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 第1页 《新欢》作者：孤城浪子路人甲【完结】 简介： 林羽和吴承亦在一起七年，在第七年吴承亦出轨。 他们纠缠拉扯，林羽才明白，爱情可以是真心，也可以是假象。 曾经的亲密无间变成了冷漠无言，林羽心碎离开，转头却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 林羽和吴承亦没分手前—— 段烨：「这人长得怪好看的，嗯，不错。」 「工作能力也挺强，嗯，不错。」 「网球也打得挺好，嗯，不错。」 「就是性格好像有点闷，嗯，也不错。」 有人在聚会上说林羽坏话，段烨放下酒杯，嗯，帮他说几句，这不是他的错。 等到林羽单身，段烨眉开眼笑的出现在林羽面前。 「分手了？嗯，不错。」 换攻? 第一章 林羽加班到半夜一点才和部门总监一起乘坐电梯下楼，总监是空降过来的，几个月之前，公司里最常听见的传闻就是林羽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总监的人，后来段烨的出现让传闻变成了笑话，林羽更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不着寸缕让人看了个遍。 对此，林羽一直保持缄默，传闻是谁放出去的他不知道，对于那个位置林羽有过嚮往但也仅仅停留在嚮往的层面上，他深知自己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花费在工作上，因为他男朋友似乎开始变得不太对劲。 「你住哪里？我送你。」段烨按了b3层，林羽按的一层。 「啊？」林羽回神才想起来狭小的里还有一个人。 「不用了总监，」林羽笑了笑拒绝，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按的楼层不同才让段烨意识到林羽没车，「一会儿有人来接我。」 段烨点头，「最近辛苦了。」 电梯停了，林羽出门的时候朝着段烨摆了摆手走出公司大门，天早就黑尽了。 林羽紧紧外套，搓搓手拿出手机给吴承亦打电话，其实早在一个小时前林羽就给吴承亦发过微信，说他要加班，问一会儿能不能来接他，吴承亦可能睡着了，没回，同样的电话也没接，秋风吹得人全身发冷，林羽拿着手机出神，突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吴承亦追了他两年，从20岁追到22岁，两个人在一起7年，从22岁到29岁，时间太久了，有些事情其实不用说林羽也有所察觉，但是他没挑明，不知道他是安于现状太爱吴承亦了还是觉得双方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了。 同性没有结婚证，当初双方为了在一起和家里闹翻了，各自叫了朋友，摆了几桌酒席就绕过了那些条条框框，没有了束缚之后，他们也自由了好几年，名牌大学毕业，有能力，过了两年捉襟见肘的日子，也没苦多久，吴承亦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打了几年工开始拿着钱投资，没想到身价直接翻倍，车买了，房也买了，车还是全款，他们只需要还房贷。 林羽不贪心，买房也就三年前的事，吴承亦说把林羽的名字加上，林羽拒绝，吴承亦又说把车写林羽的名字，林羽也摇头。 吴承亦张着嘴，抱着林羽笑，「老婆，你就这么相信我？什么都不要？车子不说，房子可是咱俩一起还贷款，你不怕我将来变心什么都不给你留？」 林羽歪头看着吴承亦，「那你会变心吗？」 他们没有婚姻法的保障，也不会有夫妻共同财产，如果双方分手那就真是各论各的，林羽什么都讨不到，可是，房子首付是吴承亦给的，车子也是吴承亦买的，这些东西原本就不属于林羽，但换句话说，吴承亦是林羽的，这就足够了。 「瞎说什么呢你，」吴承亦假装生气，「全天下所有男人都变心老子都不会变心，你以后可别说这种话，容易破坏我们夫妻感情。」 吴承亦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在身上的，但他对林羽很好，读书的时候吴承亦人气很高，校篮球队的，身高身材在一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里无一不是顶尖，尤其是他还长得好看，追他的人没断过，那会儿林羽也知道他，还知道吴承亦经常换女朋友，只是他没想到吴承亦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同校，同岁，不同系，吴承亦的寝室在5楼，林羽在4楼，他们经常碰到，但是没什么交集。 林羽站在原地，摇摇头，搓搓胳膊，才反应过来全身已经变得冰凉，他时不时会想起很久之前的往事，在事情发生之后，怀念会变成往事的唯一价值。 走回去吧，用不了多久，林羽试过，四十分钟，明天是周末，他不用早起，路上他可以走慢点整理一下心情。 收起手机，林羽把双手揣进兜里开始往前走，他不想打车，以前下班之后林羽会非常高兴，在车上在路上心里都有目的地，吴承亦会问他，回家了吗？还有多久到家？那个目的地被两个人称之为家，当初买房的时候吴承亦考虑到林羽上班的距离才买到这个地方，其实他不太喜欢这里，他心里更中意同价位的另一套，但是为了林羽，他放弃了自己的选择。 这是林羽后来才知道的，吴承亦没有告诉他，是林羽发现了他和别人的聊天记录，口口声声我老婆怎么样怎么样，我老婆喜欢，我老婆上班的地方离这里近，我老婆喜欢我就喜欢。 脑子里放空的时候，四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林羽带着一身凉气站在门前，伸手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最近老是这样，容易忘事，那扇防盗门摸着非常冰冷，像是空旷的荒野上立着的一座碑，林羽站了很久也没把碑捂热，凉到发麻的指尖传来阵阵钝痛，一直延伸到心里。 第2页 他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连敲响这扇门的勇气都被完完全全封禁在了门里面，怎么都摸不着。 林羽用额头嗑在门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不一会儿屋里灯亮了，门也开了，吴承亦睡眼惺忪的出现在林羽面前轻声询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第二章 「冷不冷？」吴承亦伸手把林羽拽进去关上门用力的搓了搓林羽的胳膊。 「还好，不算冷，」林羽张嘴吐出一口浊气，「今天加班比较晚，忘带钥匙了。」 林羽闭了闭眼，将眼里的湿意尽数咽下，缓了好一阵子才缓和过来。 吴承亦光着上半身去给林羽倒热水，他转身之后林羽盯着他的后背，快三十岁的男人身材还是保持得不错，腰间没有一丝赘肉，也没有任何的幸福肥，肩膀宽厚了几分，多了些成熟男人的魅力。 只是，后背上不知道谁留下的红痕在时刻扎着林羽的心，吴承亦这么不小心吗？还是根本不想掩盖，爱情开始的时候没人会去选择以悲剧作为结尾，在恋爱的过程中他们需要做出各种选择来表明自己的态度证明自己的忠贞，悲伤和爱恋格格不入，林羽撇开眼睛，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恋爱如今也参杂进了别的东西别的人，他干呕了一下，突然觉得爱情实在噁心。 吴承亦没发现林羽的异样，他倒完水打着哈欠回屋，「老婆，热水器开着了，你洗完澡赶紧回屋睡觉。」 林羽点头，「知道了。」 屋里到处都是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吴承亦喜欢把两只牙刷对着放，他说这样就像是他们在互相亲吻对方，林羽喜欢把洗漱台上的东西按照大小顺序一一摆好，他说这样方便拿，吴承亦洗澡喜欢用沐浴露，林羽喜欢用香皂，林羽每次洗完澡吴承亦都喜欢抱他，说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吴承亦的怀抱很暖和，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他好像不抱着林羽就睡不着觉，要是夏天林羽不乐意抱着吴承亦就会把空调温度调得特别低，然后等着林羽往他怀里钻，情侣之间的把戏在恋爱期间总是乐此不疲。 洗完澡，林羽摇着发昏的脑袋往卧室走，吴承亦把灯关了，林羽没开，他摸着黑轻车熟路的走到床前，在眼睛适应之后，依稀能看清楚吴承亦的睡姿，弓着身子，背对着他，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再找寻另一种安全感。 两个人睡觉没挨着，一整个晚上，吴承亦翻了十三次身，挥了六次胳膊，可没有一次是在找寻林羽把人塞进自己怀里。 他始终清醒着，让自己一步一步从胡思乱想开始，然后觉得越来越真实，种种细微的变化像一根又一根尖锐的针，把平静的生活戳破，得到千疮百孔的疤痕。 他知道吴承亦忙，他这段时间也忙，所以有的时候他并不想去麻烦吴承亦，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不可能找不到自己的家，他只是不太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对方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 如果不是他发现了对方背后的红痕，林羽再见到吴承亦疲累的样子，他只会感到心疼。 他试着理解对方，也试图习惯七年之痒，只要吴承亦不变心，什么困难在他面前他都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可变化太过猝不及防。? 第三章 林羽起床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客厅的餐桌上放着已经冷掉的早餐，是吴承亦起床之后下去买的，日復一日，日日如此。 林羽知道，吴承亦起床之后亲了一下他，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习惯，长达七年，林羽不知道，这个吻直到如今还带着多少爱意，还是说只剩下了习惯。 年轻的时候，爱意带着血液的沸腾和占有，年龄随之增长，沸腾逐渐归于平静，两个人磨合之后各个方面都变得越来越默契，包括怀疑，包括改变。 林羽把东西全部扔进了垃圾桶，他提着垃圾下楼随手扔掉，然后去租了一辆车，林羽有驾驶证，吴承亦说过，林羽考上证了他们就再买一辆车，到时候林羽也方便，但是被林羽阻止了，他觉得钱难赚，他们两个人而已一辆车就已经足够了。 道路很长，一眼过去看不到头，双休日，吴承亦还要去加班，林羽不知道自己去这一趟有没有什么结果，能不能看到什么，但他想去看看。 秋天的路上有很多落叶，他们随着秋风盘旋落下寻求片刻归宿，随后会去哪里林羽也不清楚。 对于两个人的关系，双方都没有藏着掖着，吴承亦的公司林羽来过，他大方的把林羽带到所有人面前介绍：「这是我老婆，也是你们未来的老闆娘。」 还不错，吴承亦从一开始就知道林羽是个男人，也如同年少般的模样把林羽公之于众，时代发展太快了，两个人在一起七年，社会上对于同性恋的言论少了很多，他们赶上了好时代，爱情也拥有了新面貌，只是社会的接纳没比上人心的变化，仅仅两个月时间，林羽那颗满足于现状的心又逐渐开始出现了裂痕。 他了解吴承亦，下午两点吴承亦会出门买一杯咖啡提神，不加糖，苦得他直咧嘴他还是爱喝。 林羽漫无目的开着车在路上瞎逛，有时候他会转头看一眼街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男女老少，每个人都很鲜活，边上有的商铺又换了新门脸，门口放着音响，凤凰传奇正在唱最炫民族风。 第3页 好像什么都一样，又好像都不一样了。 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林羽发现了站在街边的段烨，他手里提着东西，好像在打车。 越是繁华的东西节奏越快，人都慢不下来，稍微慢一步好像就掉队了，段烨肯定有车，但是林羽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开，对于这个新总监林羽心服口服，他也有所耳闻，段烨是他们老闆花高价从别的地方挖过来的人才，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人家确实值那个价钱。 高职位是个香饽饽，林羽没啃上。 红灯了，林羽把车开过去停在段烨跟前，车窗滑落下去之后，入眼的是一张微微惊讶的脸。 「林羽？」 「是我，」这里不是停车的地方，林羽看了一眼问，「段总监在打车？」 段烨点头，「是。」 他笑了笑，「这里好像不太好打车。」 「上车吧，」林羽没多说什么，也不是多想和段烨搞好关系，只是他现在需要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段烨也没多说什么，拿着东西直接上了车。 「总监去哪里？」林羽看了一眼时间，才十一点半。 「去新添养老院。」 段烨是个很成熟的男人，不该说的不会说，不该问的不会问，昨天晚上说要送林羽不是客套话，只是后来他接了个电话耽误时间之后开车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在街上看到了正在走路的林羽，段烨没停车，他对别人的私事没什么兴趣，双方沟通最多的还是工作。 只不过今天大家都休息，再谈工作显得特别不地道。 于是，车里陷入了寂静，车窗外的喧闹和他们格格不入，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似乎也没把温度传达至人的心底。 段烨太安静，不足以转移林羽的注意力，他其实不想说话，为什么会停车，还会让段烨上车，他心里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堵得慌，再想一会儿就像要喘不过来气似的，林羽心里微嘆，主动挑起话头。 「总监去养老院干什么？」 「我朋友的母亲在那里，我去看看。」 林羽点头，没话找话，「那你跟你朋友关系一定很好。」 段烨笑了笑，「从小就认识，三十多年了。」 段烨三十四岁，比林羽大五岁，平时上班都穿正装，也不爱笑，看起来有点严肃，虽然这个人长得也挺帅，是和吴承亦那种运动款不同的帅，段烨是那种潇洒中带着几分不羁的帅，今天换了自己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要随性很多。 林羽维持的最长的感情是和吴承亦，算起来两个人已经认识九年了。 「挺好，」林羽漫不经心的答着，「三十多年的感情，我想都不敢想。」 感情是个很玄幻的词，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词语去诉说，去宣之于口，所以很多人选择了很多种方式来表达感情，我喜欢你，我要追你，和我在一起都只是一种感情的表达方式，林羽不认为这些话里面就一定包含了所谓的感情，感情永远需要磨合，需要包容，需要朝夕相处需要从生活中处处体现。 「林羽结婚了吗？」段烨突然问。 林羽顿了顿遖峯篜里，沉默片刻回答：「我结不了婚。」 段烨疑惑的嗯了一声。 「我对象是个男人，所以我不能结婚。」 林羽一直都知道自己没朋友，有了吴承亦之后他的生命中就只剩下了吴承亦，所有好的坏的都给了吴承亦，林羽突然感觉自己很失败，男朋友出轨了，自己却连一个可以说的人都没有。 在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时，任何人都有一定的倾诉欲，一个成熟的倾诉对象永远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可以听，但不会提意见，倾诉欲所代表的并不是委屈的发泄，而是自身的价值在遭受到否定时大脑所寻求的另一条出路。 「这样……」段烨没过多惊讶，「很常见。」 「嗯，」林羽右手食指敲了一下方向盘，直挺挺的甩出了四个字，「他出轨了。」 「嗯？」 「我男朋友，他出轨了，」林羽咧咧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是去捉姦的，没想到路边看见你了。」 「我打扰到你捉姦了吗？」段烨问。 「没有，」林羽停车等红灯，「还没到时间，我……先把你送过去，然后再去就差不多。」 「需要打手吗？」段烨又问。 林羽被逗笑了，「贵吗？贵了我请不起。」? 第四章 段烨还是没跟着去，他说那句话是在开玩笑，林羽也知道他在开玩笑，他适当的调节了一下气氛，虽说是玩笑，却让林羽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一点，产生了一种自己有了帮手的错觉。 段烨临走前让林羽有事给他打电话，需要帮忙他一定到。 林羽挥手说知道了。 一路平安到了吴承亦公司楼下，林羽开车一直很小心，他把车停好，在咖啡厅等了一个多小时。 这个位置很好，是个拐角，前面还有一大盆绿植，偏头就能看见吧檯，但这个位置别人又注意不到。 他听到门口的风铃响了，只看了一眼，仅凭着一个模煳的背影，他知道那是吴承亦。 可能吴承亦自己都不知道，他走路的时候右脚喜欢往前踢一下，林羽眨了眨眼睛，把视线挪上去，吴承亦旁边还有另一个人，比吴承亦矮了半个头，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衬衣。 第4页 这会儿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可能是那个人比较年轻，抗冻吧。 他刚想完，就看见扛冻的年轻人搓了两下胳膊，吴承亦似乎一直注意着，没过一会儿吴承亦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年轻人的身上。 林羽心想，还是那么体贴，和当初追他的时候一样。 对方也是个男人……林羽安静的看着，吴承亦说过，林羽把他掰弯了，林羽心想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呢，难道他是一开始就喜欢男人吗？ 吴承亦还说让林羽一辈子对他负责，林羽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他没说话，却在心里默默的许下了和吴承亦一样的愿望，他喜欢稳定，喜欢吴承亦，他希望和吴承亦过一辈子。 他们买了两杯咖啡，转身的时候林羽把自己往旁边藏，他余光看到吴承亦伸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他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表情，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想让对方留在自己身边，渴望陪伴又害怕别人靠近的表情不就是曾经的他吗？ 林羽看着两个人出去，他们并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在林羽的视角看来他们甚至没有过多交流，可林羽知道，那个人就是他的情敌，是让吴承亦再次动心的人。 他长大了，成熟了，所以把曾经那些样子都藏了起来，他知道生存不仅仅是生存那么简单，他需要说很多话，做很多事，他和吴承亦不在一起上班，林羽学着别人的样子在职场里摸爬滚打，可转眼，他的男朋友在守护着别人。 林羽呆坐了很久，直到有服务员给他递上纸巾，他不明所以，抬头看着更加不知所以的服务员，自认为声音还算平静，在别人耳朵里却在轻微颤抖，「怎么了？」 服务员抿唇，「先生，你哭了。」 林羽愕然，慌忙接过纸巾胡乱的擦了擦眼泪，随后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没给段烨打电话，他已经把这个人忘了，他甚至没敢当时就开车回去，心乱如麻怕出意外。 林羽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什么都没干，只是在发呆，他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更没等到吴承亦一条消息。 他们之间的甜蜜……似乎真的已经过去了。 习惯了吴承亦主动之后，对方不主动的时候就是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变化，林羽想，主动了太久是会累的，能从一而终做的事情太少了，只能有活着只能是活着，他扯了扯嘴角，心说去他妈的爱情。 回到家里，林羽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坐着，他回来的时间已经挺晚了，没坐多久吴承亦也回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把外套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坐到林羽旁边搂着林羽用力的亲了一口。 林羽呆愣着，像个木头人。 他给不了任何回应，他觉得这个吻噁心。 那张嘴说不定亲过别人，说不定也给别人说过甜言蜜语，可能还不止是这样，他想到了吴承亦背后的红痕。 这是最坏的结果。 「老婆？」发现林羽一直在发呆，吴承亦疑惑地问，「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呆？」 林羽回神，还是一动不动，他说，「刚才看了一部电视剧，一对情侣在一起很多年，可是有一方突然变心了，有些伤感罢了。」 吴承亦说，「那都是电视剧。」 林羽看了吴承亦一眼，带着些许复杂，「艺术来源于生活，你不知道吗？」 吴承亦伸手掐林羽脸上的肉，假装兇恶，「你是不是产生代入感了怕我会变心？」 林羽看着吴承亦，还没说话吴承亦已经激动了起来，「林羽，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我吴承亦对你怎么样，我又做了什么让你没有安全感吗？」 林羽张了张嘴，想说你这难道不是心虚的表现吗？ 自己明明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急着反驳急着证明呢？ 林羽闭了闭眼睛，轻声说，「你背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 吴承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疑惑的看着林羽，「什么红痕？」 林羽认真的分辨着吴承亦的表情，试图找到对方在伪装的痕迹，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他能看出来对方的哪一个表情代表着什么，可是对方只有疑惑，林羽也止不住疑惑起来。 误会了？ 真是误会了？ 林羽突然笑了笑，「我今天去了你们公司楼下，在咖啡厅里坐了很久，我看到你和一个年轻人去买咖啡。」 吴承亦一愣，心虚一闪而过，可还是被林羽看到了。 「你误会了对不对？」吴承亦大声道，「你看见我给他披衣服误会了？老婆，那就是我同乡的一个小弟弟，你也知道在大城市里站稳脚跟不容易，我也是受人之託所以才想着帮帮他。」 林羽奇怪道，「怎么帮呢？加班带着他？买咖啡带着他？他没穿外套你就把自己的衣服给他？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会因为他孤独而去陪伴他，你会因为他沉默而去开导他？」 吴承亦竟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可是他确定，他没有变心，更没有出轨。? 第五章 一直以来他爱的只有林羽。 虽然林羽说的那些他都做了，他也不知道林羽为什么会说的这么准确，就像是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林羽就在旁边看着。 吴承亦不想对林羽发脾气，虽然被说中了，可他觉得林羽在质问他，这种质问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诚如他所说，他对林羽常年如一日，他做的那些根本无关紧要无可厚非，他只是受人之託仅此而已。 第5页 「林羽，」吴承亦皱着眉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拿他当弟弟。」 林羽问他，「你是gay吗？你喜欢男人吗？你知道一个gay在面对一个喜欢你的男人时应该要保持距离吗？」 吴承亦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他懵了一瞬，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陈宇喜欢我？」 林羽哦了一声，「原来他叫陈宇。」 他看着吴承亦的表情，对方开始是不可置信，随后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眼神也跟着变了，他用一种你没事儿吧的表情看着林羽，「林羽，你这话从哪儿说起啊？我和他认识也没多久，平时看着是怕他工作出问题，他也不爱说话，更何况你就见过他一次，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他是真的疑惑，也是真的不相信，确实，林羽只见过陈宇一面，连交谈都没有，怎么可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吴承亦平时宠着林羽，在他看来，林羽是个很懂事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去污衊一个人，这些话从林羽嘴巴里说出来，让吴承亦觉得很不可思议。 林羽嘆了口气，话题从陈宇身上跳出来，他知道，就算陈宇喜欢吴承亦，如果吴承亦能清晰的拒绝陈宇就插不进来，可是，陈宇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把这件事情挑明，而吴承亦……林羽不由觉得烦躁，吴承亦和陈宇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就是他们曾经相处的方式吗？ 这才是他介意的，非常介意。 「那你呢？」林羽问，「你喜欢他吗？除了关照他之外，你对他产生了别的感情吗？」 吴承亦惊讶的看着林羽，他说，「你疯了吗？我喜欢的人是你，林羽你什么意思啊？是嫌弃我了想把我往外推？我可告诉你，我们俩是要过一辈子的，你现在说这话不怕我揍你？」 他当然不会真的揍林羽，这种话说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付诸行动，他怎么会揍林羽呢，他那么喜欢林羽。 吴承亦让林羽自己冷静一下，他去做饭，只要吴承亦有空他就会做饭，他宠林羽到了一定地步，他不需要林羽做任何家务，林羽躺着坐着都行，他看一眼就会充满干劲。 毫不夸张的说，林羽这个人就是吴承亦不断前进的动力。 林羽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他很生气，他现在不想搭理林羽，但也不会饿着林羽。 都是林羽爱吃的菜，两个人坐在桌子上吃饭，一语不发。 屋里只有碗筷的碰撞声。 等吃完后，林羽坐在沙发上休息，吴承亦把桌子和厨房都收拾了，碗也洗了，还没出去，电话就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一看，是陈宇发过来的微信。 陈宇：吴总，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明天可以请假吗？ 吴承亦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刚好能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林羽，他本来想关心一下，忽然想到刚才林羽说过的话又把关心的话咽了回去只回了一个好字，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注意身体。 他不是gay，他只是喜欢林羽而已，并不是说有个男人在他面前他就能看上，而且他也没看出来陈宇哪儿喜欢他。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就是普通前后辈的相处，陈宇确实挺孤僻，做什么事儿吴承亦都愿意带着他，他总觉得在某一个瞬间，陈宇那种孤僻的性格会让他产生一种非常微妙的熟悉感。 陈宇没再回微信。 一直到睡觉，林羽依然没说话。 他们两个人很少吵架，在一起那么多年基本没有冷战过，吴承亦想求和，又想到林羽居然拿莫须有的事情来冤枉他，心肠又硬了起来，不知道林羽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拿这种事情来冤枉他呢？ 他做没做，心里什么想法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吴承亦朋友很多，男性朋友更多，以前他和别人喝酒到半夜，一群人勾肩搭背也没见林羽说什么，怎么林羽就对陈宇意见那么大呢。 吴承亦还没想明白就睡着了。 林羽又是一夜没睡，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隐约有了点睡意。吴承亦没去公司，想着在家陪陪林羽。 他想通了，应该是自己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陪林羽导致林羽没有安全感。 林羽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来，起床的时候吴承亦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刚洗漱完吴承亦就招唿他吃饭，林羽愿意相信吴承亦，他想了一晚上，可能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误会，只是他想得太多，他想到了以前，和吴承亦的朋友一起吃饭，喝完酒他们的衣服都乱穿，谁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穿的是谁的衣服。 还有读书的时候，也经常有别人穿吴承亦的衣服，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应该是双方最近都忙，导致沟通变少才生出这么多事儿来。 可他还是感觉有些烦躁，他知道他非常介意陈宇那个人待在吴承亦身边，非常介意，感觉心里有爪子在挠，每想到他们买咖啡的场景，林羽都觉得抓心挠肝的难受。 下午吴承亦要带他出去打网球，林羽兴致不高。 思来想去，他还是问了一句，「陈宇要在这边待多久？」 吴承亦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淡，「大概还有半年吧，我也不确定，待下去的话……可能以后就在咱们公司上班了。」 林羽嗯了一声，「吴承亦，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觉得我不该问，觉得我不相信你？」 第6页 林羽就是这点儿不好，太敏感，太聪明。? 第六章 吴承亦又沉默，他说，「林羽，你以前不这样的，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介意，我背上的红痕应该是我自己挠的，跟你在一起后我没有对别人动过心，林羽，我在意的是你不相信我。」 两个人和家里闹翻的时候，他们心里都不好受，但为了对方依然鼓足了勇气把亲情从自己的人生中剥离，或许这条路，吴承亦走得比林羽更加艰难，对于林羽来说，除了他母亲他不需要再放弃别的人或者别的东西。 但吴承亦不一样，吴承亦拥有的太多了，和谐美好的家庭，息息相关的朋友，他人生的道路如果偏离了林羽，或许吴承亦现在已经结婚了，他放弃的必须也必然比林羽多。 林羽曾无数次问过，你后不后悔，因为我，他捨弃了原本更加平坦的道路，他止不住的确认，说着说着他就哭了，不知道在哭什么，或许是因为吴承亦捨弃了他那条平坦的道路突然让林羽的人生有了另一种可能。 毕竟爱情这两个字，原本就不在林羽的人生计划中。 用这件事情反抗自己的母亲，用尽了林羽一生的勇气。 那时候吴承亦会一遍一遍的回答他，「林羽，我不后悔，我这辈子就抓住你了，你要是想离开，我会打断你的腿。」 他心疼的为林羽擦掉眼泪，嘴上说着威胁的话，可眼睛和林羽一样，也变成了红彤彤的兔子眼。 深知走到现在的艰难，才更应该明白感情的难能可贵。 可是现在，吴承亦会用不耐烦的语气跟林羽说话，会觉得林羽无理取闹，会在深夜时背对着林羽，翻了无数次身却没有一次是像以往一样将林羽搂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就连噩梦惊醒，他也会第一时间寻找林羽的身影。 我见过你爱我入骨的样子，所以我知道你现在没那么喜欢我了。 林羽感到难受，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沟通已经有了种种问题。 林羽没再说话，一路无言。 到了网球场，吴承亦看着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林羽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沖了。 他抿唇，「林羽，对不起啊，我刚才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了。」 网球场在室内，里面人不少，林羽不想和吴承亦在这里掰扯什么。 他拿好球拍站起来，「不说那些了，不是出来玩吗，要开心点。」 吴承亦跟在他身后，总觉得林羽说的话有些言不由衷。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不可能没有摩擦，他们之间也有，他们有时候也会拌两句嘴，吴承亦不愿意和林羽吵架，基本林羽一个眼神吴承亦就会败下阵来。 后来年龄大了，他们越来越成熟，架吵得少了，沟通也变少了。 吴承亦这段时间确实累，到处忙，甚至没有休息时间，创业没有那么简单，他不想把工作上的烦心事带到生活里，回到家也基本是洗漱完倒头就睡，那天晚上林羽给他发微信让他去接对方下班，他已经睡着了，根本没看到。 太累了，睡眠质量好，林羽打电话他也没听到。 林羽没找他闹，也没说什么。 他把这种沉默当成了林羽对他的体谅。 林羽往另一边走，眼睛有些发酸，握紧球拍的手紧了又紧，泛白的指尖在告诉别人，他心里非常不平静。 发球的时候，他将一腔怒火全部灌注在了那颗小小的网球上，球飞过去，吴承亦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认真点，」林羽站在球场中间，大声喊，「吴承亦，你认真点。」 或许是说的打球，或许是说的这段感情。 林羽气势汹汹，吴承亦也认真了起来，他是后来学的打网球，还是林羽教他的，林羽站在网球场上的时候会变成另一个人，他阳光帅气，肆意潇洒，谁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都会被牢牢吸引。 挺长时间没出来打球了，没运动一会儿身上就热了起来，面对林羽的进攻吴承亦的应对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或许是因为两个人打球跟比赛似的，竟然还吸引了几个人站在球场边观看。 段烨也在，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羽。 林羽刚才说话的声音让段烨觉得耳熟，他一看，还真是熟人。 他是跟朋友一起过来，原本已经打算走了，盯着林羽看了一会儿觉得林羽的球打得还不错，让他有了点兴趣。 从表面看不出来，在段烨看来，林羽表面就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打球竟然这么有爆发力。 「怎么了你认识啊？」岳徐见段烨一直盯着那个男人看，忍不住问，他还没见过他这个朋友对一个男人这么感兴趣过。 「认识，我同事，」段烨看着林羽跳起来，一记扣杀拿下积分忍不住挑了挑眉，脑子里腾的一下涌现出两个字——帅气，林羽本来长得就挺帅的，没想到打起球来更帅，「挺帅。」 段烨声音很小，但岳徐还是听见了，他看着林羽，觉得长得确实也不错便忍不住调侃，「哎哟，老树不会要开花了吧？单身那么多年什么时候想通的？」 段烨看了岳徐一眼，又把目光转到吴承亦身上，他笑了笑，「你想多了，人家有男朋友。」 他又看了林羽一眼，从头到尾，林羽的目光没有偏斜过，也没有看到段烨其实在球场边站了老半天。 第7页 「行了，走吧。」 段烨转身离开，岳徐跟上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怪可惜的，没想到段烨看上的人有男朋友。 他忍不住想，段烨单身多久了？得有五六年了吧，跟前任分手后就跟出家了似的，一直都是一个人，给他介绍的全部拒绝，问他有没有看上的兄弟们能帮忙搭线的绝对帮，也都说没有。 不是受了情伤，就是觉得爱情没意思，这是段烨的原话。 有时候他身边的朋友都会觉得段烨这辈子估计得孤独终老了。 运动也是一种发泄途径，林羽出了一身汗，感觉沉着的心都微微放松了一点，沉浸在运动的快感中时，他可以不去想陈宇，也不去想吴承亦。? 第七章 回到家两个人都感觉自己肌肉都是酸的。 确实太久没运动了，冰箱里还有菜，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吴承亦让林羽先去洗澡，自己去看看晚上吃什么菜。 林羽嗯了一声，站起来往厕所走，吴承亦总感觉林羽还在生气，像这种话都不能好好的说的情况让吴承亦感觉到非常有压力。 他忍不住又叫住林羽，「老婆，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林羽回头反问，「生什么气？」 吴承亦皱眉，「我说话太重了，还有那天你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打电话我也没接到……」 吴承亦站起来，伸手去拉林羽的手，对方没拒绝，「老婆，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忙，有时候睡着了像条猪一样，我根本没听到电话响，以后不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就这一次。」 林羽静静的盯着吴承亦看了一会儿才说，「吴承亦，你能不要打岔让我把话说清楚吗？」 吴承亦点头，他受不了和林羽冷战，也受不了林羽冤枉他，他不认为自己错，但他下意识点头，认为林羽说的是对的，这是长久下来形成的习惯。 林羽眼里多了点儿别的情绪，对方的样子很真诚，这种真诚和吴承亦说我爱你的时候一样，让林羽心动，他不止一次的沉沦在对方的真诚中，所以林羽一直认为，属于两个人的爱情，应当以真诚为基础。 「吴承亦，我生气不只是因为你对我态度的转变，」林羽缓缓说道，「我生气是因为你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和我很像，你和他的相处模式让我感觉到熟悉，所以我有了危机感，我认为那个人不应该在你身边，我介意，非常介意，你能明白吗？」 窗帘没拉上，太阳快下山了，他们站在客厅中间，晚霞斜斜的照进来，落在了林羽脚边，这是个不算大的客厅，却也有着两个人数不清的甜蜜日常。 他们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防盗网上摆着好几盆小花，因为没时间管理已经干成了枯草。 那是吴承亦买回来的，说屋里应该有点绿色，看起来比较清新。 确实是太忙了，吴承亦心想，这段时间连轴转，陈宇帮了他不少忙，虽然陈宇现在只是个新人，可陈宇很聪明，脑子转得快，他说什么对方都能很快理解，并且工作上很少出错，从心底里来说，吴承亦很欣赏陈宇这个人，他有意让陈宇留在公司里。 吴承亦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能理解林羽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能让一个人形成一种特定的性格，要不是那种环境里出来的人，不能理解那种敏感脆弱的性格说实话很多人看来都在情理之中。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这句话永远不只是单指阶层和金钱，更多的是性格，是思维方式。 荷尔蒙让双方不断靠近，在喜欢的人面前，他们忍不住把自己最真实、最不喜欢的那一面藏起来，喜欢不是不能容忍缺点，可是有一个词叫自卑。 从来以往，从认识到在一起，从在一起到现在，吴承亦从来没发现过林羽骨子里其实藏着一种自卑，那是长期的压榨带来的永生的负面效应，亲情把他禁锢在牢笼里，他的母亲永远都在告诉他，你只配生活在这里，离开我，你什么都做不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亲情能对无限包容，包括你的懦弱你的无知。 时间长了，林羽开始觉得他不配得到这个世界上美妙和美好。 在别人看来，他孤寂高傲且冷漠，是个不好接近的人，实际上，林羽也没能接纳自己。 和吴承亦在一起久了，对方的热情和包容让林羽沉寂的心慢慢活络，他有了反抗的心思，也有了冲破牢笼的打算，就算遍体鳞伤他也不后悔，因为他知道有吴承亦站在他身后。 好几年建立起来的依赖和信任，林羽毫无保留，他的爱藏在心底，每和吴承亦在一起度过一天，他的爱就储存得多一点，这是林羽的爱。 他那时候非常羡慕吴承亦可以天天在嘴边挂着我爱你，我喜欢你，他说不出口，他的性格不允许他把爱这个字宣之于口，他母亲没说过爱，他也没说过，突然有一个人不断的在他身边告诉他，我爱你，我喜欢你，最开始林羽不信，可时间久了，他会变得依赖。 因为没人爱他，所以他才想抓住。 可是，没人告诉他，依赖和信任在未来的某一天，仅仅是因为一个外人就会到岌岌可危甚至下一秒好像就会分崩离析的地步。 他知道吴承亦变了，这原本能说清楚，可问题在于吴承亦认为自己没变，所以这件事情说不清楚。 第8页 「老婆，」吴承亦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和陈宇真的没什么，咱们最近是比较忙，但是我不至于因为忙就在公司里找一个能替代你的人吧？更何况我根本没觉得陈宇和你像，他们长相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陈宇挺自卑的，刚开始来公司话都不说。」 看了一眼林羽的反应，对方非常平静吴承亦便接着说，「老婆，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的上你。」 林羽扯了扯嘴角问他，「在你心里，我们认识的时候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过去了那么多年，吴承亦却依然记得清晰四个字，高岭之花。 这四个字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是他认为这四个字足以形容林羽。 听到吴承亦的回答，林羽愣了一愣，又不由得扯着嘴角，他在自嘲，他在怀疑，吴承亦的爱到底是什么，是九年都没发现他的自卑，是短短几个月时间久发现了别人的自卑？ 以往的宠爱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会变得无比可笑，他以为吴承亦了解他的一切，到现在才知道，那只是他以为三个字带来的自愈能力。 「所以，是我的错吗？」 林羽喃喃，他渴望被拯救，是他的错吗？? 第八章 如果没有陈宇，或许林羽永远不会知道在吴承亦心里根本没接受他的自卑。 他以为是沟通的问题，所以他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说了之后他才发现两个人之间不只只是沟通问题，他沉浸的爱情有可能一直都不是他想像的那样，这无疑是推翻了林羽对于爱情这两个字的所有认知。 他不知道是谁的错。 听完吴承亦的话，林羽感觉自己胸口落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想再说什么，太无奈了，所有事情所有自己介意的东西他都说出来了，可对方并不理解。 他安静的吃完了饭，没空去思考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对谁错，躺在床上的时候，吴承亦伸手抱他，温暖的怀抱第一次让林羽感觉到不适应，他顺应着自己的本心开始挣扎，吴承亦坚持了一会儿，然后也放弃了。 他能听见对方在黑暗中叫他，「老婆。」 林羽闭着眼睛，背对着吴承亦，嵴背弓着，没出声。 吴承亦嘆了口气接着说，「我明白了，你介意陈宇，你放心，等他实习期一过我就让他走，对不起啊，我可能没有站在你的角度想问题。」 林羽一愣，睁开眼睛的瞬间，眼泪喷涌而出。 他以为吴承亦明白了，明白了他介意的到底是什么，明白了两个人作为情侣，他们之间绝对也不能允许第三个人存在，那个人可能什么都没做，可他站在吴承亦身边就是错。 明白了林羽所有的不安感来源皆是他和陈宇之间的相处没有界限，吴承亦的话让林羽那颗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甚至想立马翻身拥抱吴承亦，委屈烟消云散，爱意覆水难收。 「陈宇在公司做的挺好的，」吴承亦接着说，「他家里挺穷，他妈生下他就死了，靠着他爸和他爷爷把他拉扯大，好不容易供出来，我想着都是同乡的人能帮就帮吧，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林羽喷涌而出的热泪立马变得冰凉，和他的心一样，原来吴承亦不是明白了，他只是在林羽的态度下妥协了一点，并且他不乐意妥协那一点，所以他一直在解释，他试图让林羽理解他，甚至让林羽去理解陈宇。 爱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在一起到底是因为什么？ 林羽用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泪消失了，他哼笑了一声，冷冷道，「吴承亦，所以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在无理取闹，是我不应该把陈宇这个人提出来放在你面前，可是你不知道，如果你的行为在我能忍受的范围内，如果陈宇不喜欢你，我又怎么会浪费时间去跟你掰扯这些？我很闲吗？就你一个人忙吗？」 林羽在公司被排挤，怕吴承亦担心所以并没有告诉对方，那些风言风语传多了，很多人对林羽都有了看法，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去解释，他和那些人都不熟，他没存在过他们所说的那些心思，屎盆子却准确无误的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除了吴承亦，没人可以听他的委屈。 不被爱的时候，林羽面对有些人有些话他可以一笑而过，有时候甚至都不用笑都能过去，可是一旦有了人疼，有了人爱，那些委屈似乎找到了出路，他们叫嚣着想寻求一点安慰，或者是一个拥抱。 吴承亦会不知道吗，林羽不是服软的性格，他的自卑永远不可能向阳而生，只是被他刻画成了孤寂和冷傲。 吴承亦爱他的孤寂冷傲，不爱他的敏感自卑。 话里话外的责怪让林羽对吴承亦这个人感到陌生，紧弓的嵴背透露出难过，吴承亦的沉默准确的表达了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和看法。 他确实不认为陈宇喜欢他，他也认为他和陈宇之间的相处和朋友相处一样，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觉得林羽想多了，他想着自己以前认识新朋友的时候林羽不是这样的，他实在是想不通陈宇和林羽之间哪里像，他也不明白林羽为什么这么介意陈宇。 他变了，或者说是以前他们之间没有出现过陈宇，所以他只是把有一面放出来，实际上他没变。 第9页 「睡觉吧。」 吴承亦只说了这句话。 林羽止不住的流泪，迷迷煳煳间，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有一年放寒假，林羽被他妈妈锁在家里，因为她发现林羽不对劲，人变了，总拿着手机发呆，时不时还傻笑。 作为人生中变化的一部分，这种变化显然在林妈妈的意料之外，这种变化给了她一种林羽正在逐渐脱离她掌控的感觉，所以他把林羽锁在屋里，并且没收了他的手机。 那段时间对于林羽来说是无比黑暗的，每天都是阴沉的天气，每天都是重复的发呆，他觉得他快疯了，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他联繫不上吴承亦，那个牢笼是一间冷冰冰的屋子，却斩断了他的四肢，封闭了他的五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愤怒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 大年初一的那一天，下雪了，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天，到晚上，地上有厚厚的积雪，世界变成了一片白色。 林羽缩在床和柜子的拐角处，双手抱着膝盖，屋里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烟花在天空中绽放，五颜六色的光源照亮了白色的世界，林羽的眼睛却依然一片死寂。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林羽以为自己疯了，已经产生的幻听。 他顺着声音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昏黄的路灯下，吴承亦正站在那里，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到林羽的那一瞬间却高兴得蹦了起来，落下去的时候脚陷入雪里，他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 林羽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站在窗户边，也没开灯，他看着吴承亦蹲下来，脱掉手上的手套在雪地上写：「林羽，你怎么样？」 二楼，却有防盗网，林羽的手紧紧抓着冰凉的铁栏杆，他想不顾一切的冲下去，拥抱吴承亦，说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好。? 第九章 林羽不敢大声说话，怕被妈妈发现，他站了一会儿，连滚带爬的去把灯打开，回到窗户前的时候，吴承亦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户。 吴承亦蹲下，继续在雪地上写：「林羽，你别哭，我心疼，真的。」 林羽怔愣一瞬，眼泪决堤，却是无声的。 风一吹，眼泪就散了。 吴承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在雪地上涂涂抹抹，写了好多字。 「林羽，还没对你说新年快乐。」 「林羽，你别怕，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林羽，咱们聊会儿天吧，你不用说话，就点头或者是摇头。」 吴承亦写完看着林羽，林羽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林羽觉得吴承亦的眼眶是红的，他想确认，却又止不住的害怕，害怕是错觉，更害怕是真的，在吴承亦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就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同于自己人生的道路，那条未知的路让他感觉到恐惧，皆因他身后空无一人。 可是，在白雪皑皑的冬天，在阖家欢乐的新年，有一个人，无视距离出现在他眼前，见到吴承亦时的震惊全部化成了密密麻麻的酸涩，又从眼眶喷涌而出，灼热的眼泪似乎能融化积雪，吴承亦三个字似乎能挡去寒风，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正在血液中蔓延，一路蜿蜒曲折，暖到了林羽心里。 吴承亦又写：「林羽，你吃饭了吗？」 林羽摇头，饭在门口，他没去拿，应该已经被收走了。 吴承亦偏了偏头，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他把头转回来，又是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像变戏法一样，吴承亦竟然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不知道刚才放在哪儿的，摔的时候竟然没掉出来。 吴承亦四处张望，最后发现只能踩在一楼的防盗网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人。 屏住唿吸，经过漫长又短暂的等待，两个人终于近距离看清了彼此。 吴承亦心里止不住的疼，他紧紧的抓住栏杆，轻声说，「林羽，你瘦了。」 他把胳膊伸进去，那个扁扁的盒子也被他送进去，「林羽，我给你带的饺子，应该还热着。」 每说一句，林羽的眼泪就多了一些。 他们怕别人发现，他们怕街上有行人经过，吴承亦想的其实挺周到，他选的时间非常晚，没几家灯还亮着。 可是，他想见林羽，他想知道林羽过得好不好，他想在寒冷的冬天给林羽一个暖暖的拥抱。 曾经女朋友不断的人会以一个很滑稽的姿势扒着铁栏杆看自己的心上人，会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几个不值钱的饺子，可他心里是欢喜的，同时也是心疼的。 不到一个月时间没见到林羽，对方的眼泪，对方的沉默，对方破碎的表情，每一样都让吴承亦无所适从。 林羽接过那盒饺子，冰凉的指尖好像还能感觉到残存的热度，吴承亦笑起来，伸出手，笨拙的擦去林羽眼角的泪珠。 和冬天的白雪一样冰凉。 「林羽，我很想你，」吴承亦笑着说，「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林羽止不住的摇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破碎不堪的家，还有破碎不堪的自己。 吴承亦像一个不知疲累的人，好像在把破碎的林羽一片一片的捡起来，慢慢拼凑。 第10页 「没事儿的啊，」吴承亦眼眶红了，他抚摸着林羽的脸，「没事儿的，有事你就告诉我，一切都有我呢，林羽不怕。」 「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不要怕。」 林羽紧紧的盯着吴承亦，哽咽声音断断续续，「你快……回去，太冷，别冻坏了。」 吴承亦一秒钟又恢復成了那个欠揍的吴承亦，他捏了捏林羽的脸，笑着说，「心疼我啊？真的假的？林羽心疼我了？」 林羽却很认真的说，「是，我心疼你。」 这种认真的表情在一瞬间击中了吴承亦的心，他沉默下来，唿吸漏了一拍，心脏却以诡异的节奏跳动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呢林羽，我好想抱你。 我好想让你不要哭，我好想把你搂进怀里，我好想告诉你，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吴承亦却什么都没有说，没见面的时候想，见了面更想，不说的时候想，说了会更想。 林羽心疼他，这就足够了，真的真的，足够了。 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梦，里面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藏着林羽最初始的心动，藏着林羽一直以来的倔强和委屈在吴承亦出现的时候全部化成了眼泪。 林羽吃着饺子，边吃边哭，哭完又笑。 他哭了一晚上，那一盒饺子填满的不仅是他的胃，还有他的心。 从那天之后，心不再是麻木的空荡。 天亮了，梦醒了。 林羽摸了摸身边的被窝，发现已经凉透了。 他像往常一样起床上班，客厅的餐桌上放着吴承亦给他准备的早饭，他默默吃了，心却还是空的。 他好想念那一盒饺子，好想念曾经的心动。 对现在不知足才会想念以前的对吧？ 林羽把碗筷收拾好，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家，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一个正确答案呢，怀念以前到底是不是对的？ 吴承亦，你用体温温暖的饺子到底遗落在了哪里？ 那个白色的冬天终究是过去了，可是梦到了，却依然能叫人泪流满面。 林羽搭乘公交车上班，不用换线，早高峰，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都是陌生的面孔，却都是如出一辙为生活奔波的疲惫。 林羽脸上以前没有，现在也有了。 街边的楼越来越高，生活开销越来越大，什么都在变，又怎么能保证那颗心呢。 林羽心想，是不是自己要求的太多了，可他要求的东西，他明明都得到过。 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段烨。 林羽在发呆，还是段烨开口打的招唿，或许是注意到了林羽红彤彤的眼睛，段烨便开口问了一句，「没休息好吗？」? 第十章 再次听到段烨的声音，那天相遇时的场景一下涌进林羽脑子里，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两个人也不熟，他竟然想着和对方说说心里话，放在以前林羽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可那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心情太过不平静吧。 可能，有的事情就适合对不熟的人说，因为听过就忘了。 谁能想到呢，短短两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竟然能让人感觉到身心俱疲。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等电梯的人一窝蜂的进去，林羽还没来得及回答段烨的话，他松了口气，段烨确实是个很成熟的人，不该提的他不会提，一直到下电梯，两个人都没在说话。 林羽回了自己工位，他和同事也没什么话好说。 在这里，他像是一个透明人，同事入茶水间闲聊不会有他，相约聚餐也不会有他，拉的各种群更不会有他，他就是这么格格不入，有时候他自己都在想，是不是吴承亦把他宠坏了才让他觉得自己拥有一个吴承亦久足够了。 可年近三十，他却依然没有学会去交朋友，去给自己的情绪留一条后路。 他也觉得他是个很失败的人，尤其是现在，这种想法达到了顶峰，只是没人知道。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林羽有时候也会找机会摸鱼，他会和吴承亦发微信，两个人腻腻歪歪，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今天的微信没有动静，他把手机放在电脑旁边，响了两次，都是垃圾信息。 同事去茶水间接水，接咖啡，等他们都接完了，林羽才拿起杯子往茶水间晃。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总感觉头晕眼花提不起来力气。 他不是爱情至上的人，他的意识里一直残存着谁都会变的理智，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理智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还是陷入了一个名为原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的黑色漩涡中。 有时候，运气就是这么不好，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林羽刚进去，杯子刚放在咖啡机下面，段烨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公司里开了暖气，林羽的白色衬衣套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这是个很瘦的人，段烨看着林羽的背影，想到那天在球场上的林羽，小腿匀称紧实，跳起来的时候非常有爆发力。 他没打扰林羽，他能看出来林羽的尴尬。 而作为林羽的上司，林羽转头看见段烨时，却是不能视而不见。 林羽端着咖啡，有一瞬间的尴尬。 「段总监。」 段烨点头，微微皱眉道，「林羽，你脸色不是很好，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说。」 第11页 林羽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段烨会关心自己。 其实想想也能说得通，段烨和他不是一类人，来了没多久已经和同事打成了一片，当然，林羽除外。 每个人都对段烨很满意，所以他们对林羽就越不满意，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林羽对总监这个位置势在必得，可是林羽自己却不知道。 或许，早就有人看林羽不顺眼了，毕竟林羽不合群，群居动物落单是会被诟病的。 他们会觉得是那个落单人的错。 以前不是这样的，才来的时候林羽和他们相处的也挺好，虽然话不会说太多，但普通的沟通没问题，直到有好几次，同事聚餐邀请林羽，为了合群林羽去了，但是吴承亦生气，气林羽抛弃他一个人，后来林羽就不去了。 以前以为是爱情，林羽被困在蜜罐子里，怎么绕都会被吴承亦包围，现在想起来，林羽突然又有了点别的感悟。 和陈宇这件事情不一样，林羽对每个人都清清白白，如果吴承亦不相信，他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给吴承亦看。 他不知道，像这种聚餐，不去的那个人会成为他们餐桌上的话题。 吴承亦拥有很多东西，他只给了林羽爱情，别的什么都没有给。 包括为人处事，认识新的朋友，他明明知道林羽这个人是不容易去接纳一个外人，可当林羽自己踏出这一步的时候，吴承亦又慌慌张张的把林羽拽回到了自己身边。 是自己太掉以轻心，林羽心想，是自己的错。 如果，他不怕吴承亦离开自己，如果他能有恃无恐，或许他的人生有另一种可能。 是的，他们两个，永远是林羽在害怕。 面对段烨的善意，林羽努力扯动着嘴角，「没事的，谢谢段总监。」 段烨心说这笑得可真难看，从林羽旁边过去时，段烨伸手拍了拍林羽的肩膀。 他不想说太多，算是一种鼓励吧。 很多风言风语他也听说了，只是在他眼里的林羽，不是那样的人。 三十多了，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他没发现，林羽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还是害怕别人突然靠近，他的身体，包括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接纳不了别人，哪怕只是一次不用放在心上的触碰。 回到工位上，林羽看了一眼手机，吴承亦发了好几条微信。 有一段视频，是在公司里，视频里的人林羽都认识，他没看到陈宇。 他不知道吴承亦想借着这段视频表达什么，除了这一段视频还有两句话。 「今天我去接你。」 「老婆，有想吃的东西吗？我下班了先去买菜。」 林羽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饺子。 手指动了动，他回，「我想吃饺子。」 吴承亦的微信回得很快，「行，我下班了先去买食材，要是没来得及，你在公司楼下等我一会儿，别出来，外面冷。」 他们默契的没提别的事，林羽回了个好又去看那段视频，里面确实没有陈宇，吴承亦什么意思？陈宇已经不在公司里干了吗？ 林羽不确定，但也没多问。 下午没什么事做，吴承亦又发来了一段视频，这次是在咖啡厅，他一个人买咖啡。 林羽把自己的咖啡拍了张照发过去。 吴承亦回，「心有灵犀。」 好像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像平时那样聊天，那样交谈，那样腻歪。? 第十一章 吴承亦是林羽的初恋，他不认为自己喜欢男人，在遇到吴承亦之前，林羽没喜欢过任何人。 吴承亦来的挺早，林羽只等了十分钟。 他刚上车，段烨就从大门走出来，看着林羽的背影段烨伸手摸了摸鼻子，今天在茶水间时，他拍了林羽那一下，发现林羽的肩膀竟然全是骨头。 他不知道林羽说的那句男朋友出轨了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林羽又会面临怎么样的选择，同性恋在这个社会上总会面临一些特殊的对待，猎奇的目光，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把自己同性恋的身份摆在檯面上供大家观赏。 段烨也是，他是同性恋，是gay，并且是天生的。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无波，吴承亦每天都会给林羽报备，自己去干了什么，公司里又是哪些人在上班，今天会不会去接林羽，他都会说。 林羽也认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下午，公司里的同事嚷嚷着晚上聚餐。 坐在林羽旁边的叫王强，三十多了，一直在公司里混着，嘴碎，话多，工作能力一般，传八卦的速度一流。 大家刚睡完午觉起来，都蔫巴巴的，王强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他提出建议，说晚上聚餐，把段烨叫上。 段烨和他们相处的不错，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今天也没什么活儿，也不需要加班，好久没出去聚了，这一说把大家的心里的馋虫都勾了起来。 王强说，「段总监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咱们叫上他，也加速一下大家的了解，上司嘛，咱们总得投其所好。」 「你还想用一顿饭把人家给收买了？」有人说，「叫上段总监我同意，以前咱们都是aa的，咱也不好意思让总监出钱，那就还是咱们a呗。」 「a就a呗，花不了几个钱，这事儿咱不说就行了，怕总监知道了面子上过不去，就当我们请他吃饭。」 第12页 林羽一直听着，没人来问他，也没人邀请他加入讨论，他都习惯了。 恰好这时段烨从办公室出来，王强一看立马把人叫住了，「总监，晚上聚餐您去吗？」 段烨一愣，随即笑道，「行啊，最近忙过了，大家都辛苦了，你们找地方，晚上我买单。」 大家都欢唿起来，林羽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和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段烨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直到晚上大家到齐之后段烨没发现林羽便问了一句，「林羽呢？」 这一问大家都安静下来，他们不会去问林羽来不来，林羽这个人早就被他们隔离在外了。 准确的说，他们和林羽都不熟。 「那什么，」王强解释道，「总监，林羽不喜欢这种场合，以前聚餐他也不来的。」 段烨点头，「那他的那份我以奖金的形式给他吧。」 大家无话可说，林羽是公司的一份子，出了力他就有权利享受，他们把林羽隔离在外的时候没想到段烨竟然会去关心一个「外人。」 虽然段烨说了他请客，但这群人没好意思找贵的地方，就找了个火锅店，段烨是个很大方的人，说随便吃随便喝，晚上回去的路费也能找他报销。 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眼看着段烨随和，大家也都放开了。 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有人起头，「咱们敬段总监一个，感谢段总监的到来，才让我们不用整天看林羽那个死人脸的脸色。」 酒喝多了就容易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段烨脸色变了变，端起酒杯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 大家理所当然的脸色让他明白了林羽在公司里的处境。 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力道有些重，却清晰的传进了那些人的耳朵里，每个人都想升官发财，谁又能看着高薪职位不心动呢？ 大家都转头看段烨。 「一个位置而已，大家要是有能力都可以竞争，」段烨笑着说，不过这个笑在他们看来带有一定的威慑性，「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有能力的人，我想这个道理大家都清楚。」 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他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 可是，他们说林羽让他生气，他作为那个空降过来的人，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没想到，他的存在竟然能成为他们诟病林羽的理由。 这不是他的本意，更不是他的本心。 「机会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段烨接着说，「林羽和大家都一样，都是公司里的一份子，我记得，前段时间最忙的时候，每天都是林羽最后走，他干得多不是因为想和你们争个高低，而是因为他在用心做自己的工作，付出不被别人看见就不会存在任何意义，那我现在告诉你们，林羽的工作能力我非常认可，他的工作态度值得大家学习。」 包厢里更安静了，当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带着有色眼镜看别人的时候，对方做什么都是错的。 林羽的付出他们不是没看见，只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没把这种付出当成单纯的付出，他们认为那只是林羽讨好上司的一种手段，他们不屑那么做，说起来倒显得他们清高了。 「总监……不是那个意思，」王强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一群人里，就数说话的那个人对林羽意见最大，很多话都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那个啥，总监说得对，我们应该向林羽学习。」 段烨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他无意与这群人争论，更不会因为一个还不熟悉的人去浪费太多口舌。 「别，没事儿没事儿，」段烨摆摆手，「我就那么一说，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不是？大家也不用放在心上，不然就显得林羽好像巴结了我似的，我还替他说话。」 段烨一句话，堵住了他们所有人的话头。 至于接下来这群人还会不会这么想，段烨也管不了，他说的都是实话，也是心里话，林羽有优点也有缺点，工作能力没得说，看着人也不笨，就是那张嘴太金贵，什么都不往外蹦。? 第十二章 像是在补偿他们，吃完饭，段烨又带他们转战到了ktv，多少年没来了，这种娱乐场所五花八门了已经，段烨没什么兴趣，说了句找他报销人就走了。 他今天没开车，打车回去的。 他承认，对于林羽这个人他非常有好感，这种好感不是突然，两个人长时间在一起加班，段烨虽然也不爱说话，但他是个善于观察的的人。 诚如他所说，林羽的工作能力他绝对认可，工作态度也属于上乘，他说的都是实话，很多事情林羽做了并不会说出来，他不会邀功，好像是真的不会，邀功就跟要了他命似的。 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封闭自己连装都不想装的人。 让人感到新奇，只不过段烨也没什么想法，毕竟人家有男朋友。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林羽隐约觉得公司氛围不对劲。 一向和他不熟的人今天看见他竟然和他打起了招唿，林羽不明所以，一到工位上王强竟然也主动和他打招唿，林羽皱眉，这是怎么了？ 王强把自己买的零食分给林羽，没话找话，「林羽，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林羽看着桌子上的小零食，他其实不爱吃这些，但第一次被人分享这种东西，他也没拒绝，这个东西代表的分量太轻了，好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第13页 「是吗……」林羽觉得有些尴尬，虽然两个人座位是挨着的，但他们确实不熟，「可能吧，我也没太注意。」 王强最喜欢摸鱼，嘴里一直在吃，林羽静下心工作的时候王强突然凑过来，吓了林羽一天，他赶紧把脑袋往旁边偏了一点。 「林羽，我问你个事儿呗？」王强笑呵呵的说。 林羽以为是工作上的事，便点头，「你问吧。」 王强左右看看，见别人都没注意这边他才说，「你和段总监是不是挺熟的？」 林羽一愣，这话怎么说？ 他和段烨……明明还没这群人和段烨熟。 听到这个话林羽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别人又传了什么？无论在哪一方面，他和段烨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就是普通上下级关系，甚至还不如普通上下级关系。 