兰舟姐姐能做我们婚礼的主婚人。” 现在的顾泽溪,想和秦逸相伴到老,她也想向秦泛和楚兰舟一样,与秦逸举办一个婚礼。 “那你义父呢?”这一直是秦泛最担忧的一点,她不想在此时坏了两人的心情,不过这么问,只会让她们往主婚人上去想。 顾泽溪果然理解错了:“我义父年纪大了,估计......”顾泽溪担忧她的义父会不同意,所以她并不想近期和秦逸举办婚礼。 若她能熬过义父对她催婚的压力,等他百年之后,她再与秦逸举办婚礼。 她并不想忤逆义父,所以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秦泛明白了顾泽溪的意思,她能猜到后续的走向,却也不愿去戳破。 很多事情,不能因为结局可能不好,便放弃开始。 最幸福的时候往往是期待,而并非拥有。 至少此刻两人心中都期待着她们的婚礼。 这便足够了。 “再过几个月,晚宁便会从海上回来了。到时候你手中的事也会减轻很多。”楚兰舟道。 如今墨音楼的情报渠道,已经从陆地扩展到了海上。 也多亏了秦泛当初想出海的提议,楚兰舟自从回来之后,又派遣了几只海船出海,尝试着与钟晚宁联繫,竟然真的联繫上了。 钟晚宁的船队已到达了大洋的彼岸,更是从彼岸带回了不少当地的特产和货物,此时正在回程的路上。 “真哒?苏钰知道吗?”顾泽溪道。 “等晚宁回来之后,让她选择告不告诉她。”楚兰舟摇了摇头,两人之间的心结,如今不知解没解开,当初钟晚宁离开只留下了两个字,并未说是否会回来,回来又是否见苏钰,她们也不便做这个主。 而且之前她们的婚礼上,苏钰也并未问她们钟晚宁何时会回来,楚兰舟不知道苏钰又是何想法。 如今苏钰每日吃睡皆在军营里,练兵训兵,研究吐谷浑作战习惯,心中仿佛只有吐谷浑之事,其他的一切浑然不在乎。 可只有夜深人静时,她才会掏出钟晚宁留给她的那份信,细细地摩挲。 那两个字,她不知道抚摸了多少次,墨迹淡得只剩下些轮廓,只有墨较重的地方,还能看清比划。 刚开始确定钟府案件真相时,苏钰心中有不安,也有愧疚,不知怎么面对钟晚宁。 可如今已过去了三年,整整三年她未收到钟晚宁的任何消息,她所有的不安和愧疚早已化作了不尽的思念。 钟家之案已翻,她的父亲也受到了惩罚,钟家所有涉案人员更是全部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可抛开所有的一切,这些只是她们上一辈的恩怨,与她们何干? 苏钰已经想好了,等钟晚宁从海上回来,不论她怎么对她,她都会守在她的身边,等她打败了吐谷浑,她便辞官,与她终身常伴。 此时苏钰尚且不知楚兰舟已经收到了钟晚宁的消息,最多半年,她便会回到长临。 苏钰依旧每日勤加练兵,在军中也交到了不少的好友,温云长便是其中之一。 温云长一介白身,毫无背景,短短几年从当初的武举第十一名,到如今的苏钰副将,已做到了普通人能做到的极限。 “将军,怎么还不睡?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温云长训完兵,拎着一壶酒,打算去找个地方痛饮一番,没先到会看到苏钰。 “不了,我该回去了,你也少喝点,别耽误了明日的校考。”苏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摆手道。 “将军放心,我酒量好着呢。”温云长笑呵呵地道。 苏钰点了点头,直接离开了,除了刚知道真相的那段时间,她频繁饮酒,如今非必要情况,她从不饮酒。 酒是一个好东西,但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苏钰之前每三个月便会回一趟长临城内,去泛兰舟酒楼吃一顿饭,如此她便能知道钟晚宁是否回来。 可最近边关不太稳定,吐谷浑蠢蠢欲动,她比以往更加紧练兵,以防吐谷浑突然来犯。 原本她该回城的那一天,刚好是校考的日子,她便没回去。 可恰好是她没回去的那一天,钟晚宁回来了。 第115章 归来 九月九日,钟晚宁的海船停在了长临城外的码头上。 码头上停靠了几十艘货船,船上堆满了运往各地的货物,帆布上皆写上一个大大的‘泛’字。 这些全是泛兰舟的货船,这个码头如今也隶属于泛兰舟。 当初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入海口,秦泛为了下海寻楚兰舟,命人临时修建了一个码头,如今已扩建成可以容纳上百只船只靠岸的大码头。 钟晚宁的那艘海船在众多货船中尤为醒目,船身数百米,通体漆黑,为钢铁打造,船身两侧皆有四个炮筒,船头船尾上也各放了一个大型炮筒。 第219页 这是秦泛命人单独打造,射程仅五里,不过也足以对抗一些海上的风险。 船上共有十二扇扬帆,帆布上也写上大大的‘泛’字。 对外,这是泛兰舟的商船。 此次钟晚宁出海,虽未寻到楚兰舟,却将泛兰舟的名声传到了海外。 她也命人记录了航海路线,以便以后再次出海。 秦泛和楚兰舟带着泛兰舟一众人等,来码头亲自接钟晚宁。 钟晚宁一袭白衣,立于船头,衣袂飘飘,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船在码头停稳,钟晚宁一步一步从桥梯上走下,她的身后紧跟着两名黑衣女子,是秦泛给她的暗卫。 “太傅,东主。”钟晚宁步伐略快,走至两人面前,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 “辛苦了。”秦泛向钟晚宁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钟晚宁也是因为她才会出海。 “我也是为了自己,为了泛兰舟。”钟晚宁摇了摇头,也多亏了这次出海,她才彻底看透自己的心。 “东主,你可算回来了,每天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顾泽溪立刻上前握住钟晚宁的手,双眼泛光,钟晚宁回来之后,她又可以像以前一样清闲些了,就有更多的时间陪着秦逸了。 钟晚宁笑了笑,视线却在人群中寻找苏钰。 “苏钰可能并不知道你会回来。”楚兰舟道。 “也是,我也没写信告诉她。”钟晚宁神情有些失落,不过瞬间打起精神来:“没关系,正好我这几日忙,等我忙好了再去找她。” “恭喜东主平安归来。”青砚站在最后面,本只是想远远地看着钟晚宁便好,没想到抬头却与钟晚宁视线交汇,脸上的笑不觉又加深了几分,向前一步,轻声道。 钟晚宁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楚兰舟看出钟晚宁脸上的疲色,道:“你先回去休息,船上的货物交给其他来交接。” “好。”钟晚宁应道。 她原以为下船后第一个见到的会是苏钰,只是没想到所有人都来了,唯独苏钰。 难道她是在怪她当初的不辞而别? 钟晚宁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 众人在泛兰舟为钟晚宁及随行人员准备了接风洗尘宴,宴会整整举办了三日。 整个长临城无人不知泛兰舟的东主,当年钟鹤希之女,如今的宁和郡主出海三年,如今不仅平安回来了,更是从海外带来了不少新奇的货物。 宴会举办三日是钟晚宁的意思,更是她将她回来的消息在城内散播。 这无疑是宣传泛兰舟最好的方式,但其中也有钟晚宁的私心。 她想去找苏钰,可心里却更想让她来找她。 若是三日之后,苏钰还是没来,她便去军营里找她。 这一次,她不想因为外界的任何事再与苏钰错过。 宴会第三日,长公主和郡主甚至也亲自登门,想与钟晚宁谈谈合作。 如今的泛兰舟相当于把握了整个晟国的经济命脉,太后与世家合作,她若是能控制或者说是影响晟国的经济,依旧有胜算。 不过钟晚宁只想好好地做她的生意,并不想参与朝争,便拒绝了。 长公主却也不着急,她相信钟晚宁终会改变主意的。 “对了,最近吐谷浑不太平,若是吐谷浑与晟国开战,你的那位小将军可能会再上战场。战场上刀枪无眼......”临走前,长公主转身留下了一句话,便牵着云舒语,施施然离开了。 钟晚宁皱了皱眉,却未将长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她只当这是恐吓之词。 不过,因为长公主的一句话,夜里钟晚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时不时地浮现苏钰在战场上受伤的画面。 钟晚宁从床上惊坐起身,望着房中漆黑一片,嘆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点灯。 蜡烛刚被点亮,一阵风从窗边吹来,又灭了。 钟晚宁愣了愣,她记得睡前关好了门窗,莫不是今日因为长公主的一席话,让她忘了? 钟晚宁再次将蜡烛点亮,却看到墙上一道黑影,钟晚宁吓得手中的火摺子立刻掉到了地上,身体往后退一步,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不等钟晚宁反应,蜡烛再次熄灭,她被紧紧地圈在怀里。 “谁?”钟晚宁强忍着恐惧,声音发颤。 来人却一言不发,只紧紧地抱着钟晚宁。 “苏钰?”钟晚宁试探性地问道。 钟晚宁感到抱着她的人身体僵硬,心里又有了几分笃定,可不等她再多说什么,双唇却突然被堵上了,唇上软软的凉凉的,甚至有些发颤。 “嗯...钰...钰...儿...”钟晚宁不知何时被压到了床上,双手被举过头顶,眼睛也被蒙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剥落,钟晚宁用仅有的清醒轻唤道。 身上人只是顿了顿,却越发地疯狂。 钟晚宁放弃挣扎之后,双手也恢復了自由,只是那块布条始终系在她的眼上。 钟晚宁不知苏钰为何会这样,却也无暇再去思索其他,双手紧紧抱着苏钰,仰着脖颈,慢慢沉沦。 翌日,钟晚宁再次醒来已是日晒三竿。 钟晚宁感受着身上的酸软,想起昨夜的疯狂,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可昨夜的那个罪魁祸首却不知去了何处。 第220页 “来人。”钟晚宁喊道。 一直候在室外的侍女推门而入,端来洗漱用品,欲言又止。 “怎么了?”钟晚宁揉着腰,眉头轻皱着道。 “东主,苏将军一直跪在门外。”侍女低垂着眼道。 “跪?叫她进来。”钟晚宁眉梢微挑,这是知道她昨晚错了,早起认罪了? 她们也只是分开了三年,与之前的八年相比,甚至不足一半,她怎么觉得好像不认识她了一般。 “是。”侍女应道。 “将军说她犯了错,自愿罚跪。”侍女始终低垂着头。 钟晚宁掀开被子,下床披上一件外套,侍女立刻上前扶着她,钟晚宁刚走一步便停下来,眉间微蹙,抓着侍女的手忽然用力,侍女忙抬头望向钟晚宁,担忧的话还未出口,又立刻低下了头。 苏钰笔直地跪在门外,听到房内的动静,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却又立刻低下头去,直到看到一双白色的鞋子出现在视线里,才慢慢抬起头。 钟晚宁看着苏钰猩红的双眼,心中升起一抹心疼,可想起昨晚的事,又掩下了,语气平静道:“起来。” 苏钰心里愈发得忐忑,双手捏紧衣角,眼中透着委屈,可怜兮兮道:“姐姐,对不起。” 说完苏钰便再次低下了头。 钟晚宁嘆了口气,终究心软了,弯下腰将苏钰扶起来,苏钰立马扶住钟晚宁,侍女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 苏钰小心地望着钟晚宁,试探地喊道:“姐姐。” 钟晚宁瞥了苏钰一眼,苏钰立刻止声,随钟晚宁一起进房。 进了房,钟晚宁松开苏钰,去洗漱、换衣、着妆。 苏钰一直跟在钟晚宁的身边,即便她换衣,也只是移开视线,并未走远。 “吃饭了吗?”钟晚宁也不避开苏钰,收拾好后问道。 “没有。”苏钰立刻摇了摇头。 “昨晚吃饭了吗?”钟晚宁又道。 苏钰眨了眨眼,小声着道:“也没有。” 昨日她训完兵后,正打算去吃晚饭,路过打饭的士兵谈论这几日长临的事。 得知钟晚宁回来了,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原本她只是想看一眼钟晚宁,打算明日再去见她。 可当她藏在窗外,看到钟晚宁一直辗转,便忍不住地想抱一抱她。 她也想过会被钟晚宁认出来,宁愿自自欺欺人地灭了蜡烛,也想要离她近一点。 但当钟晚宁唤她‘苏钰’时,她心中却升起了浓浓的恐惧。 她之前从未叫过她‘苏钰’,唯一的一次是留给她的那封信,随后她便消失了三年。 这次她又唤她‘苏钰’,她怕钟晚宁会再次推开她,会断了她们的一切关系。 她只是害怕钟晚宁再说什么她无法承受的话,脑子一热,便吻了上去,再之后,她便再也控制不住,压抑了十几年的感情,在那一刻全部喷涌而出。 她明明也听到了钟晚宁一遍遍的求饶声,可却像是着了魔一般,越发地兴奋,直到最后钟晚宁昏了过去,没了丝毫动静,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清醒得那一刻,她却有些庆幸,至少她现在有理由留在钟晚宁的身边了,她轻薄了她,她要对她负责。 她乐意为她负责,也欢喜为她负责。 她想以后她们的名字都是连在一起的。 可苏钰却很心虚,毕竟她的这个行为,属于乘人之危。 尤其像钟晚宁这样的名门贵女,未行婚嫁之礼,便行周公之事,很是荒唐。 “那正好一起吃。”钟晚宁道。 “嗯?”苏钰一愣,就只是吃饭? 第116章 合作 “怎么了?没胃口?”钟晚宁问道。 “不不不。”苏钰连忙摇头。 “那就好,昨晚我刚好也没什么胃口,现在正好饿了。”钟晚宁笑了笑,让侍女上菜。 “姐姐,昨晚......”苏钰心里越发得忐忑,小心地开口问道,只是不等她话说出口,便因侍女上菜打断了。 苏钰嘴角蠕动,最终却没再说话,和钟晚宁一起安静地用饭。 钟晚宁此时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依旧像以前一样为苏钰夹菜盛汤。 饭后,苏钰再也忍不住了,刚要说话,又被钟晚宁出声止住:“你们都下去吧,今日下午的事让青砚帮我全推了。” “是。”侍女应道,离开时将房门也带上了。 此时房内只剩下苏钰和钟晚宁两人,像昨夜一样,却安静得异常。 苏钰低垂着眸,视线盯在钟晚宁腰间的荷包上,一言不发,明明之前有很多话想对钟晚宁说,此时却扭捏得不知如何开口。 “这三年,你过得如何?”钟晚宁倒了一杯茶递到苏钰的手中,语气虽然平静,但细听却仍有些发颤。 “还不错。”苏钰接过茶,小小地抿了一口,脑中的画面走马观灯般地浮现,最后却仅化为三个字。 “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钟晚宁脸上依旧挂着笑,语气也很轻松,说的话却让苏钰心里咯噔一声,仿佛失重般得骤停了。 “什...什么?”苏钰手指发颤,勉强将茶杯放在桌上,抬头望向钟晚宁,瞳孔微缩。 第221页 “没什么。”钟晚宁摇了摇头,双眼微弯,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般: “当时我们出海刚一个月,夜里突然遇到了一个大风浪。这本来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可是那个浪太大了,沖断了船上所有的帆,船彻底失去了方向,船舱内也灌满了海水,慢慢下沉。正当我们把船上的小船放下去时,又有一个大浪扑来,将所有的小船都冲散了。” “那时应该是寒冬,海水刺骨,即便是跳进海中也坚持不了多久。还好我们的船很高,所有人都爬到了最高处,只是我们等了许久,船竟然没像我们料想得那般沉下去。” “船舱中的水升到一定高度时,便会触发自检功能,自动排水。”说到这里,钟晚宁笑了笑,每每回想起当初的险境,她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时钟晚宁脑中浮现的人,只有苏钰。 她最放心不下苏钰。 若是她永远地留在了海上,苏钰要怎么办?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钟晚宁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她只有苏钰了。 为什么她还要用过去的事,来束缚未来的自己? “好在最后我们都活下来了。”钟晚宁指尖点了点茶杯壁,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钟晚宁已经释然了,可是此时苏钰却依旧沉浸在她的话中,惊魂未定。 “钰儿?”钟晚宁见苏钰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突然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在此时告诉她这些了。 下一刻,苏钰直接扑进了钟晚宁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她,颤着声央求道:“姐姐以后不要再出海了,好不好?” 她好怕,好怕钟晚宁会消失在那片海里,好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好怕她的往后余生再也没有钟晚宁的身影。 “好。”钟晚宁轻抚着苏钰的背,温声道。 她想过苏钰会担心,却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苏钰听到钟晚宁的允诺,安下心来,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原本训兵便累了一天,昨夜更是快马加鞭地赶来见钟晚宁,晚上更是耗费了不少体力,清醒后又在房外跪了几个时辰,精神稍微放松些,身体便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小笨蛋。”钟晚宁轻轻捏了捏苏钰的鼻子,慢慢将她扶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等她醒了,再找她算昨晚的帐。 钟晚宁拿了一本书,在床边慢慢翻看。 直到月上枝头,苏钰才缓缓地睁开眼。 苏钰刚醒时,还有些懵,环顾四周,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醒啦?” 昨晚的记忆直接喷涌而出,她昨晚…… 苏钰脸色一红,立刻将被子蒙过头顶,不敢看钟晚宁。 “钰儿?”钟晚宁拽了拽被子,结果被子越裹越紧,苏钰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将自己缩进了壳里,只从被中发出一个闷闷的声音:“嗯。” “饿不饿?”钟晚宁松开手,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不饿。”苏钰在被子里摇了摇头。 “我饿了,那我先去吃饭喽?”钟晚宁站起身,作势要走。 “不要。”苏钰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拉住钟晚宁。 钟晚宁本就刚站起身,还未站稳,便被苏钰拉住,身体往后一倒,直接落入了苏钰的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时,苏钰有些懵,可抱着钟晚宁的手却下意识地紧了紧。 钟晚宁眨了眨眼,没料到会这样,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姐姐。”苏钰凝视着钟晚宁,眸中透着认真。 “嗯?”钟晚宁垂眸轻哼。 “我会对你负责的。”苏钰很慎重地道。 “等我挣了军功,我便向陛下求旨,光明正大地娶你进门。若是…若是你不想进苏家的门,我嫁给你也成。”苏钰鼓足了勇气,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钟晚宁直接怔住了,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原先想和她说的话也不记得了。 “姐姐,好不好?”苏钰低着声音,央求道。 “好。”钟晚宁像是被蛊惑了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吃饭吧。”苏钰笑眯眯地从床上起来,牵着钟晚宁离开重光阁。 直到走到了泛兰舟雅间,上齐了菜,钟晚宁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何事。 她就这么稀里煳涂地和苏钰定了终生? 她们两个女子真的要成婚? 她如今无父无母,婚事只凭自己做主,可是苏钰呢? 她用前程换她们俩的赐婚,她的父母会同意吗? 苏钰从小的志向便是重振苏家军军威,她若立了军功,最该求的赏赐便是苏家军的军旗,而不是她们的赐婚。 可她听到苏钰愿意用她的军功去换她们的未来,她心里仍是很欢喜,也不想在此时破坏了两人的兴致。 两人如今终于互明了心意,苏钰也不再日日住在军营,正大光明地搬进了钟晚宁的小院。 钟晚宁每日不管再忙,晚上也会回去和苏钰一起用晚饭。 两人像是回到了最初苏钰从风陵渡回来时,却比那时过得更加甜蜜。 第222页 同吃同住,只是军营距离城内太远,苏钰中午只能留在军营。 或许是分别太久,两人格外珍惜在一起的这段时间。 钟晚宁也不像之前一样,不分昼夜地处理泛兰舟的事,偶尔也会随苏钰一起去军营。 军营中的人这才明白,怪不得一向将军营当做家的人,已经几个月没住在军营中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一向冷心冷面的苏将军,在郡主面前竟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全然不像训兵时那般严厉。 不少人甚至希望钟晚宁能常来军营,也让他们多感受感受温柔的苏将军。 越将近年关,边关的躁动却越大,今年吐谷浑也没再派使臣来与晟国续签和平条约。 墨音楼查探到,吐谷浑太子殿下慕容啸隽被囚,吐谷浑的大臣和吐谷浑王皆主战。 当年吐谷浑的二皇子慕容俊逸在晟国被杀,两国便註定会再次开战,只是没想到这一战会这么快。 年前,秦泛、太后和长公主与众臣协商应对之策,以防吐谷浑在年关突然来袭。 最终定下苏明为主帅,崔云为副帅,苏钰为主将,温云长为副将,即刻前往边关预敌。 秦泛携带秦宫、秦灯、秦百、秦合等直入伏俟,营救慕容啸隽。 若慕容啸隽登上吐谷浑王位,至少十年之内,两国不会发生战争。 苏钰临行前的当晚,钟晚宁又收到了长公主的密信,依旧是谈合作之事。 钟晚宁直接将信烧了,不过她却将长公主的话放在了心上。 “钰儿,你记得十年前的秦羡君吗?”钟晚宁道。 “记得。”苏钰点了点头,又道:“他大败吐谷浑,让吐谷浑和我们签订了和平条约,不过在归朝的途中,因为新帝更位,被贬至花州,却在任职途中被杀。” “不错,如今的朝堂与十一年前颇为相似,太后与长公主相争,尚未定论,我怕......”钟晚宁说出了她的担忧。 “放心啦,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而且崔云如今也是太后的人,我们若是打败了吐谷浑,只会让太后在朝中更有威信,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处置武将。”苏钰笑了笑,宽慰道。 武将功高盖主苏钰的祖上也经歷过,否则苏家也不会没落。 “万事小心。”钟晚宁点了点头,脸色微红,又道:“我等你回来娶我。” “好!”苏钰立刻应道,满脸的兴奋,好像已经看到了她们成婚那日的场景。 太后携百官去城外为崔云、苏钰和温云长等人送行。 秦泛和楚兰舟等人则在她们走后三日秘密出发,赶往伏俟。 第117章 游说太子 秦泛前往伏俟之事,只有太后和长公主及一些重臣知道,对外则是宣称秦泛染病在府,秦芝此时便扮作秦泛住在将军府。 秦逸之前在伏俟待过一段时间,她则与秦泛和楚兰舟同行,一众人装作泛兰舟商户,运着货物前往伏俟。 两个月后,吐谷浑边关军队向晟国发起进攻,秦泛等人也已抵达伏俟,入住泛兰舟酒楼。 边关战事已起,时间刻不容缓,秦泛等人还未到伏俟时便已知道伏俟的情况,当晚几人便换上黑衣,潜入太子府。 太子府内外守卫森严,慕容啸隽已被囚在太子府数月,不过墨音楼的人早已渗透到吐谷浑,便是皇宫里的消息也能打探得到。 秦泛和楚兰舟根据太子府的布局图,找到防守相对薄弱处,在巡兵换岗的间隙,从墙上翻了进去,秦逸则在府外与她们接应,以防不测。 此时虽是深夜,但慕容啸隽依旧在书房,即便他被囚,却依旧担忧着边关战事。 他虽也想与晟国再打一仗,可也知如今两国军事实力悬殊,即便是他亲自上战场,赢的机率也很小,何况这次的主帅是慕容尧。 之前在吐谷浑兵力强盛时,他便败给了秦羡君,如今秦羡君虽然不在了,可秦军却融在王军各部,他们此时根本敌不过。 慕容啸隽看着从边关传来的战事信息,眉头紧锁。 按照这个势头再打下去,不出十日,吐谷浑便会大败溃逃。 “谁?”慕容啸隽把信纸扔进火盆,却听到一声敲门声。 秦泛没有回应,又敲了两声。 慕容啸隽起身走到门前,侧耳靠近门边,又问道:“谁?” 秦泛依旧未回话,拉着楚兰舟躲到了屋顶上。 “殿下,发生了何事?”侍卫听到书房的动静,立刻跑来在门外问道。 “无事,退下吧。”慕容啸隽打开门,冷声道。 “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侍卫统领斜眼向房中望去,没看到什么异常,又躬身道。 慕容啸隽点了点头,将门关上,却并未离开。 侍卫统领与几名侍卫在书房门口等了片刻才离开。 门外秦泛和楚兰舟从屋顶上下来,刚抬起手,还未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慕容啸隽望着眼前的两个黑衣人,身形明显是女子,虽然蒙着面罩,可露出的眼睛,却漆黑明亮,沉稳镇定,便是门突然被打开,看到他也只是闪过一丝惊讶,而非慌乱。 她们是特意来找他的。 此时他只是一个被困的太子,太子之位尚且不知能保住多久,谁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第223页 尤其是大半夜? 即便如此,慕容啸隽也侧过身让两人进来。 不论她们是何人,能躲过府中的巡逻,并准确地在书房找到他,不可小觑。 秦泛和楚兰舟并不客气,直接跨门进入。 慕容啸隽向外看了看,再次将门关上,落了锁。 “不知二位是?”慕容啸隽转过身,与两人保持几步的距离,语中略带疑惑。 他虽这么问,但心中已有了些猜测。 其中一人的身形体态,像极了几年前与她交战的秦泛。 秦泛和楚兰舟分别摘下面罩,秦泛抱拳,笑呵呵道:“元帅别来无恙。” “秦将军,楚姑娘。”慕容啸隽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脑中随即也出现无数念头,每个念头都与两国交战有关。 或许她们也不想两国发生战争。 “此时元帅想让两国停战吗?”秦泛并没打算与慕容啸隽叙旧,直言道。 此时开战,最不利的是吐谷浑,而不是晟国。 秦泛这么问,也不过是间接表明她的来意。 “自然想。”慕容啸隽道,若是他主张开战,现在便是战场上的元帅,而非被囚在太子府。 “若是此次两国停战,元帅可保证两国多久的和平?”秦泛可不想两国停战之后,给吐谷浑休整的时间,再让吐谷浑去攻打晟国。 若是如此,倒不如趁这次全力攻打吐谷浑,至少让他们十年之内不敢再起攻打晟国的念头。 “来日若孤登位,孤在位期间绝不侵犯晟国半分。”慕容啸隽神色庄重,郑重承诺道。 “好。”秦泛以为慕容啸隽会承诺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没想到是他的终生。 慕容啸隽不主战,未来他选定的储君很大概率也不会主战,毕竟战争不管发生在哪个国家都不是一件好事。 “将军有什么计划?”慕容啸隽道,此次是他们吐谷浑对晟国开战,主动方在他们,除非晟国将他们打败,否则不会退兵,但秦泛这么问显然是能让两国止战。 “太子可考虑过提前登位?”秦泛问,这次她用的称唿却不是‘元帅’。 慕容啸隽神色微凛,即便他被困几个月,也从未想过会夺那个位置。 若非如此,即便他被困,也能离府,他想等的是他父王的一道赦免圣旨。 可如今,吐谷浑的兵马在晟国面前节节败退,他依旧没有收到丝毫的旨意。 “慕容尧出了名的好战,此次又得了吐谷浑王的旨意,绝不会降,最后的结果吐谷浑只会全军覆没,太子忍心看着吐谷浑的子民葬身沙场吗?”楚兰舟道。 楚兰舟的话说到了慕容啸隽的痛处,他虽不愿将刀剑指向自己的父王,逼他下位,但更不愿看到数万吐谷浑的战士在战场上牺牲。 尤其这个战事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他了解慕容尧,好战又冲动,统帅能力不错,但自从当年败给秦羡君后,指挥作战能力便一直停步不前,依旧是以前的习惯。 虽然秦羡君早已过世,但他手下的将军不少,研究他的战术的人定然也不再少数。 这次他想赢,难上加难。 秦泛也不着急,任慕容啸隽去思考,她则拿起了桌上的茶壶,沏了两杯茶,端一杯到楚兰舟的面前。 这次她们只要说动慕容啸隽登位,事情便已然成功了大半。 忽然,一只黑鹰破窗而入,停在了楚兰舟的手边。 这是专门给楚兰舟传信的信鹰。 楚兰舟从黑鹰的脚下取下信,看完之后起身,直接将信递给了慕容啸隽:“吐谷浑今夜偷袭我军,全军覆没。” 这封信来得可谓正是时候。 慕容尧也真会挑时间偷袭,间接又帮了她们一次。 “好。”慕容啸隽看完信,双眉紧蹙,心中的忧虑直接展现在脸上,也不再考虑,立刻应下了,又问:“需要孤做什么?” 秦泛和楚兰舟相视一眼,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只要太子明日能自己离开太子府,去皇宫安心接传位旨便可。”秦泛道。 余下的她早已安排好。 慕容啸隽虽然不解,但依旧点了点头。 秦泛和楚兰舟并未久留,趁着夜色直接离开太子府,与守在府外的秦逸一起回到酒楼。 夜里皇宫里的吐谷浑王悄悄地换了人。 墨影殿的人伪装成吐谷浑王,写下传位圣旨,只等明日慕容啸隽进宫。 秦泛之所以这么冒险,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影子模仿得再像,在最熟悉的人面前,即便不露出破绽,也会给人一种异样感。 尤其是与之有血脉关系的亲人。 慕容啸隽不知道秦泛的计划是什么,此时他与父王的关系最僵硬,他做什么能让父王在这个时候将王位传给他? 不过他却丝毫没有怀疑秦泛的话,太子府虽然困了他几个月,但里外皆有他的人,他若想出去简单得很。 之前心甘情愿被囚也不过是不想违背父王的意思,如今若他再固执地守着那份忠与孝,边关几十万吐谷浑的将士便再也回不来了。 翌日一早,慕容啸隽换上太子服,带上侍从打算进宫,结果刚到府门口便被拦住了。 第224页 “太子,您不能离开。”守门侍卫抬起胳膊拦住慕容啸隽。 慕容啸隽停步,垂眼望去,上下打量着守卫,冷声道:“你确定要拦孤?” 守卫面面相觑,慢慢放下了手,任太子等人离去。 “我们就这么让殿下走了?陛下怪罪下来怎么办?”其中一个守卫心中惴惴不安。 “太子如今是陛下唯一的儿子,陛下又不可能把王位传给宗室,他现在是太子,以后可是陛下。我们若是得罪了太子,以后才是真的完了。况且太子是元帅,他想走凭我们这些人又怎么会拦得住?”另一个守卫毫不担忧,分析得头头是道。 “有道理。”侍卫点了点头,眼中对这个守卫不禁多了些佩服,心中暗想,以后一定要多跟着他混。 慕容啸隽离了太子府,直奔皇宫,宫里倒是无人再拦他,进了宫门后,甚至有太监专门等他。 他今日会进宫,吐谷浑王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慕容啸隽不待多想,跟着太监直入议事殿。 殿中吐谷浑王坐在首位,还有几名朝中大臣,像是专门再等着他。 “参见父王。”慕容啸隽掀开衣摆,跪下行礼。 看到慕容啸隽,殿中的几位大臣或惊讶或瞭然,但更多的是惊喜,他们中大部分都是支持太子的人。 陛下让太子禁足,果然只是一时,他始终是中意太子这个储君的。 “平身。”吐谷浑王抬手虚扶,又望向一边的太监。 太监双手一直捧着一个长锦盒,收到陛下的眼神示意后,点头垂首,向前两步,将锦盒中的圣旨取出,念道: “太子接旨。” 慕容啸隽望着上首的吐谷浑王,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顾不得他多想什么,便跪下接旨,高声道:“儿臣接旨。” 殿中所有大臣也纷纷跪在太子的身后。 “......朕之嫡长子,太子慕容啸隽,人品贵重,可堪大任,深得朕心,朕欲传位于太子慕容啸隽,诸臣当勠力同心,共戴新君,同扶社稷,钦此。” 太监念完,合上圣旨,殿中却一片安静,跪下的大臣们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慕容啸隽直直地望向坐在上首的吐谷浑王,眼睛微眯,看来这个吐谷浑王是假的。 原来这就是秦泛的计划,她说的他是否愿意提前继位,竟是这般的名正言顺。 慕容啸隽唇角微抬,露出一抹浅笑,抬起双手接过圣旨,高声道:“儿臣接旨。” 听到慕容啸隽接旨,众臣这才松了一口气,向新王行礼。 这是吐谷浑史上,首次两王同在。 也不知吐谷浑王为何会在此时传位给太子。 第118章 投降 慕容啸隽登位后立刻下旨,即刻停兵,可慕容尧明面上接旨,却依旧拖延着时间,想找机会再与晟国打上一仗。 十二年前他败给秦羡君,这一直是他的心病,这次他好不容易再次挂帅,怎么会轻易放弃报仇雪恨的机会。 这段时间他与晟国交战有胜有败,他也在不断总结,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能打败晟国。 可偏偏这个时候传来停战的圣旨。 怎么可以停战! 他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身体早已大不如前,这是他最后一次上战场的机会,也是他一雪前耻的唯一的机会。 他一身征战,除了十二年前败给秦羡君,从未有过败绩。 虽然秦羡君最后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不是血洒疆场,他无法从他的身上赢回来,但是再次打败晟国,依旧可以证明他的能力。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他的唯一败绩也要从晟国身上赢回来。 “元帅,这已经是陛下下的第三道旨了,我们还继续打吗?”副将拿着圣旨,神色不安地对慕容尧道。 慕容尧的全部注意力依旧放在眼前的沙盘上,丝毫不在意:“打。” “这可是圣旨,违抗圣旨是杀头的大罪。”副将踌躇道。 “有什么罪责,本帅一人承担,况且若是本帅打赢了这一仗,功过相抵,你们这些人还能记上一功,怕什么?”慕容尧从沙盘上拔起一面小旗,插在了另一个地方。 “把所有将军叫来大帐,商议下午的作战计划。”慕容尧拍了拍手上的细沙,眸子黝黑,透着股坚毅的亮光。 “是,元帅!”副将被慕容尧的三两句话说得斗志昂扬,立刻高声应道。 副将离开大帐后,慕容尧双手支撑在沙盘的边上,挺直的腰也慢慢佝偻起来。 这一仗,不论如何,他也不会赢了。 伏俟泛兰舟酒楼。 “掌柜的,秦泛和楚兰舟住在哪一间?”慕容风铃带着小珠风风火火地跑到泛兰舟酒楼,逮着掌柜就问。 慕容风铃刚一听到秦泛和楚兰舟来了伏俟,立刻就来泛兰舟酒楼找她们。 之前她离开长临时还和她们说过,若是以后来伏俟一定要告诉她,她带她们好好玩一玩。 结果她们来了这么久,竟然也不告诉她,太不够意思了,还要她亲自来找她们! “参见小公主。”掌柜认识慕容风铃,忙笑呵呵地行礼。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慕容风铃忙摆了摆手,又着急地问道:“秦姐姐和楚姐姐呢?” 第225页 “她们在...”掌柜的话还没说完,慕容风铃风一般地跑开了,直奔向楼梯处。 掌柜张了张嘴,‘三楼’两个字最后也没说出口,摇着头笑呵呵地继续去忙手中的事。 “楚姐姐!”慕容风铃站在楚兰舟一步远的地方便停下了,甜甜地喊道。 自从她在长临被晟颜柔抓进地牢之后,她已经养成了与人保持距离的好习惯。 刚回来那段时间,她身边的亲人朋友甚至以为她是不喜欢他们的,往日活泼开朗,又爱与人亲近的小公主,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秦姐姐。”慕容风铃感受到旁边灼热的视线,又眯着眼,望向秦泛,半眯的笑眼像是小月牙般,笑着喊道。 “你们这次来伏俟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呀,如果不是我今日进宫,哥哥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你们来了呢,我一离宫立刻就来找你们了,哪像你们,来这儿也不记得我......”慕容风铃刚打完招唿,就开始告状诉苦,小嘴巴巴地说个不停。 说话间几人已来到了街上。 伏俟的街道和长临的不同,街道更宽,街道两边的货物全部摆在地上,地上有的铺了一层布,有的什么也没铺。 卖的大部分东西也都是必需品,各类动物的皮毛、碗、盆、粮食、肉类等,用来摆玩的精细小玩意少之又少。 两人虽然来了伏俟近十日,但却是第一次逛伏俟的街。 再过几日,或许她们便要离开了。 “楚姐姐和秦姐姐要不要去我的公主府逛一逛?我府中的东西比这里多多了,都是新奇的小玩意儿。”慕容风铃望了望四周,这些东西都是普通百姓用的,她们也用不上。 “我们只是随意逛一逛,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秦泛摇了摇头,她们并不打算买什么,看一看吐谷浑的街道布局,或许以后能用得上。 “那一会儿吃饭,我请客,带你们去吃正宗的当地美食。”慕容风铃又再次邀请道。 “好。”两人这次没再拒绝。 “你们打算在伏俟呆多久呀?”慕容风铃又问道。 “不好说,可能明天,也可能下个月。”秦泛也不确定,她们离开的时间取决于两国的停战时间。 慕容啸隽虽然已是吐谷浑的新王,但他的旨意,对慕容尧却丝毫不起作用,两国的交战依旧未停。 但慕容尧丝毫没有占到便宜,胜少输多。 晟国那边像是有人能猜到他的作战计划一般,不论他怎么变化都有应对之策。 此时慕容尧已经忘了他当初要一雪前耻的执念,只想见一见对方排兵布阵之人。 可他试探了多次,那人又好像不在王军中。 “不打了,带兵回都吧。”慕容尧满脸的沧桑和疲惫。 这仗再打下去除了送死,没有其他的益处。 这辈子他怕是也只能抱憾终身了。 “元帅,真的不打了?可是昨天那一战我们刚胜,现在士气正勐,明日一定会再胜的。”副将有些不解,之前他们惨败时元帅坚持要打下去,现在转败为胜了,却要停战。 “就算往后一直都赢又如何?陛下已经不给我们粮草了,我们的粮草只够再支撑七日。”慕容尧颓丧道。 “可是......”副将也不知怎么劝说,可心里充斥着满满的不甘。 “去通知吧。”慕容尧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是。”