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本事嫁给宿敌》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凭本事嫁给宿敌》作者:鲜鱼口【完结】 文案 仙门灾星、邪道老大——魔尊荧惑,作恶多年,最终被无俱剑主一剑穿心。 不过她一朝身死,眨眼重生,还好死不死,夺舍了对方先天不足、别人练剑她读书的柔弱未婚妻。 重生后,荧惑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小弟,开了个例会。 众魔修:报仇!雪耻!血洗正道! 荧惑:岁云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剑奇才,可以说是天资过人。 众魔修:老大你怎么夸他? 荧惑:因为我打不过。 众魔修:? 荧惑:只能先嫁给他了。 众魔修:?? 阅读提示: 1、霸总魔尊x正道小白花 2、送给@南柯十三殿 祝她一直开心 3、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荧惑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性感魔尊,在线逼婚 立意:善恶到头终有报 第1章 夺舍 在漫长的黑暗过后,荧惑终于睁开了眼。 神清气爽,如获新生。 其实说是新生也没什么错,因为她刚死过一次。 重伤濒死的痛苦、被扔进禁地时,咒印压上来的窒息感暂时还没完全从感知中褪去,荧惑忍不住咳了两声,下意识抹了一把唇边的血痕,然后把手伸到自己的眼前。 纤长白皙、水润娇嫩。 嗯? 荧惑皱眉,这不是自己的手。 她勉强爬起来,看身边的环境。 这是个不小的宅子,地上七零八落地躺了不少人,都穿着统一的修者服饰,身上满是鲜血,粗略看来,基本是死透了。 荧惑头痛欲裂,蹲下身揪着那些人的衣襟看了看,忍不住纳闷起来:「这不是栾巽吗,怎么叫人灭门了?」 栾家是界正清八大家中比较鼎盛的一家,眼下这个正宅足足修了有三十三进,能容纳全族的三百七十二人,外面的山头上更住有五千多名随修弟子。 荧惑里里外外看了看,发现这内宅的三百多口子死得可以说是整整齐齐,没有一个活口。 至于山上那些随修弟子,恐怕还不清楚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一般没有传唤,他们是不能进来的。 荧惑很满意地观赏了片刻栾家的惨状,才发现自己也伤得不轻,脖子上还一道很深的伤口正渗血,荧惑连忙扯个布条捂住,以免自己死上加死。 在发现这里已经没活口之后,她随便找了个正厅坐下喝茶,边喝边思考:栾家被灭,那我又是怎么回事? 一念至此,她赶紧找了个房间照镜子。 铜镜里模模煳煳映出一个苍白纤细的闺秀,身着一条繁复的轻绡彩裙,瓜子脸,细眉凤目,唇色极淡,看起来我见犹怜,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荧惑:「……」 绝了。 荧惑盘腿坐在地上琢磨:自己上辈子是邪异门正经的二十七代尊主,当老大已经快有百年。 在这一百年间,仗着天资修为和铁血手段,荧惑把清正宗那些正派修者打退了足足三千里,他们这才能在广袤的土地上利用资源蓬勃发展。 渐渐地,魔修的名号也不再像曾经那样,提起就仿佛矮了人一头似的。 再之后,荧惑筹划十年,终于集结十万魔修,攻入清正宗的地界,想要一统天下! 清正宗很废物,仗打得很顺利,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但就在快要成功时,忽然出了一个变数。 是个只修炼了不到二十年的剑修,找准时机,带着万人前来围剿魔尊。 这个剑修倒是有点来头,在当初可以说是正道全村的希望了。 此人天分非凡,一天仿佛有七十二个时辰似的,用十三年就修完了世间所有剑谱;十九岁时,便可以将来犯的魔修们逐个击杀; 修剑还不到十五年,就能单挑她这个邪异门尊主了。 荧惑上辈子就是死在他的剑下的。 最开始,荧惑压根没拿这个小屁孩当回事,毕竟不到二十年的剑修,毛还没长齐呢,学几套剑法,杀几个魔修又算得了什么? 遇上真正的战争,多半还是要吓得要钻回他爹妈的怀里去的。 但她失策了,并死在了对方的剑下。 「无俱剑主,」她眯起眼睛,慢慢咀嚼着血仇的名字,「岁云岐。」 这人有多孙子,荧惑简直懒得回忆。 她生前所修乃是生死道,生就是死、死也是生,可以生而復死、也能死又復生,生生死死,几乎没有人能完全制住她。 但是岁云岐却深谙此道的命门,于是在将荧惑一剑穿心后,不仅带走了她的身体,还用一种奇怪的咒法将她镇压在清正宗的禁地,并且没收了她的法器。 没了身体和法器,荧惑只能死着。 她魂魄出窍,游离飘摇,浑浑噩噩了多日,眼见着就要风流云散了。 恰逢此地有灭门惨案,吸引了魔修的本能,于是前来夺舍。 重活了一次,荧惑心情不错。 她想着少女的脸,心想自己的眼光真是精准,一夺就夺了个身份不一般的。 虽然她长相身材只是尚可,但看身上这条裙子的做工和面料就知道,一定是个身份尊贵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荧惑东绕西绕,按照一般宅子居所的分布,找到了一座幽静整洁的小院,院子里躺着几个死去的婢女,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她推开门走进卧室,随便打开柜子拎出一件裙装与自己比了比,刚好合适。 然后又走到梳妆檯前,仔细辨别了一番胭脂的味道,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就是这幅身体的住所。 这地方虽然清净,但却绝对不简陋偏僻,想必这小姑娘挺受家主宠爱,又是独居,应该是个女儿侄女之类的身份。 既然是栾家人,那就好说了。 这么想着,荧惑尝试聚集这幅身体中的灵力在手掌,争取聚灵成型看看资质如何。 然后她愣住了。 没有修为。 这个清正宗第二大家、身份尊贵的内宅小姐,竟然没有修为? 修为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说白了就是人体中的力量,有强有弱,如果家族血脉的力量不强,或者是血统不纯的话,平日里几乎察觉不到,这也就是修者们口中的常人。 但无论什么人都是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而像栾如这样全身空荡荡,先天有缺的,也是巧得万里无一了。 荧惑沉着脸坐在床边上,暗骂自己失策了。 若不是自己刚刚已经虚弱到了极致,肯定会好好斟酌一番,哪怕是个修为充沛的耄耋老太太呢,也总好过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小姐吧? 她拧着眉毛在一地的婢女尸体中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想走,却忽然被桌上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薄薄的一张纸卡,大红的,上面绘有银色画纹,应该是庚帖。 荧惑见过这玩意儿,一般都是结亲男女互换生辰八字用的,想必是这个年轻小姐要成亲了,却没想到一朝身死,人都没嫁成。 不过正派人嘛,死得越多越好。 荧惑没什么同情心地将庚帖打开,本着有热闹不看王八蛋的原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读了一番这红纸黑字上的两个人。 栾家三女栾如、岁家独子岁云岐。 荧惑:「……」 好啊,她这是夺舍了那个姓岁的未婚妻啊! 了不得。 荧惑立刻凑到镜子前面去仔细看这姑娘,虽然瘦弱了点,长相寡淡了点,但也算是小美女一个,跟那个岁云岐,好像的确还挺配? 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她眼眸中的光彩逐渐凝聚起来,变为了十二分的笑意。 岁云岐啊岁云岐,谁能想到你未来的老婆,现在变成了我呢? 荧惑笑吟吟地把庚帖悉心揣进怀里,然后随便从梳妆檯中拿了些首饰和钱,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驿站,然后往魔域去。 为的不是别的,是回邪异门。 荧惑扬起嘴角,有点得意,既然老天爷都给她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那自己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看起来这个栾家被血洗,就是清正宗衰落的开端。 从宗域到魔域,乘马车大约要三日时间,云舟会快一些,一天就行了。 但是荧惑身上没那么多钱,坐不起云舟这么金贵的交通工具,只好租了一驾马车,然后她翻出从栾家拿的匕首,放在自己身后,以备不时之需。 「行了师傅,」她扬起笑,「咱们出发吧。」 就这样,荧惑带了些随身的小玩意儿,脑子里的计划已经有了个雏形。 第2章 先杀一个 原本回魔域的这一路还算顺利,然而临近目的地的时候却起了变故。 马车夫开始看起来是个老实木讷的人,临近到达的时候却忽然加价。 而且看那意思,若是不肯加,他就要将荧惑扔在荒郊野岭。 虽然邪异门和清正宗打得不可开交,但人魔二域的商贸和交流却是一直没有断过的,关系好的时候也修过官道,且来往商队不绝。 他们这些常年在两界跑活儿的车夫,对这片是熟得不能更熟了。 找到一个犄角旮旯把这小姑娘扔下,马车夫还是很有自信的。 「必须加钱,」车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然不可能把姑娘您送到位。」 荧惑下意识咬着指甲,在心里琢磨,她这些年见多了这种见财起意的傻子,对方不惹她方能逃过一劫,现在送上门来,她还能不试试手? 于是便点头:「行,你说加多少就加多少。」 车夫一愣,没想到这个丫头片子如此好说话:「加至三两,如何?」 如何? 荧惑虽然常年在邪异门住着,衣食住行都不花钱,但是她也知道,这三两银子别说是从宗域的南方到魔域了,就是这车夫直接把马车赶到西天也差不多。 「行啊,」但她却不急着点破对方的漫天要价,把银子老老实实地掏了,「如果能把我安全送到,另有重赏。」 车夫闻言,立刻眉开眼笑,挥着马鞭的手更有力了。 他原先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没成想这小丫头身上带着伤,甚至一丝修为也无,对自己毫无威胁。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马车夫那意思,明摆着就是觉得弱就别怪我狮子大开口了。 进入魔域之后,他们又走了大半天的官路,行到一条宽阔的运河边,河中黑气缭绕,是一条通路,能够到达邪异门的都城——无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马车停在河边,荧惑慢悠悠地下了车,赏景。 车夫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轻车熟路地将停靠在岸边的船只縴绳解了,忙活一阵之后回头道:「姑娘,你赶快拿符咒出来烧了,不然——」 荧惑慢悠悠地问:「不然什么?」 「我跟你说,这河里可是有怪物的,赶紧靠里面些,万一被吃了我可——」 他话音未落,这条河却忽然出现了异样。 原本平静的河水波澜骤起,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一般变作了浑浊一团,与此同时,河底冒出一个巨大的阴影,几乎有河道那么宽,眼见着就要浮出水面来。 车夫话都说不利落了,惨声道:「你的符呢!」 「什么符?」荧惑明知故问,「哎呀,我身上又没有魔气,为什么要符?」 与此同时,河中忽然蹿出一条巨大的鱼! 说是它鱼其实也不太像,长得一副牛头马面,身上爬着无数只水虱,正缓慢蠕动。它还有一张血盆大口,獠牙森森,一个人都不够它吃的。 这鱼激起的浪花三丈高,吼声震天,一口就将那惨叫着的车夫吞了。 这鱼长了个鹰一样的前爪,极其有力。 吃过人之后向后一蹬,仰面重新栽回了水里。 浪头打来,像是暴雨倾盆,荧惑躲在马车的侧面,等水过去了,她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笑了:「魳,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吃?」 大鱼闻言叫了几声,在河中逡游不止。 片刻后,水纹散开,水波逐渐平稳,大禹重新变为了河底巨大的阴影。 等水面静了,荧惑才走出来。 她顺手放生了三匹马,然后拍拍它们的鬃毛,自言自语:「往常人来沧浪都不敢不带符驱魳,这车夫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说拿了三两银子,所以高兴疯了?」 她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清楚得很:这鱼是谁身上的魔气重吃谁,一般来魔域的都没有善茬,魔气比这些车夫重多了,所以都会自己燃符驱赶魳兽。 可他碰上了荧惑,一位披着清正宗外皮的魔门尊主,能有魔气就怪了。 车夫不被吃谁被吃? 「唉,」荧惑嘆了口气,「浪费了我的三两银子——」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是谁啊,把魳都招起来了?」 此人咬字有些怪异,很慢,带着点缠绵的意味,声线也很独特。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魳潜得更深,几乎不敢露出头来。 这条鱼聪明得很,也就吓唬吓唬往来的人,若是真的遇上了惹不起的,它认怂比谁都快。 荧惑露出一个笑:看来,来的这人很厉害。 很幸运,她也很熟悉。 她活着的时候,手底下有五员勐将,一个比一个能打,根本不把清正宗放在眼里。 荧惑将他们以五明子命名,分别是:净气、明力、妙风、妙火和妙水。 眼下这个嘛—— 荧惑转过头,看向眼前少年精怪又狡黠地笑脸,对方身形面容都十分娇俏,很漂亮,不出声的话,估计会被认成小姑娘。 她很自如地打招唿:「妙水,好久不见。」 「嗯?我认识你吗?」妙水露出感兴趣的笑,而且几乎是瞬间就确认了眼前少女的身上没有丝毫修为,于是慢条斯理地揶揄道,「你如果还想喊魳来吃我,那可是失策喽。」 魳听到自己的名字,很配合地继续往水下缩了缩。 「是吗?」荧惑弯起嘴角,然后勐地伸出手,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脑壳上,不客气地厉声骂道,「连你亲祖宗我都认不出来了?还不问好!」 妙水被这一拳打懵了,心头迅速划过一丝诡异的感觉—— 这一拳好像在今天之前就已经挨过了成百上千次,从速度、角度、力度来说都再熟悉不过了,他甚至感觉可以预测到眼前这个出拳之人,下一句必定是要骂他笨得像头猪。 「你真是笨得像头猪!」荧惑大骂,「瞪大眼睛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妙水被骂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喊,「是老大?!」 虽然容貌完全不同,但那飞扬的眉梢和神态中的狠厉却让他再熟悉不过。 荧惑冷冷撇嘴,伸手对着他的额头又是一敲,「你傻了?」 听她如此说,妙水一双桃花眼里蓄上了泪水:「老大……」 荧惑不耐烦地挑眉:「干什么?」 「老大!居然真的是你?!」妙水扑上来,竟然直接将自家老大抱起来转了一圈,「您怎么——」 他不知前因后果,犹豫再三道:「您怎么突然诈尸了!」 「滚,」荧惑笑骂道,「我是夺舍,你懂什么!」 看着对方眼圈通红的样子,荧惑心里舒坦不少。 原来还是有部下为她担忧的,不是所有人都盼着她这个大魔头死。 荧惑看他一眼,玩笑道:「你这么轻易就信了,不怕我是骗你的?」 「有谁会像您一样揍我的脑壳?」妙水揉揉额角,委屈地说,「除了比以前力气小一些之外,完全就是以前熟悉的感觉啊。」 「还挺聪明,」荧惑笑了出来,「还以为非得要我说出你在魔市盛会上,睡得流口水才算合格呢。」 妙水撇嘴不满道:「您怎么还记得这个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荧惑打断他:「行了,少废话了,快带我回邪异门吧。死了这段时日,也不知道门内如何了。」 妙水先是点头应了,随后表情有些为难。 「呃,老大,回去是可以,但您……您还是自己看吧。」 第3章 再杀一个 邪异门议事厅内,魔修们面色冷凝,垂着头略带羞愧。 荧惑翘着腿坐在主位上,桌前放着花生瓜子和茶水,惬意得很。 她虽然换了张大家闺秀的温柔脸蛋,但目光凌厉,神色讽刺,和温软多情毫无关系。 「说说吧,」她开口,「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都干什么了?」 她看向天地玄黄四位长老,手一指,正是天长老:「从你开始。」 被点到名字,天长老肩膀一抖,紧张兮兮地问:「不知道尊主你问的是什么?如果说是邪异门魔修进一步扩招的话,那因为双方的这一战,暂且停滞了……」 荧惑根本不在乎这些,她不耐烦地打断了:「不是说这些,是栾巽家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什么事?」天长老茫然地看了她片刻,见她一身的血还有脖子上的伤口,倏然明白过来,「他们家出事了?这、这自然不是魔修做的,咱们现在想凑齐打架的人都难呢!」 荧惑面无表情,心中的疑惑却更大了。 不是魔修,那能是谁灭了栾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 见天长老不管不顾地说了实话,稍微有些脑子且勤于钻营的玄长老忽然眉头一跳,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缓慢抬起,蛇一样的瞳孔盯紧了荧惑。 然后不阴不阳不冷不热地说:「天长老且别忙着汇报,我们到现在也未能确定眼前这位『尊主』的身份啊。」 他道:「我记得栾家对于夺舍献舍一事,也颇有研究吧?」 这栾家说的就是栾如的本家了,这个家族专攻人的三魂六魄,且颇有研究,不管是夺舍献舍,还是控制着魂魄被动夺舍再为他们所用,这些都可以做到。 这顾虑倒也不是毫无根据的,若是荧惑被动夺舍,那免不了会被人怀疑是否遭到栾家人控制,而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栾如则嫌疑最大。 但是…… 荧惑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说:「栾如这身体毫无修为,她可没办法叫我被动夺舍。」 玄长闻言老目光一动,抬起头来,探究又警惕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少女。 荧惑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弯着嘴角笑:「不信?」 片刻后,玄长老察觉到荧惑身上果真没有修为,心中信了七八分,可目光却变得更为复杂:「属下信了,不过,不知尊主现在这幅身体又凭何领导魔域呢?」 他的表情有些阴森:「邪异门不需要一个废人。」 荧惑拈着瓜子的手一顿,慢慢重复这两个字:「废人?」 玄长老直视她的眼睛,心一横,说了平日里不敢说的:「不错,尊主现在失去了过去的身躯,又全无修为,已经不可能再做整个魔域的统帅了,邪异门需要一个新的领袖。」 嚯。 荧惑在心底惊讶着冷笑了一声,这玄长老在魔域如日中天之时,对她可是服服帖帖,没成想不过半年的时间,就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要不是她回来的这时机还算及时,恐怕家都让人偷了。 想到这里,她非但没怒,反而笑问:「玄长老可有新人选?」 对方冷肃道:「老夫认为,从我们师兄弟四人之中挑选出一位即可。」 其余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对这个决定又是惧怕又是跃跃欲试。 一群蠢货! 荧惑立刻在心里骂开了,这老不死的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教训竟还没吃够! 早在上一任尊主身死,且暂未传位与自己时,他们这天地玄黄四兄弟便是各自为政,各怀鬼胎,让魔域割裂,形同散沙,被清正宗像是孙子一样地按着打。 若非她接过尊主之位,按照上一任尊主留下的办法聚拢势力,恐怕现在就是那些狗正道的天下了! 如今她出事了,这群老王八的心思居然又开始活络。 真他妈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也难怪,荧惑转念一想,又把已经到嘴边的骂街咽了回去。从自己执掌魔域后,四长老的位置便不如她的五明子来的亲近了。 昔日的实权没了,他们自然心有怨恨,早就憋着想狠狠发一笔门难财呢。 「狗东西想得美!」妙水早就看这几个长老不顺眼,登时急了,「老大,你不在的日子里,玄长老曾因雪陡山归属问题,与妙火大打出手,还将她打伤后扔在牢里绝食断水了三日!要不是槐川及时赶到,妙火就死了!」 玄长老四平八稳地回道:「那分明是妙火目无尊长,老夫代为教训罢了。」 「妙火现在何在?」荧惑问,脸上看不出喜怒。 后者委屈道:「先前受了些小伤,目前正在修养,由槐川照顾着。」 荧惑实在想不到,自己不在的这半年里,居然能被手下翻出这么大的乱子。一边想着,她的食指也一边无意识地在金座扶手的饕餮头颅上敲着。 她面无表情,四位长老也很紧张。 要知道,当荧惑尊主愿意骂一个人的时候,证明那人还有救。 反之,则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荧惑沉默片刻,慢悠悠吐出两个字:「虚花。」 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是神色一凛,勐地抬起头来。 机关声响起,一道影子从天而降,站在了荧惑身边。 来人是个纤细的红衣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面容苍白俊秀,邪气逼人。羸弱的模样看起来倒与栾家这副新的身体有几分相似,仿佛一对姐弟。 随着这个少年的忽然出现,整个邪异门密室内平白起了一阵风,那是虚花无声又阴冷的内息,像是鬼魅一般无处不在。 荧惑有些惊讶:「原来你真的在。」 「是。」那少年垂着眼,神色冷然,宛如冰雕一般毫无波动。 他是邪异门最锋利的刀,打架的一把好手,非常听话。 尤其是只听荧惑的话。 这孩子的来歷非常稀奇,是荧惑早年在邪异门以北,冰封万里的白千河域内里捡到的,当时只是个婴儿的模样,而且快死了。 也不知道是哪对别出心裁的父母,跑到冻土来丢孩子。 荧惑原本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但那日这个冻得脸色发青的婴儿,却让她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于是她和槐川一合计便抱了回来,起了个名字叫虚花,顺便养大了。 谁知道这孩子是个修真的奇才,不光刀法高超,术法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就是性格古怪了一点,平时除了荧惑和槐川之外,他从不搭理任何人。 荧惑死后,虚花便消失了。 邪异门大多数人倾向于猜测他死在战乱里或者是逃了,却没想到他一直都呆在门内,只是暂时没有露面,仿佛知道尊主一定会回来一般。 荧惑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很满意。 「我记得邪异门有个规矩,就是在上一任尊主没有魂飞魄散的情况下,若是想要更迭领导者,需要一场较量,对不对?」 「现在?」玄长老并不怕,「尊主莫非是想以卵击石?」 荧惑道:「当然不是,不过虚花可以替我比这一场。」 玄长老面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因为他打不过虚花。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不过虚花:「尊主如此决定,未免有些不公平。」 荧惑被逗笑了:「都说玄长老天真,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反问:「魔域为什么要有公平?」 说完,只见一道雪亮的光自人眼前划过,虚花拔出武器,已经起了杀心。 他刀身铮然作响,而片刻前还宁静的眼眸中已经泛起了血色,刀尖所指,正是玄长老。 荧惑摆摆手:「别跟他废话了,把他打趴下。」 玄长老霍然起身,躲避想要躲避那如影随意的刀风:「你身为一门尊主,怎可不讲道理?!」 荧惑惊呆了:「什么?道理?」 「唉,」她收了笑,对虚花道,「还是直接杀了吧,玄长老可能疯了。」 这一天,邪异门第二十七代尊主荧惑死而復生,回到魔域。 她先是命手下虚花处决了盘踞长老之位近百年后起了异心的玄长老,然后磕了一地瓜子皮,以此秘密宣告自己的归来。 第4章 计划通 半年不见,虚花瘦了一些,也高了一些。 荧惑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很是满意,哪怕这孩子的刀上血都没擦。 她伸手挽起虚花,对妙水说:「你与其他几位明子把这里清理干净吧,我去瞧瞧妙火的伤势。至于其他几位长老,问问他们服了没有,要是还没有,就一併处理了。」 在场另外三位长老皆是惊诧,他们想不到死而復生的荧惑仍然如此嚣张。 妙水听完就笑了,他长相阴柔,但却丝毫不温柔。 他抽出袖中的兵器,那是一把如水的软剑。 有光划过时,剑身上像是有着波光粼粼,沁凉又幽深。 「尊主既让我们慢慢算帐,那我便不着急。」 他一边用格外独特的声线慢慢说着,一边走了过去。 另一边,虚花好像有些不习惯荧惑换了张脸,表情僵硬,想躲又不敢躲。 荧惑性格恶劣,对方越是害怕,她越是伸手很随便地捏住对方的脸:「里面还是一样的,就是换了个身体。这叫夺舍大法,以后你会学到的。」 这是她脸上难得露出温情的时刻,别的手下看了怕是要吓个半死,但虚花却早就习以为常:「是。」 荧惑看他:「你不好奇我怎么回来的?」 少年一直垂着眼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 他已经比荧惑要高了,只是身形纤细,还是个孩子样。 他眸光湿漉漉的,像是融化的冰水。 「好奇,」虚花声音沉沉,透着委屈和难过,「我以为尊主再也不会回来了。」 荧惑拉住对方冰凉的手,安抚道:「我们先去找槐川,等见了他一起说。」 她心中早将手下按亲信顺序分成了三六九等,四长老与门内其他魔修一般,是可见可不见,可有可无的普通角色。 五明子在长老们之上,是她的得力助手,平日的打架斗殴,全靠他们。 而虚花和槐川则是她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如今荧惑已经在心中构思好了计划,这计划,需有他们二人协助才行。 明子居所内,妙火的右腿上绑着木片,正拄着拐杖,艰难地向前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而槐川则一身广袖长袍,披髮托腮坐在石凳上围观,表情闲适,看起来颇有些津津有味看热闹的意思。 荧惑心想,就知道槐川这傢伙不会这么好心。 妙火是个长相明艷的漂亮姑娘,性格单纯又有些急躁,一般需要长辈提点着办事,在五明子中年纪最小,荧惑也最喜欢她。 槐川则是邪异门三智之首,居于门内辅佐尊主。 其他两个不是在魔域游歷,就是告病在家,几乎不露面。 荧惑向来没那么多规矩,也懒得搭理,反正有一个槐川就够了。 听到声音,二人一同向门口望来。 「虚花?」妙火很惊讶,「你、你居然还在?」 然后她迟疑地看向荧惑:「这个人是谁?」 荧惑笑而不语,对着槐川扬了扬眉。 后者霍然起身,走了过来,无需多说,他越是靠近,眼中讶异的神色就越盛。 他先是震惊,随后转为喜悦,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尊主。」 他缓慢而又不可置信地说:「你……你回来了。」 「什么?」妙火勐地瞪大了眼,「尊主?!你是尊主?!」 妙火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不愧是聪明人。荧惑满意地扬起嘴角。 以她和槐川的的熟悉程度,单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足以看穿这一切了。她点了点头道:「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报仇。」 四个人围坐在石桌边,荧惑剥了个橘子塞进虚花嘴里:「瞧你瘦的,还是得多吃,辟谷害人。」然后 她拍拍手:「说说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尊主,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玄长老这老狗简直疯了,」提起生平恨事,妙火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愤恨,咬牙切齿道,「没想到这个老不死的早就心怀不轨,觊觎尊主之位,被我发现之后他竟说我叛门,还将我关起来!若不是槐川,恐怕我就死在水牢里了!」 荧惑「嗯」了一声:「这些妙水已经和我讲了。」 她用帕子擦擦手:「所以我让虚花将他杀了,现在他又老又死了。」 「是真的?!」妙火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尊主替我出了这口恶气!只可惜我没亲手把他杀了,不然我肯定扒了他的皮,再把他扔进见知渊餵魔兽!」 她先是痛快,随后又觉得不对:「不过,其他长老……没有意见吗?」 「能有什么意见?」荧惑反问,「我回魔域是大事,门内如果留一个有异心的长老绝对是祸患,所以不如提前处理了,稳定军心。当然,另外那三个长老如果不服,那就用不服的办法解决。」 她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復仇事大,我可不想两头看顾着。」 她秘密归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提早炸出有异心的反而省事。 都杀了呗。 妙火一贯直白,能动刀的事绝不多费口舌,她立刻点头:「还是尊主想得周到,若是有必要,属下可以和妙火把那剩下几个老头子一起解决了!」 荧惑道:「需要的时候会告诉你,你现在还是乖乖养伤吧,瞧你,都成丹顶鹤了。」 妙火委委屈屈:「您又取笑我。」 槐川一直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思索。听完二人对话,忽然看了荧惑一眼。 他瞳仁色浅,光照之下犹如两颗琥珀珠,而且目光颇有力道,看得人心神一定:「尊主有復仇的打算了?」 荧惑道:「的确有了。」 槐川又问:「需要多少人马?」 荧惑摆摆手:「并不是出兵直接打,你也知道,我这身体全无修为,根本打不了,没有胜算。」 安静了许久的虚花道:「我可以打。」 他口中还有一些橘子没有咽下去,说起话来含煳不清。 荧惑道:「那不必了,你有别的任务。」 槐川眯了眯眼,看穿一切般:「尊主好像有个很周密又很荒唐的计划。」 「?」荧惑奇道,「你怎么知道。」 槐川道:「你在,兴奋?」 荧惑:「……」 真不愧是跟自己滚过刀山火海的好战友好兄弟! 她笑:「你们知道杀我的那个人,他究竟是谁吗?」 是谁?是清正宗的剑法天才、是正道新秀、是岁家百年难得的无俱剑主、是泓央夫人之子、是岁家的未来家主。 这些名号,将岁云岐身上镀了一层旁人无法直视的金光。 然而褪去这些名头之后,他是谁这个问题却难倒了魔域内众人。 难道这还没算完? 槐川疑惑:「我的情报不会有疏漏,他还有什么身份是我没查到的?」 虚花杀气腾腾地补充:「他还是杀害你的人。」 妙火抓住荧惑的手晃了晃:「尊主,你就别卖关子了。」 荧惑笑眯眯地指指自己:「岁云岐,还是这身体——栾家三小姐的未婚夫。」 众人沉默而震撼。 提到这位栾家的小姐,市面上有关她的情报才是少之又少。 只知道她生性温婉贤淑,平日又十分低调,深居简出。 清正宗内见过她真容的修者不多,一般也只出现在几大家的聚会上。 难得有见过的,虽然夸她容色过人,但怎么看怎么敷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荧惑在来魔域的这一道上没少和车夫打听关于栾家小姐的事,但除去正道之人皆知道的栾如与岁云岐有婚约之外,其他都是所知甚少。 越是这样说,这栾如身上的神秘色彩就愈发浓厚。 槐川眸光微动,换了称唿:「荧惑,我似乎猜到你想做什么了。」 对方每每喊自己名字都是不认同的表现,荧惑却无所谓:「哦,为什么?」 妙火一头雾水:「你们怎么又在打哑谜。」 槐川道:「我不贊同,太危险了。」 荧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槐川道:「这么说你也清楚此事危险,却偏要做?」 荧惑:「对啊。」 妙火仍然茫然:「你们可不可以把话说清楚一些。」 虚花也默然点头。 槐川这人,笑起来时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而不笑时,千万的清俊都凝结成了冷。 他用他与常人略有不同的漂亮瞳仁盯着荧惑,片刻后严肃地问:「你怎能保证自己不被清正宗察觉?」 对方正经起来,荧惑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因为栾家被灭门这件事,传遍整个清正宗的地域大概需要两天,现在只过了一天。而且我来时乘坐的商车车夫已经被处理掉了,所以没有痕迹,只需要明日乘云舟去往岁家就是了。」 槐川又道:「那夺舍?」 荧惑眨了眨眼:「栾如这个人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地方太多,好煳弄。」 他们二人惜字如金,虚花虽然认真听着,却满脸茫然。 「……我等下再去调查一下这个栾家三小姐的事,我们要做万全的准备。」 槐川嘆了口气道:「不过尊主,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还是不贊同你与正道之流打交道。」 听到这里,妙火才算明白过来:「尊主要去清正宗吗?太危险了吧!」 荧惑点点头:「知道你们不同意,所以我把虚花喊来了。」 说完,她勾过少年的肩膀,大大咧咧地靠了上去:「虚花,我的计划是以岁云岐未婚妻的身份,杀回清正宗去。换句话说,我復仇的第一步是——嫁给他,需要你来替我保驾护航,怎么样?」 虚花听后呆呆地看了她片刻,似是在消化这话中的含义。 然后斩钉截铁:「不可以。」 「不必多说了,」荧惑弹了对方的额头一下,「就这么定了,我今夜在门内休整,明日告诉你们我不在这段时间的任务。妙火继续养伤,邪异门暂由槐川掌管大局,虚花你随我去清正宗。」 她合掌一拍,十分满意:「好,散会。」 荧惑认为这件事并不复杂,清正宗以为杀了她,并将她的身体压在禁地就万无一失了。其实是个错误决定,因为她死而復生并不是仅靠尸体和法器,而是还要加上魂魄,这三者缺一不可的。 她常年修生死道,可以自由掌控三魂七魄的离体,这是正道没料到的,所以自然也想不到她还能夺舍他人。 恐怕到了现在,清正宗那些人还以为那尸体是全须全尾,魂肉俱全呢。 真是一群傻子。 会后,槐川跟了上来,仍不太同意。 他其实算不上是个多谨慎的人,在三智中,就属槐川用兵用计最大胆,也最喜欢赌。 早在多年前邪异门尚未统一时,荧惑还是前尊主的小弟子,对党派之争毫无兴趣,是个自由散漫的乖戾性格。 若非尊主突然失踪,她也不至于仓促间接过这个重担,然后被早对尊主一位有所企图的其他魔修逼上绝路。 那时她和槐川也是刚刚相识,都是年轻气盛的岁数,对方魔修数以万计,他们三十人就敢相抗。借用山石草木地形,伏击万人,将他们斩杀在俑玉山上。 火里来血里去,槐川和荧惑都清楚彼此骨子里的逞凶好斗。 他们性格相投、配合默契,这么多年来只有一次失手,便是因为分开行动。 结果荧惑身死,邪异门大乱。 在之后长达半年的动盪中,槐川一直觉得如果当天他能带人支援,那尊主必不可能被清正宗杀死。 这是他的过错,所以他决不能再让尊主涉险。 荧惑明白这点,于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抚他:「槐川,有些话我不多说你也明白,这趟我非去不可。」 她道:「我那身体并非是真的死了,只不过是被囚在岁家,又与法器明月苦分开了,所以才这样不死不活着。如果我能进入清正宗内部取回身体,再在他们其中做些手脚,那么魔修一统两界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去宗域倒也没什么,」槐川皱眉道:「只是一定要嫁他吗?」 荧惑反问道:「对自己老婆,岁云岐还能起什么疑心?」 槐川思索很久,没有说话。 他清楚此刻魔域元气大伤,清正宗没有趁机追来已经算是给他们喘息时间了,荧惑若是以栾家小姐的身份牵制岁云岐,那是再好不过的办法,只是…… 槐川道:「我还是觉得你亏了。」 荧惑反问:「亏吗?倒也不亏,岁云岐这个人心思缜密,剑法高超,一般的办法未必能赢他,我们只能智取,不能硬拼啊。」 「……」槐川看她一眼,「我觉得你在夸他。」 荧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她眯起眼,干脆地承认了:「不瞒你说,我的确有点欣赏这个小子。万人之中能将我一剑毙命的,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也很期待等我去了清正宗夺回身体,再一刀把他头砍下来,并杀了他全族上下的画面。」 荧惑笑道:「一定很爽。」 第5章 我同意 又过一日,清正宗八大家的栾家被灭一事,果然传遍天南海北。 荧惑则利用这兵荒马乱的一天回到了宗域,她命虚花处理好了沿途的痕迹,并刻意暴露在诸多乡野民众的视线当中,制造了目击者。 等到来到岁家时,荧惑全身衣衫上满是尘土,脸上也是灰一块白一块,脖子上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 确认万无一失后,荧惑对岁家山门前的弟子微微点头,虽然狼狈不堪,但这一身衣服的贵气还在,她从袖口拿出庚帖,几乎就只剩最后一口气。 「我是栾巽一族的栾如,求见岁家无俱剑主。」 大家闺秀嘛,自己不是,但也见过不少,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荧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活了一百五十多岁了,我可以的。 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伤痛折磨一同袭来,荧惑虚弱地想,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身体内空荡荡,修为全无的感觉了。 见眼前弟子的表情转为惊诧和同情,荧惑心情放松了不少。 她又心思电转,想到虚花藏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保护着自己,于是遵从了身体的反应,干干脆脆地昏了过去。 其实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惜晕在魔域未免有些没面子,现在终于不用装了。 在陷入黑暗之前,荧惑松了口气。 她倒是放心大胆地晕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栾家被灭门本就是让整个清正宗都动盪不安的大事一件,毕竟就算是势头正盛的岁家,或者是全盛时期的邪异门,也不可能在一夕之内将栾家全族的几百人杀死。 栾如是整个事件中唯一的活口。 整个清正宗都想问她问题。 但荧惑是到第三天的下午才醒来的。 她长长地睡了一觉,整个人身体上的伤痛和疲乏仿佛都远去了。 她睁开眼睛,又被光刺得眯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直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才想起来,自己这是死而復生了。 不仅如此,她还到了清正宗,正打算大闹一场呢 就在这时,门忽然响动了一下。 荧惑平静地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侍者打扮的少女正走进来。 见她醒了,少女立刻躬身行礼:「栾姑娘。」 荧惑坐起身,很客气地问:「你是?」 这少女长了一张温柔面孔,一双细长的眼睛配上唇边两个梨涡,显得十分有灵气,她回答:「我是岁家的婢女,桑榆。」 说完她走上前,将手巾在一旁的铜盆里沾湿了递上来,温声道,「栾姑娘擦擦脸吧,睡了一头的汗。」 荧惑很自然地接过,然后默不作声地感受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 虽然还隐隐作痛,但比起之前来说已经好了太多,应该是上了一味了不得的伤药,不然她还真担心自己没死在魔域,反而到清正宗却因为伤口恶化而死。 一边擦脸,她感觉到那个叫桑榆的小姑娘正不动声色地观察自己。 荧惑思索了片刻,忽然扭头看她:「桑榆姑娘,我问你件事。」 桑榆被她直接的目光看得愣了一下,随即问:「你问。」 荧惑问:「岁云岐回来没?」 全正道都知道栾如是岁云岐的未婚妻,这个问句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错。 荧惑琢磨着,栾家现在被杀的一个不剩了,她千里迢迢赶来,还一身伤,别人看起来只觉得她是个家道中落,前来投奔未婚夫的可怜少女。 人一旦产生同情,怀疑就会随之减少。 果不其然,桑榆温温柔柔地嘆了口气,安抚道:「少爷已经在路上了,想必晌午过后就能到,栾姑娘可以先休息,毕竟你这伤耽误不得。」 「伤是小事,已经不疼了,」荧惑仰着脸一笑,「躺了太久,想走动走动。」 桑榆拗不过她,只好点头:「我先去禀报夫人,然后陪姑娘一起。」 荧惑心想真是再好不过了,她正需要一个对岁家知根知底的人汇报点东西。毕竟她这一仗是准备多打一些时日的,并不是白天来夜里放火烧山那么简单。 她想做的,是从根本上撼动整个清正宗,而现在栾家死绝了,那么整个根基的主要构成就是岁家。 ……要是能把栾家灭门这事儿整个栽赃给岁家,那好像也挺不错? 荧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喝了水,然后被桑榆扶着站起来。 她两天没下床了,睡得手脚软绵绵,像个瘫痪病人一样被搀着走出门去。 门外花红柳绿,已经是春日。 魔域和宗域相隔数千里,虽然用云舟极快,荧惑来时只用了一天,甚至来得及下车停停走走制造目击者,但是两个地方的物候已经完全不同,连树上的鸟都长得不一样。 荧惑的脑袋小幅度左右转动,尽量不露出大惊小怪的样子来。 桑榆这姑娘很不错,安静、懂事儿,像个会走的拐杖一样不多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这让荧惑总算有时间好好观摩一下这个岁家了。 不得不说,这看着比栾家有钱多了。 栾家属于仙气飘飘的那种,亭台楼阁,云雾缭绕,就差在大门口竖一块石敢当,上面写着仙风道骨了。 但岁家不一样,岁家只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家有钱。 这偌大园林中的山水都有颇具规模,建筑错落有致,各有各的好看和金贵。 而且园林所用的木材、玉材、石材全部都是世上罕见的宝贝,好到荧惑在魔域中几乎没见过。 她忍不住对这家主的品位和财富产生了几分敬佩。 「岁家,一直都是泓央夫人操持着?」荧惑问。 她对这个女人有几分了解,当年对方也是个清正宗着名剑修,跟魔修打得你来我往,但大概就在三十多年前却突然嫁人了,荧惑当时还为这女人可惜过。 没想到的是,泓央夫人事业家庭两不误,一手把岁家发展得十分红火。 而且她的那位先生可以说是文弱极了,百分百支持她干事业,教导孩子交给他来做,然后这俩人就这么男女搭配着,养出了一位奇才。 家庭结构决定孩子的质量啊…… 荧惑想。 「之前一直是,不过少爷现在也在为夫人分忧,」桑榆道,「这两日少爷一直在为栾家的事情四处奔波,想要寻找到线索。」 「那天事发突然,我被人偷袭了,什么也没看到,」荧惑若有所思道:「如今有线索了吗?」 「暂时还没有……」桑榆意识到这话对于眼前的少女来说太过残忍,连忙安慰道,「栾姑娘请先节哀,有夫人在,一定可以为你主持公道的。」 荧惑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如果能轻易就查到线索,那我家也不会被灭门了。」 「我只听说,现场有魔气缭绕。」桑榆忽然道,「还是刚传来的消息。」 荧惑听完一愣。 魔气? 难道这事是她不认识的魔修做的? 他们魔域的都城无樗就在和宗域的交界处,整个魔域几乎有九成土地都是邪异门的,自然也有些魔修天□□自由,不肯加入邪异门,但是绝对成不了气候。 再往北,跨过冰封的白千河域,就是魔域真正临近魔界的地方,叫见知渊。那地方在千年前是个人魔混居的区域,几乎都不被魔族和人族认可,现在早就荒无人烟了。 而再北,就是真正的魔的地盘,穹海。 魔族在几百年之前被魔修封印,而半人半魔也在这些年中死的死散的散,那些散修又不可能集结起来找清正宗的不痛快,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事还是邪异门做的。 荧惑皱起眉。 她得让槐川仔细查查,看看那仨长老是不是又在胡说八道。 「少爷,你回来啦。」 正当荧惑沉思时,一旁的桑榆忽然出声。 她心头一动,抬眼看过去。 那里恰好有一树开得十分繁盛葳蕤的桃花,花瓣落下,柔软地铺满石板路。 树下是个英俊的少年,身着白衫,乌髮束起,显得英气勃勃。他有一双漆黑清澈、如寒星般的眼睛,沉静又锋利,让人看了就忘不掉。 荧惑的指尖动了动,随后慢慢收起手指。 修为虽然没了,但见了这人就想杀的反射还在。 她仔仔细细看着眼前这个如玉雕成的少年,心想,可真是一副好皮囊,他们也不过是正邪两道决战之时见过那么一面,惊鸿一瞥,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此时换了个身份再次见到对方,她维持着脸上的冷静,慢慢开口。 「岁公子。」 少年走上前来,对她颔首:「栾姑娘。」 疏离有礼,挑不出错。 荧惑忍着往这小子脸上挥拳头的冲动,柔弱又悲伤地看着他。 她想着自己现在是个孤苦无依的大小姐,死里逃生、千里迢迢来投奔夫家,管他俩感情发展到哪儿了呢,这时候哭一下撒个娇,总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吧? 于是荧惑上前一步,利落地扑进了对方怀里。 对方身上有淡淡的杜衡香气,嗅着很是让人舒服。 岁云岐一惊,倒退一步,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推开荧惑。 桑榆十分有眼力见,语速极快地说:「少爷,我去夫人那边打下手,过会儿再来。栾姑娘刚出来没一会儿,大约再过一炷香,就可以回房休息了。」 说完就忙不迭地走了,看背影大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荧惑当然知道对方想躲开,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眼泪也是说来就来,滚滚而下,登时哭得肝肠寸断,惹人怜惜。 「栾姑娘!」岁云岐浑身僵硬,要躲又躲不成,两人几番拉扯,他像是最终忍到了尽头一样,用不大却不容置喙的力道将她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摆脱下来,声音也略微拔高,「你——你,你还好吗?」 这算是什么问句啊,全家都没了能好吗? 荧惑一边佯装伤心一边腹诽,就算栾如没死也得被这小子气死。 「不好,」她默默垂泪,戏瘾大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岁云岐轻轻嘆息,道:「还请你节哀。」 这就完了? 荧惑抬起眼,表情悲痛:「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岁云岐听后沉默了片刻,神色变了,道,「有,那件事我也考虑过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听到未知信息,荧惑眨眨眼,眼泪倒回去不少。 「今日有两件事我要与你说,」岁云岐道,「第一,栾家的事已经在查了,此事与魔修相关,另外六家大概七日后就能到达这里一起商讨。」 「谢谢,」栾如泪眼婆娑,凄婉地对他道谢,「你真好。」 「第二件事,」他忽然郑重地看着荧惑,下定了决心一般,「先前你提出的解除婚约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我同意。」 荧惑:「……」 荧惑:「啊?」 第6章 人设 这完全是荧惑始料未及的情况! 在她的设想里,这对明显是家族联姻的小两口很可能面都没见过几次。 毕竟一个是正道的天之骄子,一个是名门的深闺千金,俩人肯定是满腹纲常礼教,面对和陌生人定亲这事也绝对没什么异议,最后稀里煳涂就成了两口子。 而且在他们清正宗这边,修道之人的名声是一等一的重要,栾家退婚,岁家肯定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那么之后的流言蜚语就都是栾如承担了。 她能想不到这个?当然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想不到,就证明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宁可付出代价,也要退婚。 为什么? 栾如排行老三,没有修为、没有家业、甚至没什么人认识,她有什么底气拒绝岁家的求亲? 难道是…… 荧惑不可思议地想,这小姑娘,其实已经有了别的相好? 不是,选相好不选岁云岐?这姑娘审美是不是有点问题? 沉默良久,荧惑心里转了一万个想法,最终含着泪这样回答。 「我能知道理由吗?」 这是个把问题打回去的好方法,对方解释的时候,自己也能得到很多有用的情报,她一边努力装可怜,一边兴致勃勃,等着对方的散伙宣言。 岁云岐不疑有他,沉沉道:「那日你提出此事后,我就考虑过了。」 荧惑想,栾如这小姑娘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他们正道这种联姻不就应该谁强跟谁联吗,难道正道还有更强的?不可能吧。 他继续说:「你说得对。岁家与我的确都是都资歷尚浅,与百年家业的栾家不相配,所以我同意取消婚约,并且由我来说。」 ? 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那栾如真是脑子有点问题啊,荧惑心想。 自己当初找清正宗麻烦的时候,这栾家也没少迎战,可能觉得自己家大业大,应该扛下抗魔的大旗吧。 但是正道让出的那三千里地,就是栾家战败割的啊。 家大业大、百年基业,结果养了一群废物出来,也好意思说别人资歷浅? 荧惑上下打量岁云岐,心想这小子真可惜,生错了地方,如果他是个魔修,现在怎么也能跟五明子混到一个梯队了。 岁云岐察觉到对方不加掩饰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逡巡,虽有些疑惑,但也并没在意,他清楚眼前这少女向来看不起岁家,从定下婚约后就一直想着退婚。 这次突逢灭门变故,她必定会自己独自撑起栾家復兴的大业。 那自己倒不如先把话说了。 「所以你就答应了?」荧惑问。 岁云岐点头:「栾姑娘胸中有丘壑,本就不该被俗事困住。」 话虽然是好话,但怎么那么奇怪呢? 荧惑捋了捋整个事情,明白了。 起先是两个人联姻,这个姓栾的不同意,觉得岁家配不上自家的名声,于是姓岁的小子也就顺水推舟,同意取消婚约了。 想起岁云岐冷淡的神情,看来他也不想成亲啊,起码不想跟栾如成亲。 还冠冕堂皇说「不该被俗事困住」,他爹娘可是正道有名的眷侣,也没看他们停止发展自己的事业。 这套话说的,可真是生硬。 由此,荧惑确定这对定下婚约的小年轻,很有可能是互相瞧不上。 看着对方努力将礼数做足,但仍然掩饰不住的疏离和冷淡,荧惑心想,看来这次的计划比想像中要困难不少。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她胡编乱造,给死人加戏了。 「其实先前,是我爹的意思。」荧惑拭干泪水,同样郑重道。 闻言,岁云岐用他那双乌黑的眼睛看了荧惑片刻,似乎在茫然眼前少女的说辞,他道:「你说是家中都在阻拦退婚,只是你想——」 「他们当时都活着,我当然不敢说!」荧惑打断对方,开始尽情瞎编,「你也知道,我没有修为身体又差,不能和你们一样修道。我家中小辈个个天资聪颖,一个打我十个,所以爹娘其实并不看好我,想让你与我家其他姐妹成亲。最早,他们以为岁家看不上我,你们主动退婚就算圆满了,却没想到你并没有这个意思,反而不嫌弃我。」 「你是个好人,」荧惑眼中含泪,模样很可怜,「我不想再骗你了。」 岁云岐略微皱着眉,像是在严肃思考。 二人之间静默半晌后,他问:「栾家主,为何看轻你?」 荧惑:「嗯?」 她想,没修为啊大哥,家里还能看重吗? 岁云岐继续道:「虽然你没有修为,但是经你之前指点过后,栾家的修者皆有长进,而且进步得速度飞快。所以栾姑娘,你这份才能是世间难得的,你父母难道不知道吗?他们应该十分引以为豪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荧惑:「……」 她的确没想到这个体弱的小丫头还有这本事。 这个技能说白了就是,人在修炼时都有不同的习惯,习惯嘛,肯定是有好有坏的,也就导致了每个人的最终修炼的成果各不相同。 想要发现、梳理、纠正坏习惯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被纠正的人所要承受的痛苦,不亚于把长歪的骨头撅折了重新接。 所以,一般人不喜欢指导一个修炼习惯已经成型的人该怎么做,毕竟就算看出问题了,想要找一个柔和的方法也不容易。 显然栾如就有这个本事。 有这个本事,自身却没有修为,这简直就像是个天大的玩笑。 荧惑心思轻轻一转,反应迅速地说:「我爹他……主要是怕我拖你后腿,你想啊,我虽然会指点别人,但自己终归是不行啊,总要为下一代考虑不是吗?」 岁云岐没想到这方面,登时一怔,面上虽然仍想维持着冷酷帅哥的架子,但却脸皮很薄地耳垂髮红了:「栾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迷惑于眼前少女反覆无常的态度,并且下了决心,对方借住可以,成亲真的免了,他对此事毫无兴趣,就算上次没有栾如突然发难闹着要退婚,他也是准备和自己母亲说的。 于是岁云岐的表情更为疏冷,垂下眼,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 「此事已成定局,栾姑娘应该不会反悔吧?」 荧惑津津有味地看着对方,对自己造成的这幅局面毫无愧疚,心想这小子还是年纪太小,说个结婚生孩子就能紧张害羞成这样。 「你能收留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荧惑十分『体贴』地打断对方,语气低落而温柔,「而且我父母刚去世,我也没有心思考虑婚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 岁云岐听后松了一口气:「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长住也无妨。」 荧惑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刻绽开一个温婉的笑:「谢谢你,岁云岐。」 这可是你把我留下的,有你反悔的时候。 虽然暂时聊得还不错,但岁云岐很显然还是不愿意与她多相处,两人只在花园里散步了一小会儿,他就提议该回房休息了。 荧惑倒是不急,干掉正道这件事是个长线买卖,反正她住下了,对方迟早对自己服服帖帖。 「对了,岁公子,我家的事真的和魔修有关?」走到院落前,荧惑停住,好奇地问,她总觉得这事蹊跷,难道真有什么她不清楚的势力出现了? 岁云岐点头,眉间有些忧虑:「那日事发,你看到过什么吗?」 「我是被人从背后袭击的,」荧惑立刻否认,并马上泪光盈盈,做出自责又痛苦的模样来,「是我太没用了。」 她早就想好了,反正栾家死的就剩三小姐一个了,一概说不知道不清楚好害怕就完事儿了。 岁云岐道:「那日情形,还需要你完整详细地告诉大家,不过这几日你先好好休息,七天后其他六家到了,我们再共同讨论。」 荧惑擦擦眼泪,点头:「劳岁公子费心了。」 * 陪着岁云岐飙了一场戏,荧惑还真有点累了。 她回房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又吃了送来的晚饭。 桑榆十分训练有素,哪怕见识过名门孤女扑进自家少爷怀里的画面,再出现时却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只送饭,不多话,完全不好奇。 吃过饭后,这个小院进入了完全的安静。 荧惑仰面躺着,然后对着天花板,举起了手。 手指柔软、手臂纤细。 和原本的她完全不一样,真正的荧惑尊主的身体很强壮,单手拎起个栾如不成问题,又经过上百年的修炼,几乎是金刚不破的。 哪像现在,在外面吹吹晚风,居然有点头疼? 荧惑嘆了口气,然后一打响指。 虚花倏然出现。 当年她当尊主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来无影去无踪,平时不知道在哪儿猫着,总之她一喊,对方总是能瞬间到身边来。 「来,坐,」荧惑往床中间挪了挪,拍拍床边,「今天都去做什么了?」 虚花自小和荧惑厮混,完全不觉得深夜坐女子的床有什么不对。 他听话地坐下,道:「槐川有消息了。」 「哦?这么快啊,」荧惑翻身爬起来,「说什么了?」 虚花乖乖递上一封信。 荧惑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少年的乌髮,越看越满意。 这孩子听话懂事,刀法兇悍,一般的修者在他手底下撑不过三个回合,又会隐遁身形,来去随意,就算是修为高强的人,若非是贴在他两尺之内,那也绝对是发现不了的。 带他冒险最合适不过了。 两人一同看槐川发来的信,对方不仅聪明,情报网还遍布天下,栾三小姐就算再是个神秘无迹的深闺小姐,也让他探听了出了一些事情。 除去已经被灭门的栾家之外,另外七家按照鼎盛程度排名是:岁离、方坤、姜干、文震、杨坎、许艮、沈兑。 这情报,就与其中的一家,文震有关系。 「原来曾有三名年幼的小剑修跟着栾如学习过,并且颇有微词,」荧惑端来果盘,揪下一颗红色剔透的果子塞进嘴里,另一颗塞给虚花,「看起来是对栾如的指导不满意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烛火让房间略有些昏暗,吃水果的少女乌髮黑眼,五官秀气,肌肤更是像莹润的玉,白得几乎在发光。她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外皮,吃起东西来也仿佛画中人一样优雅。 虚花不语,也不在乎信上内容,一直侧着头认真看荧惑。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她扭过头,笑盈盈地问:「怎么啦?是不是觉得我这张清汤寡水的脸没有以前美艷动人?」 虚花摇了摇头,连忙垂下眼睛:「都可以。」 他又嘟囔了一句:「你活着就行。」 荧惑眉开眼笑:「你放心,这次我们是要叫别人死的。」 虚花听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虽然仍面无表情,但似乎心情好了起来。 荧惑把信展开,念出最后一行:「那仙门的三名小辈纷纷称,『栾如是他们见过的,最矫揉造作、尖酸刻薄的人』。」 荧惑:「啊?」 她懵了:「我演错了?」 第7章 拒绝退婚 之后的几天,荧惑没出门。 主要是为了在家研究演技。 栾如这事是她想当然了,下意识以为一个名门闺秀,应该是贤良淑德、小意温柔的,没想到不是,不仅不是,反而被人评价「矫揉造作、尖酸刻薄」。 荧惑想,刻板印象要不得,还是得贴近人物本身。 怪不得岁云岐对她态度怪怪的,原来是对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那么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先让岁云岐认为经过一朝灭门,她遭遇刺激,性情大变,比以前那个栾如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然后慢慢走进他的内心,让他发现原来有个老婆这么好。 如此这般,禁地也就近在眼前了。 荧惑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她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在脑子里列了个详细的计划:攻略岁云岐,查清禁地,一旦夺回身体,就把清正宗杀得一个不剩,想想就爽。 其实还有一件事需要在意。 荧惑不在邪异门,大局由槐川和五明子照料着,明面上其他有异心的人翻不出什么花来,但问题都埋下了。 首先魔门中人,既然选择修魔,那基本都不是善茬,老大没了,正常的魔修都想当老大。 其次,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魔修如果是真的,就证明真的有新势力在邪异门出现了。试问一个新势力出现,还给了敌对关系一个下马威,那之后他们是会趁热打铁把整个正道打下来呢;还是会回头铲了同阵营的遗老,先搞大一统呢? 怎么想也是后者吧,反正荧惑的行事逻辑是这样的。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两头都不安全啊。 不过她这个人,好就好在情况越是危机,她这个人的斗志就越昂扬,既然问题都出现了,那肯定办法更多,见招拆招吧。 想到这里,荧惑又觉得自己行了,起身梳妆打扮。 这几天她休息着,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也不是自己想的,是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她试着用自己上辈子熟悉的方式修炼,完全没成功。试了几次之后,荧惑也想开了,选择躺平。 废物就废物吧,反正有虚花保护着,真出了事,杀出去不成问题。 比较奇怪的是,那天见过一面之后,岁云岐再没来过她这里,平日里有什么话都是叫桑榆转达。虽然好吃好喝供着,但实在是太冷清了,就算荧惑是个不怎么喜欢出门的魔门尊主,也难免觉得无聊。 这个栾如和岁云岐,是真的有仇啊! * 另一边,岁云岐的好兄弟——许苏,早于六大家族,提前到了。 此时正在他的住所正厅里痛饮毛尖。 两个人有小半年没见了,自从围剿魔尊一事过去之后,许苏先是养了一个月的伤,然后又开始闭关修炼,此次再见面,对方精神奕奕,剑法又精进了不少。 许苏看着和岁云岐的年纪一般大,生了张讨喜的脸,肤白大眼,五官和中原人略有不同,像是西南边陲的外族修者。 他随了母亲,发色与瞳色都偏浅,头髮还有点卷,像个娃娃似的。 「我听说栾如没事还来你宅上了,就立刻出门,比我爹娘早了半天呢。」虽然是春天,但许苏额上都是汗,胡乱抹了一把就又饮了半壶茶,累得直喘气。 岁云岐看出他是一路穿山过云御剑来的,不由得敬佩。 「她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许苏先是说,然后警惕地看向四周,见无人才放心了,「不过怎么找你来了?她没去找她沈世叔?」 岁云岐并不在意这个:「无妨,原本就是该我帮她。」 「瘟神都帮,你心真好,」许苏忍不住感慨,「当初她受邀教小修者功课,最后闹得那样不愉快,后来又贬低你和岁家,要强行退婚……也就是栾家将她保护太好,没让她接触过什么修者,不然这栾三的名声早就保不住了。」 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想到自己哥们受过那少女的奚落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不能修炼的人,居然还要分血统高贵,」许苏讽刺道,「她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真是岁家好人多,可惜了。」 这话算是说过了,岁云岐连忙阻止他脾气暴躁的兄弟:「好了,阿苏。」 他安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与栾姑娘前几日谈过了,婚约还是会取消,之后她于我,只是暂住的客人罢了,我不会与她成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许苏道,「当初被那番言论气得要死的是不是你?」 岁云岐四平八稳道:「已经不生气了。」 许苏又嗤笑了一声,显然不信。 他倒不是嘴硬,是真的已经不生气了。 与其还在记恨,不如把事情解决掉。 现在退婚已成定局,事情圆满解决,岁云岐心情舒畅,还能再打两个魔尊。 「阿云,你自小脾气好,反正我是受不了」许苏从糕点盘里抓了块粉糕,含煳不清地嚼着,「既然如此,你们打算留她到什么时候?泓央夫人知道了吗?」 岁云岐道:「暂时不知道退婚的事,不然又要烦心吧。」 退婚这事,岁云岐没说,栾如当初似乎是说了,但家里不同意。总之知道的人目前不多,没闹大,在仙门百家看来,他们二位还是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 哪怕他们都有点看不惯对方。 许苏听着,又抓了一块糕点吃。 看兄弟这幅风捲残云的模样,岁云岐忍不住:「你晚饭该吃不下了。」 「那怎么会?我可吃得下,」许苏道,「半年前围剿魔尊结束,我不是受了伤吗?自那之后就觉得能活着太好了,我得多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岁云岐觉得有道理,就又让侍女送来一匣糕点。 「说起魔尊……」许苏道,「栾家这事,不会是荧惑干的吧?」 提到这个人,岁云岐的心头蓦地一跳,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会,」半晌后他道,「荧惑的魂魄与身体都在禁地,很安全。」 栾家的术法不会出问题,将受制者的身体、魂魄与法器分开钳制,这样就算魔尊本领通天,那也是不能復活的。 荧惑。 他刚会执剑时便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周围的叔伯长辈、师兄师姐,都将此人视作洪水勐兽一般,大家修炼的目标也只有一个:打败她。 母亲说她们年轻时常常过招,刚开始输赢参半,但荧惑此人性格诡谲、反覆无常,后期她便经常落败。 后来,荧惑的功法大涨,修炼得近乎成魔,将正道打得节节败退,便再无人敢与她正面交锋了。 岁云岐展露天赋时,清正宗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而他也不负众望,用短暂的十几年,倏忽修完了所有剑法。最终握着剑,成为了站在荧惑对面的敌人。 虽然他只见过荧惑一面,但那一面还是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对方五官绝艷,眉眼深邃犹如潭水,神态张扬狠厉,红唇黑衣,热烈与深沉的两种颜色在她身上形成强烈反差,像是一道罗网,瞬间就能攫住他人的唿吸。 岁云岐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没见过这样肆意的魔气。 甚至连被无俱剑贯穿胸口的时候,对方也没露出半分恐惧,就算脸上满是飞溅的血,那也只能让她美得更摄人心魄。 岁云岐相信,如果还有力气,荧惑一定会再度向自己杀来。 正出神想着之前的事,他眼前蓦然出现一张少女面孔,正挑眉含笑,盈盈看着自己,这明明是与荧惑毫无干系的细长眉眼,他却恍惚觉得两人有些相似。 「栾姑娘到了,少爷?」桑榆提醒道,「您在想什么呢?」 七天没见岁云岐,荧惑决定主动出击,她先是唤来了侍女,然后佯装羞怯地表示了自己的思念之情,果不其然,懂事好用的桑榆就直接将她带到正厅了。 然后就撞上了岁云岐怔忡出神的一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弯起眼,自如地坐在桌旁:「聊什么呢?」 许苏登时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吃点心。 不熟悉的人都拿这少女当神秘的大家闺秀,而清楚的都知道这是个瘟神,惹不起只能躲了。 「我们正聊魔尊荧惑,」最后还是岁云岐说话了,他虽然也对栾如颇为忌惮,但更让他难受的是这种没人接话的尴尬气氛,于是解释道,「猜测会不会是她做的。」 「哦?」荧惑眼睛一亮,更好奇了,「猜出什么了?」 许苏撇了撇嘴:「当然没猜出什么,荧惑都死了,怎么可能是她?」 荧惑对眼前这个娃娃似的男孩子没什么印象了,剿魔时应该没对上过自己,不然这么可爱的一张脸,她肯定会在上面划上几道。 不过她感觉到,这人也不怎么喜欢自己,而且很明显和岁云岐一条心。 栾如啊栾如,你到底造了多少孽? 岁云岐忽然出声:「就算是活着,也不会是她。」 「为什么?」荧惑感兴趣地问,骂起自己来毫不留情,「荧惑作恶多端,又狡猾残忍,为什么不会是她?」 岁云岐道:「她不屑用偷袭的办法。」 偷袭是荧惑编的,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偷袭,不过依据这个产生的推测,倒是挺准的。她曾在回魔域的路上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是她,她会怎么灭了栾家的满门? 当然是正面攻入,先把所有正道绑起来,跪在她面前喊祖宗啦。 「荧惑只会正面攻入,」像是为了印证她所想一样,岁云岐继续道,「然后把人都抓起来,逼他们臣服于自己。偷袭在她看来,并不是实力和权利的象徵。」 真是奇了。 按理说她和岁云岐只交手过一次,没想到他居然对荧惑了解得这么透彻,连不屑偷袭的理由都能推断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荧惑简直开始觉得这小子有些顺眼了。 「你真聪明。」她托起下巴,笑眯眯地说。 岁云岐很茫然,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被夸。 荧惑咬了一口点心,愉快地决定:「不退婚了,我喜欢聪明人。」 第8章 自证 许苏只见岁云岐生过两次气,一次是因为栾如,另一次也是因为栾如。 少女惊世骇俗的发言一落下,岁云岐直接皱起眉头:「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荧惑笑眯眯地反问:「对,没错,不行?」 岁云岐没话说了,许苏也没有。 太没道理了,许苏同情地看着自己兄弟,庆幸还好定下婚约的不是自己。 「我先前不懂事,」荧惑说,「以为我家百年基业,很了不起。」 许苏:「是很了不起。」 荧惑:「但他们都死了。」 许苏:「……」 荧惑哀愁地嘆了口气:「这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对吗?」 许苏半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知道栾如这人性格古怪,但也只是建立在接触过一两次的负面印象上。 今日再见,感觉非但性格上有些什么问题,脑子好像也变得不太正常。 她全家都被灭门了,居然还能这么开心,和人谈成婚的事? 以前的栾如十分骄傲,对待仙门修者态度疏离,话少、冷淡。 许苏最不喜欢她那幅目下无尘的样子。 现在呢,别的看不出什么区别。 只是在说起「百年基业、修道世家」时,好像是满含嘲讽。 难道是经歷巨变,真的疯了? 许苏纠结了半晌才说:「所以、所以你现在这是——」 荧惑理所应当:「慕强啊,看不出来吗?」 许苏:「……」 最终还是岁云岐打断了他们这段令人崩溃的对话。 「栾姑娘,」他表情认真,企图唤醒对方仅存不多的良知,「你现在做出的决定,很可能并非你的本意,只是因为你家突逢变故,需要一个落脚点。」 荧惑问:「所以呢?」 「所以此事可以由我来说,有什么问题,我都能担着……」说到最后,岁云岐见对方还是油盐不进,翻脸不认人,神情不由得冷淡下来。 荧惑托着下巴,姿势不变做倾听状,很有耐心。 她看得出这小子很生气,非常生气。 但依然仍然克制着脾气,维持着他正道少侠的正面形象。 旁边那少年更是觉得自己匪夷所思,二人看她时眼神惊恐,但谁也没拍桌走人。她演,其他人也演,看来清正宗的生活,比她想像得要有意思多了。 * 傍晚,六大家族的人终于到了。 重头戏来了,荧惑慢悠悠吃过饭,擦嘴。 心想,其他人一定不像岁云岐这么好煳弄,随便说两句,他就信了自己。 想到岁云岐,她扭头看对方。 俩人同在一张桌上吃饭,但是全程他都目不斜视,表情冷淡,旁人恨不得能从他紧绷的脸上刮下一层霜来。 看来是气得不轻。 不过荧惑拨弄情绪已经习惯了,完全不觉得惹人生气有什么问题。 吃过饭后,他们三人一同去见长辈。 清正宗除了原有的八大家之外,还有三宗长。 那些都是糟老头子,功法比这些小辈强了不少,难缠得紧。 还好,这次他们都没来。 其他家族来了不少人,各家的一二把手,直系亲眷,还有二三十个随行的关门弟子,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具体多少,荧惑算不出来,反正很多。 岁家居然这也住得下? 她不由得又对泓央夫人高看了一眼。 安排好眷属弟子,重要人物们集中到议事厅。 荧惑一出现,周遭人就都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担忧、同情、迟疑,也有几个小少年躲在不远处,投来警惕的目光。 她垂下眼,不动声色。 本来就是重伤未愈,荧惑不用装就是一副病弱模样,薄得像纸一般不禁风。 「苦命的阿如!」 人群中,有个身着紫衣的年长女子走来,一把将荧惑抱住。 她凤目长眉,眼中含着泪水,一见少女就滚滚而下,看着十分悲切和怜惜。 荧惑心思电转,忙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皱起眉头:「好痛。」 一旁的许苏立刻道:「文家主,栾如身上有伤!」 哦,原来是文家的家主。 用这个办法骗到称唿的荧惑毫无愧疚。 「伤怎么样了?」文家主关切地问,然后咬牙切齿道,「这群千刀万剐的魔修!」 「多谢前辈关心,」荧惑乖巧回答,「阿云每日都派人来给我换药,已经好了很多,不太严重了。」 文家主擦了擦眼角的泪:「栾家主天上有知,知道自己女儿被夫家照顾着,也会安心了吧。」 槐川找了不少八大家的情报来,根据这女子一身紫衣,凌厉的凤目,以及略高于平常女子的身形,荧惑很快想起此人名叫文雁,是泓央的好友。 唉,都怪清正宗这些人不能打。 这才导致荧惑根本没怎么了解过自己的对手们。 文家主又问:「事发那日,你什么都没看到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这应该就是岁家发出去的情报了,想让各家都问她一遍目击了什么。 不过荧惑并不意外他们急需确认这件事,继续遵从着打死也不说的理念,摇了摇头:「我被人从身后偷袭,倒地时,什么都没来得及看。」 文家主长嘆一声:「也许这就是命吧。」 她话音落下,忽然有人道:「各位先归位吧,今晚有很多事要确认。」 说话的是泓央夫人,剿魔大战之后,清正宗各家损耗不一,暂时不能一同行动,至于如何安排,八大家都默认交给泓央夫人,大有让岁家扛起主位的意思。 她一身乌色衣裙,神色肃穆,长了张让人信服的脸。 荧惑抬起眼,心想有一阵没见,对方还是老样子,严肃、不近人情。 岁云岐真是好的没学,倒是把他亲娘这幅不讨人喜欢的表情学了个十成。 「阿如,」岁泓央走来握住她的手,有了些慈祥长辈的模样,「一会儿我们要问你一些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知道吗?」 荧惑点头:「我知道。」 文家主也道:「栾家的事,清正宗一定会主持公道。」 「谢谢你,文家主,」眼泪说来就来,荧惑垂眸说道,「谢谢你们。」 听到这边的对话,座位间有个很明显的不屑声发出,是个留着两撇鬍子的中年男人,一把阔面宽剑立在座位旁,看起来也是个剑修。 他的位置很有意思,面对岁家主位,左边是这个男人,右边是文家主,看起来此人的地位,还在文家之上。 「方家主怎么了,晚饭没吃好?」文家主是清正宗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被打断谈话后她明显十分不满,开始发难。 方家主嗤笑一声,道:「我是怕二位家主痴心错付了旁人。」 荧惑看过去,等他继续说。 方家主道:「栾家被灭门,只剩阿如一人,你们竟无一人觉得奇怪?」 坐在最末的家主,忽然也道:「不知岁家主可否说说阿如这几日的情况?」 岁家收留了栾如,知道她的伤势,问她倒是合情合理。 于是岁泓央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外查魔修一事,家中事务交给了阿云,但据我所知并未有什么奇怪,方家主这怀疑究竟是从何而来?」 方家主起身走近荧惑,围着她转了一圈,「你真是阿如吗?」 他道:「众所周知,你栾家上下四百人无一活口,为什么只留下了你?每个人都有自保的能力,只有你没有,那你为什么能活?所以要么,你已经被魔修夺舍,要么,就是你将魔修引入栾家的!」 最末位的家主道:「我也对阿如本人存疑。」 先是被魔宫的长老怀疑,现在又被清正宗的人怀疑。 荧惑忍不住感慨:夺舍可真是个热门术法,未来一定要将它发扬光大,推广成魔域的必修教材。 许苏出声道:「我倒觉得她是栾如本人。」 毕竟,下午刚把阿云气个半死,这熟悉的风味,还真不一定有人能模仿得来。 荧惑惊讶地看这娃娃少年一眼,心想好孩子,一定把你留在后面杀。 她其实没做什么准备,而且自从知道了栾如这人不好相与之后就更放松了,大体上她们性格差别不大,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温良,再那几个熟悉的人面前自由发挥便可。 如果这姓方的老男人突然要让她说出栾如亲爹脸上有几颗痣,那就完了。 「你怀疑她被人夺舍了?」文家主道,「怎么会?」 岁泓央翻看家中医师的记录:「阿如的确受了重伤,但是这重伤并不至死。」 言下之意就是,人没死怎么夺舍? 方家主道:「那她该如何证明自己没有私通魔修?」 荧惑问:「您要我如何证明?」 岁泓央直白地打断二人对话:「方家主和姜家主既然觉得阿如被夺舍了,那应该先拿出证据才是啊,怎么能让她自证清白呢?」 文家主冷笑着帮腔:「恐怕是无凭无据才方便诬陷吧?」 荧惑不做声地看了一圈,大概感觉出了场上的几方势力。 首先岁家和文家肯定是一条心的,两位家主都是女子,关系好得她在魔宫都听说过,以及从态度来看,栾家应该和这两家关系也不错; 其次方家一定和栾家关系有矛盾,不然也犯不着跟她一个小辈没完,毕竟栾如是拒了岁云岐的婚约,又不是拒了方家主的; 最后,这个看着不善言辞的姜家主很会给方家敲锣边,应该是他的狗腿子。 剩下的杨、许、沈,暂时没人说话,看不出什么。 方家主皮笑肉不笑地挑起嘴角,阴恻恻地说:「在下只需要阿如说,自己究竟是不是本人即可,阿如,你愿意说吗?」 也许是他表情看起来太有违清正宗正气凛然的常理了,一直没说话的某位家主终于忍不住,不认同他的做法:「方家主,你和栾家主有什么私人恩怨,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 文家主跟着阴阳怪气道:「没准是栾家主在世时,老方不敢呢。」 「我不敢?」方家主锐利的目光在荧惑脸上转了一圈,忽然一拍桌,声音勐然拔高,「当初栾家执意自行退后三千里,让方家暴露在与魔域相接的危险之地,那时你们怎么没人出现,替我家说话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他道:「多年来我方家抵抗魔修,死去修者不下千人,岂不是比栾家满门还要多?你们可有人替我家算过?!」 姜家主也道:「若非方家主帮衬着,恐怕我姜家早就被荧惑杀尽了!」 提到这件事,其他人都难免神色沉痛,当初他们的确帮忙过,但双方实力过于悬殊,纵然是帮了也是收效甚微。 在这件事上,的确是当初栾家做了错误的决定才导致了这一切。 死者为大,他们都不再争论。 岁泓央欲言又止,最终嘆了口气:「可你不该与小辈为难。」 方家主挑眉道:「不为难,只需要她承认,自己便是阿如。」 荧惑心想,真行,我这是自己坑自己啊。 要不是当初把这个老方打急眼了,也不至于恨栾家恨成这个样子。 其实承认并没什么问题,毕竟就算是栾家专修此道,她荧惑的夺舍也未必能探查得出来,更何况其他几家对魂魄术法并无了解,所以基本她说什么是什么。 但是怪就怪在,这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一瞬间想了很多,但实际上也不过须臾,她便需要作出回应了。 横竖一刀,荧惑不再犹豫,立刻轻声道:「我自然是栾如。」 「如此我便放心了,」方家主冷哼,目光像是刀子一般刺向清隽的少女,「那么禁地的咒令,现在请你报上来,我们要即刻检验。」 荧惑:「……」 岁泓央道:「方家主,你这是何意?」 「只需要开启禁地大门的咒令,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方家主反问,「说不定栾家就是因为咒令一事被屠戮满门的,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将咒令拆解开,一家管一项,分散目标呢?」 他道:「阿如只需要交出荧惑身上的咒令,禁地法阵大门的三道咒令还是由栾家负责,怎么样,这样不会说我欺负小辈了吧?」 「可——」岁泓央仍然觉得不妥,而其他人显然已经被劝动了。 姜家主趁机说:「这样最公平不过了,想必阿如不会有什么为难,对吧?」 「行啊,」许苏偷偷对岁云岐说,「算是解你心头气了吧?」 而后者看着厅中的一切,神色却有些疏冷,他轻声道:「名为公平,实则是为了试探,方家主还是不信栾姑娘就是本人。」 许苏不屑:「她这是自作自受。」 岁云岐道,「先是被灭门,现在又要交出家族掌管的禁地咒令,她——」 他话没说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现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就等着场中少女表态。 片刻后,荧惑微笑着答应:「当然可以。」 然后开始思考,这时候虚花从天而降把这帮狗东西全杀了需要多长时间。 第9章 顺势 不是没想过也许对方会问自己一些问题验明正身,荧惑早就做了准备。 但她不知道的是,困住自己身体和法器的禁地,居然就是栾家的术法! 她心里隐约觉得整件事有什么联繫,但又暂时没有头绪。 方家主这边步步紧逼:「怎么,阿如,你不愿意?」 荧惑知道此时虚花应该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只等自己一声令下,他便出现将自己带走脱困。 气氛紧绷,室内变得极其安静。 方家主又问:「不想说?还是根本不知道?」 姜家主又笑面虎一般,在旁边垫了一句:「阿如怎会不知道呢?当初定下禁地术法之时,就是聪颖的阿如替栾家修正了咒令的难度,让我们发现栾家还有这样一位资质不凡的小辈。」 方家主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是不想说了?」 此言一出,算是堵死了路,荧惑想装不知道也不成了。 她心想,老不死的,迟早送你去见玄长老。 岁云岐在旁边看着,眉头逐渐拧紧。 他虽然不喜欢栾如,但也不想看她站在正厅中任人欺负。 刚遭受了灭门一事,此时又要交出家中权利,这是怎样的折辱? 这与他从小学习的道义相违背。 想到这里,他要开口阻止。 但与此同时,荧惑也开口,要唤虚花来支援。 「夐冥而周,通灵感物,游盛道门,即刻洞开。」 一瞬间,荧惑感觉不到究竟是不是自己在说话,但这声音的确从她的喉咙中发出的,她觉得好像是有什么操控着自己,那感觉时远时近,声音也虚幻又清晰。 荧惑心头髮紧,却控制不住地将这四句清楚地吟诵出来。 此言一出,方家主蓦地笑了。 他道:「如此最好不过了,家主们若是没有别的事,请与我一同即刻去禁地验证咒令,若是无误,我们便替换新的咒令,这样禁地就变得更为坚固了。」 他说完,姜家主也跟着起身,两人一同御剑先行离去。 岁泓央闭了闭眼,怒道:「真是欺人太甚。」 文家主上前拉住荧惑的手,咬着牙安抚道:「阿如,你千万不要将今日的事放在心上,那姓方的就是这样的人。禁地中的三道咒仍归栾家所有,你不提,没人能将魔尊解困。」 而她提到的那位魔尊却仍在恍惚中,荧惑听得到所有人在说话,但却感觉像是置入了水中,声音自水上来,真切又遥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岁泓央并未看出什么异常,只当是这眼前少女心情郁结,便对着儿子嘱咐道:「阿云,你来照顾阿如,我们要先去禁地。」 岁云岐道:「好。」 议事厅内几位家主都离开了,只剩小辈,而且都有些畏惧岁云岐,所以他没说话,他们也不敢休息,何况站在中间的那个少女,看起来状态也不太对。 岁云岐走到荧惑面前,问她:「栾姑娘,你还好吗?」 在他看来,昔日骄傲的名门骄女突经巨变,又拱手交出了家中的权利,这打击实在是不小。而她此刻的怔忡不语,应该也是痛苦和难过导致的。 殊不知不是荧惑不愿意,是半晌后,她才感觉能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魂魄又要离开这具身体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可以报出禁地的咒令?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这不是栾如本人应该有的记忆吗? 荧惑艰难地伸出手,抓住了岁云岐的手臂。 后者一惊,顿时有些不自在,想要把手抽回,但又顾及着面子,不敢做出太过无礼的举动来,导致两人站在议事厅中央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 片刻后,荧惑挤出声音:「禁地……禁地在什么地方?」 此刻她快急疯了,别的不说,自己这身体假如还残留着栾如的记忆,那不就代表着可以解开禁地里的咒语吗? 放出自己原本的身体和法器,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岁云岐以为她想要追上去讨个说法,尝试着劝道:「禁地的位置只有家主们才知道,栾姑娘你不如……先休息,等家主们回来再商议此事。」 荧惑哪有心思休息,她急火攻心,扭头看向其他小修者。 那群孩子看着也就如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有的甚至更小,荧惑瞪着他们,厉声问:「有没有人知道禁地在哪儿?!」 他们惊恐地看着她,一致摇了摇头,像是见了鬼。 ……算了。 荧惑勉强压下怒火,想:今天就当是白忙活了吧。 于是她回过头,看向岁云岐,然后十分熟练流畅地晕了过去。 「栾姑娘!」 看着荧惑脸色苍白地失去了意识,岁云岐忙伸手去扶。 他只觉得对方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家中医师曾经说,她脖子上的伤口极为危险,几乎失去了身体里一半的血,非但导致虚弱异常,还有可能落下病根。 「这叫什么事!」许苏烦躁道,随后立刻走上前查看情况。 他家世代药修,医术超然,手指只需要在少女手腕上虚浮一搭,便清楚了所有情况:「问题不大,就是需要多休息。」 他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无奈地说:「她只能交给你先照顾着了。」 岁云岐没说什么,先暂时担负起了照顾少女的责任。 他走后,厅中剩下的都是些小辈。 许苏还算年纪大的,除此之外就是个穿着粉衫的明艷少女一直躲在最后面,直到看到岁云岐抱起荧惑走向后宅,她才咬着唇走出来,明显一副不愉快的模样。 还有三个小剑修坐在一起,看着都是稚嫩的少年人模样。 「云哥不会真的要娶栾如吧?」其中一个小少年开口问。 这话一出,那粉衫少女明显变得更生气了。 「姜咫!」另一个小姑娘道,「你不要再气我姐了!」 三名小修,分别名叫姜咫、沈空阶和文天,那漂亮粉衫少女叫文姣姣,都是他们这一代比较出色的、数得上名号的少年修者。 而那些数不上名号的,现在已经去厢房休息了。 姜咫撇撇嘴,很明显心情不好:「能嫁给云哥,栾如真是占了大便宜。」 文天道:「喂!」 文姣姣此时眼中已经有了泪水。 许苏此刻充当起了大哥的角色,他轻咳一声,然后道:「这是人家的事,你们几个瞎议论什么?再说了,阿云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吗?」 他安抚文姣姣:「放心吧,这件事他会处理好的。」 文姣姣别过头,语气生硬地说:「我才不管这些,我也没有想过要怎样。」 她低声道:「只要阿如不再打扰阿云就好。」 许苏心想,那可能有点难度。 这三个小修曾经是栾如的学生,清正宗自从发现她有指点天赋后,便委託她帮这三人纠正一些修道的习惯,如果效果好,就打算给栾三小姐开个学堂,也免得栾家一直让她深居简出,浪费天赋。 没想到相处之后,这三个少年对栾如的评价并不高。 而且栾如这人,别看平日里不怎么与清正宗其他人来往,许苏他们只知道她是个秀雅美貌的女子,直到与她稍有接触之后,才知道她并非想像中那样无害。 相反,还挺惹人烦的,不仅会指点,还会指指点点。 想到岁云岐未来的日子,许苏只想给他先制上几罐平心静气的药。 * 傍晚,荧惑醒过来的时候,床边坐着虚花。 见她醒了,少年凑上来问:「还好吗?」 「我怎么真的睡着了?」荧惑忍不住皱眉,此时倒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她回忆了一下昏倒之前发生的事,忽然一把抓住虚花的手,有些着急地说,「和槐川报告我的情况,告诉他刚刚的事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虚花点头:「我在议事厅中,看到了全程。」 荧惑轻轻舒了口气,她现在没有修为,不能像曾经一样感知到对方的位置,不过还好这孩子办事靠谱,让她省了不少的心。 「岁云岐呢?」荧惑问。 虚花道:「先离开了,你并未昏迷很久,他们暂时不会回来。」 荧惑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 少年面容俊秀,肤色苍白,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脆弱的血脉,当年她紧张这孩子的身体,经常带他去魔宫外晒太阳,企图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活人气,然而努力很久,他还是这幅样子。 不过只是看似不堪一折,实际却可以用出雷霆万钧般的刀法。 的确是可以让他带自己离开,现在这个时刻最恰到好处。 但是不行,疑点变得越来越多,她反而不能走了。 虚花应该实在是担心得狠了,连永远古井无波的眉眼都透着忧虑。 他向来话不多,通常只说认为需要说的内容:「不如先回魔宫,这里危险。」 身在异乡,被关心的感觉格外好,荧惑伸出手摸了摸虚花的脸,欣慰道:「真没白把你养这么大,就是孝顺。」 虚花不喜欢她事事玩笑的态度,忍不住严肃道:「我是认真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认真的啦,」荧惑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她稍稍活动四肢,那种行动艰涩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这具体身体又仿佛成了原装的,「只是我还有很多疑问。」 虚花不解:「什么疑问?」 荧惑道:「你想过吗,为什么我可以道出禁地的咒令?现在这身体似乎是没什么问题,可如果我回了魔宫,它突然不好用了,我该怎么办?」 虚花显然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愣住了。 片刻后他才道:「……可是这里很危险。」 「这里才不危险,」荧惑拿起床边一早准备好的果茶,喝了一口润润喉咙,然后解释道,「第一,我这身体回了魔宫,倘若出现问题,群魔环伺,那才是真的危险。第二,清正宗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假正经,你看那个方家主,就算是恨透了栾家,除了让我交出咒令以外,其他的什么也不敢做,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要么和栾家关系好,要么比姓方的还废物。」 她道:「还有这个第三嘛——」 虚花见她卖关子,忍不住问:「第三是什么?」 只见荧惑对他极其嚣张地挑起唇角,露出了魔尊的招牌笑容。 哪怕这表情与她现在这张秀雅的脸十分不搭。 「第三,目前清正宗最危险的东西,是我。」 第10章 劣徒 清正宗最大的危险分子荧惑,在美美睡了一觉后,回满了亏空的精气神,然后吃过一顿早饭,就又熘熘达达地四处找茬去了。 此时岁云岐正在练剑。 荧惑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坐在了院落石桌旁,拿起糕点,吃了一口。 糕点味道鲜甜绵软,还有淡淡的花香,她很喜欢。 对面,岁云岐正在温习一套剑诀。 荧惑从桌上拾起来随便翻了翻,发现这其中的内容并不简单。 起码一般只修炼了十几年的人,应该是无法驱动这套剑诀的。 但它在岁云岐手中,却像是吃饭睡觉那样熟悉自然。 不仅如此,他还对这套剑诀做了一些细微的调整,使之运用起来更适合自己的内息和习惯。 剑道天才,还真不是人们胡乱封的。 其实荧惑一直觉得岁云岐用剑很好看,尤其是用这把无俱剑,它不像是普通的长剑那样细长锋利,但又不像是阔面宽剑那样巨大拙重,无俱处于二者之间,古朴无锋,如果不加以术法修为,几乎无法伤人。 而且拔剑时有钟鸣般的厚重悠远之感,给人感觉和岁云岐的沉稳很像。 世家子弟,又天资过人,难免仗着修为活得轻飘飘的,荧惑见多了那种自视甚高,结果接不了自己两招就哭着回家找亲妈的清正宗弟子。 而交手时印象最好的,就属岁云岐了。 哪怕这小子最后把自己杀了,这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对方练剑的工夫,荧惑吃下去两块糕点。 此时岁云岐刚好运气于剑身,内息凝成冰蓝的光,一转招势,变为快剑。 他用剑时专注冷冽,招式舒展,如白鹤一般张弛流畅,依稀可以从凛然的剑光中窥见他精美的唇角鼻尖的弧度,长发束起,又使岁云岐身上又多了几分跳脱的少年气。 她心里一动,忽然看出些门道来。 原本荧惑对清正宗的剑谱丝毫不了解,能打赢对面,靠的不是知己知彼,而是绝对的力量碾压。所以至于对面学了什么术法、练了什么剑术、又研制出了什么新的法器,荧惑从不关心,也不太明白。 但是很奇怪,岁云岐这一套她就能看懂,不仅能看懂,还能提出建议。 「我觉得没必要直转快剑,」荧惑向来想起什么说什么,她喝了口花茶顺顺糕点,对练剑的少年说,「直转虽然能打对方措手不及,但是对你内息运转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垫一招,只需用一半,然后收势打快。」 岁云岐原本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已经有了练完这本就离开的心思,听完对方的话,招式一顿,停了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他先是仔细思考了对方所说,然后心底慢慢升起豁然开朗的喜悦。 「我之前便觉得此处有问题,但是一直没往招式方面想,以为只是单纯的内息运行滞涩,没想到——」岁云岐脸上有了几分笑意,他道,「多谢你。」 荧惑挥挥手:「小意思。」 她明白了,这不是她的本事,是栾如的本事。 算上昨晚禁地咒令那件事,她现在可以说是有了一部分残留的能力,不仅能看懂清正宗的功法,还能将栾家一些事对答如流,这简直就是老天在帮她啊。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她夺舍,居然夺不干净呢? 早在死亡的一瞬间,荧惑就撕裂了自己的魂魄,用于迷惑敌人。 这是他们邪异门传了很多代的一门法术,可以让敌人们误以为已经将对手的魂魄制住了,实际上不是,那只是无伤大雅的一小部分,几乎造不成什么影响。 所以栾如这具身体里,魂魄的确是残破不全的。 ……但这不代表着原主能够共存啊。 荧惑费解地皱起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 她的魂魄有多兇残,她自己可是清楚得狠,若是和其他人共享一具身体,那早就把它吞噬干净了,又怎么可能容许共存呢? 不过荧惑倒是也感觉不到这身体有什么异样,可记忆却依然存在。 疑点太多了,槐川还不在身边,也没人能查,难道要她自己来? 「栾姑娘,你怎么了?」练完最后一式,岁云岐收剑,一转头看到少女坐在桌前眉头紧锁,一副想不通事的样子。 他本不想搭话,但对方刚为他解决了一个困扰已久的剑招,作为还礼,他觉得自己也有必要为对方分忧。 荧惑眼睛一亮! 没有槐川,她还有岁云岐啊。 「我正有事要问你,」她道,「来,你坐。」 岁云岐收了剑,听话地坐下。 荧惑见他额上有汗,便倒了杯水递过去,然后问他:「刚才我提议那招,对你修剑是否有帮助?」 岁云岐点头:「有很大帮助。」 荧惑问:「我厉害吗?」 岁云岐不明所以:「……厉害。」 荧惑:「那喜欢我吗?」 「!」岁云岐一口茶水呛到,勐地咳嗽起来,「咳咳——」 「哈哈哈哈!」荧惑乐不可支,笑到捶桌。 她毫无愧疚,边笑边伸手替对方拍后背,没良心地说:「瞧把你吓得,我就是开一句玩笑罢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岁云岐向旁边挪了挪,企图躲开对方的手,心想,就不该还这个礼。 「不胡闹了,」荧惑收了笑,「其实,我想去栾家取回典籍。」 她嘆了口气:「现在没有人能保护我了,我只有把栾家功法练成才能报仇。只是我没有修为,也不清楚该怎么办……为什么我家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为什么偏偏选了我,我都想弄明白。」 岁云岐道:「五天后几位家主将要返回栾家,可以同去。」 「你也去就太好了,」荧惑道,「还有,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岁云岐紧抿着嘴角,实在是不想问要帮什么。 荧惑托腮看他,请求道:「送佛送到西嘛。」 岁云岐无奈道:「你说。」 荧惑道:「我想练功,不需要修为就能练的那种,防身用。」 岁云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图,遭此巨变,她又恨自己全无修为,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些强身健体的身法,纵然是没有修为,如果再遭遇了变故,总能有些自保的能力。 他道:「好,岁家有一些,我拿来给你。」 荧惑立刻笑起来:「你真好。」 岁云岐十分侷促,自己向来对对方唯恐避之不及,但此刻少女言笑晏晏,两人坐在院落中谈些修道术法之事,又让他好像没那么牴触了。 他连忙有些慌张地起身:「如果没事,我就先离开了。」 荧惑不以为然,挥挥手:「你先去忙。」 * 心满意足折磨过了岁云岐,荧惑在午饭时听闻,经过一夜,家主们已经从禁地回来了,咒令变更一切顺利。 想来,应该已经完全相信了现在这位就是他们可怜的栾贤侄女。 荧惑无事一身轻,打扮了一番,在岁家四处熘达。 没多久,岁云岐就差桑榆送来了书,都符合她的要求,无需修为就能修炼的一些普通身法秘笈,甚至还拿了些武器谱来让荧惑选。 荧惑一边暗笑这小子被自己吓得都不敢亲自来了,一边谢过桑榆,然后将这些书统统塞给了虚花。 虚花:「这是?」 荧惑道:「反正都来清正宗了,不偷师白不偷嘛,你好好练,我现在也看得懂这些了,哪里有问题我告诉你,相信我,不出三年,这个地方就没你的对手了。」 虚花不解,这明明是荧惑要练的东西,怎么反而给自己了。 见他没明白,荧惑又笑眯眯地解释:「我嘛,肯定是用不上这些了,从头练这些东西,又没有修为,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我当年吃一次就够了,不想再体验第二次。至于这些东西,是我特意给你找来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和你修为也不冲突,给我练。」 她话说得十分霸道、不容置喙,但虚花清楚,这都是为了自己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于是乖乖点头,把几本册子捧起来:「我会勤加练习。」 给小朋友布置了学业上的任务,荧惑准备去前院问问回栾家需要准备什么,也顺便看看那个姓方的是否还有后手。 就在她打算离开花园时,年轻小修的声音忽然传来。 荧惑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去,只见一女二男,三个少年人恰好走来。 其中一位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若非我爹非让我来,我才不想给这个瘟神送什么劳什子的补品,晦气!」 「我也不想来,但是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另一个少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样,似笑非笑地说。 那脾气大的怒道:「呸,就她?」 小女孩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荧惑,连忙拽住同伴:「姜咫!」 三人一抬头,对上了荧惑的脸。 起先荧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听那语气颇为激愤,再加上他们年纪小,又往自己的院子来,把所有信息加在一起,不必思考,也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矫揉造作、尖酸刻薄」,恐怕就是他们三个人的评价。 三位小修面露不悦,神色警惕。 荧惑却笑容满面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爹来了。」 第11章 收编 这话一说完,三个少年都惊了。 随后对眼前少女的厌恶更上了一个台阶。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姜咫率先发难,拎着的水果就要扔到地上,「别以为你家中出事又受了伤,我们就要让着你!」 那个似笑非笑的也变了脸色,虽然没骂人,但是手指按在了佩剑上。 好傢伙,荧惑心想,这小子是打算砍死自己啊? 她举起双手,故作惊讶:「这不是你们说的话吗?我只是重复罢了。」 然后问:「而且我家中出事,身负重伤,你们真的要与我刀剑相向吗?」 三个小修互相对视一眼,梗住了。 他们之中,蓝衣男孩看起来最跳脱活泼;另一个穿赭色衣,沉静一些;女孩穿着鹅黄色的裙子,十分甜美。 那小姑娘纠结了片刻,说:「是、是你先告状!为什么要怪我们!」 姜咫道:「文天,你别说了,我们和她没有讲和的可能。」 「告状?」荧惑思索了一下,「是你们跟着我学习的那段时间的事吗?」 姜咫冷笑:「你少装煳涂了!」 那个看起来脑子最聪明的少年也道:「当初是你把我们没有背完剑诀事告诉家主,结果才导致我们三个人在禁闭室抄了十天的书,如果想讲和,也要看我们是否答应吧,不然不够公平。」 姜咫道:「别跟她废话了,她能明白公平吗?」 「沈空阶说得对,」文天也「哼」了一声,「而且就算你现在想讲和,我们也不会同意的!」 荧惑听完忍不住在心里「嚯」了一声,对这仨孩子同情起来。 她一直觉得,小孩子的事,不管对错,就该让他们自己解决,大人掺和进来难免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恐怕这个栾如就是很擅长把事情捅得上达天听,才会让所有人都不喜欢她。 不管是清正宗还是邪异门,打小报告的人都惹人厌烦。 「你不说话了!」姜咫步步紧逼,「还觉得自己没错吗?」 荧惑说:「当然不是,我错了,对不起。」 姜咫:「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会认错的,你——」 他勐地收声,三个小修换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荧惑。 荧惑:「我都道歉了,我们该和好了吧?」 「姜咫,栾如说什么?她居然道歉?」文天轻轻捂住嘴,瞪大了眼睛,她看起来年纪最小,脸圆圆的带着稚气,此刻瞪大了眼睛,像个年画娃娃。 姜咫一蹦三尺高:「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好奇怪!」 沈空阶看起来是他们三人中的智囊团,反应最快,也最淡定。 他上下打量了荧惑一番,问:「你要做什么?耍我们吗?」 姜咫道:「你不是还有后招吧?比如如果我们和好,你就反手把我们去后山玩了一晚那事告诉家主?」 荧惑:「哦?还有这事呢?」 沈空阶:「……」 文天:「……姜咫,你是猪吧!」 荧惑没忍住,笑出声了。 她好久没和小孩子交流过了,魔宫那些各有各的古怪,最乖的是虚花,还是个不爱说话的主。没想到进了清正宗,反而有三个活蹦乱跳的小孩能被她逗着玩。 「你笑什么!」姜咫气得翻了天,「还不是怪你!」 荧惑立刻道:「所以我道歉了呀。」 姜咫:「你……你……」 小姑娘文天面无表情地说:「快闭嘴吧,你不是她的对手。」 荧惑没花什么心思就弄清楚了这三个人的关系:多年好友、分工明确。打头阵挑衅敌人的是姜咫,文天在第二排煽风点火,负责出主意的就是沈空阶了。 「我是真心实意的,」荧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真诚,哪怕她这一百多年都不知道真诚为何物,「所以你们要不要原谅我呢?」 姜咫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文天做思索状,看来还没想好。 沈空阶则挂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没有回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荧惑索性侧身,做出一个礼让的动作来:「都来我院子里坐会儿吗?」 三个孩子惊疑不定,好像前面不是别致幽静的雅苑,反而是个吃人魔窟。 而前魔宫尊主,则挂着一脸纯良可爱的无辜笑容,等着猎物们来。 虽然别别扭扭,还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四个人围着一张石桌坐下了,哪怕有一多半都是被迫的。 「吃糕点吗?」荧惑问。 姜咫自知多说多错,紧紧抿着嘴唇,像一条气鼓鱼。 还是沈空阶说了话:「你先说明你的意思吧。」 这少年长了一双狭长乌黑的眼睛,看着就聪明,他不说话的时候,很明显不是在观察就是在思考。荧惑想,倒是有几分槐川年少时的样子,只不过沈空阶的聪明太过外露,不算真聪明。 「我?」荧惑道,「我当然是道歉啦。」 文天眨着大眼睛,惊奇极了:「我才不信,先前我们说你做错了,你说,就算是天塌了也不会给我们这种废物道歉,为什么现在突然……」 这姑娘嘴也太毒了吧?荧惑想,其实他们之间的矛盾不难猜,无外乎就是这个有着过人理论经验的大小姐,负责教会这三个孩子什么知识。 但是他们的实践能力并赶不上栾如的指导,导致被这个满口阶层世家的大小姐看不起了,还捅去了长辈那里。 看来,栾如这人不管是交友还是恋爱,对方必须是高门大户,家里得有百年基业,除此之外还得天资聪颖才行。 想得还挺美。 姜咫一拍桌子:「你是不是因为要和云哥成亲,才来拉拢我们的?!」 荧惑:??? 那天在清正宗开会的时候,荧惑只弄清楚了几方势力谁和谁是一头的,她倒是没想到这三个人和岁云岐关系好,居然还能用上拉拢这个词。 荧惑本着情报不嫌多的态度,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姜咫就像是个随时随地都在生气的火炉一样,戳到点上就噼里啪啦地爆豆,他见对方是这样一副认了的模样,气得要死,怒道:「明知故问!你是不是还在和文姣姣闹别扭?明知道她喜欢云哥,偏要和她抢!」 又多了个人名,荧惑来不及细想,就顺着答应下去了:「是啊。」 然后她不确定地问:「所以岁云岐也喜欢文……文姣姣?」 这话说完,原本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的三个少年,表情变得更加惊悚。 姜咫:「栾如,你不会傻了吧?」 「你在胡说什么呢!」