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富二代》 第一章 头孢配酒,说走就走 金碧辉煌的厅堂内。 十来个人围坐在摆放着各色美味珍馐的大圆桌旁觥筹交错。 “小,小宁总,我,我跟你说。” “我,我张某人做生意那么多年,你,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最优秀的年轻人!” “真,真应了,了那句话,叫,叫什么人,人中吕后……马,马中赤……赤……佬!” 宁鸣听着身边这洪恩公司的油腻老总喝醉了酒后的尬吹,一脸黑线。 都说酒后不能开车,他觉得酒后拍马屁也很容易拍马腿上。 要不是自己修养好,有素质,有肚量…… 换个人绝对一巴掌呼这油腻大叔脸上,骂谁赤佬呢?你特么是人中赤佬! 还吕后,没文化憋开口行吗?我一铁血真汉子你凭啥说我是吕后?!凭什么?! 油腻老总身旁的美女秘书听后坐不下去了,连忙附在领导耳旁轻声提醒了一句,“张总,是吕布和赤兔。” “啥兔?” 没想到这大叔没听明白,反而还抬高声音反问,“我,我跟你说!不管啥兔!老张我都,都吃得起,有,有,有的是钱!今天肯定把小宁总款待好!” 他豪气干云地拍着桌子,搂着宁鸣肩头的手越发友(用)好(力)了。 美女秘书脸也黑了。 她尴尬地看了看四周,径直端起酒杯起身来到宁鸣身旁,笑容明媚如春,“小宁总,我们老板喝得有点多了,他其实酒量一般平时都不怎么喝,今天绝对算是舍命陪君子豁出去了,足可见在我们老板心里,您绝对是最不一样的那一位。” “我先代表我们陈总再敬您一杯,感谢小宁总的抬爱给洪恩一个和ae集团合作的机会,我干了,您随意。” 美女秘书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而又是一通彩虹屁拍了过来,“不过像小宁总这样帅气俊朗、如日中天的年轻企业家,恐怕在哪儿都是最夺目闪耀的。” 她突然忽然俯下身凑到宁鸣近处,眼波荡漾地望着后者,红唇轻启,“不知道我个人是否也能有这个荣幸向小宁总好好讨教讨教~” 柔声细语间,她不时地用手轻触宁鸣臂弯。 后者感受到对方吹出的热气刮拂着自己的耳廓,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很想说一句,“美女,你肺活量太大了。” 而且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好好说话不行吗?仗着自己是女人就可以光明正大耍刘芒吗? 虽然他完全能理解这样的行为,毕竟自己确实帅得无可挑剔,可你也要学会控记你记己啊! “哈哈。” 宁鸣看起来神采飞扬地从美女面前直挺挺地起身,笑着说了句,“各位,我要先失陪一下。” 他旋即冲那位秘书点点头,和身边的助手打了声招呼便独自离开。 进了厕所随便找了个门进去躬下身嘴对着坑,有些想吐。 他并不喜欢呆在这样的场合。 虽说大多数人都喜欢听别人说好听的话而无论真假,但他不在此列。 处女座龟毛症很痛苦,他总是会去思考人家溜须拍马背后的真相,而一旦将这些真相思考清楚,马屁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咳咳……咳!” 尝试吐了好几次未果,肚子火辣辣的很难受,这还是大多数酒都被助手帮他解决掉的情况下,他实在想象不到,要是所有酒都给自己一个人喝了,是不是得原地归西见如来。 吐不出来不爽,又不敢用手伸进嘴里抠舌头催吐,还没那么勇敢。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两三个人的说话声。 “你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你看人家宁鸣,才三十出头,就已经执掌了一家上市公司,身家过亿,而且身高外貌都没得挑,哎,人家的人生,再看看我们的人生。” “你没看见刚才朱秘书对他那样,哎哟喂,平时高冷得一批,刚才就差没有贴上去了。” “人家帅啊。” 隔着一扇门,听着有人夸他帅。 宁鸣很受用,连想吐的恶心感都消失了不少,他想要推门出去看看说话的是谁,这么有眼光。 但紧接着,刚消失的恶心感就回归心头,并且还尤胜之前。 “帅?你有钱会打扮,你也帅。” “有啥法?莫法,谁叫人家会投胎,有个好爹呢?要不是有个好爹,他宁鸣多半还没咱们强呢,咱们都是凭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他无非也就是个拼爹抱大腿的富二代。” “话也不能这么说,听说ae集团能够上市,基本归功于他,能力还是很出众的。” “嘁,还能力呢……你信吗?ae这么大的专业团队,上市基本归功于他?自我包装而已,你要有这么好的爹,受这么好的教育,肯定比他强啊。” “也是,投胎是门技术活啊。” 两人谈话结束。 宁鸣蹲在坑上气得差点掉进坑里,本来就因为喝酒而发红的脸气得由红变紫,如果在头上安两个烟囱,铁定能冒出滚滚青烟。 他很想冲出去冲说话的柠檬精怒吼,你们才是富二代,你们全家都是富二代! 转瞬,心头又被浓浓的失落感笼罩。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羡慕富二代,对他而言,这个名词就是一顶摆脱不了的大帽子。 总是扣在头上摘不掉。 从小无论怎样努力,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都永远处于父辈的光环笼罩之下。 在别人眼里永远只是投胎投得好,仅此而已。 即便偶尔得到称赞和认可,那也只是没有辱没父辈给予的平台和资源而已。 无论是在公司开会面对那些高层骨干时那帮人有意无意流露出的眼神吐露出的话语,还是外界流传的诸多舆论,都让他感觉到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成见是一座大山,越不过去的大山。 如果人生再来一次…… 他希望自己能脱离父母的羽翼,独立自主地开辟出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念头刚刚落下,他突然感觉到心跳速度骤升,呼吸骤然急促,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意识便顷刻归于黑暗,咚的一下倒在了厕所的坑上…… 死到临头这货都没有想起几天前吃的头孢…… —— 秋风簌簌,操场的金黄枯叶席卷飞扬。 “宁鸣,你醒醒,醒醒?” 缓缓睁开眼,周边景色映入眼帘。 一张干净白皙的面孔居于画面中央,澄澈的眼珠闪烁着担忧。 缓缓坐起身,宁鸣摇了摇头,感觉有些昏沉沉的。 “我服了你,打个球休息下也能睡着,你是不是猪变的?” 那清脆的嗓音再度在耳旁响起。 宁鸣转过头去,望向眼前这张留着一头清爽短发的脸,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太稚嫩了,太青涩了,如果不是突然看到,这张早已被十多年的时光沙冲进记忆深海的样貌,或许永远不会再浮出水面。 “你……你……” 宁鸣想要说你是周彤? 可觉得如果就这么说出口显得自己脑子有病。 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啥绝对不能问这么沙雕的问题。 “我,我怎么了?”那人眨巴着长长的睫毛,抿着嘴凹出两个秀气的梨涡,眉宇间充斥好奇。 “周彤我没事,就是觉得这,这天气不错。” 宁鸣摆摆手,只要对方不否认这个称呼,就说明自己没有认错,同时,他还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明明记得前一秒还在酒店里推杯换盏,怎么后一秒就出现在了这? 难道喝断片儿了? 不行不行,有点懵,真的。 “天气是不错。” 周彤坐在他身边,突然叹了口气,“哎,不过想到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六年的中学就特别不舍。” “半个月?” 宁鸣同样也坐起身,好奇地凝望着她,“离开这?去哪儿?” 他隐隐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但很快被他划入海马效应的范畴。 “上大学啊,你怎么回事?睡一觉睡傻了?”周彤转过头来,瞪着大眼睛像在看神经病。 “哈哈。” 宁鸣盯着她翻白眼的模样,听着这大大咧咧又略带嫌弃的熟悉语调,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涌出一股温暖的感觉。 好怀念那些纯真的少年时光啊~ 那才是属于自己的时光。 不用去猜测对方说话背后的用心,不用去怀疑情谊背后的含金量。 只需要臭味相投,便可以一起欢笑打闹,没心没肺地互相吐槽。 这样的感觉,哪怕是梦,也令人回味无穷。 第二章 一肘破相 “上大学?” 宁鸣眨了眨眼睛,在心里暗自感慨确实是老了,连做梦都开始追忆青春了,分明都大学毕业十多年了,连mba毕业都快十年了,还上哪门子大学? “是啊。” 说到这,周彤的眼里就噙起浓浓的不舍,“你真的考虑好了要去白鹰国吗?” “白鹰国?” 宁鸣开始发现不对劲。 随着对话的深入,记忆里越来越多的被时光掩埋的碎片被重新拉出脑海重组在一起。 眼前的这场面实在是太熟悉了! 再看看周彤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极为骄傲地将下巴一抬,“谁去白鹰国,我才不去,我那么爱国的一人怎么可能离开我的祖国?” “不去?” 周彤的眼眸顿时被惊喜填满,但转而又被阴云笼罩,她闷闷不乐地嘟囔道:“可是你爸妈会允许吗?那可是宾大啊,世界名校!” “管他们允不允许,我反正也拿到了江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想要留在国内,他们能拿我怎么办?” 宁鸣嗤笑了声,满不在乎地一挥手。 这倒是令周彤大为诧异,“哇塞,宁鸣,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刚烈了?” “怎么说话的?怎么能用刚烈形容我,那是形容你们女人的,我这么阳刚的一纯爷们儿,应该叫帅气,独立,有主见,知道吧?” 宁鸣一脸自然地夸着自己,眉宇间写满了深藏功与名。 要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该多好。 不用再遵从父母的意志出国留学,然后回国按部就班地朝着家人希望的那样发展。 也不想要靠家里一点一滴,而是凭自己的双手闯出一片天地,不再背负富二代之名,活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一步一个脚印,做大做强。 