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同人] 穿成康熙怎么破》 第1页 [bg同人] 《（歷史同人）穿成康熙怎么破[]》作者：蓝色草原【完结】 文案： 林叶因为心脏衰竭离世，穿进一本狗血清穿小说里，成了29岁的康熙。 穿越第一天，他习惯性剃了个光头，而此时他正在五台山陪孝庄太皇太后礼佛。 孝庄:不孝孙，你想干什么！ 太子胤礽:汗阿玛我才9岁！ 大阿哥胤褆:突然兴奋！搞事情！ 四阿哥胤禛:若有所思。 后宫嫔妃:皇上您千万不要学顺治爷啊~ · 【食用指南】 1.架空，考据党轻拍，逻辑为剧情服务。 2.不开后宫，日常，科教兴国。 3.众口难调，希望大家开心看文。 4.收藏一下可爱的作者吧 5.荒诞的空想主义 内容标籤： 清穿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文 歷史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康熙（林叶） ┃ 配角：胤礽，胤禛 ┃ 其它：清穿，科教兴国 一句话简介：吃吃喝喝养娃日常 立意：家庭教育对孩子成长的重要性 第1章 穿越 临安中心医院手术室。 清冷的大白炽灯照在头顶，刺眼炫目。 林叶躺在手术台上，心情平静。 身边的手术医生正在紧张地忙碌，手术器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冰冷的手术刀利落地划开他的胸膛，一旁的助理医师正在紧张地为主刀医生擦汗。 看到那个年轻的助理医师一副僵硬的样子，林叶有些想笑，他很想告诉那个尚且青涩的助理医师不用那么紧张，可惜因为麻药的作用，他说不出口。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进行手术了，无论他的生命能否得到延续，他都不会责怪任何人。 林叶闭上眼，渐渐睡了过去。 …… 林叶再次睁开眼…… 应该是手术结束了吧，他再次从死神镰刀下逃过一劫了吗？ 只是，他发现，周围的环境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他闭上眼，再睁开眼。 发现眼前的环境还是和原来一样。 头顶是木质房梁的屋顶，身下是深蓝色的床铺，摸上去有些粗糙，木栅栏窗台边的香炉上飘来阵阵幽幽的檀香。靠近窗台放着一张简陋的小桌，桌上放着花纹古朴的紫砂茶壶和茶杯。 这是一间禅房。 林叶得出这个结论。 原来他是在做梦，手术还没有结束吗？ 他以前也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比如看了文就梦到自己变成丧尸，看了西幻文发现自己变成了骷髅。手术前他看了弟弟遗落的狗血清穿文，不知道这次他会变成什么东西？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个人吧。 只是林叶觉得有点奇怪，以前的梦从没有像这个梦这么清晰，那些梦总是断断续续的，一会儿到这里，一会儿到那里。 但这次的梦给人的感觉却无比真实，就好像他真的来到了一个另外的世界。 不过这也不要紧，不管怎么说这也只是一个梦而已。 林叶感到有些口渴，手术前主刀医生不许他喝水，他已经忍了很久了。既然这里是他的梦里，那喝水应该没有关系吧。 他起身下床穿好鞋，这里的鞋是柔软的灰布鞋，上面绣着明黄色的花纹，穿着还挺舒服。 他走到小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等倒出来才发现紫砂茶壶里泡得不是茶叶，而是金莲花。金莲花茶是佛教圣地五台山的特产之一，再联繫这间古朴的禅房，林叶不由想起了之前看的那本狗血清穿文，难道这次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出家的顺治皇帝？ 林叶摸了摸长在脑袋后的长辫子，嗯，如果想要完美cos顺治，他还需要剃个度。 其实一直以来，林叶都觉得光头的感觉很爽。虽然林叶没有体验过光头的快感，但他隔壁房的病友是个光头。大叔每天拿块湿毛巾把光熘熘的脑袋一抹，再拿块干布那么一扒拉，亮蹭蹭的脑门那么一闪，就全齐活了。 但是当他在现实中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家里人全都一致反对。虽然因为病情的原因，家里人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心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坚决反对林叶想要剃光头的梦想。 （家人：你的梦想能再高大上一点吗？） 没办法，林叶只好把这个小小的梦想藏在心底。 但是—— 现在—— 是在梦里，而且是在一个如此真实的梦里，他体验剃光头的机会来了。 林叶大摇大摆地打开这间禅房的木门，因为这是他的梦，所以他无所畏惧。 两个小沙弥正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外，他们见林叶走出门，连忙双手合掌，上前行了一个佛礼：「施主晌午休息好了吗？请问有何吩咐？」 这两个小沙弥的口音带了点山西味，但林叶勉强也能听懂这不标准的普通话。 他笑道：「我想要剃度。」 两个小沙弥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脸色一白，立刻跪在林叶面前，不住地磕头。 林叶没想到自己的梦会这么奇怪。他只是想要剃个头而已，为什么他梦到的人物要向他磕头？虽然是梦，但他也没有让人跪在自己面前的习惯，连忙把他们两个小孩拉了起来。 第2页 八九岁的小孩子，皮肤娇嫩得很，两个小沙弥的额头立刻青了一大块。 林叶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他拉起两个小孩子，揉了两下小光头。 这手感，真好啊。 反正这是他的梦，他想要剃头就一定要做到。 这个梦的逻辑性很强，林叶想了想，对着其中看着精明些的小和尚道：「我想要剃度，你去把主持找来。」 那个小沙弥行礼之后立刻跑开了，另一个傻乎乎的小沙弥则留下来陪着林叶。 林叶支开了一个小和尚，立刻觉得机会来了。他转了转眼睛，看向留下来陪着自己的小沙弥：「小和尚，你知道剃刀放在哪里吗？」 小和尚瞥了林叶一眼，小心翼翼地答道：「小僧知道大殿后面有一套。」 「走，我们去大殿后面。」 林叶拉着小和尚的手走出院子，一路上遇到的僧人见到他们纷纷行礼。 林叶也不觉得奇怪，梦里嘛，谁知道这个身体是什么身份。 大殿后面的小房间里，小沙弥取出了那套剃刀。 林叶自己一个人当然是没办法剃头的，他拉着小和尚来到一处干净的水池边，把剃刀交给小和尚。 在林叶眼神的威逼利诱下，小和尚要哭不哭地替林叶剃下青丝长发。 剃完头，林叶只觉得一身轻松，他梦想了那么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好开心。 虽然说这愿望只是在梦里实现的，但那好歹也算是实现了啊。 他转头看了一眼剃下来的长辫子，啧啧嘴，发质不错嘛。 剃完头，林叶心满意足，只等着这个奇怪的梦醒来。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之前离开的小沙弥领着一个年迈的老和尚和一个中年和尚朝水池边的林叶走来。 那个中年和尚看着一地的落髮，露出让人难以理解的痛心疾首的表情，用食指指着林叶说了一大堆叽里咕噜的话。 林叶一脸懵逼：「……」对不起，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不过从中年和尚的语气和面部表情分析，大概是那种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中年和尚见林叶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容，气愤地匆匆甩袖而去。 留下来的老和尚则长长地嘆了口气，和两个小沙弥一起蹲下来收拾地上的落髮。 林叶想了想，就算是梦里也要讲究环境卫生的，于是蹲下来和三人一起收拾头髮。 老和尚看了林叶一眼，没有言语。 头髮收拾完，两个小沙弥领着林叶回到他原来的房间，给他端来了食物。 食盘很古朴，菜色是一盘红闷羊肉、一盘鸡丁炒蘑菇和一碟清炒白菜，外加一碗稻米饭。 看着这菜色，林叶开始怀疑这个梦的逻辑性，寺庙里出现荤菜真的好吗？ 不过他确实有点饿了，正打算拿起筷子准备尝尝梦里的饭菜是什么味道，「砰——」地一声禅房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圆领马蹄袖旗袍的老太太冲到林叶面前，对着林叶的脸就是—— ——啪！ 响亮的一巴掌！ 第2章 身份 「嘶——」，好疼！ 林叶下意识拿手捂住脸，这老太太手劲可真大。 老太太对着林叶叽里哌啦说了一大通话，和之前的那个中年和尚一样，使用的都是让人听不懂的语言。林叶只能确定那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和俄语有点像，但因为他没有学过，所以并不能确定。 老太太打了林叶一巴掌，撂下一大堆听不懂的话，匆匆带着侍女走了，留下林叶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禅房里。 林叶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这个梦莫名其妙的，他想要醒过来了。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林叶拿起筷子打算随便吃两口，刚想要张开嘴却牵扯到了脸上的伤。 老太太的手劲是真的大，他的脸真的疼。 等等。 疼？ 做梦会疼吗？ 林叶突然有些不确定。 再加上，这个梦里的一切细节都是如此的真实。 他不禁开始怀疑，这真是只是单纯的一个梦吗？ 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梦。 这到底是梦，还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如果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那他是谁？ 意识到这一点，林叶心里突然涌现出莫名的惶恐。 他的手术真的成功了吗？ 如果手术失败，爱他的家人要怎么办？ 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把守在门外帮他剃头的小沙弥叫进来，打算问他一些事。 小沙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还是带着他的山西味口音：「请问施主有何吩咐？」 林叶看着小沙弥的额头，上面的青块肿的更明显了。他伸手帮小朋友揉了一下：「你这里还疼不疼？」 小沙弥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看了一眼林叶，见他一脸温和的样子，渐渐放下心来：「还有一点点疼。」 「那我再帮你揉揉。」林叶一边帮小和尚揉头一边温柔问他，「小和尚，你多大了？是哪里人？」 「小僧八岁了，是山西省太原府人。」 现代没有府的说法，至于省，行省制度起自元朝，也就是说他可能是在元、明、清三个朝代，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歷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第3页 林叶得出结论，稍微安下心，继续问：「那我考考你，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小和尚答道：「今日是六月二十，小僧只知道明日是夏至，寺里是要吃面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明天是夏至，林叶又得到了一个信息。他垂下眉，鬼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样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眼前的小和尚应该是这庙里最好忽悠的人了，干脆胆子再大一点吧。 林叶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和尚有些发愣，奇怪地看了林叶一眼：「您是大清国的皇上呀？」 什么！皇帝！哪个皇帝！ 林叶一下子慌了，连忙问：「那我是哪个皇帝，年号是什么？」 小和尚被林叶的态度搞得有些慌张，有些害怕地回答：「您是康熙爷啊，施主您怎么了？」 林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他突然想起之前看的那本狗血清穿小说，之前他还开玩笑般觉得自己做梦变成了顺治，结果老天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居然穿成了康熙？ 想要验证他到底是不是穿越进这本小说里，方法非常简单。这本小说里顺治并没有病死，而是在五台山出家，住在后山的竹林里。 他记得小说里顺治的法号是顺情，于是问小和尚：「你知道顺情大师住在哪里吗？」 「大师住在后山的竹林。」小和尚看了林叶一眼，「施主是不是想去找顺情大师？可是主持和顺情大师都不许您去后山。」 得到小说里细节的验证，林叶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是穿越到那本狗血清穿小说里了。他揉了一下小和尚的头，安抚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小沙弥轻手轻脚地出去，细心关上了房门。 林叶坐在床上，想着书里的剧情。这本名叫《盛世娇宠：霸道帝王爱上我》的狗血清穿小说是弟弟来探望他是不小心落下的，讲得是清穿女主在五台山下偶遇康熙，康熙对她一见钟情，把女主带回宫，然后女主经歷一系列最终成为皇后的故事。这本小说的槽点之多，一天说不完。先不说帝王康熙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就对女主一见钟情，就说女主是怎么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遇到康熙这一点就值得商榷。 林叶不打算走剧情，他对一本书里的穿越女主也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自己之后该怎么办。 首先他要确定自己活着，至少在他没有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因为手术失败而穿越前，他需要好好活着，他的家人还在等着他；其次，整本书的后续剧情基本在讲穿越女主怎么斗掉这个妃子怎么干掉那个皇子，几乎没有涉及朝政的内容，他需要想想怎么成功伪装成一代帝王。 最后，他需要知道，他要怎么向孝庄和顺治解释他剃头的这件事。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之前的那个中年和尚和那个打了他一巴掌的老太太应该就是顺治和孝庄了。一个皇帝剃光头的严重后果是难以想像的，在加上有顺治这个出家皇帝的先例在，林叶真害怕孝庄会气急攻心。这也是林叶不打算走剧情的原因，因为剧情已经出现严重偏差了。 剃光头需要什么理由呢？因为非常想要见父亲顺治一面？所以用剃头把他逼出来？这么扯的理由孝庄太皇太后会相信吗？话说孝庄应该是谥号吧为什么这本小说会在她活着的时候出现孝庄这两个字啊。 林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稍后响起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奴才梁九功前来伺候万岁爷。」 林叶愣了一下，想起书上康熙为了表明自己求见顺治的诚心，没有带任何人独自在五台山清修了十日，身边的大太监梁九功一直在山下守候。现在梁九功来了，大概是孝庄吩咐的吧。 林叶应了一声：「进来。」 一个三四十岁模样的太监进了屋子，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个捧着食盒，一个托盘上放着药瓶。 梁九功向林叶行了个礼，试探着问道：「万岁，您是先用膳还是先抹药？」 林叶想着如果先上药，那吃饭的时候可能会把药吃进去，就开口道：「先用膳吧。」 梁九功觉得今日圣上的口音有些奇怪，不过想到万岁今天被太皇太后剐了一掌，又莫名其妙剃了头，口音这点小事就算不了什么了。他把食盒的晚膳摆出来，请林叶到桌边用膳。 林叶定睛一看，是一碗鸡丝粥，一碟切得薄薄的酱鸭片，一盘莲花酥点心。 喝粥扯不到脸上的伤，林叶很满意，他还有空发呆走神，皇权阶级果然没有把佛门的清规戒律放在心上，没一个人把这里当做正经寺庙。 用完晚膳，梁九功命小太监小心地给万岁爷的脸上药。药是膏体状的，带着清香，抹在脸上就化成了油脂，清清凉凉的，压制了伤口带来的灼热。 林叶吩咐梁九功：「那两个小和尚额头上也有伤，你记得叫人给他们上药。」 梁九功恭敬地应了一声，吩咐身边的人去做。这点小事，自然不需要他这个太监总管操心。 用完晚膳，林叶随便拿起床边的书翻看了两页。他看向在一旁候着的梁九功，用眼神示意他：你怎么还不走？ 梁九功赶忙上前：「万岁爷是准备洗漱了吗？」 林叶见梁九功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干脆应道：「嗯，你去准备吧。」 第4页 皇帝洗澡是有人伺候的，但林叶身为一个会洗澡的成年男性，义正言辞地表示了拒绝。等他洗完澡穿着宽松的衣服拿着本书躺在床上，看到梁九功在他洗完澡之后又站在了禅房的角落里，不免有些无奈，提醒道：「梁九功，你出去吧。我……朕要休息了。」 梁九功有些诧异地应了一声，带人出去关上了门。 林叶继续读手里的书，虽然他学书法的时候学过繁体字，但不加标点看起来也太困难了吧。而且还是竖排的，到底要把句子断在哪里啊。 林叶看得心烦意乱，利索吹灭了床边的灯，闭上眼睡觉。 特喵的，这蜡烛的烟味有点大啊。 一夜好梦。 清晨时分，林叶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他坐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昨天梦见了关于这具身体的一些事情，但跟放电影似的，除了一些重点片段其他的完全记不清。 林叶正打算换衣服起床，发现床边根本就没有他的衣服。 林叶：……好像昨天晚上就没有下人来放衣服。 这时门被敲响，是梁九功的声音：「万岁，奴才来伺候您洗漱。」 林叶在流水一般的宫女太监的伺候下洗漱穿衣。 本来林叶是打算自己穿衣服的，毕竟他也是新时代的成年人了，然后琢磨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不太会穿这种衣服，没办法，他只好把衣服交给旁边快要哭出来的小太监了。 用过早膳，林叶坐在桌边，有些无所事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好在不一会儿就有人解决了他的烦恼，太皇太后身边的侍女请他过去。 林叶被带到了孝庄的院落里，他看着那位之前打了他一巴掌的老太太，不知道要说什么。 太皇太后对着林叶又是叽里哌啦地一大堆话，语气十分语重心长。 可惜林叶最多看出老太太一脸担忧的神色，听不懂这种语言，只能辜负老太太的好意了。 没办法，他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孝庄见孙子玄烨一直不说话，嘆气道：「罢了，你也见到你汗阿玛了，也该满足心愿了。咱们明日启程回京吧。」 这次老太太说的是带着京味的普通话，林叶勉勉强强听懂了大半，点头应道：「好。」 第3章 渣男 林叶穿越到小说里的第三天，众人决定启程归京。 临行前，林叶在寺庙大门再次见到了之前的中年僧人，也就是在此出家的顺治皇帝。 顺治看着眼前为了见他不惜剃度的儿子玄烨，心里满是感嘆。他伸手想要摸摸儿子的脑袋，但想到儿子如今已经是帝王之尊，便转向把手放在了林叶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即将年近而立，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责任。玄烨，以后不可再任性了。」 林叶勉强能听懂这句话，顺着顺治的意思点头道：「我知道了，父亲。」 顺治虽然对林叶称唿他为「父亲」而不是「阿玛」感到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回去吧。」 说完，顺治走到孝庄身前，跪下向她磕了三个头：「额娘，是儿子不孝，让您这些年受累了。」 孝庄冷冷道：「你既然已经抛却了帝王之尊，就安安心心地待在五台山修行，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也不要给我和皇帝找麻烦，一辈子当你的和尚去吧。」 顺治听了这话，心中一痛，再次向孝庄磕了一个头：「儿子明白，请额娘慢走。」 在一旁避让的林叶见这对母子之间结束对话，连忙上前扶起顺治，然后跟着孝庄乘坐轿辇下山。 赶紧赶慢，一行人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从五台山回到京城。 这半个月的时间，林叶一个人呆在车上，除了跟身边照顾的太监有几句交谈，就没怎么说过话了。每天晚上他都能梦到这具身体的一些记忆，但总是朦朦胧胧，让人记不清楚。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口音和其他人的口音有比较明显的差别，但因为自己目前的身份是帝王，所以也没有人敢对他的口音改变进行质疑。至于面对孝庄的时候，林叶要么不说话，要么只简单地回答「是」「好的」这样的字眼。而孝庄太皇太后似乎还在为孙子剃头的事情烦恼，没有察觉到孙子面对她时的沉默寡言。 进入那座庄严肃穆的紫禁城囚笼前，林叶在身边太监梁九功等人的帮助下换上了袍，带上了假髮和帽子。 没错，假髮。 这在是宫里很常见的东西。宫里的太监们因为身体原因导致毛髮并不浓密，这时候就需要把假髮编进辫子里来增加头髮的浓密程度了。 至于林叶手里的假髮则是连在帽子上的。这时候的人都习惯带着帽子，所以只要林叶不摘下帽子，其他人是不会发现林叶剃了光头的。 梁九功端着盛有帽子的托盘，弓着身子在一旁强笑道：「万岁爷，这是太皇太后的吩咐。这次随行的宫人们都已经被封了口，保准不敢泄露一个字。您看这帽子……」 林叶点头：「既然是皇祖母的吩咐，那就带上吧。」 梁九功松了口气，恭敬地为林叶带上连有假髮的帽子。 终于进了宫，穿过城门的时候，林叶掀起窗帘往外望去，古老的城楼焕发出新的神采，和他在现实中参观的那座故宫博物院相似又不相同。 第5页 红墙黄瓦，散发着勃勃生机。 这是一个崭新的王朝。 林叶护送孝庄到慈宁宫，自己则带人回到干清宫。 窝在干清宫的卧榻上，林叶有些无所事事。他翻了一些摺子，有些勉强可以看懂，但是要他处理一国大事，他又担心自己弄出乱子来。 梁九功见万岁爷闷得慌，在一旁建议道：「万岁爷要不要去翊坤宫看看宜妃娘娘？」那位主子可在翊坤宫眼巴巴地盼着呢。 相信看过《康熙微服私访记》的人对宜妃应该不陌生，歷史上的宜妃颇得康熙的盛宠，在这本小说里也一直是针对女主的大boss。 只是林叶有些犹豫。 一般来说，最熟悉康熙的人无非就是那三类人。 第一类，在康熙身边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人，举例梁九功；第二类，和康熙有血缘关系的人，比如孝庄顺治以及康熙的子女；第三类，就是康熙的女人。 夫妻是最熟悉彼此的人，虽然说康熙和后宫嫔妃的关系，不能简单地定义为现代意义的夫妻关系，但他们依旧是彼此之间最熟悉的人。 宜妃，这位极受宠爱的后宫女子，真的不会发现她的丈夫换了一个芯子吗？ 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怎么样，林叶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去见这些康熙后宫里的女人。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坚定道：「摆驾翊坤宫。」 翊坤宫距离干清宫并不算太远，一是因为干清宫本就是属于后宫的一部分，二也由此可以看出宜妃在康熙心中的受宠程度了。 如果是康熙本人的话，徒步走到心爱妃子的宫殿前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但问题是，这具身体里换了一个芯子，林叶他不认识路啊。 虽然说林叶前世也到故宫玩过几次，但这走马观花的游览完全不能让他记住宫殿的位置。 梁九功跟在林叶身后半步的位置，见林叶迟迟没有动静，不由迟疑地问了一声：「皇上？」 林叶在想，如果他说因为离开紫禁城太久导致自己忘记去翊坤宫的路，这种理由能说服梁九功吗？林叶用脚趾头想也觉得不能，哪个人会因为离开家里一个月就把家里的格局给忘了啊！ 但林叶现在是皇帝，皇帝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对着梁九功开口道：「你走前面。」 梁九功微微愣了两秒，就立刻跑到林叶左前方半步的地方带路了。他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宫里尊卑分明，他身为一个奴才除了需要引路的情况，是绝对不能跑到主子跟前的。但从干清宫到翊坤宫的这段路，他们已经走了无数遍，照理来说皇上是绝对不需要他引路的。今天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万岁爷只是剃了个头，又不是换了脑子？ 翊坤宫里的宜妃得到康熙要来的消息，早就带着宫中众人在宫外等候。 林叶远远望去，只见为首的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等在翊坤宫门外。 宜妃见康熙带人走来，连忙跪迎道：「臣妾拜见皇上。」 身后众人也道：「臣妾拜见皇上。」 「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叶连忙上前扶起宜妃身边的一个青衣旗袍女子，倒不是他认错了人，而是眼前这个女子的肚子实在太大，隔着宽松的旗袍都非常明显，看着就是一副即将要生产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焦。 扶起青衣女子之后，林叶又扶起一边跪着的华服领头女子，这大概就是宜妃了。 林叶向她看去，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多情的凤眼，明眸皓齿，张扬明媚，唇不点而红，腮不粉而俏，果然是个大美人。宜妃能成为备受康熙宠爱的宠妃，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看见美丽的人，林叶一直以来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笑道：「你们都起来吧。」 「多谢皇上。」 宜妃非常自然地挽住林叶的胳膊，拉着一旁的青衣女子朝屋里走去。 她调皮地沖林叶笑笑，撒娇道：「皇上这次去五台山，可有给我们姐妹俩带礼物回来？」 林叶这才隐约想起一旁的青衣女子是宜妃的妹妹郭贵人，和宜妃一起住在翊坤宫。同时她也是皇六女也就是未来恪靖公主的生母。 礼物自然是没有的，谁能在那种紧急情况下想起要给人带礼物啊，而且还是他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群女人。 不过林叶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慌张了，他轻笑一声：「等晚间我让梁九功把东西给你们送来。」 至于要送什么？皇帝的私库里总该有几件宝贝吧。 几人进了屋子，林叶在摆着茶几的塌边坐下，宜妃很自然地坐到了另一边，郭贵人则坐在离他们有些远的桌边的凳子上。 等坐下来之后，林叶才发现宜妃的肚子也有些凸起，只是没有郭贵人那么明显。 林叶心里暗道不好，宜妃的肚子明显不是吃胖的，她不会也怀孕了吧。 两姐妹相继怀孕，皇帝果然是渣男啊。 这时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抱着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小姑娘走进来，她先向在场的三位主子行礼，然后向宜妃禀告道：「娘娘，六格格午睡醒了，吵着要见您。」 宜妃就笑着向睡得迷迷煳煳的小姑娘招手：「宜尔哈，快过来看看，是谁来了？」 小姑娘用手揉了揉还没睡醒的眼睛，等看清了坐在塌边的林叶，就像小炮弹一样向着林叶扑了过来，兴奋道：「请汗阿玛安。」 第6页 这个世界上谁能拒绝可爱的甜甜小萝莉呢？ 没有人。 林叶也是一样。 他把六格格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沖她笑道：「小公主好呀，你睡醒了没有呀？」 小萝莉显然还是有点犯困，窝在林叶怀里嘟嘟囔囔道：「汗阿玛，我好想你呀，你在外面有没有想我呀？」 林叶正要回答，旁边坐着的郭贵人突然呻-吟了一声。 林叶看她那一脸痛苦的样子，立刻有了不妙的猜想，郭贵人不会是要生了吧。 宜妃赶紧命人把郭贵人架到产房，林叶抱住想要往额娘身边跑的小萝莉，让梁九功赶紧派人去传太医。 听着产房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呻-吟声，林叶的眉心拧成一团。无论是真实古代还是小说世界，孕妇生产几乎都是九死一生。就算是拥有现代医学的现实世界，依旧有数不清的孕妇因为难产、大出血等等原因死在手术台上。 虽然只和那位郭贵人见了一面，但林叶还是真心希望她不要出什么意外。 六格格似乎被郭贵人这悽惨的叫喊声吓到了，她带着哭腔紧紧抱住林叶：「汗阿玛，汗阿玛，额娘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林叶抱住小萝莉，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嗯，你额娘不会有事的。」 宜妃处理完郭贵人生产的一连串事情，见这对父女俩还待在这里碍手碍脚，不由有些气急败坏：「皇上，让六格格听这些似乎有些不好，您带她去御花园逛逛吧。」 林叶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他留在这里只会影响产婆们的工作，于是开口道：「那郭贵人就麻烦爱妃照顾了。」然后顺其自然地抱着六格格走出翊坤宫。 到了御花园，林叶陪着六格格赏花。 现在是七月下旬，御花园里的秋海棠开得极好。 红的，粉的，紫的，黄的，一丛丛一簇簇，茂密又灿烂。 林叶坐在亭子边，六格格窝在他怀里玩他的衣袖。 良久，六格格学着大人的样子嘆了口气：「哎——」 林叶看她怪模怪样的样子，以为她在担心正在生产的母亲，伸手揉乱她的头髮，安慰道：「你额娘会没事的，她会平安为你生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 小萝莉摇了摇头：「我知道汗阿玛是好心安慰我，可是就算额娘平安生下孩子也还是很危险啊。四天前，皇贵妃娘娘生下了八妹妹。我听奶娘说八妹妹身体虚，已经叫了好几次太医了。」 林叶突然感到有些迷茫：皇贵妃？八妹妹？渣男康熙到底有多少女人和孩子？ 六格格扯扯林叶的衣袖，睁着纯洁的大眼睛问他：「汗阿玛，你回宫之后有没有去看过皇贵妃娘娘和八妹妹啊？我听奶娘说刚生产完的女人最需要丈夫的安慰。」 林叶感觉到会心一击，那时候他还没有穿越到这本书里，他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啊？ 不过如果他是皇贵妃，辛辛苦苦为康熙生下了女儿，康熙回宫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望她而是去看望自己的情敌宜妃—— 林叶一定会怒骂渣男。 但现在他穿成了这个渣男？ 他是无辜的啊！ 林叶看了一眼怀里安安静静的小萝莉，回忆了一下小说的剧情，女主进宫之后好像有不少妃子流产的情节，但是他又是一扫而过，根本不知道具体有哪些妃子怀孕。 没办法，林叶只好看向万能百科全书梁九功，问他：「梁九功，宫里有多少妃嫔怀有身孕？」 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林叶看到了梁九功向他投来的迷惑的目光，好像在奇怪身为丈夫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妻子有没有怀孕。 林叶—— 林叶瞬间感觉自己更渣了。 梁九功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话，皇贵妃娘娘四日前为您生下了八格格。除了此时正在生产的郭贵人，宫中怀孕的妃嫔还有翊坤宫的宜妃娘娘，永和宫的德妃娘娘，永寿宫的钮祜禄贵妃娘娘。」 还好还好，也不多嘛，不过就是一个刚生完，一个正在生，三个还没生嘛。 不多不多，一点也不多。 才怪。 第4章 产子 林叶现在很慌，应该说是慌得一批。 作为一条活了二十多年的单身狗，面对这种情况，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前世他也不是没有喜欢女孩子他，或因为家世，或因为外表，或者单纯看上了他这个人。但是林叶都拒绝了，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他给不了那些女孩一个有希望的未来。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久，磕磕绊绊长大成人，就连他的父母都只是希望他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姻和未来，也不希望耽误其他无辜女孩的未来。 然后在第四次手术的时候，他穿越到了这本书里。 ——直面康熙的妃嫔和孩子们。 现在林叶面临着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承担起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这话听着也很渣，但毕竟他并不是自愿穿越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在手术失败后永眠，而不是面临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承担起另一个陌生人的人生。 还有，虽然林叶现在体验到的东西都非常真实，但他仍然清楚地知道他极大可能是穿越进了一本狗血清穿小说里。正常人类面对这样的事情，真的会把小说里的人物当成真实人物看待吗？而不是把这些人物当做是游戏里的npc？ 第7页 林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动，他低头一看，是六格格。 六格格见汗阿玛迟迟没有理她，不由问道：「汗阿玛，你在想什么？」 林叶仔细地盯着眼前的小萝莉，用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肌肤温暖娇嫩，脖子纤细柔弱，非常真实的触感，他只要双手稍稍用力，就能夺走她的生命。 六格格见汗阿玛只盯着她不说话，有些疑惑。她歪了歪脑袋，轻轻地叫了林叶一声：「汗阿玛？」 林叶回过神来，为自己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冲着小姑娘笑了一下：「宜尔哈和汗阿玛去干清宫用晚膳吧。」 六格格乖巧地点了下头：「好。」 林叶看向身边的梁九功，问道：「郭贵人那边怎么样了？」 梁九功摇了摇头：「翊坤宫那边还没有派人传消息过来。」 这意思就是不知道了。 林叶不是医生，对女人生孩子也帮不上忙，只能让梁九功为郭贵人提供最好的太医和产婆。 梁九功点头应下，心里却在纳罕，这郭贵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只安安静静地跟在宜主子身后，没想到临到她生产的时候，皇上居然对她这么上心。只是皇上要宠爱谁也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决定的，梁九功醒了醒神，他只要照着万岁爷的意思去办就好。 林叶牵着六格格的手，刚走出御花园的小门，就见一个小太监等在那里。 林叶瞥了小太监一眼，问道：「什么事？」 小太监向林叶行礼，低下头恭敬回答道：「两位皇太后请皇上前往慈宁宫用膳。」 两位皇太后？ 林叶转换了一下思路，一个应该是指孝庄太皇太后，另一个应该是指康熙的嫡母太后。林叶躺在病床上闲得蛋疼的时候查了一下，太皇太后在史书里是可以直接称为太后的，所以小太监的说法没什么问题，就是林叶感觉有点怪怪的。毕竟孝庄不仅是仁宪皇太后的婆婆，还是她的姑祖母，无论是孝道还是地位上都比仁宪皇太后要高，这样并排称唿总让人觉得有些微妙。 林叶心里把这些东西转了个圈就扔在一边，现在他要考虑的不是小太监用语上的不规范，而是要怎么在两位人精面前不露出破绽。 说实话，这很难。 而且林叶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孝庄看穿了，因为在回京的路上他没有向孝庄太皇太后请过一次安，作为一个以孝治国的皇帝，这样的行为明显是不符合康熙的人设的。 林叶不免有点破罐子破摔，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叶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带着一群人到了慈宁宫。 老实说，有点破。 毕竟是几百年的宫殿了，之前也不知道住了多少的妃子。而现在国家内乱未平，孝庄太皇太后带头节约为军队输送军费，所以也没有人敢提修缮宫殿的事情。 林叶没有向两位太后行礼，只说了一句：「玄烨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额娘请安。」 六格格乖巧地向两位长辈行礼道安。 然后两位太后身边的两个小男孩，一个七八岁大，一个三四岁大，向林叶行礼问安：「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林叶隐约知道他们是康熙的儿子，但具体是哪一个，他又说不上来。 他点头开口：「你们起来吧。」 虽然表面上是说两位太后请他来用晚膳，但是总不可能一来就吃饭。所以还需要进行一项一般家庭都会进行的活动——饭前闲聊。 但林叶实在是没什么要和这两位老人家说的，所以只能坐在一边听两位长辈聊天。 哦，对了，孝庄和仁宪皇太后交谈时用的不是林叶目前能听懂的京味普通话，也不是他目前正在学习的满语，所以他完全听不懂两位太后在说些什么。 他只能坐在一边发呆，假装看着三个孩子玩闹，一边在脑子里梳理这些天来发现的一些事情。首先，宫里的太监说得都是带京味的普通话或者是地方方言，这可能跟他们的身份有关，毕竟宫里是没有满人太监的。至于宫女，林叶则有些不确定，他进宫以来没有遇到几个宫女，但小说里通常会进行选秀活动，所以她们的语言体系暂时不好确定。其次是宫里的嫔妃，林叶目前只接触了宜妃和郭贵人，她们的汉话说得很好，暂时和林叶没有语言障碍。然后是宫里的孩子，眼前的六格格和两个小男孩的汉话都说得很好。 但是—— 林叶用余光瞥了一下坐在上座的两位正在交谈的老人，她们使用的语言并不是林叶能够听懂的语言，并且和他穿越第二天被孝庄骂时的语言似乎也不太一样，想到两位老人都出身蒙古。林叶觉得她们有可能说的是蒙语。 孝庄在上座咳嗽了一声，让宫女带三位皇子皇女下去洗漱擦汗。她慈祥笑道：「你们几个一会儿再玩，该用膳了。」 「是，乌库妈妈。」三个孩子清脆地应了一声。 等在场的众人都净过手，就走到隔壁的小花厅用膳。 晚膳摆得是四方桌，林叶等到两位长辈坐下，自己才跟着坐了下来，然后让六格格坐到了自己的旁边。在场他比较熟悉的人是小萝莉，让小萝莉坐在身边他比较有安全感。 虽然一个小姑娘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好像有点丢脸qaq。 仁宪皇太后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坐在林叶身边的六格格，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迟迟不肯坐下的太子胤礽，神色中有些为难。往日坐在康熙身边的人都是他最宠爱的二儿子太子胤礽，但今晚只是一次小小的晚宴，六格格又是妹妹，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8页 五阿哥看了眼太子二哥，又看了一眼为六姐姐夹菜的汗阿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陪着太子二哥一起站着。 林叶这时才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他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两个男孩，皱了皱眉，直接道：「你们俩站在那里坐什么，过来用膳。」 小太子胤礽这才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挪了过来，五阿哥紧跟其后。 现在桌子上的座位次序是这样的，孝庄和仁宪皇太后坐在上首，林叶坐在仁宪皇太后的身边，旁边坐在小萝莉六格格。 如果这时太子胤礽要坐过来，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坐在曾祖母孝庄太皇太后身边，二是坐到六格格身边。 小太子哪个都不想选，他只想坐到汗阿玛身边，只可惜没有这个选项。他有点气恼地看了一眼六格格，生气地嘟起嘴，不情不愿地坐到她身边。 六格格甜甜地对着小太子笑了笑，轻轻软软地叫了一声「二哥」。 小太子心里的气恼消去了些，算了，他才不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五阿哥紧跟着坐在太子身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林叶搞不懂两个小孩子在别扭什么，他也不太在意。虽然他和两个小男孩是血缘上的父子关系，但在心理上，这两个只是林叶第一次见面的孩子。再说了，臭小子哪里有甜甜的小萝莉可爱。 林叶继续给六格格挑菜夹菜。老实说，桌上的菜并不是很合他的胃口。他是南方人，口味偏甜，再加上前世身体原因，他的口味一向偏清淡，桌上大油大荤的肉菜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胃次元。酱猪肘，酥油羊排，厚切牛肉……林叶瞬间没有了胃口。 只有桌上的那道清蒸鱼勉强还能入口。林叶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小心地挑去里面的小刺，放到六格格的碗里，嘱咐她：「六格格小心些，可能还有刺。」 六格格用力点点头：「谢谢汗阿玛。」 坐在一旁的小太子看了，更不高兴了，小嘴嘟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 林叶也没有太厚此薄彼，意思意思地给两个男孩子挖了两勺皮蛋。 五阿哥瞬间苦了脸，他不喜欢这个奇奇怪怪的味道，但是汗阿玛夹给他的菜他又不能不吃，简直欲哭无泪。 老人和小孩子的胃口小，林叶是没有胃口，所以这顿晚膳很快就结束了。 几人回到主厅喝茶消食，看着三个孩子玩闹。 六格格年纪毕竟是小，今天又因为郭贵人生产的事情受到惊吓，不一会儿就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昏昏欲睡。林叶接住快要睡到地上去的六格格，把她送到乳母怀里，对着孝庄和仁宪皇太后道：「皇祖母，皇额娘，天色不早了，我先带着六格格回去了。」 孝庄久久地看着林叶，没有说话。 林叶眼里满是疑问：「皇祖母？」 孝庄看着林叶，眼里满是挣扎，最终归为平静。她长嘆了口气，开口道：「明日大朝，你记得早做准备。」 林叶心里惊了一下，眼前的这位老人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但是她没有明白地讲出来，反而提醒他要注意明日的早朝，让林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只能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孝庄紧接着开口：「太子这几日住在我这里，你不必担心。」 「……是。」老实说他还没有搞清楚哪个男孩才是太子。 对话结束，林叶带着六格格走了。 小太子胤礽站在孝庄身边，有些委屈地说道：「乌库妈妈，汗阿玛今天都没怎么看我。」 孝庄伸手拍了拍小太子的肩膀，想要开口，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要怎么说，告诉胤礽她怀疑那个和她孙子玄烨长着同一张皮的男人很可能根本不是他的汗阿玛？她怎么可能把这种荒谬的事情说出口？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这个内忧外患的国家不适合频繁地更迭帝位，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守好太子胤礽了。 另一边，林叶带着人走在半路上，迎面急匆匆跑来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 梁九功连忙把他呵斥住，小声呵斥：「站住，在宫里急急忙忙地像什么样子，你是怎么学规矩的！」 那小太监连忙大声道：「梁公公恕罪——」 林叶看着在乳母怀里有些甦醒的六格格，皱起眉。 梁九功见状连忙伸手堵住小太监的嘴，声音放得更小了：「小声些，你什么事？」 那小太监立刻把声音放低，向林叶行礼道：「皇上，郭贵人生了个小阿哥，如今母子平安。」 林叶嘴角弯曲，笑道：「那就好。」他还真怕郭贵人生产的时候出什么意外，没法和六格格解释。 他想了想，吩咐梁九功：「六格格既然已经睡了，就先让乳母把她带到干清宫去睡一晚。翊坤宫那边乱糟糟的，宜妃又有身孕，大概顾不上六格格。」 梁九功应了一声，派出四个小太监护送乳母和怀里的六格格到干清宫，然后继续等着林叶的吩咐。 林叶道：「朕去翊坤宫看望一下郭贵人吧。」于情于理，郭贵人为这具身体的主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如果这都不去看看她的话，那也太不像话了。 于是一行人又转道前往翊坤宫。 林叶在宫女的引导下进了郭贵人的房间，郭贵人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宜妃守在一边。 第9页 她们见林叶来了，正要行礼，林叶连忙免了她们的礼节：「你们一个刚生产完，一个有孕在身，就不要多礼了。我……朕就是来看看你们。」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郭贵人是宜妃的妹妹，宜妃不会在吃穿用度上苛责她。 林叶转了一圈，觉得好像没他什么事，就对宜妃叮嘱了一声：「六格格困了，我让乳母把她带到干清宫住一晚，你们别担心。」 宜妃听了，不免有些心惊。 干清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皇上住的地方，能有机会睡在那里的人，除了前来侍寝的妃嫔，也只有太子殿下能住在那儿了。今日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格外宠爱六格格，她只能盼望这不是帝王的心血来潮吧。 宜妃应了一声，软笑道：「臣妾知道了。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小阿哥？」 林叶点了下头，跟着伺候的宫女进了内屋，走到角落的小床边。一个小婴儿安安静静地睡在小床上，时不时吧唧嘴，手指奇怪地蜷缩在一起，似乎在抓着什么东西。 看到鲜活的小生命总让人觉得愉快，林叶调皮地伸出食指放在小婴儿的手心里，立刻就被一个热乎乎湿哒哒的小手抓住了。 林叶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似乎真的是冥冥中的血脉相连，他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胸腔里胀胀的，被莫名的突如其来的情感填充得很满。 或许他真的应该接受眼前的现实，承认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承担一些责任。 他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小婴儿的脸蛋，娇嫩，柔软，温热，像是一块轻盈的一碰就碎的嫩豆腐，像一位他焦躁灵魂的神明。 林叶看了一眼小婴儿的睡颜，把手指从小朋友的小手里抽出来，带着梁九功离开翊坤宫。 他得回到干清宫去，明天要上早朝，他需要看一下朝中有什么大事，以便提前做好准备，迎接那个让人苦恼的明日。 但是—— 他又在半路被人拦下了。 林叶长嘆了口气，他觉得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看摺子，而是让人好好整顿一下宫禁问题。 这次拦住林叶的不是小太监，而是一位嬷嬷。 她跪在林叶面前，苦苦哀求道：「皇上，奴才求求您去看看皇贵妃娘娘吧！」 林叶：…… 林叶再次感到了会心一击，这熟悉的味道。 ——是渣男的味道。 第5章 贵妃（一更） 林叶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自己是个连女孩子小手都没有牵过的单身狗（六格格不算），但为什么一穿越就莫名其妙变成了渣男。这是他获得新生命的代价吗？ 只是，一个刚生育完孩子的女人，在等着她的丈夫。 林叶现在穿成了康熙，就只能接受这个宿命。 他看了眼梁九功，道：「你在前面带路。」 皇贵妃佟佳氏住的宫殿叫承干宫。 承干承干，即顺承天意。唐时也有承干宫，据说唐太-宗李世民还是秦王时，去宫里看望唐高祖李渊，当时还是秦王妃的长孙皇后一时不查，将嫡长子生在了承干宫里，李世民干脆就把嫡长子取名叫李承干，等他登基为帝之后就把李承干封为太子。 唐时的承干宫和眼前的这所宫殿当然不是同一所，毕竟都城的位置都不一样，但承干宫的名字和寓意却保留了下来。佟佳氏作为康熙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女人，掌后宫大权，她居住的宫殿自然是朱墙金瓦，精雕细琢，富丽堂皇，美轮美奂，透露着皇家威严。 林叶走到承干宫前，皇贵妃佟佳氏已经带着宫中众人等在那里。她远远地见林叶来了，朝他盈盈一拜：「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太监宫女：「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叶想着佟佳氏生产完才没几天，连忙叫她起来：「你们都起来吧。」 「谢皇上。」 佟佳氏见林叶似乎比平时冷漠了不少，心里不由有些慌乱。她把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推进林叶怀里，笑道：「皇上离开京城一个月，想必是很久没见四阿哥了。四阿哥可想汗阿玛了。」 林叶低头看向抱着自己裤脚的小朋友，笑道：「四阿哥想汗阿玛了？」 小朋友努力站直身子，向林叶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一板一眼道：「胤禛见过汗阿玛，给汗阿玛请安。」 林叶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排名行四，又叫胤禛，未来的抄家皇帝雍正小时候这么可爱的吗？ 他抄手抱起四阿哥，让佟佳氏身边的嬷嬷把她搀扶进屋子里：「你刚生产完没几日，身子虚弱，该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才是，怎么能大晚上的冒着冷风跑出屋子？」 佟佳氏被嬷嬷扶着躺回了床上，听了林叶这话，心里泛出些甜蜜：「臣妾多谢皇上关心，请皇上去看看小格格吧。」 林叶点头，抱着四阿哥进了内屋看望刚出生不久的八格格。 烛火光里，小床上的婴儿安安静静地睡着。 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林叶就觉得有些不好。里，贾府众人第一次看到林黛玉，就觉得她似乎有些不足之症。林叶如今的感受也是同样，看见躺在小床上那个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似乎有些不足之症。 林叶把怀里的四阿哥放下，伸手轻轻握住小婴儿的右手，仔细看她的指甲——是淡淡的暗紫色。 第10页 这个孩子很可能和他前世一样，患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林叶皱起眉，嘆了口气。 他看向在一旁随时待命的太医：「小格格的病……严重吗？」 王太医不敢说话，心疾向来是最难治的疾病，全天下没有一个大夫敢打包票说能治好心疾。更何况病人是宫里最尊贵的小公主，病人家属是能要人命的一国之君。 但皇上问话，他又不能不回答。王太医治好答道：「臣只能尽力而为。」 林叶皱起眉，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但现在医学都无法治疗的疾病，在科技落后的古代更是没有办法。他只好道：「小格格的病需要找哪个太医，要用什么药，你们只管尽力施为。」 王太医道：「是。」 一旁安安静静待着的四阿哥抱住林叶的腿，奶声奶气地安慰道：「汗阿玛，您别担心，八妹妹会没事的。」 林叶点头，顺手把四阿哥抱出了承干宫。 四阿哥用双手揽住林叶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小眼睛里充满迷茫：「汗阿玛，我们要去哪里？」 林叶看着小胤禛道：「四阿哥跟汗阿玛回干清宫好不好？你额娘生了妹妹，没空照顾你，四阿哥跟着朕去干清宫住一段时间。」 皇贵妃佟佳氏只是四阿哥的养母，对四阿哥的尽心程度有限。六格格这时候早就在干清宫侧殿里安睡，在这个正常孩子应该睡觉的时候，四阿哥却被佟佳氏推出来迎接他。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从中也可以看出一二了。 四阿哥弱弱地开口：「那汗阿玛有和额娘说过这件事情吗？」 林叶停住脚：……我忘了。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林叶咳嗽了两声，吩咐梁九功：「你跑回去和皇贵妃说一声。」 「是，奴才遵旨。」 林叶抱着四阿哥回了干清宫，让小太监给四阿哥整理床铺，自己则打算去看看摺子来迎接明天的大朝会。 他蹲下来看着四四小朋友：「四阿哥困了吗？」 小朋友乖乖摇头。 既然如此，林叶就抱着小朋友盘腿坐在榻上，一边看摺子一边给怀里的小朋友投餵点心。一个人看摺子很无聊的，有软乎乎的小朋友陪着就愉快多了。 林叶看摺子有点困难，除了要忍受竖排和没有标点之外，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一大半的摺子，上面的文字并不是汉字，和纸币上的蒙文很像。但因为这是一本清穿文，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上面的文字应该是满文而不是蒙文，相像的原因可能是当年努尔哈赤命人造字的时候参考了蒙文字母和数字。 看着上面的蝌蚪文，林叶觉得好像所有字母都是同一个样子的，话说他们自己人能认出这么相似的文字吗？万一有人不小心哪里多了一点一勾要怎么办？ 看不懂满文，所以这部分的摺子就不需要看了。虽然感觉有点草率，但是林叶感觉自己瞬间变轻松了呢。 开心。 剩下的摺子，主要是在讲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在大臣们对康熙带祖母前往五台山避暑孝心的夸赞，明面上是去避暑其实是去找老爹顺治的，这世上哪里都不缺马屁精。 第二件事是施琅收復台岛迟迟没有进展，部分大臣要求把施琅撤回来，换一个人到前线。 第三件事是驻守边防的将军萨布素禀告沙俄肆意骚扰边境，在爱珲等地肆意劫掠，上奏询问要不要大规模反击。 林叶摸着下巴分析了一下，第一件事不太重要，毕竟带祖母避暑行动已经失败，这些大臣算是将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至于施琅收復台岛的问题，林叶记得高中课本上有提到这件事，之后康熙帝还短暂地开了海禁。虽然这本书的小说女主把后宫搞得乱七八糟，但前朝的事情她是无法插手的。所以大体上，前朝应该还是按照正常逻辑发展的，所以林叶并不打算换掉施琅这员大将。 第三件事，林叶实在没有什么经验，明天让大臣们讨论一下好了。 林叶看完了摺子，怀里的小朋友已经抓着他的衣服睡着，口水流了满地，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林叶让人把四阿哥带到隔壁的偏殿休息，自己也在洗漱过后闭上了眼睛。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6章 朝会（二更） 卯时三刻，梁九功在干清宫的小隔间里醒来。他咳嗽了两声，惊醒了守在一旁的小徒弟魏珠。 魏珠拿起墙边挂着的汗巾浸透凉水随意抹了把脸，端起茶壶去为师傅煮茶。 梁九功冷眼瞧着小徒弟的动作，自己却不着急起身，他在想着万岁爷的事情。他是打小就跟在万岁爷身边伺候的，该有二十多年了吧。他不敢说对万岁爷有十二分的了解，但却总能摸到万岁爷的心思。但自从万岁爷打五台山回来，他就再也看不透这位爷了。 