文天瘪瘪嘴,表情十分不乐意,「要是云哥喜欢我姐就好了,但是他不喜欢……他谁也不喜欢。」 荧惑心想,未来就不一定了。 不过知道这个消息一切就好说了,岁云岐没有相好,这个栾如嘛,看起来也没有,无事一身轻,她可以全心全意完成自己的计划。 「喂,你想什么呢?」文天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不会是可怜我姐吧?」 荧惑道:「当然不可怜了。」 文天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都觉得她很可怜。」 荧惑道:「多少人眼瞎倒贴草包,你姐起码证明了自己品味好,对不对?」 三个孩子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跟着点头。 想着想着,文天又觉得不对劲,她眼睛一瞪:「那你还跟她抢!」 荧惑:「这不是闹别扭吗,小姑娘吵架多正常。」 她随口说着,打算把这三个小孩为自己所用。 清正宗那些年纪大的一个都不顶用,不是刚愎自用就是废物一个,比较好用的是岁泓央,但那是无俱剑主他亲娘,实在是太不方便。 姜咫刚想继续说,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好热闹,都来看阿如吗?」 他吓得勐回过头去,院门前出现的,赫然就是他家长辈,姜家主。 院子里顿时没人说话了,三个孩子纷纷低下头,做乖巧状。 姜家主对晚辈俯首的样子十分受用,温和一笑:「在聊什么?」 荧惑对这人印象不好,虽然逼她交出禁地咒令的是方家主,但是也少不了这个姓姜的在旁边煽风点火,而且他更怕事,更像个狗腿子,反正毫无担当。 她没搭理,也没让对方进来。 姜家主在门口站了片刻,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阿咫,」找了个最好拿捏的,他道,「为什么叨扰阿如?人家正在休息。」 姜咫立刻吓了一跳,全身勐地一抖,不復刚刚的神采飞扬,神色慌张,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看样子是吓坏了。 「我……我……」他嗫嚅道,「我是来……」 沈空阶和文天也不敢说话了,看起来都很怕姜家主的样子。 姜家主脸上挂着笑,神色貌似慈祥:「那我们走吧,让阿如休息。」 姜咫只好点头,恋恋不捨地回头看了两个玩伴一眼,打算离开。 「姜世伯!」沈空阶忽然说,「我们、我们给栾如带了些水果和糕点,没有乱跑乱玩,而且功课也已经复习完了。」 文天勐点头:「是的是的。」 姜家主仍然是那副笑吟吟,不阴不阳的表情,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荧惑不屑地想,当初在所有家主面前他可不是这幅德行,恐怕是见了孩子们的面,突然又临时想起自己的辈分,开始倚老发威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他们是来找我说功课的。」在一片安静之中,荧惑开口。 姜咫不可置信地回头,实在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她帮自己解围! 「什么?」姜家主也愣住了,他道,「阿如,你不必替阿咫他——」 荧惑打断对方:「我几个月不见自己的学生,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了,考考他们之前我布置下去的任务,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少女的语气全然不如那天在议事厅那样柔和,姜家主的心突地一跳,惊讶地看过去,隐约觉得她好像变得有些不同了。 身形没有变化,容貌没有变化,少女表情在笑,但整个人却全无笑意。 「当然……可以!」姜家主勉强干笑了一声,「当然可以。」 荧惑问:「那姜家主您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扬起嘴角,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看病人,空手来?」 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在清正宗都做了什么,荧惑深感憋屈,先是陪少年人演我喜欢你你真好的戏码、然后陪中年人的演名门孤女委曲求全、更小的呢,她还得哄着跟他们交朋友。 堂堂一百多岁的魔尊,重生之后居然像个保育师傅。 想到这里,她那点不忿也不遮掩了。 「姜家主这时候不该正因为拿到了禁地咒令而庆祝呢吗?」荧惑问,「怎么这么闲,还有工夫惦记小辈了?」 姜家主也是脸色骤变,莫名其妙地心里发慌。少女漆黑的眉眼就像是一片乌沉的云,其中满是酝酿着的暴风雨,就这样压了过来。 他让自己镇定下来,维持着仙门家主的样子:「那你在考他们什么?」 荧惑的心思打了个转,道:「考他们魔尊荧惑的明月苦名字的来由。」 这下不只是姜家主,那三个孩子也愣住了。明月苦?他们只知道那是一把硕大无比的弯刀,杀人时刀尖向天,犹如一轮弯月,锋寒凌厉,邪气横生。 至于名字……他们和荧惑又不认识,怎么会知道来由! 「这是习作,去查去问都可以,下次上课的时候告诉我答案。」 荧惑毫不愧疚地编瞎话,明月苦这三个字只不过是师父在赠刀时自己随口一起罢了,有可能是喝的茶太苦了,也有可能是练功的日子太苦了,哪有什么来由? 她好奇的是这些名门正派是怎么研究自己的功法的,说不定能从这些孩子们的所查典籍中,找到有关禁地的线索呢? 「既然还在学功课,我就先不打扰了,」姜家主讪笑了一声,他不想在一群小孩面前承认自己答不上这道题,便要藉口先走,「正好前厅还有事等我商量。」 荧惑道:「那就不送了。」 目送着姜家主离开,姜咫、沈空阶和文天一同看过来,简直佩服极了。 被这样的目光一盯,荧惑也是心情转好,大发慈悲地解释道:「上面那题是我胡编的,明月苦的来由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认识魔尊。你们赶快去查,查明白了回来告诉我。」 三人:「……」 还以为她突然良心发现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换汤不换药啊! 第12章 故事 几天后,清正宗重回栾家。 荧惑在,岁云岐也在。 据说到目的地需要三天的时间,荧惑听完心想,自己从栾家来,不仅只用了两天,甚至还回了一趟魔域,怎么清正宗的云舟这么慢? 这次一道去的只有十人,由岁云岐带队,然后就是方、许家等人。 其他几家家主打算在太淇山为栾家满门设水陆道场,超度亡魂们往生极乐,所以选择兵分两路,分头办事。 荧惑在云舟里实在是无聊,又吃腻了果脯,凑到窗前去,掀起帘子来看。 除她之外,其他人都是御剑,岁云岐就在云舟的另一侧。 他没有穿那套在家的常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正式挺括的道袍,大体为白色,有朱色和乌色点缀其中,整个人如松柏一般挺拔修长。 一直高束的长髮也散下了一部分,剩下的束以簪冠,眉心一点金印,衬得他眼眸漆黑清寒,肌肤如玉。 许苏话很多:「我听姜咫说,栾如居然替他们解围了,真是不敢相信,她也能大发善心?是不是猪快能上树了?」 岁云岐很沉默,只做点头摇头。 大部分时候,他只神色冷淡地看着前方。 「我们快要到荔县了吧?听说这儿的荔枝炖鸡特别好,」许苏一拍手,「不如今天就在此地休息吧,咱们吃肉去!」 岁云岐还没说话,荧惑在就旁边:「好啊。」 许苏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钻出来的!」 「栾姑娘,」岁云岐有些惊讶,他御剑靠近了些,「有什么事?」 荧惑趴在窗边,百无聊赖地说:「好没劲,我想吹吹风。」 许苏道:「吹什么吹,你还有伤呢。」 荧惑道:「区区剑伤——」 许苏道:「你可别说自己快好了啊,就是因为顾及你有伤,阿云才把去栾家的路程定为了三天,怕你舟车劳顿、旧伤復发!」 岁云岐皱起眉,阻止道:「阿苏。」 许苏立刻离远了三尺:「你们聊,你们聊。」 荧惑有些吃惊,她脖子上的伤口早就好了大半,虽然看着深,但有各路灵丹妙药顶着,现在哪怕用些力气按伤处也不觉得疼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也就是她现在用着身娇肉贵的大小姐的,若是以前魔尊的身体,根本不用卧床静养,随便包扎一下就能活蹦乱跳。 荧惑问:「事情那么多,不耽误时间吗?」 临走前她问了问桑榆,听说这次去栾家,把藏书带走只是一小部分事情,安置山外的随修弟子、去山下查魔修痕迹、将已经焚烧过的遗骨收整,都是大事。 岁云岐道:「有些已经在做了。」 这么多年,荧惑血里来火里去的,人人都拿她当硬钉子,没人敢惹。重生之后因为这身体的缘故,居然被人当做了瓷娃娃,还真是新鲜的体验。 荧惑笑起来:「那多谢你啦。」 岁云岐并未直视少女的笑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没关系。」 赶路加上沿途休整,最终到达栾家时恰好用了三天。 清正宗提早有人来收拾过了,满地鲜血尸体已经都不见,整个栾家除了显得空荡荡一些之外,其他倒是还好,看不出曾经发生过灭门惨案。 方家主仍然到哪里都拿自己当主角,指使着随修弟子们去后山收殓遗骨。 荧惑懒得搭理这人,姜家主显然是把自己顶撞他那事和这姓方的说了,老傢伙一路都没拿正眼看过她一眼,不过这也正好,她也不想争这个口舌之快。 「我房间就在后面的庭院,」岁云岐也刚好忙完,回到正厅。荧惑喝了茶,休息够了,走上去邀请,「有些书要搬,我们一起吧。」 许苏道:「你随便找个弟子不就行了?」 荧惑问:「他有事?」 许苏眼睛一蹬:「安置栾家的弟子啊。」 荧惑道:「随便找个人去呗。」 许苏:「你!」 眼看两个人又不对付上了,岁云岐道:「我先陪栾姑娘搬书。」 许苏只好嘆了口气,扭头认命了。 从前厅绕到庭院,要路过一小块精緻的花园。 荧惑忽然发现自己差不多就是在这附近甦醒的。 「我在这里被袭击了,」她道,她猜这次回来也有可能是一次考验,清正宗的人未必全信了自己,所以打算时不时编些信息出来,伪装成亲歷者,「重伤昏迷醒过来之后,身边都是死去亲眷。」 岁云岐听后有些无措,他犹豫着,慢慢问:「你很怕吧?」 怎么说呢。 真栾如估计一睁眼就被吓疯了,但她是魔尊,清正宗的头号敌人,在传说里青面獠牙、无恶不作,一般大人讲鬼故事吓唬小孩,主人公就是荧惑。 不把孩子们吓哭就算她吃素了,又怎么会害怕死人? 「清正宗会保护你的,」岁云岐神色关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 荧惑干脆利落地打断他:「那你呢?你不保护我?」 话题跑得太快,岁云岐先是一怔,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忽然有些慌乱。 他犹豫了片刻才说:「岁家的人,当然、肯定会……」 荧惑道:「说你自己。」 她实在是变了很多,原先的栾如很少会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连和人发生矛盾也是,被学生评价之后,文家主问栾如是不是真的看轻他们。 当时的栾如冷淡又孤傲,并不直说,只把事件叙述了一遍,最后才说她看轻的不是他们的人,而是他们对待学习的态度。 大家听后都松了一口气,觉得不过是孩子之间的吵嘴,不是大事。 结果栾如又接了句,但长此以往,他们也不会长成能被看重的人。 这下,矛盾激化,之后几家气氛都变得古怪了。 前几日他听说对方居然为了学生们顶撞姜家主,虽然提到这件事的姜咫用了抱怨和嫌弃的语气,但却能听出来他们关系缓和了不少。 岁云岐很惊讶,同时也隐隐有些开心,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看着眼前人明快的笑意,岁云岐莫名生出一种该在此时郑重其事的心绪来,便认真点头,像是某种约定:「我也会保护你。」 少女露出比春花还要粲然的笑脸:「那我提前多谢你啦。」 没多远就是女眷们的院子,荧惑来过一趟,轻车熟路,但也不忘给对方提前垫了一句话:「我娘前一阵才替我收拾过房间,我需要的那些书也不知是被收到哪儿去了,你陪我找找。」 岁云岐当下就理解了:「我爹也会这样。」 栾如的房间进去后先是个小厅,有软塌和矮桌,后面放着一幕屏风。左侧是卧室,铜镜、红木柜、闺床、幔帐,没什么特别的。 绕过小厅的屏风,后面才是别有洞天,书房比前面加起来还要大,放置着四个大型榉木书柜,书桌旁还有个具柜,柜门半开着,有卷书在里面,像是主人匆忙搁置的。 反正不是自己的房间,荧惑也不客气,布置了任务,两人一同翻找。 她需要的东西,是栾家关于夺舍、献舍这门学问的基础典籍,除此之外还有不传秘法,这个估计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虽然任务量不大,但栾如的藏书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她没什么好习惯,并不把书分门别类放好,也有可能是这大部分书的品类比较特殊,也不好分,比如有本书是教人如何降服狗的,放在畜牧或者食谱似乎都可以,可是翻开内容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伏狗诀:左手挑寅、剔丁、掐戌,念「云风虎,降伏勐兽」,其犬不吠而去,不咬人。1」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荧惑心想什么玩意儿。 岁云岐正好回身,看到她这副模样,便走过来看:「这是方术?」 荧惑道:「我们等下出去试试。」 不一会儿,他们身边的书就已经垒了四摞半人高,什么内容都有,但真正有关于夺舍和献舍的,只有五本,好在内容比较详实,也算是有收穫。 晚春天热,两个人额上都见了薄汗,荧惑开始累了,往地上一坐,用手背蹭了蹭脸:「我不行了。」 岁云岐放下手边的两本书,走过来:「剩下的我来。」 「买书的时候不嫌多,真的开始收拾了才会后悔。」荧惑喃喃道。 她目光在书房转了一圈,忽然看到那本塞在具柜里的书卷。 拿过来翻开,居然是个半虚构的话本,内容经据典,全是离奇的史料。 岁云岐像是成了只会好奇的小孩:「那是什么?」 荧惑扫了一遍,笑了:「是个很离奇的故事,说有个美貌村妇,通神明,能请魂降体,还说自己是狐仙转世,很多人相信她的本事,给她钱,让她帮忙。」 岁云岐道:「本事这样大?」 「不止呢,」荧惑继续讲,「后来有人把她告官了,说她是个骗子,就是个普通人,根本什么术法也不会。」 岁云岐眉头皱了皱,道:「是个行骗者吗?」 荧惑道:「当然不止啦,他甚至不是女人,是个男的!」 这人原本是个男子,父母早亡,而他男生女相,被邻村一个有钱人看上并且娶进了家门,为了不被闲言碎语干扰,他还换上了女装,两人一过就是十二年,居然没人发现。 十二年后,他的丈夫重病垂危,临死前说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娘子,于是找自己的兄弟来,把媳妇託付给了兄弟。这兄弟呢,原本就惦记着哥们老婆的美貌,这下欢天喜地娶进家来,这才发现,美女居然是个男人。 这男子怕被休妻,便和自己的第二任丈夫说,我可以赚钱,我能装方术士,于是夫妻二人开始招摇撞骗,最终骗得盆满钵满。 当然,最后东窗事发,一人处以死刑,另一人被流放。2 就像是当初在魔宫给年幼的虚花讲故事那样,荧惑绘声绘色地把书上男扮女装的奇闻异事复述了一遍。 岁云岐眨眨眼,被这个故事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生活环境枯燥,自小没出过清正宗,甚至连岁家也很少离开,生活里只有练剑和修道,别说是看这样的话本,甚至没去过茶馆听过说书。 「有趣吗?」荧惑看对方呆呆看着自己,伸手晃了晃,「傻了?」 岁云岐连忙道:「有,很有趣。」 荧惑看他这幅着迷的样子,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对这些故事感兴趣了,可怜这些清正宗的小修者,从小什么都接触不到,一个个闭塞又古板。 这下好了,就让她带着他们了解了解什么是真的快乐。 「那这些话本我也都带走吧,」她指了指书柜旁的一摞书,「回去讲给你。」 岁云岐听后,忽然露出了几分笑意。像是冰雪消融,沖淡了他气质中的那些顽固不化的清寒,变得鲜活起来。 「好。」 第13章 无俱剑主 翻到最后一个书柜时,荧惑看到了大量和修魔、魔族、魔域有关的笔记,似乎是栾家发动围剿之前做的功课。 看来在杀魔尊这件事儿上,栾如功不可没。 把那些书都搬出来,荧惑饶有兴趣地揪起书的一角,问那边的少年:「这些东西你学了多少?」 岁云岐低头看了内容片刻,道:「有关魔尊的部分都熟记了。」 「怪不得只有你能杀了她,」荧惑想起这事就恨得牙痒痒,偏偏还得装出一副钦佩不已的样子来,「看来是把她的弱点都摸清楚了。」 杀了邪异门的魔尊,哪个清正宗的人不得挺胸抬头,骄傲一番? 原以为能看到眼前这小子难得一见的得意,却没想到岁云岐唇角原先那点笑忽然都消失殆尽了,他摇了摇头,露出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 好啊,欲迎还拒起来了? 怎么杀了魔尊,反而像是他被糟蹋了一样? 她立刻把书本一扔,凑上去:「你怎么了?」 岁云岐思索片刻,最终无奈道:「杀魔尊,其实是胜之不武。」 荧惑听后眨了眨眼,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这小剑修在说什么呢?胜之不武?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谈论公平问题? 他无俱剑主是什么人啊,正道新秀,清正宗的希望。 参与那场大战时还不到二十岁,根本没打过几场真刀真枪的仗呢,一上来就把敌人的老大杀了,这是什么概念? 这就是天选之子。 但现在天选之子觉得不公平,也太天真、太离谱了吧? 「你觉得哪儿有问题?」她问。 岁云岐沉吟不语,目光落在笔记上。 那上面写着:荧惑魔功,每六十年有「月缺」,需趁机杀之。 字迹娟秀,和这本笔记的其他内容出自同一人之手,应该就是栾如写的。 荧惑看到这里,倒是明白了。 她生前那门功夫练得其实就是三魂六魄,用一百多年的时间,将魂魄在血与火中淬鍊得金刚不破,可以随意变换它们的状态、数量、形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也就是说,如果能找到法器和身体,那么她不但可以復活,还可以选择復活在几个人身上。 如果愿意的话,整个清正宗的人都有被她夺舍的可能。 只不过耗神耗力,她一直不屑这么做。 而被夺舍的那些人,不过是她荧惑尊主的容器罢了。 所以她才会在身死的那一刻扯断自己的魂魄,一部分残魂留在身体里被清正宗镇压着,让他们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了,但那不过就是障眼法。 因为这门功法整个世间只有荧惑一个人会练,所以想杀她并不容易。 而且那笔记中说了,她这魔功每六十年有一衰弱期,除非能直接抓到衰弱的那一天,否则就要再等六十年。 岁云岐应该就是因为这个觉得不公平,毕竟赶在了她不太能打的时候。 这些年清正宗为了降服荧惑没少费时间,毕竟一甲子衰弱一次,单凭一代人的努力显然是不够的,能摸清这个规律,应该有三代人都参与其中了。 荧惑想,她败得不亏,虽然是赶在自己功法微弱的时候,但清正宗也付出了多年的时间和人力啊。 她向来不是着急一时输赢的人,那时输了不打紧,她这不是正努力赢回来? 视线在少年身上一转,荧惑唇角绽开一个笑。 这笑若是槐川他们在,必定会觉得很熟悉,这是荧惑产生兴趣的表情,总的来说就是,大概没有什么好事会发生。 她想,这个无俱剑主,还真挺有意思的。 「你想过吗,」荧惑慢悠悠地抬眸,对上了岁云岐清澈乌黑的眼睛,「其实你能把魔尊杀了也绝不是只占了时间上的便宜。」 听到这句话,岁云岐有些错愕。 荧惑道:「魔尊六十年衰弱一次,她今年快要一百五十岁,证明这已经是第二次衰弱了,那第一次为什么没人能将她杀死呢?」 岁云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六十年前,荧惑当时还在为了一统魔域而四处征战。 邪异门的人比清正宗不讲理多了,进魔宫挑衅斗殴、想要杀死荧惑的人足足是现在的几十倍上百倍,而且是接连不断,按照一天三顿来的。 那么魔域打了几百场的大小战役,为什么荧惑还好好的呢? 当然是因为她把他们全杀啦。 两人把笔记收拾好,岁云岐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认真地说:「栾姑娘,我刚刚说的那些,并没有不认可你们事先准备这些的意思。」 荧惑茫然:「嗯?」 岁云岐道:「能够围剿成功,多亏了你。」 荧惑立刻明白了,按照栾如那个小心眼儿的程度,听完刚才那番话不气得七窍生烟才怪,岁云岐这是生怕她心有芥蒂,所以赶紧解释一句。 殊不知这壳子里已经换了芯,荧惑才不在乎这个。 她摆摆手,十分潇洒地说:「没有,我们家顶多就是个前期工作,主要还是看你,要是没有你,有八百个我这样的也没用。」 荧惑忍不住伸手在岁云岐肩上拍了拍,笑着劝慰:「不必太看轻自己,想杀魔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换个人来,必不可能成。」 她对正道其他人的实力再清楚不过了,就算所有人一起上也只有当明月苦养料的份,不知道清正宗积了什么大德,能养出岁云岐这样的孩子。 她毫无预兆的夸赞让岁云岐有些不知所措,但看得出他开心了些,不再囿于虚无缥缈的公平不公平中。 「我想和魔尊光明正大地打一场,」岁云岐道,「在她全盛时期。」 嚯,他居然想和全盛时期的魔尊打一架? 荧惑看着他,心想,自己真是小看了这小子。 就算她认可岁云岐的实力,承认他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和近魔的自己比,仍然有着不小的差距。 不过作为一个前辈,哪怕是被眼前这人杀死的前辈,荧惑还是以鼓励为主。 她笑得温柔美好,神色柔软:「一定有机会的,你这么厉害。」 等她復活,必定第一个找这小子麻烦,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吊打。 * 拿好了书,荧惑又打开衣柜,凭着自己的喜好挑了些衣服。 栾三小姐的品味实在是有些寡淡,让她这种穿惯了艷色的人十分不习惯,随便拿出一件来,穿上就跟出家了似的,当场就能去撞钟。 收拾了要带走的物品,他们从庭院离开,出门时恰好看到许苏在逗狗。 荧惑对狗了解不多,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品种:白狗,体格还不小,看着跟头熊一样,但是长得却很敦厚。 「你的狗?」岁云岐结合那本驯狗书,合理猜测。 荧惑也说不清,只好胡乱地说:「不算,养在院子里的,它很自由。」 说着,她随手把几件衣服举起来,等着对方来拿。 这纯属是下意识行为,她作为一个魔尊,出门手里基本什么都没有,随便一抬手就有十个八个随从上赶着服侍,她死的时间太短,习惯还没来得及改。 旁边的岁云岐也很自然,接过那些衣服,抱在怀里,去看旁边的狗。 许苏大惊失色。 「你你们俩?」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荧惑挽了挽头髮,理直气壮:「怎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许苏道:「厉害,真厉害。」他心想,虽然自己当了岁云岐十多年的好兄弟,但对方活得一直是阳春白雪、脚不沾地,身上一丝活人气也没有,除了练剑就是练剑,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兵器。 唯二有活人气的两次,都是因为栾如生气。 现在更好了,走在这少女身边,知道搭把手了,还知道看狗了。 他想,没准也愿意养狗了呢,于是问:「这狗带回去吗?」 岁云岐下意识看向荧惑。 荧惑立刻拒绝:「不了,放回山里吧。」 她才不想跟清正宗扯上什么过多的关系,真打起来了这狗要不要带回去? 她又是个喜欢动物的,到时候难免大发慈悲,对狗心软。 许苏很意外:「不带?」 荧惑解释道:「准备开始新生活了,想和以前的一切说再见,」她故作忧虑地嘆了口气,脸上的笑也没了,「我怕我睹狗思人。」 岁云岐倒是不疑有他,毕竟眼前少女从刚到岁家时的悲痛欲绝,到现在勉强可以玩笑,还能鼓励自己,这过程的确很不容易。 看到她现在豁然微笑的样子,岁云岐想,她应该是已经想通了吧? 于是道:「我们下山去为它安置一个好人家吧,在家中养的犬类,回归山林面对野兽,未必能平安生活。」 荧惑对这些都没兴趣,刚想同意,忽然有个随修弟子跑来。 「无惧剑主,魔气的踪迹找到了,就在荔县!」 三人对视了一眼,荧惑道:「你是不是想去那地方吃鸡来着?正好。」 许苏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那人要么很好对付,要么很不好对付,都不耽误我们吃顿饭,」荧惑瞥他一眼,语气平淡:「这就是你没经验了。」 岁云岐不解。 荧惑道:「距离我家被灭门已经过去近一个月的时间了,这魔修还能被人追踪到魔气,而且就在这山脚下的小县城里,只有两个可能。」 她竖起两根手指,为晚辈们传道受业解惑。 「要不然,他是个傻子,是个废物,根本跑不远。」 「要不然,他是个绝顶高手,就没想着跑。」 许苏听得一愣:「到底是哪种呢?」 岁云岐道:「能灭栾家满门,必然是第二种。」 荧惑对两人扬起唇角一笑,熘熘达达朝着外宅走:「我们马上要去见个大傢伙了,所以别那么着急,不如先点菜吧?」 第14章 火辣美人 山上发生过命案,不宜留宿,一行人索性浩浩荡荡地下了山。 山脚下离荔县不远的地方就有乡间的驿站,来投宿的人不少,环境嘛,虽然破旧了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住。 本来就是一群修者,平日里多得是清修和食素,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荧惑没滋没味地跟着吃了一顿大锅饭,回房去泡澡换衣服休息。 对着镜子,她把栾如的鸦云乌髮编成辫子斜斜垂在胸前,欣赏杰作。她对用别人的壳子没什么意见,反而还能锦上添花,让这淡雅素净,气质中如有濛濛细雨的仙门小姐变得更明艷鲜亮。 将发尾繫上红绳和玉坠,一抬眼,少年鬼魅般苍白的面孔映入镜子中。 「楼上楼下住的都是清正宗的人,」她挑眉,「不怕被发现?」 虚花摇了摇头,坐到她身边:「槐川查了魔修的事,」少年将信件放在梳妆檯上,「还有,有人夜袭邪异门。」 这可不多见。 荧惑略有些意外:「他们居然又开始活动了?」 「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虚花垂下眼眸,「与我接头的人没说清。」 其实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上门挑衅的、求见魔尊的、磕头拜师的都不少,邪异门一年四季都很热闹,像是形成了某种约定俗成的循环。 但这在魔尊陨落后戛然而止,好像所有人都开始修生养息,时时准备篡位,成为新的魔域至尊。 正因为如此,这半年来有动作的不多,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这微妙的平衡就在近日被打破了。 荧惑低头看着槐川的信,信上写他们发现了新的魔修势力正在集结,但十分隐蔽,目前也没人能查到具体信息,只知道大约是在更北的方向。 她之前就猜测过,灭门了栾家的魔修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就是邪异门,这很符合魔域中人的行事逻辑,而且那些人修为高强,不是一般散修,若是真的和槐川他们对上,恐怕会是一场苦战。 可是,荔县的魔气到底是什么呢? 事情变得焦灼起来,荧惑皱起了眉头:「槐川怎么说?」 虚花道:「他让你留在清正宗,这些事他来解决。」 荧惑轻哼一声:「又想逞能。」 「你的伤,」虚花忽然问,「还好吗?」 荧惑又扬起笑脸,手指在少年凉丝丝的脸颊上轻轻一蹭,轻快道:「放心吧,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虚花下定决心般:「我也觉得你该留在清正宗。」 「说说理由。」荧惑神色不变,甚至给对方剥了个果子。 虚花本就不善言辞,每当他提出自己的想法,对方总会让他说明白,虚花很难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便说得十分艰难。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邪异门有我们,你可以暂时在清正宗等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荧惑不语,等着对方继续说。 虚花看她一眼,见没有让自己停的意思,只好继续道:「如果有了危险,起码你,你还是安全的——」 荧惑微笑,打断了对方的话:「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清正宗安全,我先不必理会邪异门的事情,等你们解决好了,与我里应外合,一统天下,是不是?」 虚花没有想这么多,他只觉得荧惑此刻没有修为,清正宗是个好去处。 然而听她说后,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点点头:「是。」 荧惑将果子塞进虚花的嘴里,看着少年乖顺地吃东西。 「好吧,」她用指尖绕了绕胸前的垂髮,「那我有件事要拜託你。」 虚花扬起眼,好奇地看过来。 荧惑道:「你暂时回邪异门去,专心帮助槐川调查魔修的事。」 虚花听后连忙摇头:「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荧惑道:「你的任务也都是我布下的,现在要你换一个,天经地义。」 她目光温柔,却不容置喙:「那边需要能打的人,你必须在。」 「我不在乎邪异门,」虚花低声道,虽然仍是面无表情的,但却看得出神色之中满是决然,几乎到了凛冽的地步,「我的任务只有保护你。」 荧惑清楚他的脾气,知道他认定的事不是一两句就能更改的,也非常清楚他的赤诚和忠心。 只不过这些东西,在现在都不怎么顶用。 「虚花,」她道,「虽然你一直保护我,但我还是被杀死了一次。」 少年勐地一震,痛苦和愧疚爬上了他的表情。 他攥紧拳头,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底泛起血色的波澜,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这次一定不会了,一定。」 荧惑嘆了口气,把声音放缓:「我不是在怪你,而是想告诉你,当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一人能应付,所以轻敌了?」 虚花静默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点头。 「今天的邪异门很可能就是昨天的我,」荧惑道,「你觉得万无一失,甚至可以放弃他们,那是因为你还没失去。」 虚花听后,唇角紧抿,像是正在经受着巨大的煎熬和矛盾。 「让我少说几句,」她伸手替少年整理刘海,「太温情了,我受不了。」 虚花道:「我也是。」 「那就不废话了,我现在以尊主的名义让你立刻回邪异门,协助槐川处理魔修一事,不得有误,」荧惑神情变得威严,拿出老大的架势,「再敢不同意,直接按照门规处置。」 虚花皱起眉:「可是。」 荧惑道:「这次回栾家,想必能打消清正宗的所有疑惑,而且就凭这群正道小崽子,一个个还没活到我的零头,伤不了我的。」 虚花慢慢舒出一口气:「知道了。」 他想了想,又问:「你……」 荧惑挑眉看对方:「还要啰嗦什么?」 虚花问:「你不会爱上岁云岐吧?」 荧惑:「……」 她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对方的额头:「你在想什么?」 一般属下敢这么质疑魔尊,荧惑早就把他扔出去餵狗了。 但这是虚花,虚花不一样。 于是荧惑很好心、很双标地为对方讲解道:「我现在需要原本的身体,但是清正宗不是谁都知道它在哪里的,所以我要岁云岐帮我找,简单来说就是,我要利用他,明白吗?」 虚花点点头。 「我没有修为,所以就要用一个迂迴的方法,」荧惑道,「这是一件大事,急不来的,如果我着急示好,或者动作大了些,难免惹人怀疑。」 她笑道:「难道你以为清正宗都是吃素的吗?」 这样一说,虚花逐渐明白了些。 他点点头,但仍然不放心:「可你没有修为。」 荧惑笑盈盈道:「放心吧,我有的是办法。」 听他这样说,虚花嘆了口气,站起身,深深看向荧惑:「那你多保重。」 说罢,少年背上刀,对着荧惑恭敬地一躬,转身越出窗去。 就像是一只雨燕,身影轻巧又敏捷,消失在了暮色中。 送走左膀右臂,荧惑换好衣服,收起了笑,起身出去。 傍晚,驿站二层的凉亭上,岁云岐与许苏正在说话。 她上前,那两人同时息声,看过来。 荧惑也不废话,只淡淡道,「深夜追踪魔气更方便,我们现在去荔县。」 * 岁云岐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答应了,怎么煳里煳涂地,他们就去了荔县。 按照以往来说,这种晚间擅自离开队伍的事他绝不会做,不但不会做,谁要是想要这样,他还会阻拦。 这样离经叛道的冒险,他还是第一次尝试,就因为少女说了一句:这时候的魔气更好追踪。 许苏还在一旁唠唠叨叨:「你为什么来了?你就得在驿站好好休息啊,而且你也没有修为……哦我不是看不起你啊!就是很危险你知道吗?很危险。」 荧惑反问:「我不去,你们对魔修能有几分了解?」 许苏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确实,论对魔修的研究,没人比得上眼前这少女。 荧惑笑眯眯地说:「反正有什么问题,还有岁云岐呢,他会保护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许苏奇道:「你们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 岁云岐下意识去看少女,见她仍然是笑着的,就这么默认了,忽然感觉有些开心,同时也有愧疚。他想,不该胡乱揣度的,毕竟对方是真心想和自己交朋友。 「追踪魔修有很多需要栾姑娘帮忙的地方,」岁云岐开口,认真道,「至于其他,一切有我。」 荧惑看着少年漆黑的眉眼,心情很好地笑了。 到了荔县,已经快要入夜,夜市还开着,热热闹闹,完全没有危险的样子。 许苏到了地方就去买荔枝鸡吃了,荧惑站在岁云岐身旁,看他忽然从掌心中幻化出一样法器,是一串铃铛。 「这是什么?」她问。 岁云岐道:「名叫蜜疴铃,能够探知魔气。」 荧惑想,其实所谓魔气,并不是魔修留下的味道,而是内息。如果单凭气味就能分辨这人修的是哪门哪道,那修真界找人多养几条狗不就行了? 人一旦开始修炼,内息就融入了骨血,它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醇厚,也会在修者日常生活中被不同道之人感觉到。 蜜疴的原理就是这样,它被灌注以道,用于寻找魔。 还好虚花已经走了。 荧惑忍不住勐夸自己有先见之明,不然就算他擅长隐匿,也难逃法器追踪。 不一会儿,许苏回来,捧着一个纸袋。 「哎,我们先吃两口吧,在驿站我都没吃饱。」 荧惑喜欢吃肉,不客气地用竹籤扎起一块,咬了一口。 这大块的鸡肉应该是和先和荔枝一起腌制的,皮肉之间有浓郁的水果甜香,之后又下油锅炸了一次,外皮酥脆,肉质鲜嫩,的确很好吃。 许苏道:「可算吃上了,如果喜欢啊,回岁宅我还能给你们做。」 荧惑惊讶道:「你还会做饭?」 许苏骄傲不已:「这你就不懂了吧,天底下还有栾如不知道的事啊?我们药修也修食味的,但凡是我吃过的,就没有不能做出来的。」 他得意一笑,脸颊上一个酒窝,显得更像个娃娃了。 荧惑心想,真不错,以后把这少年打包回魔宫当厨子。 他们身边人来人往,热闹得简直不像是夜晚。 夜市上不只是有各路、贩售商品的摊位,还有杂耍的艺人,原本县城就不算大,现在看来,似乎是全城都在狂欢。 「最近有什么节日吗?」荧惑问,他们魔域夜晚危险,除了嗔市之外没人敢出来摆摊,这样的盛景还是头一次见。 岁云岐摇了摇头,皱起眉,显然也是觉得奇怪。 三人随着人潮向着荔县中央走去,看到夜市的中央有个圆形高台,上面正有少女穿着琳琅鲜艷的衣裙,身如蓬雪、旋转而舞。 她乌髮如云,肌肤雪白,眼眸亮如星子,眼角泛红,像是沾了点胭脂,斜斜往上一抹,像是飞天一样艷丽多姿。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有不少看客,正跟着鼓点用双手热烈地打拍子。 高台上少女着装清凉,像是异族,袒臂露背,十分妖娆火辣。 荧惑挑起唇角,津津有味地看了片刻,一扭头,岁云岐视线已经移开,看向别处了。 「栾姑娘,」人群之中,他忽然轻声说,「这里不对。」 荧惑四下打量了一番,没有修为,她对周遭情况的敏感程度变得低了。 然而一看之下,的确有些问题。 那些看客的表情如痴如醉,痴恋又狂热,像是朝拜,又像是爱慕。 她与岁云岐对视一眼,后者将指尖搭上了无俱剑。 与此同时,蜜疴铃响了起来。 第15章 发疯 高台上的少女衣衫与长发上下翻飞,越转越快,鼓点变得密集如滂沱雨,台下人也飞快地跟着打着节奏,表情也变得愈发痴狂。 那「咚咚」声像是敲在了心上,听得荧惑也是一阵不舒服。 没修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她现在和普通人没两样,眼前这妙龄少女的舞蹈有问题,她看得出,却破不了,实在是让人生气。 「这是魔修,」鼓点掩盖了蜜疴铃音,荧惑退了半步,「岁云岐。」 话音未落,那少女旋转的身形忽然稳稳地一停! 她眼神清明,妆容、髮丝是恰到好处的精緻,而后对着台下众人,扬起红艷艷的唇角,笑得柔美多情。 少女自发上摘下原本戴着的凤仙花,从高高的圆台上跳了下来。 她赤足,脚腕上戴着一串金铃,每走一步都发出声响,像是正在抓挠心肝,四周的围观者激动得双目赤红,纷纷下跪,磕头的样子就像是在拜谒神祗。 荧惑见那少女不理旁人,径直走向岁云岐,十分识趣地退了一步。 这人身上有魔气,看蜜疴铃的反应,应该还很浓郁。不过论战力来说,肯定不是无惧剑主的对手,既然不能替自己除了心腹大患,那她还是在一旁看戏吧。 那少女目光流转,好奇地打量着岁云岐。 「你的铃铛在响,」她神色中带着些天真懵懂,指着少年手中的串铃,「是为什么呢?」 少女靠得太近,岁云岐退后一步,甜腻的脂粉香气让他皱起眉。 他冷声问:「登仙瘴,是你施下的。」 「登仙瘴?!」许苏瞪大了眼睛,「你要控制这里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荧惑明白了,陷入瘴中的人会对施法者无比崇拜,就像是在供奉他们的神。这种情况轻则失去理智,以狂热的姿态追随施法者,重则发生异变,成为魔气滋养下生长的怪物。 少女不搭理许苏,只甜美一笑:「我叫尤惊,你长得真好看,花送给你。」 说完,她将凤仙花一抛,扔向岁云岐的怀中。 后者神色冷极,并没动手去接。 那朵花落下来,在他身前无声地被内息绞成了齑粉。 尤惊轻轻瞟了岁云岐一眼,脸上仍是笑嘻嘻的,被拒绝了也不恼:「你不喜欢吗?那我再送别的花给你。」 岁云岐只道:「放了无辜的人。」 「就不,」尤惊撅起嘴,「他们喜欢我,所以跪我拜我,有什么不行?」 尤惊神色天真可爱,像个小姑娘似的。瘴雾变浓,四周瀰漫着桃色的烟光,氤氲不清,显得她如同山中飘魅不定的精怪。 许苏怒道:「你!」 他将一支白玉制成的笛子幻化于唇边,清脆悠扬的笛声传出,这曲子名为《桃茹》,初版是巫祝祭祀时祓除邪祟用的,许家药修将巫术与医术融会贯通,最终写出了这首能够短暂解除迷瘴的曲子。 笛声传出极远,然而那些匍匐在地的人却一动不动,仍然深陷登仙瘴。 尤惊得意道,「你修为不如我,还想解我的瘴?」 她轻轻晃了晃食指,嬉笑:「这么好的夜晚,不如都去唱歌跳舞吧。」 随着她的动作,那些陷入狂热的人们慢慢地起身,竟又开始跟着那无处不在的鼓点胡乱地舞蹈起来,像是发了什么癔症,场面看起来诡异至极。 「阿云!」许苏道,「他们已经入瘴了!」 岁云岐攥紧了剑柄,他不愿意动武,但眼前这个魔修显然心术不正。 那少女漂亮的眼珠动了动,视线忽然锁在了荧惑身上。 「你不是那个,」她歪着头思索,「那个宅子里的人嘛!」 尤惊凑近了好奇道:「你怎么还活着呀,那一刀果然没有砍死你?」 这话一出,他们三个人都惊讶不已。荧惑想,听这小姑娘的意思,她参与了灭门栾家,而且还知道栾如并没有受到致命伤。简直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找到了兇手,还把她身上的怀疑洗刷得干干净净。 荧惑退了半步,扬起嘴角,意有所指:「托你的福。」 普通人无法承受太久的瘴,年老体弱的,甚至不能撑一盏茶的时间。 虽然这些人死不死和荧惑关系不大,但她现在总归是栖身于清正宗女眷的壳子里,不好表现得太离谱,便问:「你怎么才肯放了那些人?」 尤惊想了想,格外天真甜蜜地说:「让他跟我走,他长得好看,我喜欢他。」 荧惑笑了,如果不是这张皮碍事,她真想问问对方,你是哪家的魔修?在谁手底下做事?你老大不会觉得你脑子有病吗? 「你笑什么呢?」她的态度引来少女不满。 荧惑道:「他是很好看,可是你丑啊。」 尤惊自负容貌,听完这话,神色倏然一变,她盯紧荧惑看了好一会儿,才残忍道,「那你就过来一起陪着他们玩儿吧!」 说着,她手中出现了一把锈红色的木琴,琴体浑圆,琴柄细长,四弦,音色尖细、古怪飘忽,不像是凡间音乐。 尤惊手指轻轻一拨弦,那音律如刀,直射而来! 荧惑虽然没修为,但动作可谓是迅速,她朝着岁云岐怀里一扑:「救我!」 少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转身用无俱的剑鞘挡住攻击。 动作间,对方身上有淡淡的苦药香瀰漫开来,似是广藿香的味道。 荧惑十分不客气地搂住岁云岐的脖子,指挥道:「攻她左臂!」 后者瞬间换手,左手剑刺向琴弦,剑招凌厉迅勐,犹如快电! 尤惊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和岁云岐抗衡,她勉强倒退两步,躲开剑气,又拨动琴弦,神色中已经露出了几分兇狠。 随着琴声大作,那些狂乱的人们双目赤红,状若疯癫,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竟是整个荔县都被控制了,纷纷朝着他们冲过来! 许苏吓得往一侧商铺的房顶上一跃:「怎么办啊,这些人都疯了!」 尤惊得意道:「没有我的准许,他们是醒不过来的!」 许苏常年在清正宗治病救人,哪见过这个阵仗。立刻又尝试着用《桃茹》曲为这些人清神醒脑了一次,然而仍然收效甚微,甚至有人因为这两股力量相撞,无法承受巨大的力量而暂时昏厥。 昏厥? 岁云岐忽然想到什么,一低头,怀中少女也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 他有些仓促忙乱地说:「得罪了。」 荧惑又往对方怀里钻了钻,笑道:「不得罪,我正好歇会儿。」 她早就想好了办法,但就是不说,就想看看对方打算怎么解困。 下一刻,岁云岐几乎像是按照她的所想去行动那样,分毫不差地将修为灌注于无俱剑内,从上至下将剑插入地面。 在剑峰没入的瞬间,从他们二人脚下张开了一个可以覆盖整个荔县的法阵。 那些发着疯的人被烈风般鼓盪的内息所震,纷纷倒地,昏了过去。 荧惑慢慢露出一个笑,心想,这小子还是很聪明的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尤惊大惊失色,她被这澎湃汹涌的内息压得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更恐怖的是,她发现自己不能离开了,这阵法竟然同样也困住了她! 绝境之中,她五指对着琴弦狠狠一抓,原本飘忽的琴音变得杀伐激昂,无数锐利的刀风朝着他们电射而来! 音刀将那临时搭建的圆形舞台戳得千疮百孔,转瞬崩塌。 岁云岐松开无俱剑,抱着荧惑后撤躲开刀风,同时掐诀念咒:「去!」 尤惊勐然见到咒法铺天盖地罩了上来,飞身就想躲! 荧惑道:「亥位!」 岁云岐一道精准的剑风飞驰而去,只听「嘭」一声—— 宛如金摧玉碎,坚固不破的琴弦倏忽断了,崩飞的尖锐断口划伤了尤惊的脸颊,她髮丝纷乱如云,尖叫着,被咒法直接压在了地上! 片刻后,那些混乱和狂热都消失了,许苏从房顶上下来。 荧惑奚落道:「遇到危险就上房的清正宗弟子,你是第一个吧?」 许苏脸红,瞪了她一眼:「那你为什么还挂在阿云身上?」 岁云岐忙把少女放下来,有些紧张地问:「栾姑娘没受伤吧?」 荧惑对他一笑:「没有,多谢你。」 许苏不屑:「她?她能受什么伤,她光指挥了。」 荧惑反问他:「我指挥错了吗?打她左手,断她的琴弦,这不是给你们减轻战斗时候的麻烦吗?」 许苏道:「你也太会邀功了!」 岁云岐打断他们的拌嘴,无奈道:「我们要回驿站去通知其他人。」 荧惑道:「这些人就这么放着了?」 岁云岐摇头:「我来。」 说完,他将手放在无俱剑上,只不过并没有把它拔出来,而荧惑只觉得这一瞬间,对方的修为将整个阵法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了。 她算了算,法阵一个、护罩一个、还有束缚住尤惊的封印,这小子到底有多少修为,能让他这么挥金如土地用术法? 她走到那被压在地上的尤惊面前蹲下,问对方:「是谁派你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来的,」尤惊披头散髮,脸上还有血,看着十分渗人,她恼怒又愤恨,「我当初就该割下你的头!」 岁云岐面色不快,刚要说什么,只听荧惑笑了一声:「就你这个脑子,自己来送死吗?」 她摸了摸下巴,推断道:「除非是做完了原本的事,比如灭门我家,然后应该与同伴会合了,你却没去。因为贪玩,所以留在这里祸害普通人。」 尤惊脸色变了变,别过脸去,不再回答。 「虽然不知道你是为谁办事的,」荧惑冷下脸,嫌弃道,「你就庆幸魔尊死了不用为她办事了吧,不然就你这样的能力,她必定先一步把你砍了。」 尤惊表情狰狞,已经不復刚刚的甜美艷丽。 听到魔尊这两个字,她勃然大怒,大声骂道:「她不过是个死人,生前再怎么光鲜亮丽,现在也只是一具尸体,恐怕已经烂在土里了——唔唔!」 少女忽然说不出话了,荧惑转头一看,竟是岁云岐用术法封了她的声音。 「先回驿站。」他神情冷淡,声音更是像结了冰,和往常完全不同。 荧惑很诧异。 她想,这傻缺魔修骂的是我,你在不开心什么啊? 第16章 不速之客 等到清正宗一行人重回荔县时,尤惊已经不见了。 地上一滩血,还有破碎的指甲,看得出这里应该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挣扎。 昏迷的人们虽然暂时没有恢復意识,但身为清正宗顶级药修,许家主却有办法医治他们,他命随行弟子们立刻来此处驰援,然后调制药剂,挨个为受害者祛除瘴毒。 现场魔气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想必是魔修离开时做了掩盖。 「那魔修强行冲破了禁制?」方家主环视四周,冷哼一声,说道,「此女竟然能够脱离阿云设下的阵法,恐怕以后会是个棘手的敌人。」 岁云岐不语,像是没听到对方语气中隐隐的不满。 荧惑却看不惯这个老傢伙:「你怎么知道不是有人来救了呢?」 被如此不客气地反驳,方家主一瞪眼睛,露出教育小辈的模样来。 「是我轻敌了,」岁云岐平静开口,打断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被阵法震伤,我原以为她不会轻易逃脱。」 荧惑最嫌恶这种粉饰出来的客气:「没有岁云岐,这些人欢歌笑语到天明就累死了,怎么方家主不夸我们处理得好,反而一上来就追责呢?」 方家主怒道:「你!」 那个魔修什么都没交代就跑了,荧惑正是气得要死,她想这姓方的老傢伙真是老眼昏花,不知道避着点,反而直接撞上来,这不是找骂呢吗? 于是道:「我?我倒想知道,如果是你们,你们怎么做?」 她笑起来:「哦,我忘了,你们的修为,开得出第二个法阵吗?」 方家主也是气昏头了,冲口而出:「在场开不出法阵的只有你!」 纳罕地挑起眉,荧惑对这个姓方的算是刮目相看了,原来只能他居高临下地教训小辈,还要专门戳人痛处,而小辈提醒他思虑不周都不行? 这话若是原本的栾如听了,恐怕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 荧惑沉默着思考,要不要干脆再回几句把事情闹大,反正清正宗越乱越好,乱起来她才有空去查那个古怪的魔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岁云岐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方家主。」 从刚才开始,他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却变得更少言寡语,哪怕是这方家主三番两次话里带刺,他也只是顺着向下说,并不反驳。 然而这三字出口,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他的不悦。 「栾姑娘是来帮忙的,」他语气冷淡,「更何况魔修身负重伤,绝无可能再用术法掩盖魔气,足以证明她是被同伴带走的。」 少年的目光落在那摊血迹上:「只不过,并不清楚那同伴是否会真的救她。」 方家主似乎是没想到岁云岐会反驳自己,张了张口,刚刚的怒气灭了大半。 纵然不愿承认,但方家的确在逐渐式微,他时常会靠清正宗小辈们的恭敬找到当年全盛时期的意气风发。 然而……他在心中嘆息,这清正宗如无意外的话,未来就是岁家当家了。 想到这里他又气恼不已,重重一拂袖,转身走了。 岁云岐神色仍然有些冷,应该还在不开心。 荧惑看着对方这幅样子,忍不住问:「因为魔修逃了吗?」 岁云岐不解:「什么?」 荧惑道:「我看你心情不畅,在想是不是因为尤惊逃了。」 岁云岐摇了摇头:「不是的。」 「那——」她眨眨眼,见四周修者已经各忙各的去了,只剩他们二人,荧惑终于有些无法置信地问,「难道是因为那女人骂了魔尊?」 岁云岐听后不语,神色有些黯然。 荧惑凑上去问:「真的?」 少年嘆了口气,背起手,模样严肃:「栾姑娘,先抓魔修要紧。」 说罢,他先离开了,留荧惑一人站在原地发懵。 * 下午,荧惑先去将收殓的遗骨安置了。 其实没做完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随修弟子的安排、死者亲朋需要通知,她算了算,想全部处理完,恐怕还得需要两个月。 但她实在是对岁云岐的事情好奇,便去找许苏。 伤者都已经送到了医馆和客栈,现在整个荔县所有宅子里到处都是人,周围无论是清正宗的修者还是散修,都纷纷来帮忙,整座城市里水泄不通,十分混乱。 许苏正在医馆里制药,忙得满头是汗,但这地方倒是难得清静。 「要不要喝茶?」荧惑晃了晃茶盏,「我这里有刚做好的凉茶。」 许苏立刻道:「菩萨,快给我倒一杯。」 她将杯子递过去,琢磨着该如何说。 结果反而是许苏问她:「无事献殷勤,你有事问我?」 荧惑立刻问:「那个尤惊说了两句魔尊,为什么岁云岐不开心了?」 许苏一副诧异的表情看着她:「就这事吗?」 荧惑道:「就这事,我未婚夫心情不畅,我难道我不该关心一下吗?」 许苏道:「栾如,你来真的?你真喜欢阿云?」 荧惑点头:「特别喜欢。」 许苏呆滞地看了她片刻,药碗都忘了放下。 他吞了吞口水,又喝下一杯凉茶,直到荧惑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才道:「其实阿云具体怎么想我也不清楚,他这个人你也知道,什么事都憋着……不过,他将魔尊封印之后,的确郁郁寡欢了一阵。」 荧惑问:「难道他不想杀魔尊?」 「那怎么可能,」许苏摆摆手,「魔尊恶贯满盈,清正宗哪个人不想亲手封印了她?阿云这样子吧,估计还有别的隐情。不过时间一久,他慢慢好起来了,我也就没再追问。」 荧惑听后道:「你真是说了好一通废话。」 许苏毫不羞愧:「我已经将我知道的全说了!」 他斜睨了荧惑一眼:「你又是怎么回事?喜欢阿云?我怎么不信呢。」 荧惑正若有所思,对方一问,她扬眉:「我?我突然治好了失明不行吗?」 许苏:「失明?什么失明?」 她道:「之前看不上岁云岐是我瞎,现在我重见光明不可以?」 许苏不说话了,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少女,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和以往不同。 其实他也并不是非常了解栾如,只在文天他们几个人的描述里,知道她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又因为退婚对她印象更差。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反而觉得对方很直白,很有意思。 许苏道:「虽然我很为你高兴,但是……」 荧惑道:「但是?」 许苏道:「成婚还是要两人都同意吧?我觉得阿云压根没想过这些。」 荧惑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我自有办法。」 许苏奇道:「人家不同意,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荧惑用一种悲哀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小药修,实在是无法想像他这十几年的人生是如何度过的,难道在他的概念里,这种事都是一锤子买卖吗? 她嘆气,然后道:「我可以追他,你明白吗?」 许苏起先没理解,随后慢慢瞪大了眼,他哪里听过这么奔逸的发言?吓得磕磕巴巴道:「你、你这个女人,这是你该说的话?」 原本荧惑打算再上上课,结果外面忽然一阵喧譁,打断了他们。两人疑惑地起身去看,只见清正宗弟子都聚在一起,正簇拥着一个男子向医馆走来。 他们中间的男子身姿欣长,身着玄金两色的道袍,束髮,笑起来时眼神格外温柔,五官也是十分英俊,不过比起岁云岐来说多了一分清雅,少了一分冷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弟子们对此人十分热络,有打招唿的,叙旧的,还有上来相认的。 「予哥,你怎么三年才回来?可想死我们了。」 「剑法是不是又精进了?快让兄弟几个看看!」 「予哥,你是为了清正宗回来的吗?我们还以为你得去云游十年呢!」 不光是这些弟子,许苏也是一副欢欣喜悦的样子,迎了上去。 「予哥!」他语气轻快道,「你终于回来了。」 男子也是十分惊喜:「你竟然在这里,阿苏,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苏道:「和家主们一同来的。」 两人久别重逢,立刻就聊了起来,一旁的弟子们也是七嘴八舌帮着补充。 「原来你去了雪作山,怪不得一点消息都没有!」 「怪不得方家主这样盼着你回来,功法岂不是又提升了?」 荧惑站在旁边打量新来的这人,奇怪,如果是在外面云游了三年,没参与剿魔大战的话,那她应该从未见过对方。 但那个如含春水的眼神,她却觉得熟悉。 「栾如,」他们聊了一会儿,许苏这才想起他院子里还有个大活人呢,回头对她招招手,「予哥回来了,你怎么也不说话?」 荧惑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下意识笑了笑。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栾大小姐这样的性格也会打招唿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而来,她走过去,离近了看才发现此人真的很高,而且年纪应该比其他弟子大了几岁,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修者的稳重模样。 这名男子看向她,神色更是温柔,甚至有些怜惜。 他语气中带着些无可奈何,沉默了很久,最终开口。 「阿如,你还好吗。」 荧惑面无表情,心中却「咦」了一声。 怎么感觉有情况? 气氛变得很奇怪,弟子们都好奇地看过来,想看出两人之间的名堂。 在他们的印象里,栾如深居简出,和予哥几乎就是陌生人。但现在看来,非但是认识,而且交情颇深。 荧惑也不管这人认识不认识,一概装认识。 她笑了笑,招唿道:「回来啦。」 对方见她笑得没事发生似的,一时也有些意外,随后恢復如常,走上前来温言道:「真抱歉,你家的事情,我没能第一时间回来帮忙。」 荧惑并不在意:「没事,都过去了。」 对方又问:「你在帮阿苏救治伤者吗?」 荧惑道:「不是,我来送茶点。」 她视线在对方脸上转了一圈,将他这张笑晏风雅记住了,准备找个人问问,现在这样一对一地套话太危险,稍微出个岔子,自己就又危险了。 于是荧惑收了茶盅和糕点,对二人说:「我先去找岁云岐。」 少女离开后,男子的视线片刻后才收回来。 他状似无意地问许苏:「阿如与阿云的婚事如何了?」 「呃。」许苏心想,他作为一个知道栾如闹着要退婚、阿云只好同意、结果栾如又不想退了、阿云好像也没表示反对的人,还真不知道怎样形容这门亲事。 最后他道:「没什么事,挺好的。」 对方听后神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震惊和不悦。 虽然不太明显,但足以让许苏捕捉到。他心想,予哥这是什么意思啊,坏了坏了,怎么感觉事情更复杂了? 第17章 清正宗 等到荔县一事处理完,已经是七天后了。 那魔修消失得无影无踪,清正宗没有查到她的来歷。 回到岁家,荧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天气明显热了起来,好在她这小院在阴面,西边还有一座高耸的藏书塔,下午日头燎烈也晒不到,所以还算凉快。不过比起魔域来说,也是热了不少。 利用这几天的工夫,就算没有虚花和槐川,荧惑也将那天的剑修查了个清楚。 方予朝,方家主的独子,在清正宗很有名,也算得上是个奇才,不过和岁云岐比起来还差了些,而且当年并没有和魔尊交手过,看来是养得比较金贵。 不过这些都是边角料内容,荧惑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在清正宗围剿自己的那场战争里,这个人做了什么。 一查就查出来了。 当初槐川被一直剑修队伍缠住,调往魔宫北方,这才让荧惑死于岁云岐的剑下,若非如此,槐川必定会想出困杀敌人的办法。 而那缠住他的人,就是方予朝。 他一直在四处游歷,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没回家,那一战结束之后再次离开了清正宗,方家主为此还大发雷霆。 原来是他。 荧惑露出冷森森的笑,这下仇人算是齐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确定,就是这个方予朝为什么会在看到栾如的时候露出那样的表情?温柔怜惜,甚至还有些深情款款。 按照现在的已知信息,栾如应该没有相好,而且目测看不上清正宗所有人。 这些事荧惑想不明白,她准备慢慢来。 现在最主要的是研究明白夺舍之术,避免又遇到上次交出禁地咒令时的情况。 荧惑让桑榆替自己准备了冰好的果酒,边喝边整理带回来的书。 有关魂魄的内容不多,但实在是佶屈聱牙,她本就不是多爱看书的人,理解起来有一定困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修魔和修道不一样,修道有秘笈,有各种各样流传下来的规则,但修魔却是需要在魔气滋养之地不断战斗,让魔族残留下来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可以说修道是一种章法,而修魔则是一些感觉。 所以前人能提供的经验很少,因为大家都在打架,或者已经死了。 她盘膝坐在地上,思考要不要叫岁云岐来看看。 一抬眼,忽然看到了文天。 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门口,要进不进的,桑榆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见了她连忙迎上去:「阿天姑娘怎么来了?」 「稀客啊,」荧惑挥挥手,「他们俩呢?」 文天边接过桑榆递来的茶水边走进来:「都不在。」 她今天恰好没事,一起厮混的那两个少年练剑去了,文天对这些不感兴趣,疏于功课,在岁家大宅子里转来转去,最后走到了这间小院前。 院子不大,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屋中那个随便坐在地上的少女:松松挽着乌髮,穿着浅朱色的裙子,更显得肌肤如玉,头髮和眼睫都是浓黑的。 「你在看书?」文天凑上来,在荧惑身边坐下了。 荧惑点头:「带了些书回来,正在整理。」 文天自告奋勇:「那我帮你吧!」 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怎么突然转性了? 荧惑看着她,不说话。 「我今天没事做嘛,」到底是小孩子,什么都藏不住。被对方看得发毛,文天只好实话实说了,「我姐他们在练剑,我不喜欢,所以就跑出来了。」 荧惑「哦」了一声,把一摞书搬过去:「那就不练。」 文天愣了愣,连举起的茶都忘了喝:「你说、你说什么?」 「不喜欢练剑就不练,」荧惑看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嘛,怎么了?文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文天忽然有些扭捏起来,像是高兴,又像是不好意思,脸上满是小女孩的娇矜,「为什么突然又……」 荧惑道:「我死了一次嘛。」 文天翻书的手指一顿,立刻低落下来:「对不起。」 「来,这些书给你,」荧惑把书划分好,给对方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品类,「随便看看吧,觉得有意思的就留下。」 文天兴高采烈地接过来,翻了翻,惊嘆不已。 她不常看杂书,虽然相比较于其他家主来说,文家主已经是相当不望女成龙那类的长辈了,但还是会多少限制自己女儿的娱乐生活。 「这是什么?这居然是话本吗?」文天凑上来问,「还有画呢!」 荧惑看了封皮一眼,并不清楚是什么。她看的书也不太多,不然也不会上次看个怪奇案子就和岁云岐聊得津津有味。 「这好像是个男风的话本,」她指着上面的图,「你看这俩,都是男人。」 文天震惊了。 她结巴着问:「我能看吗?」 荧惑道:「你想看就看,不用跟我说。」 小姑娘听后拿着书美滋滋地看去了。 这边有关魂魄术法的内容荧惑先都整理了一遍,其内容十分复杂,又大部分用古语写就,虽然只能理解十之一二,但对她的魔功倒是有帮助。 原来结合着自己分裂三魂七魄的魔功,她甚至可以分裂其他人的魂魄,然后控制着对方为自己所用。 只不过这部分叙述不够详细,若是想完全看明白原理,还需要人翻译。 那边的文天看着看着,忽然「咦」了一声。 荧惑头也不抬:「怎么?」 「你怎么连这个都带来啦?」文天拿起手边的一部手札,晃了晃,「这不是文家书堂发的日录本吗?」说完,她想要翻开,却发现上面金纹一闪,居然有一层咒印加固在上面。 文天道:「你还不让人看啊,记了什么?」 荧惑看了看道:「我打不开。」 文天一怔:「是啊!你又没有修为,怎么会有这样的本子。」 她敷衍了一句:「早年弄的,你能帮我打开吗?」 「嗯……」文天十分为难地思考了片刻,「虽然这种咒印不是很难,我怕长辈看我日录时也会用,但是每人用咒手法是不同的,除非你能想起施咒过程,不然我也没有办法解开它。」 荧惑想了想,没怎么费力气就将顺序报了出来。 这是栾如在这身体留下的记忆,与禁地咒语那次情况相同。 「原来如此,」一道光芒闪过,文天迅速解开了这本日录上的咒印,然后感嘆道,「没想到只是一本日录而已,你居然把咒印设置得这么复杂。」 荧惑翻开手札,慢悠悠地说:「毕竟是少女心事嘛。」 文天很显然也想看,但是刚凑过来就被荧惑躲开,她露出恶劣的笑容:「里面写满了我对你云哥的倾慕之情,确定要看?」 「不看!」小姑娘连滚带爬地去到另一摞书旁,「看了只会替我姐生气!」 荧惑美滋滋坐到一旁,开始毫无负罪感地看栾如的闺中日记。 前面都是一些心绪记录,看得出栾如是个思虑过重的人,无论什么事她一定会左思右想,非要想明白不可,荧惑看着都觉得累。 她匆匆翻过,大部分内容都只看了一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正当觉得无聊的时候,忽然,一句话引起了荧惑的注意。 「也许我此生也无法摆脱它。」 这话没头没尾的,好像是某天遇到了什么事,栾如有感而发写上的。 翻了前后两页都没有相关内容,她只好先扯下这一页塞入袖中。 午饭过后,原本文天还赖着不想走,沈空阶却忽然到了。 他神色有些微妙,像是有话要说。 荧惑看出来了,不过却不动声色。后者是个小机灵鬼,也不把话说明白了,只说几位家住有请栾姑娘去议事厅一趟。 几个家主同时请她能有什么好事?不会是要她交出其他咒令吧? 这也太拿她当个软柿子捏了,真当魔尊好脾气呢? 荧惑一路走一路想,差点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到了议事厅,几位家主已经到了,正在热络地聊着什么。 荧惑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再让自己交出什么,就立刻翻脸。 「阿如!」文家主仍然是热情地迎上来,「你身体可好了?」 荧惑点头:「没事了。」 岁家主位另一侧,岁云岐和许苏也在,两个人站的位置很偏。 许苏看到她,立刻露出非常灿烂的笑脸,这春花般的笑让荧惑的心跳了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岁泓央的话。 「阿如,」她道,「现在你身体好起来了,清正宗上下一致决定让你的学堂继续开课,先前那些你还未教授完的道法,现在可以讲完了。」 这句话的意思荧惑花了片刻才理解。 什么意思? 她当老师? 她替那个死了的栾如当老师? 她替那个死了的栾如当老师教清正宗的小孩? 此言一出,周围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看来他们虽然对栾如这人评价不高,但还是很认可她的知识水平的。 问题是,她荧惑没有这个本事。 她只会教小孩舞刀弄枪,带他们出门杀人。 道法是什么?好吃吗? 再说了,把清正宗的小辈教得有出息了对她一个魔尊有什么好处? 这完全是一本负一万利的买卖啊! 然而其他人并不清楚此刻缩在清正宗女修壳子里的魔尊是怎么想的,他们只觉得以栾如的水平,别说是教三个,就是教三十个,三百个都不是问题。 恰好他们最近又缓和了关系,这是天大的喜事。 清正宗未来可期! 荧惑环顾四周,在一众洋溢着欢乐的视线中,捕捉到了岁云岐。 对方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表态。 她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姜家主忽然抢白道:「还有一件事。」 众人视线就又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阿云和阿如的婚事之前是我们草率了,现下发生了这样的事,阿如必定是悲痛至极,按照清正宗的规矩,她应当是要守孝三年的,」他道,「但是阿云的婚事却是耽搁不得,所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妨从长计议,也切莫耽误了孩子们的终身幸福啊。」 荧惑的眼神一分一分地冷淡起来。 她是没想明白这个姓姜的突然发什么疯,不过八成是因为姓方的授意。 但是拆散了岁家和栾家有什么好处呢? 正常来说,清正宗这几个人应该谁都想一家独大才对。 现在岁家的独子要娶个孤女了,其他几家应该求之不得才是,出来阻拦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岁泓央目光落在岁云岐身上,似乎也想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 荧惑瞟了岁云岐一眼,后者此时的表情倒是变了,眉头紧皱,十分茫然。 当然了,她还没托大到觉得对方是真想如约成婚,这小子八成是不愿意被当个物件一样推来摆去。 「我不同意,」于是荧惑面对众人面无表情地说,「两件事都不同意。」 第18章 拒绝无效 这下震惊的换成了家主们。 大概栾如虽然脾气差,但总归在长辈面前还是客气的。 但荧惑不,她招人烦的本事敢说第二,就没人能争第一。 于是又十分理直气壮地重申了一遍:「不想教,也不想解除婚约。」 姜家主问:「阿如为何这么说?」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荧惑随口敷衍着。 她总不好当着清正宗所有人的面突然对岁云岐激情剖白,这样别说对方不再愿意搭理自己,恐怕还会把那几个小孩也惹毛,于是她换了种说法。 「我可以退一步,继续教书,但是婚约不解除。」 荧惑迎上姜家主和方家主愈发阴沉的脸色:「因为我不愿意。」 文家主很是好奇:「阿如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岁云岐听后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怕她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满不满意,这都是我的事,能不能成也是我和岁云岐商量,」荧惑慢悠悠地说,「要被长辈的心血来潮决定终身大事,恕我不同意。」 说完,她对着少年抬了抬下巴:「对不对?」 岁云岐收起一瞬的慌乱,点头道:「这的确是我们的事。」 少年这句话原本算得上是违逆,但岁泓央听后却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笑意:「那么教书这件事就先确定下来吧,至于婚事,栾家主尸骨未寒,现在并不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岁泓央都这么说了,这事就算结束了。 消息传出去,那三个曾经惨遭栾如嘲讽的小孩子还挺高兴,他们对荧惑印象转好,巴不得借着学习的名义厮混在一起。 许苏也莫名其妙高兴,管他发生了什么呢,反正是个喜事。 荧惑和岁云岐并肩从议事厅走出来。 她看了对方一眼,突然说:「你好像很难拒绝别人。」 岁云岐刚恢復成冷峻淡然的少年英才模样,听到这句话,又露出茫然表情。 荧惑问:「姜家主要给你随便换个未婚妻,你难道求之不得?」 岁云岐连忙道:「不,不愿意。」 「我知道你也没有想和我成婚的意思,」荧惑摆摆手,十分看得明白,「但你今天要是不拒绝,他们就默认你同意了。」 荧惑道:「所以拒绝很重要。」 岁云岐听着,若有所思。 「比如那几个老——老前辈,让你做讨厌的事,你就要拒绝,」荧惑差点把老不死的说出来,连忙改口,「不高兴就说,你不说是没人会听你意见的。」 岁云岐点点头:「我知道了。」 荧惑看少年一副认真答允的模样,心情不错。 「后天给他们仨上第一堂课,我们要去雁山放纸鸢,你来吗?」 岁云岐很明显不明白上课和纸鸢的关系,想了想,严肃道:「不去。」 荧惑被气笑了,对着少年勾勾手。 岁云岐停下脚步,看她。 「拒绝我无效,」荧惑完全不讲理,「后天早上见!」 * 知道要去放纸鸢,文天是震惊的。 原本她已经准备好了书本,打算好好学,争取期末考过沈空阶。结果突然被通知不上课了,出去玩,想修道必须先感受大自然。 虽然她明白自然是道和术的一部分。 但是看着眼前丰盛平整的草甸、如镜无波的湖面还有远方起伏延绵的山脉,文天忍不住感慨:这也太自然了吧! 雁山虽然叫山,其实并不高,山顶还有一片湖。 初夏天气清凉,不少人来此处踏青。 岁云岐原本想在家练剑,但架不住荧惑三番五次地邀请,而且大有「你不来那这群孩子就给我滚去抄书一百遍」的意思,他不得不来。 他来,那许苏就跟着来了,然后文姣姣也来了。 「早就该出来转转了,」荧惑道,「雁山这么好的风景,你来过几次?」 岁云岐问:「练剑算吗?」 荧惑好奇道:「什么时候?在寒烟湖吗?」 岁云岐摇头:「在抱风潭。」 雁山山顶有寒烟湖,山腰处有一极寒的地方,就是抱风潭了。 这个地方因为地势会直面冬日的凛冽北风,潭水幽深而安静,哪怕冬风逡巡也不会泛起波澜,倒像是个温柔的怀抱,接纳迎面而来的寒冷,所以叫抱风。 岁云岐道:「我在这里练成了酌海窥天。」 荧惑目光闪了闪,有些意外。 酌海窥天一剑破青霄。 这是他十八岁时练成的剑,别说当初这一剑威震八荒,就连她远在魔域也听过这响亮的名号。只不过那会儿她压根没当回事,只当是清正宗的自吹自擂。 后来剿魔大战时领教了它的雷霆万钧之力,荧惑才有些服气。 毕竟这酌海窥天剑,没个八九十年的功法是用不出来的,寻常人想学它,最多只能学到些皮毛招式,而岁云岐参悟它时却只有十八岁。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心想,你怎么就生在了清正宗呢? 少女的目光太过炽烈,岁云岐想忽视也不行,只好问:「怎么了?」 荧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仰慕你。」 岁云岐连忙狼狈地移开视线,决定不再随便发问。 许苏在旁边听着,一口糕点险些呛死,他咳嗽半天,还不忘摆摆手,让聊天的两人不要管自己:「聊你们的,就当我死了。」 「就这里吧,」荧惑毫不在意,没心没肺地找了片草甸,既远离人群,又在树下,十分适合休憩,「我带了蜜酒,还有糕点。」 这些以往都是槐川准备,她学得有模有样,饮品甚至被冰着。 「这是冰咒符?」文天扯下酒瓶子上的符纸,「你居然用它冰酒?」 荧惑点头:「是啊。」 文天把符纸翻来覆去地看,很新奇,还从来没人这么玩过。 她转念一想,又到:「不对啊,你没有修为,是谁帮你催动的?」 荧惑指了指岁云岐,后者不为所动,一脸淡然地将糕点拿出。 「行啦,」等大家都围坐在一起,她一拍手,安排道,「想留下吃东西就吃东西,不吃的就去放纸鸢吧,我们原地解散。」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听眼前少女说出这话,姜咫还是觉得十分怪异,他手中拿着个沙燕纸鸢,确认道:「你确定吗?这就是今天的课?」 荧惑点头,然后挥挥手:「快去玩吧。」 沈空阶不放心道:「你不会告诉家主们吧?」 荧惑微笑:「再废话现在就跟我回家。」 姜咫大叫:「不不不,我们现在就去玩!」 毕竟还是年纪小,三个人立刻欢天喜地放纸鸢去了。 送走了小孩,荧惑刚想和无惧剑主沟通感情,一扭头,文姣姣正不悦地盯着自己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荧惑:「……」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个小姑娘,目前看来只是个骄纵的文家大小姐,虽然在同辈里也算是修行得不错的,但在魔尊面前很显然不够看。 岁云岐要是对她也有意思呢,那她倒是也不介意做个棒打鸳鸯的恶徒。 但偏偏少年没这个意思,这一路走来俩人仿佛是陌生人。 这就尴尬了。 于是荧惑和少女对视了片刻,很和善地问:「看我干嘛?」 文姣姣神色愠怒地攥了攥拳头,也不碰这些准备好的饮品和茶点,「阿如,你不是说要学功课吗?为什么带他们来玩?」 荧惑喝了口茶:「你怎么只想着玩?」 文姣姣愣住了。 「你看,这个地方有什么?」荧惑问。 少女下意识往四周看:「山……水草木?」 荧惑道:「自然,这都是自然。」 文姣姣重复道:「自然?」 荧惑解释:「修道是修什么?说白了就是修自然,但以往的自然都是在书本里学到的,可以说是一种自发的状态,对吧?」 文姣姣呆呆地点头。 荧惑趁热打铁,继续道:「但是万物生发都有自然,你必须先感受这些,知道风怎么来,水生什么,云雾聚散的规律,然后才能将它转化成自己的道和术。不然一个只在书本里见过『自然』二字的人,修什么道?虚空修吗?」 这下不只是文姣姣,连许苏也听呆了。 岁云岐似乎也在思考这些话其中的道理。 这些当然是她胡诌的啦。 作为魔尊,这点骗小孩的本事没有,那她怎么在魔域混? 「可是!」文姣姣见岁云岐没提出异议,便不高兴起来,「可是你先前说,书中有万物,书才是唯一的道理,只有书不会骗人,现在不认了吗?」 「那是因为听这话的人不读书。」荧惑道。 这话很显然就是栾如对文姣姣说的,被荧惑点破,少女顿时面上讪讪。 她郁结地看了旁边的白衣少年一眼,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奇怪:明明阿如不会和她辩驳这么多,曾经她们在一起时,她其实并感觉不到阿如有多么聪明…… 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还在生自己的气? 许苏吃了半盒糕点,忍不住道:「你也太厉害了,懂这么多。」 荧惑道:「有例子嘛,无惧剑主就是在抱风潭悟剑的。那剑叫酌海窥天,若是没有水没有天,还悟什么?」 回忆起顿悟这剑法时的心境,岁云岐只记得当初是个长风凛然的深冬,他的神识跟着风四向延伸。直到潭阔如海,山接穹窿,他灵智清明,使出的那一剑才有了彻天撼地的感觉。 的确是和所处环境有关。 「栾姑娘说得有道理,不只是剑法,」他道,「五行术更是如此。」 许苏立刻道:「正好,天天不想练剑,让她试试五行术。」 荧惑懒得再编了,起身道:「走吧,陪我去放纸鸢。」 她一指沈空阶的那只沙燕:已经放得很高了,被风扯着还在继续上升。 说完,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就拽着他的袖子,向一旁走去。 岁云岐从未与同龄少女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向玉雕般纹丝不动的神情中满是慌乱。 而对方才不管这些,递来另一只纸鸢叫他拿着。 「一会儿我跑起来喊你,你就放手。」 不知怎么,岁云岐忽然想起前几天对方教他「拒绝」、又教他「拒绝无效」时的模样,于是干脆地放弃了挣扎:「……好。」 第19章 放风筝 文姣姣气得要死。 许苏看她一副快要升天的模样,忍不住劝慰了两句,为了让这少女死心,他甚至将那天他们二人一同拒绝解除婚约的事情都说了。 谁知道起了反作用,文姣姣听完勐地起身,跑向山坡放纸鸢的位置。 许苏没来及阻拦,只好道:「爱真让人盲目。」 小山坡上,荧惑正在教岁云岐怎么放纸鸢。 很显然,无俱剑主根本没玩过这些东西,只遥遥见过天上的,他举着纸鸢,低头看上面绚丽的油彩,觉得很新奇。 另一边,文天正拽着纸鸢的牵线跑得开心。 她虽然年幼,但因为对剑法没兴趣,而清正宗又颇为重视剑法,所以总是闷闷不乐的。 连岁云岐都很少见到文天这么开怀地笑。 他看了片刻,又看向荧惑,问她:「只有在自然中才能悟道吗?」 荧惑低头理线,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不是啦。」 说完,她抬起头,看到少年郑重发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能悟出那套剑法,跟自然没关系,是你天资过人罢了,寻常人在这地方玩上两百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岁云岐一怔,不解地问:「那你为何要对文姑娘那样说?」 荧惑道:「骗她的嘛,不然我带文天他们出来玩,肯定要被说东说西。」 说完,她挑眉看着对方:「你呢,你会说我吗?」 「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岁云岐继续问,并没回答。 荧惑不明白他的意思,便点头:「没错,骗人的。」 她故意让自己表现得很无所谓、很满不在乎。 然后在心里想,这个古板的清正宗小剑修一定会十分不满,没想到前几天在议事厅回护的名义未婚妻,居然是这么个满嘴谎话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岁云岐思考了片刻,道:「但我认为并非全不对。」 荧惑:「?」 他道:「清正宗修道多以自学章谱、前辈教授和勤奋修习为主,这是因为以剑为尊,所以也会忽略自然、五行与常形。确实是严苛有余,宽娱不足。」 「所以,」岁云岐温声道,「你做得是对的。」 荧惑看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忽然笑了出来。 岁云岐迷茫道:「怎么?」 荧惑笑道:「你和我还挺配的,我骗人做坏事,你给我找理由。」 少年故意忽略了前半句,不自然又急切地说:「不是找理由。」 荧惑乐不可支,刚想再揶揄两句,忽然瞥到文姣姣的身影,她闭嘴,给了岁云岐一个眼神:「又一个仰慕者来喽。」 「阿云阿如!」少女提着裙摆跑上来,「你们在做什么?」 荧惑不答,故意等着岁云岐说。 岁云岐只好道:「我在向栾姑娘请教。」 文姣姣问:「请教什么?还是刚刚的话题吗?」 岁云岐点头,模样有礼却很疏离:「嗯。」 文姣姣看着他这幅样子,又是郁闷又有几分捨不得,明明刚刚还和阿如有说有笑,怎么现在和自己说话又变回了这样。 她在心里想,我恨你是块木头。 文姣姣低声道:「你先前明明不喜欢和阿如说话的。」 岁云岐眉头皱了皱,倒是没办法反驳。 见他这样,少女又继续问:「那你现在是愿意了吗?」 这问题可以说是冒着傻气的,荧惑没忍住笑出声了。 她想,这清正宗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养出来的年轻人一个个的,可以说是半分心事也藏不住。 而岁云岐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似的,点头道:「是。」 荧惑登时笑得捂住额头,纸鸢都拿不稳了。 两人看过来,她还摆摆手:「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 文姣姣还没被这样冷淡对待过,自然是委屈极了。她生得漂亮,又是文家主的第一个孩子,从小算得上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们这几个家主的孩子自小都是一起长大,除去岁云岐之外,其他人相互之间都很亲近,就算是和深居简出的栾如,也曾经是她很要好的朋友。 想到栾如,文姣姣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少女,她心中隐隐不舒服,总觉得和阿如也不是那么熟悉了。曾经的阿如虽然被人评价为脾气坏,但是对自己却是百般纵容的,还从没有不客气的时候。 现在……她们好像不认识一样。 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文姣姣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听说阿云和阿如要结婚,心里便难受极了,想要阻止。 见这小姑娘东拉西扯半天,也没能调动岁云岐半分的情绪,荧惑实在是懒得看下去了,便说:「我们要放纸鸢了,你还想在这里一起玩吗?」 文姣姣此刻也不想看了,她觉得在这里每多一刻就是煎熬。 荧惑举着纸鸢,不再管扭头离去的少女,对岁云岐说,「现在我来教你。」 她把线轴塞进岁云岐手中,此时恰好有风来。 她先是带着纸鸢走远了些,然后一边借着风的力道,一边让少年收线放线,两人就这么将纸鸢晃晃悠悠地送上半空。 岁云岐第一次玩这个,按照荧惑所说将提线放出,于是纸鸢越飞越高。 他们这个纸鸢不是沙燕,模样很特别,看起来像是一条鱼,但又长着尖牙。 虽然兇勐,却因为画制粗犷的缘故,显得有几分憨态可掬。 其实这是魔域的看门兽,荧惑随手画的。 岁云岐很新鲜地抬起头看,忽然一阵风吹来,木轴勐地转了起来。 纸鸢倏然飞远,岁云岐连忙紧张地向后摇动手柄。他不懂收线的技巧,天空中长风鼓盪,线被抻得绷直了一瞬间,然后就卡住不动了。 荧惑道:「这样线会断的。」 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指,让他紧绷的力道放松下来。 「你要感受风的方向,」荧惑将自己的手覆在对方手背上,教他一只手拽着提线,另一只手握着木轴,「逆风的时候可以迎着纸鸢走,边走边收。」 少女神情认真,好像在传授什么了不得的秘笈。 岁云岐低下头,发现对方只堪堪到自己的下颌,两人离得很近,四周瀰漫着一种混合的奇异的馥郁香气,有他熟悉的广藿香,也有对方身上的气息。 他想把手抽走,甚至害怕他们再靠得这么近,对方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荧惑却毫无察觉似的,一本正经地将提线重新理好:「学会了吗?」 后者仓促地垂下眼睛,强装镇定:「嗯。」 「那你自己试试吧,」她收回手,「我就不帮你了。」 岁云岐倒是学得很快,按照她刚刚所说的那些要领,将纸鸢放得愈发平稳。 荧惑十分满意:「真聪明。」 岁云岐问她:「你很冷吗?」 刚刚少女手指覆上来时,他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很凉,虽然山坡上风大,但日光充足,几个人都被晒得暖洋洋的,不该这么冷。 这应该是栾如身体不行的原因,荧惑也说不清。 自从夺舍了这个体弱的小姐之后,她的确是又怕冷又怕热,还很容易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哪像她以前,一口气在邪异门和清正宗往返三个来回都不带喘的。 她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是,冷死了,无惧剑主给我暖暖手?」 岁云岐已经可以熟练绕过她的胡说八道了,皱眉道:「回家去药泉吧,往年我爹也时常感觉到冷,去药泉泡过几次后,已经好很多了。」 这么神奇? 荧惑一边答应着,一边想着怎么把这药泉连根挖了运回魔宫去。 她忽然想起一则坊间传闻:「我记得你爹不是修行的人?」 岁云岐道:「嗯,我爹更好读书。」 荧惑好奇道:「他不喜欢修道吗?」 「不清楚,」岁云岐思索片刻,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问过父亲,为什么不选择修道,而是只做个毫无自保能力的读书人,「我爹从没回答过。」 岁泓央成亲时她虽然远在魔宫,但也知道清正宗这边闹得沸沸扬扬。 据说是几十年内最出色的女修嫁了个寻常人,完全不修行不说,喜欢看书还不考功名,闲散极了。 三宗长极力反对,但那女修就是一意孤行,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如今这个时代,修者基本都和修者成婚,选择读书人的非常稀少。 想必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不然岁泓央也不会看上。 荧惑想了想,也不太明白。 这边纸鸢放得高远,姜咫他们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 文天感嘆道:「云哥好厉害啊。」 荧惑伸手捏住小姑娘的脸:「说什么呢?是我教得好。」 文天连忙捂住脸,连连点头:「是是是,是阿如教得好。」 纸鸢只放了片刻,岁云岐便开始收线,他用的方法也是像荧惑所说的那样分毫不差,一板一眼地将那只巨大的怪鱼越收越近。 「不玩了吗?」姜咫问,「这纸鸢好威风啊!」 岁云岐道:「栾姑娘怕冷,我们往山下走吧。」 姜咫长长地「哦」了一声,戏嚯地看着他:「云哥好体贴。」 沈空阶看向自己兄弟,佩服他的勇气。 放在以前,姜咫是万万不会对岁云岐说出这话的,更何况另一方还是那个人。 但今天不知道也怎么的,少女在这里反而像是给了姜咫底气似的,让他对自己一直以来无比尊敬的哥哥开起了玩笑。 而岁云岐神色却并无变化,比起对待荧惑时不知有余裕了多少。 「下山时你御剑,我检查。」 姜咫:「……」 第20章 别扭 回到清正宗,又过了几天,那些荔县伤者全部治癒,栾家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事态逐渐平稳下来。 除了那个叫尤惊的魔修还没找到之外。 据说山下在闹什么妖异,岁云岐带着几个弟子去除了。 荧惑原本也想跟着,但被对方以此去危险拒绝了。 她猜,也许是放纸鸢那天逗得太过了,这小子还在害羞,所以不让自己去。 不去就不去,她魔尊又不是个牛皮糖。 荧惑把从栾家拿回来的书粗略地翻了一遍,发现生死道和栾家修魂这条路有不少共通的地方,也许因为事关生死,修魔和修道的分别并不大。 她又看了栾如的日录,其中提到了一个很早就失传的法器,据说威力惊人,栾如很好奇,并想着日后去清正宗的禁地一探究竟,似乎也与魂魄相关。 荧惑开始思索有谁能带自己进禁地。 她自从到了岁家,还没和岁泓央说过打招唿以外的话。 对方似乎是知道栾如不喜交流有脾气古怪,所以从没来探望过,有什么事就让桑榆一併帮了。 而且姜家主触过霉头之后,清正宗的其他人更不会来。 桑榆这几天告假,似乎闹妖异的村落就是她家。 于是这小院只剩下了荧惑,只有一天三顿饭的时候能见到人。 她乐得清静,只发愁下次上课该做什么。 荧惑很想把清正宗下一代全都养废,带着他们放纸鸢抓虫子,疯玩了好几天。 奈何这群孩子本质上还是勤奋学生,纷纷要求:真的该上课了。 于是,纵然百般不乐意,荧惑只好用自己不多的学问煳弄一下他们。 至于拿什么煳弄,她还得想想。 正想着,忽然,室内平白起了一道细微的风。 她房门开着,有风很正常,但荧惑却抬起眼,笑了。 「妙风。」 下一瞬,一个青年出现在房间中。 与虚花刻意掩饰自己的身形与气息不同,这个青年仿佛真的只是一阵风化成的实体,单薄、无形,好像随时都能消散。 他长相普通,只是比较白皙,神色极为收敛,几乎感觉不到有情绪的存在。 这是邪异门最擅长隐匿身形的杀手,看着就是个毫无特点的普通青年,可荧惑知道他的杀招有多离谱多诡异,哪怕是自己的全盛时期,也未必能在妙风的狡杀术下完全不受伤。 「尊主,」妙风单膝跪地,抬眼看向少女,「槐先生让属下来助您。」 荧惑问:「虚花怎么样了?」 妙风答道:「此事我一併说。」 他道:「邪异门以北,出现了不明势力。」 荧惑并不意外:「查出是什么人了吗?」 妙风道:「似乎是由一些散修组成,他们曾与虚花交手,但为首之人并未被抓到,而那些跟随他的魔修都在被抓后自尽了,我们没有收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荧惑冷着脸,心沉了沉。 能和虚花交手之后还不被抓住的人,在两域中非常少见。 她又问:「槐川在做什么?」 妙风道:「追查为首之人,虚花向北去了,妙水和妙火也一同前往。」 荧惑放心了些,不过仍是不悦。 这段时间在清正宗混着,原本没感觉出什么,邪异门这一出事她便觉得这身体实在是太不方便。要是在以前,别说是一群不知名散修的头目,就算是来了一群头目,她也能挨个把他们脑袋拧下来。 「我们在荔县遇到了一个叫尤惊的少女,」荧惑沉吟片刻说,「服装不似两域的修者,行为也很怪异,而且参与了灭门栾家。当时我已经让虚花回邪异门,才没能将这消息传回去,你记得与槐川说。」 妙风道:「原来是这样,魔域略有耳闻。那少女最后如何处理了?」 荧惑神色冰冷:「叫她跑了,被人救的,也许和那个头目有关系。」 妙风道:「属下会与槐先生说。」 这就是五明子的不同了,若是妙火妙水在,一定会大骂清正宗废物。 但妙风只会做好自己手头的事。 看着自己培养出来的青年才俊,荧惑满意了些,她道:「我现在是清正宗几个小修的老师,你再来时要注意一些,他们也许会在我院子中。」 妙风难得抬起头,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他们尊主怎么改行了。 「没什么,我自愿的,」荧惑道,「也不需要你们配合。」 妙风知道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有时候槐川都未必能猜到尊主的全部心思,于是低头领命:「我会在暗处保护尊主的安全。」 荧惑点头:「没事的话你就去休息吧,我出去转转。还有,帮我找到禁地的位置,不过我猜很难找,虚花都未能成功。」 妙风恭顺道:「是。」 * 另一边,岁家山下的夏家村正在闹妖异。 最先是村民接二连三地生病,他们以为是疫兽,这种动物最喜欢在春夏交接之际闹事,因为到了夏天就折腾不动了,它们要去休眠。 一般这时候生病,无需怎么治也能好。 结果等了半月有余,不仅先前生病的人病危了,受传染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平日里受修道世家的照拂,村民们救治无果,只好向岁家求救。 他们想着,这事情随便来个修者就能解决了,却没想到来的是无俱剑主。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人物,村民们也很紧张,尤其是村长。 结果这几天接触下来,他们发现这极年轻的剑主非但没有半分名门望族的傲慢和矜贵,反而十分温和安静,他们不禁长舒了口气。 他们临时将祠堂改为了医馆,所有病患都暂时在这里,由许苏和许家药修照料着,为瞭然而这病十分古怪,症状几乎相同,但却没什么传染性。 原以为是疫症,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还是无法清醒吗?」岁云岐探查归来,看着仍在昏迷中的病人,眉头深锁。 许苏道:「试了好几种办法了,都不行,全都在睡。」 「道长,」村长走过来,神色谨慎,「他们……他们还有救吗?」 岁云岐道:「我们一定会治好他们。」 村长嘆了口气,眼眶有些发红:「小六子昨天身体已经开始发冷了,到底是为什么,我们这村子也没有招惹过谁,为什么会……」 岁云岐安抚道:「我探过那位少年的神识,魂魄都还在,便用了术法护住他的心脉,四五天内,他都不会有事。」 村长千恩万谢,一边嘆气着一边走开了。 许苏看了少年一眼:「我还是快些研究吧,你这个办法太费修为了。」 岁云岐道:「护住这些村民还不是问题。」 「差不多行了啊,我知道你修为深如渊海,但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啊,」许苏对他摆摆手,开始赶客了,「你去忙别的吧,这里有我。」 说完他嘀咕:「早知道真该把栾如叫来,她懂得多。」 听到少女的名字,岁云岐离开的身形一顿。 许苏见他没走,会错意了,解释道:「哦,没有说你懂得少的意思。」 岁云岐边走边说:「我是贊同你,如果栾姑娘在就好了。」 夏家村不大,如今还病了好些人,整个村子显得十分冷清。 岁云岐没走多远,忽然听到细如蚊吶的哭声。 他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到马厩前,看到一个正在低头哭泣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瘦骨伶仃的,手腕和脚踝像是芦苇一样,她泪如雨下,脸和手背都脏兮兮的,哭声很压抑,像是伤心坏了。 岁云岐走过去,询问道:「你还好吗?」 那小姑娘不答,只是呜呜地哭,泪水成串地落下。 「你的父母呢?」少年从袖中拿出手帕,想为对方擦眼泪,「是病人吗?」 在他靠近的那一剎那,马厩里的牲口忽然嘶鸣不止,似是受到了惊吓。 小姑娘仍然是哭泣着,并不回答。 两人相隔不远,就在岁云岐递手帕的一瞬间,她忽然放下了手。 被手挡住的、原本应该生长着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有泪水不断涌出,里面像是瀰漫着灰白色的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下一刻,那烟如有生命,藤蔓触手一般勐地从女孩头颅之中刺了出来! 岁云岐神色一凛,几乎是同时抬剑格挡! 只听「叮」一声,明明是无实体的烟雾化作的形状,撞到剑身上却犹如金石撞击,瞬间被摊开了。 但是烟雾并没有散,它分成十几条,从小女孩的眼眶中伸展出来,像是一团蓄势待发的毒蛇一样直立,随时准备着攻击。 有些灰色零散地弥散在空中,但还未接近岁云岐,就被他的内息隔绝开了。 周围异香浮动,有明显的非人气息萦绕不休。 一击不中,这妖异明显不甘心,它向后一仰,勐然张开嘴,口中都是森森的獠牙。更多死灰色的烟雾从它口中大量涌出。 岁云岐忽然意识到这怪异的香气很熟悉。 祠堂中那些病人身上,全都是这样的味道。 岁云岐没有杀生的习惯,所以无俱并没出鞘:「你是谁?给村民们解毒。」 妖异听后蓦然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在拒绝,又像是挑衅。 同时,无数灰雾攻了过来! 没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剑鞘一动,伴着细微的风,灰雾被斩断! 然而只是一瞬,这无实体的雾断后生长,眨眼间修復完成。 岁云岐神色冷肃,拔剑出鞘如白虹贯日。 妖异心知自己接不下这一剑,下意识想退! 但铺天盖地的剑气却阻止了它的身形,并且竟然一瞬将所有灰雾击散了! 没了灰雾当做屏障,妖异转身想逃,灰雾再度生长出来,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一样将女童细瘦的身体架高,飞速爬上了马厩之后的围墙。 岁云岐借收剑之力,又是一道剑风飞驰而去,挡住了妖异的去路。 就在这停滞的一瞬间,少年伸手要去抓。 忽然,身后不知名的剑光一闪,比他更快,竟不由分说地直接将仓皇的妖异噼成了两半,连带着的还有它身前的矮墙,一同轰然坍塌。 岁云岐勐地回头,只见身后出现的赫然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身着玄金两色道袍的剑修眉眼温和,唇角含笑。 很显然,刚才那一剑是他用出的,用了不算,还要循循善诱一番:「阿云,对待妖物,可不能这样心慈手软。」 岁云岐皱起眉,对方予朝道:「我并不想伤它性命。」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少女身上,有些意外。 「栾姑娘,」岁云岐问,「你怎么在这里?」 第21章 吃醋 荧惑明显感觉到岁云岐有些愠怒,应该是那妖异被斩杀的原因。 但看向自己的时候,他还是压下了怒意。 荧惑实话实说:「方公子恰好要从岁家来这里,我便拜託他带我一起来。」 方予朝笑道:「这么见外吗?喊我予哥就可以了。」 荧惑没搭理他,尔雅挂的清正宗剑修见多了,她对这一款已经审美疲劳。 岁云岐不放心道:「这里很危险,也许还有妖异没被发现。」 「是啊,」荧惑故作忧愁地嘆了口气,「只好又要你保护我了。」 岁云岐无奈,但又没办法,只好道:「那你跟好我。」 两人走到前方的残砖败瓦附近,去看妖异的尸体。 被噼成两半之后,这古怪的东西显示出了它原本的模样,也是人形,不过并不再像个女童的模样,反而像一只猴子。 它全身浸泡在自己紫色的血液中,香气愈发浓郁。 方予朝不请自来,也凑上前:「这妖异有些眼熟,不过我想不起来了。」 清正宗的人不熟悉,荧惑却对它了解得很:「这妖异叫厩鬼,最喜欢伪装成小孩子的模样引人帮助,然后将自己身上携带的毒传染给对方。」 这东西曾经的她没少见,可比较奇怪的是,厩鬼通常不会贸然进入修者们的领地,毕竟它不扛揍,多在偏远山区噹噹祸害。 岁云岐回头看她,只见少女正看着自己,模样认真。 他忽然有种放下心的感觉:「我取些它的血吧,阿苏应该有办法。」 荧惑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发现他飞快地看了自己一眼,又移开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地善后妖异的事。 于是她跟去少年的身边,对他说:「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岁云岐问:「什么?」 荧惑道:「你不了解厩鬼,是因为它产自魔域。」 岁云岐听后一惊。 他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只当是个山中的妖异精怪,毕竟虽然可以致使寻常人生病,但在它修者面前却全无威胁,没想到竟然来自魔域。 荧惑不忘稳固一下自己渊博的人设:「这是我从《肆拾秘曲》里看来的,据说它是半妖半魔,产自魔域一片湖水边,身上有异香。现在周围浮动的异香,其实就是它的魔气。」 「原来是厩鬼,」方予朝忽然道,「那多年前我应该见过。」 荧惑问:「在哪儿见的?」 方予朝道:「洑舟水。」 那是邪异门的地盘,就是书中所写盛产厩鬼的湖。 荧惑挑眉看他:「没想到你还去过那边。」 方予朝道:「我曾见过魔尊在洑舟水治厩鬼,只不过当时都是尸体,所以刚刚见到活的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荧惑心头一动,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 可以确定的是,她没见过这个人。 但是当年如果有剑修靠近自己,她不会毫无察觉。 难道是他在说谎?为什么呢?荧惑一时想不明白。 见少女看过来,方予朝露出礼貌又尔雅的笑。 荧惑不吃这套,问岁云岐:「怎么样了?」 少年点头道:「血拿到了,我们先回祠堂。」 祠堂中此时又有两人病重,许苏焦头烂额,正在制药。 一抬头,忽然见到三人回来。 少女轻盈地走上台阶,许苏揉了揉眼睛:「真是说谁谁就到啊。」 「担心你们嘛,」荧惑胡说八道着,「我们找到解毒的东西了。」 许苏一拍手:「我就说,还是得你来。」 荧惑毫不脸红:「没了我你们可怎么办?」 把外面马厩的事情说了后,许苏和其他修者都十分后怕。 如果不是这厩鬼托大想对岁云岐下手,指不定还有多少村民会染病。 少年药修一边调制着解药一边问:「予哥,你怎么也来了?」 「你们迟迟不归,我们都很担心,」方予朝道,「几位家主已经先一步回三宗府了,听说是宗长们有事情要宣布。」 许苏问:「什么事?」 方予朝道:「三宗怀疑,新的魔尊要出现了。」 荧惑抬眼看他,心想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向来话少的岁云岐忽然开口:「为什么?」 「荧惑死后魔域群龙无首,混乱了很久。而现在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他们已经选出了新的主人,」方予朝道,「目的还是一统两域。」 见其他人都神色严肃,他继续道:「不过你们无需太过忧愁,荧惑的手下对她忠心耿耿,说不定是魔域先掀起内战。」 这个猜测倒是与荧惑和槐川的对上了。 魔修有新的势力了,不弱,并且目标明确。 他们甚至十分整齐划一,被抓后直接自尽,绝不透露消息给魔宫。 这份信念感,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蠢货才能把他们聚集在一起。 毕竟荧惑通常都让属下别轻易送死的。 她想,自己需要尽快做一些事情,然后拿到身体。 一天后,解药研制出来。 那些中了毒的村民们服下后开始转好。 村长热泪涟涟,此时也顾不上对面是个他一直不敢多攀谈的道长了,抓着岁云岐的手反覆道谢。 而少年半分不耐烦也没有,只道:「这是岁家分内的事。」 村长抹了一把脸:「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谢谢您了,唉。」 岁云岐摇头:「遇到危机,可以随时向岁家求援。」 村民们千恩万谢,觉得这白衣的小道长心肠好脾气好,简直就是下凡的神仙。 每年被各种稀奇古怪妖异害死的普通百姓,少说也有几千,并不是身处修仙世家山下就能完全被庇护到。 但哪怕是点小事,只要是能帮上忙,岁云岐都会下山。 越来越多的村民赶来祠堂道谢,少年被团团围住,显得有些无措。 岁云岐向来不会应付这种场面,他只知道这事他可以做,那便做了,别人感不感谢完全没有想过。 荧惑也不喜欢这种哭哭啼啼的桥段,扭头先走出去。 在她看来,岁云岐就是在给自己找事,普通人若是遇到麻烦,自然是要散修来帮忙,用得着他一个无俱剑主东奔西跑吗? 当然,魔域也有寻常百姓,不过他们都有自保的本事,比宗域省心多了。 荧惑想,有朝一日她若是称霸两域,必须要所有人都修行。 不,等她称霸两域,就让无俱剑主专门救济寻常人去。 他不是就喜欢做这个吗? 她边想边走,夏家村不大,出了祠堂没走几步就到了村口。 荧惑四处乱逛,看到一辆牛车。 它的主人不知道去哪儿了,牛低头啃着草皮,吃得津津有味。 荧惑在一旁看着,也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牛吃完了附近的草,她还很好心地从马厩又拿了一把。 正打算看第二轮,方予朝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阿如真是和从前不同了,」荧惑回过身,见对方走了过来,「先前你是很讨厌这些牲畜的。」 荧惑没接话茬:「祠堂的人都安顿好了?」 方予朝心知她岔开话题,也不急:「好了,都拿阿云当活菩萨呢。」 荧惑挑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哼一声:「他本来就是。」 方予朝又问:「看来阿如已经释怀魔尊那件事了?」 什么? 荧惑抬起眼,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什么事?和魔尊有关?和栾家有关? 难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自己不清楚? 不过须臾,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做别的回应。 荧惑就想看看,这个方予朝还能说出什么来。 没想到他下一句却是:「你也不要怪阿云,他就这样的人。」 这让荧惑更奇怪了,怎么又和岁云岐有关了? 但是眼前这人给她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他似乎不像清正宗其他人那样好骗,而且心思深沉,修为目测也不低,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看到她表情变了,方予朝心情很好似的笑了笑:「阿如不要介怀。」 那她也得知道是什么事要她介才能介怀啊。 荧惑平生最恨不会好好说话的人,盯着这人的脖子恶狠狠地看了片刻,若非现在不是时候,她一定会让妙风出来把他脑袋拧下来。 不过,虽然方予朝说了半天废话,但荧惑还是能推测出点东西。 既然说了「阿云就是这样的人」,并且让「阿如不要介怀」,就证明是岁云岐做了什么对不住栾如、或者是对不住栾家的事。 而且似乎,这事还和魔尊有关。 在这里得不到答案,不是还有岁云岐那个傻小子吗? 荧惑展颜,也对方予朝一笑:「没事,已经不在意了。」 方予朝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忡了一瞬,然后恢復如常:「这样。」 荧惑在心底冷笑,原来对方说了这么多,是想拿这件事挑拨啊? 她最烦斗心眼,而且属下们在她要求下也都直来直去惯了,哪怕是邪异门那几个老不死的,也不敢跟她说话时兜半句圈子,篡位这种事都明着来。 这清正宗不到三十岁的剑修,居然敢跟她啰嗦这么多? 这么一想,岁云岐可比眼前此人光风霁月多了。 荧惑面无表情道:「方公子说完了吧?那我先回去了。」 意识到她的不悦,方予朝也识相地并没再挽留。 看着少女转身离去的模样,他忽然觉得栾如变得与曾经完全不同了。 过去清高傲慢,话少却刻薄,更不会追着岁云岐到处跑。 他原本是去向家主们禀告北方的探查情况的,一出议事厅,便看到了少女。 在遭遇了灭门和重伤之后,她却犹如新生,甚至穿着色彩艷丽的裙子,站在迴廊下对他露出明快的笑意,问他是否要去夏家村,可不可以带她一程。 对方说明意图后,方予朝更是惊讶。 她什么时候愿意和自己搭过话?这搭话的理由竟然还是要去找阿云。 方予朝当然答应,他慢悠悠地露出一个笑,突然又多了几分兴趣。 祠堂中,哭天抢地的感谢会终于结束了。 许苏收拾瓶瓶罐罐,一抬头,发现岁云岐正盯着装厩鬼血的瓶子发呆。 「怎么了阿云,」他问,「想什么呢?」 岁云岐抬起眼:「栾姑娘呢?」 许苏摇了摇头,他也没注意少女跑哪儿去了。 有个弟子听到了,便回答:「在村口处和予哥说话呢。」 岁云岐轻轻答应了一声,没做别的反应。 他感觉到心情有些微妙地不对劲,又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哎,怎么了?」许苏不愧是最懂无俱剑主的人,凑上去问他,「感觉你们一起回来时候你就怪怪的。」 岁云岐摇了摇头:「没有,很正常。」 许苏道:「胡说,哪儿正常了?你话更少了。」 岁云岐没搭话,帮对方把药罐收好。 期间村长过来了一趟,给清正宗的人沏了他们这边逢年过节才捨得喝的茶,他轻声道谢,默默喝茶,还是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 许苏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她怎么来的?」 岁云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说:「他们一起来的。」 许苏先是觉得有点怪,但具体怪在哪儿了,他也不清楚。 自己还没说是谁呢,阿云怎么就知道了? 还答得这么自然。 想到这里,他才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气:「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吧?!」 岁云岐没理他,茶水的热气升腾,水汽扑上来,让他睫毛湿漉漉的。 