「这……」林羽疑惑，「没有吧，我连他微信都没有，只有邮箱。」 王强也愣了，段烨的微信他们早就加了，没想到林羽没加，那昨天晚上段烨为什么要帮林羽说话？ 真的只是因为林羽的工作能力吗？ 王强也想过，其实从某一方面来说，林羽的工作能力确实不能诟病，他们看不上林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觉得林羽太装了。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必要标榜自己不一样。 「啊？」王强想了想，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他想着段烨既然是真的欣赏林羽的工作能力，那林羽在段烨面前一定是个大红人，段烨如果离开这里，那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还是林羽，想着王强便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听得林羽是一愣一愣的。 段烨帮他说话了？ 而且当着所有同事的面？ 为什么？ 王强说，「林羽，我看段总监是真的挺欣赏你，你知道吗，段总监那话一说，陈曦脸都绿了。」 陈曦就是说林羽死人脸的那个人。 林羽知道同事或多或少都对他有意见，可是他现在才知道好像不止是意见那么简单，他好像成为了别人的吐槽对象，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值得吐槽。 「这样……」 林羽想着，这件事情应该不用放在明面上说，段烨这人还挺明事理的，帮自己说话……姑且能这么算吧，虽然说的那些都是客观的实话。 下午吴承亦发来简讯，说下班了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林羽回了个行。 最近吴承亦对他都很好，明天是周末，不用早起，看一场电影，两个人逛一会儿街，他还想给吴承亦买双皮鞋，他脚上那双穿了很久了。 林羽挣的钱都在他自己身上，吴承亦从不肖想他的钱，再困难宁愿自己想办法也不愿意向林羽张口，他说过，和林羽在一起，只是因为喜欢，如此单纯的理由，让他们的爱情从最开始就非常纯粹，要是赛点别的东西进去，会让人变得无所适从。 所以，林羽一直在从别的方面补偿吴承亦。 对方的衣服，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对方的生活用品都是林羽在买，他觉得做的还不够，便时不时的给吴承亦买点儿奢侈品。 年龄越大，吴承亦越来越不爱打扮，读书的时候挺臭美，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牌子货，鞋也是好几百块钱一双，吴承亦家庭条件不错，吃穿用度一直都属于中等偏上。 直到他出柜，才突然变穷了。 那会儿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一个馒头两个人分着吃，实习的时候工资很低，要租房，要交各种费用，两个人入不敷出，在一起没多久被发现了，被迫出柜的那一天，他们手牵着手，谁都不愿意放开。 林羽记得吴承亦那天红着眼睛说了一句话，他说，「林羽，我没有家了。」 他们被自己的亲人抛弃，偏见是印在骨子里的世俗，他们的脑子里不知道同性恋三个字代表什么，他们只知道两个男人不能在一起，这为世人所不齿。 他们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斩断了血缘在自己身体里留下的脉络，从此，他们只为对方而活。 看一场电影吧，就像以前他们约会的时候那样，两个人在电影院里悄悄牵手。 下班后，林羽没下去，他在等吴承亦给他打电话，刚才在微信上说了，可能会过来晚一点儿。 林羽坐在位子上发呆，段烨从后面经过顺口问道，「怎么还不走？」 林羽啊的一声，转头看见段烨，对方的外套搭在臂弯上，额前的头髮往后固定，有几缕散落下来，显出几分不羁。 段烨挺高的，林羽目测应该比吴承亦还要高一点。 他知道是因为对方昨天晚上为自己说话所以今天同事的态度才发生了转变，段烨总是在对他散发善意，林羽有些无措。? 第十三章 「我……等人来接我，一会儿就走。」林羽说。 他不好意思说男朋友三个字，毕竟上次他才告诉段烨男朋友出轨了，这件事情很复杂，他怕段烨问，而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样啊，」段烨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没车回去，行吧，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林羽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段烨越是帮他说话他在面对段烨时就越觉得尴尬，林羽都觉得自己跟有病似的。 段烨没走多久吴承亦就过来了，他直接上楼找的林羽。 第14页 「外面太冷了，」吴承亦牵着林羽的手往外走，「老婆，一会儿看完电影去吃火锅怎么样？好久没吃了，突然很想吃。」 林羽说好。 他们手牵着手离开，到车里才松手。 「等这一阵儿忙过了我带你出去玩一趟，」吴承亦启动车子，「好久没出去了，你到时候休年假。」 林羽也说好，「你大概什么时候忙完？」 吴承亦说，「等过了这一阵吧，大概得等到过完年，老婆，你要是觉得累，可以先休息几天，到时候咱们请假出去。」 林羽瘦了，外人都能看出来吴承亦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也心疼，真的。 和林羽在一起那么多年，林羽的体重一直维持在120斤左右，能上一百二十斤算好的，一般都没到这个重量，身高178，120斤够轻了，他学做饭的初衷就是为了能把林羽餵胖，可是林羽的身体好像有毛病，怎么吃不胖不了。 吴承亦怕出事，还带着林羽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林羽的肠胃有问题，只能慢慢调理，从此吴承亦就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尖尖上，一日三餐都监督林羽吃，还带着林羽去看中医，拿了好多中药，那段时间林羽喝水都感觉水是苦的，但心里是甜的。 「不累，」林羽声音很柔和，「你要是累的话，可以休息几天，忙一时间也忙不完，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 「有你这句话我可就充满干劲了，」吴承亦转头看了林羽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咱挣钱了，要是钱够咱就再买一套房，写你的名字，你知道这套房我就准备写你名字的啊哪儿知道你这么犟，我愣是没犟过你，下一套房要是你还犟，当心我揍你。」 说要揍他，声音却是宠溺的。 俗话说得好，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哪儿有不磕磕绊绊的呢？ 什么事情说开了，解决了不就好了？ 林羽觉得自己太敏感了，他改不了，试过，但是很难。 他是鱼缸里的浮萍，是盒子里的宝石。 前者是对于他母亲而言，后者是对吴承亦而言。 而对于他自己，则是埋藏在心底的不可言说。 他聪明，但永远缺少表达能力，他能说出走在路上，发现夕阳很好看，他能给吴承亦发，早上起床，发现晨曦很好看，可是他无法明确又隐晦的告诉吴承亦，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他永远隐晦，又永远热烈，他身上有极致的矛盾，一如孤傲冷寂中的敏感自卑。 这种人，一般情况下不被人了解，更不会被人所理解。 他渴望得到，渴望从那个鱼缸里走出来，逃出去，渴望大千世界，更渴望身边有人陪。 这一切的一切，吴承亦帮他达成了，吴承亦给了他勇气。 有时候，他会一直一直去想，吴承亦真的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他不讲道理的闯入了他的世界，将他的人生搅乱，然后重新排序，再告诉他，你看，你的人生不止是那样，还可以这样。 红绿灯的时候，林羽突然伸长脖子在吴承亦侧脸上亲了一口。 轻轻触碰了一下，急促且美好。 吴承亦转头看他，林羽却正视着前方，微微发红的耳尖散发着惊人的热度，心底某些地方也跟着热了起来。 这个样子的林羽……这个样子的林羽，吴承亦慢慢勾起唇角，纯情的和七年前没什么两样。 「搞偷袭？」 吴承亦眉开眼笑，「林羽你学坏了啊。」 「没有吧，」林羽也笑了，「跟我接触最多的就是你，就算学坏了也是你教的。」 「哥魅力大，」吴承亦笑得更开心，「你要是不经常观察我又怎么能学到我的精髓？」 林羽点头，「吴承亦，从咱俩认识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不要脸的，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更不要脸了。」 跟随着车流，他们在不断向着电影院靠近。 越来越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好像回到了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无时无刻都想看见对方，思念比时间更长，冰冷的文字沾染上了对方的体温，他们能从一条条微信或者简讯中看清对方的样子。 你是爱我的，当然我也是。 千百条晚安，千百条我想你，让他们走到了今天，电话换了很多个，简讯却还在那个盒子里，那是吴承亦一笔一画抄下来的，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是被收进盒子里的宝藏。 「我但凡要点儿脸还能追到你？」吴承亦目不斜视，盯着绵绵不息的车流，「林羽，追人是真不能要脸，你给我一拳我也只能说成打是亲骂是爱。」 上课在不同的教室吴承亦说他们是异地恋，那会儿俩人还没在一起，不在同一个宿舍也是异地恋，反正林羽没在他身边就是异地恋。 后来林羽纠正他，两个人根本没关系。 吴承亦到处说，他异地单恋，他老婆不要他了，他老婆要抛弃他。 林羽又揍了他一顿，他又到处说，他老婆打他了，打是亲，骂是爱。 真挺不要脸的。 话传到了林羽耳朵里，他也无可奈何。 想到往事，林羽眼里出现怀念，他转头看吴承亦，两个人早已不是当初的青涩模样，过去的已经过去，回想时却歷歷在目，他甚至能清楚的记起来吴承亦的表情，球场上肆意挥洒的汗水，还有看见他时那亮晶晶的眼神。 第15页 他们都多了疲惫和沧桑，眼里的爱意被他们藏了起来，时不时蹦出来的时候，却还是会让对方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怦然心动。? 第十四章 两个大男人看电影还不少，吴承亦去买了可乐和爆米花，他们选的是一部片，快过年了，贺岁片层出不穷。 过年嘛，大家都喜欢乐呵乐呵。 电影院里有很多情侣，他们手牵着手，女孩子的头靠在男孩子肩膀上，笑得花枝乱颤。 林羽曾经很羡慕这样的相处方式，可因为他们是两个男人，在家里的时候可以非常随便，在外面还是非常收敛。 这个社会现在对于同性恋已经包容了很多，吴承亦对于这一方面好像并不看重，他经常走着走着自然而然就把林羽的手牵在了自己手里，这又怎么能说不是爱呢。 他从来不怕别人知道林羽是他男朋友，当初追林羽的时候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在林羽看来，吴承亦这个人好像有用不完的勇气，他能坦然面对别人猎奇的目光和嫌弃的眼神。 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年龄越来越大了，牵手这种事情似乎和幼稚挂钩，他们用不再牵手来表明自己的成熟。 电影院里除了笑声没有其他的声音，林羽觉得这部电影还挺好看，他转头看了一眼吴承亦，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林羽沉默，再接着往下看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吴承亦很累，却依然抽出时间陪他看电影，哄着他，他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吴承亦根本不喜欢这一部电影，中途睡着这种情况放在以前是没有的。 林羽心想，他们究竟多久没一起看电影了，好像是一年好像是两年，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原来他也记不清了。 他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心疼，他想用尽全力去帮助吴承亦，却总是力不从心。 创业阶段，他们必须保证一个人的收入，这是他们的退路，两个人都不再像刚在一起的时候，想什么干什么都充满热血充满希望，他们要开始想之后，想两个人的未来，这一个过程肯定是痛并快乐着。 林羽理解。 吴承亦的手放在扶手上，他把自己的手覆上去，似乎是想给吴承亦一种力量。 即便没什么用，就是因为没什么用，一部喜剧片竟会让林羽红了眼眶。 电影放完，观众离场，他们开始讨论剧情，讨论笑点，讨论演技，只有林羽在轻声的叫着吴承亦。 声音多了起来，耳朵就显得不是那么好使了，林羽凑得再近也没听清楚吴承亦嘟囔的那一声到底是说的什么。 什么羽？ 还是宇？ 如果不知道陈宇的存在，林羽会百分之百认为吴承亦说的是林羽，可现在他不确定，非常不确定，吴承亦说梦话，一般叫老婆，很少叫林羽。 除吴承亦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无声的背景，林羽甚至觉得耳鸣。 他轻轻拍打着吴承亦的脸，「醒醒，去吃火锅了。」 拍了好几下吴承亦才悠悠转醒，他迷茫的看向四周，「电影完啦？」 林羽站起来，「早就完了，你没看人都没剩几个了吗？赶紧起来，去吃火锅。」 吴承亦站起来蹦哒了两下，疏通了一下筋骨，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幕布上还在放彩蛋，只不过很少有人看到，大家都挺忙的。 出了电影院，吴承亦看到旁边的便利店里卖关东煮，他有点儿饿了，而且现在天气冷，想吃点儿热乎的。 「老婆，咱们去买点儿关东煮，」吴承亦拉着林羽的胳膊往便利店走，「先垫一下。」 林羽没吃过这种东西，「好吃吗？」 吴承亦说挺好吃的，「主要是吃着暖和，一会儿让他多加点汤。」 他不知道吴承亦什么时候吃过关东煮。 曾经，吴承亦不管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会告诉他，当然，他也会告诉吴承亦，他们的分享欲从大事到小事，任何事都想让对方知道。 吴承亦有一段时间还跟筋搭错了似的，一天上几次厕所都会告诉林羽。 本来不在意，可是在某一天突然想起来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人心的转变还是成熟的代价，他不愿意因为这些小事去想东想西，去钻牛角尖。 他在尽力改变自己，却认为是吴承亦改变了他。 车上，林羽捧着那一杯关东煮，时不时吃上两口，吴承亦说的没错，还挺好吃，而且拿在手上也暖和。 过红绿灯的时候，吴承亦会让林羽餵他，所以林羽早早准备着，他用竹籤把东西挑起来，放凉，等吴承亦吃的时候温度就刚刚好，不至于被烫到。 「吴承亦，你和你朋友很久没聚过了吧？」林羽突然问了一句。 「没时间吶，」吴承亦说，「老婆，我连陪你都没时间怎么可能有时间陪他们，倒是打过几次电话，可我真的抽不出来时间。」 「那现在不就挺好吗？」林羽吃了一块萝蔔，特别软糯，「叫出来一起吃火锅，他们帮你挺多的。」 吴承亦不乐意了，「今天是咱们两个人的约会叫他们干什么？林羽，今天就咱们两个人，谁都不叫，约会呢……」 林羽说好吧。 反正这种事情用不上他操心，吴承亦朋友都还不错，都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 第16页 也不是，不能接受的都断绝往来了。 同性恋和异性恋没法儿比，指的是各个方面。 他要是个女人，他们之间可能也不会这么艰难，不过也说不准，吴承亦父母看不上他，林羽觉得就吴承亦父母那个态度，就算他是个女人对方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到了火锅店两个人找了个靠墙的四人座。 这家火锅店挺大的，这会儿基本已经坐满了，也是运气好，不然他们还得找下一家。 点菜这种事基本不需要林羽，吴承亦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自己一个人就点了，还有弄蘸料，也不需要林羽操心。 点好菜吴承亦就弄蘸料去了，手机放在桌子上，人刚走不久手机响了好几声。 林羽怕有什么急事就拿过来看了一眼，是陈宇发过来的微信。? 第十五章 信息就直白的放在桌面上，林羽不想看见都难。 陈宇：吴总，家里的事处理好了，我明天的车票，后天就能上班。 陈宇：我奶奶让我带了土特产，让我谢谢你。 陈宇：吴总，刚才我爸也让我谢谢你。 林羽神情怔愣，一股凉意蹿进心底，他突然明白了，陈宇不是走了，陈宇是因为家里出了事请假了，所以吴承亦才给他拍那些视频让他以为陈宇已经走了。 林羽不动声色的把手机放回去，顺便把喉咙里的酸涩咽回去。 他第一次如此讨厌自己的敏感，如此痛恨自己敏锐的直觉。 林羽偏头，看见墙上贴着请收好自己随身物品的小牌子，上面还有无线密码，他吃饭的时候不喜欢玩手机，可是他却不知不觉把手机拿出来顺便连上了无线。 吃火锅主要突出一个氛围，大家有喝酒的，有聊天的，有划拳的，就是没有安安静静吃火锅的。 吴承亦回来了，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坐下来，把蘸料递给林羽。 林羽接过，眨了眨眼睛说，「你手机刚才响了好几声，看看吧，怕是有事儿。」 吴承亦点点头，拿起手机看，林羽紧紧的盯着他，时刻注意着吴承亦的表情。 吴承亦只看了一眼，没回信息，「这不涂然嘛，让我出去喝酒，算了，不用回，林羽，等咱们旅游完回来再找他们聚一聚。」 林羽眼睛一眨不眨，他们之间的相处不能和普通情侣相比，他们之间的欺骗也是。 「哦，这样啊。」林羽鼻尖发酸，他想，可能就是不久后的某一天，他会真的失去吴承亦，就像得到时那样的不可置信，失去时也带着不可置信，因为曾经，吴承亦是那么喜欢他，那么离不开他。 家里的布置全看林羽的喜好，窗帘的颜色，被褥的颜色，包括家用电器，都是经过林羽同意选的。 可曾经能代表什么，曾经不能代表你还爱我，曾经只能代表在某个时刻或者某一段时间你爱过我。 吴承亦，我没有冤枉你，其实我希望我真的冤枉了你。 「多吃点，」吴承亦说，「你最近瘦得太厉害了，林羽，等有空咱们去医院再检查一下身体，你这瘦得我抱着都硌得慌。」 林羽淡淡的笑了一下，「那你别抱了。」 「那怎么能行呢？」吴承亦啧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抱着你根本睡不着。」 林羽心头一震，一股酸涩涌上眼眶，他垂下眼眸，心说你不抱着我的时候睡得也挺好的，这种话说出来到底能代表什么呢？ 「可能我没办法体会你的心情，」林羽说，「因为我是被抱着的那一个，但是如果有一天，抱着我的人突然不抱着我就能睡着了，我肯定会想着是不是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会去确认，会去思考，为什么他现在不抱着我就能睡着呢？明明抱着我才能睡着是他说的。」 两个人一起出来吃火锅吴承亦其实心情不错，忙起来后很少有时间两个人一起出来，吴承亦是专门腾的时间带着林羽出来，他不喜欢逛街，林羽也不喜欢，他们以前更多的空闲时间是两个人腻歪在出租屋里，看电视剧，或者看一部电影。 他们以前很容易满足，一顿小虾，一顿火锅，甚至是吴承亦亲手下的一碗面，这些东西出现在林羽面前的时候，吴承亦都能在对方眼里看见心动，他喜欢那种心动，所以拼命的对林羽好。 林羽眉头微微拧着，带上了淡淡的哀愁。 「啊？」吴承亦没明白，「不是，什么情况？林羽，你这说的我怎么没听懂？」 他蒙蔽的看着林羽，筷子上还夹着毛肚，已经过了十五秒还没捞起来。 因为心情不错，他不愿意去想那么多，出来玩就是来放松的，是享受生活，如果心情被破坏，那一整天的心情都不会好。 「什么抱着不抱着的？你是在说我吗？」 吴承亦眯着眼睛看林羽，顺便把毛肚丢进林羽碗里，「你可别冤枉我，我没抱着你的那天晚上可是你不让我抱。」 「以前我上床的时候，就算你睡着了你也会抱我，」林羽眼睛弯了一下，「可后来就不会了，你睡着了就是睡着了，你不会看我一眼，也不会碰我一下。」 这都是小事，林羽也承认这都是小事，他们两个都是男人，有些小事说出来会显得很矫情，可是爱情不分男女，在两个男人之间产生爱情的时候，种种世俗的想法和眼光也会接踵而至。 第17页 两个男人就一定要大方吗？两个男人就不能在乎生活中的细节吗？林羽觉得不是，他在乎是因为爱，是因为他想和吴承亦过一辈子。 吴承亦没回答林羽的话，或许在他看来，这真的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还是那句话，沉默代表了答案。 楠漨　　患得患失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失。 林羽是个悲观主义者，任何事在他那儿第一时间都会去想一个最坏的结果，最开始和吴承亦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他每天都会想吴承亦什么时候会离开他，那会儿他不怕吴承亦离开，因为他还习惯着一个人的生活。 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们朝夕相伴，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们拥抱接吻都在属于他们的家里，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体温和着体温，影子重着影子。 林羽早就把吴承亦视为人生中的一部分，吴承亦是救赎他的那个人，他活了快三十年，只有这个人把浮萍当作宝石，认认真真的妥帖安放。 眼泪落下来的时候，林羽突然明白了他和吴承亦之间真正的关系。 「他只是陪着我，他没有拯救我。」 禁不住悲从心来，对于一个人的变心另一个人只有无可奈何，他应该怎么做才能挽救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又该怎么去面对不愿意放下的自己。 「我去趟厕所，」林羽快速撂下一句话，垂着头脚步匆匆去了厕所。 像落荒而逃。? 第十六章 因为信任，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要不是因为红痕的误会，林羽也不会把那些小事放在心里，因为他理解吴承亦，也心疼吴承亦。 他曾以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浮萍走出了那个鱼缸有了自己的归宿，吴承亦对他太好，他不忍心用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去伤害一个爱他的人。 关上隔间门的那一瞬间，林羽泪如雨下。 他不敢去看吴承亦的表情，他觉得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一定像个小丑。 三十岁当然比不了二十岁，二十岁他能指着吴承亦的鼻子骂你是不是有病，三十岁不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思索下来，可能是因为三十岁的林羽已经习惯了吴承亦在自己身边，他害怕对方离开，这个人成了他生活中不能捨弃不能切割的一部分，要放弃一个人是很难的，尤其是已经习惯了之后。 就像是面对陨落的夕阳时突如而来的烦躁感，那时候连救赎不救赎都已经不是问题，他无比渴望自己身边能有个人，发出一点声响也好，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活着。 他也想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指着吴承亦的鼻子大声质问他，你是不是有病，你不是说过会爱我一辈子，那你现在算什么，欺骗还是出轨，吴承亦，咱俩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 林羽捂着脸，突然恍然大悟，吴承亦成为盔甲的同时也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软肋，一个敏感自卑的人能装成高岭之花，能看起来不好惹，这说明自己以前伪装的挺好的。 连吴承亦都看不出来。 平復了心情，林羽回到座位上，哪儿知道他的碗已经被挪到了吴承亦旁边，而他原本坐过的位置上有另一个人，就是刚才吴承亦提过的涂然。 吴承亦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林羽坐过去，「他信息发个没完，没想到人又刚在附近，我就让他过来了。」 林羽点头，默默坐到吴承亦旁边。 他头微微低着，多了一个人，眼睛还红着，他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哭过。 他知道刚才的信息不是涂然发的，不知道涂然为什么会过来，可能是碰上了，毕竟这么短的时间涂然就已经坐在了这儿，吴承亦说的话可能没撒谎，涂然真的给他发了信息，只不过他恰好看到了陈宇发过来的微信。 如果没看到，他会百分之百相信吴承亦的话。 来了个人，又点了一轮菜，还要了酒。 涂然和吴承亦碰了一个，这种事情他们向来不问林羽，因为林羽不喝酒，也不对，是吴承亦不让他喝，因为林羽的胃有毛病。 如果他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不知道吴承亦会怎么去圆他曾经撒下的谎，该怎么说服他才能让这件事情过去。 林羽默默吃着东西，他已经猜到了，他已经帮吴承亦想好了藉口，他了解这个人，他也是个男人，如果能代入进去，他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吴承亦会说，实习期结束了我就让他走，我不告诉你只是怕你生气。 可是，当谎言被拆穿后难道就不会生气吗？明明只会更生气，因为违背自己誓言的同时又多了欺骗。 心慢慢平静下来，他应该平静，必须平静，因为没人能接受他的不平静。 当身边唯一一个能容纳他委屈的人开始觉得他的委屈不再是委屈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涂然在外面呆了半天，最近要找房子，原来的房子房东不租了，说是要收回去让儿子结婚，这猝不及防的，涂然已经跑了接近一周都没找到合适的房子，空间要大，得够他们一家五口住，採光要好，因为家里有老人，交通还要便利，两个年轻人得上班，家里的孩子得上学。 这杂七杂八的要求加在一起，房租就上去了，看了很多，便宜的他对房子不满意，对房子能满意的对价钱又不满意。 第18页 「这天齁冷的，」一口酒下去，涂然都感觉自己身上暖和了不少，「这还没到腊月吧，怎么冷得这么快。」 吴承亦把烫好的鸭肠放进林羽碗里，「去年也冷，都差不多，只不过每年都有这个感受。」 「也对，」涂然嘆气，去年冷不冷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去年的冬天他没这么忙，「可能是因为我出来骑的电瓶车，那风一吹，跟针扎似的，哎……我也好想买辆车。」 大家都挺忙的，上班的上班，创业的创业，找工作的找工作，找房子的找房子。 二十岁不会去思考的压力三十岁全来了，这大概就是很多人为什么喜欢回忆自己的青葱岁月，就算是，初恋，在这个时间段也非常容易成为白月光，因为那段时间，在校的学生大多数没有经济压力，没有购房压力，那段时间放在往后的人生中都是不可复制的。 当然，喜欢的人也是。 这鸭肠烫得挺好的，林羽很喜欢，毛肚他也喜欢，再就是土豆，只不过土豆没那么容易熟。 跟涂然说不上熟也说不上不熟，以前因为吴承亦在一起玩过，只不过除了吴承亦之外林羽一般情况下不会和吴承亦的朋友说话聊天。 他不是没升起过和吴承亦的朋友打好关系的念头，涂然对他算友好的，是以前追着他叫嫂子的那些人里其中的一个。 也有对他不友好的，说他在学校太装了，没想到转头就巴结上了吴承亦，原来男人长得好看也是有好处的。 这种话林羽听得太多了，他没有巴结吴承亦，明明是吴承亦主动去找的他。 所以，他还是放弃了和吴承亦朋友打好关系的打算。 毕竟，喜欢和巴结没什么关系，除了爱，林羽不准备从吴承亦那儿得到别的东西，更不想利用吴承亦而让他自己看起来很合群。 虽然那些话让他很不舒服，他没告诉吴承亦，他甚至没升起这个念头，他习惯接纳各种各样不好的话，就算在他妈妈眼里，他也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而已，他习惯了。? 第十七章 不过那会儿，吴承亦和朋友吃饭聚餐都喜欢带着林羽，他以林羽为荣，时时刻刻都在炫耀林羽。 两个人说了几句，涂然又说起找房子的事儿，以前吴承亦当过中介，他想问一下吴承亦这边有没有好一点的建议。 像他这么找，不一定找到什么时候，网站上的图片很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根本不可信。 吴承亦说，「都过去那么久的事儿了，以前的同事微信都删了，我帮你留意留意。」 涂然嘆气，「也行，今天要是找不到，回去又得挨一顿呲，还不能说我出来喝酒了，最近压力都大，我老婆压力也大，公司效益不好，她随时可能……」 「我帮你问问吧，」林羽突然说，「我接触过一个客户，他好像在附近有房源，宽敞一点，交通便利一点，还有别的要求吗？」 「真的假的？」涂然惊讶的看着林羽，不止是他，就连吴承亦都惊讶的看着林羽，对于他来说，按照林羽的性格对方不可能主动提出帮忙，毕竟林羽一般都很高冷，就算在以前他带着林羽和他的朋友玩林羽一般也不说话。 这种转变竟然让吴承亦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那客户人挺好的，」林羽笑了笑，「如果能行的话，价格我也能帮你说说。」 「那可太感谢你了，」涂然笑起来，想敬林羽一杯酒又想到吴承亦不让林羽喝酒，「嫂子，你喝饮料，我喝酒，我敬你一个。」 林羽没说谎，这一方面他真的能帮上忙，他说的客户前不久才接触过，是一个性格挺好的大姐，在这边有好几套房子，找林羽设计装修图来着。 当时接触的时候那大姐还说了，要是以后想租房可以找她。 「别那么客气，认识那么多年了，」林羽喝了一口饮料，当即拿出电话联繫了大姐。 直接打的电话，没说几句林羽嗯了几声便挂断了。 「三室一厅，就在地铁站附近，」林羽说，「那儿採光不错，你们一家人住正好，而且价格挺公道，1500一个月能接受吗？」 「行行行行行，」涂然一连说了五个行字，「1500三室一厅还在地铁站附近，我想都不敢想。」 心头一件大事解决了，涂然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嫂子，改天和亦哥上我家吃饭，」涂然又喝了一大口酒，心情非常明朗，「这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刚才看那么多，两室一厅价格都没低于两千。」 「别客气了，吴承亦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林羽笑道，「我把大姐的微信推给你，你明天联繫一下她，去看看行不行。」 「哎，好，」涂然拍了拍桌子，把微信打开才想起来双方根本没加过微信，林羽倒是很自然，根本没看吴承亦一眼，两个人把微信加上了。 「啧，」吴承亦还是觉得惊奇，他感觉今天的林羽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他凑近轻声说，「以前没看出来，其实你还挺会交际的。」 林羽笑了下，没说什么。 回去是林羽开的车，吴承亦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或许他已经猜到了林羽看到了陈宇发过来的微信，他没想着道歉，没想着明说，他选择了逃避。 朝夕相处的人，不可能没发现林羽哭过，只是没那么在乎了。 第19页 到家后，林羽也没管吴承亦，他们一前一后进家门，帮助了涂然，林羽心里其实挺开心，这大概是迈出去了一步，以前顾忌的东西太多，怕别人说什么，怕有些事情会牵扯到吴承亦身上。 他和吴承亦是两种人，吴承亦的爱随时随地都能放在明面上，林羽不行，他的爱时时刻刻都藏在心底，不认真看看不出来。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人有时间去发现去剖析一个人的内心，然后再去包容，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一成不变的、只靠爱维繫的生活可能让吴承亦感觉到厌烦，也觉得累。 就像当初他追林羽一样，追一个男人，让他有了新奇的感觉，对于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那是一种挑战。 他能追到女人，男人也同样可以。 「先去洗澡吧，」吴承亦半躺在沙发上，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你洗完了我再洗，我现在不想动。」 林羽也坐下，就坐在吴承亦旁边，他说不了。 「吴承亦，逃避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顿了顿，「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会多想，我会上班没有精神，我怕出错。」 屋里是落针可闻的安静，吃完火锅已经九点了，吴承亦酒还喝得不少，这会儿意识还朦胧着，他下意识嗯了一声。 其实思维根本没聚拢。 林羽也知道这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他也想等明天或者后天再说，但是他不想等，不管怎么说，他只是需要一个解释而已，虽然解释他已经自己给自己了，可他还是想听吴承亦怎么说。 「吴承亦，咱俩还能过吗？」林羽轻声问，眼神波澜不惊。 吴承亦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思索，又像是睡着了。 这种态度让林羽的心像拴了一块石头似的，一直往下沉。 成年人很多事情不用说得太明白，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是如出一辙的沉默，都能让彼此明白对方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想跟我分手吗？」吴承亦坐起来，眼睛微微眯着，眼前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什么都很模煳，「因为陈宇给我发的微信？」 林羽深吸一口气，「吴承亦，是你先骗我，你要搞清楚，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不对。」 「我骗你是我不对，」吴承亦说，「可是林羽，我为什么要骗你，人一个小孩儿，家里碰着困难的事儿了，同村我帮一下我觉得没什么，这件事情就是说出去，你让别人来评评理，我到底哪儿错了？帮涂然的时候你还挺乐意的，怎么到了陈宇这儿你就这么不讲道理？」 林羽有些发懵，他好像被质问了，他是被欺骗的那个人，到头来他好像成了坏人。? 第十八章 吴承亦永远在模煳重点，他永远在抛弃重点，他还在说服林羽理解他，甚至理解陈宇。 「吴承亦，这是你的心里话？」林羽有点儿不敢相信，就算骗他，他认为吴承亦也一定会打着为他好的幌子，就像是他替对方想的那样，我骗你是因为我怕你生气。 听到吴承亦的话林羽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对方根本不需要他来找藉口，因为对方从头到尾压根儿就认为他自己没错。 到头来是他多此一举了。 「心里话？」吴承亦冷冷的哼了一声，「林羽，这么多年了，你清楚我对你怎么样，这些年也不是没人对我示好，男的女的都有，他们挑明了说也没见你说什么，可就一个陈宇，我都没看出来他喜欢我你怎么就那么容不下一个小孩儿呢？」 林羽竟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他看着吴承亦，像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很陌生，他没想过这个词居然还会出现在他们之间。 熟悉的地方也让人觉得窒息，林羽张了张嘴，确实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他没办法再用以前和现在作比较，以前是以前，以前已经过去了，他再说你以前对我怎么样现在对我怎么样就显得矫情了。 「可以，」林羽竟然笑出了声，「你说的对，我容不下他，因为我心眼儿小，我无法容忍你因为一个外人来欺骗我，来逃避本来应该存在却不想去解决的事，你想陈宇留在你身边是不是？」 林羽下颌线绷得死紧，眸子颤动，他一字一顿道，「吴承亦，我成全你，你可以永远把陈宇留在自己身边，该离开的不是他，而是我。」 林羽说完起身就走，吴承亦眼疾手快拽住了林羽的胳膊。 「林羽！」吴承亦声音大了很多，脑子里一团浆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要去哪儿？」 他能去哪儿？ 去他应该去的地方，那个牢笼，那个鱼缸，重新做回他的浮萍。 他那颗心被短暂的拯救过，然后又被抛弃了。 林羽没办法把自己内心所想，所有的不安全部用语言表达出来，以前是因为他以为吴承亦完全理解，他根本不需要表达，现在是因为表达了也没什么用。 吴承亦是吴承亦，林羽是林羽。 在一起这么久，他们都辛苦了。 「吴承亦，你放开我吧，」林羽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淡淡道，「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降低自己的底线，完全去迎合你，那样我会死的。」 仿佛被黄蜂尾后针蜇到了一般，吴承亦感觉自己发凉的指尖传出一阵尖锐的疼。 第20页 「不是那样的林羽，」吴承亦站起来，依然没松开手，他心里无由来的有点慌，林羽没这么吵过闹过，没这么介意过，没说过这种绝情又绝望的话，「我……酒喝多了，口不择言，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解释解释，我和陈宇真的没什么，真的，你相信我。」 「真的没什么吗？」林羽平静道，「你很喜欢他对吧？很欣赏他，否则按照你的性格你不会这么不遗余力的帮他，就像今天涂然一样，他让你帮他，你第一反应是推辞，那种话说出来，大概率会没有下文。」 「吴承亦，我比你想像中更了解你，你以为七年很短吗？陈宇……你觉得我为什么这么介意陈宇？他和你认识多久，涂然和你认识多久？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知根知底，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一个同乡和你好到了这种地步，他託付给你的人……让你宁愿欺骗我，反驳我，都不愿意说陈宇一句不是。」 「你用心帮他解释的样子，让我觉得我们这七年，就像是一个笑话。」 「吴承亦，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我们应该冷静一下。」 这是吴承亦的房子，林羽不会留，也不会让吴承亦走。 他拿好身份证和换洗衣服出去找了家酒店。 把事情说清楚是因为他还想挽回这段感情，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反正，他尽力了。 寒风吹在皮肤上，凉意都能渗透皮肤。 这还是两个人在一起后林羽第一次离家出走。 吴承亦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可能是真的喝醉了吧，吴承亦没追出来。 看着电话屏幕上的未接通话，林羽有些难受。 契机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陈宇吗？ 不是的，应该是吴承亦腻了。 也是，以前女朋友不断的人，为了一个男人，浪费了自己九年时间，九年啊……现在想起来，林羽还是会觉得这一段时间非常漫长，承载了希望和失望。 林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吴承亦不喜欢他了。 他们的爱，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变成了沧海一栗，再也找不到了。 或许他妈妈说得对，像他这种怪人，不配得到全心全意的爱，会有人短暂的爱他，但不会有一辈子。 林羽想，是他错了，他不该把对方短暂的心动默认成一生。 和一辈子相比，九年就算再长，也不过是及时止损，回头是岸。 他们才三十岁，吴承亦还可以谈很多次恋爱，他的归宿可以不是林羽，也可能不是陈宇，而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摆脱了他同性恋的身份，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出现在大家眼前，他失去的一切都可以找回来，只有林羽，失去的是真的已经失去了。 很多人或许会惋惜这段感情，会遗憾，会唏嘘，只是不会有一个人问，失去了吴承亦的林羽应该怎么办。 诚如他妈妈所说，林羽，你这种人在社会上不会受欢迎。 她一手造成的，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林羽躺在床上，他记得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他第一次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我不需要受欢迎，有一个人爱我就足够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吴承亦就在他旁边，两个人情比金坚的样子惹得林母一阵嗤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竟然还相信人性不会变，人心不会散。? 第十九章 这种发展，如此正常又如此荒诞。 第二天，林羽收到了吴承亦发来的简讯。 「林羽，我错了，你回来吧……」 晚上没休息好，林羽脑子疼，他控制着自己没回，也没主动联繫吴承亦。 上午的时候涂然发来了微信，说房看了，已经谈妥了，合同也签了，还给林羽发了个红包。 林羽没收，只说确定了就行。 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林羽都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林羽嘆了口气，真失败啊，可能自己这辈子也交不上朋友，不会说话，也给别人提供不了情绪价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别人。 涂然人挺好的，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这么觉得，吴承亦经常让涂然给他送东西，每次见着自己对方都笑呵呵的，林羽的直觉一般都很敏锐，他能察觉出来涂然释放的善意，所以他才帮涂然。 有时候他也挺想交朋友，像涂然那样的，或者是……像段烨那样的。 吴承亦发完那条简讯再没有别的消息，林羽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干什么，可能还在家，可能已经去公司了，陈宇说他今天的票……林羽脑子里突然涌出来一个想法，吴承亦会不会去车站接陈宇？ 这个想法一涌上来，林羽顿时觉得唿吸有些困难，如果是别的情侣吵架，或许这会儿他们已经找好了朋友坐在咖啡馆里诉说心事，又或者是回了自己家，而林羽，以前的同学有些倒有联繫方式，但是除了朋友圈点赞外基本没说过话。 同事那边……除了段烨能说上两句话好像别人都不行，因为只有段烨知道他对象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他当时怎么就毫无防备的把这件事情告诉段烨了呢？ 林羽自己也想不明白，可能有的时候心里憋的东西太多了，见着个熟人就不吐不快。 第21页 吴承亦说陈宇很可怜，可是陈宇有父母，他父母还让陈宇给吴承亦带了土特产，而自己呢？ 真可怜呢林羽，自己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什么都没有，唯一拥有的好像也快要失去了。 林羽其实很迷茫，按道理说，他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再说迷茫这个词儿显得特别不搭调，但也没人规定过，三十岁的人不能迷茫。 出来他就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两条内裤，明天就要上班，不知道明天又是什么样子。 林羽自己下去找吃的，路过一家理髮店的时候店门口的音响在放歌，一首非常应景的老歌。 「少了我的怀抱当暖炉你习不习惯……你的望远镜望不到我北半球的孤单。」 清亮的男声唱着悲伤的情歌，是分手后的质问还是不舍？ 林羽脚步一顿，仔细认真的辨认着歌里面的歌词。 到底是谁在习惯，又是谁在不习惯？ 或许是站得太久了，理髮小哥探出头问，「帅哥，要剪头髮吗？剪头髮十五，还给吹造型。」 林羽还有点发懵，他不知道怎么就进去了，怎么就躺下了，等温热的水淋湿了他的头髮，洗头小哥问他温度合不合适他才反应过来。 「挺好的……」林羽闭上眼睛，心想都来了，干脆剪一个，十五也不贵。 作为理髮店的传统，小哥非常顺口的问起了一些问题。 包括年龄，包括是不是第一次来。 林羽说二十九了，是第一次来。 很奇怪，他没觉得尴尬，也没觉得烦，反而觉得大家都是出来上班的，大家都要生存，说两句话而已，损失不了什么。 这个理髮店一般大，里面是洗头的地方，外面是剪头髮和做造型的地方，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很懵，这会儿才听见外面吹风机的声音和各种交谈声。 听起来很和谐。 小哥看起来年龄不大，头髮是红色，大红，可能是因为要过年了，所以染了一个非常喜庆的头。 对于林羽的年龄小哥表现得很惊讶，「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二十九了？我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呢。」 林羽笑了笑，他长得确实挺年轻，但也没这么夸张，这小哥顶多二十岁，两个人怎么可能看起来差不多大。 「那你多大了？」林羽问。 「我啊？」小哥嘿嘿笑，手上的力道非常轻缓，按得很舒服，能看出来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过几天就二十了。」 「真年轻，」林羽还是第一次和自己年龄差距这么大的小孩子交谈，「在这儿干了不短时间了吧？」 「嗯，有两年了，」小哥说，「等我再学两年就回我们村开个理髮店。」 林羽说挺好。 他是真心实意觉得很好。 如果他也有家，他也想回去。 「那你会剪头髮吗？」林羽又问。 「当然会啊，」小哥说，「我两年不可能就学个洗头，不过我们这儿理髮师好几个呢，都是顾客自己指定让哪个理髮师剪。」 「那你给我剪吧，」林羽说。 小哥乐呵呵的把林羽脑袋上的泡沫沖干净，又在林羽头上按了起来。 「帅哥，你相信我没错，」他又说，「我给你按的时候你不用自己绷着劲儿，就一个脑袋能有多重？」 林羽被逗笑了，他确实一直自己在绷着劲儿，好像怕麻烦了别人似的，小哥按得很舒服，按得林羽晕晕乎乎，暂且忘记了吴承亦，也忘记了陈宇。 而且他没说谎，手艺确实不错，可能是因为心里有目标，所以学习很认真。 剪完头髮，林羽看着镜子里的人都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 「帅哥，以后要是再来还可以找我，」林羽临走前小哥对他说，「我不给你涨价。」 林羽挥挥手，说好。 他没买太贵的东西，就花了几块钱买了一碗素面，他的节俭是刻在骨子里的，对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只有在给吴承亦买东西时他才会大方。 一直到晚上，吴承亦还是只发了那一条信息。 林羽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坐在床上久久沉默无言。 手机就在手上，界面还停留在吴承亦发的那条简讯那儿。? 第二十章 他无法不去想吴承亦是不是真的去接陈宇了，接到人了他们会干什么，会不会出去吃饭，或者请陈宇看一场电影，就像他们平时约会那样。 毕竟陈宇那么可怜。 晚上林羽没吃饭，没什么胃口，这会儿胃开始疼了，一点一点儿的，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胃里钻来钻去。 他反应过来，真的回不去了。 就算吴承亦和陈宇之间真的没什么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呢？ 吴承亦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人生中没自己这个人也可以，他其实很心疼住酒店的钱，虽然这个酒店名字里带酒店其实就是一个宾馆，一天一百多，多住几天就是好几百，都够给他自己买一套衣服还能带一双鞋。 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生活，林羽感觉身边的一切都特别虚幻，特别不真实。 想着他去厕所洗了澡，顺便把内裤也洗了，没地方晾，他干脆挂在了厕所里。 吴承亦填满的那颗心，在此刻空空荡荡的，孤寂的厉害，明明只是被一个人抛弃，给林羽的感觉却像被全世界孤立了似的。 第22页 一直到半夜，林羽都没睡着，他脑子里全是吴承亦和陈宇，他想联繫吴承亦，手机拿起又放下反覆了好多次电话都没拨出去。 想找个人说说，或者是想让别人给他一个建议，翻遍通讯录，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宾馆不太干净，林羽总感觉身上有虫子在爬，胃也越来越疼，他蜷缩在床上，忍不住回忆自己和吴承亦的一点一滴。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无比栩栩如生，像是不久前才经歷过一样，想着想着林羽睡着了，一觉睡到闹钟响才睁眼。 懵了两秒钟，林羽第一反应看了手机。 空空如也的界面让他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应该怎么办呢林羽，应该怎么办…… 他止不住的问自己，他和吴承亦之间接下来应该怎么去说清楚又怎么去挽回，吴承亦去了哪里，是不是去见了陈宇。 自己应该不要那么冲动才是。 因为吴承亦，导致林羽上班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原来人虽然说着必须要往前看，说着要进步，实际上时时刻刻都在退步。 明明他自己以前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待在那个牢笼似得房子里，在鱼缸里漂浮，只守着自己那一丁点儿世界，不会有意外，也不会有惊喜。 没得到还好，得到了再失去跟剜去血肉没什么区别。 身上的骨头身上的肉，包括血脉都是疼的。 每一次唿吸都像是被堵住了喉咙，有着痛苦的沙砾感。 头疼，疼得像要裂开，林羽扛不住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吸气。 什么都会变的，首当其冲的是人心。 这是他母亲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看着你，我管着你，才能避免你受伤害，我那是爱你，林羽，这个男人不可信，不信你试试，你且看着。 这个世界上，能包容你的只有血缘，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很多已经淡去的回忆纷纷涌进林羽脑子里叫嚣，攻击他的神经，密密麻麻的攀附在血管上。 什么盒子里的宝石，什么盒子里的宝藏，他只不过是已经过期的垃圾，你被爱过，你原本是不配得到爱的，垃圾有自己的归宿，恭喜你，你妄想逃掉归宿，可你的归宿找到了你。 林羽似乎能听到自己血管崩裂的声音。 这种感觉比待在鱼缸里更痛苦，更撕心裂肺。 迷迷煳煳间，林羽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一个模煳的身影，他鼻子发酸，喃喃叫了一声，「吴承亦……」 不是吴承亦，是段烨。 「林羽？林羽？」段烨皱着眉，叫了好几声。 王强发现林羽不对劲，要知道林羽以前上班从来不会出现趴在桌子上这种情况，他看了两眼，看见林羽表情好像很痛苦就赶紧去把段烨叫了过来。 段烨伸手摸了摸林羽的额头，果不其然很烫，林羽的脸也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红。 「我先送他去医院，」段烨把林羽扶起来，这个温度少说得三十九度往上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王强赶紧应下来。 迷迷煳煳间，林羽好像回到了学校，回到了宿舍那条走廊。 吴承亦正站在他面前，笑着对他说，「林羽是吧，我要追你。」 这就是两个人缘分的开端。 林羽看着自己面前的黑皮运动款男人一脸懵，他也长得不差，也经常有女孩子对他告白，但男人是头一个，导致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挤满了人，吴承亦是风云人物，朋友一大堆，各个对他心服口服，林羽在的这一层一大半同学都是吴承亦的朋友。 「懵了？」吴承亦刚打完球，出了一身汗，他把衣服脱了搭在肩膀上双手环胸面带笑容看着林羽，「我第一次追人，是不是吓到你了？」 周围一片起闹声，还夹杂着各种口哨声。 林羽回神古怪的看了吴承亦几眼，「同学，你是不是有病？」 吴承亦一愣，随即乐了，他拍拍林羽的肩膀，「同性恋解放多久了，早就不是病了，我可不想跟你讨论病情，我只想跟你讨论爱情。」 林羽摇头，「哥们儿看看眼科吧，我是男人——还有，我知道同性恋不是病，但是我不想陪你玩。」 所有人都知道，吴承亦交往的一直是女生，一个直男突然说他要追一个男人，林羽再蠢也不会当真，更何况他本来就不蠢。 拒绝是意料之中的发展，从此吴承亦天天被人打趣踢到铁板了，毕竟他的朋友都知道也曾经有男生向吴承亦告白过，但是都被吴承亦拒绝了，有一次一个男生告白失败之后想抱吴承亦双方还差点打起来。 吴承亦这一款，男女通吃，但里面不包括林羽，虽然搞出来了这么大动静，林羽也没太当回事，没想到过了几天，吴承亦的朋友们见着林羽就开始叫嫂子。 「嫂子一个人来吃饭？我把亦哥叫过来陪你呗？」 「嫂子一个人上厕所？叫上亦哥一起啊。」 「嫂子一个人去上课，亦哥呢？」 林羽深唿吸微微一笑，「把你们亦哥叫过来，我有事找他。」 半个月，林羽明明没见到过吴承亦，但是身边一直没缺少过吴承亦，跟他妈魂儿似的，如影随形。 第23页 十分钟之后，吴承亦咧着嘴出现在林羽面前，「听说你找我？」 林羽眯眼，伸手抓住吴承亦头髮，没错是头髮，林羽生气了，吴承亦朋友的所作所为给他的生活带来了非常大的困扰，自从他成为嫂子他也就成了很多同学的公敌，喜欢吴承亦的，还有喜欢他的现在都对他刮目相看一起同仇敌忾了。 「没完了是吧？」林羽使劲儿往下拽，吴承亦一米八多的身高被他拽成了九十度。 「林羽你松手，」吴承亦发贱，「大庭广众你谋杀亲夫。」 「滚，」林羽一膝盖顶在吴承亦脸上，当场给他画了个鼻青脸肿的妆。 「靠！」吴承亦脑袋发懵，鼻子疼得他龇牙咧嘴一蹦三尺高指着林羽破口大骂，「你他妈真下死手啊你！」 林羽咬着牙，「不想挨揍你他妈就离我远点，还有你那些朋友以后再管老子叫一声嫂子老子就揍你一次。」 吴承亦看着远处看热闹的人心里直骂娘，林羽这个地方选的好，操场，旁边还有人打篮球，他们学校里这么多学生基本上一半都看见他挨揍了，不出一个小时，这个消息估计连学校里的老师都能知道。 其实，真打起来林羽肯定不是吴承亦的对手，双方身高体型都有差距，和吴承亦比起来林羽只能算是个文弱书生。 吴承亦没还手是因为他爱面子，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林羽起冲突，更何况他还要追人，里子不舒服，面子上还是要能过去的。? 第二十一章 林羽过了段安稳日子，自从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揍了吴承亦以后，对方从他的生活中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林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向来独来独往，强行进入他的生活只会给他带来无数的困扰，所以他才对吴承亦有那么大的意见。 两个人再次有交集是因为宿舍楼里林羽住的这一层有人突然起了冲突，双方起冲突的人中有一个是林羽的室友，结果对方找麻烦找到了林羽宿舍，林羽被迫参与到了战争之中。 据说是因为一哥们儿女朋友被林羽的室友撬走了，对方想不过开始过来找麻烦，年轻人都血气方刚，被人戴了绿帽子想不通也在情理之中，按道理讲，林羽不想参与，但是整个宿舍都是人，他出不去，看着双方的冲突越来越厉害越来越过火，林羽担心出事开始拉架，没想到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开始连林羽一起揍，林羽只能被迫还手。 这场战争还没惊动老师反而把吴承亦招来了，林羽非常清楚的记得，他被挤到了人群之中，周围都是想落在他身上的拳头，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挤进来把他拽进了怀里，他闻到了洗衣粉的味道，然后就听到了吴承亦的声音。 「都他吗给老子散开！」 在这一瞬间，林羽的心动了一下，转瞬即逝。 吴承亦在男生之中一直非常有地位，地位多高在现在充分体现出来了，他一喊，所有人都停了手，宿舍里也安静下来。 「你没事吧？」 林羽抬头，看见吴承亦正低着头问他，双方距离很近，唿吸声都能传进他们各自的耳朵里，荒原上似有热风佛过，撩动了年轻人原本就炎热不安的心弦。 吴承亦眨眨眼，心说传闻都是有道理的，他们说林羽长得好看，他当时还嗤之以鼻，一个男人能有多好看，他看到林羽的时候没仔细看，一撇，他就明白传闻说的都是真的，现在仔仔细细的不放过一分一捋再看林羽这张脸吴承亦更深刻的理解了那句林羽的美貌是能经得起推敲的这句话的含义。 太安静了，林羽眼里出现了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直到吴承亦的脸越来越近林羽才反应过来推开吴承亦说了声没事。 林羽的衣服脏了，脸上也没好到哪儿去，很多人都是刚运动完回来手都没洗就往人身上脸上招唿，疼倒是没多疼，就是脏，经过这么一场，林羽感觉宿舍里的空气都是脏的。 吴承亦在解决事情，林羽自己去厕所洗漱，镜子里的人不太像他，脸很脏，还很红，耳朵尖也是红的，林羽把凉水扑在脸上降温，可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热发烫，一发不可收拾。 从这天过后，林羽把吴承亦当成了透明人，对方和他打招唿他当看不见，对方叫他他当听不着，他单方面屏蔽了吴承亦所有信息，宿舍里抢人女朋友那哥们儿试探性的问了很几次他和吴承亦是不是很熟林羽都说不认识。 前一个月闹出来的是沸沸扬扬，说不认识在别人耳朵里就显得尤为刺耳，他们只是觉得林羽在装逼，无非就是想告诉他们自己明明和吴承亦很熟，但是又不屑吴承亦这个人，以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和地位，尤其是林羽宿舍里的人，林羽本来就不太合群，经过这一次，室友对林羽更加有怨言。 抢人女朋友那哥们儿叫陈风，他原本想通过林羽这层关系找到吴承亦求对方帮忙解决这件事，因为被他抢了女朋友的那哥们儿是跟吴承亦混的。 陈风问了好几次，林羽都说不认识吴承亦，可他知道吴承亦说过要追林羽，他也看见了那天两个人靠那么近，说他们不认识他们之间没点什么陈风万万不信。 林羽吃完饭回宿舍，陈风正在宿舍玩游戏，见林羽回来便阴阳怪气，「哟，嫂子回来了，没跟你亦哥去约会啊？」 林羽皱眉，没搭理，宿舍里其他两个人也低声提醒让陈风少说两句，有些话背后说就行了，当着人的面就容易臊得慌。 第24页 「你们怕什么？」陈风把键盘敲得啪啪作响，「怕他告诉吴承亦？哦～对，人家可是吴承亦亲口说要追的人，上次抱着你们看见没，都快亲上了，呸，噁心吧啦的同性恋。」 林羽走到陈风身边，把对方耳朵上的耳机拽下来扔到桌子上，又用力的踹了一脚对方坐着的椅子，林羽不爱惹事，虽然不合群，但一直以来和同学的相处也算和谐，他自己这么认为，毕竟没矛盾就能算和谐，如果放在以前，陈风这种举动他会懒得搭理，他不是同性恋，不会因为别人说他是他就是了。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陈风这话说出来之后，林羽立马感觉自己的愤怒上头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动手，可能是因为陈风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声呸。 人和人的交际中，林羽一直是被动的那个，年轻人都喜欢热热闹闹，林羽享受热闹之后的独处，思维的放空，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谈。 有距离感的交际没让他感觉到困扰，直到吴承亦莫名其妙的说要追他，平静的生活被一个外来者打破，他的身体裂开了一道口子，被迫接受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恶意，林羽试着把吴承亦推开，就像那天一样，推开之后不去看，用冷水平復脸上的热度，用时间平復自己的心情，可是人推开了，裂开的口还在，二者明明没有关系却还是一直在互相纠缠，林羽没撕扯开。 陈风没想到林羽脾气这么爆，他呈口舌之快，火气都上头了又想到吴承亦这三个字，所以他又骂骂咧咧的坐正戴起耳机玩起游戏，就像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羽闭了闭眼，去厕所拧开水盯着洗手池发呆，他读书，从幼稚园到小学，从小学到中学，再到高中，接着是大学，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家里人安排的妥妥噹噹，哪个学校，学校怎么样，适不适合他，他的母亲会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他受到的教育在告诉他朋友并没有什么意义，单亲家庭，林羽跟着母亲长大。 他不愿意多提自己的母亲，那仿佛是一个禁区，像阴暗的牢笼，装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些，并且早已经习以为常。? 第二十二章 他忘掉了白雪，忘掉了饺子，让自己回到了两个人最初相遇的时候。 可一睁眼，看到的不是吴承亦而是段烨。 林羽有些发懵，他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在医院。 「段总监？」林羽疑惑，「我这是怎么了？」 段烨听到说话声抬起头来，「醒啦？发烧晕倒了，在医院呢。」 林羽啊了一声，模样挺懵。 「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段烨倒了杯水递给林羽，「都四十度了，那额头上都快能煎鸡蛋了，你……给你男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把你接回去，今天就先不上班了，医生开的药记得吃。」 段烨看了一眼手机，「我得回公司，你这瓶水挂完了休息一会儿，最近别太累着了，要不你休息两天，我觉着你最近脸色好像都不太行。」 林羽沉默了一会儿，才默默的嗯了一声。 一个不算熟悉的人，突然这么关心他，让他有点难受又有点无所适从，尤其是刚才还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又酸又涩，又苦又甜。 有个朋友就好了，像段烨这样的。 「自己一个待一会儿可以吗？」段烨又问，看起来像是放心不下的样子。 「没事的，总监放心。」林羽笑了笑，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倒水之前段烨已经把床摇了起来，林羽半躺着，看过去觉得段烨的身影非常高大。 段烨点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按铃叫护士就行。」 和段烨说话非常舒服，对方非常自然的把关心人的话说了出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话都没说，可能是因为段烨知道一点儿吴承亦的事，在说男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林羽的脸色才接着说下去。 林羽注意到了，他有点儿明白了，为什么同事都喜欢段烨这个人。 他没给吴承亦打电话。 输完液他才想起来，他来医院的一切花销都是段烨给的，刚才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护士来拔针的时候还问，「刚才那个帅哥走了吗？」 林羽笑了笑，「对，走了。」 护士是个很年轻的小妹妹，不过动作很麻利，她一脸可惜，「我还想问他要个微信呢，没想到走得这么快，帅哥，你朋友单身吗？」 朋友这个词让林羽愣了一下，说实话，他不知道他和段烨算不算朋友，也不知道段烨是不是单身。 按道理说，段烨三十多了，像这种事业有成，成熟稳重的男人三十多应该结婚了，不过在公司里倒是没听到关于段烨是不是单身的消息。 「这个……我也不知道，」林羽下床穿好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没听他说起过。」 护士摆摆手，把柜子上的药递给林羽，「算了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从医院出来林羽坐的公交车，运气好，居然还有空位，头还是有点晕，不过温度降下去了。 他拿着手机，点开工作群找到段烨的头像发送了验证信息。 没过多久段烨就通过了。 林羽还没来得及说话段烨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完事了？」 第25页 林羽回：「嗯，今天麻烦总监了，医药费多少钱，我转给你。」 段烨发过来一个数字又说，「回去了吗？」 林羽：「在车上。」 段烨：「行，先休息两天吧，等身体好了再来上班。」 林羽回了个好，他没回家，还是回的酒店。 头晕，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六点多被电话吵醒。 林羽迷茫睁眼，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才接通电话。 「餵？」 「林羽，你在哪儿？」是吴承亦。 「在酒店，怎么了？」 吴承亦正在林羽公司楼下，下午给林羽发信息林羽没回，吴承亦直接过去了，说是接林羽下班，但一直没等到人，直到段烨下来，他见过吴承亦一次，猜到对方应该是来接林羽下班。 段烨随口问了一句，两个人说起来吴承亦才知道林羽今天进了医院。 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吴承亦心里还有些忐忑。 「在哪个酒店，我过来接你，」吴承亦启动车子，声音轻缓了很多，「现在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林羽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他把酒店的位置告诉了吴承亦，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挺亏的，交了一天的钱只住上了半天。 没过多久吴承亦就过来了，他打电话让林羽下去，林羽拎着自己的药慢吞吞的走下去，没上副驾驶，上的后边儿。 他现在不想看见吴承亦，但是有的事情总归是要解决。 「去医院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吴承亦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林羽以前不管干什么都会告诉她，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约定。 「打电话干嘛？」林羽平静道，「太耽误你的时间了。」 吴承亦皱眉，「林羽，我能理解你还在生气，但是咱们在生病的时候能不能不那么犟？这是没出事，要出事儿了怎么办？要你晕倒的地方不是在公司是在大马路上怎么办？」 林羽听得好笑，是真的觉得好笑，以前听这种话怎么就觉得好听呢？人心这种东西真挺莫名其妙的，说变就能变。 「怎么办？」林羽看着窗外，「能死就死，死不了就活着。」 吴承亦被气得骂了句脏话，「先回去，吃饭了吗？」 他压着火气，很久没这么生气了，准确的说，是很久没这么生过林羽的气。 「吃了，」林羽说，他其实没吃，但他说吃了，因为没胃口，不想吃，看见吴承亦他觉得反胃，觉得噁心，「直接回去吧，今天晚上我睡书房。」 他发现了，仅靠着吴承亦的爱活不下去，他会生病，会觉得饿，会觉得烦，而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吴承亦不在他身边。 抓住的爱情就像是一根绳子，越来越长，吴承亦拽着绳子的那一头，自顾自的往前走，不会回头看一眼林羽是不是跟上了，事实上，他在自己往前走的同时把林羽放在了原地，在一次又一次回头的时候，吴承亦都会告诉林羽，看，我多爱你。? 第二十三章 吴承亦一路憋着没说话，林羽的态度让他重重的拍了两下方向盘，回家后，吴承亦第一时间拽住了林羽的胳膊，他气道，「林羽，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羽脑袋还有点晕，他想吃一遍药来着，但是晚上没吃饭，准备自己一会儿去下碗面条吃，家里有方便面，有时候吴承亦也懒得弄太复杂的东西，两个人会用方便面对付一口。 他现在不想说话，尤其是不想和吴承亦说话，因为说不清楚，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所谓的沟通困难不只是指同事，还有吴承亦。 「先不说了，大家都冷静两天，」林羽把吴承亦的手推下去，「等冷静好了咱们再聊。」 「有什么好冷静的？」林羽把药放在沙发上，往厨房走，其实他挺饿的，吴承亦跟在他后边儿，「我昨天给你发简讯你不回，今天发微信也不回，去公司接你才知道你进医院了，这些事情你不打算告诉我了？不给我关心你安慰你的机会了吗？林羽，我们以前说好了不冷战。」 「以前是以前！」林羽突然怒了，他停下脚步转身，大声吼着，「吴承亦，什么叫以前？以前是我能感受到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现在呢？你问我在干什么，我倒想问问你在干什么？我生病了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不可怜，我三十了，怎么比得上二十多岁的男生？」 「我没有父母，我爸不要我了，我不要我妈了，你告诉我陈宇可怜，土特产收到了吗？陈宇他父母的感谢你收到了吗？我要是再把我生病的事情告诉你，你该觉得我在故意和陈宇比可怜了！」 林羽咬着牙，愣是没让眼眶里的眼泪落下来，他突然有点儿不知道以前经歷的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吴承亦的爱又是不是真的，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之后，他忍不住怀疑所有事情，所有人，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林羽……」吴承亦懵了一瞬，他没想到林羽会突然发火，会一下说这么多话，他听懂了，也听明白了，林羽还在为陈宇的事情生气，「不是那样的，林羽你听我说，我觉得陈宇可怜是因为他们家穷，不是因为别的，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爸受伤了干不了重活，现在他们家就只能指着他一个。」 「是，」林羽重重道，「陈宇可怜，陈宇家穷，吴承亦你别忘了，你穷的时候是我陪你一起走过来的，你创业我不跟你一起是给你留后路，我怕你失败，我怕你承受不住，我拼了命的挣钱，我在公司被排挤成那个逼样也不敢提离职，我为了什么？为了我的未来吗？」 第26页 「吴承亦，我的未来中没有你吗？」 吴承亦眼睛红了，「林羽，我不知道你对我有这么多意见，我也不知道原来你心里有这么多想法，我一直以为我们都在互相理解互相帮助，对不起，是我想得太少了。」 「你什么意思？」林羽觉得胃疼，他微微弯了一下腰，「我不该对你有意见还是我不能有想法？我让你和陈宇离得远一点而已，你是我男朋友，有人喜欢我男朋友我让你保持距离有错吗？吴承亦你告诉我，我他妈错哪儿了？」 林羽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眼睛瞪着，眼白都变成了红色，下颌线紧紧绷着，狠厉的模样让吴承亦非常意外，他不知道林羽还有这一面。 他觉得他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陈宇不喜欢他，他和陈宇之间真的没什么，他一直想不通的是林羽为什么不相信他。 仅仅只是因为他和陈宇出去买咖啡自己给对方披上了衣服？