万岁爷的喜好变了，他从前爱喝的大红袍统统换成了无味的白水；万岁爷对后宫里娘娘们的态度也变了，虽然昨日一开始是他提议万岁爷去翊坤宫看望宜妃娘娘，但这也确实是因为宜妃娘娘受宠的缘由在。但他昨日冷眼瞧着，万岁爷虽然对宜妃娘娘细心周到，但眼里却没了从前的爱恋。万岁爷对着太子爷的态度，更是让他看不透。从前如珍似宝捧在手心里的那位爷都已经气成那样了，万岁爷依旧是清清淡淡的，也不上去安慰一句。 第11页 万岁爷就好像……好像鬼上身变了一个人一样。 梁九功被自己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里马上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连忙起身穿衣，就着小徒弟魏珠送上来的热水洗漱一番，嘴里咽了两块点心就往后殿方向走。 干清宫后殿里，林叶已经醒了，伺候的太监们正在给他穿衣服。 他昨晚没怎么睡好，看摺子看到太晚，又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现在还隐隐有些头疼。他看向走进屋子的梁九功：「两个孩子睡得可好？」 梁九功来之前就已经让魏珠去打听了，此刻恭敬答道：「回万岁爷的话，两位小主子现在还没醒呢，听说昨晚上也没有惊梦。」 林叶点点头：「两个孩子还小，别那么早把他们俩叫起来，吩咐奶娘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梁九功点头，认真应下了。 林叶净面刷牙，带上帽子，坐在一旁的紫檀木鎏金雕花桌子旁边，看着干清宫的宫女们流水般送上一盘又一盘的早点。 等试膳太监试完毒，原本滚烫的早膳也变得温热可口。 林叶随意地用了一碗绿豆百合粥，一盘象眼奶香馒头，就让人把东西撤了下去。 辰时，林叶前往干清门，御门听政。 午门击鼓声响起，文武百官依次列队进入午门左右掖门，期间步履轻巧，悄然无声。 林叶坐在高台宝座之上，看着前方列队的群臣，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难怪很多古代帝王早期贤明，后期就昏庸了。在这种高高在上的长期心理暗示下，很少有人能保持绝对的理性。 御鞭太监鸣响御鞭，文武百官齐行一跪三叩之礼，朝会正式开始。 一个瘦削中带着精明的中年人首先出列，对着林叶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可惜，林叶没有听懂。 真遗憾，林叶心想，他猜测着那人脸上的表情，对他点了点头。 那瘦削的中年人得到了林叶的认可，看着更得意了，他正要说话，旁边队伍里一个明显就是武将出身的魁梧中年人走出来，对着那个瘦削中年人进行反驳，然后两派又各自出来大臣进行辩论。 林叶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无声的默剧，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其中有一个名词是他经常听到的，那就是「施琅」二字。那他大概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了，于是林叶开口道：「施琅职位不变，不必撤回。」 结束了这段鸡同鸭讲的对话。 朝会立刻安静下来了，魁梧中年男子嘲笑地看了瘦削男子一眼，平静地回到了队伍里。 瘦削男子则明显带着不愉的脸色回到队伍里。 然后大臣们开始上奏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京里的垃圾已经堆积成山要怎么处理，比如八旗子弟又到处惹是生非了，比如叽里哌啦叽里咕噜…… 林叶捡着能听懂的，让京官们依律办事，环境问题则让他们写个章程递上来，至于听不懂的叽里哌啦，林叶很干脆地说了一句「容后再议」。 一转眼两个时辰过去，大臣们说得口干舌燥，林叶听得昏昏欲睡。 终于没有人再说话了。 梁九功在高台上长唱：「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御鞭再次响起，林叶起驾回宫，文武百官依次退出朝会。 朝会结束，林叶带着一身疲惫躺在干清宫的龙床上，想，皇帝真不是人能干的职业。他得想个办法，早点退休。 要退休，就得找下一任继承者。 太子胤礽现在只有十岁，就算他想要传位给太子，也至少要等到太子成年，至少要七八年后吧。 林叶有点苦恼，更重要的是他发现汉臣大多说的是京话，而满族大臣说的则是满语——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学习一种新的语言，难度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他要重新学习满语的藉口呢？一国皇帝闲着没事干想要重新复习一下母语？ 或者把困难转移，让所有八旗大臣统一学习京话？ 林叶敲了一下中指，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让大家都体验一下学习新语言的乐趣吧。 这时，梁九功走了进来：「皇上，该用午膳了。」 林叶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便衣，顺口问道：「六格格和四阿哥呢？」 「两位小主子在您离开后不久就起身洗漱了，用过早膳之后在内殿看书。」 两个小朋友这么小就这么爱学习啊？ 林叶对此不置可否，只吩咐道：「把两个孩子叫来一起用午膳。」 「是。」 清朝其实一天是只吃两顿饭的，期间夹杂着两顿点心。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的关系，它有着早膳、午膳、晚膳之分。 林叶陪着两个小朋友一起用午膳。两个小朋友都很乖，没有挑食的习惯，林叶给他们夹怎么他们就吃什么，但林叶总觉得两个小朋友好像有点拘谨。 四阿哥抬起头，小心地看了一眼林叶。他低下头用小勺子舀了一口蛋羹，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林叶。 等到他第三次看林叶的时候，林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温柔笑道：「四阿哥想问什么？」 四阿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叶，小声开口道：「汗阿玛，我什么时候能回承干宫啊？」 第12页 林叶有些奇怪，佟佳氏对四阿哥不好也不坏，这孩子对她这么依恋的吗？ 他不由问道：「为什么想要回承干宫，跟汗阿玛在干清宫住着不好吗？」 四阿哥被问得愣住了，为什么要回承干宫？ 因为承干宫才是他的家啊。 虽然整个紫禁城都是他的家，但承干宫有额娘和八妹妹在，是独属于他的家啊。不像干清宫，这里是汗阿玛住的地方，他能在这里住一晚已经是侥倖，总不可能长长久久地在这里住下去。既然如此，那他总归是要回到承干宫的。更何况，额娘肯定在等着他回家呢。 林叶觉得有些奇怪，他命梁九功派人把两个孩子各自送回去，这才问梁九功：「四阿哥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吗？」 梁九功愣了一下，答道：「皇贵妃娘娘大概把事情瞒的很严。」 这意思就是四阿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林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既然这样，那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四阿哥呢？一直照顾自己的母亲并非是自己的生母，这种事情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想起四阿哥的生母德妃，林叶突然想到她也怀孕了。他昨天已经看过了宜妃、郭贵人和皇贵妃，今天就去探望德妃和钮枯禄贵妃吧。 第7章 回忆 四阿哥的生母德妃居住在永和宫。等到了永和宫附近，林叶才发现前往永和宫的道路似乎异常熟悉。 然后他就看到了昨天的承干宫宫门。 林叶：……永和宫和承干宫居然就在左右隔壁？ 这不就意味着德妃和皇贵妃佟佳氏住在对门儿？ 德妃每天看着自己的儿子和皇贵妃亲亲热热，叫别的女人为额娘，真的不会精神变态吗？ 康熙到底是以一种什么谜一般的自信心，把这两个女人安排在左右邻近的宫殿的。 林叶搞不懂这种古代渣男的心理，只能以一种非常尴尬的心态路过承干宫，走到永和宫宫门前。 德妃已经带着永和宫众人等在那里。 林叶喊了「平身」，跟着德妃走进宫内。 德妃和林叶之前认识的宜妃、佟佳氏皇贵妃都不一样。如果说把宜妃比作热情似火的红玫瑰，把佟佳氏皇贵妃比作雍容华贵的紫牡丹，那德妃可能就是生长在道路两边的薰衣草。 她有着淡雅的颜色，有着温柔的香味，但并不会给人压力，让人感觉清清淡淡的，觉得很舒服却又不至于把她忽视。 德妃笑着向林叶开口道：「皇上来得不巧，六阿哥刚刚睡下了，此刻倒不好去闹他。」 林叶也没有非要见一见六阿哥的意思，他来到永和宫，主要是为了看望一下怀孕的德妃。只是见了德妃，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对康熙后宫里的女人是真的不熟悉。 德妃似乎看出了林叶的窘迫，她笑着向林叶道：「臣妾前些日子新学了一首琴曲，为它练习了不少日子，臣妾弹给皇上听好不好？」 林叶点头：「也好。」 于是德妃就命人点上香炉，摆出琴桌，架上古琴，为林叶演奏。 老实说，林叶的音乐天赋一般，但他也能从德妃的琴音中听出深谷幽兰、鸟语花香的意象，这是一首与世无争的曲子。 弹琴的美人肤若凝脂，眉眼恭顺，一举一动皆是深情，眼里是一个女人对丈夫满满的依恋。可惜一腔爱意付错了人，林叶根本无法承担这样的情感。 一曲完毕，林叶从琴音中清醒过来，告别德妃，打算去看望他的最后一个目标，永寿宫的钮枯禄贵妃。 永寿宫位于西六宫，后面是宜妃住的翊坤宫，比起翊坤宫距离干清宫还更近一些。 林叶：总觉得好像解锁了什么新知识。 钮枯禄贵妃的出身足够高贵，她是开国名将额亦都的孙女，太师果毅公遏必隆的女儿，康熙第二任妻子的亲妹妹。 等到林叶想进永寿宫看望钮枯禄贵妃的时候，贵妃身边的嬷嬷一脸为难地看着林叶：「皇上，贵妃娘娘现在还在休息，不方便打扰。」 林叶：！！！！！！ 他吃到了穿越以来的第一个闭门羹。 林叶倒不是一定要见见这位钮枯禄贵妃，毕竟康熙后宫的所有女人对他而言都不过是陌生人，只是他觉得有点奇怪，原来这个世界的妃子还可以不让皇帝进门的吗？ 蝉在树上不停地鸣叫，八月的傍晚热气从地面上一层一层地往上涌，林叶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他带着人慢慢踱步，走回干清宫。 语言不通，人不相识，他要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当然，他现在的身份是皇帝，如果他想要当甩手掌柜，那无论怎么做都可以。但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活生生存在的，他真的可能做到不顾他们的生死，无动于衷吗？ 林叶捂住胸口，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就好像他每一次病发前的症状。 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是熟悉的白炽灯，穿着淡绿色手术服的主刀医生正在他身边忙碌。 他这是穿越回来了吗？或者说，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想像和梦境？ 林叶觉得疲惫，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他做了一个悠扬长远的梦。 梦是以第一视角展开的。 在梦里，他是一个存在感不怎么强的皇子，他的母亲是宫里不太受宠的妃嫔。母亲不受宠的原因有很多，比如皇上不喜欢她，比如母亲的家族是汉军旗，又是降将，不免叫人看不起。 第13页 他的父亲身为皇帝，宠妾灭妻，这宫里除了皇贵妃董鄂氏，其他人都活得很艰难。 宫里的皇后是个温和柔顺的蒙古女人，在这里语言不通，成天跟着皇祖母礼佛，不问世事。 因为董鄂氏没有孩子，他们这些其他妃子的孩子就成了她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皇后庇佑过他几次，然后就惹怒了皇贵妃。 在皇贵妃是撒娇下，他身为皇帝的父亲要废了皇后，他的祖母阻止了父亲，把他大骂了一顿。 再后来，董鄂妃终于怀孕了，后宫里也终于安静下来了。 那个孩子出生了，在汗阿玛和董鄂氏的欢欣鼓舞之中诞生了。 他的汗阿玛对那个孩子期待已久，为此祭告天地，大赦天下。诏书里甚至说「兹荷皇天眷佑，祖考贻庥，于十月初七日，第一子生，系皇贵妃出」。 「第一子生」，这算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是汗阿玛的第一个孩子，那他又算什么，他不是父亲的孩子吗？ 他对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抱有深深的嫉妒，他嫉妒他，他恨不得他去死。 然后那个孩子就真的夭折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每日的诅咒，还是因为后宫里的人心浮动。 那个孩子死了，汗阿玛将他追封为和硕荣亲王。一个才几个月的孩子，竟然追封亲王之尊，真是可笑至极。 那个孩子死了，董鄂氏也疯了。成日在宫里四处乱跑，看见小孩子就要把他掐死。 他被掐住过好几次，是皇后和皇祖母救了他，他的汗阿玛对此不管不问。 再后来，董鄂妃死了，汗阿玛把她追封为皇后。真正的皇后脸色难看极了，只敢把他死死地抱进怀里无声哭泣。 汗阿玛无心朝政，后宫人潮涌动，皇子们遇到了这样那样的意外。 而他得了天花。 天花是不治之症，他的母亲守在他身边没日没夜地哭。但皇祖母不允许他住在宫里把天花病毒蔓延开，他被挪到了城外等死。 没有人来看他，他的母亲出不了宫，他的父亲还沉浸在妻子去世的哀伤之后，他的身边只有一个皇祖母的侍女照顾他。 在发着高烧的日日夜夜里，他不停地想，为什么他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他不是一个好父亲，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父亲不在乎他的命。 但他不想死，他想要活下来。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活下来了，活成了一个奇蹟。 他八岁的时候，汗阿玛死了，死得很突然，皇祖母对此讳莫如深。 汗阿玛的遗诏册立他为皇太子，他成了这个帝国的帝王。 没两年，母亲随汗阿玛仙逝，他悲痛欲绝。 再然后，就是还政，捉鰲拜，平三藩，风风雨雨，他都走下来了。 可为什么，他在五台山看到了汗阿玛，那个本应该仙逝的人？ 难道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吗？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 林叶也想不通，为什么康熙想不通他就要穿越啊，这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不过还好，通过康熙本人记忆的梳理，他总算可以搞清楚谁是谁了，虽然要完全掌握满蒙藏语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第8章 刺杀 转眼，林叶穿越到这本小说里也有一个多月了。在他的秘密学习以及和康熙记忆的融合中，他终于能听懂朝中的大臣说话了，期间召开过几次朝会，大致明白了如今朝中的格局。 如今朝中以纳兰明珠和索额图为首，分为两股势力。因为两人背后站着的人分别是大阿哥和太子，所以凡是对方提出来的意见和政策，另一方必然要反驳。 就像这次的施琅事件，明珠向康熙推荐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出兵攻台。现在施琅暂时没有搞出什么成果，索额图就上蹿下跳，挑唆林叶把施琅召回京城问罪。 林叶之前语言不通的时候就没有同意，现在就更加不可能同意索额图的上奏了。 他只把索额图的摺子放在一边，不做理会。 朝堂上的其他事情，林叶不敢作出太大的改动，只按照原书中康熙的做法下达命令，肯定是不会出大错的。 于是林叶就顺顺利利地在这个世界呆了下来。 转眼便到了中秋。 十五的月亮格外明亮动人，干清宫各处挂上明亮的琉璃灯笼，流光溢彩，热闹非凡。 干清宫的中秋家宴上，林叶终于见到了全部的阿哥和公主们。 小朋友，排排坐，分果果。 大阿哥胤褆，皇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六阿哥胤祚，七阿哥胤佑，八阿哥胤禩，还有如今郭贵人所出的翊坤宫小阿哥胤禹，因为年纪还小，所以还没有排上齿序。 公主目前则有四位，荣妃的三格格，布贵人的五格格，郭贵人的六格格，皇贵妃佟佳氏的八格格，还有一个养女大公主。 此外，后宫嫔妃肚子里揣着娃的还有宜妃、德妃和钮枯禄贵妃。 林叶看着眼前的这些小朋友，不免有些头疼，不患寡而患不均，康熙的儿子女儿实在是太多了，这么多孩子忽略了哪一个都是一种罪过。 他正这样想着，一柄冰冷的匕首突然从舞女群中直直向林叶胸口袭来：「狗皇帝，拿命来——」 第14页 林叶连忙躲避，却因为衣服太过沉重差点被绊倒。 身后的梁九功一边大喊「捉拿刺客」，一边打算以身试险朝那个刺杀的舞女扑去。 干清宫内一时间乱作一团。 参加宴会是不能带刀的，大阿哥胤褆情急之下连忙上前推开林叶，用筷子抵住舞女的匕首，用脚狠狠把她踹开。 守在旁边的侍卫们这才一哄而上，把舞女按压在地上，捆绑起来。 林叶刚才被大阿哥推倒在地，这时胤褆连忙上前将林叶扶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林叶的「辫子」。 帽子掉落，干清宫内霎时间一片寂静。 林叶光熘熘的脑袋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汗汗汗汗阿玛？」胤褆看着林叶光熘熘的脑袋，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林叶：「……」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犯人压下去审问。」孝庄在高台上开口，她看了一眼林叶寸草不生的光头，嘆了一口气，「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得外传。」 …… 干清宫后殿，孝庄坐在主位上，林叶鹌鹑一样坐在一旁，旁边还站着大阿哥胤褆和皇太子胤礽。 孝庄看着眼前站着的两个孩子，又看了一眼林叶。其实林叶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政事处理得都还不错，这让她迷惑自己之前是不是想岔了，也许她这个孙子没有被异鬼侵占身子，剃头真的只是为了见他父亲一面？ 她向两个孩子解释了一下他们汗阿玛光头的原因，引来了大阿哥胤褆的一阵惊唿：「原来皇祖父还活着吗？」说罢他又觉得这话似乎哪里有些不对，连忙解释道：「不是……儿臣的意思是……」 孝庄伸手阻止了他说话：「乌库妈妈知道你的意思。你皇祖父如今确实在五台山，他确实还活着，但顺治皇帝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胤褆便明白了乌库妈妈的意思，皇祖父虽然还活着，但他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皇祖父了。他的身份早就在二十多年前的那次葬礼中永远定格为顺治先皇帝了。 孝庄看向林叶：「玄烨，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但若是威胁到了大清江山……」孝庄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林叶不由心跳如鼓，「希望你不要重蹈福临的覆辙。」 林叶的心脏砰砰地乱跳：「孙儿明白。」 孝庄：「我老了，不想再管太多事了。这个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孝庄嘆息一声，扶着侍女的手走了出去。 胤褆和胤礽都将目光转向林叶，林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摸着两个小朋友的脑袋：「你们俩，快点长大吧。」 「嗯——」 「皇上，」门口传来梁九功的声音，「明珠大人求见。」 林叶把刺杀事件交给纳兰明珠调查，现在他来求见，大概是有结果了。 胤褆看向林叶，拱手行礼道：「汗阿玛有事，儿臣先行告辞。」 林叶刚想说不必，又想着两个孩子听这种事到底有些不好，于是点头道：「你们去看看前殿上是不是还乱着，把事情料理了，派人护送你们弟弟妹妹们回宫休息。」 胤褆：「是，儿臣遵旨。」 胤礽：「我知道啦，汗阿玛。」 林叶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乖，去吧。」 等两个孩子都走了，林叶才看向梁九功：「召明珠进来。」 「是，皇上。」 明珠很快就进了后殿，林叶直接问他：「宫中有人受伤吗？」 明珠摇头：「奴才回皇上的话，除了那个刺客，万幸并没有人受伤。」 林叶稍微安心，继续问：「干清宫的家宴上怎么会有刺客？那个刺客是怎么来的？」是南明小朝廷派来的刺客？还是某个对他心怀不轨的亲王？他记得原本的小说里没有这个剧情啊。 明珠听了林叶这话，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据那个刺客所说，她是舞坊练舞的宫女，因为她舞艺不好，往年的中秋排舞总轮不上她。今年因为舞坊人手不足，所以管事将她也选上了。舞坊里的宫女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练舞，刺客觉得跳舞辛苦，便一直对此怀恨在心。她之所以想要刺杀您，是因为如果您驾崩她就再也不用跳舞了。」 林叶：…… 林叶用一脸「你他喵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看着明珠：「你再说一遍？」谁会用这么奇葩的理由来刺杀皇帝啊。 明珠当然知道皇上不是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而是对这个理由太过震惊才这样说，他无奈苦笑：「目前侍卫们对刺客的审问结果便是如此，臣还请皇上定夺。」 林叶：……定夺毛线啊，这么奇葩的刺杀理由要他怎么定夺？ 明朝宫女杨金英刺杀嘉靖皇帝，理由起码是嘉靖想成仙想疯了，逼着宫里的宫女每天吃桑叶、喝露水，活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人都吃不饱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才导致一大群宫女奋起反抗，打算刺杀嘉靖皇帝。 但是他遇到的这个刺杀理由呢？因为跳舞太累所以决定刺杀皇帝一劳永逸？小说都没有这么胡扯的吧。哦，不对，他确实是在一本小说里啊。 林叶顿时安心了，他看向明珠：「你派人继续审问。如果事情真的是因为那个舞女所说的话……」林叶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那就依律处置她，只是不要伤及无辜人的性命。」 第15页 就算是现代这也算是杀人未遂，更何况这个舞女刺杀的是一国皇帝。 明珠明显没有想到林叶会这样说，毕竟刺杀皇帝是诛九族的大罪，没想到皇上这次居然会这么宽容，大概真的是因为这个刺杀理由太过神奇了吧。 明珠应声，林叶摆手让他退下。 后殿里没人了，梁九功和一大批侍卫还在外面守着，屋子里很安全。 林叶坐在塌边，静静想着。 他还是无法相信如此荒谬的刺杀理由，但明珠为什么要把这么荒谬的口供呈上来，他不怕触怒皇帝吗？ 或者说，是因为他最近一系列古怪的表现让朝中大臣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所以这些大臣逐渐脱离了掌控。 他需要更好地伪装。 林叶在心里开口：「我把身体还给你，康熙。」 于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满朝大臣发现他们熟悉的那个皇上又回来了。 第9章 夭折 并不是所有大臣都发现了林叶身上的古怪，但至少核心大臣诸如明珠、索额图、李光地等人是绝对发现了林叶身上的不对劲。 但身为下臣，他们对皇上并不敢像孝庄一样往夺舍或者鬼上身方面去猜测。他们只以为万岁爷和孝庄太皇太后在之前的五台山之行中发生了矛盾。毕竟之前皇上还开开心心地带祖母去避暑，去五台山礼佛，去登山爬长城。结果行程还没过半，皇上居然就带着太皇太后回来了。 谁也不知道这次行程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对此讳莫如深，他们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顶多只能知道事情发生在五台山，更多的他们就不知道了。 现在，他们熟悉的那个皇上又回来了。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直在朝堂上保持沉默，反而在某些时候会对上奏的大臣提出疑问。 明珠看着坐在高台上的陛下，想着昨晚干清宫的那场闹剧。当时大阿哥冲上去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皇上剃了头髮。 这就是皇上性情大变的原因吗？ 而这个秘密，目前的朝堂上只有他知道。 但昨晚的干清宫因为刺客事件搞得一团乱，他相信这个秘密保守不了多久。 先帝在五台山出家算是上层之间默认的秘密。皇上为什么要剃度，是想要和先帝一样出家吗？ 如果皇上真有这样的打算，那大阿哥是不是会有机会？ 明珠藏起心底的野望，保持沉默。 朝会结束，康熙坐在龙椅上闭上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林叶。 林叶很难形容之前的感觉，当这具身体康熙占据或者说是归还的时候，他莫名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是这具身体在处理政务，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动作却无法操纵这具身体。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林叶不喜欢这种感觉。 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思维，他的灵魂被牢牢禁锢。 这种感觉真是讨厌。 林叶是在之前关于康熙本人的回忆里发现他的，他们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却无法进行沟通。而且康熙的灵魂似乎格外虚弱，只是一个早朝的功夫，他又缩回到身体深处了。 林叶在心里默默道：你想要什么呢？爱新觉罗·玄烨，是不是我帮你实现了愿望，你就可以放我回家了？ 没有人回答他，那个人似乎又睡着了。 这时，门外的梁九功突然走了进来：「皇上，八格格不好了。」 林叶心里一惊：「不好了是什么意思？」 梁九功看着林叶：「承干宫传来消息，太医无能无力了。」 林叶连忙带着人往承干宫跑。 等林叶到了承干宫，进了偏殿，皇贵妃佟佳氏已经哭成泪人一般。 她见林叶进来，直接扑到他的怀里：「皇上，我的八格格……」 林叶已经看到了那张婴儿小床，他扑到小床旁边，里面的孩子面色青白，气息似有若无。 林叶握住八格格的小手，怒斥道：「太医，太医呢？太医滚到哪里去了？」 跪在角落里的太医连忙上去：「皇上，奴才学艺不精，还请恕臣无能为力。」 穿着黄袍的男人一脚上前就踹到太医的心口：「废物，全是废物。」 突然，旁边的皇贵妃传来一声悽厉的哭声。 男人连忙往八格格那儿看去，用手指小心翼翼地伸向小婴儿的鼻息…… ——已经没有唿吸了。 林叶捂住胸口，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心绞痛向他袭来。 他强忍着痛意，上前抱住那个孩子，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 …… 林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几天的，小格格还没有满周岁，所以不能举行葬礼，只能用白布裹着她那小小的身体，放在一个小小的匣子里。 孝庄召来萨满和尚为小格格夜夜祈祷，林叶每天为小格格抄经抄到深夜。 等到第八天，小格格的葬礼基本告一段落。 林叶才从那种状态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那不是他的感情，那是属于康熙的感情。 尽管他也在为那个孩子的逝去而难过，但那种难过是对于未长成的生命夭折的难过，而不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去世的难过。 第16页 他绝对不会对一个陌生的孩子产生那么复杂而强烈的情感。 康熙，如果你对这个世界还有贪恋，又为什么不出现呢？ 承干宫死了一个孩子，对整个紫禁城后宫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不过是一个没满月的格格罢了。 会为了八格格的死伤心的人，除了生育她的皇贵妃佟佳氏，还会有谁呢？ 四阿哥胤禛也为八妹妹的夭折而感到难过，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对于这沉重的生死大事，他又能明白多少？ 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额娘，便日日守护在佟佳氏的身边。 佟佳氏有时会抱着四阿哥伤心地哭，有时又会用憎恶的眼神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被佟佳氏的眼神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喊了她一声：「额娘？」 佟佳氏用诡异的、扭曲的笑容对着这个孩子：「额娘？你叫我额娘？你有什么资格叫我额娘！你不过是一个包衣奴才肚皮里爬出来的贱种！」 四阿哥被佟佳氏的这话吓了一大跳，他跑过去抱住佟佳氏的膝盖：「额娘，你别这样笑，我害怕。」 佟佳氏一把将四阿哥拉开：「滚，你额娘在隔壁呢，本宫才不是你的额娘。八格格，我的八格格，额娘的八格格，你在哪里呀？」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四阿哥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佟佳氏哭。 从小照顾佟佳氏长大的嬷嬷连忙把四阿哥抱出屋子。 她宽慰四阿哥：「四阿哥，你体谅一下娘娘。娘娘被八格格的夭折弄得伤心煳涂了，你别听她胡说。你就是娘娘的孩子啊。」 嬷嬷心想，娘娘因为一个八格格伤心煳涂了，她怎么不想想，四阿哥可是皇阿哥，这才是她该关心的孩子。若是四阿哥被隔壁宫那位笼络去，那娘娘才该哭呢。 四阿哥呆呆地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嬷嬷让奶娘带四阿哥回房午睡，自己则进屋去陪着皇贵妃娘娘。 四阿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在奶娘的歌声中慢慢地闭上眼。 其实他没有睡着，他还在想着额娘之前的话。 他大概真的不是额娘的孩子吧。 他能感觉到，额娘对八妹妹和对他，完全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额娘总会温柔地给八妹妹唱歌，但只会让奶娘哄他睡觉。 八妹妹没有出生之前，他还没怎么觉得，但八妹妹出生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额娘待他并不如八妹妹那样亲热温柔。 那他的额娘是谁呢？ 额娘说他的生母是包衣出生，宫里包衣出生的妃嫔娘娘不少，到底谁才是他的额娘呢？ …… 永和宫里，德妃捧着肚子，笑着问身旁的大宫女採薇：「隔壁宫里现在消停了吗？」 大宫女採薇笑着答道：「听小和子说，隔壁已经听不到哭喊声了。」 德妃笑出声：「咱们的这位皇贵妃啊，真是被皇上给宠坏了。这宫里哪个女人没有死过孩子？我的七格格不也才活了两个月就夭折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整日哭闹个不停，叫人不得安宁。」 採薇迟疑地看着德妃：「娘娘，想必经过这一遭，四阿哥和皇贵妃离了心，咱们要不要……要不要让四阿哥知道您才是他的生母？」 德妃冷笑着摇头：「当年我既然将他舍了出去，又何必再把他给要回来。一个孩子罢了，我只守着我的六阿哥和我肚子这个宝贝就好。」 採薇虽然觉得自家娘娘这样做未免太过冷漠，但身为下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心底为四阿哥嘆了口气。 第10章 离家 午后的承干宫里静悄悄的，佟佳氏哭累了，被身边的嬷嬷扶到床上休息。 偏殿四阿哥的小房间里，奶嬷嬷王氏正用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她看了一眼小床上安睡的四阿哥，想着反正四阿哥已经睡着了，也没有人会来管她，干脆趴在桌子上休息起来。 这日是阴天，不冷也不热，正是午睡的好时候。不一会儿，奶嬷嬷王氏就趴在桌子上发出绵长的唿吸声。 四阿哥胤禛竖着耳朵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悄声地换好衣服爬下床。他不敢穿鞋，怕吵醒了奶娘，只穿着薄薄的袜子就小声地走出屋子。 院子里空无一人，原本打扫院子的小宫女们也都跑去阴凉处吹风休息了。 没有一个人发现四阿哥偷偷遛出了承干宫。 四阿哥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来到了永和宫的门前。 永和宫的宫门紧闭，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胤禛心想，德妃娘娘肯定不是自己的额娘。 之前有一次，他在御花园里遇到过德妃娘娘，她抱着六阿哥，带着一群宫女在花园里赏花。 他正好带人经过那里，便上前去给德妃娘娘问安：「德妃娘娘安好。」 德妃娘娘脸上挂起笑容，是他以前熟悉的宫里娘娘们遇到他时，都会露出的疏离而虚伪的笑容，德妃娘娘像他遇到的所有后宫娘娘们一样向他问好：「四阿哥安好。」 六阿哥才刚学会走路，拉着德妃娘娘往另一边跑，嘴里流着口水，口齿不清：「娘娘，蝴蝶，抓蝴蝶——」 德妃娘娘脸上立刻露出更真诚更温柔的笑容：「六阿哥别跑那么快，小心别跌了。」 第17页 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再没有任何交集。 小胤禛心想，这样的德妃娘娘，肯定不是自己的额娘吧。 那他的亲额娘到底是谁呢？ 额娘说他的亲额娘是包衣出生，这宫里还有哪些娘娘是包衣出身呢？ 小胤禛不知道，他漫无目的地在宫里走着。走累了抬头望望天，这天阴沉沉的，应该快要下雨了。 他低下头，脚上的袜子脏兮兮的，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的脚好痛啊。 不知道奶娘有没有发现他偷偷熘出承干宫？ 他捂住自己的小肚子，他想念奶嬷嬷做的米糕了。 米糕又软又糯，一口下去，是满满的奶香味。 咦，他好像真的闻到了米糕的味道？ 小胤禛抬起头，发现不远处的路上坐着一只白猫。白猫的脖子上挂着一只黄绸子做成的小布袋，正用猫爪子往小布袋里拿米糕吃。 小白猫吃得津津有味，小胤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猫似乎看出了四阿哥的窘迫，它走到四阿哥身边，使劲蹭了蹭四阿哥的小腿。 四阿哥蹲下来摸了摸小猫的头，看着小白猫把装了米糕的袋子送到他身边，不禁有些惊喜：「小猫，你要请我吃米糕吗？」 小白猫温柔地「咪」了一声，蹭了蹭四阿哥的手。 四阿哥往小布袋里看去，发现里面不止有米糕，还有小鱼干和牛肉干。他没有贪心，只拿了一块小米糕，见小白猫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把米糕放进了嘴里：「谢谢你，猫咪。」 小白猫再次「咪」了一声，在四阿哥的抚摸下摊成了一张柔软的猫饼。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到了四阿哥的头上，他抬头往天看去：「呀，下雨了，小猫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雨。」 四阿哥抱起小白猫，认真地问它：「你知道要到哪里躲雨吗？」 小白猫歪着脑袋「咪咪」两声，好像在奇怪四阿哥为什么不回家。 四阿哥小大人模样地嘆了口气：「我不想回承干宫，额娘现在不太欢迎我。可是……可是我又不知道要去哪里？」 说话间，雨越下越大。 四阿哥抱紧小猫，尽量用自己的身子为小猫挡雨。 小白猫突然跳下四阿哥的怀抱，往一个方向跑去。四阿哥连忙追了上去。 因为雨大，四阿哥在雨水中跌了一跤，好疼啊。小白猫又跑回来跳到四阿哥面前，咬着他的衣袖似乎在催促他。 小胤禛咬咬牙，忍着脚上的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跟上了小白猫。 雨挡住了四阿哥的视线，四阿哥只能看到那个白色的小身影在前面若隐若现，却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 终于，小白猫停在了一道小门前，冲着那里「喵喵」了两声。 那道小门马上就被打开，传出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我的小祖宗哎，您这是跑到哪里野去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也敢跑出干清宫？」 小白猫冲着后面「咪」了一声，小太监魏珠这才看到了满身狼狈的四阿哥。 「我的天哪，四阿哥，您怎么……？」 小胤禛已经听不到魏珠的声音了，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 等四阿哥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收拾好换了干净的衣服，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在一边守着的干清宫宫女见他醒了，连忙上前：「四阿哥想要什么？要喝水吗？」 四阿哥摇头，刚想说话，只觉得喉咙肿得厉害，发不出声音来。 坐在一旁的太医连忙上前解释道：「四阿哥喉咙肿了，等吃了药就能好，这几日先别说话了。」 四阿哥点头，一副乖巧惹人疼爱的样子。 这时，林叶进了屋子。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四阿哥，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四阿哥觉得汗阿玛一定生气了，因为他不乖，没有穿鞋在宫里到处乱跑，还淋了雨，生了病。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汗阿玛的脸色，讨好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林叶看着四阿哥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笑出了声。他顺手把四阿哥扶起来，往他背后加了个垫子让他躺下，拿起桌边的小碗笑道：「需要朕餵你吗，胤禛？」 四阿哥轻轻摇头，接过林叶手里的小碗开始小口小口地喝粥。 林叶陪着四阿哥把粥喝完，然后出了屋子。 四阿哥悄悄松了口气，汗阿玛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太生气。 没等他松完这口气，林叶换了寝衣进来了。他掀起被子，让四阿哥往床里面挪了挪，自己躺上床，盖上被子。 四阿哥目瞪口呆，艰难地发出声音：「汗汗汗汗汗阿玛？」 林叶看了四阿哥一眼，笑道：「怎么了？四阿哥不会不知道你睡得是朕的床吧？」 四阿哥：！！！！！ 第11章 谈心 四阿哥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汗阿玛，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汗汗汗汗阿玛——」 林叶轻柔地把小朋友抱进怀里：「乖乖睡觉，不要说话。」 然后他吩咐梁九功：「熄灯。」 梁九功应了一声，屋子里很快就陷入黑暗之中，只有隐隐的月光通过雕花木格窗户照进来，让人感受到一丝光亮。 四阿哥被父亲的气息笼罩着，紧张地缩成了一块小米糕糰子。幽幽的冷香从汗阿玛身上传来，让四阿哥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 第18页 他还是第一次和汗阿玛靠得这么近。 汗阿玛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虽然对子女慈爱，但同时也在严格地要求他们。宫里所有的孩子，最羡慕的人应该就是太子二哥了。只有二哥敢肆无忌惮地汗阿玛面前放肆撒娇，向汗阿玛提各种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汗阿玛虽然依旧板着一张脸，但最后在太子二哥的歪缠下，还是会答应他的请求。 而小胤禛，他从小就被额娘教导，汗阿玛除了是他的父亲，更是一个帝王；他除了是汗阿玛的孩子，更是汗阿玛的臣子。四阿哥其实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能隐隐地感觉到，他的汗阿玛和小太监们故事里讲的民间普通父亲是不一样的。 他的汗阿玛更严肃，更厉害，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之主。他…… 「胤禛——」耳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四阿哥的思绪，是汗阿玛的声音。 林叶看着怀里的这个孩子，一只手轻轻抱着他的头，一只手温柔拍打着他的背：「胤禛，你在想什么？」 四阿哥没有说话，能感觉到拍在他背上的温柔的力度，他听到汗阿玛嘆息了一声，声音里似乎隐藏着深深的担忧。 「四阿哥今天为什么在宫里乱跑？」 「汗阿玛。」 「嗯。」 「汗阿玛。」 「嗯。」 「汗阿玛。」 「嗯。」 四阿哥不停叫着汗阿玛，林叶丝毫不觉得厌烦，这个孩子今天大概是很需要父亲的安慰。 「汗阿玛，我额娘……她是谁呢？」 林叶心下一嘆，原来是四阿哥知道了这件事。这两天太医院的院正告诉他皇贵妃佟佳氏似乎得了癔症，应该是因为八格格夭折受到的刺激，他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好，没想到这件事会导致四阿哥知道自己的身世。 林叶拍打四阿哥背嵴的动作停了一下：「这件事……对四阿哥来说很重要吗？」 四阿哥：「我……儿臣有点想知道。」 「嗯？」 四阿哥慢吞吞道，声音有些哽咽：「额娘她，她其实对我很好。我……儿臣从来没有怀疑过，额娘会不是我的额娘。她为什么会不是我的额娘呢？……她明明……明明就是我的额娘啊。」 这个问题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太残忍了。林叶只能安慰他：「只要四阿哥愿意，她永远都是你的额娘。」 「可是……可是，我觉得额娘她好像不想要我了。」 「佟佳氏因为八格格的事，伤心过度，精神出了一点问题。」林叶道，「她不会不要四阿哥的。」 人与人之间的爱与依恋，绝不可能是单向的。如果佟佳氏没有对四阿哥付出一点真心，四阿哥也不会因为得知自己的生母并非佟佳氏而这样难过。只是，对于佟佳氏而言，抱养来的四阿哥，到底是抵不上她亲生的八格格的。 四阿哥没有说话，他知道汗阿玛说得是对的，他就是，就是有一点点难过而已。 「汗阿玛，我的亲额娘是宫里的哪位娘娘呀？」今天四阿哥已经在心里把他所知道的所有包衣出身的后宫娘娘们都想了一遍，只是怎么也没有得出结论。 「德妃。」 「什么？」 「你的生母，是德妃乌雅氏。」 四阿哥立刻想起了今天他路过永和宫时那道紧紧封闭的宫门，想起六阿哥拉着德妃娘娘去抓蝴蝶，而德妃娘娘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四阿哥觉得眼角有些酸酸涩涩的，他努力压制住喉咙深处的哭音：「哈哈，原来，原来我的亲额娘是德妃娘娘啊。挺，挺好的，承干宫离永和宫近，那儿臣以后去看她还挺方便的。」 林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阿哥道：「汗阿玛，你抱抱我好不好，抱得紧一点。」 林叶顺手把四阿哥抱得更紧，然后发现了这个孩子脸上冰冷的泪水。 这个孩子，哭起来居然是没有声音的。 为了保全小朋友的自尊心，林叶假装没有发现四阿哥脸上的泪水。 他笑了笑道：「四阿哥，不早了，睡吧。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汗阿玛晚安。」 「晚安。」 …… 第二日林叶轻手轻脚起床，嘱咐梁九功让四阿哥睡到自然醒。 他走出屋子，来到偏殿用早膳，问梁九功：「查清楚了吗，昨天四阿哥是怎么会冒着大雨在宫里乱跑的？」 梁九功弯着腰：「回皇上的话，昨天四阿哥趁着奶嬷嬷睡着，偷偷遛出了承干宫，跟着干清宫养的猫儿冒着大雨走到了这里。」 「那么大的承干宫，居然没有一个宫人发现四阿哥偷偷出走？」 梁九功答道：「请皇上恕罪，这件事奴才还在查。」 「算了，不用查了。」查出来无非就是两个结果，一个是承干宫的宫女太监们擅离职守，另一个则是有人故意为之。无论是什么原因，四阿哥偷偷跑出承干宫这件事情也已经发生了，一个是他的养母，一个是他的生母。 无论惩罚哪一个，那个孩子大概都会难过的。 「你去把内务府总管叫来，朕有事要吩咐他。」 「是，奴才遵旨。」 内务府总管很快就来了，林叶把事情一吩咐，内务府总管即刻道：「奴才这就去筹备。」 第19页 「辛苦你了。」 「为万岁爷效劳，奴才怎么敢言辛苦？」 林叶没有功夫和他客套，摆摆手，让他下去。 他回了内殿，发现屋子里不只有四阿哥，还有太子胤礽和五阿哥，显然他们俩是听说四阿哥生病了来看望他的。 三人见林叶进来，立刻起身行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林叶摆摆手：「不必多礼。」 他上前顺手撸了一把五阿哥的脑袋，啊，这小朋友的发质真好。 五阿哥被摸得一脸莫名，委委屈屈的，想哭又不敢哭。 小胤礽刚才从四弟那里听说昨晚他和汗阿玛睡在一张床上，立刻羡慕得不要不要的。他望向林叶撒娇：「汗阿玛，我也想要住在干清宫。」 林叶脾气很好地回答：「行啊。」 小太子愣住：「咦？」汗阿玛居然就这么答应了？都不拒绝一下的吗？ 林叶看向五阿哥：「小五今晚要不要也住干清宫？」 五阿哥一下子愣住：「我……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叶笑了笑，「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汗阿玛请说。」 「把你们的功课拿来。」 胤礽、胤祺：！！！！！！！汗阿玛，你是魔鬼吧！ 第12章 游戏 胤礽和胤祺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想要住在干清宫的第一只拦路虎居然是功课。 汗阿玛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胤祺还好一些，他如今才五岁，而上书房的入学年龄是六岁，所以他也就是跟着乳母和识字太监们学一些基础功。 而小太子胤礽，他今年已经十岁了。康熙为他准备了文华殿，作为他将来出阁读书的地方。虽然说文华殿现在还没有修好，但小太子已经在太师太傅等人的帮助下熟读《四书》了。又因为胤礽是太子，康熙对他的要求就更加严格。 好在胤礽没有落下自己的功课，连忙让身边的小太监去毓庆宫取他最近的功课来。 至于五阿哥胤祺，林叶只让他背了一首诗就算他过关了。 胤礽：好羡慕qaq 去为小太子取功课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林叶接过那几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他的古文功底也算是大有长进，起码不是初中生的水平了。再加上小太子年纪还小，也写不出什么深奥的东西。顶多就是写几首诗，分享一下最近的读书心得罢了。 林叶没有对小太子写的东西评价什么，只是指着纸上的字对胤礽道：「你的字有进步。」 听到汗阿玛夸奖自己，小胤礽立刻高兴起来：「谢汗阿玛夸奖，儿臣还需要继续努力。」 「嗯。」林叶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旁躺在床上的四阿哥听了，心里不免有些羡慕，等他病好了也要抓紧练字，然后让汗阿玛夸他！ 转眼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梁九功进来问林叶想要吃些什么。 林叶想了想，道：「中秋已过，天气转凉，中午吃锅子吧。让御膳房片些新鲜的牛羊肉来。」 梁九功应了一声，下去叫人筹备。 林叶看了一眼三个孩子，觉得可以在吃饭前玩点游戏：「我们来玩二十四点吧。」 三个孩子一脸迷茫。 胤礽：「汗阿玛，这是什么东西？」 胤禛：「汗阿玛，我也可以玩吗？」 胤祺：「汗阿玛，这个二十四点好玩吗？」 林叶淡淡一笑：「这是一个考验你们智商的小游戏。」 纸牌的制作很简单，林叶让人取了一些硬纸，裁剪成大小相等的方块，然后在上面标上数字，一副简易版的纸牌就制作完成了。 林叶拿着这熟悉的事物，心里有些感慨：「我……朕先跟你们介绍一下游戏规则。等会儿我会发四张牌，你们可以用加减乘除的各种方法对四张牌上的数字进行运算，谁最先算出二十四，谁就赢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三个孩子一般无二，茫然地摇了摇头。 林叶：「……」二十四点的游戏规则很复杂吗？ 玩纸牌的最好地点就是床上。林叶拉着小太子胤礽和五阿哥胤祺上了床，让四阿哥胤禛挪了一下位置，然后自己盘腿坐在床上。 小太子胤礽有些不自在：「汗阿玛，我还没有换衣服。」在他的印象里，上床是一定要换衣服的。 当然，见人前、用膳前、就寝前也都是要换衣服的。 林叶顺了一把胤礽的小脑袋：「小孩子家家，哪儿那么多讲究，我又不嫌弃你脏。」 胤礽愣了一秒，没反应过来汗阿玛是什么意思。 然后：！！！！！！！！！！！ 他现在坐的是汗阿玛的床！ 稍微有点激动是怎么回事！ 五阿哥年纪小，还没学会那么多规矩。他认认真真地上了床，学着汗阿玛的样子把小腿盘好。可惜他的腿好像有点不太听使唤，左脚放在上面右脚觉得别扭，右脚放在上面左脚也觉得别扭，反正怎么放也不舒服。 林叶轻轻咳嗽了两声：「好了好了，我们开始玩游戏了啊。小五，你别乱动了。」 五阿哥只好委委屈屈地把两只小脚丫子脚背对脚背叠在一起，不舒服极了。 林叶开始发牌：3,4,5,6. 小太子胤礽看的一脸懵：「汗阿玛，这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呀？」 第20页 林叶觉得有点奇怪，他记得阿拉伯数字是就传入中国了呀，为什么胤礽会不认识？难道是因为这不是真实的清朝，而是一本清穿小说？ 他向几个孩子逐个解释了一下阿拉伯数字的意思，这很好懂，小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立刻恍然大悟，只有五阿哥胤禛还在皱着眉头努力转换，嘴里嘟嘟叨叨：「1是壹、2是贰、3是叄、4是肆、5是伍、6是陆、7是柒、8是捌、9是玖、10是拾……等等陆是长什么样子来着？」 四阿哥把写了「6」的牌放到五阿哥面前：「这是陆。」 五阿哥迷惑了：「这是陆？这不是玖吗？」 四阿哥这才发现这张牌从自己的方向看是6，从小五的方向看就变成9了。他连忙把牌倒转了一下：「看，6。」 林叶耐心等待着三个孩子把数字认得差不多了，然后教三个孩子开始玩牌：「你们看，这组牌上的数字是3,4,5,6，我们要怎么对这四个数字进行加减乘除，才能让他们变成二十四呢？」 胤礽：（·-·） 胤禛：（·=·） 胤祺：（·-m-·）！ 汗阿玛，他——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三个孩子一脸懵逼的样子，林叶其实也有点懵。二十四点应该是最简单的游戏了吧，是他没有把游戏规则讲清楚才导致三个孩子完全听不懂吗？ 「咳，就比如说这副牌吧，三加四减五的和再乘以六就等于二十四，就这么简单，你们听懂了吗？」 胤礽：（=-=） 胤禛：（=--=） 胤祺：（0-0）！ 林叶：「…………」 林叶：「真的有这么难吗？」话说二十四点应该是小学数学吧，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吗。 小胤礽别别扭扭地开口：「汗阿玛，要不你再讲一遍吧。」 于是林叶又给他们讲了一遍游戏规则。 胤礽：「这次我听懂了！」 胤禛：「儿臣好像也听懂了。」 胤祺：Σ(っ°Д °;)っ二哥四哥你们俩怎么都不和我统一一下的！ 林叶松了口气，果然不是因为二十四点太难的原因：「那我们来继续游戏吧。」 林叶重新发牌，这次的牌面是2,3,7,8. 林叶提示道：「这次的牌面有很多种算法哦。」 胤礽想了一下，向汗阿玛要了纸和西洋画师画画用的炭笔，在床上写写算算起来。四阿哥胤禛见了，也向林叶要了同样的东西。 胤祺一脸懵逼地看看二哥，再看看四哥，再抬头看看汗阿玛，觉得他们仿佛不在一个世界。不过他是个心宽的好孩子，既然他不会玩这个游戏，就干脆放弃，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脚掌贴脚掌的小脚，发现袜子上起了一个小球球。他看了眼太子二哥，在认真做题，看了眼四哥，也在认真做题，看看汗阿玛，在看两位哥哥认真做题。他干脆地低下头把袜子上的球球一揪，结果把袜子也给揪下来了。 小胤礽正在认真做题，就快要算出来的时候突然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好像哪里有点臭？」 胤禛：「我也闻到了。」 林叶：「朕也闻道了。」 三人一致无二地看向五阿哥胤祺。 胤禛立刻抱住自己的光脚丫子：「不是窝的脚臭。」 胤礽：…… 胤禛：………… 林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胤祺：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qaq 第13章 火锅 虽然小五胤祺极力反驳臭味不是从他的脚上散发出来的，但铁一般的事实实在不容他反驳。 无奈，可怜的小胤祺只能接受来自汗阿玛和两个哥哥的无情嘲笑。 小胤祺嘟起嘴，心里默默道：你们再这样我就不和你们好了，坏汗阿玛，坏二哥，坏四哥，哼！ 游戏继续。 掌握了方法，二十四点其实很简单。 小胤礽把二和七相加得到的和再除三，再乘上八得到了二十四。 小胤禛把七加八减去三得到的和，在乘上二，得到了二十四。 小胤祺，小胤祺还在抠自己的小脚丫子。 胤礽用略带嫌弃的眼光看了一眼弟弟，然后问汗阿玛：「汗阿玛，2,3,7,8的牌面是不是有很多种计算方法啊？」 林叶点头：「大概有五十几种吧。」 胤礽：「！！！！！！！！就这几个数字，有这么多种方法去计算吗？」 林叶点头：「数学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东西。你和小四可以试着多算几种出来，总结一下得到的规律，明白把二十四点的游戏总结写成文章交给我。」 胤礽：「…………」玩游戏还要总结规律写文章，真不愧是汗阿玛啊。 「咕咕……」 「咕噜咕噜……」 「叽里咕噜咕噜叽……」 不知从哪里传来奇怪的声音，林叶三人觅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只见五阿哥胤祺捂着小肚子沖他们讪讪地笑道：「汗阿玛，我饿了，什么时候用膳啊？」 林叶无奈地笑笑：「梁九功应该把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起身去洗漱用膳吧。」 胤礽无奈地用手捂住脸，真不想承认这么蠢的小笨蛋居然会是他的弟弟。 四人下床洗手，胤礽勒令胤祺把脚也给洗了把鞋袜穿上，他才不要和光着小脚丫的小笨蛋一起吃饭。 第21页 四人到了膳桌上，铜炉小火锅已经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气泡，散发出清骨汤特有的鲜香气。 伺候的小太监们站在桌边，等着主子点那盘菜他们就为主子烫那盘菜。 火锅自然是要自己亲自烫才吃着有趣，林叶挥手让站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退下，小胤礽也有样学样，让他身边站着的太监退下。至于四阿哥和五阿哥，他们一个六岁一个五岁，火锅对于他们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只能让身边的小太监们帮忙处理。 吃火锅当然要调酱汁，林叶选了碎花生、芝麻和白糖，倒上一勺海鲜酱、一勺豆瓣酱、一勺蚝油，在淋上两小勺江西老陈醋，最后再添上一咪咪的辣椒油，将它们搅拌均匀，林氏特制超级无敌美味火锅调料就做好了。 林叶把一整片切好的薄牛肉卷倒进热气腾腾的锅子里，随意用汤匙翻动了几下，看着牛肉褪去血色熟得差不多了就快速用漏勺将牛肉捞出，放在干净的白瓷盘里。 他夹起一条熟牛肉随意地卷了卷，沾上他的特制火锅酱料放进嘴里，牛肉的鲜、嫩、甜配合着酱料的鲜、甜、辣，在嘴里爆炸开，这简直就是人间最美味的享受。 