副将无奈地应下。 慕容尧坐在椅子上,拔出他的佩剑,借着烛光一点点地擦拭,剑背上倒映着他的脸,花白的鬍鬚,满脸沟壑,浑身散发着疲丧之气,浑然不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他真的老了。 吐谷浑连夜撤兵,消息立刻传到了晟国大营。 “军师,吐谷浑真的如您所料,退兵了。”营帐中苏明对着一个面戴斗笠,身穿粗衣的人,弯腰恭敬道。 “好,等几日再将消息传回长临。”粗衣人道。 “为何?”苏明不解。 粗衣人并未解释,又继续叮嘱道:“这次你们赢了吐谷浑,立了军功,吐谷浑近三十年应该不会再对晟国发动占战争,但小心太后忌惮,回朝途中也切莫放松警惕。” “好。”苏明慎重地点了点头,又想继续问之前的问题,粗衣人又开口: “今夜我也会离开,以后若有缘分,我们还会再见的。”粗衣人说完,不等苏明反应,便离开了营帐。 苏明立刻追出去,可帐外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父亲,怎么了?”苏钰刚好走到营帐附近,见苏明一脸急色地四处张望,上前关心道。 “无事。”苏明摇了摇头,收起脸上的情绪,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元帅。 苏钰点了点头,并未多问,也未与他多言,抱拳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苏明望着苏钰的背影,嘆了一口气,这是他唯一的女儿,可此时两人的关系甚至连陌生人也比不上。 三日后,苏明写好奏报,命人快马加鞭地将吐谷浑撤兵的消息传到长临。 随即便整顿兵马,打算班师回朝。 可最后从长临传来的消息却不是让他们回朝,而是乘胜追击,攻打吐谷浑。 第226页 太后一人说服朝中重臣,用她手中的政权未筹码,攻打吐谷浑。 若是此次战败,她则将手中的政权交给幼帝,并另选辅政大臣。 此言一出,朝中的反对之声立刻少了许多。 尤其以长公主为首的一众人,等着分太后的权力,由反对到支持。 太后做出这一决策可不是任性,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比分析。 此时晟国的兵力是史上最强盛的时候,反观吐谷浑则是最弱的,强与弱想碰,结果可想而知。 这些大臣不过是被之前的吐谷浑打怕了,心生恐惧,其实如今的吐谷浑根本不足为惧。 尤其秦泛和楚兰舟在伏俟,她的赢面就更大了。 苏明收到旨意时,心中燃气一股热血。 若是此次他打到了吐谷浑皇宫,活捉了吐谷浑王,他苏家就能永载史册了。 原本大军便是整顿好的,只等着朝中的消息,如今也不过是反道而行。 慕容尧原以为他撤兵之后,晟国就会作罢,没想到他竟举全军追了上来。 吐谷浑军队有近半的残兵伤兵,路上只与晟国拼了一仗,便大肆溃败。 慕容尧立刻上奏,请兵支援。 他则带着所有人马,丢盔弃甲,简装而逃。 苏明带着手下一众将士,一路紧追,直至兵临伏俟城外。 伏俟城易守难攻,强攻不可取,苏明命人在城外三里处驻扎,打算第二日让人在城外叫门。 结果当夜,秦泛和楚兰舟便来了驻扎大营。 一同带来的,还有慕容啸隽亲笔手写的降书。 从慕容尧撤兵,苏明反追开始,这封降书慕容啸隽便已经写好了。 自当年败给秦泛之后,慕容啸隽便知此生他再想赢的机率便小之又小,若是给他十年时间,或许还有一线可能。 可他的父王却急不可耐地攻打晟国,他唯一一个翻赢的机会也没了。 尤其在他被囚,登上了王位之后,便彻底掐断了所有的路。 以后他只是吐谷浑的王,所做的一切都要考虑吐谷浑的百姓,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上战场迎敌了。 他想与秦羡君一较高下的心,自此也彻底落空。 今后不论秦羡君是生是死,他们也没机会在战场上相遇了。 如今吐谷浑因着这一战,国库空虚,百废待兴,即便不投降,也支撑不了多久。 保全吐谷浑百姓最好的办法,便是主动送上降书。 慕容啸隽委託秦泛和楚兰舟递降书,便是想探探苏明的虚实。 若是他打开城门,苏明带着将士冲进来屠杀百姓,他便是拼尽最后一丝兵力,也会抵抗到底。 第119章 回朝 “太傅觉得这个降书是真是假?”苏明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降书,看完合上之后,望向秦泛。 秦泛点了点头,分析道: “确实是真的,此时吐谷浑已兵尽粮空,不适合再继续打下去。但伏俟城高陡坚固,不宜强攻。若是慕容啸隽不投降,即便我们攻进去,也会折损不少人。况且我们打到了伏俟,要的便是他们投降,此时他们送来降书,对我们双方都有益无弊。” “好,两日后我们在城外等他们。”苏明也放下心中的忧虑,接受了此降书。 “太傅和楚姑娘便留在军营吧,等我们接受了吐谷浑的降书之后,一同回国。”苏明道。 “不了,明日我们便打算离开。你们至少半月后才会启程,我们秘密离京,太久不回去容易露出破绽。”秦泛摆手回拒道。 “那我便不留太傅和楚姑娘了,等回到长临,我们再聚。”苏明看出两人只是来送降书,起身向两人抱拳。 “对了,这次回去之后,路上小心,多留个心眼。”不知是不是因为秦羡君当年死在了路上,对于苏明,秦泛有些担心。 “太傅放心,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手下的将士们,将他们全部安全地带回长临。”苏明承诺道。 秦泛和楚兰舟离开军营,没有回伏俟城,却也没有离开,她们要等着亲眼看到慕容啸隽投降的场面。 两日后,慕容啸隽携百官打开城门,亲自迎接苏明等人进城。 秦泛和楚兰舟看到一众人进城门后,便策马离开了。 她们此次离开将近半年,秦逸和顾泽溪也分开了将近半年,这对刚在一起的小情侣,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们的感情。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用了近二十日的时间,终于回到了长临。 秦泛回到将军府,换上了官服,立刻进宫见太后。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太后此次会对苏家动刀,正如当初晟颜卿登基后,动秦羡君一样。 歷史总有些相似,尤其太后跟在晟颜卿身边那么久,难免会受到他的一些影响。 秦泛刚到尚书房外,羽林卫统领便从殿内出来。 “太傅。”宗扶御向秦泛点头行礼,便匆匆而去。 秦泛也点了一下头,这才跨步走进尚书房。 “参见太后。”秦泛躬身行礼道。 “姐姐何时回来的?”太后看到秦泛,眼中可见的欣喜,忙放下手中的奏摺,上前扶道。 “刚回来,第一时间就进宫来见太后了。”秦泛脸上挂着笑,语气中多了些客气和生疏。 第227页 太后眸光微暗,与秦泛坐在同一侧的椅子上,寒暄道:“兰舟姐姐呢?这次你们伏俟之行,一切可还顺利?” “她在将军府休息,从伏俟一路赶回来,奔波了近一个月,她又瘦了不少。不过这次伏俟之行,倒是顺利许多。”秦泛也不多说,太后问多少,她便说多少。 随后,秦泛又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摺,递给太后道: “这是此次伏俟之行的所有事,我都记上了。我也亲自问过慕容啸隽,他承诺,只要他在位,便不会再犯我大晟。这次他们投降,虽然不能保证长久的和平,但慕容啸隽是一个重诺的人,至少他在位期间,两国会一直和平。” 太后点了点头,语气有些犹豫地试探道: “这次苏明大败吐谷浑,班师回朝后,姐姐觉得应给如何赏赐?” 秦泛眼神微眯,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太后踌躇的话,她开口前却思考了许久,显然她真正想问的问题,并非是对苏明的赏赐。 苏明能做到如今的位置,算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 之前为了说服朝臣,让苏明继续攻打伏俟,太后用了自己手中的权力为筹码,与众臣打赌。 是赌双方都会有筹码,既然太后以她手中的权力为筹码,那对方的筹码默认的也是他们的权力。 他们的权力...... 太后想利用此事登基为帝? 先帝驾崩至今,也不过才四年时间,太后此时在朝中的根基尚且不稳,为何她要在此时考虑登基之事? 莫非是想试探一下群臣的态度? 秦泛不解,也装作没听懂太后话中的深意,单单分析道: “苏明能做到如今的位置,多亏了太后的扶持。若非太后倚重,他也不会立下如此大功。不过太后也的确没看错人,苏明的能力的确不错。但如今吐谷浑之难已解,未来三五十年也少有战争,经过之前的一战,北疆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大动。” “外患虽然已经解决,但朝中近七成的大臣皆是年轻官员,还缺少歷练和成长。太后需要好好平衡长公主和世家之间的关系,稍有偏颇,朝中便会大乱,这可比外患更为严重。” “的确。”太后眉头紧蹙,顺着秦泛的话思索下去,觉得她此时要考虑的的确是如何稳住朝堂,而不是她的地位。 她现在还年轻,又有名正言顺理政的权力,暂时不必在意那些虚名。 这个问题困扰了太后许久,但秦泛刚刚只是三两句,便解决了她的困扰。 或许还是旁观者清吧。 秦泛看太后的态度,或许她没想过对苏明动手,可那她心中的那份不安是来自何处? 莫非长公主也会对苏明动手? 提前解决太后手中的一员大将? 毕竟若苏明成功回到朝中,他在武将中的地位,首屈一指,对长公主很是不利。 可刚刚羽林卫统领又为何会出现在尚书房? 秦泛脑中闪过无数想法,却都像被风卷席到空中的种子,无处可落。 “姐姐觉得温云长这个人如何?”太后想到此次同行的一个小将军,这个人还是当初秦泛做武举副考官时选拔出来的,后来更是秦泛亲自培训。 当初她看他不错,憨厚老实,武功和谋略虽不是最好的,却很合她的眼缘,便让他跟着苏明,去战场上立些功回来,也好封赏重用。 “温云长家世清白,有勇有谋,不过有时候过于莽撞,好在知错能改,学习能力也不错,是个不错的将军。”秦泛中肯地评价。 太后点了点头,又问了秦泛一些其他的,秦泛回答得都不偏不倚,滴水不漏。 将近晚时,秦泛再三推脱,才婉拒了与太后一同用膳。 回到将军府后,秦泛与楚兰舟说了她和太后在宫里的谈话。 根据太后的话来看,的确不知她打算如何对苏明,甚至会给她们一种要封赏苏明的感觉。 可两人直觉上,总有一种不安。 或许是当年秦羡君之死对她们的影响太大了。 为了以防万一,楚兰舟派了些墨影殿的人,暗中保护苏明和苏钰,护送他们平安回长临。 此时苏明带着大军正好抵达边关,苏明也因为粗衣人和秦泛的话多了些警惕,留在身边的都是可靠之人。 大军行了大半路程,也丝毫未遇到什么刺杀之事。 毕竟他带领近二十万大军,不论是刺客或者山匪都会绕道而行,谁又会上赶着送死。 即便如此,苏明也丝毫不敢松懈,越靠近长临反而越发小心。 苏钰不知苏明的担忧,想到再过几日便能见到钟晚宁,心里便止不住地开心。 这次她在战场上立了不少功,论功行赏至少能官升两级,封个大将军。 用这份军功换她和钟晚宁的赐婚圣旨,绰绰有余。 月光下,苏钰掏出贴身的玉佩,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枚玉佩是她临行前,钟晚宁送与她的,是她从小的贴身之物。 她说,这只是让她暂时保管,等她平安回朝之后,再亲手还给她。 苏钰知道这是钟晚宁让她承诺,不论如何一定要平安回来。 回来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但是玉佩到了她的手里,可就别想再要回去喽。 第228页 以后不仅玉佩是她的,她人也是她的,当然啦,她所有的东西也都是钟晚宁的。 “再过七日我就能见到你啦。”苏钰亲了一口手中的玉佩,又小心地藏在心口处。 “苏将军,元帅正找你呢。”温云长一路小跑,四处打量,看到坐在树底下的苏钰,立刻快跑上前。 苏钰听到身后的声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着温云长一同去帅帐。 走到帅帐前,温云长并未跟着一同进去,守在帅帐外。 帅帐内,苏明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帐门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父亲,您找我?”苏钰恭敬地抱拳行礼。 苏明慢慢地转过身,看到一身银色铠甲的苏钰,浑身散发着冷冽杀伐之气,心中骄傲却又满是心疼。 她若是生在旁人家,此时应该穿着罗裙戴着朱钗,与朋友们逛街玩乐,而不是像此时一样,身穿铠甲,手拿刀枪,从死人堆里杀出来。 “今夜你带上一队人马,乔装打扮,先秘密回长临。”苏明收回神思,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些笑来,可触到苏钰的眼神,又习惯性地板着一张脸。 “为什么?”苏钰凝眉,很是不解。 马上他们便要回到长临了,好好的她离开军队做什么? “快到长临了,长临最近不太平,你先离开我比较放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两人的提醒,虽然这一路上他们都平安无事,可越接近长临,他心里却也越发得不安。 他是一军的元帅,没办法离开,但是苏钰不同,若是真有什么不测,他至少可以保住苏钰。 “之前在伏俟,太傅临走前也叮嘱我,小心太后。当年秦元帅也是在回朝途中,被问罪贬斥,最后死在了任职的路上。”当年的事虽然很多人闭口不谈,但是私下里都为秦羡君抱不平,可抱不平又怎么样?他也只不过是皇权之下的牺牲品。 他打退了北疆,打败了吐谷浑又如何? 太后若是忌惮他手中的军权,莫须有的罪名都可治他的罪,更何况他曾经有罪? “那父亲你呢?”苏钰也知道当年的事,若真是论起罪来,苏明的罪比当初秦羡君的罪责要大得多。 “你先离开,我身后还有二十万大军,不会有事的。”苏明摆了摆手,又道:“今夜连夜便出发。” 苏钰有些犹豫,还想再说什么,苏明却转了身,只留了个背影给苏钰。 “是,父亲。”苏钰深深地望了苏明一眼,转身离开之际,又道:“我们长临再聚。” 苏明挺拔地站着,再未说一言。 当夜,苏钰换下铠甲,穿了一身素衣,简单收拾好行李,带了十七人便出发了。 第120章 失踪 离开大军单独出行,能更快回到长临,跟着大军能走上七日的路程,他们骑马差不多三日便能到。 苏钰想到能快点见到钟晚宁,心里百年止不住地开心。 苏钰想给钟晚宁一个惊喜,所以并没有提前写信告诉她。 可临近洛城,她还是没忍住给钟晚宁写信,不过却告诉她,三日后才会到长临。 钟晚宁收到苏钰的信时,双手止不住地发颤,苏钰终于要回来了。 苏钰离开了整整七个月,消息全无,白日里她忙着泛兰舟的事,没时间去想苏钰,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的脸,她的声音,她的一言一行,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大脑,挥之不去。 尤其在她知道晟国打了胜仗之后,她对她的思念更甚了。 若是苏钰再不来消息,打已经打算过几日去边关瞧一瞧。 现在不似从前,即便她离开一段时间,有顾泽溪和青砚在,对泛兰舟也没多大的影响。 苏钰信上说还有三日她便会到长临,钟晚宁仿佛理解成一日了一般,忙将手中的事一一交代下去,立刻离开了泛兰舟。 青砚第一次见到向来端庄稳重,不急不缓的东主,变得这么火急火燎。 但她浑身透着喜悦,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钟晚宁回到她们的小院,命人将院子重新打扫一遍,自己也亲自整理她们的寝房。 这是自苏钰离开之后,整个小院难得的热闹,主子下人都忙着,准备迎接它的另一个主人。 直至夜幕降临,众人才陆续放下手中的活计,剩下的明天再整理。 书房里,钟晚宁坐在书桌前,拿起笔,给苏钰回了一封信。 之前钟晚宁一直不敢给苏钰写信,她怕忍不住会去找她,也怕会让她分心,可如今苏钰再过几天就回来了,即便她等不及,也能提前去见她。 钟晚宁写了整整三页纸,写完唤来信鹰,才发现写得太多,信鹰的脚上绑不下了,删删减减最后只留下一张。 钟晚宁走到窗前,看着飞向夜空的黑鹰,慢慢变成一个点,直至消失。 钟晚宁又在窗边站了许久,抬手抚在心口处,心跳很快,这次却与以往不同,是欣喜。 她好想化身为那只黑鹰,直接飞去找苏钰。 可她不知的事,那只鹰并未飞到苏钰的身边,它刚飞离小院,便被射了下来。 一个黑衣人收起手中的弓,慢慢走到落鹰处,从鹰的脚筒中取出信,缓缓打开,最后揣进了怀里。 第229页 与此同时,一群羽林卫骑着马快速离开了长临。 第二日朝堂上,群臣一反常态,全部上奏弹劾苏明,将多年前的钟府之案又扒了出来,甚至找出了新的证据。 所有人证物证皆指向苏明是当年钟家之案的幕后主使之人,钟老那般高洁如鹤之人,最后惨死,甚至满门被杀。 当初的从犯都或斩或调,苏明虽然立了不少功,但钟老那般清风亮节之人,害他的人就在眼前,即便他的军功能封侯拜相,他们也不愿与他同朝。 朝中大部分是年轻的官员,正是满腔热血,一心为国之人。 他们不管苏明刚为晟国打败了吐谷浑,也不管他身上背满军功,他们只在意他们最敬重的人,被苏明害死了。 他们要为钟老讨回公道。 任何一个害过钟老的人,都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朝堂上跪下的人越来越多,秦泛站在上首,望着堂下的人,跪了将近一半。 让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秦泛觉得此事不简单,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秦泛侧过身望了望长公主,长公主对她点头微笑,眼中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变化。 “太傅怎么看?”太后一时不知如何判断,望向秦泛。 “再过几日苏元帅便会回朝,一切罪责等他回来再定。”秦泛面向朝臣,高声道。 “苏明手握重兵,他若听到消息,害怕被治罪,持兵谋反怎么办?”兵部尚书夏遥手持玉笏,目视前方,跪得挺直。 秦泛望向下方的夏遥,眼睛微眯,看来她离开的这几个月,朝中各部的人又有了不少的变动。 他们果然是年轻,稍一诱惑,便容易动摇。 “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秦泛将视线从夏遥的身上收回,望向台下的一众人。 “我等与夏大人看法一样,苏明不可回京。”台下一众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齐声回道。 “如果以后边关再有动盪,你们带兵去抗敌吗?”秦泛挥袖转身,一脸肃穆,反问众人。 台下众臣有些蠢蠢欲动,想张口反驳,但却被人止住了。 有心之人都知道,这个晟国虽然姓晟,但幼帝尚小,政权虽一分为三,太后和长公主却都与秦泛交好,若是哪一日秦泛想让晟国改姓,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明眼人都知道,即便得罪太后和长公主,也不能得罪秦泛。 尤其秦泛的夫人楚兰舟,她能将一手创办的商业帝国,转手就交给一个外姓之人,便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退朝之后,秦泛原以为这事暂且就过去了,可后面连续两日的早朝,众臣都上奏弹劾,不过最后他们也让步了,同意苏明回朝,却要他交出兵权,手戴镣铐。 