还是因为自己想让陈宇留下来给陈宇提供帮助。 他觉得林羽有点儿无理取闹了。 不是的，他们现在穷，没钱，吴承亦还要去帮助一个外人，这就说明他根本没去计划两个人的以后，毕竟按照陈宇那个穷法，拿的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还上。 可这会儿林羽还在顾及吴承亦的自尊，不想往钱上面说。 「林羽，」吴承亦耐着性子，再次解释，「我给你说过很多遍了，我和陈宇之间真的没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没什么？」林羽冷冷的笑了一声，亦嘲亦嗤，「吴承亦你应该想一下，我们现在争吵是因为谁？因为一个所谓的外人对吗？」 吴承亦点头，陈宇确实是外人。 「既然是外人，」林羽接着说，「你宁愿为一个外人和我吵架也不愿意离那个外人远一点，那你觉得我们在吵什么？」 「我们在吵你的变化，你的欺骗，你的不负责任，你的三心二意，你的胳膊肘往外拐啊混蛋！」 「冷静一下吧，话我已经说清楚了，如果你觉得你自己对，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 吵完林羽还有点儿惊讶，原来他这个人会吵架？ 以前他都是被压榨的那个来着。 他已经忘了，他最开始和吴承亦认识的时候两个人架吵得不少。 他就是这么认为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如果吴承亦还是觉得他在无理取闹那这段感情也就没什么再继续的必要了。 林羽躺在书房的小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他没去问吴承亦是不是去接了陈宇，没什么必要了，问了吴承亦也不会当回事儿。 他在想，以前那个吴承亦和现在这个吴承亦是同一个人吗？ 被生活压榨了还是被自己压榨了才会让吴承亦变成这样？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林羽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段烨发过来的微信。 段烨：「感觉怎么样？」 林羽回：「还行，我觉得我明天就能上班。」 段烨：「可别，休息两天吧，过几天要出趟差，要去一个星期。」 林羽心里咯噔一下，他以前也出过差，是和以前的总监，他不是不愿意和段烨一起出差，就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如果他走了，那不就给了吴承亦可乘之机吗？ 他正想着怎么拒绝段烨微信又发过来了。 段烨：「我今天在公司楼下看见你男朋友了，你今天从医院离开后没回去吗？」 林羽一愣，他还真不知道段烨见着吴承亦了，他俩认识吗？段烨怎么知道那是他男朋友？ 林羽：「没，吵架呢。」 段烨：「还是因为你给我说过的那个事吗？」? 第二十四章 林羽手指动了动，「是吧……」 他感觉这件事情没办法说清楚。 书房里这张床其实就是沙发，放下来就是张床，以前买的时候吴承亦想好了，忙起来他肯定没办法正常睡觉，他想着把沙发放在书房里他能在书房对付一下，但是床买回来一直就搁置了，他说得没错，不抱着林羽他根本睡不着。 没想到这张床第一次发挥作用是在林羽这儿。 经过在酒店那一天晚上之后，林羽发现自己离开吴承亦其实能睡着，就是睡不太安稳，晚上一直做梦，梦到以前经歷过的那些事儿，还能梦到他妈。 刚才吵架的时候他说谎了，根本不是他不要他妈了，而是他妈不要他，准确的说，是他妈妈一直没拿林羽当个正常人看待，在家里林羽像囚犯，不管去哪儿，去干什么，见什么人都要告诉他妈才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这一条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生任何改变。 神经永远都在细微的抖动，吴承亦看不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这个世界上，林羽什么都没有，可他怕的东西依然很多，怕黑，怕一个人，怕做梦，现在还怕下雪，下雪会让他想到曾经的那个雪天，他对吴承亦动心的那天，曾经是不怕的，他把那天珍藏起来，时不时拿出来回味一遍，可现在怕了。 因为那个吴承亦和现在这个吴承亦不是同一个吴承亦，再拿出来咀嚼时，林羽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只有他自己好像还在原地踏步。 这会让他产生一种割裂感。 段烨的微信回过来：「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老憋着也不是个事儿。」 第27页 林羽沉默了一会儿，段烨说得没错，这件事情如果一直持续发展，到头来的结果可能仅仅是一个叫林羽的人被憋疯，可一旦提起来，林羽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认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男朋友公司里有一个小孩儿，他挺向着那个小孩儿，跟我吵架就是因为我介意那个小孩儿在他身边，他觉得我……无理取闹吧，说跟那个小孩儿其实没什么关系。」 段烨回：「一个小孩儿能让你产生危机感，那说明那个小孩儿不简单。」 林羽：「他跟我很像，准确的说，他跟曾经的我很像。」 只见过一次，可林羽就是这么认为，一直到现在，这种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 段烨：「方便打电话吗？」 林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段烨会突然这么说，打电话吗？为什么要打电话…… 文字说不清楚？ 其实林羽觉得语言也不一定能说清楚，毕竟他自己有时候都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在乎陈宇这个人，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外人去无限制的怀疑吴承亦。 可能是因为他切实的感受到了吴承亦这个人的变化，所有后知后觉的事情堆积在一起爆发之后，对方做任何事情都逃不过被怀疑。 林羽还没回段烨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手机震动的那一下林羽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他才把手机拿起来接通。 「餵？」 段烨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能直接把电话打过来说明他知道林羽方便接电话，好奇怪，他怎么会知道？ 林羽有段烨的电话号码，这是段烨来的时候两个人经常一起加班的时候存的，备註还是段总监。 「吓到了吗？」段烨的声音传过来。 「有一点儿吧，」林羽声音很轻，他抠着墙上的日历，心想为什么自己和段烨之间的距离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缩短了，竟然直接到了能打电话聊心事的程度，很神奇，「我没想到你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反正也睡不着，当一回知心大哥，」段烨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说吧，你纠结的是什么？」 林羽深吸一口气，「我感觉我跟他说不明白，他总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总觉得我在针对那个小孩儿。」 段烨嗯了一声，林羽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 「林羽，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他变心了，」段烨说。 林羽心里咯噔一下，心情突然迫切起来，「段总监，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明明你和他根本不认识。」 「林羽，」段烨叫了一声说，「如果我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打断我。」 林羽轻轻嗯了一声。 「你应该从那个舒适圈里跳出来，」段烨缓缓道，「你没有朋友，不合群，不是因为你的表达和沟通都有问题，而是你觉得你不需要和除你男朋友之外的人打交道，或许你的男朋友也一直在给你灌输这一方面的东西，所以才会让你觉得，除他之外，别的人都对你不重要。」 林羽无言以对，他想反驳来着，脑子转了几圈发现根本没有反驳的话，就是因为吴承亦或多或少有这方面的举动，林羽才会觉得吴承亦不喜欢他交朋友，他在无意识中用行动向吴承亦证明了自己的爱，但同时，这也是在讨好吴承亦。 他就是没想到，段烨居然能看出来？为什么呢？明明双方不是很熟。 「就是因为你的生活里只有你男朋友一个人，所以你的心思会全部放在他身上，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段烨笑了笑接着说，「我不是说你的感觉是错的，但是林羽，爱情不是你人生的全部，既然说不清楚，对方不愿意在乎你的感受，我也只能想到你男朋友变心了，他可能还没有喜欢上别人，但是他确实没那么喜欢你了。」 林羽张了张嘴，段烨说得话和他对于这件事情的感受是这样的，也就是说不是自己想多了，变心不一定是要喜欢上另一个人，而是那种微小的变化都能被人看在眼里。 你发现他没有那么爱你了，所以在你眼里他变了，其实只是不爱了。? 第二十五章 林羽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他坐在酒店的床上，手上拿着手机，怕黑的人把等关了，盯着寂寥的夜色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吴承亦的消息。 和段烨的对话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开端然后莫名其妙的结束，到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林羽已经把出差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指了条明路，又不确定，因为他听段烨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和吴承亦之间最好也是最坏的结果只能是分手。 以前他觉得他和吴承亦是之间要是有分手这个选项那除非是他们其中一个死了，爱情开始得有多热烈，结局就有多惨澹。 虽然林羽很不想去承认有些事情，可段烨说的话在他看来都是对的。 晚上没太失眠，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林羽醒的时候吴承亦已经出门了，他无所事事，基本在家里躺了一天，很奇怪，他突然没有了去跟踪吴承亦的打算，也不想知道吴承亦现在在做什么，又有没有跟陈宇在一起。 当然，对方也没有任何消息。 两条线经过短暂的相交，然后渐行渐远背道而驰。 可能是因为没用吧，吴承亦说得很明白了，他和陈宇之间没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外人导致两个人经常吵架而已，没什么的，林羽止不住的嗤笑，没事，就当是自己错了。 第28页 他想起来要出差的事，算了，也没必要告诉吴承亦。 晚上吴承亦回来，林羽就在沙发上。 可能是见到人了，不说话不行，吴承亦问他吃饭了没。 林羽说吃了。 吴承亦也吃了，在外面吃的，和陈宇一起吃的。 因为吴承亦的仗义，还因为他的善心，陈宇说什么也要请他吃顿饭才肯作罢，对方那个坚持的样子让吴承亦觉得他要是不去吃这顿饭，陈宇会陷入无止境的自责里。 土特产在公司，他没敢带回来。 「我今天……」吴承亦想了想，在林羽身边坐下，「和陈宇出去吃饭了，不过你放心，只是吃饭而已。」 林羽拿着手机，没看吴承亦，只嗯了一声。 吴承亦皱皱眉头，觉得林羽的态度过于冷淡，他这是想重修旧好，他的行踪，他做了什么，他是在告诉林羽。 没想到对方只嗯了一声。 「林羽，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吴承亦问，「前几天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吵架。」 「吵个架而已，别放在心上，」林羽淡淡道，「放心吧以后不会了，你和谁去吃饭，和谁在一起不用告诉我，至于陈宇，你想让他留在你身边就留，也不用不告诉我，吴承亦，我随时准备接受我们之间最坏的结果。」 段烨说的没错，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分手而已。 这种事情，不也是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晃悠吗？ 吴承亦惊讶，「你的意思是，你准备和我分手？」 他确实惊讶，惊讶得抓住了林羽的胳膊。 从在一起后，分手这两个字就没在两个人之间出现过，对于他们来说，这好像是非常不好的两个字，不好到什么程度，想起来都会觉得晦气。 「随你怎么想，」林羽挣脱吴承亦的手，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做的他都做了，再纠缠下去，也不过是精神上的内耗而已，他站起来，看着吴承亦，认认真真的说，「吴承亦，我给你两个选择，如果你要把陈宇留在自己身边，那我就走，你的身边只能有一个人，话我说到这儿，选择权在你。」 他还是没告诉吴承亦自己要去出差的事，无所谓了，两个人刚好趁着这个时间冷静一下，如果有些事一定要发生，他阻止不了。 晚上段烨又打了电话过来，问他身体怎么样，如果能行的话让他明天就上班。 林羽觉得没问题，直接就应下了。 没想到段烨没挂电话，反而问起来了他和吴承亦之间的事。 「今天怎么样？吵架了吗？」 「没有，」林羽说，「没什么好吵的，也吵不明白。」 「林羽，看远一点，其实这个世界上能供你选择的东西有很多。」段烨笑着说。 林羽说，「段总监，时间太久了，要放下不是那么容易的。」 「慢慢来，」段烨说，「如果真过不下去了，要我说，早散早好。」 林羽觉得有些不对，他总感觉段烨好像在盼着他分手，但为什么呢？恶趣味？ 也不对，他觉得段烨不是这样的人，这人挺热情的，送他去医院，还给他垫医药费，自己一个小感冒对方还时不时关心一下。 这就是好领导吗？ 听说过没见过的东西就这么让自己给遇到了吗？ 林羽心说自己要是坐到段烨那个位置上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段总监，你还真会安慰人，」林羽把那种怪异的感觉压下去，「出差是什么时候？去哪里？」 段烨说，「你话题也转变得很快，过两天吧，就去一个小县城，不算太远。」 一个星期，留给他们冷静的时间足够了。 林羽晚上说了那些话，吴承亦没反驳，他什么都没说，看起来好像还在震惊中，震惊林羽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吧，或者是觉得林羽和陈宇之间根本没什么可比性。 所谓的出轨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出轨，那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只是吴承亦的所作所为让这种直觉变得越来越接近于真实而已。 挂断电话林羽脑子里还有点儿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吴承亦，一会儿是陈宇，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和吴承亦分手了，陈宇站在吴承亦旁边看他笑话。 他没办法找一个词准确的形容现在这种感受，就像是很多种天马行空的想像这一下全冲进了他脑子里，让他集中不了注意力去全心全意想其中一件事。 只能是分手吗？林羽慢慢静下心来，他还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等这几天过去，应该就会有结果了，毕竟自己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吴承亦应该明白的。? 第二十六章 对这段时间的心情，林羽简直不知道找什么语言来形容，在家里跟死了一样，一上班倒是活过来了，可能是现在家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导致在公司看到同事都觉得平时对他爱答不理的同事可爱了很多。 王强见林羽休息了一天就来上班，两个人最近有时候会说几句话，他觉得和林羽这人沟通确实没什么问题，巧了，林羽也这么觉得，别说，有时候跨出了那一步之后真的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这世界上有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 「林羽，你感冒好了吗？」王强偏头过来问。 「还行，感觉没什么大问题，」林羽想着冲着王强笑了一下，「昨天不忙吗？」 第29页 「忙着呢，」王强说，「你还别说，多一个人是不一样，昨天挺忙，我还加班了。」 林羽点头，「辛苦了。」 林羽默默感受着这种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说话说话总要说出来才行，以前跟王强也说话，不过都是工作上的交流，平时俩人也没什么话说。 王强这人喜欢把早餐带到公司吃，今天吃的小笼包，吃得那叫一个香，这就是摸鱼，他还时时刻刻盯着段烨的办公室，生怕别人发现。 段烨那天说了一句话，让林羽记忆犹新，他说让林羽跳出这个他现在舒适圈。 诚如段烨所说，他和吴承亦在一起习惯了，他习惯了那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所以他拒绝了别的可能，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他都把这些感情附加在了吴承亦身上，问题是，一个恋人，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完美，这是段烨的原话。 林羽觉得有点儿道理，又觉得哪儿哪儿好像不对，他还没想明白。 不过，跳出舒适圈这句话他听进去了，段烨的意思是让他改变，说实话，林羽很想改变，可很多时候，由于语言的匮乏和情绪的缺失，导致他有点儿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改变。 在没遇到吴承亦之前，林羽其实没想过要让自己的生活完全接纳和融入另一个人。 在遇到吴承亦之后，他经歷了反抗，经歷了进步，然后就止步不前了，刚参加工作时林羽特别无所适从，好像怎么做都不符合自己的心意，总感觉不踏实，这种感觉只有在结束一天的疲累之后看到吴承亦会好起来，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将吴承亦这个人立为了自己心情好坏的标杆。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吴承亦的感情很纯粹，可现在看起来，明明是复杂。 「你安心吃吧，我帮你看着。」林羽看着王强一直扭脖子，都担心王强的颈椎了，像他们这种长时间坐着的人，腰椎和颈椎是重中之重。 王强非常直白的愣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仿佛在告诉林羽，你会说话啊，你原来会说这种话，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并且沖林羽竖起了大拇指。 别说王强，连林羽自己都有一丢丢的意外。 对方竖起的大拇指让林羽有点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帮别人解决了什么难题。 上午改了两个方案，林羽揉了揉脖子，决定先去茶水间接点热水喝喝。 刚把杯子拿起来王强就把他叫住了，「饮水机坏了，昨天坏的，还没修呢，你是不是想要热水？」 林羽愣了一下，又把杯子放回去，「那算了，一会儿再说吧。」 「感冒了是要多喝水，」王强伸头看了看，「林羽，你去让吴姐给你倒一杯，她那保温杯里有。」 吴姐是个老员工，也是林羽能直观感受出来对他没有恶意的人，快四十了，常年保温杯不离手。 但是他们除了工作也没什么交集。 「不太好吧，」林羽想着自己和吴姐也不熟，「算了算了，一会儿再说吧。」 「真服了你这种性格，一杯热水而已。」王强伸手把林羽的杯子拿起来直接去了吴姐那儿。 林羽只看见王强给吴姐说了什么，吴姐立马笑了起来，拿起保温杯给他杯子里倒了一杯热水，吴姐好像还往这边看了一下。 王强端着热水走过来递给林羽，「一杯热水而已，那吴姐还能不给啊？真的是，她说了，要是喝完了还想喝让你去管她要，林羽你这种性格有时候真挺让人无奈的。」 林羽端着热水，看了一眼吴姐，对方已经坐下了，他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嘆道，「你说得对。」 不过他挺意外，王强就这么把事儿说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自己今天主动帮他看人，所以对方也变得随意了很多。 这是林羽第一次有这种自己也能交到朋友的感觉，很新奇。 没过多久段烨从办公室出来了，中午了，大家都要吃饭，还要午休。 很多人都是选择自己带饭，公司里有微波炉，到时候叮一下就行，公司楼下有个食堂，便宜是便宜，就是味道不怎么样，所以很多人还是会选择去外面觅食，或者是叫外卖。 「林羽，」段烨直接叫了林羽的名字。 「怎么了？」林羽转头。 「走，跟我出去。」段烨身上已经穿好了外套，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是西装，挺帅的。 看这个阵仗，林羽还以为是要去谈工作，没多问，拎着外套就跟着出去了。 剩下王强一个人开始找新的饭搭子。 他心思比较多，但没有攀比心，也对总监那个位置没什么兴趣，就是嘴碎，什么都喜欢说，否则也不会在林羽表达自己的善意之后他就开始说林羽的性格问题。 等林羽跟段烨去了公司附近的一个餐厅他才知道，段烨根本不是出来谈工作的，而是带他出来吃饭的。 林羽：「……」 他第一次对段烨这个人感到无语，说实话，有时候他根本猜不透段烨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随便吃，我请客。」段烨把菜单递给林羽。 「别别别，」林羽把菜单推回去，「我请吧，前天的事儿还没说谢谢，而且还要感谢段总监不厌其烦的听我唠叨。」 段烨也不扭捏，拿过菜单要了两个菜。 林羽只要了一个，他不太饿。 第30页 等菜的间隙段烨又说，「你家在哪儿，明天我直接去接你，就不用再倒一趟了，麻烦。」 林羽问，「咱们开车过去吗？」 「嗯，」段烨倒了两杯热茶，递给林羽一杯，「我看过，要过年了，高铁根本没票。」 这茶还不错，荞麦茶，有一种古怪的香味，但喝进嘴里又觉得不是喝到的那股味儿。 这间餐厅林羽没来过，附近都是写字楼，消费群体都是白领，所以价格相对高了些，林羽为了省钱一般都吃食堂。 「那行，」林羽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他想着如果自己来公司再和段烨一起出去，也就白跑这一趟，而且公司到他们家，开车也就十来分钟，他说了个地址，又问了时间。 「不用那么早，」段烨扯出一张纸擦了擦手，「我十点过去，大概十点半到，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我看你黑眼圈还挺重的，都快赶上国宝了。」 林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没休息好，而且还经常哭，有时候早上醒过来都觉得自己眼睛疼，还好没肿，不然就没法儿见人了。 林羽点的是凉菜，段烨点的炒菜，一个荤的一个素的，又要了两碗米饭。 餐厅环境挺好，开了空调，非常暖和，没过一会儿段烨就把外套脱了放到了一边。 不过，林羽又觉得奇怪，如果说是为了出差的事，在手机上确定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把他叫出来？ 难道是为了让自己请他吃这顿饭？ 林羽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脑子不太正常。 按照段烨的工资，没必要坑自己，这一顿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块钱，那就更没必要了。 段烨开的车都是百万上下的车。 「哦对，」段烨突然说，「你今天早上老盯着我办公室门看什么？」 「啊？」林羽惊了，筷子上的黄瓜都忘了往嘴里送，他记得早上段烨根本没出来，他怎么知道自己盯着他办公室门看？ 看出来了林羽的惊讶，段烨说，「监控。」 林羽：「……哦。」 这么说的话，段烨其实知道王强在办公室吃早饭，但是他根本没问，这说明段烨对这个事情根本不介意。 看来自己还要给王强说一声，免得他的颈椎落下什么毛病。 「王强在公司里吃早饭来着，我帮他看着。」 段烨嗯了一声，「公司里可以吃东西，以后吃饭也不用挤在茶水间，在办公室吃就行了，这事儿我忘了说了。」 说完他拿出手机往群里发了条信息把这件事通知了一下。 以前那个总监不让在办公室吃东西，因为他鼻子有点儿毛病，闻着有的味道就会一直打喷嚏。 林羽今天心情挺高兴，这种高兴一直持续到了他下班，等到下班回家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上午有点忙，所以没空想吴承亦，今天中午一直跟段烨在餐厅聊天，也没空去想吴承亦，下午段烨又让他改了两张图，还是没空去想吴承亦。 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人一忙起来就没空去想另一个人是真的。? 第二十七章 他在接受吴承亦已经没那么喜欢他的事实，心底还是有点酸涩，可没前些日子那么难受了。 他甚至开始去理解吴承亦，摊上他这种人对人生其实也是一种考验。 下班后林羽一直待在书房里没出来，他在准备行李，段烨说要去一个星期，外套穿一件带一件就行，还有裤子，带两条就可以，冬天的衣服就是厚实，林羽居然装了满满一行李箱。 他根本不知道吴承亦什么时候回来的，完全沉浸了，等吴承亦过来开门叫他吃饭他才反应过来。 行李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了吴承亦面前。 站在门口的人表情瞬间有点让人难懂，他盯着林羽说，「你这是在干什么？要搬出去？」 林羽摇头往外走，「公司出差，要去一个星期左右。」 语气很平静，没有昨天剑拔弩张那味儿。 吴承亦往旁边移动了一下，他唿出一口气，还以为林羽要搬出去，听到是出差才放下心来，不过心立马又提上来了。 「你出差怎么不告诉我？」吴承亦跟在林羽后边，顺手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拿在手里，「林羽，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呢？」 这种事以前林羽会说，别说出差，就算是公司里发生一点儿事儿对方都会告诉他。 以前林羽出差的行李都是吴承亦收拾的。 「不生气，」林羽走到桌子边坐下，说的是实话，生那么多天气了，不管怎么说也应该缓缓才行，不然容易变成神经病，「吃饭吧，都饿了。」 吴承亦把围裙放回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把勺子，又带了两个碗出来，他盛两碗汤，一碗放在了林羽面前。 就是这么平常且细微的举动，让林羽垂下了头，不想的时候是不想，脑子里有别的事儿，这勐的一下回神了，吴承亦这个人就在他面前，他还是忍不住因为对方的体贴而沉默。 他不知道说什么，有些事情别人都能看出来，吴承亦现在做的再好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没出轨，林羽相信他没出轨，可这种自我安慰的话就像一阵风似的，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昨天说的话还时不时在脑子里迴荡，思维也像随时都在被人打岔似的，一会儿飘忽到这儿一会儿飘忽到那儿。 第31页 原本不打算说去出差的事，没想到吴承亦自己发现了，林羽低头喝了口汤，觉得有点儿咸。 「盐放多了吧？」林羽抬头说。 「是吗？」吴承亦低头尝了一口，他认真的品了品味道，觉得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差不多啊，以前都这么做，都是这个味道。」 如果不是段烨跟他聊了那么多，或许林羽会接着和吴承亦吵架，也是，这种事情以前没出现过，准确的说是吴承亦身边没出现过和林羽这么像的人。 或许是他太敏感了，可他总觉得自己以前没这么敏感，也许吴承亦说的对，他就是不相信吴承亦这个人，他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 「哦，好吧，」林羽有点心烦意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他出差回来之后他和吴承亦之间的事情一定会有一个结果，至于这个结果是好是坏他现在不好说。 他依然很感动吴承亦曾经为他做的一切，把他从那个鱼缸里捞了出来，可就如同那盒饺子，那个雪夜，所有的感动都已经成了回忆。 人总不能只靠回忆活着。 「你明天几点走？」吴承亦没太纠结汤的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羽要出差，他俩之间的事还没解决呢，昨天那些话让他很震惊，他能理解林羽的意思，就是让他选一个，他开门前以为林羽会问他，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没说。 「九点多十点吧，」林羽说，「说不准。」 「这怎么还能说不准？」吴承亦眉毛拧了一下，「出差不确定时间吗？早点走的话我还能送你去高铁站。」 「不用了，」林羽说，「我同事会来接我。」 吴承亦立马问，「什么同事，哪个啊？你不是跟你同事关系都不好吗？你跟你同事一起出差？」 吴承亦的问题让林羽表情僵了僵，这么多问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问题？ 好奇怪啊。 吴承亦出差自己只是问问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可是在吴承亦心里不是自己不相信他吗？为什么自己出差对方废话这么多，这难道不是吴承亦不相信自己吗？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林羽奇怪道，「我和我同事关系僵这事儿你知道啊？那看来你也知道原因咯？吴承亦，我现在才发现，咱们两个人之间不止一个陈宇，咱们之间的问题大了，你凭什么问那么多啊？」 「我是你男朋友，」吴承亦火了，把筷子一扔，「我问问怎么了？这又关陈宇什么事儿？林羽你想吵架就吵，没必要牵扯进来一个外人。」 林羽懵懵的眨了一下眼睛，哟，这是维护上了。 好像从他知道陈宇这个人开始，两个人说到陈宇的时候吴承亦所有话都是在维护陈宇。 有时候后知后觉真的让人很难受，林羽僵坐在原地，又后知后觉了，他啧了一声，也算不上吧，因为他一直觉得他们吵架是因为陈宇，其实细想起来还是因为吴承亦不作为。 不过经过昨天他说了那种话之后吴承亦还能这么堂而皇之的维护陈宇，这种维护让林羽觉得他昨天那些话白说了，吴承亦的选择已经摆在了他面前，显而易见。 算了。 林羽不想跟吴承亦吵，他沉默下来，安静的吃着饭，吵那种吵不明白的架就像让他现在去解一道数学题，又费时间又费精力，到头来发现步骤好像都对了，但结果就是不对。 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想起吴承亦第一次去见他妈，带了点儿东西，说不贵就是点儿心意。 当然，那点儿心意被践踏了，被他妈扔到了地上，还狠狠的踩了几脚。 林羽当时特别心疼，不是心疼那些东西，是心疼吴承亦，也后悔，他本来不想让吴承亦出现在自己母亲面前，可又拗不过对方。 心意呢，哪儿有不贵的。 林羽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有时候对吴承亦的感情，里面是不是包含了愧疚。 他觉得是自己把吴承亦拉上了这条路，而且走得不怎么顺畅，出柜后吴承亦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从没见过那样的吴承亦，成天没精神，几天瘦了十几斤，那时候林羽那颗心就跟针扎似的，有时候疼的他唿吸都觉得有针在扎他嗓子眼儿。 他把这一部分也全算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再去想，突然觉得事情不是那样，吴承亦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种事情里，吴承亦的态度至少要占一半才对，不可能全是其中一方的对或者是错吧？ 想着想着林羽睡着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没想到想这些事儿还有催眠作用。 一觉睡到第二天九点多，他起来的时候吴承亦已经去上班了，桌子上放着早餐，也已经凉透了。 吴承亦挺累的，想往前走怎么会不累呢，总觉得什么都不够用，不只是钱，什么时间精力哪儿哪儿都不够用，往往下班回到家都只剩一身疲惫。 林羽默默的吃完早餐，心里想着如果没有陈宇这个人，他和吴承亦的关系现在会是怎么样？ 可他又不能保证没有陈宇他们两个人之间会不会出现张宇王宇赵宇之类的人。 段烨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会碰到那些人，咱们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生活过来。 未来本来就是一个飘渺的不确定的词，能把一个人的未来说得头头是道的也只有天桥下的算命瞎子。 第32页 吃完早饭没多久林羽就接到了段烨的电话，他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段烨打电话过来。 挂断电话林羽拖着行李箱就下去了，看到段烨的时候对方正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着烟，听到响动抬头看了一眼林羽，他把菸头扔进垃圾桶里面的菸灰缸里走两步顺手把林羽的行李接过去放进了后备箱里。 林羽愣了一下，段烨这个举动太自然了，自然到林羽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两个人之间的开场白。 「上车啊，愣着干什么？」 林羽回神哦了一声。 刚准备拉开车门段烨又叫停，「哎等一下，你会开车吗？」 林羽点头。 段烨拉开后面的门沖林羽说，「那你开车能行吗？我困死了。」 说完没等林羽回答段烨已经钻了进去，看这个架势，这是准备在后面睡个昏天黑地。 林羽：「……」 好无语啊！ 自从和段烨稍微熟了一点，他发现他居然还会吐槽人，学的什么破毛病。 林羽钻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这车他没开过，老实说这种贵的车他不太乐意开，怕出什么意外，颳了蹭了都是一大笔开销，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段烨，对方已经缩在后面儿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反正眼睛是闭着的，那么大个人，还真能缩。? 第二十八章 地方不远，但也不近，去他们要去的地方开车少说得四个多小时，段烨一直睡到下高速，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地方了。 林羽还没开过这么长时间的车，他感觉自己屁股都坐麻了，怎么着都不得劲儿，坐车的时候没这种感觉，开车就不一样了，开车得随时随地集中注意力，在路上林羽眼睛都不敢乱瞟。 虽然他有驾驶证，但他开车的时间很少，一般情况下吴承亦不会让他开车，也就上次两个人出去碰到涂然那次，吴承亦喝酒了，他才让林羽开。 「一会儿找个地儿停一下，换我来开，」段烨眼睛还眯着，声音也有一点儿鼻音，「那个地方你应该找不到。」 林羽松了口气，火速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一熘烟儿的下了车，真的，开这车他有压力，一百多万的车在他手里，他有点害怕。 主要还是因为穷，他是真没啥存款了。 家里的钱都投进了公司里，如果吴承亦创业失败，他俩都得喝西北风。 林羽去了后边儿，段烨在车屁股后面抽了根烟醒了醒神，这里还没到城里，停车的这块地方以前估计是放煤的，地上一片黑，停这里没人管。 再往前不远处有一个小镇，眼看着时间也中午了，段烨把菸头扔在地上，他看了，这里没有垃圾桶，只能扔地上。 上车后他问林羽，「吃早饭了吗？要不在前面吃点儿东西？」 「没，」林羽其实不太饿，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段烨又开口了。 「正好我也没吃，」段烨说，「那吃点东西再赶路。」 林羽说行。 段烨启动车子，突然问，「你刚才跑那么快干什么？有人追你？」 林羽还在比划，甚至想试一下自己能不能躺下去，段烨比他高半个头，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缩在椅子上的，「没有吧，我没跑。。」 「可能是因为你腿长，走的时候看起来像在跑，」段烨笑了笑说，他往前看，已经能看到那个镇，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个县城，这个镇上估计也没什么好吃的，两个人只能随便吃点，「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可能没什么作用，不过眼睛闭一会儿也可以。」 林羽摸了摸鼻子，心说你这不是说了一堆废话么？ 他顿了一下转念又想，为什么今天他老在吐槽呢？ 他记得他以前没这个毛病，说起来林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最近最清晰的记忆是来源于他发烧晕倒后做的那个梦。 但是他又觉得梦里的林羽好像很陌生，根本像现在这个他。 以前很多人说他高冷，说他装，因为他脸上一般没表情，也不爱说话我，这种人给别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好接触。 可段烨不一样，段烨根本不管这些，而林羽在段烨身边待着的时候，也莫名装不起来。 因为段烨喜欢没话找话，作为他的领导，他要是不搭理也不太好。 林羽转头看着外面的风景，今天是个阴天，周围的山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像慢慢升上去的炊烟，怪好看的。 路边有时候会有人路过，身上背着农具，这种情景林羽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城里一般都见不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和段烨熟悉了起来，这是一个很好的人，林羽心里清楚。 很成熟，回想起两个人在马路上相遇的那一次，那大概是林羽除工作之外第一次主动找段烨说话。 那一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羽都在为吴承亦的事黯然神伤，见着段烨也只剩下了尴尬，他和段烨能熟起来好像一直都是对方在主动，像是在专门告诉他，你可以和人沟通，你的沟通没有问题，你看，你和我说话不是很顺畅吗？ 林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认为自己和别人的沟通出现了问题，这好像是一个谜题，段烨在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到了镇上后段烨找了个位置停车，现在导航暑假，镇上有个小学，他直接把车停到了小学门口。 第33页 然后俩人就熘达着去觅食了。 段烨今天穿的黑色的短款羽绒服，裤子是牛仔裤，头髮也没弄，就让它随风飘扬着，林羽感嘆段烨是真不怕冷，他注意到了，段烨羽绒服里边儿就有一件薄薄的毛衣，还是低领的。 他就不行了，基本里三层外三层，连秋裤都穿上了。 「也不知道有什么，」段烨一边看一边说，「学生放寒假这周围的很多商铺都关门了。」 「也不全是放寒假的原因，」林羽说，「要过年了，估计很多人都回老家了。」 确实人很少，两个人转了一圈也只看到几家店还开着门，其中里边儿有一家卖衣服的，还有一家是超市。 「吃面吧，」段烨在面馆前边儿停下，往前边儿看了看，一眼看过去，大多数都大门紧闭，「前边儿应该也没什么吃的。」 林羽不挑，直接抬脚走进去了。 面馆没顾客，只有老闆一个人。 大冷天的，里边儿也没开空调，林羽找了个稍微靠里的位置坐下了，段烨跟着坐在他对面。 有人来，老闆拿着手机从后边儿出来问，「两位吃点儿什么？」 林羽看着贴在墙上的菜单，他发现不只有面，还有抄手盖饭什么的。 「我要鱼香肉丝盖饭。」林羽说。 「我一样。」段烨看都没看，林羽点的什么他跟着就点了。 老闆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林羽冷得直搓手，反观段烨，手上拿着手机在噼里啪啦的打字，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林羽也把手机拿出来划了两下，吴承亦发了条信息过来，问林羽到哪儿了。 他看着对方的头像，还是两个人牵着的手的照片，看不出来是谁，就是两只手牵在一起然后照的，吴承亦当时说，这也是一种官宣方式， 就这，都还出现了一个陈宇。 就算陈宇没多想，不知道吴承亦其实有男朋友，那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吧？喜欢一个人的最开始难道不是应该先了解一下对方有没有对象吗？ 林羽动动手指，回了个快到了。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是必然，因为吴承亦在纵容，而陈宇在装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到他们的鱼香肉丝盖饭上来的时候吴承亦都没再回消息。 刚才还觉得不饿，现在一闻到香味儿才发现其实胃已经空了。 林羽把手机揣回兜里，就着菜吃了两口热乎乎的米饭，没想到味道还不赖。 段烨右手拿着筷子，左手一直拿着手机，还在一直噼里啪啦的打字，速度非常快，打字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有节奏，问题是也不影响他吃，林羽看着看着就开始想，这也是一门本事。 察觉到了林羽的目光，段烨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没，」林羽才发现自己的目光其实很不礼貌，「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打字很快。」 「回几条微信，」段烨把手机放下说，「你男朋友没问你吗？我看你都没怎么看手机。」 「问了，」林羽顿了一下，他现在不想提吴承亦，提起来心里会烦，他会去想吴承亦现在在干什么，又是不是和陈宇在一起。 段烨没在说什么。 等过了一会儿，段烨突然一直盯着林羽看，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段烨伸手指了指林羽嘴角，对方嘴角处有一颗白花花的大米饭。 林羽还没反应过来，呆愣道，「怎么了？」 段烨把指尖的烟塞进嘴里，伸长手臂指尖轻轻一拨，大白米饭飞了好长一段距离。 林羽：「……」 吃完饭段烨给的钱，也不贵，两个人加起来才18。 两个人又熘达回了车上，因为吴承亦刚才那条信息，林羽又不得不把心思往吴承亦身上分了一点。 他想着，对吴承亦的爱到底是怎么样的呢？除了真正的喜欢，还要加上愧疚，再接着想想，好像还得加上感激。 感谢吴承亦把他从那个家里捞了出来。 吴承亦还能回去，他回不去了，不是想回去，就是觉得有些初衷变了就是变了，而有些初衷还摆在那儿。 林羽没等到吴承亦的消息，进了城里之后段烨找了个酒店，是真的酒店，三星级，还挺贵，一晚上好几百。 反正能报销，住着也不心疼。 今天下午不用出去谈工作，两个人的房间挨着的，段烨就在林羽隔壁。 以前吴承亦不回他信息他会觉得吴承亦忙，在忙之前吴承亦还没有不回林羽信息的时候，现在不能那么想了，再忙回条信息还是能行的，林羽也有忙的时候，他喝口水，上个厕所都能回一条。 饭也吃了，也没什么事儿做，在这里还要待好几天，林羽不愿意一直去想吴承亦，他这段时间就跟踩在淤泥上似的，眼看着自己一点儿一点儿陷下去还没有什么自救的办法，现在好不容易看开了点儿，他怕再想下去自己又会陷下去。 而且，想得越多他会越来越怀疑两个人曾经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和他想像中的一样。 可能，吴承亦没他想像中那么了解他，而他也没自己想像中那么了解吴承亦，否则他又怎么会因为吴承亦不够了解他不够向着他而伤心呢。 林羽行李箱放在门口进来的架子上又去厕所洗了个手，他没用酒店的毛巾，他自己带了，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白白的东西虽然看着很白，他脑子里就老觉得那个白不是看到的那样。 第34页 就像是段烨，没熟悉的时候是一个人，稍微熟悉起来，会感觉对方不像自刚见到时的那样。? 第二十九章 林羽刚在床上躺着没多久，段烨给他发了条微信，说他就去有点事儿，估计很晚才回来，让他晚饭自己解决。 林羽回了个行。 很久没出差了，林羽以前很不喜欢出差，但又因为是工作，他不能拒绝，和同事也不熟，也不能找人替他。 出差就意味着他有好几天，或者说是一段时间见不到吴承亦，会给他一种一个人流浪在外的感觉，非常孤独。 很长一段时间都这样，尤其是刚参加工作的那一段时间，那会儿还比较年轻，两个人又刚住在一起，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吴承亦黏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说句实话，那段时间他根本不想去上班，他待在家里也行，只有那个地方有吴承亦的味道就行。 逃离了那个家之后，林羽的一切好像都归零了，他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也不会做家务，反正他妈把他养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在学校里换下来的衣服也是带回去让他妈给洗。 至于他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他已经忘了。 人活着就是活着，活着就得用钱，想挣钱就得上班，反正是个逃不掉的循环。 度过那段时间就好多了，吴承亦每天给他发发微信发发简讯什么的他也能开心很久。 今天开车的时间太长了，林羽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也没做梦，直接睡到了晚上七点。 起来后他去厕所洗了把脸，段烨没给他发信息，吴承亦也没有，他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树上挂着的霓虹灯，那种孤独感又无孔不入似的钻进了他的心里。 他嘆了口气，决定出去找点儿吃的缓解一下孤独的心情。 这个酒店地理位置不错，旁边有条小吃街，有火锅串串烧烤，还有卖各种凉菜的小摊儿，对面还有个超市，林羽一个人转了半天，还发现了烧烤摊旁边的阶梯下去就是个网吧。 他一直拿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烧烤味儿很香火锅味儿更香，转了一会儿林羽感觉肚子咕咕叫，吃的东西太多了，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他其实就想找点儿东西凑活一下。 段烨又不在，如果在的话他还想请段烨吃顿烧烤。 想着他就站在了烧烤摊前，老闆见有人过来，立马给他拿了个菜篮子，「帅哥，想吃什么就当进去，现在人不多，不用等太久的。」 林羽点头，接过篮子说了声谢谢。 上次吃烧烤大概还是一年前，是吴承亦半夜出去买的，林羽馋了，就说了一句想吃烧烤，他记得也是大冬天，吴承亦二话不说拿着外套就出去了，买的还都是林羽爱吃的。 他拿了两串香菇，一串鸡翅，又拿了两串魔芋，其实吴承亦很少让他吃这种东西，太辣，太伤胃，而且不健康。 林羽慢慢挑着，最后除了那串鸡翅其余的全部拿的蔬菜。 夜市的氛围一直很好，这种烟火气让林羽觉得很神奇，周围所有人除了他好像没有落单的，大家都成群结队，至少也是两个人。 他一直不太明白，一群人在一起吃饭喝酒畅所欲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以前吴承亦就是这样，和好几个人聚在一起，什么都说，大家喝得东倒西歪，但能看出来他们是从心底感到开心。 林羽那会儿不爱说话，其实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吴承亦也不会专门让他说话，更不会去让自己的朋友和林羽搞好关系，他说没必要，林羽是他媳妇儿，没必要跟别人那么熟。 他眨了眨眼睛，把菜篮子递给了老闆。 「帅哥，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大概十多分钟就好了。」 老闆是个中年男人，皮肤很黑，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亲切，头髮有些发白了，脸上还带着皱纹，让林羽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今年二十九岁，算起来，他上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已经是二十年前。 母亲是个很强势的女人，说不让见就不让见，后来听说他父亲已经离开了那座城市，不知道去了哪个地方。 林羽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种烟火气让形单影只的人感觉到孤独，又觉得有一丝慰藉，就好像，他们笑着聊天碰杯的时候让林羽有一种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个熟人从某个地方窜出来给他打招唿。 「林羽，」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林羽都惊了，他立马回头，看见段烨从他身后走过来。 这么灵吗？ 要不许个愿吧？保佑他发财！ 「段总监，」林羽直愣愣的看着段烨，突然笑了一下，这一刻，熟人慢慢向他靠近的这一刻，他的心是真的得到了慰藉，在大家的欢声笑语里，格格不入的他有了一个说话的人，孤独感融入进烟火中燃烧起来，像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 段烨走到林羽对面坐下，这儿都是那种非常矮的塑料凳子，段烨的身高坐下去那凳子跟不存在似的，「吃过了，你吃什么，烧烤？」 林羽点头，感觉很开心，虽然才一下午没见，可是见到了又像是老友重逢。 「也不知道吃什么，就随便吃点，」林羽笑着说，「段总监要不要再吃点儿？」 第35页 「行啊，」段烨又站起来，「你一个人吃也无聊，我陪你会儿。」 段烨开车从这儿路过的时候看到林羽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发呆，其实他看不太清楚，这里的灯光不是很亮，又有点儿晃眼睛，可他感觉到对方在不停的转头时，散发出来的那种孤寂感。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林羽一个人，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和迷茫。 对方转头见到他时，那种孤寂感和迷茫感消失了，像是天降甘霖，沖刷掉了树叶上的灰尘，焕然一新。 段烨去拿了点东西烤上了，和林羽不一样，他拿的全是肉。 等坐回来段烨又想起来一个事儿，他没再起身，直接喊道，「老闆，再来两瓶啤酒。」 「要哪一种？国宾还是纯生？常温的还是冰的？」 段烨说国宾吧，「一瓶冰的一瓶常温的。」 林羽惊讶，「这么冷的天你还喝冰的吗？不怕胃疼？」 就说一句话的功夫，老闆已经把酒拿过来了，还拿来了两个一次性杯子。 「吃烧烤就得喝冰的。」段烨把两瓶都开了，自己倒了杯冰的，给林羽到了杯常温的。 林羽看着自己面前的啤酒突然笑了，「我喝啊？」 「怎么？」段烨说，「你不喝酒？」 林羽盯着啤酒看了一会儿，实话实说，「我从来没有喝过酒。」 这下轮到段烨惊讶了，他愕然，「真的假的？这就是啤酒，你没喝过？平时不和朋友聚聚吗？乖乖，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这么洁身自好的男人。」 林羽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他淡淡的笑了下，眉眼很温和，「段总监，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到大，基本没朋友，算了，也不是基本没朋友，我就是……没朋友，一个都没有。」 段烨听出来了林羽的低落，他张了张嘴，这一方面他有点猜测，在公司里他就能看出来，林羽不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也不是个善于交朋友的人，可是都三十了，一个朋友都没有，他没想到这一点。 「不算大事，」段烨又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和林羽面前的杯子碰了一下，「朋友嘛，以前没有都过去了，你现在有了，以后还会有。」 段烨觉得自己不太会安慰人，他只能以身作则把自己的友情先贡献出去。 林羽脸上细微的哀伤，垂下去的眼睫，状似漫不经心的语气，橘黄色的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阴影覆盖了他半张脸，段烨突然就觉得面前这个人很破碎，不单是指表情，还有林羽那颗心。 甚至看起来，林羽脸上的表情很正常，和旁边的人似乎没什么区别，可是，段烨能看出来，林羽现在的表情和才认识的时候不一样。 那会儿还没发生这么多事，对方脸上除了疏离之外也带着几分温和，而现在，林羽的眼睛里多了茫然。 两个人看起来熟悉，其实还是知之甚少，毕竟段烨再牛逼，也不可能从和林羽相处的日子里推测出来他的以前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谢谢段总监，」林羽笑了，笑的很开心，段烨甚至能看出来对方笑里的真诚，他学着段烨的样子，一口气喝完了一杯酒，眉毛立马拧成了一团。 段烨安静地看着林羽喝酒的样子，他从没想过，一杯酒，竟然也会被人以一种非常认真的姿态喝进肚子里。 「觉得不好喝就别喝了，」段烨笑着说，「放那儿我喝吧。」 林羽也没觉得有多难喝，就是第一次喝，不太习惯。 说着串来了。 段烨看了一眼林羽点的东西说，「食草动物啊？」 林羽也看着自己点的东西啊了一声，「我喜欢吃蔬菜。」 段烨说看出来了，「难怪长得那么瘦。」 林羽笑了笑没说话。 他的词彙量非常匮乏，除了面对吴承亦之外，对所有人好像都这样，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在这种低落的情绪下，难道又说吴承亦吗？要是再说下去林羽会觉得自己像个深闺怨夫，有点而不对劲就找段烨求安慰来了。? 第三十章 没必要，段烨又不欠他的。 林羽让段烨先吃着他的菜，肉类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段烨没跟他客气，他好像丝毫不懂得拒绝，就像今天上午让林羽开车一样，段烨说得是那么理所当然，问题是林羽也没拒绝。 像段烨那种状态，林羽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到不了那种高度。 「蔬菜不顶饱，」段烨说，「要想扛饿还是要吃肉。」 林羽喝了一口啤酒，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味道了，多可怕，以前没喝过酒的人喝了一次就感觉能上头了。 「可能吧，反正我不太喜欢吃肉，」林羽放下杯子说，「总感觉腻得慌。」 「一直吃是容易腻，」段烨说，「隔三差五得吃点儿，上次跟我一起吃饭你就盯着那一道拍黄瓜，弄得我筷子都没好意思往里伸。」 「啊？」林羽惊讶了一下，「真的吗？我就是觉得那个拍黄瓜好吃，比食堂里的好吃。」 「要不说贵呢，有一定道理，」段烨说着突然笑了两声，林羽那会儿盯着那道拍黄瓜的眼神就和黄瓜一样，好像在冒着绿光。 林羽觉得段烨这话说得没错，就比如说这个烧烤，荤菜和素菜肯定不是一个价，这个摊儿和那个摊儿说不定也不是一个价，好吃的烧烤摊儿在排队，不好吃的生意也冷清。 第36页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有一定规律。 再比如说，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也会分手，而且在一起之后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结婚，要么分手，像他和吴承亦那样没办法结婚的，唯一一个选项就只能是分手。 酒是真不能多喝，才半瓶林羽都感觉自己的神经好像已经兴奋了起来。 总感觉自己什么话都想往外冒，嘴不受自己控制。 他想吴承亦，非常想，很突然，看着旁边的情侣说说笑笑，他就非常想让吴承亦待在自己身边。 「段总监啊，」林羽眯着眼睛，看起来像喝醉了一样，「习惯真是不容易改变。」 段烨看了他一眼，「想男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林羽虽然这么问，但也没觉得有多惊讶，「也不能说是想，我就是觉得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我身边。」 「想了就打个电话问问呗，」段烨手里拿着啤酒说，「就算见不到，听听声音也可以。」 「不了不了，」林羽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被酒精麻痹了，原来酒这么牛逼，难怪吴承亦不轻易让他喝酒，「他不回我消息，也不问我怎么样了，段总监，我其实很困扰，非常困扰，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和吴承亦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周围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好像他们都不怕冷一样，林羽来的时候这个烧烤摊儿还空着，现在基本都快坐满了。 越来越热闹，可能这是他们放松的一种方式。 路很宽，一步跨不过去，路很长，一眼望不到头。 林羽只能看清坐在对面的段烨，他在表演啤酒消失术，只用了几秒钟一杯酒就消失了。 「林羽，不能预料的事儿多了去了，」段烨放下杯子，点燃一根烟，「就像我们谁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认识，有一天我们会在大街上相遇，我还蹭了你的车，缘分谁都说不准，可能你和吴承亦的缘分到头了，不过你要知道，人总要向前看，结束两个字不仅仅是结束，他也意味着开始。」 「你还是这么会安慰人，」林羽伸了一下腿，好像踢到段烨的脚了，他感觉踢到的那个东西缩了一下，不过段烨没说什么，「你说得对，不能预料的事儿多了去了，可是当那种从来不能预料的事儿发生的时候，还是会让人觉得……很难受。」 他就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但好像又在预料之中。 这种感觉其实非常神奇，林羽想了很久，觉得分手这件事情其实在自己的脑子里，只不过平时吴承亦对他太好了，这个想法就不知不觉的被丢到了角落。 有想法是一回事，事情真正发生时又是另一回事。 林羽分得很清楚。 毕竟他对吴承亦的爱是真的，所以，就算他知道有一天他们两个可能会分手，并且他已经做好了一个最坏的打算，但难受也只会是真的。 吴承亦曾经那么爱他，那么喜欢他。 走到现在，他都说不清楚吴承亦这个人对他的意义是不是还仅限于爱人。 人一生会认识很多人，或是同事，朋友，又或者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每一个人扮演的角色和表现出来的意义都不一样，林羽知道，自己是把所有人的意义都强加在了吴承亦身上。 「摊上我这种人，还真挺让人难受的。」林羽感觉自己脑子里不太清醒，说话的时候舌头在和牙齿打架，他感觉自己好像站起来了，走路摇摇晃晃，突然又稳住了，他偏头一看，是段烨扶住了他的胳膊。 「嘀咕什么呢你，」段烨手上用了点力，另一只手指尖夹着烟，唇边带着浅笑，「你这酒量真不怎么样，一瓶还没见底人差点儿倒下去。」 林羽呆呆的啊了一声，「段总监你菸瘾挺大的啊？」 「还行吧，」段烨说，「你声音可以不这么大，我又不聋。」 林羽说哦，「我刚才说摊上我这种人还挺让人难受的。」 段烨嘆口气，嘴上衔着的烟忽明忽暗，他拽着林羽停在垃圾桶旁边，对方很安静，一直到他把烟抽完，林羽都没有任何举动。 段烨扶着林羽上电梯，一进电梯林羽就靠在了墙上，他怕人滑下来，一直站在林羽旁边。 「林羽，明天我带你出去玩。」段烨说。 林羽没什么反应，段烨偏着脑袋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眼神根本没聚焦，而且眼眶红了。 林羽这个人有时候给段烨的感觉就像是被各种东西污染过的花花草草，明明还活着，看着却没什么生机。 他第一次见到林羽的时候只觉得对方长得好看，没想到接触下来是个闷葫芦，什么都往肚子里咽的那种，有时候真不知道是夸他傻逼还是夸他大度。 就比如加班那段时间，明明是所有人的活儿，但每次留下来的都是林羽。 「啊？玩什么啊？」下电梯的时候林羽突然回神了。 「你可真是……一惊一乍的啊，」段烨拍拍胸膛，「走廊上没人，这突然一下吓死我了。。」 「总监，咱们不是来工作的吗？」林羽问。 段烨啧啧两声，没想到一个醉鬼还记得工作，夸他工作态度好真没白夸。 「工作的事儿过两天再说，」段烨把林羽扶到门口，「门卡呢，把门打开。」 林羽在外套口袋里摸索着，摸了半天才把门卡摸出来。 第37页 段烨接过去在门锁上划了一下，他没准备进去，林羽看起来也没醉得太厉害。 不过，他还是想对林羽说一句话。 「林羽，」段烨扶着林羽的肩膀，看着对方的眼神非常认真，「不要多想，睡一觉，第二天醒的时候你会发现什么都好了。」 「真的吗？」林羽笑着问他，「吴承亦会重新爱上我吗？段总监，我知道不会，其实我知道，我并不适合他，在一起那么久，整整七年，我连他朋友都认不全。」 「林羽你听我说，」林羽在笑，可段烨却感觉对方其实快哭了，他皱着眉，声音轻缓又充满力量，「别让他放弃你，你应该主动放弃他，林羽，不要轻易为了任何一个人去改变自己，你相信我，你遇到的下一个人，爱你不止是简简单单的一方面，他会爱你的全部，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哭泣的，伤心的，开心的，他都照单全收，你会碰到，相信我。」 林羽躺在床上的时候心跳还没平静下来，段烨说话的时候非常认真，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如果非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的话，林羽觉得段烨都不像是在安慰他，而是在做着一种什么保证。 他真的不太愿意在别人面前剖析自己的内心，他以前确实这么认为，直到刚才他才发现，他不愿意是因为没人听他说，更遑论安慰。 但是段烨不止听他说了，还用了一大段话来回馈他。 是啊，人总得往前看，前面什么都有，只要活着，就得往前。 林羽突然松了口气，他真应该跟段烨来这儿一趟，还好他没自作主张的为了吴承亦把自己捆绑在悲伤难受的情绪中。 段烨的话说得很笼统，可林羽还是理解到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总有一个人，会爱他孤寂冷傲，也会爱他敏感自卑。 老实说，林羽并不相信这种鬼话，可是段烨说得很认真，认真到他竟然也想去相信一下。 林羽眯着眼睛，不知道想了多久才睡着。 说好的第二天带他出去玩，结果林羽头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后遗症。 段烨去诊所给林羽买药，买了一堆止疼药，把林羽人都看木了。 他突然想起来林羽前几天还感冒了来着，段烨摸摸鼻子，感觉是自己把林羽坑了。 「除了头疼还有没有别的症状？」段烨问。 「没有，」林羽看着那一堆药，「你也太夸张了，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买一种就可以了。」? 第三十一章 「没事，放着吧，」段烨说，「今天你先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林羽觉得段烨对玩好像有很深的执念，他一直以为来了之后他们就会忙起来。 中午林羽喝的粥，段烨没敢给他买别的东西，看着架子上挂着的衣服，段烨心里由衷升起一阵佩服，他的衣服要么堆在床上，要么堆在行李箱里。 他把粥放在桌子上，顺便把窗帘拉开了，今天天气很好，罕见的出了太阳。 段烨出去买粥的时候还出去熘达了一圈，这个县城风景其实不错，背靠长江支流，从江边看能看见成片成片的高山，层层叠叠，看不到头。 如果林羽不头疼，他会带着林羽出去逛一逛。 而且在不远处还有个人民广场，一到晚上广场上特别热闹，段烨觉得林羽就应该去人多的地方看一看，指不定这不爱说话的破毛病就治好了。 「谢谢总监，」林羽坐在桌子旁，脑子清醒了，很多事儿都就钻了进来，「一会儿我把钱转你吧。」 他记得昨天晚上的烧烤钱也是段烨给的，因为他喝大了，压根儿没想起来给钱这回事。 「几十块钱我都懒得收，」段烨笑了笑坐在另一边，拿出手机开始点，「以后再说吧，再请回来不就行了吗？」 林羽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也是一种交际方式吗？」 「只要你愿意，任何方式都能成为交际方式，」段烨把手机放下，突然多了几分认真，「就比如加班，林羽，加班是你在帮他们干活儿，你不邀功就算了，至少得说一下，不然别人会以为这是理所当然。」 「那不还有加班费吗？」林羽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其实他愿意加班第一是因为负责任，不会拒绝，第二就是因为加班有加班费。 「不一样，」段烨往后靠了一下，「加班费没几个钱，不划算，几个人在一起做很快就做好了，但是只剩你一个人就得每天待到半夜，持续了半个月吧？如果大家觉得那点儿加班费划算，那他们可都留下了。」 林羽觉得段烨说的也有道理，他那段时间确实很累，每天回家恨不得倒在床上就能睡着。 现在想起来，也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他和吴承亦的沟通变得少之又少，到最后甚至只剩下了早上的那个亲吻。 变化未必是好事，也说不清是什么坏事。 就像昨天晚上那顿烧烤一样，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林羽正emo着呢，段烨突然出现了。 林羽还记得，他当时转头看段烨时都感觉对方是神仙下凡，身上披着金光。 还有就是那瓶酒，他喝醉了，其实他觉得他没醉，脑子清醒着，就是嘴有点不受他控制。 那谁说得清楚呢，一会儿会发生什么，明天又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数，让人恐惧也让人嚮往。 第38页 对于林羽来说，段烨真的很会安慰人，这是实话，至少林羽现在会觉得段烨算自己的朋友，而且烧烤钱和粥钱他也真的没转，诚如段烨所说，请回来不就行了？ 下午林羽又躺了一下午，段烨回房了，让有事儿给他打电话。 林羽应下了，他真的觉得段烨这个人的内心和他的外表不相符，外表潇洒不羁，内心里却很温柔，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林羽突然想到那天那个护士小妹妹问他段烨有没有对象的事，林羽到今天都不知道。 虽然他认为段烨已经结婚了，可从任何一方面看段烨都像是没结婚的样子。 林羽拿出手机看了看，他和吴承亦的对话还是在昨天那一句快到了，吴承亦一直没回。 他盯着对话框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手机。 段烨也是说到做到，第二天八点就准时的敲响了林羽的房门。 昨天晚上段烨买的烧烤，他跟着吃了一点，没喝酒，段烨让他先别洗澡，怕洗了头疼，林羽憋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就进了浴室。 听到段烨敲门林羽把水关了说，「等一下。」 段烨在门口等了五分钟林羽才开门。 「在干什么，半天不开门？」段烨今天换了一身衣服，竟然穿了件白色的卫衣，下半身还是牛仔裤，只不过不是昨天那一条，不得不说这么一打扮看起来还年轻了。 「洗澡，」林羽往后退了退让段烨进来，「咱们马上就出发吗？」 「嗯，」段烨盯着林羽的后背，衬衣穿在林羽身上很空，毛衣也一样，林羽的衣服，好像很多都不合身。 林羽看着自己的衣服问，「咱们待多久？带几套衣服？」 段烨走过去，在林羽身后停下，手从林羽肩膀上越过去，扯下来一件羽绒服和一件黑色卫衣，「就这两件吧，合适。」 林羽：「……」 「你拿好内裤，穿上鞋，我在车里等你，」段烨拿着他的衣服往外走，对方的举动还有说得话都太自然了，等段烨走出好几步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直愣愣的看着段烨出门还顺手把门带上了林羽才慢慢从喉咙里吐出来一个我字。 他突然想说一句脏话。 真离谱啊，真的。 他上车的时候都还这么觉得。 「段总监，我衣服呢？」林羽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自己的衣服。 他手上捏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内裤。 「在我行李箱里，」段烨转头看他，「行李箱在后备箱里，怎么了，你要看？」 「不看，」林羽明白了，段烨是嫌带两个行李箱麻烦，不过，真离谱啊。 段烨启动车子，窗外的楼房和行人都慢慢的往后滑动，没过一会儿林羽就看见了昨天吃烧烤的地方，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早餐摊。 林羽正看着窗外的景色，段烨突然递过来一个两个袋子，「拿着，早餐。」 林羽愕然，段烨居然还给他准备了早餐？ 为什么？ 他顿了一会儿接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段烨要在公司待多久，只是觉得以后要是有同事和段烨出来出差那同事可有福了。 林羽看了看，袋子里装的包子和豆浆。 他不知道段烨什么时候买的，不过东西都还热着，应该是刚才下来就买了。 这就是朋友吗？ 就因为他们吃烧烤的时候，段烨茅遂自荐成为他的朋友，所以这些事情都是朋友应该做的事吗？ 朋友这么……体贴？温柔？不止是安慰他，开导他，陪着他，还带他出去玩？ 林羽拿着包子发呆。 段烨也没再说什么。 林羽这种人其实很好骗，他对谁都有防备心，但只要给他一点儿好处一点儿甜头，他就会收回自己的防备心，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林羽转头看窗外的风景，又冲着窗外发呆。 「段总监，咱们不是出来工作的吗？」林羽突然嘆了口气，又突然想起来了这个问题，就突然问了出来。 「公费旅游，」段烨说，「你把车窗打开，把手里的垃圾扔下去。」 「老闆有你这样的员工是他的福气，」林羽把车窗按下来，「就扔外面吗，乱扔垃圾是不是不太好？」 段烨把车速放慢，「前面那儿有个大垃圾桶，绿色的那个，你把手伸出去，用力一扔，然后把手收回来。」 林羽心想按照段烨教人的这个细心程度，他要是从事教育行业，应该会有不少幼儿园争先恐后要他。 扔完垃圾林羽立马把车窗按上去了，可能是因为段烨教得好，他扔得很准，林羽自己都能听见哐的一声。 车开出城区后段烨接着往山上开，窗外的景色从楼房高山变成了成片的橙子树，不过这个时候树上已经没橙子了。 这种场景很像他小时候去外婆家时看到的场景。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在打开和吴承亦的对话框时他沉默了。 一看见什么就想和吴承亦分享，他的分享欲仅限于这一个人，长久以来的习惯真的非常不容易改变，说好的两个人冷静一下，吴承亦当真了，他们之间的联繫变成了手机右上角的4g网。 原来思念的范围很小，小得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算了。? 第39页 第三十二章 林羽收起手机，又变得面无表情。 他是被命运抛弃的人，运气一向不好。 他习惯了，所以尤其喜欢沉默。 「林羽，」段烨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了林羽的思维。 「嗯？」