许苏更为震惊地说:「阿云,你、你……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第22章 上课 栾家、荔县、再加上厩鬼串在一起,让情况变得危急起来。 夏家村事了,一行人回三宗府报告情况。 三宗府是整个清正宗家主们议事、备战的场所,坐镇宗域的正南方,背靠炽停峡,整体建筑群全部修建在在巍峨高耸的漆吴山上。 先前在岁家碰面,主要是顾及着伤者,现在荧惑养好了伤,便要跟着回去。 她曾经猜测过,也许禁地就在炽停峡中。 只是这个峡谷实在是太深了,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下不去。 妙风也不能去,那下面说不好有什么,她不能让自己人涉险。 如果可以,最佳人选是岁云岐。 荧惑开始琢磨,用什么法子才能让无俱剑主心甘情愿,替自己下山涧? 炽停峡这个地方有很多传说,相传两域曾在一千年前有一场大火,是真正的魔族点燃的,大火烧了七十多天,好像一切都要燃尽了。 但是火到了这个峡谷的时候却逐渐停下,并且慢慢熄灭。 清正宗用了一百年,在魔火的余灰上矗立起来,并且把大本营建在了炽停峡。 他们觉得这地方是块福地,毕竟连魔火都能防住,证明清气沛然,道在此地。 荧惑却觉得是因为炽停峡这附近已经烧无可烧了。 这不就是个天然的防火巷吗? 她想着,忽然觉得云舟室内有些闷,于是走到外面吹风。 这次回三总府大概要用四天时间,人多,云舟又大,比御剑慢多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甲板上有不少弟子,见荧惑出来,纷纷打招唿。他们都知道是她认出了厩鬼并救了夏家村的人,加上和原本的栾如也不熟,便对她颇有好感。 荧惑一一回应了,问他们:「岁云岐呢?」 其中一名弟子道:「无俱剑主在舟尾。」 荧惑熘达过去,看到少年换掉了那身繁冗的道袍,换上白色常服与马尾,正盘膝坐在云舟尾部,面朝外,像是在悟道,又像是在沉思。 她不客气地凑上去:「在干什么?」 少年回过头,起先有些意外,随后眼中蕴藏笑意:「栾姑娘。」 荧惑眨眨眼,心想,自己是看错了吗,他怎么突然笑了? 她走过去,坐在岁云岐旁边:「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对方问她:「不舒服吗?云舟风大。」 荧惑摆摆手:「伤没事了。」 清正宗那么多灵丹妙药,又加上许家那一家顶级的药修,就算这身体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恐怕也能救回来。 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了,从夏家村开始就这么沉默。」 岁云岐没想到对方会注意到这点,很惊讶,而且心情竟舒缓了不少。 「我在想魔尊的事,」他道,「如果真的新的魔尊出现,对两域来说一定是一场生灵涂炭的灾难。」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从此人现在的行为来看,但凡当上魔尊,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先找些没有修为不会法术的人欺负欺负。 虽然荧惑生前也没少做缺德事,但这种行为还是令她不齿。 「没关系,」她尽职尽责地吹捧道,「反正有你在。」 她眉眼弯弯地笑:「两域的救世主。」 但岁云岐神色间并无喜悦,反而是嘆了口气。 荧惑扯扯他的袖子:「这里吹风没意思,我们去那边。」 她一指舟尾的边沿,那里没有围挡,长风浩荡,视野开阔,在万丈高空上,能看到下方稀薄的云雾和连绵的农田。 说完,荧惑也不顾岁云岐的意愿,拉着他强行走到边沿,坐下了。 修者是不畏高的,毕竟他们平时就踩着剑飞来飞去,怕高那就基本可以不用修行了,但寻常人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肯定还是会眩晕。 岁云岐担忧道:「栾姑娘,这里很危险。」 「别废话,」少女拍拍身侧的位置,「坐过来。」 岁云岐无奈,只好过去,坐在对方身旁。 荧惑晃了晃垂着的腿,心情不错。 虽然前有狼后有虎,但她最擅长开解自己。 毕竟已经活了一百五十年,如果这点本事没有,她恐怕早在还未登上魔尊之位前就被吓死了。 岁云岐看着她,忽然问:「你不怕吗?」 她没有修为,必然不会习惯高空御剑,出行也多半都是坐云舟。然而现在看起来却似乎并不怕这万丈高空,反而怡然自得。 荧惑反问:「你会让我掉下去吗?」 岁云岐郑重道:「不会。」 荧惑道:「那我当然不怕。」 岁云岐看了她片刻,转开视线,垂下眼眸,然后笑着:「嗯。」 四天后,清正宗。 荧惑万万没想到,自己到血仇老巢第一件事,居然是给小孩上课。 她还没来得及欣赏宗域恢弘的建筑,还没来得及在漆吴山上熘达两圈,甚至没来得及去炽停峡看一眼,就被几个家主无情地要求:必须要给孩子们恶补魔修的知识,立刻马上,清正宗已经进入备战状态。 荧惑心想,现在恶补有什么用,他们能去打魔修吗? 但哪怕栾如懒得搭理这群老傢伙,也绝不会说出我不教书这样的话。 于是她没办法,只好把三个小修者叫过来,告诉他们,该学习了。 乖学生文天和好学生沈空阶都很高兴。 只有姜咫满面愁容,好不容易回三宗府,他还想去山里玩呢。 荧惑面无表情地说:「你以为我不想?我想上课吗?」 姜咫嘟嘟囔囔:「我看你挺想。」 荧惑听后用书敲了敲少年的脑袋。 文天问:「云哥呢?他怎么不在呀?」 沈空阶解释道:「云哥在议事厅,家主们好像有事情要说。」 荧惑挥挥手,让三人回过神来,准备上课。 早在魔宫时,荧惑没少给虚花讲课,教小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这次清正宗对魔修好奇,那她更是如鱼得水,根本没准备,信手拈来。 两域修行,并非是先天区分修魔和修道,而是通过日后的修行来分辨。 有些人善用自然与清气,有人就喜欢去见知渊利用魔气,那么差别就有了。 弄明白了这个道理,魔修的修炼也就不那么难理解了。 「修魔和修道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相剋的,」荧惑道,「所以魔修的法术最克制你们,也最容易被你们破除。」 她一边讲着这些基本的知识一边想,这是在给自己培养对手吧? 文天小心翼翼地问:「你们?」 荧惑这才想到是自己说走了嘴,面无表情道:「怎么,难道我也能修道?」 文天立刻垂下头:「对不起对不起。」 她摸了小姑娘的头顶一把,转过身,继续把魔修掰开揉碎了讲。 想必是和栾如的教学方法有很大区别,三个孩子越听越入神,连头脑简单的姜咫也不想着熘号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他们惊讶于魔修竟然也可以利用五行来修行。 在修道的概念中,万物五行皆可用,这也就是为什么宗域修者多少都会一些五行之术。但是今天他们被告知,魔修利用的除了魔气之外,还有蕴藏在五行清气之中的浊气,就像是烈日下的阴影一样。 沈空阶沉思:「怪不得魔修到了宗域也不会战斗力打折扣。」 荧惑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姜咫问:「那我们去魔域呢?」 荧惑下意识回答:「魔域……」 她紧急停下话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去过魔域,反正你们云哥跟魔尊打架的时候没见有什么不便。」 提到那一战,三个人又兴奋起来。 他们年纪太小,根本没有参与战斗,一直在漆吴山上等着前方战报。 但半大的孩子,没能亲眼见证大战获胜,怎么也有些遗憾,所以他们经常会缠着大一些的修者,让他们给自己讲那时的故事。 「阿如阿如!」文天凑上来,像个小狗似的撒娇,「你也给我讲讲吧。」 荧惑心想,我教书就已经够大发慈悲了,怎么,现在还要我鞭尸自己吗? 「不讲,」她道,「该学的还没学会呢。」 姜咫道:「那今天有作业吗?」 荧惑道:「我讲的那些概念你们总得记住吧?明天我考。」 姜咫摸摸下巴,奇怪道:「以前你讲修道我可不爱听了,觉得枯燥又无聊,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不知不觉就要下课了。」 他恍惚道:「难道我适合修魔道?」 文天瞪他一眼:「你别胡说。」 说完,少女忽然眼前一亮:「云哥来了!」 荧惑回头,岁云岐恰好进入讲堂。 她立刻笑了:「快,让你们云哥给讲讲魔尊的事。」 正好自己也想听。 岁云岐与几位家主刚商讨过调查魔修一事,期间方予朝又说了些他在北方靠近魔域地区的见闻,正在脑子里理清这千思万绪。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讲堂。 里面不知道正在讲什么,少女神采飞扬,三个小孩津津有味。 他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露出笑。 结果还没来得及打招唿,就被发现并安排了新任务——讲讲魔尊。 荧惑奸计得逞:「交给你了岁先生,我去喝杯茶。」 沈空阶和姜咫好歹是看过一些魔尊相关的典籍,文天则是对魔尊完全没什么概念,问起问题来天马行空。 她问:「魔尊长得像人吗?」 荧惑在一旁呛了茶水。 岁云岐忍俊不禁:「魔尊是人,只是修生死道而已。」 文天懵懵地点头:「我还以为魔尊是那种,头上长角,然后青面獠牙,头髮也乱蓬蓬的,比我们都要高……」 荧惑在一旁气得七窍生烟。 清正宗小孩到底受什么教育啊?能不能实事求是一点,不求这群道貌岸然的假正经还原魔尊十之一二的美艷,但也不能瞎说吧! 文天小心翼翼地看了岁云岐一眼,问他:「那魔尊丑吗?」 荧惑也看过去,顺便想招唿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妙风:如果这小子胆敢对自己出言不逊,那就—— 没想到岁云岐摇了摇头,认真说:「很好看。」 姜咫道:「对对,我也听说过,魔尊蛇蝎心肠,但是美艷绝伦。」 荧惑心想,这小子不错,不仅夸我歹毒,还夸我美。 文天「哇」了一声:「真的很美吗?」 岁云岐点头。 真是意料之外。 她又倒了杯茶,站在一旁,听他们还能聊出什么来。 面对三个小孩千奇百怪的问题,岁云岐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比如魔尊长得很美、很强、也不乱杀人、更不会骑着怪鱼去魔宫。 荧惑还在想怪鱼是什么,后来才明白,原来说的是魳。 在岁云岐的纠正下,三个人对魔尊的印象趋于正常,尤其是文天。 「很不错嘛,」荧惑美滋滋的,也说不清是在为了什么开心,对少年说,「干脆你来上课好了,我这个老师可以休息了。」 岁云岐也笑:「还是栾姑娘更渊博。」 一旁的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眼。 姜咫悄悄说:「我怎么觉得云哥不太对劲呢?」 沈空阶道:「确实。」 结束了课业,五个人朝三宗府中央最大的那个建筑走去。 很多弟子跟随三宗修炼,见到岁云岐,纷纷打招唿。 荧惑发现虽然其他人也都认识无俱剑主,可并没有对待方予朝那种憧憬又信服的模样,更多的是同辈之间的客气。 也不知道那个方予朝先前做过什么,能招揽这么多小弟。 正想着,许甦忽然迎面御剑而来。 他翻身落下,气都没喘匀。 「阿云,出事了,快来犀照台一趟。」 第23章 见父母 的确是又出事了,而且事情不小。 犀照台上有一架被损坏的云舟,外面的护阵已经碎了,舟身也有碎裂。 所有人都一眼认出,这是岁家的云舟。 岁云岐脸色骤变,他家需要坐云舟的,只有父亲一个人。 他们快步走上去,拨开一旁围着的人。 人群中,岁泓央半蹲着,为身边英俊又苍白的男人疗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向来冷肃铁面的女人很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无措和惊慌,她握住对方的手,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男人枯白的面色逐渐恢復了些。 「发生什么了?」岁云岐也蹲下身,「有人袭击云舟?」 岁泓央冷着脸一点头:「是魔修,名叫尤惊。」 「居然是她!」少年的手指收紧,攥成拳,「是我大意了。」 「我本没打算让你爹也来三宗府,」看着最后一丝灵力灌入,对方受损的经脉逐渐復原,岁泓央闭了闭眼,这才放下心来,「他若是没来,恐怕……」 虽然尤惊在岁云岐面前很不够看,但若是强行杀入此刻无主的岁家,后果恐怕与栾家没什么差别。 岁泓央话没说完,显得十分后怕。 荧惑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悠悠转醒的男人。 按照年岁来说,他应该四十余岁,也有可能五十岁,不过不知道是否因为丹药的缘故,看起来仍是年轻英俊的,只是气质成熟些。 此人叫李成倏,单字一个梦。 荧惑早在魔域听过他的大名,倒不是因为他读书多厉害,考取了什么功名,而是因为他与岁家主成婚。 今日一见,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文弱书生嘛,也难怪当年三宗长气成那个样子。 男人气质尔雅,甦醒后倒是没见有多惊慌,先把情况说了。 原来他乘云舟到三宗府的途中路遇被山石滑坡围困的村民,救了他们,耽搁了些工夫,这才被尤惊跟上。 若非如此,凭尤惊的本事也无法确认这些空中飘来盪去的云舟,到底哪个才是岁家的。 荧惑心里嗤笑,岁云岐这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毛病,恐怕就是随了他亲爹。 她视线在对方脸上转了一圈,发现他们父子俩长得还挺像,只不过李成倏看着更文弱一些,而岁云岐气质更清冷出尘。 方家主不悦,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文家主抢白:「先让成倏回房休息吧。」 他冷哼,一甩袖子,显然是瞧不上这个读书人:「确实也问不出什么。」 荧惑一直在看热闹,直到回了三宗府岁家的院子,这才走上去。 「你爹身上还有魔气吧?」她凑到岁云岐身旁,轻声问,「如果不彻底祓除干净,对寻常人恐怕有危害。」 虽然她感知不出来,但从上次尤惊的表现来看,她的魔气没那么容易清理。 岁云岐点点头:「我一会儿就为他驱除。」 荧惑又说:「你爹和你长得好像。」 岁云岐看她,不知道话题怎么跳过来的,有些茫然。 荧惑笑眯眯地说:「夸你们长得好看呢。」 这时,卧床休息的李成倏抬起头来:「你是……栾家的三小姐?」 荧惑立刻换上乖巧的表情:「伯父好。」 哪怕这个伯父可能还不到她岁数的零头。 岁家来的人不多,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加上荧惑之外,只有两个随修。 那两人去前院等着传唤,荧惑原以为没什么自己的事,她正好可以离开,去后院稍远一点的地方喊妙风来。 结果岁云岐却让她留下了。 「荔县的事之前你也在,不必迴避。」他道,随后向李成倏解释了原委。 对方似乎是一直不问世事的,对清正宗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包括家主们开会的内容,他也并不关心,一家上下大事都听岁泓央的,他读他的书。 荧惑没见过这样的人,很感兴趣地听他们一家三口对话。 李成倏看了少女片刻,忽然道:「阿云,这就是你那位未婚妻吗?」 岁云岐一怔,脸皮泛红。 荧惑立刻抢答:「是呀。」 也不知道清正宗是个什么规矩,怎么定了亲事,新郎官的亲爹都不知道? 李成倏的脸色好了些,他问:「时间定下来了吗?」 荧惑摇头:「我家被灭门了,还没人提这件事。」 李成倏睁大了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对面少女说了什么,然后嘆息道:「不该提你伤心事的,实在对不住。」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想不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荧惑想,岁云岐的爹可真是个奇人。 岁云岐似乎对自己亲爹这副亟待同步事件的模样早已习惯了,简要说了说,包括为什么他会受到魔修的袭击,以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李成倏听得唏嘘,只觉得肺部疼痛,又开始咳嗽不止。 岁云岐道:「还有魔气需要祓除,娘,你与栾姑娘先去休息吧。」 岁泓央耗费了不少灵力,便不再拒绝。 荧惑正好也呆烦了,与泓央夫人一同穿过正厅,到院落中。 三宗府的陈设不如岁家,虽然古朴和陈旧倒是有岁月沉淀的感觉,只不过看着太素雅了,处处透着无趣。 两人走着,一路无言。 岁泓央一直是严肃的性格,不太喜欢说话。 荧惑为了维持栾如冷傲的人设,也不说话。 就当荧惑以为对方要沉默着把自己送到住处时,泓央夫人却开口问她:「这段时间住得还习惯吗?」 她点头:「很习惯。」 对方听后露出温和的笑,也点了点头。 荧惑这时候觉得,岁云岐笑起来和他娘也挺像的。 「你是个好孩子。」岁泓央忽然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荧惑看着她,等她下一句话。 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年纪不大,还是个锋芒毕露的少女。 现在一转眼,她都要勾引人家儿子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岁泓央:「如果之后出了什么事,希望你能帮阿云。」 荧惑故作惊讶地挑起眉,然后关切地问:「岁家主,发生什么了?」 岁泓央摇了摇头,只说:「这次来三宗府,恐有变故。」 这个事情荧惑也想过,明明都已经打算让岁家当清正宗的领头人了,为什么又要回三宗府找这三个老傢伙? 恐怕是姓方的姓姜的又有什么新主意吧。 不过看岁泓央的态度,她好像并不是很想正面冲突。 甚至有几分避而不战的意思。 荧惑注视对方片刻,问她:「岁家主难道是已经厌恶这些了吗?」 岁泓央闻言惊讶地抬起眼,有种被戳中心事的惊愕和如释重负。 长久以来,她心中的确有模煳的退意,在围剿魔尊一战过后更是。 但多年的杀伐果断让她将这种感觉深深埋在心里,从未与人提起过,从没想到今日会被栾姓少女轻巧这样地说出。 岁泓央心中惆怅,索性道:「的确。」 岁泓央:「我本就不喜欢清正宗内部的争端,更厌恶这些年来和邪异门无休止的战斗。我一直想让岁家避开这些事,只是有了阿云,是避不开的。好在现在阿云已经长大了,成为了剑主。」 荧惑道:「原来是这样。」 当初她与泓央夫人交手不多,只知道她是个难得的剑修,而她的天赋也给了所有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她喜欢战斗,喜欢充满斗争的生活。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那为什么她要把这些话跟自己说呢? 荧惑默默地思索,片刻后得出结论:她这是沾了被灭门的光。 如果她今日仍然是家大业大的栾家小姐,岁泓央绝不会说这些。 但此时此刻,她是个在岁家寄住的孤女。而且,按照栾如那种性格来说,她肯定想要重振栾家,那么听了岁泓央这一番话,她们有八成的可能成为盟友。 栾如得到的,是重建仙门的岁家力量。 作为交换,岁泓央应该会提出自己的要求,让栾如帮忙完成。 不过这个要求荧惑已经猜出来了。 她抢先一步,说道:「岁家主是打算让我帮助岁云岐,对吗?」 岁泓央眼中升起赞许:「阿如,你很聪明。」 荧惑道:「岁家主是想把家主之位传给阿云?」 岁泓央点了点头:「怎么样,你同意帮他吗?」 荧惑想了想,几乎没犹豫:「我同意。」 岁泓央起先是惊讶,随后瞭然一笑,应该与荧惑的猜测差得不多。 她道:「那多谢你了,阿如。」 回到自己房中,荧惑先是休息了一会儿。 傍晚来临,妙风出现。 「说吧,三宗府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岁泓央怪怪的,」荧惑皱起眉,问出心中疑惑,「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妙风道:「属下只知,清正宗家主早几日到三宗府,谈得并不愉快。」 荧惑问:「和谁谈?姓方的?」 妙风道:「三宗长。」 她怎么忘了这三个老傢伙。 这三人与她同辈,都是活了一百多年的真高龄老人了。 不过这三人早早就开始在炽停峡坐镇,鲜少亲自出战。 他们上次交手好像还是七八十年前,武力值嘛,先开始打得有输有赢,后来也就那样吧,不是什么趁手的敌人。 不过,清正宗这种长幼尊卑的地方,可不像是邪异门。 邪异门实力为上,清正宗谁活得久就听谁的。 荧惑想,这三人和岁泓央谈得不愉快,想必对自己来说也会棘手。 她问:「三宗长在什么地方,炽停峡里吗?」 妙风道:「在峡谷上方的悬崖上,三宗长就居住在那里。」 峡谷里是禁地的可能性又变大了。 荧惑点点头:「帮我盯着那三人,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妙风道:「是。」 荧惑想了想,又下了第二道指令:「还有,继续去查尤惊和魔修的事吧,槐川那边若是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妙风先是领命,而后问:「尊主为何要答应泓央夫人?」 荧惑道:「嗯?帮她儿子吗?这件事对我百里无一害,为什么不答应?」 妙风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无一害。 荧惑笑道:「我需要禁地的位置和口令,这些直接伸手找岁泓央要,她肯定是不会给的。但倘若岁云岐当了岁家家主,我是他老婆,我找他要,他给不给?就算不给,我获取到也变得简单了。」 妙风想了想,仍是茫然:「只有这个理由吗?」 荧惑摇头,表情变得深邃:「当然不是,这只是其一。其二,岁泓央避战,岁云岐成为家主,岁家肉眼可见战力下降,到时候那小子会被清正宗无穷无尽的事宜缠住,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妙风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荧惑继续道:「其三,我想看他从家主之位坠落的样子。」 她笑眯眯地说:「如果可以,我还想替他扫平三宗长,让他当上真正的清正宗的第一人,然后,由我来亲自打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她问:「你说,这样好不好玩呢?」 妙风没想到这几层关系,听后只觉得心头巨震,仿佛透过眼前这张清秀温和的脸,又看到了昔日邪异门高座上容色艷绝、悍烈无比的魔尊荧惑。 于是他垂下头,无比信服道:「全听尊主安排。」 第24章 讲理 四天后,三宗长下令,将调查魔修一事交给方家主。 而岁家主因为办事不利,暂时留在炽停峡思过。 方家宅内,方家主正喝茶。 方予朝自远方英姿勃发地走来,看得几个随修女弟子纷纷红了脸。 方予朝在她们心中是一个强大、神秘的剑修。清正宗仰慕他的人数不胜数,但却无人能从他温柔的笑意中窥破他一分一毫的心事。 见他们父子有话要说,随修弟子们纷纷离开。 其中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十分胆大,笑道:「予哥别忘了同我们去扑蝴蝶。」 方予朝轻笑了一声,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他走入正厅,给方家主问好。 「予儿,」正喝茶的男人淡声道,「你又迟了。」 他躬身行礼:「炽停峡处有异动,我才去查看。」 方家主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方予朝就这样躬着,也没起来。 片刻后,方家主将茶杯放置在桌上,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方予朝这才起身:「多谢爹。」 「你听到消息了吗?」方家主垂着眼,神色被遮掩在裊裊的水气下。 他模样深沉,方予朝身上那种烟雨迷濛的气质有几分是来于此。 方予朝点头:「听说了,岁家主被软禁了。」 方家主神色冰冷:「你可知道为什么?」 方予朝定定看着自己父亲,唇角含笑,但却摇头:「不。」 方家主看了自己儿子片刻。 他的儿子长大了,变得丰神俊朗、剑术高超,在同辈之中鲜少有对手。 除了……除了岁家那个人。 想起那个人,方家主心口一处旧伤隐隐作痛起来。 这是和魔修过招时受得伤,那时栾家提议清正宗后退三千里,方家大片土地暴露在于魔域接壤的边境之地,从此饱受滋扰,这些都是拜栾家所赐! 那时他最先提议剿魔,但被三宗长驳回了。 后来栾家主再一次提议,宗长们竟然轻易答应。 想到这里,他勐地将杯子一掷,瓷杯摔碎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竟然不知道?!」方家主甚至无法分清自己在因何而怒,声音拔高。 「方予朝,如果不是你始终比不过岁家那人,我何苦拉着脸去求三宗长给我们方家一个机会?!」 方予朝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八风不动的模样,仍然在笑。 他说:「爹,不要动怒,对身体不好。」 自己的儿子永远是这样模煳不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方家主火气更盛,恨他不争气,更恨清正宗的轻视! 欢庆无俱剑主剑斩魔尊时,没有人想起是他的儿子、他的骄傲,把魔尊的左膀右臂调离魔宫足有千里,甚至深入了魔域的极北之地才能将剿魔一战如此顺利。 他们这些年给方予朝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簇拥。 而方予朝面对这些,也只是笑了笑,然后继续云游修行。 反而是岁家以方家的贡献当做跳板,当了清正宗的扛旗人。 「我因为什么动怒,你再清楚不过了,」他声音沉沉地说,滔天的怒意逐渐平静下来,他问,「你就甘心屈居岁云岐之下?」 方予朝想了想,道:「我不想争这些。」 方家主道:「荔县、夏家村的事情你都没能参与,你不清楚为什么?」 方予朝道:「总归和岁云岐无关。」 方家主冷笑一声:「可他迟早会抢走你的一切。」 方予朝开口想要反驳,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紧地闭上了嘴。 见自己的话奏效了,方家主站起身,不容置喙:「这机会来之不易。」 他叮嘱自己唯一的儿子:「去把尤惊抓回来復命,平息这场魔修的战乱,让方家成为整个清正宗的领导,不要再给岁家机会,你办得到吗?」 方予朝将视线从自己父亲脸上移开,似乎在挣扎。 最后他轻声道:「我试试看。」 接到消息时,荧惑正和岁云岐一起看书。 许甦急匆匆地赶来,把泓央夫人思过一事说了,顿时一室寂静。 荧惑半天没反应过来,这都什么和什么? 清正宗果然就是个草台班子,下令下得跟闹着玩儿似的。 一个一家之主,说软禁就软禁了? 还有,这早就退了环境的三个糟老头子,他们为什么还有话语权? 她看向身旁的岁云岐,只见少年眸中仿若有火,显然也是愤怒。 荧惑不慌不忙地欣赏了一会儿,顺便猜测对方的选择。 他显然也是从小守着清正宗的条条框框长大的,结果现在这规矩从天而降砸到了他娘亲的头上,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我应该去找三宗长谈谈,」片刻后,岁云岐说,「就现在。」 荧惑道:「岁家和方家有仇吗?」 少年摇头。 荧惑道:「那现在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岁云岐不解地看着她,显然不明白其中龃龉。 荧惑道:「我家当年掌清正宗大权时,甘愿后退三千里,我想那时候方家主就已经心怀不满了,只不过他一直等不到机会。」 她笑了笑:「他左等右等,结果无俱剑主出世,结果我家被灭门。」 岁云岐仍是不明白:「那方家主与三宗府有何关系?」 荧惑道:「说不定就是他提议的软禁岁家主。」 岁云岐瞭然:「方家主想得到领导清正宗的位置。」 荧惑打了个响指:「没错。」 岁云岐沉默着思考,然后抬起眼,对少女道:「那我们走吧。」 后者没反应过来:「嗯?」 岁云岐道:「去找三宗长说明白。」 荧惑听完顿时喜笑颜开,她就喜欢这种内斗场面。 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她道:「放心吧,我陪着你。」 与想像中不一样,三宗长的住处极其简朴贫寒,已经多年没有修缮过。 荧惑目光放肆,好奇地四处看。 在靠近炽停峡的南边,有一座耸立着的高塔,修得很奇怪。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身旁的少年,「从外面看不到。」 岁云岐道:「宗长应该是使用某种方法把塔隐匿起来了,我先前也没见过。」 禁地这么重要的地方,倒未必就是这个一进来就能看到的塔。 但荧惑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些关系。 三宗长常年在炽停峡苦行,连住所都像个破道观。 走进去,三人就在这看着不怎么遮风避雨的主殿中端坐着,活佛一般,连荧惑见了都忍不住想端碗饭给他们上供。 岁云岐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不过神色如常,甚至还躬身问好。 荧惑视线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冷冷撇嘴。 这三人她都挺熟悉,中间那个紫衫人叫虞风,两侧的分别是倚丘、绪发。 虞风最先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一对年轻人。 「岁家小子,」她慢慢开口,「来此所谓何事?」 岁月在虞风脸上刻下痕迹,她看起来苍老、肃穆,犹如木雕。 岁云岐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片刻后,他抬起眼回答道:「来弥补过错。」 这话若是让荧惑说,她必定会说得指桑骂槐、阴阳怪气。 但岁云岐说,就显得很诚恳又郑重。 ……他难道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虞风平静道:「岁、方两位家主已经替你弥补,你还需要做什么?」 岁云岐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荧惑听得冷笑,一个被软禁,一个接管调查,这叫弥补吗?这叫代价吧。 于是她道:「我有几件事不明白,需要三宗长解惑。」 这时,虞风、倚丘和绪发的视线才落到她身上。 栾如应该也和他们没见过面,毕竟三宗只见清正宗的天之骄子,栾如这种空有脑子的应该不在他们悉心培育的小辈之内。 荧惑露齿一笑,自报家门:「我是栾家的人,就是前一阵被灭门的那个。」 虞风目光动了动:「你说。」 「第一,办事得利的标准是什么?第二,如果不利是让魔修跑了,那真是委屈岁家主了。毕竟当时那个情况,如果不把尤惊直接杀了,任凭谁来,她都能跑。更何况不是岁云岐,随便叫个方家人来,他们也未必抓得住尤惊,」荧惑慢条斯理地说,「第三,就算是岁家办事不利,可最终导致的是也李成倏先生受了伤,怎么处理好歹也得问问他吧?是李成倏让你们抓了自己妻子的吗?」 她十分温柔内敛地笑:「还希望三宗解答我的疑惑。」 三宗听完,脸色都变了几分。 也确实是没有清正宗的弟子敢这么对他们说话。 这些年来,三宗虽然不问世事,只在炽停峡坐镇后方,但信徒却并不少,多得是虽然没能得见他们真颜,却号称跟随三宗修炼的人。 所以这么不客气的话,他们还是第一次听。 绪发眼睛慢慢抬起:「你敢这样说话?」 倚丘也用他灰白的眼死死盯紧了荧惑,阴冷道:「栾家人如此无礼吗?」 荧惑道:「只剩我一个了,你愿意这么认为也可以。」 岁云岐惊讶于少女对自己的维护,但不愿意让她因此得罪三宗,便说:「栾姑娘与此事无关,她——」 荧惑抬手打断少年,仍然看向那三人:「你们不准备解答小辈的疑问吗?」 虞风枯木一般的脸上倒是十分平静。 她是三宗之首,她不发怒,另外两人也收敛了怒气。 虞风道:「不打算。」 荧惑笑了。 太好了,三宗不讲理,那她也不打算讲了。 第25章 维护 对方接下来的这一句话,让岁云岐也很震惊。 但只见少女面露讥讽,毫无惧色。 「你们三个人,藏在炽停峡这块洞天福地这么多年,是不是忘了外面究竟是谁在做事,维持你们的好生活?」 倚丘眼睛一眯:「你说什么?」 荧惑见他有几分怒意,更是开心:「你们躲在三宗府名义上是坐镇清正宗,实际上呢?魔修谁查的?魔尊谁杀的?宗域发展到现在,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荧惑心想,大家岁数差不多大,我兢兢业业打天下最后战死沙场,你们仨中年退休躺平一百年,现在居然还敢倚老卖老? 她今天非得弄明白三宗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可。 倚丘冷冷一笑:「你这是在翻岁家小子的功劳簿吗?」 荧惑反问:「这还用翻?没他,你们的日子能这么好过吗?」 听后,三人脸色又是一变,显然是被戳中了。 这些年三宗的权威也的确招致了几大家族零星的不满之声,说他们身居高位却不理宗域之事,实在是尸位素餐。 只不过说的人不多,便被轻易压下了。 结果今日被这少女不客气地点出,让他们心中更不舒服了些。 荧惑声音不低,宗观前候着的府内弟子听得是诧异又震惊。 一般三宗做的决定无人敢有异议,照做就是了,他们习惯听从号令,从未想过有什么逆反的心思。 此次事件也不会软禁岁家主太长时间,多半最后会大事化无。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栾家的孤女居然闹上门来,还字字尖锐。 荧惑道:「今天我就把话说明了,我不服你们。」 绪发勉强冷静下来,嘲讽道:「你没有修为,谈何服与不服?」 倚丘也道:「清正宗不收废人,光凭你今日的无礼,便可将你驱逐!」 「这么厉害?」荧惑佯装恍然大悟,捂着嘴轻轻道,「原来咱们清正宗是强者为尊,谁能打听谁的啊?那为什么岁云岐对你们说话,你们却装聋作哑呢?」 见这少女意有所指,绪发动了怒气:「你胆敢——」 虞风抬手,阻止了对方的话:「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 这话说的有点意思,又把问题抛回来了。 荧惑想,这三个老傢伙活了这么久,能稳坐这个位置,绝对不是靠骗。 他们肯定是用真本事树立威信,才敢这么嚣张。 此次突然发难,把岁泓央软禁,也肯定不会只是为了耍威风。 不然就这么一个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清正宗,也用得着她打这么多年? 「依我之见嘛,」荧惑道,「放了岁家主,魔修由岁云岐来查。」 绪发听后大笑,声音苍老如砂石摩擦:「没把事情办成,还在想此等好事,你不妨去问问岁家小子,他敢提如此要求吗?」 岁云岐想了想,竟也认真道:「我认为没有不妥。」 荧惑纳罕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原来对方也会说这么不守礼数的话? 「听到了吗?」她道,「当然了,你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我们也清楚。」 倚丘冷诮一笑:「知道就好。」 虞风却看着荧惑,不算清澈的目光微微一动:「倒也不是不能答应。」 绪发勐地转头:「虞宗长?」 虞风四平八稳地说:「只要你们通过三试。」 「三试?」倚丘听后一惊。 他盯着面前一对年轻人看了片刻,讥诮道:「这些孩子?」 荧惑扭头问岁云岐:「那是什么?」 少年也摇摇头,很显然也在困惑。 荧惑努力回忆了一下,不光她作为魔尊的情报里没有,栾如也不知道。 于是她问:「这个什么三试,是考试吗?」 虞风道:「可以这么说。」 她微微抬起下巴,看向少女,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深邃又意味不明。 她道:「你们不服三宗,不如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岁云岐开口:「如果我们能通过,是否可以放了我母亲?」 荧惑补充:「不止如此,查魔修的事,也要岁家来。」 虞风道:「可以。」 荧惑问:「那参与三试的人,是我们两个?」 虞风点头,看起来十分痛快,让荧惑忍不住想这不会是什么阴谋吧? 而倚丘与绪发都是一副不看好的样子,尤其是倚丘。 他轻蔑地看了两人一眼,语气奚落:「但倘若你们通不过,魔修一事不但要交由其他几家追查,你们二人还要在炽停峡思过五年。」 时间倒是不长,尤其是对于修者来说,基本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只不过炽停峡这个地方,不算是什么修炼胜地,如果在这里闭关,恐怕五年之后功力只退不进。 这帮老东西还是够阴险的,想让他们俩陪着他们坐牢? 不过荧惑没说话,她打算看看对方的反应,事关修行,他总不会不在乎吧? 而岁云岐虽然心知这惩罚已经没什么转圜余地,但还是说:「这是岁家事,栾姑娘只是来帮忙,没通过的惩罚不该与她有关。」 倚丘听他如此说,嗤笑了一声。 绪发也沉沉道:「那么,你替她思过也可,二十年。」 荧惑刚想说你老煳涂了吧开什么玩笑,没想到岁云岐直接答应了:「好。」 她愣住了,拽了拽对方的袖子:「喂,二十年是不是有点长了?」 她想说二十年之后没准新的清正宗第一剑都长大了,大家就不记得你了啊。 而且这小子刚多大,有二十岁吗?他到底知不知道十年是什么概念? 虽然修道之人寿命都比较长,而且容貌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是跑到这荒郊野岭和三个老东西相面二十年,搁谁都得疯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荧惑道:「你还是不要胡说,我看还有讨价的余地。」 岁云岐摇了摇头,似乎不打算改口了。 虞风也全然不理会荧惑的阻止:「三日后三试开始。」 她慢慢地说:「你们好好准备吧。」 荧惑还想说什么,却听绪发问她:「怎么,真刀真枪便怕了吗?」 怕? 她荧惑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怕。 看着面前这三张脸,一股逞凶好斗的火苗在荧惑心中燃了起来。 她露出与魔尊无二的笑,然后挽住少年的手臂,顺便放了句狠话。 「看看到底谁怕!」 两人离开三宗所在的道观后,荧惑问对方:「你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岁云岐想了想:「也不是很轻易。」 「输了怎么办?」她道,「炽停峡又干又热,你难道要在这里思过二十年?」 岁云岐看着她,忽然露出几分笑意,问:「你会让我们输吗?」 荧惑看着少年一脸期待的模样,故作嫌弃:「你说呢?我们死定了。」 岁云岐立刻愣住,有些意外和无措。 荧惑被对方这幅表情逗笑了,拽着他往回走:「开玩笑的,我们四处打听打听去,看看三试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三宗观发生的事情不到一个下午就传遍了全府。 许甦震惊极了,跑过来强行要求他们从头到尾讲一遍。 荧惑托着下巴说:「除非把三试是什么告诉我们,否则没门。」 许甦大叫:「我怎么会知道!我这辈子连顶撞爹娘都没有过,别说顶撞三宗长到被他们出考题了!」 荧惑指了指一旁的书架:「那就去找书,万一有相关记载呢?」 许甦怒道:「好哇,原来我就是个苦力?!」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乖乖去翻书了。 藏书室的书不多,他们很快翻到了底,但关于宗长试炼仍没有头绪。 三人围坐在地上开始思考对策。 「听起来像考试,」许甦随便翻了翻手边的书,「难道是要你们做试题?」 荧惑抱着手臂否定道:「有我在,单纯做题也太简单了。」 许甦道:「也是。」 他想了想:「不如再去找个渊博的人问问?」 荧惑问:「谁渊博?」 岁云岐与许甦一齐看向她。 荧惑一拍巴掌,对少年说:「还有你爹!」 等回了岁氏住处,文家主已经到了,正与李成倏焦灼地说着什么。 三人走过去,岁云岐问道:「爹,怎么了?」 文家主一见是他们,脸上更是爬满了忧虑:「唉,你们可算回来了。」 还未等三人做出反应,她便急匆匆地说:「我先前去求三宗长,让他们放了泓央……但却失败了。这不,我正和许家主商量着想别的办法,没想到你们竟然应战了三试!」 荧惑与岁云岐对视一眼:「很危险?」 文家主担忧道:「阿如,那不是你能参加的。」 岁云岐问:「文家主是否知道什么?」 文家主长长地嘆了口气:「三试极为神秘,但我和李先生却听说过。」 李成倏点头:「当初我与泓央的婚事宗长们不同意,泓央为了反抗选择应战,最终通过三宗的考题,我们才得以在一起。」 文家主忧心忡忡:「虽然我们不清楚到底考了什么,但泓央说是九死一生。」 说完,她拉住荧惑的手:「阿如,你说什么也不能去。」 荧惑道:「不会吧,那三个人明明说输了就思过啊,一人五年。」 许甦撇撇嘴:「没准死了就是停尸五年呢。」 文家主打断他:「你这小子,不许胡说!」 「竟然如此危险,」岁云岐皱起眉,有些后悔拖着少女一起应下三试,没想到是自己亲娘都觉得棘手的试炼,「那栾姑娘的确不该去。」 荧惑道:「你可不许出尔反尔。」 对方着急,她倒是无所谓,要是被试炼打死了,反正这地方也离禁地不远,说不定还能找回自己的身体呢? 荧惑看他,兇巴巴地问:「怎么,你难道不保护我?」 岁云岐道:「当然保护你。」 荧惑道:「那就没问题了,难道我们还真会死在里面吗?」 文家主仍是不放心,也看得出是真心为了他们好:「不如我去求宗长们,这三试还是不要答应为好,万一有什么事发生……」 岁云岐摇了摇头:「如今应该没有退路了。」 荧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她想,就算是岁云岐赶着送死三宗长也不能让啊。正是要查魔修需要用人的时候,无倶剑主要是真出事了,清正宗怎么办? 所以在离开三宗观的时候,她就差不多摸透了宗长的心思。 这应该就是考验,考验岁云岐有没有领导岁家,甚至是领导清正宗的能力。 说不定方家突然发难的时候,三宗还觉得正合他们意呢。 见没有退缩的意思,文家主扭头看向李成倏:「李先生,你倒是说说话。」 李成倏思索片刻,最终说:「这是儿子的事,我也不好干涉。」 文家主看着他,一脸「我就知道你不堪大用」的表情,最终嘆了口气。 她从袖中掏出一枚玲珑可爱的镂空金属珠子,嘱咐道:「倘若你们谁在三试中入了绝境,就放信号,我拼了这条命也会进去救你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荧惑笑容满面地接过来,心想,天助我也。 他们二人参加的这三试成不成,到头来都是在给魔尊復生铺路。 成了,岁云岐得到肯定,说不定三宗一高兴,禁地的归属权就交了。 就算不让他管,距离知晓禁地的位置也就一步之遥。 不成,岁云岐思过二十年,等他出来,老家早被自己端了。 她想,没白来清正宗,这儿可真是个热情好客的好地方。 谢谢大家 多多留言~ 第26章 第一关 转眼就到了试炼当天。 荧惑不知道岁云岐在忙什么,反正她从一睁眼就在搭配衣服。 文家主简直就是在拿她当亲闺女疼,这两天嘘寒问暖,问她要什么。 荧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臭美。 于是文家主差人买了三宗府下店里的漂亮衣裙送上来,荧惑当然喜欢这些,在铜镜前挑挑拣拣,还心情很好地梳了个乖巧甜美的双垂髻。 最后配了一条简单的藕色裙子,轻绡丝绦,又很利落。 荧惑很满意,这身适合踏青适合聚会,就是不适合去打架。 她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一道影子忽然出现在里面。 「妙风,」荧惑没回头也知道是谁,调侃他,「这么唐突,不怕被发现?」 妙风恭顺地单膝跪在地上,低声道:「属下已经做好了隐匿」。 他感觉得出面前的少女心情非常好,却不知道为什么。 「尊主,」他问,「您为何涉险?」 荧惑随意地答:「因为高兴啊,清正宗的日子太无聊了。」 妙风自然不信,但他也不敢直说。 荧惑笑起来:「因为我想看看三宗的目的是什么,跟我所想是否一样。」 「可是,」妙风迟疑道,「您现在没有修为。」 荧惑摇了摇头,视线落在窗棂上。 越过窗子,外面是明媚的夏日,妙风跟着自己老大向外看去,先是茫然,然后如有所悟,不敢确定道:「您在试探?」 荧惑满意地笑了:「还算聪明。」 妙风仍然不太放心:「可是您以身涉险,万一出事,就太危险了。」 荧惑道:「我会顺便连岁云岐一起试探了的。」 这话让妙风更一头雾水,他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荧惑干脆道:「看他好不好用。」 一炷香的工夫后,荧惑与岁云岐会和。 今日的对方也换了身衣裳,他原本穿着那件滚金的道袍,此时换的这件边沿没有那么庄重,反而绣了些修雅的暗纹。 仔细一看,竟然也是不明显的藕色。 但这颜色非但没有让少年染上颓弱之气,反而削弱了他神色间的清冷。 荧惑笑道:「很不错嘛,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团队。」 岁云岐看着对方轻快地走向自己,一时竟没能移开视线。 他知道少女很漂亮,但又觉得有什么更奇妙的气质在吸引他。 岁云岐回过神,看着对方的笑靥,却不像她似的这么轻松,叮嘱道:「试炼开始后,我们不要分开。」 荧惑笑眯眯道:「当然不分开,我一直跟着你。」 虽然知道对方所说是什么,但他仍是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点了点头。 看岁云岐这幅样子,荧惑忽然严肃道:「对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少年看她翻书一样变了脸,茫然道:「怎么?」 荧惑问:「我今天漂亮吗?」 岁云岐没听过这么直白的发问,又觉得的确只有她才能问出这样的话。 他便点头,实话道:「漂亮。」 荧惑听后满意极了,又问:「那我和魔尊,谁更好看?」 岁云岐:「……」 只不过很可惜,直到试炼开始,荧惑也没能得到答案。 岁云岐薄唇紧闭,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再说,生怕再被问什么奇怪的问题。 两人再到三宗观时,那地方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不仅没了宗长,甚至也没了道观。 剩下的,是残破的建筑主体、碎裂的围墙、散落一地的红砖灰瓦,还有一条幽深的、散发着不属于炽停峡的寒气的、望不见尽头的甬道。 荧惑和岁云岐对视,很显然,他们俩得下去。 「你害怕吗?」她问,「前面那么黑。」 岁云岐摇了摇头,说道:「栾姑娘,有我在。」 荧惑笑了一声,脚步轻快,率先走了下去。 这甬道修得极长,像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她觉得奇怪,毕竟按照从外面来看,道观在三宗府的最南方,离炽停峡已经非常近,再顺着甬道走,就已经到悬崖边了,怎么还有路可走? 随着他们行进,两侧的琉璃灯一盏一盏地亮起。 前方仍然是漆黑的,荧惑视线被阻挡,对空间的认知变得模煳,但这却让她意识到,他们其实是在向下走,并不是向前走。 「这地方应该有障眼法,」她道,「我的感觉很奇怪。」 「嗯,」岁云岐轻声道,「它让我们认为道路是平缓的。」 荧惑道:「破了吧,我可不想一直被骗着。」 岁云岐点头:「好。」 他让少女站在自己身后,用剑柄在琉璃灯下轻轻一甩,剑意盎然萌出,如风一般在甬道之中倏忽绕了一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无俱剑未出鞘,所以剑意并不凌厉,更不会让无修为的人感到压迫。 同时,地面轻微颤动了一下,虽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荧惑却听到了耳畔响起的隆隆声,像是什么坍塌了。 随后眼前的甬道恢復了原本向下伸展的模样。 荧惑喃喃自语:「三宗为什么要在这里设置障眼法?」 下一刻,忽然有玉珠落地并向前滚动的声音。 「是机关。」岁云岐反应迅速,回身用剑鞘沿着地面一扫,声音停止,珠子似乎是被剑风阻止了滚动。 不过他显然不是为了阻止,趁着这须臾的工夫,他对荧惑说:「栾姑娘,注意你身边,等它滚到尽头不知道会出现什么。」 荧惑向着他靠了靠,笑道:「放心吧,就让它滚。」 她说得随意,岁云岐也忍不住笑。 他收了剑势,果然,玉珠滚动之音再起。 随着轻轻「哒」一声,玉珠到了尽头,然后,甬道又变了。 这次变得动作比较大,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整个底部泛起诡异的光亮,并且由一点开始,瞬间前后铺开,密密麻麻的网格骤然出现。 紧接着,网格的接缝处勐地爆出参差的裂纹! 荧惑一看这个,驾轻就熟地回身靠近岁云岐:「下面有异动!」 她话没说完,只听「轰隆」巨响,整个甬道底都碎开了,两人一同坠下。 岁云岐一惊,下意识抱住近在咫尺的少女,捻诀一驱,无俱出鞘! 两人御剑,堪堪使坠落的势头停下来。而整个甬道的底部还在不断坍落,破碎的砖石擦着他们的周身,向漆黑不见底的下放掉落而去。 荧惑忽然发现在甬道塌落的地面之下,有一块巨大的空间。 而且并不是完全漆黑的,竟然有着无数细碎的星点,像是发着光的浮尘。 岁云岐侧头避开那些光:「这是什么?」 荧惑自言自语:「三千微尘,有意思。」 她用手指沾了一些,那些浮尘落在指尖便会熄灭,随后像是雪花似的消失了。 再往下,光尘变得更多,而且拧成了更加明显的一股,就像是蔓延的银河。 「我们下去看看吧,」荧惑道,「下面也许更好玩。」 岁云岐听出少女声音里的兴奋,猜到她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便点了点头,两人一同顺着光尘向下驶去。 两人站在剑身上,多半是一前一后、共同朝前的。 但这建立在他们都有修为的基础上。 像是带没有修为的人御剑,是一件需要特别小心的事。 他们无法靠自己保持平衡,更不能过快或是过慢,都有摔下去的可能。 岁云岐只好让少女站在剑身上,面向自己,他用左臂虚虚揽住对方,这个姿势让两人靠得极近,他低头时下巴会蹭到少女的髮丝。 他不自然地别开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唿吸。 荧惑扬起脸,笑盈盈地问:「你紧张什么?」 岁云岐:「……」 少女肌肤如玉,唇色瞳色比他人都要淡一些,头髮却是乌黑的。 她原本总是神色冷峭,虽然年少但却十分有威严,让人见了就怕,但自从家中出事以来,她说话时眉眼含笑,神态中多了几分舒朗与不羁。 倒是……很好看。 岁云岐移开视线,耳垂泛红。 眼见着这个少年要被自己逗得害羞致死了,荧惑很好心地变了话题,她指了指深不见底的下方:「这像是个无底洞似的,我猜应该也是术法。」 岁云岐被她这一提醒,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应该在漆吴山里。 而这山不大,没道理下了这么久也没碰到石壁。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里也被设下了障眼法,他们正御剑兜圈子。 破结界这种事通常由符修来做,岁云岐虽然学过一些,但他主要修剑,对漆吴山中这么大的结界把握并不大。 现在两人上下都无法落地,四周又是漆黑一片,他也不敢贸然出手。 透过无数光尘的明亮,荧惑看到少年垂着眼正在沉思。 他想不通什么事时会微微颦眉,不与人对视,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不过这样能想出办法来才怪。 荧惑拍拍他:「不要闷头苦思,和我说说,你的顾虑是什么?」 对她,岁云岐倒是听话,将自己所想说了。 荧惑思索片刻,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需要破除结界?」 少年不解。 荧惑解释:「这本来就是试炼,那么结界自然也是试炼的一部分,你若是破了它,试炼被什么依託呢?山体内部可不像是个好地方。」 岁云岐听后眸光一亮:「我知道了。」 说完,他併拢右手双指,浮在无俱上的剑气便纷纷凝于指上。 少年轻微转动手臂,锋锐的刃光倏然展现。 以意代剑,意动剑动。 随着他的动作,剑气向周围四溢来开 那些光尘如碎屑,被远远弹去。 以他们为圆心,一道由光尘组成的弧光勐然张开。 荧惑发现这地方的空间非常大,由此可以断定,他们绝不是处于现实中。 那些光尘没有边际似的向外发散,像是星云浮于夜海。 忽然,光尘齐齐在了半空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然后又再度游动起来,排列成了一条又一条短线,像是夜的纹理。 这些变动须臾之间便发生,荧惑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短线由内而外,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倏然动了。 它们徐徐张开,竟是无数只眼睛! 斑斓的光与视线融合,密密麻麻,如毒虫蠕动! 岁云岐下意识退了一步,然而四面八方全部都是汹涌的视线,他无处可躲。 在与眼睛对视的一瞬间,他即刻感觉天地间的轰然作响! 像是被罩在一口钟里,外面还有一把大锤兇勐地敲击外壳,震盪混杂着剧烈头痛一同传来。 在嗡鸣和混乱中,岁云岐几乎来不及思考。 他只能凭着本能抬手,将少女紧紧抱在怀中,用手捂住了她的双耳。 第27章 听我的 荧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结结实实地搂住了。 她一头撞在对方的胸前,耳朵被捂住,周围的声音蓦然变小,那点隐约的眩晕也消散了,天地间只剩岁云岐的心跳声。 荧惑的第一反应是,你抱得也太用力了吧! 这眼睛没怎么样,自己却险些在对方胸前一头撞死。 事发突然,荧惑没有修为,难免察觉不及时。 等她缓过来了一些,便抬头看对方,十分好奇。 她好奇对方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难道她成功让这小子爱上自己了? 还好岁云岐的头痛也只是片刻,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少女清澈的目光。 他这才意识到匆忙之下自己做了有多逾越的事情,忙退后了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红着脸解释道:「栾姑娘,刚刚事发突然,实在是……对不住。」 荧惑摇头,伸出手,捧住了对方的脸。 岁云岐一怔。 荧惑道:「别往两侧看,不要和那些眼睛对视,看着我。」 少女的手指冰凉,岁云岐不由自主地注视她:「你不舒服?」 荧惑收了手:「没有,一直是这样。」 说完,她低着头将自己裙子上一条衣带解下来,心想还好自己今天穿了条这种款式的裙子,不然恐怕就要撕衣服了。 「把眼睛蒙上,破这个局,恐怕不能受那些眼睛的干扰。」 岁云岐又试着看向周围那些眼睛,立刻感觉到心神游离。 虽然这感觉并不如之前剧烈,但是破阵时决不能有半分的迟疑和犹豫,目前看来,蒙住眼睛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荧惑解释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琉璃眼。」 她一说,岁云岐就明白了大半。 琉璃眼是清正宗的小法器,谈不上多罕见,但却可以窥探神智。 与魔修交手,有些修士怕被邪术控了心智,便会把琉璃眼打造成晶片,戴在一只眼睛上,一面照自己,一面照对方。 无论是自己还是敌人有片刻的动摇,都能被琉璃眼窥见。 这东西单个拿出来用是法器,但若是密密麻麻嵌入阵法中,再同时催动,让术法相连,那可就是个能摄人心魄的陷阱了。 岁云岐俯身:「那有劳栾姑娘了。」 荧惑弯起唇角,将衣带蒙在少年的眼上:「怎么会劳?」 岁云岐闭上眼,问她:「你看起来没被影响?」 「你干预得很及时,」荧惑道,「还有,我没有修为,也许会好一些?」 具体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早在她还是魔尊的时候就并不怕这个琉璃眼,砸碎了不知道多少。 这玩意儿与人的意志相连,只要人有意志,那么就能被它窥探到分毫的变动。 但它却对荧惑没用,毕竟魔尊当初修的是生死道,这世间生死最大,她一个看生死如浮云的人,又怎么会有动摇? 荧惑将衣带在少年头后打了个结,遮住了对方那双漆黑璀璨的眼睛。 她笑了一声:「现在一切都要听我的了。」 岁云岐点头:「好。」 「这阵法不难破。」荧惑伏在对方的背上,对着大阵指指点点。 两人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这样更能保证安全,一人指挥、一人执行。 衣带轻薄,就算叠了几层也能有光亮透进来。 岁云岐收敛心神,眼前终归于漆黑。 随后,他发觉眼睛被蒙住之后自己其他感官都被放大了,阵法的游走、光尘的唿吸,甚至是背上少女的轻笑,都能察觉。 荧惑目光在这无数视线中转了一圈,挑起嘴角笑了。 「我原以为是八门九星,没想到是我高看了三宗,」她喃喃自语,「这阵法很简单,他们把九星隐去了,天还在,这是——」 荧惑眼睛一亮:「我们在钧天位,现在右移向苍天。」 岁云岐立刻御剑而行:「九天?」 「没错,」荧惑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搂紧少年,指挥道,「左为上,从左开始,站苍天位破西方浩天!」 光尘都顺着一个方向游动,剩下的话不必说,岁云岐已经明白。 他念咒催动,无俱化形分影,电射而出—— 浩、幽、玄、旻、苍、阳、炎、朱、钧。 剑气飞驰,九天立破! 视线被阻挡,岁云岐依照所感驱动剑意,每破一位,他就更笃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为了躲开光尘纷落,剑气刺穿浩天的一瞬间,他便御剑到此。 光尘铺天盖地,像是一场细密绵软的春雨。 没了琉璃眼的干扰,剑意利落肆意,毫无偏差地接连刺穿阵眼。 随着不同天位熄灭,阵法顷刻间便摇摇欲坠。 最后一位被破,岁云岐收剑,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有碎裂声传来。 紧接着,属于大阵的压迫感消失了。 少女的声音响起,温柔的气息拂在他耳畔。 「这就解决了?你太厉害了。」 另一边,方家主正愁眉不展。 他派方予朝去追查魔修的下落,一刻也不能耽误,然而还未得到回信,三宗观便有消息传来,说是岁云岐带着他那名不正言不顺的未婚妻,两人一同下了试炼。 试炼是什么,清正宗的修士们大多不清楚。 但方家主却略知一二,他与泓央夫人同辈,当年发生了什么,他是知情的。 一念至此,方家主心里打起了鼓。 当初和三宗说得好好的,他们也答应了把调查一事交给方家,更是说了几句偏心又器重方予朝的话来……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据流传开来的版本说,是栾家那孤女在三宗观大放厥词,惹恼了虞风,他们这才有了试炼约定。 试炼试炼,那就是有成有败的。 成后怎样? 败后怎样? 方家主重重一嘆气,心口郁结之气愈发萦绕不散。 他想发火,但儿子不在身边,又不知道该向谁发。 正想着,姜家主来了。 对方也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坐下便说:「方师兄,你可知道了?」 「知道了,」方家主冷着脸,「他们下了试炼。」 姜家主摇了摇头道:「不,他们已经破了第一试!」 「什么?!」方家主勐地起身,一阵头晕目眩传来。 这才多会儿工夫,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 岁家小子就是块不懂变通的顽石,栾家孤女又毫无修为—— 破了第一试炼,这怎么可能?! 「予儿呢?」他扶住石桌,只觉得真气翻涌,简直要一口血吐出来! 姜家主道:「已经离开清正宗去追魔修了,还未有消息。」 方家主气恼:「照这个速度,他们岂不是用不到明天就能过了三试!」 「也未必,」姜家主坐下,安抚了一句,「师兄莫要太急。」 方家主反问:「事到如今,我如何不急?」 姜家主不语,手握茶海上的一样摆件,在手中翻弄了几下。 方家主急切地问:「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了?」 姜家主道:「第一试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考验从第二试开始。」 「什么?为什么?」方家主好奇道,「你从何得知?」 姜家虽然也已有百年,但是百年间不温不火,没什么杰出人才,也并没有什么彻天撼地的法器。在大部分的时光中,姜家都会靠依附而生存。 姜家主更是鲜少露出这样十拿九稳的神色。 「总之,他们现在已经进了漆吴山,若是再向下,就要去炽停峡了。」 「姜师弟,」方家主面沉如水,「倘若岁云岐真的破了三试……」 姜家主道:「极难,你忘了吗?炽停峡前是什么。」 方家主思索片刻,一惊。 瘴林! 怪不得姜家主会这样说,虽然三试是什么他们不清楚,但三试在什么位置,那位置又有什么,却是八位家主都悉知的事情。 炽停峡前有一片生长着参天巨木和蛇虫鼠蚁的瘴林,里面的植被被这峡谷庇护着,所以早年的大火併没有让它们付之一炬。 反而,借着其他地方成了灰烬,这瘴林生长得愈发茂盛,甚至是疯狂。 若非家主级别的修士,再加上避瘴的法器符咒,寻常人根本无法通过那里。 但若想三试取胜,那就是不去也得去了。 「他们……真能到瘴林?」 姜家主点头:「应该没错,当初岁家主便是去了那儿。」 方家主轻轻舒了一口气,又笑了。 「现在就看予儿的了。」 蒙住眼睛的衣带被解下来,岁云岐睁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光尘。 他低头,少女在一旁挑眉注视着自己。 他四处看:「阵法已经解除了。」 「应该是,」荧惑满不在乎地说,「我看也不怎么难嘛。」 她心想,真是中规中矩的一道题,这不会就是清正宗的最高水平吧? 岁云岐却道:「我们还是要当心。」 荧惑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这也许就是个门神,是吧?」 岁云岐没听过这样的比喻,忍不住跟着笑。 九天大阵闭合,整个场域又变了。 两人所处的位置凭空出现一座高台,四周漆黑,一道向下延伸的楼梯浮现。 荧惑忽然问:「你说——」 岁云岐看她:「怎么?」 荧惑道:「三试的尽头会是什么呢?」 岁云岐沉思起来。 他们现在已经在漆吴山的山体中了,正在向下走,再往下就是炽停峡,但是没那么简单,那里既然能防住魔火,想必不会让人随意通过。 「算啦,现在想这些没用,」荧惑打断少年的思绪,「我们走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她回身伸出手:「我们现在算是……队友了吧?」 队友?这个称唿让他觉得新奇。 岁云岐看着少女白皙的手掌,微微笑起来,然后同样伸出手,和她击掌。 荧惑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力道,同样也觉得新奇。 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想,清正宗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居然能养出这样好用的小子,简直要赶上自己的虚花了! 第28章 美人计 姜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急得要死。 沈空阶被他晃得头晕,忍不住道:「你消停会儿行不行?」 「他们已经两个半时辰没消息了,」姜咫道,「你放心?」 沈空阶道:「不放心有什么办法,咱们还能去找?」 一旁拿着朵蝴蝶花的文天忽然眼睛一亮。 她把花扔到桌上:「我们去找他们吧!」 姜咫愣住,眨了眨眼,有些心动。 见他们都露出不靠谱的神色,唯一还带着脑子的沈空阶出声阻止:「你们能不能冷静点?那可是三试,你们敢?」 被这样一说,姜咫还有些不服气:「不是听说他们很快就破了第一道吗?」 倒是文天先想明白了,她重新捡起花,趴倒在石桌上,闷闷地说:「那可是云哥和阿如啊,凭我们是不可能的。」 姜咫也有些丧气。 过了片刻,文天忽然提议:「不如我们去三宗观前看看,如果他们出来了,也能第一时间有个照应?」 沈空阶问她:「家主们允许吗?」 他指指外面,都是随修弟子,整个三宗府瀰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氛。 「没关系吧?」姜咫也心动了,「我们偷偷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文天兴奋道:「那我们——」 「文天!」 一旁,廊下的少女起身走来,怒道:「你当我不在吗?!」 这一声暴喝来得太突然,文天被吓了一跳,险些从石凳上摔下去。 她站起来,退了半步,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姐……」 姜咫也吞吞口水:「姣姣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沈空阶面无表情地用手肘捅了身旁人一下,提醒他不要说错话。 他们都清楚文姣姣为什么生气。 自从栾如住进岁家之后,两个人关系变得越来越好,文姣姣倒像是个外人。 原先栾和她关系亲密、无话不谈,现在也几乎成了陌生人一般。 旁人也许觉察不出什么,但在文姣姣看来,就是她仰慕的人和她的姐妹走到了一起,她最后变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这些事文天都清楚,但却不好说什么。 先前她十分不喜欢栾家那位,自然想着撮合岁云岐和自己亲姐。 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反而和栾如越来越亲近。 文姣姣心里不痛快,借题发挥发了好几次火。 文天理亏,不敢说什么,她们两姐妹的关系反而变得尴尬起来。 「如果你今日贸然行动被惩罚了,想怎么担责?」文姣姣冷下脸来,问自己的妹妹,「去求三宗也给你试炼的机会吗?」 文天摇摇头:「当然不是了,可是我担心阿如。」 文姣姣眼睛一瞪:「你只想着栾如,不想文家吗?」 文天没想过其中有什么利害关系,被吓得不敢说话。 姜咫看不下去了,道:「姣姣,你干什么吓唬她?」 「他们只是去参加三试,又不是参加完回来就成亲,」沈空阶转了转眼珠,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位好友,意有所指道,「姣姣,你太慌张了。」 如果说姜咫的提醒还没能让她清醒,那么沈空阶所说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一样。 文姣姣一惊,这才意识到她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对着妹妹发了火。 三宗怎么会管他们这几个孩子去观前等人,她都说了什么? 她脸色绯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最后还是文天打破僵局,抓着文姣姣的手晃了晃:「姐,你不要生气了。」 文姣姣看着自己妹妹稚嫩的脸庞,把手抽出来,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花草葳蕤、树木参天。 他们到了一片树林中。 顺着阵法的楼梯向下走了不知道多远,荧惑意识到他们好像离开了漆吴山。 随后,在经歷一条狭长而幽深的石窟隧道之后,面前出现的就是这样一片突兀又茂盛的丛林。 荧惑方向感不错,思索了片刻,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再向南走,应该就是炽停峡了,」她看向少年,「我们不如御剑从树林的上方越过去,看看南边有什么。」 「嗯。」岁云岐也这么想,随后念御剑诀,驱动无俱剑。 片刻后,剑稳稳收在剑鞘里,毫无动静。 少年没见过这种情况,他随后又念了一遍御剑诀,仍然没用。 荧惑想了想道:「这地方的阵,大概克制御剑。」 魔域的祟市就专门设置有这样的阵法,那地方是个黑市,常年进行着各种不为人知的交易,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为了保障商贩们的安全,祟市便不能御剑,也不可以动手。 然而这阵法布置起来十分麻烦,全仗着祟市不大才完成的。 而眼前这边树林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边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荧惑的眸光变得锐利,这地方很显然并非幻境,能用一个阵法控制住这样大的空间,是什么人才能做到? 「真气还能用吗?」荧惑问对方,「再试试别的剑诀。」 岁云岐依言尝试,发现除了御剑之外,其他的并没受到影响。 「大概只有御剑不能用,我们必须靠自己穿过丛林,」他的视线落到前方层叠的草木上,轻轻嘆了口气,「栾姑娘,如果你累了,我们随时停下。」 荧惑故意问他:「你不会觉得我累赘吧?」 岁云岐闻言皱起眉:「当然不。」 他认真道:「如果没有你,我很可能第一试就失败了。」 荧惑仔细欣赏了片刻对方这幅紧张的样子,十分满意。 「走,我们出发。」 丛林湿热,日光落下来,穿透层叠的枝叶,像是带了水汽。 走了不知道多远,有个小小的院子出现他们面前。 荧惑抹掉额上的汗,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 这副身体实在是有点太麻烦了,他们才走多少?进丛林不过半个时辰,如果是魔尊本尊来,别说是走几个时辰了,把这丛林穿几个来回也不是难事。 她正想着,忽然觉得手臂被人轻轻托住。 一抬头,是岁云岐:「你累了。」 荧惑不想逞强,点头道:「前面正好有个院子,我们去看看。」 在这原始蛮荒的丛林里看到一座小院,怎么想都有诈。不过这时候她也懒得考虑太多了,三宗真有什么招数放马过来吧,反正还有旁边这小子呢。 「我说万一,」荧惑忽然道,「咱们输了。」 岁云岐心平气和道:「我思过二十年。」 荧惑喘了口气,胡说道:「那我就趁着你不在这二十年,霸占清正宗,抢了你们岁家的剑法,再把你兄弟卖去给我当苦力。」 岁云岐听了笑起来:「好。」 两人就这么随意闲扯着,走到院落中。 这是个相当破败房屋,被无数花草掩映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岁云岐用无俱剑辟开了一条可以通行的路,走进去,里面一样破。 荧惑很失望:「我还以为会别有洞天呢。」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岁云岐俯身从地上拿起一片落叶,双指酝着真气一推,叶子打着旋在空中飘浮了片刻,划过一道有些奇怪的弧线,最后落在地上。 少年道:「这里的气流不同寻常,有可能是阵眼。」 这么快就确定了阵眼? 荧惑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这里的风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提到这个,岁云岐扬起唇角,像是个在向老师讨要奖励的学生似的,「是你教的『自然』,我学会了。这里存在的风并不属于自然,而是有人故意设置的。」 荧惑哑口无言,看着他眨了眨眼。 那是我胡说的啊大哥,你怎么不但当了真,还学会了? 但本着对待学生以鼓励为主的原则,荧惑还是弯起眼睛,欣慰道:「不错,不愧是为师从业多年教出的最聪明的学生。」 既然猜测这里是阵眼所在,两人便开始寻找起来。 这小院里一共有两间屋子,厅房有桌椅板凳,卧室有床铺和柜子。四处破得撒气漏风,看着寻常极了,没什么特别的。 荧惑转了一圈,视线落在木柜的一个不起眼的茶碗上,挑眉道:「这么突兀的摆设,不是阵眼都对不起我。」 她伸手轻轻转动茶碗,耳畔吹过冰雪消融的细微声响。 岁云岐如有所感:「栾姑娘——」 他话音未落,四周勐地升腾起如捲云般的浓重白雾。 雾气来势汹汹,几乎是瞬间就遮蔽了眼前视线。 岁云岐驭动无俱剑出鞘,剑风凛然,剑意如金,对着面前虚空一噼! 雾气有生命似的四散而开,可眼前却空无一人。 少年眼中掠过讶异,向前踏了一步。 他忽然意识到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像是一处死地。 浓重的雾再度攀了上来,像是游曳的蛇,沿着他的衣角慢慢向上…… 最后凝聚成了一道人影。 那是个女人的身影,最初不见实体,只见一道玲珑有致的影子。 然而随着雾气消落,那人的模样也逐渐清晰:面孔上的白雾散去,艷丽又妖冶的眉眼像是从水中浮现一般,清澈得摄人心魄。 水阔花飞,馥郁迷离。 美人离少年很近,她轻轻一笑,乌髮红唇,温热与馨香扑面而来。 美人的手指虚搭在少年的肩上,而后沿着肩颈滑下,想去触摸他的心口。 但就在触碰到少年的一瞬间,有什么又冷又冰的东西倏然擦着她的手掌掠过,溅起一片血光。 鲜血四溅,美人一惊,吃痛地咬住嘴唇。 岁云岐后撤三尺,无俱剑毫无凝滞地兜头噼来! 真气鼓盪,压得原本就残破的窗棂寸寸爆裂—— 少年神情冰冷,像是能冻结这一室的氤氲。 「蜃。」 第29章 第二关 「轰——」 破败的小屋彻底坍塌,尘土飞扬,模煳了美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是她精心营造出的暧昧氛围,又有弥天的白雾为衬,再配上她这张如梦似幻的脸,怎么会有修士抵御得住不陷入幻境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美人想着,慌张地侧身一闪,这才堪堪躲过剑气。 然而这一剑并为用老,少年冷着脸,手腕斜斜一挑—— 美人一缕飞扬的乌髮被斩断,如蝴蝶断翅,飘荡四散。 她一退再退,脸上已经有了恐惧的神情。 眼前这少年大约只需要施展两成的本事,便能把她压得没有出手的机会,不仅如此,对方甚至破了她的迷障,只消一剑。 蜃看清了少年的神情,没来由觉得恐惧。 她在炽停峡活了上百年,几乎什么都不怕,但眼前这个人却让她心惊胆战。 又是一剑,岁云岐把对方逼至院落的边缘。 他横剑在身前,剑光锐利,却不如他寒星一般的眼睛。 蜃生于瘴,看到了对方,岁云岐才明白这地方为什么如此怪异。 原来这里是瘴林。 早年李成倏与他讲过三宗府的位置,它像是一个屏障,矗立在漆吴山上守护着背后的炽停峡。寻常人若是想翻过山直接进入峡谷,几乎不可能。 因为这里还有一处巨大的树林,里面瘴气弥生,会让人迷失方向。 而瘴气聚集的地方,最容易生出一种精怪,叫做蜃。 它们与妖、魔、鬼都不同,介于怪和灵之间。 先前没有瘴气,应该是因为他们没有深入阵眼中。 而那个茶碗,想必就是启动阵眼的机关,启动了它,大阵发挥威力,放出蜃和瘴气来与入侵者交手……但倘若他们不启动,宗长们也一定有别的办法触发它。 而且这阵法设置得十分巧妙,不发动时入侵者不能御剑。 现在发动了,刚刚那阻挡着御剑诀的力道也消失了。 为什么呢? 须臾之间,岁云岐想了很多。 他想,如果是此刻的栾姑娘,她会最先考虑什么? 蜃小心地退了两步,打算不再与这个少年缠斗。 毕竟再斗下去对自己没好处,她就快撑不住了。 然而下一刻,岁云岐却抬起眼睛:他想明白了。 如果是对方,肯定是先抓了这个蜃,问清楚一切再说! 一念至此,蜃就已经逃不出去了。 她忽然感觉到周围的声音变了,气流也变了。 原本她生长在这里,整个瘴林都是她的家,一草一木皆在掌握之中。 但就在那少年看向自己的一瞬间,感官被切断,她与对瘴林的感知之间,凭空冒出了一层莫名的隔膜。 那是剑气!意识到这一点的蜃瞬间让身形溃散成捉摸不定的白雾,朝着天空之沖而去,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岁云岐比她还快,掐指念诀,无俱倏然化形! 千百柄拧成剑阵,密不透风地阻挡了白雾。 蜃一头撞上剑气,从半空中跌下,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岁云岐欺身而近,黑髮如墨,衣角翻飞如白鹤,一双眼睛亮得犹如寒刃,泛着锐气。 「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少年将剑锋下压,抵在蜃的颈间。 剑气几乎刺伤了蜃娇嫩的皮肤,她髮丝散乱,不復刚刚的妩媚从容,但却仍然强撑着嘴硬道:「没有修为,自然是落入幻境了。」 岁云岐问:「怎么进幻境?」 蜃死死盯着他:「你真要进去吗?你明明可以自己走的。」 她露出恶意的笑容,胸口上下起伏,就快要暧昧地贴上少年的手臂:「现在没有阵阻止你御剑了,你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去最后一道试炼。」 蜃伸出手,想要抚摸少年的脸庞。 她低语,如同梦魇:「你不走吗?三试很简单的。」 岁云岐原本面无表情,直到蜃说完最后的话,原本平静的眼中闪过愤怒。 「我要进幻境,」他道,「告诉我方法,不然——」 蜃看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你真有意思,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能不能找到她就是你的本事了。」 她的瞳孔与常人不同,看起来空濛一片,倒影重叠。 「这里的蜃可不止我一个,你得慢慢找。」 她气息芬芳:「有耐心吗?」 岁云岐冷着脸道:「别废话。」 蜃笑得千娇百媚,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一旁虚虚画了个圈。 随着动作,一道光晕显现,并且越来越大,像是一道门。 蜃看着岁云岐,揶揄道:「设计都没能让你进幻境,现在你却自投罗网,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奇怪的人?」 少年听后并未看她,然后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入那道光。 另一边,荧惑睁开眼睛,片刻后才神思回笼。 眩晕感褪去,她发现四周昏暗,只有自己所在之处才有些光亮。 刚刚遇到的应该是个传送术法,但因为她没有修为,所以才昏过去了。 荧惑面无表情,慢慢站起身,再次接受了自己是个废人的事实。 随着她的动作,四周变亮,烛火着闪烁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是一个大殿,装潢奢华又有些诡异。 这是……魔宫的大殿。 荧惑回首看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方位应该有面铜镜才是。 果不其然,身后的镜子映出她现在的模样,而且分外清晰。 女子身姿高挑,黑裙拖地,长发随意地披着,几乎到了脚踝的位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她没戴任何饰品,更不施粉黛,但肌肤雪白,与裙子映出让人心惊的反差。 她抬眼,淡淡地直视着自己,明明是艷极的眉眼,可神态里却有一种黑压压的冷肃和凛冽,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魔尊的样子,是一张让两域谈之色变的美艷面孔。 荧惑盯着镜中人看了片刻,抬抬手,转转身,又俯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然后心情不错地扬起唇:「我真好看。」 这地方多半是个虚幻的场域,因为她毫无自保手段,所以才着了道。 不过荧惑并不着急,自己什么没见过?这刚到哪儿? 反正现在人在老家,她轻松自如地向着大殿宝座走去。 一路上长裙逶迤,像是一条无际的夜河。 荧惑再次坐上魔宫宝座的时候,心情很平静,更多的是好奇。 她好奇这场域到底是谁造出来的,制作场域的人能不能也看到这一切。 不过看到也没关系,她想,等岁云岐找到这里,就设计把那傢伙杀了。 实在不行,就说是看到了栾如的内心恐惧,反正都有办法。 这么想着,荧惑在宝座上找了个舒坦的姿势。 她用手撑着下颌,视线在魔宫逡巡一周,接着,环境又变了。 荧惑早就料到还有后手,这种让人眼见为虚的术法,多半也与意志有关系,也许是设场的人刚刚就在一试现场看着她,见她无动于衷,这才把她拖进这里。 但是—— 荧惑想,又要让你失望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此时,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变得破败不堪,平整光洁的玉石地板破碎翻裂,到处都是血迹,浓重的腥气混杂着火的气息包围了这里。 荧惑发现自己站在尸堆中央,周围躺着的,都是她邪异门中人。 她感觉到被人扯住裙角,低头看去,只见地上的少女髮丝蓬乱,手臂上全是伤痕,满身血污,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是妙火。 她拽着荧惑的裙角,抬起脸,右眼眼眶黑洞洞的,没有眼珠。 「尊主……」妙火艰难地一点点蹭来,身下的血蜿蜒得像是一条小溪,「尊主救救我,我好痛……」 荧惑移开视线,去看其他人。 妙水、妙风、明力、净气都在,而且另外四个,似乎已经死去多时。 这是什么?是魔尊溃败,清正宗屠杀邪异门吗? 荧惑神色平稳,在这个画面出现之后彻底明白了。 ——还真让自己猜准了。 这应该是能窥探内心的蜃术,是蜃这种以瘴气为生的怪物的看家本领。 他们很喜欢把猎物困在恐惧里,然后慢慢看着他们被折磨到发疯。 荧惑想,原来这就是她的恐惧?还真是中规中矩。 手下死绝了,她成了光杆司令,再被清正宗吊打一番,最后两域被那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统一,自己失去一切……想想的确挺恐怖。 荧惑毫无波动,甚至有几分奚落地看着周遭的一片狼藉。 再回过头,拽住她裙角的人变了,成了虚花。 不远处是槐川,同样是满身血污,身体甚至是残破不全的。 虚花的发上是血凝结成的硬块,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泛着死气。 少年挣扎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魔尊的指尖。 荧惑低头看虚花,然后将手一背,躲开了。 她笑眯眯地说:「你不是他,他死也只会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说完,她将那抓着自己裙角的手踢开,提着裙子,离开这堆尸体。 「如果只有这些的话,我劝你还是别丢人现眼了,」荧惑嘆了口气,对着空茫茫的大殿说,「就这种恐惧,你以为我会怕?」 不远处,有隐秘的光一闪而过。 这只蜃盯着幻境中的少女,瞳孔中划过一丝困惑。 他制造幻境,但并不能看到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大同小异的生离死别。 不过很显然,他更喜欢看的是猎物入局之后的痛苦和恐惧,尤其是他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看猎物对着一片虚空尖叫嚎啕,滑稽极了。 然而眼前这个少女的表现,却和以往入局的人不太一样。 她不害怕,不惊慌,甚至还会施施然夸奖自己的美貌。 现在她玩腻了,居然开始挑衅自己? 蜃觉得职业生涯受到了挑战,他皱起眉,用手指在地上一点,光亮乍现,原本的地面变得犹如水波一般四散波动。 紧接着,阵法一闪,白雾涌动,再度从四周包围上去。 荧惑伸手捂住口鼻,倒退了几步。 她目光冷淡,看着白雾一拥而上,尸体像是被搅碎了一样,瞬间灰飞烟灭。 片刻后,雾散了。 大殿中央出现了一个女人。 身着月白色的长袍,长发随意束起,神色散漫却又温柔。 看向荧惑时,女人的眉心有暗红色的纹路一闪而过,与魔尊纹相同。 荧惑慢慢收敛了挑衅表情。 她回视着对方,喊了一句:「师父。」 第30章 既见魔尊 眼前女子叫重千风,是上一任的魔域女魔头。 几百年前,魔族妄图统一两域,向人类开战,打得惨烈至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就在人类溃不成军,就要战败时,邪异门第二十六代门主参悟修魔真法,神功大成,最终退魔百里,带领着人类拿到了久违的胜利。 这一仗让原本已经放弃希望的人族重新振奋起来。 修魔与修道之间的隔阂也暂时消失了,开始联手抵御外敌。 人魔之争打了数百年,重千风虽然厉害,但魔主也不是个善茬。 两人针锋相对多年,竟分不出胜负,战火蔓延到了两域所有地方。 直到一百四十年前,重千风终于找到了封印魔族、关闭魔窟的方法。 人们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她将邪异门事宜交给自己年仅十岁的徒弟后,然后孤身前往见知渊。 在极北之地,女子身形单薄,几乎融在了雪中。 她头也不回地进入了魔窟,再然后,群魔被封印,她也不知所踪。 关于重千风的下落,有很多版本的传说。 有人说,魔主恨透了她,将她困在了见知渊底永不见天日。 也有人说,她以身为牢笼,封印了见知渊和群魔,所以不能回到人世。 还有人干脆说,重千风厌倦了一切,所以跑路了。 不过荧惑觉得,她师父应该就是死了。 否则她不会不管邪异门这烂摊子的。 重千风看着荧惑,喊她:「阿瞬。」 这个称唿让荧惑心头一跳。 已经一百多年没人这么叫过她了,或者说,除了自己师父之外,根本没人知道荧惑尊主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重千风看了她片刻,又皱起眉头道:「不对,你夺舍了?」 荧惑想,自己现在虽为魔尊的模样,但在师父看来,却依然是栾如。 其中理由她也不明白,或许是术法的缺陷,又或者是受她念头的影响。 镜花水月,庄周梦蝶。 谁说得清呢? 见她不回答,重千风闭上嘴,露出狡黠的笑。 她极聪明地猜测:「哦,有人在窥视你,不方便说,对吧?」 荧惑点头,然后道:「你就不问问交代给我的那些事怎么样了?」 身份、地点、事件不明说。 那偷窥者愿意看就看吧,反正也是哑谜。 重千风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徒弟。」 荧惑嗤笑:「我?没感觉你多关心我。」 她看着自己师父,对方还是失踪之前的那副样子,云淡风轻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万事都胸有成竹。 重千风离开时荧惑还小,刚开始修生死道不到六年。 当邪异门尊主,纯属是就被赶鸭子上架,稀里煳涂成了歷任里最年幼的。 重千风道:「换一种方式关心嘛。」 她走近荧惑,微微俯下身,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 荧惑沉默了片刻,神情有一瞬的放松。 不过很快,她便又变回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重千风笑起来:「阿瞬真乖。」 荧惑不领情:「你话真多。」 而另一边,虽然只有片刻,但蜃还是看到那少女的神情变了,心头一喜。 这些年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蜃早就对人类的任何情绪波动没了兴趣,除非他们疯在自己的幻境里,只有这个百看不厌。 眼前这个少女,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产生的好奇心。 为什么她可以置身事外? 为什么她总是无动于衷? 这幻术中出现的不仅是人心底的恐惧,更有执念。 面对执念,她还能这么淡然处之吗? 蜃咬破手指,将蜃术以最大修为催动。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怎么抵挡多少修士都逃不出的黄粱一梦? 他十分满意地笑了起来。 在魔宫大殿中四处转了一圈,重千风忽然道:「对了,记得回祟市看看。」 荧惑记得这是对方离开魔宫时对自己说的话,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在想着,难道那地方与近期魔修的异动有关? 但是祟市在魔域,她又该怎么回去呢? 荧惑转过头,看向空茫的大殿四周。 那个偷窥者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才诱使自己想起这件事。 还真要谢谢他了。 重千风向着大殿下走了几节台阶,坐下,拍了拍身侧。 「来,」她说,「陪为师聊聊天。」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闲着也是闲着。 荧惑想:来都来了。 她坐到另一侧,两人并肩,从大殿的正门可以看到魔宫山外。 那儿有一轮弦月,月光冷而锋锐,像是刀子一样。 「我好多年没看过魔域的月亮了,」重千风轻声道,「还和以前一样。」 荧惑看着对方的侧脸:「月亮又不会变。」 上次一起看月亮,还是人族打了败仗之后。 几千年没见的魔火现世,修士们都惶惶不可终日,想要撤退到炽停峡去。 魔修们也建议重千风先去躲避,但被拒绝了。 要知道,魔族从见知渊里倾巢出动后,邪异门是第一道防线,如果她退了,就等于把魔域这块地盘白白让给他们,重千风才不想认输。 打算撤退的魔修立刻就反了,打算到宗域后自立门户。 他们痛骂重千风这个不知变通的女人,说她狂傲、刚愎自用,没有丝毫的领导能力也敢带着人族和魔族硬碰硬,老子不伺候了,等死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对此,重千风毫不在意。 她问荧惑:「你要走吗?」 那时候荧惑六七岁,人小鬼大,已经修了几年生死道,并显现出了天赋。 她对生死没什么概念,最大的爱好就是看邪异门众严刑拷打魔族。 听到师父的问句,她面无表情道:「不走。」 重千风笑眯眯地又说:「不走就有可能死了哦。」 荧惑道:「死就死了。」 重千风继续逗她:「魔族恨我们,很可能死得很惨。」 荧惑反问:「死得不惨就不是死了吗?」 重千风听后抚掌大笑,笑靥明媚,丝毫看不出此刻的危机。 于是她教荧惑做阵,告诉她怎样杀魔族,如果出了事,应该怎么逃走。 当然了,第三条荧惑没仔细听,她根本不打算逃。 魔族攻上邪异门时,其他誓死追随魔尊的魔修全数应战。 重千风则带着荧惑蹲在大殿顶上看月亮。 大阵启动,魔族在阵中迷失方向,然后被斩杀。 荧惑吸收生死之力,像是雨后幼竹一样节节拔升。 昔时月色很美,皎洁冰冷。 和今日一样。 时间差不多了,荧惑想。 如果岁云岐还找不到自己,那不如死了算了。 一念至此,荧惑下意识地问重千风:「我们还能再见吗?」 问完,她先自嘲地笑了一声,自己怎么还真当真了? 这是幻境,师父自她意识中来,她怎么想对方就怎么说。 自己骗自己有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重千风点了点头,温和地笑:「当然能。」 荧惑张了张口,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骗子。」 面对重千风,她想,怪不得这么多修士都栽在了这里。 太真实了,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师父一样。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重千风笑问,「我走时可没答应过你会回来。」 一个活了几百岁的人,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又问:「那你呢,你还能回来吗?」 荧惑知道对方在问魔尊原本身体的事,于是点头。 她道:「你走吧,时间到了。」 重千风笑她:「捨得吗?乖徒弟,师父要消失了。」 荧惑看了对方片刻,冷笑一声:「少废话。」 说完,她起身,走回大殿宝座前坐下了。 她收起了放松的神色,也收起了只有对待师父时会出现的坏脾气。 这一刻,荧惑从阿瞬又变回了魔尊。 她侧过头,看着镜子模煳映出的美艷女子样子,头也不回地对重千风说:「后面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重千风也遥远地笑:「我的好阿瞬。」 荧惑没看她,只摆了摆手。 蜃远远地看着,因为猎物过分淡然而着急。 这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在他的设想中,幻境的阵法已经被催动到了威力最强的时候。 这时候无论心智保留什么样的清醒,都只能被执念摆布。 然而这少女在做什么? 虽然蜃看不到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但却清晰地看出少女最后一个动作的含义。 她在和自己的执念告别。 忽然,幻境中人勐地喊了起来。 喊了那个让蜃闻之便胆寒的名字。 「岁云岐!多久了,你怎么还不到?!」 碎裂声同时响起! 白衣的少年剑风带着一道金色的光,直接从上至下,把幻境噼出了一道口子! 蜃凭着本能向右一扑,身后的巨石轰然碎成了齑粉。 他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准备化雾离开。 荧惑道:「别让这骗人的东西跑了!」 岁云岐又是一剑跟来,剑气大开大合,几乎盈满整个幻境。 对方虽然衣着没有变化,但神色间却有几分郁结。 想必是在破开幻境并寻找她时费了不少力气,荧惑想,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问问对方看到了什么,他的恐惧、他的执念都分别是什么? 耽误这么久,岁云岐也有些烦躁,一剑拦住蜃的去路,随后欺身而近,亮出无俱剑锋,将对方一路逼至阵法的边缘! 蜃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动弹不得。 无俱剑自空中做阵,从上至下将他牢牢困住。 蜃趴在地面上,手下石板甚至有了裂痕。 他本来就属于精怪那类,遇上修道的纯净真气,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荧惑本想再告几句状,胡乱编两句什么,最好能激得岁云岐直接把这玩意儿杀了,避免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但到目前,她还没把握少年会这么听话。 更何况幻境消失,一些真实的感受涌上来。 荧惑有些头疼,她皱起眉,揉了揉额头。 岁云岐念咒驱剑,剑光万千铺展,自内而外,直接破开了整个幻境。 随后他走过来问少女:「还好吗?」 荧惑道:「头疼,晕。」 「在幻境内待了太久,」岁云岐道,「我们马上走。」 他指尖酝了一些灵力,虚虚点在荧惑眉心。 钝痛减轻了不少,荧惑的眉头逐渐舒展。 同时,幻境开始消退,有风吹进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岁云岐先是低头看对方的情况,忽然觉得前方有光一闪。 然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抬起眼睛——他本不该看到幻境里的情况,但就在虚实交错的瞬间,有一面镜子出现在眼前。 镜子里有他,还有一名女子。 对方黑髮黑裙、背影高挑纤细。 幻境垮塌,从顶部开始向四周剥落。 岁云岐看着那面镜子,一时有些难以收回视线。 ——那是魔尊荧惑。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你——」岁云岐出声,声音哽在喉咙里。 荧惑仰起头看他,见对方神思有些茫然:「怎么了?」 岁云岐沉默片刻,才说:「你身后的镜子,照出了魔尊。」 第31章 反制 荧惑定定地看着岁云岐,问他:「什么?发生什么了?」 她需要让对方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话,她才方便思考该怎么办。 岁云岐怎么会看到她的幻境? 又为什么能看到她原本的样子? 须臾之间,荧惑心里过了无数个念头。 很显然,在三试途中被发现真实身份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没有找到禁地、没有妙风的支援,她很有可能死在这儿。 就算不死,岁云岐对她起疑,之后的事情就更不好做了。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 把问题扔回去。 岁云岐暂时还没想到镜中人和眼前人之间的联繫,他只是单纯疑惑地又重复了一遍:「那面镜子可以看到魔尊荧惑,你能看到吗?」 荧惑转身,看向镜子。 这下镜中人也转过身,露出了魔尊那张脸。 幻境仍然在不可逆转地崩塌着,转瞬就要吞没镜子。 荧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那里有镜子吗?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岁云岐听她这样说也茫然了起来:「没有?」 「岁云岐,」荧惑回身看他,故意问,「你好像很在意魔尊?」 少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荧惑反客为主,继续道:「我记得你因为她被封印而伤怀;还不允许尤惊对她不敬;那次我上课,你替魔尊说过话,现在你更是在幻境里看到了她——」 她抱着手臂,对露出无措表情的少年说:「我是不是应该需要一个解释?」 岁云岐迟疑:「我……」 荧惑向前走了一步,仰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说。」 这件事她好奇很久了,这次索性问个清楚。 岁云岐低头看着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千头万绪,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荧惑见他犹豫,挑了挑眉:「你不会是喜欢魔尊吧?」 说这话的时候,荧惑在心里想,难道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了?一个正派名门之子,清正宗未来正统的领导者,喜欢魔尊?真是天大的笑话。 当然,她也忍不住有点得意。 以前只知道别人怕自己,没想到还会有人喜欢自己。 「……」岁云岐先是一愣,随后他道,「没有。」 这下换荧惑没反应过来:「嗯?」 岁云岐仍然表情笃定,并不慌乱:「没有。」 他说:「我们先出去,这件事等出去再说。」 荧惑虽然心里有疑惑,不过也不着急现在就问出所以然来。 反正对方也没再问魔尊的事,目的达成,她又恰好头晕,于是顺势靠在了岁云岐减伤,故作可怜地说:「那好,快把我带出去。」 蜃趁机想起身,岁云岐淡淡扫了他一眼,盘踞在对方身上的锁链倏然出现,让他直接被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荧惑笑眯眯地说:「就让他在这儿吧,反正三宗也会来收。」 幻境褪去,他们哪里也没去,还在那个小院里。 荧惑被岁云岐扶着到桌边休息,对方脸色不好,不知道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她玩笑道:「被魔尊吓到了?」 岁云岐摇头:「不是因为她。」 荧惑用手撑着脸,看着对方。 岁云岐捱不过这种目光,看向别处,解释道:「我在幻境里看到了很多死去的人,战火蔓延,生灵涂炭。」 这个关于执念和恐惧的答案实在是正常到有些无趣了,荧惑脸上挂着微笑,心里想,也对,作为清正宗未来的希望,他看不到这些才有鬼。 情节八成又是什么魔修入侵,魔尊復生,带着坐下五明子烧杀抢夺,他在梦中看到这些,惊恐又悲痛,更下定决心要和魔修斗争到底。 荧惑兴味缺缺地听着,提不起精神来。 岁云岐道:「幻境中有修道之人,也有修魔之人。」 听到这句话,她的目光闪了闪,看向少年:「嗯?」 「那是一场两域的灾难,」他说,「没人能逃得过。」 荧惑问他:「你把魔修也算在内了?」 岁云岐几乎没有思考:「人都是一样的。」 这个回答颇得荧惑的心意,她看两域之人向来也是如此,只不过岁云岐是将他们的性命看得同样珍贵,而荧惑则认为都不珍贵罢了。 发现对方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岁云岐问她:「栾姑娘看到什么了?」 「看到我认识的人都死了,」荧惑并没有隐瞒对方,「还有,看到我最重要的已经死去的家人,她又出现在我面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岁云岐问她:「很难过吗?」 荧惑想了想:「还好,已经习惯了,没有太难过。」她半开玩笑地说:「幻境和意志有关,也许当一个人遇到过足够惨痛的事情的时候,这一切就对她没有效果了,比如我?」 岁云岐看她,想要安抚:「节哀。」 「不说这个了,」荧惑打断少年,「你是不是该继续解释魔尊的问题?」 话题又绕回来,岁云岐无奈地笑。 「其实我对魔尊并无私心,」他斟酌着说,「但我很敬佩她。」 敬佩? 这比喜欢还让荧惑震惊。 她眨了眨眼,托着腮凑上去看对方:「仔细说说。」 「她很自由,很强大,」岁云岐似乎很难表达自己为什么敬佩魔尊,「而且还有很多亲近的人,比如那些手下。」 岁云岐继续道:「能让五明子忠心耿耿地跟随她,她应该并非像传言中说得那么残暴嗜血,所以我之前才会说想在她全盛时期挑战她,因为她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个值得被尊重的对手。」 听到这里,荧惑忽然明白了对方。 生在清正宗这个地方,往好了说,这些孩子们长得绝对是正气凛然,而且被保护得很好,做出的选择是通常意义上的正确决定。 但这也有不好,比如过多的条条框框让他们觉得不够自由,所以在见到魔修的时候,会难免羡慕他们的快意恩仇。 岁云岐呢,作为清正宗培养出的,最好的好孩子,肯定是对世间强者都心嚮往之的,那么想要挑战魔尊,也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虽然并非倾慕,但这个结果也让荧惑心情不错。 没想到无俱剑主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她觉得自己对敌人又了解了一些。 「在想什么?」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岁云岐好奇地问。 荧惑笑了笑,故作感慨地说:「没事,那我就放心了,还以为你喜欢的是魔尊那样的女人,我可比不上。」 岁云岐先是惊讶,须臾后认真地说:「栾姑娘,你很好。」 荧惑:「嗯?」 岁云岐道:「我的意思是,你无需和任何人比较。」 少年神情郑重,目光专注,干净又清澈,一丝旖旎也没有。 这世上夸过荧惑好的,也就是她师父了。其他人大多是畏惧她、仰仗她、听从她或者是痛恨她,这一百多年,魔尊和「好」是不沾边的。 荧惑说不上是自己是什么心情,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慢慢地抬起眼睛,第一次用认真的目光看向对方,来到清正宗之后,她做的事说的话都是漫不经心的,连目光也是,她好像从没认真看过什么。 她仔细而探究地看着这个少年,想从他脸上看出欺骗和敷衍来。 而岁云岐也回视着她,神情平和,就像是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随后荧惑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她又换上之前的笑容,凑上前去,轻轻在岁云岐脸颊上一捏:「好了,我们看看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岁云岐移开视线,像是已经习惯了她的无理举动。 只不过耳廓还是微微发红的。 「我们还没查清阵眼的问题,」他说,「先前那个幻境,应该只是我们启动了阵法,是一个阵中阵,真正属于这片密林的大阵仍然存在。」 荧惑道:「现在你可以御剑了,我们不如上去兜一圈?」 岁云岐暂时看不出别的,于是点头答应。 两人御剑悬于空中慢慢上升,逐渐,瘴林的全貌出现在他们眼前。 荧惑看了片刻,忽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道:「我应该知道这个阵怎么解了。」 岁云岐低头看她:「怎么?」 「你看,这屋子由两个对称的小房间组成,把这个房间放大,推远,不就是瘴林吗?只不过瘴林是南北走向,这房间是东西,」荧惑翘起唇角,很是不屑,「你再往北看呢?」 岁云岐看去,发现不光是南方有瘴林,北方也同样出现了一片。 这是之前没有的。 荧惑摸了摸下巴,猜测道:「或许是因为我们破了蜃的幻境,所以真正的瘴林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过这么多草木,三宗长总不想让我们把大阵破了吧?」 她笃定道:「所以破阵的方法,应该就在这两件屋子里。只要看清瘴林中大阵机关的关键位置,再触碰屋子里同样位置的陈设,阵就能破。」 岁云岐明白过来,目光逡巡四周,然后报了四个位置。 荧惑一打响指:「聪明,走,我们去试试。」 回到房间中,荧惑依次搬动板凳和茶壶。 岁云岐站在她身边,紧抿着唇,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荧惑仍然能感觉到对方在紧张,于是安慰道:「没关系的,三宗难道还能害死我不成?」 岁云岐道:「不可以这么说。」 荧惑摆摆手:「好好好。」 她把板凳从南搬到北,又把茶壶从东拿到西。 放下的一瞬间,只听「咔哒」一声。 他们两人警觉起来。 房子立刻起了变化,榫卯交叠,斗拱迁移,房屋的组成部分开始如波浪一般起伏穿插,让人眼花缭乱。 与此同时,荧惑和岁云岐脚下的石板分裂开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栾姑娘!」岁云岐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然而下一刻,横樑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地将两人分隔开。 这一切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发生,荧惑猜测也许这变化有别的用意,便道:「你别着急,多观察,等我来找你!」 说完她撇了撇嘴角,心想,也未必,没准最后还是对方来找自己。 岁云岐听了她的话,没有强行用剑噼开横樑去抓她。 于是片刻之后,两间房屋经过拆解再造,他们似乎被强行分隔在了两个重组之后的密闭房间里,这次封得很严实,连光也透不进来。 四周静谧,气氛压抑,容易让人神智低迷。 不过虽然看不到对方,但刚刚她的声音,却让岁云岐奇异地安心下来。 第32章 目的 从南到北,从西到东。 荧惑笑了一声:「好一个『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人』,清正宗这些老傢伙居然还有闲心搞这些风花雪月?」 不过她又嘀咕起来,这些考验几乎都需要两人完成,那泓央她…… 她的全盛时期,难道能一个人顶两个人用? 这两句诗是荧惑灵光乍现想到的,师父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她一直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因为春日从南到北而来,月亮东升西落,有感而发罢了。 这个房间密闭,没有一丝光。 荧惑没有修为,无法用掌心火照亮,她只好伸手扶着墙壁,沿着这室内的边缘走了一圈,然后出现了一些头绪。 室内墙壁上画着一些东西,仔细摸过去,似乎是一些故事。 然而人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触觉并不会立刻提升。 她一个习惯性用眼睛获取情报的人,并不能立刻辨别出壁画内容是什么。 失去了修为的她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荧惑经歷了几次这种情况,早就不像一开始那样心浮气躁,她认命地闭上眼,不让睁着眼睛这个状态影响她的注意力。 然后,她慢慢凝聚心神,去感受墙壁上的内容。 这个动作不涉及到消耗修为,只是需要更专注、更安静。 她仔细感受着指尖的触感,当所有心神都凝聚在壁画和手指交叠的位置时,荧惑对身体其他位置的感觉忽然飘忽不定起来。 一端感受明显,另一端就像是要消失了。 寻常人有这种感受多半会撤回神智,避免进入迷障,然而这是荧惑,如果她认世间意志第二,那就没人敢当第一。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一个又一个地摸了过去。 墙壁上狂乱的、没有章法的线条内容在一瞬间变得鲜明,荧惑碰触着,心底慢慢凝出了几幅画面。 狂风折断树木。 洪水淹没农田。 大火焚烧村落。 这是两域三大天灾的图,都是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重大灾难。 