林叶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用干净的公筷夹了牛肉沾了酱料递到五阿哥嘴边：「啊——」 五阿哥乖乖张开小嘴「啊——」地一声把牛肉叼进嘴里，一脸惊喜道：「汗阿玛，这样好好吃哦。」 林叶找到志同道合很是高兴，得意道：「当然啦，我……朕调出来的酱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他也没有厚此薄彼，分别也给四阿哥和太子夹了牛肉沾了酱料放在他们碗里：「你们也来尝尝看——」 四阿哥把牛肉卷放进嘴里，只觉得粘在牛肉上面的碎花生和糖也太多了些，他都快要吃不出牛肉的味道了。 小太子胤礽只觉得，嗯，果然还是小太监调制的油碟更得他的心意。 林叶迫不及待想要追求认可：「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胤礽：「emmmmm汗阿玛调制的酱料果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看汗阿玛这么高兴的样子，勉强夸一夸他吧。 胤禛同样违心开口：「我贊成二哥的意见。」二哥的味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林叶高兴道：「既然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然后他开开心心地给三个孩子烫了鱼丸、虾滑、粉丝、毛肚、娃娃菜、年糕、鹌鹑蛋…… 小胤礽和小胤禛看着兴致勃勃地给他们烫菜夹菜的汗阿玛，看着面前叠得越来越高的菜碗，总觉得汗阿玛对他们的食量好像有什么误解…… 只是长者赐不可辞，小胤礽和小胤禛只好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苦笑着把汗阿玛夹给他们的包含爱意的菜都给吃下去。 小胤礽和小胤禛吃得一脸痛苦，小胤祺倒是吃得很开心，他甚至还兴奋地向汗阿玛点菜：「汗阿玛，我想吃那个——」 林叶一脸慈爱地回应：「好，汗阿玛给你夹。」 小胤禛在旁边看着这对开心地互相投餵的父子，主动把自己碗里的菜夹给五阿哥：「小五，四哥我觉得这个也好吃，你尝尝看。」 「嗯嗯。」 「那小五你再尝尝这个肉。」 「好吃。」 小太子胤礽刚开始还在一脸痛苦地吃碗里的东西，结果余光一扫就发现小四碗里的菜以飞快的速度消失。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小四鸡贼地把这些菜都夹给了五阿哥胤祺。他立刻有样学样，向小五展示了广博的兄弟情：「来，小五，二哥这里的这个肉丸也好吃……」 然后小胤礽和小胤禛就发现，他们的弟弟小五的胃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无论他们和汗阿玛投餵多少，这个小傢伙居然都能吃得一干二净。 林叶看了眼桌上的盘子，见吃得吃不多了就让太监们把东西撤下去。 五阿哥胤祺捧着小肚子倒在林叶怀里：「汗阿玛，我吃得好饱啊。」 林叶顺便帮小傢伙揉了揉小肚子，小朋友立刻发出了小猪般舒服的哼哼声。林叶一脸感慨，难怪说幼崽都是天使，养像五阿哥这么乖的的小朋友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啊。 然后—— 「呕——」五阿哥就吐了。 林叶：………… 第14章 追封 五阿哥吐了，吓得林叶赶紧喊梁九功去叫太医，自己则在太医来之前让宫女取水让五阿哥漱口清嘴。 胤礽和胤禛见小五吐了，也赶紧关切地上前问候。 太医很快就跟着梁九功到了干清宫，在为五阿哥把过脉之后，他很明确地将诊断结果告诉皇上和两位皇阿哥：「五阿哥年纪尚幼，脾胃虚弱，不宜多食。」 简单来说，就是五阿哥吃多了，吃撑了，所以吃吐了。 五阿哥年纪小，被宜妃和太后娘娘宠着，没有像四阿哥那么早熟。他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就像小动物一样，遇到好吃的东西就不停地吃，根本不管自己的胃能不能承受。 林叶有点心虚，五阿哥吃多好像有他的一份责任在。 胤礽和胤禛也有点心虚，早知道就不把他们那一份菜夹给小五了。 小胤祺躺在床上拉拉汗阿玛的袖子，哀求道：「汗阿玛，我不想吃苦药。」 林叶受不了小朋友湿漉漉的目光，带着疑问看向太医。 太医回应道：「微臣回皇上的话，臣给五阿哥开的方子是山楂汤，酸酸甜甜，并不算难喝。只是五阿哥这次吃伤了胃，恐怕这几日都只能喝些稀粥，清清肠胃了。」 第22页 小胤祺无奈，只好认命。林叶轻轻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权做安慰。 胤礽看向汗阿玛，汗阿玛的衣服上还留着小五的呕吐残渣，他开口道：「汗阿玛先去换件衣服吧，我和小四会照顾好小五的。」 林叶点头：「那小五就麻烦两位哥哥啦。」转身去偏殿换衣服。 五阿哥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看向两位哥哥：「二哥，四哥，我好无聊啊！你们来陪我玩好不好？」 作为造成小五生病的罪魁祸首之一的四阿哥胤禛，面对弟弟请求还是很宽容的：「小五想要玩什么？」 五阿哥一时间也没有想好，刚想说让哥哥们陪他玩二十四点，就看见梁九功进来给汗阿玛传话：「万岁爷吩咐了，让五阿哥在干清宫好好休息。」 小胤祺乖巧点头。 梁九功又看向四阿哥胤禛：「万岁爷吩咐了，四阿哥身子还虚着，干脆在干清宫多住几天。」 四阿哥点头：「儿臣多谢汗阿玛体谅，还请梁公公转达。」 梁九功最后看向小太子胤礽：「太子殿下，万岁爷有旨，您已经荒废了早上的功课，下午可不能再逃课了。不过若是太子殿下愿意，晚上还是可以到干清宫休息的。」 小太子胤礽：！！！汗阿玛果然是魔鬼吧，怎么时时刻刻都不忘功课啊。他羡慕地看了一眼小四和小五，他也好想要生病啊。 没办法，身为一国太子，他就是需要学比弟弟们要多得多的东西，小胤礽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干清宫。 林叶是在换衣服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太子是要上学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年纪小，还好说一些，太子今年已经十岁了，按照这个时代的年龄计算，再过几年就已经成亲了。虽然林叶肯定不会这么兇残地要求太子没成年就结婚，但上学这件事还是不能拖的。所以才特地让梁九功跑去传话。 林叶看向跑回来向他回復的梁九功，笑道：「给太子和两位阿哥传完话了？」 梁九功点头应道：「是。」 林叶笑着问道：「胤礽有没有生气？」 梁九功想着小太子离开时脸上气鼓鼓的样子，无奈向皇上苦笑了一下。 林叶倒没觉得有什么，这世上哪里有小孩子是真正热爱学习、喜欢读书的？可是胤礽现在是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他必须掌握更多的知识，才不至于被奸人蒙蔽，使国家陷入灭顶之灾。 林叶最近的公务都被康熙处理完了，干清宫内的两个小朋友都是病患需要休息。他想了想，对梁九功道：「摆驾承干宫。」 林叶到了承干宫，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皇贵妃佟佳氏。 才几天不见，她就形容枯藁，宛如生了一场大病，八格格的夭折似乎夺走了这个女人所有的生气和活力。 林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佟佳氏的时候，雍容华贵，是紫禁城里最高贵的牡丹花。 林叶坐在佟佳氏的床边，没有说话，只听着这个女人用絮絮叨叨的声音说：「皇上，我昨日又梦见八格格了，她一个人躺在小小的棺材里，冲着我哭。她说，额娘，这里好黑，我好害怕……皇上，万岁爷，我的小格格才出生不到一个月，她怎么就去了呢？」 佟佳氏扯住林叶的手腕，火红尖锐的指甲深深刺进林叶的手腕，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癫狂：「有人在害她，一定是有人在害我的小格格。皇上，您要为我们的女儿做主啊皇上……呜呜……」 林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佟佳氏揽进了怀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在林叶被原康熙情绪控制的那几天，他就已经命人仔细探查过八格格的死因了。没有谁来针对这个小格格，小格格的死因只是因为她的心脏过于孱弱。 或许是因为康熙和佟佳氏近亲结婚导致了小格格的虚弱，又或许，林叶有时候也会想，这个孩子的去世是不是他的穿越造成的，不然康熙和佟佳氏都没有心脏病史，为什么八格格一出生就会患有心疾呢？ 林叶不知道，这个答案是无解的。 佟佳氏在林叶怀里不停地哭，林叶安安静静地等着。 终于，她哭累了，抬起头，看着她的丈夫，似笑非笑：「皇上这次来承干宫，应该不是来陪臣妾一起缅怀八格格的吧。」 林叶从梁九功手里拿过纹龙巾帕，拭去佟佳氏脸上的泪水，开口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关于四阿哥的事情。」 佟佳氏冷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皇上请说。」 「四阿哥今年已经六岁，已经到了去尚书房的年纪了，五阿哥和他也没有差几个月。我想着，干脆让两个孩子作伴，过些日子一起入学吧。」 佟佳氏明白了皇上的言下之意。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子入学，就要搬出后宫，住到干东五所去。她昨日听说四阿哥冒着大雨跑到干清宫去了，大概万岁爷现在是不放心她这个养母，所以想要让四阿哥早早地搬出承干宫。 佟佳氏养了四阿哥一场，就算是阿猫阿狗也养出感情来了，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呢。她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美目一瞪，冷笑道：「皇上既然不放心我，当初又何必将四阿哥交给我抚养？ 林叶解释道：「我没有不放心你的意思。只是你现在生病了，自己还需要人照顾，又哪里来的精力照顾四阿哥呢？八格格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八格格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不希望自己的额娘每日郁郁寡欢不得笑颜。」 第23页 林叶握住佟佳氏的手：「朕只盼着，无论是你还是四阿哥，都能好好的。」 这话说的极为熨帖，佟佳氏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只好讪讪道：「如此，臣妾便依万岁爷吧。」 林叶笑道：「我原打算，追封八格格为固伦公主，记入玉碟。你是八格格的额娘，为孩子想个封号吧。与其让礼部那些人来咬文嚼字，我倒觉得八格格会更喜欢额娘给她想出的封号。」 佟佳氏的眼角瞬间湿润，她哽咽道：「好。」 第15章 接送 佟佳氏抢走林叶手里的帕子，擦干泪，笑道：「永安，八格格的封号就叫永安吧。」 林叶看向她：「这件事不急，你要不要多考虑几天。」 佟佳氏笑着摇头：「不必了，就定为永安吧。我心里只盼望着，她来世能够永远平安顺遂。」 林叶点头：「如此，便依你吧。朕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养病，切莫多思多虑。」 佟佳氏带领承干宫众人：「臣妾恭送皇上。」 …… 林叶走在回干清宫的路上，这次他来找皇贵妃佟佳氏，主要就是为了四阿哥上学和八格格封号这两件事。佟佳氏是四阿哥的养母，四阿哥养在她名下。如今四阿哥要去尚书房，佟佳氏身为母亲肯定是不能不管不问的。至于四阿哥的生母德妃，林叶也曾旁敲侧击过那孩子的意思，但那孩子似乎对回到德妃身边并没有什么期待。 至于追封八格格为固伦公主，并非林叶想要让佟佳氏妥协想出来的藉口，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为那个孩子留下点什么。只是，这还不够。他还需要做些什么。 梁九功见林叶沉思着停住脚，便也耐心地等在一旁。半晌，他见林叶重新清醒过来，才弓着身子问道：「万岁爷，咱们回干清宫吗？」 林叶想了想，摇头笑道：「不了，去接小朋友放学吧。」 梁九功知道皇上嘴里的小朋友指的是太子殿下，笑着恭维道：「太子知道万岁爷要去接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现在宫里读书的只有三位皇子，分别是大阿哥、太子和三阿哥。因为只有三个人，所以原来康熙给他们安排读书的地方是御花园里的钦安殿后殿。 钦安殿是前朝皇帝供奉玄天上帝的地方，本身算是紫禁城内的皇家道观，康熙本人也曾经在这里设过道场为两位太后祈福。他觉得这地方安静，距离干东所又近便，正适合皇子阿哥们读书习武。 要到钦安殿，就要穿过后宫，进了御花园，在进了钦安殿的围墙才能到达。 林叶一进钦安殿的围墙，便看见钦安殿前的空地上摆着三个箭靶，三位皇阿哥正在武学师傅的指点下学习。 几人见林叶走来，连忙放下弓箭起身行礼：「儿臣参见汗阿玛，给汗阿玛请安。」 林叶摆手：「无需多礼。」他看了眼三个孩子前面摆着的箭靶，除了三阿哥胤祉的箭稍微插得凌乱了些，大阿哥和太子的箭靶几乎都是射中靶心，箭无虚发。 他笑着拍拍胤礽的肩膀：「胤礽今日成绩不错。」 小胤礽兴奋道：「多谢汗阿玛夸奖。」 他看向身边的大阿哥胤禔，大阿哥今年虽然只有十二岁，但身材高大健硕，身高差不多快和他身边的武学师傅齐平，跟旁边的两个弟弟对比起来，看着一点也不像是未成年的样子。 林叶想起之前宫女刺杀时大阿哥胤禔上前护驾的勇勐，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胤禔越来越有满洲巴图鲁的样子了。」 胤禔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父亲的夸奖满脸兴奋：「儿臣还会继续努力的。」 至于成绩不好的三阿哥胤祉，林叶只好鼓励他：「三阿哥也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三阿哥的性子有点腼腆，他轻声道：「多谢汗阿玛教诲，儿臣会努力的。」 林叶来钦安殿原本是来接太子胤礽放学，带他回干清宫吃晚饭的。但是现在在场的还有两个孩子，问题来了，林叶要不要把大阿哥和三阿哥也接去干清宫呢？ 如果林叶只是让胤礽去干清宫用膳那还好说些，干清宫也不缺那么一两个人的饭。但重点是，今晚太子、四阿哥、五阿哥都要住在干清宫，如果大阿哥和三阿哥也要住下来，那林叶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就算干清宫房间足够，林叶暂时也没有开幼儿园的打算啊。 如果林叶不让两个孩子去干清宫，那未免也太无情了些。三个儿子都是同一个爹，只接一个儿子放学带他一个吃饭什么的也太渣了吧，肯定会伤害到大阿哥和三阿哥弱小无助的心灵。 林叶：qaq为什么我总是要遇到修罗场问题？康熙这个大渣男，花心大猪蹄子，没事生那么多孩子干嘛！ 大阿哥似乎看出了林叶的窘迫，他拉着三阿哥向林叶请辞道：「时候不早了，儿臣先带三弟回干五所用膳了。」 修罗场问题解决，林叶心下松了一口气：「你们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仔细看地不要摔跤。」 大阿哥胤禔虽然不觉得宫里还有什么需要注意安全的地方，但还是稳重点头道：「多谢汗阿玛关心。」 等大阿哥和三阿哥彻底带人走了，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林叶才拉起胤礽的手：「咱们也回干清宫吧。」 胤礽高兴道：「汗阿玛是特意来接我回宫的吗？」 第24页 「是呀，你今晚不是想睡在干清宫吗？朕今日闲着没事，正好来接你了。」 胤礽的小手握住汗阿玛的大手：「汗阿玛，我好高兴啊。」 林叶摸了摸小太子的小脑袋：「走吧，我们回去了。」 另一边，大阿哥胤禵走出钦安殿便和三阿哥分道扬镳。他没有回干东所，反而去了母亲惠妃所住的延禧宫，今日母亲叫他去延禧宫用膳。 他刚带人走到延禧宫前，便听见宫内传来一阵小孩子的欢笑声。 胤禵走进去一看，果然是宫里的小太监在带着八弟胤禩玩闹。八阿哥胤禩是他母亲宫里的庶妃卫氏所出，今年满两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庶妃卫氏出身低微，宫里规定后妃未及妃位不得抚育子嗣，卫氏又刚好住在他母亲的延禧宫里，汗阿玛便将八弟交给他母亲惠妃抚养。 胤禵走过去一把抱起八阿哥胤禩，将他高高地抛起来，然后又把他接住。八阿哥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兴奋地冲着胤禵大叫：「大哥，再飞，再飞……」吓得一旁的小太监们脸都白了。 宫里伺候八阿哥的小太监们是没有人敢和八阿哥玩这种危险的「飞高高」的游戏的，只有大阿哥胤禵才敢这样带着弟弟玩。他又带着八阿哥玩了几次，让这孩子开心地整个宫殿都装满了他的笑声，这才把弟弟放下来抱进了怀里。 八阿哥胤禩玩得满头大汗，调皮地把汗都擦到大阿哥胤禵的身上。 大阿哥胤禵轻轻敲了一下八阿哥的额头，八阿哥调皮地沖他吐了吐舌头。 胤禵抱着八阿哥进屋向母亲惠妃请安，又向旁边坐着的卫氏行了个礼。 卫氏冲着大阿哥笑了一下，看见待在大阿哥怀里平安无事的儿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大阿哥愿意带着弟弟玩，本是一片好意，只是那么危险的游戏，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总是时时刻刻要悬着心。 第16章 谣言 担心八阿哥安危的庶妃卫氏一脸心事重重，惠妃坐在旁边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宫里年轻貌美的妃嫔只看重两样东西，一是盛宠，二是孩子。前者是宫女子们在这宫里活下去的指望，后者是宫女子们未来生活的根基。而卫氏，既年轻貌美又有孩子八阿哥，将这两样都占了，也难怪她总是处处忧心着八阿哥。 叫惠妃自己说，其实男孩子嘛，脾气就应该野一些，胆子大一些才叫人喜欢，卫氏这样小心谨慎的养孩子法，实在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虽然奉皇命抚育八阿哥，但到底只是养母。她有自己的大阿哥，也不稀罕养在她身边的八阿哥，所以从来不阻止卫氏母子两人相处，如今看来，倒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 「额娘，今日唤儿臣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惠妃看了卫氏一眼，笑笑没有说话。 卫氏立刻就明白了惠妃娘娘的意思，这对母子有私密话要说，她这个外人不方便在场。她立刻起身向惠妃娘娘俯身道：「娘娘，奴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双给大阿哥的鞋垫还没绣好，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原本乖乖待在大阿哥怀里的八阿哥见亲额娘要走，也连忙从大阿哥身上跳下来跑到自家额娘身边：「大娘娘，我要跟着额娘。」 惠妃对八阿哥慈爱一笑，挥手道：「去吧，去跟着你额娘，酉时三刻记得到大娘娘这里用晚膳。」 八阿哥乖乖点头，拉着额娘的手蹦蹦跳跳地出了屋子。 儿子胤禵的话打断了惠妃的思路，她对着儿子慈祥一笑：「我听你身边的嬷嬷说，你这几日来了初精？」 胤禵脸颊上浮起红晕，皱着眉头羞恼道：「嬷嬷怎么连这种事都和额娘说啊！」 惠妃点了点儿子的额头，轻笑道：「人伦纲常，大道正理，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她见儿子真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才止了笑道：「额娘是想着，你既然年纪到了，也该懂些人事了。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温婉点的还是活泼点的？早点告诉额娘，额娘也好尽早为你做安排。」 胤禵硬邦邦地板起脸：「额娘，我现在专心学业，还没心思想这些呢。」 他忙着读书，忙住习武，忙着和太子争宠，哪里有空像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今日汗阿玛来钦安殿虽然都夸了他和太子，但最终被汗阿玛带去干清宫的，三个阿哥里也只有太子。他的弓马骑射读书写字哪一点不如太子了，偏偏汗阿玛就那样宠他那个二弟，只因为他有太子的身份吗？ 惠妃听了胤禵这话，只当是他害羞了才故意这样说。 今年正是大选之年，宜德二妃有孕，钮枯禄氏贵妃也有孕，皇贵妃又因为痛失爱女致使卧病在床，今年的大选皇上多半会交给她和荣妃主持。荣妃对这些事情素来惫懒，选秀的大头肯定是把握在她手上的。趁着这个机会，她也好给大阿哥挑几个好姑娘。就算大阿哥现在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水灵灵的娇姑娘养在身边总会动心的。这世上哪有男子不好色呢？ 胤禵不知母亲心中所想，见她没有再提就当母亲放弃了这个主意，心下松了口气，开口道：「额娘，咱们早点用膳吧，练了半天的弓箭我早就饿了，我等会儿还要回干五所呢。」 惠妃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叫人上菜吧。」 胤禵忙道：「那我去卫庶妃屋里把八弟抱过来。」 第25页 惠妃抿唇轻笑：「倒是难得见你那么喜欢一个孩子。」 胤禵笑笑：「小八长得好，自然讨人喜欢。」而且比太子那个讨厌鬼讨人喜欢多了。 他出了惠妃的屋子，转身走向延禧宫东配殿的小梢间里。 卫庶妃虽然为汗阿玛生了八阿哥，但不知道为什么至今还是个庶妃，所以她不能住在东配殿。但卫庶妃之前住的小角屋环境实在过于潮湿阴冷，对身子也不好，额娘为了照顾她，就让卫庶妃住到东配殿的小梢间里。小梢间原本是当做暖阁使的，这里有地龙连着，屋子温暖干燥，比之前的环境好多了。 胤禵进了小梢间，卫氏正坐在桌边纳千丝鞋底，八阿哥乖乖地待在一边玩大哥送给他的九连环。 卫氏见大阿哥进屋，连忙放下针线起身向他俯身行礼，笑道：「大阿哥是来接八阿哥过去用膳的吧，正好我这双鞋底纳完了，请阿哥一併带走吧。」 卫氏拿起桌上一双千丝勾竹鞋底，用粉色的丝帕包好，递给大阿哥。 胤禵一时间愣住，不知道该不该收。 卫氏解释道：「大阿哥和惠妃娘娘一直以来都如此照顾我和八阿哥，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这手上的针线功夫还能勉强看得过去。这双鞋垫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大阿哥不要介怀。」 卫氏都说道这份上了，胤禵年轻脸皮薄，就让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收下了。 小太监低头弯腰捧着用丝帕包着的鞋垫，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胤禵冲着八阿哥招手：「小八，咱们走吧，去用晚膳。」 …… 几日后，宫里谣言突起，大阿哥胤禵和宫里的一位妃嫔颇有些不清不楚，据说常常待在一个屋子里。 林叶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件事，还是梁九功听着宫里的谣言越传越不对劲，这才报到了林叶面前。 林叶听梁九功扭扭捏捏地说起这件事，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哪里传出来的煳涂话？大阿哥还是个孩子呢。」 特喵的大阿哥才十二岁呢，散播谣言的人能不能稍微动点脑子啊，这种鬼话正常人谁会相信啊。 梁九功听了万岁爷的话，一时间掩盖不住脸上的震惊。皇上，您的阿哥和您的妃嫔不清不楚地给您带了绿帽子，您还把这当成一个玩笑话，这心可真大啊。 他只能解释道：「奴才听说大阿哥来了初精。」 林叶：…………这不是男孩正常的身体发育嘛有什么好强调的。不过这流言来得莫名其妙，明显是针对大阿哥，确实应该查查。 林叶吩咐梁九功：「去查查谣言的源头是哪个宫里嘴碎的传出来的，赶紧把谣言给止了，这种没过脑子的话怎么能在宫里乱传？」 结果到了第二天，没等梁九功查出点什么来，新的谣言又出来了。这次它变了，变成了八阿哥是大阿哥和卫氏偷情生下的孩子。 林叶：哈？这就很离谱了。 第17章 对话 林叶这次是真的的生气了，之前大阿哥和后宫妃嫔不清不楚的谣言还可以说是宫里这些人闲着没事干的捕风捉影，但现在居然有人谣传八阿哥是大阿哥和卫氏偷情生下的孩子。 这简直就是把人的智商放在地上摩擦！ 林叶气愤吩咐梁九功：「查——一定要给朕彻查，看看这些不干净的话到底是哪些嘴碎的宫人传出来的，都给朕重重严惩。」 梁九功知道万岁爷这次是真的发怒了，连忙躬身应道：「是，奴才遵旨。」 「还有一件事。」林叶想了一下，突然道。 「万岁爷请说。」 「凡后妃中有生育者，无论皇子皇女，一律晋封为贵人。」 「奴才遵旨。」 林叶摆摆手：「去吧。」 梁九功走了，林叶一个人呆在干清宫的寝殿里，用中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梨花雕木桌子。 他一直在逃避康熙的后宫和子女问题，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康熙，他还想要回家呢。身体里的那个魂魄已经很久没动静了，他是不是该帮他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呢？ 关心孩子，爱护孩子，给予他们充沛的物质条件和教育资源，在他们犯错的时候对他们的行为进行引导和改正，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做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这是林叶自己对于父亲这个名词的定义。 但一个正常的家庭，除了父亲之外，必然逃不开母亲。 这些孩子的母亲，因为康熙的喜好不同，所以母亲的地位、享受的待遇也大不相同。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怎么做才好呢？ 林叶正想着，魏珠在门外禀告道：「皇上，礼部尚书刘大人求见。」 林叶起身进了隔壁的小书房，礼部尚书见林叶进来连忙起身向他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林叶淡淡道：「免礼，刘卿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吗？」 礼部尚书道：「臣是来询问三公主的封号之事的，永安这个封号曾经是前几朝的国号，永安为国号的那些年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到底如何，皇上您也是知道的。皇上您看，三公主的封号之事，要不要再和皇贵妃娘娘商量一下。」 林叶明白了礼部尚书的话里话，永安这两个字曾经多次作为中国歷史上的国号，比如时期的吴国，傻子皇帝司马衷在位的西晋，还有十六国和北魏时期的一些小国家都拿永安当过年号。只是君主希望国家永远安定的愿望是好的，但往往用永安做年号的时代大多数都是乱世和战火纷飞。所以永安这个封号的寓意是好的，但一联繫歷史，就让人觉得很微妙。 第26页 林叶摇头笑道：「朕既然敢追封三公主为永安，心里自然有这个底气在，更何况这是皇贵妃亲自为三格格选的封号，就定这个吧。礼部尽快把追封典礼的仪式章程写出来。」 礼部尚书点头：「臣这几日便将三皇女追封的仪式章程尽快交给皇上。」 他看了一眼林叶，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今年的选秀。」 林叶看了礼部尚书一眼：「选秀？」 礼部尚书道：「今年正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年。之前万岁爷带着太皇太后娘娘外出避暑，推迟了选秀时间。如今万岁爷提前回来了，选拔秀女之事可要如期举行？」 林叶看书的时候就觉得明清时期的选秀制度很不人道。其实歷朝歷代都有这样的秀女选拔制度，只是清朝把秀女的选拔范围固定在八旗范围内。 他摇头道：「今年不选秀女了，可让她们自行婚配，礼部把来回的路费遣散给她们。」 礼部尚书应了一声，安静退下了。 林叶继续待在书房里想大阿哥的事情，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干脆吩咐梁九功：「陪朕去一趟干五所。」 林叶到了干五所，不等人通报就直接进了大阿哥的院子。 如今正是晚膳的时间，大阿哥胤禵一个人坐在桌边用晚膳。他见林叶进来了，连忙放下碗筷行礼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恭祝汗阿玛福寿安康。」 「无事，不必多礼。」林叶自然地在桌边坐下，让大阿哥胤禵坐下继续用膳。 汗阿玛就在旁边坐着，胤禵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用膳。他傻愣愣地直接道：「汗阿玛用过晚膳了吗？要一起用膳吗？」 林叶今天自从听了谣言之后就气得吃不下饭，下午又和礼部尚书商量了一通东西，这会儿听到胤禵提起，这才惊觉自己有些饿了。他笑道：「行啊，再叫人加一副碗筷吧。」 桌上的菜都是大肉，香煎小羊排，碳火烤牛肉，松鼠桂鱼，酱猪肘子，林叶就没看到几样菜是带着绿色的。 他吩咐人让御膳房再清炒几样蔬菜过来。 蔬菜熟的很快，宫里的小太监们很快就端了上来。 林叶端起碗，陪胤禵一起用膳。 他倒是理解大阿哥胤禵的饮食习惯。大阿哥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里弓马训练体力消耗又大，是应该多补充一下蛋白质和脂肪。 只是，林叶对着胤禵笑道：「爱吃肉倒是没什么，只是平日里也该多吃些蔬果。荤素搭配着吃才健康嘛。」 胤禵虽然对那些绿油油的东西不太感冒，但汗阿玛既然说了，那他只要听就是了。于是胤禵乖乖点头道：「儿臣多谢汗阿玛教导。」 吃饱喝足，林叶让人撤了桌子，和大阿哥端着茶坐着闲聊：「朕听说大阿哥今日请了病假？是身子不舒服吗？」 大阿哥摇头，直白道：「儿臣是为了躲避谣言。」 林叶在心里笑了一声，这孩子还真是实诚，居然就这么直接说了。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不应该先委婉几句嘛。 林叶笑道：「躲避谣言？大阿哥可真做了那样的事？」 胤禵立刻站起来，辩白道：「儿臣绝对没有，请汗阿玛相信儿臣。」 林叶拉着他，让他坐下，笑道：「既然没有，又何必请病假？」 胤禵坐下来，脸色有些苍白：「儿臣怕汗阿玛误会。」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林叶拍拍眼前这个孩子的肩膀，「既然你没有做，就不要去逃避。汗阿玛心里，总是先向着你们这些孩子的。」 胤禵眼里满是期盼：「无论发生什么事，汗阿玛都会向着我吗？」 「当然啦，我可是你们的汗阿玛啊。」 第18章 背叛 第二日，梁九功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谣言的源头居然是大阿哥身边的小太监小忠子。 那日他见卫贵人在屋里送了大阿哥一双精心绣纳的鞋垫，心里便起了龌龊的心思，在和其他小太监闲谈时就半遮半掩地将这事泄露了出去。 深宫寂寞难耐，如死水一般没什么有趣的东西，这些身体残缺的太监嘴更是杂碎，不知有多少后宫妃嫔被他们在心中意淫过，前朝时更有大太监欺压后宫妃嫔宫女的例子在，到了本朝虽然稍有收敛，但那也是明面上的，私底下还不知道藏着多少骯脏龌龊呢。 林叶听了梁九功的话，沉默不语，他用怀疑的眼光看向梁九功：「这真的只是几个小太监私底下闲话惹出来的谣言？」 梁九功低下头：「奴才回皇上的话，目前查到的情况是这样的，慎刑司的人已经对小忠子用了刑，皮肉都裂开了，那小子嘴里还是一样的话。」 林叶伸手敲着桌子，「咚——咚——咚——」，一声一声敲着梁九功的心尖上，敲得他心里乱七八糟，各种繁杂的思绪都冒了出来。 「梁九功，你跟着朕身边，几年了？」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是慈和皇太后打小派到您身边伺候您的老人了，如今算来，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慈和皇太后，也就是孝康章皇后佟佳氏，顺治皇帝的老婆之一，康熙的亲生母亲，皇贵妃佟佳氏的亲姑姑。 梁九功是孝康章皇后从小派到康熙身边的人，也就是——佟家的人。 在此之前，林叶从来没有想像过梁九功会对他撒谎或者隐瞒。受影视剧和小说的影响，林叶一直觉得这种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对皇帝应该是忠心耿耿、尽忠职守的。再加上封建社会各种严苛的制度，一个出身卑微的太监怎么可能对身为天下之主的帝王有所隐瞒？ 第27页 但为什么不可能呢？ 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就算是身体残缺的太监也是一样。是谁规定太监宫女就一定要尽忠职守，臣子就一定要尽到自己为臣的本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若是真的能约束世人，那歷史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父子相杀的悲剧呢？ 林叶想起之前的宫女刺杀一事，和现在的小太监小忠子散播谣言一事多么相像？ 上次刺杀事件的得利者是大阿哥，林叶在事后对这个孩子进行了奖赏，也确实把这个孩子的勇敢放在了心里。 这次的谣言事件，看似将矛头对准了大阿哥，但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种荒谬的、毫无根据的谣言。林叶身为正常人之一，当然也不会相信这种扯淡的谣言。相反，他会因此更加同情无辜的、被冤枉的大阿哥。 林叶从心底本能地不愿意去怀疑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策划的人应该是大阿哥背后的人——纳兰家和佟家。 纳兰家是大阿哥生母惠妃的母族，但佟家又是为了什么？ 佟家现在已经是康熙的母族和妻族，佟国纲佟国维在朝中势力不小，他们为什么要帮助大阿哥？ 梁九功见万岁爷迟迟没有发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万岁爷。 林叶看着梁九功，平静道：「去把顾问行叫进来。」 梁九功愣了一下，自从五台山归来，万岁爷身边跟着大太监只有他一个，今儿怎么突然想起了顾问行？难道是他刚才的回话有什么问题，让皇上怀疑了？ 梁九功低下头，腰弯得更厉害了，他应了一声：「奴才这就去。」 顾问行很快就进来了屋子，进来后径直跪在林叶面前：「奴才请万岁爷吩咐。」 林叶看着眼前的顾问行，比起总是低头弯腰的梁九功，顾问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清瘦的中年文人。若是他脱去那身深衣蟒袍，倒是可以跑去翰林院充当翰林了。 和梁九功哈哈珠子的身份不同，顾问行是康熙登基后自愿入宫的太监，之前的职位是敬事房总管，不过因为林叶穿越到这个世界，宫里的敬事房反倒成了一个摆设，顾问行也很久没有被皇上召见了。 林叶道：「改梁九功为太监总管，顾问行为干清宫总管兼任敬事房总管。」他看向底下一站一跪的两个太监：「你们俩今日将相关的事务都交接熟悉一下，明日正式实行。」 梁九功：「奴才谢主隆恩。」 顾问行：「奴才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九功之前是干清宫总管，现在成了整个紫禁城的太监总管。顾问行更是兼任了干清宫和敬事房的两大总管。林叶的做法看似将两人都升职了，实际上升职的只有顾问行一个，而梁九功，认真算起来应该是贬职了。 之前康熙并没有任命太监总管，但最后统筹的时候，各宫太监总管都会把事情报到梁九功这里。虽然梁九功他没有太监总管的名头，但实际上一直掌握着太监总管的权利。而这一次的任命，林叶将梁九功干清宫总管的权利分给了顾问行，就算太监总管能管着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但干清宫总管到底是不同的。而且皇上就住在干清宫，干清宫总管相对其他总管太监来说也更得盛宠。 梁九功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不敢在露出点什么，他担心现在太监总管的位置也保不住。 林叶简单地说了两个职务的重新分配，就吩咐顾问行：「你随朕去一趟慈宁宫。」 「嗻，奴才遵旨。」 这应该是林叶穿越以来第二次前往慈宁宫。 按理来说身为皇帝是需要每日前往慈宁宫向两位长辈请安的，但又因为他是皇帝，大权在握，所以没人敢挑他的理。 林叶看着坐在前方的孝庄太皇太后，低下他的头：「孙儿向皇祖母请安，恭祝皇祖母福寿安康。」 孝庄太皇太后让林叶起身坐下，让身边的侍女为林叶奉茶。 林叶接过侍女手里的茶，非常自然地说了一句：「多谢额娘。」 话说完，林叶和侍女苏麻喇姑都愣了一下。 林叶是没有想通自己为什么会称唿孝庄身边的一个侍女为额娘，即使这个侍女是苏麻喇姑。 而苏麻喇姑则是含着泪对着林叶慈爱笑了一下：「奴才担不起皇上这个称唿。」 坐在前面的孝庄笑道：「从小到大，他在私底下都叫了你多少声额娘了，怎么这个时候倒是谦辞起来了？」 苏麻喇姑是孝庄的侍女，和孝庄情同姐妹，皇室子弟对她也多以亲人相称。但身为下仆，她不能和主子孝庄同辈，所以顺治和苏麻喇姑同辈相称，康熙因为年少时苏麻喇姑照顾过她的关系，称唿她为额娘。 苏麻喇姑笑笑不说话，安静地站到孝庄的身后。 孝庄看向林叶：「皇帝来慈宁宫，是有什么事吗？」眼前之人叫了苏麻喇姑额娘，他应该就是玄烨吧，之前的事情约莫是她想岔了。 林叶看向前方的白髮老人，用之前一个月硬生生啃下来的满语问道：「孙儿有一事不明，想向皇祖母请教。」 「哦？什么事？」 「中山王与魏王，谁当取之？」 第19章 解决 孝庄听了这话，登时翻脸，拿起桌边的茶杯就向林叶砸了过去，茶杯「砰」地一声炸裂开，滚烫的茶水溅到林叶脚边。 第28页 孝庄怒喝道：「放肆，玄烨，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叶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中山王指的是唐时太子李承干，曾被唐高宗李渊封为中山郡王；魏王指的则是李世民的嫡次子李泰，因为深受唐太-宗喜爱而与李承干争夺太子之位。最后的结果是，太宗皇帝为了同时保全这两个儿子，选择李治作为太子。 康熙为了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禵，选择第四子胤禛为皇帝。 但即便如此，这几个孩子的结局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孝庄看向林叶：「保成无任何过错。玄烨，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在想什么？他在想二十多年后，这几个孩子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还是和原来一样，个个郁郁而终吗？ 那他这个父亲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林叶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勉强打起精神应对前方端坐的孝庄，从嘴角里扯出一抹笑：「孙儿不过是最近闲读唐史，有些感慨罢了，还请皇祖母不要介怀。」 林叶到底是皇帝，既然他给了台阶，孝庄也不能不给面子。她只嘆了口气，关切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皇帝最近是不是政务太忙了，哀家见你闷闷的没有什么精神？」 林叶看向前方关心他的老人，心里微微触动，把关于大阿哥谣言的事情说了，他有些迷茫：「皇祖母，皇祖母，孙儿不知道还该不该叫人继续把这件事查下去。如果我继续把这件事查下去，得到的结果会是我想要看到的吗？」 孝庄：「玄烨，你心软了。」 林叶：「皇祖母。」 孝庄：「你除了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帝王。帝王该做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林叶：「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这是魏徵在劝谏唐太-宗的文书里对君王的定义。掌握皇权，保持皇权至高无上的地位，只是，帝王高高在上，到底太无情了些。 孝庄：「皇帝若是不忍心，不如让哀家来替你处理。」 林叶刚想要答应，想了想又摇头道：「多谢皇祖母好意，不必了。」 他站起身，向孝庄行了一个礼：「今日叨扰皇祖母了，孙儿先行告退。」 孝庄摆摆手，林叶却步退出了屋子。 他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封闭的紫禁城了闲逛，眼前突然惊现一只小白猫。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在干清宫养了一群御猫，根本就不会有人敢伤害这些小猫们。这些毛茸茸仗着自己的铲屎官是紫禁城的主人，就在紫禁城里四处乱窜，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就总是去御膳房讨要小鱼干和小糕点。 林叶顺手抱起小白猫：「小傢伙，怎么了？」 小白猫从林叶身上跳下来，在前面派来跑去，像是在给他引路。 反正心里的烦恼一时间解决不了，不如跟着小傢伙在宫里到处逛逛。毕竟他现在住的可是完整的故宫啊。 千秋亭是御花园里的一座四面出抱厦的雕花方亭，与万寿亭对称分布在御花园两侧。 林叶跟着小白猫到了御花园的千秋亭，好傢伙，简直就是一个大型吸猫现场。 千秋厅外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个侍候的宫女，亭门大开，四个衣着华丽、年龄大小不一的小姑娘正坐在桌边快乐地撸猫，几只奶橘在在旁边快乐地翻滚着小肚皮。 这也太喵乱了吧，林叶的烦恼一下子就消失了。 四个小姑娘见林叶进来，连忙起身：「儿臣给汗阿玛请安，愿汗阿玛安康福寿。」 林叶摆摆手：「无事，起来吧。你们怎么想到来这里玩猫？」 大公主作为四位公主里年纪最大的那一个，率先向康熙解释道：「汗阿玛，我们本来是打算姐妹们聚在御花园里一起用些茶点说些闲话的，不知是不是点心的香味过于诱人……哦，不对，是诱猫，竟然就将汗阿玛的这群小狸奴给吸引过来了，还请汗阿玛恕罪。」 林叶没想到大公主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他笑道：「朕不过是好奇问一句罢了，哪里就到请罪的份上了？」 不过也难怪，康熙自己的大格格夭折，眼前的这位大公主是康熙弟弟恭亲王常宁的女儿，自小就被康熙抱进宫里抚养，一个小姑娘自小就远离亲生父母入住宫廷，心思敏感、小心谨慎些也不足为怪。 林叶摸了摸六格格的小脑袋，挨个对着四个小丫头笑了笑，在叠猫猫的猫猫堆里抱出了被压在最下面的小狸奴，笑道：「你们继续玩吧，想吃什么只管让人去吩咐御膳房，朕就不打扰你们玩了。」 说完便带人离开千秋亭。 几个小姑娘见汗阿玛走了，才小声地松了口气。 三格格羡慕地看着六格格被揉乱的头髮，嘆气道：「自从中秋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汗阿玛了，汗阿玛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六格格点点头道：「可能汗阿玛最近都很忙吧。」不过为什么汗阿玛每次见到她都要揉乱她的头髮呢？这是宫女姐姐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给她梳好哒，真讨厌。 五格格看了一眼还敢抱怨汗阿玛的三姐姐和六妹妹，眼里满是羡慕，如果汗阿玛眼睛里也能看到她就好了。 另一边，林叶顺手抱着一只猫咪回了干清宫。 第29页 内殿里，他先狠狠地吸了一把猫猫的软肚皮，严肃着一张脸看向它：「我觉得我最近很不对劲。」 小白猫被吸地七荤八素，舒服地摊着毛肚皮在龙床上哼哼：「喵——」 林叶：「今天我去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的时候，称唿苏麻喇姑为额娘。」 猫猫继续无辜哼哼：「喵喵——」 「不，以康熙的身份来说，这样的称唿并没有出错，但……」但他已经不记得小说的细节了，他怎么会那么熟练地称唿苏麻喇姑为额娘呢？「是这具身体里的那个魂魄在影响我的记忆吗？」 猫猫无辜地看向他：「喵——喵——喵——」 林叶嘴角抽了抽，他可能最近是真的脑子不太正常，居然这么正儿八经地询问一只猫。 不过如果真的是康熙的影响，他会怎样处理大阿哥的事情呢？ 林叶想，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冷处理吧，毕竟那个孩子可能都不知道他背后的支持者为他策划的一切。至于明珠，他是朝中重臣，没有明显的错误也不好处理他。 他唤来顾问行：「那个传谣言的小太监在活着吗？」 顾问行答道：「活着，还在慎刑司。」 林叶道：「让梁九功把人送到佟府。」 顾问行没有问为什么，只答道：「嗻。」 林叶：「还有——」 顾问行抬头看向他，只听见万岁爷道：「把朕七岁那年用过的那把牛角弓给大阿哥送去，十四岁那年的那把弓送去毓庆宫给太子。」 顾问行心里想，其实这两把弓在材质方面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把是万岁爷还是皇子时用的，一把是万岁爷登基亲政之后用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也不知道太子爷和大阿哥能不能领会皇上的意思。 第20章 出生 大阿哥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因为林叶宣布今年暂停选秀，所以惠妃想要主持选秀的愿望也落空了。不过因为最近宫里关于卫贵人和大阿哥的谣言风波，惠妃也不敢再打主意给大阿哥身边塞人，以免提醒大家大阿哥已经接近成年的现实，这倒是让大阿哥逃过了一劫。 另一边，林叶正在翊坤宫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宜妃要生了。 她终于要生了，真是感天动地。 翊坤宫的产房早就已经被打理好，林叶站在翊坤宫的庭院里听着屋内宜妃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呻-吟，心里慌得厉害。 这声音听着，怎么比上次郭贵人生子还要兇险？ 偏殿里的郭贵人坐在门边往外看，只见那位紫禁城之主在庭院里不住地绕圈打转，明显妨碍到了来来往往进出屋子运送热水的宫人。 她眉眼中带上笑意，对坐在身边的六格格小声吩咐：「宜尔哈，去请你汗阿玛来偏殿里坐坐，别站在那里碍手碍脚。」 六格格便蹬蹬地跑过去，把站在那儿像驴拉磨似的转圈的汗阿玛拉进了偏殿。六格格脆生生道：「汗阿玛，你挡住大家的路啦。」 其实林叶身材又不胖，庭院有宽敞，怎么会挡住翊坤宫宫女和太监们的路？但因为他是皇帝，每个人经过他身边时总要俯身行礼，这就相当耽误工夫了。 林叶顺着六格格的手劲进了偏殿，对郭贵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郭贵人温顺地笑了一下，坐在塌边绣着一双虎头鞋。小阿哥胤禹安安静静地躺在旁边的摇摇车上，吐着小泡泡。 林叶这才惊觉，其实距离郭贵人生产完还不到一个月，而他好像错过了这个孩子的洗三礼。清朝皇阿哥出生第三天是要举行洗三礼，而那天他正在烦恼穿越这件事和宫里这么多怀孕的妃子和孩子，当梁九功提起来的时候，他只轻轻地说了一个赏字。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不过好在满月礼的时候还可以弥补。 林叶伸手逗弄了一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立刻就抓住了他的手指：「哇啊——」 六格格趴在摇摇车的另一边，戳了一下弟弟的小脸蛋。小阿哥胤禹的脸蛋一下子凹陷了一个小坑，然后富有弹性的婴儿肌肤又慢慢地復原。 六格格笑道：「弟弟的脸真好玩。」 林叶也试着戳了一下，小婴儿的肌肤软乎乎的，格外地吸引人。 郭贵人见这对天家父女就像小孩子一样逗弄着小阿哥胤禹，不免有些无奈。她柔声提醒道：「宜尔哈，不要总是戳弟弟的脸哦，小孩子的脸皮薄，这样戳他会经常流口水的。」 六格格听了立刻乖巧地伸回了手。 林叶也默默地伸回手，一脸的心虚。他假装往产房那边看了一眼，作出关心的样子：「宜妃要什么时候才能生完啊？」 郭贵人笑着解释道：「皇上是在说笑吗，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的？哪个女人不是经歷了生死难关才得来这么一个宝贝？」她见林叶一脸担忧的样子，又补充道：「不过宫里有经验的嬷嬷都说姐姐这胎养得好，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的，请皇上不必担心。」 六格格在一边嘟囔道：「宜额娘听起来好痛啊，等我长大了一定不要生小孩子。」 郭贵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笑道：「额娘的傻格格，这世上哪里有女人能不嫁人不生孩子的？」 六格格嘟起嘴：「怎么会没有，古今中外那么多年，这个世界上必然有经歷险阻，活得自由自在的女孩子，只是这样的女孩子大多为人所不知罢了。」 第30页 郭贵人笑道：「我听格格这话倒是煳涂了，既然世间有这样的奇女子，又怎么会为人所不知呢？」 六格格不服气道：「那自然是因为有人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太过离经叛道，所以不许她们的文章出现在书里，不许大家把她们的事迹给记录下来，以免其他女孩听了她们的事迹、看了她们的文章得到启发鼓舞。但世界上一定是有这样的女孩子的。」 郭贵人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不想和女儿多加争辩。她顺着六格格的话点头道：「既然格格说有，那必然是有这样的女子的。」 六格格听出了额娘话语里的敷衍，嘟起嘴有些不服气，她看向林叶：「汗阿玛，这世上是有这样的女孩子的对吗？」 林叶伸手摸乱小萝莉的头髮，笑道：「有啊，这样的女孩子有很多啊。她们或从军，或行医，或革命，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她们是真正的英雄。」 六格格惊喜地哇了一声，蹬蹬跑到林叶身边，扯出林叶的袖子：「那汗阿玛，可以给我讲讲她们的故事吗？」 林叶点头，抱起六格格坐到桌边的福寿雕花杉木椅上，笑道：「从前，有个姓王的女孩子……」 此时正值午后，日光懒洋洋地照耀着整个翊坤宫，显得格外安详。 郭贵人在一边静静听着那个穿着龙袍的男人给女儿讲故事，总觉得，皇上好像比从前更温柔了些。 林叶给六格格一连串讲了六七个故事，就在他正在绞尽脑汁想第八个故事的时候，产房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谢天谢地，宜妃终于生了，不然他就要给六格格讲红军十里长征了。 小萝莉虽然可爱，但也太难缠了吧。 不一会儿就见翊坤宫的管事太监前来向林叶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宜妃娘娘又为万岁爷添了一个健康的小阿哥。」 正常的父亲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呢？ 林叶想了想，脸上演绎出完美笑容：「宜妃辛苦了，赏，翊坤宫的人都重重有赏。」 宫中众人纷纷道：「谢皇上隆恩。」 众人话音未落，五阿哥胤祺便闯了进来。他显然没有想到林叶居然会在这里，连忙向林叶问好：「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林叶摆手：「无事，平身。胤祺下学回来了？」之前林叶把四阿哥送到尚书房，担心他一个人寂寞，干脆把五阿哥也送了过去，反正两个孩子年龄也差不了几个月。 五阿哥点头：「儿臣担心额娘，就和师傅说了一声，提前回来了。」 林叶点点头，此时产房已经被人收拾好，他放下六格格，上前拉住五阿哥的手：「走吧，跟我一起进去看看你额娘。」 林叶和五阿哥进了产房，宜妃背对着他们躺在床上，声音柔柔：「臣妾尚未打理妆容，不好面见夫君，皇上带五阿哥去看看小阿哥吧。」 林叶在前世只听说过有些妻子不希望丈夫在自己生产的时候陪伴在身边，担心生产时的狰狞会破坏在丈夫心中的形象，原来女孩子生产结束也是不想见人的吗？ 林叶愣了一瞬，拉着五阿哥去看了刚出生的小阿哥。 刚出生的小婴儿小脸红通通皱巴巴的，看上去没有小阿哥胤禹白嫩可爱。 胤祺已经见惯了之前的小弟弟胤禹白嫩干净的样子，见了新的弟弟不免皱起眉：「这个弟弟好像有点丑，哦，不是，是有点奇怪，没有胤禹弟弟好看。」 林叶道：「没事，小孩子小时候都丑。不过他好像确实比一般小孩都要丑。」 这时床上的小阿哥突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林叶和胤祺对视一眼：嗯，肯定是胤祺/汗阿玛的锅。 第21章 学校 面对嚎啕大哭的小阿哥，林叶和胤祺都没什么经验，好在乳母及时出面，哄住了小阿哥。 五阿哥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对着汗阿玛感慨道：「汗阿玛，这小子的嗓门可真大，翊坤宫的屋顶都要被他的哭声震塌了。」 林叶也是心有余悸，他穿越以来看到的小朋友都乖巧得很，要不就是乖乖睡觉，要不就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吐泡泡，像五阿哥这些年纪稍长些的，更是恪守宫中规矩，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哭声震天的小阿哥。 他对胤祺道：「小孩子哭声响亮，说明身体健康嘛，挺好的。」 胤祺点点头：「对了，汗阿玛，您打算给弟弟取什么名字啊？」虽然还没排上齿序，但小阿哥的名字已经可以开始想了。再加上小阿哥生得康健，就更加不必担心他将来会夭折了。 林叶没有给这些孩子改名的打算，直接道：「胤禟，这孩子叫胤禟。」 「禟」，是福气的意思，这大概就是一个父亲对孩子最好的祝福了。 只可惜，这样的祝福几乎每个孩子都有，胤禛的「禛」字、胤祺的「祺」字、胤祚的「祚」字，都是福气的意思，剩下的几个孩子的名字寓意也差不多。 帝王之爱，真是薄情。 林叶心里感慨了一句，突然发现吐槽对象就是他自己，默默地把心底的想法按了回去。 林叶：随时随地都能发现自己是个渣男的快乐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三日后，是胤禟小阿哥的洗三礼，林叶本来是打算去翊坤宫参加仪式的。但是他转念一想，既然之前郭贵人的小阿哥胤禹的洗三他没去，这时如果他去参加宜妃生的小阿哥胤禟的洗三礼，这不是明显的区别待遇嘛。再加上之后还有德妃和钮枯禄贵妃肚子里的孩子等着，林叶干脆决定都不去参加了，只叫顾问行准备了添盆的赏赐叫人送去翊坤宫。 第31页 翊坤宫的热闹林叶暂时不知道，现在他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之前盘踞在雅克萨等地的沙俄丝毫没有退却的现象，原康熙封萨布素为黑龙江将军，命他进行反击。 这做法倒没什么错，林叶也没有什么好修改的，只是他在想要不要提前点亮一下科技树。毕竟之后还有准噶尔部叛乱在等着他呢。趁这个机会升级一下科技树，以后万一要打战也可以少死点人。 要发展科技，就要有钱。 这个时候来钱最快的地方是海上贸易，南方施琅那边已经打得差不多了，等他打完就可以开海禁了，现在他先找几个能用的人才出来。 林叶回忆了一下原着小说的情节，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和他们大概所处的位置，让侍卫统领派兵出去找人才。 人才还没找到，内务府总管派人前来禀告，养心殿修好了。 正巧太子胤礽来干清宫和林叶汇报功课，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好奇问道：「汗阿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修养心殿啊？」 林叶没有解释，只笑道：「你若是想知道答案，便跟着朕一起来检收吧。」 胤礽跟着汗阿玛一起走到养心殿。 养心殿位于干清宫的西侧，距离干清宫不远，几人没一会儿就走到了。 胤礽看着焕然一新的养心殿，有些恍惚道：「汗阿玛是打算在这儿读书吗？」 养心殿内的布置窗明几净，屋子东南角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为了採光，林叶特意让人换成了大玻璃窗，虽然可能不如原来的雕花木格窗子好看，但窗户嘛，实用就行了。 胤礽有些惊讶地看着装着玻璃窗的窗户，不禁走过去摸了一下那几近透明的玻璃窗。他看向林叶：「汗阿玛，这是琉璃？」 林叶点头：「这东西透光性好，用来做窗户最好不过。」 林叶也是之前叫人改造养心殿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时代制造玻璃的水平已经相当高超了，宫里造办处有很多熟练吹制玻璃的人，琉璃厂也是在康熙年间建成的。