他们是疯了吗?还是没带脑子? 让一个刚建了军功的人不仅得不到应有的封赏,还要戴镣铐回朝? 是真怕他不谋反吗? 就在朝中众臣争论不下之时,前方突然传来消息,苏明三日前被刺杀,死了。 身上无具体的伤痕,死因也尚未查出。 众将士带着苏明的棺椁,三日后便能到长临城外。 苏明一死,朝中关于对他的弹劾也全部消失了。 这一刻他们仿佛才意识到,苏明死了,打败北疆和吐谷浑的大元帅死了。 不是战死在沙场,而是死在归朝的途中,在此期间,他们竟然还想要治他的罪。 现在他死了,以后若是吐谷浑再次来犯,他们怎么办? 此时他们浑然忘了,秦泛也曾是击败过吐谷浑,若是敌军来犯,完全不用担心。 况且当年自从晟颜卿从边关回来之后,便开始重视武将的选拔培养,最开始的武举十一人,有近半人皆担重职,这次的吐谷浑之战,一同跟去的皆立了不少军功,回来少不得要封赏。 也不知是因为被他们弹劾了几日的人,突然死了,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总之自从苏明的死讯传来的那刻,朝中再未有弹劾之音。 死的毕竟是朝中重臣,不论他生前的罪责如何,至少在他死前,他为整个国家立了大功。 而关于苏明当年谋害钟家之事,群臣也闭口不谈。 这个早朝,比前几日要安静许久,结束得也早了许多。 秦泛回到将军府后,立刻与楚兰舟说了此事。 前方只传来苏明的死讯,那苏钰呢? 楚兰舟派去保护他们的人,又如何了? “苏钰失踪了。”楚兰舟道。 “七日前,苏钰带了十七人离开军队,简装出行,两日前她到达洛城附近,写了封信给钟晚宁,钟晚宁给她的回信被长公主的人拦截了。”这些消息,墨音楼一直都有记录,只是当苏明出事之后,楚兰舟才让人将有关苏钰的消息也都调了出来。 “长公主?苏钰失踪和晟颜柔有关?”秦泛不解,苏钰何时惹上晟颜柔了? 楚兰舟将抽屉中的一沓信递给秦泛,摇了摇头道: “还不确定。苏钰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长临城外,我命人去搜寻过,循着血迹追到了悬崖边,我已经命人去崖下寻找了。” “钟晚宁知道此事吗?”秦泛问道。 提到钟晚宁,秦泛有些猜到长公主的目的了。 第230页 长公主一直与太后相斗,之前因为世家投靠了太后,长公主暂时落入下风,但她若是能拉拢到钟晚宁,将晟国的经济命脉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也算与太后势平。 可若是如此,她要做的反而是保护苏钰,而不是刺杀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若真心想拉拢钟晚宁,就不会去碰苏钰。 “我还没命人告诉她,免得她无故担忧,毕竟此时苏钰只是失踪而非身死。等他们找到了苏钰再告诉她。”楚兰舟道。 秦泛摇了摇头,道:“她应该快知道了,苏明的死讯已经传到了朝中,过不了多久她应该会来将军府。” 秦泛话音刚落,下人便带着钟晚宁来书房寻她们。 “太傅,楚姐姐,钰儿是不是出事了?”钟晚宁双眼通红,一脸的急色,一向最重仪表的人,髮丝乱了也不顾,这一路也不知走得有多急。 “我已经提前派暗卫去保护她了,应该不会有事,你先不要担心。”楚兰舟扶着钟晚宁坐下,倒了杯茶递到她的手边。 钟晚宁接过茶杯,轻轻地酌了一口,双手紧捏着杯壁,拼命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依旧止不住地心慌。 “好好的,她怎么会失踪,之前她给我写信说三日就会到长临,我甚至想提前一日去找她,怎么就失踪了呢......”钟晚宁有些慌不择言,丝毫看不出往日的沉着冷静。 “两日前,她其实便已经到了洛城。她写信瞒你估计是想提前回来给你一个惊喜。”秦泛此时最能理解钟晚宁的心情,之前楚兰舟失踪时,她比她还要着急。 “什么?”钟晚宁惊讶地站了起来,“两日前?那她岂不是已经失踪了两日?” 从洛城到长临只要半日的时间,若是骑马只会更快,她写信的当天或许就到了长临,现在却传来她失踪的消息。 “昨日她已到达长临城外,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崖边,我已经命人去崖下去寻,明日应该就有消息了。”楚兰舟道。 “我也去。”钟晚宁恳切地望着楚兰舟。 “好,我命人送你过去。”楚兰舟点了点头,宽慰道:“不要太过担心,不会有事的。” “多谢楚姐姐,多谢太傅。”钟晚宁对两人深深一拜,跟着下人又匆匆地离去。 第121章 苏钰回朝 悬崖底,苏钰趴在一块嶙峋的石块上,身上满是各种划痕污渍,早已看不出身上衣服的原本模样。 苏钰的手搭在一根枯枝上,小指轻轻动了动,随即缓缓地睁开眼。 她竟然还活着。 昨日她到了长临城外,却被一群黑衣人拦住,原本他们不足为惧。 可他们解决完这些黑衣人,再打算上马时,却发现头脑发昏,四肢乏力。 他们被人下了毒。 苏钰望着不远处的‘长临城’三个字,拳头紧握,深深地凝望一眼,最后带着一众人跑向了密林深处。 他们刚进密林不久,身后就出现了密集的脚步声,苏钰知道以他们当前的情况,根本敌不过,便只能往前跑。 可他们本就中毒,根本走不远,对方像是料准了他们何时会倒一样,一直在他们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随即跟着他们的不仅有脚步声,还有破风声。 是箭。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苏钰凭着本能躲过几箭,可随着体内的毒素蔓延,苏钰身上也挂了不少彩。 就在她绝望之际,暗处突然跳出几个黑衣人,帮她挡住射向她的箭。 苏钰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懈怠,拼命往前跑。 可她却不知道,她的前路是处断崖。 若是平日,或许她搏一搏还能跳过去。 可此时,苏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腿上流血不止,胳膊上也有几道划痕,胸口处的伤还在往外渗着血。 苏钰转过头看着身后漆黑一片的密林,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追上,又望了望对面的断崖,最后放弃跳崖的打算。 苏钰扶着胸口,半低着头,佝偻背,沿着断崖处往前走。 可她刚走没几步,耳朵动了动,有破风声! 苏钰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却忘了她的身侧是悬崖,结果一脚踩空,直接跌了下去。 苏钰面朝下飞快地向下落,意识也慢慢模煳,直到最后失去知觉。 在失去知觉的前一刻,苏钰的脑中全是钟晚宁。 这次,轮到她失约了。 若是还有下辈子,她一定早早地向钟晚宁表明心意,她也不想要什么名正言顺了,只要能与钟晚宁在一起就好。 可这一切都晚了。 苏钰认命地闭上双眼。 原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她还活着。 苏钰醒来之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双腿丝毫没有知觉,另一只胳膊也是,浑身更是透着冰冷。 苏钰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庆幸,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得体面些。 苏钰用那只唯一一个能使上力的手,慢慢地将自己翻了个身,半靠在崖壁上。 只是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就让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苏钰瘫软着身体,粗喘着气,每唿吸一下,整个五脏六腑都跟着痛。 第231页 她的肺腑怕是也摔碎了。 苏钰的手按在胸口处,缓缓地唿吸,摸到胸口的硬块时,眼中多了几分神采。 是钟晚宁临行前给她的玉佩,她一直放在贴近心口的地方。 苏钰伸手慢慢将玉佩掏出来,原本圆形的玉佩也被摔成了好几块,一些玉碎残渣留在衣服上。 苏钰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几块碎片,乳白色的玉片上,瞬时便染上了血。 苏钰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望望天,却只能看到浓密的雾色。 苏钰颓然地收回视线,又望向了手中的玉。 不知道现在晚宁在做什么,之前收到她的信,她应该也很期待吧? 她们很快便能见面了。 今夜她会不会激动得辗转难眠呢? 她们的小院还和她离开时一样吗? 她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听到她要去找她,便命人将家里全部收拾一遍吗? 苏钰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她记得当年她的父亲和钟伯父不知因为什么事,闹起了矛盾,她一个月没有去钟府。 后来她再次去钟府的时候,她的晚宁将她的小院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桌上也放满了她爱吃的点心。 如果...如果这次不是因为意外,她回到她们的小院时,桌上是不是也都摆满了她爱吃的糕点呀? 苏钰舔了舔发干的唇,突然有些馋了。 ‘咳咳咳’苏钰用力压住胸口,双唇紧闭,黑红色的血却还是顺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 苏钰抬起袖子擦了擦,看着早被血染红的袖子,又添了抹红,轻笑了一下。 她素来爱干净,可偏偏死前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苏钰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觉得眼睛越来越疲乏。 她好想闭上眼,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苏钰眨了眨眼,视线中忽然出现了钟晚宁的身影,她笑盈盈地向自己走来,嘴上喊着‘钰儿。’ 苏钰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眼前的人立刻就消失了。 余光却看到手中的碎玉片,眼中满是愧疚,苏钰抬头望向钟晚宁: “晚宁,我把你的玉佩弄坏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还有好多块。’她听到钟晚宁对她说。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这是钟家祖传的玉佩么?”苏钰努了努嘴,语气带着撒娇:“又诓我...” ‘何时诓你啦?’ “之前,现在,以后。” ‘那你诓过我吗?’ 苏钰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钟晚宁。 眼中好像藏了千言万语。 - “东主,前面好像有个人影。”侍卫拿着火把,看到前面断壁处好像半躺着一个人,忙向钟晚宁道。 “快,快,快过去看看。”钟晚宁激动得语无伦次,松开扶着她的人,提起裙摆,向侍卫指着的方向跑去。 崖底的路本就崎岖,又长满了青苔,更是湿滑。 钟晚宁却顾不得这些,跌倒了就立刻爬起来,短短的一段路,摔倒了三次,终于看到了苏钰。 钟晚宁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眉目也慢慢舒展开。 来不及喜悦,钟晚宁立刻跑上前。 苏钰睁着眼,眉眼弯弯,脸上还挂着笑,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钟晚宁也跟着弯了弯唇角,轻声唤道:“钰儿。” 看到此时苏钰的模样,钟晚宁满眼的心疼,颤抖着手,小心翼翼抚上苏钰的脸,手上却一片冰凉。 钟晚宁心中一慌,心情顿时坠入了谷底,又着急地喊道:“钰儿?” 苏钰还是没有回应她。 那一刻,钟晚宁整个唿吸都停滞了。 “苏...苏钰?”钟晚宁颤着声音,再次喊道。 苏钰依旧望着她,却目光呆滞。 “医...医师,医师呢?”钟晚宁手足无措,却不敢再碰苏钰,扭过头高声地喊道。 医师就站在她的身后,听到钟晚宁喊她,立刻蹲下来。 “快...快帮我看看她,她怎么不理我。”钟晚宁用力抓住医师的手腕,声音急促道。 医师,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在刚看到苏钰的第一眼,便知道,她已经死了。 至少死了三四个时辰。 但医师却依旧俯身为苏钰检查。 苏钰身上布满了各种伤痕,尤其贴近心口处有一个很深的划痕,深可见骨,不过血已经凝固了。 医师检查完,摇了摇头。 即便他们赶到时,她还有一口气,她身上的伤也回天乏术了。 “什么意思?钰儿她...她是没事吗?”钟晚宁抓紧医师的手,双眼猩红,自欺欺人道:“你看,她还睁着眼对我笑呢。” 钟晚宁指着苏钰,脸上强挤出一抹笑。 医师低着头,身边所有的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不可能,不可能,医师你再看一看。”钟晚宁始终不信,她的钰儿会死。 钟晚宁望向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钰...儿...”钟晚宁跪在苏钰的面前,抬起手,指尖小心地触了触她的脸,冰凉僵硬,钟晚宁的手立刻缩了回来,眼神却一直盯着苏钰,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 第232页 “钰儿,我带你回家。” 这一刻,钟晚宁镇定得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钟晚宁弯下腰,轻轻抬起苏钰的头,一只手搂着她的后颈,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想她把抱起来。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苏钰躺在她的怀里,巍然不动。 钟晚宁颓废地趴在苏钰的身上,脸埋在她的胸口处,哭得很压抑。 周围的人都转过脸,不忍心看这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医师没听到动静,转过身却看到钟晚宁趴在苏钰的身上一动不动,忙蹲下身喊道:“东主?” 众人手忙脚乱地忙将钟晚宁和苏钰抬出崖底。 苏钰回来了。 可再也回不来了。 秦泛和楚兰舟收到消息,立刻来到‘暮玉苑’,院子里并未挂白,却安静异常。 两人穿过前院,走过长廊,也未见到一个下人。 走到后院,才依稀看到一两个行色匆匆的下人。 “你家主子呢?”秦泛叫住一个下人问道。 “主子醒了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寝房,谁也不见。”下人回道。 “你们这么急色匆匆做什么?”秦泛问道。 “没...没什么。”下人说完,立刻着急地跑开了。 秦泛眉头紧皱,总觉得整个院子怪怪的。 “我们先去看看。”楚兰舟道。 秦泛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往后院走去。 没过多久顾泽溪、秦逸和青砚等人也过来了。 暮玉苑大门敞开,里面却空无一人。 几人面面相觑,担忧着往里走。 秦泛和楚兰舟走进后院,看到钟晚宁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衣服和首饰。 钟晚宁看到她们,停下脚步,面上露出一抹浅笑:“太傅,楚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苏钰回来了。”看着钟晚宁的模样,秦泛心中一凉,试探性地问道。 “是啊,她从边关回来,没日没夜地赶路,刚见到我就累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呢。”钟晚宁目光柔和,眉眼含笑,丝毫看不出一点伤心难过。 来人不是说在崖底发现苏钰,找到她时,她已经不在了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卷三 离局 第122章 起死回生 秦泛和楚兰舟相视一眼,显然都有些不信。 “东主。”顾泽溪等人也走到了前院,关心地望向钟晚宁。 “你们都是来看钰儿的吗?她还没醒呢,医师说这几天她要静养。”钟晚宁又笑着对几人道。 “把这个送到寝房。”钟晚宁将手中的衣裙首饰交给身后的侍女,她带着几人到厅堂。 晚来的顾泽溪、秦逸和青砚等人,一头雾水,不是说苏钰被人刺杀身亡了吗? 怎么不是? 侍女奉上茶水点心,便全部退到了门外。 “晚宁,怎么回事?苏钰不是被人发现在崖底吗?”秦泛心中好奇,只是喝了一口茶,便忍不住问道。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昨天上午钟晚宁去将军府见她们,要随侍卫一起与崖底寻找。 虽然最后找到了苏钰,但是她却早已气绝身亡。 难道消息有误? “对啊,还好找到得早,再晚一点,可能就出事了。”钟晚宁现在回想起昨日的事,后怕又庆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泽溪只当之前有关苏钰的消息是谣传,还好她们亲自来看了看,不然以后闹出乌龙就笑话了。 “这几天我可能没法经常去泛兰舟,商会的是麻烦泽熙多看一看。”钟晚宁的脸上始终噙着一抹笑。 “没事没事,苏将军刚回来,东主理应多和她聚一聚,我还担心东主会像以前一样,一直把苏将军带到重光阁呢。”顾泽溪也笑着回道。 秦逸向来不爱说话,依旧板着一张脸,只是不断地为几人杯中添茶。 青砚端正地坐着,安静地听着几人谈话,时而应几句。 几人离开暮玉苑前,去寝房看了看苏钰。 苏钰安静地躺在床上,唿吸平稳,只是面上有些苍白,看着的确如钟晚宁所说,养上几日便好。 几人这才真的安下心来。 回到将军府,秦泛始终觉得事有蹊跷,立刻命人把同去崖底搜寻的人叫过来。 奇怪的是,来的人都没在崖底见过苏钰,靠近苏钰的侍卫和医师,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这让两人更觉得奇怪了。 不等秦泛多想,文心兰带着太后口谕,召秦泛入宫。 楚兰舟也去了一趟墨音楼。 “楼主,您怎么亲自来了?”侯思止手中拿着卷宗,步履匆匆,正与身边的人说什么,迎面看到楚兰舟,眼中满是惊讶,忙停下脚步,恭敬道。 “把这一个月长公主、太后,以及苏钰和苏明的卷宗都送到密室。”楚兰舟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吩咐道。 “是。”侯思止应道,立马下去让人安排。 楚兰舟来到暗室,暗室中已摆满了卷宗,这些卷宗的消息记载得很详细,楚兰舟一目十行地看着,很快便看完一本。 尚书房。 “明日苏明的棺椁便到京了,姐姐觉得该如何处理?”