到时候把老爹的公司收购了,看谁还敢叫他富二代! 去特娘的富二代! “行,那我在江城大学等你,谁不去谁孙子。” 周彤抿起嘴嘴角微微扬起,一对俏皮梨涡再度呈现。 “哎哟。” 宁鸣忍不住把脑袋偏向周彤,凝望着她,郑重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你说你挺年轻挺漂亮的一小姑娘,能不能别成天‘孙子孙子’的……淑女一点不好吗?” “淑女?” 周彤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你认识我那么多年了,你觉得我哪儿能和这俩字儿沾边,你告诉我,我立马改行不行?” “呃……” 宁鸣顿时哑然,心里暗暗摇了摇头。 十多年了,关于过去的很多记忆都有些淡忘了,包括对身旁这位学生时代最好的好友的印象。 自从当年自己出国留学,两人就渐渐失联,到后来回国忙着接手家族事业。 天天忙得像条狗,两人之间可以说是已经完全形同陌路,没有一点儿联系。 周彤没有看出身边铁哥们儿的心事,抱着篮球起身大大咧咧地拍了下宁鸣的肩,“来,再打会儿。” “不打不打,虐女的没意思。” 宁鸣一脸抗拒地摆手。 “你再废话,老子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信不信!” “粗鲁,没文化……” 宁鸣还没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完整,嘴唇就打了个哆嗦,漫无边际的疼痛感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哎哟,哎哟,我的头发!” 宁鸣龇牙咧嘴地抬起胳膊想要制止周彤惨无人道的暴行。 他那头引以为豪充满艺术感的自然卷正被周彤暴殄天物地拽在手里,迫于无奈,只能站直尊贵的膝盖。 人家是跪得很屈辱,他是站得很憋屈。 “老娘字典里没有温柔这个词,来,你发球,打爆你。” 周彤凶巴巴地瞪着他,故意憋着嗓子让音色变得厚重,尽管她天生嗓音清脆,再怎么憋都缺少阳刚。 “卧槽,有没有天理啊,扯我头发还这么凶,你还有没有人性!” 宁鸣嘟哝着,心疼地在头顶摸来摸去想要看看少了几根毛。 他的秀发遭到了摧残,很伤心,也很悲愤。 再度看向吹眉瞪眼的周彤,突然笑呵呵地摸了把脸,“行,别说我欺负你。” 既然是做梦,那虐一虐女生,似乎也不是很羞耻的事情,更况且,她先动的手…… “哎哟!” 然而还没几个回合,就听到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彻球场。 宁鸣捂着脸,刚刚防周彤突破时被这妹子一记铁拐结结实实地甩在面门正中,血腥味盈满鼻腔,酸不溜秋的感觉直冲脑海,冲得他眼泪不受控制的湿了眼眶。 真切得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篮球嘛,有点动作很正常。” 周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张纸,佝身低头看了看宁鸣的样子,“没事儿吧?鼻梁骨没断吧?” “你就巴不得我好,打流鼻血还不够,还想把我鼻梁砸断。” 宁鸣接过纸,双手离开面颊时顺带着拭干了条件反射流出来的眼泪,而后撕下一小部分纸揉成团塞鼻孔里。 周彤看着他的模样,强行憋着笑,伸出手来像个大哥哥安慰小弟弟一样,揉了揉宁鸣的脑袋,“好啦好啦,不打了,回家。” “你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浑身发毛。” 宁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周彤家住在二厂家属区,她父母都是印制二厂的职工。 就在距离学校不远处,所以很快两人就分了路。 和她分了路后,宁鸣又往前走了一段儿,驻足在二厂厂区外,眼神复杂地望着里面那一幢幢外墙泛黄斑驳的楼房,以及那极有年代感的厚重铁闸门旁粗制滥造的岗亭。 岗亭里面坐着个捧着张报纸,还一边听着个收音机摇头晃脑的门卫大叔。 大叔长相看起来有点眼熟,不过已经记不起姓甚名谁了。 一切都是十多年前的模样。 2019年的二厂,早就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处网红文旅景点。 而眼前的画面,也将他深埋的记忆一点点提取了出来。 这一切真是梦?如果是,那未免也太真实了。 他忍不住连掐了自己几下,想要从这梦里惊醒,但感觉到的除了自虐的疼痛,再无其他。 “我,我,我……真的,真的穿越了?” 喃喃自语地循着记忆往此时此刻的家行进,途径记忆中那个买了无数次游戏王卡片包的小卖部时,他停住了脚。 望向老板,老板正趴在柜台后打瞌睡,他头顶挂着一堆聂风、步惊云用的雪饮狂刀和绝世好剑迷你版小玩具。 趴着的透明玻璃柜台里摆着花花绿绿的香烟,什么红梅、朝天门、红塔山。 脑袋旁边还有个圆柱体的透明塑料盒子,贴这个比巴卜的卡通画,里面躺着一堆比巴卜。 看到这玩意儿脑子里就忍不住蹦出来当时电视里那句贼洗脑的广告词——“比巴卜,魔幻奇兵。” 除此之外,在其身后的货架上分明还能看到牛板筋、好老婆、臭干子、酱香骨头这种伴随了自己整个童年而在后世已经很少看到的初代辣条……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一点儿没变,全然不怕有图谋不轨之辈朝他的财产伸出贼手,睡得死气沉沉,极其安详。 宁鸣没有将他叫醒,游离的目光锁定在柜台旁摆放的日历上。 2005年8月10日。 正是自己高中毕业的那年。 “呼。” 宁鸣深深地吸了口气,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也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回到从前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好像的的确确在他的身上发生了。 他回到了14年前,高中毕业的那一年。 这一年,受到世纪初下岗狂潮影响的老爹老妈靠着在火车站卖杂志饮料小食的资金成功包下了站内一间五十多平米的店面开了家小超市,员工只有三四个,连小微企业都算不上。 距离上市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一年,他一方面通过了宾大的留学申请,另一方面也收到了江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正是他人生的拐点。 “呼,呼,呼!” 宁鸣心跳越来越快,忍不住抬手摸了把脸,很烫。 心绪稍定,继而转身离开小卖部。 他循着记忆往家里走,脚步很快,快到就像想要走出这段虚幻的梦境。 到最后脚步快到演变成小跑,然而对于周边环境的感官却越来越真实。 呼呼从耳旁刮过的微风,以及坐在路边茶馆里扒拉麻将扒拉得火热朝天的老头老太,还有一路上经过的国营企业集资房、老式居民区,以及只存在于印象中的n拖1火锅…… 一直到心湖花园小区门口,方才停下脚步。 喘着气,宁鸣迟迟不敢迈步跨入。 他在琢磨着应该用什么样的一种姿态面对现在的父母,又应该怎么样和他们讲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奇思妙想…… 第三章 亲兄弟 心湖花园小区,爸妈在火车站做生意赚钱后,他们就从二厂家属院对面的天鹅巷居民区搬出来到了这里。 其实两个地方也就是一条街拐弯顺下来的距离。 满打满算也就一公里不到。 在这个商品房小区在江州市刚刚兴起还没几年的年代,心湖花园小区的均价几乎要比其他老式居民楼贵几百接近一千,而且全是大户型。 一般人根本买不起。 和2019年的商品房小区比起来,心湖花园这种第一代商品房小区的内景布局显得陈旧而保守。 一株株黄桷树按照刻板的队列栽种于道路两旁,花圃的剪裁形状也是毫无创意可言,方方正正得和试卷差不多,就连建筑楼宇外部造型看起来,也没啥太大的创意和档次可言。 人行道和车行道混在一起,清一色用水泥铺就,前者较之后者无非就是垒高了一截,色彩单调得就像是黑白老照片里的画面。 而后世车库入口一般在外,小区内不会有车行道。 小区内人行道夹在绿茵和植被中间,色彩分明的彩色透水砖铺成一幅幅富有层次感的几何图案,置身其中仿若置身油画世界,和眼前的光景比起来判若云泥。 当然,这一切对比都是建立在宁鸣见惯了后世各种各样设计得花里胡哨的高档小区和别墅区的眼光基础上。 而在当时和大多数人住的那种老式居民区相比,心湖花园绝对算得上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私家园林。 犹记得当初周彤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说的一句话至今难忘。 “宁鸣,真羡慕你可以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那时候听到这句话,宁鸣心里美滋滋的特优越。 可如今以三十多岁的心态再度置身其中,感觉到的却是扑面而来的冷漠。 环境好了,昔日邻里间的温度却没了。 再没有逢年过节时邻居间走家串户互送年货的爽朗笑声。 再没有那群没心没肺在旮旯角落里嘻嘻哈哈,疯玩得一身脏兮兮的小伙伴。 再没有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打牌聊天的谈笑风生。 天鹅巷居民区到这虽然一公里不到,可却成为了他和小伙伴之间的一条无形鸿沟,将彼此越推越远…… 宁鸣默然迈步来到家门口,他以为自己经历过商海浮沉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足够冷漠。 可没想到真正回到过去,却会有这么多感慨。 整顿了一番心情,抬手摁响防盗门门铃。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 响了半天都没人理他。 宁鸣皱了皱眉头,伸手在衣兜裤兜里摸了摸,好在摸到了钥匙。 把门打开进去。 顿时就被啪啪啪的枪响炮鸣和震怒激动的咆哮嘶吼团团包围,气氛火爆得让宁鸣差点儿以为自己特么来到了战场。 他顿了顿,径直来到次卧,贴在门上聆听了少顷,旋即扭动把手将门打开。 一眼望见弟弟宁进正对着电脑疯狂的砸键盘敲鼠标,带着个笨重的游戏耳机,一会儿踢主机,一会儿挥拳砸桌子,怒焰焚天,状若疯魔。 完全没有听到脑后有人开门的动静。 翻了下白眼,宁鸣直接走上前去把耳机给他摘掉。 “谁呀!” 宁进恼火地一脚蹬在电脑桌腿上,整个身体顺着椅子转了过来。 通红的双眼和宁鸣淡漠的眼神四目相对,顿时怒拍扶手起身,“你有病是吧?!” “老子马上就要拆弹成功了,你来手贱毛呢?” 面对老弟的愤怒,宁鸣面色如常,他本想问为什么不给自己开门,但转念一想这是句废话。 于是眼珠思索着一转,换上副悲悯的表情,摇着手指说了句,“你菜得这么惊天动地,也好意思打游戏?” 丢下这话就准备特有逼格的转身离开。 “站住!” 宁进在身后扬声将他叫住,“你刚说我啥?” 比起之前的激愤,此时他的言语中更多了几分惊愕。 宁鸣重新回过神面对着这张稚气十足,却又充盈着叛逆暴躁的面孔,摆出一副极其欠揍的微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鸡,叫菜鸡,这种鸡跳不高跑不快也不聪明,偏偏冲动易怒,一惹它就炸毛。” “你他妈拐弯抹角骂谁呢?” 宁进轰地一下炸毛了,一个箭步上来用力地推了宁鸣一把,攥着拳头红着眼,那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冲上来和宁鸣这亲哥拼命的架势。 宁鸣啧啧两声,不为所动地轻轻拍了拍衣服上被宁进推到的地方,“不错不错,居然能听懂我在骂你,看来我低估了你智商。” “宁鸣,你信不信我给你放放血?” 宁进恶狠狠的表情落在此时的宁鸣眼里有些可笑。 作为一个拥有三十岁心智的成年人,压根儿就没把一个16岁小屁孩儿的龇牙咧嘴放在眼里。 虽然在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从来不想和宁进有任何交集。 两兄弟都从一个娘胎里出来,可性子判若云泥。 宁鸣从小学习成绩就好,而宁进则是问题少年,性情叛逆桀骜,不服管教,13岁就因为寻衅滋事故意伤人进了少管所,后来从少管所出来就成天闷在家里上网,要么就去酒吧声色犬马。 后来2017年的时候直接离家出走消失不见,怎么找也找不到。 重生回来,再次看到宁进这暴躁的面孔。 宁鸣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漠走开,而是想要尝试接近他,走进他的世界,将他拉回正轨。 原因无他,只因为前一世自己被人诬告陷入名誉危机而公关无力令ae集团股价大跌的时候。 是宁进这个从来和他不对付的亲兄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站了出来,把所有黑锅都扛在了自己肩上。 之后,宁进消失。 回忆起当初的点点滴滴,宁鸣知道宁进当初会变成这样子并非是他自己所愿,而只是伪装在外面的一层保护色。 故意叛逆想要引起忙于事业从来对他不上心的父母些许关心。 这或许是最大的原因。 一念至此,宁鸣嘴角突然上扬,盯着宁进说道:“这样吧宁进,你也别不服,就cs1.6,我们俩单挑对枪,5局3胜,谁输了谁菜,行不行?” 男生的世界其实很简单,玩游戏互喷便是增进感情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之一。 “哈?” 宁进听到他这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口吻中满是抑制不住的讥诮,“你没吃错药吧?和我单挑cs?就你一书呆子你能把键盘鼠标交代明白吗?” “呵呵,如果你连我这书呆子都打不过,那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菜鸡。” “行。” 宁进不屑嗤笑着颔首,“不需要五局三胜,打五局我要输一局就算我菜,不过有句话我还是得提醒你,玩儿游戏可和读死书不一样。” “废什么话?等我回房开电脑,到底谁菜,手底下见真章。” 宁鸣说完,便转身去往自己的卧房。 第四章 不是轻敌,是真的菜 纯平电脑屏幕中央飘扬着微软四色旗logo,下面着个大大的windows2000。 开机速度很慢,不像十多年后只需要几秒钟。 这是个没有固态硬盘也没有win7、win10的年代。 这个年代,节奏还没有那么忙碌,有更多的时间让人停下脚来思考。 像开机这一分多钟,宁鸣满脑子都是17年宁进消失后,自己去他家偶然发现的一本日记。 这本日记可能当时宁进都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宁鸣发现它的时候是在衣橱的内抽屉深处,日记最后时间截止于2011年6月。 也正是阅读了这本日记里的一些内容,才让宁鸣幡然醒悟,其实不光是忙于创业的父母对宁进缺乏关心,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从来不屑与他为伍的冷漠,也是令其性格变得古怪乖张的最大因素。 所以既然命运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想要弥补前一世自己没有尽到的一个作为兄长的责任。 比乌龟还慢的电脑终于进入界面。 通过浩方对战平台打开cs1.6,找到宁进创建的房间进入。 的确,上一世宁鸣在这个时候不怎么会玩游戏,cs还是后来去了大学被室友带着学的。 后来经营企业,自己也是好久没碰,所以对于能不能赢宁进,他其实一点儿没有信心。 但输赢并不重要,通过和对方玩儿一样的游戏,初步建立起心与心之间沟通的纽带才是目的。 宁进选择了最经典的沙漠对枪地图。 “第一把玩儿手枪,懂吧?” 耳机里传来宁进不太耐烦的声音。 宁鸣直接回复,“没问题,来吧。” 他是反恐精英阵营,琢磨下整了把usp,这把枪准度不错,打起来不飘。 选完之后忍不住摇了摇头,太久没玩游戏,实际上对于每把枪的性能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而对面宁进作为土匪阵营,选了大名鼎鼎的沙鹰。 威力大,后坐力大,子弹少,对精准度要求很高。 买好子弹,宁鸣听着对方的脚步稍微探了个头想要看看对方的方位。 “嘣嘣~” 刚露头人还没看清楚就是两发子弹擦着耳朵飞过,打在身后的墙上。 “还好,还好。” 宁鸣赶紧躲在掩体后,看着右下角红彤彤的血量松了口气,还好躲得快,差点儿就死了。 虽说输赢不重要,但要是能赢,在对方心中建立起一个游戏高手的地位,效果肯定比输了要好。 宁鸣深吸了口气,再度露头,捕捉到宁进控制的角色在掩体后方露了个脚出来,于是对这那位置连打三枪。 同时还对着他藏身的掩体打了几枪,希望能通过子弹穿墙的威力打掉宁进一些血量。 “草!” 宁进骂了一声,直接起身抬手就打。 宁鸣看了个真切,左右虚晃走位,同时直接对着宁进脑袋狂点。 “win!” “哎哟我去?” “这就赢了?” 宁鸣愣愣地看着屏幕。 他本以为宁进天天打游戏,水平肯定不错。 没想到这么菜? 还是说因为轻敌所以疏忽大意? 按照对方之前口出狂言放下的狠话,赢下一局是不是已经算赢了? 但宁进显然已经记不得自己吹过的牛比了,直接在耳机里冷笑了声,“算你狗屎运,下一局玩儿步枪,来不来?!” “没问题。” 宁鸣应下,选了m4a1。 而宁进则选了土匪阵营的经典枪支ak47。 这一次,宁鸣更加谨慎,他没有轻易露头,整个人躲在掩体后,还隔着老远,听着对方的脚步声,等着宁进先忍不住开枪。 贸然露头,容易翻车。 “嘣嘣嘣,咻咻咻~” 一连串的子弹打得墙壁上满是黑洞。 宁鸣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黑洞,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对宁进的位置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估算。 于是摁着蹲下键悄无声息地偷到一处掩体旁,找准时机探头就打。 没想到恰好看到宁进控制的角色大大的身体怼到眼前。 这货居然特么摁着shift键悄无声息地走得那么近了! 逮个正着,偌大的屏幕中央都是宁进控制角色的人物建模,大到完全都不需要瞄准和控制后坐力,只需要摁着左键疯狂的一顿连发输出…… 再度取胜。 “草!” 宁进直接摘掉耳机,双手愤怒拍在键盘上,一脸懊恼,“曹!什么运气?” 而宁鸣则也是坐在坐位上怔怔发愣。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水平居然可以连赢两把? 摸了摸脸,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还来不?” 他冲麦里喊了一句。 “为什么不来?你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宁进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服气。 “行,下面怎么打?” “狙击,妈的,我就不信,你每次运气都能那么好!” 宁进咆哮如雷。 一分钟后…… 他目瞪口呆地坐在电脑面前,看着屏幕上自己操纵角色阵亡的模样瞠目结舌。 自己最擅长打狙,出镜那一瞬间他几乎可以确定十拿九稳了,结果关键时刻…… 电脑卡了! 就卡了这么一秒不到的时间,等到画面再度恢复正常,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惨烈而悲壮。 “怎么样?” 这一次,宁鸣的声音出现在了脑后。 听到这声音,宁进顿时不忿地扯下耳机扔在桌上站起来,怒目圆瞪示威回应,“咋地?刚我卡了,你不过就是运气好而已。”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宁鸣摇晃着手指,“按照之前的约定,我赢了。” 他其实也蛮哭笑不得,本以为宁进是轻敌,没想到打到最后发现对方不是轻敌,是真的菜,关键是就这水平还成天吼得雷翻阵仗,骂别人坑…… 一念至此,宁鸣笑眯眯地伸出手拍了拍气得青脸红眼的小老弟肩膀,“以后玩儿游戏叫上哥,哥带你飞。” 旋即洒然一笑,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宁进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在门框范围内的背影,眉宇间的愤怒逐渐褪去。 “哥……哥带你飞?” 很罕见的没在意宁鸣的嘲讽,脑海里回荡着的都是他留下的最后那句话还有拍肩的动作。 心里莫名滋生出些许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些情绪好像毒药般,令他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 “嗤,吃错药了吧,就这菜得抠脚的水平还带我飞?