只是这时候的人们更多地把玻璃制品作为盘、碟、花瓶之类的装饰器具，并且力图在玻璃里面增添颜色和花纹，把他们做成兼具观赏性和实用性的琉璃艺术品。 像林叶这种直接要求制作无色、大块、透明、平整的玻璃，简直让工匠们伤透了脑筋。 不过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在赏银的激励下，工匠们稍微改了一下制备方案，透明的玻璃窗就成功诞生了。 林叶看着正殿内的设计和布置，感觉很满意，他又带人看了旁边两间屋子的布置，同样符合他的要求。林叶点点头，看了一眼那个来请功的内务府管事，吩咐顾问行看赏。 他见胤礽还是一脸迷惑的样子，笑着解释道：「这是给你们几个兄弟准备的尚书房。」 胤礽惊讶了一瞬：「尚书房？」 「嗯。」林叶点头道，「朕想着原来的钦安宫距离干清宫太远，距离干五所又太近，实在不适合作为你们进学的场所。朕干脆就命人重新修了养心殿，让你的兄弟们在这儿读书。」 胤礽犹豫了一瞬，抬起头看向汗阿玛，眼里满是期盼：「那儿臣也可以在养心殿读书吗？」 林叶点头：「当然可以。」他看胤礽犹豫的样子，笑道：「文华殿现在还没修好，朕也让人重新布置了，它日后还是你出阁读书的地方。只是现在要委屈胤礽和兄弟们挤在养心殿读书了。」 胤礽摇头：「怎么会？儿臣不委屈。」其实之前汗阿玛叫人修文华殿的时候他就开始担心了，他实在是不喜欢孤零零的一个人听着一群老头子们讲课。文华殿在前朝，距离汗阿玛的干清宫也太远了些，如今有了养心殿，兄弟们就能挤在一起读书了。 林叶则是觉得，算上钮枯禄贵妃肚子里的胤俄，宫里最多也就十个阿哥，如果只有他们，养心殿倒是挤得下，但要是算是他们身边伺候的伴读和哈哈珠子，那养心殿也小了些。 现在读书的只有胤褆到胤祺这五个阿哥，养心殿勉强够用，看来将来还是得给这群小朋友准备新的学校。 当然，林叶选择养心殿作为新的尚书房最重要原因就是这儿离干清宫近，他可以在处理政务之余随时随地熘达到这里来，开心地行使让学生深恶痛绝的秘笈： ——班主任的凝视。 想想就让人觉得快乐呢。 第22章 改革 养心殿修好，林叶正准备让几个正在上学的小阿哥搬过来。但在检查课表的时候林叶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小朋友们的上学时间也太不合理了吧。 清朝规定皇子们的文化课上学时间是卯入申出，也就是早上五点到下午三点，文化课结束之后阿哥们还要上军事理论和实践课，简直不要太惨。 早上五点到就意味着四点就得爬起来洗漱吃早点，虽然说现在没有电灯，大家睡觉都很早，但也保不齐会有用功读书的小朋友熬夜看书，对于还处于成长期的小朋友们来说，这点睡眠时间完全不够，万一将来长不高怎么办。 林叶结合前世和现在的现实情况，重新给皇阿哥们规划了上学时间，早上七点到养心殿，先进行一个小时的早读，然后开始上课，十二点吃午饭，中途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两点开始上课，五点放学吃晚饭。按照星期制，读五天放两天假。 第32页 而课程内容除了原先的满文、汉文、骑射、四书五经，增加了数学、天文、生物、物理、化学等内容。至于歷史、政治、地理这些，已经包含在汉文课里面了。 林叶定下课表之后有些头疼，数学、天文、生物都还好说，就是物理、化学的老师比较难找，只能先定下课表，慢慢招人才了。 此外，林叶还规定在校期间，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做，每个人可以有一个自己的伴读，但不许在养心殿用哈哈珠子。 保留伴读是为了给皇子阿哥们找个小伙伴，毕竟现在总共上学的也就五个孩子，未免有些太孤单了。同时伴读制度也为几个小阿哥保留一个接触外界消息的渠道。他们被封闭在这座皇城里，也该知道一点外面的事情。至于哈哈珠子就不必了，现代哪个小学生还会带着僕人上学的？ 宫里格格们的教育情况林叶也去了解了，比皇子阿哥们的要求低，基本上是找会说满语、蒙语、汉语的嬷嬷们教公主们读书写字，另外再教一些常识问题和封建糟粕。 林叶干脆下旨让公主和皇子们同等待遇，到了年纪就可以来养心殿和哥哥弟弟们一起上学，可以有一个伴读，同样不许带嬷嬷和宫女。 林叶写完学校规章制度和教学计划，自己觉得很满意，于是命人召来皇子们的文化课老师汤斌、耿介、徐元梦、张英等人，询问他们的意见。 几人对皇上要更改上课时间这点没什么意见，毕竟阿哥们上学的时间变晚变短，他们也能多休息几天嘛。只是汤斌对林叶提出要让公主和皇子们一起上学很有意见：「《孟子·离娄上》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这世上岂有男女共学之礼？皇上此举，未免有些不合礼节，对公主们的闺誉也不好。」 林叶大方道：「既无所为，又何必理会世人揣测？朕的女儿，又岂是世间女子可比？至于公主伴读，朕会在选人之前命人和她们说清楚情况，若是她们的父母不愿意女儿与外男同处一室，朕也不会勉强。」 几位老师见皇上固执己见，便不再多言。毕竟万岁爷祸害得是自己的女儿，皇帝的女儿又不愁嫁，满人也没汉人那么讲究规矩，他们理这么多做什么。只是心里到底要感慨一句蛮夷之辈不识礼罢了。 林叶才不管几个老师心里怎么想，他见几人都没什么意见，便让人回去备课，自己则让人写了旨意把消息传遍后宫。 消息传到后宫，宫中妃嫔们对这个消息表现各不相同。 翊坤宫里，宜妃刚生完十阿哥胤禟，尚且还在床上修养。听了这个消息，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对身边陪着她的郭贵人道：「自从五台山回来，皇上的性子越发得古怪了，没有进一次后宫不说，现在倒是开始折腾起这些孩子们，也不知道皇上在打什么主意？」 郭贵人温婉笑道：「皇上改的这些规矩，旁的都好说，能让五阿哥早上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只是，万岁爷规定了上学的时候只许带一个伴读，不许带哈哈珠子，我对这点倒是有些想不通。这些阿哥们都是从小被宫人们伺候长大的，自己一个人哪里能做什么事，到时候也不知道小五能不能适应。」 宜妃想到那个从小被抱到太后娘娘那里抚养的大儿子，心里也是放心不下，只不过：「且不说咱们心疼，难道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娘娘就不会心疼孙儿、曾孙儿吗？你别看万岁爷立下了规矩，但他还没过两位太后那一关呢？对了，我听说宜尔哈也想去养心殿上学，这是怎么回事？」 郭贵人便烦恼地嘆了口气：「按理来说，宜尔哈是还没到万岁爷规定的六岁上学的那条年龄线。但万岁爷之前不是为了让四阿哥有个伴，就让五阿哥陪着一起上学嘛。这小姑娘，觉得自己年纪比小五大，离六岁也只差一点点的功夫了，便也吵着闹着想要和弟弟一起去上学呢。」 宜妃笑道：「她想要去，你就让她去嘛。等宜尔哈在养心殿吃了苦头，就会乖乖回来了。这小傢伙真以为上学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呢。」 郭贵人便也跟着笑：「对了姐姐，伴读的人选要从郭络罗氏家里挑吗？」 伴读伴读，不过是伴着皇子阿哥读书罢了。现在皇上规定上学不许带哈哈珠子，皇子公主们又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很多琐事便要交给伴读们来做。宜妃打心眼里不喜欢把自家的侄子侄女叫进宫里来做奴才，旁人觉得这是好事，她可不这么觉得。 她淡淡道：「再说吧，没准万岁爷另有主意呢。」 · 承干宫。 虽然四阿哥搬到干五所住了，但还是时不时地会过来给皇贵妃佟佳氏请安。 佟佳氏如今已经从丧女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四阿哥到底是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她对这个孩子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她看向坐在膳桌边陪她用膳的四阿哥，问他：「四阿哥，你汗阿玛做了这样的规定，你自己心里是什么主意？」 四阿哥乖巧道：「儿臣已经命小太监们从今日起不要帮我整理东西了，等到养心殿正式开学的时候，儿臣应该能学会自己一个人读书习字了。」 佟佳氏见四阿哥已经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言：「到时候我让嬷嬷帮你准备些东西。」 四阿哥听了心里高兴，甜甜地笑道：「儿臣多谢额娘。」 隔壁的永和宫里，德妃却是另一种态度。 第33页 她捧着快要临盆的肚子，摸着六阿哥的小脑袋：「幸好离你上学还有两年的功夫，额娘现在不必这么担心。」 六阿哥有些懵懵懂懂：「额娘，你在说什么呀？」 德妃温柔笑笑：「没事，额娘的六阿哥，你慢点长大吧。」 钟粹宫则是与之前三宫完全不同的景象。 三阿哥胤祉自从听说了上学不许带哈哈珠子的消息，就撒泼打滚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他哭哭啼啼地对着额娘荣妃道：「额娘，额娘，上学好辛苦啊，我不要上学了……我不要上学了……」 荣妃生了六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子一女，为此对这两个孩子百般疼爱，不肯说一句重话，也不爱管教三阿哥。 只见她假意哭哭啼啼道：「额娘也心疼额娘的胤祉啊，你从小就好吃懒做、爱睡懒觉，这没了哈哈珠子伺候，之后可怎么办啊？」 她转头看向换好衣服走进来的三格格：「额娘的三格格，你弟弟不肯上学，这要怎么办啊？」 三格格名义上是皇三女，实际上却是康熙的大女儿，自从就被康熙宠着长大，性子比谁都霸道。 只见她撸起袖子，笑眯眯地向在地上打滚的三阿哥胤祉走去，嘴里道：「额娘别担心，我来管教弟弟。」 胤祉立刻发出鬼哭狼嚎：「额娘救我啊，姐姐要打死我了，额娘救我——」 荣妃慢慢悠悠地抹着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痕：「三阿哥别担心，你姐姐心里有数，肯定不会打死你的。」 胤祉：「呜呜呜呜呜……」 别打了，我去上学还不行嘛。 第23章 伴读 林叶搞完学校的事情，开始搞伴读的事情。 他命人下了旨意，七品以上的官员以及王公贵族家中凡是六到十二岁之间的适龄儿童，都可以自愿报名参加皇子皇女的伴读选拔。 林叶原本以为这种送自家孩子进宫陪皇子皇女读书的事情，是不会有什么人愿意的，还想过如果实在没有人报名应选要怎么办，没想到朝中大臣居然出人意料地热情，都纷纷派出自家子侄报名参选。更让林叶觉得奇怪的是，报名公主伴读的人数居然是皇子伴读的两倍有余。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伴读选拔的人数是凑齐了，甚至还有多余。因为林叶规定每位皇子公主只能选择一位伴读，所以这些孩子里的一部分最后还是要出宫去。 林叶召来要上学的五位阿哥和四位公主，给他们和前来应选的几位伴读开了一个茶话会，让他们相互之间彼此熟悉了解一下。 林叶对着这些孩子们道：「你们将来要在一起学习不短的一段时间，朕给你们半天的工夫让你们彼此之间先熟悉一下，半日过后会有人来给你们发一张纸，你们在纸上写上自己想要跟着哪位阿哥格格或者是哪一位伴读。若是两人恰好对上，那便是你们有缘。」 三格格见汗阿玛突然不往下说了，便娇憨着问道：「汗阿玛，若是皇子皇女纸条上的名字和伴读写得名字对不上呢？」 林叶笑道：「那就看你们能不能说服对方让他们做你的伴读了，遵循自愿原则，不得用皇权逼迫。」 在场的几个孩子都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自己该选什么人。 几个伴读想得尤为艰难，毕竟若是皇子公主的纸条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却没有写对方的名字，岂不是让他们失了面子？虽然皇上说遵循自愿原则，但他们到底是阿哥格格呀。 选拔是在早上八点开始的，地点在御花园的千秋亭旁边。 此时阳光正好，透过海棠花的枝叶缝隙影影错错地落在地面上，显得格外动人。 林叶派人给这群孩子送上茶水点心，自己便退出了御花园。 御花园内，阿哥公主站在亭子里，待选的伴读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亭子外边，等着皇子皇女们发话。 大阿哥胤褆率先开口：「咱们倒也不必把气氛搞得这么僵，汗阿玛还特意为咱们准备了茶点呢。反正还有一天的功夫，御花园里的各色菊花都已经开了，大家各自散去赏菊花吧。」 有了大阿哥发话，众人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大阿哥是不用选人的，之前额娘早就和他商量好了，纳兰家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伴读，是明珠的孙子格那。 他看了一眼和他一样无所事事的太子胤礽，想必赫舍里家也帮太子准备了伴读人选吧。 三阿哥胤祉一个人躺在御花园角落的大石头上，摘了一片大芭蕉叶盖在脸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准备睡觉。他是连学都不想上的人，找什么伴读啊？到时候在剩下的人里面随便选一个好了，反正他不嫌弃的。 四阿哥一个人坐在游栏边，一边看着水里自在游动的金鱼，一边想着汗阿玛这几日的意图。汗阿玛要他们几位皇阿哥到新布置的养心殿去上课，规定不许带哈哈珠子和伺候的小太监，只许带一个伴读。如果说不许带哈哈珠子是汗阿玛为了考验他们独立生活的能力，那汗阿玛让他们自己挑选伴读是为了考验他们识人的能力吗？那他要选一个什么样的伴读呢？ 四阿哥正细想着，突然听到了小五清脆的声音：「喂，你叫什么名字，我选你做伴读好不好？」 四阿哥向那边望去，只见假山下小五正拉扯着一个比他稍大两岁的男孩，态度嚣张中又带着些微的讨好：「喂，你做我伴读好不好嘛？」 第34页 那个男孩正色道：「五阿哥，第一我不叫喂，第二，不好。」 小胤祺的声音放低：「哦，那我叫胤祺，额么格额吉喜欢叫我宝音，这是秘密哦，你不能告诉别人。」 男孩听了五阿哥的小秘密，明显愣了一下：「宝音？这是女孩子的名字吧？」 小胤祺立刻伸出小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说得这么大声啦，宝音是福气的意思，也不是只有女孩子才可以叫这个名字吧。」 男孩面上点头，心里却暗暗道，可是一般男孩也不会叫宝音啊，不过这是太后娘娘取的名字，包含着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他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五阿哥扯着他的袖子问他：「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叫什么还没说呢？」 男孩犹豫了两秒，开口道：「我叫施延。」 四阿哥坐在游栏边，没有继续听下去。施延，姓施，是施家的人吗？没想到小五居然会和他们家的人扯上关系。之前汗阿玛抱着他看文书奏摺，里面就有施将军从福建出兵的消息，只是不知道如今东海的局势怎么样了。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林叶命御膳房给御花园里的小朋友们准备了午膳。 等他们用完午膳，林叶就让人把纸笔发给他们。 几十张写好的纸条很快就写好交到了林叶手里。林叶仔细看几个阿哥公主纸条上写的名字：大阿哥纸条上写的是格那，纳兰明珠的孙子；太子胤礽纸条上写的是星德，赫舍里家的孩子；三阿哥交的是一张白纸，四阿哥写的是顾俨，林叶暂时不知道这人是谁；五阿哥写的是施延，福建水师提督施琅的孙子。 林叶朝施延那孩子看了一眼，五阿哥就站在他身边，眉清目秀，年纪虽幼却已有君子之风。最重要的是，他是在场这么多孩子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 林叶：……胤祺他，应该就是单纯靠脸选出来的吧。 他又看了那几个孩子的纸条，也都对应上了几位阿哥。除了三阿哥胤祉，男孩这边基本就可以结束了。 林叶看向三阿哥：「胤祉，你是怎么打算的？」 三阿哥正在发呆，听见汗阿玛教他，吓了一大跳：「汗阿玛？」 四阿哥在他身边小声道：「汗阿玛问你想要选谁？」 三阿哥便向林叶道：「汗阿玛，我无所谓，我最后选吧。」 林叶点头，打开女孩们写的纸条。大公主写的是她妹妹舒舒的名字，也是恭亲王常宁的第三个女儿。 三格格写的是都通朋春家的女儿，五格格写的是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孩。 林叶最后打开六格格的纸条：富察·常德。 等等？ 这是男孩子的名字吧？ 第24章 女儿 倒也不是说格格一定要女孩做伴读不能选男孩做伴读，但是其他孩子都选了和自己性别相同的孩子做伴读，六格格这样多少有些突兀。 林叶没搞清楚小萝莉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只要富察常德不写六格格，他们就无法成为伴读。 林叶翻开富察常德的纸条，发现他居然也写了六格格。四位公主中，纸条名字没有和对方对应的人居然是文静的五格格，她选择的那个七品小官之女选择的是大公主。 林叶先看向五格格：「五格格再选一次吧。」 五格格有些窘迫，她没有想到只有自己才是需要重新选伴读的人。她先看了一眼她之前选择的那个女孩子，那女孩低着头没有做声。五格格便红着脸，向另一位穿着月牙色旗袍的女孩发出邀请：「我可以请你做我的伴读吗？」 月牙色旗袍的女孩点点头，两人便成功组队。 林叶看向六格格，问：「哪个是富察常德？」 一个和胤礽年纪相仿的男孩便站了出来，他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和其他男孩形成明显的区别。他从孩子群中走出来，半跪着向林叶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林叶没有让他起来，直接问他：「你为什么选了六格格？」 六格格是公主，她古灵精怪一些也不奇怪，只是眼前这个男孩居然会被六格格说服，倒是让林叶有些好奇。 面对林叶的质问，富察常德明显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额头上全是冷汗，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林叶道：「万岁爷之前只规定伴读和皇子公主之间必须互相选择，并没有规定伴读男女身份。难道奴才不能选择六格格吗？」 林叶轻笑一声：「诡辩之词。」 他看着一脸平静的六格格，道：「不过君无戏言，既然你们互相在纸条上写了对方的名字，那从今日起富察常德就是六格格的伴读了。」 富察常德立刻虚脱地跪倒在地上。 等三阿哥最后选完伴读，林叶让人把富察常德扶起来：「今日你们先回家去吧，明日正式开始上课。」 伴读们向林叶行了一个礼，就在管事太监的引导下依次离开了御花园。 林叶看向剩下来的儿女们：「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六格格随朕到干清宫。」 林叶拉着六格格的手一路慢慢走向干清宫，中途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到了干清宫。到了干清宫之后，林叶让宫人上茶，跟六格格挨边坐着。 六格格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汗阿玛是在生我的气吗？」 林叶摇头：「那倒是没有，我只是在奇怪，六格格为什么要选富察常德呢？」 第35页 六格格歪了一下脑袋：「因为他生的好看啊。」 林叶回忆了一下富察常德的相貌，浓眉大眼，说不上俊俏也说不上难看，他看向小萝莉，语气严厉：「说实话。」 六格格知道汗阿玛没有在生自己的气，所以也不怎么怕他：「他是萨布素将军的儿子。」 林叶回忆了一下，萨布素是守边大将，现在正在和毛子打仗。 「所以你选他的理由呢？」 六格格道：「在场那么多伴读，只有两个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的，一个是萨布素将军的儿子富察常德，另一个是施琅将军的孙子施延。他们一个在北边长大，一个在南边长大。五阿哥已经选了施延，我是姐姐不好和他争抢，就只能选择常德了。」 她正色着看向林叶，眼神中是远超这个年纪的成熟：「汗阿玛，我想知道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可是我们住在这小小的四方城里，出不去，我就只能选知道外面世界的人了。」 林叶轻轻抚摸着六格格柔软的髮丝。他们都是活在这座围城里的人，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出不去。皇子还好说一些，康熙几乎每年都会出去临巡避暑，每次总要挑几个孩子。至于公主，她们在这座城里长大，长大成年，然后走出这座城嫁人，至此一生。 说起来，林叶只知道六格格的名字是宜尔哈，其他女孩的名字他都不知道。平日里也总是「大格格、三格格」这样叫排行，至于她们的名字，却是不知道了。 「宜尔哈想出去吗？」 六格格乖乖点头。 「那等明年巡幸草原，我带宜尔哈出去玩好吗？」 明年啊，要好久好久的。不过她还是乖乖点头：「谢谢汗阿玛。」 林叶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等五天后的周末，我带你出宫玩，这是我和宜尔哈的秘密，不要把秘密泄露出去哦。」 「嗯——」 在养心殿开班的尚书房逐步进入正轨，朝堂上也传来了好消息。 施琅带领福建水师成功攻下台岛，郑氏后人纳土归降。 与此同时，德妃在后宫生下了皇上的九格格。 延禧宫里，惠妃嗤笑了一声：「德妃这胎生得可真好，前线刚打了胜仗，她这边后脚就生了，这运气，宫里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她。」 惠妃身边的嬷嬷插话道：「光是时辰生的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只生了个小格格，娘娘何必放在心上。」 惠妃道：「今时不如往日，我冷眼瞧着，万岁爷对宫里的这几个格格倒是看中得很。德妃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如今再添一个女儿，倒也是儿女双全了。」 嬷嬷道：「说到这个，奴才倒是看不懂万岁爷最近想要做什么了。让格格和阿哥们一起上学还可以说是万岁爷一时间心血来潮，偏偏这位爷居然同意六格格要了一个男伴读。虽然宫里的这些孩子年纪都还小，但到底也该忌讳些才是，怎么万岁爷偏偏就这样不管不顾？」 惠妃摇头道：「谁知道呢？不过万岁爷心疼女儿总比心疼儿子好，如今那位爷心疼女儿，本宫听说内务府往几位格格屋子送东西都送得更勤快了。从前宫里的格格总比阿哥短命，这位爷如今心疼女儿，也算是为从前去世的那些女孩子攒阴德了。」 嬷嬷嘆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另一边的永和宫里，林叶正在看望刚出生的小格格。因为之前四阿哥的关系，他对德妃的感观总觉得有些微妙。 德妃似乎察觉到了林叶的冷漠，她柔声笑着对林叶说：「万岁爷给小格格取个名字吧。」 林叶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卧榻上休息的德妃，意有所指道：「你才是生她养她的额娘，她的名字你来取吧。」 德妃的脸白了一瞬。她原想着万岁爷给小格格赐名，也是给小格格的一份荣宠，没想到皇上居然拒绝了。 她脸上露出更灿烂的笑容：「她是臣妾的小宝贝，那就叫她塔娜吧。」 塔娜，是宝珠的意思。 第25章 贵妃 德妃生完了孩子，后宫里剩下怀孕还没生的就只剩下钮枯禄氏贵妃了。恰好山东巡抚派人进献了滨州大红枣，红彤彤地十来筐，煞是喜人。林叶命人分别给两位太后送了两筐，给皇贵妃佟佳氏送了一筐，给几位有孩子的妃嫔送了半筐，剩下的一股脑儿都送去了钮祜禄贵妃所在的永寿宫。 红枣是顾问行亲自送到永寿宫的，红枣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皇上对钮枯禄贵妃的这一片心意。君不见除了两宫太后和皇贵妃，贵妃娘娘得到的红枣数量是这宫里的独一份嘛。往常那些年，钮钴禄贵妃虽然贵为贵妃，但其实并不受宠，她之所以得封贵妃全是因为她的家世和姐姐是曾经的皇后，是以往常她得到的赏赐都和四妃等同，甚至有时会屈居宜德二妃之下。 如果林叶知道顾问行此时的所思所想，一定会大喊冤枉，他除了在中秋宴上远远地看了眼坐在下方的钮钴禄贵妃，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连她长怎么样都没看清，哪来的什么心意，不过是觉得红枣对孕妇身体有益罢了。 钮枯禄贵妃见皇上送了东西来，也没说什么，只冷冷地道了一声皇恩深厚，向着东边摇摇一拜，便又重新坐回了榻上。 顾问行站在底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显得颇为尴尬。他不禁心里嘀咕，这位贵妃娘娘未免也太冷淡了些，难怪早年得万岁爷不喜。 第36页 钮钴禄贵妃见顾问行还站在下面，不由得看向他：「你怎么还不走？」 顾问行得了应，立马答道：「奴才这就走。」他又抬头看了眼钮钴禄贵妃：「娘娘可有什么话想要奴才带给万岁爷的？」 钮钴禄贵妃明显楞了一下，半晌才道：「我想额娘了，能否请皇上下旨让额娘在我临产这几日进宫陪着我？」 顾问行点头道：「奴才会将娘娘的话转告给万岁爷的。」 …… 顾问行回了干清宫，便向林叶禀告了钮钴禄贵妃想念母亲的事。 林叶道：「贵妃持一宫符节，自己便可以召母亲入宫，怎么还需要朕亲自下旨意？」他倒不是不同意钮钴禄贵妃的请求，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一旁的梁九功插话道：「奴才觉着，贵妃娘娘指的额娘可能并不是果毅公夫人。」 林叶看向他：「什么意思？」 梁九功解释道：「万岁爷怕是忘了，贵妃娘娘并非果毅公夫人所出……」 林叶听了梁九功的解释，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简单来说就是钮枯禄贵妃并不是果毅公遏必隆的正牌夫人所生，而是侧室所生。这位侧室生了一子二女，分别是孝昭皇后——康熙的第二任老婆、钮钴禄贵妃——康熙小老婆兼小姨子，还有遏必隆的第三个儿子法喀。 按理来说，这位侧室夫人都生了一位皇后加一位贵妃了，遏必隆早就该为她请封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遏必隆的正牌老婆太厉害的缘故——第一个老婆是英亲王阿济格的和硕格格，现任老婆是颖亲王萨哈廉的长女，总之都是骄傲的宗室格格，导致遏必隆一直没有给这位侧室夫人请封。 而康熙十八年新修了宫规，只有宗妇才能持宫妃所赐符节奉诏入宫，所以这位侧室夫人连进宫看望女儿的资格都没有。 林叶了解了情况，顺手下诏让这位侧室夫人入宫陪伴钮钴禄贵妃，直到贵妃生产完修养好身子再出宫。反正永寿宫空房间多的是，这位夫人可以在宫里多住几个月。 至于遏必隆，家里大小老婆那么多，一大把年纪也不缺人伺候，不必在乎他的感受。 林叶下完圣旨的第二天，钮钴禄贵妃就在永寿宫见到了自家额娘。 她入宫多少年，就有多少年没有见到额娘了。 额娘的两鬓已经斑白，眼角也有了细纹，明明钮钴禄贵妃印象里的额娘还是风华正茂，如今却已经垂垂老矣。 钮钴禄贵妃扑进额娘怀里，声音带着哭腔：「不过五年未能得见额娘，额娘怎么老了这么多啊？」 老夫人把女儿搂进怀里，用中指使劲敲了一下钮钴禄贵妃的额头，假意生气道：「胡说，我哪里老了？」 钮钴禄贵妃立刻捂住额头：「额娘不老，额娘一点也不老，是女儿方才看错了。额娘换上我的衣服，旁人肯定说你是我的妹妹呢。」 一旁的嬷嬷宫女们都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是，老夫人年轻着呢，一点也不显老，明明是十八一枝花。」 老夫人被逗笑了，拧着钮枯禄贵妃的嘴：「小狭促鬼，都当额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钮钴禄贵妃用厌烦又复杂的情感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是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都要当额娘了。」 老夫人见钮钴禄贵妃神色不对，连忙挥手让屋中的众人退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老夫人和钮钴禄贵妃两个人，她才嘆了口气道：「你还没忘了那个孩子？」 钮枯禄贵妃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他陪我一起长大，教我骑马游猎，我们互相许诺终生。我总以为，既然姐姐已经入宫当了皇后，便没有我什么事了。没想到，姐姐死在了这座囚笼里，我也被困在这座囚笼里。」 钮钴禄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珠滚落：「为了让我死心，阿玛亲自命人处置了他，让我连他的全尸都看不到。」 「额娘，这就是我的命吗？我好不甘心。」钮钴禄贵妃看了一眼隆起的肚子，「额娘，我不喜欢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一点也不喜欢。」 老夫人嘆了口气，起身从旁边的梳妆檯上拿了一把桃花檀木梳，坐到钮钴禄贵妃身边：「额娘好久没有给你梳头了，今日重新为我儿梳一遍吧。」 她轻轻解开女儿的头髮，口中唱道：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钮枯禄贵妃讽刺地笑了一声。自从她进宫的那一刻起，这些就再无可能了。 老夫人嘆息：「他还活着。」 「额娘，你说什么？！」 第26章 拜师 钮钴禄贵妃颤抖着声音，回头看向母亲，满眼的不可置信：「额娘，你说什么？」 老夫人嘆了口气：「我是说，当年和你情定终身的那个人，他还活着。」 钮钴禄贵妃紧紧抓住母亲的手：「额娘、额娘，我、他……他在哪里？」 老夫人垂下眼眸，轻轻道：「他在西北从军，侍于萨布素将军帐下。」 「可、可是……当年父亲告诉我，他已经死了，被法喀亲自处死的。」为此她一直恨着法喀，宁愿抬举阿灵阿这个异母兄弟也不愿意抬举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第37页 她的亲弟弟处死了她的爱人，多讽刺，多可笑。 老夫人嘆道：「当年法喀带人把那孩子骗去京郊，中途那孩子察觉出不对，便跑了。他跑去西北投军，如今大小是个将官了。前些日子他命人给我传了信，说他至今未娶，未曾忘记当年之诺。」 钮钴禄贵妃从惊喜中渐渐缓过神来：「就算他还活着，没有忘记誓言又如何，我早已深陷这囚笼之中，挣不脱，逃不了，就算我知道他还活着，我又能做什么？」 老夫人道：「原本，我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只是看女儿憔悴至此，实在是于心不忍。她道：「若是你真要出宫，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钮钴禄贵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道：「昔日武媚出宫为女道士，后来被高宗换了一个名目接回宫廷。你若是想出宫，大可以用同样的法子。只是……只是你可曾考虑你肚子里的孩子？」 钮钴禄贵妃摸着肚子，慢慢道：「他既已经成形，我也不忍心打掉他。只把他留给龙椅上的那位就是了，这宫里总不会缺这孩子一口饭吃。」 她看向母亲：「额娘，就算不是为了他，我也想要出宫。我无法想像，我要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度过我之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额娘您说过，我是像风一样的孩子，风是不会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的。」 老夫人点点头：「额娘知道，额娘会帮你的。」 永寿宫内的密谈并不为人所知，另一边的干清宫内，林叶正在和大臣们商议重开广东海界的事情。 前些日子随着施琅收復台岛，两广总督吴兴祚的摺子也随之跟来，上奏请求重开广东一带的沿海边界。 之前因为施琅率领福建水师在东海一带打仗的关系，朝廷下令封了东海，平民片帆片舟不得入海，几乎断了沿海一带以牧鱼为生的渔民们的生计。吴兴祚身为两广总督，自然关心自己治下百姓的生活。施琅刚打完胜仗，他就上奏请求重开边海了。 这事确实是件大事，在场商议的大臣没有一个反对的。既然仗都打完了，东海南海当然是没必要让人封着了。他们现在要讨论的，不过是先开哪个省，重新开海之后的政策有什么变化罢了。 有说先开两广的，毕竟两广总督吴兴祚的摺子最积极嘛，其他省份现在还没有动静呢。 也有人说开江南省，毕竟这地方富硕，开海之后得益更多。 更有人说多开几个的，毕竟沿海一带的百姓困苦已久，越早开海百姓们也能越早恢復正常生活。 林叶把大臣们的观点都总结了一下，干脆把直隶、山东、江南、浙江、福建、广东等省份的禁海条例都取消了。渔民们本就是依靠打渔为生，没有海他们吃什么。 只是当年禁海时朝廷下令把渔民内迁，渔民们把行李都带走了，但房屋土地之类的却带不走。所以还是要派大臣查明之前百姓迁居时遗留的房屋土地等财产，将这些东西归还到原来的主人手里。 林叶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命人细细查清，以防出现豪富侵占百姓家产的情况。杜瑧、席柱，你们去广东、福建两地处理此事。」 「金世鉴、雅思哈，你们往江南、浙江两地专责此事。」 「至于直隶和山东，就由当地官员负责清点，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 林叶道：「你们先下去吧。晋卿留下。」 众人相继退出干清宫，只留下了李光地。晋卿就是李光地的字。 林叶在了解朝堂之后，对李光地颇有好感，他对身边伺候的顾问行道：「让人给晋卿搬把椅子。」又对着李光地道：「晋卿坐下陪朕聊聊吧。」 小太监很快就搬来了椅子。 林叶和李光地中间就隔了一张小桌子，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林叶先起了话头：「晋卿擅长识人，之前你和熙止一力推荐施琅为将，如今他果然胜了。平定东海，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熙止是福建总督姚启圣的字，之前正协助水师提督施琅收復台岛。 之前康熙为了平台，让朝中大臣推荐平台将领，姚启圣和李光地都推举施琅出任福建水师提督。当时施琅的身份还很敏感，他是郑成功的手下，前朝降将，又曾经两次叛清，若不是有这两人的一力保举，康熙还真未必能下定决心启用施琅。 李光地忙道不敢：「这举荐之功，当首推姚大人，臣也不过是跟着推举一二罢了。」 林叶道：「晋卿又何必自谦，不过今日留下你，却是为了旁的事情。」 李光地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皇上请说。」 林叶连忙拉着他坐下：「不必如此，不过是咱们君臣二人说说闲话罢了。」 林叶继续道：「之前熙止递上摺子，道旧疾復发，恐再难担重任。朕虽然已经命人尽力救治，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又是军旅出身，常年病痛。朕虽盼望晋卿身体安康，但到底如何还看天意。他如今是福建总督，若是他退下来，晋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姚启圣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在现代早就是退休的年纪了。但他退下来好说，谁能去当这个福建总督，林叶却需要李光地帮忙出出主意。 李光地笑道：「万岁爷心里早有谋算，何必微臣多言。」 第38页 林叶心底确实有个人选，那就是刚刚立下大功的施琅。但施琅这个人吧，实在是一言难尽，他带兵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但管理地方政务就不太行了。再加上这人性格易燥易怒，林叶实在不敢让他管理一地事务。然而福建总督的职能就是掌管福建一地的军事、行政大权，所以林叶还在纠结当中。 李光地道：「皇上若是不放心，大可再设一个巡抚。」 听了李光地的话，林叶更纠结了。巡抚和总督的职权差不多，都是掌握行政、军事、监察大权的高级地方官员。有些地方只有总督，有些地方只有巡抚，但有些则既有总督又有巡抚，这主要是为了让两名大员之间互相监督牵制。但这样做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双方很容易互相扯皮推卸责任。 这个时候的官制其实问题很大，林叶早就想改了，但因为整个朝廷盘根错节，他又不知从何处下手。若是姚启圣这次成功退下来，干脆就先从福建开始改革吧。 林叶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和李光地谈起另一件事：「朕想请晋卿为太子太师，悉心辅佐太子。」 康熙后期，康熙之所以会和太子胤礽闹出矛盾，一方面是因为康熙年纪大了疑心病重，另一方面则是索额图等人的撺掇。李光地为人稳重，经验丰富，让他做太子的老师最好不过。 能教导一国太子，自然是一种荣幸。李光地起身拱手：「微臣领命。」 林叶吩咐顾问行：「派人去把太子召来。」 胤礽很快就跟着顾问行到了干清宫，他向林叶行礼道：「儿臣拜见汗阿玛。」 林叶示意胤礽看向李光地：「晋卿是朕为你找的太子太师。」 胤礽拱手向李光地行了一礼：「学生给先生请安。」 林叶摇头，他让李光地坐下，然后对胤礽道：「给先生磕三个头。」 胤礽一下子愣住，他生下来便是太子，是这世上第二尊贵的人。自出生以来，他除了给列祖列宗磕过头，就只给汗阿玛磕过头了。 但汗阿玛说的话，他又不能不听。他只好调整好心情，艰难地跪了下去，向李光地磕了三个头。林叶从小太监手上的托盘里拿走一杯茶，递给胤礽。 胤礽明白了汗阿玛的意思，双手将茶盏递到李光地面前：「学生请先生喝茶。」 李光地连忙双手将茶盏接过，喝了一口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忙道：「太子殿下快请起。」天知道皇上让太子殿下跪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底有多慌张。虽然他也算是久经，但到底没有经歷过这种事，刚才完全是凭一口气在面上强撑着。如今这口气泄了，不免就有些慌乱。 林叶道：「朕今日便会下旨封晋卿为太子太师，等晋卿今日回府大概就能收到消息了。朕和太子还有些话要说，晋卿就先回去洗洗吧。」 李光地道：「微臣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 林叶看向胤礽：「知道朕今天为什么叫你给李光地磕头吗？」 胤礽摇头：「儿臣不知，请汗阿玛严明。」若只是因为李光地被封为太子太师就要胤礽给他磕头，那这太子也太廉价了。更何况太子三师不仅是官职，更是一个荣誉称号，朝中挂了这个名头的大臣多得是，难道要太子胤礽一个一个跪过来吗？ 林叶道：「胤礽，你生下来便是太子，你知道站在高台之上，却不知俯身下却，这不好。」 胤礽忍不住反驳道：「可帝王本就居于庙堂之高，何须俯身下却？就像汗阿玛，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汗阿玛更尊贵的人吗？」 这便是观念上的差异了。胤礽自小就是被康熙、太皇太后等人宠爱着长大，不识人间疾苦。他天然地认为，皇室是最尊贵的，他不需要考虑底下人的想法，只要学会发号施令就好。他有时候，会缺乏一定的同理心。他是太子，他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观点，就算他是错的，因为他是太子，那他也是对的。 林叶正想说些什么，便看见一个传令官闯进来跪在他面前：「报——」 「——启禀皇上，崞县地动，太原府一带受灾严重，死伤五万余。」 「你说什么！」 第27章 赈灾 崞县大地震，死伤五万余。 林叶立刻顾不上教育孩子的问题了，孩子可以慢慢教，但人命却只有一条。 他立刻下令把朝中重臣召来干清宫议事。胤礽见事情发展如此紧急，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汗阿玛，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林叶摇头：「不，你留下来一起听。」 朝中重臣很快就在林叶的急召中赶到了，个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大概都是被小太监拖着跑来的。 众人知道皇上召见他们是为了商议崞县赈灾的事情，但却不想太子胤礽也待在这里，一时间有些诧异。毕竟太子才不过十岁上下，尚未出阁读书，难道皇上这么早就打算让太子在一旁听政了吗？ 林叶道：「户部尚书何在？」 听到皇上的声音，重臣们纷纷收敛了心思。户部尚书出列道：「微臣在，还请万岁示下。」 林叶直接问他：「崞县情况到底如何？百姓伤亡几何？该准备多少物资？」林叶刚开始听到这个崞县地震消息的时候确实有些慌乱，但在等大臣们来的这段时间，他突然回过神想起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有非常完备的救灾制度了。 第39页 虽然这时候的人们并没有仪器能测出地震的级数，但他们根据灾害的严重程度，把受灾情况分成了十个等级，一级最轻，十级最重。就像这次崞县地动，当地的官员要迅速把受灾程度、受灾范围和受灾日期报告给上级长官，再由上级长官层层上报给户部。随后户部根据上报的受灾情况，组织物资进行赈灾。 户部尚书道：「启禀皇上，山西巡抚穆尔赛奏报，太原府多县均有震感，其中以代州、崞县、繁峙三地最为严重，崞县庐舍被毁坏六万余间。」 林叶道：「之前传令官说死伤五万余人，可是真的？」 户部尚书解释道：「穆尔赛奏报人数只为万余人，怕是传令官一时心急，说错了吧。」 林叶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情况还是很严重，但到底没有一开始那么严重了。他看向殿中众人：「这次赈灾，众卿觉得该派谁前往？」赈灾这事情不难做，但重要的是赈灾的官员要清廉爱民，真正把物资送到灾民手中。 李光地出列一步，言道：「臣推荐翰林院侍讲施世纶。」 施世纶是施琅的儿子，得了父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林叶看过《施公案》，自然知道他为人清廉正直，从另一个方面说，施世纶可以算是清朝的包青天了。不过施世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讲，还没有成为将来的清官大佬。 索额图看向他反驳道：「施世纶年轻未经事，怎可担此重任？臣举荐吏部郎中撒索。」 林叶道：「既然如此，便以吏部郎中撒索为赈灾主使，施世纶为副使，户部将物资准备好，即日起前往崞县赈灾。」 商议结束，大臣们陆陆续续离开，林叶累得趴倒在龙案上一动也不想动，处理政事实在是太费脑子了，既要考虑这个又要考虑那个，好不能出一点错，不然遭殃的就是天下百姓。而且这几日的事情都是林叶自己独立解决的，并没有依靠康熙的力量，他在有些问题上的看法和那个康熙不同，必须学着自己处理解决。 一声清脆的声音，一杯茶放在了林叶面前。胤礽乖巧道：「汗阿玛请喝茶。」 林叶心满意足地咕咚咕咚喝下小朋友端来的茶水，问他：「刚才学到了什么？」 胤礽想了一下道：「用人当慎重，不可妄为。」 也行吧。 其实林叶本来想说的是救灾如救火，民乃国之本。但胤礽这样说倒也不算错，只是他和林叶看得是事物的不同角度而已。这个孩子比林叶想像得更加理性，但—— 林叶看了这孩子一眼：「胤礽，这次赈灾，朕想派你跟着施世纶一起去。」 小太子一下子愣住：「汗阿玛想要我去做监军吗？是施世纶还是撒索有什么问题？」 林叶摇头：「不是，朕只是想让你出宫看看，你在此次赈灾中不需要做任何事。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个天下，看看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只有真的亲眼看过、亲身经歷过百姓的苦难，他才能成长成一个真正的帝王。 林叶了解过九子夺嫡的资料，康熙一废太子时，除了皇长子胤禵，其他阿哥明面上其实还没有生出夺嫡的野心。等到太子被废，一直被太子压在下面的阿哥们突然发现，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继承人是可以被拉下马的，一座阻隔在他们面前的高山倒下，他们努力一点也是可以够到那个位置的，于是夺嫡之心并起。 而康熙一废太子的直接原因就是十八阿哥胤祄的夭折。史书上说因为太子胤礽对这个弟弟的死无动于衷，再加上大阿哥胤褆的诬告和太子窥探营帐的行为，这才导致康熙下定决心废掉他亲手养大的太子。 如果史书上的记载是真的，太子胤礽确实对十八阿哥的死无动于衷，那造成他行为的原因是什么呢？ 林叶把自己代入这个身份想了一下。一个出生没多久就被立为太子的孩子，从小就被康熙和太皇太后宠爱着长大。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辈们宠爱他，兄弟们疏远他，奴僕们敬畏讨好他。这样长大的一个孩子，面对一个和自己年岁相差巨大的异母弟弟的死，他会有什么感觉呢？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他和十八阿哥的年龄相差太大了，大到都可以当十八阿哥的爹了。十八阿哥又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又夺走了父亲的宠爱，他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小孩子的死而伤心难过呢？其他阿哥或许还要假惺惺地到汗阿玛面前哭一会儿表达自己的兄弟之情。但他不用，他可是太子。 可是对康熙来说，无论是太子还是十八阿哥，都是他宠爱的儿子。但对于胤礽来说，十八阿哥只是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康熙为太子的无情大怒，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林叶觉得，之所以太子会得到被废的结局，一方面是因为康熙年纪大了疑心病重，另一方面就是这个孩子站得太高了，他被康熙养坏了。 孟子认为人应该有四心：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说，宫里的这些孩子就没有一个是合格的，尤其是眼前的太子。 林叶看向太子：「胤礽考虑得如何？若是你不想去崞县，朕也不会逼你。」 胤礽点头拱手道：「儿臣愿往。只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乌库妈妈吗？」 林叶认真想了一下，如果孝庄知道他把年仅十岁的太子派到刚发生地震的崞县，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林叶摇头：「这件事还是别让你乌库妈妈担心了。朕会派侍卫守护你周全，到时候你秘密跟着施世纶，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 第40页 胤礽认真点头：「儿臣知道了。」 林叶和胤礽一起出宫，打包把他送到了施世纶的府上。 施世纶看着眼前这两位能影响大清国运的大人物，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如今不过二十几岁，根本就没有什么为官的经验，更别提要在赈灾时照顾好太子了。 只见施世纶一脸苦大仇深，为难地看着林叶：「皇上，您看这事不妥当吧。太子千金之躯，怎可立于危墙之下？若是皇上想要让太子殿下体验民生，大可以带着殿下在京中逛逛。」至少京城的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而且就算出了事也不用他负责啊。 林叶笑道：「我自是相信文贤的本事，才敢把太子交到你手上。」文贤就是施世纶的表字，鬼知道林叶当初为了记住朝中众人的职位、姓名和表字到底花了多少工夫。而且朝中居然还有同名同姓的两个于成龙，简直让人记得崩溃。 施世纶知道皇上心意已决，只好苦着脸接手了十岁的小太子和跟在他身边护卫的四个侍卫。 临走前，林叶还对着施世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文贤应该是知道后果的。」 这话说的施世纶瞬间想要骂娘，只好颤巍巍对着林叶道：「微臣一定尽力护佑太子周全。」 林叶飘飘然地走了，留下施世纶和胤礽大眼对小眼。 因为赈灾队伍明天才出发，施世纶便先让下人去收拾院子，自己则陪着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 恰逢晚膳时刻，施世纶便问小太子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胤礽摇头：「孤并无忌口。」 施世纶：「那殿下可对什么东西过敏？」 胤礽下意识看向从小伺候他长大的大太监何柱，发现汗阿玛并没有让他跟来。但他从小到大的饮食起居都是何柱伺候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对什么东西过敏。于是他直接对施世纶直白道：「孤不知道。」 施世纶：「……」他好想把小太子打包送回紫禁城。 既然小太子不知道自己饮食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那施世纶吩咐厨房的时候只能事先让人剔除那些可能会使人过敏的菜色。 晚膳还没做好，施世纶只能陪着小太子闲聊。 胤礽问他：「施大人家里就这么几个下仆吗？汗阿玛要我……孤秘密跟着你，他们会不会泄密啊？」 施世纶生怕这位心智尚未成熟的太子殿下打什么鬼主意，他立马答道：「他们都是我施家的忠僕，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胤礽「哦」了一声，转了转眼睛道：「孤记得施家有个孩子是我五弟的伴读，施侍讲让他出来见我吧。」 因为尚书房执行星期制，今天按照星期来算的话应该是周六，正好是尚书房放学的日子。 施世纶无法，只好让儿子施延出来陪客。 施延出来见过胤礽，向他行礼：「草民拜见太子。」 胤礽学着汗阿玛的样子摆摆手：「无事，平身。」他想了想对施延道：「你多大了？」 施延答：「草民是康熙十五年生人，今年七岁了。」 胤礽见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说不出的自然飘逸，和小五那个只会撒娇的小屁孩一点都不一样。但就算这样，他弟弟也是最可爱的。他有些好奇问道：「当初小五怎么选的你啊，他居然会看上你？」 施延：「……」这种满脸不屑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啊？五阿哥当初缠着他要他做伴读，太子却是满脸不屑，一副我弟弟选你是你的荣幸的狗样子，真是让人火大。而且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太子和在宫里是相比，好像更跳脱了些。明明在宫里时是一板一眼的兄长模样，到了宫外就换了一副模样，似乎更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了。 不过胤礽也不需要他回答：「不过小五既然选了你，你就待在他身边好好伺候。哎，反正汗阿玛一时半会大概也不会让我们随意换人。」 施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好在施延的沉默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不一会儿，施家的下人就送了晚膳进来。小太子命令施世纶和施延留下陪他一起用膳。 胤礽坐在主位上，看着端上来的菜色，怎么说呢，很寻常，粗糙得很，根本就没有像宫里烧出来的御膳那般精緻。 施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再加上施世纶职位不高，所以家中并没有多少余财。今天的这一顿，已经是为了招待太子特意准备的了。 胤礽不是挑食的人，这些菜他倒也吃得下去，只是—— 他指着一道黄绿相间的菜问施延：「喂，小伴读，那是什么菜？」 施延看了一眼那道菜，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那是黄瓜炒鸡蛋。」 胤礽奇怪道：「那是黄瓜？它怎么长这个样子，我记得黄瓜是丝状的，而且没有这么绿啊？」他夹了一根黄瓜，咬了一口，墨绿色的皮略微带点苦涩，里面浅绿色的部分倒是和他在宫里吃到的味道差不多，但施延家的黄瓜明显更加清脆可口。 施世纶听了太子胤礽的话有些无奈，他终于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让他把太子带到崞县了。太子他已经不是不识人间疾苦的问题了，而是他整个的生活环境就和平常百姓不一样。这样的太子，要怎么才能认识到，贫苦百姓能好好地活在世上就已经是一件艰难幸运的事情了。 第41页 他开口解释道：「太子爷在宫里吃到的黄瓜大概是削皮切丝的，但微臣府上厨娘厨艺不精，只会把黄瓜切得大段些清炒而已。」 胤礽点点头：「有意思，待会儿让人送根完整的黄瓜来让孤看看吧，孤还没见过黄瓜长什么样呢。」 施世纶无奈应了一声。 晚膳很快吃完，胤礽吃得很是满足，他今天认识了不少没见过的菜色呢。 下仆听从施世纶的指令将一根完整的黄瓜送了上来。因为如今已经是晚上了，傍晚时买回来的新鲜菜如今也已经略微有些干瘪。 胤礽将那根黄瓜拿在手上细看，只见黄瓜表皮的颜色比他书案上那个翡翠镇纸的颜色还要更深一些，表皮上间隔着布满了白色的小刺。胤礽摸了一把小刺，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扎人。 胤礽看完了黄瓜，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便将它还给下人。 施世纶吩咐道：「你不必把黄瓜送回厨房，直接送到我书房去吧。正好可以当做我今晚的宵夜。」 胤礽奇怪道：「施大人不让厨娘将这瓜烹饪一番吗？」 施世纶：「……」 施延实在受不了了，他干脆拿过黄瓜「咔嚓」一声掰成两截，一截递给太子胤礽，另一截放在自己嘴里咬了一口：「太子殿下，黄瓜是可以生食的。」 胤礽拿着黄瓜咬了一口，嘴里含煳道：「唔，小伴读，你身上的君子之风不见了。」不过黄瓜生吃还是很好吃的，胤礽默默想。 第二日一早，施世纶命下仆叫醒胤礽，用过早膳之后就匆匆往集合处赶去。 吏部郎中撒索早已等在城门处，他见施世纶来了，遥遥地向施世纶拱手打了个招唿，施世纶也向对方招唿了一声。 虽然施世纶是由李光地推荐的，撒索是由索额图推荐的，但两人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矛盾，所以相处起来还算良好。 崞县位于山西境内，距离京师并不遥远。因为此行是为了赈灾，一行人赶紧赶慢，快慢加鞭，当天晚上就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崞县境内。 山西巡抚穆尔赛此时正在和崞县县令勘查崞县受灾情况，听说两位京城派来赈灾的钦差到了，连忙和崞县县令一起赶到城门处迎接。 穆尔赛见众人风尘僕僕的样子，深受感动，知道他们肯定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连忙道：「两位钦差大人辛苦了，还请随我入城，洗漱一二用过饭食再商议如何赈灾。」 施世纶和撒索连忙道好，于是众人一起进城。 之前在城门处的时候众人只觉得城墙略微有些破损，情况倒也不是特别严重。但等到一行人踏入城门，他们才发现崞县的受灾程度已经严重如斯。 街道两边大半的房屋都已经塌陷，露出屋内乱糟糟的家具和床榻；数不清的人躺在道路边哀嚎，身下只铺着简陋的床垫和稻草；衙役们领着城中的青壮年在城中塌房里四处寻找倖存者，却只抬出穿肠烂肚的尸体；妇人忙着在街边烧水做饭，还要照看躺在街上的病患。 原本轻松的一行人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情况比朝中预计地还要严重啊。 穆尔赛领着前来赈灾的众人到达崞县府衙前：「幸好崞县府衙前两年才翻新过，是以在此次地动中并没有多少损坏。我已经命衙役为大家准备了热水饭食，还请诸位先休息一二，等戌时我们再进行赈灾事宜。」 众人在衙役们的带领下纷纷散去，前去自己的屋中洗漱。 施世纶见衙役已经把热水饭食送上来了，便让他们退了下去，只留身边的人伺候。等到屋里只剩下自己人，他才看向太子胤礽：「殿下快去洗漱一二吧。」 胤礽之前看了街道上的惨象有点呆愣，这是听到施世纶说话，就让侍卫把热水抬到了内屋去梳洗。 施世纶也用热水简单地擦洗了一把脸和脖子，往内屋看了一眼。老实说，他今天对太子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今日众人快马加鞭地赶路，他原本以为这位娇气的太子殿下应该受不住才是，没想到他没有喊苦也没有喊累，全都默默地承受了下来，这倒是让施世纶对这位不识人间疾苦的殿下有些改观。 其实今天之所以能走这么快，也是因为队伍里几乎没有文弱的书生。施世纶虽然是翰林院侍讲，但他父亲施琅是军旅出身，施世纶从小就被打熬出一副好筋骨。至于撒索，他是满人，骑射武功更是不在话下。若是当初林叶派了个柔弱的文臣或者是上了年纪的老大人，这次的行程绝对不会有这么顺利。 胤礽洗漱完出了内屋和施世纶一起用膳，施世纶另外捡了些饭菜让几个侍卫在另一桌用膳。这时候能当御前侍卫的人都是家中长辈在朝中为官的衙内，比如领头的那个高大侍卫就是大学士明珠的长子纳兰性德。