据可以考证的歷史记载说,狂风和洪水都肆虐过炽停峡所在的这片范围,但唯独火没有,魔火到这里就停下了,那么…… 荧惑手指移动,在大火的壁画上停下,然后敲了敲。 起先是一片寂静,随后,哗啦啦的机簧声响起。 荧惑身后一扇门霍然开启! 她心中一动,想转身去看。 然而还没等她有动作,忽然听到有风声靠近,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荧惑在一片漆黑中下意识躲开,只觉得面前有冰冷的刀风噼过。 现在可不是什么直面敌人的好时机,她一旦站稳后就不再动了,并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唿吸,不让对方发现一丁点的动静。 黑暗让人行动不便,对方如果长了眼睛,那必定也处于不敢妄动的状态。 果不其然,一击之后,对方也不再动弹。 荧惑背靠着墙壁,心思飞快地转动着。 现在没有岁云岐,她毫无自保能力,除了在这里躲着,她不知道该怎么战胜对方。而从仅有的情报中可以得知,对方有眼睛,用刀,是个活物,大概是人。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静得连唿吸声也没有。 荧惑心想,这不对啊,我控制着唿吸也就罢了,对方为什么也不喘气? 她的手指慢慢向着壁画处移动。 既然火门能被撬开,那么风门、水门也一定能敲。 但就在这时,黑暗中轻轻传来了一个声响。 电光石火间,荧惑不能辨别出是什么在发声,但她知道这绝对是危险,几乎是立刻,荧惑不再在乎会不会发出声音,手勐地拍在狂风壁画上。 随着机簧声响起,有光漏进来。 整个房间成为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它像是被拆分成了无数按照规律排布的木柱,现在的模样,是每隔一块木柱就是一块空缺,外面的光就这么细密斑驳地落了进来,照亮了室内的一切。 荧惑也看清了攻击自己的那个人。 没唿吸是正常的,因为这根本就算不上是个人。 全身黑雾缭绕,比自己高一些,看不出男女老少,手里一把弯刀。 ——弯刀?! 荧惑愣住了,这刀她认识。 明、月、苦! 这是魔尊的刀,是她的刀! 然后,那影子缓缓转过身来,虽然没有五官,但荧惑知道它在看向自己。 再然后,黑雾褪去,女子艷丽的眉眼显露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荧惑看着她,表情没动。 下一刻,明月苦向上竖起,魔尊就要袭来! 但就在这时,机簧声居然又一次响起,那些规律的木柱合拢,日光被再一次阻挡,室内回归漆黑。 然后,所有木柱尽数散开,光勐烈地涌入。 荧惑眯起眼睛,忽然听到耳边岁云岐的声音响起。 「栾姑娘小心!」 无俱一剑挡开明月苦,兵器相撞、铮然作响。 黑雾弥散,岁云岐看清了魔尊的脸。 他在另一个房间很快找到了开启机关的方法,只不过运气好,第一个打开的并不是和这边一样的甬道,不然说不定又要多一个敌人。 但没想到的是,敌人居然长这样。 岁云岐看着魔尊的脸,先是一惊,随后很快察觉出问题来。 眼前这人虽然与魔尊长着同样的脸,但目光滞缓,丝毫不飞扬跋扈,导致与真正的她差别不小,不像是本人,更像是一尊精緻的木偶。 这也就是为什么荧惑丝毫不急的原因。 清正宗若是能控制了她的身体为自己所用,她还要高看他们一眼呢。 现在这个,实在是太粗糙了。 她暗自撇了撇嘴,找到个好地方躲着,看他们二人过招。 岁云岐剑法不知道高明了多少,而这个假魔尊只有外形,并无其刀法精髓,很快便不敌,然后败下阵来。 但就在它节节败退,就快要被无俱剑所伤的一瞬间,原本还算写实的身体忽然化为黑雾,紧接着消失了。 荧惑在一旁说:「这是蜃术。」 「蜃术?」岁云岐问,「是蜃的术法吗?」 荧惑慢悠悠地扬起唇角:「是。」 真有意思,禁地居然就在这附近。 这算是她的意外收穫,毕竟蜃术的原理,无非就是捏造一个幻觉。 但如果他们想要驱动这个幻觉,那么原身就一定要在。 所以,清正宗禁地一定就在这附近。 她的身体也在这附近。 荧惑兴奋起来,她抓住岁云岐的手腕:「阵破了,我们继续走吧!」 岁云岐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情绪:「怎么了?」 荧惑惊讶于对方居然这么敏感,抬眼看他,思索片刻之后,并没做隐瞒,毕竟就算是他们此时到了禁地,凭她对口令的掌握,也不可能直接拿到魔尊的身体。 「清正宗禁地就在这附近,不然他们不可能用蜃术造个假的出来。」 岁云岐听后若有所思:「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荧惑问。 岁云岐道:「我看到的那个镜子,也许也是因为蜃术。」 荧惑:「……」 她倒是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把这件事解释了,于是露出一副心有戚戚的表情说道:「看来三宗长真是铁了心要用魔尊吓唬我们。」 岁云岐问:「栾姑娘怕吗?」 荧惑拍了拍胸口,假装惊恐:「害怕极了。」 岁云岐知道她又在装,忍不住笑。 随着小屋的消失,瘴林大阵轻微转动,阵眼移位,一座顶天立地的高塔出现在他们面前。荧惑看着,心想如果她没猜错,这就是禁地的位置了。 两人御剑,走了一阵,那座塔还是岿然不动地矗立着。 唯一的问题是……距离似乎没有变近。 「望山跑死马,」荧惑说,「这塔真的存在吗?不会也是蜃术吧?」 岁云岐御剑很久,但灵力充沛,全无疲惫,他也好奇,还想凑近了再看看。 「节省体力吧,」荧惑说,「先下去看看。」 他们飞离了大阵的中间区域,朝着南方去,离炽停峡越来越近。 但就在这时,忽然有铃声响起。 ——是蜜疴铃。 三宗府议事厅内,方家主脸色不好。 随修弟子来报,那两人二试已经过了,现在正朝着炽停峡方向去。 「他们就要到禁地罗塔了。」姜家主说出这话之后,其他人皆是一惊。 当初岁泓央如何过了三试无人得知,但他们也清楚,过程必定是九死一生。不然之后三宗为何如此器重她?岁家又怎么可能短时间内风头无两,隐隐成了清正宗八大家的领头家族? 岁泓央之后,便再无人提三试这件事。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半的工夫,岁泓央之子岁云岐,居然就带着一个毫无修为的栾如连破两试。 正当议事厅内人们各怀心思,沉吟不语时,随修弟子又来报。 「方予朝回来了!」 方家主起身迎接,直接问:「抓到魔修了吗?」 方予朝道:「抓了两个,都是尤惊的手下。」 方家主问:「那尤惊呢?」 方予朝看着他,摇了摇头。 「混帐东西!」方家主勃然大怒,若非姜家主上来拦住了他,恐怕就要当着议事厅清正宗各位的面打儿子了,他骂道,「你怎么可以让尤惊跑了!抓两个魔修有什么用?!」 方予朝略略低下头,轻声说:「是我的错。」 方家主怒骂:「认错有什么用?!人都跑了!」 议事厅内一时寂静,没人接话。 许甦他们躲在一旁,也像是犯了错似的低着头,纷纷如坐针毡。 文家主虽然与方家主关系一般,但她却看不得小辈挨骂,忍不住皱眉道:「方家主如果觉得予朝办事不利,不如自己去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许家主也打起圆场:「尤惊那魔头本来就心思诡谲,而且还有帮手,予朝能抓回她身边的两个魔修已是不易,我们不能太过着急。」 方家主不语,他急的是自己儿子办事不利,如果不能在岁云岐他们二人出来之前抓到尤惊,那么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就又要拱手送回去了。 想到这里,方家主更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淤血。 他抬眼,环视四周,忽然对上了李成倏的目光。 对方在清正宗向来什么存在感,家中大小事多半都是由岁泓央负责,说句不好听的,方家主几乎不怎么拿他当自己人看,或者说,压根不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 但今日,李成倏却有些不同。 他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好像已经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方家主迷茫着,近日发生的事在对方淡然的目光中勐地串在了一起。 岁泓央被软禁、追查魔修一事移交、岁云岐进入漆吴山挑战三试、再到现在抓了两个魔修,却并未抓住尤惊本人,这是在……这是在…… 方家主思索片刻,霍然一惊。 他终于知道了三宗长的目的! 这是给岁云岐的考验! 第33章 猜测 有魔修在瘴林里。 荧惑与岁云岐对视一眼,两人迅速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应该就在附近,」荧惑道,「清正宗的地盘,怎么会有魔修?」 岁云岐十分警惕,他将蜜疴铃随身带着就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但先前无论是遇到蜃,还是魔尊幻象,蜜疴铃都没发出声响,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 「瘴林还有其他路?」荧惑问,「不然魔修是怎么来的?」 岁云岐思索:「除非从炽停峡爬上来。」 荧惑喃喃:「也就是说,唯一的路就是我们来的那条。」 岁云岐道:「那他是如何潜入的?」 两人迅速回到地面,荧惑不甚在意地抓住少年的手,拉着他继续向南走:「反正现在敌暗我明,他迟早会出来的,我们等着就好了。」 岁云岐见她一副毫不慌张的样子,也放下疑虑,二人并肩前行。 离开阵眼,瘴林才显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树木长得奇高无比不说,连普通的地面草木都快有一人高,茂密的丛冠中偶有细微的声响,仔细看去,这里的鸟兽虫蛾也生得巨大。 荧惑看向四周,丝毫不意外一会儿会钻出个巨人来。 两人走了很久,蜜疴铃时不时发出声响。 先前一直处在幻境中,对日头的东升西落毫无概念,现在身处瘴林,不多时就太阳落山,暮色四合了。 岁云岐提议:「我们找个地方休息?」 荧惑的体力早就见底了,她蔫头耷脑地点点头。 「新的大阵恐怕没那么简单,」荧惑忽然抬头,提醒道,「如果遇到敌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岁云岐听后,默然让灵气在四肢百骸游走一周。 然后他惊讶道:「的确有滞涩感,栾姑娘怎么猜到的?」 荧惑冷笑一声:「我不信三宗长这么轻易就放过你我,而且那魔修多半就是他们默许着放进来的,也是三试的一环。」 岁云岐听后更是惊讶。 他不像荧惑一开始就猜到了三宗的心思,而是真的将它当做一场试炼看待,宗长们的真正用意还没考虑过,但听到少女这样一说,他便迅速反应过来。 给他们出难题并不是宗长本意,他们另有目的! 不过,目的是什么呢? 他一边想着,两人找到了瘴林中一片还算开阔的地方。 岁云岐以灵力起火,又在四周布了除瘴的咒印,过程中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三宗长会让他们来这里?甚至还让魔修也一同进入瘴林,甚至是靠近禁地。 荧惑靠着树坐好,一抬眼,看到对方正若有所思。 她道:「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问我,自己想多没意思。」 岁云岐听后走过来,在荧惑身侧坐下。 他说:「三宗此举,更像是委託。」 这么说也没什么错,荧惑想,委託他们给岁家找一个新的领导者。 火光明灭,两人间一时无话。 荧惑没出声,岁云岐也并不催她。 过了一会儿,她向着对方身旁又凑了凑,让两人肩膀靠着肩膀,然后指着他们面前的篝火,问少年:「你看这是什么?」 岁云岐道:「火?」 荧惑又问:「那四周是什么?」 岁云岐顺着她所说,向四周看。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瘴林的灌木茂盛,把月光星光尽数遮住,除了眼前蓬勃的火光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的,偶尔有诡异的声音响起,却不知来处。 岁云岐想了想道:「是……未知?」 荧惑点头:「也许三宗的委託就是要我们在未知的境遇下,找到火。」 岁云岐起先还是茫然,但很快反应过来:「宗长在考验我?」 他瞭然而又疑惑:「为什么是我?」 荧惑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值得三宗这么费心思?」 她说完,岁云岐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荧惑早就知道了对方在想什么,八成又是一些公平不公平、正义不正义的事情,他一定觉得试炼机会给了自己,那同辈的其他人怎么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她侧着脸,托着腮,看向对方。 岁云岐被盯了一会儿才回过神,问她:「怎么了?」 荧惑道:「被特殊对待了,你好像不太开心,觉得对他人不公?」 岁云岐笑了一声:「不是。」 「嗯?」荧惑很意外,「不是?看来我猜错了。」 岁云岐道:「之前我认为与魔尊那一战是胜之不武,后来你告诉我,那一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我不是侥倖获胜。从那时开始,我便不执着于绝对的公平了。」 荧惑奇道:「你居然还记得?」 岁云岐认真道:「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荧惑笑眯眯地说:「那你说说,在想什么?」 岁云岐看向她:「我在想,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荧惑有些意外,但面对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时,她却也十分坦然地点头:「没错,比你早知道很久。」 岁云岐问:「多早?」 荧惑道:「在进漆吴山之前我就知道了。」 岁云岐听到了自己心中所想的回答,忍不住嘆气:「你不该来。」 荧惑也不搭话,等对方继续说。 岁云岐嘆气道:「你既然知道其中原委,为什么还要一同前来,这么危险,尤其是那两间封闭的屋子,如果我没有找到机关所在,如果——」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更少用这么急切的语气。 荧惑笑着打断他:「我相信你啊。」 岁云岐愣住,眨了眨眼,没能做出反应。 「如果是旁的什么人,我才不管他们死活,」荧惑懒洋洋地伸了伸手臂,「我死里逃生,惜命得很。但你不一样,你是无俱剑主,未来,不,现在就是清正宗第一剑,跟着你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岁云岐看着她,深深思索:「原来是这样。」 她捕捉到少年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笑容更盛。 在热烈的火光下,她笑意明艷,微微转头,唿吸拂在岁云岐的耳侧。 「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是岁云岐,所以我相信你。」 她补了一句,毫不意外看到对方亮起的眸光。 荧惑最擅长用这种欲扬先抑的把戏,先让对方失落,然后再给个甜枣,那么得到的满足就是双倍的,没人会拒绝这种快乐。 两人之间再度沉默下来,只有风拂过树冠的沙沙声迴荡在瘴林中。 距离上次休息已经过去将近两天的时间,纵然有丹药撑着,荧惑也感觉到疲惫不堪,最主要的是,她觉得自己脑子都快不转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人困傻了,难免会说错话。 于是她打算休息一会儿。 她和岁云岐并肩坐着,背靠着一棵已经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巨木,又想着对方凑了凑,靠在他的肩上,然后闭目,含煳地说:「我困了。」 岁云岐侧头看了她片刻,道:「嗯,休息吧。」 荧惑不想让自己睡过去,但她现在这副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如果不睡,真打起架来就只是个拖累了。 另外,在岁云岐面前装睡没意义,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于是,她靠在自己宿敌的肩上,放心大胆地陷入沉眠。 睡了不知道多久,荧惑被蜜疴铃的动静吵醒。 岁云岐在一旁盘膝阖眸打坐,并未休息,一直守着。 蜜疴铃一响,他率先拔剑做出预警。 荧惑没动,靠在少年的肩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这铃铛动静这么大,魔修岂不是也发现你和我了?」她用手拎起那串震颤不已的银铃,皱起眉头道,「到底是抓魔修呢,还是给他们报信呢?」 岁云岐听她奚落法器,道:「应该拜託沈家主改造。」 两人说着话,四周安静,有诡异的气氛丛生,但又因为他们的对话而消减。 篝火已经快要熄灭了,在瘴林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忽然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三哥骗我,你们竟然没中镜里香!」 岁云岐抬头:「尤惊。」 不远处,一个纤细的少女身影缓缓靠近。 娇艷的五官自黑暗中浮现出来,尤惊仍然抱着那把琴,神情天真烂漫,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笑,并不像是遇敌,倒像是来郊游。 「好久不见啊,」尤惊笑得眉眼弯弯,就当没看见荧惑似的,满心满眼都是岁云岐,「我们还真有缘分,在这种地方都能遇见。」 无俱剑横在岁云岐身前,他表情没动半分,语气冷淡:「你跟了我们多久?」 尤惊娇俏答到:「从那个破铃铛响起来开始,我就跟上你们啦。」 她得意极了:「但是我打不过你,就只好下毒,这林子的瘴气最好只做镜里香了,只不过我在风口用了半天药你们也没昏过去,真是好奇怪!」 话虽这样说,不过她语气中没有半分的遗憾。 娇嗔疑惑,全是装出来的。 荧惑想起先前他们遇到那次动了手,对方一点便宜没讨到。 按说依照她在荔县的表现来看,这个尤惊必定是心思毒辣,睚眦必报的,此刻像个没事人一样跟他们谈天说地,不知道还以为是个清正宗的小弟子来叙旧呢。 尤惊又问:「为什么呢?你们不怕瘴毒?」 荧惑道:「因为你站在下风口了。」 尤惊听后神色蓦然一变,随后又变回来,她盯着荧惑,表情不再友善,有种冷飕飕的恶意:「你这个废人,居然骗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是啊,」荧惑坦然一笑,「骗傻子又不花钱。」 她看不得魔修不动脑子,这么轻易潜入漆吴山,甚至接近了炽停峡,能深入清正宗的禁地,这小姑娘居然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可见现在魔修无人领头是真的不行,怎么连基本功都没人教了? 尤惊杏眼圆睁,纤细的手指勐地一拨琴弦—— 荧惑道:「三宗把这傻子放进来必有用意,先把她抓了!」 第34章 第三关 先前少女认为大阵移位,导致灵气运行不畅,应该是三宗所为。 现在听了「镜里香」,岁云岐才意识到这其实是瘴毒,与大阵的移动基本上没有关系。如果非说要有,那只能说位置改变了风向,让尤惊更容易得手了。 但岁云岐还没行动,荧惑却直接将对方唬住了,让她以为瘴毒没起作用。 并且三言两语激怒了尤惊,愤怒再加上先前的忌惮,活捉她不算难事。 岁云岐的心思转得很快,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意图。 在尤惊动手的电光石火间,他驱使无俱剑开启剑阵! 尤惊手指连动,琴音铮然不绝,气风如刀,旋转着朝两人飞去! 同时,她看到几道长剑虚影将自己包围住,刚打算运灵力破阵,脚下却忽然一空,那剑阵竟然在她脚下铺开了! 尤惊立刻抽身而退,对着阵沿用琴一顶,生生将她撞偏了几分。 她看到剑阵一分为二,她脚下为入口,岁云岐身前为出口,若是她此时跌入阵中,必将掉入他的面前被他拿下! 尤惊悬身贴在树干上,俯身看着他们二人,神情恼怒。 上次交手她已经摸清了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只觉得岁云岐无非是个灵气充沛的名门剑修,她对用剑的颇为不屑,毕竟只要拉开距离,对方就全无威胁。 上次那阵虽说是阵,但拼的也是灵力,她又不是不会躲。 但让尤惊没想到的是,对方一上来就开了这样厉害的阵法! 甚至可以让两个空间相连! 她咬紧了嘴唇,怒极反笑,五指向着身后虚虚一抓,草木摇动,有什么东西摇摇晃晃地从漆黑的深林中浮了出来。 荧惑看清了尤惊指尖冒出的细线是她那怪琴的琴弦,细线轻巧凌厉地在林中一抓,那摇晃着被牵出来的,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蛾子。 蛾子长着一张人脸,只不过脸色惨白近乎透明,像是死去多时。 它规律地扇动长着类似眼睛的花纹的、毛绒绒的翅膀,仔细看去,能发现这些全都由琴弦牵引着,就像是提线木偶。 偶术,荧惑淡淡地想,真是难得一见。 话音未落,那巨蛾勐地袭来,翅膀一扇,带毒的鳞粉随风飞舞。 岁云岐抓着荧惑退后半步,驱使阵法移动,让巨蛾踩入其中,随后它的身影倏然消失,被传送到尤惊的身后。 巨蛾翅膀扇动,睁开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它飞到半空中,自上而下,冷漠地注视着密林中的他们。 「你不能再消耗灵力,」荧惑低声道,「瘴毒还没解。」 解毒其实并不麻烦,镜里香这种级别的毒寻常修者休息几个时辰也就好了,岁云岐也许只需要半个时辰。 但如果在中毒的情况下不断运用灵力,那么毒就会跟着灵力的运转进入四肢百骸、进入每一段经脉,会加重病状。 尤惊一击不中并没有放弃,她一手控制着巨蛾,另一只手将四弦琴架在自己肩膀上,红唇微动,对着琴弦轻轻一吹,杂乱无章的音律随着弦的震颤响起,音刀更是铺天盖地而来。 「脚下!」荧惑道。 经过这么多次的遇敌,岁云岐已经能立刻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他手腕一转,无俱剑方向改变,同时阵法再度移动到巨蛾的脚下,让它直接踩了进来,然后传到了音刀之前,当了活靶子。 音刀砍在本就死去的巨蛾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岁云岐带着荧惑又是一退三尺,身形流畅飘逸,看起来全无异常。 她侧头看向少年,见他神色如常,只不过唇角抿得更紧了些,猜到灵气运行滞涩的滋味应该十分不好受,只不过目前尚能忍耐着。 巨蛾的翅膀被刺出豁口,但仍能飞起,它的动作带动周围气流,更勐烈的瘴毒裹着鳞粉,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地面游曳而来。 尤惊盯着荧惑,不高兴地说:「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荧惑笑道:「说你傻你还真认了。」 「我更讨厌别人说我傻!」 尤惊手腕一拨,巨蛾飞上一丈高,直接砸了下来。 荧惑冷冷弯着嘴角,虽然在笑,可神情却毫无笑意:「偶术练得不到家。」 岁云岐一怔:「偶术?」 这术法会的魔修不多,原因是它是魔尊所修生死道的前置,如果想把自己的魂魄分成无数份,还能将每个被夺舍之人都控制得行动如常,那么就要学习偶术。 只有能用普通引线控制傀儡,才能将魂魄也化为最坚硬的线。 大多数人不清楚偶术和生死道的关系,主要是这术法实在是不实用,魔修打架讲究一个便捷狠毒,快速制敌,拖着人偶不啻带着累赘。 所以学它的人很少,清正宗也没见过几个魔修会用偶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荧惑还是被师父点拨之后才清楚它和生死道的关系。 这么一门不受重视,几近失传的术法忽然现世…… 荧惑想,这一切一定有什么关联。 他们与尤惊凑得很近,荧惑不清楚岁云岐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又短促地报了巨蛾的位置,希望对方能通过先后顺序,明白她的目的。 好在少年根本没多问,顺着音刀留下的豁口一剑挑破巨蛾的翅膀。 尤惊此时忽然向南冲去,岁云岐右手用剑,虽然已经快速换手,但仍然没有来得及攻击从左边与他错身而过的敌人。 尤惊用另一只手操控着巨蛾,想让它再传播一些瘴毒,然而毁了一片翅膀的巨蛾飞的歪歪扭扭,没坚持多久就又跌在地上,琴弦抻动,它的身躯也颤了颤,无法再飞起来了。 她咬了咬唇,发狠地一张五指,琴弦电射而来! 岁云岐手臂一挥,无俱斩弦。 但就在这时,尤惊的力道收敛了大半,她翻身跃起,单足在绷紧的琴弦上轻轻一点,借着柔韧的力道勐地向前翩然掠去! 不过眨眼,她就将他们二人甩在了身后。 尤惊轻快的笑声迴荡在瘴林里。 「哈哈哈哈,陪你们玩了许久,现在也该到我做正事了。」 巨蛾彻底失去支撑,轰然倒在地上。 荧惑看着那蛾子古怪的人脸,觉得有些奇怪,便走上去看。 岁云岐收回剑,抓住她的手腕,拽了拽,想要让她跟在自己身后。 「没事,」荧惑道,「死都死了,我还能怕个死蛾子吗?」 岁云岐听她说的轻松,便松手,与她并肩一同上前,看清了那巨蛾的模样。 虽然长了一副虫子模样,但它其实是有手脚的,只不过已经和蛾子的身体融为一体了,纠缠盘踞着,几乎形成了肿块的模样,让人看了背后发麻。 蜜疴铃微微颤动,荧惑等了一会儿,仍然没停。 她不确定地说:「这是……魔物?」 岁云岐一惊:「魔物?」 他蹲下身确认,发现这巨蛾虽然已经是尤惊的傀儡,但曾经却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物,可它身上有魔气缭绕,又并不是妖物。 唯一的可能就是,它是魔物,但又长着一张人的脸。 「这应该是尤惊带进来的,瘴林虽然诡异,但还不至于有这东西。」荧惑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这魔物一个,她先前是魔修的老大,和真正的魔也算是仇敌。 原以为它们已经灭绝了,现下又出现,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岁云岐道:「等我们离开后,让三宗派人来查吧。」 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荧惑略有在意地又看了巨蛾一眼,点了头。 随后,岁云岐盯着对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尤惊在拖延我们。」 荧惑道:「还好你看出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让你饶她一命。」 岁云岐点头:「她用偶术时我就发现了,这门术法很笨重,并不适合在遇到强敌时使用,但她还是使用了,为的是制造出让我们分心的目标,为什么?」 荧惑看着他,顺着问:「是啊,为什么呢?」 岁云岐一惊:「她有同伴,目的是禁地!」 「聪明,」荧惑笑了,「所以你现在要搞定瘴毒,免得影响你发挥。」 岁云岐问她:「那你呢?镜里香对寻常人也有害。」 荧惑擦了一把额头沁出的汗,这瘴毒的确让她虚弱、眩晕,但对于她这么一个没战斗力的人来说,这点伤病还不至于影响脑子。 脑子没事,那就是没事。 「不妨事,」荧惑道,「你先疗伤,我想想之后该怎么办。」 岁云岐担忧地看着她,片刻后,还是听话的就地盘膝坐下,开始运功。 荧惑想,目前岁云岐清楚这所谓三试不过就是一场试炼,也清楚了他进入试炼后代表着什么,这一切如无意外,应该都按照她所想在进行。 那么这突然出现的魔修又是怎么回事? 进入漆吴山和炽停峡的路只有一条,很显然尤惊不是从峡谷里爬出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带着几个魔修绕过了清正宗的重重守卫,轻而易举地潜入这里。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三宗虽然不管事,但不是不能打。 所以,尤惊也许是清正宗故意放进来的。 荧惑心头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抓住尤惊,弄清楚魔修所为,这就是三试最后一试! 好啊,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想明白这一点,她得意一笑,有种看破了这些老东西的快意。 想骗过她?这帮人还得再活一百年。 「对了。」望着闭目疗伤的少年,荧惑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 她极没风度地蹲在对方身边,十分小心眼儿地开口:「我得纠正你一点,偶术不是笨重的术法,而是那个傻子她功夫不到家。」 天下人都知道魔尊懂偶术,可不能让这些没本事的后辈丢她的人! 第35章 熟人 半个时辰后,岁云岐睁开眼,对她说:「那么能用好偶术的人,一定是术法大能,不是寻常修者能到达的境界了。」 「那是当然了,」荧惑理所应当地答,「你看尤惊操控那巨蛾魔物,需要把它血抽干,可一旦斩断引线魔物就死了,但真正的偶术却不一定会伤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她摆摆手:「这些都是以后你要学的,三试之后再说。」 岁云岐点头:「我们现在可以去禁地了。」 荧惑还在想,尤惊在「只有自己来禁地」这件事上没透露太多信息,保不齐到了禁地她还有其他的花招。 不过往好了想,她负责留下拖住他们两人,是否因为禁地附近都是杂兵呢? 总之都有可能,她决定先不费心思去猜。 晨光熹微,两人休息够了,继续朝着那座高塔走去。 一边走,荧惑一边思考,魔修大费周折进入炽停峡是为了什么,禁地有什么值得他们来的?难道是为了救她? 她想了很多,比如新的魔尊灵体不稳,需要她的身体来当容器;又比如也许是魔修们听了前魔尊事迹的对她心嚮往之,所以想带走她的身体把她復活;再比如新魔尊其实是个变态,打算把上一个魔尊的身体彻底销毁了,一了百了。 总之,不管是什么荧惑都不同意。 不过现在也不是她贸然动手的时候,身边只有妙风一个人,还没跟进来。真打起来说不上谁能占便宜,这次也就是过去看看热闹,围观这帮人怎么破那麻烦的口令。 「禁地附近一定是有结界才会让我们不断兜圈子,」荧惑道,「我们可以跟着魔修留下的气息走,他们有特别的寻路方法。」 两人对视一眼,都对现下情形感到惊奇: 一队魔修进了清正宗的禁地,哪怕是当初魔尊张狂开战,也没有到这个地步。 不过荧惑当年并不是怕,她只是觉得既然叫做禁地,那必然另有玄机,不能贸然进入,谁进谁傻子。 这不,她还没死多久呢,傻子就长出来了。 有蜜疴铃,魔修的气息并不难找。 瘴林的大阵虽然精妙严密,但也存在缺口,跟随着尤惊的脚步,他们很快找到缺口的位置所在。然后只需要在那附近转动了几块石头,周遭白茫的雾气散开,四周就换了天地。 密林被他们甩在身后,面前是一道断崖,下面有升腾的云霭。 禁地这座高塔如同从炽停峡中生长出来的一样,顶天立地,向上无极限地延伸而去,像是在支撑着天空。 荧惑站在炽停峡的崖边,仔细打量着这座塔。 它由菸灰色的石砖搭建而成,又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边缘和尖端处已经有了不小的磨损,但并不显得破旧,只让人觉得时间沉淀于此。 仔细看去,这些灰砖的右下都刻着小小的一个字。 椤。 「原来禁地叫做椤塔,」岁云岐也是才知道,「我先前没听说过。」 荧惑道:「很正常,这是只有家主们才能接触到的吧?」 岁云岐点头。 荧惑笑吟吟的,没说什么。 如果她能帮岁云岐当上家主的位置,那和这些秘密的距离就又进了一步。 两人御剑,从炽停峡断崖处进入椤塔。 瘴林的日光冰冷地从椤塔的镂空处落在地上,它的内部是中空的,围绕着的只有一条路,旋转向下,像是没有尽头。 荧惑趴在边缘向中间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蜜疴铃的声响更大了,这么大的动静想不惊动那些魔修都难,不过她也并不怎么在意。毕竟到现在为止,那拨新的魔修他们只见过尤惊一个,但从她口中得知还有个三哥,这么一说,至少有四个人。 四个人。 荧惑十分好奇,是哪四个呢? 「哎,」荧惑回身看岁云岐,「你是不是一向喜欢单独行动?」 后者意外地点头,似乎没想到这种事也能被看出来。 荧惑心情不错地说:「那你之后可能要被我这个累赘拖累很久了,因为一时半会儿我都不打算让你一个人应付这些事了。」 他们从椤塔中空处向着最下御剑,起先还有光,但越到峡谷深处光就越黯,它紧靠着崖壁,山石遮蔽了所有日光,只剩阴冷的风。 越到下面风越大,术法将他们二人包裹起来,还算温暖。 岁云岐沉默了很久,久到荧惑觉得他不会再说话了。 但就在这时,少年忽然开口说:「那就麻烦栾姑娘了。」 荧惑慢悠悠地笑起来,她知道这算是自己攻心成功,对方对自己的防备和牴触已经卸下了不少。 距离最下方还有十几米时,忽然,几道光激射而来! 岁云岐幻化出无俱剑降它们一一击落。 然后琴音骤起! 仍然是尤惊那把古怪的四弦琴,然而那把琴在荔县、瘴林中都没发挥出什么大的作用,主要是因为地形开阔,音律纵然能控制神智,却也不至于太过。 但在椤塔中却完全不同,这塔自上而下,左右石壁又为环形。 这音刀一出,便是裹着蛊惑人心的曲调自四周不断撞击,一生二,二生四,无穷无尽,极为扰人心神。 岁云岐捕捉到声音的源头,幻化出的无俱剑如电光一般向着那个方向攻去! 「嘭!」只听琴弦崩断的声音响起。 尤惊道:「你居然损坏了我的琴?!」 随着她这句话,椤塔低层的烛火骤然亮起,照亮了少女妩媚的面孔。 她虽然发着怒,但五官却十分娇俏,并不觉得狰狞。 尤惊身边有两个如影随形的魔修,他们五官长得极为普通,二人分别手持一长剑和一短匕,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二人见他们靠近,蓦然出手,皆朝着荧惑而来。 岁云岐将无俱剑化形,以快打快,那二人几乎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手,只听「叮叮」两声,他们手腕巨震,酸痛不已,竟然均被挡了回来。 他们一击不中,立刻身形游移,再度奇袭! 就在他们三人缠斗的空当,尤惊忽然找准了时机,手指微动。 荧惑只觉得有什么冰凉尖细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手臂,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直接扯离了岁云岐身边。 后者一惊,抬剑想追,但尤惊却更快,稍稍一动手,原本无色的琴弦上就染了血。 「你再靠近一步,她这条手臂就要被我的琴弦切下来喽,」尤惊笑着,表情却残忍而快意,她甜蜜地威胁着,「你一定不想看到,对吧?」 荧惑活了一百五十年,第一次被这样胁迫,一时也觉得新鲜。 尤惊看着岁云岐紧锁的眉头和毫不掩饰的愤怒,开心得不得了。 「我的偶术很有意思,如果你不听话,说不定你这个未婚妻就要变成我的小木偶啦。她可比那个人形魔好看多了,就是没那么乖,」她笑嘻嘻地说,「不过,死了就乖了,我的琴弦会吸血,保证让她死得一点痛苦都没有。」 岁云岐想也不想:「你放了她,换我去。」 荧惑眼睛亮了亮,实在是没想到对方能说这种话。 不过,如果尤惊能答应,那她才是真傻子。 果不其然,尤惊嗤之以鼻:「你以为我脑子不好用吗?换你来?你那把古怪的剑一定会斩断我的琴弦!」 岁云岐皱眉:「那你要怎样才能放了她?」 她漂亮的手指一指,蛮横道:「想让我放?很简单,你现在去最下面帮我找个东西,如果找到了,没准我就可以放了她。」 「那最下面谁也没去过,这不是让他涉险吗?」荧惑问。 尤惊道:「自然是涉险,我才不要自己去,送死这种事要你们来。」 荧惑笑了一声:「不是吧,你们魔修胆子这么小?」 尤惊杏眼一瞪,手上琴弦的力道骤然加重。 荧惑只觉得被接触到的地方一阵刺痛,她低头看去,发现并不是因为琴弦收紧勒破了皮肤,而是那琴弦正在缓缓吸食她的血液。 尤惊见岁云岐注意到这一点后脸色变了,明媚一笑:「怎么样,你同意吗?」 「你总要说说那下面有什么。」虽然很疼,但荧惑却神色如常。 她从小到大受过的伤太多了,有多少次都是死里逃生,这点皮外伤几乎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是栾三小姐的身体,添几道疤,也算是勋章了。 尤惊见她并不喊痛,心情不好,表情变得更是差。 荧惑只好故作害怕地说:「我吓得要死了,这琴弦好厉害,我害怕,你总不能让岁云岐死在下面吧,那我可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这个尤惊的脑子真的转不过来,还是她忍受不了这么差的演技。 总之她看了荧惑一眼,嗤笑道:「这下面有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们?」 看到她这副表情,荧惑和岁云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忽然意识到了。 「最下面难道是魔尊?」荧惑问。 她还以为自己的身体会被放在什么有着重重守卫的禁地密道里呢,没想到就在椤塔最底层啊,这也太敷衍了吧? 尤惊很好心地一拽琴弦,荧惑踉踉跄跄地跟着向前走。 然后少女曼妙的声音响起:「来,向下看,能一睹魔尊的模样可不容易。」 那两个影子一样的魔修用掌心火点燃了最下方的壁灯。 随着火光亮起,淡紫色的阵法忽然自地下生成。 而在那繁复阵法的正中,有一名女子,红衣乌髮,正闭目悬浮其中。 尤惊冷笑一声:「你不认识她吧?那我来介绍一下。」 荧惑面无表情地看完自己,又看看身旁的少女。 心想,傻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她,这天底下我跟她最熟了,说出来能吓死你。 第36章 惊觉 许久没见自己的脸,荧惑好好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对尤惊说:「你是不是没做好调查就来抓人了?你以为这是我们能打开的东西?」 尤惊手腕一收,琴弦又紧了几分,上面的血色更多。 她轻巧地说:「没关系啊,如果你们打不开,那就去死好了。」 她漂亮的眼睛一转,看向岁云岐:「熟悉吗?被你杀死的魔尊。」 少年神色平静,问她:「我要做什么?」 「看到那个阵法了吧?」尤惊歪了歪头,一派天真烂漫地说,「别看这下面直接就能到底,其实是有个『门』的,而且还有咒令。我刚刚探查过了,咒令一共有二十四道,把魔尊牢牢地困在其中,我要你解开它。」 说完,她一指地面。 除了魔尊之外,阵法上还浮着她的武器明月苦。 尤惊道:「明月苦上还有三道咒令,也要你解开。」 说完,她用手指轻轻一挽琴弦,如同女儿家挽着发梢一般自然娇俏:「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如果你解不开,我就杀了栾家这个短命鬼。」 她做了个鬼脸,对荧惑说:「何况你早该死了。」 岁云岐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点头了:「我答应你,不过在我回来之前,栾姑娘身上不可以再有一处伤痕,不然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尤惊冷笑了一声,不復先前对他的柔情蜜意:「你能活着回来再说。」 「岁云岐,」荧惑倒也并不想此刻上演什么「我不要你涉险」的戏码,她喊住对方,嘱咐道,「这咒令不好解,先前我知道六条,但后来我交出去三条。而且方家主又加了几条,或者说是,应该每一家都加了三条。」 意思就是,若非清正宗家主到齐,否则没有解开的办法。 荧惑定定地看着对方,认真道:「但是另外那三道咒令,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岁云岐有些茫然,这咒令几乎是清正宗的最高机密,栾姑娘怎么会告诉自己? 他还想再问,但尤惊却威胁似的动了动手指:「你们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岁云岐便不再犹豫,深深看了少女一眼,对她说:「等我回来。」 说完,他御剑,朝着椤塔底而去。 与整个瘴林的湿热不同的是,炽停峡底部很冷,而且越向下越冷。 不过十几米,岁云岐发现自己唿吸间居然都有了白色的雾气。 他落在淡紫色的阵法边缘,先是尝试将灵力凝成一团,让它朝着阵法飞去,然而还未靠近,这团灵力居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大阵似乎能够吞噬灵力,而且不仅如此,魔气靠近也是一样。 事出诡异,岁云岐没有贸然靠近。 大阵中心,魔尊闭着双眼,无知无觉地漂浮着,她虽然穿着黑裙,但前襟却有暗褐色的血迹,是当初被无俱剑穿胸而过留下的。 这样深的颜色反而给魔尊平添了几分苍白,和以往很不同。 不,当然不同。 岁云岐想,现在的荧惑身体、灵魂、法器都被囚禁着,虽然并不是完全死亡的状态,但也死了区别也不太大,她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更不能做出反应。 岁云岐将思路收回,又尝试用灵力入侵大阵了两次,均无果。 他微微皱起眉,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少女的话又依稀响起,她刚刚说……三道咒令? 岁云岐蓦然想起,当初在他家议事厅内方家主的步步相逼,他要少女交出魔尊身上的咒令,而阵法上「门」的不动,也就是说,刚刚她所说曾经告诉过自己的咒令,就是「门」的! 一念至此,岁云岐再度凝聚灵力,探知咒令的数量和种类。 这阵法是淡紫色的,不同咒令是其他颜色,并不能融入其中。然而平日里看不出,可一旦用灵力催动,它便显露出来,就像是被捻起的门锁。 他发现,少女交出去的那三道咒令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挪到了明月苦上。 原来是这样…… 岁云岐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了,而下一步就是,猜出「门」的咒令,然后把魔修们引下来! 清正宗的咒令有统一的格式,在编排上也有一定规律,防止执掌咒令的人忽然离世,他看管的东西成了一桩无解的案子。 但想要猜到咒令,需要与下令人极为熟悉或者极为亲近才行,很多突然失去了执掌者的咒令都有清正宗专人来研究,但大多几十年才能破解,有的可能上百年都没个结果。 但现在没有时间让他浪费了。 岁云岐闭目回忆了一会儿,他在想对方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那也许就是咒令的关键,既然栾姑娘说了告诉过自己,那么自己就一定能想得起来。 想到这里,岁云岐忽然有了一些思路。 既然栾姑娘这么笃定是自己能想起来的内容,那么谜底应该就在谈话里。 他的视线落到明月苦上。 ——不如就先把它打开吧。 打开它,才能完成剩下的事。 栾如的身体实在是弱不禁风,不过是一点失血,荧惑就已经觉得头晕。 她靠在石柱上,面无表情地向下看。 也不知道岁云岐能不能猜到她说的那三道咒令,先前她把它们都拆解进了日常的闲聊里,毕竟找话题这种事,还是要从清正宗的思路出发。 荧惑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用上。 「你不怕吗?」尤惊见她表情淡定,忍不住问。 她身侧站着那两个影子一样的魔修,武器寒光森森,十分诡异。 若是个寻常没修为的高门小姐,恐怕早就吓得大哭起来了。 如果是栾如本人那种性格,虽然脸上不会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应该也是怕的。 但是,荧惑寻思着,咱们可是同行啊,我怕你们干什么? 她懒得再装,露出恶劣的笑,和这张素净文雅的脸十分不符。 「你希望我害怕吗?」荧惑问,「你要是希望,可以提要求,反正我现在是你的人质,说不定一开心就装给你看了。」 尤惊愣了愣:「你——」 她不解地看着荧惑:「我们屠你满门时,你明明很怕!」 荧惑被这脑子不灵光的小姑娘逗笑了,她道:「你都知道我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了,居然还在跟我讨论怕不怕的问题?」 反正栾家死得就剩栾如一个了,她放心地胡说八道:「你猜我醒过来看到这么大的宅子,就剩我一个活口了,那一刻我在想什么?」 尤惊问:「想什么?」 荧惑道:「爽死了。」 尤惊听后瞪圆了眼睛。 荧惑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小姑娘心理素质真是不行,怎么当上魔修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她在位那会儿,魔修们一个个嗜杀好斗,不说都见过尸骨成山的画面吧,好歹也都是风里雨里闯荡过的,怎么会被一个年轻少女的话骇到? 荧惑对尤惊的来头更好奇了,忍不住道:「你问完我问题了,该我了。」 尤惊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问:「什么问题?」 荧惑问:「你居然会用镜里香这东西对付我们,你三哥没告诉你它对清正宗的人没用吗?现下你又来禁地,还是没人告诉你这里有咒令。尤惊,你们团伙是不是在排挤你?」 她话说的快,尤惊绕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随后怒意上头,她狠狠咬了咬牙。 三哥明明告诉她镜里香的用法,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们二人无用! 这个人……这个人…… 尤惊骂道:「你少挑拨我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荧惑道:「哦?你们四个人关系很好?我不信。」 尤惊道:「那是自然!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自然——」 身旁魔修轻咳一声,是为提醒。 「你套我话?!」尤惊这才反应过来,怒道:「你当我在和你玩乐吗?!」 荧惑笑出声:「不然呢?」 「哎,」她见对方发怒,似乎要动手,立刻好心提醒道:「别忘了你答应的,如果岁云岐回来我受伤了,你就完蛋了。」 尤惊想了想,放下手,嘴上却不服输:「你以为我怕他?!」 移开视线,荧惑开始思索,按照刚刚她所说,他们一共兄妹四人。既然小妹能参与屠杀和涉险,就证明他们应该不是为了自己办事。 再说他们四人已经在一起很多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荧惑虽然常年居于邪异门内,但对魔域的势力分布却很清晰,起码在她当门主的这些年中,没有兄妹四人的组织。 那么他们的突然出现就很值得探究了。 她露出玩味的眼神,看着尤惊,无不遗憾地想:可惜对方身边的这两个魔修太精明了,不然这傻姑娘不知道要被自己套出多少话来。 就在这时,忽然下方光芒一闪。 尤惊翻身站到石沿上向下看,只见咒印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翻转扭曲,不稳定地伸缩着,像是正在挣扎。 随后,岁云岐的声音响起。 「夐冥而周,收放感物,老玉自然,礌石扉开!」 「轰隆」一声,就像是有无形的锁链从石塔墙壁中被扯出一样,整座椤塔都震了震。 岁云岐没有停顿,他的下一句咒令,就是当初荧惑交给方家主的。 椤塔紧接着又是一震,束缚住魔尊的枷锁骤然溃散! 荧惑神色一凛,下一刻,尤惊抓住她向下跃去。 阵法比之前更亮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咒印消除的缘故。 魔尊的身体无知无觉地漂浮着,身旁就是明月苦。 尤惊面露喜色,琴弦的钳制放松了一些。 荧惑的表情也有几分古怪。 此时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向前走出几步,肉身和魂魄的契合就能将她从栾如身体中彻底抽出来,加上身边就是明月苦,她立刻就能復活。 久违的,荧惑觉得心脏开始勐烈跳动起来。 明月苦在手,她又并非处于「月缺」,椤塔内这几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此刻又身处清正宗的禁地,传闻炽停峡有熄灭魔火的秘密,她在这里能拿回自己的身体、杀了岁云岐、调查清楚秘密、还可以抓了这个尤惊,顺便胁迫她那个什么哥哥,这简直是一箭四雕。 谁不做谁傻子! 她手指轻微一动,但瞬间,又停了下来。 多年来她时长命悬一线,生死几乎只有须臾之隔,见过了太多充满诱惑的场景,她并不陌生眼下这一切。 越是让人心动、不顾一切的事情,就越值得警惕。 荧惑见尤惊命令其中一名魔修去探查魔尊的身体,仔细思索着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是她很早就发现的。 ——为什么岁云岐会这么轻易答应打开咒印? 按照无俱剑主的性格,必定是以大局为重,就算他此刻对栾如有意,彻底放下心防,也绝对没可能将整个清正宗的利益置之度外。更何况她还特别提点,让对方知道新的咒令曾经被她提起过, 知道了咒令,就代表着有一定的机会解开束缚。 若解不开也就罢了,万一解开了,魔尊岂不是连人带武器落到魔修手中? 岁云岐可不是傻子,他既然可以猜到清正宗旁人都不知道的、特属于栾家的咒令,足以证明他有多聪明。 所以,这代表着他事先知道这一切,这些都是他允许的! 回忆着对方之前的反应,在荧惑提到这是一场考验的时候,岁云岐脸上的诧异不像是装出来的。 也许因为他是和其他人做了约定,他事先知道在禁地附近能够抓到魔修,但这件事却并没有和三宗说过,所以岁云岐仍然认为三试是为他设下的三道题,这并不冲突。 电光石火间,荧惑想了很多,她稳稳站着,一动不动。 用匕首的魔修先行上前探路,但他刚刚一只脚踏进去,只见从上而下一道电光噼来! 无俱剑出鞘,岁云岐一剑挡开电光斩断琴弦,抓住荧惑将她护住,两人退离了大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一道电光没中,几乎是瞬间,雷劫一般多的千万电光毫无章法地轰下! 最先进入阵法的魔修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下根本无法躲开,电光穿胸而过,他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另外一个魔修仿佛是他的兄弟,见自己的同胞倒地,他急切地上前想要救,然而又是数十道电光落下,把他身上噼出大小不一的伤口,血疯狂涌出,仿佛一场凌迟酷刑。 他的脸色变得极白,已有死气蔓延,但仍然伸着手,想要去抓兄弟。 电光下落,把他的手削成了白骨。 好厉害的阵法! 荧惑微微弯唇,只不过自己没上钩。 尤惊也要退,但这电光如影随形,将她所有去路尽数阻断! 她琴弦已断,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想要孤注一掷,再度控制荧惑。 然而还没出手,便被无俱的剑气掀得倒退了好几步。 她在大阵中狼狈地躲闪,头髮披散,声音尖利:「你们骗我!」 随着她这句话,阵中的魔尊不见了,明月苦也不见了。 荧惑道:「又是蜃术。」 到此为止,她才确认自己都猜对了。 这三试,不仅是对岁云岐的一场考验,更是抓魔修的圈套。 什么魔尊身体,什么明月苦法器,全都是骗人的蜃术,只不过更高明些。 尤惊无法飞身踏上椤塔的其他层,只要她动,电光必定噼下! 穷途末路之中,她一咬牙,十指勐地一抓,琴弦倏然飞出,牢牢黏在了那两个已经死去的魔修身上。 再然后,那两具尸体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竟飞身护在尤惊身前,帮她挡住了万千雷鸣。 荧惑悠闲地挽头髮,心想:物尽其用,这还差不多,总算有点魔修的样子了。 不过这种时候,她一个没修为的人帮不上忙,只好坐看岁云岐的应对办法。 雷鸣暂缓,尤惊趁势想跑,岁云岐出剑阻拦。 那近乎已经被电光削成白骨的魔修,在琴弦的驱动下勐地攻来,不要命的打法让岁云岐的剑一停。 就在这时,突变生起! 一道凌厉的刀光忽然袭来! 岁云岐提剑便挡,刀剑相撞,威压蓦然散开,竟让荧惑这在一丈之外的人退了几步。 她脸色微冷,循声看去,忍不住想,怎么还有帮手?! 那用刀的魔修气息收敛,竟然骗过了岁云岐的眼睛,而且他身形极快,几乎是瞬间就蹿到了尤惊身侧。 少女见帮手现身,当然是喜不自胜,她伸出手道:「快拉住我!」 那人恍若未闻,从上至下,目标仍是岁云岐。 他自上而下攻来,岁云岐紧追其后,只听刀剑铮鸣,两人转瞬已经过了十几招! 尤惊让那两个倒霉魔修替自己挡住零星的电光,瞬间已经攀到了几丈开外。 荧惑站在椤塔之底,仰头。 「攻他右侧!」 正当岁云岐试图找到对方突破口时,他听到少女的声音从最下方传出,然后想也不想,在对方招式用老的那一瞬间将无俱剑换到左手,勐地攻向对方的右侧。 那魔修的模样如同一团真正的影子,叫人看不分明。 他刀意凌厉,但右侧确实有破绽,只消一瞬的停滞,岁云岐找到这个缺口,一剑刺入,开天噼山一般,将他刀风瞬间碎得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尤惊的身形也是一顿! 岁云岐找到这个机会,一剑断了她的十根琴弦! 然而他刚打算去抓那用刀的魔修,之间对方鬼魅一般向上沖了几尺,无视尤惊的求援,在她肩上一蹬,自己反而向上冲去! 尤惊躲避不及,瞬间从高出直直跌落。 岁云岐不再追那用刀的魔修,看着他身姿灵巧,转瞬飞跃到椤塔之上,消失在窗口。 他翻身落下,两道咒印,先捆了尤惊。 「我竟然没有察觉到那个人,」岁云岐皱起眉,「奇怪。」 他抬眼看向荧惑,发现她脸色极白:「怎么了?」 荧惑看了尤惊片刻,摇摇头:「没事,带着她回清正宗吧。」 她慢慢攥紧了拳头。 那人的刀法、破绽、身形和隐匿手段。 分明就是虚花。 第37章 别扭 荧惑是被鸟叫吵醒的。 窗棱上站了两只松鸦,叫声粗哑悽厉,偏偏长得却圆乎乎很可爱,让妙风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驱赶。 荧惑撑开眼皮,在命令自己手下「把这俩鸟的皮给我扒了」和「算了得饶鸟处且饶鸟」之间踌躇了三个来回,最终选择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头,翻身闭眼,继续补眠。 这不怪她,从禁地回来禁地的已经一天一夜了,她还是没缓过来。 原本栾家小姐虽然先天有缺,但因为自家并不缺灵丹妙药,一天三顿供着,她倒也还算健康。 但自从到了岁家,虽然也有药,但不知道是因为用量不如从前,还是荧惑夺舍了栾如之后身体素质落差太大,总之她几乎没什么舒服的时候,不是头晕就是乏力。 这次从禁地回来,更是睡了一整天依然手脚酸软,比她刚重生那阵还不如。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妙风靠近,低声道:「尊主,有人来了。」 然后便消失不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片刻后,有个人扑上来。 「阿如——」文天的声音响起。 在棉被里裹得像条虫子的荧惑一动不动,并不搭理。 文天见她不理自己,伸出手指戳了戳,又唤道:「阿如,你怎么睡了一天一夜还没醒,不饿吗?我给你带饭来了。」 荧惑仍然不动,像是已经睡死过去。 文天茫然地说:「先前云哥来过一趟,说你还在睡,我不信,没想到你……」 姜咫的声音响起:「怎么样了文天,栾如醒了吗?」 文天沖外面喊:「没有呢,她还在睡。」 姜咫大嗓门:「这都几点了还睡!再睡要饿死了!」 最后还是沈空阶道:「要审魔修尤惊了。」 这话一出,荧惑勐地坐了起来。 两名窗外的少年、一名床边的少女,六双眼睛无奈地看着她。 荧惑看着沈空阶:「你最好没骗我。」 沈空阶道:「骗你做什么?真的要审了,就在下午,你再睡会儿,没准还能赶上帮着收拾地牢。」 听他这么说,荧惑不再磨蹭,揉揉眼睛,翻身下床。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她打开门,让三人进来等,洗漱过后坐到桌边,开始吃饭。 文天双手托着腮看她,:「你们在漆吴山遇到什么了?去炽停峡了吗?到禁地了吗?那里有妖物吗?」 听着小姑娘一连串的发问,荧惑面无表情地嚼着小菜,没有回答。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觉得她这个状态很不对劲。 姜咫问:「你……和阿云吵架了?」 荧惑道:「那怎么可能。」 文天道:「看你心情很不好,为什么呀?」 荧惑喝了一口粥,淡淡地说:「禁地的古怪术法让我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那时候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假是她看到的并不是环境,真是那道像极了虚花的黑影就像是一根鱼刺扎在她心里。 回来后她的精神已是强弩之末,困得奄奄一息,像是连轴转开了八百个邪异门会议一样。 但就在她睡去的上一刻,她还不忘拽住妙风的衣领,让他去探查虚花在哪里。 至于为什么没把情况说全了,那是因为…… 她怀疑邪异门中有新魔修的内应,谁都不可全信,哪怕是五明子。 情况变得更复杂了,荧惑一时想不出办法,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个尤惊。 她需要单独和尤惊待一会儿,但怎么才能掩人耳目,不被清正宗的人监视? 一切都暂时没办法解决,但荧惑性格里的其中一个优点就是,局面越混乱,她就越不动如山。 虚花都有可能背叛自己了,还有什么更糟糕的吗? 没有了,荧惑想,自己已经做好之后的一切都由她独自应付的准备了。 议事厅内,宗长们正在夸奖岁云岐。 他们先前没有互相通气过,岁云岐只知道他爹李成倏给他安排了抓到魔修的任务,却对宗长的打算一无所知,若不是少女有心提醒,他根本不会往旁的地方想。 家主们喜气洋洋,实在没想到这让他们头疼了许久的尤惊竟然被抓了。 其中文家主最高兴,直夸岁云岐是清正宗的未来。 岁泓央虽然名义上是被软禁了,但试炼、抓尤惊这两件事却全都清楚,所谓的软禁,不过是她避开自己的儿子,观察他能否胜任岁家职责的藉口罢了。 此刻任务圆满完成,她罕见地露出温柔笑意,自豪地注视着岁云岐。 方家主与姜家主脸色却不好,他们可算理清楚了整件事,原来方予朝早就与李成倏有了合作,他抓那两个无足轻重的魔修只是幌子,为的是将尤惊引入炽停峡。 这小子在做什么?!方家主恼怒地想,纯粹给岁云岐做了嫁衣! 他忍着怒火,咬牙切齿,还要维持着一家之主的风度。 「好啊,予儿,」方家主道,「竟然连我都骗了。」 方予朝听后微笑,然后客客气气地一揖,滴水不漏地说:「事关重大,我怕爹知道之后为我担忧,毕竟清正宗里还关押着两个魔修,他们倘若趁此机会发动袭击,会让整个三宗府陷入危机,任何人都不能在此时分神。」 其他人离得远,大约只能听到「魔修」「清正宗」「分神」几个词,不知全意。 但离得近的姜家主脸色却更不好了,方予朝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将两件没有因果关系的事情强行说到一起,「因为怕魔修突然袭击」「所以不将整件事的全貌说给亲爹听」? 这算什么?这一听就是敷衍。 果然,方家主听后也是更为恼怒。 他走近一步,脸上的表情已经压抑到近乎狰狞。 「那先前你答应我的,也都是假的?」他可没忘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是怎样答应自己要夺回属于他的地位,要让方家成为清正宗第一大家的。 现在看来,不过是他在哄宗长时顺便哄了哄自己而已。 但唯一不同的事,他认真帮宗长办事,对自己,不过是敷衍了两句。 但他偏偏还说不出什么,毕竟方予朝所为,怎么说都是为了宗域大义。 更大了说,是为了两域和平。 旁人听了还要羡慕地夸一句「有此子夫復何求」,方家主又怎么能说自己儿子的不是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他只好不断安慰自己,也许和讨得宗长欢心也是方予朝的其中一步,或许他只是看起来不争不抢,其实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呢? 正当她这么想着,文家主忽然故意笑着,意有所指地说:「原以为这件事已经交给予朝来做了,没想到兜了这么大一圈,宗长和成倏竟是合伙把我们骗了。」 这一句话让方家主又是气得胸口一痛,没错,骗! 再怎么样,他也是被自己万分信任的儿子骗了。 李成倏也含笑,仍然是那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不敢当,能成事,还是多亏了宗长和予朝。」 方家主看他也不顺眼了,本来只是个百无一用的读书人,却能出谋划策,把自己和魔修都耍得团团转。 他脸色由白转青,最终走到椅子旁,坐下了。 姜家主也走上来,同样的脸色很差,他道:「方师兄,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予朝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方家主抿了口茶,不想再多谈。 岁云岐听到自己父亲那句提醒,也忙感谢此次最大的功臣:「多谢方师兄。」 方予朝却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并不是为了帮你,我发现尤惊自从袭击了成倏先生的云舟之后,就一直在三宗府附近探查,大约是想进入炽停峡,所以才将情况禀报给宗长。最后是宗长、岁家主与成倏先生策划抓她这一计谋的,我只负责其中一环,并不值得谢。」 岁云岐听他这样说,仍然道:「但你的确帮了我。」 方予朝道:「别以为这是考验就不会出什么问题,若你没能通过三试,那五年的思过一年都不能少。」 虞风道:「是二十年,岁家这小子替自己未婚妻承了那五年。」 绪发大笑:「岁家小子不错,很是重情重义。」 都是长辈,拿婚事打趣起来没完没了,岁云岐脸上难得没了以往淡定自若的表情,有些侷促地下意识抬起眼,想要看向李成倏寻求帮助。 后者好奇地问少年:「抓尤惊这件事,你告诉栾姑娘了吗?」 他摇头:「没有,我最开始怕栾姑娘知道后思虑过重,所以一直没有告知。后来见到魔修,事发突然,就没能来得及。」 李成倏笑道:「那你要好好解释一番了。」 岁云岐起先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一抬头,忽然对上了方予朝的视线。 后者玩味又带着几分深意地看着他,然后问:「阿如怎样了?」 岁云岐一怔:「应该还在休息。」 「哦,」方予朝又看了他一眼,神色仍是有些古怪,但绝非善意,更不如刚刚平和。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转身向着宗长与家主们告辞,口中说着,「那我先去休息片刻,晚上再去看看阿如。」随后便打算离开议事厅。 岁云岐下意识皱了皱眉,但却不知道该怎样阻止对方。 第38章 特别 许甦在路过前山时遇上了岁云岐。 前山做随行弟子修炼、居住用,他们这种本家人很少过去,不过漆吴山却有一处极景在这里,叫神隼迟海。 这是一块巨石,它面向极北的穹海,外形像一只张开羽翼的隼鸟。 岁云岐就坐在它的头上。 许甦正御剑飞过,恰好瞥见好友,连忙下降,落在一旁。 「你怎么在这里?」许甦上来就问。 虽然他在外面办事,但也清楚,抓了魔修自己这位好友应该是清正宗的一等功臣才是,怎么会一人坐在前山,看起来还很落寞的样子? 岁云岐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没事。」 许甦嗤笑,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没事你能这幅样子?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神隼迟海之下,有零星的随行弟子,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正说着什么。 许甦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与岁云岐有关。 破三试、抓魔修,再加上封印了之前的魔尊,他现在的功绩可以说是清正宗第一人了。 不过,现在的清正宗第一人正在郁闷。 不说许甦也知道因为什么。 「一定栾如怎么了吧?」许甦大大咧咧地往岁云岐身边一坐,张口就问,「你这幅样子,想必跟你那未婚妻一定有关系。难道是她趁机请婚了,你们一回岁家就要大婚?」 少年听后,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 许甦心里咯噔一下,他吞吞口水:「不会吧?」 他道:「你今年才满二十岁,是不是早了点?」 岁云岐摇头:「不会,此事暂时无人提。」 许甦舒了一口气:「那便好了,你又在发什么愁?」 他问完,对方又陷入沉思。 许甦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个好友话少、心思重,什么事都要翻来覆去地考虑。 撞上栾如那样话多又密,还直来直去的肯定落于下风。 他不清楚三试过程中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二人相处几天,岁云岐肯定不痛快。真是太可怜了,许甦想,原来被女人纠缠是这种滋味。 半晌,岁云岐看向他,模样很认真。 许甦知道这是他想清楚了,连忙靠过去做倾听状。 岁云岐问:「为何方师兄喊她阿如?」 许甦:「……」 这句话惊得许甦半天没绕过来,谁?喊谁阿如?谁喊谁阿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他这好友为什么要在乎这件事?! 等许甦盘明白人物关系,他又提到了上次被对方轻轻揭过,而自己也没多注意的一件事:「阿云,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栾如了吧?」 岁云岐看着他,没做反应。 许甦立刻又道:「那我换个问法,你因为予哥喊她阿如,所以不开心了?」 岁云岐迷茫地思索了片刻,然后点头:「是。」 许甦心想坏了坏了坏了…… 看起来就是喜欢她了啊,这可怎么是好? 不对,许甦转念又一想,好像也不是很坏,起码栾如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品行还算正直、而且聪明,更是博览群书。 哪怕是没有修为……没有就没有吧,有脑子不就行了! 跟栾如这样的人有婚约,阿云他似乎不仅不亏,反而还占了点便宜呢。 他下意识想,丝毫不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就站了别人的队。 思虑明白这一点,许甦立刻道:「那你也可以喊她阿如啊。」 岁云岐意外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这个思路。 「唉,阿云,你怎么这么傻,」虽然很尊敬予哥,但为了自己好友的幸福,许甦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道,「你们可以发展一些新的称唿,那么多人都喊她阿如有什么新鲜的?你去发展个新的,你就赢了。」 ……的确有道理。 岁云岐顺着对方的建议微微点头。 许甦看出对方心情好了一些,起身道:「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已经到了下午,就快要到审问尤惊的时间。岁云岐点点头,沉声道:「一起回去吧。」 三试一事结束后,宗长们立刻又进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变得不问世事起来。 于是,审问尤惊便成了岁云岐的事。 荧惑当然也到了,她一向是有热闹不看王八蛋,更何况有关邪异门,她怎么也要找个机会与对方说上两句。 参与审问尤惊的人不多,主审由岁云岐负责,除姜家主、文家主之外,其余家主均在议事厅等待。 荧惑在三试上立了大功,她提了要一起来的要求,没人会不同意。 地牢阴暗,但并不算潮湿,环境也还好。 周围都是石壁,燃着火光惨白的灯。 尤惊被关押在地牢深处,那里有六道咒令封印着,荧惑看过去,只觉得比压在自己身上那些也简单不到哪儿去,不由得想清正宗这些年在其他事上未有建树,但咒印确实是越来越复杂了。 这方法若是能让自己偷学到了,那邪异门的密令级别必然能再上一个台阶。 听到脚步声,尤惊抬起头,看到一双不染纤尘的白色靴子。 向上看去,是那抓了她的剑修,尤惊心头一怒,就要勐地站起身来。 然而她一动,咒印嗡鸣作响,兜头压来! 尤惊被压得一口鲜血喷出,狼狈不已地趴在地上,恶狠狠道:「你来看我笑话!」 荧惑走上前,笑眯眯地说:「还有我。」 尤惊大怒:「又是你们两个!」 「你这话说的,」荧惑道,「这里是清正宗,你看不到我还能看到谁?魔尊吗?」 尤惊胸口剧痛,不只是咒印的效果还是被气得,只觉得头晕眼花,声音传来,变得模煳不清。 岁云岐用术法束缚住对方,引着她向外走去。 荧惑跟在一旁,歪着头看了少年一眼,只觉得他与平常很不一样。 具体是什么说不清,总之好像话少了很多,而且也不与自己对视了。 倒像是在闹别扭?荧惑想,为什么呢?自己又没招惹过他,闹哪门子的别扭? 然而岁云岐垂着眼,并未注意到她的目光。 荧惑更是奇怪,打算一会儿出了地牢再详细问问。 尤惊不断挣扎,口中更是骂声不断:「你们敢如此对我,我一定叫三哥扒了你们的皮!」 荧惑道:「你倒是叫他来,我们连他一起捆了。」 岁云岐见另外两位家主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便走上前,看向尤惊:「魔修的用意,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让你通过魂讯说实话?」 魂讯是一种审问手段,方法也是栾家祖上传下来的,受审对象被强制离魂时会极为痛苦,若说的是需要思考和编造的谎话,必定是支离破碎的语句。但如果是实话,便能顺畅地说出。 听到这句话,尤惊也瑟缩了一下。 谁不知道清正宗的魂讯最是痛苦,甚至没多少人能扛住它一盏茶。 她眼中流露出恐惧,但依然嘴硬道:「你们这些人自诩名门正派,没想到手段也不少!但别说是魂讯,就算是今天让我被雷刃剐成三千片,我也不会说!」 姜家主冷笑一声:「好啊,有骨气,那不如开始魂讯吧。」 文家主不解道:「你竟然宁可受苦,也不愿直说?」 尤惊别开视线,看得出已经极怕了,狠狠咬着嘴唇,不出声。 荧惑见他们磨叽了半天也没能问出半句实话来,而岁云岐又多半是个菩萨心肠,吓唬吓唬就完事儿了,忍不住心里着急,转转眼珠,开口道:「先从你们四个给魔尊卖命这件事来说吧。」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都有些惊讶。 这情报是她在椤塔中与尤惊私下交涉得来的,其他人并不知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果不其然,尤惊立刻道:「不是魔尊!」 「不是魔尊?」荧惑反问,「你们身为魔修,不为魔尊卖命,那为的谁?」 尤惊知道说错了话,立刻抿唇不语,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见她不说话了,而自己又牵了个话头,荧惑问岁云岐:「知道该问什么了,对吧?」 最先要弄清楚的是尤惊在为谁办事。 岁云岐在心中默想了一遍,淡然道:「魂讯吧。」 文家主这时道:「阿如,不如我们先出去?」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荧惑知道魂讯对寻常人的魂魄有影响,受损之后说不定会变成个傻子,她便沖岁云岐挥了挥手,转身于文家主一同走出去。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魂讯结束,姜家主出来,脸色不太好。 荧惑好奇地道:「您这是怎么了?」 姜家主思忖片刻,嘆了口气道:「阿云这个脾气啊……」 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岁云岐脾气不好一样? 荧惑问:「他怎么了?」 「我原本想着连续使用魂讯,把所有疑点都问出来,但阿云居然还是给了那魔修一次机会,要她说一句,再用魂讯证实一句……这样如何才能震慑魔修?」姜家主连声嘆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阿云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心软。」 文家主道:「最后都问出来了吗?」 姜家主道:「问出来了,全是疯话。」 文家主问:「什么疯话?」 姜家主道:「那魔修说她为魔主办事。」 文家主听后一惊,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荧惑霍然回身,同样震惊不已:「魔主?」 文家主道:「阿如,你应该不知道他是谁,那是你们没出生之前发生的事了。」 荧惑点头:「确实不知道。」 才怪。 魔主是她师父重千风的死对头,当初就是他率领群魔攻入两域,最后被她师父打回见知渊的。 如今魔族应该已经在穹海封印多年了,怎么可能出现?难道是封印松动了? 荧惑对此事并不太清楚,重千风走得很急,几乎没给她留下什么。 如果想知道封印是什么,又在何处,恐怕还要回魔域。 现在显然不是好时候,她沉吟着,听文家主为她讲述前任魔尊重千风与魔主的爱恨情仇。 姜家主道:「虽然这段歷史我们也没经歷,但现下封印俱全,并无异动,她又怎么可能为魔主卖命?」 他不可思议道:「难道魔主从见知渊里爬出来了?!」 文家主神色逐渐冷肃:「此事不可忽视,我先去告诉其他人。」 姜家主仍是唉声嘆气:「阿云这孩子……」 荧惑好奇道:「岁云岐之前也很心软?」 对方那把无俱剑将自己捅了个透心凉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心软啊。 姜家主纳罕地看她一眼:「阿如,你忘了?当初栾家提议直接毁去魔尊的肉身,是阿云极力反对的,为此你们还闹得十分不愉快。」 荧惑目光闪动,随后低下头:「记起来了。」 姜家主看她这幅样子,以为自己无意中又挑拨了二人的关系,心情一畅,继续说道:「阿云这孩子就是执拗,自小条条框框太多,又有多余的善心。我还记得那次争吵,清正宗根本无人同意他的决定,他竟是半分不退……唉,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现在这魔尊身体在禁地封印着,大家难受,你也难受,这孩子真是!」 「姜家主,」岁云岐的声音响起,荧惑看去,见少年站在昏暗的甬道中,神色冷淡,「尤惊已经被关好了。」 毕竟是背后说人的不是,哪怕对方是小辈儿,姜家主也觉出几分不好意思。 他干笑一声:「这样就好,那我们回去吧。」 岁云岐低垂着眼,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其他人先离开地牢。 荧惑的目光在对方脸上一转,露出几分笑意,并未说什么,先走了上去。 议事厅里发生的事、与许甦说的话还有姜家主在地牢里所说,都让岁云岐有些心烦意乱。 晚饭过后,他走到别苑去,想与对方说几句话。 然而还未走近,忽然听到方予朝的声音响起。 不过是一些天气近况的闲聊,少女声音明快,两人聊得有来有回。 岁云岐顺着月门看去,发现三个孩子也在,围在桌边吃冰镇的杨梅,边吃边打岔。 院内气氛其乐融融,让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贸然进去。 少女换了身颜色鲜艷的衣服,头髮松松挽着,显得十分随意。 方予朝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她逗笑了。 她很少这么笑,竟然十分开心,弯着眼睛,显出了几分和寻常机敏老成有所不同的轻松与稚气。 岁云岐看了片刻,说不清为什么,胸口那团郁结并未散开。 院内,荧惑收了笑,上下打量了方予朝一番:「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谈天说地?」 方予朝十分坦然道:「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来看看。」 荧惑装也不装,嗤笑了一声。 姜咫目瞪口呆,他不理解眼前这少女居然用这幅态度对待予哥。 但转念一想,她对阿云也是随随便便就能说些轻浮随意的话,后者不但没有不悦,反而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想到这里,他看了方予朝一眼。 予哥是微笑着的,看起来也很受用。 姜咫幼小的心灵感到一阵震撼。 对方的话荧惑一句也不信,她别开头,喝了一口茶。 方予朝道:「听说阿如事先就猜到了三宗的用意?」 荧惑挑起嘴角:「也是到了中途才猜到的。」 「猜到之后,就告诉阿云了吗?」方予朝又问。 荧惑心头一动,看着他,虽然对方并没说后面的话,但她却知道要说什么。 这是在挑拨呢! 问自己是否第一时间告诉岁云岐,那另一个意思可不就是岁云岐知道的那些事没告诉自己吗?说得倒是隐晦,如果是栾如那个细腻心思,恐怕已经在意了。 荧惑想了想,刚打算装出一副伤心模样,骗骗眼前这小子,忽然,她看到月门后一道身影。 真是热闹了。 她托着腮,笑眯眯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其他人循声看去,见岁云岐慢慢走上前:「刚到。」 方予朝看到他,也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笑,好奇道:「阿云来做什么?」 他根本不在乎对方在月门前听了多久,也不在乎是否听出了自己的弦外之音,哪怕此时的问句隐隐带了几分针锋相对的第一,方予朝也并不在乎。 沈空阶感觉出气氛不对,看看予哥,又看看阿云,弯唇一笑,竟然也看起了热闹。 姜咫压根没发现什么,只高高兴兴道「阿云来吃杨梅」,紧张的反而是文天,她不由自主抓紧荧惑的手,向她投去茫然的目光。 岁云岐并未看方予朝,他与荧惑对视着,分外认真地说:「请栾姑娘来与我看月亮。」 第39章 我喜欢 没有御剑,没有使用任何法器。 荧惑与岁云岐两人站在三宗府议事厅前。 荧惑道:「我们爬上房顶去看月亮吧。」 岁云岐:「……」 见对方神色茫然,荧惑问:「你是不是从没试过爬房顶?」 岁云岐点头:「有些奇怪。」 「很奇怪吗?」荧惑自然地抓住对方的衣袖,带他走到议事厅的侧面,只见有些凸出的石砖和木楔,仿佛形成了一条天然的梯子。 她道:「虽然你们都是修道之人,但建房子的人却未必,为了能修缮屋顶,自然要留条上去的路。」 岁云岐好奇地走上前,摸了摸那因为风吹雨打而有些磨损的石砖。 荧惑笑道:「走吧,我们爬上去。」 爬房顶这种事岁云岐从没做过,甚至想都没想过。 在他的设想里,他们可以一起去神隼迟海,或者在漆吴山更高的山峰上,找一个视野广阔的地方。 但是现在…… 坐在房顶上,岁云岐看着努力向上爬的少女若有所思。 荧惑手脚发软,气喘吁吁。 明明只向上爬了几尺,她就已经累了。 这栾如的身体是纸煳的吧?真怕再爬两下就散架了。 她抓住房檐,用力一蹬,想要上去,然而脚下一滑,竟然踏空了! 荧惑猝不及防,就要坠下去—— 岁云岐一惊,几乎是瞬间掠了过去,一把抱住险些摔下去的少女。 荧惑的下坠之势一顿,被稳稳接住了。 她神色平静,半分惊魂未定也没有。 看着对方紧张的表情,忽然一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笑了起来。 「栾姑娘,你……」少年皱起眉看了她片刻,最终还是也跟着笑了,只不过这笑里多了几分无奈的意味,「不要再这么鲁莽了。」 「鲁莽吗?」荧惑舒舒服服地靠在对方怀里,「我觉得很有意思。」 折腾了一阵,月亮冒出头,皎洁明亮的光像是可以打碎四周的云。 两人并肩坐着,渐渐和黑暗融在了一起。 「对不起。」岁云岐忽然开口。 荧惑猜到对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便问他:「怎么了?」 岁云岐道:「抓尤惊一事,不该瞒你。」 荧惑看着他,眨了眨眼,问:「就这个?」 少女的面孔在夜色中白的发光,岁云岐看了她片刻,才点头:「很重要。」 「没关系,」荧惑道,「反正我们都解决了,对吧?」 准备的话几乎都没用上,岁云岐看着对方怔怔出神,他原以为少女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生气,毕竟她那么聪明,在三试中又全无保留,但自己却隐瞒了她。 荧惑忽然道:「谢谢你。」 岁云岐愕然道:「谢我什么?」 「没什么,」她托着腮,扭头看对方,笑得很是不讲理,「就是想谢。」 第一谢他保留了自己的身体,免于被毁去。 虽然也不是全然没办法重塑,但总归要麻烦很多。 若是想重塑肉身,极有可能会用另一人当媒介。 而愿意做媒介的,无外乎就是魔尊的那几个亲信了。 荧惑想,自己可捨不得让自己那几个亲信送死。 第二,自然是要谢谢他肯带自己去三试,确定了禁地的存在。 这样想着,她几乎对岁云岐有了几分偏爱,觉得他实在是个好孩子,目光变得格外温柔,邪异门的魔修看了也要抖三抖。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岁云岐很不好意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荧惑问他:「先前觉得你有些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少年想是也不是,但关于名字那件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他不说话,荧惑揶揄道:「你喊我出来看月亮的时候,不是很有勇气吗?」 岁云岐看她,嘆了口气:「我怕你不同意。」 荧惑奇道:「你怕?我看你有胆量得很。」 在少年说完邀请后,整个院落中寂静一片,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如果许甦在,他说不定还要当场惊叫出声。 而少年的目光也长久地留在荧惑身上,大有她不同意就不罢休的意思。 姜咫和文天下意识看向沈空阶,目光里全是惶恐,像是看见了精怪。 唯一比较淡然的要数方予朝了,他只是微笑着瞟了岁云岐一眼。 然后吃下一颗杨梅,什么也没说。 荧惑正懒得应付此人,立刻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只有听她答应得如此痛快时,方予朝的表情才变了变。 不过只是一瞬,很快他便风度依旧,与其他人告别了。 这个人让她略有些在意。 每每想到是他将虚花和槐川调离自己的身侧,荧惑总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荧惑在心里默默数着。 她要和尤惊单独谈话,要弄清虚花的古怪,最好能和槐川联繫上。 最重要的,她要禁地的口令,那么有件事就必须要做…… 岁云岐看着对方几经变幻的神情,忽然问她:「栾姑娘经常来房顶看月亮吗?」 荧惑回过神,想了想,状似随意地回答:「还好吧,小时候没人陪我玩,自己看没意思,就很少爬房顶了。」 她说的当然是自己的小时候,不过既然这个栾三小姐不经常露面,那她以前怎样,恐怕也没人知道。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岁云岐道,「不过那是很小的时候了。」 荧惑故作惊讶,假装自己忘记了:「我们见过?」 少年道:「有一年上元节,我们曾见过,那时候我四岁。」 荧惑立刻不带感情地说:「原来是这样,我都忘了。」 岁云岐想,自己四岁时和对方见面那次,可真算不上是友好交流。 长辈们想让孩子们自行去玩,但总有个不合群的小姑娘,觉得他们幼稚无聊,只想一个人看书。 没想到十几年之后,她变成这样。 荧惑发现对方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好奇地问:「难道我们有什么不愉快的见面?」 岁云岐认真思索,他们只见过几次,但每次都算不上愉快。 真正愉快起来,似乎还是栾家出事后。 见对方思考起来,荧惑瞭然道:「看来你以前真的很不喜欢我啊,还好给了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无俱剑主。」 岁云岐略不好意思:「栾姑娘说笑了。」 说完这句话他懊恼了一瞬,那句「阿如」怎么也没叫出口。 荧惑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直双腿,很是悠闲的看向天上。 她从小就是劳碌命,很少有机会认真看看月亮的样子。 虽然千年万年,月亮都是不变的,但因为此刻闲适的气氛,它变得格外好看。 彼时和她看月亮的是师父,现在居然是岁云岐。 命运可真有意思。 荧惑从袖口掏出几颗用帕子包着的杨梅:「来,和我一起吃。」 此地杨梅并不那么好吃,很酸,岁云岐问:「栾姑娘嗜酸?」 「还行吧,」荧惑塞了一颗到口中,「裹上糖的也喜欢。」 岁云岐微微一笑,也吃下一颗:「那我记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从议事厅的房顶上下去,并肩回去。 荧惑道:「有些事情,我想要问尤惊。」 岁云岐看向她。 荧惑随便编了个理由:「与我家被灭门的事情有关。」 说完她垂着眼睛,模样很是沉痛:「我希望单独和她谈谈。」 事关家门,岁云岐也不好再阻拦,他思索片刻,便点头道:「我会与其他人说清,然后在地牢之外等你,如果有什么状况,你随时告诉我。」 荧惑扬唇一笑:「多谢你。」 和小年轻看完月亮,她回自己院落,伸了伸懒腰。 岁泓央委託她协助岁云岐一事,她完成得不错,想必不日她就会卸下家主的职位,带着自己丈夫离开这是非之地。 到那时,自己只需要先找个由头把婚事办了,再借加固口令之名深入禁地。 那拿到身体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想到前途一片光明,荧惑心情大好,准备回房问问妙风,虚花一事如何了。 然而还未走进房间,忽然听院门处有脚步传来。 紧接着,一个女声响起:「阿如。」 荧惑回头,见文姣姣站在院门处要进不进的,一脸纠结。 她没动,也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等她先说。 「阿如。」文姣姣嗫嚅着,又叫了她一声,然后咬着唇,不肯上前来。 荧惑虽然耐心不足,但她向来对漂亮小姑娘没什么敌意,便走上前问她:「你找我有事吗?」 文姣姣听她语气生硬,嘆气道:「你还在生气?」 荧惑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她道:「不生气了,之前不就是一点小矛盾吗?」 文姣姣又没话说了,她几乎从没服软认错过,不知道该怎么求和。 看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的陌生的神态,文姣姣伤心极了,但她又没学过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伤心,只能用一种带着怒意的眼神示弱。 当然了,她这些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荧惑是感觉不到的。 她也没兴趣跟个清正宗的小姑娘兜圈子。 见对方又是生气又纠结,荧惑很好心地说:「这边蚊子多,你要是没事就早些回房吧,小心被咬。」 说完,她转身要回房间去。 文姣姣又喊她:「阿如!」 这一声很急切,像是再也维持不住平和假象了一样。 荧惑只好又转过身:「怎么了?我建议你一口气说完。」 她毫不掩盖自己的不耐烦:「我耐心很少。」 「你可不可以……」文姣姣似是难以启齿,犹豫了一瞬,才下定决心般,「可不可以不要和阿云成婚,你明明不喜欢他的。」 荧惑挑起眉毛,觉得对方简直傻出边了。 于是她也不再废话,微微一笑,清晰地说:「不可能,我喜欢。」 第40章 反水 =文姣姣看着她,脸色一分一分地变得苍白起来。 文姣姣:「你说什么……你以前不会这样……」 她不敢相信好友真会这样拒绝自己,这么不留情面,甚至有些戏嚯。 这样的表情让她几乎无地自容,片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只想立刻转身离开。 但在走之前,文姣姣还有话要问。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通红的脸颊和含着泪水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但荧惑看着对方,没什么想法。 先前她看栾如的日录时曾经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那口令似乎是两人落下的。 仔细想想,应该就是栾如和文姣姣。 她们应该是不错的闺中密友,只不过因为栾如与岁云岐婚约这件事闹出了不愉快。 然而更奇怪的是栾如的态度,她这种性格,居然会交到文姣姣这款好友。 真是稀奇。 而且看对方的态度,想必栾如曾经对她不错。 相当不错。 荧惑想,恐怕这文姣姣就是又想让好友解除婚约,又不想让她们之间有什么罅隙,至于栾如果真如对方所想,闹着与岁云岐说了退婚这件事的动机,有几分是为了自己的朋友,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不会少,可见栾如是真的很看重她。 但栾如现在已经身死,荧惑可不会惯着这个明显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小姑娘。 她看着对方,问:「你还要说什么?」 文姣姣低垂着眼,片刻后抬起:「我们还能当好朋友吗?」 荧惑笑了,把问题又推了回去:「如果我与阿云成婚,你还愿意和我当朋友吗?」 这话一出,文姣姣的眼眶中又盈满了泪水。 她摇头:「我不想……我不想……」 「那就不行了,」荧惑耸耸肩,露出遗憾的表情,「我是肯定要和他成婚的。」 她没什么和小孩子纠缠的想法,只慢悠悠地说:「文姣姣,你还是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我的照拂、特殊对待你想要,不与岁云岐成婚的承诺也想要,如果可以的话,岁云岐的另眼相待你也想要,这怎么可能?」 文姣姣看着她,震惊又有些害怕。 说完这话,荧惑没再理她,转身回房,并关上门。 站在门外的文姣姣,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这一夜,有些人伤心,有些人失眠。 但荧惑睡得非常好。 第二天一早,她爬起来简单梳妆打扮,去往地牢。 岁云岐在地牢外等她,荧惑笑眯眯地对他挥手:「这么早?」 少年道:「方家主起先不同意。」 荧惑一点也不意外,那老东西能同意才怪了呢。 「那该怎么办?」她好奇地问。 岁云岐道:「不管他。」 荧惑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当初满脑子只有守规矩的无俱剑主可算是被自己带坏了。 她道:「如果方家主怪罪下来——」 岁云岐淡淡道:「我的问题。」 「无俱剑主真是好气度,」荧惑半真半假地夸道,「怎么办?我只想以身相许。」 岁云岐:「……」 荧惑欣赏着对方欲言又止的神色,笑眯眯地又添了把火:「别害羞嘛。」 「栾姑娘,」少年看她,「这件事,我们回岁家再说。」 对方这个反应倒是让荧惑感到意外,这小子看来是不打算逃避了,她开始期待,看看对方能怎么和自己说「正事」。 地牢内幽深阴冷,四下寂静,两人并肩走着,岁云岐忽然皱眉。 荧惑问:「怎么了?」 岁云岐道:「不对劲。」 她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只抓住对方的手臂:「我们去里面看看。」 两人快步走入地牢中,只见关押尤惊的牢门大开着,少女面朝下趴在地上,声息全无。 岁云岐神情凛然:「我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 说完,他打算走上前,荧惑却拉住他:「先探魂!」 这是一种比较保险的做法,若是此时尤惊趴在地上诈死,就等人靠近时再暴起袭击,那岁云岐可就落入被动的下风了——当然,荧惑并不觉得对方会怕这种场面,但还是谨慎为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探魂是一种调查尸体的办法,人若是刚死,三魂七魄还没溃散,便能探到虚实。 岁云岐身上有符咒,他抽出一张于指间燃烧,地面一道紫色阵法浮现。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丝丝缕缕的魂霭。 这是人死之后的正常现象,证明她已经身死,魂魄正在消失。 探魂一法,就算是魔尊想避也得费一番功夫,旁人更没有躲开的可能。 那么这个尤惊,她应该是死透了。 「真死了?」荧惑虽然经常嘲笑这魔修脑子不好使,但她还是很能打的,怎么说死就死了? 想到这里,她走上前,动手翻过对方的尸体。 尤惊的眼睛睁得非常大,神色惊恐,身上并无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有脖子上有一点血迹。 岁云岐同样也注意到了这里,伸手一探,眉头更是紧皱:「那人将她一招毙命了。」 荧惑看着尤惊死不瞑目的眼睛,心中泛起诡异的感觉:「谁能把她一招毙命?」 在禁地中与尤惊缠斗,哪怕是岁云岐也费了一番功夫。 「不知道,」岁云岐摇了摇头,「是我没见过的招式。」 他抬眼,神情也略有茫然:「两域中从未见过。」 荧惑想,哪怕是还活着的自己,想杀这个小姑娘也得用上几招,这一招毙命…… 她道:「看表情,也许是她熟人。」 说到这里,她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如果是尤惊的熟人,那只能是魔修了。 可如果那么大个魔修跑进三宗府来,又怎么可能不为人知? 哪怕是妙风那样擅长隐匿身形的,也只能在一个地方隐蔽躲着,绝不敢四处熘达。 若是真有魔修入侵,那对方恐怕是先越过前山,然后御剑飞过重重看守,最后到地牢来杀人。 哪有这么容易? 「先和其他人说,」荧惑道,「然后看看他们的反应吧。」 她心情也很不好,本来以为能单独和尤惊说上几句话,弄清她的来意。 没成想这人直接就死了,死就死了吧,偏偏还是岁云岐将他自己担保出去之后死了的。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添麻烦。 若是因为这魔修的死耽误了她的大计划,那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她一定要追到天涯海角,把这狗东西的皮扒了。 尤惊死了,文家主一来就发现荧惑脸色不好,便让她回去休息。 却不知她不是吓得,是气得。 荧惑摇摇头:「尸体是我发现的,我再看看还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文家主道:「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了吗?」 荧惑心想那是栾如不是我,对方爱干净到几乎有些变态,自己可不。 「说不定我能回想起什么,」她道,「守卫弟子呢?还有在前山守夜的弟子,都问问他们可曾见过可疑人。」 荧惑有八九成的把握不是她邪异门的自己人干的,这伤口她根本就没见过,也不觉得自己的手下能使出这么精妙的杀招,唯一的可能就是:是她同伙怕被问出什么,所以来灭口。 那么这问题就很大了,同伙,什么是同伙? 荧惑心思烦乱地想,那日在禁地匆匆一瞥,那个像极了虚花的人,是不是她的同伙?而现在虚花又在哪里? 如果已经走了那便当做无事发生,但要是妙风一直探查不到虚花的下落呢? ……是不是有一定可能,虚花还在三宗府内? 想到这个可能性,荧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也许是毛骨悚然吧?她很多年没有这种感受了。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魔尊,荧惑几乎忘了自己还会有害怕这种情绪。 她感觉到自己唿吸有些急,便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问题不大,就算是虚花那又怎么样?等她拿到了身体,自然有办法把这个不孝子打得跪下喊老大。 大概看着她脸色实在是差,岁云岐在处理过尸体后走过来,担忧道:「真的不回房休息?」 荧惑摇摇头,仰起头,把手塞进对方的手里。 她的手冰冷,岁云岐一怔,随后他停顿片刻,还是握住了。 「你不舒服?」他问。 荧惑仍然是摇头:「怎么处理尤惊?」 岁云岐道:「尸体也许会保存一段时间,等到魂魄都散了。」 如果杀招过于强大,那么魂魄便很难保证完整形态离体。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而有些人死了还能夺舍。 荧惑轻轻嘆了口气,看着少年带着几分忧心忡忡的眉眼,认真提醒道:「岁云岐,如果守卫弟子们都没遇到奇怪的事,那只能证明,杀了尤惊的人就在三宗府里。」 岁云岐也隐约有这个考虑,他点头,用手上的温度焐热对方的手。 「我来查吧,」他道,「你该休息一会儿。」 荧惑终于点头:「如果有事,随时来和我说。」 说完,她转身离开地牢,明明是盛夏的阳光,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回到别苑,荧惑看到文天趴在石桌上,似乎是睡着了。 这时候她开始羡慕了,怎么这小姑娘发生什么大事都不怕,还逮哪儿就能在哪儿睡? 她走上前碰了碰文天,想要摇醒对方,然而对方唿吸平稳,却一动不动,丝毫不像是睡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倒像是昏迷了! 荧惑一惊,如有所感,霍然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人影慢慢从院内茂盛的椿树后走出。 纤细,苍白,乌髮垂在肩上,背后一把巨大的弯刀。 虚花。 第41章 杀机 「妙风!」看到虚花,荧惑第一时间低低喊了一声。 然而片刻过去,四下无人,仍然只有眼前的少年。 荧惑又抓了抓伏在桌上的少女的手臂:「文天,醒醒!」 后者仍是趴着,无知无觉。 她抬起头,对上少年漆黑的眼。 和以往不同的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也并不温和。 和往日的虚花完全不同。 不过也对。 荧惑自嘲地想,如果相同,那此刻妙风不会不在,而文天也不会昏过去。 眼前这人是谁,还有待验证。 她沉默着看向四周,感觉到此时没有风,也感觉不到任何流逝。 这应该是对方造了个只属于他们的「阵」。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来找她,并且能破了这个「阵」的话,那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哪怕是自己死在这儿。 问题有点大了,她想。 「妙风呢?」荧惑问,「他在哪里?」 「只能告诉你,」虚花故意停顿了一下,「他还活着。」 荧惑又问:「尤惊是你杀的?」 虚花轻轻一笑,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荧惑看了少年古怪的神色一眼,又道:「栾家灭门这件事也是你做的。」 这次她没用询问的语气,而是无比笃定。 少年故作惊讶地看她,语气怪异地说:「尊主扮演栾家三小姐上瘾了?」 荧惑直起身,神色转冷:「你没什么想要解释的?」 少年看了她片刻,问道:「尊主给我这个机会吗?」 「给,当然给。」荧惑讥诮地笑了笑。 不给也没办法,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岁云岐来了又怎么样?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全清正宗的人都知道,她其实是顶着栾家小姐壳的魔尊。 少年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视线停在荧惑的脸上,然后慢慢绽开了一个笑。 阴冷,恶意。 像是什么冰冷的水生生物。 「我就是虚花,从头到尾都没变过,」少年轻轻一跃,坐在了门前的迴廊上,他的神情混杂着天真和复杂,显得十分古怪,「所以你不用担心到底是不是我本人。」 荧惑直视着少年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也笑了。 虚花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是没想到这种危急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笑出来。 荧惑慢悠悠道:「我当然知道是你,你只需要背着刀走上两步,是不是你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觉得有些悲凉,虚花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子,她熟悉对方的一切,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能分辨出到底是不是真货。 然而最可悲的是,眼前这个如假包换,真的是虚花。 她收回思绪,目光如电,冷锐地看着对方:「我对是不是你不感兴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荧惑道:「你总不会是专程来与我打招唿的吧?」 虚花点头:「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少年道:「见知渊的封印消失了,魔族们正自穹海而来。」 荧惑一怔:「什么?」 虚花跳下迴廊,慢慢走近荧惑,低头看着她:「是舍潮让我来的。」 荧惑心头一震。 舍潮。 那是被自己师父封印在穹海之地的、真正的魔族。 当年魔主舍潮率领四魔将和众魔到人界大开杀戒,可以说是生灵涂炭。 但那时候荧惑年纪小,记得的不多,只牢记着师父说舍潮是个疯子。 如果真的是他,那这么多的谜团…… 或许都有解释了。 荧惑的脸色变了变,警惕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虚花还在襁褓里时便被她收养了,多年来忠心耿耿,怎么会和舍潮扯上关系? 她一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这个结果也是推断后最合理的解释。 何况这些年来,虚花并没有什么变化,更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 说他忽然换了主,谁会相信? 虚花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并不再解释什么,他的脸上忽然爬上了诡异的斑斓花纹,包裹住了整个右脸。 这是……魔纹!荧惑惊讶地挑眉。 魔族才有的标志,虚花怎么会有?! 少年轻轻一笑,从容道:「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就是舍潮。」 荧惑:「……」 他话说得古怪,让荧惑一时没反应过来。 虚花,舍潮,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然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心中陡然一惊。 虚花这些年在魔宫养着,虽然自己已经足够上心,但少年总是纤细又苍白,如一道影子,不管怎么补,总是少了几分活人气。 起先荧惑以为是他身体不好,但却又看不出什么残缺。 现在想来…… 多半与舍潮有关。 荧惑的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一圈,忍不住猜测道:「这些年我竟没有看出你魂魄不全,或者根本就不是不全,而是只有一缕残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她冷静地看着虚花,清晰地问他:「你是舍潮的残魂,对吗?」 少年与她对视了片刻,竟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尊主,」他笑道,「你真是太聪明了。」 荧惑看他笑,也笑了:「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夸我?」 「我很好奇,」虚花问她,「你怎么猜到我是残魂的?」 荧惑抱起手臂,神色冷静:「不然我为何会不知道呢?」 她眉眼虽然纹丝未动,说话时却显得张狂,她问:「这天底下有什么法术是我不懂又看不出的?除非它来自魔族,是新东西。」 虚花道:「厉害,真不愧是那个人的徒弟。」 闻言,荧惑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但她心思转了转,道:「看来你还记得重千风。」 「记得,我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一说出口,虚花的表情也变了。 荧惑很难形容那代表着什么,憎恨?愤怒?怀念?也有可能都有。 ……而这一切,都似乎都昭示着一件事。 她没有将重千风去向问题脱口而出,就是想知道对方是否杀了她师父。 而这个问句,也成功撩拨了舍潮这捋残魂的心神和情绪。 那么这是不是有可能代表着,舍潮也并不知道重千风的去向? 荧惑沉吟着,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什么,虚花忽然看她一眼,脸上露出狡猾的笑意:「你在试探我,对吗?看来重千风离开穹海之后,也并没回到两域。」 荧惑心头咯噔一下,没想到对方还挺聪明,竟然看穿了她的用意。 「你太聪明了,」虚花的下一句话也如同猜透了她心底所想,只见少年露出几分嫌恶的表情,看着她,然后缓缓地说,「或许我应该在这里杀了你。」 荧惑退了半步:「在清正宗杀人?」 「呵,」他冷笑了一声,慢慢走近,「尊主心性坚定、意志过人,真让我佩服。」 他盯着荧惑的脸,却露出与少年全然不同的、充满着恶意的表情:「见昔日养子与自己反目成仇,竟也不伤心、不害怕?」 荧惑正思考自己的逃生路线,心思转得飞快。 嘴上却一点也不吃亏,她道:「伤心什么?也就是现在我没有原装身体,不然你已经被我大卸八块了。」 少年从背上抽出弯刀,抬眼看她。 那爬满了魔纹的一张脸显得恐怖异常,也俊美异常。 往常这张脸上只有温顺和笑意,现在却透着杀气。 「我自然可以在清正宗来去自如,」虚花慢慢笑道,「尊主一路走好。」 「等等,」荧惑道,「话还没聊完呢,你这么着急?」 虚花道:「尊主没必要再拖延时间了吧,你难道在等姓岁的那个小子?」 荧惑反问:「难道你会怕他?他来了你可以一併宰了。」 她说得十分自然,神态轻松,甚至有些冷酷无情。 虚花盯着她看了片刻:「你还要说什么?」 荧惑问:「魔族的目的是什么?杀尽清正宗和邪异门的所有人,然后一统两域吗?会不会太没创意了些?」 她摊了摊手:「好奇心重没办法,说完你再杀也行。」 虚花不说话了,看着荧惑,神色阴沉,似乎在猜测她有几分把握逃脱。 荧惑道:「我们也可以合作,里应外合,踏平清正宗,你看怎么样?」 虚花似乎是没想到这个魔尊会提出这个建议,他大笑起来,整张脸竟有说不出的诡异:「尊主心狠手辣,哪怕我身为魔族,也是比不上的。」 ……魔族。 对啊! 荧惑突然反应过来,虚花如果是舍潮的一缕残魂,又怎么会长成一个魂魄不全的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矇混过关呢?他完全没显露出魔族的特性啊! 除非,舍潮这个造人法子,是类似于她矇骗清正宗的那个方法的。 虚花真的存在,但只不过魂魄被替换成了舍潮的残魂。 他的肉身仍在,可魂魄不全,所以才有可能被舍潮控制住! 荧惑细细思索,忽然察觉出了哪里不对劲。 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 割裂魂魄,将它留在某处,并且这一缕魂魄还能进入某个躯壳体内,营造出一种魂魄完整的障眼法……这完全,完全就是重千风的法子! 她看向虚花,问他:「这个割离魂魄的方法,难道是我师父教给你的?」 虚花垂着眼,片刻后,他笑了一声。 随后,那把硕大的弯刀兜头噼来! 第42章 魔主 荧惑纵横两域上百年,还是第一次有这礼遇。 而且也是第一次没有躲开的本事。 她想躲,脑子已经反应过来了,但身体却一动不能动。 没有能力,同时也被对方的威压震得手足麻木。 ——难道我真的会死在这儿? 荧惑想,这里离禁地到底远不远,这具身体若是没了,拼了命赌一把,趁虚花在毁去自己灵魂之前找到魔尊的身体真正復活,也算是运气好了。 