搞笑。” 片刻后,宁进又恢复壮士本色,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再度一屁股坐回屏幕前,并没有把宁鸣说的话太当真。 —— 返回卧室的宁鸣坐回床上。 打量着这个已经封存在记忆中十多年的房间。 四处的墙壁,贴满了罗纳尔多、科比、托蒂的海报,这些海报都是他上中学的时候买的杂志里附送的。 去到国外时没有想到要带走,等到大三那年暑假回国,迎接自己的是一所崭新的大house,和一个被父母精心装扮过的大卧室。 海报换成了精美的墙纸。 小学、中学时期的同学录还有其他人送给他的一些礼物珍藏品,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宁鸣举目四望,忽而噙起嘴角笑了起来。 心里泛出几多别样的情绪。 这些失去的,都回来了。 他回到了最美好的岁月,这一次,他一定要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让那些过往的遗憾随风散去。 第五章 说吧,被谁打了 宁鸣手里捧着本淡绿色的同学录。 同学录硬壳封面上贴着很多七龙珠的卡通贴画。 这些贴画都是他当年从泡泡糖、干脆面里搜集来的,再次看到这些并不算精致甚至是有点中二的图案,宁鸣脸上盛满了老父亲般的微笑。 翻开封面第一页,宁鸣的目光就被吸引住。 姓名一栏画着个“蒸笼”。 叫啥在此时此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下面有一栏是“你对我的第一印象”。 这里面的“我”,指的自然是同学录拥有者宁鸣。 然后这位骚年给出的答案是—— “你那个发型好像我家楼下的泰迪。” “瓦特热法克?!” 宁鸣风驰电掣地抬起胳膊摸了摸自己那头引以为豪,手感蓬松的天然卷。 这特么什么草蛋的印象? 明明这么国际范、这么艺术家的发型,怎么就被你描述得像条狗呢? 粗俗!不雅!审美崩塌! 哼! 宁鸣气得翻到下一页—— 姓名:徐昆。 地址:无 电话:无 血型:无 生日:无 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差。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 “呵呵。” “每个条目,字里行间都充满着对我的意见,徐昆同学。” “你的留言真的和你的名字一样有趣!” 宁鸣觉得同学录很不友好,说好的回忆,说好的青春呢? 更气人的还在后面——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亲爱的孩子,你处于人生中最风华正茂的年龄,你拥有大好青春去书写美好未来,愿你茁壮成长,一帆风顺。” “神塌马茁壮成长!” 宁鸣看了眼姓名,已经不太认识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写同学录的是他爹,是他妈,是他那些充满慈爱的长辈家…… 这货特么逼王变的吧? 占便宜占得比直接说我是你爸爸高端多了! 翻着白眼,宁鸣气得合上同学录,都没心情看后面的了。 “原来我以前纯洁得宛若一朵白莲花?!特么这么被人欺负?” “说明我年轻的时候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小伙子啊。”宁鸣忍不住摇头感慨。 “对了,周彤是怎么写的?” 想到这,按捺不下的好奇心驱使着他的手将刚合上的同学录又翻开,只是这次拿出了单身多年的手速,翻得霹雳哗啦,生怕又看到什么气人的玩意儿。 穿越回来一趟不容易,气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再穿一次。 必须珍爱生命,珍惜机会…… 然而翻了一圈,他沉默了。 没有看到周彤的姓名,只有一页纸上的内容极有嫌疑。 只是宁鸣不想承认。 那页纸上写着—— 姓名:你祖母 年龄:不大 …… 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小卷毛,不是善类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热爱这片土地,所以不要出国 …… “不客观,太不客观了。” 宁鸣忍不住扶额。 倒不是说爱国所以不出国这句话的逻辑和“生是华国人,死是华国魂,要我学外文,绝对不可能”一样灵性。 主要是前面那句话,说他小卷毛,不是善类。 让宁鸣冷笑连连,又是一个审美崩塌的女人,这世界上总是缺乏欣赏美的目光。 他想到这,忍不住拿起书桌旁的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抬手顺了顺头顶几根和泰迪差不多的毛,抿嘴凹出右脸的单酒窝,感慨了句,“哎,承认别人好看,有这么难吗?” 关上同学录。 宁鸣决定将它永久封存,这么不友好且充满了挑衅意味的东西没有回忆,有也是气人的回忆,这样的回忆,不要也罢。 哼!╭(╯^╰)╮ 气skr人了! “咕噜。” 一声空城计自腹部响起。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晚上的饭点。 推门出去,漆黑一片,客厅没人,也没人开灯,有些冷清,毫无生气。 老爹和老妈还没回家,就连宁进的房间也分外安静。 好在宁鸣无比适应这样的环境。 甚至是有点享受。 上一世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回国后的独居,常年都像个独行侠般独来独往。 没有真朋友,没有一个可以互诉衷肠的人,他怀疑一切,他龟毛一切。 所以不如享受孤独,享受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状态。 “吃点儿什么好呢?” 跑到厨房翻箱倒柜好半天,他瞄准了冰箱里的一只落了毛,被人扒空内脏死相很惨的鸡。 “行,就吃个**。” 打定主意围上围裙,宁鸣把鸡取出来的时候突然迟疑了。 手里的鸡硬邦邦的,完全就是个大冰坨子。 等到解冻好估计先饿死了。 算了算了……肚子不允许。 宁鸣摇着头把鸡放回冰箱急冻室,找了包面出来,琢磨着吃个饭其实也不需要大鱼大肉的,简单解决下也不是不可以。 找出包虾皮往沸腾的锅里撒了点儿。 又开了一包午餐肉切成片放碗里。 最后烙了两个煎蛋,找到冰箱里面剩下的肉沫豇豆加了些。 于是一碗简陋的面条就这样新鲜出炉…… 端上餐桌,宁鸣拿着筷子迟迟没下口。 他望向宁进房间的方向,迟疑好一会儿起身走过去敲了敲门,试着转了下门把手转不动,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了。 “宁进,吃饭了。” 宁鸣扬声喊。 既然决心要修补兄弟关系,自然是要做好每一个细节。 尤其是宁进这种外表六亲不认,实则内心敏感得一批的装逼犯,更要考虑到他那颗易碎玻璃心的感受。 然而喊了半天没都得到半点儿动静。 “喂,打游戏被虐了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这么脆弱的吗?” 宁鸣再度祭出屡试不爽的激将法。 果不其然,这话落下不久,面前的门把手就嘎嘣一转,被人从里面打开。 “宁鸣,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门刚打开,宁进就挂着一脸蛮横跨出,双手不耐烦地推了宁鸣一把。 后者退了几步不轻不重地撞在墙上,也不生气,朝餐厅努了努嘴,“吃饭了,做了你的。” “草~我没听错吧。” 宁进不屑地往旁边啐了口唾沫星子,带着嘲讽音望了过来,“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出去被人打了?脑子给打坏了?神经病吧你?”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欣赏一下你哥的厨艺。”宁鸣认真地说。 “哈?厨艺?” 宁进不屑嗤笑了声,“我怕你毒死我啊。” “小伙子,你这态度很不和谐啊,我好心好意为你下厨,你却质疑我的用心。” 宁鸣撇了撇嘴,摇头晃脑似乎很是伤感。 他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沉重,他觉得用这样的说话方式胜过讲一万句套近乎扯亲情的大道理。 只是宁进仿佛并不受用,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宁鸣,“看来你确实是在外面被人打了,怎么着?想来讨好我,让我去帮你找回场子?” “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不仅如此,我还要给揍你那人鼓掌,感谢他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知道吧?” 宁进眼里不断激射出凌厉的锋芒,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后,径直转身摔门关上。 站在原处,宁鸣怔了好一会儿,无奈地耸了耸肩头。 隔阂远比他想象中的难以消融,但这也怪不了谁。 长年累月筑起的高墙,要想一朝将之推翻,无异于痴心妄想。 也罢,也省得再做一碗面条了,倒省了事儿。 饭后一直到深夜,墙上的挂钟时刻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不过爸妈还没回家。 宁鸣放下手里捧着的官场现形记,困意上头,准备洗漱睡觉。 还好他不是一个手机综合征患者,要不然在这种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不得无聊死。 端着漱口杯涮掉嘴里的水,将牙具归位,旋即拿了瓶洗面奶抬头看向镜子。 “啊!” 突然一声惊嚎,宁鸣周身汗毛炸立。 只见一个黑影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敞开的洗手间门口。 隐匿在客厅的黑暗中,双手背负身后倚靠在门框上,镜子里那对煞白的瞳孔阴森无情望着自己。 “宁进,你,你,你想要干什么?” 宁鸣吓得花容……帅容失色,质壁分离。 赶紧丢掉手里的洗面奶,腾地一下转过身去警惕地看着对方。 俗话说得好,不怕未成年人动手,就怕未成年人发疯。 而通过刚才的一系列交锋,宁进在他的心里,俨然就是这么一位魔鬼未成年。 看他背在身后的手。 宁鸣额头不禁渗出冷汗。 手背在后面干什么?拿了刀?还是其他凶器? 他想干什么?他要干什么?! 