林羽回神，「怎么了？」 「还有一会儿才到，说会儿话吧。」段烨盯着前面，这段路不好走，到处都是弯弯绕绕的，而且路不宽，按照他这个车的体型，要是对面过来一辆同样的车估计就得堵上了。 林羽沉默了一会儿问，「说点儿什么？」 他在尽量克制自己，打起精神，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吴承亦，也不去想这三个字带来的负面情绪。 前面过来了一辆摩托车，路不算宽，双方都有意放慢了车速。 等摩托车过去段烨才开口，「你喜欢吃鱼吗？」 「啊？」林羽愣了愣，没想到段烨会突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我不挑，怎么了？」 段烨想到林羽吃烧烤只拿菜，对这句我不挑还细细品味了一番。 段烨没在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说起了公司的同事。 就现在来看，公司里除了段烨就王强和林羽最熟悉。 而对于王强，段烨的评价是，「话多，嘴碎，没上进心，耳根子软。」 林羽惊讶，段烨也没来多久，看来眼神是非常不错，他用了两年时间才摸清楚的东西，段烨几个月就看得透透的。 「好像是这样，」林羽想了想，「不过我觉得，他人好像还不错。」 「坏不到一种程度，」段烨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能看到半山腰上的房子，「不过现在看来你耳根子比他还软，跟你说两句话你就帮他说上话了。」 林羽说，「我比较善良，不愿意去考虑那么多。」 两个人聊着公司里的同事，大概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刚才看见的那栋房子跟前，真在山腰上，后边儿是山，对面也是山，从高处往低处看的时候那种俯视的感觉会让心里一抖，顺便还得感嘆一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真壮观啊，层峦叠嶂这个词儿就是这么来的。 林羽站在那儿看了半天，刚回头就看见上边儿下来了好几个人。 林羽站在原地，心里升起来一股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感觉，他没问有几个人，是不是只有他和段烨，这段姑且能称之为旅程的路途他一直很被动，段烨也没主动告诉他这些。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和段烨两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这种有几个人，并且需要交际的场合会让林羽心里升起一阵恐慌。 那几个人确实是段烨的朋友，这儿就相当于一个农家乐，老闆也是段烨的朋友，叫章崇。 「林羽，过来，」段烨跟他们说了两句话，招手让林羽过去。 林羽突然感觉有点无措。 像他小时候去外婆家过年，大家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好像很多人都会接纳他，他也能很好的融入，可等到深夜，他躺在床上之后，他的母亲会把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一样一样说给他听。 说他为什么要去夹别人面前的菜，说他为什么不主动叫人，说他话为什么这么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装给谁看。 林羽躲在被子里，他妈妈压低声音，两根手指头掐在他身上，用尽了全力，腿，后背，腰，是重灾区。 黑暗中承受的虐待，终于埋下了伏笔，直到快三十岁，林羽还在为伏笔买单。 他总说羡慕三五成群的友情，尤其是和吴承亦在一起之后，这种想法达到了顶峰，因为吴承亦朋友很多，而他融入不进去。 在很久之前，吴承亦带着林羽和他的朋友一起吃饭，那会儿已经在一起了，没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起闹，那种打趣让外人觉得好像吴承亦的朋友林羽也很熟，也是林羽的朋友。 可不是那样的，林羽跟吴承亦的朋友不熟。 他也尝试着融入他们，但每次得到的回馈都是一句漫不经心的敷衍，插入一句话，吴承亦会回应他一下，然后又热络的和别人聊起来。 林羽那会儿感到非常无所适从，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导致吴承亦对他那么敷衍，又或者吴承亦不喜欢自己说话？ 后来他知道了原因，不是林羽主动说话，而是吴承亦的朋友找林羽说话，吴承亦制止了，他说林羽不爱说话，你他妈非得逗他说话当心我跟你急。 林羽当时脑子有坑，他居然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然后就习惯了。 工作的时候他也尝试融入大家，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努力过，可挥之不去的阴影就像是他的影子，如影随形，吴承亦说他不爱说话反而成了拯救他的理由，成为了他的座右铭。 他甚至很感动，居然有一个人，能如此理解自己。 可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愿意接纳他呢？ 林羽暂时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嘆了口气，不止是有点无措，还有一点被欺骗的愤怒感，但他不会说出来，因为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提意见。 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段烨这些行为代表了什么。 他爸爱不爱他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妈不爱他，也不能说不爱，准确的说是恨，他妈恨他。 他的出生是个错误，从小到大，到现在三十岁，他一直这么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给他妈带来了麻烦，给吴承亦带来了麻烦。 第40页 迄今为止，这个世界上只有吴承亦对他说过我爱你。 他需要那份爱活下去，丝毫不夸张，林羽有时候真的真的，觉得人生什么时候都是灰暗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是将来，吴承亦是他跨出去得一大步，段烨是他跨出去的一小步，有个爱人，有个朋友他就满足了，就足够打破他妈留下来的魔咒。 林羽，这个世界上没人会爱你。 他这一生，每一步都在独木桥上行走，要小心一点，才不会让自己掉下去。 「发什么呆啊你？」段烨看着林羽，「真厉害，这么两步路都能发呆。」 林羽啊了一声，也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但面前人太多了，他笑不出来。 「来给我给介绍，」段烨指着一个高个子男人，还很瘦，「他叫章崇，是这儿的老闆。」 林羽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林羽。」 他刚说完旁边有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我就不用他介绍了，我叫岳徐，岳飞的岳，徐福记的徐，又见面了啊。」 林羽惊讶，「又？」 他看了岳徐一眼，没什么印象。 「有一次在网球场看见过你，」段烨说，「来这边这个，你自己做自我介绍吧，免得我来。」 「徐进来，」被段烨点名的人笑呵呵的说，「叫我老徐或者名字都可以。」 胖胖的，看起来非常亲切，脸上始终带着笑，眼睛眯着，比他还矮半个头，估计一米七左右。 「你好，林羽。」林羽松了口气，不管从哪一方面，都松了口气。 段烨推了他一把，一群人都转身向上走。 嘴也没闲着，这群人看起来很好相处。 尤其是徐进来，一笑跟个弥勒佛似的，不能盯着他看久了，看久了就想拜。 上去都是阶梯，好几十层，段烨和林羽被夹在中间，阶梯的两边是大片大片的青草，应该是刻意打理过。 不过，网球场？见过他？ 也就是说段烨也在？ 林羽脑子突然转过弯了，难道有时候他总感觉段烨认识吴承亦，他一直没搞明白，现在才知道应该就是在网球场见过。 藏得挺深呢，他居然现在才知道。 「今天中午吃鱼吧，」章崇声音突然大了一点，他走在最前面，说这话的时候还快走了两步后转头看着他们，「林羽能吃吗？」 林羽啊了一声，下意识点头，「能吃。」 「他不挑食，」段烨接话，「但不能让他喝酒。」 「你俩喝过了吗？」岳徐也停下转头看后边儿的人，从这个高度看下去，那风景跟幅画似的，岳徐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林羽默默向前走了两步，心说段烨的朋友好像都是自来熟。 「喝过，」段烨说，「前天跟他喝酒，一瓶啤酒没见底第二天头疼得都起不来。」 「有的人是这样，」徐进来喘了两口粗气，「就喝不了酒，喝了就难受。」 「也没那么夸张……」林羽低声嘀咕了一句。 没想到段我耳朵跟装了雷达似的，这句话他都听到了。 「说得对，确实没那么夸张，」段烨在林羽身后，卫衣的袖子已经撸了上去，他笑了笑说，「也就是那脸白得跟抹了二斤面粉一样。」 林羽：「……」 这难道是他默默吐槽过段烨的报应？ 章崇随口问道，「林羽多大了？」 「二十九，快三十了。」这话是段烨说的，说的很顺口，很自然。 「看不出来，」章崇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我以为二十四二十五左右，没想到都二十九了。」 林羽听着他们把自己的基本信息说了个底朝天，他不明白，为什么段烨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年龄，身高，包括他毕业的学校，还有在公司待了多少年，每一样他都知道。 这不会是……别的公司派进来的卧底吧？? 第三十三章 林羽的思维有点跑偏，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群人在一起聊天说话的那种舒适感，然后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 没人会爱一个废物。 这句话突然在林羽脑子里闪了一下，他一顿，在他后面的段烨直接撞到了他背上。 「怎么了？」段烨伸手扶了林羽一下。 「没什么。」林羽唿出一口气，摇摇头接着往上走。 自从和吴承亦之间多了个陈宇，他妈就时不时出来蹦跶一下，像是在实时看他人生中出现的这个笑话。 他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他妈搁他脑子里骂他呢，他在脑子里跟他妈对骂，这会儿正分心。 上去了之后他才发现上面地方很大，相当于一个小平原了，装修的比较像酒店，前面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两个小花坛，里面种着话花，不知道什么花，这个季节还开得很好看。 「把行李放放咱们去钓鱼吧？」岳徐早就想钓鱼了，就是没人陪他，他一个人没意思。 说起行李林羽往段烨手上看了一眼，很好，他们的行李还在车里，在山脚下。 正好段烨也看过来，两个人对视一眼，段烨突然止不住的笑。 林羽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岳徐也不明所以，他偷摸给林羽说，「他疯了？」 段烨的耳朵果然很好，岳徐声音压得那么低他都能听见，「你才疯了。」 第41页 岳徐：「……」 「我下去拿行李，」段烨不笑了，「你先跟他去钓鱼可以吗？」 林羽点头，他其实想跟着段烨一起下去拿行李。 岳徐去拿钓鱼工具去了，段烨走的时候林羽下意识跟了两步，段烨停下，转头看着林羽，「怎么了？要去目送我离开吗？」 林羽：「……」 他凑近了一点，低声说，「我内裤在你后车座上，你记得帮我带上来。」 段烨拍拍林羽的肩膀，「是灰色那条吗？」 林羽太阳穴一跳，这人到底在说什么，「是黑色那条！我没有灰色的内裤！」 「知道了，我记错了，我有灰色的内裤。」段烨转头离开，还冲着林羽挥了挥手。 等段烨走了林羽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拍他的肩膀，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不自在，而且他就站在原地，目送段烨离开。 没走多远，他看见段烨接了个电话。 是段烨妈妈妈的电话，对方问段烨干嘛呢。 段烨慢悠悠的下去，「在章崇这儿钓鱼，怎么了？」 段妈妈呵呵一声：「又是他们，我听腻了，没意思，行了，就这样。」 段烨心说没意思吗，他转头看了看，正好看见林羽还在原地，目光一直看向他这边，段烨脚步一顿，心说怎么没意思？光看到林羽，什么都不做他都觉得有意思。 没过一会儿，岳徐拿着工具过来了，身后还有一个人，徐进来。 岳徐带着林羽去了酒店后面。 林羽跟着去了以后才知道原来酒店后面就是一个特别大的人造池塘，池塘边还有那种街上常见的遮阳伞，伞下面放着椅子。 林羽坐在椅子上，觉得有些拘谨。 他想吴承亦，想了一会儿发现没用又想着让段烨快点回来。 没熟人在身边，他妈又钻出来了。 跟得了绝症一样，真的，他妈简直无孔不入，简直了，这些年要不是吴承亦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估计已经被他妈逼到了绝路上。 他妈在他脑子里叫嚣：「林羽，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爱你，因为你不配，爱都是短暂的，不能长久，放在谁身上都一样。」 林羽：「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吴承亦在身边的时候他可以反驳，不是的，爱不短暂，爱可以很长久，甚至可以是一生，过去了一年，两年，三年他还在我身边，他还爱我。 林羽伸出僵直的手指掏了掏耳朵，又是一声长长的、迷茫的嘆息。 「林羽，」岳徐突然叫他，林羽转头看过去，对方脸上带着儿不好意思，「那个不好意思啊，你能不能帮我把那边儿那个桶拿过来。」 岳徐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林羽看过去果然看见了有一个红色的塑料桶。 他走过去，把桶拿过来放在岳徐身边，立马就看见岳徐一抬鱼竿，一条巴掌大小的鱼被捞了上来。 林羽看了一会儿，没看到徐进来。 不过他也没问，毕竟不熟。 「谢谢啊谢谢，」岳徐把鱼放进桶里，「你钓吗？我这儿拿了鱼竿。」 林羽刚想说不用了岳徐已经自顾自把鱼竿塞进了他手里，「钓吧，我给你弄饵，多钓点这种小的晚上让段烨给咱们炸小鱼干。」 林羽顿了一下，把鱼竿捏在手里，熟悉的名字好像让他神经放松了下来，「段烨炸小鱼干？」 看不出来，段烨还有这手艺？ 「对，」岳徐把鱼钩抛进去，「他炸的小鱼干，一绝，每次段烨炸小鱼干的时候我都感觉他特别英明神武。」 看来是真的很不错，岳徐说这话时表情特别坚定。 正说着呢徐进来过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蓝色的桶。 刚好就听见岳徐说小鱼干的事儿。 「确实很长时间没吃了，」徐进来把桶放下，「林羽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没错，」岳徐点头，「这是託了林羽的福。」 起风了，四周都是山，风一吹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池塘表面也泛起了涟漪。 託了自己的福？ 为什么？ 林羽看着自己的鱼线，被风吹得歪了一下。 他没问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是新来的，所以大家对他都比较有耐心，而且比较客气。 徐进来抽菸，岳徐不抽，徐进来还问林羽抽不抽，他煤抽过烟，吴承亦也不抽菸，不过他不觉得烟味儿难闻。 看着徐进来手里的烟他突然想到段烨那个菸瘾，神不知鬼不觉的他竟然把对方递过来的烟接了过来。 然后呢？ 林羽：「……」 他这个年纪还会干这种傻逼的事？林羽看着自己手上的烟发懵，徐进来点完烟还把打火机递过来了，林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总觉得气氛莫名的僵持了起来。 「你们干嘛呢？」 段烨的声音一出现林羽眼睛腾的一下亮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段烨正往这边走。 段烨速度很快，来回估计不到二十分钟。 林羽赶紧把徐进来的手里的打火机接了过来，然后连着烟递到段烨面前，没说话。 段烨下意识伸出手，林羽把打火机和烟放了上去。 段烨拿着烟和打火机，又看了看林羽，「什么意思？」 徐进来反应过来说，「估计接错了，我以为他抽菸。」 第42页 段烨把烟点上，又把打火机还给徐进来，没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林羽松了口气，徐进来脑子转得挺快，这一下就反应过来林羽不抽菸的事儿，不过林羽还是觉得有点丢脸。 段烨在他旁边，他的心情平復了不少，手也没那么僵，正唿出一口气鱼竿动了，林羽还没反应过来段烨伸手一拽，一条小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随后落到了段烨手里。 是真的小，大概也就一根手指头那么大。 「太小了吧……」林羽看了一眼，比岳徐钓的小了一半。 「这个可以，」段烨把鱼取下来扔进桶里又去旁边瞅了一眼，嘴上的烟就抽了一口，风一吹燃得飞快，「你这个不行，你这个太大了。」 段烨用两根手指拎出一条鱼看了看，直接就扔回了池塘里。 「你干嘛？」岳徐瞪了段烨一眼，「我好不容易钓上来的让你做好事儿了？」 「炸出来不好吃，太大了，」段烨说，「不酥不脆有什么吃头？」 「你就听段烨的吧，」徐进来说，「他主厨他心里有数。」 钓鱼钓了一个多小时就被人叫回去了，还挺准时，下午一点所有人都坐到了饭桌旁。 饭桌上除了林羽认识的那几个人之外又多了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看打扮应该是这里的员工，都很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岁左右。 这还是林羽第一次和一群不怎么熟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刚才他坐在这儿看着菜被一样一样端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挺坐立不安了，他就是想着自己一个外人等着别人伺候……而且还没给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他还想站起来帮忙干点儿什么，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能让他干的事儿。 现在好了一点，段烨就坐在他旁边，另一边是岳徐。 不过，看着桌子上的一圈人，林羽还是觉得自己喜欢和段烨两个人吃烧烤的那个氛围，一个人吃饭也行，最多孤独一点儿，不用顾及那么多。 他想不通，段烨带他来这儿干什么？专门过来玩吗？工作留半天时间就行了？可是为什么啊？ 吃饭的地方就在大厅里随便找了张桌子，是那种圆桌，想吃什么得自己动手把菜转到自己面前，林羽手就没动过，挺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他就吃什么，总不能不吃吧，昨天喝了一天粥，早上那俩包子早就消化了，胃一直在叫嚣着饿了。 他曾经也很认真的思考过怎么主动和别人交流，说什么，怎么说，用什么样的表情，尤其是和这种不熟的人要怎么样才能不让别人尴尬的同时也不让自己尴尬。 他还对着镜子练过，但是一直也没碰到过这种场合，后来这件事他就给忘了，更何况那会儿有吴承亦呢，除了工作上林羽也不用和别人打交道，就算有也都是吴承亦的朋友，那些人轮不到他去打交道。 当初结婚的时候坐的那几桌很多人林羽后来再也没见过，那天应该是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不过大多数都是说的谢谢，谢谢你们来，谢谢你们的祝福之类的。? 第三十四章 在外人面前总是忍不住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除了段烨，真没人看出来林羽这会儿心里其实很紧张，他自己在慢慢调节。 对于这种结果，段烨似乎早就料到了，每一种菜都会在林羽面前过一遍，停留的时间在三分钟之内，段烨会观察林羽夹菜的次数，然后把他喜欢吃的菜再转到他面前。 林羽也发现了，他刚开始以为是自己产生的错觉或者是自己的口味和段烨撞上了，盯着自己面前菜林羽夹了几筷子，不多一会儿那道菜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只要是自己夹过两次的菜都会在自己面前停留，相反自己没夹过或者是只吃过一次就没再吃的，很快会从自己面前掠过。 林羽不愿意被别人了解他的过去，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活着，他妈那么恨他又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说不出什么能让自己满意的东西。 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太过于繁琐和简单，段烨的举动让林羽愣了很久，他不敢去确定段烨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如果是有意的又代表什么？ 繁琐和简单在于他的思维一直很繁琐，活得却一直很简单，他会杜绝一切复杂的事情发生，有时候想起来真不知道是吴承亦的错还是他自己的错，很多时候他只是借着吴承亦的思维去说服自己可以不用做那种自己不喜欢的事，比如说交朋友。 他把吴承亦看成自己的全部，对方不让他迈出那一步他就堂而皇之的停下来。 「不吃了吗？」段烨见林羽放下了筷子偏头问道。 「不吃了，」林羽摇头，「吃饱了，段总监你……不用那么麻烦。」 段烨愣了一下，大概三秒钟，他把头偏回去才说，「今天的菜都是章崇炒的，要不你再给他一点儿面子？」 段烨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别人都没听清，只有林羽这个一直在认真听的人听清了，他确定了，段烨刚才的举动确实就是因为他。 林羽没吃饱，他还能吃，他就是觉得段烨这样让他很有心理压力，他觉得给段烨添了麻烦，导致段烨自己都没吃好。 他怕他晚上睡觉做梦他妈在被窝里掐他。 「林羽多吃点儿啊，」章崇就坐在林羽对面，段烨的心思他们几个人都知道，虽然没明说，不过能把人带过来已经说明了一切，「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要是有想吃的直接告诉我，晚上给你做。」 第43页 「晚上要吃段烨炸的小鱼干，」岳徐一说吃的来了兴趣，「要不咱们晚上在院子里烤串儿吧？咱不是有那个炉子吗？想想咱几个在院子里一聚，一边吃串儿还能一边看星星……」 「还能一边喝酒，」段烨接话，「看你喝醉了非得往池塘里蹦说自己是美人鱼。」 岳徐：「……」 「好汉不提当年勇。」 「当时下去游了好几圈吧？」徐进来也想起来了确实发生过这种事，「我记得也是冬天，非要下去游泳，说是回自己家了，拽都拽不住。」 段烨手一转，拿起勺子给林羽碗里舀了好几勺玉米，蟹黄玉米，是用真蟹黄炒出来的，一般情况下吃不上。 「多吃点儿，下午时间挺长的，」段烨轻轻说了一句，「就当……为了你自己的胃？你不有胃病吗？」 「你怎么知道？」林羽很惊讶。 「上班的时候……」段烨没再管那几个人说什么，「我经常看见你捂着胃来着，而且咱俩一起加班的时候，他有时候会突然弯腰，我猜的。」 林羽觉得自己突然见到他妈了，他的所有举动所有状态只有他会观察得这么仔细，莫名有点儿惊悚。 「不是……为什么啊？」林羽轻声嘀咕了一句，不是问段烨，但段烨听见了，他眯了眯眼睛，没回答。 像是一个直击人心的巧合。 吃完饭岳徐还想着去钓鱼，被章崇拦下了。 按照他们三个人一个多小时钓五条的情况来看，他们钓到半夜也不够这几个人吃。 章崇直接拿了一张渔网，用网捞，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扔回去。 池塘占地面积很大，林羽看着章崇和段烨捞鱼突然想到他们刚才说的岳徐下去游了几圈，那游得应该还挺累…… 捞起来很快，没多一会儿就捞了整整一桶，岳徐盯着那桶鱼馋得嘴里都快冒火星子了，嚷着让章崇快点儿去处理。 不过，他想得挺好的，但是老天不太给他面子，还没到晚上呢天突然变了，本来今天有太阳，到中午的时候太阳还挺大，林羽都能感觉到暖和。 岳徐正在哼哧哼哧倒腾炉子的时候变天了，看着马上就要下雨，岳徐张着嘴盯着老天爷大骂了三声，「老天也，你真狠啊，你真狠！你别叫爷了叫孙子吧！」 林羽在旁边看得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这么笑出来不好，人家正悲愤着呢，他本来还想帮着岳徐一起处理炉子，现在看起来又用不上他了。 院子是露天的，烤串儿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果然没过一会儿，雨顺势落下来，可能是因为被骂了孙子不高兴，越下越大，看不出来停的趋势。 这种天气林羽没有任何心情波动，以前会有，以前阴天他会觉得天快塌下来，马上就要压到他身上，能给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压成肉饼，要是碰到下雨更难受，他会觉得周围的一切东西都受了潮，让人非常难受。 他看着岳徐跑进来，林羽突然产生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他想冲出去淋雨，就站在雨里，什么都不做，或者是躺着，看雨水从万米高空落下来能不能把他砸碎。 「你站在这儿干嘛？」段烨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一眼，「雨下大了，先进去吧。」 林羽没动，别人不会理解他那种想冲进雨里林羽的想法，吴承亦也不会懂，他说过一次，吴承亦问他是不是傻子。 他以前很讨厌下雨，现在很喜欢下雨。 吴承亦以前很喜欢他，现在没有那么喜欢他。 林羽觉得自己真厉害，这都能混为一谈，第三天了，吴承亦没找过他，两个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就跟现在的天似的，黑压压的，让人觉得非常压抑。 没人会去了解林羽，都不会去了解，又谈什么爱。 「去里面待着吧。」段烨走到他身旁说。 林羽轻轻嗯了一声。 但他没动，眼睛还是盯着外面的大雨，段烨也没动，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那儿。 「想去淋雨吗？」段烨突然说。 林羽勐地回头看着段烨。 段烨看出来了？ 段烨怎么看出来的？ 段烨会算命？ 还是会看面相？ 要不找段烨给他算算命吧，说不定看在熟人的面子上还能给他打五折。 「猜的，」林羽都没说话，段烨却直接说了原因，「现在不行，前段时间你才感冒。」 林羽直愣愣地哦了一声。 跟在段烨后面去了厨房，章崇还在处理鱼，一桶，不知道要弄多久，林羽看了一眼时间，才下午三点多。 「林羽过来了？」章崇笑着说，「厨房待会儿也行，暖和，比空调暖和多了。」 林羽轻轻嗯了一声。 厨房里就他们三个人，岳徐刚才应该回房间了，那两个年轻人吃完饭林羽也没见着，徐进来不知道去哪儿了，估计也在房间。 这个厨房……和林羽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样，不像酒店那种厨房的布局，反倒像农村那种厨房，架的灶，上面放着两个大铁锅。 柴火灶，现在已经很少能见了。 「先炸点儿小酥肉吧？」段烨看了看，肉已经弄好了，「再炸点儿丸子，这点儿鱼根本不够吃。」 「看你，」章崇没什么意见，「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反正厨房里的食材都能用。」 第44页 「行，」段烨把林羽拽到一边，在灶洞后边儿把火升上，「林羽，你坐这儿，火小了往里添柴。」 「啊？」林羽说，「行。」 段烨退出来的时候拍了拍林羽的肩膀，「好好烧啊，火不能断。」 「知道了……」 林羽坐进去，身边都是砍好的柴火，还有枯草，屁股下边儿有个小凳子，上面还放了个垫子。 林羽很喜欢这个地方，冬天待在这里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在非常小的时候林羽去外婆家，外婆家里就是这种灶，每次烧火的时候林羽总往里边儿挤，拉都拉不出来，那会儿他唯一的想法是越往里边儿就越看不见他妈，外边儿好几个人挡着呢，这就是他所说的安全感。 还好，他妈不在这里，他不用像个傻子一样往里边挤。 林羽拿着火钳，时不时把灶洞口的柴往里送一下，火越烧越旺，林羽的脸被烤得通红。 不知道段烨把什么东西放进了锅里，噼里啪啦一阵响，然后又是滋滋冒油的声音。 不一会儿，香气出来了，林羽闻着这个味道就觉得锅里的东西应该很好吃。 他其实，很愿意吃肉。 只不过后来生活越来越清贫，肉就成了非必需品。? 第三十五章 林羽想得有些入神，面无表情盯着熊熊燃烧的火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林羽吓一跳，下意识想往里边儿躲，反应过来才发现拍他肩膀的是段烨。 「吓到你了？」段烨手上拿着一个小盘子，里面放着才炸好的酥肉，上面洒了孜然和辣椒粉，林羽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拍了拍胸口，他把盘子递给林羽笑了笑说，「真不经吓。」 林羽接过盘子唿出一口气，真吓到他了，这勐的一下，他还以为是他妈。 「吃了还有。」段烨转身，没过一会儿又给林羽拿了一瓶饮料过来。 林羽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沉默着吃着盘子里的酥肉，味道非常不错，甚至带着几分他小时候的味道。 一种很怀念的感觉油然而生。 好神奇，他居然还会怀念以前，虽然在一年中只有一天，可仍然忍不住怀恋。 林羽的眼睛会时不时跟着段烨忙碌的身影跑，对方有时候会看他一眼，但什么都不会说，林羽心里生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段烨那一眼能把他看透了。 应该怎么办呢，一块贫瘠的荒地，再怎么努力也结不出鲜甜可口的果实。 刚才反应那么大段烨不可能没注意到，他原本只是觉得林羽这个人很闷，不爱说话，两个人在一起加了那么长时间的班，除了工作之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但现在看来林羽不止是闷，刚才那个反应段烨能看出来林羽是真的被吓到了，而且吓得不轻。 应该有原因，只是林羽肯定不愿意说。 没过多久岳徐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一进来嘴里一直念叨，「真香，真香啊！我要流口水了！」 林羽嘴里还有酥肉，色香味俱全，里面还放了姜末，吃着特别酥脆，段烨是真有点儿手艺在身上。 在这里的段烨和在公司的段烨像两个人，毕竟他没去想过一个总监会自己炸酥肉，而且还炸得这么好吃，对于林羽来说炸酥肉这种事做起来非常复杂，他都不知道该肉该切多大。 跟着人来吃白食，吃饭还得让别人伺候。 林羽想起来都觉得非常不好意思，默默的把头垂低了些。 「林羽，」岳徐手里也多了个小盘子，「嚯，我还说拿过来给你尝尝，没想到你已经先吃上了。」 「让他尝尝味道行不行，」段烨已经开始炸小鱼了，「你别过去晃，那儿地方本来就不大，没事儿做给我剥两头蒜我调个酱汁儿。」 林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看岳徐盘子里还有一大半他赶紧站了起来，「我来吧，让岳徐坐这儿看着。」 「真上道，」岳徐想伸手拍拍林羽的肩膀，想着自己手上有油就没拍，林羽侧着身走过去，岳徐赶紧一屁股坐下了，「真舒服啊。」 段烨没说什么，给林羽拿了两头蒜，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凳子，「旁边那个柜子里有碗，你自己拿一个，剥好了放碗里。」 林羽点头表示理解。 他看了两眼才发现章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少了一个人他居然没什么感觉。 等他剥的时候段烨又说，「慢慢剥，不着急用。」 林羽顿了一下，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段烨每一个举动都非常自然，但对于林羽来说不管多自然的动作都会变得陌生，那些举动不属于他，他也从未做过。 他只会守着自己和吴承亦过日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过好每一天。 他能给吴承亦买衣服买鞋子，能在关键时刻拿出自己的钱给吴承亦解燃眉之急，虽然对方表示不需要但也没少用，也能在吴承亦创业时成为对方的后盾，但是这些事情他不能对段烨做，不能做，段烨也不需要。 所以，他想不出任何方式和办法来回馈段烨的善意，虽然他现在并不明白段烨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纯粹的善意，而自己是不是应该理所应当的去享受一个朋友给他带来的温暖和便利。 忙活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全部都弄完了，岳徐吃完小酥肉被人叫出去打游戏，林羽又回了原位置，章崇没再回来，倒是那个年轻人进来拿了点酥肉。 第45页 两个人在的时候没人说话，林羽不主动，段烨也没开口。 晚饭还是那张桌子，还是坐的同样的位置。 不过那个玻璃撤了，这次不用转，每个人面前都放着碗和杯子，桌上还放着好几瓶白酒，林羽看了看，啤酒都放在下面，好几件，林羽看着都害怕。 旁边的段烨突然放下筷子，「我酱汁儿忘弄了。」 他站起来，「你们先吃着，再给我几分钟。」 上来的时候没拿行李箱，这会儿忘了调酱汁儿，林羽觉得段烨记忆力好像不太好，其实行李的事他也没想起来，主要是那会儿心里想得太多，有些事情就自然而然忽略了。 「今天段烨心里装着事儿呢，总是忘这忘那的，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健忘。」有人突然说了这句话。 林羽抬头看，没看出来是谁说的，声音他听不太出来。 装着事儿…… 段烨碰到什么事儿了吗？ 香味扑鼻，大家都开始动手，虽然面前放着筷子，但没人用。 岳徐连着吃了好几个小鱼干，刚把桌子上的饮料给自己倒上之后一转头发现林羽不见了。 「林羽呢？」岳徐左右看了好几眼都没发现人，他把饮料放下，「你们看见了吗？」 「没，」章崇刚才低着头看啤酒，没注意林羽，「是不是去厨房找段烨了？」 「应该是，」徐进来说，「要不就是去厕所了，他走之前没说什么吗？」 「没有……」岳徐说，「我记得一直在我旁边坐着呢，没想到转头没看见人。」 话刚说完段烨出来了，他看着空位愣了愣，「林羽呢？」 「他没去找你啊？」岳徐把段烨手里的酱汁儿接过来给自己碗里倒上了点儿，「那估计是去厕所了。」 段烨没坐下，他看向走廊那一头厕所的位置，停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看了看。 没多一会儿段烨回来，声音微微有点严肃，「他没在厕所。」 所有人动作都一停，徐进来说，「会不会回房间了？」 段烨二话没说去了二楼，他给林羽说过房间是几零几，房卡也给对方了，段烨敲了好几下门，里面没什么反应。 「没人？」徐进来跟在段烨后边儿问。 段烨摇头，又转身下去。 外边儿还在下雨，而且雨还不小，这一片只有这里有人，别的地方根本荒无人烟，而且也只有这儿有灯。 「他不能出去了吧？」徐进来看着漆黑的天有点儿不可置信，「这么晚了，会不会……」 「不知道，你先进去吧，我去找找。」段烨在门后面的架子上拿了把伞就往外走。 徐进来转身进去，这么大个地方，一个人找肯定不行。 林羽不可能突然不见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突然离开什么话都不说，但在这个地方能发生的事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段烨大声叫着林羽的名字，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 下午的时候林羽盯着外面发呆，那个样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段烨看着他的时候都觉得说不定下一秒林羽就会哭出来。 他不知道林羽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那种……好像不被这个世界接纳的孤独感，段烨只在林羽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院子里根本没人，段烨心里有点儿着急，他走到路口，看着漆黑的台阶，想着林羽会不会离开这里。 「段烨，」是章崇的声音，他问，「你给林羽打电话吗？」 段烨一愣，如梦初醒般的把手机摸出来拨通了林羽的号码。 打通了，但是一直到挂断也没人接。 段烨皱着眉又打了两个，还是和刚才一样。 「操！」 「他应该不会走，」章崇说，「林羽看起来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这一点段烨也明白，林羽那个人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真要走了等回到公司林羽估计得找他提离职，更何况林羽根本没有去的地方。 段烨转身往后边儿走，后边儿就是那个池塘。 他也不知道去那儿能干什么，但是他就是感觉林羽有可能在那个地方。 池塘边的路灯就两盏，有一盏还坏了，看过去只有一小块地方亮着，段烨大声叫了两声林羽的名字，没人回答他。 他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靠近池塘边慢慢走过去，地方大，又在下雨，能见度太低，而且有一边还有好几棵挡着，手机照过去都看不清楚。 段烨围着池塘转，快要转满一圈的时候岳徐他们都提着手电筒过来了。 「林羽？」段烨脚步一停，林羽就在他前面不远处，在池塘边，身上都被淋湿了，不知道在干什么，也没回答他。 「找到了吗？」岳徐大声问。 段烨挥动了两下手机，灯光晃了两下他们就明白了段烨的意思。 「林羽？」段烨慢慢靠近，轻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雨声很大，段烨的声音几乎被遮盖住，等他的手触碰到林羽的手腕，林羽才像刚发现段烨来了一样反应过来。 「段烨？」波澜不惊的声音。? 第三十六章 就在段烨慢慢向着林羽靠近的时候，对方的身体突然向前倾倒，段烨反应非常迅速，他丢掉手里的伞用力一拽，脚下突然一滑，滑下去的同时段烨能感觉到他踢到了林羽的腿上，他顺势一拉，林羽直挺挺的倒在了他身上。 第46页 「操！」 冰冷的雨水浇在段烨脸上，视线模煳不清，丢落在旁边的手机散发出来的微弱灯光被覆盖在上面的雨伞遮盖，他用力的搂着林羽的背，一只手撑在地上一使劲儿才从地上坐地上。 岳徐他们从那边赶过来，「靠，这是怎么了？」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扶段烨起来，他搂在林羽背上的手没松开。 「先进去。」段烨能感觉出来林羽身上没力，整个人的重量基本都靠在他身上，不知道林羽出了什么事，刚才那一扑让段烨头皮发麻，到现在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林羽想跳下去，在这之前还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那是林羽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段烨打横把林羽抱起来，「把我手机拿上。」 林羽消失的时间不到十分钟，谁都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站在池塘边，又为什么想要跳进去。 段烨知道林羽心里藏着秘密，可那个秘密的重量在今天才露出冰山一角，这个重量不止是压在林羽身上，连带着压得段烨心里也有点难受。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林羽刚才的表情，可天色太暗，他怕晃到了林羽，手机的灯光只照到了林羽的手。 只听到了一声非常平静的段烨。 段烨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林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地方，他皱皱眉，能看出来对方的眼神一片空洞，黝黑的眼眸平静无比，让他觉得对方眼里的生机正在快速流失。 段烨紧了紧胳膊，加快了脚步。 本意是带林羽出来玩一下，放松一下心情，段烨把林羽放在床上，心里还有着残存的后怕，如果他晚一步，林羽真的跳了下去，所造成的后果不是他能负责的，他止不住的想，像林羽这种这么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都能有义无反顾的一扑，那发生的事一定在林羽承受不了的范围内。 章崇他们在后面跟着进来，递给段烨两个手机，一个是段烨的，还有一个是林羽的，章崇说是在池塘边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关机了。 段烨接过来开机，林羽的手机有密码，他先放到了一边。 「林羽没事儿吧？」章崇偏头看了一眼，又很快把目光收回来，「身上都淋湿了，弄不好会感冒，让他先起来洗个热水澡。」 「没事儿，」段烨自己身上也全是泥巴，脸上头上都有，「我看着，你们先去吃饭。」 章崇说行，他转身让大家先出去，他最后一个走，「要是需要帮忙说一声。」 段烨应了一声，章崇走的时候顺带关好了门。 等他们都离开后，屋里就安静了下来，刚才手忙脚乱的那一阵，让人都感觉像做梦似的，段烨盯着林羽看了一会儿，对方还是那副麻木的样子。 他抹了把脸，把自己身上的卫衣脱了放到一边，又把空调打开温度调高。 「林羽，」段烨靠近床边，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林羽的胳膊，「先起来把衣服换了，洗个热水澡，不然感冒了。」 林羽没什么反应，两只眼睛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在段烨的意料之内。 段烨盯着林羽看了一会儿轻声说，「不想去先起来把衣服换了好不好？」 林羽还是没什么反应。 段烨等了一会儿，突然看见林羽眼角滑落下来的泪珠，对方脸上都是水，那滴眼泪落下来，和水相融，令人难以分辨，更有几分不好招架。 段烨没再说什么，走到行李箱旁边把箱子打开，他没来得及把两个人的衣服分开，干脆连箱子都放在了林羽房间里。 翻了两下，段烨顺手给自己套上了一件毛衣，也不是觉得冷，他一会儿要给林羽换衣服，自己再光着个膀子总觉得不太好，怕林羽多想。 他发现林羽的衣服除了衬衣有白色之外别的衣服基本都是深色，黑色，灰色之类，裤子更惨，好像只有黑色，他也不清楚，反正他看见的就这几个颜色，连内裤都是黑色。 林羽穿黑色确实好看，长得年轻没那么沉闷，段烨拿了件黑色的毛衣走过去，他看了两眼，把毛衣放到一边先把林羽的鞋给扒了。 全身上下都淌着水，压在他身体底下的被子基本已经全湿了，段烨把袖子撸上去，把林羽两个胳膊从衣服里解救出来，然后手从林羽脖颈处伸过去把人往上一抬，用力一扯，随着手一挥，黑色的羽绒服被他扔在了地上。 上半身的衣服脱得很顺利，林羽没反抗，相反还很配合。 直到段烨的手放在他皮带上的时候林羽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跟按了开机键似的一下復活了。 「醒了？」段烨很自然的把手收回来，「醒了自己起来把衣服换了，再去洗个热水澡。」 林羽眨了眨眼睛，慢慢坐起来，他看了段烨一眼，目光很平静，好像刚才那滴泛着光的泪只是段烨的错觉。 林羽脸白，身上更白，被灯光一照，白得发亮，能晃花人的眼睛。 段烨往后退了一步，没打算出去，林羽看着像醒了，又感觉还没醒透，他在这儿看着，怕林羽自己一个人又突然跑出去。 他已经开始觉得等林羽彻底清醒过来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这一群人，有的事情能解释，能说出来，有的事情说不出来，只能烂在心里，段烨不知道林羽身上发生的事属于哪一种，不过按照林羽的性格，他更倾向于是只能烂在心里的那一种。 第47页 突然转变的态度，突如其来的情绪，每一件都让他觉得突如其来，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从认识林羽以来，这是段烨第一次在林羽脸上看到那种类似于麻木的眼神，莫名让人心里发堵。 「段烨？」林羽突然叫了一声，声音很哑但是没什么情绪。 「嗯？」段烨应了一声之后林羽就没声儿了，应该还不清醒，否则林羽应该会叫他段总监而不是段烨。 他站在原地没动，又等了一会儿林羽自己从床上下来了，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段烨开始脱裤子。 段烨盯着林羽的后背眼睛眯了眯，肩胛骨下边儿，有一块非常大的疤，像是被什么东西烫的，在白皙的皮肤上非常突兀，破坏了整体美感。 林羽没让他出去，没避着他，可能以为他是个直的，也可能是还没反应过来。 段烨盯着那块疤看了很久视线才往下挪，林羽的腿也很白，还很直，视线从上边儿扫下去，来来回回很多遍。 这些林羽都不知道，他把裤子扔到一边，脱内裤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段烨一眼，段烨心领神会转头背对着林羽，「换吧，我不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羽突然说话了，还是一句很长的话，段烨心里一动，但还是没有把头转回去，他觉得林羽应该还有话要说。 段烨等了一会儿，听声音林羽应该换好内裤了，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见的，可能声音存在于他的想像里。 「段总监。」 段烨眉头扬了扬，这好像是清醒了。 「怎么了？」 段烨转回去，发现林羽还是只穿了条内裤，衣服和裤子还放在床上。 「谢谢你救了我，」林羽声音很平静，一点儿没有暴雨中死里逃生之后那种劫后余生的起伏。 段烨说不用谢。 林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段烨，以后不要对我那么好了。」 我不会记得，也不值得，更没办法回馈，我的思想很古怪，很贫瘠，上面光秃秃一片，种不了花。 段烨一愣，他没说话，而是一直盯着林羽看，他早就看出来林羽想说这句话，可自己没给他这个机会，就算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羽偷摸问了他也没有正面回答。 就这短短一会儿时间，林羽好像变了。 眼睛里没有了求知慾，反而是无比平静的说出来了这句像是拒绝的话。 「我对你好吗？」段烨笑了笑。 林羽拿起一旁的裤子套上，段烨的眼神顺着绕了两圈，他觉得林羽应该明白了，但林羽不会说出来，因为自己没说出来林羽就不能确定，他怕说出来是错的，是他自作多情，所以他只能隐晦的提醒段烨别对他那么好。 「对我这么好的人，你是第二个，」林羽似乎真的平静了下来，「段总监，话就说到这儿吧，你那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段烨觉得自己的唿吸乱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和吴承亦有关？」 林羽至始至终都是那种非常麻木的平静，这种平静的状态让林羽这个人一下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再加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段烨隐隐有一种感觉，林羽拒绝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所有，是全部，是靠近他的所有。? 第三十七章 林羽没有回答他，看着对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段烨沉默了一小会儿，他对林羽的了解确实不算多，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个月，除了工作之外的接触更少，别说了解，想让林羽说点儿心里话在段烨看来简直比登天都难。 「怎么了？」段烨站在原地，「是不能说吗？」 「你别问了，」林羽说，「就这样吧。」 「说说吧，」段烨笑了笑，「我不相信你会因为一个男人往池塘里蹦。」 林羽沉默。 这件事情很复杂，说出来更复杂，是因为吴承亦，但不完全是因为吴承亦，段烨身上有他羡慕的东西，有关系不错的朋友，有和任何人相处起来都无比的状态，他不认为段烨这种人能理解他脑子里那些阴暗的想法和过往，所以他不打算说。 跳下去，跳下去就结束了，跳下去这个世界上只消失了一个没人在乎的人，能成全他母亲，也能成全他自己。 「行了，」段烨没等着林羽回答又说，「先去洗澡，洗完澡咱们好好聊聊。」 林羽不知道他和段烨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他也没有和段烨聊天的打算，但段烨好像很坚持，而他不知道段烨为什么这么坚持，对方的裤子上都是泥巴也没管，让他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段烨这幅样子都是因为他。 林羽没再说话，去了浴室洗澡。 他直觉和吴承亦之间会有一个结果，但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一个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内的结果。 他双手撑在墙壁上，双目无神盯着地板，很头疼。 趁着林羽洗澡的功夫，段烨去外面拿了点吃的进来，还拿了饮料，顺带连徐进来的烟也顺走了。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徐进来看着段烨的背影说，「林羽这人……怎么说，我感觉是那种八桿子下去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什么事儿都在心里闷着，别人想说什么都无从下嘴。」 第48页 「老段喜欢，」章崇说，「而且我感觉他对林羽好像势在必得，他看起来很主动。」 「我也这么感觉，」岳徐接话，还点了两下头，「段烨以前的对象是这个类型吗？我记得好像不是？」 「不是，段烨以前的对象都是阳光开朗大男孩，」徐进来说，「林羽这种类型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以前段烨都是被追的那一个，现在突然追人，我还有点不适应，他会追人吗？」 「会个屁，他现在别说追人，都不让人追了，刑刻喜欢段烨好几年了，」岳徐摇摇头，「没戏。」 把东西放进房间里段烨看着林羽还没出来顺便换了条裤子，过了几分钟，林羽从浴室出来了。 段烨拍拍沙发，示意他坐过来。 段烨脸上的泥巴已经没了，应该是刚才找地方洗过。 这个房间很大，是个套间，中间横着两块大玻璃，床在里边儿，洗手间和沙发电视这些都在外边儿。 林羽停了一会儿走过去坐下了。 明明才过去一个多小时，他却感觉像是过去了很久似的，刚才发生的那些就像是在雨中看到段烨的那一刻，一片朦胧。 和吴承亦在一起那么多年，如果真碰上什么事情林羽都是自己憋着，什么都不说，他总觉得吴承亦已经对他这么好了，再用自己那些破想法去烦对方会让他感觉到非常不好意思，哪怕对方是自己男朋友。 吴承亦也不会问。 「饿不饿？」段烨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东西，酥肉和小鱼干都拿了一点，还拿了一大瓶可乐，甚至还有好几个小面包，应该是拿过来当主食的。 「还行……」林羽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发了一小会儿愣，还是端起饮料喝了一口。 「先把头髮吹干，」段烨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在柜子里找到了电吹风，「你自己来还是我给你吹？」 「我自己来，」林羽立马站起来从段烨手里接过了吹风机，不一会儿屋里就响起了呜呜呜的声音。 段烨就着这个声音点燃了一根烟，他手上堂而皇之的拿着林羽的手机，有密码，段烨想了想入职表上林羽的生日输入显示密码不对。 他没有偷看别人手机的兴趣，只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林羽也不一定说，他只能从对方的手机上找线索。 一次没对段烨也没再纠结，顺手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吹完头髮林羽自己坐了回去，段烨又顺手给林羽倒了杯饮料。 段烨今天已经做好了不眠不休的打算，不管用什么方法，问多久，他一定要把今天发生这件事情的原因问出来。 「林羽，」段烨看着林羽，随时关注着对方脸上表情的变化，「今天为什么？」 段烨会问，问得很直接，那些不问和不说是他和吴承亦之间的默契，心照不宣又闭口不谈。 「我……给吴承亦打电话，」林羽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接电话的人是那个小男生。」 并不是林羽主动联繫吴承亦，在段烨刚进厨房林羽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吴承亦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说想他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林羽一看，信息还是两个小时之前收到的，想着吴承亦主动联繫自己，林羽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给吴承亦打个电话。 只是没想到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却不是吴承亦，林羽并没有听过陈宇的声音，他能这么确定完全是因为直接，那个声音出现在他耳朵里的时候直接就和陈宇对上了号。 「然后呢？」段烨问。 「他说吴承亦睡着了，」林羽轻轻嗤笑，「我以为他们在公司，挂断电话后我打了家里的座机，还是他接的，吴承亦把他带回去了，事情就是这样。」 听到座机里传来陈宇的声音，各种画面和想法蜂拥而至，林羽感觉自己脑袋里被塞进去了无数块石头，带着莫名的沉重感，好像压断了神经，他的脑子在不断的告诉他，吴承亦把陈宇带回了家里。 他不知道吴承亦把人带回去干什么还是该干的事已经干完了。 最后这些事情都变成了一句话，他和吴承亦真的完了，彻底完了，神仙难救的那种完了。 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乎过他的感受，如今陈宇都登堂入室了，他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现状。 「恨我吗？」段烨突然问，「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出来，或许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 「段总监，」林羽说，「刚反应过来的时候有这种想法，我不骗你，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情怪不了你，就算不在家里，在公司，在酒店，甚至在咖啡厅，我还是没有任何办法，一个人真想干一件事，根本拦不住。」 「说得头头是道，」段烨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林羽，「但是林羽，我不相信你会因为这件事情往池塘里扑，能告诉我吗，原因。」 从小到大，没人问过林羽这个问题，原因这两个字在林羽心里不能说是原因，而是让母亲不满意时长满刺的藤条会落在他背上，是自己忤逆母亲时对方嫌弃中带着恨不得让他去死的眼神，是后背上的那块疤，是母亲嘴里的杂碎，又是别人嘴里的少爷。 事情太多了，原因两个字好像有点不好概括。 他妈会打他，会骂他，各种狠毒的咒骂都会落到林羽身上，这好像是林羽存活的意义。 第49页 他因为吴承亦反抗了自己的过去，反抗了自己母亲，与此同时，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吴承亦身上，当他能确定吴承亦抛弃了他的那一刻，他的耳边出现了一道声音。 有人让他跳下去，只要跳下去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他一低头，发现自己脚下的独木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根细细的钢索，风一吹，他就掉了下去，落在了池塘边。 像是着了魔一样，林羽跟随着那道声音围着池塘转了一个圈，最后站定的位置是因为走到那儿时他感觉那道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他不由自主的向着声音靠近，他知道池塘里的水是冰冷的，就和他那颗被过往囚禁的心一样。 那是他的过去，摆脱不了，也挣脱不得，更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最原始的罪恶，血缘和亲情的交织捆绑，他说不好这个原因，更没人问过。 年少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他原以为困住自己的是那个装着浮萍的鱼缸，只在那个小小的地方漂泊，现在又发现，困住他的也是那个装着宝石的盒子，以为会有人轻轻触碰扫落灰尘，其实还是那一处小小的角落，没人过问。 「我……」林羽想了很久，发现自己根本组织不好文字，他只能说，「段烨，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吗？」 就这一句话段烨就明白了，林羽变成今天这样和他的原生家庭脱不了关系。 「有。」段烨脸色一正，回答得很笃定。 段烨肯定的语气让林羽非常惊讶，他看着段烨，嘴唇都颤抖了一下。 「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孩子……我相信有。」? 第三十八章 林羽盯着段烨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了声谢谢。 「可以说说么？」段烨伸手摸了一下林羽的脑袋，半干不干的头髮在段烨的手掌心留下了水渍，他收回手，「说不定我能理解呢？」 林羽看着段烨，不知道是因为段烨的话还是因为对方波澜不惊的表情让他觉得段烨这个人非常可靠。 林羽其实不太想说自己的家庭，但因为段烨笃定的回答，他在思考，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那么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相信他，附和他，甚至愿意倾听他。 曾经他以为，那个人是吴承亦，后来他才知道，吴承亦的愿意有界限感，那个界限就是，他不愿意去了解林羽的过往。 林羽往后靠，眼睛瞪得很大，他轻声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离婚了，我跟着我母亲。」 林羽没说太细，只说他妈不喜欢他，不爱他，段烨下意识以为林羽只是缺爱和孤独。 而吴承亦的出现恰巧填补了林羽生命中出现的空缺。 思维不由得飘回到以前，从小到大，林羽一直在自己母亲的压迫下长大，关于母亲行为上的虐待，语言的暴力，包括各种精神，他不愿意过多去回想那段黑暗的日子，甚至没说出口，光想到林羽都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密不透风、漆黑无比的房间是他妈妈为他打造的乐园，他像是一个犯人，待在牢笼里的是他，看着自己的也是他，让自己一步一步变成这样的还是他。 诚如他母亲所说，这一切好像都是他的错，虽然林羽本人并不清楚自己错哪儿了，可是这个问题，没人能给他答案。 在别人眼里，和他自己眼里，看到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 曾经他也以为，他根本不需要朋友，如果不是吴承亦出现，或许林羽早就习惯了那种黑暗且孤独的生活，可一个没见过光的人突然见到了光，他突然就对以前的生活产生了不满，突然就有了勇气逃离。 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别人给他一颗糖，尝到了生活中的第一丝甜，就再也忘不掉了。 那种陪伴，爱护，曾经是可望而不可及，被他轻而易举得到，又能生出什么怨言。 这些话如同滚烫的火炭，在林羽舌尖上转了好几圈，差点破口而出，却又被林羽着急忙慌咽回肚子里。 段烨给的，说的，已经够多了。 「段总监，」林羽的声音带着几丝飘渺，「吴承亦给了我很多我没得到过的东西，契机，动力，都是他，可是，很多事情，也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段烨轻声询问，「一厢情愿指的是你家里的事吗？你没告诉他吗？」 林羽沉默了一会儿，拿了一个小鱼干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他当然没说话，吴承亦知道他和妈妈关系不好，但是不知道不好到了什么程度，他一直以为林羽和他母亲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林羽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别的林羽没说过，说了会让他有负罪感。 吴承亦也没问过。 等两个人关系已经好到了一定地步偶尔提两句又会被吴承亦岔开话题，对方好像非常不喜欢林羽提原本家里的事情，也不希望林羽提他的母亲。 所以林羽后来也就不提了。 可能是因为心里有愧疚感，是他让林羽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所以才导致他们母子关系变僵。 林羽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段烨轻声问，「没告诉他吗？那怎么办？回去再告诉他么？」 林羽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了。 他心里还是难受，提到吴承亦这三个字心里就会有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在心里翻腾，让他鼻子发酸。 第50页 那么长时间，真就这么过去了，应了他母亲的话，即使当时对你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会爱你一辈子，在你认为两个人有一辈子的时候你一定会是受伤的那一个。 林羽，我拭目以待你的幸福能维持多久。 或许就是为了向自己的母亲证明一些东西，所以林羽在和吴承亦在一起时身上总背着莫名的压力。 「林羽，」段烨理解了，林羽为什么要往池塘里扑，因为那种压力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他无法遗忘的过去，把原本的压力更大，几乎能把林羽压垮，「试一下，踏出那一步。」 「什么？」 「为自己而活，反抗谁都可以，放弃和得到在一个人的一生里实在稀松平常，以自己的感受为主，为自己而活。」 第二天谁都没提头一天发生的事，林羽身体也没出现任何毛病，两个人在这又呆了一天，走的时候岳徐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等到了城里岳徐就下车了，因为段烨的嘱咐他们都没问林羽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林羽也没表现出来什么异样。 他们离开的倒数第二天下午段烨带着林羽去谈工作了，一个小时搞定，林羽跟着段烨离开的时候还有点惊讶，段烨说的留一个下午就行原来是真的。 「晚上出去逛逛吧，」段烨上车之后说，「来了好几天了这里还没逛过，去广场看看怎么样？去欣赏一下阿姨们的广场舞。」 林羽说行。 他拿着手机，吴承亦这两天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微信也没回。 吴承亦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林羽以前认为这种话是关心，现在看起来明明毫无诚意，为什么，是因为心态变了吗？不只是毫无诚意，甚至还噁心。 可能，吴承亦也这么关心过陈宇。 林羽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手指挪动得非常缓慢，「我们分手吧。」 把这句话发出去的那一刻林羽的心跟着抖了一下，他垂下头，怕段烨发现自己突然红了的眼眶。 割捨的又怎么会是一个吴承亦，他割捨的是自己的七年。 他不用再去因为吴承亦不理解他而烦恼，也不用因为自己敏感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焦虑，更不用在乎吴承亦身边出现了谁，不用再担心聚会时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身旁不会再有吴承亦轻微的唿噜声，不会再有吴承亦说话的声音，也不会再有人叫他老婆，身边好像安静了下来，如同很久很久之前一样。 「段总监我请你吃饭吧，」林羽调整好心情抬头看向段烨，「吃火锅，我记得这里的火锅好像很有名。」 「行，」段烨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正好下午五点，现在去火锅店吃完刚好出去转转，「我随便转转？我记得有一条街上挨着好几家火锅店。」 「行，」林羽把手机静音了，他刚发出去不久吴承亦就把电话打了过来，但是不想接，不想让吴承亦来破坏自己的心情，也不想再产生任何动摇。 「哦对，」段烨已经把车开到地方了，他转过头说，「林羽，你这算和吴承亦分手了吗？提了吗？」 林羽说已经提了，只不过吴承亦没回答，一直在打电话。 不止是提分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从吴承亦那儿搬出来，还要自己找房子，这么说起来，他还需要请几天假。 两个人找了个人比较多的火锅店，一般都在大厅吃，但大厅已经没位置了，林羽要了个包厢。 等菜的时候林羽顺势说起了请假的事。 段烨问他要请多久，林羽嘆了口气，「至少一个星期。」 毕竟找房子，一个星期其实都悬。 林羽从心底里不愿意请假，他的存款并不多，没钱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你有什么要求？我帮你留意留意，」段烨曲起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他看着林羽，「能接受合租吗？」 「合租？」林羽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意思是自己一个人住，毕竟他现在还是不习惯和别人有近距离接触。 「算了再看吧。」段烨眼睛眯了眯，那双眼珠子看人的时候非常飘渺。 两个人吃火锅的口味挺像，中辣，而且蘸料都是香油配蒜泥，吴承亦一直在打电话，打得林羽有点儿烦躁，他干脆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段烨看见林羽的动作笑了笑，「干嘛不接？」 林羽把手机放下，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想接，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清楚。」 从他发现吴承亦不对劲到现在，好像没有一次能说清楚，不是他不愿意说，是吴承亦不愿意说。 那个装着宝石的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困着浮萍的鱼缸，深想之下，他是还没逃出来又陷了进去。 只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确实让人唏嘘，还难以置信。 时间太短了，从他发现吴承亦不对劲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时间，这段时间过得非常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在接受新的考验，随时得准备应对新的情况。 一个月，打败了他们之间的七年，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难受逐渐变成了可笑。 吴承亦也好，陈宇也罢，林羽沉默着盯着自己面前的碗，他摇摇头，被人看笑话也行，如果自己的内心足够百毒不侵，那他们谁都伤害不了他。? 第三十九章 第51页 吃完火锅两个人去广场逛了逛，就看了一下，没买什么东西，广场上挺热闹，一大群阿姨占据了正中心，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周边都是商家，基本都是卖那种小孩儿玩儿的零食和小玩意儿。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启程回去，段烨看起来精神很不错，林羽还记得刚来的那天段烨让他开车，自己去后面睡了一路。 这次反过来了，林羽去了后边儿睡着，段烨在前边儿开车。 睡得比段烨更死，一路上愣是一次都没醒过，直到快到家了林羽才跟有心灵感应的似的睁开眼睛。 「到哪儿了？」林羽懵懵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非常熟悉，他才反应过来，「要到了？这么快？」 「您睡了一路，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叫醒，」段烨慢悠悠地说，「我还准备问你什么时候搬出来，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是再接着住下去，是不是也不太好？」 林羽也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唯一能快速解决这件事情办法就是他先出去找个酒店安顿几天，然后快点把房子找到，如果再住到这里，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吴承亦。 「现在搬吗？」林羽竟然问起了段烨。 「要我说啊你现在就搬，刚好我在，行李也有地方放，」段烨笑着说，「我这么大个苦力可不好找。」 林羽感觉有点尴尬，这种尴尬来源于他第一次被段烨蹭车的时候他说吴承亦出轨，对方问他要不要打手，现在是打手变成了苦力。 自己分手了，要从原本住的地方搬出来。 现在还要找房子。 有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趁着段烨在好好让段烨发挥一下作用，直接进去把东西全搬走完事儿，而且段烨是他领导，请假的事也好说，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现在不搬，等把房子找好了再搬，后者唯一的优点是不用麻烦段烨。 林羽心里偏向于后者，他觉得自己已经麻烦了段烨很多次，现在让段烨帮他搬家他会感觉到非常不好意思，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段烨散发的无限善意。 「要不……我过几天再搬吧，」林羽想了一会儿说，「我就不回去了，先找个酒店安顿下来。」 「不回去不行，」段烨说，「什么时候搬都是小事儿，有些事情你要当面和吴承亦说清楚，尤其是分手这回事，当面说清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林羽和他吴承亦从现在开始恩断义绝，以后谁也别搭理谁。」 单方面分手的感情是笔烂帐，放得越久，烂得越离谱。 从吴承亦电话不断的情况下看，对于分手这件事他显然有自己的想法，说实话，段烨对吴承亦这个人的感觉非常不好，从长相到各个方面，尤其是林羽还说过当初和吴承亦熟悉起来是因为吴承亦一直缠着他。 按照林羽这种性格，如果吴承亦再接着发挥狗皮膏药的精神，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能把林羽给逼疯了，毕竟林羽那张嘴……哎，金贵得很，什么都不说。 「那……我找个时间约他出来说一下？」林羽不太懂这些，第一次谈恋爱，也是第一次分手，他说了分手之后也没想过后续发展会是怎么样，他单纯的认为自己已经说了，那他和吴承亦就已经处于分手状态。 段烨曲起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方向盘，「可以。」 两个人吃了饭之后段烨又带着林羽找好了酒店，这一路基本都是自己在麻烦段烨，中午吃的那顿饭还是段烨付的钱。 离开的时候段烨没多说，只说了如果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林羽应下了，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不知道时间够不够，下午在酒店的时候林羽拿手机看了半天，网上房子挺多，但都不合适。 