太子可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施世纶却不行。 桌上的菜很是简陋，全是素菜不说，滋味也不好，还不如昨天施家的菜色。胤礽咬了一口馒头，口感又糙又硬，老半天都咽不下去。胤礽急忙喝了一口热汤，这才把这掺杂了高粱的馒头咽了下去。 施世纶见太子胤礽食不下咽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们是来赈灾的，不是来享福的，当然不可能吃到什么好东西。他劝胤礽道：「若是殿下咽不下去，不妨将馒头掰碎了泡进热汤里，泡得软和些再吃。」 胤礽闻言按照施世纶教的法子做了，这样的吃法果然让嗓子好受了很多。但馒头泡在汤里，黏黏煳煳的，胤礽的食慾也跟着降低了。没办法，他只好捏着鼻子吃下去了。 第42页 用完晚膳，众人到前面的厅堂集合。山西巡抚穆尔赛这才发现副使施世纶身边带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 同行赈灾的的吏部郎中撒索早在出发的时候就发现施世纶身边带了一个孩子，只是这个孩子满身贵气又没有耽误行程，也就没说什么。他倒是没敢往皇子阿哥身上猜，倒是觉得是哪个亲王家的孩子被父母扔出来讨生活了，毕竟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就因为如此，虽然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胤礽，但都没有对他的存在发表任何意见。一个孩子罢了，只要不碍事，管他做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赈灾之事。 穆尔赛向众人介绍道：「相信大家已经看到崞县的情况了，但其实崞县县城中的情况还不是最严重的的，更严重的是县城外边的山村。县城中好歹还有不少衙役可以帮忙，也有药堂可以提供药物，但外边的村子地广人稀，我手下的人根本来不及救治。」 「好在这场地动是发生在秋收之后，百姓们尚且不缺少粮食，但房屋损坏，他们缺少御寒的衣物和治病的药草。如今夜里寒冷，也不知道百姓要怎么熬过漫漫长夜。」 施世纶道：「我倒是在书中看到过可以用稻草芦苇搭建简易小窝的办法，能够暂时帮百姓们度过夜里的寒冷。我等会儿把草图和搭建方法写出来，但这也只是临时之策，还需尽快修建屋舍才是。」 撒索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地动中去世百姓的尸体还需要尽快裹上石灰掩埋，以免引来疫病。还有地动之后的井水不可饮用，恐生疫鬼，穆尔赛大人，城中可缺水？」 穆尔赛道：「城外有河萦绕县城，城中用水问题暂时没有。我已经勒令城中百姓，若要饮水必须烧开之后再饮用。」 施世纶总结道：「所以归根到底，就是缺药草和缺人力。药草我们已经带来了，人力要去哪里找呢？从山西其他府县的百姓中徵集吗？」 胤礽插嘴道：「山西太原和大同不是都有八旗驻防地吗？既然赈灾人手不足，从军营调一部分兵马来帮忙赈灾不就好了？」 穆尔赛一时有些无奈：「我虽为山西巡抚，但山西境内并无兵匪之乱，怎可轻易调兵？」穆尔赛身为山西巡抚，确实有调兵的权利，但这个权利是基于山西境内出现叛乱、匪乱或者外敌入侵之类的情况。地动救灾，并不在这个调兵范围内。 他看了胤礽一眼，不打算和一个孩子计较，直接对施世纶道：「我们还要商议到很晚，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施大人先让这孩子回屋休息，早点睡吧。」不要再胡乱插嘴了。 胤礽见穆尔赛完全没有打算採纳自己的意思，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有点气恼，刚想反驳便被施世纶拍了拍肩膀暗示了一下。 无法，他只好气沖沖地跑回了县衙内为他准备的院落。 胤礽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颇有些闷闷不乐。他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啊，既然崞县赈灾缺少人手，干脆让太原驻防营的兵马前来帮忙啊。既然剿匪可以调兵，那赈灾当然也可以调兵啊。反正两者都是有益民生的事情，差别又不大，干嘛拘泥于规矩和形式嘛。 从小到大，除了汗阿玛，还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呢。如果不是施世纶刚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一定会—— 他一定会怎么样呢？汗阿玛又不许他暴露身份，哎。 胤礽心里闷闷地想着，渐渐地睡了过去。 「轰隆隆——轰隆隆——」一声惊雷巨响将胤礽从睡梦中吵醒。他迷茫地用手揉了揉眼睛，发现外面已经下起瓢泼大雨。他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些躺在道路两旁的伤员，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往议事的厅堂走去。 等他走到那里，才发现厅堂上都躺满了伤员，而之前在那里议事的几位大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转头往身后看了一下，问跟在他身边守护的御前侍卫们：「施侍读和其他大人呢？」 为首的纳兰容若答道：「因为夜里天降大雨，很多伤员们还躺在大街上，几位大人已经出去调度人手找尚且完好的空屋子安置伤员了。」 厅堂里密密麻麻躺着的伤员让纳兰容若有些不知道往哪里下脚，也更加担心太子的安慰：「主子，天还没亮，您再回屋休息一会儿吧。」 胤礽看了一眼周围的伤员，茫然地跟着侍卫们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里，胤礽坐在床上却睡不着，之前伤员遍地的哀嚎声不停传进他的脑中，鲜血淋淋的断肢，破肠烂肚的伤口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有种莫名的情感闷闷地压在心里，压得人难受，可胤礽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纳兰容若守在屋子外边，见屋内的灯一直没有吹灭，不由敲了一下门：「主子，您还不睡吗？是因为雷声太大了吗？」 胤礽在屋内道：「嗯，我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纳兰侍卫陪我进来聊会儿天吧。」 纳兰容若应了一声，吩咐手下注意戒备，自己进了屋子关好门。他进了内屋一看，太子爷果然安静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纳兰容若连忙给胤礽倒了一杯温水，上前轻抚他的背嵴：「太子爷喝点水吧，可是刚才被雷声惊到了？」 胤礽默默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心里舒服了不少。 第43页 他看向身边的这位纳兰侍卫，他虽然任职御前侍卫，但却是有名的大才子，同时也是纳兰家的怪胎，跟他阿玛明珠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汗阿玛才放心地让纳兰容若来守卫他的安全。 胤礽看向纳兰容若：「孤记得纳兰侍卫的名字是纳兰性德，可有什么来歷说法？」 纳兰容若沉默了一瞬，答道：「微臣回太子爷的话，《易经》上说：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父亲希望我能做个君子，给我取名成德，但因为后来殿下出生，不慎撞了殿下的名讳，所以将微臣改名为性德。」 康熙早年生下来的孩子一直养不活，康熙为了留住孩子，就给现在的大阿哥、当时的五阿哥取名保清，给当时的七阿哥、现在的太子胤礽取名为保成。而纳兰性德原名纳兰成德，和当时的小太子保成撞了一个「成」字，虽然说是纳兰容若比太子保成先出生先取的名字，但皇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他撞了太子的名讳，他就得改名。 胤礽：「……」胤礽瞬间有点尴尬，这话题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了。难怪现在汗阿玛给兄弟们取名用得都是生僻字，若是用常用的字给阿哥们取名，他有七八个兄弟，百姓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胤礽道：「这、这样啊。咳，对了，外面情况那么紧急，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纳兰容若道：「微臣虽然理解太子爷的一片爱子之心，但外面情况复杂，臣并不能确定那些伤员里会不会混杂着不轨之徒，所以微臣建议殿下最好还是待在屋里为妙。」 胤礽摆摆手，心想这里又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能出什么大事。况且汗阿玛让施世纶把他带到崞县来，本来就是为了让他体验民生疾苦的。现在外面有那么多伤员，不正是最好的机会？他虽然不会医术，但帮忙递个东西换个药之类的事情他还是会做的。 胤礽下定决心到厅堂帮伤员上药，纳兰容若劝阻无法，只好命人紧紧相随，跟着太子爷一块去了。 厅堂里人员繁多，又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散发出混合着血腥味和汗臭味的诡异味道。几位大夫正在其中忙碌，听说这位明显看衣着就不简单的小公子要来帮忙，连忙拒绝。直到胤礽帮忙包扎了一个伤员的小伤，大夫们见他手法纯熟，这才同意让他帮忙。 胤礽包扎伤口的技术还是之前在宫里上骑射课的时候学的。当时他、大阿哥、三阿哥一起学骑射，谙达师父教给他们的第一件本事不是如何拉弓上马，而是学会如何包扎伤口。学武之人受伤是经常的事，只有知道人的要害所在，才能更好地精进武艺。 当时胤礽为了超过大阿哥胤褆，拼命练习，还特意召来宫里擅长外伤的太医请教，这才熟练掌握了这个技能。 太子都亲自动手帮忙救治伤员了，剩下的几个侍卫自然不能干看着什么也不干。他们只好尽量在离太子殿下近一些的地方帮忙，让殿下处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伤员不停地被送进这间议事堂，在处理好伤口之后又被送走。胤礽忍受着他们身上难闻的气味，就这样忙碌了一个多时辰，雨渐渐停了，天也开始变得亮堂起来。 就在胤礽打算回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匕首突然向他袭来—— 他只听见背后纳兰侍卫一声大喊：「主子小心——」 小朋友会不会受伤呢？ 给所有评论的小可爱发红包呀 第28章 掉包 纳兰容若眼见伤员中有一人持刀向太子袭去，而太子此时背对刺客，闪躲不及。 情急之下，他直接向太子胤礽扑了过去，匕首正好刺中纳兰容若的腰腹。纳兰容若护好太子，向刺客重重踢了一脚，旁边反应过来的侍卫连忙上前将刺客按倒在地。 因为出现了刺客，屋中的大夫和伤员都慌乱尖叫起来，厅堂内瞬间一片混乱。 纳兰容若一边捂住伤口，一边护好身后的太子，往屋外退去。屋子里的人太多了，他无法判断哪些是刺客，哪些是真正的伤员。 就在这时，之前出去调度人手的施世纶和撒索等人走进院子，他们听见屋内一片混乱，不由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胤礽刚刚经歷过刺杀，小脸一片惨白。他见施世纶走进院子，不由想要到他身边去寻找安全感，却被纳兰容若一把拦下。 胤礽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疑惑道：「纳兰侍卫？」 纳兰若容除了自己的手下，不敢相信这里的所有人。明明太子是秘密来到崞县的，怎么会有刺客来刺杀太子？在这里知道太子身份的只有他们几个侍卫和施世纶，他和他的手下自然不可能把太子的身份泄露出去，那泄露太子身份的人会是施世纶吗？ 纳兰容若等到屋里几个侍卫出来护卫在他和太子身边，才忍着疼痛捂住腹部，对施世纶道：「施侍讲，议事堂的伤员中有刺客，请你立刻派人调太原八旗驻防地的兵马前来护卫。」没办法，就算施世纶是在场之中嫌疑最大的人，但在场的掌权者中也只有他才知道太子的身份，目前纳兰容若也只能向他求助了。 施世纶还没答话，旁边的撒索抢先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扯上刺客和调兵了？施大人，这孩子到底是谁啊？」他原本以为这孩子是京里哪个闲着没事干的宗室阿哥，但听这话头，似乎身份更加贵重啊，难道是宫里出来的？ 第44页 施世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对着身边的山西巡抚穆尔赛道：「请巡抚大人立刻派人围住议事堂，不——是整座县衙，仔细筛选里面的伤员。然后立刻到八旗驻防地调兵。」 他转头对着纳兰容若道：「纳兰侍卫先护送……回房休息吧，崞县其他地方都还乱着，待在县衙至少还有衙役们保护。」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崞县除了县衙几乎没有其他完好的建筑了，再加上他们人生地不熟，纳兰容若只能暂时将太子安置回原来的院子里。 一回到他们之前居住的院落，纳兰容若就不由往地上倒去，胤礽和身边的两个侍卫连忙将他扶到榻上，只见他的腹部已经鲜血淋漓，只是之前他穿着深色的衣服，语气又颇为平静，才让人没有察觉到。 胤礽惊唿一声，连忙吩咐身边的侍卫：「快去取药和纱布来。」 他们出行的时候习惯性往行李包袱里装了金疮药和纱布，如今倒是正好可以用上。 另一个侍卫小心解开纳兰容若的衣服，用干净的布擦洗伤口帮他上药包扎：「幸好这里有肋骨抵着，伤口倒不算太深，匕首只进去了一寸而已。只是这几日大人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移动了。」 纳兰若容皱起眉，没有说话。 一旁的胤礽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纳兰侍卫……」 胤礽的话还没说完，小院的门就被敲响，传来施世纶的声音：「臣施世纶求见殿下。」 胤礽求助地看了纳兰容若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就让身边的侍卫去开门。不一会儿，施世纶、穆尔赛、撒索就都走进了院子。 穆尔赛、撒索向胤礽跪下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穆尔赛道：「臣不知殿下到来，昨日有失礼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胤礽虽然昨天晚上还有点郁闷，但也稍微能理解穆尔赛不想听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子的想法。他摆手：「无事，不知者不怪，你们都起来吧。」 穆尔赛站起身禀告道：「臣已命人将议事厅内的所有伤患严加看管起来，努力追查刺客同党，同时也已经派人去太原调兵了，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胤礽点点头：「那个被侍卫们拿下的刺客呢？」 穆尔赛答道：「我们的人还在审问，初步怀疑为收元教徒。」 胤礽有些疑惑：「收元教徒？那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施世纶答道：「回殿下，收元教是山东单县人刘佐臣自创的一个教派，听说在山东一带发展壮大，所收教徒无数，已经引起了朝廷的主意。而且——」 胤礽道：「而且什么？」 施世纶道：「而且刘佐臣早年曾经加入过白莲教，收元教背后可能也有白莲教的影子。」 胤礽不屑，吩咐穆尔赛道：「白莲教不过是一群邪魔歪道罢了，不足为惧。仔细审问刺客，看看他背后还藏着什么东西。对了，去给纳兰侍卫找个大夫来。」 穆尔赛应道：「是。」他犹疑了一瞬，对着胤礽道：「臣已经命可信的衙役守护在院子周围，还请太子殿下放心。臣等……」 胤礽道：「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就去忙着赈灾的事情吧，不必再守着我了。」 穆尔赛等人拱手：「多谢殿下-体谅。」 等到穆尔赛等人走了，胤礽才看向纳兰容若：「纳兰侍卫觉得穆尔赛的话有几分可信？」 纳兰容若之前一直在怀疑施世纶，没想到太子居然怀疑穆尔赛：「殿下是觉得穆尔赛有哪里不妥吗？」 胤礽摇头，语气有点迷茫：「孤也不知道，只是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穆尔赛身为山西巡抚，因为崞县地动之事亲自到崞县处理灾情确实勤勉奉公，但不知道为什么，孤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至于施世纶，他相信汗阿玛的眼光是不会出错的，施世纶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旁边一个侍卫插嘴道：「殿下，大人，崞县地动不应该由崞县县令处理吗？咱们除了在被穆尔赛大人迎接进城的时候见过他之外，就好像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另一个侍卫也道：「好像真的哎。昨夜在议事堂诸位大人商议的时候那位县令没有出现，刚才也没有出现。就算县令的品级再低，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至于不来拜见太子殿下吧。」 胤礽被他们俩一提醒，摸了摸下巴：「好像确实有些奇怪。纳兰侍卫，你觉得呢？」 纳兰容若听了几人的分析，没有说话，在床榻里摸出一个长条形的木头盒子，递给胤礽。 胤礽好奇地把木头盒子打开，一边道问：「这是什么——圣旨？」 盒子被打开，露出了明黄色的一角。 纳兰容若解释道：「这是皇上临行前交给微臣，允许微臣调动山西兵马的圣旨，未到紧急情况不可使用。」 胤礽嘴里小声嘟囔道：「汗阿玛干嘛不直接把圣旨交给我啊，哼，真讨厌。」 纳兰容若假装没有听到太子说皇上的坏话，将圣旨交给身边的一个侍卫：「你悄悄出城，亲自去太原借兵，不得有误。」 那侍卫应了一声，走出屋子。 胤礽见屋中众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安慰道：「你们倒也不必太担心，现在崞县领头的这几个大臣都已经知道了孤的身份，总不可能他们全都包藏祸心吧。至于藏在背后的人，只要他不敢胆大包天明着袭击府衙，咱们的安全还是不足为虑的。」 第45页 崞县距离太原府不远，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出去借兵的侍卫就带着八旗驻防营的两千兵马赶到了崞县县城。 领头的佐领叫富察德庆，镶黄旗出身，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纳兰容若松了一口气，有了兵，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富察德庆前来小院拜见了太子，就直接派兵接管了崞县府衙。同时，胤礽也命他派兵卒帮助崞县百姓重新修建房屋。 那么问题来了，胤礽身边的侍卫比穆尔赛派出的人马晚出发，都已经从太原调兵过来，那穆尔赛去借的兵马在哪里呢？而且据富察德庆所说，太原八旗驻防营并没有收到来自山西巡抚穆尔赛的调兵命令。 小院里，太子胤礽、纳兰容若、施世纶、撒索都在，穆尔赛跪在院子里，面对胤礽的质问，一言不发。 半晌，他才抬起头看向太子：「还请太子殿下降罪，微臣并非『穆尔赛』。」 「什么？」 几个侍卫听闻此言，立刻护卫在太子胤礽身前。他们居然让一个身份不明之人和太子相处了这么久，实在是太失职了。 施世纶奇怪道：「你说你不是穆尔赛，那你是谁？」 「穆尔赛」答道：「微臣是崞县县令尔沙。」 胤礽：「……」卧槽，瞬间有汗阿玛讲鬼故事的味道了。 吏部郎中撒索觉得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仙子事情的发展了。先是赈灾副使施世纶身边带来的小孩突然遇刺，变成了宫里尊贵的太子殿下，然后之前一直跟他们从事赈灾之事的山西御史穆尔赛突然就变成了崞县县令尔沙。 吏部郎中撒索不禁发出疑问三连：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在做什么？皇上是派他来赈灾的，不是派他来破案的啊。 施世纶皱起眉，如果尔沙没有直言坦白，他们居然一直没有发现眼前之人的身份是冒充的。好在他没有对太子包藏坏心，不然就糟糕了。不过之前太子遇刺真的和他没有关系吗？ 胤礽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直接问他：「既然你不是穆尔赛，那真正的穆尔赛又在哪里？你可知道冒充朝廷命官是谋逆大罪？」 尔沙看向太子胤礽，直言道：「穆尔赛已经死了，臣无愧于心。」 给所有评论的小可爱发红包哦。 感谢读者「无恙」,灌溉营养液 +2 2020-11-16 00:43:38 第29章 原委 面对这样的情况，胤礽本应该是极度愤怒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尔沙为城中伤患百姓焦心的样子印刻在他心里，胤礽现在居然一点也不生气，他只是觉得很奇怪。 胤礽看向跪着的尔沙，他的背挺得很直，脸色丝毫没有慌乱和畏惧。胤礽问他：「穆尔赛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要假冒穆尔赛？」 尔沙脸上突然露出古怪又带有讽刺的笑容，他反问胤礽：「太子殿下，您知道山西巡抚穆尔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胤礽：「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尔沙狂笑起来：「山西巡抚穆尔赛，他可是姓赫舍里，满洲正黄旗人，大名鼎鼎的索相索额图的族亲。自他担任山西巡抚以来，山西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地动。可是殿下，太原一带，在穆尔赛担任山西巡抚之前可是经常发生地动的。您说，这位穆尔赛是不是有那齐天大圣的神力，能够镇住这地龙作乱？」 胤礽一阵沉默，之前养心殿尚书房的一些地理知识是汗阿玛自己亲自编的，虽然颠覆了他以往的世界观，但也并不是毫无道理。按照他之前学到的说法，所谓的地龙翻身不过是因为地下的什么波和什么波——他暂时没有搞清楚——发生振动引起的。有些地方因为一些原因，就是会频繁地发生地动，有些地动能被人察觉到，有些则察觉不到。 按照尔沙的说法，太原一带之前频繁发生地动，说明太原一带就是书上那种会经常发生地动的地方。如果说穆尔赛担任山西巡抚之后山西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地动，原因无非只有一个，他私自把山西地动的消息对朝廷隐瞒了。这也不难理解，朝廷对地动之类的灾害的审查非常严格，山西地动会影响穆尔赛的政绩，万一哪一点做的不好他那一年的考评就完了。 尔沙继续道：「前几年，崞县一带的地动并不算特别严重，不过是屋瓦掉落、家中碗盆破碎的程度，穆尔赛没有上报，臣还可以勉强维持局面。但这次地动如此严重，他依然决定对朝廷隐瞒，微臣实在忍无可忍——」 施世纶：「所以你就把穆尔赛杀了，冒名顶替他向朝廷上报？」 尔沙沉默了半晌，才道：「是，他之前到崞县查看灾情，因为地动赈灾的事和我起了争执。我一怒之下，失手把他杀了。穆尔赛的公章也被我所用，但因为他并没有带调兵兵符，所以臣无法为殿下调兵。」 胤礽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如果说尔沙是从京城外派到地方的官员，他绝对不会冒充成功。因为朝廷对地方官员的任命有严格的审查制度，外派官员一路过去都会被当地的官员查看画像、记录他走到了哪里。但尔沙冒充的是自己的上官山西巡抚穆尔赛，施世纶等赈灾官员到达崞县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怀疑他的身份，相反，他们要接受尔沙的公文审查。 再加上尔沙这几日来为崞县百姓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样子，根本就不会引起施世纶等人的怀疑。 第46页 但尔沙成功冒充穆尔赛的前提是不露出任何破绽，这至少需要崞县县衙所有衙役、文书、吏员的配合，甚至是整个崞县百姓的配合。 就算是再无知的人也应该知道杀掉朝廷命官、冒充朝廷命官的罪名有多大，难道崞县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愿意为县令尔沙冒险吗？ 胤礽以前在书上读到过荀子的「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他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君王高居庙堂之上，庶民如同蝼蚁碌碌一生，又怎么有能力将君王推翻。现在他看到这些庶民的力量了，为了一个崞县县令，这些人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尔沙想要造反，整个崞县是不是也会跟着他造反呢？ 跪在院子里的尔沙在等着他发落，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最后的定夺。 许久，胤礽开口道：「尔沙杀害、冒充朝廷命官，等同谋逆，罪无可恕。但如今最为紧要之事，是处理崞县的赈灾事宜。尔沙熟悉崞县事务，暂时不予收押，协助施侍读等人处理赈灾事宜，等赈灾结束后再收押运送进京。」 施世纶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坐在堂前的那个孩子，如今已经有几分为君者的品格了。 尔沙显然没想到胤礽居然没有立刻处置他，他开口道：「太子殿下，崞县的其他衙役吏员都是被臣威胁被迫配合我的，一应事务都是微臣一人之责，还请殿下不要伤及无辜。」 胤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情，汗阿玛自会定夺，你现在还是和施侍讲他们一起操心赈灾的事吧。」然后胤礽转头看向施世纶和撒索：「请两位把崞县的情况尽快写成文书上报给汗阿玛。」 两人应下，带着尔沙退出院子，暂作不提。 现在的院子里除了太原大营的富察德庆，就只剩下胤礽相熟的侍卫们了。 胤礽对富察德庆道：「崞县缺少人手，还需要兵卒们帮忙，这件事就麻烦富察佐领了。」 富察德庆将手放在胸前，誓言道：「奴才愿为殿下效忠。」 胤礽：「既然如此，你就帮孤去调查刺客的事情吧，记得仔细询问他刺杀的原因。」 富察德庆应了一声，退出院子。 现在院子里终于只剩下胤礽、纳兰容若和几个侍卫了，但气氛仍然有些安静和诡异。 胤礽不再绷着脸，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啊，处理事情好累啊，孤想回宫想汗阿玛了。」 几个一直紧绷着的侍卫这才放松了自己，他们这两日和胤礽玩熟了，也不再单纯把他当做主子看待，平常也会说些玩笑话。 其中一个侍卫就道：「太子殿下刚才真有气势，奴才吓得连唿吸都屏住了。」 「是啊是啊，殿下刚才看起来真像万岁爷。」 胤礽撅起嘴：「汗阿玛是我阿玛，我和他长得像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长相像，是……是气势像，刚才殿下说话的时候，实在是太像皇上了。」 胤礽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侍卫夸他的这些话，心里不由美滋滋的。 另一边，紫禁城。 孝庄最近觉得有些奇怪，孙子玄烨政务忙，不常常来向他请安也就算了。怎么今天就连太子保成也没有来慈宁宫给她请安。 她不由奇怪地问身边的侍女苏麻喇姑：「你说这些孩子一个个地都怎么了，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太婆老了，所以都不愿意来慈宁宫了？」 苏麻喇姑笑道：「这事儿哪有主子想得这么严重，肯定是主子多心了。太子殿下没来，无非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最近皇上重新修了养心殿作为阿哥格格们的尚书房，奴才听说课程里也增添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没准太子殿下正为这些东西发愁呢。」 孝庄笑道：「也不知道玄烨这孩子最近在搞些什么东西，但他如今都是皇帝了，我也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教训他，只能随他去了……」 孝庄的话音未落，便有宫女进来禀报，太后带着五阿哥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苏麻喇姑便笑：「主子您瞧瞧，您刚盼着人来，这人不就来了？」 孝庄高兴地招唿五阿哥，便暂时将太子没有来给她请安的事情给放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太子胤礽还是没有来慈宁宫给孝庄请安。 孝庄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不由担心道：「保成怎么又没有来请安，是不是生病了？苏麻喇姑，你快让人去毓庆宫打听打听。」 之前也出过这样的事情，宫里的阿哥生病了，康熙害怕孝庄和太后担心，就把事情隐去没有告诉她们。 派去毓庆宫打听的宫女很快就回来了。她向孝庄禀告道，这两天毓庆宫附近的宫人们都没有看到太子出入。 孝庄一下子就心急了，她是真的疼爱这个曾孙子，既然毓庆宫周围的宫人都没有看到太子出入，那太子肯定是病了。孝庄干脆让苏麻喇姑带上药材替她去毓庆宫看看太子。 苏麻喇姑带人到了毓庆宫，却遭到了毓庆宫宫人的百般阻挠。 她气笑道：「太皇太后命我来探望太子殿下，你们也要阻拦吗？」 毓庆宫的掌事太监一脸为难：「姑姑，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实在是万岁爷下令不准任何人探望啊！您也别为难小的，小的也只是遵照万岁爷的旨意办事啊。」 苏麻喇姑本就是极为聪慧的人，不然也不会深得太皇太后的信任。好端端的，太子病了，皇上为什么不肯让人进毓庆宫探望？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第47页 她干脆回了慈宁宫，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报告给了孝庄。 孝庄也察觉到不对，立刻召来林叶，直接质问他：「太子呢？」 林叶暗道不好，看来是太子不在宫里的事情泄露了。这下可惨了，老太太最疼爱太子，要是知道太子去了崞县不还得担心地晕过去？ 林叶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孝庄气笑：「皇帝，你还给我隐瞒，太子是不是不在宫里，你把他派到哪里去了？」 林叶正打算随便找个理由编过去，便看见顾问行在门边探头探脑。他直接叫顾问行进来：「有什么事？」 顾问行交给林叶一封崞县来的急报。 林叶打开一看，只看见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太子遇刺。 他不禁惊讶出声：「太子怎么会遇刺？」 话说出口，他就觉得不好，林叶往前看去，直面孝庄的目光。 孝庄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叶：我觉得我的脸开始隐隐作痛 给评论的所有小可爱发红包呀 第30章 考察 林叶见孝庄怒气沖沖的样子，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可怕的事情了。 他犹豫再三，才对孝庄道：「皇祖母，朕把太子派往崞县赈灾。」 孝庄捂住胸口：「你说什么！」她最近也听说了崞县地动的事情，但皇帝已经派人去赈灾，她也就没有多问。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居然敢把太子派到崞县去。 孝庄质问林叶：「你可还记得保成不仅是你的儿子，更是大清的太子？」若是胤礽只是单纯的一个皇阿哥，孝庄虽然会为曾孙担心，但也不会如此紧张。但他如今是太子，太子的身份不比其他皇阿哥，他是储君，储君之位一旦动摇影响的是整个江山社稷。 林叶道：「正是因为胤礽是太子，朕才要把他派出去锻鍊一番，不然他不识人间疾苦，不知五谷杂粮，又如何继承大统？」 孝庄冷笑道：「且不说这些东西自有太子太师、太傅教导，不需要太子亲自操心。就说这五谷杂粮，皇帝可知道五谷是哪五谷？」 林叶：「……」五谷大概有麦子、水稻、大豆，还有什么来着，这是小学的内容了他哪里还记得啊？ 孝庄嘆了口气：「玄烨，你已经年近而立，怎么还是这般不稳重？太子遇刺是怎么回事？」 林叶见孝庄主动给了一个台阶下，自己也松了口气。他向孝庄解释道：「太子虽然遇刺，但并没有什么大碍，还请皇祖母放心。」说着便将崞县那边送上来的公文递给了孝庄。 孝庄接过公文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太子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她既然已经不打算再牵扯朝政，自然不会去管崞县之事，便道：「皇帝政务繁忙，就先回去吧。等太子回来了让他来和哀家请安。」 林叶应了一声，走出慈宁宫。 正好他好久没有去养心殿看看几个孩子的读书情况，这日闲着没事，干脆往那儿走去。 如今的养心殿已经被改名为御书阁，专供阿哥格格们读书之用。之前林叶烦恼的没有物理、化学、生物之类的老师的事，也已经解决了。 物理、化学请了武器大佬戴梓，生物则请了太医院的院正充数，宫中有这方面才能的传教士作为助教给小朋友们补充上课。此外，兴趣班也由小朋友们自愿报名参加，油画、围棋、古琴乃至各项马上运动受到小朋友们的广泛好评。 林叶到御书阁的时候，徐元梦正在给他们讲三纲五常。徐元梦这名字，听着像个汉名，但他其实姓舒穆禄氏，是标准的满洲正黄旗人。只是他受汉文化影响很深，就给自己取了个汉名，讲得东西里也透露着浓浓的封建味道。 听课的小朋友有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六格格以及他们的伴读。这个几个孩子的年纪比较接近，所以在一个教室上课。至于其他阿哥格格，自然是根据年龄的不同，在其他教室上课。 一间教室一个老师，八个学生，是标准的小班化教学。 徐元梦可以清楚地看清每一个孩子的小动作，所以这些孩子都不太敢走神。 只是三纲五常这东西，未免太枯燥了些，全都是规矩和大道理，几个伴读或许被家里人教过，知道的还多一些，但几个阿哥格格年纪又小，林叶对他们也不算太严厉，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于是几个小傢伙要困不困、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 林叶在屋外听徐元梦讲课，无非就是那套「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话术，一成不变，毫无新意。 林叶只听到徐元梦道：「孔圣人提出三纲五常，就是想要我们……」 徐元梦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因为林叶特意叫人安装了大玻璃窗，所以五阿哥很容易就看到林叶的身影，他兴奋道：「是汗阿玛——」 徐元梦赶紧开门向林叶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林叶摆手道：「无事，朕不过是恰好经过这儿，过来听听课罢了。」他笑着对徐元梦道：「不过，朕刚才听着徐侍讲说课，倒是觉得有一个地方不太对。」 徐元梦这时还不到三十岁，立刻慌了神，满头大汗：「请陛下指正。」 林叶笑道：「徐侍讲刚才说孔圣人提出三纲五常，孔老夫子可没说过这句话，你再仔细想想，这是谁说的？」 第48页 徐元梦当时就急了，可能是遇到皇帝指错太紧张，竟然半天没想起来：「是，是……」 林叶嘆道：「这是董仲舒说的。」 孔子虽然提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并没有到非常极端的地步，董仲舒提出三纲五常、天人感应，才把这些东西真正纳入了儒家思想。这些思想发展到后来，变得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极端，成为禁锢人思想的封建道德规范。 徐元梦忙道：「是董夫子提出的，奴才学识不精，一时间竟然讲错了，还请皇上降罪。」 林叶摇头道：「不过是一时之过罢了，徐卿不必放在心上，日后仔细些便好。」 徐元梦连连应道：「是是是。」 林叶进了屋子，坐在徐元梦的位子上，对着底下的几个孩子道：「朕今日从刑部尚书那里听到一个案子，正好和你们今天学的内容有关，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几个孩子都是一脸茫然，唯有五阿哥眼睛亮晶晶的有些期待。 林叶觉得现在这样的座位太有距离感了，干脆让几个孩子一起动手，把凳子摆成了一个圈，中间放张桌子，大家绕在一圈坐。 林叶左手边是五阿哥，右手边是六格格，「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林叶道：「这个案子是这样的。说是苏州有户人家姓苏，有女苏三娘，秀外慧中，城中才俊仰慕非常。苏三娘自小便有一，两人关系甚至要好。但这苏三娘的父亲贪恋聘礼，就将女儿卖给当地富户人家周家的公子沖喜。谁料那周家公子病病歪歪，不过几月就过世了。苏三娘便和周家商量，恳求他们允许她和离归家，她愿意说服父亲将聘礼归还。但周家不同意和离，他们觉得既然苏三娘既然已经嫁给了他家儿子，就算他家儿子死了，苏三娘也还是他们家的人，而苏父因为贪财也站在周家这边。」 小五满脸担心：「啊，那苏三娘要怎么办啊？」 林叶道：「苏三娘自觉和周家讲不通道理，就将原来的聘礼留下，和自己的竹马一起逃走了。但这周家在苏州家大业大，很快就抓到了这对年轻人。他们打了那竹马一顿，又觉得苏三娘通姦不守妇道，要将她陈塘处死。竹马跑去向苏州知府求救，这才救下了苏三娘。如今，苏三娘和竹马要状告周家谋害人命，而周家则觉得他们是在处置姦夫淫-妇自有道理。苏州知府不知道如何裁决这个案子，便层层上报到刑部。」 林叶喝了口茶，缓了口气：「若你们是苏州知府，该如何判这个案子？」 五阿哥胤祺气愤道：「自然该判那个周家伤人性命之罪，再让苏三娘和周家那个死去的公子和离才对。」 林叶没有做出评价，只看向其他几个孩子：「你们觉得呢？」 三阿哥道：「苏三娘毕竟和周家公子并没有和离，从律法上来说，即使周家公子已死，他们也依旧是夫妻。所以周家说苏三娘和他人通姦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看了汗阿玛一眼，努力寻求汗阿玛的认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四阿哥和六格格的想法呢？」林叶看向几个伴读，「你们几个也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畅所欲言嘛。」 六格格抱住林叶的胳膊，一脸烦恼：「我觉得苏三娘没做错，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四阿哥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想汗阿玛到底想要他们回答什么，汗阿玛刚才说这个案子和徐师傅今日讲得三纲五常相关，但他不清楚汗阿玛究竟是反对徐师傅的讲法还是支持徐师傅的讲法。若说汗阿玛支持徐师傅的观点，但汗阿玛之前又特意指出徐师傅讲课时的错误；如果说汗阿玛反对徐师傅的观点，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汗阿玛是皇帝啊，他怎么会反对对自己统治有益的东西？那他到底要怎么回答呢。 五阿哥的伴读施延直接道：「回皇上的话，草民觉得律法有问题。」 这回答简直比之前的几个阿哥格格们的回答还要大胆，他们还只是在纠结苏三娘到底有没有做错，周家的说法到底符不符合律法。施延倒好，居然直接说律法有问题，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林叶也没有生气，反而笑道：「那你倒是说说，律法哪里有问题？」 施延直言道：「倘若律法规定，夫妻双发一方去世，夫妻关系自动结束，那苏三娘就不必再和周家扯皮和离的问题。又或者，若是律法规定，苏三娘的婚姻必须由她自己同意，不用经过苏父的意见，那苏三娘也不必嫁到周家沖喜，那她就可以直接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的问题。」 林叶笑道：「还有吗？」 五阿哥抢答道：「我我我，汗阿玛我也要说。」 林叶心里觉得好笑，揉揉他的脑袋，安抚道：「那就五阿哥接下去说吧。」 五阿哥掰着手指道：「周家认为苏三娘通姦，所以将她沉塘。但没有一条律法规定通姦罪是要沉塘的，这只是周家自己定下的私刑，这是不对的。更何况，周家那个公子已死，苏三娘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能算是通姦呢？反正肯定是周家的错。」 林叶点点头：「既然你们几个孩子想法不同，今日回去就好好想想，明天就把自己的想法写到纸上交到干清宫，到时候咱们再一起讨论。」 五阿哥担心地看着汗阿玛：「那汗阿玛，苏三娘没有做错，应该会无罪释放吧。」 第49页 林叶笑道：「小五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1.五谷有两种说法，一种指稻、黍、稷、麦、菽；另一种指麻、黍、稷、麦、菽。男主他一种都没说对。 2.沉塘之类的封建恶习是宗族制度下的私刑，几乎没有一个朝代的法律是有这种规定的。这种封建陋习多见于时期，但是官员出于一些原因不会插手管理。 11月了，冬天到了，开心脱下厚卫衣，换上短袖，重新入夏。 给评论的小可爱发红包呀 第31章 改革 林叶算是给几个孩子上了一堂小课，等课程结束，他就带人回到了干清宫。 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要怎么教好这些孩子。他们天然高贵的出身和生长环境在潜意识中告诉他们，他们身份尊贵，是皇子，是公主，天生就高人一等。但林叶又希望这些孩子能够怜弱爱民，帮扶弱小，学会平等。为此，林叶特意减少了几个小朋友身边伺候的人，只给他们留了一个伴读。林叶希望伴读不是他们的下人，而是他们的朋友，潜移默化中让几个小朋友作出改变。 他一路想着，就到了干清宫，召来戴梓，问他：「戴先生，火器坊最近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戴梓摇头：「坊中一切材料俱全，还请皇上放心。臣最近已经在研究前朝留下的火器图纸，相信很快就能琢磨出眉目了。」 林叶道：「戴先生不必心急，朕并没有催促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火器坊的情况罢了。若是在钱财或是材料方面有什么缺的，尽管报给内务府，让他们去採买就是。」 「多谢皇上隆恩。」戴梓应了一声，退下了。 戴梓是林叶命人召来的火器研发专家，无论是在真实歷史还是这本小说里都是大佬级人物。当然，大佬现在还年轻，没什么经验，但一旦成长起来，就是强国利器了。 手里有枪，心里不慌。林叶不清楚在他穿越进这个世界之后噶尔丹还会不会脑抽发兵攻打大清，但提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林叶现在很清闲，他非常大胆地把权利都下放给六部尚书。皇帝作为最高领袖，解决的应该是一整个国家的五年规划、十年规划的问题，而不是最近要不要修书，典礼上要用年纪多大的宫女太监，后宫妃子生了孩子要怎么赏赐这种琐事。当然他会随时去各部抽查公文，所以他现在是武英殿里最不受大臣们欢迎的人。 他重新理了一遍朝堂上的官员职位和职权，认真做到责任到人，做好追责机制和纠错机制，然后他案桌上的摺子瞬间少了一半。林叶特别关注的一些方面，比如之前的苏三娘案，就是官员复查的时候交上来的。 至于剩下的，大多是当地官员对皇帝的亲切问候和阿谀奉承，生怕皇帝把他们遗落在哪个穷乡僻壤的旮沓角落里，所以时刻上奏提醒皇帝。林叶已经把这些当做了解当地风情的旅游读物了。 再剩下的那些，就是真正的大事。这种一般需要和大臣们一起开会解决。林叶自觉自己不算太聪明，所以一般遇到这种事情，就是让手下的大臣们出主意，然后他挑几个好的，再让大家一起讨论。 总之，他身为皇帝，他才是大老闆，是甲方。而大臣们只是艰难维持996的乙方，方案这种东西当然是他们来写的。 林叶看完今天各部门交上来的工作报告，就没什么事做了。 人一旦闲下来，就想要搞事情。 正好他之前一直想要整理一下宫里的规章制度，就让顾问行把宫规内务拿来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各个阿哥格格的份例暂且不提，反正价格和林叶想像中的有点大。 还有各宫的宫女太监人员冗杂，职务不明也非常麻烦。 价格的事情暂且不提，因为林叶知道这时的物价和前世的物价差别肯定很大，但这些宫女太监的事情该好好理理清楚。 他干脆命人召来皇贵妃佟佳氏，和她商量裁减宫中人员的事情。 林叶道：「爱妃请看，这储秀宫明明没有人居住，何必安排这么多宫女太监？干脆裁减了吧。」 佟佳氏瞥了林叶一眼：「万岁爷是煳涂了吧，储秀宫里的宫女太监是为将来採选秀女准备的，如今将她们裁了，将来可怎么办？」更何况，储秀宫里的宫女也是万岁爷的女人啊。 林叶：「……」他的任务是教好小朋友，又不是当种马。再说宫里这么多人他都已经快要分不清了，哪里还想再来一批人增加他的记忆负担。 哼，有些人永远不会明白脸盲的痛苦。 林叶道：「朕已经不打算举行选秀了。」 佟佳氏笑道：「看来皇上是真的煳涂了。万岁爷不打算给后宫添新人，但皇阿哥们呢？不选秀，他们将来怎么娶福晋？还有皇室里的诸位王公们，他们要怎么办？万岁爷的皇侄们可不在少数。」 林叶认真想了一下，算上钮枯禄贵妃肚子里的胤俄，他现在一共有十一个儿子，五个女儿和一个养女。就算是年纪最大的养女大公主，现在也才十三岁呢，离林叶心目中的最早结婚年龄底线还有七八年的功夫，实在不用着急。至于皇族宗室，难道不选秀他们就找不到老婆了？开玩笑，他们要是真这么没用干脆打一辈子光棍好了。内务府也可以少出一点俸禄银子，给他节省一点资金开支。 第50页 不过选秀制度废除确实会给林叶带来一点麻烦，皇族宗室容易和朝中大臣联姻勾结。在有选秀制度的前提下，帝王可以操控宗室的婚丧娶嫁，确保宗室的正妻乃至于妾室人选都在帝王的掌控之中。而林叶一旦废除选秀制度，宗室的婚姻就不再受控制，朝中势力可能会发生一定的改变。 但那又怎么样呢？ 倘若他连废除选秀制度都这样畏手畏脚，以后还怎么进行其他改革？ 林叶看向佟佳氏：「选秀废除，宗室的婚事暂且不急，朕改日还要召宗令来问话。」 佟佳氏看着林叶，小声嘀咕道：「万岁是真的变了许多。」 林叶没听清他说话，反问了一句：「皇贵妃刚才说了什么？」 佟佳氏轻轻摇头：「无事，除了储秀宫，万岁还要裁减哪里的人吗？」 林叶道：「宫中人员冗杂，你回宫之后召集各宫妃嫔商量一下，看需要裁去哪些人。朕说的是保证你们生活的前提下裁人，至于阿哥格格和太后太妃们那里的人，就暂时不要动了。那些无人居住的宫殿，命人打扫干净，该锁的便锁了吧。」 佟佳氏软笑着应了一声，人间富贵花开，不过如此。 林叶也对她笑了一下：「我这里还有一桩事，若是你有闲暇，就交给你去办。若你没有空闲，朕就亲自命人去办。」 佟佳氏道：「是什么事？」 林叶放软声音道：「朕裁减了自己的份例，节省下来的这部分，每月也有不少银子。朕想着用这笔银子，在京里办一个育婴堂，叫永安堂，用来收养京中被遗弃的女婴。也算是……算是为八格格积福吧。」希望她来世能平安顺遂，不要再投生皇家了。 佟佳氏的眼角瞬间湿润，神情有些恍惚：「原来皇上还记得永安吗？」 固伦永安公主，皇八女，生母是皇贵妃佟佳氏，在两个月前因为体弱夭折。 林叶笑道：「她也是我的女儿啊。若是皇贵妃宫务繁忙，朕就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 「不要——」林叶的话音未落，佟佳氏就抢先答道，「请皇上放心把这件事交给臣妾。只是臣妾身处内廷，对宫外之事长鞭莫及，要如何……」 林叶道：「朕准你自由出宫。」 「什么？」佟佳氏喃喃了一声，她原本想说的是能否让她娘家佟家出人帮忙，毕竟她在宫里不太方便，没想到皇上居然准许她自由出宫，「可是，臣妾出宫这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叶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皇贵妃有能力掌管整个后宫的宫务，难道还摆弄不了一个小小的育婴堂吗？」 佟佳氏嘆气道：「皇上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更何况，太皇太后若是问责起来，该怎么是好？」 林叶感觉自己在佟佳氏身上看了小萝莉长大后的影子，瞬间觉得自己又养了一个女儿，他放低声音安慰她：「没事的，皇祖母那边朕去亲自去解释的，皇贵妃只管大胆施为便好。」 佟佳氏应了一声，带着满腹心事退下了。 待佟佳氏走后，林叶趴在桌上嘆了口气，其实他更想要解决的是后宫里那些没有生育儿女的妃嫔。林叶没有办法为她们承担作为丈夫的责任，但如果让她们改嫁出宫，他又担心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又会伤害到那些女孩子，毕竟流言如洪水勐兽，不可不防。 他随意地抽出案桌上的一本歌功颂德的摺子，打算让自己开心一下，没想到却看到的更加让人火大的内容：山东巡抚金炳申向林叶请旨为山东百人烈妇题旌。 题旌就是表彰的意思，这个词大多是用在死人身上的，简单来说就是山东巡抚凑齐了一百个「自愿」为丈夫殉情的寡妇，想要让皇上给她们写点文章表扬一下。而且这件事对他这个山东巡抚来说，也是一件功绩，可以帮助官员政绩考核的。 林叶觉得又愤怒又无奈，只觉得心肝脾肺里像是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为了这么一件愚蠢的事，一下子就死了一百个无辜的生命。 「啊啊啊啊啊啊——」他撕了手上那本摺子，哗啦啦掀翻案桌，不知道要怎么发泄这样的怒火。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发生这么荒诞无知又不可理喻的事？ 干清宫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们见皇上发脾气，立刻齐刷刷地安静跪下。 林叶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脾气，道：「与你们无关，起来。」 于是众人又从地上起来，顾问行和几个小宫女跑过来帮忙收拾案桌和散落在地上的摺子。 林叶自己也蹲下来收拾东西，他早该想到的，既然这世上会有苏三娘那样的案子，自然也会山东巡抚这样的人。事情需要一点一点改，光发脾气是没有用的。毕竟掀了案桌，最后收拾的人还是他自己。小宫女们虽然能帮他把摺子捡起来，但她们不识字，最后还是要他自己分门别类啊。 但这个火气还是得发泄出来才行，不然憋在心里就不好了。 第二天是大朝会，林叶在所有群臣说话之前，抢先发话：「今日朕想请诸位爱卿谈一谈女子守节的弊端，每人至少说三点理由，每一点理由不得少于五十字。后答者不得与前者重复。」 群臣：？？？？？？您在搞事情？ 林叶：抢答了抢答了，先说完的先下班啊~ 第51页 给评论的小可爱发红包呀 1.这篇文风比较欢脱，真的不是很考据，毕竟男主都穿书了。 2.清前期的皇帝大都不支持女子守节，八旗女子改嫁的很多，入关之后为了融入汉文化，被动消极对待女子守节，但是包括雍正在内的之后的清朝皇帝，受汉文化影响很深，就开始鼓励女子守节了，四四这点做得就不行了，哎 第32章 业儒 朝中大臣不知道皇上在搞什么鬼，没头没脑的，也没有一点前情提要，这要让他们怎么说啊？更何况是谈女子守节的弊端，这与他们一直以来的价值观完全相反啊。 群臣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给说什么。 礼部侍郎张英出列道：「臣请皇上容禀。」 林叶道：「张卿请说。」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就知道要让大臣们讨论这个东西没这么简单，还好他提前找了托。 张英道：「天地阴阳，日月调和。世间有阴便有阳，有男便有女，此乃天地正理。臣今日听闻某地巡抚大推女子守节，致使守节之风盛行。当地适龄青壮无妻无子，多年未有婴孩降生。而现今北有罗剎侵扰，南方刚刚平定，若无婴孩降生，要怎么镇守这泱泱国土。此为其一弊也。」 林叶嘆了口气，其实他是很不想要张英从人口出生率方面来抵制守节这个问题的。那些无辜的女孩子又不是为了生孩子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的出生本来就是美好的、有意义的。但林叶看了一眼底下部分脸色有些动摇的群臣，这是目前最能说服底下那群人的理由了。 张英继续道：「其二，守节之事并无益处，不过是一群狂徒的意淫罢了——」 「张英你放肆——」礼部尚书立刻跳了出来反驳，「女子守节乃是祖宗法度，歷来便是如此，张皮子你竟敢胆大如斯。」 林叶呵斥道：「朝堂之上，何故喧譁？若是几位爱卿对张大人的言辞不满，尽可反驳，倒不必如此上蹿下跳。」 礼部尚书作为张英的顶头上司，本来就对张英率先发言多有不满，如今又被皇上暗讽为上蹿下跳的猴子，心中更是恼火。他起身出列，向林叶拱手道：「皇上，正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此乃圣人之言啊！」 林叶无语了一瞬，特喵的老子要你讲逻辑讲道理你给老子背名人名言，这个礼部尚书这么好当的吗？ 林叶直接怼他：「哪位圣人说的？」 礼部尚书道：「自然是朱子。」 林叶轻轻笑了一声：「呵，张冠李戴，曲解他意，这便是业儒风骨吗？」 礼部尚书又不是傻子，明显听出皇上这是在反讽而不是在夸奖他，直接道：「臣不可辱，请圣上明言。」 林叶道：「礼部尚书可曾读《程氏遗书》？」 礼部尚书蒙了一瞬。 林叶笑道：「这句话原本是程颐说的：『只是后世怕寒饿死，故有是说。然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他的本意是如果因为只生活贫困，男人就娶寡妇，寡妇就嫁人，这些事就是不道德的行为，明明这句话里，程颐提及了男女双方，为什么尚书大人偏偏将这句话只按在女子身上？」 礼部尚书：「这是因为……」 林叶道：「这是因为这句话被你心中的圣人朱子曲解了。朱熹在给友人陈师中写信讨论陈师中妹妹改嫁的事，曲解程颐的意思，说，昔伊川先生尝论此事，以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自世俗观之。于是一年年地经过业儒们的不断加工改造，这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倒是只针对女子了，岂不可笑？」 「朕尝读宋史，女子改嫁之事比比皆是。且不说范文正公之母曾因家贫改嫁，他本人在《义庄田约》中还写了会给族中改嫁寡妇银钱，至于易安居士乃至唐婉之类，更不必多提。更有甚者，说出这句话的程颐本人，还帮他侄女改嫁呢。这又要怎么说？可见这不过是他一时的玩笑话罢了，却被你们这些业儒奉为金科玉律。」 「朕想着，若是程子本人尚且在世，恐怕还会嘲笑你们这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业儒吧。」 礼部尚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怪自己读书少。 林叶见压住了底下大臣的气焰，一时间松了口气。信息大爆炸时代并不是简单说说而已。现代人们可以将古文里的各种书籍整理归纳入档，而古代书目不全，连修本书都要修个十几年。很多人读书科举买四书五经就已经经济拮据了，哪里还有闲钱买其他书？更何况，有些书乃是孤本，哪里能这么轻易就被看到？ 林叶看了一眼底下的群臣，嘆气道：「孟子曾言，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朕权授予天，天下百姓皆为朕之子女。昨日，山东巡抚金炳申，请旨为山东百人烈妇题旌，你们可知朕心中之痛？这百人何其无辜？」 「众位爱卿皆是大清之臣，当怀恻隐之心，为百姓请命，待之如子女，怎可为一己私慾枉顾她们的性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份怜悯之心，什么时候能分给这些无辜的女子呢？」 「丈夫死了，女子便不能再嫁人；若是遇到强人，女子就该自裁以表清白。这明明是父兄丈夫、乡亲邻里不能保护好这些弱女子，是男人的过错，却要她们守节自裁，岂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林叶：「退朝，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吧。」 第52页 梁九功站在高台上喊道：「退朝——」 皇上离开，大臣们却还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动了，于是诸位大臣三三两两地离开干清门。有人面露不屑，有人却陷入沉思。 至于明珠这种老狐狸，他才不管是对是错，反正皇上说的就是对的，既然万岁爷如今怜惜起那些女子，那他自然是遵从圣意，让家人作出改变了。 明珠想着回去颠摸一下叶赫那拉氏族里还有没有没嫁人的寡妇，给她找个称心如意的好人家让她嫁了，送上一份厚厚的嫁妆，算是响应圣意了。 