太后问道。 第233页 “之前朝中弹劾苏明的多是怕他这次回朝后,手握兵权,若再封个爵位,怕是会分了他们不少的权。”秦泛早已看清了这些人的心思,心中只觉得疲乏。 她原以为剷除了杨、花两党,朝中没了党权之争,大臣们会多将心思放在政务上,却没想到他们还是更热衷争权夺利。 “不过如今苏明已死,即便封给他再高的爵位,对朝中那些人也不会有影响,给他封赏反而会显得哀家宽宏仁慈,为国立功之人必有重赏,也会让更多的人愿意追随哀家。”太后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想从秦泛这里获得肯定。 “对。”秦泛点了点头,又道: “苏明一生的夙愿不过是重新恢復当年苏家军的旗号,但是他已身死,苏钰更是...”秦泛顿了顿,到现在她也不确定苏钰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只能避开她: “苏明死因不定,极大可能是朝中人所为。”秦泛并没有明确指出是朝中何人所为,但即便她不明说,太后也能猜出来。 不过暂时她也没办法。 最近长公主虽然安分了许多,可她心中隐隐的总有些不安。 “哀家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但这不影响他在战场上立的功,况且当年的事,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处罚。”苏明死了,太后又换了套说辞。若是他没死,或许也会顺应群臣的要求,治苏明的罪。 好在之前在朝堂上,她并未明确她的态度。 秦泛没和太后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皇宫。 回到将军府后,秦泛得知楚兰舟在她离开后便去了墨音楼,也立刻赶往墨音楼。 暮玉苑。 长公主一身黑衣,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书房里。 钟晚宁站在书房外,犹豫了片刻,这才推门进入。 “苏钰醒了吗?”长公主背对着钟晚宁,手捻着佛珠,漫不经心道。 “醒了。”钟晚宁垂着眸,低声回道。 “那就好,明日苏明的棺柩到长临,太后及百官会去城外迎接。如今苏明死了,他的军功封无可封,会落到苏钰的头上。明日你和苏钰回苏家,跟着苏母一同去城门外,将苏明的棺柩迎回苏家。”长公主转身望向钟晚宁,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好。”钟晚宁抬起头,双眸漆黑,眼神晦涩不明。 “不要害怕,本宫不需要你做什么,我们的合作也很简单,等我扳倒了太后,我们的合作也就结束了,你却能和你的钰儿长久得在一起,这门生意对你而言,还是很划算的。”长公主拍了怕钟晚宁的肩,语气轻缓,脸上的笑却慢慢加深。 钟晚宁始终不发一言,直直地站在那儿,宛若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只有在听到‘钰儿’这两个字时,眼睛动了动,却又慢慢地垂下眸子,道:“多谢长公主。” “好了,本宫先走了。”长公主微微低头,双手捏住斗篷,轻轻戴上,施施然道。 钟晚宁转过身,躬身送长公主。 钟晚宁一直弯着腰,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直起身,眼神空洞哀伤,想起寝房里的苏钰,又忙打起精神,抬步向寝房走去。 寝房内苏钰还在熟睡中,脸色白里透红,唿吸平稳,胸口处有轻微的起伏,看着让人安心。 钟晚宁坐在床边,抬手抚摸着她的脸,动作轻柔,像是抚摸一个易碎的珍宝。 想起昨日她在崖底见到的苏钰,钟晚宁浑身的血仿佛凝滞了。 苏钰从小长得就好看,像个精緻的瓷娃娃般,可昨日却像是个被人丢弃,歷经风霜坎坷的破娃娃。 钟晚宁抚着苏钰的眉眼,好在她现在完整地回来了。 “晚宁。”苏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双眸微弯,像个小月牙般,对着钟晚宁笑。 “饿不饿?”钟晚宁手指微顿,指尖向手心微蜷,也跟着弯了弯眉眼,温声道。 苏钰摇了摇头,作势要起身。 钟晚宁忙扶着她坐起来,将枕头拿到她的背后,让她靠坐着。 “我让人做好了晚饭,一会儿我们吃完晚饭,回苏家看伯母好不好?钟晚宁道。 “苏家?”苏钰歪着头,眸子转了转,像是在思考这两个字的意思。 “是呀,苏家是你真正的家。你从边关回来就一直在睡,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你的母亲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这几日我们都去你家住,好不好?”钟晚宁轻声哄道。 “好。”苏钰扬了扬唇,乖巧地应道。 “钰儿真乖。”钟晚宁摸了摸苏钰的头,目光柔和。 这样也挺好。 秦泛到了墨音楼后与楚兰舟一起看最近的卷宗,看完之后才恍然大悟。 今日她们看到的苏钰的确是苏钰,却也不是苏钰。 昨日众人将钟晚宁和苏钰送回暮玉苑后,没想到长公主早已在院中等候。 长公主带了府中医师,说是能救苏钰。 原本昏迷的钟晚宁突然惊醒,命人将苏钰扶到寝房,她和长公主在书房密聊了许久。 之后长公主离去,她带来的医师却留在了暮玉苑,直至深夜才离开。 “那个医师是吐谷浑人。”楚兰舟起身,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秦泛: 第234页 “吐谷浑有一种催眠术,可更改人的记忆以及过往。” 楚兰舟顿了顿,怕是担心秦泛不信,用一种委婉的说辞:“姐姐知道之前我们刚到晟国那会儿,想研究长生术翻了许多医书吗?” “记得。”秦泛点了点头,也知道楚兰舟要和她说的并不是什么医书。 “当时我在一本古老的医书上翻看到,一个盲人老了之后因为生病失忆,忘记了过去的事,也忘记自己从小失明,慢慢的眼盲症竟好了。”楚兰舟望着秦泛,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只要更改苏钰的记忆,让她忘记自己被追杀,只让他的记忆停留在遇到刺客之前,并更改之后的记忆,她就能起死回生?”秦泛一点就通,可说着说着却皱紧了眉头,自己听到自己的话,都觉得荒唐,又疑惑道: “可是苏钰已经死了,又怎么给她催眠,给她篡改记忆?” “所以,要篡改的或许不是苏钰的记忆,而是钟晚宁。”楚兰舟道。 秦泛更迷煳了,不等再问,楚兰舟又道: “相由心生,相即我们在外界看到的一切,都是我们内心真实的反应,心中有什么,外界便会出现什么。若在钟晚宁的心里,她在崖底见到的苏钰并未死,而是晕了过去,那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她已死的结局?”楚兰舟的推测与下午钟晚宁对他们说的话一致。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苏钰还是以前的苏钰吗?”秦泛暂且先接受这个设定,却仍不是很懂。 “是也不是。”楚兰舟也不知怎么表达她心里的意思,模稜两可道。 “我们去找晚宁问一问。”秦泛道。 “这是晚宁的选择,我们暂时不要干涉。”楚兰舟摇了摇头。 即便没有苏钰的事,还会有其他的事。 长公主一直想与钟晚宁合作,或者说是和泛兰舟合作,楚兰舟想知道,如果秦泛不去干预,长公主又能得到泛兰舟的帮忙,她和太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好。”秦泛此时也里乐意做一做局外人。 作者有话说: 坚持住,快完结了o(╥﹏╥)o 第123章 愧疚 当天晚上,钟晚宁和苏钰坐上马车去了苏府。 马车缓缓地停在苏府门口,钟晚宁握着苏钰的手,再次叮嘱道: “一会儿抱着你哭的是你的母亲,是你如今唯一的亲人,记住了吗?” “记住啦。”苏钰立刻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钟晚宁,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好,钰儿真棒。”钟晚宁弯了弯唇,笑着夸奖道。 钟晚宁掀开车帘下车,又转过身扶着苏钰下车。 “钰儿!”苏母看到苏钰眼中瞬间蓄满了泪,直到苏钰下了马车,忙跑上前去,拉住苏钰的手,上下打量。 苏钰显然被吓住了,望向钟晚宁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安。 钟晚宁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苏钰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着这是最爱她的母亲,扯开嘴角脸上扬起一抹淡笑,轻声道:“娘亲,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母一把抱住苏钰,忍不住痛哭起来。 从她嫁入苏家开始,她便知道自己的丈夫以后可能会战死沙场,可这么多年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即便当年被贬风陵渡,日子虽然清苦了些,却也一家和睦幸福。 如今苏家的权势越来越大,可他们这几年却聚少离多,父女的关系也越来越僵。 现在苏明死了,即便他被封侯封王又如何? 整个苏家也散了。 苏钰像是感受不到苏母的悲伤一般,被苏母抱着,身体僵硬,眼神越发得无措。 钟晚宁不忍心,开口提醒道:“伯母,我们先进去吧。”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快回家。”苏母松开苏钰,随意擦了擦眼角,拉着苏钰往府中走:“明日你父亲便回来了,太后允我们去城外接你父亲回来。” “好。”苏钰点了点头,应道。 自从苏钰知道当年钟府的真相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瞬间长大了,即便和苏母在一处,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露出女孩子的娇态,苏母慢慢得也习惯了,所以并未发现苏钰的不同。 苏母自从收到苏明的死讯,每日以泪洗面,今日得知苏钰回来,才稍微提起点精神,但也未与苏钰和钟晚宁聊太久,便疲乏了。 明日还要去迎苏明的棺柩,丧事更是费心费神,想到这些苏母便觉得心神俱疲,整个人也瞬间苍老了许多。 钟晚宁也不想此时苏母与苏钰接触太多,免得发现破绽,那时只怕她更崩溃。 之前朝中众臣不论弹劾得苏明有多凶,苏明的棺柩到长临城外时,他们面上仍是多了许多悲怆。 毕竟这是打败吐谷浑,之前更是平定了北疆之乱,在边关沖阵杀敌,保卫国家疆土的大元帅,功劳甚至高过了之前的秦羡君。 如今人死了,念着的便全是他过去的功。 若人平安活着,估计又是另一番景象。 太后及百官去城外亲自迎接,足以证明太后对苏明的重视。 可人已经没了,再重视又如何? 第235页 苏明的丧事办完之后,太后开始论功行赏。 追封苏明为镇国公,本可袭爵,但苏家爵位向来传男不传女,苏家只苏钰一个女儿。 好在苏钰这次也立了不少军功,封为镇军大将军,从二品。 崔云为归得将军,正三品。 温云长为云麾将军,正四品。 ...... 之前为先帝守陵的徐进沖已回来半年,太后为其女徐紫鸢和崔云的赐婚,待崔云凯旋归来之后,也开始操办起来。 徐进沖守陵前乃是中书令,如今中书令已有旁人,太后虽将徐家与崔家联姻,也算是拉拢了徐家,可也清楚他的为人,便封他做了御史大夫。 他虽古板,却也直言敢谏,太后很是欣赏。 徐进沖确是有才之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得晟颜卿重用,只是固执了些,只认晟颜卿一人。 如今晟颜卿已经驾崩,他更是为其守陵三年,再次回朝,或是要另侍他主? 徐进沖嫁女,不少人猜测,他已投靠了太后。 毕竟现在谁人不知,崔家嫡子崔云因得太后赏识,才到了如今的位置。 徐进沖与崔家联姻,便也是与崔家绑到了一起,荣辱相担。 崔云和徐紫鸢的婚事定在了八月八日,大吉。 崔家本就是世家大族,崔家嫡子的婚事,规模自不用说,比当初秦泛和楚兰舟的婚事,也过之而犹不及。 这算是秦泛和楚兰舟第三次参加别人的婚礼,第一次尚是当年借住在将军府的周顺,第二次是周华,说来都是太后的姐妹。 不过那时都是女方出嫁,观成婚礼倒是头一遭。 崔云头戴礼帽,一身红衣,或许是因为多了沙场上的歷练,倒不是之前那般文质彬彬,却也气度不凡,在喜服的衬托下,更显得俊美。 崔云终于成亲了。 秦泛笑得比崔云还要开心。 想当初她因着崔云对楚兰舟的心思,可是醋了不少。 虽然崔云举止向来有礼,甚至未对楚兰舟严明心意,可秦泛猜测到了,仍觉得心里膈应。 如今却是完全没有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顾泽溪从得知崔云要成婚的那日,便有些心不在焉。 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情系崔云,便是秦逸也误会了。 当年秦逸去吐谷浑保护顾泽溪之前,崔云与顾泽溪便走得近,关系非比寻常。 那时她浑不在意,可如今却不同。 尤其在她逐渐认清自己对顾泽溪的感情之后,更是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唯恐做了什么让顾泽溪不高兴的事,她便要与她分开。 秦逸自小便没了父母,才会在年幼时受了秦泛一点恩惠,便用一生来报答。 她往常独来独往惯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一个人来去自如,自由自在。 可一旦尝过了有人陪伴的滋味,便不想再回到以前一个人的日子。 太过清冷了。 可这段时间,她总觉得顾泽溪有点怪怪的,有时对她热情,有时又过于冷淡。 她原以为是泛兰舟的事让她烦心,可钟晚宁回来后,她面对她时仍是躲闪不定。 更是时常望着她发呆,眼神中透着挣扎。 秦逸总觉得有什么事瞒着她。 如今在两人的喜堂上,顾泽溪又走神了。 “泽熙?”秦逸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给顾泽溪,小心翼翼地望向她。 “嗯?怎么啦?”顾泽溪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眼神却依旧呆呆的,望向秦逸时,脸上虽然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不是家里出了事?”秦逸猜测道。 以往顾泽溪时常会请她去她家里,可这一个多月,却再未带她回去过一次。 秦逸本不是喜欢思考这些琐事的人,可偏偏和顾泽溪在一起后,不自觉地去考虑。 她现在出去做任务时,也极爱护自己的身体,比以前更惜命了。 她在慢慢规划她与顾泽溪的未来。 所以,若是她家中出了什么事,她也想与她一起分担。 “没...”顾泽溪摇了摇头,本不想告诉她,可看到她认真的模样,也不想骗她:“义父最近身体不大好。” “医师怎么说?”怪不得这段时间,顾泽溪不带她回家了,秦逸有些理解。 “义父年轻时身体落了疾,年岁大了愈发严重,医师说没多少时间了。”顾泽溪低着头,整个人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这方面她向来看得开,让她痛苦的不是义父的病,而是他对她的期待。 这么多年义父心里一直有个遗憾,便是没看到她成家。 虽然她一直说过,这辈子她不会成亲,可义父却总以为她是在说玩笑话,不过却从来也不逼她。 慢慢得她以为义父是接受了。 可随着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每日只能躺在病床上,他心里的那些遗憾又冒出来了。 义父一生无子,所以对于孩子的执念很深,总希望她能嫁人生子,若是不想嫁人,招个赘婿也可以,但一定要生个孩子。 顾泽溪年轻时尚能反驳几句,可也不知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还是看着义父年迈的身体,慢慢变得心软了,反驳的话竟也说不出口了。 有时甚至觉得,成婚生个孩子或许也挺好的。 第236页 但每当她产生这个念头时,脑中总会浮现秦逸的脸,秦逸的笑。 她很爱秦逸,很爱很爱。 可她也不忍心让义父的期待落空。 尤其是那双混沌的双眼说起她以后的孩子时,眼中露出的期待和光亮。 她的心里更愧疚了。 对秦逸,也是对义父。 顾泽溪甚至觉得,若是当初她没和秦逸在一起就好了,那她就不会陷入如今的纠结。 她只要委屈一下自己,满足义父死前的愿望便好。 可她现在有了秦逸。 秦逸对她很好很好很好。 好到她产生这种念头,都觉得自己该死。 可她控制不住。 “那你以后多抽些时间陪陪义父。”秦逸对旁人的生死并不在意,即便这个人是顾泽溪的义父。 “嗯。”顾泽溪点了点头,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脸上扯出一抹笑,望着秦逸道:“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秦逸也从桌上拿了一块,放入口中,咬了一小口,也跟着点头道。 的确不错。 观礼结束后,众人落席。 顾泽溪的朋友很多,尤其秦泛入朝之后,不少达官显贵们更是主动与她结交,她自是分得清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即便如此,这么多年,她交到的真心朋友也不在少数。 至少她所在的桌席都是与她深交的人。 秦逸不爱说话,顾泽溪却总是与人相谈甚欢。 或许是平日里玩笑惯了,今日又是崔云的大喜之日,席上有人又催促顾泽溪什么时候办好事。 毕竟当年顾泽溪和崔云的关系,让他们误会了许久,也常打趣他们两人。 今日其中一个主角成婚了,另外一个呢? 顾泽溪这次却不像以往,立刻驳了回去,反而沉下脸来。 席间气氛怪怪的,有人瞧出不对,立刻将话题扯了过去。 也怪他们,这些玩笑之前能开,现在能一样吗? 几人的眼神时不时地偷偷瞥向秦逸。 这个人从落座开始便未说一句,却时不时地为顾泽溪夹菜,盛汤,动作自然熟练,不像是第一次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 刚刚还那般打趣顾泽溪,真是该死。 秦逸却仿若未闻一般,安心地为顾泽溪布菜。 她信顾泽溪。 第124章 催眠术 崔氏与徐家联姻打破了以往世家只与通婚的惯例,不少主动向太后投诚的世家甚至主动与寒门联姻。 部分以长公主为首的一些世家渐渐嗅到背后的含义,若长此以往,世家还会存在不? 太后这是要淡化氏族等级啊! 更甚者是想取消氏族等级。 如今崔、李、王家都已与寒门联姻,剩下的郑、王两姓不得不向长公主示好。 朝中现下能与太后抗衡的唯有长公主。 每每太后颁布了什么政策,但凡长公主提了反对之言,即便最后政策顺利推出,可往往用不了多久,便无疾而终。 即便政策看起来于国于民皆有利。 太后料想过推行新政的困难,却没想到如此举步维艰。 无法,太后又只能召秦泛入宫。 秦泛如今虽担太傅之职,却极少再参政,早朝更是不再去。 不过她也没闲着,最近对玄学术法有了些兴趣,每日拉着楚兰舟泡在藏书楼里研究。 楚兰舟对这些本就有兴趣,尤其是从鬼门关回来之后,更像是被打通了七窍般,仿佛早已学过这些般,现下只是把它们重新捡起来。 