他没车，找房自然离公司越近越好，远一点也不是不可以，现在交通很发达，坐公交或者是地铁都行，问题是这种地方的房子价钱非常高昂，一个单间配套要接近两千。 再加一个月的水电费，物业费，生活开销，吃饭主要占大头，杂七杂八的费用加到一起一个月算下来至少得好几千。 他一个多工资虽说也有一万多，但他得存钱，不可能一辈子租房，还得买车，说不定他妈晚年生活还得靠他…… 林羽躺在床上嘆了口气，生活挺难的，别说生活，他一直感觉活着就挺难的。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不管怎么照，镜子里都不是完美的自己。 马上三十了，除了工作他什么都没有。 林羽突然有点想哭，哭自己得到的，哭自己放弃的，有段烨在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儿自己一个人在，那种孤寂感又如影随形了。 他还是一个人，从头到尾，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是一个人。 吴承亦的陪伴被他全盘否定的时候他的心也空了一大块，黑漆漆的，散发着瘆人的光，里面装着他永远不想再看见的东西，他的亲情和爱情，统统埋进了那个洞里。 他永远活不成他想要的人生。 很无力，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干什么，一点儿小小的挫折都能让他泪流满面，林羽都觉得自己有时候是真有病。 他没有家了。 放弃没有那么简单，轻松感过后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林羽看着吴承亦发过来的微信沉默了很久，手指动了又动，他觉得段烨说的对，他们分手应该说清楚，说为什么会分手，说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说吴承亦其实没那么爱他。 第52页 还能说陈宇，说恭喜他们，非常般配，祝你们百年好合。 谁不想潇洒的放下过去，谁又能潇洒的放下过去。 林羽打了很长一段话，编辑了半天，他剖析自己的内心，说着自己对于这段感情的感受，说两个人相爱，可能只是一种错误。 可他仍然不明白，吴承亦的新欢为什么是曾经的自己。 他盯着这段话看了很久，觉得似乎不是放下，而是想要一个吴承亦变心的理由。 他察觉到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一直在骗自己，骗自己吴承亦那么爱他，哦对，那么前面还要加上一个曾经，这是难受的开端，是无底的黑洞。 不应该去纠结吴承亦为什么变了，而是在对方变了之后自己用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去解决，并且只为了自己。 林羽盯着手机，按了删除。 那一段话在他眼前消失的时候，林羽唿出一口气，眼里酸涩和迷茫陈杂。 学校会教会你专业知识，不会教你怎么为人处事，不会教你怎么谈恋爱，也不会教你怎么才能拥有一个真心对你的朋友。 因为没人教，所以林羽不会。 他用没用两个字来否定自己，换来的是越来越沉寂的内心，他渴望有个人能陪着他，什么都不做，自己身边能有个人就行。 林羽蜷缩在床上，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的软弱无知。 踏出去……段烨告诉他要踏出去，但是没告诉他应该怎么踏出去。 正思索着呢电话响了，林羽拿起来一看，想谁来谁，段总监三个字简直晃花了林羽的眼睛。 「餵？」 「在酒店吗？」段烨问。 「嗯，怎么了？」林羽从床上坐起来。 「哭鼻子了吧？」 「没有，」林羽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到什么液体之类的东西。 「别骗我了，都有鼻音了还没哭，」段烨似乎笑了一下，接着就是打火机的声音。 林羽抽了抽鼻子，自己都没听出来有鼻音，虽然他真的哭了，但他还是认为段烨这纯粹是说瞎话。 「您打电话过来是来取笑我的么？」 「不是，」段烨这次是真笑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想哭就哭，反正在酒店没人看见，你没看我本来还想着跟你说会儿话我都走了么？」 林羽发愣，沉默。 「林羽，」段烨又说，「没人规定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失恋了不能难受，不能哭，想哭就哭吧。」 林羽本来没打算哭，但被段烨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哭一下，「我……没那么爱哭。」 除了这段期间哭得多了一点，以前也不总哭，哭的时候还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这打着电话过来让他哭还是头一次。 段烨这人果然让人捉摸不透。 「嗯，行了，我就是打电话过来问问，」段烨说，「要是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我保证随叫随到。」 林羽还没反应过来段烨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他拿着手机发愣。 段烨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 他……不是，段烨什么都没说，就单纯的对他这么好？合适吗？ 他觉得段烨这个人很神奇，能猜出来他哭没哭，还专门打个电话过来告诉他男人哭吧不是罪。 换成别人估计早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不过这个电话居然有连林羽都没想到的奇效，就因为段烨的莫名其妙才把他从那种欲罢不能的牛角尖里拉扯出来。? 第四十章 林羽看了好几处地方都不太满意，他其实也没多高的要求，干净一点，地段好一点，价钱的话，一千五以内他都能接受，不需要太大，反正一个人用不上太大的空间，他没再问那个大姐，已经麻烦了一次，总觉得不好意思。 期间吴承亦又发了两次微信，问他回来了没有，段烨说吴承亦还去他们公司楼下等过他，这下林羽明白了段烨的话，为什么要说清楚，如果不说清楚这种事情很有可能重演。 可说不清是在逃避还是怎么，林羽一直下不了决心找吴承亦谈谈，就这么过了好几天，所有事情都没有进展，林羽自己都感觉很挫败，总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 他没主动联繫过段烨，一般都是段烨联繫他，林羽在酒店房间里沉默了很久，还是拿出手机给段烨打了个电话。 「餵？」林羽心里有点忐忑，这几天公司应该很忙，但段烨还是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还有时候还会打两个，一般都是在晚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人陪他说会儿话会让他感觉到非常踏实，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其他事。 「嗯？稀奇，」段烨身边很安静，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在上班，「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发生什么事儿了？不会想哭鼻子找不到人了吧？」 「……我没哭，」林羽无语道，除了上次被段烨听出来了鼻音之外，其实林羽没在段烨面前哭过，但对方不知道是觉得好玩还是好笑，总习惯拿这件事来取笑他，「段总监，我真不该给你打这个电话。」 「开玩笑，」段烨真笑了笑，「我是说还不错，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还不是为了工作上的事。」 「是……」林羽想了想，「我今天打算回去一趟，见一下吴承亦。」 第53页 段烨愣了愣，这是在给他报备还是想听一下他的意见？ 应该是想听一下他的意见。 「去吧，」段烨说，「准备什么时候去？下午？晚上？」 「晚上再去吧，」林羽说，「下午他应该不在家。」 段烨说行，「去的时候给我发条信息，不然你失踪了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没那么夸张吧？」林羽心说难道吴承亦还能把他杀了，然后把他的尸体放进厨房的冰箱里？这么恐怖吗，只是分个手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开玩笑，」段烨说，「我就是怕你紧张。」 林羽张了张嘴，他第一次见怕人紧张然后用这种恐怖的话来开导人的人。 不过跟段烨说了两句林羽紧张的心情瞬间不那么紧张了，他可以一个人去面对吴承亦，但是不怎么愿意一个人去面对吴承亦和陈宇，所以他不愿意去公司找吴承亦。 他甚至觉得在家里都有可能吴承亦和陈宇会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下午林羽没去看房子，一直待在酒店，想着见到吴承亦了应该说什么，应该怎么说，组织了半天还是没组织出来个所以然来。 果然，面对这种未知的事情，只能依靠随机应变。 林羽是下午六点多回去的，家里没人，他在家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有外人的痕迹。 卧室床上的被子叠得好好儿的，没有陌生人的味道，离开了小半个月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林羽竟然产生了一种陌生感，他不由感嘆，十来天，真的能改变很多，都是猝不及防的发生，有时候根本反应不过来。 趁着家里没人林羽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了出来，他来的时候带了行李箱，以前没觉得，等这次收拾的时候才发现衣柜里一大半衣物都是吴承亦的，自己的东西真是少得可怜。 他曾经无比渴望得到一个家，里面有他的家人，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相亲相爱，就像……他也不知道像什么，他不知道一个正常且有爱的家应该是什么样子，可能会互相关心，会说我爱你，会围在一起吃饭。 这是很古早的愿望，久远的他都有点儿记不清当时具体想的是什么。 林羽眼睛发酸，收拾好东西就沉默的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的发呆。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是不对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从林羽回来段烨没给他发过信息，也没给他打过电话，他还以为这个时间点段烨一定会问问他…… 又是以为。 八点多，门口传来响声，林羽微微动了动，转头盯着门的方向。 他没开灯，虽然他怕黑，但刚才一直神游天外，导致他把他怕黑这件事都忘了，等听到门口传来响声他才发现屋里基本漆黑一片。 没多一会儿门开了，门外有人走进来，灯也被打开，进来的只有吴承亦一个人，林羽松了口气。 「林羽？」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吴承亦愣在原地，震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嗯……」林羽心里又无由来的升起一阵紧张，在看清吴承亦的这一瞬间，林羽终于明白了自己迟迟下不了决心的理由。 当面说分手和在手机上说分手真的很不一样，在手机上打几个字你看不到这个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当见到这个人时，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两个人相处的点滴飞速在林羽脑子里掠过，轻而易举的在他以为已经下定决心的时候又产生了不舍。 林羽感觉自己嗓子眼儿里堵了什么东西，除了一个嗯，基本已经说不出来话。 「你去哪儿了？」吴承亦反应过来之后勐的冲过来，双手死死抓住林羽的肩膀，「啊，我问你呢，你去哪儿了？那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没有，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林羽看着吴承亦，对方声音嘶哑，眼睛在一点一点变红，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吴承亦在关心他？ 是这样吗？ 「出差去了，」林羽微微低下了头，「我给你说过的。」 「出差你要跟我分手？出差……」吴承亦狠狠的盯着林羽，「出差去了……林羽，你上哪儿出差去了？你告诉我，和谁，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为什么要跟我说分手？」 为什么？ 吴承亦为什么会提出来那么多为什么？ 林羽放在膝盖上的手蜷缩了一下，他在质问自己吗？ 想让自己给他一个原因？ 「吴承亦，你坐下我们好好儿谈谈吧。」林羽平静道。 「操！」吴承亦松开手盯着林羽看了一会儿才坐到林羽身边，「林羽，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他妈一天天的到底想干什么？翅膀硬了？不需要我在你旁边守着你爱着你了？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己一个人出去也能生活得很好？」 林羽愣了。 他盯着吴承亦，试图去分析去理解对方的话。 沉默了很久，盯着看了很久，在他面前的明明是曾经最熟悉的人，可是现在只剩了陌生。 「你……在说什么？」林羽感觉自己气管被堵住，有点儿说不出来话，喉咙非常胀，接着就是疼。 「吴承亦，原来你明白，」林羽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我以为你不明白，原来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害怕的事被你轻而易举的说出来，甚至带着质问，带着高高在上的嘲讽，看着我越来越依赖你，你是不是还在沾沾自喜，认为你的魅力很大？」 第54页 曾经爱过的人，如果不能和平分手，势必会恶语相向。 林羽之前没想过这一点，准确的说他一直觉得就算和吴承亦分手，自己和吴承亦也不会走到恶语相向的这一步。 「是！」吴承亦显然气疯了，他不再去关注林羽的敏感，也不想再去包容林羽心里所谓的爱情，「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直都知道，林羽，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可以包容你的全部，这是我的责任，虽然老子成天到晚都很累，我他妈做饭给你吃，家务不让你做，成天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你，我做的这些难道不是我在包容你？」 「就因为你是个男人我也是个男人，就因为老子把你掰弯的那一点愧疚感，我守了你七年，」吴承亦越说越激动，「我对你够好了吧？难道我他妈做的那些事都白做了？你成天怀疑我跟这个跟那个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好好的一个同事你认为别人是小三儿，转头自己跟别人跑出去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到底是谁在外面有人自己心里最好有点儿逼数！」 林羽无言以对，只剩沉默。 长久的，无言的沉默。 面对吴承亦的质问和怀疑，他甚至没升起一点儿解释的欲望。 他们之间，原来不是一个陈宇惹出来的祸。 他现在相信了，吴承亦和陈宇之间可能真的什么都没有，因为结果对他已经没什么用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去在乎那个所谓的结果。 「我……明白了，」林羽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嘶哑，「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当面说一下分手的事，既然你早就厌恶了，那咱们互相成全。」? 第四十一章 这一招先发制人很好，很管用，别的不说，至少把林羽心里升起来的那点儿不舍彻底击碎，连渣渣都没剩。 「分手？」吴承亦冷笑，「林羽，你凭什么和我分手？凭你自己的想像？还是你真的在外面有人了？」 「随你怎么说，」林羽平静下来，「吴承亦，我们就这样，就认为对方都在外面有人，就认为我们都已经变了心，那我们就应该各自开始新的生活，从此互不打扰。」 林羽说完站起来，唿出一口浊气，走到书房把自己的行李拖出来。 吴承亦看了他一眼，心里更生气，林羽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哦，真不错，看来今天是有备而来。 看着林羽往外走，吴承亦想都没想直接说了一句，「有种走就永远别回来。」 林羽顿了一下，没看吴承亦，他突然对身边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原来他一直沉浸的爱情只是吴承亦陪他玩的把戏，是自我欺骗的假象。 他眨了眨眼睛，无声的笑了。 走出门，再没回头。 等到下楼后，林羽才停下用力的唿吸着新鲜空气，刚才那一会儿他整个渗就像处于深海之中，差点窒息。 从现在开始，他恢復了单身生活。 真讽刺啊，遮遮掩掩那么多年，发现双方都对这段爱情不满意。 林羽盯着漆黑的夜空，心里升起短暂的迷茫。 被渴望拯救……是错吗？ 渴望爱，也是错吗？ 爱一个人应该全心全意……算了，大家都没错，爱一个人的时候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不爱了说的话也是真的，没必要过于纠结。 林羽站了一会儿，拖着行李箱慢慢往外走，刚走出小区，喇叭声吓了他一跳，林羽咽了口唾沫转身望过去，停在不远处的车亮着灯，灯光刚好照在他身上，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宽阔且明亮的路。 「段烨？」林羽有点不敢相信，可那辆车好像确实是段烨的车。 转眼林羽就看见车门被打开，段烨从车上走下来。 熟烫淉悉的西装，熟悉的髮型，还有那一双锃亮的皮鞋，都是林羽熟悉的那个段烨。 他踩在那条路上，正在慢慢的向他靠近。 林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这个画面，他想起来了电影里一句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我的上司在公司是个香饽饽，他今天很长时间都没联繫我，没想到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然后我就看见他踩着车灯向我走过来。 林羽站在原地没动，他觉得这段路很长，段烨的每一步都很稳，那种气定神闲的表情给人一种安定下来的感觉，林羽觉得段烨和盖世英雄没什么区别。 他甚至觉得段烨这个人在他心底的地位已经能荣登仙位了。 「啧，被赶出来了？」段烨在林羽面前停下，笑呵呵的问他。 行吧，刚才的都是错觉，这还是那个嘴欠的段烨。 「是啊，」林羽笑了笑，「你是来取笑我的吗？」 段烨摇头，「要哭么？」 林羽疑惑，「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哭，」段烨说，「肩膀可以借给你。」 「我！」林羽拖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段烨你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你总是想让我哭？」 段烨没说什么，突然伸手把林羽拽进怀里用力抱着。 「段烨？」林羽的脸直接撞到了段烨的胸膛上，鼻子都撞疼了。 「没事儿，你哭吧，」段烨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不哭也行，怀抱借你一会儿，平復一下心情。」 林羽沉默，也没挣扎。 第55页 他不知道段烨在看谁。 刚才还笑呵呵的段烨头偏向了一边，在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站着愕然的吴承亦，段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将林羽抱得更紧了一些。 「段烨？」林羽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放开我，我喘不过来气了。」 段烨扬了扬眉毛，放开林羽的同时顺势一个转身推着林羽往前走。 「房子找好了吗？」 林羽正想着段烨刚才那个举动好像非常突兀突然就被房子的问题岔开了思维。 「没有，」说起这事儿林羽就烦得很，一个星期马上就过去了，房子这个事情真的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我也看了一些，可是都不太合心意。」 「房子确实不好找，」段烨啧一声，打开后面的门把林羽推了进去，然后把行李箱直接堆到了后车座上，等他上了驾驶座他才接着说，「我倒是有个地方，要不要考虑一下？」 「真的吗？」林羽就坐在驾驶座后面，他旁边是行李箱，往前面看只能看到椅背，「贵吗？贵了我租不起。」 这是他最担心的东西，不能太贵。 「不贵，」段烨启动车子，速度很快，路边的吴承亦成了一道残影，等过了这段距离段烨才放慢车速，「要不我先带你去看看？你酒店退了吗？」 「还没……我一会儿还得回去住，」林羽说，「现在去看？现在都九点多了。」 「九点就九点呗，又不晚，」段烨笑着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做，去酒店不也是一个人待着吗？」 林羽一想也是，干脆答应了。 他没想到段烨会过来，那种被人抛弃之后突然发现其实有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让林羽感到非常踏实，非常温暖。 林羽没再说什么，今天有点累，心终于放了下来，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乱。 他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并不了解吴承亦，躺在自己身边七年的人，给他上了人生中最扎实的一课。 真的结束了，林羽想到这几个字还是一阵恍惚。 并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渴求的东西被自己曾经爱人亲手丢弃，真要深想……算了，没什么好想的。 下车的时候林羽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什么小区啊还有停车位，停车场还这么大，他看着段烨的背影，很迷茫。 这就是段烨说的不贵的地方？ 段烨带着他进了电梯，按了十二楼。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电梯在一楼停了一下但是没人上来，一路上去畅通无阻。 等两个人下电梯的时候林羽才发现段烨把他行李箱提上来了。 至于么？难道怕放在车里被人偷了？ 还是说今天就拎箱入住？ 林羽真的猜不透段烨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 12——8，段烨开门进去，林羽跟在后边儿，在段烨开灯后林羽心情立马低落下来，看这客厅就知道这是他租不起的房子。 而且三室一厅，少说得一百五十平。 这个地段，这个装修，一个月三千块都拿不下来。 段烨莫不是在逗他？还是觉得他一个小职工的工资能和一个总监相提并论？ 「愣着干什么？坐啊，」段烨一回头，还看见林羽站在门口发呆。 林羽没换鞋，段烨也没换。 「段总监，你在逗我吗？」林羽走过来一点儿，「这里我怎么可能租得起？」 「这里你怎么租不起？」段烨拿出一个纸杯给林羽倒了一杯水，「又不贵，一个月五百。」 「什么？」林羽觉得自己还没喝水就已经被呛着了，五百？真的假的？ 「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个零？」林羽不敢相信。 「我骗你干什么？」段烨眼睛眯了一下，「林羽，这地方不错，离公司近，而且地铁站也近，一个月五百块钱房屋，再加上房租水电也不会超过一千块钱。」 「话是这么说，」林羽喝了一口水，「可是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在我头上？难道这里是个凶宅？」 段烨被逗笑了，「要是凶宅你租吗？」 林羽看着这个装修，想着这个地段，又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就算是个凶宅，他也非常可耻的心动了。 虽然他很怕那些东西。 「放心，不是凶宅，」段烨接着笑，「又不是全部租给你，就租你一间房子，客厅厨房厕所都公用。」 「合租啊？」林羽皱着眉，他不考虑合租，真一点儿都不想考虑。 「合租，就两个人，」段烨看出来了林羽的心思，「不乐意？」 林羽不想扫段烨兴，但他是真的不乐意。 他非常不喜欢那种群体生活，尤其是和不熟的人，会让他感觉自己的领地被入侵。 上大学的时候群体生活真给他过得够够的，还和室友发生了好几次冲突。 「林羽，你说说，如果合租的话，你能接受和谁一起合租？」段烨问，「说一个也行。」 「我没考虑过这个，」林羽实话实说，「段总监，合租我真的……不太可以。」 段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问，「和我也不可以吗？」 「和你？」林羽懵了一下，他脑子转了好几圈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儿是你家？」 「猜出来了？真聪明，」段烨笑着说，「虽然我就差明说了，对，我家，如果你实在不乐意和人合租，和我也不行的话你可以把这儿当个过渡，等你找到自己满意的房子再搬出去。」 第56页 ……？ 段烨的家？ 合租？ 也就是说段烨会成为他的室友？ 不是，自己不是还没同意吗？ 「正好你酒店那边还续着，今天晚上好好考虑一下。」段烨说。? 第四十二章 还没等林羽回答段烨又说，「行李先放这儿吧，免得拖着行李到处跑，太麻烦，先出去吃饭。」 林羽张了张嘴，自己好像什么话都没说，全让段烨给说了。 这让林羽总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等段烨推着他出门的时候他才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猜的，」段烨身上衣服都没换，「咱们出去吃什么？」 「随便看看吧。」林羽边走边说，他现在确实没什么胃口。 想像和现实不一样，分手这种大事，就算有段烨在身边林羽的心情还是比较低落。 主要是他真的没想到吴承亦竟然会说那些话。 他没想过，所以总觉得不太真实。 段烨随便找了个地方吃烧烤，林羽刚开始没注意，等注意到的时候段烨已经开始喝上酒了。 「段总监，西装革履出来吃烧烤？」林羽随口一说，「您气质跟这个地方一点都不搭。」 「下次穿拖鞋来吃。」段烨也随口答了一句。 两个人坐的外边儿，没颳风，但林羽总感觉寒气往自己身体里钻，他转头看了一眼里面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桌子，只有个阿姨坐在里面串串儿。 他嘆了口气，默默的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段烨也没说什么。 大冷天的，又要过年了，街上没什么人，等他们的东西送上来的时候林羽才发现段烨要了很多蔬菜，他看了一会儿，也没多问，开始埋头苦吃。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段烨也没问他和吴承亦之间发生了什么，而且林羽也不知道该不该问段烨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还是说段烨这个人心胸像菩萨一样宽广，对每个人都这样。 不管是谁，只要是善意这种东西都让林羽感觉到有压力，那种自己不配的感觉早就根深蒂固了，就算他自己想改，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 吃东西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段烨喝酒了肯定不能开车，林羽也喝酒了，虽然就一杯。 「要不今天就在这儿住下吧？」段烨眯了眯眼睛，「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明天过去把剩下的行李拿回来。」 「我……很好奇，」林羽说，「这里离公司不远，我和……以前买房的时候过来逛过，对这一片儿也算熟悉，段总监，你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儿不好打车的？」 这种不要脸的气质让林羽从心底里感到佩服。 「嗯是吗？」段烨丝毫没有被戳破谎言的尴尬，「哎呀被拆穿了，你真厉害。」 「你在嘲讽我吗？」林羽往路边走，过来好几辆计程车都有人，这会儿公交肯定等不到了，都十点多了，这里没有通宵班车。 老实说段烨的提议非常不错，离公司近，虽然是合租，但合租的那个人是他的熟人。 想完林羽一愣，他是什么时候把段烨这个人归类在了熟人这个选项里？而他自己现在才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段烨笑说，「我是真的觉得你厉害。」 过来了辆空车，林羽伸手拦下了，上车的时候林羽才冲着段烨说，「赶紧回去吧，天太冷了。」 段烨点头，「路上小心。」 段烨这个人，可以说是林羽长这么大以来碰到的最特殊的一个人，他没感受过那种朋友在一起的氛围，虽然就这一个朋友，感觉很神奇，很不错。 真失眠了。 林羽在床上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翻了半天也没睡着。 考虑段烨的提议……他脑子里就装了这么一个事儿，他很认真的回忆了和段烨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说实话他认为他能接受和段烨合租，换成别人肯定就不行了，但一个月500块，就算是合租，林羽也觉得段烨这一招太阴了。 他非常心动，他想存钱，但就这么答应了，他又觉得他占了段烨便宜。 和段烨待在一起让他感觉到特别自在，他特别享受那种自在的感觉。 因为以前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么自在。 林羽一晚上没睡，天亮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纠结了一晚上，十二点就得退房，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他还有四个小时的思考时间。 昨天和吴承亦说清楚后对方没再打电话，也没发微信，倒是涂然在九点多的时候发了条微信过来，问林羽什么时候有空，他请吃饭。 林羽想了一会儿，还是回了一句不用了。 和吴承亦分手这事儿掀不起多大波澜，昨天吴承亦的态度让他丢掉了歇斯底里的打算，他以为他会很伤心，会难受得一直哭，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了什么念想。 但事实上他只是有点低落，而且那种低落持续的时间还不算长。 涂然说林羽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 林羽真觉得涂然这人也不错，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 「我和吴承亦分手了，请吃饭的事就算了吧，帮忙也只是一件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涂然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特别大的三个感嘆号，林羽都能想像出涂然的脸色是多么震惊。 第57页 「怎么会呢？嫂子，是不是亦哥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告诉我，我去给你说说。」 林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涂然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吴承亦，这让他感觉有点儿新奇，毕竟涂然是吴承亦的朋友。 「不是，就是和平分手。」 涂然过了一会儿才回，估计是去问吴承亦了。 「嫂子，亦哥说你外边儿有人了，这……怎么回事？」 「真不是我说，这我真的不信。」 林羽看到涂然的话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出现一种很尖锐又很急促的疼痛感，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不想去争辩，也不想去解释。 事实上，他连问都没问吴承亦为什么把陈宇带回家，他们之间又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那不是矛盾的起点也不会是矛盾的终点。 变心真的那么容易吗？ 经歷了这件事之后林羽总算理解了那句人生如戏是什么意思。 还是没什么睡意，等到十点多段烨电话过来了，看到屏幕上段总监三个字的时候林羽心里突然有点紧张，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都轻了很多。 「餵？」 「林羽，我问一下，你喜欢什么颜色？」 「啊？」 喜欢什么颜色？ 什么意思？ 段烨打电话过来不是问他合租的事儿吗？为什么会扯到他喜欢什么颜色上？ 真莫名其妙呢这个人。 「灰色……怎么了？」 「灰色多闷，」段烨身边算安静，有音乐声，还有轻声和别人交谈的声音，「蓝色怎么样？天蓝色？或者是粉色？」 「什么啊？」林羽听得云里雾里。 「买床单，」段烨说，「家里没新的了，客房的床上就一个床垫，怎么着？你睡床垫就行？还是跟我一起睡也行？」 林羽脑子里嗡的一下，一个靠字在他脑子里盘旋了好几圈才落到嘴里。 「靠啊……」 「靠什么？」段烨声音非常平静，「那我两种都买了，你在酒店等着，一会儿我来接你。」 说完段烨就挂断了电话。 林羽：「……」 人生第一次这么无语。 段烨总能把一件需要商量的事情找人商量之后然后完全不管对方说了什么再倒回去自己做主。 那他还找人商量干什么？ 为了尊重一下对方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意见但又单方面认为这个意见没什么用吗？ 而且段烨今天不上班？请假了？就为了给他买床单？ 不是说好让他考虑考虑吗？ 林羽感觉自己脑子都快大了，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还是段烨。 「你几楼几号房？」 「你过来了？」林羽惊讶，「这么快？」 「嗯，开的飞机，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我下来吧，你别折腾了。」林羽嘆了口气，拿着一个袋子出了门，里面就装了一件毛衣和一条内裤。 「行。」段烨把电话挂断了。 下楼的时候林羽都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并且他作为其中的主角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中发挥他应该发挥的作用。 段烨在大厅里坐着玩手机，看到林羽下来对着他挥了挥手，林羽不习惯挥手，所以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他去前台把房退了，走到段烨身边的时候对方跟着站了起来。 林羽没说话，段烨也没说。 上车了之后林羽才问，「你不是说让我考虑考虑吗？」 「嗯，」段烨问他，「考虑了一晚上有结果了吗？」 「我可以再考虑一天。」林羽微微皱着眉，其实他自己都觉得就算再给他一天时间他也考虑不出来个东西，但他就是有点儿不爽，因为这么短时间段烨竟然把他看得透透的。 「你考虑十天吧你，」段烨啧道，「这事儿有什么好考虑的，住我那儿又不委屈，上下班还能蹭车，又节省了一笔开销。」 林羽无言以对，他觉得段烨说的有道理。 「那你把房租提高一点。」他只能说了这么一句。 「你真给我……」段烨笑了两声，「给我逗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 「真的，你再加点儿，」林羽嘆了口气，「不然我总觉得我在占你便宜。」 「嗯？」段烨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来占吧，我不反抗。」? 第四十三章 …… 「这样吧，房租加上水电费，我一个月给你一千二，」林羽说，「这不算贵，你那个地方寸土寸金，要是再便宜我接受不了。」 「一千吧，」段烨讨价还价，「刚好是整数。」 林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讨价还价，不过通过这件事他明白了，段烨很有钱，对他这点儿小钱不在乎。 回到家的时候……家，太神奇了，他才成了个突然又多了个家，林羽都没想到这个家来的这么快还这么不可思议，导致他跟在段烨后面进去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 段烨家的装修透出一种硬汉的感觉，色彩搭配很酷，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别发愣了，赶紧把床铺了，」段烨手里抱着床上四件套，「你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觉，不困吗？」 林羽勐的转头看着段烨，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盯着段烨看了很久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段烨会知道他一晚上没睡觉？ 第58页 「你！」林羽惊讶的感觉自己手指都在颤抖，「你干什么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段总监，你别这样，我害怕。」 「怕什么？」段烨把门打开，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头，「你黑眼圈有这么大，要怕也是我先怕。」 林羽唿出一口气，他出门的时候没照镜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黑眼圈有多大有多重。 他跟在段烨后面进去，这个房间很大，里面有一张床，两个衣柜，还有电脑桌，这些都正常，让林羽觉得意外的是电脑桌上居然有电脑。 林羽震惊的站在电脑面前，都没看见段烨正在给他铺床，看见了他会让段烨站在一边他自己来，问题是他还在盯着电脑看，根本没注意身后。 最主要的是段烨也没叫他。 等他回神勾他才发现段烨已经把床铺好了，速度非常快，林羽觉得他没发多久的呆来着。 …… 「不好意思……」林羽脸红了一下，「我没注意，那个，这些东西多少钱，我转给你。」 段烨看着林羽脸红的样子手指轻轻动了动。 「哎……」段烨坐在床上悠悠的嘆了口气，他眯了眯眼睛，盯着林羽轻声说，「怎么样？对我的服务还满意么？」 「我和房租一起给你吧……」林羽一听段烨的话，脸红得更厉害，实在是羞愧难当，他没再问，直接给段烨转了两千块钱。 「行，」段烨直接点了收款，就当林羽给了他两个月房租，不过肯定不能说出来，说出来林羽可能会炸。 「这个电脑是怎么回事？」林羽又指着电脑问，看着也不像装饰品，这里又不是酒店，房东还有给租客提供电脑的必要吗？ 「可以打发打发时间，」段烨站起来，「或者之后有工作在家里做也行，反正放那儿也是放那儿，刚好你来了，物尽其用吧。」 意思就是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林羽松了口气。 对于朋友之间的那种依赖感和信任感，要让林羽明白是一种非常艰难的事情，他恪守本分，不希望占别人一丝一毫的便宜，善意在林羽面前永远是奢侈品，稀缺且朦胧。 段烨对他的帮助，对他的开导，对于林羽来说，已经是欠上了，如果他拿段烨当朋友，段烨的付出在林羽看来已经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段烨再做点儿别的事，他的神经又会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一如他妈的那句老话，你不配。 可能是吧，他不配，但是他交到了朋友，这事一个好的开始，林羽感觉非常不错。 甚至在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的情况下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睡意。 段烨是请的假，但是只请了半天，两个人点了个外卖吃了之后段烨就去了公司。 林羽想着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挂进衣柜里，结果找到自己的行李箱时发现里面是空的，他愣了一会儿，慢慢走到衣柜面前打开了那扇轻飘飘的门。 ——他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里，裤子也被叠好码在那儿。 林羽久久没回神，他明白做这一切的人只有段烨，抖动的神经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触碰了一下，抖动的弧度正在呈波纹状不断扩大。 宛如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他和段烨只是朋友，不是恋人，朋友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才进来两个小时不到，林羽心里突然刮过了一阵小小的、后悔的风。 他没问段烨，独自在房间里发了很久的呆，朋友这两个字在林羽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他看不透这个词的本质，甚至想拿出手机百度一下朋友这个词的含义。 林羽睡着之前给段烨发了条微信：「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找个好点的地方。」 发完像是卸下了一种担子，很快就睡着了。 和段烨出差时林羽基本都没睡好，陌生的地方，完全不熟悉的环境，甚至身边的人都发生了改变，只有这一次，林羽睡得格外香。 可能是因为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紧绷的神经一得到放松，立马软成了一滩泥。 当然，请段烨吃饭的机会他错过了，因为段烨下班回来的时候林羽还在睡。 给林羽发的微信没回段烨就知道对方肯定没睡醒。 这一觉睡得爽啊，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连晚饭都没吃。 林羽睡醒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他坐在床上捋了五分钟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段烨只回了一个字：「行。」 林羽看到这个行字上面自己发的请段烨吃饭的话脸上的表情皲裂了。 睡着之后完全没想起来这个事情！ 除段烨之外吴承亦居然也给他发了微信，而且还发了好几条。 林羽手指僵硬了一会儿才点开。 「真有对象了？不错啊，林羽，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厉害。」 「你那个对象就是公司里的人吧？出差也是和他对不对？」 「林羽你真让我感到噁心，俩人约会都能给我说成出差，出去玩的怎么样？」 「不，我应该问你，被玩儿的怎么样？」 林羽看得头皮发麻，一股愤怒直冲天灵盖。 他不想解释是因为根本解释不清楚，不想多说是因为吴承亦太过让人失望，一点一点累计下来之后，他对吴承亦这个人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他没想到他认为的和平分手在吴承亦看来居然是他单方面出轨？ 第59页 林羽咽了口唾沫，自己以前究竟有多瞎才会觉得吴承亦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林羽的手指依然僵硬，他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回道：「吴承亦，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做我出轨，什么叫做我被人玩得怎么样？」 头疼，林羽紧紧盯着手机，生怕漏掉了吴承亦的信息。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去上班的时候，吴承亦没有及时回復。 林羽想了想又发了几条微信过去。 「怎么不回我？忙着去见小情郎吗？那天不是都带到家里去了吗？你玩儿的怎么样？合你的心意吗？」 「吴承亦，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和陈宇一样龌龊。」 他说了这辈子都没说过的话，心里还是觉得憋屈，不是委屈，就是憋屈，因为除了靠和操，他根本说不出别的脏话。 就算是反驳吴承亦，也只是把对方的话改变了一下。 问题是吴承亦说的那些话不知是在说他，而且在影射段烨。 如果他和吴承亦没分手，对方介意段烨的存在他完全可以接受，分手之后再倒打一耙，只会让吴承亦这个人看起来像个跳樑小丑。 林羽正在等吴承亦回復，门突然被敲响了。 林羽抹了把脸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去开门，段烨站在门外。 「醒了啊？」段烨看了他一眼，气色比昨天好多了，「醒了出来吃饭。」 段烨身上穿着衬衣，显然是要出去上班了，林羽这才反应过来，他扒拉了两下头髮走出去，「段总监，我什么时候上班？」 「看你，」段烨走到餐桌旁坐下，「马上要过年了，你一直休到过年后也行，请假都用年假给你抵了。」 其实这个提议相当不错，本来和吴承亦约好的用年假出去玩，现在也不用去了，这一抵刚好带薪休假，而且最近状态也不怎么样…… 林羽也坐下，他嘆了口气问，「最近忙吗？」 「不忙，」段烨笑着说，「安心休息吧啊。」 其实段烨这么提议还有另一个原因，当然，这个原因他不打算告诉林羽。 昨天下班之后，他在公司楼下看见了吴承亦，对方也看见他了，目光还挺阴毒，盯着他看了半天，不过没什么举动。 也就是说，吴承亦现在正在公司等着林羽出现，在那儿守株待兔。 以段烨的目光来看，这个男人是真的不行。 林羽没再纠结，他又提起吃饭的事，「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选个好点儿的地方。」 「嗯，」段烨应道，「肯定选好的，选那种一顿饭能当你一个月工资的地方。」 不然林羽心里还过不去了。 林羽：「……」 倒也不用那么贵。? 第四十四章 段烨去上班后林羽并没有什么事儿做，他不喜欢出门，尤其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 段烨的家他也不好到处去看，吃完饭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房间里躺在床上玩手机，吴承亦还没回復他的消息，林羽盯着对方发的那些话，久久无言。 他嘆了口气，把目光转向电脑，在大学的时候微信还不是主流，他们大多数使用的是qq，林羽记得他的空间相册里有一个加密相册，里面装的全是关于吴承亦的东西。 想着人已经到了电脑前，林羽站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打开了电脑，没有设置密码。 电脑桌面上很空，林羽把qq下载安装之后看着登陆界面，输入了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号上的好友不多，大多数都是各种各样的群，不知道是谁把他弄进去的，他已经忘了。 林羽扫了一眼，随后找到了那个相册。 五百二十八张照片，他自己都惊讶了一下，原来有这么多，很久没打开看了，相册上一次更新还是在两年前。 相册的封面是他们这么多年唯一的一张合照。 二十三岁的吴承亦站在他身边，伸手搂着他的肩膀，他们身后是一棵在狂风中不断摇摆的树，最后在他们身后定格。 那天风很大，他们两个看着咆哮不止的狂风，对视了一眼，突然心有灵犀，两个人像疯子一样跑了出去，在狂风中奔跑，看着街上飞速行驶的列车哈哈大笑。 林羽也有过梦想，那个梦想至今还在他脑子里，没有被任何东西侵蚀，他没想过去实现，因为实现不了。 他想成为在荒原上行驶的列车，成为在风浪中咆哮的大海，成为在电线桿上停歇的乌鸦，然后在荒原的孤独中前进，在汹涌的大海中沉浮，在不详的诅咒中展翅飞向远方。 林羽点开相册，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他记得非常清楚，帮他们照这张照片的是一个小姑娘，好像还是大学生，吴承亦跟她聊了几句，林羽就在旁边听着。 照片里的吴承亦脸上带着非常阳光的笑容，他的身体侧向林羽，脑袋往林羽这边偏移，而林羽则站得笔直，脸上挂着真心的微笑。 他的梦想从此变了，他变成了在荒原上看列车经过的那个人，在海边看大海咆哮的那个人，在电线下面催促乌鸦快回家的那个人，因为他也要回去，有人在等他回家。 「当时真幼稚啊……」林羽眼睛里染上了些许哀愁，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家啊…… 是指那个鱼缸，还是他曾嚮往的自由。 第60页 剩下的，要不是吴承亦的单人照，要不是两个人聊天的截图。 那些单人照都是林羽在吴承亦的社交帐号中保存下来，然后再传进相册里，里面还有吴承亦曾经发过的一些动态。 「风很自由，我也是。」 「看，白雪，看，饺子。」 「我承认我的帅气只能排第二，因为排第一的是林羽，我不敢跟他抢吶。」 他记起来，有一段时间吴承亦很喜欢用吶这个字，你理理我吶，你看看我吶，你抱抱我吶，不胜枚举，只不过用了一段时间就没用了。 那种撒娇的语气在吴承亦身上只出现过那一次，林羽很受用，他感觉自己从一个孤独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孤独的大人，有人在他面前撒娇，寻求拥抱和安慰的时候，连孤独都少了几分。 一张一张的看过去，照片几乎涵盖了林羽最开心的那几年，他看着吴承亦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看着他和别人嬉笑打闹，他曾经想着，真好，自己也成为了吴承亦热烈且美好的一部分，那时候不论什么时候抬头，总是万里晴空，湛蓝的天空宏广宽阔，会接纳每一个没有家的孩子。 是每一个，包括林羽。 不需要去对比现在的苦涩。 回忆啊，那仅仅只是回忆吗？ 其实是一副永远都画不完的画，吴承亦在上面涂抹勾勒，曾苦恼生气，心疼伤心，总觉得每下一次笔都要斟酌再斟酌，但从来没有停歇过。 手机响了一声，林羽回神拿起手机一看，是吴承亦发过来的微信。 「林羽，你他妈就骚吧，贱东西，自己出轨还要倒打一耙！」 林羽盯着信息，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脸上的哀愁逐渐化为苦笑，又慢慢地变成麻木。 他手指动了动，屏幕上跳出来一个方框。 「是否删除此相册？」 林羽的眼里再没有一丝留恋，毫不犹豫点击了是。 那副没画完的画成了一张谁都不愿意去捡起来的废纸，被怒火灼烧，成了漫天飞舞的黑色灰烬。 谁都可以厌恶我，怎么能是你呢？ 谁都不能厌恶我，只有你获得了资格。 林羽抹了把脸，没回吴承亦的信息。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去厨房看了一眼段烨家的冰箱，里面东西很多，蔬菜瓜果，还有各种肉类，东西非常齐全。 包括料理台上的调料也很齐全，问题是林羽根本不会做饭，他倒是会下面，可他没看到方便面也没看到挂面，由此他可以推测出段烨这个人不喜欢吃面。 而且冰箱里也没什么剩菜之类的东西，也不能凑活，看来今天中午想混过去是不行了。 没办法，林羽不喜欢点外卖，只能出去找个地方解决。 他不挑，出去找了个面馆，就在小区不远处，过去还有一个商场，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做，林羽决定吃完面再去商场里逛一会儿，蹭会儿空调，顺便看一下有没有要买的东西。 要不干脆在商场里找个地方等段烨下班得了，林羽吃面的时候就在想，反正那个商场也有什么高档餐厅之类的东西，不过前提条件是段烨愿意的话。 林羽吃得很快，吃完他就进了商场。 这会儿商场里还是用餐高峰期，林羽特意去了三楼，这一层楼全部都在卖衣服，没那么多人。 他简单看了一下，没有衣服适合自己，太贵了，一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外套居然要两千。 他的衣服大多数都是打折的时候买，或者在网上买，要不就反着买，夏天买冬天的，冬天买夏天的，对于穿的这一块儿林羽并不追求什么，干净就行。 熘达了近一个小时，林羽感觉自己刚才吃进去的那碗面已经消化完了，肚子居然还非常不给面子的叫了两声，又逛了一会儿他准备去楼下找点吃的东西。 林羽慢慢走着，拿出手机看一眼，看到了段烨发过来的微信。 段烨：「吃饭了吗？」 林羽回：「吃了。」 手指轻轻动了两下，林羽顺手把吴承亦的微信拉黑，段烨估计在忙，没再回復。 就在上手扶梯的时候，林羽旁边也有一个人，他刚开始没注意，直到对方突然去了他前面他才抬头看了一眼，只是个背影，很眼熟。 林羽把手机揣进兜里，看着眼前的这人好像有些等不及似的往下跑，他正奇怪呢，抬眼看过去就看见吴承亦在一家金器店门口站着。 操…… 林羽感觉自己全身僵硬了一下，额头上甚至还冒了冷汗。 他看着那个人朝着吴承亦走过去，两个人笑着说了几句话，林羽摸了摸脸上的口罩，第一次觉得戴口罩这种事情真的应该全民普及。 吴承亦……还有陈宇。 林羽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竟然逛个商场都能碰到他们。 而且这个商场不论是离吴承亦家还是公司都不算近，也就是说他们是专门过来玩，那吴承亦回信息那么慢也是因为在陪陈宇而不是因为在上班。 林羽从扶梯上下来的时候吴承亦和陈宇已经转身了，这一层吃的居多，看样子他们是准备一起去吃饭。 林羽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就让他看到这种画面说不难受怎么可能呢，试想一下，曾经有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他似乎不会觉得疲累，包容你的懒惰，包容你的无知，包容你什么都不会，可有朝一日，你发现这些都是假象。 第61页 爱是假的，包容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到最后你发现那一段七年的时光好像也是假的。 那棵定格的树成了永恆，可你们没有。 曾经，你们也是别人眼里的永恆。 林羽长长的唿出一口气，他不想哭，也不想再和吴承亦有半点瓜葛，他就是想看看，出现几个月的那个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鬼鬼祟祟，畏畏缩缩，站外人群后面看见吴承亦和陈宇进了一家餐厅，两个人站在收银台点餐，吴承亦时不时跟陈宇说两句，应该是在询问陈宇的意见。 这种日子他们也曾拥有过，林羽尽量让自己恶毒，让自己看起来百毒不侵，所以他恶毒的想，都他妈的二手货，吴承亦是二手货，是他先说的分手，是他先不要的。 他看到吴承亦伸手揽了一下陈宇的肩膀，但很快几就放开了，他笑了，以前吴承亦不会放开，吴承亦开始在乎别人猎奇的目光，开始在乎别人嘴里的评价，他输给了爱情，但在吴承亦面前，他赢了。? 第四十五章 林羽干脆进了对面的奶茶店，要了杯奶茶坐下了，他说没喝过这种东西，主要是没地方去，白坐在这儿他又不好意思。 这个地方还不错，他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吴承亦和陈宇，像个偷窥狂一样，林羽的视线一直往他们身上瞟。 这一顿饭他们吃了一个多小时，林羽脖子都伸酸了才看到他们出来，随后林羽没再跟上去。 一个人坐着也无聊，林羽开始玩手机，出来的时候手机电量就不多，座位旁边有充电口，但是他出门忘了带数据线。 林羽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问奶茶店的员工借了一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又买了一杯奶茶。 …… 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何苦呢，他刚开始买的那一杯都才喝一半。 太甜了，腻得慌。 奶茶店有无线，密码就是门口的gg牌上，林羽连上了随便找了部电视剧打发时间。 快到六点钟的时候段烨发了条微信过来问他在哪儿，林羽直接把自己的位置发了过去。 没到十分钟段烨就过来了。 林羽把数据线还了回去，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还冲着服务员笑了一下，段烨看见了，眼神动了动，也不知道代表什么。 林羽买的那杯奶茶根本没动，买的时候是热的，现在都放凉了。 不知道段烨喝不喝奶茶，林羽想着还是问一下，要不就只能扔了，怪可惜的，十来块。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段烨电话响了，对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向林羽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才接通电话。 「餵？」 林羽走到段烨身边，跟着段烨往前走。 「下班了，在外面，准备去吃饭。」段烨说。 听这个语气打电话的人应该是段烨的长辈。 林羽没猜错，一听段烨在外面还准备出去吃饭段妈妈眼睛瞬间亮了几分，「出去吃？和谁？」 「和一个朋友，」段烨余光看了林羽一眼，林羽听到了朋友这两个字，恰好也看了过来，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段烨沖林羽笑了笑。 「朋友？」段妈妈问，「就你和他两个人吗？」 段烨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是，」语气有点儿无奈。 「有情况了！」段妈妈非常笃定，知子莫若母，她这破儿子什么德行她自己心里清楚，以前虽然不乱搞但也没单身过这么长时间，突然一下分手之后段烨连着单身了好几年，她都开始担心段烨是不是出问题了。 而且段烨平常出去吃饭都是一堆人，这一下突然两个人，而且那个人不是合作方，不是同事，是朋友，段妈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儿子有情况了，老东西看上人了嘿！ 「叫什么啊，多大啊？哪儿人啊？」段妈妈眉开眼笑，问题跟机关枪似的向着段烨扫了过来。 「妈，还没到那儿，」段烨真无奈了，「您查户口呢？」 「就是说真的有情况了？」段妈妈兴奋的啊了一声，要不是看段出去遛弯了她都想把老段叫来一起啊几声，「今年过年你把他带回来，我们见见。」 段烨：「……」 有时候他真的很佩服他妈的脑迴路，这儿都哪儿跟哪儿啊？ 林羽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他，转头直接见家长？ 他怕把林羽吓懵了。 「今年过年肯定不行，」段烨实话实说，「等明年吧。」 「你们认识多久了？」段妈妈又突然稳重起来。 「不久，」段烨也不敢说具体时间，他怕林羽察觉出什么来，「几个月。」 「都几个月了你还没把人家拿下来？」段妈妈惊讶道，「哎哟，碰到对手了？」 「不是您想的那么回事儿，」段烨嘆了口气，「回头给您打电话，我先去吃饭了。」 段烨没再给他妈妈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段妈妈只要察觉到一点儿苗头就会一直问，段烨也是开始谈恋爱之后才发现他的母亲是一个特别八卦的人，而且他出柜都是被段妈妈逼着承认的。 运气好，段烨自己都这么觉得，摊上了一对开明的父母，他的出柜过程非常顺利。 「咱们去吃什么？」段烨转头看林羽。 「看你，」林羽还在想着刚才段烨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他能看出来段烨和家里的关系非常好，他有点羡慕。 第62页 「随便吃点儿吧，」段烨笑了笑，看见了林羽手上拿着的奶茶，「那是给我买的吗？」 林羽啊了一声，赶紧把奶茶递给了段烨。 他没正面回答段烨的话，「已经放凉了，可能没才买的时候那么好喝。」 「没事儿，我喜欢喝凉的，」段烨的表情很自然，他没有多问让林羽松了口气。 从各种小细节就能看出来，段烨是一个非常成熟且温柔的人。 这种人的家庭一定是一个非常和谐美满的家庭，是林羽没见过的那种。 段烨随便找了一家牛排店，人均二百，不算便宜，也不算贵，怕找便宜了林羽会觉得不好意思。 吃饭的时候段妈妈不停的在给段烨发微信，他已经习惯了，为了能满足自己母亲的好奇心，段烨偷摸把林羽的证件照发给了段妈妈。 女王大人：「哎哟，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看！」 这备註还是在段妈妈的强烈要求下改的。 段烨：「满足您的好奇心了吗？」 女王大人：「到哪一步了？不会就吃了个饭吧？你努努力，这小伙子长得对我胃口，段烨，我感觉你配不上他。」 段烨：「……」 他看了林羽一眼，长得确实好看。 给人一种清清冷冷的感觉，就是这个清清冷冷的人身上的衣服老是不合身，又不爱打扮，总带着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孤寂感。 「怎么了？」察觉到段烨在看他，林羽抬头问了一句。 「没事儿，」段烨笑了笑，对方吃饭都很认真的表情让他想到了两个人在一起加班的时候，对方微微垂头时，在光影交错时微微颤动的睫毛。 林羽不明所以，他总感觉段烨今天怪怪的。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熘达着回去，很悠闲。 林羽已经忘了上次这样悠闲的散步是什么时候，给人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快八点了，街上人不少，非常热闹。 要过年了。 想着段烨刚才接的那个电话，林羽想着等过年的时候段烨应该会回去，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过年，一个人啊…… 林羽默默笑了笑。 虽然和段烨合租林羽心里很高兴，但按照他的性格他不可能很快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去改变以往长时间的习惯，知道不可能回到以前，可心里还是会涌起失落感。 这种感觉在晚上的时候更为清晰。 「去逛逛怎么样？」段烨身上还穿着西装，也没穿外套，林羽是真不知道在这么冷的情况下段烨怎么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去哪里逛？」林羽没什么意见，反正回去也是在床上躺着，倒不如逛逛活动一下身体。 「去那边儿吧，」段烨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我记得那边有人摆摊，可以去看看。」 林羽下意识道，「你没吃饱吗？」 「不是，」段烨笑了，「就是去看看，要过年了，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那边卖那些东西的摊位挺多。」 段烨说的是春联啊什么的。 林羽哦了一声，「这样……」 两个人边走边聊，段烨话很多，有他在一般都不会冷场。 在过马路的时候，段烨突然说，「林羽，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林羽啊一声，「什么？」 绿灯时间不长，两个人都走得很快，等到了马路对面段烨才说，「你今天兴致不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羽脚步顿了一下，段烨在有时候真的很敏感，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段烨的目光好像时时刻刻都放在他身上。 「没有……」林羽否认，他没打算把看到吴承亦的事情告诉段烨，更没打算把吴承亦发的那些微信告诉段烨。 很噁心，不知道怎么开口，自己爱了七年的人，竟然是这种噁心的人，吴承亦说的那些话，真的让人没办法开口。 「是吴承亦找你了？」段烨再开口就是王炸。 「你……」林羽停下脚步，彻底惊讶，「你怎么知道？」 「猜的，」段烨把人往前拽了一下，这条街上人不少，怕堵着别人的路。 林羽摇头感嘆，「你是不是真的会算命？」 段烨笑了，「你说会就会，他找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林羽嘆口气，「都是些……不太好听的话。」 段烨没问说的是什么，他能看出来林羽并不想说，沉默片刻后，段烨开口，「拉黑吧，把他的联繫方式都拉黑。」 「已经拉黑了，」林羽说，「以后再也不联繫。」 「行，那去买副春联，」段烨说着，「灯笼就算了，挂在门口很突兀。」 他伸手拍了一下林羽的肩膀，「想想，还需要什么？」 对于这种事情林羽也是两眼一抹黑，他对这些习俗根本没什么感觉，因为每年都过得差不多。 小时候能收到红包，但也只是在他手里过一下。 段烨这一问把他问住了，他努力想了想，小时候在外婆家过年的时候很热闹，大人会包汤圆，梅菜瘦肉馅儿的，还有芽菜瘦肉馅儿的，还会炸酥肉，炸丸子，弄一大桌子菜。 小时候在外婆家年几乎是林羽一年到头最高兴的一天。 那一天没有烦恼，也不会挨骂。 林羽也想不起来别的，就把自己小时候经歷过的告诉了段烨。 第63页 「这些都简单，」段烨说，「那就这么决定了，今年过年咱初一早上吃汤圆，中午吃大餐，晚上炸酥肉和丸子，初二和初三吃初一剩下的，还需要别的吗？需要就说，我去买。」 林羽突然停下了脚步，段烨看他停下也跟着停下了。 林羽看着段烨，好半天才问出来一个字，「咱？」 「嗯？」段烨疑惑，「怎么了？」 「你……不回去过年吗？」林羽看着段烨，心里动了一下，确认道，「今天给你打电话的人……不是让你早点回去过年吗？」 段妈妈没说这话，而且刚才吃饭的时候段烨已经说了今年不回去过年，段妈妈的回覆是，家里少你一个不少，爱回不回呗。 林羽知道段烨家庭和谐美满之后就越觉得段烨当初居然能理解自己的家庭情况这让林羽感觉到非常不可思议。 他自己都清楚，自己那个家非常不正常。 「不回，他们都在国外，」段烨眯了一下眼睛，他说谎了，其实他家人就在隔壁，「不想跑，今年这个年就咱俩过。」 如果他说实话，林羽肯定会胡思乱想，会觉得愧疚，会赶他回去。? 第四十六章 这种感觉就像他和段烨出差那天他一个人在外面吃饭段烨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叫出了他的名字，那种好像被人拽了一把的感觉林羽到现在都记得。 越和段烨这个人接触，和这个人相处得就越舒服。 两个人去看了一下，就买了一副春联。 过后几天段烨都挺忙，两个人说话的时间也不多，有两天段烨甚至加班到深夜才回来，林羽要不自己煮面吃，要不叫外卖。 终于，段烨放假了。 放假段烨也停不下来，他带着林羽去超市收刮食材，毕竟要过年，需要的东西也不少。 林羽很少两个人一起逛超市，很长时间了，长得他都有点儿不记得了上次两个人逛超市是什么时候。 「哎哟好久没逛超市了，」段烨又恢復成了那种随性的打扮，多了些柔和，少了些犀利，不过都挺好看。 林羽说是啊。 很轻松，甚至感觉这个年过得比以前都轻松。 毕竟阖家欢乐的日子，他和吴承亦只能互相守着，他无所谓，不过他能看出来吴承亦眼里的失落。 有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问对方，你是不是在怪我。 但又不忍心破坏过年的氛围，于是又一次又一次的咽了回去。 但是在段烨面前，他不用去问这么多，也不用去考虑这么多，过年就是过年，过年有段烨陪着他，没那么孤独。 有人陪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有时候，过去的事情会突然在脑子里晃动一下，让人不得不拿出来和现在作对比，以前很好，可现在更好。 超市里人很多，音乐也从以前那种舒缓的音乐变成了各种喜庆的音乐。 要不好运来，要不今天是个好日子。 说实话这种音乐真的很感染人，让人一听就知道这是要过年了。 虽然和段烨住在一起，林羽还是有些拘谨。 他都想好了，等段烨把东西买好他就和段烨aa，老吃白食他真的会感觉自己像个蛀虫，他都想给段烨伙食费了，给段烨提过一次，被对方拒绝了。 以前放假林羽也都是待在家里，外面越热闹他就越不想出来，吴承亦要是在的话两个人就一起待在家里，要么看电视，要么聊会儿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很少出门，甚至已经没有了出门的欲望，失去了某种生机。 「先去买肉，」段烨看了林羽一眼，发现对方面无表情正在出神，他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果然林羽根本没注意到他。 段烨跟在林羽后面，看着林羽踢到架子腿，整个人往前倾，段烨才大步上前伸手揽了一下，还是揽的腰。 「没事儿吧？」段烨的声音近在咫尺。 「没……」林羽站稳，段烨的手还在他腰上，他的背和段烨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林羽赶紧往前迈了一步，段烨顺势松开了手。 「看路。」段烨脸色非常自然。 段烨没告诉林羽，这段时间吴承亦一直在公司楼下蹲着，虽然没上去过，但基本他每天下班都能在公司楼下看到吴承亦。 除了他，也没人知道吴承亦是过来找林羽。 他们俩没说过几句话，但这并不妨碍段烨对吴承亦的印象不好。 「啊？」林羽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有点不好意思，「走神了……不好意思。」 段烨买东西很快，不一会儿就买好了一堆食材，两个人闲逛的时候林羽突然听到了有人叫段烨的名字。 他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朝着段烨走过来，「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段烨停下脚步，「啊，来逛逛，买点儿东西。」 「好久不见了，」那人说，「怎么最近都没过去玩？」 「最近没空，」段烨不想多说，「等有空了再说吧。」 这时，那个人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林羽身上，虽然两个人并不认识，但林羽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 为什么啊？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 难道……他站在这里就是错？ 「这你朋友？」那人问了一句。 第64页 「嗯，」段烨说，「我朋友，林羽。」 说完他又沖林羽说，「刑刻。」 林羽微微点头，说了声你好。 刑刻没理他，转而和段烨说起了话。 林羽也没在意，这种目光他看得太多了。 这个刑刻和前段时间他接触的那些人不一样。 对方很讨厌他，而且很直白，虽然他也不知道原因。 「晚上出去喝点儿吧？」刑刻笑着说，「咱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上次和岳徐聚的时候让你出来你也不出来。」 「不了，」段烨也笑了笑，「最近天天喝，头都快喝大了。」 林羽心里动了动，段烨在撒谎，他最近根本没喝酒。 看来段烨和这个刑刻之间有点什么东西。 林羽默默的看了一眼刑刻的表情，他总觉得对方好像有点受伤。 一个念头在林羽脑子里飞快的闪了过去，他觉得……这个刑刻，好像喜欢段烨。 刑刻是gay？ 那段烨呢？ 「那过完年有空吗？」刑刻还是不死心，「过完年有空咱们过完年再约？」 他看着段烨买的东西挺多，看来是打算在这边过年。 「过完年也没空，」段烨说，「一堆事儿呢，等有空了再说吧。」 他确定了，刑刻喜欢段烨，但是段烨不喜欢刑刻。 真是修罗场。 刑刻笑了笑，笑得很难看，他也知道段烨这人是个什么人，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对方还是不答应就说明没了可能性。 刑刻不再说话，看了林羽一眼。 这一眼里面带着的探究和厌恶让林羽心里咯噔一下，刑刻把他当成情敌了，这个身份他非常熟悉，因为以前吴承亦吵着闹着要追他的时候他经常在这个身份上晃荡。 可这次他真的是冤枉的。 虽然他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刑刻走了之后两个人又去买了点东西，段烨没主动提起刑刻，林羽也没多问，他连段烨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不知道。 