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兄吗? 就因为输了游戏? 呜呜,早知道他这么变态就不和他玩儿了。 呜呜,上一辈子也没这出啊,难道是自己想要弥补兄弟关系的一系列做法引发了蝴蝶效应? 呜呜,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黑暗使人内心变得脆弱,宁鸣此时此刻心里慌得一批。 “宁进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他抬起手,嘴唇哆哆嗦嗦的,到了嗓子眼儿的话愣是怎么都哆嗦不出来。 正在此时,宁进率先开口了。 口吻依然是那样冷冰冰—— “说吧,被谁打了?” 第六章 内个我不去了 宁进的口吻和表情依然很装比。 他说完这话后,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拽拽地放到前面抄在胸前。 手上空无一物,并没有想象中的凶器。 宁鸣见状愣了下,一脸紧张巴巴的神情瞬间释然。 同时在心里不停翻着白眼破口大骂—— 你特喵的没有拿刀把手背在后面干啥? 还有你既然是来关心人的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样凶光毕露?大晚上的很吓人好不好? 宁鸣摸了摸脸颊,手感不错,轮廓硬朗,皮肤平顺没有凹凸,更没有什么伤疤红肿。 再摸了摸被周彤肘击到的鼻子,大小也挺合适,还刻意回头看了眼镜子,外观也并无异常。 旋即冲宁进一笑:“我看起来就这么像被人打了吗?” “呵。” 宁进不屑一笑,“你这种人,被人打挺正常。” “我真没被人打。”宁鸣摊开手,“我只是觉得……” “是吗?” 宁进淹没在昏暗光线中的脸颊看似毫无波澜,还没等老哥说完,他便开口打断,“没被人打那就算了,拜拜。” “哈,你是要帮我出头吗?” “呵呵?你想多了,我只想知道是哪个人开了眼终于对你下手了,然后登门送锦旗。” “哈哈,你真狠,不,应该是狼人。” 宁鸣笑着摇摇头,并不在意。 如果说这件事发生在前世,可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但此时宁鸣已经是两世为人,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认识早已非复往昔。 宁进既然主动出现在自己身后,还开口询问了这件事,毫无疑问是想要表达关心,说不定还真是想为自己去找场子。 就像前一世的公司危机,他把所有屎盆子都扣自己头上,足以说明这家伙的内心绝非像他脸上所呈现出来的那样不近人情。 鸭子死了嘴硬罢了。 “狼人?” 宁进锁紧了眉,音调骤降,一脸不善。 宁鸣知道这货的脑洞又开错地儿了,连忙解释,“狼人的意思是你比狠人还多一点。” “比狠人多一点?”宁进犯了嘀咕,“为什么多一点?” “因为狼字比狠字多了一个点啊,证明你比狠人还要狠一点。” 宁鸣依然耐心解释。 这种后世流行的梗,在这个网络环境还不算发达的年代,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理解的。 “哦。” 宁进面无表情地哦了声,心里则是依然犯着嘀咕,犹自琢磨道:“狠字怎么写的来着?” 他没把真实想法说出口。 没文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宁进好歹也是个社会人,决不能在眼前这穷酸秀才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 开玩笑,不要面子的呀? “嘣咔,嚓嚓~” 与此同时,洗手间侧面响起一阵开门声。 宁进往那个方向望了眼,掉头就走,消失在通往卧室的通道拐角处。 宁鸣出去,恰逢父母进屋。 “这批货我都说了,一定要清点清楚,清点明白,你看看这,弄到这么晚!” 老爹宁建兵闷着头脱鞋子,嘴里冲身后发着牢骚,压根儿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儿子。 他身后的人随即也跨进门。 面对丈夫的埋怨,李玉兰表现出极为恶劣的态度,踩着高跟鞋一个箭步就冲到宁建兵身边,俯身揪起他的耳朵,“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你现在是在怪我咯?” “哎哟哟,松手,松手,痛,痛!” “我没说你,我说的是小李,哎哟,痛!” 宁建兵面相痛苦跟着变形的耳朵起身,连声求饶。 然而直起身的瞬间,他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看戏的宁鸣,脸上怂巴巴的神情豁然一僵,顷刻变得威严。 “你放开!” 他声音骤然高亢八度,同时横眉怒眼地望向正朝自己施暴的媳妇,抬手抓住后者的手腕掰扯而下,义正言辞地开口:“我跟你说,工作就是工作,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讲道理,摆事实,你犯了错我给你提出来那是为了让你下一次不再犯同样的错!” 瞅着自家这老头子昂首挺胸的雄壮模样,宁鸣看得暗暗发笑。 但也只敢暗暗,毕竟能把自己家老头子收拾得这么怂头巴脑的也只有自己这位亲妈。 要换自己上,迎来的绝壁不是板子就是鞭子。 “嘿?还敢顶嘴,你今天要造反是不是?!” 李玉兰还没注意到宁鸣的存在,伸手又要去掐。 然而却被丈夫那双充满求生欲的大手扣住双肩,掰动身体原地旋转少许角度。 瞅见后者疯狂眨巴眼睛朝自己使眼色,同时余光也扫到其身后站着的宁鸣,目光中的凌厉会意收敛。 “行了行了,知道了。” 李玉兰很不满地瞪了宁建兵一眼,一把将之推开。 继而望向宁鸣,“儿子,吃饭没?” “吃了。” “吃的啥?” “面。” 宁鸣随意回答。 客厅灯光打开,再次看到父母的容颜,心里的某根弦好像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拨动了一下。 太年轻了。 尤其是老妈,颈部没有褶皱,体态也算不上臃肿,尤其是那头乌黑的青丝,看不到半点儿斑白。 说实话,他过去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觉,甚至是活到三十多岁也依然没有太感受到父母的老化,没有察觉岁月在他们身上刻下怎样的痕迹。 他习惯了老爹成天跟个万恶资本家似的强硬。 和母亲随时随地都处变不惊的从容。 他们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过老态。 但此时回到十多年前的这一刻,他才发现十四年的光阴具备何等的杀伤力。 一时间,宁鸣百感交集,诸多情绪汇集于心,不禁默然。 “这次去白鹰国留学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你爷爷奶奶,这周末我们一大家子人一起吃个饭,相当于给你践行。” 宁建兵板着脸走进来坐沙发上,音色一如既往的阳刚浑厚。 他翘着二郎腿,俨然一家之主。 李玉兰倒了两杯水过来坐下,放了一杯在他面前,同时抬起头望向一言不发的宁鸣,“是啊小鸣,你不知道你爷爷奶奶有多高兴,一个劲的说我们宁家祖坟冒了青烟,出了个留学的高材生。” “立马就通知了你大姑二姑一大家子,还让我们把外婆他们也叫上,一大家子人一块儿吃饭,给你庆祝践行。” “所以你一定要把那天的时间空出来,知道不?” 李玉兰话音落下,宁建兵在旁接着开口,“一会儿你把吃饭这事儿给你弟弟说一下,至于他去不去是他的事儿。” “我……” 宁鸣见父母兴致这么高昂,刚穿越过来时要起义造反的决心有点动摇。 不去留学这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但转念一想,某位姓鲁的名人曾经说过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穿越回来一趟不容易,要是再临阵怂币…… 不仅仅是枉费先哲教诲,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所以宁鸣思前想后,把各种金光熠熠、冠冕堂皇的帽子扣头顶戴稳,才鼓足勇气深吸口气,说出了那句憋了好久的话—— “爸,妈,内个……我……我不去了。” 第七章 忽悠得自己都信了 第七章 “啥?你不去?一大家子人专门给你摆的践行宴,你这个主角不去?扯什么淡?!” 宁建兵牛眼圆瞪,声音越说越大,说到最后,眼珠子鼓得就差没扬手来一巴掌了。 还真别怀疑他的战斗欲望,毕竟已经打习惯了,一巴掌跟家常便饭似的,拍儿子和拍桌子没啥区别。 老爹,你误会了。 我不是不想去践行宴,我是不想去白鹰国…… 宁鸣很想纠正他的错误。 然而心脏砰砰砰的跳,到了嗓子眼的话愣是被老爸那对锋芒毕露的眼睛盯得咽回了肚里。 光不去个践行宴反应都这么大了,要是说不去白鹰国,会怎么样……? 会不会直接进厨房拿菜刀结果自己的小命? 宁鸣忍不住瑟瑟发抖。 其实不怪他怂。 虽然重生一次志在起·义造·反逆天改命。 虽然他上辈子是个上市企业的ceo,但架不住老爹是董事长,从职位上来讲,ceo就是个弟弟。 从身份上来说,老爹是富一代,他是富二代,天生就是个儿子,自动矮一辈。 从成长上来讲,从小就被老子揍,苦爹已久,经年累月形成的阴影挥之不去。 所以即便重生一次,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怂已经深入骨髓。 “呼,呼~” “怕是心头怕,胆子要放大。”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宁鸣跟念咒语似的在心里嘟哝了好几遍哲人的教诲,像是个教徒通过祷告向天神获取力量那样。 别说还真有效果,眼睛一闭,唾沫一吞,眼神望向别处,鼓起雄心豹子胆张嘴就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我……我的意思不是不去践行宴。” “那就好。” 宁建兵脸色微缓,但还没说出后面那句“那就说定了啊”。 就被宁鸣随后跟来的一句话噎得差点儿背过气。 “我的意思是……我不去白鹰国了。” …… 良久的沉寂。 大眼瞪小眼。 李玉兰看着宁建兵,宁建兵复看李玉兰,然后两口子齐齐又看向宁鸣。 六目相对之下,只从后者的眼里看到了无限的认真,而没看出半分玩笑之意。 宁建兵之前收敛起来的熊熊战火轰然燃烧,整个人从沙发上腾然跃起,习惯性的挥起残暴的手臂就要扇下。 宁鸣闭上双眼,心跳加速,面部肌肉极度收缩紧张,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但宁建兵扇到半路的手却猛地止住。 