秦泛学得也快,只是和楚兰舟比起来,便逊色许多。 每学些新的内容,秦泛便忍不住想要推算一番。 她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比不过楚兰舟,所以不论算什么,总要拉着楚兰舟一起。 两人虽然极少出门,但是对外面的事情,却清清楚楚,尤其是太后和长公主之争。 不过她也不想插手。 不论如今长公主得势或者失势,太后终会登位。 至于她是死是活,却不好下定论了。 毕竟若论起德行,如今的长公主比书中的要好上千倍万倍。 她的命格已改,大概率死局也会改,但却不会有帝王命。 今日秦泛心血来潮,又想算一算太后。 只是她刚起卦,还未推算,宫里却来人了。 太后召她,有事相商。 秦泛看着卦象,嘆了口气,看来太后乃天命所归,登位之日不远了。 秦泛自从会算卦之后,第一个想算的便是太后,可每每总有人打断,她不信这个邪,只当时巧合。 可如今不得不承认,天子的命数,普通人不能轻易算出。 秦泛走后,楚兰舟看着她摆好的卦象,双眼微眯,眉头紧锁,又重新起卦,算了两三遍,结果竟然一样。 楚兰舟立刻命人将秦芝叫了过来。 秦芝一直住在将军府,不过在府中她通常会戴上面具,也极少离府。 楚兰舟当初把她寻来,本就是作为秦泛的影子,为她挡灾挡难。 从卦象上来看,太后恐对秦泛不利,她需提前防范。 “以后你跟在姐姐的身边,寸步不离。”楚兰舟抬起头望向秦芝。 第237页 “是。”秦芝躬身道。 楚兰舟起卦又为秦芝算了一遍,果然是凶。 “夫人,我能不能去见秦逸一面?”秦芝并未向往常一样立刻离去,反而恳求道。 或许她也能感觉得这次她可能凶多吉少。 “我与你一同去。”楚兰舟想起来,好像的确很久没见到秦逸了,正好也去看一看钟晚宁。 有些事情,她还是告诉钟晚宁比较好。 到了泛兰舟之后,秦芝去找秦逸,楚兰舟则去重光阁见钟晚宁。 刚到重光阁外,便听到钟晚宁的声音,语气温柔,像是在哄孩子:“这本书你先看一看,看完了我考考你。” “嗯!”苏钰接过策论,认真地点了点头,一脸的慎重。 昨日考核时,她有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答错了,很是自责,今日定不能再犯。 苏钰拿着书端正地坐在钟晚宁的对面,乖巧得像是刚入学堂的稚子。 钟晚宁看到门外的楚兰舟,立刻起身,低头与苏钰说了句,便向楚兰舟走去。 苏钰转过头看到楚兰舟,咧开嘴角对她笑了笑,随后又低头继续看书。 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她手中的书。 看完了是要考核的! 如果她答得不好,晚宁是会失望的。 她不想她对她失望。 “楚姐姐怎么来了?”钟晚宁命人上好茶,与楚兰舟一起坐在正厅,她刚好能看到苏钰。 “今日太后召姐姐进宫,或许是与最近她颁发的政策推行缓慢有关。”楚兰舟并未拐弯抹角,毕竟她与钟晚宁的关系,还不至于她去铺垫。 “我知道,等泽熙处理好家中的事,我便打算将东主之位传给她。”钟晚宁当初接下泛兰舟,承诺过要将泛兰舟发扬光大,但如今她已不适合做这个东主。 她打算将东主之位传给顾泽溪,她则带着苏钰和苏伯母一起去海外,远离这些是非。 她为长公主做这些事,本就有违良心,但她对她的恩,却不得不还。 她救了苏钰一命,即便是要她的命,她也愿意给。 但她的命不值钱。 长公主也答应过她,她登位之后,她便不用再为她做事。 可若她真能登上帝位,她真能自由吗? 不是她不信长公主的话,只是若她真的登基为帝,别说是泛兰舟为她所用,便是将泛兰舟除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是她的私人问题,她不想牵连泛兰舟。 可她又不得不利用泛兰舟东主的身份。 否则她什么也不是。 “你不用急着退位,长公主以后都不会再找你了。”楚兰舟道。 “为什么?”钟晚宁不解,长公主为了与她合作,费了不少功夫,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她已快自顾不暇,没那么多时间再顾及你,你可以安心地做这个东主,之前做的事,也别太放在心上。”楚兰舟道。 今日太后召秦泛进宫,为的便是这几日新政的事。 但也不仅仅是新政。 她想处置长公主,所以想探一探秦泛的意思。 若是秦泛不同意,便是她举全力,也动不了长公主一分。 秦泛近来虽不管政事,但她的能力,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惧。 太后一旦解决了长公主,下一个要处理得便是秦泛。 即便秦泛将手中的权力全部放手,但只要她在一日,太后便会一日难安。 太后这样的人,疑心极重,即便她知道秦泛无心帝位,却也不放心。 唯有死人才会让她安心。 当年晟颜卿对她那般好,为她对抗朝臣,最后不也死在了她的手上? 现在太后对秦泛的这点依赖,也不过是因为她对她暂且有用罢了,一旦威胁到了她的权力,便能立刻弃了。 不过这样也好,秦泛已经厌倦了朝堂,却仍有些放心不下太后,只有让她对太后彻底死心,秦泛才会真的了无牵挂地和她离开。 “好。”钟晚宁点了点头。 “苏钰最近如何?”楚兰舟状似无意地问道。 她命人查过吐谷浑的催眠术,的确可令人起死回生,不过这种逆天改命的事,后果却极其严重。 她不想钟晚宁最后不明不白地死了。 钟晚宁毕竟是她救回来的,更是跟了她十几年,她也希望她能有个好结局。 “挺好的,最近在读书,很用功。”提起苏钰,钟晚宁眼中带笑,整个人也温和了许多。 “你可想过你们的以后?”楚兰舟道。 钟晚宁怔了怔,不明白楚兰舟的意思。 “长公主之前可与你说过用那催眠术的后果?”楚兰舟也不想瞒她,有些事早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 “什...什么后果?”钟晚宁心中有些慌乱,忙抬头望了望苏钰,看到她仍在认真地看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时常害怕眼前的苏钰会突然消失,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都是她的臆想。 钟晚宁之前并不是有意要瞒着楚兰舟关于苏钰的事,她也这些事定瞒不住她。 她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苏钰死过一次的事。 “也没什么后果,不过是会减些寿数。”楚兰舟终究是不忍心,没有告诉钟晚宁真相。 第238页 此术在吐谷浑乃是禁术,若人人皆可起死回生,世界便乱了套了。 人总有一死,但灵魂却是不死不灭,转世投胎后,又是新的开始,循环往復,无休无止。 可若是用了催眠术,便是重新集魂结魄,将要转世的魂魄困在□□之中,即便□□腐坏,灵魂也无法离体,直至消散。 且重活之人,前世之事尽忘,宛若刚落世的婴儿。 因逃离了法则的约束,过往的身体无法再承载灵魂,损毁的速度会更快。 如此算下来,即便苏钰活了过来,可也活不了几年了。 而作为引魂之人,后果更为严重。 钟晚宁搭了几十年的寿命,只能与苏钰再相伴几年,值得吗? “若非当年楚姐姐相救,我早已死了,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知足了,用些寿命来换苏钰,值得的。”钟晚宁笑了笑。 当年她被判贱籍之后,心如死灰,本想一死了之,却被楚兰舟救下,并为她除贱籍,教她做生意。 更是帮她洗刷了祖上的冤屈。 她这一生早已了无遗憾,用她余下的寿数换苏钰的命,值了。 楚兰舟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需要让她知道: “你当初写给苏钰的信,被长公主的人拦下了。” “什...什么?”钟晚宁怔了怔,她的信上并未有什么重要之言,长公主拦着她的信做什么? 莫非...... 钟晚宁浑身发冷,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望向楚兰舟,眼中又惊又惧。 “苏明的死已查明,正是长公主命人做下的,不过却没留下任何证据,无法判罪,只能不了了之。至于苏钰,长公主知道这等秘术,只要人死不超过七日,都能救活。”楚兰舟虽未将话说尽,钟晚宁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终究是她害了苏钰。 若非是她,苏钰怎会仅有几年可活? 早知如此,她便应下了长公主,又何至于会用苏钰的命去换。 钟晚宁闭上了眼,浑身发颤,终究是她自大了。 “你也莫要过于自责,即便没有长公主,太后也容不下苏家。苏明和苏钰或许连如今的光荣也没有。”楚兰舟不想钟晚宁陷入自责中,宽慰道。 当年秦羡君不也是如此吗? “多谢楚姐姐。”钟晚宁恍然大悟,忙站起身,对楚兰舟行了一个大礼。 她们不过都是皇权下之人,是生是死终由不得她们自己。 如今她们能活下来,便要好好地活着,珍惜当下。 楚兰舟见钟晚宁明白,也放下心来。 第125章 放下 说的都已经说了,楚兰舟并未在重光阁久留,不过走时秦芝神色有些不对。 楚兰舟不是好奇心太重之人,并未多问。 回到将军府后,倒是秦芝忍不住告诉她。 顾泽溪竟然要与秦逸分开? “什么?你说顾泽溪怎么了?”秦泛刚回到院中,便听到秦芝的话,忙三步做两步上前问道。 她之前就不看好顾泽溪,但看两人在一起后,秦逸比以往的确是温和了许多,与旁人也能多上些几句。 她想着秦逸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也挺好。 谁能想到,她们在一起不到半年,便会闹到分手的地步? 两人在一起前前后后,或许也将近三年,可大部分时间多是书信往来,真正相伴的时间不足半年。 半年时间便腻了? 当初追得轰轰烈烈,非她不可,不惜花重金日日给秦逸写信,这才过了多久? 楚兰舟拉住秦泛,让她先坐下,道: “秦逸和顾泽溪本就有缘无分,她们能在一起这么久,缘分已快尽了。她自小被义父收养,最看重的也是她的义父,若亲情和爱情只能选择一个,她选择的只会是亲情。除非某一日顾泽溪能明白,人终其一生是为自己而活,而非他人。” 不过若她回头,秦逸是否还在原地等她,便不好说了。 况且秦逸看着也不像是拿得起放不下之人。 “我就知道顾泽溪靠不住,亏得我当初还信了她几分。”秦泛想想便觉得生气,她敲打了顾泽溪那么多次也无用。 “顾老掌柜怕是活不久了,顾泽溪不想让他走得有遗憾。”楚兰舟猜测道。 当初她把顾泽溪留下长临,也是因为顾老掌柜身体不好,想让她多陪陪他,不让她以后有遗憾。 可她却没想到顾泽溪因为顾老掌柜的期待,会想要和顾泽溪分开,去成婚生子? “她不忍心义父遗憾,就不知道心疼秦逸吗?秦逸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她忘了当初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打开秦逸的心吗?现在说捨弃就捨弃了。”秦泛为秦逸觉得不值。 秦逸幼时经历本就坎坷,若不是遇到她,或许都活不过那年冬天。 她原以为和顾泽溪在一起后,身边有个人陪伴,以后的生活不会再那么孤单。 结果呢? “来人,去把秦逸叫来。”秦泛道。 既然顾泽溪要与秦逸分开,那以后便再也别想再见到秦逸。 秦泛护犊子得很。 秦逸此时在泛兰舟酒楼,把自己关在房中,回忆着过去她与顾泽溪的点点滴滴,却仍然想不明白她们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 第239页 秦逸去顾宅找了顾泽溪许多次,她都避而不见,她写信给她,她也只是偶尔才回上一句,不是完全的不理不睬,却再也不復从前。 秦逸环顾着四周,原本冷清的房间,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物件。 她们刚在一起时,顾泽溪恨不得天天和她黏在一起,在这个房间中摆了许多她的东西,更是时常与她住在一起。 她在酒楼的另一个房间俨然已经成了摆设。 那日顾泽溪和她说要回家一趟之后,墨影殿刚好有事,她无法脱开身,便没送她回去。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们之间的关系像是单方面被切断了。 她多日联繫无果,最是丧气之时,顾泽溪写了封长信给她。 她本是很欢喜,可看到最后,心中却满是慌乱。 她想将放在房中的东西,都搬走。 她说以后不住在这儿了,东西继续放在这儿也不好。 秦逸自是不愿,她也回了一封长长的信,她仍然想挽回她们之间的感情。 可不论她写了多少,恨不得将她们之间的一切都写在那张方方正正的纸上,却都抵不过她回来的几个字:‘我不爱你了。’ 她不爱了。 她说她不爱了。 最后顾泽溪也没来将房间里的东西收走。 秦逸以为她还会回来。 可最后得到的却是她要去即墨的消息。 即墨的铺子又出了些问题。 现在顾泽溪还没回来,她也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秦逸渐渐地也很少再给顾泽溪写信了。 好像从一开始,即便顾泽溪说最喜欢她的那段时间,泛兰舟里的事也比她重要。 秦逸不明白,于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真的有爱过她吗? 秦逸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间,欢喜、纠结、痛苦、悔恨,各种情绪五味杂陈。 她时常觉得自己过去对顾泽溪不够好,有时候太过冷淡,不够有趣,也不够热情。 可她原本就是那般的人,她也慢慢地改变了许多。 她不埋怨过去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也不懂。 等以后她们再重新在一起后,她对她再好点儿,再热情点儿。 秦逸也学会宽慰自己了。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仍是想不明白,止不住地思念顾泽溪。 但是她已经不再给她写信了。 就这样吧。 秦泛命人叫秦逸回将军府后,秦逸简单地收拾好东西,把顾泽溪的东西也放到了她在泛兰舟酒楼的房间里,之后便退了房。 这间房她原本租住了五十年,她提前退租,余下的租金也不要了。 这几个月她对再追回顾泽溪的执念也不深了。 只要她觉得开心便好。 秦逸在将军府住了一个多月之后,顾泽溪从即墨回来了。 顾泽溪不知为何要约她一起吃饭,秦逸应下了。 她们好像回到了以前一般,却又好像隔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顾泽溪又要去浔阳一趟,临走之前,两人又一起吃了一顿饭。 吃完饭之后,两人匆匆而别,并未久谈。 好像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太后开始着手处理长公主,墨影殿比以前更忙了,秦逸的注意力也慢慢地全部转移到了墨影殿中。 可即便再忙,也偶有空闲的时候。 她又开始想顾泽溪了。 顾泽溪有时候会给她寄一些外地的特产,她又开始摇摆了。 她到底是何意呢? 秦逸不懂。 “又发什么呆呢?”秦泛刚进院子,便看到秦逸坐在院中,仰着头一动不动。 “主子。”秦逸立刻起身,躬身道。 “坐坐坐。”秦泛摆了摆手,让秦逸坐下。 “最近怎么样?”秦泛问道。 “还好。”秦逸依旧惜字如金。 秦逸知道秦泛问的是她对顾泽溪的感情。 “那就好,我之前就说过,她不是你的良人,现在分开,长痛不如短痛......墨影殿最近如何?”秦泛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多说几句,又觉得说的太多不好,又随意问了些其他的。 提起墨影殿,秦逸的神色严肃了许多:“长公主雇了很多影子,现在长公主府中的长公主和郡主都是我们的人。” 秦泛点了点头,好像并不意外,也不瞒着秦逸:“安和郡主时日不多了,她们此时在先天观。” 自从太后上次试探过秦泛之后,便已经开始慢慢收网,已经过去了半年,也该差不多了。 朝中的事已让长公主应接不暇,偏偏云舒语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情况甚至比之前更为严重,她只能亲自带着人去找孔道长。 可孔道长此时云游去了。 秦逸点了点头,对长公主会去先天观的事并不好奇。 但是秦泛想告诉她原因。 “你知道长公主在这个时候为何要去先天观吗?”秦泛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打算她的长篇大论。 “知道。”秦逸又点了点头。 “啊?你知道?”秦逸的话将秦泛要出口的话全堵住了,一时之间秦泛被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张了张嘴,偏要再说上几句: “知道就好,看人家长公主对郡主,即便自己快自身不保,也以她为先。” 第240页 秦泛意有所指,秦逸怎会不明白。 或许顾泽溪真的不是她的良人。 “喜乐。”秦泛道。 “主子。”喜乐从暗处现身,躬身道。 “以后你跟在秦逸身边,协助她处理墨影殿的事。”秦泛今日来找秦逸可不是为了和她闲谈,她现在忙得很,可不想浪费丝毫时间。 不过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秦逸。 之前听楚兰舟说过,秦逸当初给她的两个暗卫中,有一个与她有几分相像。 既然没遇到顾泽溪之前,秦逸对她的依赖最大。 那如今,找个和她相像的人陪在身边,她会不会就能快点走出来了? 秦泛一直觉得顾泽溪对秦逸的影响太大,怕她走不出来。 “那夫人呢?”秦逸望了喜乐一眼,当初给楚兰舟的两个暗卫,只剩下喜乐一人,喜乐也离开,那何人再保护楚兰舟? “放心,如今不同往日,舟舟现在不需要这些了。”秦泛高深莫测地道。 “喜乐与你相识最久,你们直接也最为了解,配合起来不需要磨合,你也不要太累了,我先走了。”秦泛怕秦逸会推辞,说完便立刻起身离开了,丝毫不给秦逸拒绝的机会。 “逸姐姐。”喜乐面上清冷,眼中却喜色难掩。 她终于又回到她的身边了。 “嗯,一会儿我带你去一趟墨影殿,你先跟在我身边,等以后再将殿中事务交给你。”许是见到了熟悉的人,又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秦逸唇角微扬,也多说了几句。 喜乐之前从未见秦逸笑过,乍一见到,双眼微怔,直接呆住了。 “喜乐?”秦逸没听到喜乐的话,又唤了一声。 “啊?”喜乐眨了眨眼,清冷的脸此时却多了些呆萌。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秦逸望着喜乐,轻笑了一声,又道:“还是有些不同的,还好当初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当年喜乐太过孤傲冷清,小小年纪更是倔强,为此吃了不少苦,秦逸将她救下后,便给她取了个喜庆点的名字,希望她以后能平安喜乐些。 喜乐垂下眸子,脸上又恢復了冷清,一双耳朵却红得滴血。 “走吧。”秦逸起身,带喜乐去墨影殿。 第126章 前世今生 秦泛回到云水间,楚兰舟和墨骥仍在书房。 楚兰舟意将墨音楼传给墨骥,这几日便长留墨骥在府中。 秦泛也不急,从院中兵器架上挑了一把长枪,武耍了起来。 她最常用刀,枪法相对较弱,故而时常练枪。 练完一套,门开了。 秦泛长臂一挥,将枪向兵器架上扔去,长枪稳稳地插入枪孔。 “舟舟。”秦泛向楚兰舟跑去,步履轻快。 