但运气不好,估计就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了很多。 另外还有个想法就是:养了虚花这么多年,最后死在他手里。 可见人没事别想着给人当便宜亲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但就在刀锋触碰到荧惑的瞬间,她忽然觉得体内骤然暴涨了一股诡异而澎湃的力量,修为盈满身体的感觉重新出现了。 荧惑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一挡—— 冰冷的刀刃触及她的皮肤,却没能伤到她,反而直接被弹开。 虚花连退三步,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她。 同时,荧惑也退了半步,皱起眉,犹疑地看着自己的手。 真是奇怪,对于修为的一切感知居然全都回来了。 荧惑看着自己的手,虽然没弄清是为什么,但这是个绝好的时刻。 她立刻对着虚花温柔一笑:「我今天就要打儿子,谁也拦不住。」 虚花又是一刀噼来,荧惑眉目冷锐,手如金石,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轻巧而又雷霆万钧地单手接住了刀锋。 另一只手轻轻一推,虚花竟直接飞了出去,撞在「阵」最东一侧。 这一下撞得不轻,风开始流动起来。 竟然将「阵」破了个口。 虚花单膝跪地,唇边已有鲜血渗出。 荧惑将手掌伸展又攥成拳,感觉到这股力量明显不是自己的。 起码,不是魔尊的。 不过没关系。 她面无表情地走近虚花,单手掐住对方的下巴,逼迫对方抬头看向自己。 「舍潮,」荧惑毫无笑意,「把、虚、花、还、给、我!」 说完,她手臂用力,拽着少年的领子,把他生生拎了起来。 然后看也不看,将对方狠狠掼在地上! 荧惑从少年手中抽出对方的弯刀,对着阵眼一甩—— 刀风四溢,直接击碎了阵眼。 大阵变得摇摇欲坠。 虚花看着他,口中满是血,但依然大笑:「你大可杀了我,你下得去手吗?」 荧惑不搭理他,像是透过这具身体,对着另一个灵魂说话似的。 「你还记得我当初怎么教的你吗?」她问,「凝神静气,能通大罗!」 说完,荧惑又给了虚花一拳:「给我醒过来!」 少年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神色几度变化,目光炯然地看回来。 然后,他一字一顿着,像是咀嚼这一段话般:「荧惑,我现在开始对你有些好奇了,你怎么知道虚花拥有着自己的神识?我的术法,你如何清楚?」 荧惑揪着对方,冷笑道:「我不但知道你如何拼凑了虚花出来,还知道你要找的是重千风,你的目的就是她!她守卫两域,击退魔族,所以你就要毁了这一切,引她出来,是不是?」 说完,她起身,将对方狠狠推在地上。 荧惑看向魔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废物。 「重千风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但你的对手是我。她临走之前已经将一身的本事尽数传给我了,」她冷笑一声,「其中也包括曾经交给你的那些。」 少年顿了顿,道:「是吗?那我很期待。」 他仍然是笑,只不过笑着笑着,清明的瞳孔变得迷茫,脸上黑色的魔纹也逐渐褪去了,那诡异的魔气骤然溃散,消失不见。 荧惑察觉到,舍潮的气息已经倏然远去。 她轻舒一口气,让灵力绕着经脉走了一周,没什么异样。 真是怪事,难道栾如的身体原本就有修为,只不过她在假装? 又或者是被什么术法压制住了,不到生死关头不能用? 生死关头…… 荧惑突然明白为什么栾如成了唯一的活口。 恐怕就是这突然涌出的修为保了她的一条命,才让她的魂魄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存在着,既能影响夺舍之人,又不会被驱逐。 真是怪事。 谜团太多了,荧惑决定等会儿再想。 她手下毫不留情地拍了拍虚花:「醒醒。」 少年过了片刻,迷煳地转醒了。 灵力偏弱但还算正常、魔气也正常,恢復了让荧惑熟悉的感觉。 她牵了牵嘴角:「可算醒了,不然我可能会剁你一根手指。」 「尊主……」虚花声音极轻,看得出十分虚弱,「我被魔族控制了。」 荧惑思索了片刻,然后道:「先前我接到汇报,听说你没能抓住那些在北方骚扰邪异门的魔修,想必那时候的就已经不是你了吧。」 少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荧惑让对方枕在自己的腿上,她低头看着少年,神色称得上柔和。 分明是如此温情的时刻,但她的手却停在对方的颈侧。 如果舍潮捲土重来,那么虚花就会立刻被她击毙在这里。 至于怎么和清正宗的人解释,那都是后话了。 「尊主杀了我吧,」虚花感受到了她的意图,低声说,「舍潮还会再来。」 荧惑笑吟吟的,手却没收回去:「不着急,舍潮堂堂魔主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找我师父?如果能利用他真的找到重千风,倒也不是坏事。」 她声音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很冷酷:「如果你最后的神智也消失了,那我自然会杀了你,不过在那之前,还是继续为我办事吧。」 虚花沉默片刻:「是。」 就在这时,妙风忽然出现,单膝跪在二人面前。 「尊主!」青年抬起眼,脸色发白,身上魔族气息还残存着一缕,很显然是刚从舍潮的某种禁锢中脱逃,「属下来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没关系,」荧惑不在意地抚摸着虚花的长髮,「都解决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到体内的修为也逐渐消散,便对二人说:「这个阵马上就会消失,我也会很快失去灵力。妙风,你带虚花回邪异门,我等下写一封信,你来交给槐川。」 妙风恭敬道:「是。」 「尊主,我……」虚花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对不起。」 荧惑看着他,很温和地笑了笑。 「你们先回去吧,」她没有回应对方的道歉,「尽早到邪异门。」 说完,荧惑回到房间内,提笔给槐川写了一封信。 现在的虚花虽然看起来正常,但并不能确认内里是否还与舍潮有着联繫,所以无用的感情、动容、道歉和原谅,都是没必要的。 她把信交给妙风。 虚花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神色黯然。 荧惑淡淡道:「我会尽快把婚事提上日程。」 妙风略感意外地抬眼:「尊主,这项计划不变?」 「不变,」荧惑道,「岁云岐必须当上岁家家主,清正宗也必须有一件大事来沖淡他们的警惕,婚事是最合适的。」 妙风道:「属下明白。」 荧惑道:「到了那一天,无论怎样,五明子都要率人进攻三宗府。」 妙风一惊,没想到尊主已经做好了硬抢的准备。 「但是岁家那个小子,」妙风问,「他是最棘手之人。」 荧惑道:「没关系,我有办法。」 妙风低头:「是。」 二人走后,荧惑感觉到「阵」已经消失了,同时,她体内的修为也已经耗尽。 真是怪事,自从到了清正宗,想不通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而来。 不过她思索片刻,发现已经解决的事情还是多于未解之事的。 她最初的打算是拿到自己的身体,顺便调查一下栾家灭门案,现在身体的位置确定了,灭门也清楚了,还顺便知道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魔修究竟是谁率领。 新的问题就是,虚花如何处理、自己和岁云岐的婚事如何安排,以及魔族究竟是怎么从见知渊爬出来的。 最后这个问题她写在信里,交给槐川解决了。 希望最近就能有调查结果。 忙完这一切,荧惑走到石桌旁,收拾了翻倒的茶具。 然后她坐下,等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文天动了动,甦醒过来。 「咦?」小姑娘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荧惑眉目不动,顺着她说:「是啊,还好现在天热,不然你岂不是要生病?」 文天控诉她:「一定是阿如你回来太晚了。」 荧惑道:「确实,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 文天晃了晃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她觉得对面少女好像变了。 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 「我睡了多久,」文天问,「好奇怪,感觉很累。」 荧惑道:「你不会是最近在刻苦学习吧?」 说起这个,文天眼前一亮:「没错!我开始学五行术了。」 她打开了话匣子,把近日学五行术的经歷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眼睛亮亮的,显然是十分兴奋。 文天向来对修剑兴趣不大,如今找到了喜欢的方向,自然是开心的。 荧惑听着听着,疲惫忽然涌上来。 想必是短暂获得的那些灵力,由于这副身体的先天残缺,成为了极大消耗。 她努力撑了片刻,终于是意识模煳,向一侧倒去。 文天吓坏了:「阿如?!」 就在这时,岁云岐恰好走到院门前,他掠身向前,接住了少女。 「栾姑娘?」他皱起眉喊对方。 然而怀里的人陷入深眠,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原先他只觉得这附近的灵场有些奇怪,整个三宗府大阵流动到这附近时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所以想过来看看,等到走近时,那种怪异的感觉消失。 岁云岐便以为是错觉,毕竟那只是一瞬的事。 却没想到走到院前,恰好遇到了少女昏迷这一幕。 「阿如怎么了!」文天着急不已,「我们快去找许甦,他一定有办法!」 岁云岐握住少女的手,却发现对方手指冰凉。 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恐惧攫住了他。 第43章 阻止 一天一夜后,槐川等带来了虚花和妙风。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荧惑的亲笔信。 他拆开来看,发现信上所用的灵力与她完全不同,倒像是宗域的方法。 随后妙风又将发生的事情说了,槐川思索片刻,看向虚花。 「我们虽然是同门,但既然尊主有令,我就不能不听。」 虚花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同时,妙火和妙水也来了,净气和明力不在,自从魔修来犯后,他们就长时间在外巡逻,并及时向槐川禀告动向。 妙火与虚花关系好,见他身上带了伤,先是一惊。 「你怎么了?」说着她走上前,伸手就要触碰,「怎么受了伤?」 槐川却道:「妙火,尊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 妙火惊讶地瞪大了眼:「为什么?」 虚花抬眼看向对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什么。 「看起来发生了不好的事,」妙水漂亮的眼睛扫过同伴们,「如果我们不方便在场的话,我和妙火就先离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槐川道:「下面的话,尊主也要你们一起听。」 妙水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神色却严肃起来。 「穹海的魔族出现了,他们从见知渊来到了两域,」槐川轻声道,却成功让妙火和妙水吓了一跳,见两位同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嘆了口气,「尊主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具体到底如何,她让我们来查。」 妙火呆呆道:「魔族?他们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槐川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魔主名叫舍潮。」 「舍潮……」妙水思索半晌,他从师父那代开始,便已经是上一任魔尊重千风的左膀右臂,这名字他还是有些记忆的,「难道就是前魔尊驱逐的那个舍潮?」 槐川道:「我想应该是。」 妙水眉头紧锁:「他消失很多年了,怎么出现的?如今人在哪里?」 槐川道:「尊主没说。」 妙火也道:「尊主那么厉害,她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吧。」 槐川笑道:「没有,咱们的尊主,目前没办法解决。」 妙风听后也露出苦笑,想来也是,如果荧惑有办法,那一定是让办法随着亲笔信一同来的,又怎么会只把情况描述一遍,而不说自己的思路呢。 很显然,她也没有办法完全解决问题。 继续看了看信中的内容,槐川忍不住嘆气一声。 他道:「而且,舍潮就在你们面前。」 妙水瞬间变了脸色。 妙火更是跳了起来,在四周勐看一圈,嚷道:「哪里呢?!」 除了她之外,另外几人都没动,并且神色都有几分古怪。 妙水难以相信地看着虚花,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尊主的意思是……她难道……」 槐川点头:「尊主说虚花是舍潮留在两域的一缕魂魄,随时有被抢夺神智的可能性和危险,而舍潮的真身必定已经在某个地方出现了,都需要提防。」 妙火看着虚花,茫然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虚花仍然是没什么表情,垂着眼,和以往毫无区别。 妙火看着对方这幅样子,怎么也不能相信他居然成了魔主。 「尊主会不会搞错了,我是和虚花一起长大的,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他怎么会是魔族呢,他……他就是虚花啊,」妙火伤心地抓住少年的手臂,央求道,「虚花,你说句话,你告诉我这是假的!」 虚花沉默片刻,然后道:「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妙火掉下眼泪来。 她一边抹泪一边问:「那怎么办……」 槐川对少女这幅情绪大起大落的模样早就习惯了:「尊主在信里说,等妙火冷静下来,再安排下一步,现在你可以冷静了吗?」 妙火一怔,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点头。 「尊主说,让虚花去找那些魔族,」槐川道,「也就是回到舍潮那里。」 此言一出,另外三个人一同抬头,神色震惊。 虚花也睁大了眼,干裂的嘴唇颤了颤。 文天坐在别院外,焦急地揉着裙摆。 「怎么办啊,」她哭丧着脸说,「阿如这个身体也太差了吧!」 姜咫问她:「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文天不耐烦道:「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我先是去找阿如玩,但她不在,我就趴在这里睡了会儿,醒了之后阿如精神明明很好,可只说了几句话,就……」 提到那天的事,文天还在难过。 阿如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却已经睡了两天。 怎么叫也叫不醒。 沈空阶见两人干着急,在一旁说:「有许家主呢,你们不要太担心。」 文天道:「不可能不担心,阿如这病太怪了!」 「云哥如何说?」姜咫问。 文天道:「我这两天就见了他一面,急匆匆的,只和我说叫我好好念书,等阿如醒了要考我功课,别的什么也没说。」 姜咫道:「应该我去问,这是把你当成孩子了。」 沈空阶道:「还不如我去,你以为你去就能问到什么吗?」 姜咫起先是不服气,但仔细一想,也没了和自己好兄弟争执的想法。 他摆摆手:「你去就你去。」 沈空阶从长廊的椅子上跳下来,对着房门轻敲了两下。 岁泓央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他推门进去,看到岁泓央、许家主、岁云岐都在房间内。 沈空阶道:「我们都很担心阿如,所以我来看看她。」 说完,他想着床上看了一眼,只见少女仍然无知无觉。 「她这是怎么了?」沈空阶问岁云岐,「听说没有外伤、没中毒、也没内伤,但就是醒不过来。」 后者这两日几乎没休息,脸色也微微发白。 他道:「许家主说,栾姑娘是运功过度,灵力透支。」 沈空阶愣住了,他从没想过栾如能和「运功」「灵力」这种词扯上关系。 这不都是有修为的人才能出现的问题吗? 「她什么时候用灵力了?」沈空阶问,「她……她不是没有吗?」 岁云岐摇了摇头:「一切都要等她醒了才能问。」 又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少女仍是没什么起色,许家主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出去吧,我在这里放了安神凝气的香,阿如可以先休息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岁云岐点点头,几人一同退了出去。 文天正在门口石桌上坐着,突然见人都出来了,一蹦三尺高。 「阿云!」她跑上来,焦急地问,「阿如醒了吗?情况如何了?」 岁云岐摇了摇头:「还没醒来。」 「怎么会这样。」文天失望又伤心瘪了瘪嘴。 岁云岐安慰道:「许家主已经尽力在给栾姑娘治疗了。」 姜咫听着,也嘆了口气:「两天没听阿如说话,还怪想他的。」 送药回来的许甦恰好听到对话,看了几位好友一圈,问岁云岐:「你怎么还喊她栾姑娘呢,连阿咫都喊上阿如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少年。 他眉宇间也有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疲倦,很显然,这两天他也并没有休息过。 而许甦这话也只是打趣而已,想让他从忧心和紧绷的状态中脱出片刻。 这些他都清楚。 岁云岐嘆气一声,低声道:「等她醒了,我会让她听到我改口。」 他道:「让她……第一个听。」 而另一边,三宗府议事厅。 听闻栾家那个孤女又莫名其妙的晕倒了,还一晕就是好几天,方家主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他本来就看不上那少女,她家被灭门后原本还想着帮衬一番,谁能想到她非但不需要任何人帮忙,还迅速攀上了岁家,并联合那个岁家小子破了三试。 这些全都建立在踩着方家之上,让方家主怒不可遏,但又无处发泄。 姜家主见他脸色不好,便道:「如今予朝也无心思争抢,我们只能想别的了。」 方家主一哂,问对方:「指望谁,难道是你家的咫儿?」 姜家主想了想姜咫平日里和沈空阶、文家姐妹厮混的模样,摇了摇头。 他道:「但是阿云和阿如这桩婚事,我们怎么都不该同意。」 方家主自然是想过这件事的。 栾如这姑娘心思缜密,脾气又古怪。 只不过是她一个人,孤女一个,倒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她的未婚夫偏偏是岁云岐,他们两人在一起,就变得棘手起来了。 方家主问:「难道你有办法让他们同意取消婚约?」 姜家主道:「文家的长女倾心阿云已久,我们可以从她下手。」 方家主惊讶于自己这位师弟如此清楚孩子们的动向,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个法子十分可行,就算不能直接把婚事搅黄,好歹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时间一久,变数就大了。 于是他问:「那么谁能与那小姑娘说这些事呢?」 姜家主笑了笑:「方家主,这就要让予儿来了。」 方家主听后心头一惊:「什么?你说予儿他?」 他没注意过自己儿子是否有心上人,更想不到那人居然就在清正宗。 还是他始终看不顺眼的栾如! 想到这里,他嘆了口气,问:「你有办法?」 姜家主微微一笑:「已经想好了。」 第44章 决定 荧惑在一片雪原里行走。 她走了很远很远,也不知道究竟要走到哪儿去,更不知道自己的来处。 她忘了一些东西,只觉得要走向某个地方,走够时间,也就到了。 更细节的,她也记不清了。 这个雪原很神秘,一点也不冷。 风唿唿地刮,雪被卷在风里毫无章法地四散飘摇。 荧惑又走了好久,终于,她停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白色里,只有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很是显眼。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识境。 荧惑在漫天的风雪中停下脚步,用手指揉了揉额头。 自己是在修炼吗?现在的感觉和她闭关修炼很像,如果她身处于神识才能来的识境,那么证明她的神识与肉体已经分离了,刚刚剥离的时候,视线凌空悬浮,一低头,能看到肉身的脑袋顶。 识境会让神识忘记一部分事情,潜心修炼,不被外物所打扰。 所以才会记忆不清,忘了自己来处去处,更严重的,很可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发生什么事了,」荧惑不解地皱起眉头,「竟然要我神识沉到这里才能躲过一劫?」 说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雪,随便用神识幻化出一件黑色的长袍披在身上,然后戴上兜帽。 识境这个东西,按说谁都有,而且可以根据不同的修为,设定进出口令。 荧惑设定过,但她忘光了。 这也太不对劲了,她想,自己好歹是魔尊,功法高强、倏忽千里。 不过是识原罢了,怎么会不记得进出口令了,这被保护得也太好了吧? 荧惑自言自语:「难道是我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她这么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块巨石。 忽然有具体的景物出现,这代表着正在从识境中抽离出去。 正好,荧惑走到石头下背风的地方,盘膝一坐,也不着急。 她想,也不知道邪异门那群手下怎么样了,槐川、虚花、妙水妙火。 自己如果真的受伤了,最着急的肯定就是他们,妙火那小姑娘说不定还要哭一鼻子。 风声捲起地面的雪粒,荧惑用袍子遮住自己半张脸,只露着一双眼睛,神色沉沉地等着天地间的雪停风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她隐约记得自己有一件事必须要做,非常重要,既然都到了识境也丝毫不敢懈怠,看起来真的很迫在眉睫。 是什么事呢? 荧惑的神识有些不清,难道是师父要她完成的功课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那些功课必须上交,如果再不交,她就要在魔宫门前倒立一整天! 不对,不对。 荧惑摇了摇头,思路乱了。 她已经成了邪异门的新主人,刚才明明还在想五明子呢,怎么突然思绪又乱了。 随着她逐渐把时间理清,识境中出现了越来越多具体的景物, 巨石、远山、在雪原上枯死的树木、一闪而过的毛绒动物。 荧惑闭起眼睛,回忆着更多的事情。 邪异门壮大、她成为两域闻风丧胆的魔尊、与正道开战、对方节节败退。 再然后……再然后。 又有一些画面模模煳煳地显现出来。 忽然,有仙鹤长声鸣唳。 荧惑勐地睁开眼睛,之间一只白鹤凌空飞过,竟然击穿了风雪。 她脑海中忽然有白裳猎猎,一闪而过。 随着鹤唳破空,剑光如影随形,荧惑的手指一动,险些就要去召明月苦。 然而她知道这不过是神识回笼的表现罢了,那都不是真的。 白鹤是假的、声音是假的、剑光也是假的。 在这万千的虚幻中,只有一样是真的。 荧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这个宿敌,岁云岐。 对方的模样也在漫天风雪中被勾勒出来,英俊的眉眼,不笑时神色颇为冷淡,笑起来却又十分青涩。 那是她非常熟悉的笑。 荧惑仔细看了对方一会儿,有些烦恼地揉了揉额角。 想起来了,她应该是晕倒在对方怀里了,现在还晕着呢,并且还有很多不好解释的问题。 比如,她失去意识的那个瞬间,感觉到岁云岐的到来。 ——对方为什么要来?是不是发现了令他在意的事情?事情是什么? 如果这事情和自己有关,那该如何解释? 再结合文天莫名其妙的睡着,清正宗的人不怀疑自己才怪。 荧惑心想,现在算得上是顶级难度了。 拼的就是岁云岐对自己的信任,但扪心自问,他们虽然一起经歷过一些危险。 但,似乎,可能,还不算是太过命的搭档。 信,只能代表对方是个好人。 不信,才是正常的。 怎么办,荧惑想,我已经不想离开识镜了。 又过了一天,少女仍没有甦醒的意思。 岁云岐沉默地拿了些药,准备找许甦一起去探望她。 然而路过议事厅前,却看到有方、姜两位家主在,文姣姣也在。 他无心寒暄,只点了头,便要向着别苑走。 方家主却忽然叫住他。 「阿云啊,」方家主道,「我们正在商量你与阿如的婚事。」 说完这话,文姣姣垂着头,却瞟了岁云岐一眼,然后又迅速移开视线。 慌乱而紧张,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家主见少女这副模样,心中更是安定。 那天过后,虽然姜家主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但自己毕竟是栽过一次跟头的人,不敢再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最后一合计,他们打算先听听文姣姣的意见。 没想到这小姑娘惦念岁云岐多年,现在也不曾改变。 这就更好说了,方家主想,现在就差岁云岐同意。 如果这小子对与栾如婚事仍是不上心,那他便乐得做个顺水推舟的好人,直接将婚约取消。 在说之前,他也叫来了其他几位家主商讨此事。 岁泓央已经打算卸任家主一职,婉拒了,而且据她说,她和她丈夫对儿子的婚事也没有那么在意,一切听岁云岐自己做主就好,如果岁云岐愿意与文家长女成婚,他们也支持,都可以。 听得方家主气不打一处来。 这样无能的长辈会养出无法无天的小辈来! 其他几位家主也没有插手的打算,方家主心头横生了一腔孤勇。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岁云岐与栾如那丫头成婚。 这两个不懂礼数、不服管教的人如果成了清正宗岁家的主人,那未来他们便更无话语权了。 更何况他也清楚,岁云岐这小子最是内敛话少,就算是对栾如有意思,也不会表现出来。 加上他还喊来了文姣姣,双管齐下,他基本是可以直接替对方做主了。 方家主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自认为已经万无一失,于是喊住少年。 「现在?」岁云岐有些意外,「栾姑娘还没醒。」 方家主一听这个称唿,心里更是高兴起来,这显然还是不太熟啊。 先前他们一同经歷三试,竟然还如此生疏,这说明什么? 说明婚事一定不会成。 「若不是她昏迷了,我们还没想到,」方家主道,「这门婚事最好暂缓。」 姜家主也道:「阿如身体太差,婚事要从长计议。」 文姣姣依然是垂头站在一旁,揪着裙摆,没有说话,但微红的耳廓却出卖了她。 这话说得略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方家主又忙补了一句:「并不是不看好阿如,而是我和你姜世伯觉得成婚还是要情投意合为好,你与娇娇更早认识,更相熟,你们成婚再合适不过了,毕竟到了年纪定下婚约,还是要更顾及情谊一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姜家主也佯装善解人意道:「我知道当初婚事定下你就有诸多不满,那是栾家太过趁人之危。」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少女,直白道:「娇娇倾心你多年,你们二人才是最相配的。」 文姣姣心跳变得很快。 她一直不敢问岁云岐对自己的看法。 一半是羞涩,一半是不敢面对。 但仍然是心怀希冀的。 所以才在方家主只稍微点拨两句之后,她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并直接同意了。 其实她的母亲、妹妹,都没少劝过她,让她放下这些。 但她放不下,那可是她从小就喜欢的岁云岐。 文姣姣抬起眼,轻声喊对方:「阿云,你……其实我一直喜欢你。」 她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说:「我想和你成婚。」 岁云岐看了她片刻,语气温和地说:「谢谢。」 文姣姣一怔,她茫然地看着对方,不明白这句谢谢是什么意思。 方家主替她问出了疑惑:「阿云啊,为什么要说谢谢?」 岁云岐道:「因为我不能回应。」 说完,他无奈地看向方家主:「栾姑娘还没醒,一切都等她醒了再说。」 方家主心头一急,向前一步:「可是再耽误,你就十九岁了。」 「那又怎样,」岁云岐转身,语气平淡地说,「九十岁我也不在乎。」 文姣姣站在原地,脸颊通红,眼中已经有泪。 她意识到对方是在拒绝自己,巨大的羞耻和后悔涌了上来。 少女落下泪来,不再顾及礼数,直接飞身跳上佩剑,离开了议事厅。 岁云岐皱起眉,想到这个时候并不安稳,不能让对方离开太远。 便打算先把药放到别苑,然后和许甦一起去追。 方家主却仍然拦着,问他:「这么说,你只想娶阿如?」 岁云岐本就焦急,对方这样不依不饶,他也有些动怒。 他道:「没错,我只想与栾姑娘成婚。」 第45章 回家 荧惑醒来,室内昏暗,只在桌上点着一盏灯。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从识境离开,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记起来了。 那些她想迴避的、顾虑的、不知道怎么解释的事,纷纷涌入脑海里。 而最终的解决办法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抬起一只手,捏了捏有些酸痛的额头。 随后,岁云岐的声音响起:「栾姑娘?」 他从靠窗的位置走过来,十分惊喜:「你醒了。」 荧惑看着对方的脸,顿了顿,没说话。 虽然只是昏迷了几天,加上去识境熘达了一圈,却好像是很久没见到对方了一样。 「你怎么样?」见她不说话,岁云岐倒了杯水,递过去,「哪里不舒服?」 荧惑决定先发制人,她道:「有魔族进入三宗府,袭击了我。」 这么说也并不是想出卖虚花,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舍潮钓出来,单凭她,或者是群龙无首的邪异门,显然工程浩大还不一定能成功,但如果短暂和清正宗结盟,再把情报传递给他们,那么舍潮迎战的机率就变高了。 就算虚花倒霉被抓了,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愁用他钓来更多的鱼。 这也就是为什么荧惑给槐川写信,让他们把虚花放走。 邪异门内部要保证绝对的忠诚,这一缕舍潮的魂魄,是绝对不能留的。 但清正宗就不一样了,她巴不得这边再乱一些。 荧惑想,在目前局势尚不明朗的时候,她能做什么呢? 那当然是——把水搅浑,让局势变得更复杂。 然后再捞一捞,看看是否有利可图。 岁云岐道:「我先前察觉到了那里的古怪,但没想到,竟然是魔族。」 荧惑点头:「我没防备,被他伤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了?」岁云岐问。 荧惑感受了一下,问题不大了,便摇摇头:「还行。」 「栾姑娘,」少年忽然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清澈如有流水淙淙,让人看了不忍心不说实话,他问,「许家主诊断出你耗费了大量的修为,这是为什么?」 荧惑闭了闭眼,故作惆怅地嘆息一声。 还是得说。 她想,情报共享也不是什么问题,起码可以换来信任。 岁云岐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如果你信任我,可以对我说。」 荧惑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指:「我相信你。」 她道:「原本那一击我必死无疑,但却有什么东西帮我挡了一下才让我死里逃生。现在想来,也许就是那一下让我消耗太多,没过多久就昏过去了。」 「帮你挡了一下?」岁云岐思索道,「难道你身上有什么栾家的术法是我们没察觉到的?」 荧惑还怕对方不帮自己想呢,见他肯思考,便趁机说:「我想调查一下,需要你帮我。」 岁云岐点头:「好,不过你要先休息。」 荧惑扬唇一笑,心想,当初尤惊那丫头说是他们手下留情,没能取了栾三的性命。 但其实也许也有这个秘密的缘故,两种加在一起,才让这个毫无修为的小姑娘活了下来。 见少女沉吟不语,岁云岐忍不住提醒道:「你现在不宜思虑过重,还是应该休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她都躺了几天了还休息? 荧惑连连摇头:「不行,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岁云岐下意识想皱眉,却被少女伸手直接按住了眉心。 荧惑蛮不讲理道:「不许不同意,你应该说『好啊,那我陪你』。」 岁云岐无奈地笑:「好,那我陪你。」 又休息了两天,荧惑的身体彻底恢復了。 清正宗制定计划,弟子们去调查魔族一事。 这件事由岁云岐和方予朝一同指挥,将两域划分成了若干个区域,由不同的家族负责。 而深入魔域的地方,则由能力较强的各家随修弟子一同负责。 岁泓央和李成倏见事情被自己儿子处理得不错,便提了卸任申请。 不顾其他仙门的惊诧和劝说,执意让岁云岐成为了百年来清正宗最年轻的家主。 再然后,这两口子就云游去了,谁也拦不住。 整个事情和荧惑猜测得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她没能想到岁泓央可以全身而退。 原本按照对方那种近乎于託孤的语气,她以为对方得折在三宗长手里呢。 再然后,方家主正式提出,不同意岁、栾两家婚事的意见。 没想到又被岁云岐撅了回去。 他当着清正宗所有家主的面,认真而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只想与栾姑娘成婚。」 这话听得姜咫、文天等人震惊不已,许甦如果有所感,僵硬地看了方予朝一眼。 后者神色晦暗不明,明显十分不悦,然而并没有人朝他的方面想,便无人在意。 反而是文姣姣的反应更大一些,她听后快步离开议事厅,脸色极差。 文天想劝劝自己这个姐,却没成功。 荧惑很意外,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事儿才拿下的无俱剑主。 但对方这个反应让她十分满意。 在禁地咒令交接过后,她更是开心,一切都非常顺利朝着她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于是她同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和颜悦色地说:「那婚事我们就自行安排了,各位到时候来的都是真朋友。」 就在这种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氛围中,清正宗迎来了新气象。 三天后,所有人从三宗府各回各家,先自行休息。 一回家荧惑就一头扎进被褥里,在宽阔的床上打了个滚。 然后一口气睡到晚上才爬起来,准备去觅食。 论舒服,真是哪里都比不上岁宅。 桑榆也听闻了三宗府发生的那些事情,对荧惑客气中又多了一分亲近。 「栾姑娘先把药喝了吧,」她带着饭来的,一进屋便叮嘱道,「这是少爷,哦不,家主特地准备的。」 其实从一回来,荧惑基本没干别的。 除了喝药、吃丹药、就是准备去药泉泡澡,她盯着黑漆漆的药汁,暗暗下决心。 等到占领了清正宗,她一定会把岁云岐那小子绑起来,给他灌三天三夜的苦药汤。 见荧惑盯着药碗不动,桑榆轻轻一笑:「家主还让我带了这个。」 说着,她端出一碗冰糖山楂羹,放到桌上。 「家主说栾姑娘喜欢,便让家里的厨师做了,但要吃过药之后才能吃这个。」 荧惑有些惊讶地扬眉,看月亮那次她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竟然记住了。 看来这小子比她想像中还要心细。 她问:「岁云岐现在在哪里?」 对方一回来就忙着处理岁家的事,忙得找不见人,透着是成了家主,不能当闲散小少爷了。 听到这句话,桑榆忽然面露犹豫的神情,没有回答。 「怎么了?」荧惑把药喝了,顺便吃了两口山楂,「不方便说?」 桑榆道:「不是的,家主在药泉。」 药泉? 荧惑问:「他去药泉做什么?」 「家主受伤了,」桑榆道,「应该是三试留下的伤,起先不太重,不过这几日可能是太疲惫了,便有些不舒服,现在正在药泉疗伤。」 说完,她小心地看向荧惑:「家主原本……不让我告诉栾姑娘,但我担心家主情况,又不好去看,所以……」 荧惑十分从善如流:「明白了,我把药和饭吃完,然后去看看岁云岐。」 桑榆松了口气,十分感激地看她一眼。 先前岁泓央还在的时候,有她和岁云岐沟通交流,不需要桑榆说什么话。 现在前家主带着家眷四处云游去了,家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岁云岐,想到对方略有冷淡的目光和向来话少的风格,桑榆还真有些紧张。 ……那可是无俱剑主啊。 桑榆一直都很游刃有余,还很少见她这么无措。 荧惑一边想,一边吃过饭,拿着厨房做好的补品,去药泉送给岁云岐。 一路上遇到一些岁家的随修弟子,人不多,对她都很客气。 大约是都听说了婚事的消息,已经拿她当女主人了。 先前她没怎么注意过岁家随修,现在一看发现并不如方家、文家多,但从她搜罗的情报和实际情况来看,这些随修弟子的品质相当高,当初与魔尊一战,岁家弟子的极限拉扯,为清正宗争取了不少时间。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绕过后院,又穿过迴廊,走到药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还未靠近,荧惑便已经闻到了药叶的苦香气。 这个地方人工开凿和修缮的痕迹很少,几乎是纯天然的,被山石环绕的一处热泉。 两侧都是修竹,一同生长的还有红色的枝叶,荧惑认不出那种植物,应该是被这药泉滋养而生的某些灵草。 来药泉之前她换了身更舒适的衣服,据说这边热气会熏得人头昏,不宜穿太多。 荧惑想了想,索性把鞋也扔在迴廊上了,赤脚踩着温热的鹅卵石,沿着小径走到药泉深处。 这里极静,甚至听不到虫蛾响动,只有竹叶沙沙作响。 荧惑遥遥望见少年浸泡在水中,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睡着了。 她脚步放缓,走得近了一些。 氤氲的水汽模煳了岁云岐稍显苍白的脸色,他乌黑的眼睫垂着,在眼下投上淡淡的阴影。 也许是受伤的缘故,少年唇色淡了一些,他一直束起的长髮也披着,垂进水中,整个人看起来很…… 荧惑还没想出形容词,对方忽然抬起头,惊讶道:「栾姑娘?」 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的薄衫,全身浸在水中。 雾气凝成水滴,从他白皙的颈侧滑下。 见多了岁云岐束髮时的英姿勃发,荧惑忽然觉得对方这幅散发的模样看起来格外脆弱……而且很诱人。 她十分坦然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道:「我来送药。」 水汽熏得岁云岐有些发懵,他微微睁大眼睛,心跳得很快。 在传统礼教下,似乎没有什么女子敢直接闯入有异性在的药泉……这实在是太不符合清正宗的规矩。 但这件事让对方来做,又好像并不那么意外。 岁云岐看了她片刻,点头,声音干涩:「谢谢。」 荧惑发现对方不知道是热得还是害羞得连耳垂都泛着红,玩心大起。 她把药放在一旁,拎着裙摆走过去,在少年靠着的水池一侧坐下,还把腿泡了进去。 岁云岐紧张不已:「栾姑娘,你……」 荧惑撩了两下水,十分无赖地反问:「怎么啦?在议事厅说要和我成婚说得那么顺嘴,现在一起泡个药泉都不行?」 第46章 大婚之前 岁云岐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荧惑对这个反应不满意,她俯身凑过去,用一只手撑在对方背靠着的那块岩石上。两人离得很近,她几乎可以看到少年眼中的自己,正倒映在浓浓的紧张当中。 原来无俱剑主也会紧张、害羞,这可真难得一见。 荧惑满意地打量着对方,本着多看一眼赚一眼的原则,几乎就要蹭到对方的鼻尖。 少女眼波盈盈,肌肤如玉,神采飞扬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两人相隔咫尺,有旖旎的气氛混着温热的水汽一同升上来。 片刻之后,岁云岐嘆息道:「你又在拿我寻开心。」 荧惑眨了眨眼,没明白是自己哪里不够认真,让他看出来了。 荧惑收回手,用脚尖拨了拨水:「我在这里会打扰你吗?」 岁云岐摇摇头,欲言又止。 他原本想说也许会让旁人议论,但又觉得对方并不会在乎这个。 他若是告诫,说不定少女还要嘲笑自己一番。 荧惑四处看了看,兴致勃勃地问:「这就是你先前说的药泉?」 「是,」岁云岐道,「你长时间手足冰冷,其实应该来泡一下。」 荧惑笑道:「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岁云岐立刻又沉默了,仿佛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少女真的跳进池子里两人一起泡澡。 「好了,我不逗你了。」虽然还不够心满意足,但荧惑也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不然把对方吓得不打算和自己说话了怎么办? 她回身拿了药,递过去:「据说就着药泉服最好?」 岁云岐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将丹药送入口中。 荧惑看着对方的乖巧的样子,心想,居然这么不设防,自己要是还有修为,一定在上面下个让剑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咒,再不济还可以把他做成傀儡,控制起来简直不能更轻松。 可惜现在什么都做不成,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机会熘走,真是可惜…… 发觉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岁云岐问她:「栾姑娘怎么了?」 「嗯?没事,」荧惑回过神来,随口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同意成婚这件事。」 岁云岐一怔,随即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先前他那样斩钉截铁地要退婚,现在却又反悔,还在没和对方商量的情况下就擅自做了决定,怎么说都十分不礼貌,他原本也想着先商量再做决定,但那时候方家主突然发难,根本没给他考虑的时间。 而且他竟然也有些害怕,怕婚事因此解除。 岁云岐甚至没来得及细想自己因何害怕,便直接按照内心所想,把态度表露出去。 然后,在对方也应和自己所想,同意成婚的时候,和恐惧同源头的欣喜漫了上来。 「我也没想到,」他如实说,「栾姑娘,如果你觉得不同意,可以随时……」 「那倒不必了,」荧惑打断他,托着腮,笑得十分甜蜜,「我喜欢你啊,所以当然是自愿的。」 她这样直白地说,岁云岐看着也露出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无俱剑主笑起来的时候和他冷着脸时完全不同,欣喜、温和,甚至有几分稚气。 荧惑也笑着,随便抓起一缕他被池水打湿的头髮,握在手里玩。 岁云岐不知道的是,当魔尊露出这种笑的时候,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对了,栾姑娘,」岁云岐忽然道,「你助我过了三试,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 荧惑道:「嗯?不用,为什么要谢,这不是该我做的吗?」 「想要认真谢谢你,」岁云岐郑重道:「比如谢礼?」 荧惑扬了扬眉,心想对方撞上来,可就别怪自己随便提条件了。 于是她假装不经意道:「那不如让我帮你修改禁地的口令吧,也正好检验一下我这段时日的学习成果。」 她毫不愧疚地说,丝毫不在乎自己最近根本没学习。 岁云岐惊讶道:「这怎么算谢礼?」 荧惑问:「你答不答应?」 岁云岐笑道:「你愿意帮忙,我自然答应,只不过谢礼还要另算。」 荧惑道:「那听你的。」 她达成了目的,心情好得很,虽然对谢礼完全没兴趣,但架不住此刻气氛很好。 于是荧惑想了想,随口道:「我想要荔县特产的那朵珠花,我们在集市上见过。」 岁云岐思索一番,然后道:「那似乎是时令相关的特产,要等来年。」 荧惑道:「那就明年喽,难道你会忘?」 岁云岐道:「不会,明年一定会送你。」 荧惑笑了:「那我提前谢过你啦。」 「你我之间,」岁云岐顿了顿,声音低而坚持,「无需再说谢。」 荧惑笑眯眯道:「那我之后用别的办法感谢你吧。」 说完,她起身,虽然裙摆已经湿了,但却毫不在意,打算往回走。 岁云岐见她准备离开,也一同起身。 少年全身湿透,穿着的那件袍子贴着皮肤。 他毫不在意地拿了一旁干燥的外衫,抖开,然后披在了少女身上:「这里很热,出去会觉得冷。」 荧惑有些惊讶,不过对方这么细心,她也乐得享受。 便笑眯眯地裹紧了,两人一同离开药泉。 三日后,妙风回来,又带来了消息,虚花已经回见知渊去了。 邪异门此刻内部还算平稳,在槐川的带领下,他们正在魔域内四处搜寻魔族的踪迹。 荧惑看着这封信片刻,脸上没有喜怒,片刻后,她把信纸烧了。 中午吃饭时,她对岁云岐提议,想要查查那一日究竟是什么救了自己。 后者道:「典籍最多的就是栾家,或是三宗府,我们去哪个地方查?」 荧惑道:「都不去,太麻烦了,有现成的。」 岁云岐好奇地问:「什么?」 荧惑道:「不如你朝我挥剑试试?」 岁云岐:「……」 荧惑道:「如果真的有什么术法在帮助我,岂不是一下就试出来了!」 岁云岐道:「倘若没有呢?」 荧惑迟疑道:「你……总能收得住手吧?」 但不管怎么说,少年都不答应这个提议。 最后还是荧惑退了一步,她说实在没办法,不如回栾家看看。 岁云岐的顾虑也没什么错,万一这古怪的术法防魔修不防剑修,无俱剑主一剑下来自己身首异处了怎么办? 两人琢磨了一番,发现有可能得不偿失,只好作罢,准备几天后回栾家。 回去之前,虽然事情不多,但也要要先把大婚的日子定下来。 岁泓央与李成倏早就不知道去宗域哪个好山好水游歷去了,竟是把岁家和清正宗之事撇得干干净净,连儿子的成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想参与。 于是关于婚事的筹备,就只能让岁云岐和荧惑敲定。 但巧的是,他们俩也是头一次成婚,可以说是毫无经验。 而且手头目前有的准备,就只有那两张庚帖。 桑榆稍微有些婚事经验,也是见家中办过,她说首先要做的是定一个确定的时间。 随后她给出三个建议,目前是七月初,八月十五花好月圆,是个好日子,就是太紧张。 再往后,就没什么听起来好听的日子了,节气也是寒露、霜降等等。 荧惑想了想,道:「霜降吧。」 桑榆一怔,喃喃道:「但那时天已经冷了。」 荧惑却不在意:「你们难道怕冷?」 「不怕,只是……」桑榆微微皱眉,她觉得这节气天气转冷,蜇虫咸俯,听起来实在是不太吉利,但这话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毕竟修道之人,苍天都能踏破,又怎么会在乎这小小节气之中的寓意呢。 荧惑大概能猜到桑榆的意思,但她却是另一番打算。 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要等舍潮的下一步动作,要知道栾如身上的秘密,还要拿到禁地的口令。 中秋日子听着好是好,就是她很可能一件事都没完成呢。 约好了他们大婚之时动手,那必定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所以只好把日子定在天气转冷之时了。 桑榆有些茫然地看向岁云岐,后者正低头翻阅着什么,随口道:「听栾姑娘的就好。」 桑榆嘆了口气,妥协:「好,那就霜降。」 荧惑在家里呆着无所事事,提议道:「我们不如去山下看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嗯?」岁云岐很少去集市,对方这样说,他也有些心动,「好,要买什么?」 荧惑道:「看着来吧。」 她也不清楚成婚需要准备什么,但反正是假结婚,随便做做样子就好。 至于为什么要去外面,那是因为她要给妙风离开的时间。 从现在开始,清正宗这边的事情全都交给她,其他人负责邪异门和盯紧虚花,妙风也不例外。 虽然让虚花走了,但荧惑也不是完全放虎归山,而是让槐川派妙水和妙火看着他。 妙火与对方关系好,出现问题不至于将虚花置于死地,而妙水冷心冷情,不至于让妙火冲动行事。 一边走,她一边思索着之后应该怎么做。 今天象徵性地买些东西,然后就要主动把话头引导到修改禁地口令上。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在大婚当日能拿到自己的身体。 岁宅山下有几处集市,荧惑挑了个离着最近的。 她其实对购物也是一窍不通,寻常魔宫里缺什么东西,随便谁都能买来。 所以这集市不管逛了多少遍,也仍然是觉得很新鲜。 两人一起走着,岁云岐视线滑过饰品摊位。 「你有喜欢的珠花吗?」他问,「这里有很多。」 荧惑循声走过去,随便拿起一朵,在头髮上比了比。 「好看吗?」 少女容色素雅,配一个浅粉色的珠花,倒是很漂亮。 但岁云岐却莫名觉得颜色太淡了。 他没回答,荧惑理解了:「那我们再看看。」 摊主的货品没卖出去,也不着急,只打趣道:「你们二位真默契,小少爷还没说什么呢,小姐就全明白了。」 荧惑笑道:「那当然啦。」 此时,忽然有熟悉的声音想起。 「阿云、阿如,你们下山了?」 荧惑一抬头,竟然是方予朝。 对方略有惊讶,视线却牢牢固定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好消息是,没存稿了,我努努力争取保住上午10点更新这个习惯 第47章 倒贴 对方怎么突然来了? 荧惑想不明白,按理说这次回三宗府,方家什么便宜都没讨到,现在应该闭门想对策去了,却没想到这个家主之子还能满处乱逛,甚至逛到了岁家山下。 她看了岁云岐一眼,后者向方予朝点了点头:「方师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岁云岐平日里十分话少,和大多数人都没什么亲近的感觉,但也不会如此疏离。 他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这个方予朝? 这让荧惑觉得很有意思。 无俱剑主也有自己的喜恶了? 但方予朝却像是没注意到对方的态度一样,好奇地问:「你们下山办事?」 岁云岐道:「在准备婚事的东西。」 「原来如此,」方予朝道,「竟需要你亲力亲为。」 荧惑心想这是什么意思?无俱剑主就不过日子吗? 虽然岁家为清正宗名门,但门内阶层感却没有那么重,哪怕是不通术法的侍女也并不是什么下人,比如桑榆,说请假回家就回家了,岁家没人有意见。 但方家很显然不太一样,看得出方家主的衣食住行都由随从侍女搭理,方家主和其他随修弟子都很少过问。 想必这个方家大少爷,也是这么理所应当地认为的。 荧惑道:「成婚这种事,当然要两个人一起准备才有意思。」 方予朝的笑容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他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也来帮忙吧。」 岁云岐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他问:「方师兄不是来办事?」 方予朝从容道:「事情还没办完,不过本就想去岁宅拜访一下你们。」 岁云岐这下没话说了。 荧惑在旁边听得只想笑,方予朝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岁云岐又是个老实惯了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过她也好奇,对方黏得这么紧,到底想做什么。 她先前猜测过这个方予朝是不是与栾如有什么私情。 但现在看来,倒不太像。 若说栾如与他有私情,倒不如说栾如喜欢的是文姣姣。 那少女这么折腾也不见她生气半分,还与对方一起写日录。 这样一想,方予朝就变得形迹可疑起来了。 「我们也不好辜负方师兄一番美意,」荧惑道,「来就来吧,多个人拎东西。」 方予朝听她这近乎无礼的话,也并不生气,和和气气道:「能帮上忙再好不过了。」 说是把对方当成了苦力,但其实荧惑对婚前准备东西这件事毫无头绪。 他们也没想好要买什么东西,只能象徵性买几样,剩下的交给桑榆去查缺补漏。 有桑榆在,荧惑便没那么上心这事了。 带着岁云岐四处乱逛,然后把几支漂亮的插花拿在手里看。 她随意道:「这支好看,就放到正对饭桌的那个柜子上。」 岁云岐接过来看了看,没什么意见。 「这个呢?」荧惑又拿起一个花瓶。 她的审美实在是一般,拿起来的这个花瓶红色瓶身,瓶口一圈紫色,形制上也较为粗糙,看起来像是花瓶又像是个水缸,不伦不类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岁云岐想了想,勉强道:「还可以。」 荧惑本来就拿不准主意,看对方这么说,也疑惑道:「真的吗?」 「……是,」少年道,「不过不要摆在家里。」 荧惑「哦」了一声:「明白了,送人用。」 岁云岐点头:「栾姑娘聪敏。」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为这个有些缺德的点子笑了起来。 方予朝看着两人,十分惊讶。 他没见过少女露出如此狡黠的模样,更没见过少年这么畅快的笑。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人有些像,倒不是性格,而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很相似。而现在他们的模样也很相似,轻松、快意,毫无负担。 方予朝想,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呢? 荧惑看向方予朝,见对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略有不快。 她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吃些东西?」 岁云岐从少女手中接过几样买来的东西,捻了个诀,将它们收入行囊中:「想吃什么?」 山下都是些常见小吃,荧惑想了一圈,都是能在岁家吃到的东西,便兴趣缺缺地说:「听你们的吧。」 方予朝道:「我知道有一家店,夏天吃正好,可以消暑。」 荧惑听后合掌拍板:「那就这个。」 岁云岐见少女忽然来了兴致,心中有些别扭。 他想,原来自己甚至不如方师兄对这附近熟悉。虽然平日里他也会下山,但他辟谷有成,又本来没什么口腹之慾,食宿都十分不甚在意。 但很显然,方师兄对这些都十分有研究。 一念至此,他有些微微沮丧。 「你好像对这附近很熟,」荧惑忽然道,「经常来?」 方予朝道:「还好,之前常来。」 荧惑问:「来做什么?找岁云岐吗?」 他们看着不是很相熟的样子,她实在想不出对方会因为什么理由来这边。 方予朝想了想,玩笑道:「也许是为了吃这个小吃。」 荧惑嗤笑一声,知道他在胡说,便没追着问。 随后他们不再说话,方予朝走在前,他们二人在后,很快走出集市。 过了一会儿,荧惑感觉到岁云岐正在神游,忽然想逗逗对方。 她很自然地牵住了对方的手:「想什么呢?」 少年吓了一跳,神色先是变得紧张起来:「我……」 他话说了半句,忽然皱起眉,问荧惑:「你的手为什么还是这么凉?」 荧惑看着对方那副正经的模样就想笑,明明害羞得要死,但还是要先关心自己。 于是便理直气壮道:「是啊,我身体不好嘛。」 岁云岐严肃道:「回家之后必须去泡药泉,除此之外,还要按时服用丹药。」 荧惑嘆了口气:「你真的很唠叨,泓央夫人不会就是为了躲你才带着李先生云游的吧?」 「平日里当然不是,」岁云岐道,「何况我……」 他顿了顿,改口道:「何况我说的是对的,栾姑娘,你身体不好。」 「哦——」荧惑笑眯眯地凑上去,故意没搭理对方那句改口,而是绕过它,去问上一句,「懂了,你想说你其实是在关心我,对吧?」 岁云岐脚步一停,无奈道:「栾姑娘,你——」 荧惑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无俱剑主的好意我怎么能不领情?回去就泡,一天三次,一次四个时辰。」 说完,她把自己整只手都塞给对方,干脆道:「那在这之前,你先捂着吧。」 「……」岁云岐沉默了片刻,最终垂下眼,缓慢却坚定地握住了少女的手,轻声答应,「嗯。」 方予朝找的那家店就在附近,是个凉棚。 此时快要到傍晚,人来人往正是热闹。 荧惑看了看隔壁桌吃的东西,有泼了辣油的鸡肉,还有放在瓷碗中的半透明状的食物,看起来似乎是甜的,上面洒了不少桂花蜜、果脯和花生。 她走了不少路,此时也饿了,立刻有样学样,点了几份。 岁云岐没少帮山下的忙,起先集市人多,大家都走自己的,没工夫看别人。此刻人少了,他被不少人认了出来,纷纷围上来寒暄,一口一个「岁道长」,谢他这些年做的那些善事。 不管经歷多少次,岁云岐都不太擅长应付这类事,他只好一遍一遍说「无妨」「应该的」,然后用目光向着荧惑求助。后者正用勺子舀凉粉吃,见到此等盛况,立刻喜闻乐见地对他眨眨眼,让他自己处理。 「很少见阿云如此活泼,」方予朝抿了一口茶,慢慢笑道,「你让他变了不少。」 荧惑嘴上客气着,表情却丝毫谦虚:「过奖了,我也没想到无俱剑主原来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 方予朝问她:「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 荧惑垂着眼睛,笑吟吟地吃了一口,慢慢咀嚼,并不着急回答。 而方予朝也没有催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等她回答。 这话问得真是唐突,这是问给大家闺秀的问题吗? 荧惑想,如果是以往的栾如,应该会翻脸。 但对方到底清不清楚曾经的栾如是什么样的呢? 还有他问自己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单纯好奇?还是在质问? 荧惑默不作声地吃了两口,然后道:「他优点这么多,你要我说哪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方予朝轻笑出声,也说不清到底是处于什么心思,他道:「多说几个?」 「聪明、认真,待人真诚,这还不够吗?」夸人这种事,荧惑信手拈来,更何况夸得还是岁云岐那小子。这些词用在他身上再恰如其分不过了,如果说他有什么缺点,那也只是些例如「固执」「守规」这些无伤大雅的。 说完,她挑眉:「我一直觉得,喜欢是不可能说清楚理由的,但喜欢岁云岐除外,如果我们打算在这里对谈到天明的话,我还可以继续列他的优点。」 方予朝看着她,慢慢道:「原来是这样。」 荧惑拧起眉头:「哪样?」 她最不喜欢对方的一点就是总喜欢说些谜语,这让她十分警惕。 方予朝看过来,道:「阿如,你为何没有一句是从你的感受说的?那些阿云的优点世人皆知,那你呢,作为他未来的妻子,看法与世人相同吗?」 荧惑眯了眯眼:「方师兄真奇怪啊,忽然问这个,是想求证什么吗?」 方予朝道:「我对阿如倾心已久,忽然落败,当然想知道理由。」 第48章 人形魔 荧惑冷眼看了对方片刻,忽然笑了。 她一笑,犹如春花拂柳,原本是文雅极了的长相,却忽然多了一抹艷色。 看着她这幅模样,方予朝却道:「你生气了?」 对方含笑道:「我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想,阿如不要责怪。」 方予朝这幅聪明的样子,有几分槐川的模样。 但却远不如槐川坦然豁达,反而讨厌极了。 荧惑慢慢地收了笑,眼中已有凛然之色。 她问对方:「方师兄为什么试探我?又或者说,方师兄为什么要针对岁云岐?」 如果话说到这步,她还看不出来,那基本就是个傻子了。 先前她陷入了一个误区,以为对方贸然前来搭话,一定是对原本的栾如有什么意思,他们二人肯定是旧识。一旦这么以为,方予朝做的很多事情就变得令人怀疑起来,她也就把思路绕死在了对方和栾如身上。 但此刻他强行留下,邀他们二人一同吃饭。 然后又在岁云岐走时,故意说出那样的话。 如果他与自己这副身体没有私情,那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在试探什么。 至于是什么,自然与他们二人有关,也许是他想知道岁云岐与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或是别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予朝其实并不针对自己,那么针对的自然是,无俱剑主。 为什么呢?荧惑很是好奇。 外人看来,他们像是一对客气又不太熟悉的师兄弟,那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恩怨,会让方予朝这个看似洒脱随性的人,三番五次试探,哪怕是三宗府事件解决了,他也要锲而不捨地追来岁家? 荧惑此言一出,方予朝脸上的笑也淡了许多。 他神情散漫,眼中警惕却逐渐浮现出来,似乎没想到被人看穿了心事。 荧惑在心底冷笑一声,她不过是随便猜猜罢了。 谁能想到猜准了呢? 她才不是见好就收的人,对方不高兴,那她可高兴坏了。 荧惑喝了一口茶,盯紧了对方琉璃色的眸子,问他:「方师兄愿意解惑吗?让我想想,是什么理由能让你一直盯紧了我们的动向呢?结合你先前和李先生合作把魔修敢进漆吴山,难道泓央夫人他们委託你照看岁云岐,你过来看看我是否履行了妻子的职责?」 她信口胡说着,冷然一笑:「不会是这么感天动地的理由吧?」 「阿如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复杂了,」几乎只用了片刻,方予朝又恢復了他惯有的那副温和尔雅模样,「我答应李先生所託,是因为方法可行。我到岁家山下,是因为我在追查一样东西,恰好就跟过来了。」 荧惑眉目不动,等他继续说。 方予朝道:「而我带你们来吃东西,也只不过是因为,那被我追踪的傢伙,正在附近。」 荧惑:「……」 方予朝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来拉苦力的。」 好啊,原以为把对方当成苦力,却没想到苦力竟是我自己。 荧惑看着对方,一时没说出话来。 「什么苦力?」岁云岐恰好寒暄完了,走过来好奇地问,「在说什么?」 她几乎是被气笑了,直接道:「你这师兄,过来找咱们,原来是为了完成他自己的事情。」 方予朝不接她的话,只道:「阿云,你可知道最近姜宅附近并不安宁。」 岁云岐道:「听说了一些。」 「是人形魔,」方予朝道,「有大量的人形魔出现了。」 荧惑一怔,她上次听到这个词,是在尤惊嘴里。 听那意思,好像是为了恭贺魔主復出,被制作出的新品种。 难道是批量生产了? 「人形魔是用魔攻与修道者强行嫁接而成,然而两种功法并不相合,却被拼接在一起,成为人形魔后,修者会失去意识,变得狂乱,并且有人与魔混杂而成的外形,」方予朝解释道,「目前姜宅附近出现了两个,都已经被解决了,我循着一道足迹追踪,最终到了这里。」 荧惑道:「先前我们在漆吴山的瘴林里也见了一个,像是飞蛾,又像是人。」 方予朝点头:「那应该就是尤惊口中的人形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她与岁云岐对视了一眼。 后者继续询问详情,荧惑却想,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对方这到底是在转移话题,还是真的为了正事而来? 若是为了正事,那先前对谈扯得也太过没有意义。 可如果所谓的正事只是遮掩,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荧惑冷着脸,又吃了一口凉粉。 岁云岐若有所思道:「该怎么辨别人形魔?」 方予朝道:「他平日里都是人形,只要不显露出魔形,便不会有魔气。」 荧惑道:「这样一说,岂不是没办法知道了?蜜疴铃有用吗?」 方予朝摇了摇头:「类似的法器也试过了,没用。」 荧惑叼着筷子头,视线在周围人身上扫了一圈。 这种情况她也从没见过,这么多年了,修道是修道,修魔是修魔,都清清楚楚泾渭分明,突然来了个人形魔,还是直接由魔气与普通修者嫁接而成……这心思之狠毒,手段之残忍,倒是让荧惑产生了几分好奇。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舍潮的手笔。 目的是什么,也不用想,他越是欺凌弱小,越是暴虐成性,就越违背当初重千风守卫两域生灵的举措。对他来说,应该有种復仇的快乐吧? 荧惑正想着,岁云岐忽然问她:「栾姑娘要回家吗?」 荧惑反问:「你猜?」 少年笑道:「那不如一起来抓人形魔吧。」 见他这样说,方予朝却道:「你就敢这么带着她涉险?阿如没有修为。」 「如果是栾姑娘的意向,我一定愿意与她同去,」岁云岐一脸早就猜到少女要说什么的瞭然,认真道,「至于险,我会保护她。」 荧惑听着少年的话,忽然弯了弯唇角。 她用手帕擦了擦唇角:「那我们走吧,周边转一转,既然你能追踪到他,证明也不是全无办法找到的。」 见他们二人这么快达成共识,方予朝意味不明的视线又在岁云岐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再度笑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那我们同去。」 夜风袭来,山下树林中漆黑非常,偶尔有鸟兽的声响掠过。 三人已经在夜色中等待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远离集市与村落找了好久,总算捕捉到了些许的魔气,甚至无法辨别这缕魔气究竟存在了多久,是不是人形魔的,但既然有这个可能,岁云岐便打算留下探查一番。 于是他们灭了明火,在林中等着。 三人的唿吸都很轻,荧惑靠在岁云岐身边,能感觉到对方很冷静。 就像是蛰伏着等待捕猎的兽类,不疾不徐,非常有耐心。 荧惑轻声问:「还能感觉到魔气吗?」 岁云岐摇了摇头,随后想起这一片黑暗,对方一定看不到,便说:「蜜疴铃暂时没有动静,你冷不冷?」 荧惑不觉得冷,她只是手足冰凉,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向着少年的方向又靠了靠,懒洋洋道:「人形魔再不出现,我就要睡了。」 岁云岐闻言笑了一声:「那你先睡。」 话音未落,蜜疴铃又响了起来。 荧惑原本已经靠在了对方身上,听到声音立刻坐直,屏息凝神,视线扫过漆黑一片的树林。 她脑子转得飞快,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提防着方予朝。 然而这话她却不方便和岁云岐说。 要怎么说?难道要说,你的方师兄对我说倾心于我,我们要小心他。 未免太奇怪了,荧惑打算再等等,等这个人露出他自己也圆不上的谎。 「栾姑娘,」岁云岐伸出手护在她身前,「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方予朝也沉沉道:「听脚步,与我追踪的那个人形魔的踪迹很像。」 此刻树林中什么也看不清,有古怪的动静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着身躯艰难挪动着,荧惑抓住少年的手臂,觉得哪里不对劲。 「尤惊被我们用蜜疴铃发现了踪迹,跑都来不及,这人形魔居然会往上沖。」 她说完,方予朝也沉默了一瞬。 岁云岐拔出无俱剑:「不太对。」 原本他想的和少女差不多,他们蹲在这附近,若是能探查到对方的气息再好不过,然而有蜜疴铃这个不确定性在这里,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但不用蜜疴铃,就又无法找到人形魔,所以只好先不管那么多,赌一把。 没想到对方竟然完全不怕这几个修者,就这么直直冲了过来。 这是他们三人没想到的。 下一瞬,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岁云岐直接凭着感觉,直接提剑一挡,只听发出「当」一声,那东西被直接挡了回去。 岁云岐如有所感,手指在剑身上一抹,腥气扑鼻,竟然是血。 他刚刚挡下的,或许是什么断肢残骸。 荧惑抓着岁云岐的手臂,觉得哪里都很奇怪。 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拂过自己的手背。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 「人形魔并不是贸然过来的,」她反手抓住悬停在手背之上的那一团东西,从触感来看,应该是一团头髮,「人形魔不止一个!他有同伙!」 说着,荧惑狠狠一拉! 与此同时,方予朝直接点燃了明火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一张惨白而扭曲、不似人形的脸,以倒吊着的姿势出现在荧惑面前。 第49章 栾家 岁云岐一剑刺去,人形魔向上一缩,竟然蹿出几丈高。 随后,荧惑发现有四道人影向他们聚集而来。 为首的那个,就是那倒吊着的女人,头髮极长,脸上有暗红的纹路。 她冷飕飕地看着荧惑,忽然一笑,脸上密密麻麻睁开了八只眼睛。 虽然是人形,但她却如同蜘蛛一般行动,手足撑在地上爬得飞快。 人形魔的八只眼珠一动,死死盯住了荧惑。 一般人见到这种古怪的景象,一定会觉得背后发凉。 但荧惑却只是皱了皱眉,提防着对方的动作。 果不其然,这个蜘蛛一样的人形魔瞬间向前一跃,口中吐丝,电射而来! 岁云岐提剑挡住,柔软的蛛丝击打在剑身上,竟铮然作响。 另外三只人形魔见为首的一击不中,便一拥而上。 这次换方予朝运气驭剑,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有风吹来,自树上竟垂下无数细密的蛛丝。 这些蛛丝看似柔软纤细,树叶落下,却能直接被它割断。 那三只跟随着蜘蛛的人形魔亮出蝎尾,勐扑过来。 伴随着漫天的蛛丝,到处都是锋利杀招。 与此同时,竟有一个大阵,在这密林之中徐徐浮现。 荧惑绕开一道蛛丝,远离了战场,在巨石一侧躲好。 她看了方予朝一眼,似笑非笑道:「方师兄果然是来抓苦力的,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想对付这么多,恐怕要费上一番功夫吧?」 方予朝也是一剑逼退人形魔,不疾不徐道:「那我先提前谢过你们了。」 岁云岐不想杀人,可这蜘蛛缠人得紧,如果不见血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几乎没有任何办法从她铺天盖地的蛛丝中脱身,几番过招下来,他已经摸清了对方是如何行动的,想要制住她并不难,可是…… 他想,对方先前也应该是个修道之人,现在却成了这幅样子。 如果能有办法救她—— 这么想着,岁云岐忽然不再躲避蛛丝,而是欺身向前,一道清明神智、稳固心魂的咒印在他指尖凝起。 荧惑抱着手臂,看向少年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对方不清楚,但她可清楚得很,这是舍潮的法子,以对方那种心性,几乎没有逆转的可能。 岁云岐这么做,只是在徒劳地消耗自己的灵力罢了。 但少年却并没察觉,他一道咒印用过,刺眼的亮纹没入对方额头之中,犹如石牛入海,再无声息。 他皱起眉,手上没停,连续三道咒印用去,打在对方身上。 人形魔身形一顿,眼中亮起赤红的光。 岁云岐见有效,立刻又是一道咒印甩出—— 但同时,人形魔吐出蛛丝,如利刃一般飞来。 岁云岐向后一撤,然而距离太近,他并没有完全躲开攻击。 蛛丝蹭着他的脸颊而过,带起一道不明显的血光。 见了血,人形魔变得更加狂躁,喉咙里发出诡异不明的嘶吼,毫无章法地尝试着攻击。 岁云岐不在意脸上的伤,而是又加强了咒印中注入的灵力,再度尝试控制对方。 荧惑看清了不远处发生的事情,手指在巨石上敲了敲,神色不悦。 这小子这么好看的皮囊,可不能被破坏了。 可惜她现在没能力解决对方,否则区区这样一个半人半魔的怪物,根本扛不住她一刀。 另一边,方予朝一人对三只人形魔。 他剑用得十分漂亮,与他气质上的朦胧诡谲有几分相似。 然而荧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她凝神看了片刻,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而这边,岁云岐因无法唤醒蜘蛛的神智,最终选择将对方击昏。 再然后,少年极快速地帮助方予朝解决了另外三只人形魔。 这次岁云岐没再犹豫,他虽然性格中有守礼善良的成分,但一旦发现对方并不是能接纳的对象,那么他就立刻换为简单便捷的方法,比如——直接将对方打晕,一了百了。 人形魔倒在地上,虽然尚维持着些微的人形,但身上却已经被动物的特徵覆盖,这是魔族身上都不会发生的。 荧惑想,舍潮到底在用什么法子把魔气和人体相连?难道是动物? 她暂时没什么头绪,走上前,皱起眉对少年说:「你的脸受伤了。」 岁云岐抬手要擦,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是小伤。」 「留了疤就是大事了,」荧惑用手拍开对方的,拿出干净的手帕,凑近了帮对方擦干脸上的血,好在伤口不太深,而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又有外敷的药,想留疤也不太容易,「你能不能对自己这张帅脸负责一些?」 岁云岐被她毫无徵兆地一夸,脸有些微红:「我……我不在意这个。」 「我可在意,」荧惑道,她十分自然地用手固定住对方的脸,然后仔细地看了看伤口,「大婚时你可不能带着伤啊,不然别人会以为我殴打配偶。」 岁云岐被她严肃的叮嘱逗笑了:「好,一定。」 方予朝看了他们片刻,忽然道:「这么小的伤,阿如就担心到这个地步,你们的感情真是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荧惑听后扬眉一笑,轻快地说:「就算是破了一点皮,不,哪怕是没破皮只有一点痕迹,那我也心疼。」 方予朝听后笑了笑,没说什么。 荧惑继续道:「他是来帮你才受的伤,方师兄不打算表示表示?」 岁云岐忙道:「不必了,刚刚是我不小心。」 方予朝看了荧惑片刻,含笑道:「自然有重谢。」 荧惑毫不收敛地嗤笑一声:「你最好是。」 岁云岐察觉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荧惑却又收敛了神色,扭头问少年:「既然已经解决了这四只人形魔,不如先带回岁家,有地方关吗?」 岁云岐点头,问方予朝:「方师兄一同回来吗?」 后者道:「我先回方家,把事情告知父亲,至于这几只人形魔如何处理,还需要经过清正宗的讨论。」 「最好让许家主来一趟,」岁云岐道,「再试试能否有逆转的办法。」 就算是已经认识岁云岐有一阵了,荧惑也还是忍不住为对方的善心感到惊讶。 人或者魔,都有解决的办法,但唯独这人形魔,基本已经让人成了野兽,他也交手过了,用尽全力也没能让对方变回之前的样子,都这样了,他还想着救。 荧惑心想,这人怎么当初一见自己就拔剑,没想着用爱感化自己呢? 她神色微妙地看了岁云岐一眼,后者恰好看向她,脸上的血痕还在,但却对她笑了笑。 「回家。」 荧惑没想到人形魔这件事只是个开端。 回了岁家,她把买回去的东西随便摆了摆,就专心等着有经验的人来准备其他婚前事项。 然而人形魔的出现却愈演愈烈。 期间岁云岐率清正宗数人去围剿魔修,抓回来几个人,但均在被关押时就自杀了。 那几只被关在岁家的人形魔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许甦用了不少法子,他们仍然维持着古怪的外貌,并且没有神智,搞得许甦十分狂躁,磨刀霍霍,恨不得去和大部队一起到前线砍始作俑者。 荧惑盘算着,距离舍潮彻底从见知渊出来还要多久。 不是她不想和清正宗的人共享这个情报,首先说了,对方也未必信。 其次舍潮那个人的本事,虽然目前看不出什么,但师从重千风,也必然是差不了的。 真交给清正宗,根本达不到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她渔翁得利的地步。 唯一的可能就是清正宗被屠干净,她还要再和舍潮打一次。 想到这个她就头疼。 但好在目前岁家附近还算安宁,其他地方热闹着,荧惑也没多理会,安心翻书,找自己身上的古怪。 在栾家宅子呆了两天,荧惑把大部分没带走的书都看了一遍,仍然没结果。 新来的负责保护她的岁家弟子叫燕碌,是个年轻姑娘,比较受岁泓央的喜爱,算得上门内弟子。 这个姑娘哪里都好,唯独太不爱说话,一张小脸板得比岁云岐还严丝合缝。 荧惑试图搭话过几次,但都因为对方只回復一两个字而作罢。 在又看了近一个时辰的书之后,荧惑提议:「你要不然在宅子里随便转转?」 对方站在屋檐下已经很久了,一动不动,竟然也不觉得累。 燕碌摇头:「无妨。」 荧惑看着对方这张少年老成的严肃脸就觉得心累,清正宗非要把小孩都养成这样吗? 她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休息一下吧,不要这么累。」 燕碌道:「栾姑娘是有事不方便我在场吗?」 荧惑:「……」 她嘆了口气:「对,极其要紧,是你多看一眼也会出事的程度。」 燕碌缓缓露出惊讶的表情。 荧惑崩溃道:「我在开玩笑,你快去休息吧。」 燕碌总算点头了:「……那好,多谢你。」 见对方走了,荧惑活动了几下手臂,也打算四处转转。 最终,她走到栾如父母的卧室。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虽然有术法保护着,还算干净,但毫无人气,一看就是空置着。 鬼使神差间,荧惑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觉得这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看了一眼这周榜单三万字,怎会如此 第50章 魔族 荧惑看向栾如父母的房间,一种恍惚的感觉漫上来,如潮水一般浸没了她的神智。 这种古怪的感觉和任何之前的经验都没关系,她觉得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让她不由自主走向这里。 在进入房间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像是被触发了,荧惑只觉得头脑中嗡鸣一声。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四周颜色变得斑斓,事物难以辨认。 与此同时,覆盖着整个栾家的一个巨大的阵法从地面张开,巨大的灵力漫出,竟生生让整个栾宅的环境从上到下、从地上天,全然颠倒了。 不远处的燕碌忽然听到不明的动静,她扭过头向着来时方向看,只觉得那里灵力混乱。 她皱了皱眉,忙跑回去看,发现少女正在原位低头仔细看着书,那股诡异的乱流已经消失了。 四周静悄悄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大约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少女抬起头,看向燕碌的方向,对着她展颜一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燕碌也连忙露出一个笑,放下心来,转身离开。 她走后,那道身影消散成无数光点,溶于明亮的夏日中。 另一边,荧惑从混乱的灵力颠倒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 地面冰凉,原本是盛夏,这里却透着一股深秋的冷。 她爬起来,四周看了看,仍然是和之前如出一辙的院子、建筑,但是颜色变了。 不仅颜色变了,连这里季节也变了。 蓝紫色的树叶成堆地落在地上,树木花草枯萎,俨然一副快要入冬的模样。 回首看栾如父母的房间,原本明黄色的瓦片此时变成了冰蓝色,上面还结了一层细密的霜。 荧惑抬头看天,玫红色的天空中有一团又一团泛着银光的雾气。 这个地方……虽然没有修为,但荧惑很明显感觉到,这里有不同寻常的风和香气。 外加刚才灵力乱流带来的错位感,她猜测自己应该在栾家大阵某处与整个栾宅对应着的「场」当中,这个地方极为隐蔽,需要一些条件才能触发,而他们这次回到栾家,好巧不巧,就触发了。 终于到了。 荧惑完全不觉得惊慌,甚至有些兴奋。 她想知道清正宗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居然能利用「场」做了这么个亦真亦假的幻术,而且还挺好看,这个场既能藏住秘密,又能延缓秘密被发现的时间,实在是很好用。 若是能把原理学会了,她是不是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拿这个玩意儿对舍潮来个瓮中捉鳖? 荧惑想得颇有些兴奋。 那么下面一个问题就是,现在这个「场」有多大,边缘在哪里? 她这么想着,试探性地走出栾如父母的院落,再然后,她沿着来时的路,走到了栾如的闺房。 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任何到头了的迹象。 看来这个幻境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大,甚至很有可能覆盖了整个栾宅。 荧惑想,也许它就是等大小,按照栾宅做出来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大约可以猜到几个重要的地点,那里也许藏着秘密。 她七拐八拐,走到栾宅最大的那间屋子。 这里堆放着多年以来栾家收集的法器,可以算得上是个宝库了。 同时,整个栾家大阵的阵眼也在这里。 如果说要思考这个地方什么位置最重要,荧惑当然想也不想,直接到这儿来看个究竟。 大阵颜色偏蓝,导致栾家在这幻境中的所有事物都染上了一层迷幻的蓝。 但是宝库的位置却不同,泛着金光,一看就不一样。 荧惑推开门走进去,顿时又感觉到了那阵奇异的感应。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受,像是预感,又像是一种本能,她没有修为,感觉不到体内灵力和幻境的共鸣,只能通过这些更玄妙、更难以解释的角度来描述。 荧惑闭上眼睛,站在阵眼当中,周身亮起金色的光。 她就像是阵眼的最后一块木榫一般,完美地嵌入了进去。 然后荧惑看到了一副画面,在茫茫的、广阔的空间之内,有一个形态奇特的法器置入其中。 从样式来看,似乎昭示着天圆地方,四周绕着数不清的咒印,而在那其中,有一道模煳的影子,似乎被困住了。 万象。 荧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这两个字。 「这是法器的名字?」她伸出手,想触摸视线中那道模煳的影子。 就在即将触碰的一瞬间,影子忽然动了动,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荧惑立刻认出,虽然看着不太清楚,但这张脸,分明是栾如。 她似乎猜到了这个法器的作用,看似好像是把栾如困住了,但实际上或许是在保护她。 荧惑联想到自己当初报出禁地的咒令,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对修道的了解…… 慢慢地,她串联前因后果,也许是因为万象这个法器保护了栾如的魂魄,而它们现在正在这具身体里。如果自己没有夺舍栾如,那么被保护着的她应该会活下来,但好巧不巧,她出现并抢夺了身体,导致栾如只能呆在法器中,与她共享一些记忆。 万象到底是什么? 虽然是自己猜出来的,但荧惑还是被吓了一跳。 据她所知,两域内并没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存在,起码她当上魔尊之后就没有了。 除非,这个东西是来自于她师父那个时代,那个穹海还开启着的时代。 栾家、穹海,又一个需要被查清的事情出现了。 荧惑一个头两个大,面无表情地和幻象中的栾如对视了一眼,扭头离开房间。 她想,自己能进入这个「场」的触发条件也许没那么简单,第一次她夺舍,重伤垂死,没触发。第二次她回到栾家找书,仍然是没触发,直到这次,这段时间只发生了一件和栾如身体有关的事。 那就是,万象突然显灵了。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触发条件? 藏得也太深了吧! 也不知道是哪个老狐狸安排的这些,心思之深沉,简直能和…… 她脚步一顿,双眼微微睁大。 ——简直能和重千风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有一拼。 荧惑不可置信地想,难道这东西也和她有关? 她师父还在的时候虽然广交各路朋友,魔域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和她关系不错,但也没有夸张到要把一个这么厉害的法器给对立势力吧?荧惑有些震惊,但又觉得这么离谱的事,她师父也不是做不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为今之计,只有她先离开这里,然后托邪异门的人帮忙查查,在她还没被收养,或者是被收养的初期,重千风是否和宗域有过交流。 出幻境不难,荧惑只需要回到来时的地方,那股乱流便再次袭来。 又是一阵让人天旋地转的晕眩过后,热气扑面,她从那个诡异的栾宅幻境里出来了。 正巧燕碌走过来,见她还站在远处,便问:「栾姑娘都找好了?」 「找好了,」荧惑道,并且意有所指,「而且收穫颇丰。」 回到岁家,岁云岐刚好也回来了,身旁跟着许甦。 许甦一见燕碌,本来一脸快要砍人的不耐烦忽然消失了,笑着打了声招唿。 荧惑抱着手臂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岁云岐见她也在,走上来,「我原先想去栾宅接你。」 荧惑摆摆手:「有燕碌呢,不用这么麻烦。」 少年问:「查到什么了吗?」 荧惑道:「发现了一点问题,不过还没想明白。」 她深知不能全不说,也不能全说,半遮半掩才能让对方相信。 岁云岐听后没有追问,而是道:「这几天我应该会经常去姜宅,那边人形魔出现很频繁。」 荧惑问:「怎么,那边仍然被滋扰吗?」 许甦道:「可不嘛,没完没了了,现在正准备来一场大战呢。」 「清正宗正在准备围剿人形魔,」岁云岐道,「情况不太好。」 荧惑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姜宅那边的修士们遇见了真正的魔族。 这个已经在两域土地上消失了上百年的种族,终究还是回来了。 而且对方比尤惊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名叫彼无,身姿诡谲,擅长突然隐匿身形然后再出现发动攻击,很多修士都是被他暗算了,这才导致姜宅附近的情况不见好。 而且据说,他与尤惊关系亲密,荧惑想,不知道此人是不是那少女口中的「三哥」。 以及,虚花又在哪里?他与这些人是什么关系? 荧惑对这件事很在意,立刻道:「那我也去。」 许甦道:「你去干什么?那么危险,你再受伤了。」 荧惑道:「让燕碌保护我呗,行吗?」 燕碌一怔,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名的门内弟子竟然会被点到,有些侷促地点头:「好。」 许甦立刻偃旗息鼓,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荧惑道:「不然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难道要跟着桑榆准备婚事吗?那些我也不懂啊。」 许甦道:「那你还不学着?」 荧惑反问:「学这个干什么?准备我二婚用,还是准备给你用?」 许甦:「……」 二次落败,他气得坐在桌旁勐喝茶。 做核酸去了忘了定时 sry! 第51章 据点 三日后,姜宅。 清正宗弟子一共来了数百人,打算分成十个小队,每个小队都由清正宗当前能力过人的弟子带队,分别在宗域与魔域交界处进行七日巡查。 期间家主们在后方坐镇,防止魔族入侵。 荧惑虽然全无修为,但却对魔修很了解,姜家也和乐意让她一同前往。 只不过在谁保护她安全的问题上产生了不同意见,按照关系来说,应该是岁云岐来保护她,但他现在已经是家主了,按理说不可以与其他弟子们同去,清正宗不想破坏了这个规矩,便提出了其他的解决方案。 姜家主提议道:「不如和许甦一组?他那边比较安全。」 与许甦一组的,还有姜咫和沈空阶,都是熟人,听起来的确很安全。 文家主道:「来和姣姣一组吧,你们本就关系好,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文姣姣这组还有文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文姣姣听到这话却转开了头,一副不同意也不拒绝的模样。 反而是文天跃跃欲试,一脸「选我选我」的表情。 荧惑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圈,忽然道:「我去方师兄的队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外人看来,她与方予朝并不相熟,仅有的几次说话也只不过是客气礼貌,却没想到她会绕开熟人们的队伍,单单选择了他。不过仔细一想,也不是没道理的,毕竟除去岁云岐之外,方予朝是清正宗这一代弟子中最为出色的,有他在的队伍必定会更加安全。 但一旁的方家主却铁青了脸色,不知道这个少女到底要做什么。 他现在对她的印象可谓是已经跌入谷底了,觉得她心思诡谲,不但能助岁云岐登上家主之位,甚至连自己儿子、自己家的事也要插一手,怎么能不提防! 而岁云岐一怔,随即不太明显地皱了皱眉。 他知道对方说话做事必有自己的目的,但…… 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想让她去方予朝那队。 是要调查什么吗?还是她已经看出了人形魔的某些端倪,需要藉助比较强的灵力才能找到关键所在?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因家主身份不能一同前往,这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岁云岐这么想着,虽仍是面无表情,可视线却牢牢落在少女身上,有些郁闷。 荧惑露出笑,询问姜家主:「可以吗?」 姜家主一怔,下意识要看向方家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然而方予朝却抢先道:「当然可以,阿如放心,我会保护你。」 荧惑看着他,十分客气温婉:「那就多谢方师兄了。」 许甦感觉到室内不同寻常的暗流,胆战心惊地看了自己朋友一眼。 后者坐在家主位上,神色不动,看似淡然。但许甦想,凭自己对对方的了解,他现在一定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这个栾如想干什么,怎么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而对这一室风云无动于衷的,只有荧惑。 她想的是这个方予朝有问题,自己必须弄清楚。 并且在她调查清楚的这个过程中,最好岁云岐不要插手,不然以对方对同门的恻隐之心,难免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他要是不在,一切就好说很多了。 毕竟巡查人形魔,是要离开宗域,一路向北直达魔域。 那里人烟稀少,更危险,也更容易做事。 且不说到了魔域如果,只要是一到两域相交的地方,那就是她的天下了。 荧惑微微露出一点得意满志的笑。 ——邪异门五明子已经集结在那里,就等着魔尊的号令。 小队分好后,荧惑和燕碌准备离开。 原本她打算一个人前往,但燕碌却跟了上来。 荧惑想着,这个少女话少,而且很机灵,倒是一个好帮手,便同意了。 如果有什么问题,五明子中的妙水极其擅长篡改和抹去记忆。 面对燕碌这样修为不算高的小剑修,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岁云岐站在荧惑的身后,忽然沉沉叫了她一声。 她回身,看向对方。 少年明显是压抑着自己的不开心,然后叮嘱她一路上注意安全。 荧惑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与方师兄组队,其实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关系到清正宗。」 当然了,同时也关系到邪异门,她必须把这件事弄明白了,才能放心地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 岁云岐没想到她会说清自己的想法,微微惊讶,随即道:「我当然相信你。」 荧惑笑道:「你敢不相信?」 岁云岐也露出了这一天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不敢。」 荧惑看着他,眯起眼:「你吃醋了,无俱剑主?」 「我……」岁云岐面对这个直白又精准的猜测有些语塞,只好道,「现在没事了。」 荧惑笑出声,将披肩披在身上:「不高兴了就直接说出来,你问我我又不会不答。」 岁云岐道:「我猜测你有自己的打算,所以……」 他走上前,帮少女将披肩整理好,然后道:「栾姑娘,你愿不愿意和我同承一个术法?」 「什么?」荧惑问,但心中却有些警惕。 她不知道对方要将什么放置于自己身上,是否会对之后的行动产生影响。 岁云岐道:「叫共灵咒。」 他解释,这是一种二人暂时共享灵力的术法,但只能在同样都有修为的人身上使用,若是其中一人不通术法,那么共灵咒则只能让一人感觉到另一人的安全情况以及较为激烈的情绪波动,这些都是只能看到大概,并不能全部悉知。 「先前我爹离开岁宅时,我娘便会用此咒保护他,如果发生了事情,她可以第一时间赶过去。」 荧惑点头,她听过这个术法,只不过邪异门没什么人用罢了。 用在他们二人身上,倒也无伤大雅,毕竟该知道的秘密,对方也不能知道。 岁云岐见她同意了,便认真叮嘱:「栾姑娘,这是我们这段时间第一次分开行动,你万事一定要小心。」 荧惑起先不以为然,随后一思索,发现确实是,哪怕是厩鬼那次也是很快就见了。 听到这句话,荧惑惊奇地看了对方一眼。 真是稀奇,她堂堂魔尊向来独来独往,这还是第一次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这么久。 不仅时间长,她还没觉得厌烦。 若是这件事能解决,她必定要问问这个岁云岐,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回邪异门去。 回去当个副手虽说不如在清正宗当家主地位高,但总归是在她魔尊的座下,还正好能补上虚花的空缺。 想到这里,荧惑露出笑,意有所指道:「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再过一阵,回来的就是真正的魔尊了。 不知道无俱剑主到时候见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到达魔域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清正宗的驻扎地离人形魔游荡的那片平原大概有十几里地,但他们不好靠得太近,否则会把大量的人形魔吸引而来。 目前的情况实在是危机,这些怪物几乎已经到了数倍增加的地步。 同时,不断有宗域的修者消失,然后被制作成毫无神智可言的人形魔。 荧惑将之前栾如收集到的关于魔修和魔族的资料整理好,并委託燕碌,将它制成一种可以直接为修者们所理解的咒印,只要触及这个印记,所有内容就会自动被灌入脑海中。 除此之外,荧惑还将自己对魔族的了解,没那么明显地加入其中。 方便利用清正宗的资源,直接为她答疑解惑。 他们所在的这个据点,较其他据点来说更为兇险,据说那名为彼无的魔族就曾经在这附近出现过几次,还直接与方予朝交手了,神出鬼没,让这附近的修者们都人心惶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方予朝率先挑了这个地方,就为活捉彼无。 荧惑所在的位置乃是据点大阵的正中心,安全得不能更安全。 不过她本就不怕,毕竟她现在明白了,栾如身体中有个叫做「万象」的法器,有这法器护体,她便更是无所畏惧。 天色渐晚,荧惑离开房间,走了出去。 这附近几乎没有弟子,他们大多在外巡逻,并紧急布置着对人形魔的阵法。 暂时没空看她这个毫无修为的「顾问」在做什么。 她向着大阵的南方走了一阵,在据点中,其实不过只是绕过了几个山石。 只不过这些山石草木的摆放颇有讲究,竟直接拧成了阵中防御最强的部分。 离开这里,阵法的效果就被削弱了不少。 然后,穿过傍晚的薄雾,荧惑看到妙风正半跪在地上,等她的到来。 对方潜入清正宗的据点显然也是费了不少功夫,额上见汗,并不轻松。 见少女走来,妙风恭敬道:「尊主,好久不见。」 荧惑问他:「五明子都到了?」 妙风答道:「都已经在魔域边境集结。」 荧惑点点头:「虚花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妙风迟疑片刻,道:「虚花似乎又被控制住了,只和我们保持联络了几天,然后便消失了。」 他道:「或许他就在这附近。」 荧惑想,有虚花,还有彼无,这恐怕是一场硬仗。 随后她道:「如果出事的话,那——」 话音未落,大阵忽然一震。 荧惑皱起眉。 妙风道:「是魔族发起攻击了,尊主,要不要随我走?」 荧惑听后眯了眯眼,看向对方。 「你真是妙风?」 第52章 会面 妙风一怔:「尊主说的这是什么话?」 荧惑紧盯着对方的表情,捕捉到这一瞬的错愕后,她立刻笑了,慢悠悠地说:「妙风绝不会再问我这个问题,毕竟我很早就和他说过,这些事要由我亲自处理。」 说完,她问:「你到底是谁?」 「妙风」仍是半垂着眼,片刻后,他脸上绽开一个笑。 那是绝不会属于妙风的笑,兴奋、狂热,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他站起身,只不过须臾工夫,就又换了一张脸。 荧惑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竟是姜家的门内弟子,早上还与她打过招唿。 「你不是彼无,对吧?」荧惑道,「不过也应该是舍潮身边的魔族。」 那人仍是笑着,称唿甚至都没换:「尊主怎么知道?」 反正此时她想跑也跑不了,不如跟这魔族费费口舌,聊会儿天。 于是荧惑挽了挽长发,神色闲适地说:「据我收集的那些情报来看,彼无更像是个擅长打架的魔族,而你不是。如果你擅长战斗,根本没必要再学着一手幻化成旁人模样的功夫,我说的对吗?」 那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 「不愧是魔尊,心思缜密,只需要一句话便能猜出我不是原主,真是可敬可怕。」 荧惑懒洋洋道:「那你又是谁?」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真心实意想和我说话,就不要用这张假脸。」 那人道:「可我面目可憎,尊主不怕?」 荧惑冷笑一声。 那人见她这个反应,笑容更盛,用食指轻轻在自己脸颊上一抹,脸上的幻术消失,原本平整端正的右脸变得被一层扭曲的伤疤覆盖,像是被烈火烧过,腐烂捲曲,辨别不出五官的样子。而左脸倒是完好,看得出如果没有这层伤疤,那此人应该长得十分清秀,与他神色中的疯狂不太搭。 荧惑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问:「你这是被魔火所伤?」 那人哈哈一笑,答道:「是,尊主好眼力。」 「尊主还不知道吧?」他站直后,比荧惑高了不少,此时看她,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自两域到穹海,要经过一道名为见知渊的深渊,这道深渊听起来曾有魔族居住,但除去真正到过穹海的魔族之外,并不知道那是一道常年燃烧着魔火的深渊,每个途径此处的魔族,都有可能被灼伤。」 荧惑道:「是吗,看来舍潮也是你这幅样子了?」 那人摇了摇头:「魔族自有躲避的办法,我没躲过,却不是因为我没法子。」 他咧开嘴,冷酷一笑:「我是被重千风打下去的,在坠落的过程中,我来不及躲开魔火,便成了这幅样子。」 荧惑仔细看了他片刻,确认不是她师父曾经提起过的什么人,便随口答应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好了,闲话说完了,」那人道,「既然尊主已经发现是我了,那么请您去往魔族营地,您一定是不会去了。」 荧惑表情镇定:「我看你没打算轻易放过我。」 她想,再拖延一会儿,不知道能否有路过的清正宗弟子发现自己。 但如果被发现了,说不定这个魔族会一高兴就戳穿自己身份…… 还好没让岁云岐跟着来,不然有这个魔族搅和,说不定会让她之前那么多努力都付之东流。 当一件事怎么做都是亏的时候,只能选小亏。 现在她还没拿到身体,怎么样也不能让清正宗的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荧惑只好嘆了口气:「我同意。」 那人满意地笑了起来,他恭敬地学着邪异门弟子的模样向着她行礼。 「魔主舍潮座下,魔将厌弓,恭请魔尊。」 清正宗的人迟早会发现自己消失了,不过比起被发现身份来说,都是小事。 荧惑坐着魔族的云舟,慢慢梳理脑子里繁杂的信息。 虽然目前为止她都比较被动,但好在,荧惑也并不是什么后手都没有。 比如,放回虚花这件事,就是为了刺探舍潮的能力。 最重要的一点,舍潮能知道她夺舍了栾如,并住在岁家,这是在虚花毫无防备之下做到的,那么虚花一旦有了防备,舍潮还能和他共享记忆吗? 她一边思索着,视线落向云舟之外。 厌弓站在不远处监视着她,见她神色平静,不由得说:「不愧是能统领魔修的尊主,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居然仍是一丝惧色也不会流露出。」 荧惑托着腮,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怕?说不定我只是面上淡定,其实已经怕得要死了。」 厌弓听后笑了,他一笑,脸上的疤痕皱在一起,说不出的噁心恐怖。 荧惑好奇地问:「舍潮没想着帮你治好魔火的伤吗?这对于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厌弓道:「魔主时刻叫我们记住仇恨,所以任何一道疤,这些年我们都没治疗过。」 说完,他恶意一笑,特意用那侧残破不全的脸对着荧惑,问她:「怎么?难道尊主看着我这张脸,终于觉得怕了?」 这话说的挑衅意味十足,荧惑能感觉到这个厌弓年纪应该没多大,属于招猫逗狗不让人待见的年纪。 虽然有可能活了很久,但换算成人族的岁数,估计还是个半大孩子,于是她笑了一声,没搭理对方这种小把戏。 厌弓见她不接招,也觉得没劲,便闭上嘴,也不说话了。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进入了一道瘴气密布的结界之中。 荧惑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她这具身体,虽然毫无修为,但这些年都是浸泡在宗域术法中的,吃的也都是宗域的药。勐然接触到最强烈、最浓郁的魔气,肯定会有水土不服的反应。 情况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荧惑开始思索,五明子没能和自己接上头,会不会起疑。 如果起疑了,会有两个思路,第一是等自己再一次联繫他们。第二是……杀进清正宗去找自己。 不管是哪个,都比较糟糕。 正想着,云舟忽然一震,已经落在了地上。 厌弓起身,看向荧惑发白的脸色,心情不错道:「尊主随我来。」 荧惑现在受制于人,决定暂时不争口舌之快,跟着对方下了云舟,走入魔族领地。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三块巨石,上面用魔族术法加了咒。 能看得出摆放也有些心思在里面,竟然直接用石头摆出了阵法。 寻常人来,极有可能围着这石头绕一圈,原路返回。 这不太像是魔族会用的东西,毕竟魔族逞凶好斗,在打架方面算得上是最强的。 而阵法,则是人族开发出来以弱胜强的方法,当年人族和魔族争斗不休的时候,就是靠着神乎其神的阵法,将魔族那些毁天灭地的攻击四两拨千斤的。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魔族领地里?我打我自己? 难道魔族此次捲土重来,为了不忘记昔日耻辱,甚至还在门前放了这么个阵法,以便时时提醒自己过去的败绩? 这里处处透着怪异,荧惑不敢放下戒心,也没有多看,匆匆一眼,便垂着头,继续向里走。 大概又走了半炷香的工夫,在她体力用尽之前,总算是到了。 这个地方有些像破败的庙宇,屋顶早就没了,墙也只剩下一半。 唯一一间完好的建筑在东侧,模样很是诡异。 因为魔气而滋生出的大量赤红色藤蔓,铺天盖地,就像是经脉一样匍匐在地面和墙面上。 魔火一簇簇地燃烧着,像是跳跃着的紫色光亮,但却带来极高的温度。 真正进入魔族领地之后,和这极北原本的冰天雪地不同,她感觉到的是无穷无尽的热浪。 荧惑一怔,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意外。 并不是这幅画面让她错愕,而是……她没有想到竟有如此多的魔族。 魔族与人类的长相稍有不同,魔族更加高大,而且瞳色为暗红,并且身上有麟,通常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而这里集结的魔族数量,并不比清正宗的人要少。 除此之外,在这破庙的后方还密密麻麻放着很多笼子,里面关着人形魔。 它们看到火光,纷纷嘶吼着,想要冲出来一般。 虽然魔修审美继承了魔族的一部分,但好歹没有这么夸张。 荧惑看了一圈,觉得还是自家邪异门比较好。 「尊主看完了?」等她收回视线,厌弓这才道,「我们进去吧,大家恭候尊主多时了。」 跟着对方进入那完好的建筑当中,荧惑首先看到了熟人。 虚花坐在台阶之上的高座中,身边有四个位置,其中有三个是空着的,只有一个位置上坐了人。 荧惑忽然想到先前尤惊的话,问厌弓:「你们谁是尤惊的三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厌弓目光闪烁,似笑非笑:「尊主稍后便知。」 如果她猜得不错,坐在虚花身边的应该就是彼无,再加上尤惊、厌弓,还有一个是谁? 目前为止,没人有这个人的情报,既然是魔将之一,没道理这个人在放假。 再然后,高座之上,虚花说话了:「我们又见面了,荧惑。」 荧惑客气一笑:「看到你还没完全復活,我就放心了。」 虚花道:「你为了试探我,甚至不惜把他从邪异门推出来,我不知道该说你聪明好呢,还是冷血好。」 荧惑道:「过奖,比起魔主千方百计也要让我到魔族领地一日游来说,我这点心思根本不算什么。」 虚花道:「魔尊怎么知道只是一日?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要制作这么多的人形魔?」 荧惑看着他,没回答,脸上仍是纹丝不动的笑。 但对方话里之话,她听明白了。 人形魔用来骚扰清正宗,那么这么多的魔族干什么用? ——是为了对付邪异门。 第53章 反攻 另一边,清正宗营地。 以岁云岐为首,在收到前方战报之后,再调整作战方式,以便迎击人形魔。 但所有人都能发现,少年比以往更沉默,只用最少的话将事情安排下去。 其余的时间,他都抱着无俱剑坐在一旁,像是一道影子。 虽然以往他也话少,但绝不会这么沉默,沉默到近乎低落。 许甦期间回来了一趟救治伤员,见岁云岐这副模样,询问他情况。 岁云岐摇了摇头:「暂时无事发生,一切都好。」 许甦见周围没人,便说:「那你现在这样,是因为栾如去了予哥那队?」 岁云岐专注地看着灵石排布而成的阵法缩影,没说话。 「你和她说了吗?」