林叶闷闷地回到干清宫，心情还是不太好。他可以说出一大堆男女守节的弊端，但那又怎么样呢？和这些朝臣有关系吗？以情动人不如以利诱人，他还是得换一种思路。 他正想着主意，便听见顾问行悄悄来报：「皇上，太子殿下回宫了，就在殿外候着。」 因为太子是秘密外出，所以顾问行也不敢说的太大声。 林叶的心情雀跃起来：「让太子进来。」 胤礽走进殿内，便被汗阿玛拉着在桌边坐下了。 林叶看他，黑了些也瘦了些，看着像着长大了不少。他正要伸手摸头安慰一下小朋友，却发现胤礽的头髮还是湿的。 他连忙让太监取干布来，笑他：「怎么不把头髮擦干了过来，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胤礽有些不好意思：「儿臣……儿臣急着见汗阿玛。」所以他在毓庆宫匆匆洗去一身尘土，换了干净衣服，就赶紧来干清宫见汗阿玛了。 林叶便笑：「着什么急？朕就在干清宫，又不会跑了。」 胤礽道：「儿臣出去这么些日子，只觉得许久未见汗阿玛了……」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在撒娇，怪不好意思的，声音就越来越低，渐渐地就没声了。 林叶解开胤礽的辫子，用干布一下一下地帮他擦头髮：「这次崞县之行，是朕考虑不周，没有考虑到居然还会有刺客行刺。」 胤礽轻轻摇头：「汗阿玛别这样说，这次儿臣也是收穫颇丰。刺客的事情谁能想到呢？」 林叶道：「你们可查出什么东西来了？」 胤礽摇头：「只知道那刺客背后有白莲教的影子，照供词来看，他们似乎只是想刺杀崞县县衙内一个身份高的人，借着崞县地动，时局大乱，趁机搅风搅雨，妖言惑众。不巧当时只有儿臣在县衙内，而且还离刺客如此之近，他干脆就找上我了。」 林叶皱眉，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刺客随便选一个人行刺，就挑到了身份最高的太子？不过林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反正他已经命人开始打击非法邪教了，任他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没有生存的土壤，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林叶把干布放在一边，拿起梳子为胤礽梳头。 胤礽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汗阿玛，您会如何处置崞县县令尔沙啊？」 林叶反问了一句：「若是你，会怎么处置他？」 胤礽一时间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道：「儿臣也不知道。」 林叶：「这怎么说？」 胤礽：「崞县县令尔沙误杀山西巡抚穆尔赛，但并不是因为私仇，而是因为公利。他是想要向朝廷上报崞县地动的事情，所以才要假扮穆尔赛的。他所作之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崞县百姓，并且之后，施侍读和儿臣一起查看了尔沙这些年在崞县的所作所为，兢兢业业，无一劣迹。」 胤礽嘆了口气：「但他毕竟杀了人，还假冒朝廷命官，若是不处置他，引起其他官员的效仿怎么办？朝廷又有何威信可言？」 林叶心里感嘆，这就涉及到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矛盾问题了，这种问题就算是在现代也困扰了一大批人。 他放下梳子，示意一边的小太监给太子编头髮，道：「这就看胤礽心中想求的是什么了。」 「若你心中所求，是要维持朝廷威严，自然要将尔沙处以极刑；若是为了天下无辜百姓，胤礽会如此做决断呢？」 部分观点来自鲁迅先生的《我之节烈观》 第33章 出生 他该如何做决断？ 其实胤礽在从崞县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在崞县，他看到了人间烈狱，伤员满地，但也看到了百姓脸上的希望和笑脸。若是尔沙没有做这些事，崞县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不知道，但至少比现在要糟糕。 「儿臣、儿臣觉得……」 「嗯？」 「儿臣觉得至少尔沙罪不至死。」 林叶从案桌上拿了一份圣旨递给胤礽：「你看看。」 胤礽将旨意打开，仔细看了，上面写的是对尔沙的处理结果，撤去崞县县令之职，贬谪至岭南做一个通判，终生不得返京。胤礽对朝中官职也算有些了解，尔沙原本的崞县县令是正七品的官职，而通判则是正六品的文官官职，这官职不降反升啊。 胤礽原本打算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保住尔沙的一条命，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汗阿玛居然还给尔沙升职了。再说如今的岭南已经不是瘴气缭绕之地，岭南主要是指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这五岭的统称，主要范围在广西、广东、湖南和江西，有时候还要再加上海南那一片岛屿。 如今海禁已经放开，汗阿玛还打算让人造大船从海上做生意，这样算起来，流放岭南做通判其实是大有前途的啊。 第53页 胤礽不禁小心翼翼地问：「汗阿玛这样下旨意，朝中群臣不会反对吗？」 虽说汗阿玛是皇帝，但有些方面还是不能做的太过了，不然万一朝中大臣罢工，最后也不好收场。 林叶道：「朕已经把尔沙流放岭南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他们还想怎么样。朕之前让人抄了原山西巡抚穆尔赛的宅邸，找出来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朝中的某些大臣生怕朕来找他们的麻烦，如今个个鹌鹑似的缩在家里且不敢发声呢。」 胤礽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汗阿玛大概是拿捏住了朝中一些大臣的把柄。只是他又想起尔沙当初说的穆尔赛姓赫舍里的事情，心里难免有些郁郁。 按照尔沙的意思，穆尔赛能在山西如此作威作福，胆敢隐瞒崞县地动这等大事，正是因为他出身高贵，身后有人撑腰。赫舍里氏是他的母族，他的亲额娘仁孝皇后就是赫舍里家的姑娘，而赫舍里家如今的当家族长正是他的亲叔公索额图。穆尔赛欺上瞒下依仗的是叔公索额图的势，而叔公依仗的是谁的势呢？ 是他的势。 是他这个当朝太子的势。 其实汗阿玛对索额图早有不满，今年三月的时候，汗阿玛就处置了索额图的弟弟心裕和法保——这两人也是胤礽的叔公，不过他本人对索额图更亲近些——革除了他们的职位，又革除了叔公索额图图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的职位，但汗阿玛心里到底是念着他的，担心赫舍里家无人可用，保留了心裕的一等伯和叔公索额图的佐领之位。 之前胤礽还不懂汗阿玛为什么要这么做，赫舍里家是他的母族，汗阿玛一下子把赫舍里家几个掌权人的职位都给撸了，岂不是不给他这个太子留面子？ 现在他明白了，就算赫舍里家已经一撸到底，穆尔赛依然敢隐瞒崞县地动的大事，因为穆尔赛知道，赫舍里家背后真正站着的人是太子，是将来的大清之主。 汗阿玛为了他如此良苦用心，他居然现在才明白汗阿玛的苦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林叶见胤礽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无措，太子一向懂事，就算有骄纵的时候也是决计不会哭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林叶只好把小小的孩子抱进怀里，轻轻拍打他的背嵴，悄声问他：「胤礽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小朋友的背还稚嫩得很，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摸就是一把骨头。 林叶在想自己是不是把这个孩子逼得太紧了，虽然着急培育出下一代继承人，但他毕竟才只有十岁啊。 胤礽把自己藏在汗阿玛怀里，他带着哭腔道：「汗阿玛，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林叶：虽然不知道太子在说什么，但总觉得他好像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胤礽躲在林叶怀里哭了一阵，这孩子的哭是悄然无声的。林叶只能从衣服渗透出来的浓浓湿意判断出这孩子哭得很伤心。胤礽的眼泪鼻涕全都擦在林叶的衣服上。半晌，他才抬起头来，刚想说话，鼻子就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泡。 林叶笑着正打算拿出手帕给他擦干净，胤礽已经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了帕子，背过身去不让林叶看到。 林叶无法，只好轻笑了一声。 胤礽哭完，觉得心里一下子变得明媚起来，心情好了，他的轻微洁癖就犯了，他对林叶小声嘀嘀咕咕：「汗阿玛，您要不要先把衣服换了啊？」 林叶虽然讲卫生，但对古代换衣服实在是深恶痛绝。早上早朝要换一套衣服，下朝要换衣服，吃饭要换衣服，见大臣还是要换衣服，他觉得自己一天的时间有半天都是浪费在换衣服上面的。再加上其实古代印染技术一般，衣服洗几次就不能穿了，林叶身为皇帝，他的每套衣服几乎只穿一两次，他是觉得这样很浪费，但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他是一天之内尽量能不换衣服就不换衣服的。 林叶道：「不用了吧，衣服其实也没有很湿。」 胤礽别别扭扭道：「可是这样看着好脏啊。」 林叶：「……」臭小子，你还记得老子的衣服之所以会这样是谁干的吗？居然现在就开始嫌弃了？ 但是小孩子嘛，又刚刚才哭过，林叶还是愿意哄哄他的。 他进屋换了一套衣服，这才询问起胤礽刚才为什么要哭。 胤礽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他，心里满是感动。 林叶：「……」三月份的时候他还没有穿越啊，撤掉赫舍里家三个人的职位是康熙本人干的，就这种一撸到底的做法真的是完全没有给太子留面子啊。小朋友实在是想太多了。 林叶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胤礽，只是伸手摸摸他的头不说话，手感不错。 胤礽看向汗阿玛：「崞县县衙的其他人，汗阿玛要怎么处置啊？」 如果说尔沙是主犯的话，崞县县衙里其他配合尔沙的人就是从犯了。也是因为他们之间配合的好，施世纶等人才没有看出一点破绽。 林叶道：「胤礽不必担心，他们总归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那……那赫舍里家的人呢？」 林叶嘆气：「赫舍里家到底是你的母族。只是索额图这个人，朕是不会再用他了，只等着赫舍里家年轻辈里能出两个得用的，到时候提拔上来吧。」赫舍里氏作为太子母族，既不能权利太大影响太子本人的权威，也不能太小让太子无人可用，实在是轻不得重不得。 第54页 林叶继续道：「其实若是你愿意，倒是可以多亲近李光地，他既然是你的太子太师，身上自然有许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胤礽点点头：「儿臣知道了。」 父子俩多久未见，正说着闲话，便见顾问行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有事禀告。 林叶问他：「怎么了？」 顾问行道：「奴才回皇上的话，太医院来报，贵妃娘娘难产，似乎有些不好了。」 林叶皱眉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进来说？」 顾问行低下头，没有说话。当时太子爷正抱着万岁爷哭呢，干清宫里又有谁敢打扰？ 林叶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只皱着眉头不说话。 胤礽忙道：「汗阿玛赶紧去永寿宫看看吧，儿子先回毓庆宫看书了。」 林叶道：「你刚回来，倒是不用忙着看书，多休息几天，带你弟弟妹妹们玩一会儿也是好的。劳逸结合，才是养身之道。」 胤礽应了一声，往干清宫外走去，林叶急着带着顾问行前往钮枯禄贵妃所在的永寿宫。 林叶进了永寿宫正殿，皇贵妃佟佳氏和四妃已经在这儿等着了，两宫太后虽然没来，但苏麻喇姑却已经早早地等在这里。 众人见林叶进殿，连忙起身向他行礼。 林叶摆手表示平身，问佟佳氏：「钮枯禄氏的情况怎么样了？」 佟佳氏摇头：「钮钴禄氏难产，太医如今也拿不定主意。」 其实林叶听着内屋的惨叫声就知道情况不妙了，但宫里最好的太医现在都在这里，他也不是大夫，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 不一会儿钮钴禄氏身边的大嬷嬷就带着一个老妇人从内屋跑出来跪在林叶面前：「万岁爷，太、太医问……太医问是要……要……」 佟佳氏呵斥道：「吞吞吐吐地做什么，还不快说！」 大嬷嬷身边的老妇人道：「太医道娘娘不好了，想问皇上是保大还是保小？」 林叶这才把目光看向她，眼前的老夫人虽然衣着朴素，但布料材质都不简单，向来她应该就是钮钴禄贵妃的亲额娘了。 林叶示意顾问行把老夫人扶起来，安慰她：「老夫人不必担心，朕自然是选择保大。」 林叶的回答出乎老夫人的意料，毕竟皇家哪有不重视孩子的？就算只是一个格格也比宫里的嫔妃尊贵，更何况先前太医就已经诊脉说钮钴禄贵妃肚子里的是个阿哥了。 在场的众人也很震惊，尤其是苏麻喇姑，太皇太后让她在这里坐镇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她不由地开口：「皇上您——」 林叶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她：「姑姑，朕说的有哪里不对吗？」在有外人在的时候，林叶是叫姑姑而不是叫额娘的。 苏麻喇姑看着林叶坚定的眼神，闭上嘴不说话了。 大嬷嬷连忙进屋把保大的消息传进去。 不一会儿，内屋的惨叫声渐渐停了，响起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 这次出来传消息的还是大嬷嬷：「皇上，娘娘平安诞下了一个小阿哥。」 林叶让人看赏，佟佳氏也让人准备东西赏人。 钮钴禄氏的母亲待在角落里，轻轻地嘆了口气。 小可爱们么么哒 第34章 公主 钮钴禄氏平安产子，在场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叶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进里屋去看她，有些人——比如说宜妃是不愿意被丈夫看到自己生产之后狼狈的模样的，林叶不太确定钮钴禄氏是不是也是这样。而且他也隐隐约约觉得，钮钴禄氏不太喜欢他。 这也正常，后宫里有像德妃宜妃这样深受盛宠、以夫为天的女人，自然也会有不喜欢康熙的女人，比如说钮钴禄氏。康熙又不是人民币，哪里会人人都爱。林叶觉得，如果给这些后宫里的女人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在恩爱的平民夫妻和皇宫后妃之间做个选择，她们指不定会选谁呢？ 白居易不是写过一首诗，「雨露由来一点恩，争能遍布及千门？三千宫女燕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正是后宫女子的写照。 林叶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进屋看看钮钴禄氏，就算是摆个姿态也好，至少能证明钮枯禄氏没有失宠，她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林叶想了想，对皇贵妃佟佳氏道：「表妹陪朕一起进去看看吧。」 林叶现在说这话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渣，但因为育婴堂的事他和佟佳氏也熟悉了不少。他最近在重新找一种和后宫女子相处的方式，和她们相处不能和阿哥格格们一样当孩子看待，那当朋友或者是妹妹看待才是最好的。 佟佳氏点点头，跟着林叶一起进了内屋。 屋内架着屏风，佟佳氏绕过屏风去看躺在床上的钮钴禄氏，林叶则看到了睡在悠车里的小阿哥。 刚出生的小阿哥小脸皱巴巴红扑扑的，和小阿哥胤禟出生时一样丑。 这孩子本来按照正常的齿序，应该是十阿哥胤俄的，但因为郭贵人生的胤禹没有夭折，他轮下来成了九阿哥，在他之后出生的阿哥都要往后挪一位，原本的九阿哥胤禟就变成了十阿哥，现在躺着的小朋友胤俄就变成了十一阿哥。 想起胤禹和胤禟，林叶发现自己似乎好久没有去看这两个孩子了，除了几个孩子的洗三和满月，他几乎不怎么见之前出生的那几个孩子。倒不是因为不喜欢他们，而是要见他们就一定要见他们的额娘，林叶觉得尴尬，干脆就不去看他们了。反正几个孩子还小，倒也不必太着急。 第55页 胡思乱想一大通，佟佳氏从屏风后面出来了，林叶隔着屏风嘱咐钮钴禄氏好好休息，就和佟佳氏一起走出了屋子。 林叶是因为钮钴禄氏难产才来永寿宫的，如今她都已经生完了，那他也不必继续留在这里。他叫众人散了，又让钮钴禄氏的母亲在宫里多住几天陪陪她，自己也离开了永寿宫。 现在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林叶又不想回干清宫处理公务，干脆就在这宫里闲逛起来。 其实宫里全是红墙黄瓦，除了御花园，其实树木少得很，绿化面积很低，这样的地方，庄严又压抑，住起来其实一点也不舒服。 而且林叶还觉得这个紫禁城实在是太小了，他前世的大学有故宫面积的三倍大，大学里有两个大湖，风景也很好。他虽然身体向来不好，但大学考得还可以，只是常年住院，不能做什么剧烈的活动。他在学校的时候就喜欢在湖边吹风看风景，趁着管理员不注意偷偷撸一把湖边养着的黑天鹅。 林叶逛着这漫无边际的围城，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承诺过要带六格格出宫玩。只是之后出了崞县地动的事，他一时间给忙忘了。现在想起来了，就得给这孩子兑现诺言才是。 他对身边跟着的顾问行道：「咱们去翊坤宫看看六格格吧。」 六格格今年才五岁，虽然已经进了尚书房，但还是跟着母亲郭贵人一起住在翊坤宫侧殿。宫里的孩子早熟，六格格虽然才五岁，但林叶却不愿意把她当成孩子哄骗。大人答应小孩子的事情要是做不到，小孩子之后就很难相信大人了。 林叶到了翊坤宫，宜妃和郭贵人都出来迎接，她们也是刚刚从永寿宫那里回来，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上就来了翊坤宫。 宜妃先让人奉茶，然后仔细打量皇上的神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皇上就很少来翊坤宫了。宜妃原本以为是自己失宠了，但后来才发现是整个后宫都失宠了。皇上去了一趟五台山，把头髮给剃光了，沾染了佛性，越发地无欲无求了。 其实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在着急，但她们却不敢在皇上面前表露出来。皇上是天子，他要做什么，难道还轮得到她们插嘴吗？她们只能安安静静地在后宫里守着，不叫人看出端疑来，毕竟那日中秋宫宴，太皇太后可是把所有人的口都给封了的。 林叶安安静静地喝着茶，他来翊坤宫是来找六格格的，但看样子六格格现在好像不在翊坤宫里，不然宜妃早就会让六格格出来见他了。但是他又不好来了就立刻走，这样未免也太无情了些。无法，他只好陪着两位宫妃逗了一会儿两个小阿哥。 宜妃用枕头在地上圈了一块地方，铺上厚毯子让两个孩子到处爬。小孩子向来是见风长的，两三个月大小的小阿哥看起来已经比刚出生时壮实了不少。林叶从奶娘手里拿了个铃铛逗他们俩，他们就小狗似的颠颠地爬了过来，一下重重撞在林叶的身上。 一旁的宜妃怕皇上生气，忙道：「这两个傻小子不知轻重，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林叶怎么会和两个小孩子生气？他拍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屁股，一手抱着一个颠了颠，笑道：「看来这俩小子这些日子确实沉了不少，身上的劲儿还挺大。」 宜妃见他真没有生气，便也跟着笑道：「谁说不是呢？这两个小子也太磨人了些。」 林叶对宜妃道了一声辛苦，便问起六格格的行踪：「怎么没见宜尔哈？」 宜妃道：「那孩子去干三所找大格格玩了。」 大格格也就是宫里的大公主，是康熙从兄弟恭亲王常宁那里抱回来的养女。这孩子有福气，她进宫没多久，惠妃生下了保清，仁孝皇后生下了太子保成。在那之前，康熙的孩子生一个死一个；在大格格进宫之后，后宫里生下来的孩子都一个个地保住了。宫里的人都说大格格天生带着福气，康熙也受此影响，对这位养女还算不错。 林叶在心里把大格格的情况想了一遍，又逗了一会儿两个小阿哥，这才转身离开了翊坤宫。 宜妃送皇上出了翊坤宫宫门，便一直呆呆地站在门边看着那个远去男人的背影。 她身边的郭贵人劝道：「姐姐，外面风大，回屋去吧。」 宜妃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郭贵人笑道：「皇上刚走，姐姐心里就开始想他了？」 宜妃伸手拧了一下她的嘴：「小蹄子，如今你胆子越发大了，都敢编排起我来了。」半晌，她才道：「我确实有些想念万岁爷了……」只是她想念的不是远去的这个万岁爷，而是那个从前会对她说情话，会宠着她、哄着她的万岁爷…… 另一边，林叶带人到了干三所。 大格格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她小时候住在太后那里，等大些了就搬去了干三所。 干东五所是康熙给阿哥们准备的院子，干西三所则是他为女儿们准备的住处。阿哥到了六岁就得搬出后宫到干五所去住，但格格们的规定却没有这么严格。阿哥们搬出后宫主要是为了防止发生丑事，格格们是女孩子，骄纵些也无妨。所以尽管三格格已经十一岁，五格格已经十岁，她们还是依旧跟着自己的母妃一起住。干三所如今只住了一位孤零零的大格格。 其实林叶也觉得奇怪，大格格十三岁，六格格五岁，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可谓不大，这样的两个孩子，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第56页 林叶到了大格格的院子前，两个小姑娘已经带着嬷嬷宫女们在院门处等着了。她们见林叶来了，连忙俯身问好：「女儿给汗阿玛请安。」 林叶摆手让她们起来，上前抱起六格格，拉着大格格的手进了屋子。 林叶问她们：「用过晚膳了吗？」 两人俱是摇头。 林叶就先让顾问行传膳。 林叶本想和六格格提明天带她出宫玩的事情，但大格格在这里，他又不好直说。因为他之前是答应六格格带她一个人出去玩的，若是带上大格格，未免显得他不守承诺。但大格格在这里，要是他直接说出来，难道还不带上她吗？那样也太伤人了。 倒是六格格的小眼珠子转了转，问林叶：「汗阿玛是打算明天带我出宫玩吗？」 林叶见她直接说了，也就不在大格格面前隐瞒了：「是啊，之前朕答应六格格要带你出宫玩，这几天忙完了，明天带你出宫好不好？」 六格格脆生生道：「那汗阿玛带上大姐姐和咱们一起去吧。」她转头看向大格格：「姐姐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大格格自从进了宫就再也没有出过宫了，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六格格，对着林叶道：「汗阿玛，我也可以出宫吗？」 林叶笑道：「自然可以。」他原本没说只是怕六格格生气，既然现在小丫头自己都同意带上大格格，他也没什么不同意的。「那明日朕派顾问行来接你们到干清宫，到时候一块儿出去。」 林叶说完话，陪两个女孩子用了晚膳就离开了。 六格格留在干三所陪着大格格，她已经和宜额娘还有额娘说好了，今晚要和大姐姐一起睡。 宫里原本只有四个女孩子，她是最小的那个，当然最受宠爱。当然，现在德妃又生了一个九格格，不过那也暂时影响不到六格格的地位。 几个姐姐里，六格格最喜欢大姐姐，她最温柔，会给她梳好看的头髮。 六格格见汗阿玛走了，就坐到大格格旁边，拉住她的手：「大姐姐，明天咱们和汗阿玛出宫玩，你多和汗阿玛亲近亲近，让他多喜欢你一点，他就不会让你抚蒙了。」 大格格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髮，只笑笑不说话。就算是六格格将来都不一定能逃过抚蒙的命运，更何况她只是汗阿玛的一个养女，汗阿玛又怎么会为了她破例？ 她想起之前从慈宁宫听来的那些话，心里就一阵阵发寒，不由将怀里的妹妹抱得更紧了些。 小可爱们么么哒 第35章 试探 林叶并不知道两个小姑娘私下里的嘀嘀咕咕，他陪着两个孩子用完晚膳，就回到干清宫休息，等着明天带她们俩出去玩。 皇帝出宫，其实真不算是什么大事，康熙几乎每一年都要北巡漠上，也没见出什么意外，更何况这次林叶只是带人在京城了走走。 第二天一早，林叶刚起床洗漱，就听到顾问行禀告，两个孩子已经在干清宫外候着了。 他皱起眉，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两个孩子怎么起这么早？小孩子睡不好是要长不高的。 不过他也没有多在意，以为是两个孩子要出去玩太兴奋了。他对顾问行吩咐了一句：「去把两位公主请到小花厅吧，待会儿陪着朕一起用膳。」 顾问行应了一声，出去了。 等林叶洗漱穿戴好，进了干清宫的小花厅，就看到两个小姑娘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了。林叶摆手免了她们的行礼，招唿她们一起用早膳。 两个小丫头吃东西都很秀气，但明显大格格显得更加稳重一些。林叶见她一个龙眼包子就就吃了老半天，姿态好看是好看，但他总担心等大格格吃完早膳一天的功夫就过去了。他伸手给两个小朋友每人各剥了一个鸡蛋，嘱咐她们再喝碗粥。 御膳房原本是没有白水煮蛋这种朴素平民化的东西，就算要做鸡蛋，他们也要把鸡蛋雕出花来才肯献给皇上。不过林叶穿越过来之后，总嫌弃那些早点花里胡哨的不好看，就比如鸡蛋这东西吧，不亲自敲壳剥出来的鸡蛋总让人觉得没味，他干脆就吩咐干清宫的膳房按照他的口味来。 用完早膳，林叶换上顾问行为他准备的便服，点上几个侍卫，就带着两个女儿坐上马车出宫玩了。 马车里，六格格问林叶：「汗阿玛，咱们要去哪里玩啊？」 林叶自从穿越过来也就从五台山回宫的那次看到过宫外的景色，对这个陌生的皇城也不是特别熟悉。他问身边跟着伺候的顾问行：「这京城哪里最热闹？」 顾问行不敢说人太多的地方，怕出意外，但又要符合皇上的要求，他答道：「城东是商业街，京中的贵人们闲着没事都爱上那儿去逛逛，皇上要不要带着两位格格去那儿？」 林叶点了头，驾马车的侍卫就将车往那边赶。 三人逛了几家首饰铺，两个小丫头都兴致缺缺，外面的东西哪里有内务府进献上来的首饰精緻，根本让人提不起兴趣。 林叶犯了难，不知道该带两个小朋友去哪儿玩。要是放在现代，电影院、游乐场、动物园、海洋馆都可以带小丫头们去玩，古代要带小朋友去哪里玩呢？ 游乐园应该是没有的，电影院对应的应该是戏园子？ 现在的京城有戏园子这东西吗？ 他记得崑曲应该是有的，京剧是干隆年间才形成的，但不过这是小说世界，那也说不准有没有这些东西。 第57页 他直接问顾问行：「京中最有名的戏园子在哪里？」 顾问行答道：「京中最有名的要数清芳园，也在这条街上。」只不过不太适合姑娘家去。 林叶道：「那咱们去那儿玩。」 顾问行刚想说些什么，但看见皇上的眼神，又把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林叶带着两个小丫头和十几个侍卫到了清芳园。清芳园里的小二见一行人衣着不凡，连忙往二楼的包厢里引。 在侍卫们探查过屋内没有危险之后，林叶带着两个小丫头进了屋子，侍卫们都退到了外面，屋里只剩下顾问行和几个小太监伺候。 清芳园里是可以点花生瓜子和茶点的，林叶随意指了两样，就让两个小姑娘点单。 大格格和六格格各自点了一样茶点，顾问行给了赏银，就让小二下去了。 不一会儿东西上齐，戏也正是开演了。 林叶问一旁伺候的小二：「这齣戏唱得是什么？」 小二见顾问行面白无须，赏银又大方，就猜测他们是京中王府里出来的人。这皇城根脚下也只有王府里的人才能用上太监。他恭敬答道：「爷，这齣戏唱得是《武家坡》，是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故事。」 哦，渣男的故事啊。林叶应了一声，让小二出去，陪着两个小姑娘一起看戏。 林叶在现代也大概了解过薛平贵的剧情，一个字概括就是渣，薛平贵之渣，连康熙都比不上。一个乞丐穷小子，娶了丞相的女儿，让她苦守寒窑十八年，自己出去带兵打仗，和敌国公主风流快活。好不容易良心发现，在戏弄了原配妻子王宝钏一番之后把她接回西凉。自己进攻大唐当了皇帝，结果王宝钏只享了十八天福就死了。 这就是标准的男频文标配嘛——升官发财死老婆，当然薛平贵不只是升官发财，他还当了皇帝。 《武家坡》这齣戏讲得就是薛平贵在武家坡见到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对其百般戏弄的故事。薛平贵到武家坡之后遇到王宝钏，假称是薛平贵的好朋友，故意调戏王宝钏来试探她的坚贞。，心里还想着，若是王宝钏不贞，那正好可以当没有遇到过她。 林叶听戏听到这里，恨恨地骂了一句：「死渣男。」 大格格和六格格瞪大了眼睛看他，一脸惊讶。 林叶看向她们，先和她们说了整个故事梗概，继续评论道：「这薛平贵若是真心想要接回妻子，何必还要假装成朋友戏弄她来试探她的真心？他摆明了就是迫于道德压力才回来找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糟糠妻。若是王宝钏没有守住坚贞，那薛平贵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抛弃她。」 六格格软软糯糯地评价道：「这个薛平贵好坏啊。」 大格格坐在一旁不吭声，她还不敢像六格格这样大胆地说出放肆的话。 林叶揉揉身边坐着的两个小丫头的脑袋，温柔地嘆气道：「所以你们俩以后找夫婿要看清楚人，千万不能找这样面慈心狠的伪君子啊。」 六格格还小，不着急找额驸的事情，不过她知道大姐姐一直在担心抚蒙的事情。 她试探着问汗阿玛：「汗阿玛，将来您要给我们找一个什么样的额驸啊？」 林叶摸摸小萝莉的头髮：「你们的额驸，当然要你们自己先喜欢才行。等你们自己挑满意了，再带到我面前来，朕给你们参详一下，他配不配得上朕的女儿。」 大格格的眼睛亮了一瞬。 六格格继续试探：「那汗阿玛不给我们指定额驸吗？对我们的额驸没有任何要求吗？」 林叶见六格格很认真地问，便也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前世他虽然没有女儿可以养，但他有个妹妹，妹妹是他养大的，他总结了一下对妹婿的要求套到额驸身上：「你们的额驸，自然先要让你们自己喜欢。品行上不能有瑕疵，然后，他一定得读过书，不求他能有多少才华，至少得明白你们心里想什么。至于家世上，不求他大富大贵，但也不能太低了，家庭也应该和睦融洽，亲戚关系不能太复杂。」 他前世的妹婿这些条件基本符合，而且因为妹妹是全国散打冠军，他完全不需要担心妹妹会被人欺负，只需要偶尔担心妹妹会不会欺负别人。 但是林叶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娇娇弱弱的，真是让人担心啊。 六格格有些开心道：「所以我们的额驸是让我们自己选吗？汗阿玛不会插手吗？大姐姐也一样吗？」 林叶笑道：「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想得这么长远了，离你成亲还早着呢。你们的额驸，自然要你们自己看着喜欢才好。」 只不过宫里的格格好像没有什么机会可以接触外男，到时候要不要给几个小丫头办个相亲会？不过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最大的大格格都才十三岁呢，不必着急。 大格格听见林叶说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照汗阿玛的这个意思，她大概是不用抚蒙了吧。 她打起精神来继续看戏，却发现剧情好像有点奇怪。 现在讲的是薛平贵和王宝钏相认之后带她回到西凉，路上救助了一个遭遇山贼的姑娘。这姑娘被薛平贵所救，就打算以身相许，然后两人趁着王宝钏休息的时候就滚到了一起。 林叶：！！！！！！这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剧情啊，不知道看戏的人里面还有未成年人嘛。 第58页 戏台上的两个演员虽然没有真的上演活春宫，但台词之火辣，让林叶这个现代人都差点捂上了耳朵。 他这才想起一般王府里给女眷们看戏都是在府里养了戏班子的，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不好的东西流入后宅。 林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抱起六格格捂住她的耳朵，对大格格道：「时候不早了，这齣戏也没什么意思，咱们先回宫吧。」 大格格听着戏词红了脸，轻轻点点头。 回宫的路上，林叶觉得这次出来根本就没有带两个小朋友玩什么东西嘛。主要也是因为现在这个时代能在外边玩乐的都是男人，除了首饰铺子、裁衣铺子之外根本没有专门适合女性的娱乐场所，而太热闹的地方林叶又担心有危险，至于寺庙之类的地方更是不适合小朋友。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就算找个园子游湖也好啊。话说现在有畅春园和圆明园了嘛。 林叶带着两个小丫头回到紫禁城，刚想叫人传膳，就见大格格一脸苍白地捂住肚子倒趴在桌子上。 林叶惊道：「顾问行，快传太医——」 第36章 改进 林叶连忙让干清宫的宫女们把大格格扶到东暖阁的榻上去休息，他有些担心地，该不会是宫外的东西不干净，大格格吃坏肚子了吧。 毕竟古代也没有食品安全局，谁知道外面卖的东西干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太医很快就来了，他替大格格诊过脉，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林叶：「还得请皇上把大姑姑请来一趟教导大公主。」 林叶有些疑惑道：「大格格是得了什么病，院正还治不好吗？」还需要请出干清宫的大姑姑？林叶毕竟是男性，平时让宫女是奉茶收拾屋子还可以接受，但他其实还是更愿意和侍卫们相处。干清宫的大姑姑是管康熙后宫的那些没有品级的小答应的侍寝情况的，林叶没有这个需求，也不怎么把她召见到跟前来。 不过既然太医说了，林叶还是让顾问行把大姑姑叫来了。 太医解释道：「奴才回皇上的话，大格格年纪到了，但阴阳不调，所以此时才会腹痛难忍。等这段时间过去，奴才再为大格格开一副药，仔细调理就好。」 虽然太医说的含煳不清，但林叶大概知道大格格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第一次来生理期所以才会腹痛难忍吧。 大格格躺在榻上听了太医的话，脸上涨红一片，照顾她的嬷嬷隐隐约约告诉过她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现在亲身经歷了才反应过来。她嗫嗫嚅嚅道：「汗阿玛，我现在已经不太疼了，让嬷嬷带我回干三所休息吧。」 就在这时，干清宫大姑姑走进东暖阁，向林叶请安。 林叶嘱咐大姑姑照顾大格格，对着大格格温声道：「没事，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先让大姑姑照顾你，等待会儿陪朕用过晚膳再回干三所吧。」 说完便拉着六格格走了出去，到小花厅休息一会儿。他嘱咐照顾宫女给大格格泡一碗红糖水，上一些甜点心。不管这种方法科学不科学能不能抑制痛经，但人在吃甜的东西的时候会产生多巴胺，从心理上也能抑制痛苦啊。 六格格虽然早熟，但对这些事情还是懵懵懂懂的：「汗阿玛，大姐姐这是怎么了？她生病了吗？」 「唔，不是。」女孩子的生理期应该不能算生病吧。林叶看着身边的小姑娘，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和她普及生理知识。但如果说等六格格长大之后让嬷嬷们给她教导，林叶又担心嬷嬷们普及了错误的知识。他之前已经经歷过产房污秽这种封建思想传统了。 林叶正考虑着要怎么和六格格说，太医就已经出来向林叶禀告了。 林叶带着六格格进了东暖阁，大格格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躺在榻上，大嬷嬷在旁边伺候着。林叶见大格格脸色苍白，担心她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就让大姑姑出去，自己亲自和大格格解释。 他让顾问行拿来硬纸和蜡笔——宫里的传教士画画用的——给两个小姑娘画了人体内脏分布的简图。 他对着两个小姑娘解释道：「癸水是每个女孩子在长大的过程中都会经歷的一个阶段，每个月来一次，这个时候你们可能会不太舒服，但是不要害怕，等那几天结束就好。」 他指着图上卵巢和子宫的位置，向两个小姑娘解释了生理期发生的原因和需要注意的事情。他现代的父母是空中飞人，他妹妹来生理期的时候也是他亲自找资料解释，亲自去买卫生用品的。按理来说老师应该在科学课上讲过这些的，但据他妹妹说老师特意把这两页跳过了，哎。 大格格已经羞红了脸，六格格好奇问他：「汗阿玛，只有女孩子才会来癸水吗？那男孩子呢？」 林叶解释道：「男孩子不会经歷这个。」 六格格遗憾地嘆了口气：「这样一点都不公平嘛。」 林叶摸摸她的小脑袋：「这个汗阿玛也没有办法。」他看向大格格：「汗阿玛不知道嬷嬷和你说了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就像着凉会生病一样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大格格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觉得害羞。」 大格格脸红着「嗯」了一声。 六格格歪头扯住林叶的袖子：「汗阿玛，那有了癸水之后，女孩子就可以生孩子了吗？」 林叶看了她一眼，摇头笑道：「当然不行，人的成熟是包括生理和心理上两方面的成熟的。一个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无法承担起自己的人生就准备繁育后代，无论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对孩子都不好。」 第59页 「欸，那汗阿玛，人什么时候才可以成亲啊？」 林叶伸出食指勾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二十岁，至少要二十岁吧。宜尔哈晚点出嫁，多陪汗阿玛几年好不好？」 「嗯。」小丫头脆生生应道。 林叶陪着两个小丫头用完晚膳，让人把她们送回翊坤宫和干三所，这才召来顾问行：「去打听打听，大格格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小丫头今天一直在问他有关成亲额驸这一类的事情，就算林叶刚开始没察觉，后来也慢慢发现了。但小萝莉根本不是考虑这件事的年纪，她肯定是帮大格格打听的。 顾问行应了一声，行礼出去了。 林叶召来大姑姑，问她大格格生理期垫的是什么东西。卫生巾是近代发明的产物，古代妇女一般用的是包了草木灰的布袋子，但宫里的格格应该不至于用这种东西吧，而且也不卫生啊。 大姑姑觉得皇上最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不去后宫宠幸妃嫔也就算了，怎么连这样女人家用的东西也开始过问起来了。 大姑姑解释道：「万岁爷放心，大格格用的是上好的细棉布。」 林叶道：「拿来给朕看看。」 大姑姑：「……是。」这都什么破毛病。 林叶原本以为大姑姑拿来的东西至少应该是柔软的包着棉花的白布包，万万没想到她拿来的居然是黑色的厚叠棉布，更过分的是上面还绣着花。 林叶：「！」林叶接过大姑姑手里的布，很厚实，让他想起了去旅游景点玩的时候看到的特色粗土布。 他震惊地看着大姑姑：「宫里的女孩子就用这种东西？」 大姑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点点头：「宫中主子用的都是这个。」 林叶问她：「这样垫着不是很难受吗？」 大姑姑道：「皇上，这不过是污秽之物。难受不难受的，等熬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 林叶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用黑色的布，现在的印染技术一般，黑色有可能会掉色啊。不过等他再一想，就回忆起前世学校社团举办的一个活动。这个社团在学校的商业街上立了一块牌子，邀请同学们来签名「拒绝月经羞耻」，宣讲这方面的相关知识。大姑姑拿来的布是黑色的，可能和一直到现代社会都根深蒂固的月经羞耻有关吧。 林叶没有办法造出不织布，但对大姑姑手上那样东西进行改造还是会的。他交代大姑姑取了细白布来，像弹棉花一样把棉花和细布结合起来压平缝制，再连上带子。 他想了想，还是把现代卫生巾的基本原理和大姑姑说了一遍：「如果上面那层布容易吸水，下面那层布不容易渗水，那就更好了。布料最好柔软些，用起来才舒服。对了，这东西用之前最好要用沸水蒸煮暴晒消毒。」 说完了他又问了一句：「大姑姑觉得这东西怎么样？能有用处吗？」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古代女子比较有经验。 大姑姑一时间无言，她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闲着没事还把这种东西都给琢磨出来了。虽然这种事对于帝王来说好像配不上他的身份，但前朝还有木匠皇帝呢，如今的万岁爷琢磨出来的东西至少对后宫的女子们还有些用处。 大姑姑应了一声：「万岁爷想出来的自然是好东西，奴才会命人尽快把东西赶制出来，给大格格送去的。」 林叶加了一句：「你多做些，这东西是一次性用的，一天最好多换几次。若是大姑姑也觉得好，不妨将这法子改进改进，也告诉宫中的其他女子，让她们少受点苦头。」 大嬷嬷尴尬地应了一声：「皇上仁善。」心里却想着，做这东西不知道要废多少棉花，还是只能用一次的，能用得起的也只有宫里的主子们了。 大姑姑走了，林叶自己也松了口气，脸也渐渐红了。 他自己说这些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但他说正经事的时候不脸红，等到说完反应过来脸就开始红了。 他回了南书房，把今天这件事记在了专门做成的小册子上。 上面已经写了： 教好太子，培养继承人 开海禁 给每个孩子找到人生理想 废除选秀制度 改善守节风气 如今又新添上了改善女子卫生条件，他想了想，这这一条后面添上了「女医」两个字。 这是林叶这几个月的皇帝体验下来一点一点给自己增添的目标，除了第二条开海禁已经开始实行并且进展顺利，其他几条都还是任重而道远。 他又看了眼那条「改善守节风气」，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问题。要改变这个，就不能把女性守节人数和官员政绩挂钩，他那天在朝会上发脾气过后，已经有官员上摺子提出这一点了。 然后当然是提高女子的教育水平，但这属于长期工作，短时间内看不到什么效果。 有什么办法是能快速把将思想传播的呢？ 书籍？不，现在的识字率太低了，他需要更加广泛的东西。 林叶突然想到了今天看的戏剧，唱戏和说书算是这个时代最广泛、最平民化的娱乐活动了。他干嘛不让人写几个戏本子，然后让人传唱大江南北呢？ 至于故事的主角嘛，花木兰、梁红玉，中国古代的女英雄难道还会少吗？而且后宫里的太皇太后不也是优秀的女政治家嘛。 第60页 男主的第一个发明 第37章 放假 他决定明天召来昇平署的人，让他们好好写几个戏本子，打磨一下剧本，多传唱一些优秀的女性剧本。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 风气总能一点一点给改变的。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虽然屋子里用的是最好的烛火，但为了遮掩蜡烛味道的香料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他召来梁九功，询问他出去这半日宫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自从林叶将顾问行提上来之后，梁九功处事就更加勤勉了。说到底，他的主子是万岁爷，和佟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他就此收心，再也不敢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梁九功先向林叶磕头问安，这才回答道：「宫里的女主子和小主子们一切都好，只是今日慈宁宫来人想请皇上过去一趟。慈宁宫的姑姑知道皇上不在干清宫，便也回去了。」 林叶点点头：「今日晚了，恐怕皇祖母早已经休息了，朕明日再去慈宁宫给两位长辈请安吧。」 梁九功应了一声，不再多话。 第二日，林叶用过早膳，处理了一上午的公务，趁着午膳前的功夫到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林叶向孝庄行礼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孝庄摆手：「不必多礼，到哀家跟前来。」她拉着林叶的手让他坐在自己坐塌边，嘆了口气道：「我今日叫皇帝来，是有件事想要问问皇帝。」 林叶道：「皇祖母请说。」 孝庄苦笑道：「哀家听说皇帝前几日在大朝会上发了脾气，就为了几个节妇的事情？」 林叶抿了下唇：「皇祖母，那是一百个无辜的生命。」 孝庄笑道：「咱们都知道那是错的，守节那是汉人的规矩，不是咱们的规矩。但皇帝知道为什么自从大清入主中原，满人里不改嫁的寡妇也渐渐多了起来吗？」 「这第一，自然是受到文化的影响；第二，则是为了融入汉人。这世间，到底是汉人多啊。咱们若不学会他们的东西，又怎么去统治这片天下？」 林叶大概能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面对拥有五千年悠久歷史的中原大地，一个只诞生了几百年的草原民族，在用武力征服他们之后，感受到的是文化上的浓浓的自卑。满人没有悠久的歷史，甚至在一百多年前，大部分族人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渴望什么。他们缺少文化底蕴，就要学习中原大地上的文字、风俗、习惯，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融入这片大地。 而守节之事，正是这片土地上处于统治地位的官僚十人所推崇的。获得这些官员学子的认可，更加有利于满人对这片土地的统治。归根到底，他们并不在乎这件事是对是错，只是单纯地要融入汉文化，求得汉人们的认同而已。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巩固统治，至于旁的事，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 林叶看向孝庄，正色道：「皇祖母，可这世间自有是非公道，有些事情就是错的，就算给它镀上金，雕上花，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内里也不过是一团粪土而已。更何况——」 孝庄：「更何况什么？」 林叶：「更何况，我们要的是统治天下，而不是被那群人牵着鼻子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是朕需要做的。」 孝庄嘆了口气：「罢了，如今你是皇帝，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她转而换了一个话题：「如今大格格也十三了，皇帝心里可有为这孩子准备额驸人选？」 林叶皱起眉：「大格格如今还小呢。」 孝庄道：「早几年为她挑好人选，等将来成亲的时候才不会显得匆忙。」 林叶道：「这事再说吧，孙儿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皇帝如此生硬的藉口，孝庄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如今他大权在握，孝庄也只能随他去了。 林叶从慈宁宫出来之后就有些郁郁，逛着逛着就到了佟佳氏的承干宫。他想着许久没有问过佟佳氏关于育婴堂的情况，干脆就进去看看她。 佟佳氏最近也在烦恼育婴堂的情况，因为这个育婴堂是为女儿永安公主积福办的，所以她事事亲力亲为，当做一件大事来办。 困难有很多，其中最大的一个困难就是钱不够，人太多。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永安堂只开办了几天，手下的人就找到了几百个被丢弃的女婴，这还没算上那些父母故意丢弃在永安堂门口的。 佟佳氏虽然也经歷过后宫纷争阴谋，但总体来说她从小到大的生活还是父慈子孝，平安康乐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有父母甘愿捨弃自己的孩子，那些孩子难道不是他们的血亲骨肉吗？ 林叶皱起眉：「弃婴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吗？」这里还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如果说这里弃婴的风俗都这么严重，那全国的其他地方呢？ 佟佳氏也无声地嘆了口气。 林叶对于佟佳氏所说的银子的事情倒是不着急，永安堂是慈善机构，只靠林叶节省下来的那份份例肯定是不够的，当然需要社会的募捐。 林叶：「等过几日你把永安堂的消息传出去，京里的那几家很快就会有反应了。」 佟佳氏对于这件事还有些难以接受，永安堂毕竟是她为女儿积福准备的心血：「臣妾宫中还攒了不少银子，倒也不用如此……」 第61页 林叶道：「京中的这些大臣不知吸取了多少民脂民膏，本就该为百姓出份力气。还不止他们呢？也可以让进京的大商人们募捐，他们正愁找不到门路呢，到时候在永安堂外贴一张功德榜，上面写上他们的名字就是了。另外，宫里的两位长辈也该带头募捐些东西才是。」 佟佳氏没有想到皇上居然把主意都打到了两宫太后的头上。只是银钱越多，她能为那些孩子做得事情也越多，确实也不必顾忌些许脸皮上的东西了。 佟佳氏继续道：「按照皇上和臣妾原本的打算，永安堂原本应该只收女婴的，但如今也有不少残疾的男孩被丢弃，还有七八岁的乞儿，看着也是可怜。若是将他们都收下，一方面违背了圣意，另一方面人手也是不足……」 古语言，女为婴，男为孩，弃婴在如今的语境下单纯指被抛弃的女婴，不包括男婴，林叶的本意是解决弃婴问题，但如今的也有很多。 林叶道：「既然如此，那便再开一个抚孤堂，专门收养这些孩子。让他们吃饱穿暖，派人教他们手艺，让他们能自己养活自己。」 佟佳氏为难道：「一个永安堂就已经让臣妾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再来一个抚孤堂……」 林叶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问问四妃里面谁有兴趣，让她们打理吧。对了，如今大格格也十三了，让她来帮你做些事情吧。」 佟佳氏：「皇上的意思是——」 林叶：「她小小的一个人，在宫里也没个亲人，可怜得很，皇贵妃多照顾一些吧。」 佟佳氏应道：「是，臣妾知道了。」 把抚孤堂交给后妃们打理，并不是林叶的心血来潮。四妃能在这么多女人之中脱颖而出，自然也是有她们的能耐的，只是受限于宫廷，没办法做事罢了。把抚孤堂交给她们，让她们找点事做，也能让后宫之中少些阴谋纷争。 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渐渐地就冷起来了。干清宫的东暖阁里早早地点上火炉，林叶让人在火炉里埋了栗子，发出噼里啪啦烤栗子的清香。 这天是林叶考验太子胤礽这段时间所学的时间，顺便交流一下父子感情。 最近朝中没出什么大事，林叶就没怎么和太子讨论，只关心了一下太子的日常生活。 林叶从小太监取出的烤栗子中剥了一个塞进胤礽嘴里：「之前为你准备出阁读书的文渊阁已经修好了，胤礽有没有去看过满不满意？」 胤礽嘴里还咬着栗子，颇有些口齿不清：「汗阿玛……汗阿玛为儿子准备的……儿子自然满意。」 林叶道：「虽然文渊阁已经修好，但朕想着你年岁尚小，等过了年再为你准备出阁典礼吧。」 出阁读书和在尚书房读书是不同的。太子在尚书房学到的东西是每个皇阿哥都要掌握的知识，但出阁读书意味着他要学习更加高深的典籍，包括为君之道。 胤礽愣了一下：「汗阿玛，会不会太早了。儿臣觉得现在学的东西儿臣也还没有学完。」 其实林叶也觉得稍微早了一点，胤礽过了年也才十一岁，放到现代就是小学五年纪的水平，让一个小学生去学习如何为君，如何治国，好像确实不太人道。 林叶想了一下，道：「那在你十五岁之前，一周时间里，两天在文渊阁上课，三天在尚书房上课吧。」 胤礽松了一口气，笑道：「好。」 窗外吹来一阵凉风，林叶往那边看去，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作为一个南方人，能看到雪实在是太幸福了。 林叶有些兴奋地拉着胤礽跑出去赏雪，雪花落在他的手心里，不一会儿就温柔地化作了水。 他笑着看向胤礽：「这雪下得这么好，辜负了它倒是可惜了。」他吩咐顾问行：「你去尚书房把阿哥格格们和几个伴读都找来，今天就不上课了，给他们放一天假，来干清宫殿前玩雪吧。」 林叶：我是校长，我说放假就放假.jpg 南方人可怜巴巴想看雪，不想下雨了。 第38章 农部 几个小朋友听到不用上课立刻高兴疯了，在干清宫大殿前的广场前四处蹦蹦跳跳。 大格格因为身体原因，今日并没有在尚书房上学，林叶让她在干三所多休息几天。 大阿哥、胤礽和几个年长些的伴读稍微稳重些，剩下的几个孩子都玩疯了。 大殿广场上，三格格和五阿哥在忙着互相打雪仗，结果一不小心扔到了和伴读做雪兔子的五格格，废了半天功夫做的雪兔子立刻毁了一半，五格格立马眼泪汪汪。三格格一看急了，她可不想欺负妹妹，立刻把五阿哥领到五格格身前道歉。五阿哥被三格格拖着往前走，立刻向身边赏雪的六姐姐求助，抱着她的腿不肯走，整个广场乱做一团。 林叶只在一边看笑话，也不理会几个孩子的纷争。 顾问行来他身边问午膳要吃什么。 林叶想了想：「天冷了，吃锅子吧，摆个大桌子，让孩子们都留在干清宫用膳。」 顾问行应了一声，又跑去问几位小主子要吃什么口味。 林叶看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手指蠢蠢欲动，他也好想玩雪啊，好想在雪地里滚一圈。但是他身边还站着胤褆和胤礽，他要保持身为父亲和皇帝的形象，实在是太可惜了。 第62页 他只能悄悄地伸手接住雪花，过一把手瘾。 胤礽见汗阿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汗阿玛是在担心今年雪下得太大，恐怕会有雪灾吗？」 林叶：「……对。」其实和你想得根本不是一回事，小朋友就是爱多想啊。 胤礽道：「汗阿玛不必担心，天佑大清，今年一定会瑞雪兆丰年的。」 林叶伸手拍拍胤礽的肩膀：「你说得对。」胤礽的话倒是提醒他了，等到午膳过后还要召集几个内阁大学士来干清宫一趟，商议提前预防雪灾的事情。 等到几个孩子玩了半个时辰，林叶就让宫人们把孩子带进屋，擦擦汗换身衣服，等会儿就可以准备用午膳了。 七八个孩子围成一桌吃锅子，虽然身边有宫人伺候着，但也着实热闹。 因为天冷了，林叶很认真想了一下要不要给几个孩子放寒假的问题，最后决定还是算了。反正他们也是在家里上得学，放不放假好像没有太大区别，大不了过年的时候多让他们玩几天吧。 午膳过后，林叶召来几个内阁大学生商量预防雪灾的事，要及时发现灾情，及时上报，不得隐瞒。若是灾情太过严重，当地官员可以上报之后开仓赈灾。 林叶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就让几个大臣回去做事。自己一个人待在南书房里，想着还有什么改善百姓生活的途径。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番薯、玉米和土豆才是穿越人士的必备法宝啊。 现在这些东西在大清传播开来了吗？ 没有。 还有占城稻，就是古代越南的稻米，抗旱能力强，不挑生长环境，在江淮一带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不知道在北方能不能进行推广。 北方也是会长稻米的，现代的东北大米多有名。不过这时候的东北虽然被称为满人的龙兴之地，但大多数时候都用来流放犯人了，实在是可惜，之后一定要大力开荒种植才行。 其实要是粮食不够吃，朝廷完全可以派人到安南那边去买粮食，做的再狠一点，直接打下来也无所谓，毕竟是粮食高产地。 林叶用手撑着脑袋，在纸上零零散散地记着东西。现代农业的发展之所以那么迅速，除了有培育优良的种子之外，化肥特别是氮肥也是提高产量的关键之一。 化肥要怎么制作来着？林叶努力在脑子里抠着尿素的化学方程式，二氧化碳和氨气反应，现在具备制备氨气的条件吗，好像不行。还有一种化肥好像可以提取出炸药，但让火器专家戴梓去搞这个东西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文科生林叶选择放弃，干脆用天然自制肥料吧。大豆可以固氮，应该可以拿来做氮肥。 杂七杂八地想了半天，林叶决定不为难自己，让翰林院的那群学士编一本农书，广泛吸收各地老农的经验。 