不过段烨肯定还没结婚，真结婚了段烨也不可能找个人和自己合租。 回去的路上林羽坐在副驾驶，段烨递给他一包qq糖让他路上吃。 林羽：「……」 「段总监，你一定很受小孩子欢迎。」 「嗯，」段烨说，「也很受成年人欢迎。」 林羽忍不住说，「段总监，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 很不要脸。 段烨打断他，「有自知之明。」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林羽想到了刚才那个男人，「也说得没错，好像是很受成年人欢迎。」 还是个成年男人。 林羽心想还好刚才段烨抱自己的时候没被刑刻看见，不然对方就不只是给了他几个白眼这么简单。 段烨忍不住笑了笑，这几天他妈一直问他进展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她出马给他出出主意。 他妈妈出主意，他自己都能想出来他妈会出什么主意。 可能会直接杀过来，然后拉着林羽聊天，把自己从出生到三十四岁所有经歷全部罗列一遍让林羽更好的了解自己。 谁都没提起刑刻，没什么好聊的，其实两个人认识很久了，但对于段烨来说，两个人真的不算熟。 刑刻这个人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喜欢段烨这件事也是。 但是段烨不喜欢他，好像好几年了，段烨没动过那个心思。 这件事情他们共同的朋友都知道，以前聚会大家都在，聚了几次过后刑刻老喝醉，喝醉了非让段烨送他回去，要不顺着他的意他就开始发酒疯，久而久之段烨就不去了。 并且段烨还说了，以后有刑刻在就别让他去，所以两个人确实很久没见面。 他就是没想到出来逛个超市运气也能这么背，居然还能在超市里碰到刑刻。 而且还是在林羽在的时候。 林羽吃完了一包qq糖还没到家，段烨又递给他一盒酸奶。 林羽：「……」 他转头看着段烨，「段总监，你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段烨眉头一挑，「这你都能看出来？」 林羽说，「你是我领导，是我房东，但是我感觉你有时候，拿我当你儿子。」 段烨笑着说，「过年再给你发点压岁钱。」 林羽：「……」 回去之后段烨把食材处理了一下放进了冰箱，林羽在旁边给蔬菜封保鲜膜。 说实话，他心里有点高兴，虽然还是只有两个人，但是这种两个人互相帮助一起整理东西让他感觉到刻一丝久违的年味。 林羽做事很仔细，封个保鲜膜而已，随便封封就行了，他愣是封得滑熘，争取做到完美，像是在享受。 段烨由着他，对方那种孤寂的眼神时不时会在段烨脑子里闪一下，他感觉得出来林羽在高兴。 从认识林羽这个人开始，对方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意思在段烨眼里好像就和被扯开的保鲜膜一样，非常透明。 虽然他的家庭很完美，但并不代表他不能去理解一个破碎的家庭。 只有愿不愿意，没有能不能。 段烨朋友很多，他接触到的东西，接触到的人比林羽多得多，自己没经歷过不代表在别人身上不存在，段烨比谁都明白，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有那种孤寂到破碎的眼神。? 第65页 第四十七章 大年三十那一天，段烨一大早就去了养老院，到中午都没回来，林羽中午自己煮了粥，没炒菜，就喝了两碗粥。 喝完粥之后，林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等段烨回来他们差不多该把春联贴上了，晚上还要处理食材，等明天能直接用，林羽有点期待这种和谐的画面。 段烨是个很健谈的人，他会在有空的时候帮林羽分析同事的性格，一个一个分析，每一个都没落下，等段烨分析完林羽才感觉自己那些同事在他心里有了一个立体的形象。 看着电视里喜气洋洋的gg，林羽突然就想到了吴承亦。 没有了酸涩，没有了怀念，再想起来的时候好像是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是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去年过年的时候，照常只有他和吴承亦两个人，其实吴承亦和家里有联繫，林羽知道，但是吴承亦没告诉过他，过年吴承亦会接到很多拜年简讯，拜年电话，林羽的手机除了垃圾信息什么都没有。 所以每次，吴承亦给别人发拜年信息的时候也会顺带给林羽发一条。 以前身在其中没觉得，现在作为一个旁观者林羽才发现，他和吴承亦之间其实很早就存在欺骗，只是自己选择了相信并且觉得那些事情并没有触碰到自己的底线所以没说破。 当初闹得那么凶，闹得人尽皆知，闹得吴承亦和家里的关系跌至谷底，林羽以为那样吴承亦就只能依靠他，他们互相只有彼此。 实际上，吴承亦的父母非常爱他，当时吴承亦跪在他们面前出柜，他父亲手里的棍子高高扬起，却始终没有落到吴承亦身上，这就是他和吴承亦的区别。 林羽当时只有愧疚和感动，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吴承亦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后来再想想，他和吴承亦又怎么会是同一类人。 想得越多，以前很多想法很多感触都会被推翻，对于吴承亦也会有新的定义，分手之后林羽有时候会想，吴承亦是真的爱他吗？一直吗？ 很遗憾，他得出来的答案是吴承亦早就不爱他了，他们都一样，在守着曾经的喜欢生活，或许是想让那些看他们笑话的人闭嘴，或许只是因为习惯，谁知道呢，谁又能说清楚呢？ 吴承亦说的那些话打破了他对这个人所有的认知，那不为人知的一面暴露在林羽面前时，他觉得爱情于他来说充满了嘲讽，甚至觉得噁心。 段烨还没回来，林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去了窗户边盯着下面的风景看。 这个小区绿化非常好，那个花园里面什么花都有，林羽其实非常想去逛逛，但那里一般都是老人和小孩儿，他怕打扰到别人。 要不去逛逛吧？ 也不是每个老人都像他妈那样。 林羽穿好外套，拿好钥匙准备出门，没想到门一打开外面居然站着个人。 林羽一愣，停在原地。 「吴承亦……」林羽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他看了又看，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吴承亦，「你怎么在这儿？」 吴承亦瘦了一点，脸色不怎么好，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表情很僵硬，看起来有点可怕，林羽下意识退回去准备关门的时候吴承亦的脚卡了进来。 「藏得挺好啊林羽，」吴承亦脸上带着狞笑，推着门往里挤，「傍上大款了吧，住这么好的小区，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现在连班都不上了，准备安安心心当你的金丝雀了？」 林羽用力的把人往外推，他没空去思考吴承亦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绝对不能让吴承亦进来，对方没安好心。 他不知道吴承亦在外面待了多久还是单纯的碰上了，他也不知道吴承亦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如果……如果吴承亦不想放过他，这无疑会给段烨添很大的麻烦。 林羽心里着急，没说话，只拼尽了全力把人往外推。 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结果和最坏的打算，不管怎么说，不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结局怎么样，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能连累段烨。 「吴承亦，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出去说，」林羽打着商量，「你非要进来就是私闯民宅，你犯法了你知道吗？」 「少他妈跟我说这些，」吴承亦力气比林羽大，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半边身体已经卡了进去，他势必要让林羽给自己一个说法，为什么给他戴绿帽子，「林羽，你他妈贱不贱，姦夫比我有钱是吧？开一百多万的车，住这么好的小区，连班都不让你上，你多美啊？你不想想，你他妈配吗？你配得到这些吗？」 「你就是个没人爱的废物！」 「离了男人不行的废物！」 「你真他妈噁心啊林羽，真噁心，你有几个男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去出差也是因为想男人了是吧啊？妈的，还拿出差搪塞我，你他妈到底给我戴了多少绿帽子？啊？」 林羽一惊，这些话…… 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他怔愣一瞬，吴承亦趁机一用力整个人从外面挤进来。 「你说什么……」林羽抬头看着吴承亦，眼睛里带着浓厚的震惊，对方脸上洋洋得意的表情让他噁心得想吐。 「你他妈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数？」吴承亦咧着嘴，愤怒让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抖动，「林羽你他妈是不是忘了，老子因为你变成了gay，因为你和家里决裂，因为你才想着去创业，因为你老子不眠不休的挣钱，你他妈怎么敢去外面找男人？啊？你他妈哪儿来的胆子？」 第66页 「操你妈！」林羽伸手抓住吴承亦的衣服，用力的往下一拽，去他妈的为了他，什么都是为了他，既然都是为了他那他妈的怎么他的日子还是过得那么艰难？ 他今天才看清吴承亦的本质，自私自利，什么都以他自己为准，什么爱不爱的，说出来让人噁心！ 去你妈的吧！ 林羽一膝盖怼在了吴承亦胃上，对方反应过来很快开始还手，吴承亦伸手拽住了林羽的胳膊，趁这个机会站直了，一拳打到了林羽脸上。 「你他妈还敢动手？」吴承亦眼睛瞪得贼大，眼珠子往外凸，红血丝越来越多，他没给林羽反应的机会，一脚踹上去，正好踹到林羽肚子上，用尽了全力，林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开始发出悲鸣。 「你他妈的……」林羽大声骂了一句，想站起来吴承亦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下一脚直接踹到了林羽脸上，这一瞬，林羽感觉自己血液无休止的沸腾起来，脸哥脖子已经红成了一片，他脑子经歷过短暂的空白之后涌起来一个念头。 他要杀了吴承亦，要和吴承亦同归于尽。 操！ 林羽伸手抱住了吴承亦的腿，对方的拳头稳稳噹噹的落在他背上，发出哐哐哐的响声，林羽低头，用力的咬在吴承亦的小腿上。 他真不想动嘴，但他没别的办法，打起来她肯定不是吴承亦的对手。 「草泥马的，」吴承亦用力一踢，林羽被踢翻在地，嘴里出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林羽甚至说不出来话，他感觉自己的下巴已经离家出走了。 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吴承亦打的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肋骨已经断了。 林羽脸上出现痛苦，他不能死在这里，起在这里会给段烨增添非常大的麻烦。 来这里看的那天他还在说该不会是凶宅，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没人喜欢他多正常，他是乌鸦嘴，还只会给人添麻烦，他自己都讨厌他自己，三十年，白活了。 林羽慢吞吞的站起来，脸上一片苍白，嘴角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病态。 吴承亦哼哧哼哧的喘了两口粗气，很快脸上又恢復成了那种得意的表情。 「多大能耐，」吴承亦说，「怎么了？叫人来帮你啊？怎么不叫人啊？」 林羽扯了扯嘴角，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吴承亦，你真可怜，是啊，我给你带了绿帽子，他哪儿哪儿都比你好，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持久，你也就会在陈宇那种小男生身上找点儿存在感，看紧点儿吧，小心过不了几天，陈宇也会发现你力不从心。」 「你妈的！」吴承亦脸上闪过暴虐，拳头也高高的扬了起来。 「真可怜呢，」林羽突然又说，「和陈宇日子过得不好吗？他是不是嫌你没钱，你是不是嫌他挣不了钱？哎哟太可怜了吧，吴承亦你真活该啊，喜新厌旧您不是研究得挺明白吗？重新找一个呗，像我一样，找个有钱的，你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 吴承亦愣了一下，紧紧的盯着林羽。 「吴承亦，你可别告诉我，我给你打电话的那天晚上，你和陈宇什么都没有发生。」 吴承亦脸上的表情变了变，看到这一幕，林羽发出一声嗤笑，「自己先出轨的人，怎么好意思来质问别人？」? 第四十八章 他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林羽全身都在发抖，身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他紧紧的盯着吴承亦，眼睛里带着从未在吴承亦面前出现过的阴郁。 这种陌生的模样让吴承亦表情麻木了片刻，他胸膛上下起伏，在被林羽揭穿之后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有多了几分愤怒，甚至是恶毒。 「林羽，你那天打过电话？打了我的电话？」吴承亦大吼着问他，「陈宇接的对吗？啊？你告诉我？」 林羽弯了一下腰，胃里像针扎似的疼，「怎么了？现在才反应过来？把人都带家里去了你他吗好意思倒打一耙，吴承亦你他吗就是个杂种，我草泥马！」 吴承亦眼睛越瞪越大，他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天，他和陈宇确实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喝醉了，是陈宇送他回去，他有点印象，电话好像响过，但是他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幻听。 那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因为他喝醉了，脑子不受控制，他不知道怎么就和陈宇滚在了一起，还是在那张和林羽睡了好几年的床上，陈宇有没有拒绝他不知道，反正等他醒过来眼前的景象足以说明一切。 他在喝醉的情况下和陈宇睡了。 「我那天……」吴承亦咬着牙，下颌线绷得死紧，「喝醉了，我不知道你打电话，林羽，我不喜欢陈宇，我那天只是把他当成了你，你应该来问我，我可以给你解释。」 「解释你妈，」林羽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疼，「就算你他妈的能解释，但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你他吗真不要脸，喝醉了就能当没发生，你他吗说的那些话让我噁心，我噁心你一辈子，我都不想去浪费时间恨你，吴承亦，好歹那么多年感情，好聚好散吧。」 「不可能，」吴承亦上前一步，伸手去拉林羽的胳膊，林羽下意识往后退，就在这时，突然一股蛮力出现将吴承亦扯开。 第67页 林羽一愣，就看见段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一只手掐着吴承亦的脖子，嘭的一声，吴承亦被段烨按在地上，不知道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段烨对着吴承亦的脸就是框框两拳。 「怎么样？」段烨盯着地上的吴承亦，话却是问的林羽，「伤哪儿了？」 「啊？」林羽回神，「我没事。」 「没事？」段烨声音很冷，「是吗？」 林羽看向地上的吴承亦，对方能碾压他，却在段烨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想到刚才的那两拳，锤在吴承亦脸上简直跟锤西瓜一样。 「真没事，段烨，你别冲动，」林羽真怕吴承亦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爆开，得不偿失。 段烨没在动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吴承亦。 对方看了段烨一眼又看了林羽一眼，「林羽，跟我回去。」 林羽低垂着眉眼，他不想给段烨添麻烦，可现在麻烦已经来了，林羽不清楚这个麻烦的后续会变成什么样，如果吴承亦再过来，不只是他，段烨也会非常困扰。 林羽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突然听见段烨冷笑了一声。 「回去？」段烨扯了扯嘴角，直接一脚踹到了吴承亦腿上，林羽晃了一下神，他好像听到了咔嚓声，「回哪儿？」 「操！」钻心的疼痛顿时席捲全身，吴承亦感觉自己冒了一身冷汗，「你他妈的！」 「我不跟你走，」林羽皱着眉，他感觉段烨身上的气质都变了，刚才那一脚他看得真真切切，真没留一点儿余地，「你滚吧，赶紧滚。」 「林羽！」吴承亦大声道，「跟我回去，以前的事我可以过往不咎。」 「滚你妈的，」林羽在段烨开口之前开了口，他身上还是疼，不过已经好了很多，「你他吗赶紧滚吧，以后咱俩在街上碰见就当是陌生人。」 说着林羽伸手抓住了段烨的胳膊，这个举动让段烨脸色柔和了一点。 「行……」吴承亦疼得脸都白了，「行，你记得你说的话，以后咱们就是陌生人。」 吴承亦一瘸一拐的走了之后，林羽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忍不住往前窜，段烨眼疾手快把林羽拽了起来。 「去医院看看。」段烨的声音很平静，林羽什么情绪都没听出来，不过他下意识认为段烨在生气，他现在心情很复杂，想得也很多，觉得自己根本没脸脸面对段烨，毕竟这一切都是他惹出来的。 不过，这还是段烨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不用了……」林羽站稳，低着头轻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而且听吴承亦说那些话的意思，对方应该在他们公司楼下堵过他，只不过段烨从来没和他说过。 所以段烨才让他这段时间不要去上班？ 段烨没理会林羽的道歉，「我扛着你去还是你自己跟我下去？」 虽然语气没变，林羽还是察觉出来了一丝强势。 他选择自己下去，段烨一直站在他后面，林羽不敢回头看，也不敢说话，他能感受到段烨身上的低气压。 等到了医院，段烨带着林羽做了一大堆检查，单子开了一堆，段烨跑前跑后，但除了和医生沟通之外基本没和林羽说话。 林羽皱着眉想，段烨还是生气了。 检查下来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可以住两天院再观察一下，说实话，没人愿意过年还住在医院里，尤其今天都大年三十了，段烨说住，林羽也没反驳，他不敢。 等事情都办好天都黑了，医院里人很多，不过大多数都是值班医生，护士，病人的话，除了不能动弹的基本都回家过年了。 连累了段烨，林羽这段时间逐渐活络的心好像又在慢慢归于死寂。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在哪儿都好，荒原上大海里，他可以生活的很好，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应该寻找什么救赎，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经过今天这一出，吴承亦彻底变成了仇人。 这么短时间，林羽想想都觉得恍然如梦。 无所谓吧，林羽躺在病床上自娱自乐的咧了咧嘴，有的时候怕失去，等真的失去了反而感觉什么都不怕了。 等出院他就从段烨那里搬出去，至于工作，段烨要是能容下他他就继续干，要是容不下就重新找吧。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三张病床，他住的靠墙的这一张，另外两张都没人。 很空，尤其是转头看窗户，外面是黑漆漆一片时，林羽感觉那片黑就跟自己的心一样。 过了一会儿段烨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他看了林羽一眼，把袋子放到了病床旁边的柜子上，一打开顿时香气扑鼻。 皮蛋瘦肉粥，还有排骨山药粥。 「吃点粥再睡，」段烨坐在中间那张床上，把手机拿了出来。 林羽不敢不吃，他现在心里内疚得都想给段烨嗑一个。 本来他们现在应该在家里准备食材，炸酥肉，炸丸子，他很期待，可转眼间，却成了过往云烟。 林羽唿出一口气，选了那个皮蛋瘦肉粥。 没过多久，段烨把另一份吃了。 接着又是属于两个人的沉默，段烨什么都没问，林羽想着也好，免得还花时间解释。 第68页 两个人各自玩各自的手机，等到了十点林羽有点儿犯困，他看了一眼段烨，不知道对方什么走，他总觉得睡着前明明是两个人等他睡着之后勐的惊醒发现另一个人突然不见了这事儿想起来就特别的惊悚…… 他只是害怕段烨突然离开。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林羽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他赶紧往旁边看了一眼，果然，整个病房是空的。 住院又是一笔开销，他的银行卡里存款已经跌至四位数了。 林羽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才早上八点多。 段烨什么时候走的？ 手机上也没有新的信息，如果不是出现这事儿自己住院了段烨至少会发个信息问一下吧？ 林羽不确定，不过……应该是。 他刚放下手机就听到门口传来声响，林羽赶紧抬起脑袋看，发现是来查房的医生，说不清为什么，失落的感觉更浓了。 医生后面跟着一群白大褂，问了一下他感觉怎么样，还在他身上轻轻按了几下，林羽想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来着，但看着他们好像都很忙的样子就没问。 医生走了之后林羽盯着天花板发呆，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尿急，病房里没有厕所，尿尿得去走廊那头。 林羽慢悠悠的去了厕所，解决完生理问题感觉身心舒畅，回来就发现段烨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病房里。 林羽在门口顿了一下才走进去，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嗯？」段烨看了林羽一眼，「我只是出去买了个早餐。」 林羽看了一眼柜子，果然看见柜子上放着两个袋子还有两杯豆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段烨昨天晚上根本没走，而是一直在病房里陪着他，今天早上在他还没醒的时候出去买了个早餐？ 林羽喉结动了动，看了一眼段烨穿的衣服，果然还是昨天那一件。 「出去逛了半条街才发现一个早餐店，」段烨招唿林羽过去，「不知道好不好吃，不过比没有强。」 林羽挪过去，认真的看着段烨的脸色，对方好像……不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盒装小老虎宝贝的投喂，么么哒? 第四十九章 上午没发生什么事，病房里有电视，两个人躺在床上看春晚重播。 一片岁月静好。 昨天太乱了，林羽根本来不及去思考，他真没想到吴承亦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把他揍了一顿，虽然是他先动的手，但也是他吃的亏。 大家都是普通人，气急了动手很正常，只不过林羽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恍惚，原来自己和吴承亦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没有想像中伤心，却比想像中宽容。 不过，有一件事林羽一直没问过段烨。 他转头看了看，对方正坐在另一张病床上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视，下午他还要检查，如果没问题明天就出院了。 「段总监？」林羽轻轻叫道。 「怎么了？」段烨回答得很快，回过头来，那张脸早已经恢復成了原来的样子。 「吴承亦去公司找过我对吗？」林羽问。 「嗯，」段烨把头转回去，「去了好几次，没见到人就走了。」 段烨让林羽暂时不去上班确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羽只是确认一下，没打算问段烨为什么不告诉他，从和吴承亦分手，林羽就已经觉得自己和吴承亦之间完得很彻底，只是没想到牵扯进来了一个段烨。 中午还是段烨出去买的东西，街上的店基本都关门了，那种死贵死贵的倒是还在营业，所以段烨买的东西都是死贵死贵的，吃的时候林羽都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他是真的真的没钱了。 段烨这人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还。 下午又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几天要注意，尽量不要干重活。 林羽也没什么重活可干，检查完之后没过多久段烨就出去了，林羽也没问对方去哪儿，段烨也没告诉他，他觉得对方好像没生气了，但有时候看起来好像又还在生气，他也搞不明白段烨到底生气没生气。 一个人待着还好，除了无聊也没什么别的感觉。 林羽在病床上发呆，以为段烨应该晚上才会回来，没想到仅仅过了半个小时，段烨突然出现在病房里，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 出去买东西了？ 林羽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段烨靠近，对方把袋子直接放在了他床上，段烨没说话，伸手从袋子里掏啊掏，林羽的目光也随着段烨的动作晃啊晃，然后段烨从袋子里掏出来了一个黑色的鸭舌帽。 段烨把帽子扣在了林羽头上。 林羽：「……」 「怎么了？」 段烨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橘子扔给林羽，他伸手把林羽脑袋上的帽子戴正了，从上面看下去，只能看见林羽小半张脸，段烨的目光落在林羽嘴唇上，「新年礼物。」 林羽心底一怔，好陌生的词。 在大年初二这一天，林羽收到了一顶帽子，送他礼物的人说，这是新年礼物。 他抬头看着段烨，睫毛颤动，这顶帽子没出现之前，林羽认为这是自己过得最诡异的一个新年，他忘了身边还有个段烨，以为段烨会生气，可对方不仅一直在医院里守着，甚至还花时间出去给他挑了礼物。 第69页 「我……」林羽低垂着眼睛，「什么都没准备。」 「嗯，」段烨看着林羽，两个人四目相对，「我也是刚出去买的。」 就是看到这顶帽子的时候，觉得林羽戴上会好看。 不过段烨没说价格，毕竟一顶鸭舌帽几百块显然不在林羽接受的范围之内。 第二天，林羽出院了。 段烨带着人回去，进门的时候他让林羽先进去，回到熟悉的地方林羽感觉自己才好像落在了实地上。 「去沙发上坐会儿，」段烨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林羽的衣服，「医生说了，自己注意休息，别老站着，对腿脚不好。」 林羽：「……」 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段烨从他面前过去，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林羽的帽檐，「逗你玩的，去洗个澡。」 林羽也觉得应该这样，在医院待了两天没洗澡没洗头，感觉身上黏煳煳的，他拿好衣服去了厕所，段烨自己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等林羽洗完澡出来，听见厨房有动静也去了厨房，去了他才知道段烨居然在准备食材。 所以，在大年初三，段烨还准备炸酥肉，炸丸子，来庆祝新年？ 林羽站在门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应该向段烨道歉，这件事情虽然不全是他的错，但确实是因他而起，不道歉他心里难受。 林羽唿出一口气走进去，段烨正在切肉，转头发现林羽进来，「怎么了？我还没开始炸就闻到肉香了？」 林羽愣了两秒钟，突然笑了出来，「不是，段总监你有时候很幽默啊你。」 段烨把切好的肉扔进大碗里，转头拿了两头蒜让林羽剥，「是吗？那可能，我幽默而不自知。」 「你前几天不是说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吗？」林羽想到他们去超市那天，段烨在车上自己夸自己，就是用的自知之明这个词。 「对于长相我有自知之明，对于性格我没怎么研究，」段烨转头问林羽，「你觉得我性格怎么样？」 林羽坐在小凳子上，抬头看段烨，真心实意道，「你的性格非常好，是我长这么大，遇到的最好的性格。」 「真的假的？」段烨扬扬眉毛，表示惊讶，「要不你具体说说？」 林羽低头，盯着手里的大蒜，轻声说，「就像……前两天碰到的事情一样，你出现得很及时，还救了我的命，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这件事情本来是我的错，你把房子租给我，我却带来了麻烦，可能……我这个人总能时不时变成一个麻烦，段烨，我就是想说……」 「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段烨突然开口。 林羽剥蒜的动作一顿，他从段烨的语气里听到了严肃，也就是说，段烨还是在生气吗？ 段烨放下菜刀，转而蹲下来，就蹲在林羽面前，「林羽，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吴承亦之所以能找到这里，应该是跟着我过来的，这件事情我也应该负责，而且……」 段烨停了一下接着说，「从头到尾，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一个麻烦，也从来没觉得你给我添了麻烦。」 林羽手上的大蒜突然落到地上，他赶紧伸手捡了起来，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突然有些手忙脚乱，捡了好几次，大蒜才重新回到林羽手里。 「抱歉……」林羽用手背捂了捂眼睛，「我……不是，我是想说，谢谢。」 「不用谢，」段烨笑着说，「我还挺喜欢麻烦，如果再碰到这种麻烦，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大年初三晚上，林羽吃到了一桌很丰盛的年夜饭，虽然他一直在打下手，可等菜被端到桌子上面时，林羽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成就感。 段烨给他倒了饮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是酒。 两个杯子碰到一起，像极了林羽在医院时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烟花炸开的声音。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林羽又在家里休养了几天，吴承亦没再出现，他松了口气。 下午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段烨接了个电话，嘴里嗯字好字说了好几遍，等挂断电话段烨进卧室换了套衣服，出来的时候说了一个走。 「嗯？」林羽抬头看段烨才知道对方那个走字是对自己说的，「去哪儿？」 「带你出去玩。」段烨沖他挑了挑眉，「去吗？」 林羽摸了摸鼻子，去卧室拿了件外套跟在段烨身后出去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四点多，等到了地方林羽才发现段烨带他来的地方居然是ktv，林羽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五点了。 这种地方林羽来过，不过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不愿意去想，因为上次过来还是跟吴承亦一起过来的。 林羽唿出一口气，跟在段烨后边儿进去。 等到了包厢门口林羽已经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鬼哭狼嚎声，看来里面人还挺多，林羽突然就有点紧张，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领导带他来应酬的感觉。 段烨推开门的一瞬间，鬼哭狼嚎声都让林羽耳鸣了。 段烨拽了林羽一把，一进去林羽看得都眼花缭乱了，里面当然不止一个人，里面好多人，沙发上坐了一排，岳徐正拿着麦克风在茶几前面唱歌，唱得非常投入，今天他就是这个包厢里最靓的崽！ 「哟，老段来了，」有人拿话筒说了一句。 第70页 岳徐的歌声也没了，杵在话筒前说了好几句欢迎。 段烨带着林羽到一边坐下，林羽有点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感觉，只能挨着段烨。 人真挺多，男男女女都有，段烨应该都认识，刚坐下手上就多了个杯子。 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林羽，有人给林羽塞了杯酒。 「他不喝，」段烨把林羽手上的酒拿过来放在茶几上，「一会儿回去他得开车。」 本来这句话不带有任何歧议，可能是林羽送段烨回去，偏偏有人嘴多了一句，「你们住在一起吗？」 这一句话让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一半人的目光看向了林羽，还有一半人的目光看向了沙发另一边，刑刻就坐在那里。? 第五十章 刚开始也有人问了林羽，段烨只说是朋友，问他们是不是住在一起的那个人可能听成了男朋友，所以才问了这么一句，毕竟让段烨出来很难，让他带个人出来更难，容不得他们不多想。 在大家的注视中，段烨轻飘飘的说出了一个是。 就这一刻，林羽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他身上，他不自在的动了动，简直如坐针毡，虽然表面并看不出来。 「啊！」岳徐突然叫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住在一起了？」 段烨平静道，「有一段时间了。」 「什么意思？」说话的人是刑刻，他盯着段烨，目光之中有几分忐忑。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段烨没看刑刻，手轻轻在林羽后腰上碰了一下。 林羽整个人一哆嗦，段烨看了他一眼，虽然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林羽就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来了配合这两个字。 段烨的意思是，让他当挡箭牌？ 兵来将挡，越挡越爽吗？ 「真在一起了啊？」有人问。 「恭喜恭喜。」岳徐当真了，他连歌都不唱了，一屁股坐在林羽身边，八卦的心思已经写在了脸上。 「段烨，」刑刻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安道，「能聊聊吗？」 段烨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林羽，「可以吗？」 「啊？」林羽懵了一下，不知道这把火为什么烧到了他身上，他真的真的不想卷进去，但是他又没办法去拒绝段烨，就当还人情了，「可以可以，去吧。」 林羽连连点头，生怕段烨不去的样子让段烨忍不住笑了笑。 刑刻在前，段烨在后，两个人出去以后林羽松了口气，还好有岳徐在，他不至于太过不自在。 段烨和刑刻出去之后往前走了一段刑刻才开始说话。 「你确定了吗？」 「嗯。」 刑刻心一沉，唿吸都重了几分，「你和林羽认识多久？」 「不久，」段烨说，「三个多月。」 刑刻脚步一停，这条人行道不算宽，两个人并排走很容易挡别人的路，刑刻停下，走在他身后的段烨也跟着停下。 「三个多月，」刑刻又低声说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不自觉溢出自嘲的苦笑，「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只认识了三个多月的人？」 段烨没说话。 刑刻突然有些想哭，他喜欢段烨喜欢了四年，闹得人尽皆知，他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放在檯面上，谁都能看见他喜欢段烨，只有段烨看不见。 段烨这种人，只看见他想看见的，他不想看见的东西，你摆在他面前，就算放进他眼睛里他也能视而不见。 刑刻总想着，只要段烨是单身，只要段烨不喜欢别人他就有机会，他愿意等那个机会，以后不确定，至少现在他愿意等。 他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和段烨短短半个月不见，对方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林羽。 刑刻一想到都感觉唿吸有些不顺畅，他唿出两口气，眼睛还是湿了。 「我真的没机会了是吗？」 刑刻还是不死心，他再一次确认，「段烨，我可以等你分手，我还愿意等，我还有机会吗？」 街上人很多，过年的都回来了，两个人身边时不时有人经过，刑刻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过他不在乎，段烨更不在乎。 「没有，」段烨只说了这两个字。 剎那间，刑刻的眼泪喷涌而出，他甚至觉得自己双腿发软，隐隐有站不稳的迹象。 刑刻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树。 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噎得他心脏涨疼。 他很快的调整了一下心情，尽量平静道：「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喜欢林羽？」 林羽这个人在他看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林羽长得好看，他长得也不差，段烨也不是个过分看脸的人，他看过段烨前任的照片，说实话确实比不上他。 刑刻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段烨会放弃他这个喜欢了对方四年的人而去选择一个只认识了三个月的人。 他输得起，但是他不服。 「没有原因，」段烨淡淡道，「刑刻，喜欢一个人需要原因吗？」 「不需要吗？」刑刻反问，「如果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原因，那你为什么喜欢的不是我？」 段烨的话并不能说服他，林羽如果没有一点儿特别之处，他凭什么会输给林羽？ 段烨转身往回走，「刑刻，我对林羽这个人很感兴趣，是方方面面，这些兴趣能支撑起我对他的喜欢。」 第71页 刑刻愣了一下，抬脚跟上。 这句话说得太笼统，他没理解过来。 「你说话就不能说明白吗？」刑刻抹了一把眼泪，止不住的追问。 「说不明白，」段烨说，「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欢他就行了，回去吧，我不在林羽会很不自在。」 刑刻唿吸一顿，什么话都被堵了回去。 段烨很在乎林羽，无论是上次在超市时那个警告的眼神还是刚才这一句话，段烨从来没这样对过他，准确的说，段烨这个人对于他好像一直在刻意的保持着一种距离。 他无法越过段烨设置的那条线。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包厢里很热闹，各个鬼哭狼嚎，岳徐又拿着麦克风吼上了，林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手上拿着一杯饮料。 这些人对林羽都没意见，他自己也能感觉出来，甚至还有人找他说话，林羽回答得也挺顺畅。 那种他妈时不时会钻出来的感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尤其是岳徐，刚才还非得拉着林羽唱歌。 林羽唱歌不好听，他五音不全。 段烨走过去坐到林羽旁边，凑近低声问，「怎么样？没事儿吧？」 「没事，」林羽唿出一口气，他和别人的不同不在于阶层，而在于过于细腻和敏感，说实话，这种人在人群里很难如鱼得水。 「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可以提前走。」段烨又说。 「你过来不就是来玩的吗？」林羽轻声说，「大家都在呢，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而且我觉得……我没多不自在。」 林羽无从知晓段烨为什么这么了解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好像都被段烨琢磨透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内敛含蓄的人。 林羽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不用看都知道是刑刻。 这……他也不能把真相说出来，要说刑刻和段烨，他肯定向着段烨。 林羽只能低着头喝果汁。 不过段烨酒量真的很好，基本来者不拒，而且喝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看得林羽在心里默默为段烨竖了个大拇指。 真厉害！他第一次见这种把酒当成水喝的人。 而且还是混着喝，啤酒白酒红酒鸡尾酒都有。 林羽看着都觉得害怕，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管那么多，但还是忍不住对段烨说道，「你少喝一点，喝得太多了。」 段烨挑了挑眉，虽然没说话但默默的把酒杯放下了。 林羽刚松口气就看见有人又拿着酒瓶子过来了，那架势一看就是准备和段烨过过招。 林羽心情一下又紧张起来，吹瓶？ 果然，过来的人坐在了段烨旁边，伸手就准备给段烨倒酒，林羽紧紧的盯着，紧接着就看见段烨把酒瓶子抬了上来。 「不喝了。」段烨说。 「你这才多一点儿？」 「不是，林羽不让我喝。」段烨笑笑说。 林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错没错，他还有这个价值。 他甚至不敢去看那个给段烨倒酒的那个人的脸。 林羽默默的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虽然是假的，可段烨这种亲密的语气还是让林羽感觉自己脸上在发烫。 后面又叫了很多吃的，水果，烤串，零食，几乎堆满了整个茶几，连酒都被迫挪了窝。 林羽晚上没吃东西，胃早就咕咕叫了，他盯着那一堆吃的看了很久，段烨正在和别人说话，林羽眼看着没人注意自己眼疾手快薅了一串香菇在手里拿着。 林羽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也没注意段烨在干什么。 吃得正香，突然有一只手拽了他一下，林羽一惊，就看见段烨手里拿着好几串肉，段烨还在和别人说话，眼睛没看他，肉却是递给他的。 林羽抿唇，把肉接了过来。 他不知道段烨这个举动是自愿的还是想做样子给刑刻看，林羽偷摸看了一眼刑刻，对方正在和别人喝酒。 从两个人回来之后，刑刻好像一直都在和别人喝酒。 肉还没吃完段烨又给林羽递了好几串蔬菜，他有点无措，只能拽了拽段烨的衣服。 「怎么了？」段烨回头看他。 灯光落在段烨身上形成一大片光晕，林羽看见段烨眨了眨眼睛，睫毛颤动，眼睛里像是有小火苗，忽明忽暗。 林羽不知道在这种昏暗的灯光下怎么就能看清段烨的表情，他们四目相对，岳徐难听的歌声在林羽脑子里晃了一圈又跑了出去。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可以自己拿东西吃，你不用那么照顾我。」 「没事，」段烨的声音很轻，轻到林羽认为自己听错了。 他听见段烨说，「我喜欢照顾你。」 我喜欢麻烦，我喜欢照顾你。 林羽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五十一章 这真的是领导对于下属的爱吗？还是要在别人面前装装样子？ 林羽不敢多想，尤其是在ktv他们那些人的反应，足以说明段烨喜欢男人。 终于，上班了。 回到办公室里的那一刻，林羽感觉空气都是新鲜的。 林羽突然找到了上班的乐趣。 和段烨一起过来，两个人都来的很早，办公室里没两个人，非常安静，段烨一来就去了办公室，可能是年才过完，大家还没缓过劲儿来，所以大多数都踩着点出现。 第72页 有几个人给林羽打招唿，他都不熟，那么久没来，他还以为大家会当不认识，林羽思维短暂的停了一下，现在的想法再一次让他深刻的感受到段烨所说的那句话。 他其实根本没那么在乎同事是否喜欢他，又是否是真心排挤他，他让自己处于弱势，无非就是想让吴承亦正视他的委屈，这种想法越深，林羽越觉得自己委屈，连带着认为自己不适合去和别人交谈，其实这只是他谈恋爱的一种手段。 他想要吴承亦正视他的委屈，可他心里清楚，吴承亦不会问，又想着让对方自己发现，所以一直在消耗自己，仅此而已。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己习惯了放低自己的姿态来讨吴承亦欢心，可能是因为曾经，吴承亦也害怕他和别人有过多的接触，所以他认为，这是自己和吴承亦都喜欢的结果。 王强迟到了两分钟，跑到工位上还在大喘气，林羽看了一眼，那头髮乱得跟鸟窝没什么两样。 「妈呀，活过来了……」 王强把电脑打开，偏头看见林羽出现了，顿时高兴得叫了一声。 林羽正在发愣，王强兴奋的叫喊声吓了他一跳，「怎么了？」 「林羽……」 王强注视着林羽，表情越来越令人难以琢磨，他嗷一嗓子，「你终于回来上班了！呜呜呜我好想你，你不知道你休假的那段时间我们加班都加成狗了！」 王强这话一说出来，甚至召来了好几个人的附和。 他们和林羽不熟，不会去开这个头，但有人开这个头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都才休完假，心思本来就不在工作上。 这一说大家立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段总监让我周末来加班，我来了一天，从早上坐到晚上，下班的时候我感觉我是个游魂，不过也还好，加班费上调了，吃饭的钱，打车的钱，都报销，而且段总监叫的外卖都是那种死贵死贵的，难得吃一次。」 林羽默默想着，以前他加班的时候，段烨问他吃不吃东西，他都觉得不好意思，段烨也是笑着对他说，「能报销。」 「加班林羽最有心得，」王强说，「那连续大半个月，每天都最后走。」 王强说完有些沉默，他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对以前说过的那些话感到非常抱歉。 其实他说的也不算多，无非就是觉得林羽在领导面前显摆，毕竟谁都不知道他们离开之后林羽加班到了什么时候，或许只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也说不定。 在场好几个人都有这种感觉。 「林羽，家里的事儿安顿好了吧？」有人突然问道。 林羽抬头一看，问他的是个小姑娘，是实习生，两个人基本没说过话。 刚从大学出来，在职场往往处于弱势地位。 林羽略一思索明白了，应该是段烨随便给他说了一个休假的原因。 「没事儿了。」林羽沖她笑了笑。 有时候碰到一个人，相处下来之后会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脑子里盘旋的永远是那些黑暗中的挣扎，或许是下雪的那天吴承亦出现的太过突然，太过让林羽震惊感动，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吴承亦会理解他的全部。 但是也会碰到另一个人，相处下来之后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像自己，碎片被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一片一片拼凑起来，最开始会觉得陌生，会觉得无措，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相处会越来越随意，这让人感到轻松，脚下的深渊似乎变成了软乎乎的白云，感觉整个人都飘乎着。 林羽开始怀疑对于吴承亦到底是不是爱，还是说他仅仅只是靠着一瞬间的心动撑过了七年。 爱情最美好的地方在于你爱我，当然我也爱你。 分手最理想的状态在于，你不爱我了，当然我也是。 林羽明白了，吴承亦其实没变，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刚好出现，唤醒并夺走了他眼里的光。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强他们叫着林羽一起，他心里动了一下，看了一眼段烨的办公室门，还关着，段烨从早上进去之后一直没出来。 他想着要不要叫段烨一起。 想想又觉得算了，大家都没去叫，他去的话也显得不太好，于是跟着王强他们去了食堂。 成群结队去吃饭，这种情况对于林羽来说还是第一次。 以前的那种无措感诡异的消失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去年的冬天没下雪，今年的春天有人陪。 他以为他爱惨了吴承亦，也以为吴承亦爱惨了他，事实上他们都错了，只要不去纠结那七年，每一天都能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会抛弃原来的自己，以一个全新的姿态活着。 不再是荒原上的列车，不再是风雨中的大海，他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体，不需要独树一帜。 几个人打好饭，刚坐下没过多久段烨居然过来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段烨从来不吃食堂，这突然一下给他们整不会了。 林羽也觉得奇怪，他想着该不会段烨的工资也花没了吧？ 哦对，上次住院的钱还没给段烨。 虽然大家看起来都和段烨很熟，但有个领导坐在自己身边总归是不方便，只有陈曦站起来招唿段烨去他那边坐。 王强忍不住吐槽：「就他会做事，会看人眼色。」 第73页 最开始传林羽的谣言也是这个陈曦。 林羽和他们不熟悉的时候，大多数人不会去在乎林羽真正的样子。 等到他们被人点拨一下，突然醍醐灌顶，觉得自己以前的举动确实不好，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种愧疚感。 陈曦就是那种没有愧疚感的人。 「他一直那样，以前那个总监不也巴结吗？」有人说了一句。 「哎，」王强皱着眉，忍不住嘆气，他想了想，还是对林羽说了一声对不起。 林羽本来就没放在心上，「没事，都过去了。」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林羽的余光一直注视着段烨，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知道段烨会不会坐下。 「不了，」段烨拒绝，随后走向林羽这边。 大家看着段烨过来，都不说话，林羽也不说话。 等段烨站到林羽旁边，伸手把自己的餐盘放下才说，「坐过去一点。」 林羽听话的坐过去了一点。 段烨在他身边坐下了。 吃完饭大家一起回去，有人凑在茶水间里聊天，林羽去接了杯水就回来坐下了。 下午很忙，忙得林羽一直没来得及看时间，等段烨出来叫他他才发现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林羽办公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记得王强走之前好像给他打过招唿，不过他那会儿在改方案，只说了一句拜拜。 「走，」段烨只说了这一个字。 林羽拿好外套，默默的跟在段烨后边。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陈曦才慢悠悠的出去。 林羽加班的时候段烨能看见，他加班的时候段烨看不见，而且他那么大个人坐在那儿，段烨走的时候也没叫他。 他确定段烨看见他了，因为对方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两个人还对视了一下，不过段烨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曦感觉不平衡。 他偷摸跟在段烨和林羽后面，两个人有说有笑，陈曦看着他们上了同一辆车。 他想不明白，这个时间林羽也需要段烨送他回去吗？ 这件事情除了陈曦谁都没在意，没想到才过几天，办公室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王强偷摸给林羽说，有人说他和段烨有一腿。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羽都懵了，他只是短暂的当了一下将，兵就打到他们公司了？ 「谁说的？」林羽眉头一皱，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还能有谁？」王强看了陈曦一眼，「林羽你是不是得罪他了？我怎么感觉他一直跟你过不去？」 「没有啊……」林羽也觉得奇怪，他轻声说，「我和他基本连话都没说话。」 他想了想又说，「你还没来的时候，公司里组织聚餐一般都是陈曦，那会儿他让人来叫我，我没去……会不会觉得我不合群？」 「你不合群不是事实吗？」王强大大咧咧道，「但这也不能成为得罪他的理由吧？连这种谣言都能说出来，我都觉得你刨他家祖坟了。」 段烨出来了，两个人非常迅速的停止了交谈。 然后段烨把陈曦叫进去了，王强幸灾乐祸，「骂死他，让他天天造谣！」 林羽心思没在这儿，他有点好奇段烨把陈曦叫进去干什么，一直注视着段烨办公室的门。 等陈曦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林羽看了一眼，陈曦脸都快笑烂了，根本不像是挨过骂的样子。 反而像是挨夸了。? 第五十二章 王强也看见了，为此还愤愤不平了好一阵。 下班的时候林羽还是和段烨一起走，只不过这次最后走的是他们两个。 林羽想了想，还是没问关于谣言的事，自己不爱到处说这些，他也不知道段烨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话他要去说出来总感觉很别扭，如果段烨知道，那怎么解决也是段烨自己的事。 回去之后段烨照常去了厨房做饭，林羽在客厅看电视，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很无聊，就想着去厨房看看需不需要他帮忙。 段烨家厨房很大，不知道是爱好还是什么，装修得还挺是那么回事儿，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没想好开场白。 段烨其实早看出来林羽好像有话要说，他等了半天结果林羽像哑巴了一样，愣是把那些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会儿站在厨房门口也有五分钟了，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林羽脑子里的结构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 在某些方面林羽很聪明，但在他面前，林羽一直都是那种呆笨的形象，这不是在骂他。 「你干嘛呢？」段烨把刀放下，转身看着林羽，他衬衣还没脱，在外面套了个围裙，形象和围裙大相迳庭，又给人一种非常诡异的和谐，「想来学做饭？」 林羽反应过来，抬脚走进去站在冰箱旁边，两个人差不多是面对面，中间有两步距离。 「我就是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 段烨盯着林羽看了一会儿，「还有呢？」 「嗯？」林羽愣了一下，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还有代表什么，问题是他过来确实就是这个目的，所以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没有了，我就是想帮一下忙……」 段烨唿出一口气，头疼！ 真头疼！要不把他妈叫过来吧，他妈肯定有办法！ 说不定他家里的女王大人梦一盆水泼在林羽床上把林羽赶他床上去。 第74页 「你帮我把菜洗了，」他转回去说。 「哦，」林羽走到水龙头旁边，看见旁边篮子里放着小青菜。 打开水龙头，把菜放下去，他没研究过这个水龙头，也可能是心思不在这儿，开的是热水，青菜直接烫熟了，手也烫红了。 林羽嘶的一声。 「怎么了？」段烨反应很迅速，他丢下菜刀一步跨过来，拉着林羽的手看了看，「烫到了？」 「没事儿……」林羽感觉不好意思。 段烨把水龙头关了，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出来放在林羽手上。 洗菜确实是小事，只不过心思没在这儿。 段烨拽着人出去，「在沙发上坐下，我去找药。」 「不用那么麻烦，」林羽一听还要抹药顿时更不好意思，本来想进去帮忙，没想到让段烨忙了一通。 段烨当然没听他的，直接去了书房。 林羽也坐在了沙发上，没过一会儿段烨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管药膏。 林羽以为段烨把药给他就行了，毕竟这烫一下而已也不是什么生死难料的大事，他没想到段烨居然细心温柔到了能帮他把药抹好的程度。 「一会儿别碰水，」段烨又看了一眼，确定只是有些发红才继续说，「这药你拿着，晚上自己再抹上一点。」 林羽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手已经不太疼了，段烨又问了一下，林羽实话实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段烨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话想说，但最后也只是嘆了口气。 什么意思呢？ 林羽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这只是小事，更让他想不明白的还在后面，自从这天开始过后，陈曦这个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往段烨办公室跑，而且每次出来都喜笑颜开的，这种情况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王强忍不住嘀咕，「段总监是不是要培养陈曦啊？」 「不知道。」林羽皱着眉，无由来的有些烦躁，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如果放在以前肯定没什么，但现在林羽突然就有了一种自己最好的朋友突然找到了一个新朋友，他这个旧朋友还融入不进去的话只能在旁边看着。 「陈曦工作能力真的不可以！」王强和这个人接触得多，自然比林羽要了解，「不会是给段总监灌什么迷魂汤了吧？而且你发现没有，前几天的谣言也没有了。」 林羽心说是啊。 「我……上个厕所，」林羽急匆匆的离开，到了厕所进了隔间他才缓缓蹲下来。 脸色很不好看，眼睛里也全是复杂。 他在嫉妒，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情绪，他嫉妒陈曦每天能进段烨的办公室，能和段烨有说有笑，他怕段烨被这个半路杀进来的人抢走。 段烨真的很好，好到他不忍心离开。 不是每一个破碎的人，都能找到一个愿意去拼凑他的人。 王强的一句话提醒了他，那些谣言消失了。 林羽忍不住去把这两件事情关联起来，段烨介意那些谣言，所以把陈曦叫进去谈话，可能是为了杜绝源头，所以段烨才和陈曦的关系越来越好。 他不习惯光明正大的摸鱼，在厕所待了几分钟就想着回去上班，没想到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人刚走出来，就看见对面正往这儿走的陈曦。 林羽瞥开眼神，想着悄无声息的过去就行了，他想得挺好，但陈曦不这么想，陈曦叫住了他。 「林羽，听说你和段总监住在一起？」陈曦开门见山，这一句话让林羽懵了一下。 他不知道陈曦是什么心思又是什么用意，「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问一下，瞧把你紧张的，你们住一起又不能代表什么。」 林羽没说话。 两个人站在厕所门口，偏头就能看见下面的大马路，马路上的垃圾车正在唱生日快乐歌。 「林羽，你说段总监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林羽心底一惊，喜欢男人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也能发展成大事，林羽不敢多说。 「没听说过，你要是感兴趣你自己去问一下不就行了？」 陈曦沖他笑了笑，进了厕所。 林羽转头看见陈曦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想着这件事情等下班之后应该找段烨说一下。 林羽心里有点忐忑，他看得出来陈曦没安好心，问题是他针对的到底是自己还是段烨？ 又或者说，他针对的是自己，因为自己和段烨住在一起才让陈曦把矛头指向了段烨？ 林羽张了张嘴，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承认和段烨住在一起？ 否认不就行了？ 难道陈曦哈还非得跟着自己或者段烨去家里做客吗？ 整个下午林羽都有些心不在焉，看办公室门的次数直线上升，那门上恨不得被他盯出来两个洞。 好不容易下班了，还没等到段烨出来他先看见陈曦又进去了。 林羽直接站了起来，恨不得立马冲进去把陈曦这个人拎出来。 大概过了五分钟，段烨和陈曦从办公室有说有笑的出来了，在那一瞬间，林羽突然一下就明白了陈曦在厕所门前看他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陈曦是gay，陈曦喜欢段烨？ 那段烨呢？ 也喜欢陈曦吗？所以他谣言才突然消失了？ 第75页 包括刑刻，段烨拒绝刑刻是为了陈曦吗？ 剎那间，所有的想法都涌进了林羽的脑子里，差不多串成了一根线。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还真不能说什么。 毕竟他不能去干涉段烨的私生活，哪怕他真的很害怕失去段烨这个朋友，也非常不喜欢陈曦这个人。 他不愿意去想这么多，可是强烈的危机感让这些想法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他习惯性的把所有事情都设想出一个最坏的结果，无疑，这就是最坏的结果。 段烨路过林羽身边的时候停下了，「你一会儿自己回去行吗？我今天有点事。」 林羽没看段烨，轻轻点了点头。 陈曦今天叫住他，无非就是为了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陈曦根本不是什么半路杀出来的人，不应该存在的是他林羽。 回去坐的地铁，林羽走神了一路。 以前坐地铁林羽看见老弱病残会让座，把美德两个字刻在了脑门儿上，随时都在闪闪发光，唯独今天，他面前站着一个老人直到他都快到站了他才发现。 让座的时候那老人还哼了一声，林羽往旁边挪了一下，他现在看见那个老人就烦。 等回到家林羽才有了那种自己今天是一个人回来的感觉，路上都在想事情，陈曦真不要脸，陈曦脸真大，还有段烨，他俩脸一边儿大，办公室恋情，还是两个男人，也不怕某一天暴露出来成为别人眼里的新新人类。 林羽有一点点难过，不敢去想是因为什么。 又勐然一惊，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段烨以一副非常自然的姿态，在他还未察觉时，走入了他的生活。 段烨和陈曦约会去了，他们离开的时候有说有笑，林羽盯着他们的背影，段烨直到从他视线里消失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林羽想自己做个面，西红柿打滷面，段烨给他做过，他很喜欢，虽然段烨不喜欢吃面。 把番茄和鸡蛋拿出来，林羽随意在刀架上拿了一把刀比划了一下，刀太多了，他也不知道哪一把是切菜的，哪一把是切肉的，哪一把是垛骨头的，只能挑一把顺手的。 他不知道番茄这种东西表皮非常光滑，不固定好一刀下去番茄还会咕噜噜的乱转，这都算好的，偏偏他碰上了不好的，刀划手上了，林羽嘶的一声，眉头瞬间拧得死紧。? 第五十三章 他一动不动，盯着被自己切破的手发呆。 他真的拿段烨当朋友吗？这是个值得让人深思的问题，如果拿段烨当朋友，自己的朋友谈恋爱了，有对象了，那自己不是应该为段烨感到开心……吗？ 段烨曾说，念旧的人会活的像个乞丐，无论你念得是哪种旧，结果都一样。 都是别人曾经施捨过的东西活着。 林羽把厨房收拾干净了，突然没了做面的兴致，西红柿他扔了一半，另一半直接进了他肚子，不知道段烨家的药箱放在了哪里，林羽本来想找个创可贴，又想到段烨上次进的好像是书房就没去。 说起来，他搬过来时间也挺长了，这里有两个地方他还没进去过，一个是段烨的卧室，一个是段烨的书房，他觉得那是私人领域，外人不能进去。 外人……外人就外人吧。 林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看完新闻联播看天气预报，看完天气预报看电视剧，电视剧完了看gg，反正像残废了似的，手没办法换台。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段烨靠近，越想越觉得就应该这样，他介意陈曦，但是他不应该去介意陈曦。 很矛盾，所以才烦躁。 晚上九点多段烨才回来，开门的声音让林羽心底一抖，他下意识看向段烨的身后，没发现陈曦才松了口气。 真要把陈曦带回来，那不就是赶他走吗？ 段烨和吴承亦还不一样，段烨又不是吴承亦。 段烨往这边走过来，林羽赶紧偏开了头。 「看什么呢？」段烨坐在林羽旁边，两个人距离很近，就一个拳头的距离，「看gg啊？你还挺有兴致。」 屏幕上一对老夫妻在跳舞，说收礼就收脑白金。 林羽没说话，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 在平时，这个时间林羽早在床上躺着了，段烨也是和林羽合租之后才发现，林羽这人居然还有早睡的习惯，这种习惯让他非常不认同，毕竟晚上才是聊天谈心的好时候。 他也明白，林羽有时候就是专门避着他。 他也不敢太直白，以前谈恋爱倒是非常直白，处过的对象没一个像林羽这种说点儿什么都能让他把头缩回去。 「吃饭了吗？」段烨又问。 林羽还是不说话，从现在开始他哑巴了。 段烨啧了一声，伸手把林羽的头掰过来，「问你话呢，哑巴了？」 「聋了，」林羽伸手拍在段烨手上，「你问的什么？」 「我问你吃饭了吗？」段烨把手收回来。 「吃了。」林羽放下遥控器，起身准备回屋，刚站起来就被段烨伸手抓住了胳膊。 「坐下聊聊，」段烨一用力，拉得林羽的身体偏了一下，「睡那么早干嘛？明天周末。」 林羽停在原地盯着段烨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坐下，「聊什么？」 段烨往后一靠，今天出去吃的火锅，没喝酒，陈曦想喝来着，段烨拒绝了。 第76页 陈曦这人野心大，想做主管，想往上爬，想得还很多，他知道自己和林羽住在一起，问两个人什么关系，那种语气已经是确定了自己和林羽之间肯定存在什么。 段烨也没多说什么，更没解释。 「聊聊你为什么生气。」段烨眨了一下眼睛，他知道林羽为什么生气，但是他就是想让林羽自己说出来。 「我没生气，」林羽说，「我这人不爱生气。」 段烨坐直了点燃一根烟，「是因为我今天和陈曦出去吃饭了吗？」 「吃个饭多新鲜？」林羽笑了，「你出去吃个饭我还得生个气，怕你被陈曦毒死吗？」 段烨没急着说话，他站起来去了厨房，从柜子里给林羽拿了盒牛奶，顺便看了一下垃圾桶，只看到了被切得稀烂的西红柿，还有一张带血的卫生纸。 段烨看了一会儿，出去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林羽的手上，林羽左手放在膝盖上，段烨一眼就看到了他左手食指上的伤口。 「把牛奶喝了，」段烨走过去把牛奶放在林羽面前，又转身进了书房。 林羽把遥控器放下，拿起牛奶看了一会儿。 半个西红柿根本不顶饿，他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了，但是他不想承认自己饿了，于是又把牛奶放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段烨出来，手上拿着创可贴。 段烨走到旁边坐下给林羽把创可贴贴上了，林羽本来想着拒绝，等他纠结完段烨已经退开了。 说是追其实也没追，说实话，以前段烨大多数都是被追的那一个，他对追人其实没什么深刻的概念，就是带着林羽出去玩了一趟，顺便把人拐回到了自己家里。 吴承亦这个人也给力，段烨也明白，七年时间不是说忘就能忘，除非对那个人的失望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 「不饿啊？」段烨看着林羽眼睛往牛奶上瞟，看了一眼又挪开的样子简直想笑，「算了，那玩意儿不顶饱，等着。」 说完段烨就去厨房了。 林羽坐在沙发上，电视也不看了，转头盯着厨房的方向，其实他想跟着段烨进厨房，但想着自己刚才不搭理段烨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跟进去。 没过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打滷面出现在林羽面前，闻着香味儿林羽喉结动了动，他转头看着段烨，看了很久。 「看什么？第一次见，要不要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叫段烨，」段烨边说边笑，顺便坐到了林羽旁边，「你叫什么？」 林羽：「……」 他不说话。 段烨又笑了半天才说，「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一定知无不答。」 林羽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不问他介意，「公司里有人说……你在和陈曦在谈恋爱。」 段烨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噼了，他哭笑不得，「谁传的？他们可以怀疑我的智商，但是不能怀疑我的眼光知道吗？」 林羽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很讨厌陈曦这个人，这只是一种直觉，可能是因为陈曦也讨厌他，所以他不喜欢段烨和陈曦成为恋人或者是朋友。 看着眼前的面，林羽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林羽本来只是想想，但没想到真的问了出来。 「什么？」段烨问。 「没什么，」林羽赶紧低头，「没听清就算了。」 段烨沉默了一会儿笑了，「林羽，有时候你真的很可爱，我很喜欢。」 林羽脑筋突然僵了一下，接着就噼里啪啦的炸开了，炸得他脑袋里轰轰作响。 「只对你这么好。」 接下来的两天林羽都感觉自己有点飘忽，天天都在家里飘来飘去，看到段烨视线回下意识挪开，就连吃饭的时候，他的视线最多也只落到段烨的手上。 好不容易等到上班，林羽那颗随时都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一下。 车上，段烨开车，林羽坐在副驾驶。 目不斜视，盯着挡风玻璃的眼神非常虔诚。 这两天段烨看见林羽都忍不住想笑，余光看到林羽的表情他又想笑，有时候想起来，林羽这人真不像马上三十的人，不只是长相，还有性格。 他妈给他发微信，问他怎么样了，段烨说有了点进展。 女王大人表示太次，居然才有了一点进展。 她实时跟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到好消息。 好不容易憋了一路，等到了公司楼下林羽跑得比兔子都快，段烨要去停车，林羽都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段烨才进来，在经过林羽背后的时候，段烨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头髮。 林羽没回头，只是脖子缩了一下，等段烨进办公室了他才回头看了一眼。 上午的时候王强找他说了几句话，基本都是陈曦又进段总监办公室了，哎又出来了，表情不太好看，像个实时播报器一样，说个不停。 林羽的心思根本不在陈曦身上，他在想段烨那句喜欢，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排斥段烨，但是那句喜欢太过笼统，林羽心里也清楚那肯定不能作为告白，不过喜欢两个字还是给了林羽非常巨大的冲击力。 