许甦问完,只觉得心累,泓央夫人游歷去之后,他简直就成了对方的半个亲妈,不,泓央夫人就算是在也不会操心这个,自己纯粹是当了便宜亲妈。 岁云岐点头:「说了,她说是有自己的打算。」 许甦问:「那你信吗?」 岁云岐道:「相信。」 许甦道:「那你还在郁闷什么呢?一副自己老婆跟别人跑了的样子。」 岁云岐听后没说话,而是抬头看向对方。 许甦:「……确实也没差多少。」 许甦看着自己这个好友,也觉得很新奇。 自从栾如住进他家之后,这才多久?几个月的工夫,竟然把他变成了这样一个会开心会生气的活人。 往回追溯一年,谁会相信无俱剑主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呢? 「等这件事结束,你们赶快把婚事办了吧,」许甦道,「免得夜长梦多。」 岁云岐点头:「不过还要和栾姑娘商量。」 「栾姑娘栾姑娘,」许甦笑道,「你这改口大业到底什么时候能完成?都说了多久了?」 岁云岐想着这段时间的混乱和忙碌,甚至没来得及让对方察觉到他们之间关系有什么变化,不由得嘆了口气:「等这件事结束。」 许甦嘿嘿笑着看热闹:「结束之后你要怎么说?」 岁云岐想了想,忽然想到对方喜欢的荔县的珠花,虽然此时过了季节,也许无法在宗域找到那种花,但或许天气偏冷的魔域还有,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找到那朵花,然后做成珠花送给对方。 想到这里,少年脸色微微转好。 许甦察觉到这一点,好奇地问:「你想到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 岁云岐看他,一本正经道:「是我先前答应栾姑娘的事情可以办成了。」 许甦继续问:「是什么事?」 岁云岐看了自己好友片刻,道:「保密。」 许甦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片刻才崩溃道:「栾如平时都教了你什么啊!」 两人正说着,燕碌忽然走了进来。 她原本是跟在方予朝队的,半个时辰前遇到了人形魔。 虽然当时情况紧急,但燕碌却应对自如,化解了这场危机。 岁家的弟子当中,就数她最为出色。 许甦道:「你怎么回来了?前方没事了?」 燕碌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严肃。 岁云岐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燕碌道:「我去栾姑娘房间找她,发现她不在。」 「不在?」许甦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去哪儿了,有人看到她吗?」 燕碌道:「我和方予朝前辈说了,他派人搜寻,但都没在据点找到栾姑娘。」 燕碌看着岁云岐,对他说:「栾姑娘失踪了。」 破败的庙宇中,有四道光束凝成的锁链,构筑成了一道牢笼。 荧惑坐在中间,表情淡定,心情复杂。 占据了虚花身体的舍潮说,魔尊心思缜密,且有秘法在手,所以必须要将她关起来。 这说的想必就是万象显灵,她将虚花揍了一顿,打跑了舍潮的神识那次。 但这次很显然没有,所以她没办法反抗,就被关了起来。 不过好在穷途末路,荧惑也并不着急,她向后靠了靠,整个人倚在结界上,神色闲适地欣赏着魔族营地。 而一旁,是厌弓在看守她。 舍潮没有完全復生,需要靠虚花的身体行动,但却不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所以魔族们都有默契,大概三个时辰左右,舍潮就要消失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内,就需要将虚花严加看管,这次还多了个荧惑。 厌弓看着少女,很好奇。 他见过很多傀儡,不管是位高权重的,还是功法高深的。但不管是哪个,被关在敌方营地里,都不会是这么一副表情,就算再能伪装自己,也不可能伪装进眼神里。 这个魔尊为什么不会害怕?他很好奇,并且想更进一步地了解对方。 如果不是魔主有令,不能把她杀了,说不定他会用些手段折磨对方,只为了看她恐惧的表情。 厌弓用看猎物的表情看着少女。 荧惑本来不想搭理,但架不住对方目光炯炯,她只好回视,然后问:「你需要帮助?」 厌弓一怔,没料到对方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很捧场地笑了一声:「魔尊为什么不怕?」 荧惑看着他,反问:「我该怕什么?」 「这里有成百上千的魔族,还有几百只怪物,更有侵占了你爱徒神智的魔主,」厌弓数了数,很困惑地问,「这些不管哪一样,你都应该觉得害怕吧?」 荧惑听后「哦」了一声,没说话。 她对跟这些魔族剖析自己的心情没兴趣,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怕。 就算是当初被岁云岐一剑杀了,她也没觉得怕。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就是无所畏惧的。 厌弓看着她,慢慢露出笑:「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荧惑笑了:「如果被舍潮发现你玩忽职守,会不会把你的头拧下来跟我玩儿?」 厌弓道:「不会,毕竟我们每个人都算是各司其职。」 荧惑状似无意:「哦?那门口的石头,也是你们司其职之后的结果?」 厌弓盯着她,忽然得意地说:「你在套我的话,被我发现了。」 ……不得不说,这个魔族比尤惊聪明一些。 她一击不中,便不再追了,只耸耸肩道:「你不爱说就算了。」 厌弓忽然用幻术把自己变成了妙风的样子:「怎么样,是不是完美无缺?」 他道:「能骗过尊主片刻,也算是我的殊荣了。」 荧惑给面子地鼓鼓掌:「像极了,连我都没办法一眼分辨。」 厌弓心知她是虚情假意,但两人还是你来我往,客气极了。 荧惑问他:「你能变成无俱剑主的样子吗?」 厌弓好奇道:「尊主是想看看你的仇人?」 荧惑点头:「没错。」 厌弓居然也很好心,说变就变了。 眉目俊秀、长发束起,翩翩少年倏然出现在眼前。 看外表,和岁云岐本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神态不太像,透着一股奸诈狡猾。 但荧惑看了同样也是心情很好,她从上到下仔细欣赏了一番,然后笑眯眯地说:「不错,你这个本事,以后到我魔宫里来变给我看吧。」 厌弓问:「尊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荧惑忽然一笑,「轻敌的下场,就是被我绑到魔宫,天天给我表演变脸玩。」 说完,刀光一闪,厌弓下意识后撤,锋锐又凛冽的刀锋擦着他的脸过去。 荧惑笑起来:「不要手软,虚花,既然醒了,就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红光从天而降。 妙火手中也是一桿长戟,一枪扫去,人形魔在牢笼里无处可逃,被直接击杀在原地。 她高声道:「邪异门五明子,前来营救魔尊!」 这就是荧惑不着急走的原因,她看出舍潮目前还没復活,甚至能力微弱——不然为什么要制作这么多人形魔来对付清正宗?要知道,在记载中魔族几乎是战无不胜的,若不是出了重千风这个千年难得一遇的战神,两域和穹海早就被魔族统一了。 既然舍潮如此谨慎,也就是说,他目前还没完全復活,而且能牵制虚花神智的时间,应该也不算多。 那么一旦等到舍潮的意识消失,虚花归来,这整个据点,就没有他的敌手了。 荧惑艺高人胆大,选择赌这一把,赌对了,她能活。 赌不对嘛——她压根没考虑赌不对的情况。 五明子加上虚花出战,几乎没怎么费力就直接将这个据点的魔族尽数斩杀。 然而厌弓和彼无一看也是配合了很多年,他们并不着急,并且竟然藉助山石排布,还有门口那个阵法的残留,直接将此地以牢笼、破庙和这四根锁链,造出了新的困阵,将他们六个人困入其中。 厌弓长笑一声:「我竟然没想到,虚花有这么强。」 明力直接徒手噼开结界,将荧惑救出,然后尝试着扯断锁链,但上面咒印缭绕,显然并非人力能够解决的。 荧惑也不着急,四下看了看,并找不到那二人的踪迹。 但他们也应该没有走远。 她道:「如果不是舍潮那缕残魂,虚花也不会这么强。」 她笑了笑:「给了我弟子这么强的基础,我还要谢谢他呢。」 第54章 演戏 厌弓和彼无的声音逐渐消失,气息也很快远去了。 他们大概也清楚在这里继续缠斗下去,并不可能在五明子手中讨到什么便宜。 毕竟他们的战斗方式是魔尊一手训练出来的,而此刻又有真正的魔尊在这里坐镇,就算荧惑现在没有修为,但有她指挥,想杀死两个魔将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权衡之下,厌弓和彼无选择一同离开。 虚花在整个过程中变得更加沉默,他抱着刀站在一旁,安静得像是影子。 荧惑拍了拍对方的肩,当做是安抚。 因为舍潮魂魄的不确定性,现在她对对方已经是半放养的状态了,照顾了这么多年,一朝放手,这感觉……反正荧惑好不愧疚,她没良心惯了。 虚花轻声道:「尊主,我没事。」 荧惑「嗯」了一声:「如果舍潮回来了,记得和我说。」 虚花道:「是。」 这时,妙水走上前,担忧道:「尊主,那两个人会不会去和清正宗说什么,到那时如果取不回身体……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荧惑道:「极有可能,所以我们要赶快出去。」 「没必要吧,」妙火道,「好不容易见了尊主,跟我们回邪异门吧。」 荧惑摇了摇头:「再耽搁下去,无俱剑主就要起疑了。」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但担心中又有一丝怀疑。 魔族为什么要囚禁她? 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把她杀了吗? 因为只要魔尊一死,邪异门立刻就会成为群龙无首的状态。 到了那时,魔族大可以把所有兵力都用在对付清正宗上,更方便一统两域。 所以为什么留了她一命呢? 荧惑不太明白,但她隐约有个猜测。 对方不杀她,一定是因为她有用。 而且,不仅是魂魄有用,是这具身体也有用。 她现在还不敢下定论,如果是真的需要她这具身体,要么就是身份有用,要么就是身体这件法器有用,法器的事情,没道理会让魔族知道,那么他们需要的,是栾如这个身份? 荧惑沉吟不语,心中慢慢有了一个想法。 难道他们也需要魔尊的身体?把她绑来,只为了更顺利地进入禁地? 若是这样,倒是可以解释魔族所做的一切。 毕竟他们短期目的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拿到之后的用途就各不相同了。 荧惑思索良久,将对方的意图猜了一遍又一遍。 但由于缺少更多的佐证,她尚不能有定论魔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只好收回神思,然后道:「我们准备出去吧,再这么磨磨蹭蹭,岁云岐就要知道他的宿敌復活了,还冒充了他的未婚妻,说不定一出大阵,他就拎着无俱在门口等我呢。」 妙水被自家老大想像中的那个画面吓得抖了抖:「不至于吧?」 无俱剑主有多厉害,那是他们都领教过的。 明力话不多,高大结实的一个大汉,此刻认真看着荧惑,问她:「尊主,我可以把这些阵法所需都破坏了,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荧惑摆摆手:「既然能用这么几样东西就困住我们,这个做阵的人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打发的,你若是用蛮力,说不定还要遭反噬。」 妙水道:「那可怎么办?」 妙火也有些急了:「都怪我出枪慢了,不然必能杀一个。」 荧惑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别这么急性子。」 她视线环顾四周,将每一样物品、每一个位置都仔细看了去,竟然依稀觉得这阵法略有眼熟,随后她想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地说:「说出来或许你们不信,这个大阵是宗域的手法。」 「宗域?」妙水也惊异非常,「魔族用宗域手法?」 荧惑点头:「我也不敢相信,但它确实是。」 说着,她走上前,用手触摸那几道金色的锁链,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到底是谁这么好心,把宗域的不传秘法交给了魔族呢?」 这总不会是她师父的问题了吧! 重千风虽然也会这些,但按照她的傲气来说,要教肯定是教魔域的。 她思索了片刻,忽然想到有一次和岁云岐对谈时,对方提出了几个对阵法的见解,虽然还十分生涩,但也颇有见地,角度很特别。 荧惑不由自主循着对方的思路想了片刻,然后道:「你们听我指挥吧。」 妙水道:「不是吧老大,你有想法了?」 荧惑点头。 妙火喜笑颜开道:「尊主这次到宗域游歷一圈,变得更厉害了!」 荧惑点了三个位置:「你们把这几处物品,全部向内转动,中间人都出去,一旦有过反应,记得把这几个物品全部销毁。」 妙火、妙水和妙风依言去做,明力和净气对阵法不熟,便被荧惑带着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然后,只看三个物品被依次转动,紧接着它们前面的空地倏然响起爆裂声,竟是有什么暗藏的杀机直接爆裂开了,再然后,这几样东西上面覆盖着的金色咒文纷纷消失了,荧惑下令:「破坏它们。」 「是!」三人齐声道,然后不消两式,那三样东西便碎裂成块。 大阵随着其中物件的消失,震了震。 似是被撬起一个角,然后开始松动。 「老大,你也太厉害了,」妙水惊喜道,「这什么什么破阵法,我看得全无头绪,你居然这么快便想到了办法。」 荧惑道:「这还是岁家那小子告诉我的。」 妙水听后被噎了片刻,然后神色古怪道:「老大,能不能别提他了。」 荧惑好奇道:「我有经常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妙水道:「有三四次了吧。」 荧惑听后笑了:「如果有机会,真应该让你们见见他。」 妙火好奇道:「这个无俱剑主这么有意思吗?」 在她的印象里,还从未见过魔尊对谁露出如此感兴趣的表情,就连虚花练就了很厉害的刀法,或者是魔功突飞勐进时,魔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哪怕是高兴,也并不像是寻常人那样有人气。 魔尊对一个人好奇的模样,妙火还是第一次见。 荧惑并没在意身旁的少女千迴百转的心思,只点了点头:「先出去再说吧,还有六个点位,这次需要你们来助我。」 她再次指出位置,然后道:「你们先处理五个地方,最后再把我移动到你们身旁即可。」她看了看哪边最安全,最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净气。 五明子点头应了,各自准备,开始破阵。 虚花此时情况稳定,动作利落,气息中也没有较为强烈的魔气。 只不过现在安全,过一会儿就不确定了。 等到他们离开大阵,他要怎么处理,荧惑其实还没想好。 最终,净气在另外五处被破坏的那一瞬间,将少女瞬移到安全地点。 与此同时,第六处的地面上出现阴影,无数道钢索自地面伸出,若是人躲闪不及,不仅会被困在里面,甚至有可能受伤。 大阵碎裂,他们六人成功脱出。 妙水松了口气,提议道:「尊主,跟我们回邪异门吧,这地方也太古怪了,而且你都失踪这么久了,为什么也没个清正宗的人来接你?」 荧惑一听,就猜到对方估计已经开始脑补自己悲苦的正道生活了。 她笑着安抚道:「刚几个时辰罢了,他们能不能找到这地方还是个问题呢。」 妙火也道:「反正现在魔族开始骚扰清正宗了,我们不如先坐山观虎斗吧?」 荧惑道:「不错,开始带脑子打架了。」 妙火见她绕开了自己的提议,不满意地跺了跺脚:「您这是不同意吗?」 「人形魔用来对付清正宗,而真正的魔族是用来对付邪异门的,现在我们清剿了一些魔族,确实能缓解战况,但说到真正的解决显然远远不够,」荧惑道,她回身看向虚花,忽然问他,「你能否知道,自己现在的记忆和对方是不是共享的?」 虚花沉默了很久,只不过其他人早已习惯了,他道:「如果我能有预感舍潮回来了,便可以有所防备,让他无法知道。」 荧惑点了点头:「试着提防他吧。」 虚花道:「是。」 他没问对方能不能救自己,也没问是否有把舍潮残魂剥离的办法,只是恭敬而无声地完成魔尊每一个下达的指令。 荧惑看着少年,也有些头疼。 现在舍潮的残魂还有用,她并不打算分离他们,那没用之后,比如在她打算杀死舍潮的时候,又该怎么处理掉残魂呢? 她想先做打算,以免到最后耽搁了虚花。 但就在这时,忽然有裂空的剑光倏然出现。 妙水离荧惑最近,他最先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用他如水的软剑一挡—— 两把剑的剑锋相撞,巨大的力道竟然让妙水虎口一麻,倒退了三步才站稳。 而剑风鼓盪,五明子皆感觉到功法运行的阻滞。 他们循着剑气看去,只见一把稍宽的长剑横于身前。 来人乌髮白衣,眼如寒星。 岁云岐。 这次是妙火最先反应过来,她勐地一振长枪,枪尖寒光森森,在荧惑颈间停住,然后少女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众人:「……」 荧惑:好样的,反应够快演戏够真,不愧是我的宝贝好弟子。 第55章 惊疑 荧惑的视线仔细在岁云岐的脸上兜了一圈,猜测也许他没听到什么话。 毕竟眼睛里的焦急是真实的,愤怒也是真实的。 他应该是刚到,然后就见到了这一幕,也算恰如其分。 但最大的问题是,他恨错了人,抓了她的不是邪异门,是真的魔族! 这条情报怎么就死活到不了对方手里了呢? 荧惑暗暗着急。 而岁云岐,也在听到妙火挑衅的一瞬间出剑。 然后闪电般攻击而来! 五明子训练有素,又默契十足,妙火带着荧惑后退时,妙风妙水正面迎击,净气明力则一左一右,从两侧包抄,虚花又从上至下,直攻他要害,这让岁云岐颇受掣肘,一时间并不能快速攻入。 少年见此情况皱起眉,罕见的,眉宇间竟泛起几分戾气。 「尊主,怎么办啊?」妙火低声说,「我看无俱剑主要来真的了。」 荧惑想了想,立刻道:「给我一掌,要重,但别把我打死了,然后你们走!」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岁云岐八成已经认定了是他们绑了自己,如果想澄清,必须要找个能坐下来理智思考的环境,不然她现在贸然说,反而会遭对方的怀疑。 那么怎么才能坐下来理智思考呢?必须要出一个伤员。 岁云岐受伤是不可能受伤的,荧惑只好忍痛自己上了,她一边想一边在心里暗骂,自从到了清正宗,好像就没过过几天舒服日子,这肉身本来就不行,现在她还要雪上加霜,添一把柴,真是造孽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那边六人缠斗着,对他们这边的情况无暇分身,妙火听完她的计划,顿时大惊失色,低声惊唿:「这我怎么敢!」 荧惑道:「快点,不然岁云岐要杀人了,你不想看他把你兄弟们都砍了吧?」 「当然不想!」妙火想到这个可能性,脑子一懵,然后只得依言运气于掌,对着荧惑后心拍去—— 这一掌不轻不重,恰好能把人打得看起来惨兮兮,但又没有太重的内伤。 荧惑踉跄了几步,一口鲜血喷出。 虚花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靠近。 但妙水抬起剑,似有若无地拦了他一下,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停住脚步,愤怒而不甘地看过去。 岁云岐见此,看准了妙水与妙风之间的突破口,掠身向前,一把扶住荧惑。 荧惑又吐了一口血,难受得很。 她没再看五明子,她清楚那六个人都能按照自己所想安排之后的事情。 五明子对视一眼,妙火咬着牙,很显然伤心非常。 但却还要放狠话:「今日先饶了你们,尊主的仇,我们来日再报。」 她没有别的办法,说完这句话后,只能和另外几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栾姑娘,你怎么样,」岁云岐焦急道,随后立刻用术法封住她受损的经脉,再从袖中拿出几枚丹药,「你先把这个吃了,我们回去疗伤。」 荧惑摇了摇头:「死不了。」 她吃下药,但并没觉得缓解多少,妙火那一掌根本不重,打一个修炼过三年的十岁小孩恐怕都不能怎么伤到他,只是自己这身体差得离谱,才会如此。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这时候万象不起作用了? 这个废物法器! 岁云岐对她的咬牙切齿毫不知情,将她抱起:「我们现在回据点。」 荧惑点了点头,神志还算清明。 她脑子里一团浆煳,需要解释的事情变得更多了,比如魔族把她绑来,既然失败了,那么一定会有接下去的计划,又是什么呢?她不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必须要明晰对方的意图才能克敌。 还有就是,虚花的情况……她这次没来得及告诉五明子接下去该怎么处理虚花,不知道他们会作何安排。 这么想着,她抬起头看向少年。 以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紧抿着嘴唇,神色紧张,眸光深沉,看得出很焦急。 荧惑想,如果这小子是自己这边的人就好了,刚见他与五明子过的那几招,飘逸俊秀非常,而且内息浑厚,力道与技巧拧成一股,汹涌如海,如果能成为邪异门的人,那她杀死舍潮、一同两域岂不是唾手可得了? 只可惜对方与她身处对立面,不仅不会为她做事,就连她知道的情报,也不能全部告诉对方。 荧惑嘆了口气,打算说一半藏一半,她道:「刚刚那几个魔修,和绑走我的人略有不同。」 岁云岐低头看她:「怎么?」 荧惑依照两域人对魔族外貌的印象,稍微描述了一番,岁云岐听后眉头拧地更紧。 「竟然出现了这么多的魔族,」他解释道,「刚刚那五人,是魔尊手下的五明子,只不过不知道他们到魔族营地做什么,难道是与魔族暗中勾结了?」 荧惑心想,其实是来救我的。 岁云岐又问:「他们之间可有说什么?」 荧惑道:「他们打了一架,我还险些被困在魔族的阵中。」 她可以说是一句谎话都没说,但却带偏了对方的思路。 岁云岐想了想,然后道:「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你要先治伤。」 说完,他沉默片刻,语气稍微变得有些生硬:「还有,不要再跟方师兄的队了,如果想查什么,我可以带你去。」 「知道了,无俱剑主绝对没有吃醋的意思。」荧惑笑了两声。 岁云岐看她,忍不住道:「你还笑。」 荧惑道:「苦中作乐嘛,不然太疼了。」 岁云岐连忙试着用内息修復她受损的经脉,但他并不是药修出身,对疗伤不太熟悉,只能尝试着缓解伤痛。 荧惑忽然又想起:「对了,那魔族营地还有诸多的人形魔,都被魔修处理了。」 岁云岐沉默片刻:「嗯。」 他于心不忍,但眼下的确没有法子将他们救回,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事件的根源解决问题。 荧惑看他有些难过,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别伤心了。」 「我能做的事情太少了,」半晌,岁云岐语气低沉道,「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魔族。」 荧惑心想,这个好办,你把魔尊復活了就行,她肯定有方法啊。 于是她安慰道:「一个人的能力,本就是随着应对不同的事情而慢慢增长的,如果你什么事都没遇到,那是不可能凭空变得更厉害,对不对?」 岁云岐看着她,没有说话。 「所以遇到问题再解决问题,这是一个正常的情况,你也无须介怀自己暂时不能作为,因为我们目前知道的情况都太少了。」说完她心想,虽然自己知道得蛮多的,但也不可能叫岁云岐现在去单挑虚花,让他通过把虚花杀了,来遏制魔主復活吧? 岁云岐轻声:「好。」 这么说着,他眉宇间的沉郁散开了不少。 但看着她时变得更关切:「我们还有一阵才能到,你还撑得住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荧惑点头:「问题不大。」 大约又走了一阵,火光亮起,总算是到了清正宗的据点。 然而与荧惑想的不同的是,这里也是一片混乱。 她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怎么哪儿都是亟待解决的事情。 刚落地,燕碌就迎了上来。 岁云岐问:「怎么了?」 燕碌道:「你走后,清正宗据点被袭击了,姜家主、许家主遭到重创。而且来的魔族非常厉害,好像有三人,我们打不过他们,不少弟子都受伤了。」 荧惑道:「是从魔族据点来的那几个人,没想到他们离开之后就到这边来了……」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为什么他们能预判岁云岐一定会离开?甚至他们敢以三人之力就闯入清正宗的据点,他们大概已经百年没有交过手了,只用了人形魔,就将清正宗的实力探查至此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岁云岐道:「我知道了,栾姑娘先交给你,她受伤了。」 燕碌一惊:「怎么?」 「被五明子打伤,」提到此事,岁云岐神色冰冷,「受伤弟子目前安置在何处?」 燕碌搀扶着荧惑,回答:「都在被医治了,只是姜家主情况不太好。」 岁云岐又问:「那三人袭击后便离开了?」 燕碌点头。 荧惑皱起眉:「为什么是三个人?在魔族营地用阵法围困我们的,明明是两个。」 燕碌道:「并不确定,其中那个彼无身法太奇怪了,认错了也说不定。」 岁云岐道:「不可以大意,我先去看看他们的伤情,许甦呢?」 燕碌道:「正在救人,栾姑娘的伤……」 荧惑摆摆手:「比起他们,我问题不大。」 「不行,」岁云岐道,「你先去我那边等我,医者应该很快就到。」 难得对方如此断然地拒绝她的要求,荧惑嘆了口气,知道无俱剑主犟起来是真的犟,便点头:「那你自己注意。」 燕碌与她一同绕去据点中岁云岐的房间,在路过那些山石排布的阵法时,荧惑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她想到了魔族据点中同样的阵法,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盛。 随后,她想到了燕碌所说的三人。 不会吧? 荧惑想,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么…… 清正宗之中有内鬼。 第56章 魔将 荧惑喝了半杯水,正斜靠在床头休息。 内伤的痛苦已经不太强烈了,毕竟她服了丹药,又有岁云岐先为她疗一部分浮伤,目前只剩下一些不那么重和急的内伤,等着慢慢调养。 她脑子里都是自己的那个猜想:清正宗的内鬼。 这时,门忽然开了。 荧惑以为是去叫许甦的燕碌,便随口道:「你们回来了?」 然而无人回答,她一抬头,看到室内站着的是方予朝。 对方仍是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衣,长发束起一些,斜斜插着一根乌玉道簪。 看着她时,神色略有些晦暗不明,似是在笑,但又像是冷锐的审视。 忽然,所有事件似乎都被串在了一起。 电光石火间,荧惑想到了这个内鬼究竟是谁。 先前说过方予朝曾在剿魔之战中牵制了她的左膀右臂,这件事结束,他便往北游歷,而魔域之北就是见知渊,再北就是穹海。如果非要说一个时间点的话,他恐怕就是那时进入了魔族的领地,然后成为了魔族埋在清正宗的一根刺。 灭门栾家,应该就有他参与其中。 而至于为什么留下了栾如一命……这个答案似乎也近在咫尺了。 荧惑想,魔主金座下有四个位置,现在只有两人。 没在的,一个是死去的尤惊,还有一个恐怕就是方予朝! 他是舍潮的四魔将之一,只不过并不练魔功,所以毫无魔气,可以做内应。 至于尤惊为什么能被他赶入禁地,想必也是因为他们相熟的缘故,至于那声「三哥」,说的应该就是他。 他们相识时间不长,但尤惊身为魔族,心思直白单纯,对他全然信赖,所以一口一个哥哥叫着,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而那时虚花也同在,多半是怕尤惊一人做事出岔子,毕竟方予朝不能全程盯梢,所以舍潮才要亲自来兜底。 这才在捨弃尤惊这颗棋子时,做得那么杀伐果断。 再然后……再然后…… 为什么尤惊死在地牢里,而那地方却没发现他人的魔气? 先前荧惑以为是因为虚花被夺舍了,舍潮的魔气与他人不同,现在想想也许不是。 是因为杀死尤惊的就是方予朝,这小姑娘到头来,是死在她三哥手里的。 还有什么呢? 荧惑一瞬间想了很多。 为什么方予朝会知道「尤惊说了人形魔」这件事?她忽然又想到这一点,当初方予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自然太随意,哪怕是一直警惕着的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只觉得隐隐哪里不对劲。 现在想来,这句话很显然就是他教的。 还有魔族据点那些古怪的、与清正宗相关的阵法。 以及……到底是谁命魔族抓走自己,调离岁云岐,又重创了两名家主的。 此刻都像是原本颗颗独立的珠子,终于被串在了一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奇怪的是,他做了这一切,现在很明显是来验收成果的,可神色冷郁,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荧惑想,难道是她做了什么事,打乱了对方的计划,才让他怒火攻心? 虽然她脑子里七拐八拐想了无数事情,但还是露出一个不设防的笑。 语气也往常没什么区别,问方予朝:「你怎么来了?」 她还不忘添上自己平日里与对方的些许针锋相对:「听我受伤了,过来看热闹吗?」 方予朝的神色变幻了一瞬,时间极短,但还是让荧惑捕捉到了。 这个神色,让荧惑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难道对方并不知道她其实是魔尊? 是直到刚刚与其他魔将会和,他们才通知了他这件事。 意图是彻底与邪异门宣战? 方予朝看着她,居然笑了:「尊主还在演?」 荧惑同样也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如果是阿如,她必定要问我此话的含义了,」方予朝尔雅地颔首,模样恭敬,「而尊主刚刚见我时,沉默的时间未免太长了,长得让我……心生怀疑。」 荧惑心想,别扯淡了,她虽然想得多,但搭话时不过才过去须臾时间。 他能觉察出时间长,必然是已经对此事胸有成竹。 虽然这么想,但她也仍然没说话,眼中多了几分探究的神色。 方予朝问:「尊主在想什么呢?是想为什么我会投靠魔族,还是想阿云何时来?」 荧惑道:「其实我更奇怪的是,你既然一早就是魔族的人,为什么会最后一个知道我就是荧惑呢?」 方予朝一怔,没想到她敏锐地抓到了这个问题。 而荧惑也在捕捉到他表情的同时,继续说:「所以其实魔族也并没有真的信你,就算他们已经确定我夺舍了栾如,也怕你突然倒戈向清正宗,对不对?」 方予朝听后,轻笑了一声,反问:「魔尊哪里来的自信,我没把你的事情告知清正宗众人?」 「你不会告诉的,」荧惑道,「因为你也有想弄清楚的事情,比如为什么魔族要来抢我在禁地的那具身体。如果现在告诉了清正宗众人,且不说他们会好奇你的情报来源,如果他们信了,加强了禁地的防御,彻底堵死了魔族的路,你的好奇心也得不到满足了。」 「原来方某在尊主眼中,竟是这么一位有好奇心的人,」方予朝笑起来,「尊主真是谬赞了。」 荧惑道:「你若是不好奇,李成倏委託你所做之事你办砸了不就可以了?如果岁云岐失势,你还能趁乱放尤惊进入禁地,更方便推进你们的计划,但你没这么做,你也很好奇,岁云岐和我到底能不能成功,不是吗?」 方予朝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他才道:「尊主只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荧惑问。 方予朝道:「我那时以为你真的是阿如,所以帮了你一把。」 他如此直白,倒让荧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没想过原来方予朝真的对栾如有意思,甚至不惜让魔族失去最好的机会,也要先把她保出来。 这实在是……有点傻。 荧惑想,幸好舍潮手下都是这样的大傻子。 这种痴情人,她邪异门可不要。 见她表情有些怪异,方予朝问:「尊主真是心思缜密,既然我的所有动机都在你的判断之中,那么今日这局,你可想过应该怎么破?」 「当然没想过,」荧惑道,「我甚至不觉得自己能解决这个死局。」 方予朝听后逐渐露出好奇的表情:「那魔尊又为何能自信地与我侃侃而谈呢?」 「因为我觉得……」荧惑看着对方,眼眸锐利,像是能看透他捉摸不定的外表,一路看到心中,「你好像很需要和别人说说话。」 这句话说完,对方的神情变了。 他的五官很英俊,整个人的气质中有着烟雨濛濛的疏离感。 所以笑与不笑时,多是深情的模样。 而荧惑这段话说完,他却慢慢地收了那一脸的假笑,唇角紧抿的样子,让他看起来非常冰冷、淡漠、拒人于千里。 好像是外面那层多情朦胧的外壳被打碎了,露出了里面的坚冰一样。 荧惑想,这应该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平日里都是装出来的和气。 「为什么这么揣测?」方予朝问,「我看起来像是没有能说话的人吗?」 荧惑心想,那不然呢?清正宗的同辈都敬你爱你,但爱的是你那张画出来的皮。想必他平日里只有这么伪装着自己,才能得到同门的关注,但这些又不是真实的。 他那些话,那些想法,难道要和魔族说? 就凭他最后一个知道自己是魔尊,魔族也必定是防范着他的。 而不防范他的尤惊,那个傻姑娘,早就是魔族的弃子了。 荧惑虽然这么想,但却不可怜他,她想做的,就是再拖延一阵。 只要自己没死,没被抓,那么就一定还有转机。 想到这里,她轻咳两声,故意顺着伤痛皱眉,露出疼痛的神色。 她道:「我只是一直没讲过你肯说这么多话的样子,所以觉得比较新鲜罢了。」 方予朝站在对面,抱着手臂,问她:「听说尊主被邪异门五明子伤了,想必也是你的授意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他笑了笑,甚至猜准了魔族据点发生的事情:「你为了消除岁云岐的怀疑,不惜让五明子伤你,我该说尊主心狠手辣呢,还是该说你智谋过人呢?」 荧惑勾起唇角:「我劝你最好别让我死了,否则那具身体谁也拿不到。」 「哦?」方予朝好奇道,「为什么?难道不是尊主死了,我们便更可以趁机抢夺身体了吗?」 荧惑道:「我告诉了岁云岐新的咒令,没有我的解法,谁也解不开。」 方予朝并不相信:「清正宗的咒令,你如何解?」 荧惑唇角弯弯,看了对方片刻,直到他露出怀疑的表情,才说:「我不懂,栾如却懂得很,你将我杀了,她那最后一缕残魂恐怕也活不成了。」 「不可能……」方予朝道,「被你夺舍,她魂魄难道还能在?」 荧惑道:「你父亲没和你说,他要栾家咒令时我分毫不差地报给他了吗?你猜为什么?」 方予朝沉默下来,神色变幻。 看着对方惊疑不定的模样,荧惑悄悄松了口气。 如果她猜得不差,对方应该暂时不会发疯了。 第57章 爱上 趁方予朝沉默着,荧惑问了一个自己很好奇的问题。 「你为什么背叛清正宗?」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想从他视线中察觉出哪怕一瞬间的动摇,「杀我时你明明尽心尽力,为什么一转头就投靠了魔族?」 荧惑此生最厌恶的就是背叛,倘若是直来直去的仇敌,见面便想致对方于死地,她或许还能给对方几分敬意。 但背叛是她不能容忍的,更无法理解其中的恶意。 在她看来,背叛这个行为本身无异于也是一场自残,要抛弃立场、信仰、关系,这怎么可能好受。 刚何况就她这段时日观察来看,方予朝在清正宗内口碑人缘都好得离谱。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不惜放弃了一切,夹在中间当个两边不讨好的角色,忍受猜忌,也一定要背叛呢? 总不能是单纯为了刺激吧? 荧惑看着对方,大有方予朝不回答她就不作罢的意思。 后者看了她片刻,似是正在思考要不要说。 荧惑有几个猜测,但她都不好现在问对方,第一是不想猜中对方心事还故作聪明,第二是不想激怒对方,所以她神色认真,甚至有几分诚恳,等着方予朝先说。 最终,后者笑了一声。 笑容之中满是讥诮冷酷。 他反问荧惑:「为什么会投靠魔族……为什么呢?我也问过自己,哪怕是背弃师门也要去当魔族的内应,忍受陌生和猜忌,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荧惑顺着他的话问:「值得吗?」 方予朝道:「太值得了。」 他道:「尊主的师父如果和家父一样,是个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还把所有期望都强加到下一代身上的人,那你今日必定不会对我所做的一切产生质疑。你只会拍手称快,觉得我做的还不够多。」 荧惑看着对方的样子,忽然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从日常相处来看,她的确能感觉到方家主对方予朝过分的苛责,不仅一直想让他在清正宗中居于高位,更想让他事事拔得头筹。 而他们父子之间的罅隙也因此产生,尤其是在三试这件事过去之后,方予朝未能圆满处理魔修一事,便更被他的父亲迁怒。 不过她想,应该不止这些。 荧惑没继续追问,等他继续说。 方予朝道:「还有岁云岐,自从他崭露头角,被清正宗所看重之后,便无人再在意我去了哪里了。尤其是剿魔之战结束后,清正宗更是对他格外重视,而我,就算是常年在外游歷,也没人会关心。」 说完这句话,他轻笑了一声,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包袱。 那长久以来盖在脸上的面具碎了,荧惑终于看明白方予朝真正的想法。 「所以既然清正宗无我容身之处,我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只不过魔族一直不相信我,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甚至不肯废去功法,随他们练新的,」方予朝颇为自嘲一笑,「这也很正常,毕竟我没有尊主的本事,哪怕这地方并不属于你,你也一样可以不牺牲分毫,便能如鱼得水。」 这怨气并非是一日形成的,荧惑在这里说谁对谁错也没什么意义。 她听过之后并没放在心上,更不想开导对方,让他当回清正宗的乖宝宝,或者是把他彻底劝去魔族阵营。 她沉默着,思索自己怎么才能再拖一会儿,希望燕碌能发现不对劲。 方予朝却看破了她的安静。 「尊主可能不知道,燕碌不会来了。」 荧惑勐地抬头,表情危险地问:「你把她怎么了?」 「别紧张,没怎么样,」方予朝见她如此,不由得冷笑,「我不过和她说你的伤势我来负责,她全无戒心,先去查看其他人的伤势罢了。」 见燕碌没事,荧惑「哦」了一声,又恢復了那副恹恹的样子。 方予朝看着她,稀奇道:「魔尊竟然也会担心清正宗修者的安全吗?」 荧惑没理他,对方继续自顾自地说:「不知道尊主是否会在乎,清正宗的人他们关心你,接纳你,不过是因为你有栾如这一层身份,若没有这些,他们必定会对你刀剑相向,就算是如此,你也无所谓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荧惑问:「这就是这些年你无法释怀的事情吗?」 「是,」方予朝笑了,他问出了长久以来自己的癥结所在,「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我,清正宗会对我多看一眼吗?想必是不会的,那如果不会,我又何必因自己的背叛而愧疚? 荧惑若有所思:「是吗?我反而看你矛盾得很。」 方予朝道:「原本很矛盾,此时和魔尊聊了,便不再矛盾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讥讽:「毕竟魔尊在立场对立的清正宗,仍能愉快度日,甚至还能让无俱剑主爱上你,那我又为何不能替魔族效忠到底呢?」 他加重了「爱」这个字,像是在强调着什么。 「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确认,」荧惑忽略了他的嘲讽,语气平淡地说,「尤惊是你杀的?」 方予朝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是。」 「她当着我们的面,喊你三哥,」荧惑道,「不论出身、不论种族,不管身份立场,她相信你又把你当成家人,你说的话她都记得住,能把人形魔那一句分毫不差地转述出来。然后呢,你做了什么?你把她杀了。」 荧惑笑了一声:「我和岁云岐还在奇怪,尤惊功夫并不弱,什么人能直接潜入地牢将她一招毙命,先前我以为是舍潮,后来和虚花过招,发现被舍潮控制住的他并没有想像中强,我便对杀尤惊这件事有所怀疑。今日见了你,所有事情总算有了解释,原来是你杀了自己的妹妹。」 一室寂静。 半晌,方予朝用他那双剔透的眼眸看向荧惑,一字一顿地问:「我何时,说她是我妹妹。」 「确实不是,」荧惑道,「那不过是尤惊身为魔族,心思单纯,自作多情罢了。」 她此话一出,对面人的表情中有了些许的裂缝,看来他并不像是表现出的那么心狠,杀死尤惊这件事,起码他是不愿意去做,但又不得不去做的。 「你是不是原以为杀了尤惊,向舍潮表忠心之后,就可以彻底融入魔族?」荧惑问他,转而一笑,「我以魔尊的身份告诉你,背叛原有立场投靠我的人,无论他多强我也不会重用,因为背叛这种事,他做过一次,就必定会做第二次。所以你无论再做什么,舍潮都不会相信你。」 方予朝沉默着,似是在考虑她说的话,然后他嗤笑:「你这是在劝我回清正宗吗?如果我回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会直接告诉所有家主你的身份。」 「我说过了,你有好奇心,」荧惑道,「你想证明自己,所以不会随便揭穿我。因为你也想看看,我那具身体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能让魔主都如此在意。」 方予朝勐地笑起来:「荧惑,你真是太聪明了。」 说完,他倏然掠进,伸手扣住了她的肩:「所以我现在要带你走,直接去禁地,让舍潮看看我这个清正宗的叛徒,才是四魔将里最强的。」 荧惑只觉得肩膀剧痛,像是要被他捏碎了一样。 她挣扎着,咬牙道:「我真不理解你们这种比赛给他人当狗的人在想什么,你再强也不过是比另外两只会叫罢了!」 方予朝冷笑一声,手上更加用力,一剑破开他造出的结界。 巨大的冲击将屋顶直接打开一个窟窿,方予朝御剑而起,打算带着荧惑离开。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一层冰蓝色的法阵,由规律的光点串联组成。 方予朝见状,幻化出剑勐然噼去! 但就在他的剑锋触及阵法的一瞬间,那光点忽然动了,竟是调转方向,指向了他! 而荧惑这才发现,那并不是光点,而是原本指向地面的剑阵! 整个清正宗,能启动如此巨大的剑法的,就只有—— 她如有所感,看向另一侧,岁云岐正凭剑而立,神色冰冷地看过来。 「方师兄,」少年靠近他们,开口道,「是你伤了姜家主,对不对?」 方予朝起先有些意外,毕竟他认为自己这件事已经做得足够周全。而且起了疑心的,也只有去过魔族据点的荧惑,没道理岁云岐会突然发难,除非他并不相信燕碌所说,打算先行过来查看一番,这才能发现结界的存在。 或者说,他不是不相信燕碌,而是不相信自己。 方予朝笑了,并不打算遮掩。 他看到成百上千的清正宗弟子已经集结,正在大阵之下,为岁云岐掠阵。 上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对方被委派剿魔重任。 而他自己则是掠阵之人的其中之一,是可有可无、无人在意的千分之一。 「没想到阿云来得这么早,实在是让我意外,」方予朝运气于掌心,也打算好好领教一番对方的无俱剑,「难道你早就对我有怀疑了吗?」 荧惑道:「他是担心我。」 方予朝看向她,神情中有一晃而过的迷惑。 荧惑重复他的话,慢悠悠道:「你不是说无俱剑主爱上我了吗?」 她道:「就是这样。」 第58章 混战 「哈哈……是这样,」方予朝蓦然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荧惑侧头看着对方的神情,没说话。 她感觉到,自从摘下了那张假笑面具之后,对方的模样中就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冷静的疯狂。 她若有所思,猜测他会不会出卖自己,如果真的将自己魔尊的身份公之于众的话,她又该怎么和岁云岐解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方予朝笑了一声。 「阿如,你多多努力吧,之后我便等着看好戏了。」 说完,他直接一掌将荧惑打向岁云岐的方向。 她原本就先是接了妙火不轻不重的一掌,又来一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翻涌着剧痛,直直向着岁云岐的方向坠去。 下面无数弟子惊唿一声。 更有方家主的怒斥:「予儿,你在做什么!你是疯了吗?!」 岁云岐飞身上前,接住荧惑,他脸上露出难得的恐惧:「栾姑娘!」 与此同时,方予朝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而是运行剑诀,以气化锋,对着他们二人兜头噼了下来! 他并没有看自己的父亲,而是嘲讽地笑了一声:「我没准是早就疯了。」 剑风所指恰好是荧惑的后背,岁云岐举起无俱剑虚空一插,虽然他们凭虚立在半空中,然而这一剑却如同没入泥土,万丈光芒,气如波涛,挡住了这一击。 而与此同时,竟也有一股力量自荧惑体内涌出,混入岁云岐的剑气中! 方予朝一剑噼来,只觉得对面雷霆万钧,威压滔天,他握紧了剑倏然用力,剑身之上竟是出现了裂纹! 他这把剑乃方家主寻遍了两域才找到一块灵铁,又锻铸了三年而成,论名贵程度,比无俱更甚。 然而在此时竟然裂了。 岁云岐虽然惊讶少女的力量,却也懂得借力打力。 他以剑为桨,将场内气云一拨,这力道极为轻巧地击穿了方予朝的剑气,竟将他的佩剑生生拧断! 方予朝力道一泄,剑气疏溢,直直落了下去! 「掠阵!」下方,文天站在大阵前,脸上罕见地带了几分怒意,前段时间还躲在母亲和姐姐身后的小姑娘在此刻站了出来,让文家弟子结阵辅助,共同抓住这个清正宗的叛徒。 方予朝看着文天,如同看着自己长大的小妹妹一样,甚至有些欣慰。 然而他执半柄断剑,挥手一掷,剑光刺破尚未闭合的阵场,直指文天! 文姣姣手腕一抖,手中一条金属制成的长鞭,在缺口前甩开,鞭花声如炸雷,竟堪堪让断剑止住了势头。 大阵立成,从地面生长出冒着血红色光芒的牢笼,正好围困住方予朝。 沈空阶、燕碌一前一后,同时挡住了他的去路。 岁云岐挡住一击后,迅速回到地面安置好荧惑,然后去助其他人完成抓捕。 但就在这时,许甦忽然觉得有什么人自他身后闪过。 他身位药修,并不擅长战斗,只下意识念了个符咒一拍,试图让对方显形。 然而他虽然已经反映迅速,却仍然是慢了一步,他只觉得右肩一痛,竟然有一把短刃自他身后捅穿了他的肩膀! 「许甦?!」燕碌观察到这边的情况,惊唿出声。 显形符咒只发挥了一点作用,但还是让她察觉到了那个人的身形,燕碌欺身向前,对着那人的行进路线便是一剑,剑光半弧,对方虽然速度快,却也被碰到衣角,隐匿术法消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个全身黑衣还蒙着面的人,身形较为纤细,虽然被破了隐匿术法,但出现后也并不慌张,手中两把短刃如纷飞银叶,直攻燕碌要害! 其他弟子迅速赶来支援,纷纷对着彼无出手。 而另一边,厌弓现身,竟在此处混乱时,绕过阵法,一把抄走了方予朝!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彼无处,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个模样模煳的清正宗弟子有什么异常,更不觉得他是旁人假扮的,唯独岁云岐隐约感觉到异常的气息,下意识一剑刺出,勉强伤了厌弓手臂。 但厌弓却也忍着疼痛,带着方予朝飞身掠上几丈高。 与此同时,彼无竟在被数十人围困的情况中,与众目睽睽之下,倏然消失了。 岁云岐看向远方,对其他弟子吩咐道:「去他们离去的那个方向探查,如有异动,立刻用信号报告。」 弟子们依言离去,但少年的表情却依旧冷肃。 他扶起着靠在一旁的荧惑,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去。」 荧惑经过这一场乱战也是心情欠佳,只道:「问题不大,暂时死不了。」 「你怎么样?!」另一边,文天赶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许甦,恨自己没能抓到对方,又想去抓。 许甦却摆摆手,拽住对方:「那人功法太奇怪了,和咱们不是一个路数,你别轻举妄动。」 燕碌道:「我们这么多人,竟抓不住他们三个。」 沈空阶看了他们离去的方向,猜测道:「或许也并非一定要抓到,毕竟抓住一个,杀了,也不清楚还有什么后手。」 文天急到:「可是如果他们再来夜袭,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许甦拍了拍她,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云哥会有办法的。」 「我们先回去吧,」文姣姣故意不去看另一边将少女抱起的岁云岐,「这里乱死了。」 打了一架,文天感觉到自己和姐姐关系好像变得好起来了,立刻点头:「好好,姐,你刚才真厉害。」 文姣姣哼了一声,虽然仍然神色娇蛮,却也露出一点笑意。 荧惑靠着岁云岐,问他:「几个家主都没出手,是为了放走他们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后者面无表情道:「或许是依方家主之言。」 「这老方在想什么,怕几个家主把他宝贝儿子打死?」荧惑被气笑了,「这种时候分不出轻重缓急,我看他这个家主也别当了——」她话音未落,伤处一痛,蓦然呛咳起来。 「栾姑娘,少说话,」岁云岐道,「你现在内伤加重了,我们立刻回岁家疗伤。」 荧惑道:「反正人形魔也解决了,回去就回去吧。」 她也巴不得赶快离开,免得出什么岔子。 何况若是回了岁家,槐川知道消息之后,必然会让妙风来与她联繫。 持续在这个据点呆着,人多嘴杂,容易有麻烦。 人群之中,方家主脸色灰白,几乎是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仔细看,能看出他鬓角已有白髮出现,荧惑皱了皱眉,提醒岁云岐:「你们别刺激方家主,看着点他,免得他因为儿子的事道心不稳,走火入魔了。」 「方家主,」文家主犹豫很久,走上去,「予朝这孩子……」 方家主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无法接受自己的骄傲、家族的荣耀,竟然是私通魔族之人,而且如此想来,虽然没人开口说,但所有人几乎都已经暗自明白,栾家的灭门案,多半也有方予朝的手笔。 不但通敌,还杀死同门全家。 在这种情况下,方家主竟还不让他们对方予朝动手。 这很显然是清楚,若方予朝抓回来了,按照清正宗规矩处置,必然是一条思路。 他这个做爹的,显然是捨不得。 「我不相信……」方家主道,「予儿不会做这种事。」 荧惑道:「你看都看见了,难道还要方予朝到你面前来,把他做的事汇总成报告再给你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现在格外寂静的氛围中,却显得很清晰。 方家主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岁云岐道:「你刚还说不要刺激他。」 荧惑道:「我忍不住。」 这种望子成龙、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自己儿子身上的爹,一旦看见儿子做了有悖天理的事,必定痛不欲生。愤怒、焦躁、羞愧必然都有,可以说是精彩极了。 方予朝这么多年,估计没少想过这一刻的场景,他应该觉得很畅快才是。 可惜这一幕,他没看到。 只不过…… 荧惑想,方予朝想看的也许是自己父亲的悔恨。 但就方家主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真的悔恨了吗? 他更多是觉得方予朝丢了自己的脸,辜负了自己的期望吧。 和魔族过招,几个家主非但纹丝不动,还反而让几个孩子打头阵,这也就是那三个人并无取人性命的想法,若是有,恐怕他们根本不是魔族的对手。 荧惑想,但她也不想提醒他们这件事的重要性,毕竟若是说了,大婚那日说不定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沈家主这时开口道:「我们先回去吧,许家主、姜家主虽然还受伤着,但也要让他们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方家主喘着气:「可是予儿怎么办?我们要去把他带回来,怎么可以让他跟着魔族离开?!」 「但现在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沈家主道,「不如先从长计议。」 岁云岐道:「我从魔族据点救回的栾姑娘,但他们为保安全,应该不会贸然返回那里。」 方家主听后,忽然抬起头,问他:「为何在许家主、姜家主遇敌时,你却擅自离开据点去救人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如此,清正宗是决不能放心交给你的!」 荧惑想,这个老东西和自己那几个长老真是很像。 他们最好的状态就是死着。 第59章 胜仗 荧惑抬眼看岁云岐,后者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自从成为了家主,别的尚未感觉到,有的只是处处掣肘。 眼见着受伤较重的许甦已经去救治了,剩下围观的这些基本都是全须全尾。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给这个老东西留面子了。 她邪异门脑子拎不清的长老如今已经死得片魂不剩了,就看看今日方家主有没有这个福气吧。 荧惑撇了撇嘴,和喜欢动嘴皮子讲道理,而非以武力值取胜的人共事就是会有这等不便之处。 毕竟那些人更在乎按资排辈,在乎年龄,在乎身份。 不在乎的,是年轻人们曾为清正宗做过何等的贡献,他们一概看不见。 一次两次或许岁云岐能忍,这几次三番地找茬…… 荧惑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神情,见他起先是愤怒,而后慢慢冷静下来,再度垂下眼睛,变回了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忍不住恼火。 越是隐忍,越是不发火,越是不表态,越是觉得和气生财,那些个老东西就越嚣张。 唉,荧惑想,面对不敢泅水的人,要怎么办才能让他走出这第一步呢? 答案是,把他踹下去。 这么一想,荧惑便开口,她身上伤还疼着,可以说是气若游丝了。 但说出来的话可一点都不虚弱。 「方家主爱子心切,我也理解,」她换上一副柔弱姿态,慢慢地说,「但不能因为您的儿子背叛清正宗,你就把怒火强加于岁家主身上,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方家主一怔,怒火自心头慢慢燃起:「你说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荧惑语气柔弱:「岁云岐为何离开清正宗据点,您不清楚吗?若非方予朝伙同那些魔族将我绑架,岁云岐也不会离开去找他未婚妻。更何况他离开后,山门弟子也纷纷被人形魔调离此处,才造成了防卫人手不足,魔族轻松潜入的后果,那魔族是谁?不也是方予朝的同伙吗?还有,方家主你莫不是忘了,伤了姜家主和许家主的人又是谁?难道是我?你现在这副模样,我还以为是吃里扒外、勾结外敌的人不是方予朝,是无俱剑主呢。」 她一串话,说得方家主脸色大变。 吃里扒外、勾结外敌。 这些都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犯下的被所有人见证的罪过,铁证如山,无可置疑。 但其他人都看在他的面子上,纷纷安慰「或许是予儿一时想不开」「方家主莫要着急,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唯有这栾家的少女,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无比。 方家主眉心泛黑,脸颊上有不自然的红,眼见是真气出了问题。 文家主看出端倪,忙道:「阿如,别再说了。」 此时再折损战力显然不是什么好的决断,她虽然也恼火方家主是非不分,但现下真给他气出个好歹来,他们无异于是又失了一员勐将,若是魔族再来,清正宗能与之抗衡的战力便是少之又少了。 荧惑垂下头,摸了摸自己的指甲,淡淡道:「方家主不认个错吗?」 「你要我认错?!」后者简直是出离的愤怒,他执掌方家数十年,并也在清正宗身居高位数十年,还从未有人胆大包天,敢要他认错,何况还是个小姑娘。 「不然呢?」荧惑道,「顺便连同方予朝那一份一起认了吧,给岁云岐,别给我。」 此时围观者中也不乏外山弟子,他们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家主们,清正宗事宜的只言片语,也只能从师父口中听说,对这里又是敬畏又是好奇。 而今日,他们不但能直接看到家主,甚至还能看到那被灭门的传奇少女,指着方家主的鼻子让他道歉。 简直太魔幻了。 文家主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寻常时她对自己两个女儿急躁了,事后也会道歉,把事情摊开来好好说,于是便劝道:「老方,你也别端着架子了,跟孩子们道个歉吧,然后我们要把事情从长计议,耗时不得啊。」 方家主想不到自己同辈之中竟也有如此不分上下尊卑之人,冷笑一声,问:「若我说不呢?」 荧惑道:「猜到了,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今日一见,果真是薪火相传。」 此言一出,方家主面颊上不正常的红更是古怪了几分。 岁云岐想了想,还是道:「再说下去,方家主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你不在乎,我可不能不在乎,」荧惑皱起眉,轻声道,「不然你好欺负,我也好欺负,脏活累活岁家干,最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踩一脚,这合理吗?」 文家主道:「道个歉又怎么了,你给孩子道完歉,我们赶紧忙正事。」 方家主听到这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此时没有姜家主替他说话,周围全是陌生面孔的弟子好奇地看着他,其中也不乏探究和责怪的眼神,毕竟出卖了清正宗的人,可是他的亲儿子。 这是在干什么呢? 方家主有些恍惚地想,先前在三试的时候,方家的势头甚至还压住了岁家。 后来,岁泓央四处云游去了,他原以为这毛头小子不会有什么本事将岁家维持住,却不想这个栾家不声不响的孤女手段竟然如此厉害,为什么?事情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变得古怪的? 他退了半步,剧烈地喘着粗气。 他感觉到气血翻涌,灵力在经脉中异常地行进着,他额角青筋毕露,面目近乎扭曲狰狞。 他看着面前的一对少年,看他们坦荡无惧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敬畏,像是在看不可理喻的老古董。 方家主只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他的心跳变得很快,他下意识吞咽,眼前的景致开始变得模煳不清。 荧惑上前一步,问他:「怎么,碍着面子,想维持你家主的架子,所以不想道歉吗?」 岁云岐拉住她的手:「栾姑娘,方家主他——」 话音未落,对面的人忽然直直倒了下去。 方家主口中鲜血狂涌,整个人无知无觉,轰然倒地,竟是真的经脉逆行,真的走火入魔了。 岁云岐惊异不已,他忙上前用灵力稳住对方,文家主道:「这老方怎么把自己气成这样!」 荧惑毫无愧疚地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刚平稳的清正宗再度乱了起来。 她挡住方予朝那一剑时,万象启动了,此刻她藉由那点残余的灵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了对方的心神,让他不由自主地发怒、痛苦,最终崩溃。这只不过是邪异门的一点小把戏罢了,只是方家主此刻心神动盪,被她钻了空子,反应才格外大。 而清正宗围观者众多,人多嘴杂,所有人的心神、念头,都混在这一片空间之中,导致其他人也并不能很轻易地集中灵力去探知特属于方家主的变动,不能感觉到他是被控制了。 既然得不出这个果,自然也无法逆推出荧惑这个因。 荧惑轻哼了一声,拽住岁云岐的袖口,温和地劝他:「他虽然是前辈,却从未有一日善待过你,今天也是咎由自取,自己把自己气成这样,说明方家主气量实在是不行,还是好生养着去吧,少插手其他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岁云岐先是安排弟子将对方抬下去,由药修医治,然后看向她,轻声道:「多谢栾姑娘。」 荧惑笑道:「不错,我还以为你会用长幼尊卑来教育我呢。」 「不会,」岁云岐道,「你是为了帮我,只是……现下这个关头,清正宗不好再减少可以作战的人了。」 荧惑却道:「作战这种事,人员从来都是贵精不贵多的。你看魔族来了三人便能出手伤人,那是因为他们服从性强,而不是人多。所以这个方家主留着也是个问题,倘若真的开战了,他向着方予朝对我们拔剑相向,那又该怎么办?倒不如让他歇着去,别再管宗域之事了。」 文家主跟着安排了方家主的事,看他面色似是无虞,总算是放下心来。 她走回来时忍不住道:「这个阿如,牙尖嘴利,竟然能把人气成这样?」 荧惑道:「我不气他,他反正也会来找茬,不如一劳永逸。」 文家主埋怨道:「你自己伤还没好,就这么操心。」 说起这个,伤痛忽然又回来了似的,荧惑这才觉得疲累。 岁云岐忙扶住她:「我们先回去吧。」 荧惑点头,她算了算,距离霜降虽然听着还有两个月,但其实也不远了,的确是要准备准备了。 但还有一件事没做。 她做出一副仍有忧虑的样子来,对少年道:「方予朝突然发难,我不清楚禁地的事情他知道多少,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重新更迭咒令。」 文家主也点点头,十分贊同:「阿如有想法?」 「有,」荧惑轻咳了几声,模样实在是弱不禁风,「我已经重新拟定了一份咒令,打算分发给各家,然后重新在禁地设置即可。」 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旁人也听不出什么问题,只觉得栾三小姐身负重伤,还心怀清正宗,真是吾辈楷模。 哪想到顶着栾如外皮的魔尊,此刻却是十分得意的。 她心想,方予朝这步棋真是走错了。 如果他愤怒之下要是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那荧惑反而需要考量一下如何应对。 但他并没有,因为他自大,同时也因为清正宗的不看重,和魔族的不信任而愤怒矛盾着。 荧惑呢,正是利用了对方的自负和对亲爹的仇恨,不但一举拿下了方家,还顺便把所有咒令全换成自己编的了。 她想,今日之后的清正宗禁地,就是她邪异门的后花园。 第60章 轻吻 与魔族短暂一战过后,清正宗两名家主因偷袭而受伤。 方家主又走火入魔,以至于战力骤减,暂时无法迎击新的战役。 好在这次过后,魔族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暂时没有声息了。 这才让清正宗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荧惑清楚,魔族暂时没动作,那只不过是因为舍潮还没彻底復生,但至于他什么时候能活,恐怕不光是自己不清楚,魔族那些人也不清楚。 再加上魔将逃走时受了伤,估计也能安生一阵了。 她闭目在药泉中泡着,略有些烫的水让她体内的伤痛逐渐被抚平。 只不过除此之外,法器万象的存在感变得明显了,荧惑几乎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里有了细微的修为,只不过暂时还是涓涓细流,并不成势。 她不清楚这是万象的自然反应,还是万象中那被困住的栾如的意思,然后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对岁云岐说清了这法器的由来。 后者想了想,便给了她一些平復灵力走向的,药效较为保守的丹药。 虽然吃着药,可那法器的感觉仍是时有时无,烦得很。 荧惑想,这也许就是期限快要到的预兆,天气已经入秋,没多久便是霜降,是大婚的日子,更是邪异门入侵之时,自己得在那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这段时间,她除了调理身体,便是由岁云岐调查万象的情况,然而清正宗对它几乎没有记载,栾家那些书籍里也没有,它就像是个凭空出现的传说一样,让他们觉得离谱。 这法器长年累月埋在栾家血脉身体里,竟然无人来说原由是什么? 想来他们是真对这个家族的延续有信心,完全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生的情况。 又泡了一会儿,大概已经有快一个时辰,荧惑被热气熏得有些头晕,她从水中起身,虽然穿着一件薄衫,但湿漉漉地贴着身体的感觉并不太舒服,正想着是否能用体内这点参与灵力蒸干水分,但又怕这点灵力本就不多,用一点少一点,竹篮打水一般。 她一边胡乱想着,一边走出去。 荧惑披着衣服走到药泉之外,忽然,她看到山石悬崖旁,站着一道白色的影子。 少年身姿挺拔,抱剑而立。 他看着远方,从荧惑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由挺翘鼻樑和薄唇组成的漂亮侧脸。 晚风温热,吹得无俱剑上的蓝色剑穗微微摆动。 这实在是一副非常美好的画面。 荧惑走过去,打破了这片安静:「你怎么在这里?」 「栾姑娘,」岁云岐转过身,臂弯里还搭着一条干燥的长巾,「我来送这个。」 荧惑想到他应该是怕自己像现在这样走出来,才预备了另一条长巾,有些哭笑不得:「你就在外面等?为什么不去药泉里面,或者在门口也好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岁云岐视线看向别处,然后道:「这里就行。」 看出对方的羞窘,荧惑道:「那你帮我把头髮擦干吧。」 说完,她接过无俱剑,忍不住掂了掂,戴上剑鞘之后,竟比她想像中还要沉重不少。 岁云岐依言走到少女身后,捞起她的长髮,放置在长巾中慢慢地擦着。 「药泉热度还好吗?」岁云岐问,「天气转冷,也许要添火玉了。」 荧惑忍不住道:「这就算冷吗?」 岁云岐点头:「往常这个时候,都开始换厚一些的衣物了,栾姑娘不怕冷?」 荧惑心想,自己还真不怕冷,邪异门本就在北方,常年都冷,尤其是魔宫的位置,哪怕是盛夏,也不过热上中午两个时辰罢了。不如清正宗这边,夏天热得过分不说,就算是已经入秋了,也并不显得凉快。 「不太怕,」她道,「栾家比这里要冷一些。」 见她若有所思,岁云岐道:「在想什么?」 荧惑道:「突然想吃冻柿子了,是不是要冬天才能吃到?」 岁云岐有些茫然:「那是什么?」 看着对方迷惑的样子,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倒像是真的没吃过。 荧惑嘆了口气,十分遗憾地说:「你竟没吃过这种美味吗?今年冬天让你试试看。」 岁云岐听后笑起来:「好。」 她用手指慢慢抚摸着无俱剑上的纹理,然后道:「阿云。」 岁云岐心中一跳,看她:「……怎么?」 「你的剑穗旧了,我送你一条新的吧,」长发擦干被放下来,荧惑侧过脸,对少年轻轻一笑,「我觉得红色更配无俱剑。」 这剑穗原本就是许甦随手买来送的,岁云岐系上之后将近十年没再换。 听到少女这样说,岁云岐点了点头,笑意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好。」 「走吧,回去了,」荧惑把无俱剑递还回去,「这么好的天气,不去吃点冰糕可惜了。」 岁云岐道:「桑榆刚好准备了,还有桂花酒。」 「这么好?」荧惑惊喜道,「那我多喝两杯,争取借着还有灵力,给你表演一下栾式功法。」 岁云岐换上尊敬的表情:「很期待。」 两人近日的对话都十分无意义且没营养,荧惑逐渐不再每句话都有所图,不再每句话都暗示对方,经常随便说些什么,东一句西一句,岁云岐这个不经常与人交谈的人,竟然也跟得上并接得住。 他们并肩朝着后宅走去,荧惑忽然想,这种日子就要到头了。 她拿回身体后便立刻就要回邪异门,然后开始着手对付舍潮。 也不知道那时候无俱剑主会怎么样?怒不可遏是一定的,但大概不会和舍潮联手。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侧过头,看向少年。 「你好像脾气一直都很好?」荧惑问,「没怎么见你生气过。」 岁云岐笑道:「自然也会生气。」 荧惑又问:「那如果你被人背叛,会生气吗?」 岁云岐听后怔忡了一瞬。 荧惑自然道:「我指的是方予朝那件事。」 「方师兄他……也许有苦衷吧,」他想了想,不确定道,「但既然已经成为了敌人,我便不会再思考他这么做的原因,只会阻止他,然后抓回他。」 荧惑好奇道:「为什么不思考?」 岁云岐道:「如果思考,我就会犹豫。」 他还挺懂自己容易心软这个特点的,荧惑听完被逗笑了。 「那就好。」她说。 那就好,你不心软,我也不会心软。 回去后,听闻新的禁地咒令已经部署好了,荧惑心情不错,多喝了几杯。 她给去的咒令有问题,但多亏了有栾如这个理论专家在,才能矇混过所有人的耳目,加之对此类阵法有研究的许家主还伤着,更无人能让她偷偷将邪异门与清正宗连接起来。 想必禁地那些老东西也不知道,昔日魔火不过的炽停峡,如今已经成了魔修的传送点。 她故意放出大婚的消息,想必那日魔族也会趁虚而入,若是舍潮还未甦醒那也就罢了。 若是甦醒了,也免不了一场苦战。 她将传送术法的位置藏在这里,一是为了灯下黑,二是为了,倘若真的有事,她便立刻带着身体离开这里。 剩下的,就全都交给清正宗去解决吧。 荧惑一边吃糕点一边毫无愧疚地想,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啊。 她瞟了身旁的少年一眼,这段时间她利用栾如身体的便捷,为对方提供了不少功法修炼上的帮助。 如今的无俱剑主,比起杀她那会儿的还要强上两三分,就算是舍潮真的復生了,想必也能撑个一时半会儿,足够她带着全部家当回邪异门了。 还有那三个孩子,她授课这段时间,也教了他们不少东西,虽然和魔族真刀真枪地搏杀可能还有一段不短的差距,但保住自己的命,问题应该不大。 想到这里,荧惑竟有些心累,她仿佛在邪异门清正宗打了两份工似的,怎么处处都要自己来管? 喝完了酒,他们一同看这段时间清正宗弟子发来的战报。 魔族暂时从宗域这片土地上撤出去了,但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松一口气的事。 他们只觉得山雨欲来,事情并没有好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荧惑道:「若是条件足够,去见知渊附近一探究竟也不是不行。」 岁云岐道:「我先前想去过,但文家主拦下我,说太过危险。」 荧惑想了想也是,虽然岁云岐已经是宗域独一无二的天才,但他对魔族仍然知之甚少。 连魔域都是只去过邪异门,更别提北方的见知渊了,而且那边除了见知渊外,还有穹海,是一大片清正宗弟子见都没见过的地方,贸然去,的确容易出问题。 看来那边还得由自己亲自去看。 他们又看了几封战报,据说在临近魔域的地方发现了方予朝的踪迹,他仍是和魔将在一起。 但由于当时弟子只有两人,没敢贸然上前,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了宗域。 这个情况荧惑倒是并不意外,方予朝那个人,说穿了就是自卑又自负,哪怕他意识到前方是一条不归路,但为了自己的面子,和所谓的「正确」,他也必不会回头。 她没什么表情地放下所有信件,伸了伸手臂:「我要回去睡了。」 岁云岐点头,也放下:「我送你。」 荧惑道:「不必了,一会儿燕碌不是要找你说事吗。」 岁云岐道:「没事……」 他话音未落,忽然看到少女踮脚凑近,然后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荧惑笑道:「好好工作吧,晚上做个好梦。」 其实最近都在忙着消炎然后拔智齿,今天还要去复查 第61章 婚前 天气渐冷,转眼便快要到霜降。 这段时日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荧惑看桑榆前前后后地忙着,十分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情。 对她来说不过是场假结婚,但的确是麻烦了不少人。 但这情绪很快便消散了,她想,没关系,桑榆这姑娘这么好用,以后我邪异门一统两域,必定给她安排一个绝好的差事,让她当我的管家,再给她的薪资提一提,就当是感谢了。 同时,阵法启动,邪异门弟子已经可以自由出入禁地。 只不过她暂时不许,那边毕竟是三宗的地盘,不到大婚当日,他们绝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魔气流入其中。 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最近魔族暂时没有动静,无事可做的时候,荧惑去找岁云岐,看他练剑。 不光是栾如的能力,她在邪异门这半年,看也看会了不少功法,不仅能背诵心法,甚至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思路点拨一二。于是对方练功,她就在旁边陪着,然后告诉他该如何精进。 她魔尊才不怕把对手练得更强大,越是强,她就越是高兴。 文天他们几个是闲不住的,自家的事处理完了,便约好了来岁家玩,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当然了,荧惑也没指望这几个孩子怎么帮忙。 只不过当所有人齐聚一堂的时候,向来能说会道的许甦很安静,默默喝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反常的模样让岁云岐都忍不住好奇,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啊,」许甦道,仍然保持着淡定严肃脸,然后问,「我是不是沉稳了许多?」 沈空阶道:「确实沉稳。」 荧惑立刻了悟:「哦——燕碌呢?她是不是还在门外,喊她一道来喝茶吧。」 许甦勐地红了脸:「别别别,她忙着修炼呢,打扰她做什么?」 文天听后也明白过来,笑开了:「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说你怎么忽然对云哥的婚事感兴趣了,还嚷着要来帮忙,其实是想来看燕碌姐姐吧?」 「天天,你这话说的,」许甦道,「若不是阿云,换随便一个人,我们的关系非得出问题不可。」 荧惑道:「那不会,我也不在意啊,你想去谈情说爱就去嘛。」 许甦恼羞成怒:「你真烦。」 姜咫也道:「我们会不会一年之内连着两场婚事啊?」 许甦道:「你这时候反应倒快了,上次叫你的医经背了多少,我过会儿抽查。」 姜咫:「……」 几人一同笑起来。 荧惑看着文天,忽然问:「文姣姣呢,她什么时候过来?」 上次共同克敌,让这个别扭的小姑娘多少和他们建立了一些战友情,对岁云岐似乎也是放下了,不再提起来就难过逃避,不但可以正常说话,甚至对荧惑也从容了许多。 只不过临近大婚,她还是有些郁闷,便把自己关在文家练剑,完全不出门。 「我姐还没完全想开,」文天道,不过神色还算轻松,「但是已经好多了,估计要和母亲他们一道过来吧。」 荧惑心想,她来这边原本不想搭理任何人的,结果为了演戏,不得已交了朋友,还顺便解决了原身的很多麻烦,若是栾如有朝一日能够清醒,恐怕也要感谢自己吧? 文天忽然凑上来:「阿如。」 荧惑:「嗯?」 文天贼兮兮地笑:「嘿嘿,我想看看你的婚服。」 荧惑想,反正送来有几天了,想看就看吧。 于是好奇的人便不止文天了,几个孩子都跟着到她房间去,看到摊开在床上的红色婚服,围着啧啧称奇。 「虽然别的师姐成婚时也这么穿,但是阿如这身……这身……」姜咫琢磨着,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文天道:「阿如的当然最好看!是我母亲一起帮忙设计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荧惑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便道:「原来是这样,那多谢文家主了。」 文天笑嘻嘻道:「你喜欢就好。」 许甦道:「阿如穿上又看不见,自然是云哥喜欢才是。」 文天道:「云哥会不喜欢吗?」 岁云岐站在一旁,听后摇了摇头:「当然喜欢。」 荧惑目光落在婚服上,她没见过人成婚,邪异门和魔域好像也不注重这个,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一身普通的红色衣服,但文家主的设计、几个孩子们的兴奋和期待,倒让她也被感染了。 她下意识看向岁云岐,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比起半年前,对方看起来又成熟了一些,不再是那个春日树下气质冷淡,而脸上又充满稚气的少年了。 她看着对方,慢慢露出笑容。 许甦道:「大婚之后不久就是阿云生日,我们是不是又能聚在一起了。」 文天道:「可惜今年有魔族一事,不然就可以去北方玩了。」 姜咫道:「也可以去南边的飞燕湖看看,我们上次去的时候,天天才十岁吧。」 提到这个地方,文天也是眼前一亮:「阿如上次就没去,这次我们可以一起看飞燕逐日的奇景了。」 荧惑十分愉快地答应道:「好啊。」 不过,她想,那时候自己是什么身份就不一定了。 你们还敢不敢和我一起出去玩,也不太一定。 不一会儿,燕碌练功结束,回来找他们。 她虽然依然不爱说话,但有过上次共同对敌的经验,也拿他们几个人当了亲近的同门,见所有人都在,便不由自主绽开一个笑,然后转身对岁云岐恭敬道:「家主,清正宗有来信。」 这时候的来信,多半和他们的婚事有关。 岁云岐拆开信件来看,果然,是三宗在与他进行最后的时间核对。 清正宗有传统,门主大婚,必须在三宗府内进行。 哪怕当年与岁泓央成婚那人三宗皆不认可,但也仍然履行了。 岁云岐道:「我们应该要先过去三日准备。」 荧惑想了想,清正宗的婚事虽然准备起来东西很多,但当日却比较轻松,大概就是早上夫妻二人会和,然后拜天地神仙,拜父母长辈,最后大家一起吃顿饭,不到下午就结束了。 文天道:「我母亲也会提前去,阿如,你先试试这件婚服,如果有需要改的地方,正好一併改了。」 沈空阶道:「那我们就先去外面等吧。」 姜咫嘻嘻哈哈地说:「云哥现在不能看新娘子,只好随我们一起出去了。」 文天十分得意:「这里面只有我和燕碌姐姐能看,你们全出去吧。」 岁云岐面对起闹时向来比较淡定,他只无奈地看了荧惑一眼,道:「那我们先去前院,桑榆准备了茶点,你试过之后便带着她们来吧。」 荧惑点头,虽然觉得自己极有可能穿不上这身衣服,但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还是答应了。 少年们离开之后,荧惑看着这身花样繁复的婚服,有些发愁。 她穿衣服向来是走简洁派的,突然遇上了这么一身带子和她手指一样多的衣服,实在是无从下手。 文天道:「阿如,你不会是不会穿吧?」 荧惑:「你让我再研究一下。」 燕碌在一旁笑起来:「栾姑娘什么都会,但对穿衣打扮,似乎不太在行。」 说完,她和文天便走上前来帮忙。 一身衣服换完,荧惑盯着镜子看了看,镜中少女面孔雪白,长发乌黑,再穿上这一身火红的婚服,原本清雅的五官竟有了些许令人心惊的美丽,倒是十分漂亮。 文天道:「好漂亮,云哥不看看可惜了。」 燕碌道:「几日后便能看了,也不算是可惜。」 小姑娘眼珠转了转:「那不一样,试婚服时的乐趣,和成婚当日的当然不同。」 她跳起来:「我去喊他。」 燕碌犹豫道:「这是不是不合礼数?」 荧惑笑道:「修道之人,干嘛拘泥于教条礼数?」 岁云岐来时,其实只遥遥看了一眼,文天不清楚规矩,也不敢让他上前。 少年站在对方院落之外,看到对方身着婚服,身姿纤细,挽起耳畔长发时袖口滑落,露出玉一样的手腕。 然后,少女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侧过脸看向岁云岐,对着他盈盈一笑。 与少年对视着,荧惑想,仔细看看吧,大婚那日能不能真的看见犹未可知。 现在这一眼,恐怕就是唯一的一眼。 她骗了对方这么长时间,想来也是时候让他知道真相了。 但她的这些想法,岁云岐却丝毫不知。 他只专注地看了少女片刻,十分认真地说:「很漂亮,这样的栾姑娘……我从没见过。」 文天美滋滋道:「那当然啦,云哥你很期待你们成婚是不是?」 是不是? 岁云岐被如此一问,倒是一怔。 并不是因为他不期待,而是他想到半年前栾家刚被灭门时,对方来投奔自己。 那时他虽然以礼相待,但若说不觉得抗拒,也是不可能的。 那时的他肯定也没想过,半年后自己竟如此期待这门婚事。 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文天好奇地看过来,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说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岁云岐这才道:「很期待。」 从未有过的期待。 第62章 大婚 不久后就是大婚。 为了遵照传统,七家人齐聚三宗府,比上次还要人多。 不过除去原本三宗府的地方之外,向外几百里,同样也是他们的地盘,诸多外山弟子哪怕是无权限进入三宗府,也要来凑这个热闹。毕竟是无俱剑主大婚,早就听过他名号修者数不胜数,都想来一睹真容。 婚礼前的几天,原本就很忙碌的两个变得更忙,光是妆容就试了十几种。 到后来荧惑已经失去了审美,无论哪种她都说好,毕竟自己也不是真来成婚的,哪怕是装作认真不敷衍的样子,这段日子下来也快要破功了。 倒是岁云岐依旧十分耐心,不疾不徐安排流程,稳妥的模样,倒真有了家主的风范。 荧惑有时候盯着对方发呆,自己都没意识到,直到少年略有不好意思地问她怎么了,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把话题引开。 岁云岐也不急着问,通常都是温柔地笑。 再然后,时间缓慢而又飞速地流逝着,转眼就到了大婚当日。 荧惑走在禁地里,顶着风,面无表情。 早在深夜,她便让妙风仿照蜃术,幻化了一个新娘子出来。 栾如没有家人,便不会有人贴身陪她一同到正厅去,最近的也就是桑榆和燕碌了,但这一路大多都在云舟中,也并不能察觉到什么。 更何况这蜃术,她上次见过之后,便稍作了些改良,比起蜃那种瘴气外溢的做法,她的更稳妥,更类似于舍潮对虚花的控制。 多亏了三宗府离瘴林不远,才能让他们如此自如地使用瘴气。 只要撑到拜天地神仙时,荧惑就有把握拿到自己的身体。 不过,还要看魔族什么时候来,如果他们能拖更长的时间就好了,没准等魔族和清正宗混战结束之后,她已经带着手下转移回了邪异门呢。 妙火跟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尊主,您为什么不开心呀?」 嗯?荧惑看向她,有些意外:「不开心?我吗?」 妙火点点头:「是呀,而且很明显。属下还从没见过您露出这种表情呢,是发生了什么吗?该布置的属下都已经布置好了,尊主,您是在担心虚花吗?」 荧惑心想,真是奇怪了,她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开心。 更何况,这件事马上就要结束了,她应该高兴才是。 她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但却并不能究其原因,荧惑便不想了,反正就快要回邪异门,高兴不高兴,又有什么关系? 「别瞎想了,」她对妙火道,「我们快去禁地。」 一旁的妙水看了妙火一眼,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少女眨眨眼,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前方不远处,禁地塔已经出现在眼前。 没了三试,这段路在荧惑看来变得格外好走,除了天气略有些古怪之外。 五明子另外三人都已经在塔中等待了,并且已经调查出了能更快到达禁地的办法,只等荧惑的咒令。 妙火忍不住偷偷传音妙水:「尊主这是怎么了?」 妙水道:「她说自己没事就是没事,别多问了。」 妙火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尊主不会是捨不得清正宗,或者是那个无俱剑主吧?」 妙水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倒不会是捨不得,但她应该暂时没有想好如何处理他们。」 妙火想了想,尊主半年前刚拿到这具身体时,薄得如同一张纸。 他们五明子都生怕这身体撑不到拿回原身就崩溃了,还和槐川紧急商量了一下另一个计划,没想到一直都没用上。 而且半年过去,尊主非但没有变得更加憔悴,反而气色好了起来。 足以证明,尊主在清正宗过得应该还不错。 妙火嘆了口气,早知道就该拼命阻止尊主来清正宗。 「那……那个无俱剑主呢?」妙火又问。 她对传来的消息并不是很了解,通常都是妙水询问妙风。 妙水道:「咳,据说是个好人吧。」 荧惑瞥了两人一眼:「说什么呢?」 妙火道:「尊主,你你你怎么知道……」 荧惑冷哼:「你以为我没修为就不知道你们私下传音了?」 妙火妙水两人连忙闭嘴,作乖巧装。 不用猜荧惑大概也知道他们在犹豫什么,她此时虽然有些惦念着大婚那边,但也没惦记到会耽误正事的地步。 她正想着,忽然,四周的风有了变化,他们应该是进入椤塔的范围之中了。 荧惑仔细打量着周围,确认没有问题,她道:「我们继续吧。」 但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不远处有古怪的琴音乍起。 荧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尤惊的琴声! 再然后,瘴林中倏然变得雾气瀰漫起来。 妙水妙火面露警惕,站在荧惑身前,妙水道:「尊主,有魔气!」 那浓雾像是有了生命,宛如匍匐在地,并朝向他们蔓延而来的触手一般,迅速将三人包围起来。 荧惑神色冰冷,看向声音的方向,这琴音实在是太耳熟了,怎么会是尤惊,她不是死了吗? 随后,南方的雾气逐渐淡薄了一些,依稀出现了四个人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她一个一个看去,尤惊、彼无、厌弓,还有方予朝。 竟然是四魔将,荧惑冷然一笑,慢慢道:「各位,有一阵不见了。」 方予朝最先开口,声音含笑:「不愧是魔尊,大婚当日,竟然能甩了爱人,只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 荧惑反问道:「爱人?今日结婚的是岁云岐和栾如,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予朝沉默片刻,竟是大笑起来。 「无论多少次,我还是会为魔尊的果断和决心而折服。」 尤惊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悦:「三哥,你怎么替那女人说话?她可是害死了我呢。」 荧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方予朝杀的吗,怎么怨上我了?」 尤惊语气中满是恶意:「谁叫你们抓了我呢?不然也不会麻烦三哥杀掉我,舍潮大人更不必费心復活我,所以说到头,我还是被你害死的!」 荧惑简直要为了对方的逻辑拍手叫绝,她笑了一声:「你说是就是吧。」 「咦,魔尊,你是如何骗过清正宗众人的?」厌弓好奇地问,「难道你们邪异门,也有像我一样擅长幻化之人?」 荧惑道:「蜃术。」 厌弓立刻明白了,唇角含笑,鼓掌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妙水十分不理解:「尊主,你和他们费这么多口舌做什么?我和妙火现在就带你杀出去。」 荧惑道:「因为我在等一个人,我想看看今日的他会不会帮我。」 妙火问:「是谁回来?」 妙水道:「虚花!」 话音未落,凛冽的刀风勐然而起! 妙水速度极快,一把抄起荧惑,带着她跃离刚刚他们所在的位置。 下一刻,一把钢刀从天而降,震盪的真气直接将四周的草木折断。 地面甚至出现了一个凹陷的大坑,泥土四溅,竟是撼山裂地般的威力。 雾气微盪,黑髮少年抬起头,脸上魔纹密布。 荧惑一看便幽幽嘆了口气,遗憾道:「赌错了,来的不是虚花,是舍潮。」 虚花听了她的话,竟是全无所动,抬起眼,一双眼睛乌沉沉的,居然没有眼白,让人望而生畏。 他看着荧惑,没有反应,也不会说话,然后提起刀,又是直接砍来! 荧惑眯了眯眼,忽然笑了:「没准我运气还不算太差,这个舍潮,他看着不太聪明。」 另一边,三宗府。 文天从天没亮就起床了,她要帮忙准备的东西不多,但因为很兴奋,跑前跑后,还趴在阿如闺房前喊她。 但对方没有回话,文天觉得奇怪,又想时不时正在忙没时间理自己,便先扔下姜咫他们先去帮忙布置了。 三宗府这时候人实在是多,迎来送往,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宾客。 这些几乎都是桑榆来接待,她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分身乏术,便无暇顾及新人这边,只好拜託文天来帮忙去看看。 天蒙蒙亮时,文天正掰着糖往嘴里送。 她想着阿如大概很久没吃东西了,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受得住,便抓了一把花生糖,跑到她院中。 「阿如!」文天喊了一句,又趴在门上听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声音,是轻轻的一声「嗯」。 文天高兴起来,推开门,发现少女已经梳妆结束,坐在镜子前。 「阿如,你好早啊,天刚亮就已经准备好了,」文天把一把花生糖放在妆奁旁边,问她,「你饿不饿啊,先吃点糖吧。」 少女笑了笑,没有说话。 文天反应过来对方涂了口脂,现在应该不方便,便抓抓头髮,纠结地说:「那你忍一忍吧,等拜过天地,我们就能吃饭啦。」 她在这个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多半都是她在说,对方在听。 文天觉得阿如今天好像格外沉默,但想到是大婚,又穿了一身繁复的衣服,保留体力好像也情有可原。 她歪着头看对方,穿着婚服的阿如非常漂亮,雪肤乌髮,眸光明璨,比她见过的任何新娘子都好看。 文天高兴起来,如今他们要成婚了,自己姐姐也想开了,一早就来帮忙,真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日头上移,时间就快到了,桑榆终于抽出空来,和燕碌来带少女乘云舟去往正厅,文天蹦蹦跳跳地跟着,好奇地问:「云哥呢?你们见到他了吗?」 桑榆想了想,回忆起她去问事宜时自家少爷的模样,还有那一身对方从未穿过的鲜艷红色,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到了,我活这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家主如此开心。」 第63章 婚服 有五明子掠阵,荧惑竟接住了虚花兜头而来的一击。 方予朝起先是脸色变了变,随后收敛了那分惊讶,笑道:「我竟不知,阿如的身体居然能发挥如此的威力。」 尤惊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三哥,这个女人不对劲。」 荧惑微笑,然后收了内息。 ——本来就不多,得省着点用。 这段时间她在清正宗也没闲着,一边慢慢琢磨出了这万象法器的用法,一边试着控制它。 与此同时,她隐约猜到,这似乎是栾家的制胜的不传秘宝,长久以来一直埋在栾如的体内,这才导致了她没有任何修为,因为她吃的那些丹药、她尝试的修炼,统统滋养了这个叫万象的法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而荧惑却在万象再一次出现替她挡了一次伤害之后,竟发现自己可以使用内息,撬动它的些许威力。 至于为什么栾如不行?或许是因为她从未参与过正统的修炼。 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方法催动万象,导致这个原本应该与她共存的秘宝,成了她的桎梏。 机缘巧合,荧惑夺舍了栾如,让这万象此刻就在她的身体里,倒是给魔尊行了方便。 但是荧惑也清楚,这身体的能力不行,她并不能自如地运用它,若是想要驾驭,必须要别的方法。 不过她也不急,她就像是木偶戏的表演者一般,千头万绪,都攥在手中,只需要一点一点收线,便能呈现出她心目中最完美的演出。 「你的修为从何而来?」方予朝见她不说话,也提剑攻来。 妙火横刀一挡,冷笑一声:「你们清正宗这个小姐没本事修炼,难道还不许我们尊主修炼吗?」 方予朝视线冰冷地看了妙火一眼,再出招时,手下不留余地,竟是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朝着少女命门而去! 妙水一惊,立刻前来支援,他软剑如水,恰好能应对这些诡异招式。 尤惊早就想报仇,立刻欺身前来,与虚花一同对上荧惑。 「我早就想杀你了!」少女咬牙切齿道,「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荧惑转身躲过对方音律间飞驰的气流,莞尔一笑:「如果你这次再死了,舍潮还会復活你吗?」 自己的身死,在尤惊心中是根刺,听完这句话,她手下出招更是迅勐。 与此同时,破绽也就显露出来,她攻势又快又急,被妙风一眼看出缺口所在,手中短刃刺去,直接挑了她一根琴弦。 厌弓与明力打在一处,见此情况,他忍不住提醒自己的同伴:「尤惊,你还是这么心急,对上魔尊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非要与她说话呢?」 尤惊立刻闭上了嘴,眼中锋芒毕露,手下果然变得稳妥很多,让妙风暂时抓不到机会。 荧惑见了也不急,悠然一笑,视线落在虚花脸上。 少年脸颊一侧魔纹横生,看着竟有几分狰狞恐怖之感。 他完全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似乎只得了一道指令,那就是杀了荧惑。 荧惑身体里残余的那些修为都用在躲闪上了,她一边朝着禁地奔去,一边左躲右闪,躲避虚花的刀风。 「舍潮,你既然可以控制他,为什么又在这里装神弄鬼?」刚问完,虚花迎面一击,她连忙向前,不悦地皱起眉头,「难道说你现在极为虚弱,已经无法完全控制他了?」 虚花仍是不答,眸中已经没有光彩,宛如一件毫无生气的死物。 荧惑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这么想。 舍潮既然会放弃虚花这个壳子,最有可能的,是他已经快要復活成功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荧惑的心沉了沉。 她看了妙风一眼,后者读出她的意思,这是要加速前进了。 随后,妙风突进,挡住了尤惊和厌弓两人。 他们五明子几乎是同心同命的,用招时也你来我往,默契无比,哪怕是彼无身法诡异,竟然也被妙水妙火两人挡住了去路。 荧惑见此情况,扭头就走。 尤惊道:「三哥,你去抓那女人!」 方予朝一思索,攻法顺势一转,剑意变得大开大合,竟有几分无俱剑主的感觉。 荧惑感受到背后不同寻常的剑气,居然夹杂着几分熟悉感。 她想,方予朝来抓自己,五明子对付另外四个人应该不成问题,便向前一掠,更快速地朝着禁地而去。 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荧惑用起来还是觉得灵力运转十分艰难。 但好在比起之前内息空荡荡的感觉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灵力充沛了,虽然无法作战,但用于跑路却轻盈得很。 方予朝很快追上荧惑,他问:「你就不好奇,三宗府现在发生了什么?」 荧惑不受他干扰,冷笑一声:「和我有关?」 方予朝紧盯着少女的神色,见她眉目不动,全然不像是被分心的样子,忍不住道:「你竟然一点也不愧疚?」 说着,他一剑递出,便是杀招! 荧惑就地一滚,十分不体面地躲过了,但她却毫不在意,哪怕发上还沾着落叶。 「你没发现自己很容易瞻前顾后吗?」荧惑问,她手腕一振,落叶凝如刀片般锋利,而后飞驰而去,「没准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什么都做不成。」 「是吗?这不是很正常?」方予朝听后若有所思,却讥讽道,「我自然不像尊主一般冷心冷情。」 荧惑听后笑了一声,更加全力地向前掠去:「多谢夸奖。」 另一边,许甦起得极早,还没到拜天地的时候,他便已经困了。 原以为这婚事必定会遭到阻止,毕竟方家主和姜家主先前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清楚,却没想到魔族的奇袭,让两人或是直接或是间接地纷纷病倒了。那么最终结果就是,这婚事格外顺利,顺利得……让许甦觉得有些诡异。 但由于事情真是太多了,这点诡异甚至没能引起他片刻的注意,便轻飘飘地滑过去了。 眼见着离拜天地的时间差不多了,许甦去找自己的好友。 宾客们几乎已经到齐,熙熙攘攘的,一路从正厅排到山口,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的三宗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然而在附近转了两圈,都不见今日的主角,许甦连忙扭头去了院落,心想:真是不让我省心。 没想到岁云岐并不在自己的房间中,许甦思忖片刻,又去了他们先前见面的那块神隼迟海巨石上。 果不其然,远远只见一道红色身影站在那里,许甦忙御剑过去,大声道:「祖宗啊,你在干什么,都什么时间了居然还在这里看风景?!」 岁云岐转过身,见是许甦,神色十分自然:「还有半个时辰。」 「就剩半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干别的?」许甦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说完,他把自己一上午忙碌的事项罗列出来,一项项和对方核对。 岁云岐做完了全部的事情,十分坦然:「都已经做好了。」 许甦这次没话说了:「……你还挺迅速。」 岁云岐笑了笑,视线重新投向远方。 许甦看着自己好友的神色,轻咳一声,问他:「这么积极,你是不是很期待?」 岁云岐坦然道:「是。」 见他连害羞都没了,许甦嘆了口气,心想看起来目前只有栾如那丫头能治得了对方了。 陪着对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风景,许甦道:「你既然这么期待,为什么早点去?」 岁云岐道:「人多,说话太累。」 也对,放以前,三宗府不管什么事,少年绝对都是找一个没人的角落,或者练剑或者打坐,结果今日这件大事的主人公变成了他自己,想必已经透支了所有与人交流的能力,现在只想闭嘴歇着了。 许甦嘿嘿笑了两声:「你一会儿不会连栾如都懒得搭理了吧?」 岁云岐垂下眼睛,十分认真地说:「不会。」 许甦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接她啊。」 岁云岐道:「可时间还不到。」 「管他呢」,许甦大大咧咧地一甩袖子,「提前接到了你们就说会儿话,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需要遵守,你可是岁家的家主,谁敢管你?」 岁云岐没说话,但很显然是被劝动了。 许甦御剑起身:「走吧,别犹豫了。」 岁云岐见自己好友衣袂翻飞,意气风发的模样,便笑着点头:「好。」 从神隼迟海到正厅,不过须臾的工夫。 岁云岐一身火红的婚服,走到哪里都被弟子注目,哪怕是从未见过面的,看到这么一身衣服,也会有人向他道喜。 许甦先前怕他不习惯,还想着替他挡挡,却没想到对方应对自如,举手投足间已然变得成熟起来,许甦看得与有荣焉,不由自主也开始期待起一会儿的拜天地来。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到了去云舟上接新娘子的时间。 弟子们都聚起来,看着岁云岐御剑而起,等待云舟行至此处。 少年长发束起,红衣翩然。 云舟像是行在雾霭缭绕的水中,载着少女缓缓而来。 岁云岐看着对方,慢慢绽开一个笑容。 少女戴着面纱,能看出眼中流露出笑意,她也是同款的火红婚服,熨帖合身,每一条褶皱都显得恰如其分。 云舟越来越近,岁云岐看着对方,生出一丝恍惚的感觉。 现在好像自己只需要伸出手,等着对方走上来,他们便可以一直在一起。 少女走了上来,他抬手,要牵住对方。 然而下一刻,岁云岐的手指动了动,脸上的笑容倏然敛去了。 岁云岐看着对方裙子的腰部,忽然觉得有什么细节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先前少女受伤,整个人清减了许多,而这衣服,是她还未受伤时量好的尺寸,所以稍微有些偏差。 那日试衣服时,这件事被他捕捉到了,提议要解决,后来虽然文家主说可以改,但少女却不想麻烦人,便没有改。 如今一看,少女竟没了那日的纤弱,这婚服变得无比合身起来。 不对劲。 第64章 抢夺 费了一番力气,荧惑甩开方予朝,孤身进入椤塔。 先前以蜃术化形,足以证明她的身体就在附近,后来在修改咒令时,她又通过术法探知了一番,发现这椤塔的塔底竟也是幻术,真正的禁地竟然另有一处。 她三言两语,破了蜃术,然后挥了挥手,让瘴气散开。 荧惑蹲在还没完全化开的术法上,用手贴住地面,低声念了两句咒。 随后,咒文如波浪一边细细向着两侧散开。 ——如她所想,所有咒令都改过了,她现在掌握了开启全套禁地的法门,也就意味着,再也没有人能拦住她。 荧惑起身,又是三条咒令启动完成。 同时,整个椤塔如有所感,开始隆隆作响。 她站在底部,感受到脚下这块地方正在缓缓地上升。 这就是清正宗的聪明之处,椤塔的塔底不是禁地,而真正的禁地也不再塔底之下,反而在最顶。 那上面应该有一处幻境,既能藏住秘密,还能掩人耳目。 差点连她都骗过了。 荧惑心想,还好我更胜一筹。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有奔人来,还不止一个,甚至不是从同一个方向。 荧惑此时恰好升至地面处,于是便有几分好奇地看去,只见东方是五明子,他们很显然是与那三个魔将缠斗结束,都挂了大小不一的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但好在并不严重,于是前来支援。 而北方,竟有一道鲜艷的红色身影。 ——是今天成婚的主人公。 他的身后也跟着几个人,向来是清正宗的几位家主。 最前方的岁云岐面似寒霜,手中一柄无俱锋烈无匹。 一身红衣衬得他乌髮黑眼,格外心惊。 他抬眼,看向一身白裙的少女,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提剑就要阻拦。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荧惑自然不可能全无准备。 她扬唇一笑,命令道:「五明子。」 五人齐声道:「是!」 荧惑道:「拦住无俱剑主。」 听到她这句话,岁云岐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又白了一分,他一剑挡住妙水的奇袭,手腕一转一推。妙水大惊失色,只觉得对方竟觉有千钧之力,自己根本无法触碰到无俱剑身。 他面露惊讶之色,然而身后有风声作响,妙水立刻一躲,一柄钢刀砍来。 他立刻一笑,脸上有了几分和魔尊如出一辙的狡黠:「好啊虚花,就让你把场面搅得更乱吧!」 荧惑见岁云岐暂时无法赶来,放心了不少。 她快速攀到椤塔顶层,念咒进入幻境。 这里面很冷,是一块由中空凿开的山石构成的空间,石头上甚至布满了霜。 走进去,荧惑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清正宗这是给我做了个纯天然的棺材吗?」 说完,她向中央看去,只见大阵上,魔尊闭目浮在其中。 想到之前的蜃术,想必就是利用了这上下对照的原理,才能将这幅画面投入塔底,还那样分毫毕现。 她仔细探查了一番周围,发现只剩最后这一道咒令,十分满意。 走上前,她手指虚虚放在大阵之上,念出最后一道咒令,她语速很快,对这个咒令也十分熟悉——这是她和岁云岐一起想出来的。 随后,几道极为刺目的光芒闪过—— 那些平日里不会显现出来的锁链顷刻同时碎裂。 魔尊的身体从大阵之中脱出,同时离开的,还有法器明月苦。 锁链形成的光屑盈盈浮于空中,加之周围漆黑的山石,整个空间仿佛置身于星河梦海,格外如梦似幻。 荧惑欣赏了片刻,忽然感觉一阵魂魄不稳的眩晕。 这是她魂魄、肉身和明月苦同时在场时会出现的情况,三者会彼此吸引,逐渐靠近,最终共存于同一具身体之中。 这里非常安静,她虽然听不到椤塔之下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多待无益。 于是便伸出手,触碰自己的身体。 随后,明月苦发出耀眼红光,荧惑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被逐渐从栾如身体之中抽出,重新置入魔尊的身体力。 她闭着眼睛,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瞳孔中锋利的金光闪过。 荧惑抬手,明月苦飞来,她双手执刀,将它插入地面。 山石坚固,但明月苦却如切雪断水一般,全无滞涩地没入其中。 地面勐然浮现数道裂纹,随后地面碎裂开,自上而下,整个坍塌了下去! 五明子不敌岁云岐,连虚花也未能在他手下过三十招。 正当少年打算飞身去禁地查看时,椤塔忽然震了震,有破碎的声音响起。 此时清正宗诸位家主也到了,文家主听之脸色发白:「禁地被破了!」 话音未落,岁云岐勐地后撤,无俱一振,绽开一道阻隔伤害的屏障,然后带着众人撤离椤塔。 与此同时,高耸入云的塔竟从上方开始缓慢而无声地坍塌了。 椤塔几百年,自清正宗出现后就已经建好,代表着宗域的荣誉和威严。 此刻却在宗域、魔域和魔族的见证之下彻底坍塌。 见状,清正宗众人脸色都极差。 岁云岐看向瘴林与椤塔的交界处,那里烟尘滚滚,逐渐向上瀰漫。 升腾的尘与土,几乎遮蔽了原有的天色。 良久,浮灰散去,椤塔消失,悬崖边出现了一个女子。 她乌髮黑衣,身姿高挑,手中一柄弯刀犹如弦月。 ——魔尊终于復生。 而她旁边,原本的栾如靠在一块巨石旁,垂着头,已经没了生气。 见此情景,清正宗的人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终究还是铸下了大错。 最高兴的自然是五明子,妙水立刻道:「我们老大既然已经復生,那就立刻打开阵法,让邪异门弟子前来集合吧!」 妙火也兴奋不已,他们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一统两域这一天。 岁云岐握紧了剑柄,神情冰冷地看向崖边的魔尊荧惑。 四魔将中,尤惊最为吃惊:「可恶,怎么还是让她抢占了先机!」 另外几人脸色也不好,他们的目的原本是抢夺身体,却没想到被荧惑一手祸水东引,强行与五明子和清正宗从头纠缠到尾。 这才导致他们耽误了时间,没能达成目的。 几人之中,唯独方予朝神色晦暗不明,他看也不看清正宗众人,对魔将淡淡道:「既然魔尊已经復生,我们便回去禀告魔主吧,继续在这里也无事可做了。」 说完他笑了一声,对两域接下来的发展很是好奇。 只可惜他现在身在魔族,不能继续停在清正宗把故事结尾看个究竟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尤惊冷哼一声:「便宜她了。」 随后,四人共同隐去身形,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而此时的清正宗三个家主重伤未愈,只有岁、文两家能主持大局。 岁云岐道:「清正宗弟子务必阻止邪异门入侵,我去对付魔尊。」 许甦、姜咫等几个颇有天资的小弟子也拿起武器,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文天抬起头,看向悬崖边的魔尊,虽然一直在忍,但还是憋得眼眶发红。 「你在骗我们吗?」