墨骥向秦泛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今日怎么冒了这么多汗?”楚兰舟拿起帕子为秦泛擦去额头薄汗,眸中含笑。 “可能是比较开心,秦逸的状态比以前好多了,以后有喜乐陪着,应该很快就能忘了顾泽溪。”秦泛握住楚兰舟的手,拉着她在院中坐下。 “过几日我们去泛兰舟瞧瞧,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原因。”楚兰舟不像秦泛对顾泽溪的偏见那么大。 之前顾泽溪对秦逸的感情不像作假,两人也不是非分开不可。 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也可帮上一帮。 向来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 “行。”秦泛点头,但她相信她的直觉。 顾泽溪与秦逸并不合适。 “太后与长公主之争,长公主败局已定,她在朝中的势力也被拔除殆尽,只剩下一个长公主府,太后却收手了,她似是想留长公主一命。”楚兰舟对武珝有些不懂了,她不像是大度之人。 “太后要施仁政,自是不会对长公主赶尽杀绝,相反,她反而会对长公主更好,她日她登上帝位,甚至会对长公主加封。”秦泛早料到太后会如此,这才放心让她去对付长公主。 长公主当年对她毕竟有提醒之恩,若太后会处死长公主,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太后快登位了。”楚兰舟想起之前为太后算的卦象,卦中天子之气渐浓,与此同时,秦泛的生气却渐弱。 “还有多久?”秦泛记得书中太后至少六十才登位,如今她才三十有一而已。 “不足一年。”楚兰舟道。 秦泛凝眉,提前了近三十年。 若非是她,此时晟颜卿仍然是皇帝,杨、花两党也不会那么快被剷除,钟府也不会被翻案。 她推动了剧情的发展,大部分情节与书中已大相庭径。 如此周朝应该不会只存一世了吧? 太后登位时足够年轻,未来也有更多的时间来巩固朝权,培养储君。 “小姐,夫人,长公主求见。”府中侍人匆匆来报。 “请去前厅。”秦泛道。 “她们不是去了先天观吗?来我们将军府干什么?”秦泛望向楚兰舟,有些不明白。 “道长已云游,或许是他留下了什么话,让她们来找你?”楚兰舟也不确定,猜测道。 两人说着来到前厅。 第241页 没多久,厅外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长公主步履慌乱,郡主却是靠坐在一座小轿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秦泛和楚兰舟相视一眼,仿佛这一切已在她们的意料之中。 只是云舒语竟还活着? 不等两人多想,长公主却突然向楚兰舟跪下,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夫人,求你救救姐姐。” 楚兰舟立刻起身,扶起长公主:“长公主这是何意?” 秦泛挥退了厅中的下人,厅中只剩下她们四人。 “昨日姐姐突然昏迷,之前道长给的药也用完了,我便带着姐姐直接去找道长,结果观中道童说道长云游去了。他走之前似是料到了我会去找他,给我留了一个锦囊,锦囊中只写了三个字,楚兰舟。”长公主从袖口中掏出锦囊,递给楚兰舟,又道: “我猜道长或许算到了我会去找他...如今能救姐姐的只有夫人一人了。” 长公主从未有过的慌乱,即便当年云舒语中毒昏倒时,她也不曾这么心慌。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公主望向躺在小轿上的云舒语,她闭着眼,面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长公主颤着手,将指尖放在云舒语的鼻下,感受到微弱的唿吸,这才又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为何会这么想?”楚兰舟虽然研究过医书,对医术方面,却也只是略通,甚至比不上医馆里的医师。 长公主自小多病,府中的医师也是整个长临最好的。 府中的医师对郡主的病也没办法,那道长的意思自然不是让她医治郡主。 “孔道长算无遗漏,他给我的锦囊中只有你的名字,自然是说你可以救姐姐。”长公主从未怀疑过道长,之前道长说可以救云舒语,这么多年云舒语也一直靠着他给的丹药续命。 这次他去云游,也定然不会不管云舒语。 “郡主的八字是多少?”楚兰舟突然道。 或许,孔道长让长公主带郡主过来并不是让她救郡主。 长公主一愣,却立马将云舒语的八字告诉楚兰舟。 楚兰舟掐指细算,约莫两息,便放下了手。 “夫人竟也会算卦?”长公主惊讶地看着楚兰舟。 “我猜道长让你们来找我,也是为此。”楚兰舟点头道。 “怎么样?”长公主不疑有他,立刻问道。 云舒语命数已尽,药石无医,即便此时孔道长在,也无力回天。 或许这才是道长选择云游的原因,但他却又让她们来找她。 定然也不是让她救人。 即便她有心也无力。 莫非道长是想借她的口,来告诉长公主实情? 楚兰舟摇了摇头,刚要告诉长公主实情,却又于心不忍,转而道: “长公主可知当年道长为何会主动前往公主府,为郡主献药?” “嗯?因为我心诚?”长公主不知楚兰舟怎会有此一问,却也如实道。 当年云舒语昏迷不醒,所有医师皆束手无策,最后无法,她只能求神问佛,日日烧香拜佛,祈求神佛眷顾。 最后竟真有个老道长在府外求见,说是有救郡主的法子。 她以为是她诚信礼佛,这才求来了道长,对他说的话也深信不疑。 最后云舒语真的醒了,后面也靠着道长的药活到现在。 “或许也有这个可能。”楚兰舟怔了怔,却也不否定。 “还有其他的原因?”长公主怎会不明白楚兰舟话中的意思。 楚兰舟点了点头,娓娓道来: “道长之能可知过去晓未来,他算出...长公主性情暴虐,手段狠毒,于晟国是一大患,道长想救百姓于水火,而这解救之法便在郡主身上。” “当年郡主中毒,本是为长公主挡了一劫,那毒性极大,本活不过三日。但道长救了她一命,并为她续命,七年已是极限。郡主寿数已尽,长公主还请节哀。” “不可能,道长既然让我来找你,定是你有法子救姐姐。”长公主双目通红,拼命摇头。 “若当年郡主真的死了,长公主当如何?”楚兰舟反问道。 “我...”长公主顿住了。 她当如何?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若是云舒语死了,若是她死了...... “我定会找出幕后之人,为她报仇。”长公主眼睛微眯,目露狠戾。 要她的命可以,但云舒语的不行! “那之后呢?”楚兰舟又问。 “自然是谋位。”长公主不假思索道。 只有站在权力的巅峰,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况且,她本就是皇室之人,为何她的两位皇兄可以称帝,她不可以? “如今的局面长公主也看到了,郡主安在,长公主与太后也斗了这多年,长公主现在还能来将军府,是太后有意为之,她留你一命,甚至他日登基,还会对你加封。”楚兰舟道。 “呵,对本宫加封。”长公主嗤笑,眼中满是不屑。 “道长让你们来寻我,并非是让我救她,而是让你知晓真相,希望你不要走上歪路。你如今的路,是郡主的命换来的,郡主也希望你能平安地过完后半生。”楚兰舟道。 第242页 “什么叫‘我如今的路,是姐姐的命换来的’?”长公主心中恐慌。 “若非当年长公主执意要将郡主留在身边,她便不会经歷这些。但这也算是她的福气,她对长公主感恩,不想长公主背上一世的骂名,才会乐意以身改命,同道长做这个交易。” 楚兰舟算出了云舒语的诸多命格,每一个选择结果皆不同,可她做的所有选择皆是利于长公主。 长公主望向云舒语,眼底湿润,她到底还为她做了多少? “道长用会因长公主而死之人的命,换了郡主七年,而今大局已定,郡主自然也回到她原定的命数上。”楚兰舟道。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长公主颤着声音,喃喃自语。 她无法想像以后没有云舒语在身边会怎么样。 若云舒语真的死在了七年前,她可以为她报仇,亲自处置花家之人。 再谋权争位,即便最后失败,也是一死,这一生便过去了。 可如今呢? 花家之人早已伏诛,这仇也无人可报,她与太后相争,已是败局,却不会被赐死。 这漫漫的后半生,她该如何度过? 长公主颓然地跪坐在云舒语的旁边,脸上了无生意。 楚兰舟摇了摇头,蹲下身,轻声道: “长公主可知,道长既能改万千百姓的命,一人的命也可改?” “所以姐姐还是有救的,对不对?”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忙抓住楚兰舟的胳膊问道。 “长公主可信来世今生?”楚兰舟却道。 “什...什么?”长公主愣了愣。 “来世缘今生修,长公主若是想与郡主再见,不妨多做善事,功德积攒够了,或许便能与郡主再续前缘。”楚兰舟编排道。 “真的?”长公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楚兰舟点了点头,她也不知是真是假,长公主若是信了,那便是真的。 “那...如果我做了足够多的善事,她会不会活过来?”长公主一眨不眨地望着楚兰舟。 “心诚则灵。”楚兰舟顿了顿,望了一眼小轿上的云舒语,脸色发白,毫无生气,想来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却也不想打破长公主的幻想。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长公主握紧云舒语的手,心中仿佛有了寄託。 只要她做了足够多的善事,即便真的无法就云舒语,但至少下辈子,下辈子她们还会再相遇的! 第127章 有始无终 长公主和郡主走后,秦泛和楚兰舟回了云水间,一路上,秦泛央着楚兰舟给她们算姻缘: “舟舟,你算算我们来世的缘分嘛?” “不算。”不管秦泛怎么不依不挠,楚兰舟都不为所动。 倒不是她不想算,只是算不出。 不论用何种办法,她算不出秦泛的命,也算不出她自己的。 所以从太后的卦象中看出秦泛的生气弱,她才会只将秦芝调到她的身边,以防不测。 “哼,不算就不算,等我以后学成了自己算。”秦泛扭头不看楚兰舟,却竖起了耳朵,可等了许久,也未听到楚兰舟的话,小耳朵又动了动。 “那以后姐姐也为我算一算?”楚兰舟瞧着秦泛的模样,第一次没顺着她的意思,摇头轻笑道。 “那肯定的!”秦泛虽然没听到想听的话,但也还行吧。 “姐姐切记莫要随意为人算卦,否则介入他人因果,于自身不利。”楚兰舟不放心道。 “安啦安啦,我现在的算卦能力,十卦九假,那一卦可能什么也算不出。”秦泛嘆了口气,她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也不知为何,她和楚兰舟明明看的是一样的书,怎么相差就那么远呢? 楚兰舟卦卦皆准,差点让秦泛以为,她们是不是又穿到了一个只有楚兰舟知道剧情的书里了。 “不要气馁,这种事急不得。”楚兰舟倒不想秦泛学得那么快。 她这种心肠热,好奇心又重的人,若是算出了别人的命,少不得会插上几嘴,泄露了天机不说,甚至会惹祸上身。 当初她知道了武珝的身世,提前接她入府,让她避开了她本该经歷的事,这是因,往后这果便会落到了她的身上。 因为之前太后与长公主相争,她重用周家的人,甚至周顺和周华的丈夫也身居要职。 之前周华曾向秦泛确认过,当初先帝的贵妃是否是她的二姐,秦泛虽没有直接否认,但也算是误导。 周华年纪小,认不出武珝不为过。 但太后掌权后,重用周家人,加之她与周珝生得极像,不得不让人怀疑,她便是多年前葬身火海的周珝。 自然,即便他们确认了太后便是当年的周珝,也不会声张。 毕竟如今武珝于他们更有利。 三日后,秦泛和楚兰舟到泛兰舟,却得知顾泽溪将于三月后成亲的消息。 成亲? “顾泽溪!你说什么?”秦泛冲到顾泽溪的面前,一脸怒气。 她这才刚和秦逸分开,就等不及要成亲了? “医师说义父活不到今年年底,我不想让他带憾而终。”顾泽溪闭上眼,任由秦泛打骂。 第243页 终是她对不起秦逸在先。 之前她在秦泛面前信誓旦旦,再三保证不会辜负秦逸。 可不过三年,当初她亲口说出的话仍然歷歷在耳,她却已然背弃当初的誓言。 是她的错。 她原以为她与义父说过,此生不婚不嫁,便会绝了他的念头。 可最后败下阵来的却是她。 她终是不忍心看那双混沌的双眼中泛出的希冀消散。 每当他说起他那还未出世的孙儿时,脸上更像是露出了迴光返照般的清醒。 义父对她的养育之恩,她不能不报。 可秦逸... 若还有来世,若她们还会相遇,她定将她置于首位,不离不弃。 “舟舟,你看看她和她的那位未婚夫,可有姻缘。”秦泛松开顾泽溪,不再理她,转而走向楚兰舟。 楚兰舟本不想参与进去,不论顾泽溪和秦逸最后如何,皆是她们所愿。 顾泽溪是因为她的义父。 至于秦逸是为何,她便不知了。 只有两人都有分开的念头,她们才会走散。 否则只会一直纠缠在一起。 楚兰舟观顾泽溪面相,眉头紧皱。 她以前只觉得顾泽溪眼眶下方横纹较多,是因整日在外奔波所致。 后用了药霜虽淡了些,但细看仍有些许。 可如今才知这是命中无子无女的面相。 且她子女宫塌陷,下巴尖细无肉,一生无儿无女,晚景也会凄凉。 单看婚姻和子女,不是一个好面相。 好在财运不错。 “怎么样?是不是...不太好?”秦泛只是想气一气顾泽溪,并非要盼她不好。 楚兰舟摇了摇头,望向顾泽溪: “你与你的那位未婚夫,或许有缘无分,有始无终。” 楚兰舟说的模稜两可,并未告诉顾泽溪实言。 毕竟面相可改,算也只是算这一时。 若哪日顾泽溪的想法变了,面相也会跟着变,她的命数自然也就改了。 顾泽溪也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就是为了义父成婚,对那人更是只见了一面,根本无感情可言。 她也不是会居于后宅的女子,能有多少夫妻缘,她本就无所谓。 “人这一生短短数载,你真的要为了你义父的一时之愿,而放弃了可与你厮守一生的良人?”今日见了顾泽溪之后,楚兰舟便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定,却仍忍不住劝一句。 却只会多说这一句。 若真等到她成婚那日,即便她反悔,一切也都晚了。 顾泽溪却点了点头。 此时在她的心里,义父最重要。 “你先去忙吧。”楚兰舟看出了顾泽溪的心不在焉,也再未留她。 顾泽溪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两人又去见了钟晚宁和苏钰。 钟晚宁依旧是在看帐本,苏钰也在院中练起了武。 苏钰比上次相见时,又成长了许多。 离开泛兰舟前,楚兰舟又对钟晚宁多叮嘱了几句。 钟晚宁此生所愿已了,也不用再将自己困在小小的重光阁之中。 长公主大势已去,苏钰曾为长公主办过事,此时最好辞官卸任,以免招祸上身。 若好好调养,她们至少还能活十年。 三月后,群臣三劝太后登基,太后勉为其难,登帝位。 改国号为周,年号元授。 幼帝晟继哲封为献王。 华昭长公主为华昭大长公主,食封五千户,掌羽林卫五千。 徐进沖为太子少傅,授皇子学业。 ...... 其他封赏,众臣毫无疑问,唯独长公主。 谁人不知之前太后与长公主相争,长公主失势惨败。 他们原以为即便太后...女帝仁慈,贬长公主为庶民,留她一命即可。 可女帝不仅不惩治长公主,竟还加封? 大长公主的地位可是仅次于女帝,如今朝中未立太子,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女帝就不怕她养精蓄锐,再次捲土重来? 可女帝登基之日,大长公主并未出现,封赏的圣旨送进大长公主府,府门也是紧闭。 大长公主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无人注意到,不知何时大长公主府府门紧闭,再未开过。 那日长公主带着郡主回府之后,郡主便醒了。 只是依旧和以往一样,每日睡得多醒得少。 长公主记得楚兰舟和她说的话,多行善事。 她回到府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地牢中的人全放了,并给了他们银两田地安家置业。 郡主虽然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可每次睁开眼却都能看到长公主。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特别珍惜每次醒来的时间。 “公主,等我死后......”云舒语靠在床榻上,握着长公主的手,刚开口,便被长公主打断: “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公主先让我说完。”云舒语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她知道她时间不多了。 昨日只清醒了半个时辰,今日又不知会多久。 长公主握紧云舒语的手,不再说话。 “我这一生都被困在长临,鲜少有机会能出去,死后我也不想被困在阴冷的地下。等我死后,长公主能不能带我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山川河流,绮丽风光。” 第244页 “不行!”长公主立刻出声否定道。 “公主...”云舒语轻声央求道。 “不行就是不行!”说什么她也不会同意。 她早已为云舒语修好了陵墓,她们死后,一同合葬。 长公主从未想过云舒语会死,她以为有道长在,她们不同生,但可以同死。 可即便她知道云舒语寿数将近,她想的也是将她先安葬,等她做够了好事,便下去陪她。 但云舒语话中的意思,竟是连身体也不留。 “公主...”云舒语低声央求道:“我想一直陪在公主的身边,久一点。” 长公主扭过头,红着眼,双唇发颤,说不出话来。 “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长公主松开云舒语的手,寻了个极其蹩脚的理由。 她怕再留下来,会忍不住答应。 “公主...”云舒语喊道。 可那背影却越走越急。 云舒语却笑了。 她知道,长公主最后肯定会答应她的。 她那个人啊,最是嘴硬心软。 云舒语一直等到晚上,长公主再没出现,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煳。 如果明天能多清醒一段时间,就好了。 云舒语昏睡前,奢望地想到。 之后,云舒语便再也未提她死后的事,长公主也再未松开她的手,两人从未像如今这般轻松自在过。 可这日子却越过越少。 云舒语最后只能清醒数息。 直到某天清晨,长公主再也没唤醒云舒语。 她在梦中,悄悄地走了。 长公主悲怆过度,自此封府。 第128章 执念消散 顾泽溪成亲并未邀请秦泛和楚兰舟,她觉得对不起秦泛当初的嘱託,也无颜见她。 她的婚礼交给手下的人去办,一切从简。 她只邀请了三两好友,顾老掌柜将他的生平好友都邀请了过来,不过他尚且在世的好友也不多。 是以顾家小院也只摆了几桌酒席。 顾泽溪拜别义父,坐上了接亲的花轿。 离开了顾宅,压在顾泽溪身上的压力,陡然消失。 她只觉浑身轻松,眼角却不自觉流下泪来。 顾泽溪抬手试了试脸颊,看着指尖的泪,脸上却露出了笑。 她终于完成了义父所愿。 可她自己呢? 顾泽溪突然想到了自己,她之前常年离家在外奔波,为的就是避开义父的催促。 十六岁开始,义父便为她的婚事张罗。 因为幼年的经歷,她此生并不想婚嫁,又不想与义父争辩,便极少回家。 渐渐得,义父便也不在她的面前,念叨她的婚事。 