这两个字怎么能随便说呢？ 还有段烨那句只对你这么好，真的不容人不多想。 到了吃饭的时候林羽还在发呆，段烨从办公室出来陈曦就跑到了段烨身边，「段总监，中午一起吃饭。」 第77页 王强在一边隔夜饭都快出来了，他有模有样的学，肢体动作还不少，「段总监，中午一起吃饭，真他妈茶香四溢。」 林羽也听见了，他没回头看。 「不了，」段烨拒绝，「中午有约了。」 陈曦说的什么他根本没听，脑子里只有段烨的声音。 林羽正在想段烨中午约的谁，没想到下一秒段烨的手就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别发呆了，走，出去吃饭。」 林羽才反应过来，段烨约的人就是他啊？还是现约的。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林羽都能感觉到陈曦盯在他背后的目光，真跟钉子似的。 不过，段烨这个举动让林羽非常喜欢。 而且段烨还就带了林羽去食堂，去别的地方也行，主要是林羽分得太细了，他请多少次对方都急着，并且一定要请回来。 这是让段烨最无奈的一点。 林羽有钱还好说，请回来就请回来了，问题是林羽现在没钱，他也只能顺着林羽的意。? 第五十四章 没过多久陈曦也来了，就坐在段烨后边儿那一桌，估计是想盯着段烨，林羽一抬头就能和陈曦来个深情对视。 林羽感到非常无语。 他不想看见陈曦，只能低着头扒饭。 本来他和段烨也没什么，但陈曦那个眼神就像是他和段烨有什么似的。 一顿午饭吃得林羽如坐针毡，看着段烨吃完林羽赶紧站起来把两个人的盘子送了回去，过去和回来都要经过陈曦旁边，林羽面无表情低着头走，脚步很快。 可能是陈曦真的看林羽特别不顺眼，在林羽回来的时候陈曦竟然把腿伸了出来，林羽躲闪不及，一声我靠还没出来整个人就往前扑去。 食堂里到处都是人，还有很多陌生人，那些陌生人都不是他们公司的，林羽觉得自己一会儿的姿势一定不忍直视，干脆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在好几声惊唿声中，他摔进了一个人怀里，林羽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 「段烨？」 「嗯？」段烨没看他，看着的人是陈曦，但话问的是林羽，「没事儿吧？」 段烨真的很稳，林羽就算再瘦也有一百多斤，这个重量，还带着巨大惯性的前提下就这么砸进段烨怀里他竟然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没……」林羽唿出一口气，感受了一下段烨的手还扣在他腰上，勐的一下气血上涌，林羽赶紧站直了，「谢谢谢谢谢谢。」 「复读机上身啦？」段烨只看了陈曦两眼，没有说什么拉着林羽离开了。 林羽看了一眼，段烨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个情绪。 陈曦是故意的，林羽虽然讨厌他，但并不会因为讨厌去就像陈曦这样区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回去的路上林羽还在想，以后还是离陈曦远点。 等到了办公室，段烨拍了拍林羽的肩膀就去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王强回来了，刚才食堂里那一幕他也看见了，刚一回来就愤愤的骂了一句噁心。 林羽心里一惊，他下意识认为王强是骂的自己，因为他喜欢男人，他怕刚才段烨抱他的那一幕被人误会了，如果真这样，那段烨太冤。 他妈也经常说他噁心，他习惯了，但这两个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神经末梢小小的晃动了一下。 「陈曦太他吗噁心了！」 王强又接了一句，林羽又一愣，刚提上来的那颗心在嗓子眼儿卡了一会儿才落下去。 王强这人真一惊一乍的。 真的，现在林羽才明确的感受到陈曦对他的针对，而且他还不知道原因，难道是因为他和段烨太亲近？ 也不对，他感觉陈曦这人从到这里来上班的时候就很针对他。 没过多久段烨出来了一趟，让他们去会议室开会。 林羽和王强走在一起，两个人正说着话呢突然插进来了一道非常不和谐的声音。 「林羽，你是不是很得意？」 不用回头看，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陈曦。 林羽皱了皱眉，没说话，他不想和陈曦这个人有任何关系。 林羽虽然这么想，王强不这么想。 他切了一声，「得意怎么了？得意是他应该的，不像有的人，能力比不过别人就开始刷阴招，这种人可真噁心啊，这辈子也就这样呢，想升职呢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 陈曦的声音总带着一种阴冷感，让林羽听得很不舒服。 「以为攀上了高枝儿就无忧无虑了？」林羽根本没把王强放在眼里，他针对的还是只有林羽，「段烨只不过是个总监，林羽，你别高兴得太早。」 林羽心说你他吗从哪儿看出来我高兴了？我眉毛都皱半天了你跟瞎一样。 王强还想说什么，但已经到会议室了，他只能把话都咽了下去。 才来的觉得陈曦说话头头是道的，后来了解了一下这个人，总觉得这个人非常别扭，喜欢打着为别人好的幌子说三道四，各种分析，林羽能升职那事儿也是他传的。 王强当时也觉得林羽这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就没和林羽说过几句话，要不是段烨上次帮林羽说了几句，他都快被陈曦洗脑了。 现在他能帮林羽，站在林羽这边，也是在为当初的事情感到抱歉。 第78页 虽然段烨和林羽熟悉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不过和林羽接触之后，王强觉得林羽这人很好相处，工作上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他，林羽也会不遗余力的教他，所以他现在是真的拿林羽当朋友。 这个会直接开到他们下班，这么长时间，林羽能感觉到陈曦一直在盯着他看，虽然他已经尽力的去忽视那道目光，但那种阴冷的感觉还是经久不散。 下班之后，段烨让林羽等他一会儿，他还要发几条邮件。 本来林羽是在外面等，可林羽不走陈曦也不走，林羽被盯得头皮发麻，只能厚着脸皮敲开了段烨的办公室门。 「段总监……」林羽轻声问，「我能进来等你吗？会不会打扰到你？」 「进来啊，」段烨被林羽的表情逗笑了，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林羽可能自己都没发觉，「这儿又不是什么禁地。」 林羽赶紧进来把门关上了，那股阴冷的感觉瞬间消失，他长长的唿出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 陈曦的目光和他妈一样。 段烨的办公室，林羽也不好在里面闲逛，看着段烨还在忙他也只能拿着手机在一旁坐着看新闻。 没过多久段烨突然叫了他一声，「林羽，你过来一下。」 林羽抬头，把手机收起来过去了。 「来你看看，」段烨往旁边让了一点，示意林羽看电脑。 林羽粗略看了一眼，觉得没问题，但等他仔细看时就看出问题来了。 不止是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他不由得把手放到了滑鼠上，慢慢往下滑动，看到名字的那一刻林羽表情凝固了。 他两年前的设计图居然被陈曦抄袭了？ 林羽感到不可置信，他又倒回去从每一个细节每一根线条琢磨，没错，这就是他的图，他的图他不可能不了解，虽然有些地方做了轻微的变动，可那些变动不足以让这张图变成陈曦的图。 就是这种认真的表情，睫毛低垂着，眼睛一眨不眨，这就是段烨最初注意到林羽时对方的模样。 段烨盯着林羽的侧脸，慢慢的勾了勾唇角。 林羽感觉自己话都说不出来，他真的没想到陈曦还能干出来这种事。 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针对自己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设计图身上。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看见，林羽真的不敢相信。 这种事情说轻了停职开除，说重了陈曦都得进去。 林羽皱着眉，盯着电脑，「段总监，这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段烨笑着说，「要不把他送进去？」 林羽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会给公司造成损失。」 段烨轻声说，「是因为公司还是因为我？」 这张图要是从他手上出去段烨肯定会产生连带责任。 林羽握着滑鼠的手僵了一下，下意识转变话题，「段总监，你怎么知道这张图有问题？」 「因为……」他停了一会儿，慢悠悠的说，「你所有的图我都看过。」 林羽转头看段烨，感觉自己脖子都是僵硬的。 转动的时候甚至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响声。 段烨的话他不愿意去多想，但是又容不得他多想。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有，段烨的理由呢？原因呢？ 林羽想不明白。 即使知道段烨喜欢男人，他还是下意识的把自己排出在外。 因为段烨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陈曦已经走了，林羽神情有些恍惚的跟在段烨后面。 回去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一回去林羽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他脑子里很乱。 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有个开端，但他不愿意有这个开端。 因为开始就意味着结束，生存就意味着死亡。 他无法从这个过程寻找到意义，尤其是在和吴承亦分手之后。 段烨表现的倒是一直很正常，平时怎么样今天还怎么样，弄得林羽都感觉他自己想多了。 至于那张图的事他没有多问，段烨既然发现了，他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果然，过了一个星期，陈曦从公司消失了。 至于是被开除还是自己辞职没人知道，但是他消失之后很多人都挺高兴，包括林羽。 这一个星期，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要控制自己胡思乱想的脑子，还要随时准备应对陈曦那种渗人的目光。 他真的觉得陈曦无时无刻都想用那种目光把他给杀死。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王强。 陈曦走了之后王强的工作效率都上去了很多，下午王强兴沖沖的给林羽提建议，「要不晚上咱们组织聚一下吧，好久没出去聚餐了，叫上段总监一起。」 林羽现在和他们相处的还不错，这种聚会他也并不排斥，想了想就答应了。 「行，你一会儿去叫段总监。」王强说。 林羽顿了一下说，「你去叫不行吗？」? 第五十五章 俩人还在那儿纠结谁去，转眼段烨已经从办公室出来了。 王强余光看见段烨脑瓜子转得飞快，他转头沖段烨说，「段总监，林羽有话对你说。」 林羽：「……」 第79页 其实王强直接说也可以，但他就是想磨磨林羽这个性格，所以一直让林羽去。 如果林羽性格一直这样，能力再强升职加薪领导也得考虑考虑，王强这都是为了他好。 「嗯？」段烨好奇的目光看向林羽，问，「什么？」 林羽：「……」 他轻飘飘的看了王强一眼，「王强说他要请你吃饭。」 王强：「……啊？」 段烨：「……嗯？」 好样的林羽，你这性格真没白磨，一下就能举一反三了。 王强被坑了一下，不过没生气，相反还挺高兴，接触的越久他越觉得林羽的性格其实很讨人喜欢，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有时候一说起来真能让他无言以对。 「不是……」王强看着段烨都懵了，他跟段烨关系也就那样，他请段烨吃哪门子饭，「我是说今天晚上咱们出去聚聚，这不好久没聚了吗，林羽估计是听岔了。」 「行啊，」段烨看了林羽一眼，对方已经把椅子转了回去，正盯着电脑，「晚上去吧，我请客。」 王强有点儿不好意思，「aa就行了，这不是公司聚餐，就是咱们私下聚聚。」 段烨说行。 过了一会儿段烨出去了，不知道要去干什么，直到看不见段烨的背影王强才唿出一口气。 「林羽，你可真是！」王强顿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吓别人一跳。 都抬头看王强看他是不是羊癫疯犯了。 「你这一招真损，」王强把头低下了说，「段总监都听懵了。」 林羽送给了王强一个以假乱真的笑容。 段烨没出去多久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好几杯咖啡，每个人都有。 林羽盯着咖啡发呆。 他这几天都没睡好，上班的时候老打哈欠，王强都看出来了，公司里的咖啡都是热的，喝了两杯没一点儿效果，瞌睡虫一茬接一茬，这冰的一下去，冻得林羽立马精神抖擞。 王强咋咋唬唬拉人去了，为了今天晚上的聚餐做准备。 有的事不能明说，但总也不能一直逃避。 林羽嘆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咖啡，冻得他直咧嘴，感觉神经都被冻成了冰柱子。 王强组织能力不错，办公室的人基本都去，加起来也没多少，带上段烨一共七个人。 虽然陈曦走了，但他们也没觉得工作起来有压力，这说明他们这儿有没有陈曦都一样，走了正好。 天气在慢慢回暖，办公室里的人除了女生之外只有林羽身上还穿着羽绒服，段烨早就用西装走天下了，每次看到段烨的穿着林羽都不由感嘆段烨的身体素质时真不错，还比他大几岁，身体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刚好有个同事也开了车，按道理说林羽肯定和段烨一个车，虽然别人不知道，但他俩心知肚明，俩人都住一起，坐一个车怎么了？ 林羽没管他们怎么想，他就是现在不想看见段烨，不想和段烨呆在同一个空间，所以，他去了另一个同事车旁边。 他这个举动段烨自然也看见了，林羽偶尔会发一下疯，在家躲着他，在公司也躲着他，这种情况有时候持续的时间长，有时候持续的时间短，反正得看林羽什么时候心里不别扭。 「林羽要坐这个车？」同事还有点儿惊讶，「你不跟段总监一个车么？」 同事是个男性，叫赵杰。 「他车里坐不下了，」林羽想着加上段烨都四个人了，坐不下多正常，而且他刚才故意等着好几个人都上去了他才磨蹭到这边来，藉口都找好了，说完他又问了一句，「方便么？」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赵杰听乐了，「上车吧。」 林羽知道段烨还没上车，正在往这边看，听到赵杰的话林羽立马拉开车门上去了。 没过多久车启动了，他们的车就跟在段烨车后边儿。 王强在段烨车上，他还以为林羽一定会和他坐在一起，哪儿知道林羽这么不讲义气，居然上了赵杰的车。 段烨倒是没说什么，开车四平八稳。 他也不管别人说话聊天，反正王强他们在他车里也挺自在，还谈到了陈曦。 王强坐在后面，旁边是那个实习生，小女孩儿，叫李颖。 她刚来的时候陈曦就加了她微信，有事儿没事儿找她聊天，还说工作上的事可以问他。 其实带李颖的不是陈曦，而是赵杰。 反正公司里不管是谁，除了林羽，陈曦都有意无意的把人往自己身边拉。 听李颖说了这事儿，王强也说，「当时我才来的时候他也这样，我还以为他人特别好，他经常说林羽坏话，弄得我也连带着对林羽也有了点意见。」 李颖说，「林羽长那么帅，又不说话，我也不敢找他说话。」 「当时我也是这种感觉，」王强煞有其事的点头，「可高冷了，总觉得这人是我们不能接触的。」 说到林羽段烨还听得挺认真，但是没接话。 他早就把公司里这几个人的性格摸了一遍，知道谁是什么样的人。 说着王强突然问段烨，「段总监，陈曦到底是因为什么走的？不会是自己辞职吧？」 他可不信陈曦会自己辞职。 「不是，」段烨说，「被开的。」 王强心里小小的激动了一下，被开除，这说明陈曦犯错了吧，那段时间老往段烨办公室跑，弄得别人还以为他和段烨关系多好了，还不是被开除了？ 第80页 「陈曦对林羽意见很大，」王强感觉身心舒畅，但又觉得有点儿不解气，「以前还好，都背着说，前段时间陈曦跟疯了一样，什么话都对着林羽说，」 段烨有了点儿兴趣，「他说什么了？」 「说林羽跟你关系好，说林羽攀高枝儿，」王强摇头晃脑，恨不得添油加醋，「还说段总监你只是个总监，让林羽别高兴得太早，结果没过多久他自己被开除了，他那些话真像说给他自己的。」 李颖接话，「陈曦野心很大，段总监没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跟我联繫的特别频繁，可能是想得民心吧，毕竟那会儿总监这个位置是个空缺，如果真要从内部提拔，领导肯定会找我们谈话。」 他们找的地方是家日料店，都能接受，并且很久没吃了，想着人多，a下来的价钱大家也都能接受，而且还有团购，非常划算。 很快，他们就到地方了。 这里也是个商场，车只能停在地下二层和地下三层。 把人放下之后段烨和赵杰就停车去了，他们一行人先去了店里，要了个大包厢。 没过多久，段烨和赵杰也来了，林羽坐在最里边儿，旁边是王强，段烨看了一眼，直接坐到了最外边，他眯了眯眼睛，知道林羽现在不想和他说话。 大家也不像日本人那样跪着，都盘腿坐，这里点菜都在平板上，提交过后会有人把餐送过来。 王强还要了酒，这里的酒度数不高，喝着也就是图个乐呵。 这里面很暖和，林羽把外套脱了放在后边儿，整个人都目不斜视了，他能感觉到，段烨时不时在看他，转头又觉得自己应该想多了。 王强给林羽到了一杯酒，林羽闻了一下，有淡淡的花香味，酒味儿只有一点。 「咱们喝一个，」王强用杯子在林羽杯子上碰了一下，「咱们还没在一起喝过酒，林羽，我真心实意希望你步步高升，只有一个要求，到时候别忘了我。」 「借你吉言。」林羽说完一扬脖子把酒喝了。 感觉非常清爽，一点儿不喇嗓子。 这是他第二次喝酒，第一次总感觉脑袋晕乎，第二次除了觉得好喝没什么感觉。 确实很长时间没聚了，大家的话匣子在两杯酒下肚之后全部打开，东南西北的胡乱瞎侃。 林羽趁着混乱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段烨，他愣了一下，段烨竟然在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 段烨碰到什么事儿了吗？ 林羽没挪开目光，看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 他知道段烨酒量好，但这么喝肯定不行，段烨面前的东西都没动过。 段烨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林羽嘆了口气，发现段烨站起来出去了，他想了一会儿跟了出去，看见对方去了厕所之后林羽转身走出了这家店。 没过多久段烨回来了，扫了一眼没看见林羽。 「林羽呢？」段烨大声问。 王强基本已经喝懵了，不过他刚才确实看见林羽出去了，「林羽去厕所了。」 他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出去除了去厕所还能去哪儿啊？ 段烨刚从厕所出来自然知道林羽根本没去厕所，他看了一会儿眉毛稍微动了一下，跑了？ 不会真跑了吧？ 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呢。 段烨啧了一声，这胆子也忒小了。 他坐下拿出手机给林羽发微信，林羽没回。 段烨曲起的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桌子，翻出林羽的号码拨出去，好样的，林羽没接。? 第五十六章 他又往林羽的位置看了一眼，衣服也不见了，真走了？ 段烨皱着眉，突然觉得这次聚会少了很多乐趣。 他给女王大人发微信吐槽：「怎么办？林羽躲着我。」 女王大人先是发来了五排哈哈哈哈表示了一下嘲笑，随后又发了一句：「你也有今天？」 女王大人：「该，骗个人都骗不回来。」 女王大人：「你爸说了，让你给他买点儿东西哄哄。」 段烨无语：「他又不是你，哄哄就能好了？」 女王大人：「你怎么说话呢？你还准备一点儿不付出就把人骗回来？段烨你这样我可不认你了。」 段烨：「林羽他家的情况很复杂，我给他买东西不能把人哄回来，只能吓到他。」 说着段烨提了几句，女王大人过了一会儿才回。 女王大人：「我没想过林羽这么可怜，段烨你可想清楚了，林羽这种人你骗到手了可不能过一段时间就丢了，容易给人造成二次创伤。」 段烨心说这事儿他也明白。 最开始没打算怎么样，就对林羽有点好感。 越接触越觉得这个人非常有趣，他可能和别人不一样，毕竟林羽这种性格在大多数人眼里是无趣。 林羽自己都认为自己一无是处。 段烨也没感觉出来林羽讨厌自己，躲着他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靠近。 问题是林羽连说一声都不想说？趁着自己上厕所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三十四岁，马上三十五，嫌自己老？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真老了？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提前走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段总监。」 段烨转头一看，林羽正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羽绒服，手上还提着一袋东西。 第81页 段烨回神，往旁边挪了一下，「干嘛去了？」 林羽没再往里边挤，里面王强躺着，已经把位置全占据了。 他干脆坐到了段烨原本坐的位置。 林羽没出去，就去了上一层，他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上面有个便利店。 「买东西去了，」林羽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你刚才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看。」 段烨一看，林羽买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香味扑鼻。 「寿司太凉了，」林羽把两个盒子都拿出来，一碗放在了桌子中间，抿唇准备说点啥愣是没张开这个嘴。 段烨勾了勾嘴角，大声说，「林羽给大家买了关东煮，大家都吃点。」 其实林羽来他们就看见了，那双眼睛也已经瞄到了林羽买的东西，就是没太好意思开口，等段烨一说他们也没客气。 林羽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段烨。 他把另一份推到段烨面前，「这是你的，不辣的，你是不是胃疼？」 段烨看着眼前的东西怔愣了一瞬，他刚才胃确实有点不舒服，主要是空腹喝酒，喝得还不少，他没想到的是林羽居然注意到了。 「嗯……」段烨还是盯着那些关东煮。 不是多感动，就是觉得想着自己的林羽，非常可爱。 「哦还有，」林羽在外套兜里掏了掏，掏出来一盒药，「还疼的厉害吗？你先吃点儿东西，吃完了再吃点药，我问过药房的医生，这个药要饭后吃。」 药药？ 他觉得林羽可爱到爆了！ 甚至想找个人炫耀一下。 趁着林羽不注意段烨给他妈发微信：「他刚才去给我买关东煮了，还给我买了胃药，其实他很关心我。」 女王大人：「段烨，我记得你以前挺有出息的。」 段烨轻松的嘆了口气，又看了林羽一眼，眼里带着荡漾的笑意，对方安静的侧脸仿佛拥有什么魔力，只要他看见，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能目不转睛。 以前他是很有出息，刚出社会要去创业，还不让家长插手，胃病就是那会儿落下的，也不太严重，刚才胃疼是因为酒喝太多了，又喝得急。 段烨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不过好在经过这么一出林羽的别扭劲儿都过去了。 就是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吃完后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段烨叫了计程车把他们都送上车之后又叫了两个代驾。 今天晚上大家都睡得挺早，段烨其实脑袋挺晕，但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偷摸给林羽发了条微信。 「睡了吗？」 他以为林羽已经睡着了，估计不会回，没想到林羽回得很快。 「怎么了？」 段烨嘿了一声，「回挺快啊？不困吗？」 林羽：「刚闭上眼睛就听见手机响了。」 段烨动动手指打字：「睡不着聊会儿？」 林羽：「你失眠啊？喝那么多还失眠？是不是胃疼的睡不着？」 段烨面不改色，大言不惭的回了一句：「这你都猜到了？聪明。」 其实他胃早就不疼了，但经过刚才的事他突然懂了在林羽面前应该示弱，还是他妈妈提醒了他，林羽需要别人的同时也渴望被需要。 林羽没回，段烨啧了一声，心说林羽不太懂事儿。 过了一会儿，卧室门竟然传来了敲门声，段烨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打开灯，确认自己确实听到了响动才过去开门。 林羽站在门口。 「怎么了？」段烨明知故问。 对方身上穿的睡衣，外面披了一件羽绒服。 「胃疼得很厉害吗？」林羽眉毛微微皱着，担心道，「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都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疼？」 「老毛病，」段烨盯着林羽，「去医院看过，没什么用，该疼还是疼。」 林羽沉默了一会儿，「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就让他一直疼？要不我给你熬点粥。」 段烨一听来了兴致，他就没见过林羽除煮面之外能和厨房搭上边的技能。 不过他还是装了一下，毕竟都十点多了，对于林羽来说这个时间点太晚了。 「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客厅的空调关了，林羽紧紧外套，「你回去躺着吧，我去熬点粥，酒喝太多了。」 「行。」 段烨虽然很想跟着去看看，但想着自己现在是个病人也只能听话的回去躺着。 林羽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找到了皮蛋和瘦肉，又把手机拿出来搜了一下皮蛋瘦肉粥的做法。 为了确保不出任何意外，林羽一直守着，直到粥做好，他尝了尝味道感觉还行还放下心。 用碗盛好林羽端着碗去了段烨房间，段烨没关门，林羽想着也懒得让段烨自己出来拿干脆就送了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段烨的房间，很大也很空，一张床，一排衣柜，飘窗上放着好几本书，不过他没看到书架，书应该全在书房里。 段烨从床上坐起来，盯着林羽看。 自己是不是最近骚话太多了？所以吓到林羽了？弄得人家这么躲着他。 可对于段烨来说，他根本就没说什么骚话。 「我给你放柜子上可以吗？」林羽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柜子上东西很少，就一个手机，一个菸灰缸，「你等会儿再吃，可能有点烫。」 第82页 「你不吃吗？」段烨本来就是坐着，看着林羽放下了之后对方就有出去的打算，赶紧随便找了一句话把人留下了。 「我不饿，」林羽说，「晚上吃得太多了。」 「还有吗？」段烨又问，「吃点儿吧，你也喝酒了，喝点儿热乎的免得明天胃疼。」 段烨说得煞有其事，林羽也没纠结，说自己去客厅吃。 段烨：「……」 他起来端着碗就跟着林羽去了客厅。 两个人坐在桌子两边喝粥，林羽吃饭的时候一直垂着头，很安静，基本没发出什么声音。 曾经刑刻问他为什么会喜欢林羽，他的回答是没有原因。 其实有，不过他自己没太注意，或许是他们一起加班的那些深夜，他的目光不由的落在了林羽身上，对方安静且认真。 灯光落在垂下去的睫毛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段烨一下就被那种光吸引，像一片小小的羽毛在他心上搔动了一下，好感来得猝不及防。 所以每次，段烨再看到对方低垂着眉眼的样子，心还是会微微动一下，甚至目不转睛盯着，直到林羽发现。 对方以前会问他怎么了，然而今天没有。 林羽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头。 段烨的目光让他害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又陷进去。 而他不明白，更害怕，于段烨而言，他算什么？ 同事？朋友？还是室友？ 林羽心里非常清楚，再进一步，自己肯定会对段烨动心，他努力克制，却仍旧在对方表现出不舒服的时候忍不住关心，他不想把自己对吴承亦的那一套带到段烨身上，可要是现在离开，他就失去了这个朋友。 林羽没打算离开，他不想，也不愿意去深想。 友情这两个字在林羽看来非常陌生，是漆黑的云层里突然透下来的光，不偏不倚，正好照在他身上，为他即将踏入黑暗的生活渡上了一层暖色，挣脱了挣扎这两个字所带来的枷锁。 两个人安静的喝完了粥，林羽伸手收拾碗筷的时候段烨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羽没抬头。 他听见段烨笑了笑，「我来吧。」? 第五十七章 段烨近几天心情都相当不错，公司里的同事都看出来了。 除了林羽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那天晚上给段烨熬了粥之后对方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他真的只煮了一碗粥。 这一段时间非常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整什么么蛾子，其实要说也就那几个人，一个林羽他妈，一个吴承亦，一个陈曦。 林羽难得过了段舒心日子。 就是这段时间段烨天天和林羽一起下班引起了不少人注意，这一注意不得了，又让人联想到了陈曦曾经放出来的谣言，说段烨和林羽有一腿。 只不过没人说出来。 现在大家相处都很好，对于陈曦这个人的普遍评价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下午开会的时候王强依然和林羽坐在一起，看着春光满面的段烨王强忍不住和林羽嘀咕。 「你说段总监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好事儿了？」 林羽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他虽然知道，但他肯定不会说。 「该不会要升职加薪了吧？」王强猜测。 「要不就是出去买彩票中大奖了。」 林羽：「……」 皮蛋瘦肉粥也算大奖的话那他确实中了。 「还是说段总监谈恋爱了？」 王强轻声嘀咕，这一句话一下钻进了林羽脑子里。 嗯，谈恋爱？ 「不是谈恋爱。」林羽下意识否认。 「啊？」王强看着段烨在看他，赶紧坐得端正，等过了一会儿段烨的视线挪到了电脑上他才轻声说，「你知道内幕？快说说。」 林羽装没听到。 这个会开得，林羽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聋了。 王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像硬把十万个为什么往他脑子里塞。 就算他不回答王强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真牛逼。 大家都换上了春装，转眼之间，林羽和段烨的合租生活竟然已经有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和林羽以前想像的合租生活不一样，他收穫的东西远远超过了他失去的东西。 往前迈一步说不清是好是坏，但不迈出去一定不是什么好决策。 周末两个人出去逛街，也不是逛街，就是太久没出来看看，所以出来瞎逛一下。 林羽想给自己买身衣服，当然他买衣服绝对不会进商场，他进那种地下商场，特别便宜，还能讲价，虽然他这种性格其实想像不出来他会去怎么讲价，说起来也非常可气，都是逼出来的。 以前他可是长时间节衣缩食，就为了吴承亦那个傻逼创业。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真便宜陈宇了。 对于林羽会来这种地方买衣服段烨也没觉得惊讶，对于这个地方他也没觉得有多惊讶。 没钱那一阵儿他也常来，虽然很久没来过了，不过对于这个地方他还是相对熟悉。 没开车，两个人坐的地铁，一号线的一号出口出来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地下商场的入口。 这几年这个地方变化很大，另一边也被打通了，是连着另一个站的商场。 两个人先去看了衣服，林羽不准备买正装，就随便买两件体恤啥的，顺便来条裤子，还有鞋，买拖鞋，他的凉拖鞋在被他穿了两年之后终于寿终正寝了，用段烨的话说你这拖鞋寿命挺长的，你再穿下去估计能陪你过完八十大寿。 第83页 可能是因为另一边被打通的缘故，这里的生意跟以前相比萧条了一些，有四分之一的店铺都关着灯，要不门上已经贴了转让的字条。 现在实体店难干，竞争太激烈，再加上电商越来越红火，人们的选择越来越多，这种地下商场也要被淘汰了。 「好像……确实变了很多，」林羽说，「我就几个月没来，以前经常买衣服的地方都关门了。」 「先看看，买不好就换个地方，」段烨四处看了看，嘴里又突然冒出来一句，「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啊？」段烨一说林羽就想起来了，段烨对他的这些事情知道的好像还不少，「你怎么知道？」 「入职表上有，你身份证号都有，」段烨说，「要不我把你身份证号背一遍吧？」 「你真无聊，」林羽心跳诡异的快了一下，他真不知道段烨有时候说话代表了什么，说出来跟开玩笑似的，但就是能让他的心跳无由来的加快，已经出现了好几次这种情况，他沉默片刻低头轻声嘀咕，「你没事儿背别人身份证号干什么？」 「不干什么，增强一下记忆力，」段烨听力果然很好，他拽着林羽停在一家男装店门口，里面种类繁多，光体恤就有一面墙，看着非常繁荣，「走，进去看看。」 走了一大圈，就这个店里人还不少，老闆都忙不过来，看着有人进来也只招唿了一句两位帅哥自己看啊，看好了可以试。 林羽不爱试衣服，而且还是体恤更没有试的必要，墙上挂着的什么颜色都有，裤子上还有铁链子，非常潮流，不过肯定不适合他这个年纪的人穿。 他就想找一套没那么花哨的。 不过段烨倒看得挺起劲，眼睛盯着墙瞅了半天，林羽怀疑段烨应该是感觉新奇，毕竟那些体恤上面的图案稀奇古怪，还有水钻镶成的骷髅头。 说实话，是真土，这种衣服放在十年前估计还有人穿，现在穿出去都觉得幼稚。 而且林羽看了看，进这里的都是年轻人，还有十来岁的小孩儿，他俩这个年龄往这个地方一杵，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再就是质量，挂在墙上的不说，在架子上的林羽扒拉了两下，这种质量在洗衣机里洗一次都能半透明。 「走吧，」林羽低声沖段烨说，「这儿的都不适合我。」 段烨也这么觉得，两个人转身往外走，段烨也低声说，「确实很难看，没仔细看的时候很难看，看仔细了更难看，跟你的气质一点儿都不搭。」 林羽长得真的很好看，气质非常像那种恋爱剧里的男二，就是穿着跟不上，有时候都能透出一股穷苦气。 段烨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有时候想想他都为林羽感到不值。 吴承亦也真是能耐大，可以什么话都不说就能让林羽为他倾家荡产。 「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林羽说，「穿上合适就行了。」 「你快闭嘴吧，」段烨笑了声，看了一眼林羽身上的衣服，商场里很热，外套在手上，今天就是件体恤，还挺合身，但是他的衬衣，真找不出来个身的，虽然也就那几件来回穿，「你好歹是个小白领，那衬衣套在你身上真跟偷鸡贼似的。」 两个人越熟段烨那张嘴就越没有遮拦，什么话都往外突突，林羽倒是不生气，他就是想不通，怎么自己跟段烨认识还不到半年就跟认识了十来年一样。 主要还是因为对方话多，不怕得罪人。 两个人又熘达了一会儿，林羽买了双板鞋，就是那种黑色的帆布鞋，鞋子试了一下合脚林羽就买了，这种板鞋非常便宜，一双还不到五十块钱。 但是穿着很不舒服，太硬。 段烨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只注意到林羽的脚踝很好看。 买完鞋段烨说，「别在这儿逛了，买不好，咱们去那边那个大商场看看。」 林羽其实也有这个想法，看了半天真没看到合适的。 虽然大商场贵，但体恤和牛仔裤也贵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能碰上打折的。 想着也就同意了。 两个人按照原来的路往外走，林羽还在东看西看，他没注意到前面一点儿的段烨突然停下了，他一转身刚好撞到段烨的胳膊。 「怎么了？」 林羽不明所以，看着段烨盯着前面，他也顺着段烨的视线看过去，竟然在前面不远处看见了吴承亦和陈宇。 当然，对方也看到了他们。 这里的过道本来就不宽，在加上有的商家把商品往门口摆，让原本就狭窄的路更窄，吴承亦和陈宇并排站着，都把路给挡完了。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段烨回头看了林羽一眼，对方面无表情。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吴承亦。 以前他过来都是一个人过来，吴承亦不会跟他一起。 看着两个人确实挺配的，陈宇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划了一下，很快又去看吴承亦的表情。 而吴承亦则一直看着林羽。 段烨脸色有点不爽，他盯着吴承亦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突然伸手把林羽拽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伸手揽住了林羽的肩膀，「你看他表情好像很不爽哦？不是都有小男朋友了吗？怎么还盯着前男友看个不停？」 林羽：「……」 他真的对吴承亦没有什么想法，一点儿都没有，这勐的一下看见，林羽甚至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谁。 第84页 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七年时间，他们曾经明明爱得死去活来，时至今日再见，却宛如一个陌生人。 林羽曾经说过，以后在街上看见了就当是陌生人，吴承亦闹得那一通让人很难顶，林羽很怕再出现那样的事。 误会了也好，就当各自都有了新的生活。 他们面对面站着，目光坦然且平静，最后慢慢往前，侧着身子擦肩而过。 错过两步，吴承亦突然像脑子有包似的叫了林羽的名字。? 第五十八章 四个人都停下来，段烨第一个去看吴承亦，林羽也看吴承亦，而吴承亦和陈宇都看的是林羽。 狭窄的过道里突然多了一丝火药味。 「有事儿？」说话的是段烨。 吴承亦没看段烨，还是看着林羽，「好久不见了，一起吃个饭吧？」 林羽：「……」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陈宇，果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藏在深处的害怕，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了，」林羽不想再和吴承亦有一点瓜葛，「我还有……」 林羽话还没说完，段烨突然开口，「你请客吗？你请客就吃。」 林羽惊讶的看向段烨。 吴承亦终于把目光放在了段烨身上，双方眼神接触到的那一瞬间，空气中似乎闪烁着噼里啪啦的火光。 「麻烦让一下，你们挡路了，」有人要过去，结果四个大男人把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好意思……」林羽赶紧拉着段烨退到一边。 那边的陈宇也拽着吴承亦退到了一边。 等人过去之后吴承亦说，「我请，找个地方吧。」 林羽：「……」 这事情为什么总是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段烨也没客气，带着几个人去了个茶餐厅，东西又贵又少，没个千把块两个人都难吃饱。 他还专门要了个包厢。 四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林羽觉得诡异极了，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想问问段烨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和吴承亦吃饭啊？ 尤其是陈宇还在，林羽觉得……很尴尬。 点菜的时候段烨也没客气，一本菜单他恨不得点了个遍，点的时候还偷摸问林羽，「你喜欢吃什么？我多要点儿，咱们争取今天中午把晚上那顿也吃了。」 林羽：「……看你。」 看着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吴承亦脸色越来越阴沉，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成了拳头。 对面两个人没注意他，只有陈宇时时刻刻在注意着吴承亦的表情。 「承亦哥……」陈宇皱着眉，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他发现了，从吴承亦见到林羽开始，对方的眼睛就没从林羽身上挪开过。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危机感，陈宇恨不得站在吴承亦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吴承亦没回答他。 段烨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这些了，麻烦上快点，都饿了。」 服务员点头转身出去了。 段烨一转头，像才发现对面还坐着两个人似的惊讶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问你们吃什么，也没事，反正我都点了，要没你们喜欢吃的你们就再看看。」 「没事，想吃什么随便点，」吴承亦淡淡的看了段烨一眼，「这家餐厅的点心不错，林羽挺喜欢吃的。」 林羽：「……」 他不想说话。 吴承亦真绝了，男朋友还在身边那眼神还有意无意的往前男友身上放，那张嘴也是，真他妈跟喝了砒霜一样，张嘴就想毒死人。 「点了，」段烨往椅子上一靠，转头看了林羽一眼，笑得特甜蜜，「不过林羽现在口味变了不少，毕竟以前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也没事，就当忆苦了。」 林羽默默的看了陈宇一眼，对方脸都绿了。 说实话，以前他很讨厌陈宇，因为在他们之间，吴承亦总是在维护陈宇。 不过后来他不讨厌了，尤其是现在，他甚至有点可怜陈宇，费尽心思得到的东西，以为是得到了，其实没得到。 而吴承亦以为没失去的，却是真的失去了。 林羽转头看了一眼段烨，对方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和平时在他面前那种温和或者沙雕的笑容不一样，这个时候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假。 上次两个人起冲突，段烨把吴承亦揍了，这次两个人再遇到，段烨还是和吴承亦针锋相对。 林羽想着，好像没有一个人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包括曾经的吴承亦。 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挺老实，也不是，只是有些事情，他没告诉吴承亦而已。 段烨说完嘆了口气又接了一句，「林羽以前眼光不好，看见一块破点心就跟看见宝贝似的，他不知道那东西扔垃圾桶里都没人要。」 吴承亦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还挺热闹。 他当然听出来了段烨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吴承亦脖子都憋红了。 说着东西上来了，先上了一部分，全是那种小碟子装着的，占了半个桌子。 里面就有吴承亦说的那种小点心，不过被摆在了吴承亦面前。 他盯着那道点心看了一会儿，眼色逐渐阴沉下来。 「听你这意思，林羽最近过得还不错，」吴承亦冷笑了声，「就是这碰到的地方挺巧的。」 「哎，是啊，」段烨又嘆了口气，慢悠悠道，「林羽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这不以前喜欢养狗吗？狗吃得比他好穿得比他好，挣点儿钱全花狗身上了，到头来狗翻脸不认人跑了，你说说这怎么个事儿？」 第85页 很好，吴承亦脸绿了，连带着陈宇脸都绿了。 林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都不知道段烨居然还会说这种话。 「我也想让林羽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段烨随手夹了个饺子放进了林羽碗里，「可林羽是人呢，和狗肯定不一样，狗是谁给他好吃的就跟谁走了，我说那话林羽还跟我生气，说我看不起他，其实我没那意思，我是真的想和林羽过一辈子，那我的不就是他的吗？」 虽然知道段烨说的是假的，可听到「我真的想和林羽过一辈子」这句话时林羽心底还是狠狠的震了一下。 他深深的看了段烨一眼，默不作声的把饺子塞进嘴里，觉得这个饺子总代表着一种特殊的含义。 一辈子，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三个字。 就因为这三个字，林羽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快要崩塌了。 「是吗？」吴承亦咬着牙道，「你们感情这么好，肯定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吧？」 「嗯？」段烨看了吴承亦一眼，奇怪道，「不长啊，怎么了？那肯定没有你和你旁边那位在一起的时间长，再说了，感情好和在一起的时间长短非得有关联么？」 「养了那么长时间的狗都能跑，你说时间长能代表什么？」段烨话不停，根本不给吴承亦说话的机会，「当然了，这么跟你说你有可能不明白，那我换一种方式告诉你。」 「我喜欢林羽的时间没超过四个月，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当然他不知道，毕竟他那会儿有男朋友，我也干不出来挖墙脚这事儿，不道德。」 林羽抬头看向段烨，目光带着几丝缱绻温柔，刚才那几句话，他竟然有几分希望是真的。 「承亦哥……」陈宇也不傻，听出来了段烨这是说的他。 他就是那个挖墙脚的人。 最开始并没有这么复杂，他对吴承亦只是感激和崇拜，可对方对他几乎无微不至，什么事情都能为他考虑周全。 到底是涉世未深，陈宇很快就陷了进去。 他当然知道吴承亦有男朋友，他打听过，她还记得当初问的同事。 -吴总有女朋友吗？ 得到的回答是吴总没有女朋友，但是有男朋友。 听到这个消息陈宇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埋藏得很深的欣喜，因为吴承亦喜欢男人。 他承认他是小三儿，可这么当着别人的面被点名的时候，陈宇还是觉得很尴尬，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他下意识叫了承亦哥，希望吴承亦能正视他的委屈，帮他说一句话。 至少他认为，这件事情不能全部怪他。 「快别叫了，」段烨笑眯眯地说，「你承亦哥那眼神一直盯在我男朋友身上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已经把你忘了吧？有的人吧，捡了条狗还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不知道那狗别人养了那么多年都没养熟，你这么短时间又能到什么地步？」 林羽在心里默默为段烨点了个贊，段烨真会说话，不愧是总监。 他看见陈宇脸都黑了。 「行了，」吴承亦冷着一张脸，「先吃饭。」 他突然不想再和段烨说下去，没什么意义。 也没了当初的愤怒，他就是有点儿难受。 林羽真的不再需要吴承亦这个人了，曾经，吴承亦认为林羽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他笃定了，林羽这辈子都只能待在吴承亦身边。 林羽离开后他很生气，因为他发现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笃定一般。 甚至愤怒，觉得一定是林羽背叛了他。 但是他仍然相信，只要自己去找林羽，对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他可以原谅林羽的背叛，可他没想到，林羽根本没有那个意思，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失去了林羽。 陈宇不是林羽。 他没那么喜欢陈宇。 所以再次碰见林羽，他的目光还是会被林羽吸引，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挑段烨的刺，还是会开口说林羽曾经喜欢吃什么东西，可是这些东西再表现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无趣和尴尬。 而最让他无力的是，林羽现在比以前过得好，这说明他和林羽之间再无可能。 吴承亦废了大劲才让自己没像前段时间那样崩溃，虽然他很想去反驳段烨的话，但他更在乎自己的面子，已经丢得够多了。? 第五十九章 林羽估计这顿饭吃完吴承亦以后就算在大街上碰到他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胡乱打招唿了，毕竟前面就已经说好以后再见面就当是陌生人。 吴承亦在怀念以前。 而林羽没有，为什么会怀念以前，因为现在没以前快乐，他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 当然，林羽不会去想那么多，只看到吴承亦和陈宇离开的时候，一个大步往前，恨不得跑起来，一个被落在后面，小跑着追。 这顿饭吃了吴承亦三千多，段烨心满意足，对方走的时候他还目送对方离开。 「吃撑了，」段烨伸手摸了一下肚子，他都多少年没这么吃过了，「啊，难受。」 「买点健胃消食片吧，」林羽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段烨有点幼稚，吴承亦吃他跟着吃，像是生怕比吴承亦吃的少给他丢了面子一样，「广场旁边有个药店。」 「熘达一会儿吧，」段烨说，「不是还要去买衣服吗？正好，就在这儿买，上三楼。」 第86页 林羽没多说什么，跟着段烨去了三楼。 今天中午这顿饭他和段烨都吃的跟开心，也很刺激，段烨说的那些话如果让他来说他肯定说不出口，就是没想到段烨还有这让他刮目相看的一面，让林羽感觉很新奇。 而且段烨说吴承亦的那些话，他越想越想笑。 周末商场里人很多，不过上了三楼人就没那么多了，饭点儿，大家都聚集在一楼和二楼。 段烨像是对这一片很熟悉，带着林羽没多久就把东西买好了，而且价钱林羽还能接受，再加上买的那双板鞋，一套下来在五百块以内。 买完东西也没什么好逛的，两个人准备直接回去，还是坐地铁，这商场下边儿有地铁站。 来的时候人不算多，回去的时候那地铁站里的人熙熙攘攘，看这个情况不用说，别指望有位子了，能挤进去都能算他们运气好。 毕竟周末嘛，忙碌了一周，大家都要出来放放风。 等可没两分钟地铁进站了，还真和林羽预料的一样，满满当当都是人，好在这个站是个商场，很多人都是奔着儿来的，下了不少人，不然他们真不一定能挤上去。 林羽跟在段烨后边儿，听见还有人嚷着要下车，他转头看了一眼，是个小男生正在往这边挤，林羽赶紧往旁边挪了一下。 他没看段烨，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转了过来。 那个小男生很急，经过他旁边的时候两只手往旁边扒拉了一下，林羽一只手提着东西一只手还没往吊环上放，这一推他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恰好扑进段烨怀里。 这一刻，林羽感觉自己身边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除了他咚咚咚的心跳声和不太顺畅的唿吸之外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段烨在饭桌上说的话就这么钻进了他耳朵里。 一遍又一遍的迴响。 「我对林羽是一见钟情。」 「我打算个林羽过一辈子。」 「我的就是他的。」 林羽没敢抬头，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没事儿吧？」 「啊？」林羽回神，赶紧调整了一下唿吸从段烨怀里出来，「不好意思，我没站稳，没站稳……」 从头到尾他都没敢去看段烨的表情。 地铁什么时候启动的他都不知道，段烨还站在他旁边，只要稍微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下颌。 心跳很快，一直没平息过。 那几句话对林羽的影响很大，大得超乎他的预料。 而在段烨的视线里，林羽整个人都尽量缩着，他一直盯着对方微红的耳朵尖，段烨勾了勾嘴角，伸手轻轻拨了一下，换来的是林羽受惊的眼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林羽感觉时间没太流动。 「下车了。」段烨轻声说。 林羽呆呆的啊了一声，等车停稳低着头往前窜。 「你干嘛呢？」段烨伸手把他拽住了，「这边儿。」 林羽：「……」 真想骂一句脏话。 一直到家林羽的心情都没太平静下来，实不相瞒，他一直以为和吴承亦分手后自己在一段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对别人动心。 他甚至把这一段时间扩展成了一辈子。 这猝不及防的、小鹿乱撞的感觉让林羽紧张过后又觉得无所适从，他在害怕。 怕自己想得太多，怕给段烨带来困扰。 可他控制不了，如此明晰的心动。 林羽一回去就缩进了自己卧室，一下午都没出来。 直到段烨敲门叫他出来吃完饭。 吃饭的时候林羽忍不住看了一眼段烨，对方还是平常那种表情，看不出丝毫异样。 段烨喜欢男人，啊，对，段烨喜欢男人，自己也是个男人。 林羽的筷子在饭里戳啊戳，思维越来越跑偏。 喜欢男人又能怎么样呢？遇到段烨运气已经很好了，可再奢求多的，林羽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而且，段烨条件那么好，就算喜欢男人也应该会找那一种条件差不多的，刑刻长得也不错，不也照样没戏吗？ 烦死了。 「林羽，」段烨盯着林羽的筷子，「你再戳下去碗里的饭都快成糍粑了。」 林羽啊一声，回神一看，自己碗里的饭被戳得乱七八糟。 「抱歉，走神了。」 「看出来了，」段烨嗯了声，「在地铁上就开始走神，你今天……好像心里装着事儿？」 林羽赶紧坐直了，坐得板儿正，「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今天对吴承亦说的那些话很动听，所以一直在回味。」 「嗯，」段烨笑了，「这话我爱听，要不我发给你，你背诵一下，以后再碰到他你就这么说。」 看，段烨的态度，非常自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算是在地铁上，对方的手不知道怎么触碰到了他的耳朵，段烨的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 「不想再碰到了，」林羽轻声回答，他不想再看见吴承亦，也不想再去想曾经的那七年，分不出来心思，最近他心里很乱，像一个乱七八糟的毛线团，找不到那个头。 可能今天，真就撞鬼了。 洗澡的时候林羽更加确定了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 他衣服都脱光了并且扔进了洗衣机里，现在他全身上下只剩了一条内裤。 林羽懵逼地在厕所站了一会儿，打开洗衣机看了一眼，衣服已经湿了，裤子勉强还能穿。 第87页 林羽把裤子拿出来，唿出一口气默默把裤子穿了回去，光着上半身总比只穿一条内裤好，可一想到段烨可能在外面，林羽就觉得自己光着膀子也不太好。 他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客厅里没什么动静，他记得自己进厕所的时候段烨好像回房间了。 又等了一会儿林羽轻轻把门拉开了一条缝，看着客厅没人准备一鼓作气跑到卧室把衣服拿过来再说！ 按道理说两个男人也没啥，毕竟在章崇那儿的时候他只穿一条内裤的样子对方都看见了，可那会儿他不知道段烨喜欢男人，而且他现在对段烨还有点儿那个不可描述的小心思，这一下就让林羽心里开始不对味。 林羽打开门，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没想到这会儿段烨门也开了，两个人都是一僵。 林羽赶紧垂头，脸瞬间爆红，他现在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这是……」段烨也愣了，他没想到这一开门看到林羽光着上半身站在厕所门口，运动裤的裤腰像是虚虚地挂在腰上，随时都能掉下来一样。 段烨眼睛睁大了一点，目光轻轻挪动，不动声色将林羽上半身看了个遍。 上次看的时候他都觉得意外，没想到林羽那么瘦，看起来也不像健身的人，居然还有小肌肉。 「我衣服忘拿了，」林羽怕段烨误会赶紧解释，「我正准备回去拿衣服。」 「怎么不叫我给你拿？」段烨慢慢靠近，每一步都走的特别沉稳，但林羽的唿吸却变得越来越不沉稳。 「这不是，太麻烦了吗？」林羽强迫自己放松，早知道出门就能看见段烨，还不如让段烨给自己拿。 「麻烦什么，拿衣服而已，」段烨已经到了林羽跟前，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林羽却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 段烨一愣，「怎么了？自动防御启动了？」 「没！」林羽僵硬转身，向着自己的卧室前进，嘴里还不断嘀咕，「我要洗澡了，我要回去拿衣服。」 段烨盯着林羽的背影，又看到了肩胛骨下边儿那块疤。 他没离开，等着林羽出来的时候对方身上已经穿好了衣服，段烨叫住他，「林羽。」 「啊？」 「洗完澡要不要说说你背后那块疤是怎么回事？」 关于以前，两个人曾经聊过，但是没有细聊。 以前这个词对于林羽来说特别不友好，他下意识不想让段烨把他的以前知道的那么具体。 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毕竟，曾经说爱他喜欢他的吴承亦都不愿意听，更何况只是认识了几个月的段烨。 他无法把以前的那些碎片捡起来拿到段烨面前说，你看，这就是曾经碎掉的我。 在有一段时间内，他以为自己已经被拼凑完整，可再次心动之后，他依然破碎不堪。 他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样的亲密关系才能救自己于水火，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需要付出很多很多。 无论对方是谁，都对对方不公平。 所以心动令他惶恐不安，没人愿意平白无故付出那么多， 该怎么办呢林羽，你所谓的一辈子不是七年，更不是往后所有时间，你的一辈子可能只有三个月。 毕竟你搬过来三个月对另一个男人动心了。 心动让别人憧憬，让林羽惶恐。 思虑越多，顾虑越多。 林羽拒绝了段烨的提议，他想找个地方自己静静。 这两天都很神奇，第二天段烨要去出差，不带林羽，带王强。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羽有一瞬间的恍然，他想开口问，为什么和段烨出差的人不是他。 可转念一想，又为什么是他。 嘴上说自己想静静，可段烨会和王强去出差他又止不住的想，段烨也会对王强那么好吗？ 陪王强喝酒聊天，给王强买早餐，带着王强出去玩，还给王强炸小鱼干？ 要去半个月。 比他们上次去的时间还久。 第二天段烨就走了，等林羽起床只能一个人去上班，少了段烨，林羽又无休止的沉默下来，他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日子，和所有同事都没话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每天面对空荡荡的房间长时间沉默，在段烨面前他从来不主动，所以段烨出去他也一句话没问过。 为什么会躲着段烨？ 因为越靠近越不安。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在段烨的薰陶下性格已经有了转变，可现在看来，只要离开段烨他还是那个别扭的林羽，谁都不喜欢的林羽。 所有的逃避和拒绝只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却一直存在的情绪，别说当恋人，就算是当朋友林羽都觉得自己让别人累得慌。? 第六十章 转眼间段烨已经走了三天，没联繫他，当然，他也没联繫段烨。 又是一个人沉默的晚上。 每到这个时候林羽都觉得自己的内心是一片黑乎乎湿哒哒的沼泽地，只要踏上去，就会陷下去。 没人会喜欢沼泽地。 沼泽里不会开花。 他去段烨的卧室晃了一圈，还是和段烨离开的时候一样，那天在客厅里，他拒绝了段烨聊聊的请求之后，段烨盯着他看了很久，似乎是在分辨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段烨什么都没说。 第88页 林羽曾经就在想，段烨这个人好像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自己，所以他那天也明白了自己还没说出口的话，他不想聊，不想说，不想提及，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所以段烨成全了他。 而到来的却不是轻松，是折磨。 他承认，他很想段烨，他也承认，他不敢联繫段烨。 手机拿起又放下，如此反覆很多次。 中午吃饭的时候又变成了一个人，他看起来心如止水，其实已经进了万丈深渊。 他真的很想在某一天晚上，段烨突然打过来一个电话，问他在家里怎么样，该不会哭鼻子了吧，顺便问问自己有没有想他。 公司里的同事都发现了，林羽这段时间不对劲，每天都是一副非常疲累的样子，经常神游天外。 吴姐还以为林羽病了，还关心的问了几句。 林羽沖吴姐笑了笑，「我没事。」 就是感觉段烨走后，家空了，公司里空了，心也空了。 这几天吃得很少，什么食物塞进嘴里都感觉味同嚼蜡，没吃多少就饱了。 一个星期，两个人还是没联繫。 回到空荡荡的家林羽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崩溃，段烨为什么不联繫他？段烨为什么要联繫他？ 他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同事？还是一起合租的室友？ 到底是什么？ 无论是哪种，段烨都没有必须要联繫他的理由。 林羽躲在厕所哭，哪怕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还是下意识躲起来，这是从小时候就带出来的习惯，只要是那个名为家的地方，是渴望也是束缚，可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男人，怎么组成一个家？ 这才是林羽崩溃的地方。 他根本不配得到那些东西，春天醉人的春风，夏天炙热的阳光，秋天丰收的美景，冬天纯洁的白雪，他唯一拥有的，是一个快接近崩溃的林羽。 等哭累了，林羽回到房间很快就睡着了，可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惊醒一次，每天晚上都是这样，一次次惊醒，然后一次次入睡，把林羽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像个幽灵。 同事越看越觉得林羽最近碰到的事情很大。 吴姐偷摸给段烨发微信：「总监，林羽最近好像出了点问题。」 段烨正在忙，但还是很快把微信回了过来：「他怎么了？」 吴姐偷偷拍了张照片给段烨发过去：「你看看，人瘦了一大圈，脸色发白，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 段烨把图片放大，看了很久，随后回：「我知道了。」 吴姐又问：「要不让他休息两天吧？」 段烨回：「晚上我给他说。」 段烨这段时间忙的脚都快不能沾地，忙分公司的事，每天转得像陀螺，第一是抽不出空来联繫林羽，第二是他知道，林羽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所以他也打算让林羽安静一下，梳理梳理他自己的内心，就是没想到，自己就走了一个星期，林羽看起来瘦了一圈。 如果林羽不想搭理自己，那自己现在逼得太紧也只会适得其反。 段烨是真没追过人。 这这方面他也犯懵。 最开始的时候他反而没什么顾及，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随着两个人相处的越久，段烨顾及的东西反而多了起来。 到了晚上，段烨刚回酒店就给林羽打去了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林羽才接，「段烨？」 他看了一眼手机，确实是段烨的名字。 「怎么？才走几天不认识了？要不要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段烨躺在床上，听到林羽声音的那一瞬间感觉今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不是……不用，」林羽轻声说，「我就是没想到……你会打电话过来。」 「我不能打吗？」段烨几乎能想到林羽说这话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应该是那种眼睛睁得贼大，像红着眼睛的兔子。 虽然用兔子来形容一个男人有那么点儿不对味的地方。 但这是段烨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 很可爱。 「能……」林羽声音更轻了，「当然能。」 「最近很忙，」段烨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没空联繫你，也没问你过得怎么样，你怎么回事儿？瘦了那么多。」 「啊？」林羽拿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段烨怎么知道他瘦了？ 「吴姐给我发照片了，」段烨把那张照片保存了，那张照片……有一种他无法形容的病态美，「为什么？最近没好好吃饭吗？」 林羽没想到吴姐会偷偷给段烨发照片，「吃了啊，吃得很好。」 段烨看他瘦了，所以打电话关心他？ 林羽不否认，在这一刻，他的心得到了短暂的救赎。 段烨轻笑了声，声音压得很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等我忙完回来带你去吃好的。」 林羽轻轻嗯了一声，又问，「很忙吗？」 「忙，」段烨眼睛眯着，林羽的声音带着三十岁男人不应该有的清亮感，他听着很舒服，「我知道很忙，但是我没想到这么忙，还好没带你过来，不然你得被压榨成人干儿。」 「这么严重？」林羽惊讶，「那你怎么样？」 「我肯定没怎么样，」段烨顿了一下接着说，「就是有时候……」 窗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导致林羽没听清楚段烨说的后半句。 第89页 「你刚才说的什么？」林羽皱着眉问。 段烨用手指敲了一下手机，「你猜？」 林羽：「……」 被轰鸣声吞没的三个字是很想你。 就是有时候很想你。 因为段烨这一个电话，林羽这天晚上睡得特别香，本来还想着猜一下段烨说的究竟是什么，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他开始盼着段烨回来，一天一天的数日子。 从这个电话开始，两个人又恢復了联繫。 段烨说的没错，他确实很忙，有空才能看一下林羽发的微信，有时候抽菸，上厕所，都是在给林羽回微信。 晚上回酒店了也会给林羽打电话，通过这件事情段烨明白了，林羽需要的是他主动。 这还不简单，段烨一有了方向立马就有了行动，反正只要有空就联繫林羽，说什么都行，说废话都行，林羽都会开心。 终于到了回去的时候，段烨竟然还有点兴奋，一个晚上基本没怎么睡。 这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感他已经很久没经歷过了。 他是自己开车过来，单边路程大概需要三个多小时，这三个小时像是特别漫长，段烨自己都惊讶，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他特意提前了两天，刚好是个周末，还没告诉林羽，等车驶进车库，段烨的心变得有点迫不及待起来。 一楼……二楼……六楼。 一直有人下电梯，段烨不由得啧了一声，声音很小，没人听见。 终于到了十二楼，他一个箭步冲出去，到了家门口才平復一下心情，掏出钥匙打开门，他看见进去的那一瞬间刚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林羽也看了过来。 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好像千百次思念都不及这一眼。 自己什么时候对林羽心生好感，又是什么时候情根深种，段烨都没去深想，他只知道在那个夜晚，他无意之间看了林羽一眼，从此目光便一次又一次的落在林羽身上。 这个人身上有吸引他的东西，没必要如纠结那是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林羽勐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有点不可置信，明明还有两天来着。 早上给段烨发的微信对方还没回，他一直以为段烨在忙。 「嗯，回来了，」段烨关上门，走过去，站在林羽面前，他伸出手，用力的把林羽抱进怀里搓了搓对方的胳膊，心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嘆息，可抱到了，想死他了。 段烨的怀抱很温暖，林羽整个人像被温暖的阳光笼罩，不看之后，这一刻他不想推开。 他比他想像中更需要段烨。 「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林羽轻声说着，「突然一下的，吓死我了。」 「真不经吓，」段烨又说出了这句话，他把脑袋放在林羽肩膀上，过了很久，林羽听到了段烨轻缓的唿吸声。 段烨！居然！在林羽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谁能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事这样？ 林羽整个人都懵了。 他又不敢动，怕把段烨吵醒，段烨脸色有点憔悴，这段日子肯定没休息好。 林羽只能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怕段烨滑下去，他还伸手抱住了段烨的腰。 长时间的拥抱让林羽觉得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毕竟段烨睡着的那一刻，真的像两个人之间的永久。 不过段烨也没睡多久，大概十多分钟就醒了。? 第六十一章 「困死我了……」段烨嘟囔了一声。 「先去睡一觉吧。」林羽伸手拍了拍段烨的腰，这个举动应该是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以来林羽主动对段烨做的最亲密的举动，这一下把段烨身上力气全拍没了，他不想动弹。 「哎哟，腰疼，」段烨眯着眼睛，没动。 林羽没说话，等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林羽竟然在轻轻的帮他揉着腰。 段烨享受一会儿，又轻轻把林羽推开，认真的看了对方一眼，发现林羽的脸好像有点发红。 确实是瘦了，还没到半个月脸比以前小了一圈。 「真瘦了啊……」段烨嘀咕，「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人一回来，林羽哪儿哪儿都得劲了，前段时间那些低落阴沉的想法不知道被赶到了哪个犄角旮旯，一想到段烨在家林羽整个人都积极向上了。 好神奇。 谈活一次恋爱，林羽跨出去过那一步，第一次往往比较艰难，但第二次也不遑多让。 他还是会担心段烨在某一天突然离开他。 比如段烨突然有了对象，到时候他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林羽自己也发现了，他非常依赖段烨，因为从他和吴承亦之间出现矛盾后不久一直是段烨陪在他身边，段烨知道他所有的事，开导他的是段烨，帮助他的也是段烨，他没法儿不依赖，更没法儿不喜欢。 