他硬朗的腮帮抽动着,将手放下,重新坐回,“行,你倒是和我说说理由?” 宁鸣等了半天没等到耳光,反而听到这话飘进耳帘,试探性的睁开了一支眼,看到宁建兵正襟危坐的模样,稍稍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意外。 没被老爹捶,居然有些不适。 不按照剧本走,也令他感觉到略微讶异,不过既然不用受皮肉之苦,自然是抓住机会。 忐忑地瞄了眼李玉兰那边。 比起宁建兵她要柔和一些,可也充满了不解和质疑。 大有一言不合就和宁建兵结成统一战线施暴的节奏。 强敌当前,压力空前。 宁鸣顶着强压,连咽了好几口唾沫,然后不停深呼吸调整心情,片刻后方才开口,“我,我热爱这片土地。” “所以我不想背井离乡,最重要的是父母在,不远游,我去了白鹰国,就不能常伴你们身旁,我想要陪伴在你们左右。” “于孝道不服,我良心难安!” 宁鸣战战兢兢的说完第一个自己都不咋信的理由。 宁建兵就一巴掌砸大理石茶几上,砸得茶几上摆的干果盘和杂志都是一跳。 宁鸣的屁股也跟着它们的跳动而跳了一下,冷汗渗出,连忙又开口,“其实我是舍不得爷爷奶奶和外婆,要是去了白鹰国就看不到他们……” “砰!” 话还没说话,臀大肌又随着老爹巴掌拍茶几的巨响一跳。 “这遭老头子,真不好骗,呜呜。” 宁鸣很想哭,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大脑极速思考着对策。 宁建兵很没有耐性地在旁边沉声说了句,“你要再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今天就把你皮扒掉!” 与此同时。 宁进卧室。 宁进悄悄咪咪地挪步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双目神光四射,听着外面一声又一声的砰砰作响,脸上更是情不自禁地洋溢出欣赏的笑容。 他觉得宁鸣今天的表现很有种!很对他胃口! 外面,宁鸣当然不知道宁进卧室里面那么多戏。 他正着眼应付眼前这俩难缠的爹妈,自顾不暇。 “其实我是看准了当前我们国家的经济市场,眼下正处于互联网腾飞发展的黄金期。” “如果我出国,很有可能错过这段黄金期。” “去年十二月,巴巴推出了他们的第三方网上支付平台,他们的b2b公司也早已开始盈利。” “而且世纪初,各大资本巨头就在他们身上砸了2500万刀,再联系他们近些年的发展,足以说明我们国家的互联网前景将会非常广阔。” “不仅如此,千度,企鹅……等互联网公司也在飞速发展……” 宁鸣信口胡诌着,其实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不去白鹰国之后应该怎么发展,当务之急就是得把眼前这俩如狼似虎的爹妈忽悠成功。 “所以我准备留在国内读书。” “而且在国内读书,也更有利于积累本土的人脉资源,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海龟再厉害也形单影只,永远比不上本土帮派,一个大学的同学资源、老师资源,还有校友会,就等同于一个帮派。”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说,我都不想出去。” 宁鸣说到这,心头反而淡定了下来。 也不管说的得对不对,反正临场发挥的这一通说辞是说得连自己都信了。 当然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他早就已经见识过外面的世界,这是他决定不出国最关键的一点。 当然也不敢说,因为几乎可以料定,只要他敢说,宁建兵就敢把他当成脑子有病直接拍死。 宁进卧室。 听到外面客厅传进来的声音,宁进神色从玩味变得肃然,最后轻声自语,“这宁鸣,今天哪根筋搭错了?” 而沙发上。 宁建兵和李玉兰也陷入了安静。 第八章 确实太伟大了 “不去,你觉得可能吗?” “少和我谈什么个性独立,我告诉你宁鸣,你现在也满十八了,也算是个成年人了,任何不以经济独立为前提谈个性独立都是瞎扯淡。” “我告诉你,这白鹰国,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如果你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去念江大,行,学费生活费自理,自己看着办吧。” ……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宁鸣满脑子都是老爹洪雷般的声音。 忽悠到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父子俩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不欢而散。 至始至终李玉兰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以宁鸣对自己老妈的了解,不说就证明了她选择和老爹站在统一战线。 “哎,我好难啊。” 宁鸣感慨了声,心底里颇为佩服自己。 今天他总算是做了一把真男人,至始至终做到了固执己见,没有因为霸凌而低头,亦没有因为惧怕而退缩。 回来一趟,还是有进步的。 他很赞同宁建兵的那句话。 任何不以经济独立为前提谈个性独立都是瞎扯淡。 所以他的回答是——“我会自己解决。” 所以怎么解决,是他当下必须要去面对的一个问题。 天生劳碌命。 上一辈子当个富二代累,这辈子想当个富一代更累。 作为一个重生者,宁鸣觉得自己很可怜,他不记得这个时候哪支股票会暴涨,也不记得任何一期双色球号码。 甚至连近期足篮球的赛事结果也都一脸懵逼,上辈子虽说勉强算个球迷,但充其量也就是个假球迷。 说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可宁鸣却觉得条条大路都特么是死路,投机是没法投机的,只能踏踏实实下苦力卖脑力这样子。 就连比特币也还有四年多的时间才会出现。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做自己的老本行经营企业。 既然拒绝了家里的经济援助,所以第一步肯定是需要资金。 2005年正是华国资本市场在国九条的鼓舞下迈入一个崭新发展阶段的开端。 开年第一天ipo询价制和《上市公司非流通股股份转让业务办理规则》便正式落地,券商开始实施真正的分户管理。 资本市场的规范化令大量天使投资人和种子投资人纷纷涌入市场。 宁鸣寻思以自己目前学生身份,去找银行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那些国际化的大资本公司也不会对自己假以辞色。 所以去找独立的种子天使投资人忽悠应该是当下比较可行的一个办法。 可是做什么项目呢? 脑海里闪过一个个想法,眼皮不知不觉地渐渐闭上…… 接下来的几天,宁鸣都在家里度过。 他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上网,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找到灵感。 不管找谁投资,就算是没有企业雏形,至少得有个拿得出手的项目。 宁鸣对着面前这张毫无感情的纸写写画画了半天。 画到最后,笔尖在其中一个选项上一点。 就是它了! 24小时便利店。 前一世老爹靠转型做超市扩大规模,后来在自己的一手策划下涉水24小时便利店市场,只用了短短四年,就在全国开了1000多家门店,和几家国外便利巨头分庭抗礼。 在这一块儿上他无疑是最熟悉的。 而且在宁鸣看来,虽然十多年后的24小时便利店经营状况并非像表面上那样光鲜,大多数店面都处于亏损运营的状态。 但在2005年这个时间点,在江州市这样一个特殊的地点。 反而很适合发展24小时便利店。 华国正处于经济腾飞期,普通人消费水平日益增高,夜生活也越发丰富多彩,黄金地段的租金也尚未达到后世商业街的恐怖水平。 这情况在江州市尤其显著。 江州市作为直辖市,房地产的发展水平一直处于拖后腿的级别,不仅是商品房发展缓慢,房价长期没有起色,铺面租金放眼全国范围来讲也称得上低廉。 故而他觉得24小时便利店可以作为初创时期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找谁借钱呢? 宁鸣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头像,都是过去的熟识。 最后锁定了三个对象。 郭秉义、张承、李凯。 这三个人都是2004年进入资本市场的江州本地天使投资人,本身都是本地大型企业高管,最重要的是,宁鸣通过前一世与他们打过的交道觉得这三人相对而言没有那么急功近利,目中无人,更能听得进去一个学生的想法。 “第一个……” “就张承吧。” 宁鸣的笔尖在三个名字上方晃悠来晃悠去,最终敲定了第一个登门拜访的人选,旋即开始准备项目资料。 正当此时。 旁边的那台诺基亚砖头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看了眼,是奶奶的电话。 “哎哟我去。” 宁鸣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都不需要接听他就知道这尊大佛来意为何,肯定是老爹搬来的救兵啊。 果不其然,刚接通电话对面就响起奶奶那亲切的问候,“我的乖孙孙,吃饭了没?” 看了眼时间。 宁鸣觉得老人家这开场白有点尴尬。 都下午3点了,咋可能没吃饭,但还是乖乖地回答吃了。 “嚯嚯嚯。” 老人家笑得很慈祥,宁鸣听到这声音就觉得很温暖。 “吃得啥子,吃得好么?” “挺好的,自己煮了碗牛肉面,奶奶,您最近身体如何?” 宁鸣话音刚落,听筒那边的老人家就连声回应,“好,好得很,牛肉面好,现在社会好,生活那么好,身体怎么能不好呀?” 说着说着,她的口吻开始变得追思,又有些由衷的感慨,转而讲起了那些年的艰苦岁月。 “你晓不晓得我们那个年代,地主家炒菜用的油都没有现在的洗碗油多哦,那时候的人个子又瘦又小,我记得最清楚,隔壁家的那个老王头好惨哦……” 老太太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宁鸣在这边听着。 其实他挺喜欢听老人家讲过去的那些事,所以听得也很认真。 “所以说我们一定要忆苦思甜,感谢革命先辈的奋斗和牺牲。” “如果不是他们,现在的生活哪里有这么好哦。” “对对对。” 