至于新作物的推广当然要在充分实验之后，但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里面唯一能和农业挂钩的应该是户部，但户部主管的是钱袋子，和农业的关系是在是不大。 林叶再三考虑，决定新成立一个农部，专门主管和农业种植、农产品推广相关的事。 于是刚刚被林叶撵走的几个大臣又被他叫了回来。 大臣们：……皇上最近是不是很喜欢熘人啊。 林叶把决定成立农部和推广种植新作物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从六部里挑几个能用的人出来组成新的农部。林叶并不担心六部少了几个人就没办法运行了，事实上，清朝的官员臃肿冗杂也很严重，一大堆小官光领俸禄不干活，林叶早就看不顺眼了。 大臣们对皇上要成立新农部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对农部尚书的人选有些争议。万岁爷要专门成立这样一个部门，肯定是极其看重的，要是他们手底下的人能上位就好了。 最后众人争来争去，林叶最后还是选择了李光地。他之前的职位是翰林院掌院，之后被林叶封了太子太师和内阁大学士。内阁大学士虽然是正一品官，但其实主要就是作为皇帝顾问的作用，至于太子太师，虽然这个职位对于李光地来说不是虚衔，但林叶也只要求李光地一周给太子上一次厚黑学而已。所以在场的人里，李光地是最合适的。 其实林叶对这个农部尚书到底是谁手底下的人倒是无所谓，只要会干实事就行。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李光地最靠谱，而且李光地现在是太子的老师，他既然已经打算逐渐冷落赫舍里氏，抬高李光地也是为了给太子多留一点力量。 李光地对皇上提出的推广作物等事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听皇上提起要往安南买粮的事情，他忍不住开口道：「皇上要往占城买粮，可是意在南明余孽？」虽然南明最后一个皇帝永历帝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被缅王莽白送给清军了，但这些年每到灾时朱三太子就会出来妖言惑众，保不准安南现在还有南明余孽。 林叶蒙了一瞬，恍惚间才想起当年南明势力是逃到安南去了，但那也是顺治朝的事情了。再加上施琅已经拿下台岛，就算南明还残留着几个人，也完全没有反扑的可能了。 他要怎么向大臣解释他就是单纯想让人去买粮食，完全没有考虑这么多呢。 林叶：「……朕主要还是想要借安南的地多种些粮食出来，毕竟他们那儿水稻能一年三熟，若是国中发生饥荒，倒是可以把安南作为粮食备选地。当然若是能在买粮过程中有些意外收穫，自然是最好。」 第63页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虽然对安南百姓来说可能不太公平，但林叶最先保证的肯定是自己治下百姓的生存，而且抢地也是最后打算了，他原本是打算让商人去买粮的。 李光地道：「既然如此，皇上何不让云南总督派兵去安南买下些土地，僱人种植？安南除了粮食并无其他产出，用真金白银去买粮反倒不如雇当地人种地来得划算？」 林叶认真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脸光明正大说着派兵去买地的中年文士，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你们古代人的脸皮都这么厚的吗？ 林叶点头道：「这样也行，那这件事就交给晋卿来办。还有一件事，明年朕打算开一次恩科，不只要选出文举和武举的人才，也要选出农学和工学上的人才。」 明珠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皇上，农学和工学上的人才是指？翰林院要如何出题啊？」 林叶道：「这个倒是不急，能出题的人朕已经找到了。农学的范围自然是农业相关，至于工学的范围，自然是指天地造化之规律，选出来的人是要进火器营的。」反正就是和物理化学相挂钩，到时候让戴大佬出题目就好，听说他手底下很缺人才。 「这次恩科的主考官，诸位心中可有人选？」 明珠举荐道：「臣推举徐干学为正使，张廷枢、张英为副使。」 林叶考虑了两秒，三个主考官，一正二副，明珠推荐的人里至少两个有点问题。徐干学人品不好，先依附索额图，后来又依附明珠，贪财贪权，至于张廷枢，也和康熙晚年的一件贪污大案有关。明珠这是单纯的手气背还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林叶道：「改张英为正使，余下二人为副使。」 明珠愣了一下，点头应是：「奴才遵旨。」奇怪，明明万岁之前那么宠爱徐干学，还专门让徐干学修撰明史，他也是投其所好，打量万岁爷的心思，才把徐干学排在首位。没想到万岁爷居然让郑英为正使，现在万岁爷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这件事告一段落，林叶让几人退下，自己在南书房里伸了个懒腰。 他正打算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顾问行就一脸焦急地进来跪在了林叶的面前。 林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问行道：「五阿哥起了高热，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一趟。」 林叶听了这个消息，急匆匆地带人往太后住的慈仁宫跑。 等他到了慈仁宫，给太后请过安，就守在了五阿哥的病床边。他摆手阻止太医行礼，命他继续为五阿哥诊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医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他颤颤巍巍地跪倒在林叶面前：「奴才……奴才怀疑五阿哥并不是普通的高热，而是得了天花。」 林叶脸色一白，今天干清宫那么多孩子都待在一起玩。除了大阿哥接种过人痘，太子曾经得过一次天花，其他孩子都没有抵御天花病毒的能力。 么么哒 第39章 天花（一更） 林叶努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询问顾问行：「今日和阿哥格格们一起玩的伴读们在哪里吗？」如果这些伴读出宫的话，可能会导致全京城的一场大瘟疫。 顾问行跪在下方颤抖道：「奴才回皇上的话，宫里没有给几个伴读准备住的地方，他们应该已经归家了。」 林叶脸色微微发白，冷静吩咐道：「你派之前中过痘的太监和这几家说清楚，立刻派兵围住几位伴读的宅邸，把和他们接触过的奴僕都带回府中看管起来，不得走漏一个。」 「奴才遵旨。」 「把这几日所有和五哥接触过的太监宫女都严加看管起来，分批隔离。」 「奴才领命。」 林叶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太医：「立刻召集太医院所有得过天花和种过痘的人手，为宫中可能得天花的人诊治。」 王太医迟疑道：「皇上，天花疫病早期并没有症状，恐怕要过几日才会显现出来。」 林叶：「那就先去准备药材，以防发生大疫。」他转头看向顾问行：「去吩咐内务府的人，准备石灰、烈酒和白醋，在宫中各处洗洒。」 顾问行：「奴才遵旨。」 王太医：「奴才遵旨。」 两人很快退下准备，原本静谧的紫禁城当即变得哄闹、慌乱。 太后原本只是等在隔壁，没想到整个慈仁宫都变得闹哄哄的了。她匆忙地带着人来到五阿哥睡着的屋子，连忙问道：「皇帝，这是什么回事啊？」 林叶看向太后：「皇额娘，小五并不是普通的高热，而是天花，请您回屋静候。从今日起，除了送饭的奴僕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屋半步。」 太后当年也是经歷过天花的肆意威胁的，明白天花的可怕。她捂住胸口，痛心疾首：「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林叶并没有理会这位康熙嫡母，只继续平静道：「皇额娘，请您回屋休息。」 太后原本还想再看一眼五阿哥，但因为她从前也没有得过天花，所以并没有免疫天花病毒的能力，被林叶强硬派人带回房间了。 林叶看着五阿哥。小小的孩子安静地躺在床上，他脸色潮红，浑身微微发抖，被刚才的动静惊醒。 胤祺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汗阿玛，他有点疑惑：「汗阿玛，你怎么在这里呀？」 第64页 林叶心中嘆了口气，上前用冰凉的手盖在五阿哥的额头上，笑道：「小五生病了，汗阿玛来看看你。」 胤祺恍然大悟，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汗阿玛的手，冰冰凉凉的好舒服：「这么晚了，汗阿玛不回干清宫休息吗？」 林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胤祺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五阿哥小小地点了一下头：「汗阿玛今晚要陪着我吗？」他好高兴。 林叶把小太监递来的水小心地餵给五阿哥：「嗯，汗阿玛今晚守着你，胤祺喝了水乖乖睡一会儿吧。」 「嗯——」 五阿哥到底年纪还小，又有病痛在身，撑不住高热，渐渐地睡了过去。 林叶让照顾五阿哥的宫人用烈酒为他擦身退烧，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天花在古代是一种死亡率很高的病毒，不惧干燥和低温，能存活非常长的时间。得了天花的病人除了靠身体素质硬撑过去，几乎无药可医。直到十八世纪牛痘的发现，才算勉强缓解了天花在世界上的扩散。直到二十世纪下半叶，天花才彻底从人类歷史上消失。 林叶当然可以让人现在就去研究牛痘，但牛痘只能预防天花，对已经得了天花的五阿哥来说没有任何作用。更可怕的是，就算五阿哥这次熬过了天花，高热也可能给他带来脑膜炎、肺炎、中耳炎等併发症，而这些病症，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解的。 一个小太监进屋向林叶禀告：「皇上，太子爷在外求见。」顾问行已经去和梁九功紧急调度宫内人手了。 林叶看向这个小太监，他记得他是梁九功的小徒弟魏珠，林叶问他：「你以前得过天花或者种过痘吗？」 小太监魏珠道：「奴才小时候得过一次，奴才命大，熬过来了。」 林叶点点头：「不要碰五阿哥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以后再有传话这回事，在屋外喊一声就好。」 魏珠点头：「奴才遵旨。」虽然他觉得在屋外喊话挺没规矩的，但也知道皇上是为了他好，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林叶出了五阿哥的卧房，到了隔壁的小堂屋，摆手阻止胤礽行礼：「太子应该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了？」 胤礽点点头：「儿臣知道汗阿玛担心五弟，但汗阿玛也要保重自身。天花毒烈，汗阿玛务必多加小心。」 林叶摇头道：「已经得过一次天花的人是不会再得天花了，胤礽不必为朕担心。朕只怕这天花若是在京中扩散，恐成大疫。」 胤礽也无奈地嘆了口气。 就在这时，孝庄也被宫中的动作惊醒，派人召林叶和太子前去。 太后住的慈仁宫和孝庄太皇太后住的慈宁宫是紧挨着的，林叶和胤礽不一会儿就到了孝庄面前。 孝庄之前已经了解过一些情况，她看向林叶：「既然知道五阿哥得了天花，皇帝怎么不把他移除宫去？若是天花在宫里蔓延可怎么是好？」 太子小时候得天花的时候，是皇帝罢朝衣不解带地在干清宫照顾了数十日，但那是太子，一国储君，不方便移出宫去养病。而五阿哥又算不得什么，不过一个小小的阿哥，既然得了天花，怎么还能让他住在宫里，若是感染了宫中的妃嫔和其他孩子怎么办，要知道就算是小时候的康熙得了天花也是移出宫去照顾的。 林叶皱起眉，嘲讽道：「皇祖母，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今日下午小五和宫里的孩子们都在一起玩雪，恐怕其他孩子都沾染上了。难道皇祖母要把所有孩子都移出宫去吗？」 孝庄抿了抿唇：「那也不该让五阿哥继续留在慈仁宫。」 林叶道：「今夜雪大，明日朕会让人收拾干五所的院子，把五阿哥移过去的。」 孝庄这才不说话了。无论是她还是住在慈仁宫的太后，从前都没有得过天花。她深知天花之苦，从前宫里多少孩子都是因为这个夭折的。 孝庄看向胤礽：「太子回去休息吧，你是储君，万不可有失。」 胤礽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汗阿玛，见汗阿玛也让他回去，这才向两位长辈行了礼，退出慈宁宫。他心里对乌库妈妈刚才的话涌起淡淡的不舒服，什么叫「他是储君，不可有失」，汗阿玛还是皇帝呢，天下之主，一国之君，难道就可以有闪失了吗？ 他晃了晃脑袋，把心中所想全都甩出去，也许今日的话只是乌库妈妈的无心之失吧。 慈宁宫内，孝庄依旧看着林叶：「皇帝知道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吗？」 林叶点头：「朕知道，不过朕有一事需要皇祖母帮忙。」 孝庄：「你说。」 林叶：「朕想请问皇祖母，五阿哥是怎么感染上天花的？」 孝庄气笑：「这种事，皇帝来问哀家，哀家怎么会知道？」 林叶深深地看了孝庄一眼：「既然皇祖母不知道，那孙儿就先告退了。」 孝庄看向林叶离开的身影，目光沉沉。 第二日，林叶派来辇轿将五阿哥送到了干五所。阿哥之前虽然已经进了尚书房，但他其实未满六岁，所以之前一直都是跟着从小养他到大的太后一起居住的。干五所目前只有大阿哥胤禵、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居住，院子空得很，容下一个五阿哥绰绰有余。林叶特意让五阿哥的院子远离其他阿哥的院子，以防发生意外。 昨晚林叶命人派兵封锁几位朝中重臣府衙的连锁反应也出现了，虽然林叶已经跟封锁的几家解释了原因，但其他大臣不知道啊，于是雪花般的摺子飞到了林叶的案桌上。 第65页 林叶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消息告诉大臣们，要不要封锁整个北京城。 天花病毒的潜伏期一般是一两周左右，如果伴读们没有被五阿哥感染病毒，那自然是完事大吉，但若是有一人被五阿哥感染了天花，那么可能整座北京城都暴露在天花病毒的风险之中。 林叶想了想，召来几个朝中大臣，把消息告诉他们，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李光地直接道：「皇上既然已经及时命人封了几个伴读居住的府邸，那就不必封城了。」 林叶担心道：「若是万一有人不小心将疫病带入城中怎么办？」 李光地建议道：「若是皇上实在担心，那就命人封锁内城吧。」北京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里面主要住着八旗子弟，外城则是其他百姓。 明珠道：「封城一事兹事体大，还请皇上三思后行。」 毕竟封城会引起百姓惶恐，若是因为莫须有的疫病就直接封城，实在是不太妥当。 林叶嘆气道：「那就先封内城，等之后再做决断。」 几个伴读家里并没有传来得天花的消息，这目前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天花病毒的潜伏期最长可以长达半个月，所以现在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第五日，四阿哥确诊天花。 第七日，五格格和六格格确诊天花。 么么哒 第40章 眼疾（二更） 林叶命人把几个孩子都搬到干五所和干三所养病，让以前得过天花和种过痘的宫人照顾他们。这里远离后宫，暂时不用担心天花病毒感染整座紫禁城。 林叶这些日子一直沉着一张脸，跟着他身边的顾问行和梁九功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惹了皇上不快。 直到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宫外围着的几个伴读府上都没有传来有人确诊天花的消息，这才让林叶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至少他现在不用担心整个北京城都爆发天花了。 但禁军来向林叶请示是否给围着的那几家解禁的时候，林叶依然道：「再围一个月。」 半个月还没有达到天花的最长潜伏期。 宫中时时刻刻撒着石灰和白醋，林叶下令所有人工都要带着口罩和袖套。所有接触过四个得了天花的阿哥格格的宫人都要勤洗手勤换衣，林叶命人给他们每人补发了五套宫装。所有沾染过四位小主子呕吐物的衣物、被单、玩具都要撒上石灰焚烧深埋，确保不会有残留的天花病毒。 四个得天花的孩子里，五格格十岁，六格格五岁，四阿哥六岁，五阿哥五岁，但奇怪的是年纪最大的五格格和年纪最小的五阿哥的病情是最严重的，一直处于高热之中，而四阿哥和六格格的情况倒是不怎么严重，等结痂脱落之后就差不多能脱离危险了。 林叶守在五阿哥的床边。 五阿哥的病情最严重，林叶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是四个人里面年纪最小的孩子，身体对病毒的抵抗力也最弱，但为什么十岁的五格格的情况也这么严重呢？ 其实清朝这时候已经有接种人痘的技术了，但这个技术的原理是直接将天花病人痘痂里的浓浆种植在人体内，危险性相对来说还是很大的。所以如果要给孩子种人痘的话，必须把孩子的身体养康健了才敢给他们种痘。所以十岁的五格格因为身体弱没有种痘，感染天花也比其他孩子兇险？ 林叶左思右想，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 但他在想五阿哥是什么时候感染上天花的。 那天孩子们一起玩雪的时候，三格格距离五阿哥也很近，但三格格并没有感染天花，而四阿哥当时没有跟着一起玩雪，而是安静地待在一边。所以，五阿哥一定不是玩雪的时候染上天花的，伴读们回家之后无事发生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天花病毒来得莫名其妙，幕后黑手似乎并不想要把事情闹大，他只针对五阿哥一个人。而之后的三个孩子感染可能只是意外，林叶这些天已经调查清楚了，那日午膳过后，五阿哥就回到慈仁宫午睡。这孩子睡到一半偷偷跑出去给五格格送了赔罪礼物——因为他之前和三格格打闹时弄坏了五格格的雪兔子，然后又熘达到干五所找四阿哥玩，中途碰到了从大格格那里探望回来的六格格，然后五阿哥就跑回慈仁宫继续午睡了。 林叶相信几个孩子都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按照这个时间逻辑，五阿哥就是在慈仁宫感染的天花病毒。 而慈仁宫的主人是当朝仁宪皇太后，康熙的嫡母，太皇太后的侄孙女。 林叶那天剑指太皇太后不过是因为她对五阿哥实在是太不关心，知道曾孙得天花的消息第一时间想得居然是将五阿哥移出宫。但林叶后来想想，太皇太后其实并没有害五阿哥的理由。从这位老人家的角度出发，她考虑的永远是大清江山，所以她会把太子放在首位，至于其他皇阿哥，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区别。 但如果说幕后兇手是仁宪皇太后，那就更加没有理由了。五阿哥是由仁宪皇太后一手抚养长大的，可以说万一孝庄要是死了，五阿哥才是仁宪皇太后将来的依靠。再加上后宫中的蒙古嫔妃都没有生育，康熙更倾向于将公主抚蒙而不是生下带有黄金家族血脉的子女，导致现在科尔沁草原需要五阿哥作为蒙古和大清之间连结的纽带，她更加没有理由来害这个孩子。 第66页 林叶想得有些头疼，顾问行已经拷问过当天所有接触过五阿哥的宫人了——包括慈仁宫里的人——没有任何收穫。 魏珠在屋外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轻声道：「皇上，宜妃娘娘派人送了东西来。」 林叶舒缓眉头，示意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把东西拿进来。 宜妃没送什么吃的东西，而是给五阿哥送来几件自己亲手做的里衣。里衣被宫人反覆揉搓，洗了很多遍，都已经洗到柔软地起毛边了。 天花病人的皮肤长期处于充血状态，皮肤很薄，柔软的里衣五阿哥恰好能用上。 本来宜妃和郭贵人打算亲自过来照顾两个孩子的，但是林叶没有同意，翊坤宫里还有胤禹和胤禟两个还没满周岁的的孩子呢，她们过来照顾五阿哥和六格格，翊坤宫的那两个小不点怎么办。 宜妃无法，只能经常让宫人送些东西过来。 宜妃送了东西过来，德妃和钟粹宫的布贵人也开始为四阿哥和五格格送东西，而佟佳氏身为皇贵妃，自然给每个孩子都不偏不倚地送了东西。 说起来，德妃的永和宫有六阿哥和九格格，宜妃的翊坤宫有六格格、九阿哥、十阿哥，贵妃钮钴禄氏的永寿宫有十一阿哥胤俄，惠妃的延禧宫有大阿哥和卫氏所出的八阿哥，荣妃的钟粹宫有三阿哥、三格格和布贵人的五格格，四阿哥住在干五所，五阿哥住在太后那里。但是单单就子女数目来说的话，宜妃的翊坤宫有三子一女，是后宫里人数最多的，应该打破了宫里的平衡。 但是不会吧，林叶觉得应该不会有人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去害五阿哥吧，如果要害人的话，害死翊坤宫两个还在地上爬的小婴儿不是更简单吗？ 「汗阿玛——」五阿哥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身边的父亲，心里高兴起来，汗阿玛没有离开。 林叶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胤祺快点好起来吧，你都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再不好起来就赶不上新年了。」 「嗯，好。」五阿哥乖巧点头，「其他哥哥姐姐怎么样了？」 林叶：「他们年纪比你大，好得比你快，小五不用担心。」 五阿哥心里松了一口气，对着林叶甜甜地笑了一下。其实他隐瞒了汗阿玛一件事，那天午睡之前，苏麻喇姑姑给他送了一碗酸奶过来。按照皇宫里的规矩，照顾他的嬷嬷在冬天是不会给他吃冷的东西的。但是苏麻喇姑姑疼爱他，经常会给他送好吃的过来。他就是吃了那碗酸奶之后才隐隐地觉得不舒服，但他当时只以为是冰的东西吃太快了，并没有想到其他地方。还好四哥、五姐姐、六姐姐都没有大碍，不然他会愧疚很久很久的。 林叶不知道五阿哥心中所想，只守在这个孩子身边让他好好休息。 另一边的慈宁宫，苏麻喇姑跪在小佛堂前面，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好在五阿哥挺过来了。她明白主子的想法，坐在龙椅上那位已经不是以前她们熟悉的那个孩子玄烨，为了保证太子的地位，有些牺牲是必要的，哪怕那个孩子是她们看着长大的也一样。 其他三个孩子都慢慢地痊癒了，林叶让太医压着他们修养了一个多月，确定都好全乎了，才解了他们的禁足。之后让宫人将几个孩子生病期间用过的所有东西都烧掉，屋子清理干净撒上石灰和浓醋，至少五年之内这几个院子都不能住人了。 但五阿哥的病情一直在反覆，反覆的高热，不断的噩梦，不断折磨着这个孩子的身体。林叶守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才能使他安然入睡。 再之后，是全身密密麻麻的红疹，红疹让五阿哥觉得痒，就不断地去挠，挠出了伤口。林叶第一次发现伤口之后，就让宫人用细棉布把五阿哥绑在床上，不让他去挠红疹。林叶担心伤口感染，会加重病情。 红疹之后是逐渐变大的痘疹，然后变成水疱，逐渐变成脓疱，流出黄色的浓浆。 五阿哥一直在喊痒，林叶却不让人放开他，只让人用低浓度酒精为他擦拭。 林叶：「小五，再忍一忍，再忍一忍，等病好了就好。」 新年已经悄然到来，除夕祭祖的事情，林叶交给了太子，一直守在五阿哥身边。他有时候会感到绝望，担心这个孩子就这么走了，有时候又希望这个孩子能坚强地活下来，他已经不想再面对死亡了。 大年初一，保和殿宴请群臣，林叶只匆匆敬了两杯酒，就继续把舞台交给了太子胤礽，回去守着五阿哥。 胤礽没有感到被汗阿玛忽视的难过，他只觉得心安，当年他得天花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双大手一直握着他的手。等到长大后听宫人们说，汗阿玛为了照顾他罢朝数十日。谁说皇家没有真情的，汗阿玛不是一直关心着他们这些孩子嘛。 初七的时候，五阿哥身上的脓包开始变硬结痂。 十二的时候，五阿哥身上的痘痂终于开始脱落了。 十五的时候，五阿哥的病完全好了。 林叶笑道：「正好小五今日病好了，朕让人在院子里摆了冰灯，小五陪朕一起出去看看吧。」 五阿哥睁开眼，只觉得眼前迷迷煳煳的，光影憧憧，他晃晃脑袋，还以为是躺太久的缘故。 他在宫人的帮助下穿好衣服，拉着汗阿玛的手向院子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跳一下，眼前还是朦朦胧胧的。 第67页 他停下来。 林叶看着五阿哥：「怎么了？」 五阿哥的语气有些迷茫和无措：「汗阿玛，我怎么好像什么看不清了？」 么么哒 第41章 舞弊 林叶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右手拉着的这个孩子，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小五，你说什么？」 五阿哥似乎也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他仰起头看向汗阿玛，眼前只有一片朦朦胧胧的黄色：「汗阿玛，我好像看不清你在哪里。」 林叶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顾问行，叫太医。」他有些害怕地轻轻用手捧着五阿哥的小脸，难道说这是天花的后遗症吗？ 像是天花、肺炎这种烈性病毒，就算已经痊癒，但因为破坏了人体的生理机能，通常都会给人的身体留下可怕的后遗症，像脸上长麻子留疤这种还算是轻的，更可怕的是会眼盲、耳聋甚至是全身瘫痪截肢。 王太医本来就在隔壁屋子住着，很快就进了五阿哥的卧房为他诊治。 等他诊治完，林叶把太医召到堂屋，询问五阿哥的身体情况：「小五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太医迟疑了两秒，谨慎答道：「五阿哥身上的天花之毒已经全好了，但阿哥爷毕竟年岁尚小，又中毒颇深，难免会对身体有所影响。」 林叶何尝不知天花后遗症的危害：「五阿哥的眼睛能治癒吗？」 王太医低下头：「……臣……臣只能尽力而为。」 林叶摆手，无奈地嘆气：「罢了，你下去开方子吧。」 林叶进了内屋，五阿哥呆呆地坐在榻边，他能隐约看到一个明黄色的朦胧身影走进来，就知道是汗阿玛，不由抬头问：「汗阿玛，咱们还要去院子里看花灯吗？」 林叶牵着他的小手：「去，汗阿玛陪你去。」 五阿哥小声问道：「汗阿玛，我以后是不是都看不清了啊？」 林叶宽慰他：「等过几日朕让内务府的人帮你琢磨几副玳瑁眼镜，等戴上眼镜就能看清了。」还好五阿哥只是看不清，而不是彻底失明。 五阿哥知道玳瑁眼镜，他曾经见干清宫的几个老大臣戴过。他心下安定下来，只是看不清而已，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院子里挂的宫灯美丽而精緻，材质不一，形状不一，冰灯、琉璃灯、纸灯、走马灯、兔子灯、南瓜灯、祥云灯，将小小的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昼，火树银花，美丽异常。 这些花灯原本是林叶让人准备着庆祝五阿哥痊癒的，但他现在看不清，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几日后，内务府为五阿哥送来了五副云母制作的玳瑁框眼镜，这些眼镜已经经过反覆调整打磨，算是现有条件下最适合五阿哥眼睛度数的眼镜。 五阿哥戴上眼镜之后倒是能看清东西了，只是还有点不习惯，需要适应一下。 林叶见此也放下心，命人着手用死囚试验牛痘的事情，同时开始命人准备今年的春闱和恩科。 次日，戴梓命人给林叶传来好消息，冲天炮研制成功，邀请皇上到京郊观礼。 林叶想了想，同时邀请了太子胤礽和太皇太后一同前往京郊。 孝庄不解其意，但还是带着苏麻喇姑一同前往京郊。 高台之上，坐着整个大清国的三个最高统治者，皇帝、太子和太皇太后。 林叶心里讽刺地想了一下，若是底下放炮的人有反心，大概只要往高台上放几炮就好。 林叶唤来顾问行：「叫戴梓开始试验吧。」 顾问行弯腰行礼，小跑到戴梓身边：「戴大人，皇上吩咐开始试验。」 戴梓应了一声：「命人点火。」 站在十尊冲天炮前面的士兵举起火把将引线点燃，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犹如天雷齐响，不远处的小山丘顿时石土飞溅，山崩地裂，声震大地。 在场诸人的双手都在颤抖，几不能坐。孝庄双手紧紧把住雕花紫檀木椅两边的把手，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这样的威力，这样的威力，若是运用到战场上，大清又何愁外敌！ 空气中瀰漫着浓重的火药味，等到硝烟逐渐被风吹散，不远处的那座小山丘已经被夷为平地。 林叶笑着看向身边坐着的太子：「胤礽觉得害怕吗？」 小太子摇头，脸上满是兴奋：「儿臣不怕，有此等神兵利器，大清边境无忧。」 林叶点头笑道：「既然太子不怕，那就继续看下去吧。」 随后，戴梓又命人展示了鸟枪、火铳、雷管等武器的威力，虽然比不上冲天炮带给人的震撼，但相较于弓箭等冷兵器，这些火器给人带来的影响是不可言说的。 林叶看向坐在旁边的孝庄：「皇祖母，朕——才是这天下之主。如今时候不早了，想必您也疲惫了，朕让太子送您回宫休息吧。」希望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林叶并没有找到孝庄对五阿哥下手的证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叶的直觉指向孝庄。他只希望借着这次火器试验的机会，能让这位老人家安心地待在慈宁宫里安度晚年，不要再随意插手朝堂之事了。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孝庄和林叶对视，他们都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孝庄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她的亲孙子，林叶也知道幕后兇手就是孝庄。 第68页 孝庄依靠在过来搀扶她的太子身上，微笑道：「保成，陪乌库妈妈回宫吧。」 她已经无力阻止他了，看在他对几个孩子尚且怀着一份感情的份上，她只能选择退步。 回宫的马车上，孝庄轻抚着太子胤礽的肩膀。 胤礽有些担心道：「乌库妈妈刚才和汗阿玛吵架了吗？」虽然之前汗阿玛和乌库妈妈之间只是很正常的对话，但他总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 孝庄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放弃了：「没什么，保成之后乖乖听汗阿玛的话。只是你要记着，你是储君，是大清未来的主人。」 胤礽点点头应道：「是，保成记住了。」只是为什么乌库妈妈要强调这件事呢？ 火器试发没有问题之后，林叶就让戴梓继续制造，同时成立火器营熟悉这些武器的使用。 二月是春闱，同时因为今年朝廷开了恩科，前来京城应举的人就更多了。 虽然学子们不知道农学和工学是什么东西，但听名字也能了解个大概。因为圣上规定农学和工学选中的士子地位等同于会试录取的贡士，所以也有不少自觉才能或者信心不足的举人前来应考这两门。 林叶其实并没有把握能找到什么人才，开这两科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千金买骨，让一些在这几方面有才能的学子能够有研究的动力，当然要是能找到几个人才的话那就更好了。 恩科和会试一样都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九天时间很快过去，然后几位主考官和同考官紧急批改试卷，然后张榜公示。 会试之后是殿试，殿试只需要写一道题目，不黜落人，只用来排定名次。内阁大臣选了几道题目，送到干清宫的御桌上等待林叶挑选。林叶先把几道关于四书的题目排除掉，然后看了剩下的几道题目，都不是很满意，干脆大手一挥，写下：论强国之策。 林叶自觉这个题目能写的东西应该很多，应该不会为难到这群考生，就把题目用牛皮纸袋封好，让顾问行送到太和殿，让等在那里的几百位考生当场作答。 林叶等收试卷等得有点无聊，干脆带着太子熘达到太和殿看看考生们的情况。不用考试，做监考老师的感觉真好啊。 只是看着看着，林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那些坐在殿中作答的考生有一部分抓耳挠腮，急得满头大汗，慌张得不成样子。林叶心里觉得奇怪，像论强国之策这样的大题目，应该都很多方面都可以写吧，像是强兵富民，清政廉吏，随便扯一点都能写出很多东西，至于把这些经过了重重考试的学子难成这个地步嘛。 虽然八股取士经常被后人抨击，但不可否认科举制度本身还是很先进的，更何况林叶又没有叫这些学生写八股文，他出的题目是时政题啊。 答题时间匆匆过去，主考官命人收上答卷。 太和殿偏殿里，林叶正在细细翻看，结果他差点被这些试卷看傻了。 胤礽在旁边奇怪道：「汗阿玛，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白卷？是同考官收错试卷了吗？」眼前这些倒也不是完全的白卷，但几行字和满满一页字给人的对比还是很明显的。 一旁的张英、徐干学、张廷枢等人，已经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 林叶冷冷地瞥了三人一眼，一张一张地把白卷挑出来，仔细数数，竟然有百来份之多。殿试全部的考生加起来不过三百出头，结果交白卷的居然有一百多人？这怎么可能？他们好歹是全国选拔出来的栋樑之才，就算随便编点东西也不至于交白卷吧。 胤礽已经意识到不是同考官把失误收错答卷，而是更加严重的情况——有人科举舞弊，而且人数竟然达到数百人。 林叶随便抽出一张白卷，上面的名字的是钮枯禄塔山。林叶命人取来他之前会试时的答卷，条理清晰，言之有物，和这份殿试白卷上几个稀里煳涂根本的不成文的几行字对比，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作答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不过是因为会试时有人把题目透露出去，而殿试时林叶没有选内阁大臣呈上来的题目，而是自己随性出了一道题。那些作弊的考生遇到和之前背的答案完全不一样的题目，当然就答不出来了。 林叶怒道：「给朕彻查——」 歷史上真有交白卷的大型作弊案，不过不是这一年，也不是殿试。 和小可爱们说声对不起，因为接下来我有见习和考级，需要专心复习，所以需要和大家请半个月的假。不会坑文的，等我考级结束给小可爱们发红包呀。 第42章 举荐 看着眼前这些大片空白的答卷，林叶心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好这次他突发奇想改了题目，发现了这次大型舞弊事故，不然把这些无才无德的贡士派往全国各地做官，遭殃的就是当地百姓了。 张英、徐干学、张廷枢等人还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太和殿偏殿里是一片死寂。 太子胤礽见林叶久久不说话，担心他气坏了身子，上前安慰道：「汗阿玛息怒，好在舞弊之事发现得早，这也是天下万民之幸……所以汗阿玛还是……」安慰不下去了，他也好生气哦，为什么会发生科举作弊这种事情啊。 林叶安抚地对着太子胤礽笑了笑，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个主副考官：「舞弊案可与你们有关？」 第69页 三人立刻额头贴地：「臣等万万不敢做此等违法乱纪之事，还请皇上明鑑。」 林叶淡淡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道：「你们先起来吧。」 张英、徐干学、张廷枢三人战战兢兢地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林叶道：「既然你们说舞弊案与你们无关，那此案就交给你们三人调查吧。十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不然朕处理的就是你们三个。」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当下苦了脸。 这桩舞弊案牵扯人数众多，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涉及了朝中重臣，他们三人虽然平日里也还算是得到重用，但顶了天也是做为皇上修书、给阿哥格格们讲书的工作，实在称不上什么大人物。皇上要他们三个小喽啰去调查朝中重臣，这是将他们往火坑里推啊。 但他们身为主考官，本就担负着清明考场的责任，出了舞弊案他们也需要受到重罚，如今皇上给了他们机会将功折罪，若是他们做得好，入了皇上的眼，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张英出列道：「皇上，臣等不通刑狱之事，还需请刑部的大人们帮忙。」 林叶道：「朕会下旨，让刑部、大理寺、步兵衙门和宗人府的人全力配合你们。」 听到步兵衙门和宗人府，张英的心不由得跳了跳，步兵衙门是专门管理旗人的，宗人府是管皇族宗室的，皇上提这两个地方，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按下心思不表，只继续道：「谢皇上。」 徐干学不想让张英一个人就把话给抢完了，忍不住上前插话道：「皇上，此次科举就此作废吗？」 十年寒窗苦读，却因为旁人作弊导致辛苦白费，实在是让人不忍。 林叶看着手里的那叠试卷，道：「你们将白卷之外的答卷批改出来，重新排名，然后取会试排名之后的一百名，连同之前无辜的两百人，再给这些士子出一份试卷，要包含院试、乡试、会试三次考试的要求，删繁去简，让他们重新考一次。」 若是重新考试之后，这些士子的排名和殿试的差别不大，基本上能证明他们的清白无辜了。 三人行礼道：「皇上仁善。」 然后依次退出太和殿。 消息传出宫后，那些明显是白卷的考生已经被下狱，而原本因为会试落榜的后一百名学子倒是个个欢欣鼓舞，他们竟然因为有人作弊，重新得到了一次考试的机会，皇上圣明。 太和殿内，胤礽有些不解道：「汗阿玛何必让他们再考一次呢？若是其中真的有考生作弊，但又恰好能通过这次考试，这岂不是助纣为虐？不如干脆废弃这次考试，等到三年之后，让他们再考一次？」 林叶道：「胤礽，如果朕这次真的将这次殿试就此作废，有些人可能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书籍在这个时代是奢侈品，那些寒门学子背后站着一个个沾满了血泪的家庭，将他们供上殿试几乎已经耗费了全家的花用，哪里还有机会再来第二次呢？ 「君子当以仁为先，若是舞弊之人通过考试，他能通过第二次考试不也证明了他的实力？更何况，张英等人为了项上人头着想，想必也是会努力一下的。」 胤礽道：「汗阿玛觉得这事是谁做的？心里有怀疑的人选吗？」 林叶笑道：「朕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是谁做的？不过能接触到题目的就那么几个人，在他们当中选就是了。而且，胤礽你过来仔细看这些白卷考生的名字——」 胤礽凑过去一看，多是钮钴禄塔山、乌雅白左这种旗人的名字：「这……」 林叶道：「其实挺正常的，毕竟旗人入关还不到百年，有些人连字都不认识，更别说参加科举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胤礽大人般地嘆了口气：「儿臣还需要学很多东西才行。」 林叶揉揉他的脑袋，笑道：「不早了，保成先回去休息吧。」 「儿臣告退。」 几天后，殿试舞弊案的事情暂时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倒是特开的恩科这边居然真的挖到了几个大佬。 林叶目瞪口呆地看着名单上梅文鼎的名字，心里道了一声卧槽，他本来只想千金买骨，没想到居然真的炸出一条大鱼。 认真讲，林叶对梅文鼎了解不多，但因为他妹妹的偶像是干隆朝的王贞仪，王贞仪的偶像是康熙朝的梅文鼎，所以他隐约知道梅文鼎是清朝有名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 林叶命人找来梅文鼎的资料，他是明崇祯六年生人，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梅文鼎早年有神童之称，但考中秀才之后屡试不第，祖父父亲又相继去世，他既要守孝又要照顾家庭，也无就心科举了。 但屡试不第不意味着他学问不行，能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大佬，怎么说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梅文鼎对数学和天文学的研究与此时的科举制度不匹配罢了。 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长考试做官，就擅长做学问，而科举制把这些人才都剔除掉了。 这也是林叶开恩科的原因之一，尽可能挑选出目前要用的人才来。 林叶原本打算的是在恩科里挑出一些人来送到火器坊去给戴梓帮忙，不过他现在看到了梅文鼎，心里倒是有了些别的打算。 目前的最高学府国子监虽然有算学，但学子们大多还是以国子学为主，算学只能算是末流。 第70页 像是天文、地理这种科目，更是属于学子们的业余爱好，不能算是正经考试内容。 但如果要在一地任官，至少要对当地的水文地理有所了解，才能合理促进当地的发展。 林叶召来李光地，和他商量改革国子监考试科目的事情。国子监作为全国最高学府，全国各地的书院都要向它看齐，先改了国子监的考试科目，拿它做个试验，之后也好推行全国。 李光地很快就随诏令进宫，林叶看他满身疲惫的样子，心里其实也很不好意思。李光地现在已经在忙着弄农部的事情，再把改革国子监的事情也交给他，好像确实太辛苦了一点。 但林叶目前除了李光地，暂时没有其他可以用的人。倒不是说值不值得信任的问题，而是朝中很少有人能跟上林叶的思路，目前也只有李光地做的事情最合他的心意，其他人要么就是进展平平，要么就是完全没有理解林叶的意思。 林叶和李光地说了想要让梅文鼎进国子监的打算，他当然不是想让梅文鼎进国子监读书，而是想让他当分院的院长。 李光地道：「皇上是想改革算学吗？」 林叶道：「与其说是改革算学，不如说是建立国子监分院。」之前的国子监几乎都是文科教学，但理科里的数学、物理、天文、地理、化学、生物这些科目其实也是非常重要的。 今年是康熙二十三年，用公历纪年来算的话是1684年，在三年后的1687年，一个叫做艾萨克·牛顿的英国人将出版一本书——《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进而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林叶有时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危机感，尽管他告诉自己一千遍一万遍，他所处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里的世界，但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却是真是存在的。 他希望自己能改变这个世界，让歷史不再重演。 李光地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林叶道：「晋卿觉得梅文鼎能够担此重任吗？」 李光地笑道：「臣之前听家弟鼎征说，梅文鼎于算学一道见解颇深。皇上之前开恩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于是臣去信家弟，让他劝说梅文鼎入京参加恩科，没想到此人居然真的被皇上看中了。」 林叶之前一直奇怪梅文鼎这种大佬为什么会来参加恩科，原来这里面还有李光地的作用。 李光地继续道：「若是只论算学，梅文鼎自然是箇中翘楚，但皇上若是还想要建立其他科目，恐怕还需要另外找些人才才是。」 林叶嘆气道：「恩科的结果，想必晋卿也知道了。若非人才难得，朕又怎么会如此苦恼？」 李光地道：「皇上恐怕忘了一个人。」 林叶奇怪道：「是谁？」能用的人早就被他扒拉出来了，他还遗漏了哪位大佬吗？ 李光地道：「原钦天监南怀仁。」 林叶下意识皱起眉，他不喜欢南怀仁。 给评论的小可爱们发红包呀。 临近期末，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大家再请一个长假，等到寒假1月25号再恢復稳定更新，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大家。 我原本以为考级结束之后就有时间了，没想到之后还有见习报告、调查设计、综述，期末考试之后还有短学期，实在是没有办法兼顾码字，总之就是非常抱歉。 我发誓，寒假1月25日开始绝对绝对准时恢復日更，不会坑的。 （下一本一定要全文存稿，呜呜呜） 第43章 女儿 林叶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南怀仁是有理由的。 南怀仁是康熙帝的科学启蒙老师，对康熙自身的影响巨大，野史里甚至说康熙将南怀仁尊为父亲一般对待，玄烨这个名字也是南怀仁为康熙帝取的。现代很多营销号都喜欢夸大南怀仁在康熙朝的贡献，甚至传言说如果南怀仁能多活几年，也许清朝的命运就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且不说这些流传下来的真真假假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但单单从南怀仁在清朝和沙俄签订《尼布楚条约》时从中作梗出卖消息，让传教士徐日升和张诚从中捣乱，就足够林叶不喜欢他了。 以上当然也只是野史秘闻，但在《尼布楚条约》签订之后，康熙放开了传教士在华传教的限制，从只允许在北京一地传教到全国自由传教却也是不变的事实。 所以尽管任命在京的传教士比用恩科筛选有用的人才要快得多，林叶还是下意识忽略了那群传教士，他对这些人是发自心内的不信任。这些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虔诚又最疯狂的人，一旦让他们在这个国家蔓延开来，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结局。 林叶看着眼前的李光地，作为一个聪明人，李光地应该已经看出他在逐渐疏远忽略那群传教者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新提起这件事呢？ 林叶敲了敲手指，淡淡道：「南怀仁年纪大了，朕已经打算让他颐养天年，又何必拉他出来劳苦劳心？」 李光地拱了拱手，笑言道：「那皇上可知近几日京中出的新鲜事？」 林叶愣了愣，不知道李光地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话说这些大臣对皇帝说话也要转这么多个弯的吗？他常年待在宫中，除了上次陪两个小姑娘出去逛了一圈就一直在处理政务，哪有功夫关注京中的传闻？ 林叶道：「最近京中有什么新鲜事？」 第71页 李光地笑道：「近日城西又新建了一座教堂，听说有不少百姓前去围观呢。皇上，臣听说城西一带的不少百姓都开始信奉上帝不再念阿弥陀佛了。」 林叶心里低低地骂了一句艹，作为红旗下长大的无神论者，他自然是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敬而远之，也尊重其他人的信仰自由。但这是古代啊，百姓充满愚昧、迷信和无知，他们又有什么能力去分辨这些东西的好坏呢？一个搞不好，又会出现白莲邪教霍乱朝纲。 还不如把这些传教士集中起来开办科学院，在儒家文化薰陶下长大的儒生们总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传教士蛊惑吧，林叶有些不确定地想。 他看着眼前一直笑眯眯的李光地，这个老狐狸就是想要提醒他这件事吗？ 「那晋卿觉得该如何是好？」他才是上司好吗，出主意的事情就该让下属来办。 李光地道：「微臣觉得，既然皇上要国子监分院，不若让南怀仁等人前来帮忙，也好过他们在京中妖言惑众。」 林叶见李光地用妖言惑众来形容这些传教士，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他们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管这些传教士是在哪里惹到了李光地，至少林叶不用担心李光地被他们蛊惑了。他建议道：「除了建立国子监分院，不如再让国子监和分院联合办报，分院撰稿，主院审稿，以普及农学、医学、科学知识为主，开启民智。」 李光地拱手应是：「那皇上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林叶看着眼前的李光地，谁找的麻烦谁解决：「分院以南怀仁为正院，梅文鼎为副院，两人协同合作。至于分院筹备建造事宜，就交给晋卿吧。」 李光地嘴角微抽，默默道：「是，皇上。」 林叶看着李光地疲惫的背影，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把这么多活都派给李光地，于是干脆吩咐梁九功：「你追上去和晋卿说，若是觉得事情多，只管多举荐些人来干活就是，不必事事都抗在自己身上。」 梁九功去传消息，林叶将手上的政务处理得差不多，想起好久没有行使「班主任的权利」，干脆起身带着顾问行往尚书房的方向走。 如今是二月中旬，冬雪未消，天气还有些寒冷。 尚书房里，几个孩子正在进行下午的第一节数学几何课。教室里的地龙烧得暖唿唿，配合着前面尚书房师傅的吟唱声，简直催得人昏昏欲睡。 只听见「咚」得一声，一个小脑袋就砸向了桌子，还是旁边的伴读施延及时讲课本垫在桌子上，才避免了五阿哥和桌子的直接亲密接触。 施延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了玻璃窗边的林叶，登时吓了一大跳，连忙打算将五阿哥叫醒，却见林叶食指放在嘴边冲着他嘘声，只好按下不动。 林叶悄声走进教室，坐在大格格身边，用眼神示意老师继续上课。因为这节数学几何课的内容几个孩子都没学过，所以除了太子和大阿哥，几个年龄层不同的阿哥格格们都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不过可能是因为内容太难的缘故，几个年纪小的阿哥伴读都听得昏昏欲睡，五阿哥甚至直接打起了小唿噜。 林叶心里发笑，面上却不显，问旁边的大格格：「舒舒呢？」舒舒是大格格的妹妹，同时也是她的伴读，是教室里唯一没有来上课的人。 大格格小声道：「回汗阿玛的话，舒舒得了风寒，所以这几天都没有来上课。」 林叶瞭然地点点头，冬天小孩子容易生病，不是什么大事，等会儿让梁九功带点东西去看看那孩子好了，也算是给宫里的人提个醒，让人不要疏忽了那个孩子。 林叶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圈，发现除了大格格听得兴致盎然之外，其他孩子差不多都快阵亡了。六格格和四阿哥还在努力勉强自己认真听下去，但距离倒下应该也不远了。 林叶自己也打了一个哈欠，不过这么温暖舒服的环境，再配上老师绵绵不绝的碎碎念，确实还挺催眠的。话说，学几何为什么要从刘徽的割圆术说起啊，这就一个歷史背景而已，为什么也能讲这么久啊，直接精准知识点不好吗？ 一个时辰的课终于结束，上课的老师耿介看着满教室睡着的孩子，为难地看着林叶，满头冷汗：「皇上，这……」 林叶摆手道：「罢了，今日你先回去琢磨琢磨怎么把课上得有趣些吧。」毕竟会学和会教完全就是两码事。 耿介颤颤巍巍地退下，大格格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汗阿玛，耿师傅之后还会来教我们吗？」 林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怎么，大格格觉得他上得好吗？」 大格格揣度着林叶的脸色，点头道：「耿师傅上课很有意思的，儿臣觉得算学很有趣。」 林叶没想到大格格居然会对数学感兴趣，不过他还挺高兴小姑娘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既然如此，那过几日再让耿介进宫吧。大格格既然觉得算学有意思，那朕明日给你送几本书和几个师傅过来，你好好看看学学。」再从梅文鼎那里抠几个徒弟出来，应该够小姑娘学一段时间了。 大格格脸上露出高兴的神采：「多谢汗阿玛。」 两人正说着话，其他几个孩子也陆陆续续地睡醒了，他们见林叶在这儿，连忙起身行礼。 林叶摆摆手：「免了，学了一天也累了，回屋好好休息一下吧。」 第72页 「是，汗阿玛，儿臣告退。」 小朋友们放学，林叶正打算回干清宫吃吃洗洗睡睡，便见皇贵妃身边的小太监来请。林叶想着自己确实很久没听皇贵妃报告工作情况了，干脆就带着人往承干宫走。 到了承干宫，皇贵妃佟氏已经命人做了一桌子菜静候皇上了。 两人先是从育婴堂说起，讲这个冬日育婴堂又救了多少无辜的孩子，再讲到寒冬里受苦的百姓，兜兜转转半天，皇贵妃佟氏终于把今天的目的说了出来：「皇上，大格格今年过了年已经十四了，按照汉人的规矩，十四岁及笄，已经是个大人了。」 林叶一时间没有察觉到皇贵妃想要说什么，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大格格满十四了，皇贵妃若是想要给她办个及笄礼倒也不是不可以。正好冬日里闲得慌，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热闹热闹也好。」 佟氏瞥了皇上一眼，自从皇上从五台山回来之后，她是越来越看不懂皇上在想些什么了。她直言道：「万岁，大格格已经十四了，您可想好了她的额驸人选？」 林叶放下筷子，久久不言。他冷冷地看向佟氏：「这些话是你自己想问的，还是有人吩咐你来问的？」这皇宫里能吩咐皇贵妃的，除了皇帝，也只有慈宁宫的那位太皇太后了。 佟氏低下头直言道：「无论是臣妾自己想问的也好，被人吩咐的也好，大格格是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更何况，当年皇上把大格格抱进宫，不就是为的这个？」 当年康熙后宫里的孩子生一个死一个，康熙惶恐不已。他听说自从大格格出生之后，恭亲王府的孩子们都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认为大格格是个有福之人。他把大格格抱进宫抚养，一是为了借她身上的那股鲜活气，好护住宫里的孩子们；二则是为了以后的抚蒙人选，康熙也是人父，能少一个女儿出嫁自然就少一个女儿出嫁。 佟氏道：「大格格从小小一个人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臣妾也为她付出了不少心血。如今大格格年纪到了，皇上就算一时间捨不得她出嫁，也该早早为她看好人选，为将来做好准备。」 林叶想到下午课堂上眼睛亮晶晶听课的女孩子，摇了摇头：「此事休要再提。朕的女儿不需要操心这么多，朕自然有能力让她们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你去转告慈宁宫，几个女孩子的婚事就不需要她老人家多操心了。」 皇贵妃佟氏轻轻地应了声「是」，若是她的八格格还在，也能遇到这样一位父亲吧。 恢復更新啦，给所有评论的小可爱发红包啊 第44章 离宫 林叶看着眼前的皇贵妃佟氏，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在现代还是快快乐乐享受生命的年纪，她却已经操心起了整个宫廷的宫务，操心另一个女孩的婚姻。 林叶嘴唇动了动，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佟氏抬起头，看着眼前帝王胸襟处的玉石盘扣，摇摇头：「臣妾并无他求。对了，去年宫中没有选秀，今年皇上可要纳些新人进来？」按规矩说是三年一选秀，但若是帝王所愿，自然多得是留京的秀女想要进宫来。 林叶本来就嫌宫里人太多，又怎么会纳进新人，佟氏提起选秀这件事，倒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你说，遣散后宫这件事，办起来难吗？」 佟氏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感觉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皇上，您刚才说什么？」 林叶犹豫着重复道：「……遣散后宫？」 佟氏只觉得火气开始从心底往上涌，恨不得把眼前之人痛骂一顿告诉他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但想想他的帝王身份，便又冷静了下来：「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宫里的哪位妃子吗？当年顺治爷再怎么宠爱孝献皇后，也绝没有为她遣散后宫。皇上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主意，您是在和臣妾开玩笑吗？」 虽然她一直觉得自从五台山归来之后，皇上整个人就变得平和了许多，但同时他也再也没有踏入过后宫，难道真的剃了个头就要去做和尚吗？ 