第二天段烨果然带着林羽出去了，去吃好吃的，两个人又恢復成了以前的相处方式，甚至有那么点儿不一样的地方。 段烨这么觉得。 今天要去的地方有点远，要开车过去，段烨特意起了个大早，叫林羽起床的时候对方都没醒。 一直到上车之后林羽都还有点迷煳，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神经一直处于一种非常兴奋的状态中，怎么都睡不着，一直磨蹭到后半夜才逐渐有了睡意。 第90页 「没睡醒啊？」段烨启动车子，「先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啊？」林羽眼睛瞪大了一点，他是没睡醒，但是他现在不想睡，「不睡了，聊会儿天吧？」 稀奇，林羽居然主动要聊天。 段烨微微惊讶，腿不自觉的抖动了两下。 还没开始聊天呢段烨电话响了，他没带耳机，又要开车，只能开了免提。 女王大人打过来的电话。 「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段烨随手把手机扔到一旁。 「我打电话怎么了？」段妈妈声音还有点凶，「我想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就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还要看黄历给你挑个时间？」 林羽愣了一下，他知道这是段烨的妈妈，能猜到，就是他没想到段烨和他妈妈的相处方式居然是这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段烨面无表情，「我开车呢，带林羽出去吃饭，没戴耳机。」 意思是我开的免提，你不该说的不要说，免得林羽尴尬。 「哎呀，林羽也在？」段妈妈声音一下变了，变得特别和蔼可亲，「林羽你好，我是段烨的妈妈，很高兴认识你。」 林羽：「……」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了一眼段烨，然而对方并没有看他。 「阿姨你好……」林羽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林羽声音这么好听？不是都三十了吗？怎么声音跟个小男孩儿一样？」段妈妈越说越高兴，「哎呀阿姨太高兴了，说得太多了，林羽你别介意啊。」 「不会的阿姨……」林羽唿出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了。 为啥段烨的妈妈会知道他，而且还知道他三十岁？ 段烨说的？ 为啥啊？因为自己儿子家里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所以要知道那个人的底细？ 「好孩子，」段妈妈笑着说，「今天周末，吃完饭让段烨带你到处逛逛啊，给你买点儿东西，听阿姨的，不用给他省钱。」 「妈，」段烨都听不下去了，他妈这语气很明显已经把林羽当成了自家人。 他不怕给林羽买东西，问题是林羽根本不会要。 现在房租必需给他一千五，说五百是伙食费，不收都不行。 「你插什么嘴，我在跟林羽说话，」段妈妈不爽道，「你开车，不该说的别说。」 巧了，这也是段烨想对他妈说的话。 「林羽啊，别管他，咱们继续聊。」段妈妈说。 林羽：「……」 他再一次看了段烨一眼，对方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好的，阿姨……」林羽心里特别紧张，他面对吴承亦的家长都没这么紧张过，毕竟吴承亦的家长看起来就很讨厌他，这突然有一个对他态度这么和蔼可亲的，林羽真感觉无所适从。 「最近工作压力大不大啊？」 「不大的，阿姨，最近很轻松，段烨比较累。」 「你不用管他，」段妈妈对自己的儿子非常不耐烦，「他累不死，那么大个吨位就得多累累。」 怎么办，林羽突然有点想笑，他看了一眼段烨，对方表情很淡然，显然是习以为常了。 「你要轻松一点，你看你瘦的，」段妈妈声音里多了几分怜惜，「让段烨买点好东西放在冰箱里，你想吃什么就让他给你做——阿姨给你寄点东西过来吧？」 这话转得，林羽都没反应过来。 「不、不用了阿姨，家里东西都够吃，」林羽有点慌了，他感觉自己接不上话，「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段妈妈热情道，「我们家里什么都有现成的，又不用花钱，你可别跟阿姨客气。」 「你寄了再说，」段烨适时转移火力，「你现在说了人肯定不要。」 林羽：「……」 段烨怎么说话的？ 什么叫现在说了人肯定不要，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要。 「你要是有那个心自己就去买了，」段妈妈说，「还用你妈我来说啊？自己反省反省，林羽你别听段烨瞎说，你听阿姨的，等有时间阿姨过去看你啊。」 林羽：「……」 他真的感觉自己像是段烨妈妈流落在外的亲儿子。 而段烨是收养的那一个。 「行了，」段烨都听乐了，「东西几天别寄了，等你来的时候一起带过来，先不说了啊，我们马上到了。」 「行，」段妈妈一听说可以过来看人瞬间觉得段烨都可爱了很多，「那先不说了，林羽你多吃点，下次再聊。」 「好……阿姨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的那一下林羽松了口气，这下瞌睡是真没了。 他半天都没回神。 段烨的妈妈好热情。 「还聊天吗？」还有一段路，他怕他妈越说越起劲，所以才说要到了。 「啊？」林羽还是懵逼状态，「聊什么？」 「聊聊我妈妈也行，聊聊你妈妈也行，」段烨说，「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我妈妈啊？」林羽突然不再那么抗拒聊起自己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要跟他聊的人是段烨，而段烨对他很重要，「她……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他和段烨聊起过自己的母亲，在章崇那儿的时候，不过说得很笼统，大多数都是在说他的自我感受，对于母亲这个词的描述并不客观。 第91页 他还记得上一次回去看他，他妈看到他的第一句话是，「哟，少爷回来了？没把你那个野男人带回来？」 林羽没说话，沉默着把东西拿进了房内。 「还买什么东西？」林妈妈说，「这还有钱呢？不把钱都拿出去养男人去了吗？」 林羽已经忘了当时具体是一种什么心情，他不想反驳，只觉得很无力。 林妈妈说了很多话，林羽有些已经记不清了。 现在想来，他妈妈说的话竟然和吴承亦说的话有几分相似。 「林羽，你是不是被那个男人玩腻了被甩了才回来？」 「哑巴了？我说对了，」林妈妈笑起来，带着三分厌恶七分恶毒，「我说呢你怎么回来看我，本事那么大还被男人甩了，再找一个呗，又不是找不到，男人都喜欢你这种主动的婊子。」 段烨勐的一个急剎。 随后车又慢慢动了起来。 他知道原生家庭给林羽带来的伤害很大，但是他没想到一个母亲嘴里竟然能说出这种恶毒的话。 「你继续说……」段烨心里有点难受，「以前说不出来的都说出来，我听着。」 「也就这么回事儿吧，」林羽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那双眼睛时不时落在段烨身上，似乎在仔细分辨对方还有没听下去的欲望，「没有吴承亦的时候她不用这种话骂我，我小时候她一般都骂我贱人，杂碎，我长得像我爸，她说看见我就想到我爸。」 他还是没办法淡然的说出以前，还是会去在乎段烨的反应，想过改变，直到改变的时候，害怕别人不想听的想法还是在脑子里若隐若现。 段烨并没有打断他。 「我那会儿一直以为是我的错，我想着要是我长得不像我爸就好了，」林羽轻声说，「如果我长得不像我爸，她会不会对我好一点。」 「我知道她不会，」林羽又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因为我是我爸的孩子，不管我长得像谁，她都会讨厌我。」 「小时候我经常挨揍，她把我锁在屋里，嘴里塞着布，不让我叫出声，怕邻居报警，她打人很有分寸，一般留在我身上的伤口过几天就好了，我特别不喜欢周末，因为那两天我一般都在养伤，也不喜欢冬天，因为冬天衣服太厚了，伤口裹在衣服里，很疼。」? 第六十二章 段烨听得放慢了车速。 可林羽的艰苦生活远不于此。 林妈妈在林羽面前和在外人面前完全是两个人，在外人面前她是慈母，只有在林羽面前她才会暴露本性。 一个单亲母亲带着一个孩子，日子可想之艰难，林羽听过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让他听妈妈的话。 林羽品学兼优，除了不爱说话之外没有任何问题，也没人去深究他不愿意和别人说话和别人交流的原因。 老实说，行为和思想上的控制把年幼的林羽折磨得苦不堪言，而身边却缺少一个人告诉他那原本是可以不用存在的苦难，被控制的人会彻底放弃反抗，直到自己变成行尸走肉，度过余生。 直到吴承亦出现。 这是一个和他不一样的人，准确的说，是完全相反的人，明明是反义词，却总是被吸引，然后互相靠近，直到摩擦出火花，吞没了林羽的理智。 不论吴承亦现在对他怎么样，可那个时候吴承亦是实实在在拉了他一把，让他感受到人世间的另一种感情，所以林羽不愿意去恨吴承亦。 对于林羽和母亲闹翻，只能是林羽的不对，因为林妈妈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一直很好，或许她打林羽的事情或多或少有人知道，但小孩子哪儿有不挨打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林羽童年所遭受的苦难变成了理所应当，你妈是为了你好。 在无数个深夜，林羽会找个角落蹲着，身上的伤口很疼，他的心更疼，哭的时候他会习惯在嘴里咬点东西，只为了避免自己发出声音。 这个习惯过了很久才改掉，只是在不属于他的空间里，他还是下意识会把哭的自己藏起来。 他母亲很讨厌他哭，她说林羽哭的时候就像丧门星，还说林羽哭就是在盼着自己死，哭得跟哭丧一样。 说林羽没用，说林羽没留住自己的父亲。 她把婚姻上的失败完全归咎在林羽身上，为了防止林羽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所以控制林羽的人生。 说实话，林羽对女性从没产生过类似于心动的好感这完全是因为他母亲，但他也从来没认为过自己喜欢男人。 和吴承亦在一起后，林羽心里甚至升出过那种报復的快感。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母亲的艰难，却从没人发现林羽的苦难。 因为钱花在他身上是真的。 林羽的性格很拧巴，他羡慕别人的友情他宁愿站在远处羡慕也不愿意主动去寻找和拥有，他觉得他不会沟通是因为他根本不愿意去沟通，好像做了这些事他又会在某一个晚上勐然惊醒，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母亲，手里拿着童年见过的棍棒。 冷汗从身体上掠过，棍棒也会开口说话，他们都在敲打林羽，注视林羽。 不能说努力或者不努力，因为成长必需改变，想要往前就必需丢弃一些东西，比如不安。 只是这种东西，不能说丢就丢，他不能去要求别人理解他，安慰他，甚至心疼他，所以他想着，可能在某一天，吴承亦会自己去了解，只是那一天他没有等到，而且再也不会到来。 第92页 林羽有时候甚至还会一个人自娱自乐在脑子里和他妈吵架，这是一种自我安慰，像是在证明给他母亲看，我现在长大了，不怕你了。 可一旦回归现实，林羽还是那个连目标和梦想都稀缺的人。 段烨沉默了很久，在他看来，林羽像是一个精美的盒子，外表精雕细琢非常好看，看起来甚至感觉这个盒子价值连城，可你一旦把那个盒子打开才会发现里面装的全是已经腐朽的灰尘。 他带林羽来了江边吃饭，看看江景，吹吹风，地方也开阔，他很久之前来过一次，东西不错，也不算太贵，而且这里还提供住宿。 ? 车可以直接停在下面，免费的，段烨还没回来的时候就预约了。 其实他们早就到了，可段烨一直没下车，他安静的听林羽讲完后也没说话，这是他第一次打开这个盒子，呛了一脸灰，能感觉到的却还包括沉重和委屈，还有林羽所有的不安。 「啊，怎么办呢？」过了很久，段烨长长的唿出一口气，冲着林羽笑了笑，他仰着头，把林羽刚才说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林羽，我把我妈借给你吧？」 「啊？」林羽转头惊讶地看着段烨。 看着对方温和的眉眼，段烨突然很想对林羽告白。 说我喜欢你，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你。 不只是我，还有我的家人。 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段烨不是冲动的人，他向来成熟稳重，也不是没受过苦，可他从不缺少爱。 他能得到安慰，得到理解，甚至他家人对他生气也带着心疼。 可能他唾手可得的东西于林羽而言，是怎么伸手都触碰不到的东西，段烨不撒谎，他愿意去理解去倾听去包容，他从来没觉得林羽麻烦，从来没有。 再等等吧，等明天，今天先让林羽缓一缓。 他看着林羽，突然靠近，单手扣住了对方的后脑勺，勐的一用力，林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什么东西嗑了一下。 可以说段烨在林羽额头上亲了一下，但更准确地说法是段烨在林羽额头上啃了一口。 林羽呆愣在原地。 「草，」段烨往后退了一点，嗑牙了，刚才一下太用力，他仔细看了看，林羽脑门儿上红了一小片。 他随意抽出一张纸巾给林羽擦了一下，解开林羽的安全带，下一秒他把这个人紧紧的搂进了怀里。 好温暖。 比冬天的仰光还温暖。 衣服下是腐烂的皮肉，而皮肉之下是空荡一片。 骨头里有无数根丝线，那是他母亲在他年幼时埋下的伏笔，想让他成为一个听话的木偶娃娃。 所有开心和快乐早已被岁月掩埋，他找不到埋在了哪里，可他也知道那些东西挖不出来。 只有森森白骨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沉醉的光泽，吴承亦不愿意去找那架白骨，更不会去深究白骨为何会是白骨的原因。 只有林羽自己给白骨立了块碑。 碑上空白一片，或许以后会写上两个字，童年，或者一生。 不会拥有姓名，他不想然后别人知道那是林羽。 事到如今，林羽又想起了那句话，他只是陪着我，他没有拯救我。 这一句话，便能概括他和吴承亦之间的七年。 「先吃饭吧……」林羽伸手拍了拍段烨的背，虽然他很捨不得这个怀抱，可总归要捨得。 「嗯……」段烨有一下没一下的的拍着林羽的背。 他看见了林羽平静目光下的破碎。 像碎掉的玻璃渣子，无时无刻都在扎着林羽的心。 段烨抱了他十分钟才松手。 两个人下车上去，没想到刚坐下就碰到了熟人。 「嫂……不是，林羽？」 林羽转头一看，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涂然。 「你怎么在这儿啊？」涂然也是带着家人过来吃饭，没想到看到了林羽，心里很高兴，上次林羽帮他找房子解了他燃眉之急，一直想请林羽吃饭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过来吃饭，」林羽笑了笑，「你也是吗？」 「对对对，」涂然笑的很开心，又看到了旁边的段烨，「和朋友一起啊？」 林羽说是啊。 「就两个人就和我们一桌吧，」涂然说，「说请你吃饭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今天，我请你吃饭，就是我们是一家人过来，你别介意啊林羽。」 他说完又看着段烨，「帅哥，行吗？」 林羽也看了段烨一眼，毕竟今天是段烨带他过来，自然段烨说了算。 「行啊，」段烨说，「没问题。」 涂然拉着两个人去了他们那桌，一家人都来了，非常热闹。 「给大家介绍两个人，」涂然指着林羽，「这就是帮我找房子的林羽，还有一个是他朋友……」 「段烨。」 「对，段烨，」涂然沖林羽笑了笑，「今天跟咱们一桌。」 两个老人还站起来了，对林羽说了好几声谢谢。 涂然结婚时林羽还去过，跟他媳妇儿见过面，两个人还说过话，他还记得涂然媳妇儿叫袁微。 「林羽，好久不见了啊，」袁微笑着给林羽打招唿，「快坐下吧，把菜单拿过来给林羽。」 涂然赶紧把菜单递过来了。 第93页 林羽拿着菜单看段烨，他没经歷过这种场合，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那儿还坐着两个老人呢。 「点吧，」段烨说，「人家也是一片心意。」 林羽这才勾了几个菜，三个，怕点多了别人不高兴。 他把菜单递给袁微，袁微又转手递给了段烨。 「这位帅哥也看看吃点什么，」袁微说，「别客气，林羽上次帮了我们大忙，他朋友就是涂然的朋友。」 袁微为人处事一直不错，而且性格好，特别直爽，和涂然是同学，据说涂然追了她好久才追到手。 段烨接过菜单又加了两个菜就递了回去。 能看出来，涂然一家是袁微当家作主，她刷刷刷的把菜点好了直接交给了服务员。 「爸今天别喝酒了，」袁微叮嘱自己的公公，「昨天刚喝过，你现在不能多喝，一会儿多吃点菜。」 「这是你朋友吗？」段烨低声问林羽。 「啊？」林羽不知道该怎么说，准确的说涂然是吴承亦的朋友，「是吧……」 他真的觉得涂然这个人很不错。 这一家人的氛围很和谐。 吃饭的时候孩子都是轮流哄轮流喂，小孩儿也不乱跑，不乱叫，能看出来家教非常好。? 第六十三章 这是林羽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一个和谐的家庭应该有的样子。 袁微是个想得很细的人，涂然好几次都差点把话题扯到吴承亦身上，都被袁微轻飘飘几句话带过去了。 段烨回来之后，周末总是过得很快，第二天上班大家都能感觉到林羽这个人像是活过来了，前段时间真像是死了，不过林羽活过来了，王强像是死了，眼睛下面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林羽看见都吓了一跳。 他给林羽吐槽，说段烨不是人，去出差简直没日没夜的忙，根本不拿人当人，说段烨压榨他。 说完还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着林羽，他记得林羽也和段烨出过差，待遇应该也和他差不多。 林羽没多说，他和段烨出差那次根本就不能算是出差，他怀疑段烨就是公费游玩。 王强的样子太可怜了，林羽上午帮他分担了不少，王强一高兴，直接把林羽中午饭包了。 林羽吃食堂，段烨也跟着吃食堂，一群人吃完饭回去之后段烨直接把林羽叫到了他办公室。 林羽还以为有事，「怎么了？」 段烨办公室里有个小休息室，他带林羽进去，「中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里面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小柜子。 别的什么都没有。 「啊？」林羽看着段烨，「为什么啊？」 「没为什么，」段烨说，「让你休息就休息。」 林羽不说话了。 「以后你中午都来这儿休息。」段烨看着林羽，对方眼睛下面也不比王强好多少，现在看见林羽，对方说话的那些话就在段烨脑子里晃。 「我……」林羽欲言又止南风知我意，对于段烨的举动他不是不愿意去多想，而是不敢多想。 那种淡淡的愁绪又渲染了眉眼，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能感受到段烨身上的热度，还能听到段烨的唿吸声。 空气中也似乎全是段烨的味道。 如果不是林羽太过胆小，或许段烨现在已经把人追到手了。 毕竟从一开始的接触，段烨就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段烨自认为不是什么绅士，耐心也就那么多。 他想把林羽身上的愁绪感打破。 「嗯？怎么了？」段烨靠近，低头看林羽，两个人鼻尖几乎要挨着。 林羽一下紧张起来，嘴唇动了动，不敢再轻易说话。 这个时候的段烨突然让林羽感觉多了一丝攻击性，他无法去深究这种攻击性突然出现的缘由，只是在对方凝视他时，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只有他，好像在刻意吸引他靠近。 只要往前迈一步，那双眼睛就会把他吸进去。 是月光下璀璨的宝石，在吸引每一个对他心怀不轨的人。 他对段烨心怀不轨。 「段烨……我，」林羽话还没说完，段烨的唇已经覆了上去。 灼热。 麻木。 嘴唇上的每一根血管都在不停的跳动。 大脑停止思考，林羽像根木头。 因为一个吻，他忘掉了唿吸。 什么孤寂冷傲，什么敏感自卑。 现在只有一个林羽，时隔多年，在为一个吻心动。 段烨没发出来任何声音，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在林羽的唇上触碰，停留，等过了好一会儿才退开。 「草……」段烨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转头就看见林羽还是一副呆愣的模样。 「林羽？林羽？」段烨叫了两声。 段烨抓着林羽的肩膀摇了好几下，「你唿吸！」 林羽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如梦初醒般唿出一大口气，接着急促的唿吸了好几下。 头脑还带着晕眩的感觉，后知后觉林羽的脸突然变得滚烫。 「我……不是，」林羽感觉自己的嘴唇还处于一种麻木的感觉之中，「你……」 林羽不知道说什么，昨天那个吻可以当作安慰，毕竟段烨的目标是额头，那今天这个呢？ 第94页 段烨没说话，他看见林羽的眼睛里多了一片朦胧，像清晨的雾。 他忍不住伸手触碰对方的脸颊，睫毛勐烈颤动起来，像飞舞的蝶。 他不想这么心急，可也由不得他忍耐。 林羽眼神从震惊专为复杂，他盯着段烨，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想问段烨是什么意思，想问段烨为什么。 「我喜欢你，很早就告诉过你了，」段烨轻声说，对方的复杂让他难以招架，无非是喜欢和不喜欢，无非是一个答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林羽，」段烨还是没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对方的睫毛，指尖微微湿润，他却没看见林羽哭，是刚才紧张时手握成了拳头，带走了掌心的汗，「我喜欢你。」 段烨在告白，也在解释。 我喜欢你，所以我吻了你。 打算的是今天，可一想什么都没准备，段烨想着再等两天，可今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看不得林羽眉宇间出现的哀愁。 没有感同身受，永远没有。 他不知道林羽以前怎么过来的，只是在昨天之后，他突然理解了林羽在面对吴承亦时那种不忍心放手的心情。 或许他早就明白吴承亦已经没那么爱他，可常年沉浮于深海中的人需要那一根浮木活下去，仅此而已。 他只是心疼。 如果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那他对林羽的好是不是有了理由，能让对方多出那么一点心甘情愿去享受。 「我喜欢你，一见钟情，喜欢了快四个月，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信，更别躲着我。」 「我……没有，」林羽嘴唇动了动，眼睛瞪得熘圆，段烨吻上来的那一瞬间，他没想过反抗，他完全处于震惊中，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连神经都在颤抖。 怎么会呢？ 就在刚刚，两个人唿吸相缠交错，恍然如梦，那种梦幻般的感觉回归到现实，林羽却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现实。 接下来又怎么睡得着呢？ 段烨出去了，走的时候亲了他的额头。 让他好好休息。 林羽躺在那张单人床上，过去了这么久还没回过神来。 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段烨，全是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有人把手伸进沼泽里捞了一把，捞出来了一颗湿漉漉的快要腐烂的心。 和吴承亦不一样，对方没对这颗心视而不见，也没觉得这颗心噁心。 而是把这颗心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放在了阳光下。 段烨有和谐美满的家庭，知道了他所有的过去。 那些被禁锢的，在黑暗中沉沦的自由重见天日，他想不通段烨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林羽突然想哭。 他面对着墙，缩成一团，手臂搭在脑袋上。 他马上三十了，有一对很失败的父母，他也是个很失败的儿子，谈过一段很失败的恋爱，他都在失败，人生也就这样了。 有个人出来拽了他一把，不是，是一直拽着他，没松开。 昨天段烨说起家里的事，他原本没打算说，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母亲会对自己说出来那种话，听着会让人觉得很不可置信，但他还是说了。 像是在讨好段烨，因为段烨想知道。 他原本以为他什么都没有，却还是一直在害怕失去，好奇怪，他自己都不懂这种奇怪从何而来。 段烨和吴承亦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林羽慢慢想，越想眼泪越多，还好段烨没在，不然又得取笑他哭鼻子。 一直到上班的时间都没来叫人，林羽还是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已经两点多了，这个房间里没有镜子，他只能打开手机的摄像头看了一眼。 果然，眼睛一片通红，好像还有点肿，鼻子也是红的，跟个小丑一样，如果这个样子出去他们肯定会问，那自己怎么说？ 说工作没做好，被段烨骂了么？ 林羽站起来，把门悄悄打开一条缝，看见段烨还坐在办公桌面前，他勐地一下又把门关上了，只是一个侧脸，林羽竟然无由来的紧张。 很想骂脏话，但是不能骂，怕段烨听到。 他发了会儿呆，转头就听见有人叫他。 「醒啦？」 林羽一回头，不知道门什么时候开一半，段烨正站在门口。 「啊……」林羽看了一眼又挪开了视线，他假装从容的从段烨身旁过去，「早醒了。」 段烨把门关上，跟在林羽身后，林羽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不应该出去，出去了不知道眼睛怎么解释，一看就哭过。 可段烨跟在他身后，他不想出去也得出去。 「等等。」段烨突然说。 林羽停下脚步，但是没回头。 他等了一会儿，听到了一声响动，应该是段烨开抽屉的声音。 然后就是段烨的脚步声。 「这个给你，」段烨递过来一样东西，林羽偏头一看，居然是一副墨镜。 「我……」林羽接过来，「戴着墨镜上班吗？」 他觉得也很突兀。 毕竟他从来没戴过墨镜。 「戴着吧，」段烨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林羽嗯了一声，戴上墨镜出去了。 这酷炫的样子立马引起了王强的注意，他惊讶的看了好几眼，「林羽，你哪儿来的墨镜？」 第95页 「一直在抽屉里放着的，」林羽推了一下墨镜，「刚才突然想起来了，就戴上试一下。」? 第六十四章 段烨没找他要答案。 好像他的告白只是为了告白。 两个人相处还和以前一样。 只是林羽的心境和以前大不相同。 中午吃饭的时候段烨出来叫林羽一起，林羽摸了摸鼻子，跟着段烨出去了。 还是去食堂，段烨有心带着林羽出去吃，但一旦出去吃，林羽都抢着付钱，这种举动彻底打消了段烨带林羽出去吃的心思。 今天上午挺忙，等电梯的时候段烨问，「累吗？」 「不……」林羽盯着电梯门，能从门上看到段烨的影子，对方正侧着头和他说话，「不累。」 这段时间基本是段烨问一句他答一句，也做到了他说过的话，没有不理段烨。 电梯门开了，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林羽走进去，段烨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都站在中间，段烨往林羽后面站了一点。 门关了。 林羽又从门上面看到了段烨。 有的人在发呆，还有的人在聊天，在玩手机，只有段烨的什么都没做，眼睛却盯着林羽。 林羽勐的一下低头，后脖颈上的骨头凸出来，好像和心脏一样在狂跳不已。 段烨很想伸手摸一摸，但是他忍住了。 再等等吧，再等等。 吃完饭段烨照例把林羽叫进了办公室，最近很忙，午休时间被压榨了很多，不过林羽每天中午都能休息，精神比别人好。 段烨这属于给林羽开后门，有时候林羽心里特别过意不去，主动揽下了不少活。 段烨看在眼里，也不能说什么，林羽就是这样，带着永不停歇的善意，以前没捞到好的时候都这样，更别说现在和同事关系都不错，有时候同事从家里带的东西都会给林羽分上一些。 突如其来的改变，林羽变得积极向上。 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段烨还在忙，林羽在休息室睡不着出去了，段烨看到他出来笑了一声，「睡不着吗？」 「嗯，」林羽说，「你们都在忙，我一个人睡总觉得对不起你们。」 「那你过来帮我看看这张图怎么改。」段烨起身让开，示意林羽过来。 林羽走过去坐到原本段烨坐的位置，电脑屏幕上是一张活动主题的设计图，这次的活动主题是亲子。 说实话，这不是林羽的强项，因为对于亲情，他真的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触。 图上是一家三口，父母和一个小男孩儿。 林羽看了一会儿，觉得无从下手。 「这个……我不会。」林羽轻声说。 段烨就站在他旁边，弯腰，身体前倾，一只手撑在桌子上。 两个人距离很近。 他很想能帮上段烨的忙，但这个他确实无能为力。 「不着急，」段烨握住滑鼠，上下滑动了一下，「客户的要求是要突出人物性格。」 林羽看着那三个卡通人心说这怎么突出人物性格？ 这种q版的卡通娃娃都长得差不多，而且突出亲情肯定不能让他们的表情太过突兀，就只能在微笑和大笑之中选，总不能让一家三口都撇着嘴？ 「要不……」林羽感觉段烨越靠越近，他都能闻到段烨身上淡淡的烟味，「给他们戴副墨镜。」 段烨愣了一下，笑着说，「可以。」 他按照林羽的思路很快制定了新方案，不过现在不急着弄。 段烨的办公室有一大片落地窗，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能看得非常远，好像能看见天的尽头。 尤其是快要到天黑的时候，城市里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再看都觉得这个城市多了一种朦胧美。 以前加班的时候林羽看过，还用手机拍了照，那张照片还有半个段烨在里面，不过景色很漂亮，他没捨得删。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的同时空气中好像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林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即使现在段烨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站在他身边他都会心跳加速，甚至不敢看段烨。 段烨把椅子往后拉了一下，自己去了林羽面前，靠着桌子，两个人面对面。 林羽一下就把头给垂下去了。 「睡得着吗？」段烨笑问。 「啊，」林羽把头偏向一边，「睡得着吧……」 睡不着也比现在强。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纯情，真难懂。 听到段烨的声音都会脸红。 因为他发现段烨的声音很好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不能靠太近，太近了听段烨说话他会觉得耳朵被电了一下。 「去睡吧。」段烨伸手揉了一下林羽的头。 「好。」林羽刚站起来，不得了，两个人几乎快要贴上。 他唿吸一顿，低着头往后退了一下，正准备离开却又被段烨拽了回来。 「怎、怎么了？」林羽磕巴了一下，他们以前相处不这样的，以前两个人非常和谐，就像朋友一样，说话聊天也和朋友一样，怎么现在只要看到就能从对方脸上看出来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 「没事，」段烨又拽了一下，林羽一个踉跄，额头嗑在了对方下巴上，他能看见段烨的锁骨，还有解开了两颗扣子的黑色衬衣。 第96页 胸前裸露的皮肤无一不在吸引林羽的目光，鼻息间也全是淡淡的烟味。 很好闻，他第一次觉得烟味这么好闻。 段烨伸手抱住了他，从上次之后，这是段烨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抱他，抱之前还说了一句没事。 因为段烨的动作，林羽两只手撑在段烨身旁的桌子上，从远处看，不只是段烨抱着林羽，而是段烨也在林羽怀里。 「段烨？」 以前不是没抱过，比如他才和吴承亦分手的时候，段烨也抱了他，但是那会儿他只觉得奇怪和震惊，并没有深想，就算想了也不会有现在这种唿吸不顺畅的感觉。 哦也有，那是段烨把他的脑袋按进了怀里，闷的他唿吸不顺畅。 可现在没有，他的额头在段烨肩膀上。 「嗯？」 「没什么……」林羽闷闷道。 「是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羽感觉自己的神经震动了一下，接着产生了酥酥麻麻的感觉，尤其是耳朵，用段烨的话说就是像喝醉了，麻了。 林羽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以前并不知道段烨的声音这么能蛊惑人。 接着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像是都在享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安宁。 过了一会儿，段烨突然在林羽耳朵上触碰了一下，用的是嘴唇，林羽身体一抖，膝盖往前顶了一下。 段烨愣了一愣，好敏感的耳朵。 他搂着林羽的腰，温热的唇慢慢移动，从耳朵移动到了侧脸，空出一只手，挪动到了林羽的下巴，轻轻用力过后，段烨目标明确的擒获了林羽的嘴唇。 林羽顿时心如擂鼓。 他能感觉到段烨嘴唇的轮廓，热度。 心里颳起了一阵惊涛骇浪的风。 不只是他，段烨也一样。 他都多少年没亲过人了，上次那个不算，那最多算碰了一下。 他尽量慢慢地，轻轻地，等林羽适应了才敢伸出自己的舌尖探了探。 林羽不知道是迷煳了还是怎么，并没有反抗，段烨轻而易举用舌尖撬开了林羽的牙齿，这一刻段烨都升起一阵眩晕感。 接个吻跟跑了十公里似的激动。 更别提林羽，他脑子里现在只剩下段烨在他唇齿中轻轻裹挟的舌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双手竟然攀附在了段烨肩膀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两个人亲了多久。 这是实打实的接吻。 段烨松开林羽，安静的把人抱在怀里，唿吸声里多了些淡淡的喘息。 「再去睡会儿吧？」段烨伸手摸了摸林羽的后脑勺，眼睛里说不上是满足还是欲求不满。 「嗯……」 话是这么说，可睡得着么？ 林羽去床上躺着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耳朵还醉着。 他躺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又盯着天花板发呆。 上面很白，只有一个灯。 以前段烨就在这里休息么？ 睡不着。 林羽只要一想到段烨心里就会涌起一阵悸动，他抬手捂住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把被子扯过来裹再自己身上。 他好像得了一种见到段烨神经就会短路的病。 不只是简单的感动。 是心动。 林羽又把手机拿出来翻到了段烨地微信，他一般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也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要发也是为了工作，他盯着段烨的头像看了一会儿，还是伸手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 段烨好像也不太爱发朋友圈，上一条还是好几个月。 林羽看了一眼那张图片，愣了。 那是他和段烨加班的时候，不知道哪一天晚上，他站在那扇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风景。 段烨在侧面，拍了一张外面的风景照，也拍下了自己的侧脸。 他一直没看过，直到今天才发现。 没有文案，只有一张照片。 别人的评论林羽也看不见。 但如果是他想要发这种风景照，肯定不会拍一个人进去。 会破坏照片的整体美感。 「我对你一见钟情。」 这句话又突然在林羽脑子里闪了一下。 一见钟情…… 林羽捂着脸，感觉热度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升。? 第六十五章 这个吻让林羽足足缓了两天，准确的说不只是这个吻，还有段烨说过的一直在林羽脑子里迴荡的那些话。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在未来某一天会有一个人愿意倾听自己的故事，还能接纳完整的自己。 转眼间林羽生日快到了，农历五月初十，天气已经很热了。 就在林羽过生日前两天，段妈妈终于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下班段烨带着林羽去机场接人，等到了机场林羽才知道要接的人居然是段烨的母亲，据说还有个表妹，非要跟过来玩，才十多岁。 林羽一下就紧张了，站在那儿恨不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别紧张，」段烨用力的搓了搓林羽的手臂，轻声说道，「我妈很喜欢你的。」 「我知道……」林羽皱着眉，他当然知道，但是他控制不住，以前见吴承亦家长的时候对方非常讨厌他，那种被讨厌的感觉林羽反而能适应，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天生贱命。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段妈妈和表妹从里面出来，刚看到段烨就用力的挥了挥手。 第97页 段烨拉着林羽迎上去，接过了段妈妈手里的行李。 「哎哟这就是林羽吧，」段妈妈头髮盘在脑袋后面，非常和蔼，看起来很年轻，看到林羽的第一眼就拉起了林羽的双手，「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阿姨你好……」林羽感觉自己牙齿都在打颤，哆嗦了半天才磕磕巴巴说出来一句，「阿姨辛苦了。」 「行了，」段烨忍不住想笑，「先去车上，彤彤跟上。」 彤彤就是表妹。 「我不跟你一起，」彤彤也凑到林羽跟前，「我要跟表嫂一起走。」 「彤彤真会说话，」段妈妈对表嫂这个称唿很满意，「一会儿找你表哥要大红包。」 林羽：「……」 他耳朵尖都红了。 他根本不知道两个人现在算什么关系，段烨没明说，他也不好问。 这一声表嫂代表的不只是一个称唿，而是让他有了一种真实感。 林羽看了段烨一眼，对方恰好也在看他，还冲他挑了挑眉。 去车上之后副驾驶空了，两个女性都要挨着林羽坐，所以林羽只能跟着他们坐在后面。 段妈妈来的时候带了好几个行李箱，后备箱差点没塞下。 段烨启动车子，还是没忍住说，「你带那么多行李来干嘛？还打算住一年？」 段妈妈一直拉着林羽的手，从照片上看林羽已经很瘦了，看到真人更瘦。 后来双方沟通段烨把林羽家里的情况具体说了一下，段妈妈沉默许久，对段烨说，以后林羽就是她亲儿子。 「又不是给你带的，」段妈妈说，「都是给林羽带的，你看林羽瘦得，我给你说的话你听了吗？」 「他肯定没听，」彤彤接话，「你看他穿名牌，表嫂的衣服还不是名牌。」 林羽：「……」 这个话应该怎么接…… 段烨说，「你零花钱带了吗？明天咱们就去逛商场，给你表嫂买名牌。」 「不用不用，」林羽连连摇头，虽然知道段烨在开玩笑，但开玩笑也不能花小孩子的钱，「我有钱，我自己买我自己买。」 这个家庭氛围，林羽突然想到前段时间他还带着段烨去逛地下商场。 突然就觉得好丢人。 「阿姨给你买，」段妈妈想到段烨给他发的那一大段话，里面林羽和他妈妈的关系……当时看到的时候她顿时感觉心如刀绞，「林羽不要跟阿姨客气，阿姨给你买衣服，衣柜买满。」 说得非常霸气！ 林羽甚至能想像出他阿姨在商场豪横血拼的样子。 时间已经很晚了，现在回去做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干脆就决定在外面吃。 段烨找了个地方，非常高档。 没几千块钱出不来的那种。 林羽进去的时候还在想，这应该才是段烨正常的消费水平。 段妈妈一直拉着林羽的手，像是生怕他感觉到孤单。 从段烨发出的文字上来看，林羽从来没感受到过母爱。 她无法想像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虐待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段妈妈对于母亲这个词的认知。 她是真的心疼林羽，特别心疼。 段妈妈手掌上传过来的温度让林羽感觉到很温暖，他从来没从一个长辈身上感受过的温暖。 刚开始很紧张，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他甚至有逃跑的冲动，然而不论是段妈妈还是彤彤，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态度都让林羽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 一直进了包厢段妈妈才松开林羽的手，不过也是挨着林羽坐，另一边是表妹，长方形的桌子，一边刚好能坐三个人，按道理讲，应该是段烨和林羽坐一边，妈妈和表妹坐一边，事实上是段烨一个人一边，她们三个人一边，林羽还坐得中间。 「爸怎么没来？」段烨把菜单递给段妈妈顺口一问。 「他倒是想来，」段妈妈把所有菜全部勾了一遍，一本菜单也没多少，都是些价钱又贵分量又少的东西，她知道让林羽点对方肯定不会点太多，干脆她就全点了，到时候看林羽喜欢什么再加，「我不让他来。」 「为什么？」段烨笑了两声，「他不是一直要跟你形影不离么？」 「姨父要忙着挣钱呀！」彤彤说。 「彤彤说得对，」段妈妈笑眯眯道，「家里要添丁了，要多挣钱。」 「添丁？」段烨奇怪道，「谁又怀孕了吗？家族群里怎么没人说？」 「你就是个傻子，」段妈妈嗤笑道，「咱们现在老的老小的小谁去怀孕，你媳妇儿不算丁啊？」 林羽：「……」 原来要添的那个丁是他？ 段烨看了林羽一眼，默默笑道，「算，当然算。」 听他妈的语气，这是准备给林羽准备一份大礼。 「算就对了，」段妈妈又说，「段烨，既然算你为什么不把林羽拉进群里去？」 林羽唿吸勐的停了一下。 家族群不算什么新兴群体。 但是他一直没有这个东西。 他要进段烨的家族群吗？ 进吗？ 段烨没回答他妈妈的话，反而看着林羽，嘴唇一动，「进吗？」 「啊？」林羽眨眨眼睛，磕巴道，「进、进，你拉吧。」 第98页 段烨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没过一会儿林羽就进去了，大家族，群里四十多个人，林羽一进去段妈妈首先介绍了林羽的身份，这一下把群里潜水的人全部炸了出来。 大家都在向林羽问好。 看着眼花缭乱的界面林羽感觉自己都快目不暇接了。 而且他还不知道谁是谁。 只能被动的说你们也好。 脸莫名有点发烫，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害羞。 菜还没上，段妈妈在群里说得特别起劲。 她第一时间加上了林羽的微信，不一会儿彤彤也加了，还拿着手机晃了一下，「表嫂，那个蜡笔小新头像的是我哦。」 林羽觉得这个小姑娘特别可爱，沖彤彤笑了笑。 「哎呀，表嫂笑起来真好看，」彤彤说，「表嫂你别跟我表哥在一起了，你等我长大吧！」 林羽：「……」 段烨：「……」 只有段妈妈哈哈大笑起来。 「段烨你要有点危机感，你看彤彤这么大的都知道跟你抢人。」段妈妈说。 「你小心过年没红包，」段烨看着彤彤，「要不你还是坐过来吧。」 「我不要，我就要跟着表嫂坐。」 「没事，」林羽特别喜欢彤彤，感觉真的像多了一个妹妹，「就让她坐这里。」 因为段烨说了红包两个字，段妈妈灵机一动，首先在群里发了个红包，不是，是转帐，指明林羽收。 林羽看着能晃花他眼睛的一万零一都觉得自己眼睛看花了。 「快收啊林羽，」段妈妈催促，「阿姨给你的见面礼。」 「这……」林羽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段烨。 对方正在和彤彤干瞪眼。 察觉到林羽在看他，段烨问，「怎么了？」 林羽磕巴道，「你看群里……」 段烨疑惑的看了一眼。 好多钱啊！ 段妈妈起头之后群里玩起了接龙，全是转帐，而且数额都是上千，全是林羽收。 「手机拿过来，」段烨伸手。 林羽把手机递给段烨，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等过了好几分钟，段烨把手机递迴来了，林羽一看，人差点懵到了九霄云外，段烨把钱全收了，还一一表达了感谢。 「段烨，你怎么……」林羽心里着急，「你怎么全给收了啊！」 「就是要让你收的，」段妈妈嗔怪道，「群里都是自家人，你进去了也是自家人，他们是长辈，给晚辈一点见面礼怎么了？」 林羽看着微信里多出来的几万块钱心里勐的一下有些不是滋味。 「阿姨，这也太多了……」林羽是真的觉得太多了。 「不多不多，」段妈妈拍了一下林羽的手，「他们喜欢你才给你钱，林羽，以后咱们可就要一起过日子，不能这么客气。」 林羽沉默片刻，突然说，「阿姨，我能抱抱你么？」 段妈妈一愣，眼眶倏地一下红了。? 第六十六章 她搂着林羽拍了半天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也要抱表嫂，」彤彤大声说。 段妈妈松开林羽，眨了两下眼睛才说，「抱抱抱，林羽快抱一下你妹妹。」 林羽转身抱了一下彤彤。 「那我呢？」段烨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感觉自己特别像个外人。 「你看着吧，」段妈妈说。 群里很多人都主动加了林羽的微信，发好友申请的时候还加上了自己的身份。 比如姑姑，姑父，还有舅舅，伯伯，叔叔，特别细心，林羽都差点没忍住。 段爸爸姗姗来迟，等红包都过去了他才出现。 看着段妈妈发了一万零一，他也跟着发可一万零一。 段妈妈一看，赶紧催促林羽收红包。 「阿姨，您已经给了，这，」林羽感觉自己太不好意思了，没给长辈买东西不说，还要收那么多钱。 段妈妈二话不说拿过林羽的手机点了收款。 这时群里的姑姑，也就是彤彤的妈妈突然发了一条信息。 林羽已经改好了备註，看着姑姑这两个字他一阵恍惚。 姑姑：「段烨呢？他怎么不出来表示一下？」 林羽捂了捂眼睛。 很快，段烨出来了。 连续转帐，每一笔都是五千二，转了十笔，上面只有两个字，林羽。 姑姑：「段烨大手笔，林羽快收。」 段妈妈：「才五万多，我还以为你至少转十万。」 段烨：「等明天吧，微信今天限额了。」 舅舅：「十万算什么，让段烨给林羽买套房子，就买在咱们这边，以后回来也方便。」 林羽本来不敢说话，这一下他吓到了。 林羽：「不不不……我，我受之有愧。」 大家都乐了。 能看出来这才是林羽说的话，刚才嘴甜的感谢了一大串的那个肯定不是林羽。 这一顿饭简直吃得其乐融融，林羽微信力莫名多了十万多块钱。 那可是十万啊，快赶上他一年的收入了。 林羽现在都觉得自己的手机烫手。 回去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九点了，路上林羽说话顺畅了很多，还和彤彤聊了会儿天。 今天赶了一天路，不过段妈妈和彤彤的精神看起来都不错，回家之后又拉着林羽说了半天话。 第99页 然后轮流去洗澡。 段烨当时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没想过这套房子里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早知道应该弄两个厕所，本来商量的是段妈妈和彤彤去住酒店，但一听到段我和林羽现在还分床睡段妈妈立马改变了主意。 大家洗漱完彤彤先去睡了，年纪小，这会儿正长身体，去的是段烨的房间，床单被褥都换过。 直到这会儿林羽才反应过来，段妈妈和彤彤肯定要睡一个房间的，那段烨睡哪里？ 段妈妈去洗澡了，林羽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答案。 睡沙发肯定不行，哪儿有主人家自己睡沙发的？那他睡沙发？ 这……也说不过去，段妈妈会不会以为他和段烨其实是睡的一张床？ 段烨把有些东西放进冰箱里之后葱厨房出来就看见林羽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了？」段烨在林羽身边坐下。 「就，我才想起来，」林羽压低声音，「今天晚上怎么睡啊？要不我睡沙发吧？」 「啊？」段烨看着林羽，「为什么睡沙发？我记得你房间里那张床两米宽，咱俩睡不下么？」 林羽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地方狠狠地震了一下，「那行……行。」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段妈妈从厕所里出来，和林羽说了两句话就说要休息。 林羽赶紧站起来目送段妈妈离开：「阿姨晚安。」 「这孩子，」段妈妈目光柔和，带着几分怜惜，「你也晚安。」 走的时候她还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两眼。 什么人呢，这么久了还睡两张床，没出息。 段妈妈去睡觉之后两个人轮流区洗了澡，动作都放得非常轻，林羽从客厅回房间的时候脚步特别慢，生怕发出什么响动。 他先洗完，段烨还在厕所。 回到房间后林羽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段烨今天要睡他这里？ 林羽坐在床上，抬手捂了一下眼睛。 今天真的特别好，特别特别好，尤其他被段妈妈抱着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一个母亲的温暖。 他都有点捨不得放开。 那会儿大家都热闹着，等这会儿一个渗待着林羽突然有些想哭。 哭自己三十岁了才体会到什么是母爱，什么是亲情。 又觉得段烨特别好，如果没有段烨，他可能这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温暖。 他真的……特别喜欢。 正想着呢门开了，段烨带着湿气从外边走进来，没穿上衣，下半身穿着一条灰色的运动裤。 林羽只在无意间看到过段烨的背，这勐的一下看到前面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紧张。 肌肉……很漂亮。 段烨这一阵都懈怠了，基本没去健身房，只能控制饮食，有时候在自己房间里运动一下什么的，不过还是保持的不错。 「你睡里面还是谁外面？」段烨走过去坐到床上，脸上一片坦然。 说里面外面也就是靠窗和靠门选哪边。 「我都行，」林羽挪开目光，「看你。」 段烨没多说什么，起身关了灯，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没过一会儿，林羽感觉自己身边塌陷下去，段烨身上的湿气侵袭过来。 对方没碰到他，可他还是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被段烨的气息笼罩。 他能感觉到段烨掀开了被子，段烨躺下了，段烨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段烨靠过来了，他的背正和对方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 林羽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烫，如果有灯光能看见，应该非常像一只煮熟的虾。 「睡得着么？」段烨在他耳边轻声说。 「应该、」林羽脑袋缩了一下，「应该睡得着。」 「是吗？」段烨轻笑了下。 「啊，是。」林羽感觉自己耳朵已经喝醉了，他肯定睡不着，他知道自己睡不着，但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聊会儿天吧？」段烨说。 「好，」林羽身体放松了一点，「聊什么？」 「聊什么都行。」段烨的手贴在林羽肚子上，虽然隔着一层布料，可段烨心里还是有点心猿意马，别说林羽睡不着，他也睡不着。 林羽想了一会儿说，「我把那些钱都转给你吧？」 段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羽在说什么，就是今天他收的那些钱，现在居然想转回来？ 段烨放在林羽肚子上的手僵了一下，他把林羽掰过来，两个人面对面，唿吸相缠。 「什么？」段烨开口，有淡淡的薄荷味，是牙膏的味道。 「就是，太多了，」林羽紧张道，「那么多，十来万呢，我不敢收。」 「为什么不敢？」段烨往前凑了一下，嘴唇刚好碰到林羽的嘴唇，这一下让林羽思维有点卡壳。 「太、太多了啊，」林羽说。 「多么？」段烨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不在焉。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林羽嘴唇上碰着，让林羽根本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除了接吻他们其实什么都没做过。 段烨不再说话，他压实了，能感受到林羽嘴唇上血管的跳动，当然，他也一样。 黑夜蒙上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只能看见对方的轮廓，却让触感变得尤为清晰。 每一个动作都会引发一次狂热的跳动，脑子里的神经在跳，心脏在跳，紧贴在一起的嘴唇也在跳。 第100页 和在办公室不一样，在办公室段烨特别收敛。 可能因为这是在家里，段烨的动作变得蛮横霸道，唇齿间舔舐，啃咬让林羽忍不住心底发颤。 段烨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了林羽衣服里，滑腻的皮肤在刺激着段烨的神经，他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兴奋，柔软的唇往下移动，在离开林羽嘴唇的那一刻，他还听见林羽哼哼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让段烨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他的神经，手上温柔的动作适时增添了些许野蛮，在双方越发沉重的唿吸声下，段烨听到了牙齿摩擦锁骨的声音。 段烨翻身到了林羽上方，他把林羽的衣服推了上去，游走，挑逗，时不时出现的亲吻。 林羽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装了一堆浆煳，唿吸变得越来越急。 当段烨的手一路向下时，林羽忍不住躬了一下身体。 接着，耳边就传来了抑制不住的带着强烈兴奋的喘息声。 很好听，很性感。 林羽感觉自己全身都烧了起来。 轻抚，纠缠，皮肤和皮肤之间的摩擦。 急切，细碎，吮吸。 每一次、每一个动作都让林羽的唿吸从急切变得再急切。 段烨也没想到一个手动挡的车能让他激动成这样，尤其是细碎的呻yin从林羽嘴里溢出来的时候，段烨感觉自己的唿吸已经跟钢丝球似的乱七八糟了。 林羽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显然还没从余韵中回过神来，段烨重新躺下，搂着林羽，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林羽肩膀上触碰。 林羽一动不敢动，他能感觉到段烨紧贴着他的身体，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动作，对方的唿吸声越来越重，那种带着兴奋的喘息声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林羽的神经。? 第六十七章 他转身抱住了段烨，手掌在对方背上划了一下，段烨唿吸一顿，又很快变得急促起来。 「抱我……」段烨的头埋在林羽胸口，衣服还没放下去，唇不断的触碰，舌尖时不时的挑逗，林羽唿吸又乱了一下。 林羽紧紧的抱着段烨，直到对方急促的喘息变成了刻意压低的、愉悦的呻吟。 「草……」段烨出了一身汗，他伸手在林羽背上摸了一下，林羽也差不多。 很激动，很享受。 两个人没松开，又抱了一会儿段烨才起来拿纸把床上和林羽身上的东西擦干净。 「要不要去洗个澡？」段烨在黑暗中问。 「别……」林羽用胳膊挡着眼睛，「先就这样吧，太晚了，吵醒她们不太好。」 段烨笑了下，轻手轻脚去厕所洗了个手。 回来的时候林羽动作都没变，他上床，重新把林羽搂近怀里，两个人很快睡了过去。 林羽这次生日刚好在周末，非常不错的日子。 第二天四个人出去玩了一天，段妈妈果然兑现可她的诺言，给林羽买了一堆东西，大多数都是衣服裤子，还有两条领带。 她一来就发现了，林羽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特别便宜的那种，不是看不上那些衣服，就是心疼林羽。 林羽本来不想让段妈妈这么破费，但是他一个对三个，真的推脱不了。 周日就是林羽的声音。 段烨和段妈妈商量了一下，就在家里过了。 段妈妈嘆气，「林羽日子过得太苦了，这些东西根本不能弥补。」 「我知道，」段烨说，「等今年过年我把他带回去，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咱们家的氛围。」 「你说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苦的孩子呢，」段妈妈又嘆了口气，林羽和彤彤在外面看电视，时不时还能听见两个人讨论的声音，「你去把林羽叫进来，妈妈跟他说几句话。」 「行。」段烨笑着应下了。 过了一会儿林羽进来了，还带着几分拘谨。 段妈妈忍不住偏头抹了一下眼泪，林羽有多懂事她都看在眼里，她就是想不通这么懂事的孩子，他母亲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阿姨……」林羽站在段妈妈面前，轻轻叫了一声。 「快，快坐下，」段妈妈拍了一下旁边。 林羽听话的坐下了。 「林羽啊，」段妈妈脸上带上了一点笑意，「阿姨先祝你生日快乐，今年三十了是吧？」 「谢谢阿姨，」林羽笑了笑，「是三十了。」 段妈妈嘆了口气，「没事儿了，以后有我们了，阿姨特别喜欢你，阿姨家的人都特别喜欢你。」 林羽心里很感动，但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回馈段妈妈这几句话。 他也很喜欢段烨，很喜欢段阿姨，喜欢彤彤，喜欢他们这个大家族的每一个人。 但林羽始终认为，自己的喜欢太过虚无和渺小，别人能拯救他，他却不能拯救别人，这让他的喜欢丧失了意义。 「以后有什么事告诉段烨，」段妈妈眉头轻轻皱着，「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让他爸揍他，林羽啊，阿姨希望你以后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不要被某些事情困扰。」 林羽眼睛倏地一下红了。 眸子在隐隐发颤。 他的救赎从爱情延伸到了亲情，他觉得好意外，好神奇，好不可思议。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拯救，真的有人能拽着他不松手，真的有人愿意没有理由不求回报的爱他。 第101页 他想起来了段烨曾经说过的话。 总有一个人爱你敏感，爱你的自卑，爱你的孤独，爱你的全部。 让林羽激动的是，这种人还不止是一个人。 「我知道的阿姨，我知道，」林羽声音有些哽咽，不断的重复，谢谢阿姨，真的谢谢。 段烨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什么，只看见林羽出去时眼睛还是红的。 他站起来走到林羽身边拉着他回了房间。 「怎么了？」段烨轻声问，伸手拭去了对方眼角的泪珠，「怎么哭啦？」 印象里，林羽好像哭过很多次，但其实林羽没在段烨面前掉过眼泪，这是第一次。 段烨心里微微颤动着，有点难受，有点心疼。 「段烨……」林羽扑进段烨怀里，紧紧抱着段烨的腰，肩膀在大弧度的抖动，哭得撕心裂肺又悄无声息。 「没事儿了……」段烨轻轻抚着林羽的背，「哭出来就好了。」 那颗孤寂的心终于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上面的腐肉正在慢慢脱落。 林羽感觉身上疼得厉害，好像要脱胎换骨一般。 他有妈妈了，一个爱他的妈妈，一个会心疼他的妈妈。 刚才，段妈妈对他说，「林羽，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管我叫妈妈。」 林羽身心巨震，久久无言。 他突然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他缺失的，遗忘的，从没得到的，都有了。 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很怕，怕真实只是一瞬，虚假才是永久。 林羽哭了很久，很久很久，段烨胸前湿了一大片。 两个人站在窗户边，长时间的拥抱着。 心紧紧贴在一起。 定格成了永恆。 晚上段妈妈亲手做了一大桌菜，她说这是送给林羽的生日礼物。 有妈妈的味道。 林羽差点又哭了。 「晚上再抱着我哭，」段烨凑近轻声说，「我告诉你啊，你现在哭我妈得跟着哭。」 林羽不想看见段妈妈哭，愣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四个人举杯，三个人在祝林羽生日快乐。 三十岁了，这是林羽过得，最好的，也最满足的生日，心被填得满满的，发酸发涨。 「彤彤祝表嫂生日快乐，」彤彤举着杯子，站起来说。 林羽也站了起来，笑着和彤彤碰了一下杯，「谢谢彤彤。」 「哎该我了该我了，」段妈妈笑呵呵的站起来，也和林羽碰了一下，「妈妈也祝我们林羽生日快乐。」 林羽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感觉眼眶发酸。 他真诚，满含感激轻声道：「谢谢妈妈。」 这一声妈妈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包括段烨。 他的目光在自己的母亲和林羽之间来回扫视，他终于知道林羽下午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了，原来是多了个妈妈。 他女王大人厉害，这么快就解开了林羽的心结。 「好，好好，」段妈妈反应过来，一连说了几个好字，看着林羽的眼神越发慈爱，她也想哭，但忍着没哭，这是林羽的生日，她希望林羽开心。 段妈妈和彤彤没留太久，第二天两个人就打道回府了，就好像这次过来就是专门为林羽过这个生日。 两个人走后屋里空了下来，但心还是满的。 生日那天晚上林羽果然抱着段烨哭了半夜，第二天眼睛都是肿的，两个人特意请了半天假去送段妈妈和彤彤，没想到段妈妈的眼睛也是肿的。 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午回公司上班林羽感觉自己充满了干劲，精力怎么都用不完，看得王强还以为林羽吃了大力丸。 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有妈妈了。 好神奇。 林羽想着想着还会忍不住偷偷笑。 到下班的时间他都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段烨也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是一套正装。 他知道送太贵的林羽肯定不会要，主要是他看林羽那些衣服不爽已经很久了。 晚上回去林羽试了一下，刚刚好，非常合身，完全能显示出林羽修长的身材。 段烨好半天都没挪开眼睛。 比他想像中要好看。 「好舒服，」林羽把外套脱了，里面就穿着一件衬衣，他坐在沙发上无比自己的伸了个懒腰，身心都很愉悦。 「真好看，」段烨凑过来，搂着林羽的腰，「以前买的那些都扔了吧，以后你的衣服我给你买。」 林羽舒服得眯着眼睛，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这个月房租还没给你呢。」 段烨啊了一声，笑道，「还给啊？」 「一码归一码，」林羽坐直了转头盯着段烨，「我现在有钱，你不用可怜我。」 段烨盯着林羽发光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要你的房租。」 「什么？」 段烨突然站起来，一只手伸到林羽腋下，一只手伸到膝盖后面，一用力，把林羽抱了起来。 「哎？」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林羽伸手搂住了段烨的脖子，「干嘛？」 「跟我一起住，你那间房就空了，你不住自然就不需要房租，」段烨理所当然道。 「你……」林羽说，「脑子没问题吧？就算我不住那间房我也在你的房子里，我就是住厕所也需要给房租。」 第102页 「那我不要呢？」 「那我非得给呢？」 段烨抱着林羽转身往房间里走，「我就是想让你跟我住一个屋，那么费劲吗？」 林羽没说话。 有点不好意思。 直到被段烨放在床上的时候，不好意思达到了顶点。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段烨的眼神已经很露骨了。 那天晚上要不是没有东西，段烨估计也不会开手动挡的车。 林羽用胳膊挡住了眼睛，觉得有点矫情又拿开了。? 第六十八章 「还难受么？」段烨眼睛还没睁，声音已经睡醒了，他伸手轻轻按了一下林羽的腰。 「没……」林羽窝在段烨怀里，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脸莫名有点发烫，「没多难受。」 「今天请假吧，」段烨搂着林羽的手臂紧了紧，「我批了。」 林羽很困，他根本没睡醒，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 听到段烨这么说，他心动了。 反正最近几天也不算忙，他请一天假没什么。 就是感觉很新奇，「那我现在……算不算关系户？」 「嗯？」段烨笑了一声，「算，不过你算不算关系户我都会给你批。」 如果放在以前，林羽会很怕这种关系。 本来同事对他颇有微词，要真还是关系户，他根本在公司待不下去，可现在真的成了关系户，心里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段烨清晨的怀抱很温暖。 段烨抱着林羽躺了一会儿，直到闹钟响了才起来。 他也不想去上班，可他今天还有事，所以必须去。 「多睡一会儿，」段烨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冰箱里还有菜，中午起床热一下，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嗯……」林羽躺在被窝里，看着段烨穿衣服，打领带，感觉心里满满涨涨，这种感觉从没有经歷过。 段烨走的时候在林羽嘴唇上亲了一下，又用力的揉了一下对方的脑袋。 等段烨走后，林羽又睡了个回笼觉，一直到感觉到饿才迷迷煳煳从床上起来。 昨天晚上他睡在段烨房间里，而且段烨一直抱着他，他知道段烨没松开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往段烨怀里钻。 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和前几天有些不一样。 林羽唿出一口气，脑子里不断出现昨天晚上的情景，这勐的一下，林羽的脸红透了。 他记得段烨昨天晚上说让他搬到对方的屋子里……要不，今天就把东西搬过去？ 反正几步路的事，而且东西也没多少。 段烨房间里的柜子很大，他又回去看了一下，对方的衣服都摆放得很整齐，而且，特意留了一半出来。 林羽站在衣柜前，久久没回神。 他不知道段烨什么时候把柜子留出来了一半，段烨又是什么时候起的让他搬过来的心思。 就是觉得，段烨比他想像中的温柔，也比他想像中体贴。 林羽鼻子一酸，拿出手机给段烨发微信。 「我把东西搬进你房间里了啊？」 很快，段烨的微信回过来。 「晚上我回来弄。」 林羽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说出了两个人认识以来第一句情话。 「我想你了。」 心脏突然砰砰砰的跳了起来，手机一直在响，他却不敢立马就看。 他怕再看到段烨发过来的微信，心脏会从胸腔里跳出来。 更何况这句话他说得……让他自己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林羽把手机扔到床上，突然就手忙脚乱起来，干点啥呢，哦对，搬东西。 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自己弄自己弄。 等到林羽忙完这一茬，压根儿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刚才还觉得饿，现在又觉得不饿了，他去厨房弄了点吃的填饱肚子，又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才去卧室把手机拿出来。 段烨发的消息已经摺叠了，最后一条是晚上来接我下班，车钥匙在茶几下面的屉子里。 段烨今天没开车去上班吗？ 为什么？ 林羽打开手机，看到段烨的消息铺天盖地的出现在屏幕上。 楠漨「我也想你。」 「哎，要不我也请假吧。」 「为什么今天的时间过得这么慢？」 「好烦哦，一堆文件等着我看，等着我签。」 「今天吃食堂，王强问你为什么请假。」 「我说你身体不舒服，他让我转告你注意身体。」 「林羽，我真的很想你。」 「你没在感觉办公室空了。」 「总觉得你应该在休息室睡觉。」 林羽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他手指动了动，「怎么没开车去上班？」 很快，段烨的电话过来了。 林羽盯着段烨两个字看了一会儿才接通，「餵？」 「干嘛？」段烨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还准备不接我电话？」 「没有，」林羽摸了摸自己的脸，更烫了，段烨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贴着耳朵听的时候，他莫名感觉有点……害羞，「刚才有事……」 「嗯，」段烨周围很安静，要不在办公室，要不在休息室，「你说有事就有事，吃饭了吗？」 「吃了，」林羽说，「我把东西全搬过去了啊……」 第103页 「不是说了我回来弄吗？」段烨笑了笑，声音压低了，「这就是你不回我微信的理由？」 「不是，刚才我在忙，我看见了就马上回了。」林羽一口气说完，知道这话说出来段烨不会信，他也没想到一句我想你带来的连锁反应这么大，自己会害羞这么久，反观段烨，声音镇定自若，跟没事儿人一样。 「好，」段烨要笑不笑，很想拆穿，但怕林羽炸了，「车钥匙看见了吗？」 「看见了。」林羽说。 「晚上来接我下班。」段烨说。 「我知道了……」林羽感觉自己唿出来的气都是热的，段烨说话很自然，也没有什么能让人感觉到害羞的话，但他总觉得段烨说的这些话和情话没什么区别。 「那个，你忙吧，我还有事，」林羽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只剩下另一边正准备让林羽再说一声我想你的段烨盯着手机发懵。 可爱。 当你觉得一个男人可爱的时候你就已经完了。 段烨收起手机，往休息室的小床上一躺，好像自己对林羽的第一印象就是可爱。 非常可爱，不管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管说什么话都低眉顺眼的样子，还有昨天晚上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的样子，每一个表情都在段烨脑子里，栩栩如生。 今年过年一定要把林羽带回去，让大家都看看这么可爱的林羽。 他值得被爱，值得得到这个世界上最为人诟病也为人嚮往的深情。 林羽早早到了公司车库，自己一个人在车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刚一下班段烨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林羽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接通电话，「餵？」 「到了吗？」段烨笑着问。 「到了，」林羽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你直接下来吧，我就在车库。」 「行。」 林羽挂断电话，盯着前面不远处的电梯门。 他想下车，但一想自己这样是不是显得很急不可耐？于是又安心的坐在驾驶座上。 没过多久，电梯门开了，好几个人一起出电梯，有两个还和段烨再说话，说了几分钟，等那几个人走后，段烨才走过来。 林羽把玻璃放下去，段烨适时靠过来，「师傅，幸福小区去吗？」 林羽一愣，随即笑了，「去，上车吧。」 段烨也笑了，他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林羽不明所以靠过去，下一秒，后脑勺上多了一只大手，一个湿热的吻落下来，吻他的那个人站在车窗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