宁鸣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所以说呀,你看建国时期那么困难,从外国回来的那帮科学家,给我们国家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哦,你看看那个三钱,再看看两弹一星里面,有多少从外国回来的科学家哦。” “对,他们确实太伟大了,值得学习。”宁鸣听到这些分量沉重的名字,心里也肃然起敬。 “所以我一想到我的乖孙头儿也可以像这些伟大科学家那样到外国去学习,再回来投身到祖国建设中,就特别高兴。” “嚯嚯嚯。” 慈祥的笑声再起。 不过宁鸣的神情却骤然僵在半空,他觉得充满警惕的自己,还是掉进了坑里…… 第九章 家族基因 “这,这这这……” 宁鸣满脑子飘荡着后世特火的一句话——糟老头子坏得很。 要不是考虑到电话那头是敬爱的奶奶,就真差点儿顺口而出了。 这些老人家历经风雨,走过的桥比自己走过的路还多。 现在宁鸣有点怀疑他们走的那些比桥更多的路,是不是都特么叫套路。 要不然真想不通自己一个浮沉商海多年的小机灵鬼为什么会这么容易着了他们的道。 宁鸣嘿嘿干笑两声,随口敷衍几句,逃也似地挂了电话,继而长长地松了口气。 在他印象里,奶奶一直是个出身于艰苦时代,作风淳朴,心思简单的老人。 现在发现自己似乎更配得上后面两个评价。 早应该知道,能当老宁救兵的人,那就绝不是一般人。 “嗡嗡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桌上的手机又开始振动。 宁鸣缩着脖子怯生生地望了眼…… 艾玛,绝望的心情再度盈满心房。 奶奶刚走,外婆又来。 他颤抖着手,拿起电话。 电话那头外婆的笑声和奶奶一样和蔼可亲。 然而开场白还是那样没有创意,“小鸣,吃了么?” “呜呜,外婆,吃过了。” 宁鸣的声线波动起伏,声音在听筒里听起来似乎是在因为长辈的关心而感激涕零。 “哎哟,我的乖蛮儿,咋啦?听着像冷着了?” “没有没有,外婆我很好。” 宁鸣其实很对老人家说现在是八九月天,平均气温三四十度,热都还来不及,哪里会冻着。 “嗯,我跟你说,一定要少吹点空调。”外婆仍然关切叮嘱着。 好嘛,如果把空调这层因素考虑进来的话,那这关心就比较符合逻辑了。 “嗯嗯,我知道外婆。” 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很好的,外婆的关心一听就是发自内心的,绝非套路。 所以宁鸣的回应也很真挚,“倒是您,您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好,好得很,哈哈哈,有这么个孝顺听话还优秀的乖蛮儿,怎么可能不好哦,哈哈哈。” 外婆的笑声听起来是真开心。 宁鸣听着长辈的夸奖也是真开心。 “尤其是想到我的乖蛮儿都要成为外国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了,我这天天都乐呵呵的,身体想不好都难咯,嚯嚯嚯~” “……” 宁鸣默然。 他很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干嘛话那么多? 这下好了,又加戏了,又掉坑里了。 呜呜,怪不得自己在商场上这么无往不利,这么游刃有余,这么聪明伶俐,原来这都是家族基因。 从奶奶辈儿就遗传下来的基因。 赶紧三言两语结束谈话,从外婆的魔爪下暂时挣脱,宁鸣犹自抹了把汗。 这算啥? 之前奶奶是老爹搬来的救兵,这次外婆难道是老妈搬来的救兵吗? 也就是说,一家人都结成了统一战线,自己落得了一个腹背受敌,孤军奋战的田地? 哎,也罢,风萧萧兮易水寒,自古英雄多寂寞。 只要脸皮厚,针都扎不透。 更何况重生回来,宁鸣不光光是想成为富一代,还想过一个和之前截然不同,完全由自己主宰的人生。 所以只能当个死硬分子负隅顽抗了。 “其实我支持你不去。” 突然,身后有个淡漠的声音飘来。 宁鸣浑然一惊,回过头去。 只见宁进正站在门外面悠然地倚靠在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为什么?” 转过身,正面面对着他。 宁进主动上门说话,让宁鸣心有所动。 这些时日他没少为了修补两个人的关系努力。 主动找上门说话,算不算意味着隔阂正在渐渐消融? “为什么要听他们安排?” 宁进坦然地耸了耸肩,“你是叫宁鸣,不是叫他宁建兵,干啥他们说啥你都听?” “好吧。” 宁鸣冲他笑了笑,“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嗤,随便你。” 宁进放下抄在胸前的手,转身的同时不屑地挥了下胳膊,旋即踱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笑着看他卧房的门关上。 宁鸣失笑地摇了摇头。 宁进的话其实不具备参考意见,他就是个黑子,为黑而黑,反正不管宁建兵夫妇说得正确与否,他都要反着来。 用生命在解释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这句话。 不过他说的“你是叫宁鸣,不是叫宁建兵”这话,的确是让宁鸣的内心有所触动。 前一世,有很多遗憾。 这一世,他不想再让这些遗憾留在心中。 整顿了下心情,把两位老人家的套路抛诸九霄云外,开始着手草拟项目计划书。 “奶奶,外婆,对不住了,等我赚了大钱带你们去嗨皮。” 宁鸣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很舒适的开脱理由,心无旁骛地工作起来。 过了一会儿,企鹅提示音响起,周彤的头像在右下方闪烁。 “在吗?” “在,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毕竟就要上大学了,再过一阵子大家都要各奔东西,所以晚上我叫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一起吃一顿饭,你必须得来啊。” “哦……好。” 宁鸣寻思了下,应允下来。 “那行,四点半左右吧,我在二厂门口等你,不见不散啊。” “好。” 然而今天宁建兵夫妇回来得很早。 四点刚过,两人就跨进了家门。 瞅见客厅里面空无一人,李玉兰过来敲开宁鸣房门。 “妈。” 宁鸣嘴唇抽动着,也不知道是想微笑还是想要啥。 他现在是死硬分子,受教育对象,看到父母那张脸总是尴尬得不行。 “干什么呢?一整天的。” “呃,啥也没干。”宁鸣笑了笑。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 李玉兰关上门,坐在宁鸣床头,眼神平和地望了过来。 “哈哈?考虑啥?” “和我还装傻是吧?” 李玉兰瞪了他一眼,“你爸说的那都是气话,你是爸妈的儿子,你不想出去,难道我们还能强迫你不成?” “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想让你失去而已。” “我知道。” 宁鸣抿着嘴,面无表情地应答着。 他相对而言其实更愿意和母亲谈话,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所以呢?”李玉兰问。 “我还是想留在国内。” “不过我说到做到,经济上不用您和爸操心的。” “我已经成年了,这些……可以搞定。” “傻孩子,说什么呢?” 李玉兰笑着摇头,“都说了你爸那些都是气话,我们当爹当妈的怎么可能不管你?” “没有啊,妈,我觉得爸那句话说得很对,任何不以经济独立为前提谈个性独立,都是瞎扯淡,所以我既然选择独立,这一切就应该我来承担。” 宁鸣刚认真地表完态。 李玉兰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突然听到外面客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极不和谐的爆鸣和争吵。 发生了什么? 母子俩齐齐望向声源方向。 第十章 我不是你情敌 走出客厅。 发现宁建兵和宁进不知道为打成了一团。 两个人激战正酣,宁建兵从茶几上抓起装茶的圆筒、不易碎的木头、塑料摆件,还有杂志朝宁进丢,跟扔手雷似的,光扔还不够,还扬起拳头追着宁进捶,一边扔一边捶。 而宁进则是在那跳来跳去,绕着四方大理石茶几旋转跳跃,和老宁转着圈圈。 他同样捏着拳头。 不过这拳头不是朝着宁建兵去的,是朝着那些扔来的“炸弹”去的。 把炸弹一个个拍开,一边躲,一边还扯着喉咙,瞪着布满血丝的一双牛眼在那凶巴巴地咆哮,“你打我啊!” “你打死我我也不去!” “你再说一句!” 宁建兵闻言更加愤怒,五指成抓,再度抓向茶几。 然而他发现茶几上面已经没有那种砸不烂的东西了…… 于是闪电般的收回手,改爪成拳,嘶吼着又追着宁进揍。 宁鸣和李玉兰连忙冲上去把两人拉住。 “干啥?你们父子俩又在干啥?” “哼!你问问他,都是你生的好儿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有这种不孝子我都要少活十年!” 宁建兵叉着腰,一只手指着昂首挺胸的宁进直哆嗦,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看来是气得不轻。 “怎么了?” 李玉兰看向宁进。 宁鸣也缓缓松开搂住弟弟的手。 宁进哼了一声,傲娇地一转身,啥话也没有,掉头就走。 临末,他还冲着宁建兵这边高声放了句狠话,“我就不去!” “你还说!” 宁建兵本来都平息少许的怒气被这么一激又被点燃,在媳妇怀里蹦来跳去疯狂挣扎,大有一言不合就冲上去砸门的气势。 还好有李玉兰把他抱得死死的。 这样一来就可以证明不是他老宁不敢去砸门,只是被媳妇儿拉住了。 他其实是很愤怒的,如果不是被拉住,绝壁上去砸出风格,砸出水平,砸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边宁鸣着急啊,他还有约啊,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要出门了呀。 但眼下这情况…… 他悄悄挪动脚步想要偷偷撤退,然而摸到门口被发现了。 “你要干什么?” 宁建兵凌厉的目光和气势一下子就罩在他身上。 宁鸣嘿嘿露出一副心虚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去参加个践行宴,学校组织的,嘿嘿。” “送什么行?”宁建兵眉头一扬,“不准去。” “呃……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咱们俩的事儿还没有掰扯清楚,给我坐下!” 宁建兵极为强势地指向沙发。 