文天勉强冷静,但仍旧声音颤抖着问。 荧惑看过去,然后倏然一笑:「我教你的那些,今天可以试着用用了。」 她话刚说完,剑气罡风骤起,无俱噼来! 荧惑侧身一躲,这一剑自她面前落下,毫无停滞。 荧惑瞟了对方一眼:「无俱剑主真兇啊。」 岁云岐不语,手腕一挑,又是一剑。 这段时日修剑的成果显现出来,少年的进步竟是突飞勐进的,比起大半年前他杀死自己的那一剑,若是今日也碰上月缺,她可能两条命都不够死的。 然而此时的荧惑,也并非那日孱弱的她。 她轻轻一笑,将明月苦背在身后,只用一只手和对方过招。 睡了太久,这具身体四肢僵硬,她需要好好活动活动。 无俱剑悍烈无比,自上而下兜头而来,荧惑轻巧躲开。 然后她双指抬起,在对方手腕上一触。 ——岁云岐只觉得这力道几乎无法抗衡,手中无俱一沉,就要落下。 他咬牙勉力支撑着,没让剑落下。 而荧惑居然也十分好心,看他快要握不住剑,抓住对方的手,一拧一碰,将无俱剑柄又归还于他。 「你——」岁云岐近乎愤怒地又是一剑。 荧惑四两拨千斤般地接剑,然后轻轻推开。 她笑道:「你猜我为什么选择在今日成婚?」 岁云岐神色冰冷道:「我不想知道。」 「别那么生气嘛,」荧惑耐心道,「你杀我那日,乃是我一甲子才轮到一次的月缺,而月既有缺,就必定有盈。」 她视线落在岁云岐身后:「你猜,月盈是什么时候?」 荧惑声音不大,却叫清正宗所有人都听到了。 此时有邪异门弟子打开阵法,正踏入宗域地界与清正宗弟子交战。 一时间,战火燎原,短暂的和平彻底消失了。 而中天之上,与刺目日光同辉的,竟然有一满月。 荧惑道:「岁云岐,你投降,我留你一命。」 少年冰冷道:「不可能。」 「唉,」荧惑嘆了口气,「当初你杀我时那么果断,甚至没给我这个选项,如今我给你,你怎么不接呢?」 她这张脸,笑起来时含情明艷,看向少年,仿佛他们真是一对好爱侣。 岁云岐回视对方,看她熟悉的神态与昔日那张略显素雅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他闭了闭眼,再一次抬起无俱剑。 「如果你是栾如,我的职责是敬你爱你,保护你。」 他道:「可如果你是荧惑,我的职责就只有……杀你。」 可惜我的职责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荧惑心想。 但她没说出来,而且隐约觉得,此刻如果补上这么一句,会显得过于没良心。 良心?真是新奇的东西,她在清正宗住了这些时日,居然长出了这个玩意儿。 想到这里,她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也放了下来。 同时,明月苦也被攥在手里,刀锋上冷光一片。 「好吧,既然你是值得我认真的对手,」荧惑道,「那我要和你好好打。」 她想,本想留这个小子一命的,这大半年的相处,荧惑早就从厌恶变得十分欣赏对方,然而他太固执、太死板,时至今日还不忘守护宗域、诛杀魔尊的职责。 荧惑真正地在心底嘆了口气,那么这就怪不得她了。 一念至此,她提刀而上。 岁云岐也终于使出全力。 荧惑练的这门生死道,原本就脱离两域,游离在更高阶上。 因为可以逆转生死,她其实已经算不得两域中人,如果说像,她更像是魔族。 若当初不是因为月缺,岁云岐几乎没有机会将她斩杀。 此刻便是她告知整个清正宗这个道理的绝佳机会。 姜咫等人在于邪异门弟子交战,本就分身乏术,但侧头一看,发觉那两道一红一黑的影子已经缠斗在一起,并且很显然,在五十招之后,岁云岐已然不敌! 「云哥……他竟然打不过魔尊,」姜咫道,「怎么会这样?」 文天一剑逼退一名魔修,道:「你忘了吗?云哥和我们说过,上次他能侥倖赢过魔尊,是运气好,她与我们的功法,向来是不一样的。」 说完,那魔修又欺身而进。 文天几乎是下意识地运气一刺,便刺穿了对方的场,须臾间便见了血。 那魔修似乎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竟有如此身手,退了两步,避而不战了。 文天低头看自己握着剑的手,自言自语道:「这是她教我的……」 哪怕是迟钝如姜咫,也知道文天此刻在说什么,他此刻感受着体内运转自如的真气,同样也皱起眉:「她明明就是来骗人的,为什么还要教我们这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为什么?文天不知道、姜咫不知道。 连他们其中最聪明的沈空阶,也不清楚。 交手中,岁云岐能感觉到他和荧惑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有天堑。 而对方也收起了那副逗弄的神情,变得专注认真起来。 悬崖自下方有风掠过,吹起她披散着的长髮,髮丝掠过眼波,显得望之便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更为美艷。 感觉到对方这一瞬的怔忡,荧惑立刻调转攻势,刀尖轻轻一挑。 岁云岐勐然反应过来,虽然已经足够迅速,但锋利的明月苦仍然毫无停滞地划破了他的袖口。 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落在崖边。 是一朵珠花。 荧惑一怔,忽然想起来,这是先前她找对方讨的礼物。 但因为过了时令,并不好买,她便随便敷衍着说不着急,来年也可以。 这只是她的随口之言,更何况她根本没想过他们还能有来年。 但对方却找到了。 应该是在去往宗域与魔域交界处,借着那里天寒的物候才得到的。 实在是没想到。 荧惑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眼,看向岁云岐。 她的神情一向是散漫、随意的。 哪怕是看人时也不会有什么专注的眼神,和看草木山川没有区别。 但此刻,她极为专注地看着对方,笑意敛去,眼眸沉沉,几乎有了几分深沉的锐利。 「我原本想霸占清正宗之后,再将你杀了,」荧惑看着对方,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岁云岐说,「不过我现在忽然改主意了。」 岁云岐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荧惑笑了,食指抵在唇上:「嘘,你猜。」 随后她伸手向栾如的身体,那少女原本正孱弱无力地垂着头,然而随着荧惑的催动,有光芒自她身上破体而出。 文家主反应过来,勐地睁大眼睛:「难道是!」 她几乎是瞬间飞身扑来,荧惑看也不看抬手一挡,将她直接挥开。 文天见状连忙去接自己的母亲,她感觉到力道和准头都有些诡异,像是魔尊故意将母亲打来这个方向似的。 随后,有一样法器从栾如的身体前浮现。 荧惑五指一抓,法器竟凭空落入她的手中。 然后她一掌拍在栾如身上,将她打飞出去,而后淡淡道:「这小丫头还有一口气,你们想救一定要抓紧。」 姜咫欺身接住栾如,怒道:「你想做什么!」 荧惑不理他,而是看向岁云岐,问他:「你愿意和我回邪异门吗?」 后者眉眼间有浓重愤怒与牴触,他甚至没有思考,便生硬道:「不。」 荧惑听后并未生气,反而一笑。 悬间天色几乎因为她艷烈张扬的笑亮了一亮。 随后,她忽然靠近少年。 岁云岐一惊,抽身想退,却感觉到有一只略有些凉意的手缓慢抚摸上自己的后颈,让他一动不能动。 魔尊那张美艷的面孔忽然放大,然后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趁着对方神色惊异,荧惑趁机直接将法器万象埋入了少年体内。 「我原本想这东西为我所用的,」荧惑遗憾而兴奋地说,「但是你太有意思了,我捨不得你。」 万象入体的那一瞬间,岁云岐只觉得体内所有修为灵力直接被抽空,如海波一般,倒灌入法器之中。 他拼力想要抵抗,却只觉得内息空荡荡的,提不起任何力气来。 荧惑见他恐惧,笑起来:「没用的,栾如被这东西封了十多年,你刚接触它,恐怕会虚弱得连路都不能走。」 说完,她在少年眼前轻轻一拂:「睡会儿吧,再睁眼就到我家了。」 我可算写到这章了 第65章 甦醒 不知道多久之后,岁云岐睁开眼睛。 发现眼前的房间格外陌生,他看了一会儿,竟辨别不出这是哪里。 他尝试着起身,却发现一动不能动。 这种感觉非常诡异,像是全身的修为和灵力都被抽干了一样,除了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本身之外,对它毫无掌控力,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岁云岐心中惊骇,又试着调动内息,想驭动无俱剑。 然而无俱就在一旁挂着,无声无息,完全没有反应。 他沉默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发生什么了。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魔尊欺身向前的轻吻上,他只感觉到有什么法器直接贯入自己肺腑……再然后,他修炼这么多年,曾经澎湃如海的内息,便尽数去浇灌那法器了。 最后怎么样了? 岁云岐闭了闭眼,他只知道清正宗败了,却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情况如何。 他挣扎着想要动一动,但却连一丝力气也没有。 将近二十年,岁云岐还从未有过如此挫败的时候。 栾如体内的法器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怎么强大的威力,竟然能将人的修为都封住? 少年有些绝望,他又尝试了几种方法,然而内息空洞,他甚至做不到动一下肩膀。 ……肩膀? 岁云岐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的脑海中出现某个部位的名称时,那个部位的感知就更明晰一些。 于是他慢慢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右手上,在脑内描摹自己这只手的模样和感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在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手上的时候,人很难感觉到手放置于某个安全位置时的感受,但一旦注意力聚焦于手上,手与织物哪怕只是细微的摩擦,也能察觉得分明。 慢慢地,岁云岐逐渐感觉到了手的存在,先是手腕,然后是掌跟,再然后是手帐、指根、骨节、指尖…… 岁云岐闭着眼睛,努力感受着这只手,然后尝试着移动它。 只不过是动一动手,他却已经疲惫到额上见汗,原本修为就已经空荡,此刻更是乏累。 少年咬着牙,乌髮几乎被汗水濡湿,再然后,他的这只手慢慢地抬了起来。 但抬起的模样很诡异,像是没有手臂相连的独立个体似的,悬浮在半空中。 不是岁云岐不想,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构思一条手臂了。 汗水从额上滑下,少年用尽全身力气,伸开五指,想要去召唤无俱剑。 然而下一刻,法器忽然微微一亮,刚生出的几分力道骤然衰落,岁云岐只觉得全身力气如破碎木桶中的水一般四散卸去,他手臂一软,手背直接打翻了旁边的白玉杯。 杯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岁云岐喘息着,再抬不起手臂。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个背着刀红裙少女跑了进来。 她长得十分漂亮张扬,眉眼中的戾气与魔尊也有几分相像,眉心绘着一道火焰纹,显得锋芒毕露。 「咦,你醒了?」她道,「怎么还把杯子打翻了?」 少女走上前将碎片收拾了,看了岁云岐一眼,自报家门道:「我是五明子中的妙火,尊主的弟子。」 岁云岐听到「尊主」二字,心口一滞,别开视线没有说话。 妙火却没看出他心情不好,只当清正宗人都是这个清高傲慢的德行,便十分好心地说:「你没事吧?饿不饿?尊主叫我看着你,但我没看过不被锁起来的犯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髮,思索着:「我去给你备些饭菜来?好像你们虽然辟谷,但也不是完全不吃东西,对吧?」 半晌,少年冷淡道:「不必。」 「不想吃?」妙火疑惑道,「你身上难道还有伤没治好吗?」 说完,她念咒在对方额上一点,探查道:「好像也没有了,除了没有修为之外,一切正常。」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刚想继续问,忽然听到自家老大的声音响起。 「妙火,你话怎么这么多?」 虽然是被教训了一句,妙火却显得十分高兴,转过身恭敬道:「尊主。」 荧惑换回了魔宫的服饰,裙黑肤白,长发松松挽着,上面插着一根暗红色的木簪,名为椿骨,据说三万年才得一支。 她道:「妙水正好有事找你,快去吧。」 妙火应了,连蹦带跳地跑向外面。 荧惑四下看了一圈,只觉得房间略有些昏暗,便挥挥手,让窗子打开,日光漏进来。 岁云岐下意识看向外面,屋外阳光炽烈,云朵很低,他们所在的这个屋子,仿佛是个修建在高处的建筑物。 窗子开了,声音自然也就传了进来,很热闹,嘈杂的说话声遥遥传来,似是庆典。 打了胜仗,岁云岐知道邪异门在庆祝什么,神色变得更冷淡。 荧惑也不在乎对方根本没看自己,先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四处看看。 她也大半年没回来了,刚一到,就被邪异门一群弟子拉着问东问西。她不但要告诉他们魔族的动向,还要说清楚清正宗的处置办法,可以说是脚不沾地活生生忙了两天。 好在这两天岁云岐也一直没有醒来,睡得无知无觉。 丝毫不知道清正宗已经易主了。 把每一处都打量够了,荧惑这才走向床边,十分坦然地坐在椅子上。 岁云岐并不看她,视线只落在无俱剑上。 荧惑回头看了一眼,问他:「这剑有我好看?」 岁云岐不回答,薄唇紧紧抿着,眼中恼意正盛。 荧惑想了想,这件事的确是她办得没道理,打架就打架,哪有把人家老大掳来还废了修为的道理? 但是做都做了,肯定不能半途而废。 她若是这时候再把修为还回去,这小子势必要把她邪异门闹得上下不宁。 自己当时脑子一热,把万象给了他,事后想起来也觉得有些草率了。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觉得后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荧惑问,「是不是觉得内息空荡荡,一点修为也没有?」 岁云岐看她一眼,不说话。 荧惑笑眯眯道:「这其实是栾家的法器,叫万象,在栾如体内二十年,才导致她成了不能修炼的废人。」 见对方仍是不说话,荧惑也不急,十分有耐心地讲解:「你呢,刚刚被万象入侵,肯定很不舒服,没有力气、走不了路都是正常的,适应几天就会好一些了。」 岁云岐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法器的。」 荧惑笑道:「栾家有个幻境,乃是栾宅颠倒后的一处奇妙空间,做得极为隐蔽,我上次与燕碌回去时发现的。」 岁云岐又问:「那用法呢?」 荧惑道:「也是上次一併知道的,本来是我自己想拿来研究,没想到最后用在了你身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岁云岐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再度在脑海中描摹自己的手,想要夺回它的控制权。 「你不好奇清正宗的人我怎么处置的?」荧惑又问。 她再一次打断了少年的专注,岁云岐恼怒地看她一眼,本不想搭理,但思忖再三,还是道:「我猜他们是安全的。」 荧惑托着下巴看他:「其实都杀光了。」 岁云岐转开脸,神色冷然,完全不信:「尊主不必说笑。」 没意思。 怎么就不上当呢?荧惑想,她明明是个让清正宗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啊,怎么这小子能把她猜得一点不差了呢? 确实是没杀清正宗的人,甚至有点小伤的许甦,荧惑还专门安排姜咫他们几个小孩和他关在一起,能互相有个照应。 至于那些家主,一人一个单间,过得应该不错。 昔日的三宗府,此刻成了清正宗的牢笼,宗域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关在里面。 有些弟子跑得快,虽然当时没被抓住,但宗域已然被魔修控制,想必他们也不会太好过。 荧惑实在是没想到,她竟然以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把两域暂时统一了。 这还得谢谢岁家主,没他这段时日的精心照料,她也不可能做到。 当然,不杀清正宗的人,也引起了一些非议。 邪异门都是一群什么魔修?和清正宗打了几十年的仗,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听到魔尊下令只关不杀,当然不痛快。 更有甚者罔顾命令,想要直接去宗域大开杀戒。 不过这些都被荧惑处理掉了。 她需要安静一阵,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毕竟目前来看,敌人已经并不完全是清正宗了,那些穹海魔族可没打算放过他们。 荧惑想,单凭邪异门现在这些战力,恐怕不是魔族的对手,若是想正面应敌,她还要再做其他打算。 她盯着岁云岐,脑子里千迴百转,闪过一万个念头。 先前她还顶着栾如那具身体时就会这样,而那时候岁云岐会很耐心地看着她,等她考虑结束。 但此时的少年却只留了个淡漠的侧脸,想必如果不是因为动不了,他一定会离她远远的。 一念至此,荧惑忽然一提裙子,转身坐在了床上。 「你不会打算一直不理我了吧?」她问,「万象这个东西虽然古怪,但必有用处,不考虑和我一起研究吗?」 岁云岐仍是不说话,也不看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与她交流。 荧惑嘆气:「既然如此……」 她忽然靠近对方,手撑在少年一侧。 岁云岐慢慢转过脸,神色警惕:「你要做什么?」 荧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慢悠悠地说:「我记得我们成婚这件事还没办完,对吧?」 说完,她俯身在少年唇上亲吻了一下。 「我觉得有始有终比较好,你觉得呢?」 我为了写这段剧情前面铺垫了20万( 第66章 修为 少年瞪大了眼睛,虽然脸色苍白,但耳垂上却染了些许诡异的红。 「荧、惑!」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放开我!」 荧惑没看对方的眼睛,而是低头看他嘴唇水润,很好亲的样子,便俯身轻轻咬了一口。 随即她感兴趣地加深这个吻,唇齿缠绵,气氛暧昧。 岁云岐虽然想要别开脸躲避,却因为浑身无力,狼狈地避无可避。 片刻之后,一吻结束,荧惑微微远离对方。 抵着少年的唿吸,荧惑觉得这种体验很新鲜,她看岁云岐薄唇泛红,十分赏心悦目,便心情很好地用手指在他下唇上蹭了一下,然后提议道:「你不如就留下吧,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岁云岐脸色通红,目光冷淡,只说了两个字:「做梦。」 「唉,你们清正宗的人就是固执,」荧惑十分遗憾地说,她只是这么随口提议一番,假装和对方商量罢了,他留下还是回去,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她道:「我好言相劝,你不听,那我只好把你继续困在这里了。」 岁云岐怒道:「你!」 荧惑笑眯眯地拍了拍对方的脸:「我知道,别太爱我。」 说完她起身,回过头。 妙风不知何时到的,也不知道他贸然进来看到了多少,只不过仍是低着头,模样恭敬。 「尊主,我有事要禀告。」 荧惑也不在乎被看了:「你说。」 妙风道:「门内弟子对……无俱剑主一事,有异议。」 「哦?」荧惑下床,好奇地问,「什么异议?」 妙风道:「他们想要尊主你杀了无俱剑主。」 荧惑丝毫不意外门内有人会这么说,就和清正宗那些家主一样,在他们让岁云岐将自己一剑贯穿之后,第一个提议也是将自己的肉身毁去,直接绝了復活这条路。 她沉吟不语,妙风也有些忐忑,低着头,不敢催促。 随后,荧惑笑起来:「告诉他们,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妙风有些惊讶,他原以为尊主说什么也不可能应下,反而有可能勃然大怒,拿那几个出主意的开刀。 却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荧惑说完,理了理耳畔的长髮,对妙风道:「我现在去议事厅,你与明力、净气守着这里,谁要是想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她灿烂一笑:「直接杀了。」 而后,魔尊从梳妆檯上拿起一朵模样别致的珠花,很随意地将头髮挽起,把珠花插在发中。 她对岁云岐道:「晚上再来看你,你先休息吧,可以尝试着坐起来,相信自己。」 少年仍是不语,骨节泛白,愤恨地转过头不看她。 荧惑也不生气,十分怡然自得,往议事厅去了。 另一边,清正宗众人被困在三宗府中,周围魔修驻扎。 而那些在宗域之中的散修,也在这两天中安排了三次营救,但均是无果而归。 一个小院中,几个孩子正围坐在一起,想办法。 文天道:「我和燕碌姐姐去南方看了,那里有十几个魔修,我们应该不是对手。」 沈空阶道:「我与姜咫看了西面,同样形势不好。」 「可恶,」靠在床边休息的许甦闻言咬牙道,「但是我们必须去救阿云!」 说完,他扯到伤口,露出痛苦的表情。 燕碌见状,忍不住道:「救也是我们去救,你好好休息。」 「不行,他被那魔女头掳走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想起这个许甦就担惊害怕,他这朋友这么心思单纯,别说是没与异性交往过,这些年甚至没与女子说过几句话,竟被那个无耻魔尊骗到这个地步! 许甦道:「我们得一起去,我这个伤很快就能好,他们没搜我身,药还在。」 文天想了想,眼眶又渐渐红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想魔尊的好,想她没苛待清正宗任何一个人,还下令任何魔修不得伤人。 随后,便用与禁地相关的咒令将他们围困起来了。 都是修道之人,不吃不喝根本没关系,但魔尊甚至还准备了水果。 文天吸吸鼻子,伤心地想,荧惑这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也觉得对不起他们? 沈空阶看出自己好友的想法,嘆息道:「别想了,魔尊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我……」文天抹了抹眼泪,「我还是不愿意相信,那竟然是荧惑……」 就在这时,姜咫忽然惊叫出声:「许哥,天天,你们快来!」 文天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跑到另一个房间。 随后,他们几个看到,死去后被魔尊夺舍的栾如,竟然缓缓地甦醒了。 「魔尊说的竟然是真的……」文天喃喃道,「阿如活过来了。」 先前荧惑离开时将栾如交给他们,只说了一句她还有一口气。 然而在他们被关住的这两天中,那少女一直是沉睡着的,说是一口气,真的就只剩下一口气,就这么气若游丝地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 床上的少女眼珠动了动,轻轻咳了一声,然后睁开了眼睛。 文天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与原本的栾如关系不好,对方也一直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几乎看不起所有人,她便更不愿意凑上去自讨没趣。 但眼下……不与对方说话,好像有些怪。 文天和燕碌对视一眼,别别扭扭地对栾如道:「你、你醒了?」 床上的少女睁开眼,片刻后视线才有了焦距。 她看向文天,皱起眉头,声音极其微弱地问:「我在哪里……」 「这是三宗府,」文天道,「我们回炽停峡了。」 「炽停峡……」栾如抬起头捂着额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我记得我家好像……好像出事了。」 提到这件事,文天等人感觉到有些残忍。 她死而復生,将身体夺回来,可全家满门却只剩她一个人。 就像是栾如这个噩梦虽然醒了,但像是醒了一半一样。 文天退了退,揪住沈空阶的袖口,为难道:「你来说吧,告诉阿如怎么了。」 她叫顺口了,一时没改过来,栾如听后皱了皱眉,看向她。 文天立正站好,改口道:「不不不,是栾姑娘。」 沈空阶打量了几位好友一圈,见他们都没有说的打算,便道:「那好吧,我来告诉你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你千万要冷静,如果现在昏倒了,我们可没有灵丹能救你。」 栾如见对方神色变得极为古怪,便奇怪道:「为何这么说?」 沈空阶道:「因为准确来说,我们并不是来三宗府度假的,而你也不是家中出事之后被救到三宗府的,我们是被绑架了,清正宗上下,全都被绑架了。」 信息量太大,栾如一时没转过来,她有些愕然地问:「绑架?是谁?」 「魔尊荧惑,」沈空阶道,「熟悉的名字对不对?她曾经将你夺舍了大半年,用你的模样混迹在清正宗中,最后劫走了无俱剑主岁云岐,还将清正宗上下全部囚禁。」 少年嘆了口气:「简单地说,事情就是这样,你……你冷静一下?」 少女脸色发白,在秋日清透的日光下近乎一块玉石。 她身姿纤细,仿佛一口气就能吹跑似的,又让人看了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而与她外貌不同的是,她的神色却冷淡、坚硬,尤其是一双眼睛,目光有力,与人对视时,竟然是像是有重量一般,让人心甚至会往下沉一沉。 虽然是同样的面孔,栾如气质上与荧惑天差地别,她不爱笑,模样要严肃很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哪怕是顶着一样的脸,文天姜咫等人,都忍不住老实起来。 房间内几个人屏息凝神,等着她的反应。 片刻之后,还是许甦打破了沉默,他道:「如今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逃离,你先感受一下,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有,我们与门口那几个魔修说说,说不定……荧惑留了什么丹药。」 栾如垂着头,密密的眼睫遮住了她的眸光。 「这么说,我家的确出事了。」她轻声说,像是喃喃自语,如梦似幻。 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她的魂魄又一直被荧惑压着,导致经歷了如此长的时间,她早已忘记了看着家人一个个死去的痛苦和濒死的绝望,现在仅存不多的,唯有一些悲痛的余韵,让她分不清这究竟是真是假。 文天小声说:「是,栾姑娘……这些事似乎与魔族相关,只是现在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办法。」 「魔族?」栾如抬起眼,「见知渊的那些魔族?他们竟然还在?」 文天点点头,又将这段时间的事情与她说了,包括荧惑在使用她的身体时与岁云岐一同通过的三试,还有他们和魔族的数次交锋,以及清正宗的叛徒。 栾如沉默地听着,时不时抬起眼,流露出几分诧异。 很显然,她也没想到魔尊荧惑这大半年的工夫,竟在清正宗过得如此精彩。 文天说着他们先前开心的事,心情愈发沉重。 最后,她又沉闷地问:「你……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栾如想了想,忽然伸出手掌,一簇火苗浮现其中。 「我有了修为。」 我其实真的很像写点少儿不宜,但算了,尊重网站纪律 第67章 恨与怒 魔宫大殿,荧惑坐在尊位上,托着下巴,表情很无聊。 下方人除了五明子的几位之外,就是一群魔修各势力的领头人,正在谏言。 「尊主,你怎么可以将无俱剑主带回邪异门,这就是引狼入室啊!」 「确实!我的建议是,立刻处死无俱剑主,永绝后患!」 「属下也同意处死无俱剑主,此人当初带着清正宗犯我邪异门疆土,绝不可以轻易饶恕!」 荧惑听着,和槐川交换了一个眼神。 槐川也十分无奈,用口型悄悄说:「再忍忍。」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些人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荧惑看向自己这位好用的副手:「他们是谁?」 槐川解释道:「你去清正宗后,邪异门人心不稳,便散成了大小势力,如今这些人听闻你回来,倒是忠心耿耿,都没有自立为王的意思,还愿意继续投奔在邪异门之下。」 说完,他捏了捏鼻樑,显得很头疼:「只不过,就是话多了些。」 荧惑「哦」了一声,随手拿起手旁的果子扔进口中。 槐川道:「不过……」 荧惑睨他。 槐川问道:「你难道真不打算处置了岁云岐?」 荧惑展颜一笑:「告诉你个好消息,是真的。」 槐川盯着自家这位反覆无常的尊主,想透过她这张美艷的面孔,看清她的真实想法。 「难道你是真的贪图无俱剑主的美色?」槐川不可思议道,「现在两域都传遍了。」 荧惑笑道:「是吗?是不是都在说魔尊荒淫无度,看见岁云岐的脸就被男色沖昏了头脑,哪怕是血仇也当场决定不杀了,并且绑回魔宫霸王硬上弓?」 槐川噎了一下:「只能说是分毫不差。」 荧惑又吃了一口果子,没说什么。 「虽然你的名声一向不好,但是朝着这个方向不好,是不是有些没面子?」偌大的魔宫,只有槐川敢这么和魔尊说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背负起谏言的责任,不能让邪异门老大滑向酒池肉林的深渊。 然而对方仍然没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槐川见她表情,忽然悟了:「难道是那个岁云岐另有用处?」 荧惑扬唇一笑,没有否认:「你反应怎么变慢了。」 「因为尊主你表现得真的很像是对那小子有意思,」槐川这才放下心来,顺便给自己倒了杯茶,想要安定地喝下一口,「我们相识这几十年,我从未见你这样过。」 荧惑道:「说有意思也没什么错。」 槐川的手一松,杯子落地,发出清脆一声。 「第一,魔族出现,我需要有人来帮我解决;第二,放任岁云岐在清正宗,那就是给了他们一个首领,有了首领就容易找我的不痛快,这是给我自己找麻烦,」荧惑道,「第三,我的确喜欢那个小子。」 槐川:「……」 见成功把自己部下吓了个半死,荧惑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我要去看看无俱剑主了,那些人如果还来,你就和他们说,尊主已经下定决心处置无俱剑主,就是目前没想到好方法,等过段时间有灵感了,会邀请他们一起来看他的风光大葬。」 槐川:「……」 说完,荧惑施施然离开了议事厅。 这次回来,淤积的琐事很多,虽然她很想去看看岁云岐怎么样了,但却没那么多时间。 魔尊也要上班啊…… 荧惑只好嘆了口气,先去处理邪异门的事情。 自她身死之后,到夺舍了栾如,长老的势力就不断铺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哪怕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干掉长老,却也很难止住燎原之势。 尤其是这次槐川与她说邪异门曾分裂为各方势力,目前虽然看不出什么,但也值得警惕。 想到这些,荧惑捏捏额角,竟然觉得在清正宗的日子实在是不错。 又过了两日,她总算清闲下来,便兴高采烈地去找无俱剑主的事。 这段时间,妙火一直在恪尽职守地看守着,荧惑很满意,挥挥手,让小姑娘先去休息。 她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反应。 荧惑也不急,直接推门而入。 室内的少年依靠在床头,看她一眼,冷笑道:「何必要敲门?」 荧惑大言不惭道:「我懂礼貌嘛。」 她看向少年,十分欣喜地笑了。 对方竟然真的坐起来了,只不过面色仍然苍白,而且额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荧惑让其他的手下们都暂时离开,她走上前,拿了条手帕为对方擦汗。 「是不是能感觉到一些力气了?」荧惑问,然后解释道,「其实这个万象并不恐怖,它只不过是一个无底洞,会无穷无尽地吞噬你的修为、灵力、体能和健康,但如果你自身本就够强,那么用不了多久,你的行动就和正常人无异了。」 岁云岐躲开她的手,冷着脸不搭话。 荧惑收了手帕,也不生气:「虽然我不想那么快就揠苗助长,但是……」 她起身,伸出手:「你需要跟我一起走走,就当是復健吧。」 岁云岐冷硬地拒绝道:「我不去。」 荧惑问:「你是不想和我去呢,还是单纯地不想去?」 少年看她,毫不犹豫地说:「不想和你。」 「那就好说了,」荧惑道,「你想和谁去,告诉我。」 岁云岐沉默了一会儿,垂着乌黑的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道:「妙火,妙风,都可以。」 荧惑笑道:「好,你想和谁去,我就砍了谁。」 岁云岐勐地扬起眼睛,瞳孔中厉色一闪而过:「你!」 荧惑被对方逗得笑出声来,她握住对方的手,虽然她现在的身形比栾如高了不少,但少年仍然可以用手完全包裹住她的,她在对方掌心挠了一下,自然地说:「为了避免我把亲信砍死,无俱剑主还是行行好,饶了他们吧。」 「无耻。」岁云岐抽回手,恨声道。 「就是,」荧惑顺着他的话道,「这个魔尊,实在是太无耻了。」 扶着岁云岐下床,荧惑能感觉到对方几乎没有力气,只能靠着她。 但少年又想保持距离,咬着牙死撑,很快额上就又见了汗水。 「其实适当服软也没什么,」荧惑停下脚步,循循善诱道,「如果你能答应我,每天都让我陪你练练走路,我可以其他时间都不来烦你。」 岁云岐道:「我不信。」 他太了解魔尊了,翻脸不认人、随口扯谎,这都是对方最擅长的领域。 对于荧惑的信用问题,岁云岐已经不抱希望了。 荧惑停下脚步,牵着对方的手,很认真地看着他。 岁云岐不明所以,皱起眉:「你做什么?」 下一刻,魔尊忽然踮起脚,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岁云岐惊骇不已,他勐地想要躲开,却因为力气不足,竟是踉跄了两步。 荧惑连忙伸出手,像是拥抱那样环住了对方。 「好吧,」她轻声嘆息道,像是无可奈何一样,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气人,「既然你时时刻刻都想看着我,都离不开我,那我如你所愿,每时每刻都陪着你,怎么样?」 岁云岐面无表情,丝毫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只别过头,一眼也不想看她。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工夫,荧惑能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侧的力道变弱了。 虽然他们走的很慢,但可以看出,少年正逐渐找回对身体的掌控感。 比想像中还要快,她很满意。 其实顶着万象自如生活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万象也不傻,吸干了宿主自己也就没东西可吸了,基本的自理能力还是要保证的。只不过,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也不知道岁云岐行不行? 荧惑想,她这辈子凡事亲力亲为,唯一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可能就只有这件事了。 只可惜这小子一点情也不领,反而还觉得自己在害他。 看了对方一眼,荧惑自己也觉得很新鲜,她的耐心真是日渐变多,以前遇到这样不愿意交流的,她早就一刀砍上去了,怎么可能好吃好喝供着,她还亲自带对方练习走路? 恐怕她的亲师父重千风看了,也要觉得自己这弟子是被夺舍了吧。 荧惑嘆了口气,好可怕,这就是有良心的感觉吗? 两人就这么靠着又走了一会儿,逐渐走到魔宫大殿的附近。 魔域比宗域早两个月进入冬季,此时天高云淡,风中已经透着冷意。 荧惑停下脚步,把少年披着的斗篷又系得紧了一些,以免灌风。 岁云岐垂着眼,忽然道:「他们怎么样了?」 荧惑专心地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明知故问:「谁?」 少年看她,有些恼怒。 荧惑盯着对方明光流转的眼睛,笑眯眯地说:「哟,总算捨得看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她话一说,少年就又立刻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虽然依然冷着脸,却有几分仓皇之意,好像没那么牴触了。 岁云岐攥紧了拳头,努力不看对方,但却无法忽略身侧忽然响起对方的笑声。 他死死地咬着牙,胸腔之中翻涌着的除去恨和怒,竟然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情绪,但他却无法捕捉到,只知道这情绪驱使着他无法直视魔尊。 好像如果他再多看片刻,那些恨和怒就会倏然消解。 突然发现,我其实是在写火葬场啊! 第68章 谈心 岁云岐没什么力气,走不远。 荧惑带着他登上魔宫东侧一处悬楼,然后停下了。 悬楼是魔域特有的建筑,地基极高,通天一般,起居住所则在最上方。 除此之外,下方都是登上去的楼梯。 他们身在悬楼的顶层。 这是一处四面通透的平层凉亭,有坐靠的桌榻,甚至还有床榻。 生活起居所需更是一应俱全,将四面的竹帘捲起,日光落进来,木质的地面亮晶晶的。 而且这里地处高位,视野十分开阔。 若是目力过人,甚至可以越过深寒冰原,一直看到南方尚未凋敝的、郁郁葱葱的绿色。 环着这栋小楼的,是一条绵长的河,十分清澈安静。 荧惑准备了坐塌,让岁云岐坐下,她在一旁沏茶,然后介绍道:「这条河叫泅水,与见知渊连接着,相传修建这条河是为了抵御魔族,在我师父那代之前就存在了,据说最终是通往穹海,不过我没去验证过。」 「至于为什么能抵御魔族,」荧惑笑了笑,「听说千百年前,魔族不会飞,只能靠走,然而这河被某位高人下了咒,以至于魔族不能渡河,一旦进入水中,便会沉下去溺死。」 岁云岐起先闭嘴不言,听完最后一句,忍不住问:「真的吗?」 荧惑听后笑了,少年见她笑自己,又移开视线,流露出不高兴的模样来。 「我没试过,师父说去试传言太愚蠢了,而且我也很少来这里。」 这栋楼非常高,凌驾于魔宫所有建筑之上,几乎有种压迫感。 「……为什么会有这个地方?」片刻后,岁云岐问。 这里和整个魔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孤高,冰冷,没有一丝活人气。 虽然荧惑用了术法,让深秋的冷风无法灌入,但这种冷是长久以来无人来访造成的,像是已经渗入了这栋小楼的每一块木榫中。 「师父失踪之后,我就修了这栋楼,」荧惑道,「因为这里最高,如果她回来了,我会最先看到她。」 岁云岐道:「可你也并不常来这里。」 荧惑听后笑了,然后道:「因为师父不会回来了啊。」 岁云岐年纪小,并不清楚上一任邪异门尊主的事情,只在长辈的只言片语中大概得知,那是个比荧惑还不好惹的人,但却不能说是个完全的敌人,长辈们提到她时神情复杂,但却也有几分敬重之色,应该是一位了不起的前辈。 「她因为封印魔族,在见知渊失踪了,我也有几十年没再见过她,」荧惑简短地说,「世人都觉得我师父是个能人,什么事都能办到。所以不会死,总还有出现的那一天,但是……」 岁云岐忍不住看她脸上的神色。 荧惑垂下眼,睫毛颤了颤,随后抬起,笑道:「好了,不说她了。怎么样,这里风景是不是很不错?」 岁云岐深深看着她,随后顺着她的话道:「与魔宫不同。」 「没错,」荧惑道,「我当初就是想建一个和魔宫完全不同的地方。」 她伸出手,抚摸着他们所在位置深色的木柱,肤色在衬托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白。 少年将视线从她手上收回,片刻后才问:「为什么来这里?」 荧惑道:「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所以分享给你,怎么样?」 岁云岐顿了一顿,而后道:「……不必。」 荧惑并不生气,十分有耐心地泡茶。 她手中新拿来的这茶与宗域的稍微有些不同,泡在开水中会逐渐由捲曲状态逐渐舒展,通体红色,跟着滚水进入剔透的茶杯中时,就像是翻飞的红蝶,连泡出来的茶水都是淡淡的胭脂色的。 头一二壶荧惑并不喝,而是直接用术法控制着用水浇灌凉亭中的观赏植被。 直到第三壶,那淡淡的胭脂色变得更淡了,她才倒了一杯,递给岁云岐。 「尝尝。」 少年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口中盈满香气。 随即他发现,这茶水的味道与荧惑身上的气息很相似,都是一种冷冷的花香。 他刚抬起眼,就发现魔尊正看着他,而后像是猜中了他内心所想一样解释道:「我最喜欢这种叶子,不仅可以泡茶喝,还可以制香,我日常用的薰香都是它。」 这味道十分细微,若不是认真去闻,或者是距离足够近的话,其实是察觉不到的。 岁云岐忽然想到先前是在什么情况下闻到了这股香气,垂下眼,没有答话,耳垂微微泛红。 「对了,你看那边,」荧惑忽然开口,她伸手一指,「那边就是见知渊。」 少年循着看去,只见北方更远的地方,地面有一道黑色的痕迹,只不过被雾气笼罩着,有些看不分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我到炽停峡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荧惑道,「因为炽停峡和见知渊像是对称的两个峡谷,位置、地势和大致的样子几乎是一样的,像是人为修建的一样。」 岁云岐有些惊讶:「怎么会?」 「谁知道呢,」荧惑一笑,「我们要弄明白的事情有很多,说不定到最后,就又绕回这两个地方了。」 岁云岐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想起他们两人还没和好,便冷着脸道:「不是『我们』。」 「无俱剑主,你怎么还在生气,」荧惑忍不住看他一眼,「我都带你来这里了,还不足以让你放心?」 岁云岐面无表情道:「你骗过我,我不信你。」 荧惑嗤笑一声,然后道:「这样吗?那我告诉你,我又骗你了。这茶水里下了毒,喝掉之后必须以阴阳之术双修方能解毒,不然半个时辰内爆体而亡,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试试?」 岁云岐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完,仍是面无表情,已经不搭理她的胡说八道了。 看着对方的模样,荧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惊奇和不理解。 她甚至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居然在花心思逗一个只活了二十年的小剑修开心。 这话早说半年她不仅不会信,还会一刀砍了这个造谣的人。 「不管你信不信,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最终,无所不能的魔尊嘆了口气,服软了。 岁云岐低头喝茶,充耳不闻。 荧惑摆出她自以为最诚恳的表情,握住对方的手,认真说:「你未婚妻的身体真的不是我有意要夺舍,我也是莫名其妙在她身上復活了。所以夺舍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我也没想过会顶着你未婚妻的身体大半年啊,这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地开了个头,我顶多是稍微利用了一下?」 岁云岐手指一顿,表情更是冷若冰霜。 荧惑看出不对劲,心思一转,心想,难道是我说错话了?怎么看他比刚才更不开心了? 「你还好吗?」她问,「哪句话让你不开心了?」 岁云岐看着对方,也顺着荧惑的思路想,哪句话最让他不开心呢? 事实上每一句都是,而且一句比一句更气人。 岁云岐想,东拉西扯说了这么多,到头来,她竟不会为骗自己成婚而抱歉? 看来欺骗感情对于魔修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格外愤怒,纵然没什么力气,但也坚决而不容置喙从对方手中把自己的手指抽出来。 然后冷然道:「一切为了魔尊的大计,你有什么错?」 荧惑被对方噎住了,这是她活了上百年罕见的说不出话的时刻。 片刻后,她突然笑了出来。 半年前无俱剑主不会拒绝旁人,生气的时候也是生闷气,荧惑便教他拒绝,没想到他不仅学会了,还举一反三,变得伶牙俐齿起来,真是不敢相信。 看她笑,岁云岐觉得她不可理喻。 但却闭上嘴,并没有搭话,他清楚得很,如果贸然询问,必然会让自己更生气。 「无俱剑主,」荧惑再次握住对方的手,这次岁云岐想抽走,但却没成功,「三天后开始和我练剑吧。」 岁云岐愕然看她,反问:「魔尊是觉得我现在能握剑?」 「我说你能你就能,」荧惑自信道,「我从头教你,不就是练剑吗,我也很会的。」 岁云岐听后简直要被对方气笑了。 她先是将自己一身功力废去,然后又要从头教自己练剑,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就为了让他练邪异门的功法吗? 少年想,他无论如何他不会学的,不管魔尊怎么劝说也不会,对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 三日后,荧惑邀请无俱剑主到她居所外的空地上练剑。 她空手,然后给了对方一把练习用剑。 岁云岐一看这把剑倒是十分熟悉,他三五岁的时候用的就是它,只不过练了不到一年,便换了开刃的剑。 现在他二十岁,竟又从头练起,而且比小时候的情况更糟糕。 他力道不足,仅仅握剑片刻,便已经觉得疲惫,那万象似乎是在无穷无尽地吞噬着他的一切,只用瞬息的工夫,便能将他的力气都抽干。 荧惑却兴致盎然,交剑后退后三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没有兵器,而且让无俱剑主先手。」 她今日也换了装束,长发梳起,模样又风流知礼,与白衣少年站在一处,十分赏心悦目。 一旁围观的妙火道:「尊主这是要折辱无俱剑主啊?」 妙水也迷惑道:「虽然我们都是魔修,不必恪守什么纲常礼教,但这种做法的确胜之不武啊,尊主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妙火摇头:「难道是太恨无俱剑主了?」 槐川在一旁,看着五明子中不开窍的两人,忍不住道:「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信,尊主可能是在……追求无俱剑主。」 妙火:「……」 妙水:「……」 第69章 承诺 一个月后,清正宗。 文天从山上练剑回来,虽然天气转凉,但她还是一头的汗。 但少女却毫不介意地甩了甩头,用手背蹭掉汗水。 为了能早日从三宗府逃出去,她几乎是没日没夜地修炼,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进步得可以说是突飞勐进,连姜咫都惊讶于她的转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原本他们这个娇气的小妹妹最不爱剑,说学符咒,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着,也没学出什么门路来。 直到魔尊将他们困在这里,文天像是忽然顿悟了一般,话没有以前多了,心思都投入在修炼上,在这三十多天的时间中,竟然已有了一些小小的成就,并飞速超过了同龄弟子。 一个月的时间,文天长高了一些,脸上笑容没那么多了,但清正宗弟子见了她,都有了几分客气。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栾如。 对方醒来后发觉自己有了修为,原因应该与魔尊带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法器有关。自那之后,栾如便也开始修炼,但由于她先天不足,后天又没有跟上修习,导致一开始练得非常坎坷,好在文家主心疼栾如这个被灭满门的孤女,这段时间几乎是倾囊相授,也让她有了些许的突破。 文天好奇她的进度,便时常去看她。 一来二去,他们二人竟然熟悉了起来。 「哇,你在吃什么?」一进栾如的院子,文天便闻到一股好闻的甜香气,她露出惊喜表情,大大咧咧地就坐了。 栾如看她一眼,道:「只不过是莓果做的冷食,你没吃过吗?」 文天道:「你这里的好甜,一定是我太饿了!」 栾如听后,放下勺子,将冷食向前推了推:「你来吃,我再做一碗。」 文天也不客气,美滋滋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塞进嘴里,然后含煳不清地说:「你上午的功课修炼完了?下午如果没事,我们一起去看看姜家主吧。」 栾如端着冰碗从厨房内走出,不客气道:「我没空尽孝。」 文天一听便笑了,忽然觉得栾如在某些方面,竟然和魔尊荧惑有些像。 「笑什么?」栾如问,「难道我要和那几个家主虚与委蛇吗?」 「不不不,」文天摆摆手,「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还挺像……哈哈。」 栾如一见文天露出这种表情,便极为聪明地猜到了。 她坐到少女对面,有条不紊地又做了一碗冷食,然后问:「魔尊夺舍我这些时日,除了费尽心思接近岁云岐之外,还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文天想了想,觉得应该把问题换成「做了哪些不奇怪的事」。 「荧惑这个人蛮奇怪的,她教了我们很多东西……就是先前要你当我们老师,你拒绝了的那些,但荧惑却答应了,而且竟然真的教得很多。」提到早年这件相处不愉快的旧事,文天想现在的栾如被自己救了,怎么也会道声对不起吧? 没想到栾如听后却淡淡应了一声,没什么表情,而是慢条斯理地享用起冷食来。 文天想,论性格难搞,栾如和荧惑还真不知道谁更难搞一些。 「再过半个月。」忽然,栾如没头没尾地说。 文天好奇道:「怎么了?」 栾如道:「再过半个月,我可以掌握修行的基本要素,然后我们找机会逃出去。」 文天听后瞪大了眼睛,她知道栾如胆大,却没想到这么胆大。 「你、你认真的吗?三宗府都是魔尊的人,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栾如面无表情道:「不难,你们听我的就好。」 文天咽下最后一口甜蜜的冷食,觉得对方的胆子简直大得没边了。 另一边,邪异门。 第两千七百七十一次,荧惑只用两根手指就夺下了岁云岐的剑。 剑柄脱手的瞬间,少年站立不稳,趔趄了两步,随后他垂着眼睛,神色十分平静:「我输了。」 在一旁围观的槐川和五明子都看不下去了。 这段时间,他们每天的必修课就是看魔尊用各种方法夺下无俱剑主的武器。 荧惑非常有耐心,并且是一副教学的态度,在每次夺剑后,会告诉对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面对她的出击,应该怎样躲避或者是反击。 按说无俱剑主这样的天之骄子,几次下来就该因为折辱而发怒。 但却没想到,他都忍了下来,并且学会了。 荧惑虽然只用两根手指便能夺剑,但他们二人之间过招却不只是只有一两招那么简单。 岁云岐毫无修为,只用招式和体能躲避与反抗,虽然他本就修习过这些,但因为万象的存在,他必须如同打断骨头方能正骨一样从头来练,而且体力也极其容易枯竭,导致这段时间的训练让他十分痛苦。 但在这痛苦之中,岁云岐也凭生出一股无法被打倒的韧性。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无俱剑主进步飞速,甚至有一日遇上一个能力低微的魔修来挑衅,竟被无法使用术法的无俱剑主打飞出去,可叫邪异门上上下下看了场大笑话。 但岁云岐却神色平静,甚至走上前,将对方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魔修惊疑不定,吓得简直要御剑而逃。 少年却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的住所。 荧惑听后面无表情,她不笑时,多美艷多情的五官都化作了冷酷,看得五明子们都觉得那魔修死定了,没想到片刻后,魔尊却笑了一声,然后道:「这人倒是给了我灵感,以后谁愿意来挑战无俱剑主便来,只不过后果自负。」 那之后,愿意来挑战岁云岐的人更多了,最先他还会挂彩,到后来,他竟可以逆着术法,只用剑招取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连槐川看了都觉得这是个奇人,到底要有多能忍耐的心性才能做到如此? 长此以往,只怕对邪异门不利。 槐川想了想,又想撺掇魔尊杀人了。 终于,一上午的训练结束了,荧惑调转剑柄,递还给岁云岐,然后道:「休息一会儿吧,中午我叫人做了荔枝鸡。」 听到这道熟悉的菜,岁云岐抬起眼问她:「许甦如何了?」 「伤好了,我允许他们在三宗府小范围活动,」荧惑道,「放心吧,没亏待他们。」 岁云岐道:「你已经困了他们一个月。」 荧惑笑道:「一个月而已,我困了他们五个月、一年、十年的时候,你就不觉得这一个月有多长了。」 五明子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十分迷惑。 虽然尊主也并不是把所有计划都和他们说,但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没头没尾到让人无从猜测的事。 岁云岐看着荧惑,并不觉得她说的是实话。 这段时间他已经完全习惯了魔尊的说话风格,半真半假的绕圈子是常事,一句话里能有三分真他便已经谢天谢地,而且所有一个套一个的谎言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目的,反应机敏到令人咂舌。 同样的,他也完全不觉得荧惑所说对自己的喜欢是真,这极有可能是她在筹谋什么新的计划。 想到这里,岁云岐原本已经稳落下的心又变得有些焦躁。 他紧抿着唇,眼神转冷,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先走了。 荧惑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八成是会错意,她在清正宗好不容易给对方培养出些有话直说的习惯来,一回邪异门立刻又打回原形了。 想到这里,她嘆了口气,第一次有了自作自受的感受。 少年这段时间都住在悬楼上,荧惑自然也把荔枝鸡准备在了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几道宗域的知名菜餚。 岁云岐看了没什么反应,坐下后先是倒了杯茶,随后看了荧惑一眼,沉默片刻,也给她倒了一杯。 荧惑笑道:「我以为你要赶我走呢。」 「这里是邪异门,」岁云岐淡淡道,「你想在哪里,那是你的自由。」 荧惑「哦」了一声,笑眯眯道:「那我不如今晚也住在悬楼吧。」 这里虽然顶层是宽阔的亭廊,但下方却只有一处住所。 她也住在这里,那就意味着…… 岁云岐想到这里一怔,微微睁大眼睛,竟没能说出话来。 荧惑道:「你想什么呢?今夜是满月,我有一门心法需要借着这个时间教给你,而且,它和你的宗域功法并不冲突,若你能学会,对你是天大的宜事。」 「……没想什么,」岁云岐夹起一块茭白,放入碗中,沉默片刻,问她,「你到底在筹划什么?」 荧惑道:「当然是在一统两域了。」 岁云岐见她如此态度,神色又冷下来。 荧惑立刻笑了,随后嘆了口气,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解释道:「你这个人真是不禁逗……魔主舍潮要復生了,我要对付他,所以正在做准备,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准备,你能明白吗?」 岁云岐想到荧惑所做之事,只有一个模煳不清的轮廓在心中浮现。 但却飘忽着,叫他无法捕捉。 随后他道:「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对付他。」 荧惑道:「你不行,你会死的。」 「不过是死,」岁云岐摇了摇头,「我不怕。」 荧惑听后忽然露出好奇的表情,她托着腮,凑上去,问他:「舍潮的目标是我,若你因为对付他而死,就算是为我而死,这样也行吗?」 岁云岐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皱起眉,有些困惑。 荧惑道:「舍潮若是现世,必定要来杀我,到时候你虽然目的与我一样是封印魔主,可在外人看来,你却是和我站在了一起,到那时必定会背负宗域骂名……可以吗?」 她看着少年的瞳孔,虽然在笑,神色却很认真。 像是在等待某种约定时的答覆。 岁云岐同样也看着她,看艷绝两域的魔尊,看他的对手,他的宿敌。 片刻后,岁云岐点头:「可以。」 我竟然十天没更新,最近一直在准备考试…………忙吐了,对不起各位 第70章 坦白 又过了一个月。 荧惑埋头在自己书房中处理着这段时日邪异门中的事务,事情很多,好在她对自己这摊子事业还算上心,这才让各项问题没有积压太多,邪异门还算是一个运转自如的状态。 此时,妙风忽然在请示后进入房间中,一言不发,先对她行了一礼。 荧惑头也没抬:「怎么了?」 妙风道:「今日属下与无俱剑主切磋。」 荧惑问:「然后?」 妙风顿了一顿,并没有说话。这反而引起荧惑的好奇,她饶有兴趣地抬头看向对方,见妙风素来古井无波的面孔上出现了微妙的表情,似是无法相信,又像是恐惧。 荧惑好奇道:「怎么了?」 妙风道:「……无俱剑主,用修为胜了我。」 荧惑扬眉,脸上露出笑:「真的?」 她扬起嘴角,神色中有几分大功告成的喜悦。先前她就猜想过,也许岁云岐能尝试着扛起那无底洞般的万象法器,然后生出些许修为来御敌。当然了,这绝不是容易事,可以说是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毕竟毕竟哪怕是澎湃如海的修为,自上而下向着深渊无穷无尽地倾倒,也终究会有枯竭之时。 而且万象之所以叫万象,是因为它能包罗一切。 一切就代表着没有尽头,无法被填满。 怎么有人能逆天而为呢? 好在,她没看错人,一念之差选了岁云岐,这小子果然是旷世奇才,居然可以做到。 荧惑把手边的事情一扔,站起身来:「我现在去看看他。」 妙风却道:「槐川说,无俱剑主太危险了,还是希望您可以再考虑一下,将他杀了,或者是囚禁。」 荧惑点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也都考虑了。」 妙风犹豫道:「那您的顾虑是……」 「已经这么久了,」她轻轻嘆了口气,「知道为何魔族没有异动?」 妙风摇头:「属下不知。」这段时间魔族不仅没有异动,甚至连在北方活动的迹象都变少了,邪异门方所遭遇到的纷争也下降,他们都以为情况在好转起来。 荧惑道:「我与舍潮重生的魔功属于同源,我想变强,需要月盈月亏之力,而他同样也需要……只不过我想他要的,是同族的献祭。」 妙风听后一惊:「你是说……」 荧惑道:「他们復活舍潮必然是倾尽全力,无所谓任何牺牲的,所以魔族减少,代表着舍潮出现已经将近。」 「竟是如此……」妙风喃喃自语,「魔尊为何事先不说?」 荧惑道:「因为不确定性在岁云岐身上,若是他这个月还不能有修为,我便把他放弃了,自己来用万象。」 「那现在……」 荧惑微微一笑:「他想必会很好用。」 悬楼上,少年坐在观景廊中,垂首看着手边的无俱剑,若有所思。 他已经许久没有提起这把剑的力气了,直到今天,他在与五明子交手的过程中,竟然又凭空生出一丝灵力来,将无俱剑招来,然后一剑破了对方的招式,将他胜了。 岁云岐实在是不敢相信。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响起,声音太熟悉了,他没有回头。 随后,魔尊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埋怨:「怎么也不理我?」 「我不理魔尊,难道魔尊就不说话了?」岁云岐并没回头,只在听到她声音时微微弯了弯唇角。 荧惑也是微微一笑,手中明月苦倏然幻化出来,她勐然向前,一刀直取对方后心! 少年几乎是在刀风发出破空声响的一瞬便回身一跃,无俱并未出鞘,他知道自己力气与修为都不足,并不能与魔尊正面抗衡,于是阔剑只斜斜一挑,力道与角度都分外巧妙,瞬间竟将明月苦的刀尖向上一抬,稳稳接住了。 荧惑目光一亮,笑了:「好巧的一招。」 对方现在修为不多,必须省着点用。他这么快便知道了该如何自控,实在是难得。 若是旁人,发觉自己可以掌控灵力了,那必然会用些大开大合的功夫,然而过度的贪婪,只会让修为枯竭更快。 她选岁云岐,还真是选对了。 收了刀,荧惑在旁边倒了两杯茶,然后走上前,在对方身边坐下:「听说今天表现不错?」 岁云岐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嗯。」 荧惑问:「修为可觉得不够用?我之后会教你新的固本之法,能让你练得比现在更快些。」 岁云岐听后,忽然问她:「你都计划好了,对吗?」 从将他困在邪异门,到逼他重新拿起剑,再到如今令他凭空再度修炼到可以运用灵力。 少年嗓音低微,带着嘆息一般。 荧惑看着对方清透而分明的眼瞳,没急着回答。 她将视线落在似乎无穷无尽散发着魔气的见知渊上,开始认真思考这一切是自己计划好的吗? 其实也不是,她原先的计划,是将万象为自己所用,恰逢此时她回到见知渊,有槐川和五明子在,想必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她的修炼速度并不会比岁云岐慢。 一旦灵力成型,她便有了和舍潮一搏的可能。 谁能想得到在执行这个计划的中途会杀出个岁云岐呢? 荧惑思索,也许如果没有那朵珠花,她也不会对对方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又或者会有,只不过不会那么强烈。 现在木已成舟,她强行把无俱剑主绑成了自己人,这时候再论是不是事先计划好的,她也不好说了。 岁云岐见她不说话,便侧过脸去看。 魔尊像是正在沉思,看向远方,脸上没有笑。 她不笑时,看起来肃丽极了,身上并觉察不出修道与修魔的分别,只让人觉得威严难测,心生敬意。 也难怪邪异门之人都怕她。 随后,荧惑终于收回了心神,转过脸,对少年一笑。 这一笑,极北之地的寒意都像是被驱散了。 岁云岐怔忡片刻,攥紧手指,十分艰难地收回视线,淡淡道:「不想说就算了。」 「这不是我的计划,」荧惑直白道,「一直到大婚那天,我的计划都不是这个,你加入,其实是意料之外。」 见少年不说话,她问:「喂,你不会觉得我一直在算计你吧?」 岁云岐看她一眼,意思明显是「你算计得还少吗」。 荧惑道:「好吧,就算是算计过,不过这件事,绝对在我意料之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又是沉默了片刻,岁云岐似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问她:「之后要怎样?」 「等吧,等事态的变化,」荧惑想了想道,「只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去解决虚花的事情。」 少年知道此人是谁,也清楚他和舍潮之前千丝万缕的关系。 「怎么解决?」他问,「你要去见知渊?」 荧惑点头:「是我们一起,趁着舍潮还没动静的时候,如果能提前杀了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段时日对方逼迫自己扛着万象的威压修炼的情景歷歷在目,岁云岐忽然如有顿悟:「你在等我重新获得修为。」 荧惑展颜一笑:「没错,还好你没让我等太久。」 岁云岐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先前他心中那飘忽不定的线索忽然有了清晰的模样。 原来自己在荧惑夺回身体又带走万象之后的作用竟是这个。 「怎么了,不开心?」荧惑好奇地凑上去,「当初不是最喜欢和我一起冒险了吗?」 岁云岐侧过脸,不看她。 荧惑不依不饶:「忘了三试啦?」 岁云岐沉默片刻:「不……我只是不明白。」 他不明白,魔尊一个对力量有着绝对追求的人,怎么会把唾手可得的法器给自己? 她不像是因为一时心软就改变计划的人。 又或者……与舍潮那一战必死无疑,魔尊早就想到需要一个人替她送死,毕竟先前她已经明确说过,和舍潮对上他几乎没有胜算,如果他插手,那便算是为了对方而死。 真是一个狡猾的人,岁云岐想。 那么擅长说谎,又那么喜欢剖白,假话和真言掺在一起,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又或者说,不知道从何开始拒绝。 他不说话,荧惑却不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她笑了笑,欺身过去,在对方唇上亲吻了一下。 「哪里不明白?」荧惑贴着对方的唇,轻声问,「快来问我。」 岁云岐想躲,然而魔尊却十分适时地加深了这个吻。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个吻并没什么侵略感,也丝毫不含情/欲,反而像是一种柔和的安抚。 「你……」岁云岐有些无法思考,含混不清地将那些疑惑都抛之脑后。似乎不刨根问底也无所谓了,与对方唇齿相交之间,少年心中纠结成团的问题稍稍松散了些,「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我会帮你。」 荧惑愣了愣,停下,笑了出来:「你难道觉得我在出卖色相,让你来帮我做事吗?」 岁云岐耳垂髮红,他勉强正经道:「我没这么觉得。」 荧惑凑上前,问对方:「那你觉得我的色相怎么样?」 魔尊美艷的脸在眼前倏然放大,岁云岐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最终,他有些无奈地看向对方,直视着那双漂亮得有些摄人心魂的眼睛:「很美。」 这话他说过几次,但情境不同,荧惑的感觉也不一样。 她看着对方英俊的脸庞和目光中分外认真的神色,忽然再度亲吻上去,喃喃道:「无俱剑主,我现在觉得,大婚当日的事如果不做全套,是对不起自己。」 好了后面是拉灯环节了,大家自己脑补一下吧! 阶段性忙完了,这段时间应该会一口气更完~谈恋爱放在一边,又要打怪了 第71章 计划 甬道漆黑、狭小、诡异。 无论是谁进入这里都不可能站直,必须匍匐在地上,手脚并用着才能前行。 炽停峡的热气似乎也侵袭了这条甬道,石头上沾浮着化不开的热意,有水声滴答作响,时近时远,并没有规律。 「我们真的能出去吗?」趴在石头上,文天胆战心惊地问。 栾如轻轻「嗯」了一声,又向前爬了几下。 随后,她手下一空,前方的石头似乎陷落了,空间忽然变得大了起来。 栾如有些惊喜地艰难挪动着,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然后掐诀念咒,将一团火焰扔了下去。 明光下落五六尺左右,接触石面,灭了。 她放心地向下一跳,利落地弯曲双膝作为缓冲,然后又燃起一团掌心火。 「你下来吧,这里是安全的。」 文天舒了口气,跟着跳下去。 回想起她们两人这离经叛道的行径,文天简直不敢相信。 栾如先是和她说再有半个月便能行动,后来因为她实在是不熟修道,导致拖延了一个月才勉强达标。 试演那天,许甦、姜咫、沈空阶、文姣姣都在,他们见少女已经对日常法术运用自如,并且凭藉着自身的聪慧和机敏,甚至可以和沈空阶对打上几十回合也不落下风了,便同意了她的计划——逃出三宗府。 家主们一开始对此事并不贊同,尤其是文家主,但挨不过自家两个女儿的央求,也只好松口,让她们试试看。 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栾如不仅在这短短一个月内迅速成长为了一个修者,还摸清了魔修换班轮岗的时间,并且找到了他们在三宗府布下的大阵的缺口。 再然后,她趁着某一日看守松散,抓着文天,一路带她到了禁地。 这里文天自然是印象深刻,当它打开时,邪异门无数人从北方来到这里,魔尊也是从这儿回去的。 她不可置信地想,她们难道要一路追到邪异门去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没想到栾如摇了摇头,告诉她,她们现在还没有直接去邪异门的本事,只能先离开三宗府再做打算。 文天问她:「为什么不带着所有人一起走?」 栾如冷淡道:「且不说还有几位家主伤着,我们突然走那么多人,难道魔修不会察觉吗?到了那时,那些没能走成的人岂不是更危险?」 文天想,可是你带我出来也没用啊,为什么不能带更有本事的?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和害怕,栾如仍是那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她道:「我自然是看中你的本事了,你不必把自己想得那么弱小。」 文天心想,可我就是很弱小啊。 栾如不再搭理她的畏惧,径直带着她走入这条暗无天日的甬道当中。 这里太安静了,文天走着走着,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小跑了两步,赶上栾如,问她:「出去之后外面是什么地方?」 栾如想了想:「离三宗府不远,应该算是山下,但我们还有很远的一段路才能到。」 文天十分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要知道,禁地已经是秘密中的秘密了,而栾如竟然还能再找出一条修缮好的通道来,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文天想,她重生之后,身上的秘密好像不减反增了。 「这是我爹告诉我的,」栾如轻声道,「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用上它。」 文天瞪大眼睛:「栾家主?是什么时候的事?」 栾如思索片刻,声音在昏暗的环境中轻得像是一阵烟:「大概是我家出事的半年前吧,那时候魔尊刚死不久,我们都觉得他是在防着邪异门的人来寻仇。」 说到这里,少女轻笑了一声:「没想到最后我家竟是灭在魔族手中。」 「你……」文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讷讷道,「节哀。」 栾如摇了摇头,不再提这件事。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炽停峡的热气逐渐消失了,温度变得正常起来。 文天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栾如说:「换我用掌心火照明吧,你别太累了。」 栾如看了小姑娘一眼,片刻后说:「多谢。」 「怎么谢我?」文天惊讶道,「是你带我跑出来的,我该谢你才是。」 栾如却道:「如果你不与我出来,在三宗府,纵然被魔修看管着,但起码长辈亲友都在。而出来之后,外面只有不确定的危险,远不如炽停峡安全。」 文天立刻道:「外面还有你,我自然不怕了。」 栾如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个很不像她的笑:「那我更要谢你相信我。」 文天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 忽然,在甬道的前方的黑暗之中,忽然模模煳煳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文天的唿吸瞬间就被窒住了。 她的脚步顿住,全身紧绷,心跳变得极其剧烈。 片刻过后,栾如开口,声音冷淡而警惕:「你是谁?」 那身影动了起来,向前走着,逐渐走到火光能照到的地方。 此时文天的背后已经被汗水完全濡湿了,她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抓住栾如的手臂,大着胆子看向那个人。 ——那是一名少年,纤细、苍白,乌髮黑眼,背后一把巨大的弯刀。 在看清那少年长相的一瞬,文天的额角像是被剧烈撞击了一般,勐烈地疼痛起来。 她轻唿一声,捂着额头退了两步。 「你怎么了?!」栾如扶住她,「文天?」 「这个人、这个人——」文天惊恐地看向少年,有什么被抹去的记忆忽然復甦了,她道,「他是魔尊手下的人!不,不对!」才说了一半,又有什么声音在她半昏半醒之间留存在了记忆里,此刻正挣扎着破土而出,文天强忍着疼痛,努力地回想。 「他好像是……魔族那边的人。」 片刻后,文天眼含恐惧,微微发着抖说。 一连四五天,荧惑都以借宿的名义睡在悬楼。 白天她处理邪异门的事,修炼,晚上几乎都是和岁云岐黏在一起。 对此,魔尊很理直气壮,面对少年的拒绝,她反问无俱剑主:「这是我盖的楼,你难道要赶我走吗?」 岁云岐简直要被对方这幅模样气笑了,他说:「那魔尊可以留下,然后赶我走。」 荧惑立刻无赖道:「不行,你至少还要在邪异门住上五十年,等五十年一到,我不但要赶你走,还要找你要租借房屋的钱,到时候你又老又穷,只能回头求我怜悯。」 面对这一通胡言乱语,少年早就习惯了,他听着,无奈而毫不意外,甚至能回上两句:「魔尊把五十年后的事都想到了,真是高瞻远瞩。」 妙水妙火听着他们两人斗嘴,对视一眼,决定靠沉默保命。 这几天中,五明子来过一次,之后就只有荧惑独自前来。 悬楼很高,与邪异门的一切拉开距离后,竟给岁云岐一种他们从两境抽离开的感觉。 仿佛悬浮于人世,只有他们两个人。 天色逐渐暗了,房间里很安静。 荧惑不知这一天都忙了什么,下午回来就一头扎进床里睡下了。 岁云岐靠在床边看书,一低头就能看到对方缩在毯子里,乌黑的髮丝披着,肌肤莹白得几乎有些透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也难为她能睡得如此毫不设防,丝毫不在意身边这个宿敌,而闭嘴不说话时,安静而乖巧的样子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丝毫没有半分平日里的张扬和狂傲。 少年看了她片刻,收回视线,翻了一页书。 这两页他已经读了一个下午,至于具体讲了什么,可以说是一字一句也没进脑子。 又过了一会儿,荧惑翻身,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岁云岐身上。 她十分坦然地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几乎是瞬间,就又睡着了。 岁云岐的手指动了动,心知此时的自己该躲开,但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对方的脸颊。 荧惑的皮肤有些凉,也比常人更白一些,不知道和她练的生死道是否有些关系。 他想到这几天对方肌肤残留在自己触感中的光滑和细腻,想到那些旖旎滚烫的情事,脸忽然红了,连忙收回手,低着头努力做出看书的样子来,只不过刚看了片刻,就又神思飘忽,想到荧惑说后天他们就要去见知渊。 百年来从未有人敢涉足的魔族废墟,荧惑谈起的时候,和提议去花园里转转也没什么区别。 她好像什么也不怕,就像是在瘴林里面对未知的三试,那时候她也什么都不怕。 这么想着,岁云岐又忍不住低头看她。 就在这时,荧惑忽然睁开眼,与少年对上了视线。 她勐地往对方身上一扑,用毯子裹住了岁云岐,而后全身都压上来,狡猾而促狭地笑:「你一直看着我,我还怎么睡觉?」 少意识环住她:「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早上。」 「不至于,」荧惑低下头,在对方肩上蹭了蹭,驱赶最后的疲倦,「我在准备一些去见知渊的东西。」 「是什么?」岁云岐很好奇。 荧惑道:「把你的无俱剑熔了,锻成了一把刀,跟我比较配。」 岁云岐听后神色没什么变化,只道:「无俱锻刀,至少会有两把吧?」 荧惑:「……无俱若是有剑灵,听了你这话恐怕也要哭了。」 少年盯着她,也不说话,最后还是魔尊败下阵来:「好好,我不瞎说了,其实这次去见知渊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找到虚花,第二是我们最好能找到穹海的入口,我这几日的准备,其实就是在翻看典籍,想看看我师父她老人家有没有留下穹海的线索。」 岁云岐问她:「找到了又怎样?」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房间中的烛光将荧惑的面孔映得光泽温柔。 她听到这个问句,十分灿烂地笑了,可笑中却有杀机。 「如果能找到穹海,我就计划着,直接端了魔族的老巢。」 那当然不会这么容易( 第72章 不速之客 虚花的手就像是某种坚不可摧的金石,只需要轻轻一用力,他手下少女纤弱的脖颈立刻就会被捏碎。 文天死死抓着他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拼了命阻止他杀死栾如。 很显然,现在虚花的状态也有些古怪。 他视线混乱,瞳孔血红,用力掐住栾如时,身体里仿佛又有另外一个魂魄在抗拒这样做,这让少年漂亮的五官狰狞扭曲,像是经歷着巨大的痛苦和拉扯。 「你放开她!」文天不敢松手,生怕松开手栾如就直接被掐死了,但此时却也分身乏术,她万般焦急之下,大喊了一句,「剑来!」 佩剑飞驰过来,电光一般向少年袭去! 虚花原本是不惧怕的,但他此时思绪混乱,无暇关注周遭情况。长剑飞来,他被逼得轻轻一退,手指不由自主微微松开,而速度竟然满了一瞬,让剑锋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细微的血光。 少年抬头,仿佛看向虚空的瞳孔落在文天身上。 他认了出来,那一招御剑,是魔尊的功夫。 文天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湿透了她的衣衫。 「你——你——」她退了半步,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在文天当初昏迷时模模煳煳的认知中,这个人似乎是魔尊手下的人,但又被魔主舍潮所控制着,很复杂,就像他现在的状态一样,混乱癫狂,而且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是说不定可以沟通一下。 文天心想,反正她们也打不过他,聊两句,万一能聊明白了呢? 主要是此时她唯一明确的,就是绝不能让他杀了栾如,毕竟如果栾如死了,那才是一切都全完了! 虚花松开手后,被钳制住的少女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文天赶忙跑上去,一把抓起她的手:「我们快跑吧!」 「慢着!」栾如呛咳着,却拂开了文天的手,摇摇晃晃着勉强站了起来,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揪住了虚花的衣领,而后凑上去,问他,「你是不是认识我。」 虚花血红的瞳孔定定地看着少女,片刻之后,他发出喃喃,声音低微:「舍潮要来了,舍潮就快……」 栾如颦眉,没有听清:「是谁?你大声说。」 下一瞬,虚花的手快如闪电,又抓住了少女的手腕,他仰着头,看着栾如,目光迷离浑浊,却又像是透过栾如,看向另一个人。 少年清晰地说:「荧惑,我要带你走。」 「去哪儿?」栾如没有纠正少年,她死死盯着对方的瞳孔,神色几乎是有些严厉的,而她这幅表情,竟有几分像魔尊,「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文天捂住嘴,忽然明白了少女的用意。 虚花神思恍惚,不住喘息着,混乱之中,他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他只觉得有两股力量撕扯着自己,一部分叫他杀了面前这少女,另一部分则告诉他,哪怕是自己死掉,用命也要保护她的安全。 因为她是、她是…… 栾如沉沉说:「回邪异门!」 文天听到对方真的这样说,简直吓坏了:「你要做什么!」 「先把岁云岐找到再说,」栾如冷声道,「既然舍潮都要出来了,我不信魔尊不会想法子对付他!」 文天磕磕巴巴地问:「那、那你的意思是——」 她崩溃地想,我们总不至于投敌吧!不是刚从她手下逃出来吗? 但是仔细一想,如果魔族真的出现了,除了去找魔尊帮忙,在茫茫的两域,她也根本不认识其他能人了。 这个欺骗他们、关押他们的魔尊,居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太离谱了! 而栾如神色冰冷。 早在她的魂魄被万象保护着,困在荧惑身体中时,她早就悉知了魔尊的一举一动,对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语气、每一个动作她都了如指掌。 于是栾如就用她那张魔尊曾经用过的,让虚花无比熟悉的面孔,凑近了,对着他,一字一句地命令道:「回邪异门,就现在。」 虚花混乱不堪,无法分辨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他退了半步,片刻后才点头:「……好。」 文天看得目瞪口呆,竟然这样就搞定了? 她眨眨眼,对栾如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一看,她跟魔尊也差不多嘛! 与此同时,另一边,就在两个少女挣扎前行时,荧惑正在研究见知渊的地形。 天冷了,岁云岐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復,他坐在一旁,肩上披着魔尊的披风,毛绒厚实,看起来十分温暖。 妙水机敏,站在地形图前,为荧惑出谋划策。 「尊主,这条路不太好走,为什么选它?」 「我师父当年走的是这条路,她能走,我们应该也能走,」荧惑思索着,语气有些不确定,「只不过不知道百年过去,这里变成什么样了。」 妙水了悟道:「原来是这样,说不定还能发现前魔尊的动向呢。」 提起重千风时,荧惑眼睛十分明亮,半分伤心也没有。 但岁云岐知道,她的师父多半已经去世了。 连少年自己也没察觉到,他看向对方时眼中满是担忧。 荧惑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对上他,然后忍俊不禁地笑了:「担心我呢?」 岁云岐收回视线,仍在嘴硬:「没有。」 荧惑笑眯眯地俯下身,在无俱剑主唇角亲了一口:「放心好了,就算这里埋伏着一万个魔族,我也能把他们杀干净。」 妙水抬起纸质图挡住眼睛,尽量做到非礼勿视。 岁云岐脸上发烫,勉强淡淡道:「我只是怕你师父的事情会影响这次行动。」 「不会的,」荧惑摆了摆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影响我?」 她笑了一下,略有感慨地说:「你年纪还小,根本不明白,一个人若是能活到我这个岁数,早就没什么执念了。」 岁云岐沉吟片刻,看她:「那魔尊还不放了我?」 「哦?」荧惑笑起来,凑上去,「看来无俱剑主也知道,魔尊荧惑此时的执念是什么?」 打是肯定打不过了,斗嘴也斗不过。 岁云岐嘆了口气,捧着茶杯,看向远处。 就在这时,妙风忽然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尊主!」他复杂道,「有人闯入。」 荧惑十分意外地扬起眉毛,若是魔族来袭,对方肯定不是这个语气。 那么这时候是谁敢大着胆子闯邪异门呢? 「是虚花来了,」妙风迟疑着道,「而且……他还带着两个宗域少女。」 荧惑:「……」 荧惑:「什么?」 等到见到了文天,荧惑与岁云岐仍是不敢相信。 这段时日发生了这么多离谱的事,唯独这一件,让魔尊真的震惊了。 「从宗域到魔域这么长的路,竟然真叫你找来了。」 荧惑下意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少女,见她风尘僕僕,头髮被风吹得有些乱糟糟的,但身上没有伤,精神也还算好,甚至有工夫对她展现那一脸怒气,这才放下心来。 虚花仍然处于混乱当中,而他拼着一口气,带着两名少女来到邪异门,早已是强弩之末,没想到刚到这里,便见到了已经復原的魔尊。 就这一瞬间,心神激盪使他体内功法崩溃,四处乱窜,并且开始不由分说地攻击他。 虚花面如金纸,「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荧惑心道不好,立刻将他击昏,并用魔功封住了他的经脉,这才保住了少年一条命,她看了两名少女一眼,道:「他竟没在路上砍了你们,真是稀奇。」 「才不会呢,他都不和我们说话。」文天见虚花没事,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却也放心了不少。 然后她一扭头,看到了岁云岐,眼睛顿时一亮! 有一阵没见,少女只觉得她的云哥瘦了些,似乎也成熟了些,站在那里不说话时身上有一股奇特的沉着和锋芒,而且看起来很健康,应该并没有被虐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云哥!」文天跑上去,一把抱住对方,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岁云岐见她不管不顾地跑来了魔域,震惊之后又是担心又是无奈,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关切地问她:「你这么跑出来,文家主知道吗?」 「知道知道,」文天道,「他们帮我的!」 岁云岐听后放心了些,随后问她其他人的情况,得知那些魔修真的没做什么伤害清正宗修者的事,便轻轻舒了口气。 「还好。」他说。 文天脱口而出:「我们是来救你的!」 荧惑听到这句,扭头看了少女一眼,忍不住笑了。 文天不高兴道:「你笑什么。」 荧惑道:「没事,你们继续叙旧。」 她扭过头来,先是探查了虚花的脉搏,发现问题不是很大,然后才仔细打量起那个自从他们碰面就没说过话的少女:栾如。 荧惑的视线在她和虚花之间转了一转,把少女的小心思猜了个大概,似笑非笑地问她:「你骗他是荧惑,叫他带你来邪异门,对吗?」 栾如一怔,但态度十分冷淡,只点了下头,便不说话了。 她对只在小时候见过,长大后见面只为了退婚的岁云岐毫无兴趣,见他没什么大碍,算是放下心来,甚至连招唿都懒得打。 妙火在一旁扶着虚花,对着栾如怒目而视:「他身体这么差,你居然——」 栾如道:「就算我不骗他,他也是要回这里的,有什么区别?」 妙火气得要死:「你!」 荧惑意外地看了栾如一眼,觉得这张脸生龙活虎起来还挺新鲜,不仅这么鲜活,甚至还把她的人骗得团团转。 她又想到自己当初顶着这张脸骗清正宗的事,忍不住笑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你笑什么?」栾如皱起眉,想到自己曾被这魔尊困了数月,心中一阵不悦。 她顶着对方的视线,毫不退缩地看回去。 荧惑笑吟吟道:「来者是客,既然你们都到了,不如留下休息吧。」 第73章 见知渊 魔域再往北,见知渊附近已经完全进入了冬日。 朔风寒凛,白雪覆盖。 荧惑拿了一颗焱珠,串起来,挂在两人身上御寒,免得被这附近的寒气侵扰。 一边走,她一边扭头看少年,见他虽然发上肩上都是雪,但脸色还算正常,松了口气,笑道:「大概还有几里路,雪太大了,我们就不御剑了。」 岁云岐轻轻点头:「好。」 越向北走,荧惑就越觉得有什么气息在和自己的魂魄共鸣。 重千风离开之前,荧惑问过对方要去什么地方,但重千风但笑不语,并不让她再寻找自己,随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非常不负责。 但是,一百年前不许找,总没说一百年后也不许吧? 荧惑露出几分带着顽劣的笑,她一向是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 而且这次来,她必须知道当年师父到底留下了什么秘密。 又走了一阵,随后,有恢弘而破败的建筑物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一座绵延万里的城池,占地非常大,一眼望不到边际。它似乎本该是个异常繁华的异邦城市,然而眼前的,却是只剩下些许的断壁残垣。 上面覆盖着积雪,看起来已经不知道歷经了多少年风霜了。 风雪很大,这座城池在飞舞的雪片中若隐若现。 岁云岐看向荧惑,后者长发束起,披着黑裘,面孔雪一般的白。 「这就是见知渊的入口了,」荧惑感嘆道,「这座城以北,有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就是那里。再往北,才是穹海。」 岁云岐忍住替她挽起耳畔碎发的冲动,问她:「魔族在哪里?」 荧惑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在深渊中吧。」 说着,她走到城墙附近,视线意味不明地凝视着几块碎砖。 「怎么?」少年好奇。 荧惑伸出手,指尖触碰砖石,上面的冰霜瞬间融化,露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她弯了弯唇,笑道:「这城市恐怕是我师父毁去的。」 岁云岐循着看去,只见那道痕迹十分古旧,恐怕已有百年,然而上面的气息却仍旧存在。不用想也知道,能让自己气息存留如此之久的,只有重千风了。 摧毁魔城,将魔族赶入穹海,自己却不知所踪,还落了个没那么好的名声…… 荧惑想,不愧是她师父。 西面黑压压的一片云侵袭了上来,她看了一眼,道:「整个魔域晚上都会有风雪,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雪停了再走。」 岁云岐点头,然后问:「那文天她们?」 荧惑道:「放心吧,他们在邪异门难道还会被亏待吗?」 这话听起来很奇怪,倒也没什么错。 虽然魔尊是宗域死敌,但也不至于跟两个小姑娘过不去。 在他们临行前,听说自己要被留在魔域,文天第一个不同意。 她还是有些怕魔尊的,思索了片刻自己留下之后的境遇,忍不住瑟缩,以为自己要被抽筋扒皮了,下意识愤怒地反驳:「不要!」 「那你要去哪里?」荧惑反问她,「整个魔域,除了我你还认识其他人?」 文天生气地皱了皱鼻子,十分丢脸地败下阵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她暗暗骂自己,怎么一和荧惑说话就像是脑子被抽掉一样? 栾如对自己身处何处倒是没什么要求,直接问:「你知不知道魔族的事情?」 魂魄栖身万象时,她们二人思维在某些时刻是共通的,少女知道这些事情,荧惑也不觉得奇怪,她道:「难道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栾如不语,等她回答。 文天插嘴:「我还要救回云哥!」 荧惑仔细一想,忽然明白了栾如的用意。 她们彼时共享一部分思绪,对魔族的牴触情绪,自然也相互影响。 栾如呢,她家被魔族灭门,总是要报仇的,所以她才想了个法子,借着去救岁云岐的理由,带着文天跑过来,大约是想要合作。 或者说是想知道她这个魔尊有什么办法。 「说实话,」荧惑道,「我正要去见知渊救虚花,没想到被你们先我一步。」 文天问:「那就可以不用去了?」 荧惑摇了摇头,十分耐心地解释:「要去,毕竟两域无人涉足魔族领地,如果想阻止他们,总还是要去了解敌人的,对吧?」 文天看看岁云岐,又看看荧惑,不确定道:「你要带着云哥去?」 荧惑弯唇一笑:「那是自然了。」 文天可没忘了当初在禁地,眼前这女人是如何剖开栾如的身体,然后取出那古怪法器,又用它直接制住岁云岐的,登时有些犹豫。生怕她又突然发起疯来,把他们都关起来。 见她犹豫,荧惑笑道:「我难道还会亏待自己明媒正娶的无俱剑主吗?」 文天噘着嘴,磨磨蹭蹭道:「和云哥拜天地的明明是栾如。」 岁云岐:「……」 在这个语境下被提到名字,栾如脸上难得露出冷淡之外的错愕表情,她语气生硬,赶紧说:「你们聊,别带上我。」 文天眨了眨眼,感觉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下意识去看荧惑。 ——她习惯了,以前在宗域时遇到什么问题,也是下意识去看对方。 后者则十分心平气和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表情还算和颜悦色。 但文天总觉得下一刻就要被魔尊拧下脑袋了。 此时在见知渊,两人不约而同想起这个场景。 荧惑自言自语:「看来还是要抽空把拜天地补上。」 岁云岐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着,没搭话。 她看了少年一眼,笑道:「无俱剑主是不是想着,该怎么答应,才能显得既迫于无奈,又能欣然答应呢?」 岁云岐轻咳一声,岔开话题:「还是先进城去看看吧。」 这座城池已经没了任何活动迹象,甚至连兽类都没有。 荧惑不清楚这个地方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只能隐约感觉到,应该是一场破坏力极强的战争,最终导致这里寸草不生,甚至没有生灵敢轻易涉足。 荧惑凭着一些重千风留下来的只言片语,带着岁云岐在这城池中寻了一圈。 随后,他们找到了一间房屋,从外面看,它损毁得并不算严重。在整个大部分建筑多只剩围墙的城中,甚至显得有几分崭新。 荧惑道:「我们来这里避一避。」 岁云岐点头:「好。」 按照他们的功法来说,抵御一般的风雪不是问题,但荧惑想着稳妥些,何况岁云岐还没能完全承担万象的威力,如果在这里出现不适,实在是得不偿失。 更何况,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验证。 出乎意料的是,这间房屋里面竟然十分整洁。 并且家具一应俱全,完全不像空了上百年的。 「有问题。」岁云岐皱眉。 荧惑点头,却没迟疑,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外面天色昏暗,风雪逐渐大了。 门窗已经残破不堪,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荧惑看了一眼,用灵力封住缺口,免得冷风灌进来。 岁云岐道:「别浪费灵力了。」 荧惑笑道:「我的灵力取之不竭,不用白不用。」 不知过了多久,一轮弯月自黑云间陡然升起,但是光华被遮蔽得几乎无法清晰辨别,只能从流云的罅隙中偶然窥见。 荧惑抱着刀,微微一笑。 有月光,她功法更盛。 同时,风声裹着细碎的声响,自屋外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被拖动。 岁云岐走过去,发现在屋外 ,竟是一些浑身被冰封着的残缺怪物,他们破开冻土钻了出来,此刻正在地面上缓慢爬行。 他们有些有类似于人族的下肢,而有些则是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岁云岐问:「这些是魔族吗?」 荧惑道:「我小时候见过的没有这么狼狈,而且形态上和人很接近。」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些怪物行进时漫无目的,并且似乎没什么思考能力的样子,比起是魔族来说,更像是一群魔物,于是猜测道:「或许是当年魔族们饲养的兽类,被滞留在这里了。」 这些东西无人管理,休眠时沉在地下,醒过来之后就爬上来捕猎。 他们正兴致勃勃地观摩着,忽然,其中有一只看起来似乎是头领的魔物,朝着他们所在的房屋走来。 荧惑挑了挑眉,四下一看,没发现什么能躲藏的地方。 于是她抓住岁云岐的手向后退去,让他们二人背靠在角落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然后手指一动,结界形成,阻隔了属于人族的气息。 岁云岐知道她是打算看看魔物的动向,收了无俱,陪她耐心地等。 两人距离很近,魔尊身上奇异香气充盈在狭小的空间中,少年低头看她,发现荧惑几乎是靠在他怀中的,髮丝蹭在他的衣服上,发出温存的细碎声响。 十分不自然地偏移视线,岁云岐努力让自己想些别的。 那魔物推开门,进入房间后,站在正中,启动了一个阵法。 荧惑:「……」 人族与魔族的功法天然有壁,哪怕是荧惑,也会被骗过去。 她说:「不愧是魔族,我居然没发现这里有个阵法。」 然而那阵法却像是在排斥阵中魔物一样,明明灭灭,并没给出反应。 外面的风雪依然很大,那魔物尝试几次后,也没露出失望或是愤怒的神情,而是僵直又笨重地转身离开了。 荧惑有些茫然:「这是在干什么?」 她收了结界,走到已经消失的阵法之前,伸出手,在地面同样的位置上触碰了一下,企图唤醒阵法。但是片刻后,依然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荧惑一头雾水,「我们应该把那个魔物抓来问问。」 岁云岐点头:「去抓吗?」 荧惑想了想,刚打算下决定,忽然,地面炽烈的光芒骤然亮起。 光勐然穿透了这间破败的小屋,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阵法出现,光芒盛于魔物唿唤出的几十倍,伴随着地底下的隆隆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坍塌了。 荧惑看向窗外,只见门外那些魔物被这动静干扰,纷纷调转身体,朝这座房屋走了过来。 她大致数了数,居然有三十多只。 荧惑道:「你先前没有和魔族交战的经歷吧?」 岁云岐点头。 荧惑道:「那一会儿你看仔细些。」 第74章 城池 这是岁云岐第一次见到全盛时期的魔尊。 他与对方生死决战那次,恰好是月缺,荧惑的功力运行不畅,导致出招之间没有那么自然流转,才会频频被他找到可趁之机。 但这次却大不一样。 此时正是满月,是魔尊功力的鼎盛,她手握弯刀,行进时流畅飘逸,雪片在她周身三寸便迅速消融了,没有什么能靠近她、打败她。 明月苦所到之处,没有魔物能或者从凌厉的刀风之下活着离开。 然而虽然她手下行杀戮之事,脸上却带着些细微的笑意,肆意散漫,似乎并不将这场实力悬殊的碾压放在心上。 魔物深蓝发黑的血液喷出来,溅在脸颊上,更衬得她肤光明艷,莹白胜雪。 身法游转间,岁云岐意外地发现荧惑竟能够将宗域功法融汇其中,隐蔽却自然而然,而且十分顺畅地运用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生死道与单纯的修魔、修道都不同。 她近魔族,却不像魔与道那样相互排斥,其中原因,大约是因为练就此功,最终能够超越生死的缘故,生死道能容纳种类更多、跨度更大的功法。 比起其他动作迟缓的魔物来说,领头的那只有些神智,它虽然也长了副古怪模样,但魔功却十分扎实,接了荧惑虚晃的一刀之后,居然还有余力闪躲反击。 荧惑轻轻一挽,刀风凌绝,铺天盖地向着领头魔物而去。 死气已经瀰漫上了魔物的脸,在漫天的血雨之中,魔物看着荧惑,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那或许不能被称之为是笑容,但荧惑仍然感觉到一阵诡异。 随后,她斜斜一刀,干脆利落地把对方噼成了两截。 片刻过去,魔物纷纷成了零散的尸块,荧惑站在一地狼藉之中,收了刀。 她侧过脸,扬眉看向岁云岐:「学会了吗?」 魔尊目光明亮,似乎能刺破见知渊恆久不变的沉霭乌云。 少年迎着她的视线,定定地看了片刻,然后道:「没完全学会。」 「没关系,」荧惑笑了,「既然是刀法,自然和你用剑有许多不同,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慢慢来,有问题随时问我。」 岁云岐问:「为什么让我学刀?」 荧惑抬起手,用指尖将脸上的血渍擦去,她道:「虚花不在,我想让你变成我最得意的弟子,这个理由怎么样?」 岁云岐沉默片刻:「不怎么样。」 荧惑也不在乎他态度不好,转身向阵法走去。 然而刚走两步,她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伴随着耳畔忽然响起的尖锐哨音,有什么东西像是正在试图撕扯她的意识,感觉和她当初临死前强行分裂魂魄很像。 荧惑心知不对,立刻手腕一转,直接将明月苦插入地面一截。 她肉身、魂魄和法器相连,只要明月苦暂时不脱手,她便性命无虞。 岁云岐发现她有些不对,连忙上前:「你怎么了?」 「这个阵有问题,」荧惑死死抓着刀,剧烈的眩晕已经侵扰了她的神智,「它在控制我。」 岁云岐不敢迟疑,立刻念了一道凝神聚灵的咒,企图帮对方缓解痛苦。 然而着咒语却起了反效果,两种感觉强加到身上,荧惑手指一软,几乎抓不住明月苦。 分裂魂魄的感觉很痛苦,尤其是荧惑根本不清楚如果自己顺从着将魂魄交付出去之后会出现什么状况,这是魔族的境地,保不齐会像是舍潮制作虚花那样,凭空长出一个活人来与自己为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她闭上眼,抵抗着眩晕,心想自己师父怎么当年没再教自己几个稳固魂魄的心法?她已经所学的那些现在一个个都不顶用,只能勉强先念几句清正宗的咒,聊胜于无。 就在这时,伴随着痛苦,地面的阵法逐渐开始蔓延。 如同蛛网一般,悄悄地爬满了整座城池。 「如果不走,我们有可能会被这个阵法吞噬,」荧惑另一只手抓住岁云岐,对他说,「别管那么多了,先御剑!」 少年立刻伸手将她抱紧在怀中,然后无俱飞来,二人翻身跃上。 明月苦离开地面的一瞬间,荧惑觉得割裂感几乎将她吞没,然而在他们离开地面之后,这痛苦的感觉竟然消解了一些,思维也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样?」岁云岐抱着她询问。 先前荧惑夺舍栾如时,因为没有修为,他们御剑时基本都是用抱的。 后来岁云岐被困在魔域,失去功法,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一样,使用这种依赖而温存的姿态了。 荧惑靠着他,不说话。 岁云岐皱眉,他清楚这种感觉肯定不好受,但却不清楚究竟难受到了何种地步。焦急之下,他低头看向对方。 却看到荧惑在笑,笑得狡猾而揶揄:「担心我?」 岁云岐冷下脸来,觉得自己被骗了,十分不悦:「你没事了?」 荧惑伸出手,勾住对方的脖子:「现在还在晕,当然有事了。」 他们一同看向地面的城池,只见在荧惑离开之后,那个阵法也像是失去目标一样,逐渐由光芒遍布四面八方,渐渐收拢回了那间房屋。 荧惑道:「奇怪,为什么见知渊的阵法会与我有关?」 岁云岐猜测道:「是否和重千风有关?」 「多半是。」荧惑猜测,她刚进入魔族领地时便感觉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共鸣,想必与此阵法是相通的。 虽然疑惑还有很多,但她也清楚,今日自己的情况也不适宜再下去探查了。 荧惑想起那个领头魔物死前古怪的笑,忍不住奇怪:「我和见知渊有什么关联也说不定。」 但就在此时,地面的阵法再一次暴涨。 其中有一道光芒,直直朝着他们二人电射而来! 岁云岐掐诀一挡,瞬间将那雪亮的光芒打了回去! 这次荧惑感觉到,那股撕扯的力量变成了自上而下的,正试图将她直接拽下去! 「是见知渊底!」习惯了这股撕扯的力量,她没那么难受了,虽然仍然头晕,但也变得可以忍耐,「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们去见知渊底。」 更多的魔物从地底爬了出来,但是它们在出现之后,并不是朝着谁攻击,而是纷纷走入大阵之中。 这阵法诡异异常,但凡有活物经过,便会直接向它们攻击,如同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 然而,就算是被攻击,那些魔物竟然也不退半分,任由那阵法向外舒展的光芒将它们庞大僵直的身躯捲起来,最终拖入阵眼之中,像是某种拥有柔软触肢的怪物似的,阵眼毫无节制且不知满足地吞噬着那些魔物。 「是活祭,」荧惑脸色一变,「阵法在用魔物当祭品。」 勐烈的眩晕袭来,她撑住额头,对少年焦急道:「杀了它们,不能让它们启动阵法!」 岁云岐驱动无俱,二人俯冲,荧惑将明月苦塞入少年手中:「用刀!」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抽出弯刀,依照魔尊所说,运气抬腕,刀风凛冽,竟直接将前方几只魔物砍得人仰马翻。 荧惑贊道:「学得很快嘛。」 然而魔物出现得越来越多,他们不但要抵挡魔物的攻击、阵法的攻击,还要阻止魔物进入阵法当中,岁云岐修为刚刚恢復,灵力略有不济,中途出了个岔子,竟漏掉几只没能杀死,让阵法中的祭品数量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岁云岐拎着刀,轻喘:「太多了,杀不完。」 荧惑在对方手上按了按,然后摇头:「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岁云岐看她:「什么?」 荧惑盯着那阵法,冷声道:「出来吧,再躲就没意思了。」 这句话后,整个阵法有短暂的停滞,随后,那些魔物纷纷倒地,没了生息。 再然后,风雪竟然也停了。 整个城池万籁俱寂,只剩雪白。 片刻过去,一个细微的声响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那是鞋踩在雪上的声音。 荧惑回过头,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十分高大,且俊秀异常。 穿着乌色为底的绣金长衣,黑髮垂着,皮肤苍白,上面有细密的深色花纹。 有风吹过时,他的手腕从宽大的袖口中露出来,手背、小臂上有明显的鳞片。 荧惑看着他,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舍潮。」 岁云岐微微吃惊地睁大眼睛,随后他拔剑出鞘,剑锋横在两人面前。 「在这里盖了一座城,又用灵力捏出这么几个魔物,还造了个阵法出来掩人耳目,」荧惑明白了一切,「没想到堂堂魔主,穹海的主人,也会无聊成这样。」 舍潮的瞳孔是有些炫目的金色,看久了似乎会让人迷乱。 他就用这与常人完全不同的视线看了荧惑片刻,然后缓缓地笑了起来:「魔尊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除去那么多『木偶』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随着舍潮一笑,眩晕忽然消失了。 荧惑揉了揉额角,半真半假道:「我还要谢谢你。」 舍潮盯着她,片刻后才说:「我也要谢你。」 荧惑问:「谢我什么?」 「如果不是你,」舍潮的话一顿,随后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充满恶意的舒畅,「我也不会復活。」 第75章 坠入 荧惑的脸色稍稍一变。 随后她冷静下来,和颜悦色地问:「劳烦魔主再说得详细一些,为什么你的復活和我有关?」 舍潮也笑了,他缓缓祭出一样法器,那是一把模样非常古怪的剑,纤细、不对称、通体乌黑,并且缭绕着诡异的魔气。剑柄处一颗血红的宝石,中间有一道浅色斑痕,犹如蛇蜥的信子。行动间,那信子在宝石上微微翕动,似有生命一般。 这法器十分眼熟,但又有些陌生。 荧惑看着这把剑,思绪瞬间被抽回百年前,这古怪的剑身、剑柄,原本应该握在另一个人手中的。 她唿吸变得有些快,不确定道:「螣?」 舍潮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荧惑皱眉道:「这是我师父的剑。」但它原本不长这个样子。 「在穹海放得久了,被魔气侵蚀,自然就长成了这幅样子,」舍潮猜出她所想,很好心地解释道。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看着,像是在对眼前两人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它等了我这么长时间,直到我今天才将它捞上来,百年未用,我相信它也一定十分寂寞了……」 他的声线逐渐放低,而且拖得很长。 「那不如——」舍潮视线一定,落在岁云岐身上,「我来试试?」 荧惑立刻道:「小心!」 她掠身闪现到少年身前,弯刀一扬,挡住了螣的突袭! 「反应很快,」舍潮弯起唇,「不愧是那个人的徒弟。」 说完,他剑锋一转,袭向荧惑。 魔主的动作快得犹如鬼魅,几乎让人不能捕捉,荧惑下意识后撤,勉强躲开,但却有几分狼狈。 在掌权邪异门这几十年间,她打过无数次生死战役,但没有哪一次像是此时一样吃力。 毕竟魔族是凌驾于人族之上的种族,威压非比寻常,尤其此时她应对的还是魔族之主,是闭关修炼了百年的、整个穹海最大的魔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荧惑第一次觉得自己弱小。 这么多年了,能与魔族正面抗衡的只有重千风,而全盛时期的重千风,并不是现在的荧惑就能赶上的。 岁云岐立刻召出无俱,迎合荧惑的攻击,与她一同反击。 细密的刀光剑影中,舍潮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有几分闲适。 他声音不变,稳而冷,对他们缓缓解释起之前的事情:「我能復活,魔尊功不可没。