她原以为这便是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义父只是把这些事压在了心底。 随着他年纪愈大,身子越来越差,心底的期盼便时不时地冒了出来。 顾泽溪也没想到她最后会心软。 心软到宁愿放弃她最爱的人。 义父对她养育之恩固然很重,可这么多年她也为他养老,以后为他送终祭拜。 她不该为了满足义父的期望,而伤害三个人。 即便她今日成婚,以后也不会居于后院,相夫教子。 她今日要成亲的那位夫君,想娶的是却是位温婉贤惠的夫人。 她并非良配。 他也非她的良配。 她心中只有秦逸,一直都是。 可如今,秦逸心里还有她吗? 一想到秦逸,过去关于她的点点滴滴都涌上心头。 她对她的好,她对她的挽留,她对她的苦苦相求...... 她当时竟狠心地视而不见,狠心地一点点推开了她,不留丝毫余地。 若是她现在去找她,她还会在吗? 顾泽溪有些忐忑。 可不论如何,她不想再欺骗自己,再做违心之事。 这大半年的时间,她为了义父所做的一切,已经够了。 “停轿。”顾泽溪掀开轿帘,高声喊道。 顾泽溪声音洪亮,整个队伍都听到了。 唢吶声锣鼓声断了断,又继续吹打。 新郎勒住缰绳,下马,上前问道:“泽熙,可是有事?” 顾泽溪掀开盖头,出了轿门,脸上露出一抹急色: “今日我不能与你成亲了,马先借我一用。” 不等新郎反应,顾泽溪一个翻身跳上马,骑着马往迴路走。 接亲众人见新娘突然走了,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面面相觑。 新郎望着早已没了身影的顾泽溪,嘆了口气,原本挺拔的身体,瞬间佝偻起来。 他终究没留住她。 顾泽溪骑着马,一路疾驰到将军府,未等马停稳,便从马上跳下,将缰绳扔给守卫,粗喘着道:“太傅在吗?” “在。”守卫道。 顾泽溪立刻向云水间跑去。 但秦泛和楚兰舟却并不在云水间。 今日顾泽溪大婚,顾泽溪并未告诉她们,她们也未出门,如往常一般,在藏书楼。 顾泽溪跑了空,问了府中下人之后,又跑向藏书楼。 顾泽溪跑得极快,路上遇到不少下人,她浑不在意,却听到了句清冷的声音:“我们去滁州,不用和太傅和夫人说一声吗?” 第245页 顾泽溪匆匆而过,依稀看到说话那人,身着黑衣,不像是府中的下人。 秦逸脚步微顿,一道红影从眼前掠过,她却再未停留:“不用。” 此次她带喜乐去滁州墨影殿总殿,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如今新朝初定,女帝仁慈,大赦天下,墨影殿也该修养整顿。 长临,她也不想继续再待下去了。 “太傅,秦逸呢?”顾泽溪见到秦泛,急切地问道。 “你今日出嫁?”秦泛看着一身红衣的顾泽溪,眉头微皱。 顾泽溪点了点头,又继续道:“秦逸呢?” “你逃婚了?”秦逸又道。 顾泽溪又点了点头,更加着急:“秦逸呢?” “舟舟,你又算准了!他们真的没有夫妻缘分。”秦泛却是没管她,望向楚兰舟,两眼泛光。 “秦逸在竹逸轩。”楚兰舟道。 楚兰舟此时尚且不知秦逸和喜乐已经离开了将军府。 看着顾泽溪急匆匆的背影,秦泛摇了摇头:“晚了。”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秦逸早已放下,她放下的事,绝对不会再回头。 楚兰舟抬手,掐指一算,嘆了口气:“秦逸出城了。” 果然,片刻之后顾泽溪再次回到藏书楼。 “秦逸不在。”顾泽溪心中说不出的恐慌,她好像真的要失去秦逸了。 “她刚离城,你或许......”楚兰舟还未说完,顾泽溪又匆匆离去。 “...追不上了。”楚兰舟最后几个字,顾泽溪也听不到了。 秦逸的马日行千里,普通的马同行尚且跟不上,何况她们又相差这么远。 秦逸若是不想见顾泽溪,两人便是在同一客栈,她们也遇不上。 “她们的姻缘是不是已经尽了?”看到顾泽溪那般慌乱,秦泛竟也有些不忍。 楚兰舟摇了摇头:“姻缘在于自身,算不准的。” “那为何上次在泛兰舟,你能算出她与她的未婚夫并无夫妻缘分?”秦泛不懂。 “她成婚本就是为了她的义父,姻缘与她义父的寿命相连,便是不算也能猜出。那时她命中的确无姻缘,但此时...却不好说。”楚兰舟再未为顾泽溪算卦,她的事业稳固,感情却变幻莫测。 此时她能放弃婚姻,去追回秦逸,以后也保不齐会为了别的事,再放弃秦逸。 感情于顾泽溪,无益。 果然,顾泽溪追了秦逸半个月,半道因为泛兰舟的事,又去了一趟即墨。 而她半路逃婚的事,顾老掌柜带病也为她善了后。 他也终于明白,婚姻之事,强求不来。 处理完两家之事,顾老掌柜便卧床不起,没过两月便去了。 顾泽溪处理完义父的丧事,又从钟晚宁手中接了泛兰舟,比以往更忙了。 而她去滁州找秦逸的事一再耽搁,竟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内,顾泽溪时常给秦逸写信,却再未收到过半封。 她好像真的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了。 女帝登基三年后,朝堂稳固,太傅请辞,女帝多次挽留无果,故允。 秦泛辞官的当天,管家找上了秦泛,他也要隐退了。 他已为下任新皇选好了辅佐之人,他今生的使命已经完成,也该去享受他的余下生活了。 管家离开长临后去了花州,和老友一起安享晚年。 直到管家离开,秦泛也不知他到底是何人,而他口中的新皇,又会是谁。 不过她此时也不想知道了。 秦泛如今有了新的乐趣,对俗事也没了兴趣,时常与楚兰舟去各地道观中禅修悟道。 可学了多年,却毫无长进,仍和初入门时无异。 秦泛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这方面没有天赋。 书中同样的一句话,楚兰舟看一眼便能懂,可她却仿佛是在看天书。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放在一起,去完全无法理解。 不论楚兰舟如何解释,她仍不明白。 她与楚兰舟在修道一途上,相差越来越远。 秦泛在书中曾看到,大成者,或可永世长存,往返于过去未来。 若楚兰舟修成了,她却还是个普通人,她若死了,楚兰舟该怎么办? 秦泛不知为何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秦泛甩了甩头,把这想法抛诸脑后。 可当她们回到将军府的当夜,秦芝死了。 女帝终究不放心秦泛,要对她下杀手。 楚兰舟早有防范,用秦芝为秦泛挡了这一劫。 秦泛早有离开长临之心,只是对武珝有些放心不下,也想看看周国是否能有二世。 可当秦芝死的那一刻,她的这些执念都消散了。 周国能存多久,与她何干? 秦泛将计就计,让楚兰舟对外宣称了她的死讯。 太后以国礼厚葬秦泛,并加封其为安国公,举国悲怆。 秦逸和喜乐从滁州赶回。 慕容啸隽和慕容风铃从吐谷浑来送秦泛最后一程。 钟晚宁和苏钰也从外地回来。 顾泽溪是最后一个回来的,接手了泛兰舟之后,她依旧常年在外奔波考察,重光阁的事则交给了青砚。 第246页 在秦泛的葬礼上,她终于见到了秦逸。 不过她却再也不敢上前,她的身边有了其他人,目光时刻追随在她的身上。 顾泽溪知道她做不到那人般,只能缩回了迈出的脚。 她与秦逸隔着人群,只剩点头之交。 也好。 三月后,长临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上缓慢地行驶着。 “爽呀~”秦泛闭着眼,头枕在楚兰舟的腿上。 楚兰舟垂眸望着秦泛,眉间含笑,目光温软。 秦泛突然翻过身,双手支着下巴,对上楚兰舟的视线,双眼发亮: “我们先去花州怎么样?” 原本两人想着沿着官道一路缓行,以长临为起点,过城而行。 可刚出了长临,秦泛便想起了秦羡君。 “表哥和管家骗了我们十几年,当年得知他的死讯时,我可是哭了好久,结果呢!”秦泛又继续躺下了,从桌上拿起九曲连环锁摆弄。 神情专注,嘴上却不停: “亏我还为他建了一座祠堂,每年为他祭拜。要不是现在我学了点占卜算卦的本事.....” 秦泛顿了顿,有些心虚地小声道: “舟舟学的也算是我学的吧。” 马车在官道上越驶越快。 半个月后,花州城外。 秦羡君、管家和李瑞棠站在城外,心中一个比一个发虚。 秦泛记仇得很,他们骗了她那么久,一会儿人到了,也不知道会怎么阴阳他们。 第129章 亘古至今 “来了来了来了。”秦羡君理了理衣服,踮起脚尖对着出现在视野中的马车招手。 秦泛看到城门口满鬓白霜的老人,眼眶发热。 “表哥!”秦泛下了马车,直接向秦羡君奔去,紧紧抱住。 秦泛松开秦羡君,双眼通红,上下打量,开口却是: “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印象里,秦羡君还是那个策马扬鞭,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秦羡君愣了愣,笑道: “表哥今年已经七十啦,再过几年,可能就见不到你们喽。” “管家,你之前不是说要隐退的吗?就这儿?”秦泛又望向管家。 “啊...”管家低着头摸了摸手中的蒲扇。 李瑞棠不等秦泛开口,立刻道: “表小姐和夫人一路奔波劳累,府中已备好了烤全羊和全羊宴,咱们边吃边叙旧。” 秦泛听到烤全羊,到了嘴边的话,在嘴里转了几转,随口水一同了咽下去。 烤全羊啊! 外酥里嫩,撒上孜然和辣椒,味道那叫一个绝。 她爱吃! 秦羡君和管家相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 几人坐上马车,前往刺史府。 “还好我和舟舟成亲的时候,表哥来了,不然我...”秦泛拿着匕首,在羊腿上用力一滑,切下一块肉,放入楚兰舟的碗中,又继续道: “定要和表哥算一算这十几年的帐。” 秦羡君暗暗松了一口气,夹了一筷菜到秦泛的碗中,小声道: “你的葬礼我也去了呢。” 秦泛被噎了一句,都互相瞒了一次,也算是扯平了吧。 “将军险些要徵集旧部为表小姐报仇,被我拦了下来。”李瑞棠忙为秦羡君说好话。 “你为何要拦?”秦泛觑了李瑞棠一眼。 “表小姐洪福齐天,怎会轻易出事,我料想表小姐也和将军一样,是将计就计。”李瑞棠道。 “没想到李刺史这么会说话。”秦泛端起酒杯,笑眯眯道。 李瑞棠也端起酒杯,看着秦泛的眼色,见她话中没其他的意思,才小心地碰了上去。 “以后表哥还得麻烦李刺史多加照顾。”楚兰舟端起酒杯,也向李瑞棠敬道。 “我本就是将军的副将,日后能与将军为伴,也是我毕生所愿,夫人放心。”李瑞棠话中多了许多恭敬。 “管家,你为自己选的继承人是不是徐进沖?”秦泛这几日才想明白。 徐进沖应该也是花家之人。 最初,徐进沖参加数次科考,却只追随晟颜卿,或许便能看出,花家选定的帝王是他。 之后徐进沖为晟颜卿守陵,离开皇陵后做了一段时间的御史大夫,女帝登基后便被封为太子少傅,为皇子授业。 两位皇子中,必有一人是未来帝王。 女帝正值盛年,短时间内不会定下储君之位。 两位皇子谁会是未来的帝王,便看徐进沖最后中意谁。 “不知道。”管家摇了摇头,依旧不愿透露一句。 秦泛挑眉,也不再多问,没有否定便是承认了。 她就说嘛,当初看徐进沖不像是一般人。 原来是第二个‘管家’。 徐进沖未来至少是帝师,地位超然,管家当初为何要做一个将军府小小的管家呢? 好在此时秦泛对别人的好奇心没以前那么重,否则单管家一人,便足够她在花州耗上几个月。 两人来花州不过是为了再见一见秦羡君,用楚兰舟的话来说,便是来与秦羡君了最后的缘。 半月后,两人启程去滁州。 第247页 秦逸和喜乐在墨影殿,滁州与花州毗邻,她们既然来了花州,也再去与秦逸了一了今生的缘。 待他们游完各地,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修行。 她不信,几十年她仍是毫无进展。 滁州与当年她们来时,截然不同,滁州刺史也已换了两任,每一任皆勤政爱民,深受百姓爱戴,滁州也再不需朝廷的救济粮。 两人去墨影殿见了秦逸和喜乐,她们与在将军府时无异。 以后有喜乐陪着秦逸,秦泛也能放心了。 十日后,两人离开墨影殿,坐马车去各地游逛。 两人走遍了各城各地,竟听闻安和郡主为各地修路建桥,开办书院,让贫苦学子免费入学。 凡需出钱出力的善事,皆有安和郡主的名号。 百姓得知是长公主为郡主积德,竟自发为其立祠祭拜,让其享百姓香火。 偶有一次,两人远远地瞧见了长公主,一身白衣,白色髮带束髮,腰间挂着一个玉罐,身边只跟着两个护卫,行色匆匆。 两人并未上前,对外,长公主已封府,此生不会离开长公主府半步。 那她们在外遇到的,便不会是长公主。 两人在外游歷了七年,最后在一处湖心岛上定居。 秦泛取名,云水间。 秦泛找了一块大石放在入口处,亲自在石上刻下‘云水间’三个字。 以后这里便是她们的养老地啦。 两人与外界断了所有联繫,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秦泛平日或在湖边垂钓,或去林中伐木,在院子中搭建各种小玩意。 秦泛在修道一途难有进展后,无意中发觉自己对木工有些兴趣。 原先只是做些托盘木碗之类的小玩意,慢慢地将她们院中桌椅床柜全换了。 某一日,秦泛正在打磨新门时,突然想起当初在藏书楼里,好像看到过有关木工的书。 不仅可以造家具器皿,还可以做出机关械甲。 两人回将军府又取了不少书回来。 秦泛日日钻研,有所小成。 两人一同给她们的小院布上了机关玄术。 以后即便有人误入云水间,也进不了她们的小院。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七年。 楚兰舟在修道一途上,也到了瓶颈期。 秦泛提议离开云水间,去外面走一走。 出发前,楚兰舟心中总有些不安,为两人算了一卦,依旧算不出分毫。 楚兰舟想等一等。 两人在云水间又住了一个月。 秦泛虽然没再提要出去的事,可楚兰舟知道她的心早已飞到了云水间外。 她算不出她们两人的命,便又算了女帝的。 卦中紫气正盛,周国国运昌盛,正在顶峰。 楚兰舟知道算这些和她们并不相关,只当是一些心理慰藉。 三日后,两人离开了云水间。 坐在秦泛亲自设计的马车上,沿途慢行。 她们只避世七年,可外界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各地竟开了女子学院,女子也可参加科考,为官为将。 周国收復了周边的小国,北疆也对周国称臣。 温云长因军功,成为周国第一个外姓王,深得女帝信任。 献王长女晟琪钰刚出生便被封为长临公主,养在女帝身边,女帝亲自教养。 秦泛在茶馆里听着说书人侃侃而谈,掐指算了算,一脸的骄傲: “若非是我,武珝现在还只是皇后,在朝中更是处处受限。” “周国如今这般强盛,定不会只存一世,姐姐可是放心了?”楚兰舟倒了一杯茶给秦泛。 “当年秦国更强盛,不也是二世而亡。”秦泛自然是希望周国可以长盛不衰,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转头又道: “管它几世,与我何干。” 两人回到酒楼,却看到个熟人。 “太...秦姐姐,夫人?”顾泽溪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她已满头花白,两人竟还如当初见到时的那般模样,丝毫未变。 莫非是她们的女儿? 顾泽溪将手中的帐本交给身后的人,忙上前行礼。 “泽熙?你怎么老成这样了?”秦泛看着眼前沟壑纵横的老妪,难以置信。 “我今年已经五十有六,整日奔波各地,比一般人是老了些,可...秦姐姐和夫人......”顾泽溪的眼神,无声胜有声。 “我们修仙吶。”秦泛玩笑道。 若非看到旧人,她们也不知,两人竟从未变过。 秦泛想起当初两人受伤,伤口会自动癒合,她更是将楚兰舟再次从几百年前带回...... 她们不会真的长生不老吧? 她们会一直活到现代吗? 秦泛突然有些期待。 她会和楚兰舟相伴千载耶! 秦泛坐在桌前,一只手支着下巴,脑中幻想着她们的以后。 等她们回到了现代,她要把楚兰舟介绍给她的战友认识。 看谁还嘲笑她万年孤寡。 秦泛美滋滋地想着。 “姐姐?”楚兰舟看着桌上冒烟的茶,桌前却没了人。 明明刚刚转身还在,也未有开门声,人怎么不见了? 第248页 “姐姐?”楚兰舟皱眉,又四处寻了寻,依旧毫无踪迹。 可她不知,秦泛就在她的面前,她喊的每一声,秦泛也都应了。 她却看不到,也听不见。 楚兰舟在酒楼又住了两日,秦泛依旧未出现。 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秦泛甚至不会离她太远。 楚兰舟着急,秦泛更着急。 可到了第三日,秦泛眼睁睁地看着楚兰舟在她的面前,越来越模煳,越来越模煳,直至眼前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随着时间的流逝,楚兰舟心中越发得恐慌,她颤着双手,再次为秦泛占卜。 卦象终于不再像以前一样模煳一片,却是死卦。 楚兰舟慌乱地打散桌上的铜钱。 秦泛死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楚兰舟想起了孔道长,立刻去先天观。 孔道长仍在外云游,不过观中道童却给了她一个木盒,说是道长走前所留,赠与她。 孔道长竟是料到了楚兰舟会去找他。 木盒中放了两本书和一根玉笛,一本《古符集》,一本是笛谱。 楚兰舟乱了心,早没了先前修行的心境,心乱时便拿出笛谱,吹笛。 不知是不是那谱子有静心的作用,她听得久了,心慢慢地也静下来了。 只是那本《古符集》她还未打开过,许也是修道所用。 她现在道心全无,暂且不适合修。 楚兰舟依旧在寻找秦泛。 她后来又为秦泛起了一卦,卦相竟又变了。 秦泛还活着。 楚兰舟为寻秦泛游走各地,以脚为尺,丈量周国。 三十年后。 女帝二子皆病故,女帝立长孙女晟琦玉为储君,晟琦玉改名武琦玉,一年后登帝位,大赦天下。 周国在武琦玉的治理下,愈发强盛,万国来贺。 楚兰舟在边陲小镇上遇到了云游的孔道长,孔道长似是在等她。 孔道长并不惊讶楚兰舟的容音未变,像是早已知晓。 孔道长告诉了楚兰舟当年的真相,并将秦泛给她的两个荷包交给楚兰舟。 荷包上依旧残留着小木人的香味,荷包中却空空如也。 怪不得秦泛日日修行,却毫无进展。 她本已是得道之人,若非与她换命,又怎会落得如此。 楚兰舟并未再问秦泛的去向,她已知她在何处。 她会去找她的。 不论天涯海角,亘古至今。 楚兰舟时常也会回云水间小住,只是院中空荡荡的,不似秦泛在时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楚兰舟走到了临安,临安便是之前的都城长临。 她想去看一看泛兰舟。 泛兰舟商会随着女帝驾崩,也日渐没落。 如今怕也不剩多少了。 楚兰舟走到泛兰舟酒楼前,有些恍惚。 楼前萧条竟与当年她买下这间楼前,一般无二。 楼中的掌柜姓顾,也是个女子。 顾泽溪一生未嫁,只收养了一个义女,掌柜便是那义女之子。 可惜她生不逢时,泛兰舟在她的手中,也只剩下一间小小的酒楼。 酒楼也要转卖了。 楚兰舟买下了泛兰舟的牌匾,那是当初秦泛亲笔所提。 楚兰舟将牌匾挂在了她们的小院上,就仿佛,秦泛在陪着她。 这次楚兰舟回到云水间,并未急着离开。 她打开了《古符集》,书中所记符咒,可役神驱鬼,乃鬼道。 修鬼道也好。 秦泛曾说过,她未来的身份是刑警。 若她在鬼道有所成,是否也能帮到她呢? 楚兰舟又常在外间游走,每年年底却会回泛兰舟小住。 她虽仍孤身一人,身边却跟了几个鬼友,也不算孤单。 朝堂更迭,如今已不知几何。 但她应该很快便能见到秦泛了吧? 对吧?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木有番外,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