遣散后宫这个想法一直藏在林叶心底，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和佟氏说这件事，也许是因为佟氏一直贴心柔顺，无论是后宫的事还是育婴堂的事都没有让他操心，让他对她产生了信任；也许是刚才大格格婚事的冲击，总之他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给说出来了。 林叶向佟氏解释道：「朕以后不会再入后宫，她们正值青春年华，又何必困在宫中受苦，不如出宫去寻个如意郎君，难道不是幸福美满？」 佟氏听了这话，不免冷笑讽刺道：「皇上何时冒出如此天真的想法，这世间又有谁敢娶帝王的女人？再说，孩子们怎么办呢？她们出宫的最好结果，不过是常伴青灯古佛一生。皇上若是真的怜惜她们，倒不如时常给些赏赐，去后宫看看她们，也不枉她们的一片情深了。」 林叶：「抱歉，我……朕……朕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得到自己的幸福的。皇贵妃若是有时间，便帮朕问问她们吧。若是愿意待在宫里，以往的待遇也不会改变；想要出宫，朕也一定会尽力给她们安排妥当。这世上，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 佟氏不解地看着眼前之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冒出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她追问道：「那若是有生育的后妃呢？皇上也肯让她们离开吗？」 第73页 林叶点头道：「她们若是不要孩子，孩子自然是留在宫中；若是她们想要把孩子带走……」 佟氏等着他的回答。 「若是想要把孩子带走，如果孩子自己同意的话，自然也可以带走，宫中自然也会给出补偿。」 佟氏伸手，轻轻抚摸上林叶的额头：「皇上最近可曾觉得身体不适？」 林叶笑了，把佟氏略带冰凉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朕没有发烧，也没有觉得不适，朕现在很清醒，朕……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全是发自内心的。」 佟氏道：「太皇太后一定会发怒的。」 林叶笑道：「可是她现在奈何不了我，至于朝中大臣也不必担心。虽然出宫的女子可能会面临一些言语上的攻击，但她们既然有出宫的勇气，应该是不怕这些的。」 佟氏垂下眉：「就算是臣妾想要出宫，皇上也会想要放臣妾离开吗？」 林叶愣了愣：「朕刚才所说，包括后宫所有女子，你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如果佟氏离宫会让林叶少一个打理后宫的帮手，但这个困难还是可以克服的。 佟氏仔细看了看皇上脸上的神色，见他果然是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完全就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头疼地点点头：「臣妾知道了，这事急不得，皇上先回宫休息吧。」 林叶点头：「抱歉，又要麻烦你了，朕先回宫了，你不用送了，好好休息。」说完便带着人离开承干宫。 佟氏目送林叶的背影远行越远，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她回了自己的寝宫，只留下了打小照顾自己的大嬷嬷：「嬷嬷，皇上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说本宫该怎么办才好呢？」 大嬷嬷还没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缓过神来，她犹豫道：「自从皇上从五台山回来就性情大变，之前太皇太后借着八格格夭折的事，请了不少萨满和尚和道士进宫做法事，也没试探出什么来……」 佟氏把她的话接下去：「相反，如今太皇太后只能龟息在慈宁宫里，借着大格格的婚事搅动风雨，势力大不如前。不管如今的这位皇上想要做什么，本宫倒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娘娘——」大嬷嬷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 佟氏露出少女般调皮的笑容：「嬷嬷，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咱们的这位皇上不是已经遁入佛门了吗？只不过瞧他回来之后做的这些事，父子和睦，兄友弟恭，向来那人身上所附也并非作恶之鬼。若是他一直是皇上就好了。」 嬷嬷道：「娘娘不如想想皇上刚才说的那些话吧？难道这后宫里还真有想要出宫的女子？」 佟氏笑道：「怎么没有？不是还有永寿宫那个傻女人嘛？」 提起永寿宫的贵妃钮钴禄氏，大嬷嬷也不禁摇了摇头。后宫里没有秘密，那对母女的心思，后宫主位们应该都知道了，只是懒得拆穿罢了。 佟氏道：「这宫里除了那些小答应小贵人，也只有那个傻女人一直以为皇上没变吧。明天请钮钴禄贵妃来承干宫一趟，本宫亲自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嬷嬷行礼应道：「是——」 另一头，林叶出了承干宫，直接回了干清宫。 躺在干清宫的床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做得对不对。虽然说步子迈得太大难免会扯到蛋，但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大概就是数之不尽的文官上书了吧。军权掌握在他的手里，火器营又在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新的武器，这件事在文化层面的震盪还不足以颠覆整个国家。 让后妃出宫这件事听着惊世骇俗，但歷史上做的比他还出格的皇帝多得多得多，只要没有影响到老百姓的生存，他们才不会奋起革命呢。所以这件事说大了也就是被天下的读书人议论几句，不会出什么大事。 不过林叶觉得到时候应该朝中有大臣会罢官，刚好把他看中的几个小子提上来，也算是好事一件，不用他费脑子想怎么让他们退位让贤了。 林叶把所有可能的情景在脑子里预设了一遍，安安心心地进入睡眠。 林叶原以为这种事情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出不了结果的，第二天下午皇贵妃佟氏就把他请到了承干宫。 林叶到了承干宫，发现在场的人里还有贵妃钮钴禄氏。原来想要出宫的人里有她吗？ 钮枯禄氏见林叶进殿，立刻直直跪倒在地，吓得林叶赶紧把她扶起来坐下，能出宫倒也不必这么激动。 钮钴禄氏看向他，声音虚弱道：「皇上真的准许后妃出宫吗？」 林叶点头：「朕一言九鼎。」 林叶正等着钮钴禄氏继续说些什么，却发现她一直在沉默，他只好继续道：「想必皇贵妃应该把事情和你说清楚了，朕也不再多言。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比如十阿哥，你要带他走吗？」 十阿哥现在还是个没几个月大的婴儿，也没有办法表达自己是要跟着父亲还是跟着母亲。林叶自认自己并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好父亲，所以如果钮钴禄氏想要把孩子带走，他也是没有意见的。 钮钴禄氏看向林叶：「既然皇上打算放我出宫，当年为何要纳我入宫呢？」 林叶看看左边的钮钴禄氏，看看右边闲着看热闹的佟氏，一时间觉得自己颇为心酸，虽然自己没有当渣男的天分，但一定有背锅的天分。 林叶很认真地想了想，开口道：「人都是会做错事的，朕也一样。当年纳你入宫这件事，是朕做错了，所以朕现在才想要作出弥补。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合理，朕一定会尽量满足你的。」 第74页 钮钴禄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吶吶地开口：「我的十阿哥，我真的可以带走他吗？」 林叶点头：「自然可以。」 钮钴禄氏又沉默了。她一开始就不情愿入宫，她的姐姐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皇后，但姐姐封后没多久就因为积劳成疾仙逝了。后来，为了家族，她的恋人被父亲兄长处死，她进了宫，做了贵妃。她不是很喜欢那个孩子，就算他是无辜的，难道她就不无辜了吗？可是，看着那个孩子的睡颜，她又会忍不住地心软。母亲进宫为她带来了恋人的信件，她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这座围城。但是，她要考虑到失败的后果，她，她的母亲，她的恋人，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今天上午，佟氏和她说，皇上准许后妃出宫，她以为佟氏疯了，却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钮钴禄氏突然那么轻松地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钮钴禄氏看向林叶，抿了抿唇：「皇上打算让我以哪种方式离开？」 林叶道：「你想要哪一种呢？是光明正大的离开，还是假死脱身？不管哪一种，朕都尊重你的选择。」假死脱身的影响当然比光明正大离开要小，无论钮钴禄氏选择哪一种，林叶都有办法帮她实现。 钮钴禄氏心想，若是假死脱身，谁又会知道眼前的帝王将来会不会反悔，想起今日之事恼羞成怒。光明正大离开虽然要受些秽语污言，却是保命的最好方式。万一皇上想要对她和她的家人下手，也要顾忌到天下人的眼睛。 钮钴禄氏道：「臣妾请皇上为臣妾赐婚。」 林叶：我要遣散后宫—— 康熙：朕要打死你—— 第45章 名字 听到钮钴禄氏的话后，林叶有一咩咩的震惊，赐婚什么的也太刺激了吧。 佟氏也为钮钴禄氏的大胆发言感到震惊，虽然皇上允许后妃出宫，但赐婚什么的……她难道真的不怕皇上发怒吗？ 林叶震惊过后就恢復了平静，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询问钮钴禄氏：「你是想要朕给你和未来夫婿赐婚吗？他叫什么名字？」 钮枯禄氏说出恋人的职位和名字后，便沉默地低下头，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承干宫内殿一片寂静，听不到一点声响。若是眼前这位帝王同意她的请求，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他瞬间暴怒，迎接她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她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只能冒着风险赌一把了。 她和恋人的婚事除非有一国帝王的背书，否则就算她能够出宫，父亲和兄长也只会把她关到家庙里，常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姑娘们可以大胆放肆地求爱，热情接受恋人的追捧。但自从踏入这片土地，他们穿上了华衣华服，用上了美酒，学会用这片土地上的规矩来制约人奴隶人压榨人，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帝王为什么会突然冒出遣散后宫的心思，也许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起好玩，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生，亦或死，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林叶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钮钴禄氏，这也应该是他第二次认真和钮枯禄氏接触。之前从五台山回来的时候，他去看望了一圈有孕在身的妃嫔，当时只觉得钮钴禄氏清冷孤傲，现在他才恍然大悟钮枯禄氏当时对他的态度为何会如此冷漠。 不知道当年康熙纳妃的时候是否知道她是个拥有恋人的少女呢？不过，林叶想，就算康熙知道也不会多想什么，毕竟眼前之人并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将钮钴禄家的女儿纳入后宫罢了。 林叶道：「朕知道了，明日朕就把赐婚的圣旨给你送来。」 钮钴禄氏拜倒在地：「多谢皇上。」 干清宫内，几个负责草拟圣旨的翰林学士跪倒在地，面对林叶的圣旨要求，一个个默不作声。 圣旨这东西，当然不是皇帝本人写的。这就跟写gg文案一样，皇帝本人是甲方，负责提要求，比如文笔优美一点或者要带点讽刺意味什么的；翰林学士是乙方，负责写圣旨的具体内容，打完草稿之后交给甲方皇帝过目。 林叶把要求说得很明确了，一定要突出双方美好的爱情故事，给贵妃钮钴禄氏加上溢美之词，让全天下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几个翰林学士只想哭着跪倒在地：臣妾做不到啊。 一个翰林颤颤巍巍地指出：「皇上，这份圣旨恐怕出不了内阁啊。」毕竟大部分的摺子和旨意还是需要内阁审阅才能发行的。 林叶笑道：「这不过是一份赐婚的旨意罢了，又不涉及军国大事，哪里需要内阁通过。你们几个还是快些写吧，早点写完早点出宫。」 清朝也有内阁大学士的头衔，不过比起前朝，作用已经削弱很多了。一份小小的赐婚旨意，当然不需要几位大学士一起看一遍，毕竟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康熙之前给宗室里小辈的赐婚旨意可是按照批发量算的。 几个翰林心里默默吐槽，但这不是一份简单的赐婚旨意啊，帝王的后妃嫁给边关小将，难道还只是一份赐婚圣旨吗？总觉得明天的大朝会可能要出大事。 林叶一点也不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淡淡笑道：「干清宫的晚膳味道还不错，几位爱卿若是打不定主意，大可以等用完晚膳之后再动笔。」 第75页 说罢他笑着走进了旁边的暖阁。 暖阁里，宫里的四个女孩子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们见林叶进来，纷纷行礼道：「儿臣见过汗阿玛。」 林叶摆手：「免礼，朕今天叫你们四个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你们已经读书上学有一段日子，给你们自己取个名字吧。」 几个小格格露出不解的表情，其实她们是有名字的，只是汗阿玛大概不知道而已。 宫里的皇子阿哥，不会一出生就立刻给他们取名字，反而会叫一段时间的乳名。这样做主要是因为这个时候孩童的夭折率太高，宫里的人担心寓意深刻美好的名字会压着孩子的命，所以只有等到四五岁孩子长壮实了之后，康熙才会给他们取名字。之前胤禟出生的时候，林叶直接把这个名字赐了下去，宜妃既为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得到皇恩感到高兴，又担心孩子承受不住这天大的福气不幸夭折，为此担心了好久。 但宫里的格格，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她们也是皇帝的女儿，但就算在玉蝶上也只会简简单单写上一句皇三女，皇五女，生母是谁谁谁。宫里的人只要能按着排行把她们区分出来就好。若是宫妃疼爱女儿，也许会给小格格取个乳名，但这也只是在自己宫里叫叫罢了。她们是天之娇女，能对她们直唿其名的，这宫里又有几人呢？名字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林叶解释道：「你们的名字之后是要上玉蝶的，所以朕觉得你们自己的名字还是由你们自己取比较好。当然，你们要是拿不定主意的话，也可以徵求你们母亲和朕的意见。」 六格格道：「汗阿玛，我们的名字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吗？」 林叶摇头：「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如果你们想要和你们兄弟一样从胤字辈也可以。」帝王的名字需要避讳，反正应该没有人会和太子重名吧。 他伸手揉揉几个小姑娘的头：「这件事不急，你们几个慢慢想，过几天再给朕答覆就可以了。对了，之前答应给大格格的书。」他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将他之前从藏书阁里找到的书拿来交给大格格。 大格格歪了歪头疑惑道：「之前汗阿玛不是已经给儿臣赐人赐书了吗？」 萝莉少女真可爱啊，林叶忍不住揉揉大格格的头：「这套书因为译者的原因，那些奉命整理书籍的人并不敢拿给你看，所以朕亲自命人把它找来了。」 三格格有些好奇道：「译者？难道这书不是本国人写的吗？」 林叶笑而不答，把小太监手里捧着的书交给大格格。几个女孩凑在一起看书籍的封面，只见上面写着「几何原本」四个大字。 林叶解释道：「这是前朝礼部尚书徐光启和传教士利玛窦一起翻译的，是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一本了不起的数学巨着。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只翻译了前六卷，后面还有九卷并没有翻译完。」 五格格惊唿一声：「可是汗阿玛，那个人是前朝的大臣啊，而且他还是……」 林叶温柔笑道：「五格格知道徐光启这个人吗？」 五格格红着脸解释道：「汗阿玛之前命张师傅修《明史》，我从师傅那里听过一些关于徐光启的事……」而且，她总觉得张师傅对徐光启颇为推崇，对他的一些举措没有得到实施颇为遗憾，不过张师傅是汉臣，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汗阿玛知道了吧。 林叶笑道：「徐光启算得上是十分了不起的人呢。朕现在做的一些事，细细想来，和徐光启当年做的一些事倒是十分相似。」 三格格不屑地撇起嘴：「一个前朝乱贼，又怎么能和汗阿玛的壮举相提并论？」 林叶忍不住笑了：「三格格倒也不必这样说，有时候承认别人的长处才更能看到自己的短处。」 三格格红着脸低下头：「儿臣警领圣训。」 六格格好奇道：「徐光启当年做了什么事，值得汗阿玛如此推崇？汗阿玛能给我们讲讲吗？」 林叶笑着命人送上茶水点心，给几个小姑娘讲故事：「徐光启是一个善于学以致用的人。他出身农家，家境贫寒，科举久不中。后来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传教士利玛窦，拜他为师，皈依天主教，跟着他学习数学和天文学方面的知识。除了和利玛窦翻译《几何原本》，他还出版很多着作，其中《农政全书》应该是对百姓贡献最大的。此外，他还和人一起编撰了《崇祯历书》，不过这书上是前朝皇帝的年号，后来就被你们皇玛法改了名字，你们知道是什么？」 三个小丫头乖巧摇头，五格格不太确定地说：「是《西洋新法历书》吗？」 林叶点点头：「虽然说这是前朝大臣编的书，但这本历书本身还是很有价值的。你们皇玛法将这本书改名之后，依然颁行天下。」 「朕说徐光启的一些的做法和朕相似，是因为我们都做了类似的事。甘薯这种高产作物原本只在温暖的福建一带种植，是徐光启把它引入寒冷的北方解决百姓吃饭问题，为了便于储存，是他发明了地窖储存法并将其进行推广。此外，面对女真骑兵大举南侵，也是他提出组建火器军，兴建正兵，若是他的这些举动真的成功了，恐怕也不会有现在的大清了……」 六格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汗阿玛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而且女真骑兵什么的，不就是当年的老祖宗们吗？ 第76页 她提出疑问：「为什么他的法子行不通呢？」 林叶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国力堪忧，官场腐败，天夺其命。」 阻力太大，再好的办法又有什么用呢？林叶最近梳理自己穿越以来所做的事情，发现自己和徐光启做的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无非都是兴农业，建火器和推广科学知识罢了。就算隔了四百多年的时光，有些人的智慧依旧是远远超过现代人的，他所凭藉的只不过是多了解的一些东西罢了。 六格格悄悄把小手放在林叶的手心里：「但是儿臣相信，汗阿玛想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的。」 小萝莉的笑容甜丝丝的，真可爱啊。 林叶握住她的手：「六格格说得对。」 取名废在线徵集小萝莉们的名字qaq 第46章 朝会 二月十五，干清门大朝。 三声响亮的御鞭响起过后，文武大臣分列入朝。 大朝会的第一件事情是今半年九月林叶决定南巡启銮。现在虽然是二月，但也该早早准备起来了。朝臣们对此并无异议，至于南巡的具体行程，自然是要交给干清宫小朝会的几个重臣前来商议。 第二件事，则是之前科举舞弊的结果。张英带头出言，拉下了一大批皇族宗室和皇亲国戚，甚至连皇贵妃佟氏的弟弟隆科多都被牵扯了出来。 朝中的诸位大臣纷纷对张英侧目，没想到张英这个浓眉大眼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隆科多虽然本人目前没有什么官职，但架不住他家世好啊，他父亲是议政大臣佟国维，妹妹是如今正得宠的皇贵妃，虽然还没正式封后但地位已经相当于副后。更别提论起亲戚关系来，他可算得上是当今圣上的表弟。这样的人物也敢在大朝会上大刺刺地说出他的罪名，这张英果然是犯了煳涂。 张英如今心里也是虚得很，当日他把涉嫌舞弊的人员名单呈上去的时候，皇上一点表示也没有，今天他已经把佟家得罪惨了，如果皇上对隆科多轻拿轻放，这朝中必然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张英念完涉罪人员名单，大朝会上一片寂静。 林叶坐在高位之上，撑着头敲着手指，淡漠道：「诸卿以为如何？」 佟国维派系的大臣出列道：「臣以为，此事尚存疑点，不可妄下定论。更何况张英之子张廷玉与隆科多素有嫌隙，张英大人此举未免有公报私仇之嫌，还请皇上明察。」 听了这话，林叶倒是来了兴趣：「怎么回事，你说说？」 张廷玉和隆科多都是雍正朝的名臣啊，没想到这两个人在康熙朝居然还干过架。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隆科多一直以皇上表弟自居，在京里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整日做点欺男霸女、调戏民女的勾当。至于张延玉，如今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朋友，每天乖乖地跟着同学到国子监上学国放学。这两个人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重臣之子，按理来说应该不会产生什么交集。坏就坏在隆科多每天到处闲逛，这次强抢的民女是张延玉一个同学的妹妹。虽然小姑娘被顺利救下，但少年人热血冲动，当下就跟隆科多打了起来，被隆科多手下的爪牙打折了一条胳膊，如今还在家里养伤呢。 佟国维派系的大臣解释完来龙去脉，总结道：「所以臣认为，张大人是对之前隆科多对张延玉的所作所为怀恨在心，恶意报復。」 林叶呆了一秒，提炼出其中的关键信息：「所以隆科多不止涉嫌科举舞弊，还强抢民女，打伤朝廷重臣之子？」 那大臣一下子愣住：「不是皇上，微臣的意思是——」 林叶看着座下急急忙忙解释的大臣，心里忍不住发笑，现在的朝臣都这么可爱的吗？他到底是佟国维的手下还是张英派出的双面间谍？ 林叶：「其他人可还有异议？」 众大臣皆是摇头。 林叶道：「所有涉案的宗室大臣降爵降等，三代以内永不录用，包括隆科多。」 涉及到儿子的前程，佟国维忍不住出列求情：「皇上，隆科多不过是一时煳涂，还请皇上赎罪。」 林叶道：「说起来，张英查到的证据是隆科多等人买通了干清宫的小太监，偷看到试题。可是，佟大人身为议政大臣，不也和其他几位大臣一样，知道殿试的试题吗？」 佟国维见火差点烧到了自己身上，无奈道：「臣已无异议。」 这次的舞弊案，张英查出来的结果和林叶预想的有点不一样。他原本以为透题的是当时出题的几个重臣。但查出来的结果却是隆科多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联合了一群处在宗室边缘的老王爷，胁迫小太监偷了试题。这群老王爷是入关的时候封的，一个个没什么实权成天净想着生孩子，虽然每年朝廷都会给他们禄米，但子子孙孙无穷尽，有些人甚至连曾孙都有了好几个，大半小子吃死老子，这么多的孩子就算是爵位再怎么高的王爷恐怕也承受不住，更何况他们几个还没什么实权呢。 至于隆科多，这小子纯粹是闲得慌想要搞笔钱花花。因为顺治规定满人不能经商，所以没有土地的人最好的出路就是科举入仕。趁着祖辈还有点钱攒着，趁着这个机会搞个正经的官当一当，也是光宗耀祖了。 不过林叶私底下猜测佟国维对于隆科多私底下的小动作应该是知情的，毕竟科举满人不占优势，能多考几个上去也是好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林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第77页 见朝堂上平息了一些，林叶命人宣读了钮钴禄氏的赐婚圣旨，正等着朝中大臣反驳呢，没想到宣旨太监念完之后这群人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害得林叶浪费了半天的表情。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礼部尚书才僵硬着出列道：「皇上，这于理不合。」 没意思，礼部尚书每次都说这句话，好像就没有其他台词一样，林叶道：「哪里不合？你具体说说。」 礼部尚书苦笑，这哪里都不合啊，哪里有帝王会把自己的宫妃嫁给别人的，这不就是往自己脑袋上带那啥吗？但眼前这位陛下自从五台山回来之后就多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之前的那些还在合理范围之内，今天的这道赐婚圣旨是要闹哪样啊？皇上少年登基，一直以来对政务勤勤恳恳，若是能一直保持下去，称得上是一世明君。但如今年近而立，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怎么一个比一个多，难道这就是迟来的中二期？ 礼部尚书出列道：「自古男为阳，女为阴，阴阳调和，方为正礼。女子本该洁身自好，又怎可二嫁他人？若是风气打开，百姓纷纷效仿，岂不天下大乱？」 礼部尚书还比较委婉，不敢直接怼皇帝，把矛头对准了钮钴禄氏，而光禄大夫、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黄机直接怼起了林叶：「钮钴禄贵妃自进宫以来为皇上诞下一子，微臣未尝听闻其有过错之举，皇上为何辱其至此？如此行径，怎可堪为人君？」 黄机认为钮钴禄氏没有犯大错，林叶给她的赐婚圣旨是在侮辱他，所以直接怼上了林叶这个皇帝。 林叶：喵喵喵，我好冤枉。 黄机是顺治朝的老人了，老人家年纪一大把，林叶也不好意思像怼其他人一样怼他，只委婉道：「朕不懂黄大人的意思，能否请黄大人为朕解惑？」 黄机怒言：「难道皇上不是在行当年晋元帝之举？」 晋元帝，这位兄台是哪位？晋朝那么多个皇帝，他只听说过何不食肉糜的傻皇帝司马衷啊。 经过黄机的连珠带炮中带着愤怒的科普，林叶发现自己果然不是最奇葩的那个。 奇葩皇帝朝朝有，两晋南北就是多。当然，前提是排除掉明朝的那些奇葩。 晋元帝司马睿，是晋朝世家南渡之后的第一个皇帝，用不太准确的说法来说，就是东晋的开国皇帝。事情是这样的，晋元帝后宫里有个妃嫔不得宠信，就在宫里到处散布谣言。晋元帝把这个后妃查出来之后，一不做二不休，责令这位妃嫔改嫁，帮她找了一个朴实的姓马农民做丈夫，把她嫁了出去。晋元帝借着这件事杀鸡儆猴，后宫再也没出过乱子。晋朝的皇帝果然都是人才，居然能想出这么聪明绝顶的主意。 所以黄机认为林叶把钮钴禄氏嫁出去，是在模仿晋元帝，在钮钴禄氏没有过错的前提下刻意羞辱她。 对此，林叶只想说，您老人家实在是想太多了。 徐干学出列道：「黄大人此言差矣，皇上此举正是仁君的表现啊。」于是他引经据典，从汉文帝讲到唐太宗，来说明这些歷史上有名的皇帝都曾经有过放宫妃出宫的举动。 汉文帝两次放宫人出宫，允许除了皇后到少使之外的妃嫔改嫁，并且没有强制分配婚姻，而是让她们自己选择自己的丈夫。此后歷朝歷代皆有效仿，唐高祖、唐太宗也曾经将宫妃放出，允许她们任求伉俪，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只是到了宋代，这样的行为就很少看到了。到了明朝，明太祖朱元璋甚至将宫妃殉葬定位祖制，明英宗虽然在明面上废除了殉葬制度，但却仍然阻止不了自己弟弟的姬妾继续殉葬。直到康熙彻底废除奴僕为主人殉葬，这种活人殉葬制度才被彻底废除。 可是，殉葬制度真的废除了吗？林叶心里冷笑了一下，它不过是由明面上明目张胆的活人殉葬，改成了所谓推崇的贞洁烈妇罢了。山东那枉死的一百多个烈妇，不过是这种变形了的、穿上虚伪道德外衣的殉葬制度的牺牲品罢了。 皇室在一定程度上是民间道德的风向标，林叶开了这个嫁宫妃外加遣散后宫的先河，民间才可能会有更多和离改嫁而非孤独终老甚至是「自愿殉夫」的少女。 林叶看着底下徐干学的侃侃而谈，心里不禁感慨。本来他是把当托这件事交给张英的，不过张英转头就向他推荐了徐干学。徐干学在歷史上的名声确实不大好听，贪财、欺压百姓，但林叶不得不承认，这傢伙确实是个才子，这引经据典的功夫，怼得旁边的几个老大臣都说不出话来了。 林叶总结道：「圣旨已下，不容更改。退朝——」 领事太监一声声喊道：「退——朝——」 查资料的时候发现除了晋元帝这个奇葩，皇太极也让宫妃改嫁过，而且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给皇太极生了两个女儿，还是被他赐给了叶赫部的贵族南褚。不过这种事和男主的性质肯定是不一样的。 第47章 南巡 干清宫内，太子胤礽静坐在林叶身旁。刚才，他从太子太师汤斌那里知道了大朝会上发生的事。他以为老师是在和他开玩笑，他英明神武的汗阿玛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莫名其妙又毫无意义的事情。 没错，莫名其妙，这是胤礽对钮钴禄氏被赐婚整件事情的唯一看法。这一切的事情都显得那么荒谬，胤礽第一次对汗阿玛产生了疑问： 第78页 「汗阿玛，您在想些什么呢？」 林叶平静地看向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孩子，他将是这个帝国未来的主人，现在他的一些行为让这个孩子产生了迷惑，这是他的问题。林叶道：「保成要不要猜一猜朕想做些什么？」 太子胤礽垂下眉：「您让钮钴禄氏改嫁，是因为她触怒了您吗？」 林叶摇头：「不，她并没有过错。」 太子提出另一个猜测：「那是因为钮钴禄家？可是，遏必隆早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钮钴禄氏剩下的几个兄弟虽然在朝中任职，但都不算是什么重要的职位。汗阿玛，儿臣想不明白。」 林叶道：「为什么保成不觉得，朕是因为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心有愧疚，所以才给她赐婚？」 胤礽笑道：「汗阿玛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钮钴禄氏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她既然已经身为帝王之妾，自然应该恪守宫规，怎么可以妄想其他？」 林叶道：「可是朕却觉得是朕做错了，朕有什么资格去剥夺其他人的幸福呢？朕，不，是我，我就不能单纯地为我所作的事作出弥补吗？」 胤礽微微愣住，顿了顿道：「可是汗阿玛是帝王，您本来就是这天下之主，您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应当的。您执意要把钮钴禄氏嫁出去，可是因为之前惨死了的那些山东节妇？」 若是因为这件事汗阿玛这样做倒是说得通，之前汗阿玛在那次朝会上大发雷霆，他也有所耳闻，如今遏必隆已死，钮钴禄家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势力，但钮钴禄氏又是贵妃，姐姐是皇后，身份尊贵，用她的出嫁来改变社会风气，倒是能够引起百姓的热议，而且反对的阻力也不会太大。 「可是钮钴禄氏出嫁，十一弟要怎么办？要交给哪位宫妃抚养吗？」 林叶道：「他跟着钮钴禄氏一起走，到黑龙江生活。」 胤礽对这个刚出生的弟弟没什么感情，但也为汗阿玛的绝情感到心惊：「黑龙江那么冷，十一弟又还小，恐怕经受不住长途奔波。况且，他毕竟是汗阿玛的孩子，这样跟着钮钴禄氏出宫真的好吗？」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先封他一个贝勒吧。」这样应该不会有人小看那孩子了吧。 胤礽：「？？？」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 钮钴禄氏之后的嫁妆和婚礼，林叶都交给礼部和内务府操办，比照固伦公主出嫁的规格把钮钴禄氏嫁了出去。此外后宫中想要出宫的小贵人小答应，林叶也叫人准备了钱财，以保证她们将来至少衣食无忧。 朝中虽然对此事还是略有争议，但鑑于圣旨已下，林叶心意已决不容更改，对这件事的讨论倒是慢慢淡了下去。 时光一下子从寒冬飞跃到酷暑，在此期间无论是火器营还是农部、国子监科学院都已经基本建设完备，呈现一幅欣欣向荣之态。 转眼到了九月，林叶正式启动南巡计划。这次南巡，他带上了十一岁的太子胤礽。皇帝和太子同时离京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一旦两人同时出了意外，这个国家就会因为继承人问题陷入一片混乱。 不过，好在朝堂上还有明珠和李光地，两人可以相互制衡。 其实最好的掌权对象应该是处在后宫、熟悉政事的太皇太后，但是经过五阿哥的事情，林叶对这位看似慈祥的老人并不怎么信任，与其把权利交给她，还不如让两派大臣之前相互制衡。 九月二十八日，御驾浩浩荡荡出京口，乘坐龙舟沿京杭大运河一路向下，南巡行程正式启动。 歷史上的康熙帝南巡主要是为了检查黄河治理的情况，但林叶经歷的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作者没写的缘故，黄河沿岸基本没有泛滥，林叶虽然也派人去治理，但基本上黄河处于良好状态。所以林叶此次南巡的目的不是为了看黄河，而是查看海禁开放之后江南一带的成果。 龙舟一路向下，直达杭州。 正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自从宋朝都城南迁之后，杭州就一直作为一个繁华的商业经济中心屹立于江南一带。同时，这里也是林叶前世的家乡。 由于当地官员事先疏通了水系，所以龙舟一路从运河行驶进了西湖。林叶前世偶尔身体好的时候也会来西湖边走走，只是大多数时候游客太多，留下的垃圾来不及清理，这种游览就缺了几分意趣，渐渐地就去得少了。 这个世界的西湖虽然别有几分风光，但到底不是他的家乡了。 人毕竟不能总是住在船上，林叶及胤礽一行人最终居住的地方是杭州织造局行宫。当天夜里，太子胤礽起了低烧。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太子胤礽上能骑马打猎，下能学文理政，只可惜这孩子有个不大不小的缺点——他晕船。 在船上的时候胤礽就吐了两回，为了不让汗阿玛担心硬生生忍了下来，如今终于到了岸上，他的意志力终于坚持不住，便发起了低烧。 林叶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因为晕船导致发烧，虽然苦笑不得，但还是暂时放下政务，耐心地守在这孩子身边。 太医说胤礽低烧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除了晕船，水土不服也占一部分因素，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林叶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个孩子，他只有十一岁。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把这个孩子逼得太紧了，但他身为这个王朝未来的皇帝就必须肩负起其他人无法体验的重担，这是这个孩子的命运。 第79页 而林叶自己，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预感，他不会在这个时代待太久了。 二更失败，明日继续奋斗 第48章 南巡2 深夜，屋内的烛光微微晃动。 胤礽悄悄睁开眼，看见汗阿玛守在他身边看书。他微微张嘴想叫一声汗阿玛，半晌顿了顿又放下了心思。 汗阿玛真的是他原来的汗阿玛吗？ 应该不是的，自从五台山回来之后，汗阿玛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突然想起这次南巡临行前，乌库妈妈把他叫到慈宁宫里对他说：「如果这次南巡他要带你去，你不要去。」 他有些奇怪，反问道：「为什么乌库妈妈不许我跟着汗阿玛一起去南巡？是担心安全问题吗？可是之前汗阿玛带我和大哥去草原北巡的时候也没出什么事啊。」 乌库妈妈像是被他的话激怒了：「汗阿玛，汗阿玛，汗阿玛，他算你哪门子的汗阿玛？他根本就是一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邪祟！」 胤礽心里「咯噔」一声，站起身道：「够了——乌库妈妈，您虽然是我的曾祖母，但汗阿玛是我的父亲，是这个帝国的皇帝，我不容许您这么说他。」他垂下眉，悄声道：「乌库妈妈，保成先告退了。」 他径直离开慈宁宫，一个人回到了毓庆宫，这个汗阿玛特意为他修筑的宫殿。他窝在床上不许任何人靠近。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得了天花，所有太医都说他没救了，是汗阿玛特意罢朝十日，日日守在他身边向神明祷告，才把他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 他的汗阿玛，是这世间的大英雄。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擒鰲拜，平三藩，统台湾。他的汗阿玛，怎么会换了个人呢？ 虽然这些日子汗阿玛的举措让人有些看不懂，但他心里知道，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如果真是孤魂野鬼占了汗阿玛的身子，他怎么可能毫无私心毫无保留地去做对这个国家有利的事情呢？ 「保成醒了？」汗阿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叶俯身摸了摸太子胤礽的额头，林叶笑了两声，「烧已经退了，保成起来吃点东西吧，要朕餵你吗？」 胤礽一下子脸红：「我自己可以的，汗阿玛。」 林叶就笑着命人送温热的白粥进来端给胤礽。 胤礽一边喝粥，一边问道：「汗阿玛刚才在看什么书？」 林叶：「是一本诗集。」 胤礽：「诗集？」 林叶点头：「应该是这江南一带的少女们结社作诗出版的诗集。」 胤礽看了看汗阿玛的脸色，问道：「您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这本诗集了写了什么犯忌讳的内容吗？」 林叶摇头：「不，诗集的诗词篇篇隽永灵秀，写得极好，也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内容。」 胤礽：「那汗阿玛在为什么而难过呢？」 林叶嘆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惋惜。这些诗词虽然只是感触伤悲的闺阁之作，但都写得极有灵气，可惜了她们的一身才华不能付诸于朝廷。」 江南一带流行才女文化，官宦或者富有的商人会聘请名师教导家中的女孩子，让她们学会琴棋书画。只是她们学了这一身的本事，却无用武之地，只是为将来出嫁得个响亮的添头罢了。时人讲究内言不出，这些女孩的诗集能出版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了，更枉顾其他？ 胤礽笑道：「汗阿玛既然已经来了江南，想必是要做些什么的，您又何必担忧？」 林叶无奈道：「保成说得对，不早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胤礽：「汗阿玛也请早点回房歇息吧，儿臣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次日，林叶下了一道旨谕，召见浙江巡抚、布政司、按察司和杭州知府。 他对众人道：「朕昔日读史，尝闻蔡文姬、谢道韫、李清照、梁红玉、秦良玉之名，观之我朝，未尝见此类奇女子也，深感憾之。不若建一女子书院，培养这般奇女子，也好名传后人。」 在场的官员听懂了皇上的言下之意，就是建书院培养奇女子呗。只不过前面几个名字就算了，秦良玉是抗清名将啊，皇上您把她提出来真的好嘛。 林叶又对众人说，他听说杭州是江南一带最繁华的地方，如今京城国子监正在兴办科学院，杭州也可以搞一下嘛。学子们也不一定非要死读书考科举，科学院也很缺人啊。 众人继续点头，心里记下小笔记，建科学院。 林叶继续道，杭州这么繁华，商贸什么的可以继续搞起来，当然农业也不要拉下，可以多尝试研究怎么让作物高产。医学院也可以搞起来，江南人杰地灵，要全方面发展啊…… 众人记笔记，商贸，农业，医学院…… 林叶说了一大堆，好在当地的这几个官员是之前符合他的发展理念换上来的人，他也不用担心他们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 谈完未来的五年计划，林叶带着胤礽在当地玩了几天，又乘坐龙舟前往此次南巡的真正目的地——福建泉州。 之前开海禁的时候，这里曾经作为试点之一。 作为一切的开始，林叶想去看看这里的变化。 福建泉州府，街上往来游人如织。形形色色操着一口不流利的官话的异国人在街头随处口见，尽是一片繁华景象。 林叶带着胤礽登上泉州府第一高楼，远处的泉州港正尽情吞吐着往来的高帆船只，商旅遍布各地，货物往来密集。 第80页 胤礽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颇感惊嘆：「汗阿玛，这里看起来比杭州还要繁华。」之前的杭州城已经够繁华的了，但却远远不及泉州这座港口城市的热情。这里的人们对杭州街头的小摊小贩更多了一股冲劲和拼搏向上的热情。 林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一点不同。」 胤礽仔细向远处看去：「泉州的风气更加开放，有很多做生意的女子。」如果说杭州还是小家碧玉的秀气才女居多，那泉州更多的是在街上做买卖的泼辣女子。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福建总督跟着两人身后笑道：「太子殿下要不要去洋行看看，有不少西洋来的新鲜玩意儿呢。」 胤礽点头，跟着身边的人下楼，留下林叶和福建总督说话。 林叶：「这段时间有发现倭寇的踪影吗？」 福建总督答道：「回皇上的话，最近未见倭寇的身影。」 林叶点头：「虽然未见倭寇，但海防依然不可放松，水军还需勤加苦练。」 福建总督点头应是。 林叶道：「咳咳，既然海运已开，就不必只拘泥于开港口。本朝商船大可以多去其他地方走走，看到高产的作物、畜牧大可以带回来，别国好的技术也可以偷师嘛。」 福建总督继续点头，皇上真是为这些是操碎了心。 明日继续奋斗 第49章 回京 林叶带着太子胤礽在泉州停留了半个多月，不仅看了港口和商铺，还对新训练的新式海军进行了阅兵，成果让人大为满意。 离开泉州后，龙舟返程抵达江宁府，也就是前世的南京。 南京相对杭州和泉州，繁华中带着一丝肃杀和庄严。 林叶让南京官员带领他参观了明太-祖遗留在南京的明宫。 南京明宫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变成破壁残垣，破旧不堪。宫中的花木却愈发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南京当地官员见林叶皱起眉头，连忙解释道：「回皇上的话，这里毕竟是前朝的宫殿，又年久失修，难免破败不堪。皇上若是想要赏景，不如让微臣领您去拙政园和虎丘。」 林叶轻轻摇头：「这宫殿荒废了着实可惜，不若让人把它拆了，为当地学子建一所书院吧。」 当地官员连连点头：「皇上说的是。」 大致地游览过南京，众人回到江宁织造府休息，准备之后的祭奠明孝陵。 看过礼部尚书呈上来的祭奠议程，林叶动手改了几个地方，把从孝陵中门进改为从中门旁边的小门进入，把常用的两跪六叩改为三跪九叩。 胤礽站在一旁亲眼看着汗阿玛改了这两处地方，心里颇为委屈：「汗阿玛以前就算是祭奠皇玛法也不过是两跪六叩罢了，您何必对一个前朝皇帝如此尊敬？」 林叶温柔地抚着胤礽的头，柔声道：「保成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汗阿玛这么做的原因吧。」 胤礽瘪起嘴，半晌才闷闷道：「汗阿玛是为了得民心吗？可是您是大清的皇帝啊，一国帝王也得这样委屈求全吗？」 林叶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谓帝王，也不过是这天下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胤礽，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所向方能天下太平，将来你即位之后也得牢牢记住这句话才是，咳咳。」 胤礽听见汗阿玛咳嗽，立马顾不上其他事情了：「汗阿玛，您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得了风寒？」 林叶摇头，苍白着脸笑道：「我……朕没事，保成不要担心。你快回去休息吧。」 胤礽担心地看着林叶：「汗阿玛真的没事吗？还是叫太医过来看一下吧。」 林叶笑着把他推出屋子：「好啦好啦，朕知道了，你快回屋吧。」 胤礽三步两回头地离开，等确定他离开之后，林叶才用力攥住自己的胸口，这种熟悉的感觉是…… 梁九功原本安静地站在房间角落里当背景板，此刻他见皇上倒在地上，连忙吩咐小徒弟魏珠去叫太医，自己则上前扶着皇上坐在塌边休息。 皇上不喜欢别人伺候，在和太子说话时总爱把伺候的小太监们辇得远远的。这下出了事，身边竟然只有他和徒弟魏珠。 为了防止意外，专门伺候皇上的王太医本来就住得不远，很快就进屋为林叶把脉。他沉吟了片刻，就是不知该如何与皇上明说。 林叶虽然心如刀绞，满头冷汗，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意：「王太医直说便是，朕这是什么病症？」 王太医犹豫了片刻才道：「之前微臣给皇上把脉，只觉得脉象突变颇为奇怪。今日臣再为皇上把脉，这脉象竟然像极了……像极了……」 梁九功在一旁呵斥道：「像什么病症你快说啊。」说完又觉得自己没规矩，连忙向皇上请罪。 林叶摆手看向王太医：「无事，你直说便是。」 王太医脑子一横直言道：「这脉象竟然像极了心疾之症，可是皇上从前从未有过心疾啊。」 「从前没有又不代表现在没有，」林叶看向他，认真问道，「朕还有几年可活？」 王太医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直直跪倒在地上。帝王得了绝症询问寿命，这一个回答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太医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微臣竭尽全力，只能保皇上五年无忧。」 第81页 「五年啊，」林叶长嘆了口气，「你起来吧，不必跪着。」 王太医：「是，是。」 林叶吩咐在场的两人：「朕的病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包括太子。」 「臣遵旨。」 「奴才遵旨。」 林叶：「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 屋子里只剩下林叶一个人，五年，这个时间巧合得让人怀疑。他穿越之前的年龄比康熙原本的二十九岁小六岁，现在过了一年，剩下五年。这算什么，把他原本的时间补给他吗？ 算了，能多待一天是一天吧，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之后明孝陵的祭奠自然是一帆风顺，文人百官纷纷对林叶这番祭奠的诚意所感动，民间满是一片赞誉。 龙舟继续回程，经过山东，林叶去曲阜祭奠了孔庙，然后罢黜了山东巡抚。 认真讲，他忍这个又蠢又坏的白痴很久了，这次趁着局势稳定，终于能换上自己心中满意的人选了。 换上新的山东巡抚之后，林叶在孔府举行了一场文会，邀请当地的学子前来辩论，辩题为仁。 儒家的仁爱带有明显的阶级性，这就导致部分儒学官员不会把庶民当做民，不会把奴僕当做民，他们只会把乡绅豪富当做民，这才符合他们的阶级利益。 林叶举行这场文辩的目标自然是重新树立学子心中关于「仁」的概念，虽然可能短期之内没有什么效果，但也聊胜于无。 离开曲阜，龙舟返程，终于于十二月中旬抵达京城。 回京之后，林叶先带着太子胤礽到慈宁宫向两宫太后请安，见过几个孩子和后宫里仅存的几个后妃，然后回到干清宫，命所有人退下，让自己一个人呆着。 他闭上眼，看向藏在自己内心深处藏在黑暗角落里的灵魂。 「康熙，你还在吗？」 一片死亡的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自从林叶能够独立掌控政事之后，原本的那个康熙就很少再出现了。 他至今没有搞清楚自己穿越的原因，也找不到回家的办法，只能日復一日，尽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去改变那些自己觉得不合理的荒谬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努力会不会有结果，他只是想要再尝试一下，再努力一下，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改变。 至少，他希望自己在面对那些不公平的事情时，能够无愧于心。 太医说他的时间只有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他能把胤礽教好吗？ 能。 第50章 登基（全文完）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五年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林叶摸了摸肚子，现在考虑填饱肚子的事情吧。 晚膳之后，林叶翻出了之前写的计划书：农业、军工、科学教育、开海禁，这些事情基本已经步入正轨，目前存在麻烦地还有两件事，一是提升女子地位做得马马虎虎，二是在五年之内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并且继承人在继位之后不能随意更改他定下的计划。 关于第一件事，虽然林叶已经极力在不引起冲突的情况下去改善女子地位，但其实收效甚微。就算是现代都还有重男轻女的情况存在，更何况是被禁锢思想的古代呢。 封建等级制度其实很有意思，君主压迫臣子，父亲压迫儿子，丈夫压迫妻子，上一等级的人压迫下一等级的人，下一等级的人再压迫下下一等级的人，每一个等级相对的强者都去压迫相对的弱者，弱者没有反抗之力，保持了社会的基本稳定。当权者制定律法，宣传礼教，从来不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些东西，只是因为这些东西能保证他们的利益。 目前身为最高等级皇帝的林叶就是最大的压迫者，但是他又没有把握在废除帝制之后还保持社会的基本稳定，所以一切都只能缓慢地潜移默化地进行。 至于培养继承人这件事，林叶对胤礽挑不出大错，如果不出什么大意外的话，继承人应该就是他了。至于剩下的十个儿子和五个女儿，为了保证皇权更迭的稳定，林叶觉得自己必须给几个小朋友培养一些别的兴趣爱好，皇帝就是个社畜，一点也不好玩，别的职业有趣多了。 林叶把之后的五年计划调整了一下，安睡进入梦乡。 第二日，林叶去了皇贵妃佟氏的承干宫。她依然还是像往常一样见到林叶来了就笑盈盈地迎他进宫，似乎并没有因为弟弟隆科多被罚的事对林叶生出嫌隙。 林叶直接开门见山：「五年后太子登基，你要考虑一下离宫的事情吗？」说实话，除了最开始八格格夭折的时候佟氏有些疯狂，其他时候她都是一个称职的合作者，所以虽然不能向她透露自己的病情，但林叶还是想要多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佟氏起先有些诧异，随后笑道：「皇上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也和臣妾说起玩笑话来了？」 林叶认真地看向她：「朕并没有开玩笑。」 佟氏笑道：「皇上似乎一直觉得出宫对后宫的女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对钮钴禄氏或许是这样，但对我来说不是，对宜妃德妃来说更不是。」 她认真地看向林叶：「钮钴禄氏在宫外有她相恋的人，所以她出宫可以得到幸福。但是，皇上，臣妾如今是皇贵妃，后宫之中位分最高。待在宫中，臣妾衣食无忧，还能办个育婴堂做些好事。出了宫我能做什么呢？成为凡夫俗子的妻子半生操劳吗？这世间也不是所有的丈夫都会向您这般开明。」 第82页 林叶抿了抿唇：「抱歉。」 佟氏道：「臣妾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又突生此意，却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去做您想做的事吧，我不会给您添乱的。」 林叶：「你——」 佟氏笑道：「皇上快走吧，我待会儿要去找宜妃德妃商量办女子学堂的事情啦，既然收留了那些女婴，总该给她们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皇上您就别耽误我的事啦。」 林叶温柔地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他带人走出承干宫，走到窗明几净的尚书房，此时还是午间休息时间，大格格还在琢磨那套《几何原本》，五格格忙着和史学师父讨教，三格格和几个弟弟在院子里抽陀螺，六格格和几个伴读站在一边观战。 阳光直直地照射在院子里，一时间尽是一片安详。 五年后，西北边防稳固，准噶尔部早就在新式火器的威慑下臣服朝廷，不敢生出异心。 国内四海昇平，京城西市尽可以见到来来往往的异国商人，他们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与商贾们讨价还价。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琳琅满目，尽收眼底。 南城的国子监分院早已建成多年，学子们大声争论探讨的声音不绝于耳，期间亦可见到女学生的声音。 城外的农田里农学院最新培育的水稻正硕果纍纍，虽不仅甘薯高产，但比起以前的产量却是高出了许多。 中和殿内，宫中众人正忙碌着准备新皇的登基。中和殿只是一座小宫殿，主要用来准备新皇登基之前的换衣等准备工作。 胤礽展开身子让宫女为他穿上登基特用的隆重龙袍，眼睛却一直看着眼前温和笑着的男子：「汗阿玛……」 林叶笑了笑：「怎么了，保成觉得紧张了？」 胤礽有些迷茫：「儿臣真的能做好这一国之君吗？」 林叶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之前一年，你不是把政务处理得很好吗？别怕，保成。」 他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胤礽连忙上前想要扶他。 林叶退后两步，指着他的龙袍：「衣服都还没穿好呢。」 复杂沉重的新皇龙袍终于穿戴整齐，林叶亲手为他带上帽子，笑道：「古人都说二十及冠，你虽然才十六岁，但却已经登基为帝，已经是个大人了。朕本打算为你取字，只是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什么好字，如今只有一言相赠。」 胤礽垂下眉：「儿臣请汗阿玛训示。」 林叶一字一顿道：「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林叶笑了笑：「这句话，在你登基的日子说出来，其实是有些不合时宜的。这是我很崇敬的一位作者说的话。胤礽，我希望你能做一个勇者，一个强者，去保护你的臣民，而不是做一个只会欺凌弱小的君主。」 胤礽点头，认真地看着林叶：「儿臣谨记汗阿玛教诲。」 他犹豫着开口：「汗阿玛，您是儿臣……儿臣……」您是儿臣真正的汗阿玛吗？ 林叶看向胤礽，笑道：「怎么了？」 胤礽摇摇头：「没什么。」不管您是不是我曾经的父亲，我都很感谢您。 谢谢您，汗阿玛。 一片肃穆之中，胤礽迈着台阶，一步一步向着太和殿高处的龙椅走去。 回首遥望，那人在远处微笑。 康熙二十八年九月十五日，皇太子胤礽登基为帝。 次日，圣祖皇帝驾崩，举国哀思。 另一个时空，林叶从病床上醒来，旁边的少女惊喜地叫了一声：「哥——」 完结撒花。 修完文，发现自己很多的缺点和不足，希望下一本能改正种种缺点。 再次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