或者说,整个清正宗都功不可没,若无你们人族内战,魔族恐怕永不见天日。」 荧惑以明月苦抵挡对方的攻势,期间她不忘关注岁云岐那边的情况,发现少年灵力流转并不顺畅,加之魔主攻速太快,他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魔主真是说笑了,」荧惑一刀逼开对方的攻击,让岁云岐有喘息的机会,「怎么和人族有关了?」 舍潮看出她的用意,并不追击,而是含笑问她:「你可知为什么重千风要你练就生死道?」 为什么? 荧惑退了两步,如同感觉到什么一般,她皱起眉。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只记得这是非常难修炼的一条路,练成者万里不足一。 但当初……师父似乎并没考虑过她练不成的情况。 为什么? 舍潮笑了起来,他轻轻抬起手掌,风雪再起。 与此同时,整个天空都变得漆黑一片,天际有雷滚过,泛起紫红的电光。 地面震动,无数魔物从地下钻出,遥遥地,有杀伐之音自北方传来,那是復甦的魔族大军。 在地动山摇的声响中,舍潮的声音悠远而清晰地传来:「因为关了魔族百年的封印,就是你。」 荧惑一怔! 看着对方的脸色剧变,魔主的心情非常好,甚至有心思在铺天盖地的杀招中悠然讲述这一切。 「重千风一共设立了两道封印,第二道就是这把『螣』,它插在穹海入口,让我们无法自如出入。如果不是你死了,它不会松动,」风暴袭来,飞雪漫天,舍潮的身形变得模煳不定,「而最重要的第一道封印,就是你的命。」 说完,他终于看了岁云岐一眼,只不过那眼神十分轻蔑。 「我也要多谢这位人族的剑修,」舍潮问,「你叫什么?」 他语气上十分客气,然而手下却杀意凛然,接连不断的剑招,竟让无俱上多了几处缺口。 荧惑此时思绪也有些混乱,她没想到自己师父封印魔族竟然还捎上了自己。 更没想到自己还如此重要! 怪不得师父让她练生死道,因为练就此功,想死非常难,若不是出了岁云岐这个变数,她几乎不可能死! 她心思一乱,舍潮便有机可乘。 又是两三招,荧惑又退了半步,难以抵挡对方的攻击。 她清楚,不光是自己,岁云岐也已经体力不支,很显然这不是个和对方决战的好时机。 可是……荧惑想,为什么舍潮明明已经復生,却没有向两域宣战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又为什么,她刚刚只听到了魔族大军的声音,而对方却没有真正地从穹海出现呢? 他说这么多的话,除了扰乱自己的心神之外,并没有别的作用。 难道—— 她侧头看向少年,而岁云岐也正看着她。 他们同时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疑惑。 荧惑是一个想到什么就去做的人,她一旦觉得舍潮有问题,就必须探清楚原因。 一念至此,魔尊忽然挥刀上前。 与此同时,对方也像是忽然掀开了伪装一般,「螣」如长蛇,逶迤蔓延,朝她袭来! 「你去杀了那些魔物!」荧惑对岁云岐说道,同时,她放下一切顾虑,内息澎湃汹涌,威压瞬时张开! 在魔族面前,人族渺小而柔弱,但却有她这么一个近魔之人,如一把雪亮的刀,噼开密不透风的云霭。 魔尊持刀而上,两人瞬间过了几百招,罡风凛冽,翻卷的雪片在魔息的包裹下锋利如刀,竟将不少魔物都刺伤了。 但它们却如同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朝着岁云岐袭来。 荧惑不再看少年,她的敌人只有舍潮。 她一定要用所有本事,把对方逼到绝境,看看他究竟在卖什么药! 缠斗间,对方的魔气飞散,将荧惑一缕头髮割下,然后被风捲走。 明月苦带着撼天动地的架势,勐然噼在螣之上,然而锋锐交错,两边竟然都无损伤。 荧惑想起小时候,重千风让她第一次握剑,握的就是这把螣。 它剑中有灵,极为懂事听话,从不会伤人…… 然而此时,若不是自己躲得快,被割下来的可就不只是那缕头髮那么简单了。 荧惑视线转冷,在魔族镇守百年,螣中剑灵想必也遭遇了魔气浸染。 不然此刻绝对不会—— 这么想着,她又接了魔主一剑,荧惑倒退半步,竟然觉得对方在气势上压过了自己。 但荧惑这人遇强则强,血液中翻滚的逞凶好斗沸腾了起来。 她死死盯着舍潮非人的瞳孔,笑了。 下一瞬,明月苦递出! 这次速度快得空中有爆裂的声音响起,雪片一震,竟然无声无息地碎成了齑粉。 舍潮甚至险些未能反应过来,刀锋凌然,他勉强侧身闪过,与此同时,他的斗志同样被点燃了,一道巨大的魔族术法在忽然地面张开,魔主欺身向前,螣如同活物一般缠住了明月苦! 荧惑收刀,却没能收得动。 她并不恋战,直接松开手想要脱出,但螣却给她这个机会,而是向前延伸,直接缠住了她的手臂。 荧惑下坠的身形一顿,她挣了两下,怒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舍潮做了个收的手势,荧惑竟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扯向了对方。 而后,舍潮调转方向,将荧惑从上至下,勐地压向了那道魔族的大阵! 阵法启动,其中暗紫色的花纹缭绕,无数文字纠缠着,带来细碎的低语和不间断的嗡鸣。 荧惑只觉得她在被对方押送向地狱。 就在这时,忽然有凛风吹过。 起先只是分毫,紧接着,烈风唿啸,像是海水倒灌一般勐然汹入。 荧惑身下忽然有宽阔长剑一垫,挽住了她的下落。 无俱到了。 魔物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看不出是几百只还是几千只。 岁云岐抓住了荧惑的手,在漫天的飞雪中,少年的眼瞳犹如亮而冷的繁星。 他想也不想,倏然一剑刺出! 与此同时,螣被截住,剑尖竟然立起,蛇一般攻击而去! 舍潮抽身闪过这一击,看了岁云岐一眼,笑了,问道:「魔尊,你也养了一条愿意为你而死的狗吗?」 说完,魔主身上的鳞片骤然长了出来,瞳孔也变为完全的异色。 他徒手抓住无俱,反手一用力,竟直接将这柄阔剑折断了,然后一掌拍来! 眼见着那一掌就要打中少年,电光石火间,荧惑闪身上前,硬生生挨了对方这一击。 她心知此刻应该没什么办法全身而退,便回身看向岁云岐,清晰对他道:「修炼,然后来见知渊救我。」 这时,地面上的阵法启动,像是某种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一般,地面上一道裂痕豁然开启。 下方翻涌着无尽的魔气,寒冰刺骨。 荧惑调转明月苦,对着刀尖一拍,刀柄直直将岁云岐击飞,也恰好躲过了地面的塌陷。 而她则没能躲过舍潮的钳制,被对方死死押着,两人一同落入见知渊。 第76章 关系 不知道多久之后,荧惑醒过来。 她身处一间奇怪的室内,空旷冰冷,什么陈设都没有,比起是屋子,更像是某个山洞。 而她躺着的地方,是一尊漆黑的石床。 她神情不动地打量了四周一番,起身下床。 刚走了两步,忽然,手腕上金色的咒文闪过,荧惑感觉自己被什么无形的力量轻轻一拽。 她如有所感,用指尖摸了摸脖颈处,咒文浮现,竟是在她身上下了锁印。 荧惑尝试着运行魔功,然而这咒文却恰好克制她的功法,让灵力在她体内盘桓,却无法使用。 看来短时间内,她想靠自己的本事杀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就在这时,舍潮忽然浮现,荧惑退了半步。 他身上皮肤起先是透明的,随后愈发真实,连那些深色的纹路都变得极为清晰。 荧惑看着他,慢慢一笑:「魔主真有闲情雅致,竟然带我来见知渊。」 「魔尊胆量也不小,」舍潮道,「已经到了这里,居然还能笑出来。」 「那不然哭吗?」荧惑毫不在意地转身,背着手,慢慢在室内四处闲逛,「我这人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魔主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就屈尊来你老家看看。」 舍潮看她片刻,忽然也笑了,没头没尾地说:「你和重千风真像。」 像?这话听起来一点根据也没有,荧惑心想哪里像?我师父一个心怀天下的修士,被万人敬仰崇拜,性格更是豁达爽朗,追随者无数,就算是宗域与她水火不容,但也绝不会诋毁她半个字,还要夸她一句救世主。 而自己呢,仅仅遗传了她爱说笑的那部分,也不知道舍潮怎么看出像的。 舍潮道:「魔尊既然来了,那便好好再此参观参观吧。」 荧惑十分意外:「你不杀我?」 舍潮一笑:「我不会拿自己冒险的,重千风既然可以让你成为封印,那说不定除掉我的禁咒,也在你身上。」 ……她可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本事。 荧惑道:「那你就不怕我自戕?」 舍潮又笑:「我知道魔尊对自己爱护得很,那小子没来之前,魔尊一定好好的。」 哦,这是要自己当诱饵了。 荧惑笑了一声,心想这魔主八成以为自己和岁云岐是什么缠绵爱侣,一个人被抓了另一个也不要独活,必然会以身犯险来见知渊救人,然后被他一网打尽。 她心想,舍潮知道那么多的事,竟不知道无俱剑主是被自己绑来的吗? 现在她被抓了,岁云岐多半不会回邪异门去,他就算要求援,那也是去宗域。 说不准这会儿已经到清正宗了——她再耽搁一会儿,没准这两域反而要被岁云岐统一了! 事已至此,再着急也没用,舍潮这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改变主意。 荧惑只好在原地站着,眼睁睁看着舍潮消失了,然后换了个人来。 ——方予朝。 荧惑一见是他,立刻笑了。 老熟人了,没想到又能碰见,真是冤家路窄。 「魔尊,许久不见,」方予朝还是那副尔雅有礼的样子,他虽然身在见知渊,但却并没换上魔族的服饰,穿着打扮与清正宗弟子无二,看着着实有几分怪异。 荧惑欣赏了一番宗域弟子的英姿,笑着问对方:「要带我去哪儿?」 「说实话,魔主并未下令带你去什么地方,不过……」他道,「既然派我来,那就带魔尊四处参观参观吧,当初我也是经歷过这一步的。」 荧惑好奇道:「见知渊有什么好参观的,不如直接带我去穹海看看。」 方予朝道:「魔尊别急,你迟早会见到穹海的。」 荧惑见他神色微微变了一变,问道:「什么叫见到?难道不应该是『去』吗?」 「你还是这么敏锐,」方予朝微微一笑,「当然是,穹海有朝一日会自地底浮现上来。」 荧惑:「……」她可不想看到这一天。 当初重千风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封印了这群魔族,如果穹海现世,那必然是群魔出现,两域这可算是彻底折在自己手里了…… 一念至此,荧惑略有些烦躁。 她师父竟没告诉她如此重要的事情,她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魔族的封印,她的性命又怎么和两域的平稳联繫到一起了? 重千风走得仓促,竟是半句也不曾透露给自己过。 师父啊师父,你真是坑死我了! 荧惑表情中罕见地多了几分焦灼的裂纹,方予朝看得十分赏心悦目,甚至觉得她这幅模样比以往的气定神闲还要好看上不少。 「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荧惑问,「舍潮将我交给你,想必不是要我真来做客的吧?」 方予朝道:「魔主确实有让你来做客的打算,顺便等清正宗其他人自投罗网。」 荧惑听后笑了,反问道:「你真觉得会有傻子来救我?」 「唔,有,但也许不会多,」方予朝道,「我知道魔尊什么意思,你无非是想说岁云岐对你并没有那么忠心,见你落难,他只会回到清正宗,然后先把两域统一了再说,对吗?」 荧惑:「你还挺懂我。」 方予朝道:「但我觉得岁云岐会来救你。」 「会吗?」荧惑道,「如果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想着我,那岂不是枉费了我对他的栽培。」 说完,她不再看对方,先朝着前方有光的地方走去。 方予朝站在她身后,笑着摇了摇头。 离开这片古怪的区域后,见知渊终于在荧惑面前显露出了它的模样。 它的建筑都由无数巨大的石块组成,两侧都是房屋,中间一条主干道,似乎是个市集。 而荧惑所在的地方,则是整个见知渊最大的一栋建筑。 当她与方予朝一同推门出来的时候,集市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她看来。 这些人身上有魔纹,眼睛、耳朵与手指与人族略有不同,荧惑知道,他们都是魔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终于见到真正的魔族了,她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而那些魔族,也同样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人族中最靠近魔族的人。 他们互相看了片刻,荧惑笑出声:「不错,能来这里参观参观,也是挺别致的体验。」 「用不了多久,他们将成为两域的霸主,」方予朝道,他话中并未有刺探的恶意,仿佛只在说一个事实,「不知道魔尊作何感想呢?」 荧惑道:「我只为还未发生的事做准备,而不会为它忧愁。」 她想,如果这些魔族真的涌入两域,靠着天生的差别奴役人族,她又能怎么办呢?她不是重千风,没有救世的本事,而且在某段时间之前,她甚至没有当救世主的心。 如果不是认识了岁云岐,说不定她只会保全邪异门,而不会在乎宗域的死活。 现在…… 荧惑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方予朝,对着他慢慢绽开一个笑:「你也没必要三番五次地试探我了,你以为我留着后手等魔族发难吗?没有,不会,我什么都没有,现在是你们占了上风。」 「我还真是很期待看到魔尊沦为他人属下的时候。」方予朝不知在想什么,只这么说了一句。 他们二人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魔族的食物与人族没什么不同,也就是口味稍重些。 荧惑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人潮涌动的市集,忽然问:「舍潮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方予朝有些惊讶。 荧惑好奇道:「我该知道吗?师父从没提到过这人,不过按照我们二人这同源的功法来说,他似乎是我邪异门的同门,不过是非我族类罢了。」 方予朝道:「是,魔主与我们说过,早年他在重千风门下求学,非要论资排辈,你们应该算是师兄妹。」 荧惑仔细思索师父究竟有没有跟自己提起过舍潮,最后确认,当舍潮在两域闯荡出名号时,已经是以魔主和灾厄的身份降临此地了,并没有他籍籍无名时的记录和传言,重千风更是不曾说过。 但这名字也并非是什么禁忌,偶有提及,师父也都是一副淡然处之的姿态。 这样看来,似乎看不开的是舍潮,他与师父之前,应该还有什么极难言明的过往。 「除此之外呢?」荧惑问,「舍潮没在说什么了?」 方予朝反问:「魔尊难道真以为我们与魔主是好兄弟吗?」 荧惑听后一笑,确实,舍潮那魔头古怪异常,杀伐更是全凭心情,行事反覆无常尤在自己之上,若是跟他称兄道弟,恐怕确实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你们就这么好吃好喝款待我,然后等着让我亲眼看到两域化为焦土吗?」她吃了一口见知渊的不知名小吃,温热,口味也还算正常,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食材制作而成的。 方予朝道:「魔主目前没有别的命令,我猜应该是吧。」 荧惑摇了摇头:「那就太傻了。」 「怎么说?」方予朝听她如此评价,并未露出恼怒的神情,反而十分谦逊,做出一副讨教的样子来。 荧惑道:「如果我是魔主,绝不会等岁云岐来。」 第77章 合作 「为什么?」方予朝问。 荧惑道:「我不在,邪异门必定大乱,如果想一统两域,倒不如先从蚕食魔域开始。」 「原来如此,」方予朝微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模样仿佛在说『论阴谋诡计还是你魔尊更强一些』,随后他道,「不过魔主自有打算,他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 荧惑一笑:「我不在乎你们的魔主究竟想做什么,也并不是在出主意。」 人来人往,不少魔族都对他们二人十分好奇,而魔族与人族规矩不同,他们更加直白且肆无忌惮,目光毫不掩饰地黏在了荧惑身上,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 方予朝察觉到,却并不阻拦,似乎十分享受他们二人成为众人焦点似的,只淡淡地说:「魔主的心思,不是我能猜测的,说不定魔尊你反而可以猜出一二。」 荧惑垂眸,专心吃饭,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对猜他的心思没兴趣。」 ——除非能从中找到打败他的办法。 而荧惑同时也很好奇,岁云岐是不是会来救她。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态,她在这些时日教会给对方的,几乎都是自私自利的自保功夫,教他如果遇到这种事,可以保护自己,甚至可以保护清正宗那些人,多余的就不要管了,起码她不在对方的保护范围内。 可是同时,荧惑又觉得,如果岁云岐会来救自己,那么她应该会很开心。 岁云岐会来吗? 仔细想来,应该会的,荧惑想,那毕竟是无俱剑主,毕竟是岁云岐。 他一定会试着保护所有的人,不管那个人是谁。 见她沉吟不语,一口接一口,看起来吃的很认真,但方予朝却如同能够破心事一般,忽然问她:「魔尊在想岁云岐?」 「这么明显?」荧惑抬眼,唇边似笑非笑,神色冷定。 「你想他的时候,表情和平时不同,」方予朝道,「和想任何人都不同。」 荧惑听后弯了弯唇,这一笑,沖淡了她气质中肃丽的那一面,五官变得柔和,甚至显露出几分温情来,倒真像是在与人谈论自己的爱侣。 「毕竟我们成婚了,」荧惑若无其事道,「想他很正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回到邪异门的时候,都城魔修见岁云岐一身剑修打扮,本想拦住他,然而少年抬起眼,漆黑的瞳孔如冰如雪,不带感情地看过去,竟然叫守卫心头一颤,平生出几许畏惧,没敢直接拦,犹豫着问:「你是谁?」 岁云岐直接进入都城,沉声道:「五明子何在?」 「你是什么人?」守卫问,「竟敢直唿大人们?」 岁云岐眉头微微皱起,报上姓名。 那守卫一怔,魔尊将无俱剑主绑来的消息自然是传遍了邪异门,但他作为都城守卫,几十年也没能见魔尊一面,更不知道那剑主长什么模样,听他这么一说,惊骇非常。 他磕巴道:「那、那魔尊呢?」 「我就是为此事来的,」岁云岐加重了语气,「让五明子来!」 最先出现的是妙水,见只有岁云岐一人回来了,他心底生出几分古怪的感觉,几乎是想也没有想,就勐然冲上来,质问道:「尊主呢?!」 「我们在极北之地遇到了魔族,」岁云岐直接道,「她被復活的舍潮带去见知渊了。」 妙水听后勐地瞪大了眼,瞳孔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看了岁云岐片刻,似乎在考虑话中有几分是真实的。 「这些都是真的,」岁云岐道,「我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你们。」 妙水犹疑道:「可是……舍潮復活……尊主被带走……」这巨变来得太过突然,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说起。原本都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復活,而他们的尊主,他们无往不胜的尊主,又怎么可能被带走。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怀疑地看向对方:「此事与你无关吗?」 「若与我有关,我就不会特地来通报,」岁云岐道,「我此时直接回清正宗去,让你们邪异门群龙无首,岂不是更好?」 妙水一怔,发现的确如此,他说不反驳的话来,便道:「我去和槐川说,你与我同去。」 岁云岐没回话,径直越过他,向着都城深处走去。 妙水向天上放了信号,意为「邪异门议事厅集合」,然后跟了上去。 槐川与五明子其余四人很快到了,虚花因为身体不适,还在睡着。除此之外,邪异门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有栾如和文天一同跟了过来。 此事原本与清正宗无关,槐川不希望有外人旁听,然而兹事体大,他无法确认清正宗的人能否提供帮助,便没将话说死,默许两名少女也加入了。 九个人在邪异门的议事厅,相互看着,都有些紧张与茫然。 岁云岐见人来齐了,将他们在极北之地的遭遇一说,槐川顿时脸色巨变。 「她怎么可能被抓?!」槐川抓着座椅的扶手,喃喃自语,他指尖发白,很显然也是陷入了剧烈震盪的情绪当中。荧惑有什么样的本事他再清楚不过,眼下是她月盈之时,整个两域几乎找不到敌手,又怎么可能如岁云岐话中描述那样,被復活的魔主轻松带走? 然而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岁云岐来邪异门多日,说话做事极为稳妥,不会骗人,他说没办法救,那必然就是和舍潮之间实力犹如天堑,根本救不了。更何况还有一种可能是……荧惑不让救。 一念至此,槐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问对方:「那你为何回邪异门?」很明显,此时他若是去到清正宗,将魔尊失踪一事压下来,必然是最好的结果。 岁云岐淡淡扫了他一眼:「救人。」 这下所有人看向岁云岐时的目光都有几分古怪,尤其是文天,她显然是也在挣扎,下意识觉得该救,但又因为立场不同,救人之心并不坚定。她犹豫着问对方:「云哥,你要去救人吗?还是要一同回……回清正宗?」说完这话,她也烦乱地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良心上并不是很过得去。 岁云岐摇头:「你们先回去。」 「你去救人?」栾如问,「可倘若你也因此受制于舍潮,清正宗和邪异门就都无人管了。」 她盯着少年看,语带深意:「现在应该先放下私情,一同抵御魔族才是。」 妙火听后眼睛一瞪:「当然是要去救我们尊主了,总要人齐吧?」 栾如不疾不徐回道:「邪异门人不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不客气,让五明子均是皱了皱眉,反应最大的是妙火,她干脆上前一步,直接亮出了武器,语气非常沖地说:「你别忘了现在还在邪异门的地头上!不去救尊主,谁也别想走!」 槐川伸手拦住她:「妙火,不要冲动。」 「就知道你们这种沽名钓誉的正派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妙火虽然没再向前,但依然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尊主让这小子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自己却被抓了,你们想过吗?!」 文天一怔。 她的确没想过,但仔细一想便发现了其中的古怪,荧惑那么强的人,想要脱身恐怕能有几百种办法,再不济她也可以将打斗拖到魔域中心地带来寻求帮助,这么干脆利落地就和魔主离开了,要不然就是她有自己的计划,要不然就是……她可能是在保护岁云岐。 想到这种可能性,文天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云哥,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然而岁云岐却没看她,神色冷静到几乎有些不近人情,然后回了栾如刚才的那句话:「救荧惑同时也是拯救两域,这时候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栾如看了他片刻,轻轻一笑:「原来如此,是我想得太少了。」 文天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样的交锋,只觉得栾如莫名其妙就被说服了。 她不清楚,但岁云岐却知道栾如是怎样的一番试探,她故意说自己是因为「私情」,而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不满,倒像是一种提醒——提醒岁云岐去救人。 岁云岐眉心微微皱着,只觉得旁人的心思都难猜极了,说来说去都不如荧惑,好歹对方会把自己那些心思掰开了讲给他听。 见清正宗之间谈妥了,槐川便问:「那该去什么地方救魔尊?」 「我会去见知渊,而在这之前,你们需要抵御即将出现的大量魔族,」说起这个,岁云岐也不免觉得棘手,他转而对文天道,「你们回清正宗去吧,把这些消息告诉他们。」 「另外,」岁云岐问,「那些看押清正宗的魔修,可以撤了吧?」 槐川才想起来还有这茬,忙干笑了一声:「好,那是当然。」 随后他道:「不过既然你说舍潮有通天的本事,尊主尚不能抗衡,那么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么说或许有些难听,但是——倘若尊主没救出来,你也出事了,这该怎么办?」 「你有办法?」岁云岐见他这么说,心里忽然有个模煳的主意。 槐川点头:「炽停峡。」 果然如此。 岁云岐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炽停峡魔火不过,可以作为两域的最后一道屏障。 他想了想,对文天道:「我写一封信,你替我交给各位家主们。」 「云哥,你还是要去?」文天很紧张,犹犹豫豫着说,「那要不然……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吧?反正那个人之前也教了我一些,按理说,她算是我老师,我也不能放着她不管。」 栾如面无表情道:「你还是别去添乱了。」 「这怎么能算是添乱……」文天知道自己本事有限,十分不服地嘆了口气,「我也很担心。」 岁云岐道:「炽停峡也并不安全,你们回去后,有三件事要做。」 文天问:「什么事?」 「第一,让低阶弟子们不要盲目应战,那是魔族,人多不会占上风。」 「第二,安全的地带是三宗府那条试炼的峡谷,如果魔族真的进入两域,相信家主们会选出能够应战的人来,其余人切勿盲目和魔族缠斗。」 文天若有所思,然后问:「第三呢?」 「修復好椤塔的大阵,就用荧惑先前的咒术。」岁云岐猜测,既然对方师承重千风,那么或许她的功法之中蕴藏着能克制甚至是对抗魔族的能力……只不过他并不能确定。 文天一怔:「啊?我吗?我不会修怎么办。」 岁云岐看了栾如一眼,没说话。 先前栾如与荧惑共同承担着记忆,自然也有些许功法被她所知。 见有任务落在自己头上,栾如起先不想招惹这个麻烦,她对清正宗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好不容易跑出来,现在又要回去,这么一想,脸上便显露出犹豫的神色。 文天立刻道:「求求你了。」 「……」栾如瞥了她一眼,最终嘆口气,承下来,「好,我试试吧。」 第78章 内鬼 三日后,魔族从见知渊涌入两域,但未见魔主舍潮。 虽然舍潮不在,可魔族与人族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们修习的术法和生理构造本就强大于人族,属于存在于传说中的物种,这让原本就失去了岁云岐的清正宗变得更为惶然。 最先受敌的是魔域,邪异门为了保护散修的安全,率先放弃了极北之地的控制权,命全体魔修一起退于都城附近,在那里形成了严密的防守区域,紧接着便与魔族展开交战。 相比之下,清正宗显得好了很多,他们起码有充足时间用于建造防御阵法。邪异门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虽然也有一定喘息的时间,可毕竟有限。 负责整个魔域安全的是槐川,魔尊不在,他就成了代理尊主。栾如与岁云岐临走时,将一些清正宗擅长的阵法教授于魔修们,让他们利用地形和环境部署出大阵,以免被魔族们的阵法击穿。 早在荧惑离开之前,她就像是有预感一样,已经将一部分阵法制作得七七八八了,只不过还缺少一些封顶,五明子一看就明白了,这也是重千风的手笔。只不过荧惑在此基础上根据自己所学以及对舍潮和本门功法的了解,又将它调整了一些,变得更为坚固。 虽然没有做足万全的准备,但也足够给这场战争缓冲的时间,槐川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防御和反攻,一边寄希望于岁云岐赶紧把他们尊主带回来,顺便也不知道栾如文天那两个小丫头回了炽停峡,能不能再找来一些愿意驰援魔域的修士? 就在这个紧绷到极致,气氛摇摇欲坠,一触即发的时刻,邪异门又迎来了一个变故。 ——虚花快要甦醒了。 荧惑离开前,告诉了槐川虚花的情况,他再加上五明子都知道,虚花醒来时有五五开的机率成为对立阵营的人,情况非常棘手,这让所有人都紧张不已。如果醒过来的是魔主的那一缕魂魄,那么魔族就有可能从内部将邪异门的防御全部击溃。 妙火虽然和虚花关系好,但犹豫再三,还是提议要不然带他去悬楼,那里虽然只是一木栋楼,但由于荧惑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她也顺手在悬楼建造了些许阵法,如果去了,或许能够牵制住虚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保险起见,槐川採纳了这个意见,他让妙火和妙水两人带虚花去悬楼,他负责继续坐镇邪异门与魔族交战的事项。 又过了一日,虚花彻底甦醒。 几乎是同时,妙水就用了荧惑留下来的功法试探对方,看他究竟是谁——幸运的是,醒过来的是虚花,如无意外的话,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安全的。 「是尊主,」醒过来的虚花语气沉沉地说,「我在昏迷的过程中,两股意识相互撕扯,是她教会我怎么掌握身体的主动权,最后舍潮那一缕魂魄被我压制住了。」 槐川苦笑了一声:「她走之前到底安排了多少事?」 妙火伤心道:「尊主会不会是知道自己这次去会遇到危险,所以……」 「尊主不是那么悲观的人,」槐川摇头道,「她可能只是习惯了事事为我们考虑。」 妙火道:「她做了那么多的打算,可我们甚至不能找到舍潮的位置……无俱剑主已经离开邪异门好几天了,据说还在极北之地寻找见知渊的入口,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是目前最大的麻烦,如果他们找不到那个藏起来的见知渊入口,那么一切计划就都无法实施,更没法救出荧惑,两域就只有被魔族屠戮的份。 虚花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可否利用我现在的情况,找到舍潮的位置?」 论冒险,虚幻不愧是荧惑手把手教出来的亲传弟子,两人在筹谋某件事时简直是如出一辙的不要命,胆大妄为极了。槐川一听就觉得很熟悉,不靠谱中带着一丝靠谱,他这些年为两人提的心吊的胆也全回来了。 妙火也是吓了一跳:「这怎么行?危险不危险?」 槐川道:「当然危险,简直是胆大妄为。」 虚花也点头,语气十分虚弱,显然是还没缓过来:「这么做是有一定危险的,我与舍潮魂魄相通,此前荧惑教给我的功法,就是断绝了这一丝微弱的连接,让对方不能感知到我。若我现在强行连上,虽然我们能够感知到他的位置,但与此同时,他也会反过来控制我。」 妙火道:「太危险了,如果你变成舍潮,那我们……」 「让我离开邪异门,」虚花道,「我也去极北之地,感知到后我用密法找到岁云岐,这样就算我变成舍潮,也一时半会不会对你们有威胁。」 妙火不舍,还是不想贊同。 槐川却道:「那怎么才能保证,你传出去的消息,确实是来自于你,而不是舍潮呢?」 其他人一怔,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果虚花被舍潮瞬间控制,那么他说的话都有可能是假的,邪异门就更危险了。 虚花垂下眼睛,一时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可是我不能不管尊主,她……舍潮身为魔主执念太过,尊主一定会受到折磨。」 「你都知道些什么?」槐川问,「可以先告诉我们。」 虚花道:「我与他共享魂魄,但是记忆只能探知到些许,在舍潮的回忆里,我看到了曾经的重千风……舍潮他,师承重千风,是魔族一支留下来最为强大的血脉,但是灵智没开,和野兽几乎没有区别,是重千风教会了他一切。」 槐川听后觉得其中逻辑不对劲皱起眉,问出所有人都想问的:「重千风是邪异门的上一代尊主,为什么要去教魔族?」 「他们相识于微时,那时候重千风还以为人族和魔族能够共存,于是教会了舍潮基本的生存技能,教了他魔功,还让他开了灵智,随后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虚花道,「我能探查到的只有这么多,更具体的便不清楚了。」 之后的事情倒是也不难猜,在重千风意识到人族与魔族之间天堑一般的差距之后,她发现自己酿成大错,于是拼命修炼,延长自己的寿命,并在两域中留下不少手笔,都是为了以后人魔大战做准备的——她清楚迟早有这么一天。 然后她以自己最后的功法,将魔族封印,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槐川沉默地想着,论功过,还真不好说重千风做错得更多还是做对得更多。 但就算是没有她,想必以舍潮的本事,开灵智、成为魔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人魔之间的战争,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若无重千风,恐怕人族更是一点应对的法子都没有。 「我知道了,」槐川道,「虚花,你现在既然不是舍潮,那么就是邪异门的一员,就是尊主的弟子,所以我们不可能放任你离开都城,去危险的极北之地。」 妙火点点头:「你别冒险了,先养好伤,尊主有的是需要我们的地方。」 「那岁云岐……」虚花清楚无俱剑主正在冰原上寻找见知渊,如果一直找不到,那么荧惑的情况就变得更危险。 一直在旁边,罕见地没有搭话,沉默地有些异常的妙水道:「我去帮他。」他脑子灵活,剑法超然,只不过因为过于爱憎分明,对清正宗一直是个喊打喊杀的状态,此刻忽然打算帮无俱剑主,倒是让其他几人吃了一惊。 妙火道:「你不会在半路把他杀了吧?」 「怎么会,」妙水无奈地看了少女一眼,「再说了,那无俱剑主有尊主亲传,我能杀?」 说完,他起身向外走:「如果我找到了无俱剑主,会先联繫你们,邪异门都城中有什么异动你们也随时和我说,大家都多保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虚花脸色苍白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魂魄不断撕扯的折磨让这个少年极为憔悴,他闭了闭眼,嘴唇颜色淡到近乎不见,像是一团随时就会消失的烟雾似的,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你先休息吧,」妙火连忙道,「我和槐川先生去商量一下防御大阵的事情。」 出门后,槐川对妙风说:「你在门口看好,我还是不放心。」 妙风略有些惊讶:「先生,虚花有可能是舍潮吗?」 「不一定,但舍潮狡猾,我们不能如此大意。」槐川道,他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从虚花睁眼开始,邪异门中间最核心的力量就在逐渐分散,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出现什么事,他们也没有应对的办法了。 正在这时,忽然有邪异门的弟子前来禀报:「槐川先生!有一队魔族正在朝着都城靠近,之前大概有二十名魔修迎战,但却再无消息!现在情况紧急,我们需要立刻做出反应!」 槐川脸色一冷,妙水刚离开,魔族就发动了袭击,一直缠绕在他心里的怀疑忽然就被坐实了,那就是有人在探知邪异门中的情况,并且那人藏得很深! 先前他们怀疑虚花是舍潮,现在证实了并不是,但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是虚花那还好说,如果不是他……就证明邪异门还有内鬼! 第79章 新魂 在见知渊呆了几天,荧惑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变得有些弱。 这里的天色不似两域那样有日升月落,而是目及之处只有无边无际的暗红色天地,魔族们累了就睡,醒了就起身,而且也不太需要休息,这导致荧惑也跟着昼夜颠倒了几天,时间感甚至开始混乱。 如果她功法还在,自然可以利用功法在身体中的流速计算时间,然而那锁印把她内功外功封了个结结实实,现在可以算得上什么都无法探查,说是废人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荧惑忽然笑了一声,不知道岁云岐看到自己这幅样子,会不会觉得好笑。 又过了一阵,就在她觉得舍潮是不是已经踏平了两域时,对方忽然出现了。 他出现的时机很微妙,在荧惑的怀疑达到最高点时,舍潮这才施施然地现身了。他先是好奇地看了她一会儿,见荧惑神态自如,甚至还会为了思考的事情发笑,看起来不牴触也不愤怒,更没什么焦躁的情绪,好奇地问:「你不担心邪异门的那些魔修?」 说完,他满怀恶意地补了一句:「魔族已经与两域开战,很快就能看到成果了。」 荧惑看他一眼:「统治整个人世在即,大好的日子,魔主你就这么闲?」 「这不是关心魔尊吗?」舍潮在她对面坐下,单手撑着下颌,仔细看她,「我有时候想,如果能将你转化为真正的魔,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分享整个世间呢?」 荧惑弯唇笑了笑:「我劝魔主别想这种事,如果我成为魔族,第一件事必然是杀了你。」 她有多兇狠,舍潮是领略过的,他这么说也并没有半分真心,只不过听到这个回答,舍潮像是很满意似的,心情不错地又给荧惑面前的果脯添了一把。 荧惑扬眉:「魔主是真打算在见知渊养着我了?」 「当然不是,」舍潮忽然笑道,脸上的魔纹随着他的表情变得更为诡异,「只不过现在两域的状况,还无需我动手,我今天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荧惑问。 舍潮道:「今天我来,是为了带你去穹海。」 荧惑看了他一瞬,随后如无其事地抓起果脯放入口中:「什么时候走?」 她嘴里这么说着,心底却腾起一丝焦躁:如果跟着去了穹海,那离两域就更远了,到时候邪异门的人想救也救不成,更别提她根本不知道到达穹海的办法……如果是有什么特别的秘法才能去,那岂不是直接断了回两域的路? 「怎么,魔尊不想去?」舍潮问。 荧惑道:「如果我说想去岂不是太假了?当然了,我也没有非常牴触,毕竟是传闻中魔族生活的地方,我也想看看和两域到底有什么不同。」 舍潮看着她,眼神中有一丝探究。 随后他道:「好,那我们即刻动身吧。」 真到了这一步,荧惑死咬着不去也不可能,对方让她去穹海,那就必定是有什么事必然要她来做。此时此刻,就算两域已经翻天了,她也不能做什么……荧惑神色冰冷,只希望邪异门能再撑一阵,撑到她找到脱身的办法。 然而让荧惑比较意外的是,这一路舍潮并没有关闭她的五识,甚至在穹海入口也并不避讳密令,就这么将大门打开,带着荧惑进入了魔族真正的领地,这让她觉得更不对劲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被封印在这里,」舍潮道,「拜重千风所赐。」 荧惑笑了一声:「那她可真过分。」 穹海虽然名叫「海」,却并不是在海底,这是一个独立的场所,天空仍然是滚烫翻涌着的暗红色,比起两域来说,这里的景色更为原始,也有山峦、悬崖与礁石,海水更是与天类似的玫红色的,映衬着整个穹海都泛着诡异的红。 「我更好奇的是,她到底藏身于什么地方,」舍潮道,「所以才要把两域翻个天翻地覆。」 荧惑挑眉,觉得对方似乎是拿了什么假的情报:「你怎么如此确定她就在两域?自从她将你们封印之后,两域再也没人见过她,我们都觉得她被你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听到这句话,舍潮一直纹丝未动的表情忽然一凝,「杀?」他倏然冷笑,一丝不甘在他面孔上泛起,「我这一身本事都由她教授,我用什么杀她?」 荧惑看他,只觉得舍潮神态中含着怨恨,与一般的生死仇敌不太一样,她奇怪之余也心想我作为重千风正经的亲传弟子,被她莫名其妙架上了高位不管不顾,还没说她什么呢,你哀怨哪门子? 除非…… 她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 ——除非这个舍潮,对她师父有意思。 「魔尊,你也养了一条愿意为你而死的狗吗?」 荧惑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这句话,那时候他看似是在说岁云岐,但语气之中的古怪,却不像是在羞辱一个陌生人,反而像是某种与他们毫无关系的嘲讽…… 至于在嘲讽谁,她还要再等等才能知道。 见荧惑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舍潮看向她,收敛了神情中的冷锐,笑了,气氛随之一松,威压逐渐消散。两人并肩走在穹海之中,周围到处都是蓄势待发的魔族,他们因为分外悠闲而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不管她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她,」舍潮忽然道,语气寻常地就想是在谈论天气,「因为我也留下了她的一缕魂魄。」 听到这话,荧惑勐地抬头——她太清楚了,修此道的人,如果被留下魂魄会造成无可逆转的严重后果,如果不是有性命之虞,也绝不可能被人攫取魂魄。这样看来,他们当初那场恶战,虽然到头来是舍潮被封印后失去了自由,但她师父重千风,却应该是真的死透了。 毕竟如果不死,这一缕魂魄就极有可能造成强制復生的后果,和她当初夺舍栾如差不多。 「你留下她的魂魄做什么用?」 舍潮悠然道:「重千风收留我,教授我,但是到后来,她却背叛我,封印我。我拿她一缕魂魄,这是应该的吧?这么多年的相识之情,我只要这点报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荧惑险些被他气笑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她师父的一时善心,最后竟然被反咬一口。 「为重千风鸣不平?」舍潮问她。 「当然不是,」荧惑否认,语气中却全是嘲讽,「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话,她很隐秘地笑了一下,有些恶意地问:「我想知道的就是,你是不是喜欢我师父?」这句话说完,对方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唇角一贯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 荧惑看到这个反应,意识到心底的猜测已经可以确定大半了。 「原来之前你说的『愿意为你而死的狗』,指的是自己,」荧惑看他,问,「我师父让你死了?」 舍潮缓慢地扯开一个笑:「她让我生不如死。」 「原来如此,」荧惑听后颇有些幸灾乐祸,但此刻的命攥在别人手里,暂时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安慰道,「但她已经失踪那么久了,久到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死了,宗域不是有句话叫人死如灯灭吗,你不会还和她过不去吧?」 舍潮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谁说如灯灭?」 荧惑忽然觉得他表情里有古怪的深意,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你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舍潮问。 荧惑四处看去,发觉上空的暗红色变成了一团漆黑,不远处有海浪拍击的声响,魔族活动的痕迹都已经消退了,这里似乎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比起穹海其他景致的原始,这里更显得有些诡异的肃穆。 「什么地方?」荧惑问,「这是个……」 舍潮笑道:「祭坛,天然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蹿了上来,荧惑停住脚步,微微仰着头,看向半空中流动的暗红色云团,还有缠绕其中的星光。她脑子里一瞬间转过无数的想法,为什么一定要来穹海,为什么提到重千风,为什么又说到那一缕魂魄—— 所有为什么忽然都在踏足祭坛的一瞬间,串在了一起。 她脸色变得极差,一向胜券在握的魔尊在此刻也多少有些笑不出来了,她拢着袖子,一边看似镇定地对话,一边寻找着离开或者是逃生的道路。 然而这里是魔主的地盘,就算她跑,那也註定跑不出多远。 「你想到了?」舍潮笑道,「不愧是魔尊,你比我想像中还要聪明。」 「你取走了重千风的一缕魂魄,修此道之人,魂魄受制就和死了差不多,所以她死不死,对你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你可以……可以再制造出一个她。」荧惑气息有些不稳,她半退了一步,表情变得警惕。 「没错,我找了很久,但是一直不满意。我不知道什么人能容纳她的魂魄,并且肉身不会因此被损毁,直到我知道了她唯一的徒弟,也就是你,你居然已经将生死道练至化境,」舍潮笑道,「那时候我就发现你是一个如此完美的人选。」 寒意瀰漫上了荧惑的后背,她勉强笑了笑,问对方:「那如果重千风没死呢?」 「无所谓,」舍潮道,「在新的魂魄长成之前,我会通过这一缕魂魄的牵制,再次将她重创并杀死,那时候她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反正新的重千风就要出现了。」 他忽然凑近了荧惑,冰冷的手指抚摸在她的面颊上:「所幸的是你这张脸我也很喜欢,不至于让我重新再做一张脸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荧惑的心向下沉了沉。 她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招,竟然…… 竟然要将她制作成新的重千风! 第80章 练成 「你真是……」荧惑退了两步,脸色发白,「真是个疯子。」 舍潮笑道:「如果你也被重千风关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禁地,恐怕会疯得比我还早。」 荧惑盯着对方脸上疯狂的神色,又退了一步,然后她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有一个结界正在升起,十分不凑巧,荧惑这时候就贴在结界的边缘,去路被完全阻断。 「就算用一缕残魂把我变成重千风,我也不是她本人,」虽然清楚这时候讲什么道理都是白费,而且舍潮原本就是对人世常理不理解的异族,完全无法说清楚,但荧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试图把话说明白,「你这么做,做出来的也无非是个傀儡罢了。」 舍潮笑而不语,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做出的是什么,他需要的只是重千风而已。 他向前一步,能够摧毁魂魄的咒印出现。 荧惑立刻感觉到了一股撕扯之力! 「只需要一瞬间,重千风的魂魄就能在新的躯壳内长成,」舍潮语速缓慢地讲解,他虽然笑着,但神态冰冷,看着荧惑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你不是也很想念你的师父吗?很快你们就能在这里共存了。」 荧惑咬牙切齿道:「我师父封印你是对的,如果你能与人族和平相处,理解共存的意义那也就罢了,可你根本不懂,你只希望这人世按照你的想法运转。」 舍潮笑着问:「不可以吗?这人世本来就是只能听到强者话语迴响的。」 他们靠得很近,魔主古怪的瞳孔死死看过来,里面流转着诡异的光泽,荧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冰冷的气息。但就在这时候,她抬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是吗?」 就在咒印启动的一瞬间,荧惑忽然掏出明月苦,回身一噼—— 整个结界轰然崩塌,她飞身倒退,躲开了重千风魂魄的侵袭。 舍潮一怔,转而十分惊讶:「锁印失效了?」 「在见知渊发动的锁印,想要在穹海继续锁着我可不容易,」荧惑冷然一笑,好歹她也当了将近一百年的魔尊,哪儿能这么容易就被制住,「还有,你们收走的明月苦只是它的『形』,真正的它,与我魂魄相连,又怎么可能被你们轻易拿走?」 说完这句,她挥刀向前,嘲讽道:「就你也配惦记我师父这么多年?她如果知道自己的魂魄被用来做这种事,死了也会诈尸爬起来扇你!」 舍潮也飞身向前,长剑与弯刀相抵,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我竟然没有感觉出你已经解开了锁印,」魔主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为什么?」 荧惑冷笑,一刀挥开,然后追了上去:「你把魂魄分给虚花,本来就是对自身的削弱,现在对上与你同宗同源的我,怎么可能掌控全局?」 舍潮侧头,轻轻躲过一刀,笑道:「那么你想做什么?想将我杀死在穹海?这恐怕不行。」 确实不行。 虽然荧惑功力恢復,但两人之间的差距仍然如有天堑,她想杀舍潮,还不如寄託于重千风突然活过来破土而出把这个不孝徒弟掐死。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荧惑笑了笑,并不着急,「所以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剑光激射而来! 速度之快,舍潮几乎没能躲过,他在那一瞬间,调动了所有本事才堪堪做出闪避,但那剑光仍然在他脸上留下一道伤痕。 魔主抬眼,循着剑光看过去,只见岁云岐到了。 哪怕是舍潮,也对此刻的状况感到莫名其妙,他原本觉得胜券在握,计划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疾不徐地推进着,然而却在须臾间彻底倾覆了,他非人的瞳孔盯紧了两人:「你们做了什么?」 荧惑看了岁云岐一眼,笑了:「在邪异门安插了魔族,以为我不知道?对于你这种自大的人来说,我只需要让五明子们说一些假消息,让你们误以为虚花不会帮岁云岐寻找见知渊的入口,你的计划就被我全盘打乱了。」 五明子看似拒绝了虚花的帮助,但实际上那只是说给魔族听的,而真实的情况却是,虚花迅速使用魂魄之前的牵连,找到了见知渊的位置,并且由于舍潮在穹海,两人相距极远又时间短,导致他未能察觉到异动。 「就算我不带你来穹海,你也会主动提出吧。」意识到自己被骗后,舍潮问。 荧惑道:「你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不向我炫耀你的领土呢?」 「你真的很有耐心,竟然可以按兵不动,等我这么久。」 提到这个,荧惑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竟然很柔和,又隐隐含着另一种古怪的情绪:「你在封印中的时候,也早就有办法出来了,我身死那么久,你却没有第一时间破开它,这又是为什么呢?」 舍潮一怔。 「重千风教的,对吧?」荧惑道,「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举妄动。」 她故意学着对方的语气,竟然连声音也像了八九分。 这声音处于太久远的回忆当中,舍潮竟然被蛊惑了一瞬间。 荧惑就找准了这一瞬,与岁云岐一同攻了上去! 岁云岐此时手里的剑并不是无俱,他那把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折断了,这把是槐川在邪异门给他找到的,属于魔尊前两年心血来潮,随手炼出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但机缘巧合,竟与他现在的功法略有些相近,并不清楚是因为他被万象制约后跟随荧惑练功的缘故,还是他们修炼的东西本就有相通的地方。 而且,当初岁云岐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杀了魔尊,恐怕也有这其中的玄妙在。 只不过这诸多因果,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 荧惑一看这把剑,唇角露出细微的笑,两人虽然没说话,但一左一右,默契超然,竟然在与舍潮的缠斗中短暂地占了上风。 而魔主失神也不过是须臾的事情,很快,舍潮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骗了个彻彻底底,不仅如此,还被重千风这个正牌的弟子嘲讽了一番。许久未能感受到的愤怒攫住了他,舍潮倏然向着穹海的天空之上发射信号,同时,所有魔族竟然全部集结,向着两域攻去! 大战无可逆转,两域必将遭受浩劫。 荧惑想,只有在穹海杀了舍潮才是唯一的正解。 一念至此,两人攻势更盛! 明月苦的大开大合几乎将整个祭坛拆了,所到之处草木山石纷纷碎裂,纵然这把弯刀沉重非常,但在荧惑手中却十分灵巧,刀风接连不断地噼斩舍潮的咒印,将他的攻击挡在岁云岐的五尺之外。 舍潮见她如此护着对方,冷笑一声:「魔尊,你心软了。」 说完,他手腕一动,一道电光直接噼下! 荧惑勐地躲开,但还没回话,雷光便铺天盖地而来,接连不断地在地面上噼出深坑,她只好不断躲开,避免被击中。同时,她也认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穹海之中,舍潮是真正的主人,甚至可以自由地控制天气,让雷电风云都为他所用。 与魔族交战就是这点不好,他们在体力上与常人简直天差地别,过了近千招之后,对方仍然并无疲惫,然而荧惑却切实感觉到,她虽然已经修炼至近魔,但却仍然是血肉之躯,不可能支撑这么久的战斗。 「我来。」岁云岐忽然闪到荧惑身前,抬剑接下舍潮一击,神情如冰如雪。 舍潮看到他时,目光中是难以忽视的厌弃:「我早就应该杀了你。」 岁云岐抬眼看他,随即一剑递出,他语气平平,却充满了挑衅:「你行吗?」 舍潮瞬间被激怒了,他出手越来越快,不间断的杀招不断袭了过去—— 「你不来这里还能保住性命,」魔主道,「既然想和魔尊一起死,那我成全你们。」 荧惑从侧面让弯刀兜头噼下:「废话真多!」 他们的打斗让天空的暗红变得愈发明亮,就像是鲜血一般。 此时,舍潮忽然反手将剑插入地面,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有一根造型古怪的石柱忽然升起,随即阵法张开,整个场域平平一铺,竟然形成了一道坚固不破的结界。岁云岐躲开一击,飞身触碰结界的边缘,竟然觉得指尖有些发麻,像是雷电集合而成。 「什么?」荧惑皱眉,随即听到了隆隆的声音。 当她看到舍潮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恶毒时,荧惑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舍潮被关了这么久,那么,所谓的穹海禁地究竟在什么地方? 看到她露出如此表情,舍潮也猜中了她的想法,道:「猜得不错。」 说完,他手中长剑蓦然光芒暴涨,几乎让人不能直视,随后,剑光锋刃近乎实体化,将整个场域中的生存空间压缩至非常逼仄狭小的宽度。魔主毫不吝惜地释放着他的威压,紧接着,他举起剑,朝着他们二人毫无停滞地噼下! 荧惑这才意识到,下面就是禁地,而对方想要将他们打下去! 就在她退无可退时,岁云岐忽然挡在她身前,准备接下这一击。 荧惑惊讶地看他:「还是让你救了。」 岁云岐侧过头,很浅地笑了一下。 他们几乎已经确定,这一击两人无法接住,这就是魔族与人之间无法抹平的差距。 而岁云岐在前,是必死的。 荧惑嘆了口气,她本不想这么快,毕竟要顾及到岁云岐的承受力,但是…… 现在这种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念至此,她忽然转过身,整个人的姿态犹如埋进少年的怀抱里。 岁云岐也是一怔,下意识环住荧惑,但实际上,此时的魔尊却是伸手虚虚探入少年的肺腑当中,触碰到万象,然后将它直接击碎! 「不好意思,」电光石火间,荧惑的嘴唇碰着对方的耳垂,她抱歉而狡黠地说,「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但我保证,很快就好。」 第81章 故人 万象被击碎,岁云岐那些被它封锁的滔天修为瞬间涌了出来。 如果是普通的修士,原本就存在的、浑厚的旧修为再加上扛着法器练就出来的、有万象加持的新修为,两股重压之下很可能直接因为无法容纳而亡。然而这是岁云岐,是自己撞进荧惑手里的少年英才,在他身上不会存在这种事情。 容纳修为的瞬间,他只是眉心皱了皱,便很快找到了调息的方式,他甚至感觉到这新生的修为与原本的略有些不同,竟然更纯净、更有力量。 随即,舍潮感觉到场上威压的情况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这人族少年逐渐厚重的修为慢慢齐平了魔族的,甚至见风而涨,有压过的趋势。 「你竟然可以为了他做到这一步,」在他手中那柄剑落下的那一瞬间,舍潮惊讶道,他自然知道万象是什么东西,更清楚摧毁它之后岁云岐可以得到什么样巨大又恐怖的力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这力量甚至足以与魔主抗衡。 岁云岐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在剑锋相交的那一瞬间,立刻运转全身的灵力,将它们汇聚于自己手中长剑之上,然后蓦然向上一抬,两道剑锋相撞,巨大的冲力在相交的瞬间让周围爆燃—— 飞涨的灵力将周遭一切夷为平地,轰鸣声大作,甚至连荧惑都退了半步。 而那些没来得及逃离的魔族,竟然直接灰飞烟灭了。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地面在隆隆作响,裂纹瞬间顺着岁云岐站立的位置向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将所能触及到的一切化为齑粉! 而舍潮也未能躲开这巨大的灵力爆发,他根本想不到一个凡人竟会有如此深厚的修为,作为直接受中这一击之人,魔主竟然也径直向后飞去,几乎无法控制自身,一直到三丈之外才落下,然后喷出一口血! 然而祭坛也完全坍塌了,荧惑飞身向前,一把抱住岁云岐。 原本她可以直接飞身回去,但禁地竟然带来了一股无法逆转的巨大吸力,似乎是某种阵法被这一击打开了,如同风眼旋涡一般将周遭的一切捲入其中,哪怕是舍潮也未能逃脱。 他几乎是瞬间就被拉扯了过来,他长剑一横,还想要抵抗,但却没能成功,须臾,三人便消失在地面上。 祭坛塌陷出现的巨大空洞还在不断蔓延,像是要将整个穹海碎个底朝天似的。 在下落的过程中,荧惑死死抱着岁云岐,少年在那一击之下又片刻的失去意识,但很快缓了过来,万象之中蕴含的力量实在是强大,甚至将他肺腑中轻微的内伤也治癒了。 不知道落了多久,下方终于出现了地面,荧惑一划明月苦,两人身形一顿,随后平稳地落下。上面还有些碎石隆隆不断地掉下来,她四下看去,忽然发现一座有些残破的石殿,便拽着岁云岐的衣袖,两人向着那边走去。 「喂,」荧惑笑道,「我没骗你吧?」 几番反覆,岁云岐甚至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看着她想了想,随后还是点头。 「我说的是万象,」荧惑解释道,「你的功法、修为,我都还你了。」 不止还了,还是几十倍、几百倍地还。 岁云岐此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一直在不断地承对方的情,也一直不断地在被对方算计,更奇怪的是,他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你一早就想好了吗?」少年问,他隐约觉得,这似乎也是魔尊计划的一步。 「是啊,」荧惑理所应当地点头,露出一个美艷非常的笑,「从我生出将你从炽停峡带离的念头开始,就打算助你突破修为障,白送你修为了,怎么,很感动?」 岁云岐一怔,随后收回视线,过了片刻才说:「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你不是早就以身相许了吗?」荧惑看他一眼,半真半假地说。 落石逐渐停止了,四周重归安静,甚至显得有些异常。禁地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雾气,在隐约不清的景色中,这座地下的巨大石殿像是一头残破的巨兽骸骨似的,安静蛰伏在地底。 「舍潮呢?」过了一会儿,岁云岐问,「那一击之下,他应该也受伤了。」 荧惑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到他在什么地方,但他应该也坠下来了,我们多加小心吧。」 两人接近石殿,发觉这并不是幻术凝结而成的,是个真真正正的建筑,在这禁地之中显得十分怪异。它很明显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纵然这里没有日光,却也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风吹拂得残破不堪,从远方看,石殿的穹顶已经有了不少的破损,墙壁也斑驳不堪。 「这是什么?」荧惑自下而上,仰着头看它,「为什么在穹海底会有这么一处地方。」 她盯着这个石殿看,岁云岐的视线却落在她身上。 荧惑看了片刻,转过头,笑着问:「怎么了?」 「你受伤了吗?」他问,「这段时间在穹海,舍潮他……」 荧惑笑了一声:「没事,我几乎没怎么见过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个方予朝,他像个连接人族和魔族的友好使者一样。」 提到这个人,岁云岐沉吟须臾:「我会抓住他。」 「那我们可要快些解决舍潮,不然方予朝就有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荧惑伸手挽起对方的手臂,忽然道,「对了,我还要多谢你出现的时间正好,再晚一阵,你见到的可能就不是我了。」 「什么?」 她把舍潮将重千风残魂留下,并且险些种给她的事情说了,岁云岐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似乎也是在后怕,他一双清澈又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良久没有说话。 荧惑感觉到对方在担心自己,弯唇一笑,安慰道:「这不是没事吗?」 「你算准了时间吗?」他问。 荧惑摇了摇头,道:「我哪有这种本事,当然是赌的,只是稍稍推算了一下虚花醒来以及与你见面的时间,大概算出,那时候你会出现吧。」 岁云岐道:「你用自己的命赌。」 荧惑一笑:「我在这世上上百年,多得是用命赌博的时刻。」 这不过是虚惊一场,却让岁云岐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恐惧,他手指轻微动了动,还没怎样,只感觉到对方的手握了上来,依然和之前很像,温热、细腻带着用刀的轻微茧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舍潮怎么办?」岁云岐问。 荧惑道:「不能让他离开穹海。」 她清楚现在两域的情况,只是魔族就已经让宗域和魔域难以维繫,如果舍潮出现,又于某处隐蔽的话,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恐怕到了那时候,就真的只有退到炽停峡,等着魔族打上门来才是最后的办法了。 荧惑想,或许他们可以将对方杀死在穹海。 舍潮看似很懂人心,却估算错了魔尊的想法,他以为魔尊不过是想利用万象来控制岁云岐和宗域,却想不到她的目的其实是助对方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荧惑忍不住冷笑,魔族猜测人心,始终是无法完全理解的。 就像是她可以让万象为他人做嫁衣,而舍潮却只能偏执地留下重千风的一缕神魂一样。 靠近石门后,原本沉寂着的石殿忽然发出轻微的声响,门上也闪起莹莹的光,看起来是一个咒印。二人打量四周,发觉虽然这里已经很破旧了,但倘若不将门前这咒印去除了,那么也是无人能够访问此处的。 荧惑沉默不语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光有规律可循,并且十分熟悉。她思忖片刻,略有不确定地伸出食指,在门上很简单地画了一个图案。 随后,那图案竟然循着她手指的轨迹凝成了光,慢慢印到了石门之上。 岁云岐微微惊讶地看过来:「你知道解法?」 荧惑的表情里也同样透着震惊,她伸出手,抚摸着石门,喃喃自语:「这是师父以前教我画的东西,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这石殿里有什么?」 随着她的动作,石门缓慢地开启了。 两人对视一眼,荧惑道:「进去看看,也许会有危险。」 「没事。」岁云岐摇头。 这石殿看起来已经有上半年没人造访过了,又加上已经破败漏风,里面飞舞着灰尘。然而这本来应该是个无光之地,穹海位于地下,不见日光,只有暗红色的天,但那些光从穹顶上楼下时,竟然又恢復了原本的暖黄色,灰尘在光下,透出点点的明亮。 这原本应该是个残破不堪的画面,却因为光照,显得有几分不真实的梦幻。 荧惑站在石门前,盯着大殿中央,久久不能跨出一步。 整个石殿非常敞亮,没有任何遮挡,只有几根石柱矗立着。而在其正中,竟然盘膝坐着一个人,她周身是金色的结界光亮,而她微微垂着头,披着长发,一身白衣,衣服上甚至还有斑斑的红色,似乎是刚受伤,血还没完全干涸。 那是重千风,模样甚至与百年之前全无分别。 「……师父。」荧惑开口。 第82章 遗体 重千风周身有一道圆弧的结界,无色,只能看到一些金色的光点飞舞。 她安静地垂首坐着,并没有因为荧惑的声音而抬头。 曾经的重千风可不是这样的,荧惑想,哪怕是她在千里之外,但凡做些调皮捣蛋的事,也会被师父拎着后脖子带回魔宫受罚,哪像现在,她已经死去火来好几个来回,重千风不仅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面也不露,可真是…… 她盯着师父的面容,难得在神色之中流露出委屈。 岁云岐侧头看她,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指。 「无妨,」荧惑对少年笑了一笑,「你担心我?」 见她如此,岁云岐才意识到她确实没事。 在这里见到师父,这对于魔尊来说也是一件足以撼动心神的事情,但在两人说完话的片刻之后,荧惑却极快冷静下来,她先是尝试着用术法探查了一番,但这是重千风的结界,如果不是她在里面有心开启,是绝不可能从外面被打开的。 「师父?」荧惑见打开结界无果,俯身喊她,「你听得到吗?」 岁云岐在一旁问:「她还活着?」 荧惑摇摇头:「不知道,也有可能用了什么功法,将气息藏起来了。」她绕着结界慢慢走了一圈,发现并无开启的办法,而且外面发生的一切,重千风在内部就算是活着也未必能感知到,当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需要她如此安排。 「舍潮随时都有可能来,为什么他在禁地,我师父也在禁地,他却需要大费周章地找?」荧惑思忖片刻,不确定地说,「我师父就在这里,却在这石殿里施了法,为的就是不让舍潮找到自己,为什么?」 她很少有想不明白的事,大多却都发生在与重千风有关的事上。 岁云岐道:「她手中有东西。」 荧惑看过去,只见重千风手中握着一样事物,仔细一看,似乎是一截骨头。她忽然间似乎捕捉到了思绪中的什么,随后掐诀一运,发现果真如此,顿时神色一变。 正在这时,魔主气息忽然近了。 荧惑表情瞬间冷下来,她明月苦一展,一道结界自上而下瀑布一般倾泻落下,将石殿一分为二,远看重千风仍然在中央,但却无法走近他们的位置。 这是她在看到师父所造结界时想出来的法子,还顺便借用了重千风已有的石柱排布,将她和岁云岐严严实实地挡在后面。 岁云岐被她拉着后退,警觉地问:「怎么?」 荧惑扭头对他一笑:「想和你单独待会儿。」 见她又没个正经,岁云岐无奈地问:「舍潮来了?」 「嗯,」荧惑点头,「你感觉不到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岁云岐道:「感觉不到,他应该是特意隐去了气息。」 怪事。 荧惑想,岁云岐现在得了万象之中的修为,加之捏碎的法器也溶于他的骨血,按理来说他的功法已经堪堪可以与自己持平了,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舍潮? 但在此地,这个遍布着重千风最深处秘密的地方,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等等看,暂时先别说话,」荧惑伸手在对方唇上贴了一下,朝他眨眨眼,「等杀了魔主,我们有的是时间聊。」 片刻后,舍潮的身形出现在石殿之中。 他远远地走来,看到大殿中央垂首而坐的女子时,冰封一般的面孔终于如头入了一颗石子那样掀起了波纹,他的唿吸逐渐急促,攥紧了手指。等终于走到重千风身前时,已是心神都受到了震盪。 「重、千、风!」舍潮的声音平平,透着一股冷酷的平静,但却让人觉得甚至有种贯天彻地的力量,哪怕是身处结界之中,也能感受到其威压。 随后一道光毫无徵兆地落了下来,正打在重千风身前的结界之上。 岁云岐一怔,想到那是荧惑的师父,下意识就要出手阻拦。但几乎是同时,他的手却被对方以绝对的力量按了下来,他看过去,荧惑摇了摇头,用口型示意他:「没关系的,我师父的结界,我既然不能破,那任凭谁也不能破。」 果然,那道光落下来,震得整个石殿都晃了晃,然而烟尘散去,结界纹丝未动。 舍潮一掌噼在结界上,声音里含着沉沉的怒气:「重千风!你为什么要躲我上百年?!」 回应他的只有一室的寂静,就像是死亡,更让魔主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荧惑思索着魔主对师父不一般的态度,有些恍然大悟的心惊,他们之间那种隐秘的关系总算在此刻被窥出了一道缝隙,让人能隐约确认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想,简单来说,应该就是魔主倾心于重千风,而重千风,这个自由的女人,她非但没有回应对方的感情,反而躲起来了,又或者是……她因为某件事情死去了,导致他们之间有未说完的话和未做完的事,这件事也许间接让舍潮变得更加疯狂。 荧惑猜测,先前她以为师父是被舍潮杀死的,现在看来并不是,非但不是,没准舍潮也是裹挟在谜团中而不知出路的人。又或许他们至今都还在重千风的计划之中,那么谜底,到底是什么呢? 而就在这时,舍潮终于也发现了重千风手中的那截骨头,如果说他刚刚只是神情稍显异常的话,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崩溃和狂乱,他双目赤红地盯着女子的手,喃喃自语:「为什么你要留着它……为什么……」 说完,他竟然不管不顾地催动术法去够那骨头,看起来更像是要去牵重千风的手。然而他们之间总有一道淡金色的屏障隔着,如隔万里。 那截骨头感受到了召唤,竟然也微微颤动起来,像是挣扎着要飞出。而舍潮探入结界中的手,竟然在进入的一瞬间被削得皮肉全无,也都成了骨节,鲜血淋漓,看起来可怖至极。 慢慢地,就在骨节被扯出的那一刻,忽然,所有时间都停止了。 荧惑只觉得迎面而来的是看不见的术法,像是人进入了粘稠的液体中,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哪怕她和岁云岐已经在结界之后,但那骨节之上所附着的力量仍然将他们直接控制住了。 荧惑只来得及看向岁云岐,随后便一动也不能动。 后者也是如此,他抬起手想要将荧惑推开,但还没做到,人已经一动不动。 奇怪的是,这无与伦比的巨大力量,荧惑只感觉到了一瞬。 下一刻,她出现在了石殿中央。 站在她面前的,是千真万确的重千风本人。 荧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是半透明的,她想,此刻自己应该是魂魄出窍的状态。 「师父,」荧惑这是第三次喊她,第一次是幻象,第二次是喊她那无知无觉的躯体,而这第三次,荧惑终于见到了重千风,「师父。」她又叫了一声,随后俯身半跪,「见过尊主。」 重千风看着她,盈盈一笑:「你现在是尊主了,何必拜我?」 「如果你能回来,我就把尊主之位立刻交还给你,」荧惑道,「我会杀了舍潮,为两域除掉这个祸患,而这尊主,我也实在是不想当了。」 重千风摇头:「任性。」 「师父,」荧惑微微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猜到了,不是吗?」重千风道,「如果连这个都没想到,那也就不配当我的徒弟了。」 荧惑沉默片刻:「在那里的,是……你的遗体。」 重千风笑着点头,仿佛在聊一见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没错,我已经死了近百年了,可以说是进入穹海之后,我就已经死去了。」 「为什么……」荧惑问,「谁杀了你?舍潮?」 重千风道:「我如果不死,他是不会被封印的,所以我用我的死将他禁锢在了这里,又用你的生,防止他逃脱。」 荧惑收紧了手指,她知道魔主恐怖,却也没想过需要用邪异门两代尊主的命来牵制。 「那现在这是……」荧惑问,「这也是生死道的术吗?」 重千风笑道:「徒儿越来越聪明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师父,那骨头,」荧惑道,「是魔主的对吗?所以他才会在见到之后那么……那么吃惊。」 重千风:「没错,我在上面施咒,他取出的一瞬间,会被我术法所障,为来人争取时间,而在我的计划中,进入石殿并最后诛杀魔主的,就是你。」 说完,她笑着看了岁云岐一眼:「我没想到还有个小朋友来帮你。」 荧惑感慨道:「我也没想到。」 她清楚,既然重千风以这样的姿态与自己说话,那必然是撑不了多久的,于是快人快语地问道:「师父,我知道舍潮喜欢你,但又为什么和你成了仇敌?他刚刚进入的时候,看起来非常痛苦,你们之间到底……」 重千风笑道:「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舍潮那种掌握生杀大权之人,脸上从不见神色变动,然而自从他进入这石殿里,品品失去自控的能力,想必……这也是师父你们当年的事情所致。」 提到过往,重千风神色不变,甚至平静到几乎有些残酷,她说:「为了将他困在此处,我骗了他。 这几天就完结了,真的完结了( 第83章 代价 过往尽数倒灌进荧惑脑海中,大量的回忆画面铺展闪现。 她终于知道百年前两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清楚了重千风此刻的状态因何而来。 这是个很老套的故事,几乎是从一开始,荧惑就猜到了它会以悲剧为结尾。 舍潮原本是生于见知渊的魔族,在几百年前被重千风收留,那时他灵智未开,与野兽无异,在被收留后,重千风教会他如何成为一个人,学习人界的规则,学习与人交往,学会建立与人族的关系,并压抑魔族逞凶好斗的天性,在今日邪异门的位置安稳生活。 那的确是一段非常平静的日子。 然而魔血不可控,人族与魔族本就有天壤之别,大概只过了几十年的光景,舍潮便无法压抑自己,先是失控后与重千风打了一架,被她死死压制,关了二十年,后来跑出地牢,彻底无影无踪。 再回来时,他已经成了见知渊中率领群魔、无限风光的大魔,并自称为魔主。 彼时两域人都觉得魔主出世,必将大乱。没想到舍潮出现在邪异门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向重千风求爱,过往学习到的规则他全忘光了,唯独留下了类似于人族的感情。舍潮确信那就是爱,所以一定要重千风回应。 这简直古怪极了,就连一向喜欢插手干涉的清正宗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没人能想到十几年前邪异门魔尊一念之仁留了魔主一命,居然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对此,重千风自然是拒绝了,她对舍潮说:「你其实也并不懂得爱是什么,只不过找了一个最容易模仿的。」 舍潮听后大怒,威压万丈,让在场所有人与魔都以为终末将近,并感到恐惧。 重千风却笑着伸出手,和颜悦色地问他:「愿不愿意再打一场?」 这一场仍然是重千风胜,她毫不犹豫地废去对方一半功力,将他直接扔回了见知渊,并将一同入侵两域的魔族们屠杀殆尽,黑色的魔血染透了她的白色裙角。在一地的狼藉碎尸中,重千风说:「魔族如果离开见知渊,想要吞併两域,这就是下场。滚回去。」她说这话时仍然微微笑着,像是在谈论一些无人在意的小事。 那之后,两域恢復了短暂的平静。 但重千风却有些忧心,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并不是结束。 而她没杀舍潮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杀不掉,早在对方还在自己门下学习时,她稍微教了一些有关生死道的知识,但也由于她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异族,所以并不是倾囊相授。但舍潮天赋却颇高,在消失的这些年中,竟然将那些缺失的术法尽数学习了。 虽然还并不算是精进,但却也让他获得了不死之身。 重千风不知道真正掌控舍潮生与死的是什么,他并不用法器,身上也并无特殊的物品,所以只能暂时废去他的一半功力,那是当初的魔尊所能做到的最多的事情——也免得舍潮藉由魔族弱肉强食的习惯,直接让自己被同族杀死,换身新皮回来讨命。 又过了十年,舍潮休养生息后康復,重新来到两域。 这就是为人悉知的那场大战。 再次见到重千风的舍潮并无喜怒,他看起来比现在更为冷静一些,脸上布满了魔纹,每走一步都会将周围的植物点燃至枯黄,他带着杀戮与死亡从见知渊再次爬上来,像是能将整个天地都吞噬。 当两域所有人都以为他又要復仇时,魔主舍潮再度像重千风求爱。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魔将们迅速带着魔族大军占领了两域各个要道,到处战火燎原,人族陷入无尽炼狱。这场求爱与其说是剖白,不如说是威胁。 重千风看着他,脸上微微露出无奈的表情,但这次她已经无法再废去对方的功力。 后来的事情来源于一场赌注,重千风对舍潮说:「这样下去也分不出胜负,不如我们来赌。」 魔族天生争强好胜,听到赌,舍潮自然应战,他甚至还不知道要赌什么。 重千风说:「赌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求什么。」 舍潮自以为自己已经懂得类人情感,听后当然绝不会贊同。 重千风依然十分有耐心,她说既然如此,我会慢慢带你找到这个答案,但在这之前,你需要战胜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战争便这样打响了,有重千风在,两域人族虽不能说场场得胜,但却能够和魔族分庭抗礼。 邪异门率领人族抵抗百年,有几次战役甚至让魔将们也束手无策。战争持续了上百年,战火延绵,终于到了双方都是强弩之末的时刻。 魔将劝说舍潮放手,然而舍潮却不同意。 他在重千风身上看到了无法越过和折断的意志,这更让他着迷,而且人族在近几次战争中元气大伤,魔族眼看就能一统两域。但就在这个时候,重千风却离开邪异门,独自前往见知渊,据说是找到了封印之法。 舍潮并不相信有封印之法,又或者说,魔族本就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一部分,凭一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扭转自然与天理,将魔族困在一隅。但与此同时,他又好奇重千风究竟想做什么,所以哪怕魔将反对,他仍旧率领魔将一同回到故土。 「这就是你想和我打的赌?」在追上重千风后,舍潮略有些不屑地说,「人族就要败了。」 重千风依然平静,彼时她正准备去往穹海。 舍潮见她不回答自己,更好奇:「你根本没找到封印之法,对不对?」 「你猜,」重千风笑道,「那你呢?」她又问。 「我?」舍潮不解。 重千风:「上百年过去了,你想清楚了吗,你想求的的确是爱吗?」 舍潮听后不语。 重千风并不催促,而脚步也并没有停下。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了穹海。 与众人想像中惊天动地的战斗不同,直至此时此刻,他们甚至依然平和,没有动手,只是交谈。 「魔族天生喜欢争斗,他们要臣服,你也是一样的,」重千风道,「你觉得我无法翻越、无法征服,所以一定要达成,对不对?」 「你并不是我,」舍潮回道,「你不知道我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两人走了很远,舍潮甚至以为他们要走到人世的尽头。 最终,他们在一座石殿中停下了。 这是重千风花了几十年才调查出的地方,她意识到这里似乎是穹海的关键所在,只有封印了这里,魔族才能永远被囚禁于见知渊,永远不可能进入两域。 「我给你一个战胜我的机会。」重千风说。 舍潮一怔,随即眼睛一亮。 「如果你赢了,我会把明月苦给你,你知道那对于我来说代表着什么。」 重千风几乎没对旁人提到过明月苦的事情,那是她最深的秘密。 如果想要练就生死道,需将魂魄的一部分寄託于物件之上,肉身易折,然而附着于物件上的魂魄却是不灭的,如果将明月苦交出,就等于交付了一部分自己,是完全的认输和臣服。 「当年我教你生死道,便把这个秘密也一同告诉了你,现在百年过去,知道此事的仍然只有你,」重千风漫声道,「你愿意和我比试吗?」 舍潮问:「如果我输了呢?」 「魔主真的会输吗?」重千风轻轻一笑,「我没想好,打完再说吧。」 她非常随性,舍潮早就习惯了,听她如此说,甚至也没有起怀疑的心思。 于是在此石殿中,两人鏖战数月,最终胜者是舍潮。 战胜重千风时舍潮露出从未有过的喜悦和兴奋,他瞳孔缩成一条竖线,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曾经完全不可翻越的山,几乎是咬着牙说:「我赢了。」 重千风仍然是一笑:「恭喜你。」 随后她直接将明月苦递了上去。 「就这么给我了?」舍潮反问,没有急着接过。 重千风道:「愿赌服输。」 接过明月苦时,舍潮感受到那上面附着的、重千风的魂魄,但与此同时,他也瞬间被术法禁锢住了。 想要禁锢魔主并不是什么容易事,但须臾时间也足够了,重千风手腕一翻,竟然直接抬手割掉了舍潮的小指,将他指骨握在手中,随后飘然一退,远离三尺。 舍潮这时候才发现,眼前的女人驱动了巨大的阵法,这阵法无边无际,似是利用这一百多年的战乱在两域中布置好的,而催动阵法的术法则是在这几个月中完成的。 她就像是一只不慌不忙的蛛,每一步都是在她计算之中的网格。 重千风不仅算到了这一百年的战况,更是算到了石殿中会发生的一切。 随后禁术生效,封印催动。 失去了指骨及魂魄的舍潮,感觉到旧日的记忆如潮水般从脑海中迅速褪去。 魔主并没有明月苦那样的法器作为自己魂魄的依託,他的生死道发于指骨,与自己永远不会分开,这也就不算弱点,但这点心思,竟然被重千风看破了。 「我不会走,」看着上天入地,几乎无所谓不能的魔主嵌入封印中,重千风道,「你也不会死,倘若有一天封印解除,你可以来找我拿这指骨,到那时我会告诉你答案。」 面对舍潮近乎仇恨的目光,她轻松地笑了笑:「希望你那时还能记得这件事。」 封印成了大半,除去她精心布置的阵法之外,还缺把锁。 先前她给出的明月苦只不过是幌子,给出的只有形,而真正的法器,已经被重千风交给了自己的徒弟,邪异门未来的魔尊——荧惑。 她将自己的魂魄拆分,与禁锢舍潮的禁术相连,以自己的为封印,将魔主永远地囚禁在穹海之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她与徒弟都有可能在百年间因为变故而失去封印的作用,但只要另一人还在,禁术就仍然生效,舍潮就永远都有可能被二度封印。 并且重千风很放心,她知道自己挑选的接班人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想到这里,她心情不错地在石殿之中盘膝而坐。 随后以全部魂魄和自身性命为代价,将封印牢牢钉在了此处。 第84章 决战 荧惑怔怔注视着自己的师父,一动也不能动。 重千风轻轻收起术法,语气轻柔:「这是所有的事情,我将它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一定有办法解开死局挽救两域,我相信你,并且永远不会对你失望。」 说完她轻轻一笑:「当然,就算是失望了,我现在也不能拿你怎样。」 「我以为我和舍潮是同门不过是瞎猜,没想到……」半晌,荧惑开口,十分惊讶。 重千风此时露出了略微怅然的表情,感慨道:「我也没想到,我和他的事情竟然会将两域牵连至此,甚至百年之后都不得安宁。」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眩晕散去,荧惑釐清思路,实现回到舍潮身上。 她先是沉思,随即了悟:「所以那根指骨——」 「与他的命有关,」重千风道,「徒弟,你需要利用这个杀死他。」 说这话的时候,舍潮在她口中仿佛仍然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哪怕他们曾经相处多年,甚至真的有过亲如师徒的时光。 荧惑视线落在结界外仿佛凝滞的石殿中,片刻后一点头:「我知道了。」 重千风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莞尔一笑:「没有什么是不能被利用的。」 「明白了,」荧惑也笑起来,明艷动人,「有你的同意,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她话说完,重千风的身影逐渐变淡。 荧惑脸色变了变:「你要离开了?」 「是啊,」重千风抬起头,像是透过石殿,看向了外面,「我已经很久没回两域看看了,也不知道邪异门在你带领下,现在如何了?」 荧惑道:「不好,你多留一会儿,亲自去看。」 「想骗你师父?」重千风也笑,「我知道一定很好,之后也会很好。」 说完,她负手而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和那位小朋友了。」 说完,重千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这片结界当中。 荧惑这时候才有了实感,她的师父真正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片刻,随后解除掉了眼前的结界。 重千风的「场」失效,她重回岁云岐身边。 少年看向她,表情担忧:「刚刚怎么了?」 「见到我师父了,」荧惑微微嘆气,将所见所闻简短告知对方,随后说,「我要利用那截指骨杀了舍潮。」 岁云岐听后略有惊讶,但很快冷静下来,点头问她:「怎么做?」 荧惑见他这么淡定,满意地一笑,随后看向舍潮。 魔主在不远处,手中握着那节指骨,盯着看了片刻,他缓缓将它接于自己小指处。接口有光芒闪过,随后舍潮闭上眼睛,他周身被光笼罩着,很显然,魂魄归位,那些消散的记忆也尽数回来了。 荧惑冷眼看着,将明月苦攥在手中。 过往的经歷逐渐被补全,被封印前重千风所说的话舍潮也在此刻全部记了起来,他的盯着眼前女子,瞳孔之中风云变幻。下一刻,他掏出自己的武器,从上至下,直直插入了重千风身前那道结界当中。 魂魄被补全后,舍潮的力量已达巅峰,这世上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他的意志。 随后,舍潮转动手腕,那层金色的光芒应声而碎! 「你该醒来了,」舍潮道,「重千风,你睡了这么久。」 他话音落下,俯下身,去触碰对方。 就在这一瞬间,金光暴涨,重千风残留的意识以同样的方法侵蚀了舍潮的思绪,但与荧惑不同的是,她清楚那是她的师父,所以并未反抗,而舍潮却十分本能地想要闪躲,他勐然一退,重千风如蛛丝般探出的光芒一凝,逐渐放缓了速度,像是就快要力竭。 但荧惑却没给舍潮这个闪躲的机会,她直接一刀噼出,阻挡了对方的后退的去路,让舍潮动作一顿,瞬间被禁锢住了。 这一瞬间,魔主被封印之后发生的事,也明明白白地印刻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盯着舍潮终于安静下来的面孔,重千风站在原地很久没动,她看的很仔细,像是想要把对方的样子完完整整的记下来似的。直到时间过去很久,她才微微嘆了口气。 ——那是她很少流露在人前的沮丧与惆怅。 随后重千风俯身,逐渐靠近舍潮,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从如有天堑的对立,变得唿吸相闻,就快要亲密贴合。 魔主无知无觉地闭目着,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 再然后,重千风起身。 一个未能达成的吻倏然消失。 舍潮站在原地骇然不已,几乎是被这个画面瞬间重创了心神。 原来重千风曾打算吻自己…… 随后,身后风声一动! 舍潮反应过来,虽然很快抽离,但思绪并未回拢,神思恍惚间,竟然没能注意到荧惑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荧惑在他侧后方毫无停顿地一刀噼下,岁云岐在另一侧,阻断了舍潮的去路。 在两方夹击之下,舍潮唯有前行这一条路,然而他刚一动,重千风身前的金色光芒便尽数碎裂,与之一同逐渐变得透明的,还有重千风本人,她魂魄已经彻底消失,躯壳则因为失去术法的支撑,立刻就要消失殆尽了。 「……不!」舍潮明白过来,连忙施法想要加以阻止,然而时间不可逆,他们之间总归隔着上百年,哪怕片刻前能看到她如活人一般坐在这里,却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的舍潮,只能无法转圜地看着眼前女子的身躯逐渐化为碎屑,逐渐消解。 趁着舍潮心神俱震,荧惑又是一刀噼下,眼前二人之间未完成的那个吻同样也对她造成了很大冲击,但她却迅速理解了重千风的一切用意,抓紧时间,想要在这难得的时机中,杀了眼前的魔主! 岁云岐同样也是如此,看到的画面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那是荧惑的师父,这么做必然有她的用意,而他现在要做的,只有握紧佩剑,与荧惑默契无双,招式之间如精密机械般紧密咬合,杀了眼前这人! 在他们二人的合作之下,再加上舍潮拼了命也想要挽留重千风,魔主的攻击竟然有了疲态。 又是一击,舍潮堪堪躲过,眼底有了怒意,他运起功力,打算先杀岁云岐。 然而荧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迅速预判出魔主的意图,下一刀则直接噼向重千风! ——反正都是要消失,那不如快些! 舍潮见此,瞬间转变刀法,自岁云岐的方向抽离,朝着重千风而去,想要挽回逐渐消散的女人。 他调转刀柄,对着荧惑直接噼下。 剎那间,魔尊与岁云岐调转位置,两人极为默契,像是配合了千百次那样,少年竭尽全力去接魔主这一刀,而荧惑则飞身跃起,自后断了舍潮身后的路。 就在这时,舍潮忽然感觉到自己自小拇指开始变得麻木。 他一怔,随即意识到是离开自己多年这根指骨出了问题。 那一刀狠狠噼下,岁云岐并没有正面硬接,他学会了顺势而为,将对方招式承下,力道顺着落下,等他招式用老无可逆转时,再回击牵制,为荧惑创造机会。 舍潮被岁云岐困住,又加上指骨十分诡异,他身形一顿,竟然生生停滞了。 见师父费劲千辛万苦布下的局终于起效了,明月苦毫无停顿,就在舍潮暂时无法移动的这一瞬,直接贯穿了对方的胸口。荧惑清楚单纯这样根本无法杀死他,便转动刀柄,运用术法,硬生生将二人相互感应的生死道逆行——若非如此,几乎是不能让对方受伤的。 魔主的心脏因为生死道逆转的缘故碎裂开来,并且难以自愈,他一口血吐出,反手再度切掉自己的小指,剧烈的疼痛传来,他用那只断指的手死死抓住荧惑,满口是血地问:「你们骗我?!你与重千风联合起来骗我!」 此刻舍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猜到这一切不过是重千风设下的一百年的局。 荧惑反手抽出明月苦,又一刀砍在对方颈侧! 她表情甚至带着些奇异的怜悯,但说出的话却绝对冷酷:「我师父绝不会爱你,那一吻困住的是你,不是重千风。」 生死道逆行的后果也蔓延到了她的身上,修此道者本就脱离生死外,与常理有违,此刻又逆向发动,让死就是生,而生同时也是死,荧惑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功法与力量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不能再拖下去了,荧惑想。 在功法逆行的一瞬,她并没有松开明月苦的刀柄,而是任由那股诡异的生死之力钳制着自己与舍潮,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 「杀了我,你也不可能活多久。」舍潮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对着荧惑露出一个笑,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为了两域,哈哈,堂堂魔尊,竟然为了两域做到如此……」 荧惑再度举起刀。 「这恰恰就是我师父要杀你的原因。」 下一刻,刀刃再度推入舍潮的胸前。 舍潮状如疯癫:「你也会死,魔尊,你也活不了多久。」 荧惑听后,近乎温和地莞尔一笑:「那也要看着你咽气。」 说完,生死道逆转功成,荧惑从上至下,将明月苦噼了下去—— 噼开魔主的身体并不像是在杀人,而是像在破坏一尊什么石像,无法感受到人族肌理、骨骼的存在,只有泥牛入海般的沉重。随着刀锋入骨,魔主被生死道沉重一击,气息与生命一同消散了。 荧惑得手,倒退两步,反手用明月苦支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她盯着舍潮的身影,确定他彻底灰飞烟灭了,晃了晃,就要倒在地上。 岁云岐连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样?」他听到了舍潮的话,起先还不信,但看着眼前之人逐渐变得冷白的面色,恐慌逐渐蔓延了上来。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荧惑踉跄着盘膝坐下,随后又支撑不住一般再度吐血,她慢慢露出一个笑,「但过后可就不好说了。」 「跟我回清正宗,」岁云岐听后要搀起她,手甚至都在发颤,「药修有办法。」 「我师父都没办法的事,你们清正宗能做什么?」荧惑又是笑了一声,摆摆手,「练生死道若是还不知道生死有命,那算是白练了,你不用紧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岁云岐流露出了少见的执拗,仿佛只会重复这三个字了:「跟我走。」 荧惑摇摇头,再度拒绝,她问:「岁云岐,魔主已死,魔族不足为惧,我的死活也不会再影响两域,现在是你唯一能杀我的机会,要试试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岁云岐表情几乎是瞬间转冷,他干脆直接将荧惑抱起,「你做的事,清正宗之后自有定夺,我不会在这里趁人之危。」 「哈哈哈哈,」荧惑边笑边咳,又是一口血吐出,「你还是这样。」 岁云岐忍不住加大了手指的力道,抱着她,像是微微一松劲,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大事已了,荧惑放松下来,靠在少年怀中,慢慢地说:「你还是这么……」 岁云岐御剑而起,穹海地底的山石自四面八方剥落塌方,他抱着荧惑穿梭其中,向着外界迅驰而去。片刻后,他忽然意识到怀中人话只说了一半,低头看去。 后者闭着眼,很安静,仿佛所有声息已经消散。 第85章 结局 岁云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清正宗的,更不知道这之后的月余又是怎样度过的。 带着荧惑回到两域后,她就进入了气息全无的状态,与当初被封印在禁地时别无二致。 邪异门的人闻讯后当夜自魔域赶来,五明子听到消息都吓坏了,妙火更是趴在荧惑身前大哭不止。这情况连槐川都束手无策,他们结阵用术,企图唤醒老大,但魔尊却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再也不会醒过来。 栾如同时也到了,她本人虽然对荧惑并无喜恶,但好歹她与岁云岐也算是拯救了两域,也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死去,便提议:「不如再试试让她夺舍于我?」 这算得上是很豁得出去的想法了,其他人都有些吃惊。 「能成功吗?」文天不希望自己朋友涉险,也不想让荧惑一直这样半死不活着,忍不住掉了几颗眼泪,在清正宗众人复杂的目光下擦掉了,「不然我们去禁地看看有没有线索,或许能找到办法呢?」 几位家主正有意重修禁地,听到文天的提议,便说他们可以负责在那边残留的遗蹟上进行搜索,如果能找到办法,会回来通知其他人。 岁云岐回来后便接管了两域之后的事宜,鑑于荧惑重伤未醒,邪异门便暂时由槐川继续管着,于是两人接触得多了些。 起初槐川很不喜欢这个小子,也不清楚为什么魔尊非要扶持他,只觉得他这一路走来一直是被荧惑推着的,自己的魄力有限。然而在相处的几日后,因为有些长久的边境纷争需要调解,岁云岐做出了几个让双方都很舒服的决定,槐川便觉得自己先前有些武断了。 看来荧惑器重此人,还是有点道理的。 又过了三日,荧惑仍然没醒来,众人彻底没了办法。 但此时清正宗到了一个不速之客,让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是虚花,并且他带回来了方予朝。 所有人都清楚虚花和舍潮之间的联繫,见到他后难免警惕,倒是槐川说:「舍潮已死,他与对方相连的那部分魂魄也已经消失,现在的虚花只是虚花。」 「但我们无法相信他,」几位家主仍然持怀疑态度,「除非能证明。」 虚花道:「抓来他还不算吗?」 一旁,许久未见的方予朝跪在地上,身上捆满了术法,让他动弹不得。方予朝在众人的目光中抬起头,脸色非常差。他在穹海已经练就魔功,与魔族并无二致,再进入清正宗,会感觉到明显的不舒服。 几位家主一愣,想到他们在这次事件中未能有任何帮助,不免有些尴尬:「倒也算。」 方家主身体本就欠佳,看到自己这投敌的儿子,顿时什么争的心思都没了,长嘆一声,对虚花道谢:「你能将他带回来,对于清正宗来说已经是好事一件,我们不该再怀疑。」 栾如走上前,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虚花道:「我有办法救尊主。」 禁地之中,为了保存荧惑的身体,地面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语,与最开始斩杀魔尊并封印她的肉身时并无什么不同,甚至岁云岐也坐在一旁,正翻阅与生死道有关的书籍。 但与上次心境完全不同的是,荧惑生死不明的这段时间让岁云岐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中已经满是对方的痕迹,而他也终于能够承认,那些令人辗转反侧的不安、牵挂、惦念,甚至之前的牴触、堂皇和逃避,加在一起,其实就是爱。 岁云岐想,原来我是爱着荧惑的。 得到了这个结论,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起伏,毕竟两人之间的爱似乎很早就存在了,又似乎本就应该存在,至于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如今又生根发芽到了什么地步,在荧惑甦醒之前,都是难以釐清的帐目。 书中有关生死道的内容,几乎都是清正宗通过与荧惑交手得来的结论。现下她生死不知,这些内容也就没了更新。岁云岐看了一会儿,终究是嘆气,自言自语道:「前几日做梦,梦到你了。」 他看向荧惑,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对她说:「梦中你醒过来,说昏迷这么多天,其实是在骗我。我惊醒的时候,觉得这像是你会做出的事,便起身过来看,走到一半,那种沉在梦中的情绪才消失,当时只觉得自己傻,你怎么会用这种事骗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说完,他牵起荧惑的手,对方手指的温度与彻底死去的人不同,虽然很凉,但不是死人会有的冰冷,更像是化作了一块玉石。 「这几日找不到办法,又在想那个梦,」岁云岐低声说,「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禁地之中良久没有声音,寂静得像是沉入了一个梦境。 片刻后,有脚步声响起,岁云岐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虚花与栾如。 「怎么来了?」岁云岐问,「我还没找到办法。」 虚花摇头:「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不如直接用我的办法。」 岁云岐看向栾如,后者道:「他自己要求的,我拦过了。」 那日,虚花到清正宗后,告诉了他们一个可以救荧惑的办法,毕竟除去舍潮之外,虚花不仅是荧惑亲传,更是舍潮一部分魂魄的载体,若说生死道,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而他的办法,与那日荧惑杀舍潮的法子差不多,但不会危急生命,只会折损一些自身的修为。 但作为魔修而言,折损修为与折寿无异,所以讨论过后,他们决定暂时不用这个提议,除非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虽然现在魔族已经不足为惧,但我还是不建议你牺牲修为,」栾如道,「邪异门也要重建,如果荧惑醒过来,发现你功法大伤,你觉得她会很欣慰并感谢你吗?」 虚花摇了摇头:「但荧惑的魂魄总会消散,我们不能再等了。」 他这样说,栾如也是一愣,没了反驳的话。 毕竟与魔尊一条命来说,虚花的修为是可以再生的。 「如果真要如此,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能减少你承受的痛苦吗?」岁云岐问,「她曾经教过我一些。」 虚花思索片刻,忽然问:「你的剑是她给的?」 岁云岐点头。 虚花想了想,缓缓输出一口气:「或许尊主想到了这一点。」 看到对方神色复杂,岁云岐立刻想起生死道肉身、魂魄与法器的关系。在这三者之间,法器不是固定的,在荧惑负伤后,他们尝试过用明月苦唤醒她,但却毫无反应。这样想来,或许荧惑早就想过自己最后会用这个办法杀死舍潮,所以将自己的復生法器改为赠出去的佩剑,也是将全部身家託付了出去。 「原来如此,」岁云岐轻声说,「我知道该怎么救她了,需要你的帮助。」 虚花笑了笑:「我本就是来帮忙的。」 栾如见他们打哑谜,虽然不清楚究竟要怎样做,但她聪明非常,也猜到了事情有了解法,便说:「我去和几位家主汇报,事不宜迟,如果能够唤醒她,那就尽快吧。」 一日后,岁云岐明白了佩剑的用法,与明月苦类似,只不过启动的咒法更简单些。 这样一想,原来荧惑早就料到了如果杀死舍潮,虚花便会解脱,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活着使用生死道的人,再加上岁云岐的法器,便能将她唤醒。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向来如独狼一般单独行事,机敏而多疑的邪异门尊主,在最后关头,竟然选择相信。 三日后,魔尊復甦,五明子都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不惜逆转生死道也要杀死舍潮,这对自己修为也有损,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而清正宗清气沛然,肯定不适合她,于是和槐川商量着再过两天就动身回魔域去。 槐川看她喝药,想了想道:「岁云岐那边,你自己去说。」 荧惑放碗的手一顿,表情有些微妙:「那我试试?」 那日甦醒后,岁云岐先是确认了她的状况,得知除了虚弱已经没有大碍后,便嘱咐她好好休息,自己则去处理清正宗的事务了。虽然态度上并无什么区别,但荧惑还是隐约觉得,岁云岐好像略微冷淡了些。 正想着,文天和栾如进来送药,又是药,荧惑看了就头大。 「必须喝,」文天板着脸说,「清正宗与你功法不同,你想在这里养伤,必须要用我们的药。」 荧惑道:「正要和你说呢,我们要回邪异门了。」 文天一怔,脸色大变:「回邪异门?为什么?」 连栾如也很惊讶:「这么急?」 「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事要做,而且邪异门和清正宗结仇已久,再留下,对岁云岐名声也不好,」荧惑很自然地解释道,「所以慢则三天,快则明日,我们就一道回去了。」 文天瞪着她:「你还笑得出来?!」 荧惑脑子里飞速掠过自己还没做完的事,发现都已经差不多了,便大大方方地茫然:「不然呢?」 「你!你不是和云哥已经成婚了吗,哪有分开生活的道理?」文天道,「而且这些打算你和他说过了吗?」 荧惑:「正要去说。」 栾如点头:「你快去说吧,不然这小子还想着两域如何开启新的生活呢。」 岁云岐这几日事务缠身,不断与清正宗家主会面,商议重建一事。 魔尊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讨论,让所有人都紧张且不自在起来。 荧惑倒是很无所谓,她十分自然地走进去,询问方家主:「什么时候聊完?需要我换个时间再来吗?」 几位家主对魔尊有敬有怕,便起身让座。 荧惑笑了笑:「多谢各位了。」 岁云岐见她穿的单薄,从一侧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外衫来,又倒了杯热茶:「怎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我明日要走,」荧惑直接说,「虽然虚花提前回去了,但他年轻,不可能将所有事都交给他,所以五明子、槐川与我明日回去。」 岁云岐一怔,不知该说什么。 荧惑醒后,他有意避开对方,因为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接下去的关系。 他的本意是仔细思索之后再做打算,但现在看来,结果是由不得他的。 见他表情有些变化,荧惑一笑,十分不客气地说:「我走之后,邪异门与清正宗又要成为对立关系了,哪怕你不想,或许你在时可以化解矛盾,但总有不在之时,到了那时候,两域或许又要开战。」 「我知道,」岁云岐道,「我没有想过可以永远和平。」 荧惑走到他面前,露出笑:「现在又是一个机会,我如此虚弱,你可以杀了我。」 「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如果我想杀你,又何必救你?」岁云岐不看她,表情虽然如常,但却看得出有些低落,「如果你要走,记得和文天他们说,他们……很捨不得你。」 荧惑「哦」了一声:「已经说过了。」 岁云岐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最后再来通知我?」 听他句句别扭,荧惑忍不住笑出来:「岁云岐,是你捨不得我吧?」 对方不回答,也不看她。 荧惑上前一步,继续说:「叫你别管我,你却将我救出来。叫你杀我,你又不肯。现在我要离开宗域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两人贴得很近,岁云岐眉心皱起,看向荧惑。 「我说错了吗?」 他嘆了口气,很无奈,终于妥协,又像是忍无可忍,不想再听她说话那样吻了上去。 荧惑有些惊讶,却笑得更开心。 「之后我会去找你,这边事情不多的时候。」岁云岐道。 荧惑笑道:「看来你不仅不想杀我,反而很爱我。」 「是。」岁云岐终于承认。 荧惑不依不饶,也不顾对方泛着淡淡红色的耳垂,追问:「多早开始的?」 岁云岐想了片刻,终于回答:「很早。」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