正在宁鸣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 宁进的卧室门被人从里面砰的一下拉开,只见宁进大步流星地走出,走到宁建兵不远处,两人互不相让的目光再度在空中针尖对麦芒的碰撞在一起,宁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主动开口,“哦,刚刚忘了说,我玩儿游戏欠了别人一千块钱,把钱给我,我好还人家。” “???!!!” “你还敢借钱打游戏?!屡教不改的玩意儿,你是要气死我啊你!” 宁建兵顿时不淡定了,视线直接从宁鸣身上移开,聚焦在宁进身上。 宁鸣见状,他感觉到宁进往自己这边望了一眼。 兄弟俩的视线在空中发生了一个交换。 尽管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沟通,但宁鸣还是抓住机会换上鞋打开门溜之大吉。 “呼,呼~” 宁鸣乘上电梯,一路往下。 还好有宁进帮他拉仇恨,不然今天指不定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虽然他立志要顽抗到底,但毕竟骨子里还是不愿意过多正面交锋。 每次鼓起雄心豹子胆对于他而言都是一次极大的考验。 只是让宁鸣有些思索的是。 临出门前与宁进的那个目光交换。 “他是故意的吗?” 宁鸣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出了小区,循着街拐着弯一路往上。 到达二厂居民区,周彤已经早早地等候在了这里。 “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没事,蔡展翔还没来,等他我们一起。” “行。” 宁鸣点点头,心里犯了声嘀咕,“蔡展翔是谁?” 几分钟过后,一个圆脸敦实的男生从二厂居民区对面的天鹅巷居民区梯道小跑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宁鸣身上,“你在这干嘛?” “啊?” “我……” 宁鸣被这别出心裁的开场白噎住,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感觉对方的语气有些凌厉,言辞间和眉宇间都不太友善。 “周彤,早知道有他在,你就别叫我了。” 蔡展翔冷哼一声,自顾自转个背就往前走。 结果一步都还没有跨完,就被周彤一个箭步拽了回来,“干啥?老蔡。” “都是哥们儿,你这是什么态度?” “得了吧,谁和他是哥们儿?” 蔡展翔瞪了宁鸣一眼,冷冷地扯了下嘴角,又把头撇向一旁。 好像多看宁鸣一秒都会他灵魂升天。 只是这一记眼神成为了打开宁鸣尘封记忆的一把钥匙。 关于这个男生的一系列记忆鱼贯涌出。 蔡展翔,男,05年的时候应该是18岁,高中篮球队队友。 只是宁鸣仍然处于懵逼状态,不太明白为什么蔡展翔会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敌意。 他分明记得两个人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因为前一世这个送行宴他没有去,所以也就没有发生眼前的这一幕。 “行了。” 周彤直接把手搭在宁鸣和蔡展翔两人的肩膀上,跟个大哥似的揽着两人往前走。 宁鸣脚步被迫向前挪动。 期间他一直在打量蔡展翔。 后者也有意无意地投过来好几道眼神,但每次一和宁鸣的目光发生接触,就会直接移开,并且送上一副嫌弃的侧脸。 “莫名其妙啊。” 宁鸣摸了把脸,暗自心忖,“该不会是嫉妒我长得帅吧。” “或者是因为我长得帅,篮球也打得好,所以太多女生暗恋我,其中就有他喜欢的女生?然后把他得罪了?” “哎,我也不想啊,大兄弟,如果可以,我帮你牵线搭桥,我真不是故意的……” 宁鸣琢磨到这,突然打了个激灵,“不会吧,他不会是暗恋周彤,看周彤和我关系好,所以才这样的吧?别介啊兄弟,我对假小子没兴趣啊,我和周彤只是哥们儿关系,很纯洁的革命友谊啊。” 一念至此,他轻声咳了咳,悄然俯身脱离周彤搭在他肩上的手,顺势装模作样的系起鞋带。 余光能瞧见周彤和蔡展翔的脚步也跟随着自己的脚步戛然而止。 宁鸣盯着地面,很想对蔡展翔说—— “兄弟,你喜欢周彤,我绝对不和你抢,我不是你情敌。” 第十一章 真香 “四季财,五魁首,六六六!喝!” “哈哈哈,喝喝喝!这瓶吹完!” 昏暗的灯光,靠近大马路的环境,嘈杂的声音,一堆光着胴子吹着酒瓶拍桌划拳,并毫无顾忌放声大笑的大汉。 宁鸣习惯了后世高端典雅的会所、酒店后,再次来到这种环境很不适应。 可以说至少已经有十多二十年没吃过类似的路边摊苍蝇馆子了。 望着服务员抓着张发黑的抹布把桌上的纸团、食物残渣直接抹到地上,还有的飞到一旁的塑料独凳表面。 再看看服务员围在身上的围裙,艾玛,全是肉眼可见的油污。 眼见其他同学都若无其事的坐下去,宁鸣尽管全身不适也缓缓落座。 只不过他有意的把凳子往后拉了拉,离那张恶心的餐桌远了点。 在座大概七八个人,除了周彤和一个梳着妹妹头的漂亮女生之外,他都已经叫不出来名字,顶多是看着脸似曾相识而已。 哦,还有蔡展翔他也认识。 刚认识的。 “来来来,大家先干一杯,纪念我们逝去的中学生涯。” 花生浆很快上桌,每个人斟满一杯,周彤作为发起人率先举杯。 其他人也都纷纷举杯响应。 只有宁鸣还在拿着张纸擦杯子。 “宁鸣,你在干啥呢?” 一个男生看了过来. 话音落下,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投射过来,集中在他身上。 “咳咳,没啥,刚看到杯子里有点东西,擦一擦。” 宁鸣干笑两声,抓紧时间用纸在杯子里飞速攒了一圈,然后扔掉倒上花生浆。 “大家一起同窗这么多年不容易,再过几天就要各奔东西了,不过不管在天涯何处,希望我们能永远铭记今天的同窗情谊。” “来,干,干!” 装着花生浆的简陋圆柱体玻璃杯碰在一起,被头顶挂着的5瓦白炽灯照得通透明亮。 “话说,一会儿吃完了彤哥有没有安排活动啊?” “对呀。” 周彤闻言,怔了怔,“看你们,我都行。” “ktv吧?” “或者网吧十连坐?” “ktv吧。” “可以,我觉得ktv不错。” “我也觉得ktv可行。” 没等多久,锅底上桌。 醇厚的牛油在炙热的火焰炙烤下融化在红汤里,顿时香飘四溢。 众人停止了讨论,鱼贯进入鼻腔的香味令宁鸣忘掉了不干不净带来的膈应,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身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突然有个男生抓起杯子碰了碰宁鸣的胳膊,扬声说道:“话说我们应该一起给宁鸣践个行。” 他旋即望了过来,“宁鸣,听说你大学要出国了,我祝你在大洋彼岸,前程似锦。” “不要忘记我们哦。” “是啊,哈哈。” 众人齐声举杯欢笑。 宁鸣也举起手中杯,听着入耳的笑声,一仰脖将花生浆一饮而尽,旋即开口,“谢谢谢谢,不过我不准备出去了,就留在江州,将来还能常聚,去外省上学的各位朋友,记得想吃火锅了一定抽空回来,我请客。” “哈哈,你不出去了?” “我没听错吧,那可是宾大啊,白鹰国的藤校啊,好多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地方,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哈哈,我那不是舍不得你们吗?” 融洽的氛围让宁鸣渐渐融入到眼下这气氛中,整个人舒适而惬意。 上一世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形单影只的在国外忙着努力去适应格格不入的异域文化,回到国内又被家族事务压榨了几乎所有个人时间。 没有参加过任何同学会或者好友派对,到最后几乎成了个孤家寡人。 此情此景,久违了~ 随着菜品上桌,众人纷纷拿起筷子,扑面而来的馥郁醇香令宁鸣忘却了不干不净的环境。 他夹了根鸭肠置于沸腾的火锅油中,七上八下十来秒后捞出来,在香油碟里裹了裹放进嘴里。 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同时跳起欢快的舞蹈。 这种愉悦感反馈到大脑,千般思绪都汇聚成了两个字——真香。 吧唧吧唧~ 吧唧吧唧~ 咬肌全程未曾停止,原来路边摊这么好吃,宁鸣觉得自己以后要常来这种地方。 其他人一边吃还一边聊着天,就他光顾着吃。 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宁鸣觉得自己应该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他人。 礼让谦逊是华夏美德嘛。 “老蔡,去大学你的目标是啥啊?” “目标?好好学习呗,将来找个好工作。” “切,没志向,我的目标就是多泡几个妹子,多谈几场恋爱,多逃几场课,然后,还顺带吃几顿霸王餐,嘿嘿嘿。” “都说高中生活紧,大学生活松,好不容易挨过了高考,肯定是好好享受享受啊。” “说起谈恋爱,周彤,你大学准备谈恋爱吗?” “我?” 周彤正和顾雯婧,也就是宁鸣认识的那个妹妹头漂亮女生聊着天,听到聊天的话柄突然转向自己,顿时过头来。 “对呀,你准备谈恋爱吗?顾雯婧肯定不用说了,她去大学肯定是狼入虎口,一堆人抢,我们都挺好奇你的,你有这打算吗?” 说话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他的镜片一直反射着狗仔般的八卦之光。 同时还不停地借机大量周彤旁边的顾雯婧。 后者适时微微低头,脸颊飞起两片红扑扑的云霞,澄澈的清眸悄悄地往宁鸣这边望了一眼,但后者并没有注意。 反而作为一个吃瓜群众,宁鸣的目光完全聚焦在说话的那哥们儿亮闪闪的眼镜镜片上。 塌马太亮了,这么厚的玻璃都掩盖不了镜片背后那双眼睛释放出来的骚气。 “狗曰的骚眼镜。” 他失笑地摇了摇头,在心里嘟囔了句, “哈哈?你们说啥?” 周彤相对顾雯婧的羞涩而言显得毫不在意,她大大咧咧地一瞪眼,扬声回应,“开什么玩笑,谁敢和我谈恋爱?就算他敢我也不要啊。” “彤哥霸气!哈哈,不愧是我彤哥,来,敬你一杯。” “哈哈,来,敬霸气彤哥!” 酒过三巡。 宁鸣觉得有点热,一个人起身,来到路边吹风。 夜晚的江州很美。 城市的霓虹把本来漆黑的穹庐染红了大半。 他喜欢没事儿看看天空,这样能感觉到自己有多微不足道,而心灵也能在此之中变得宽广。 “宁鸣~” 一个羞赧的身影踟蹰了好一阵子来到他的身后。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宁鸣亦是转过身。 “顾雯婧?” 他扬起嘴角,挤出右脸那个引以为豪的单酒窝,“有什么事吗?” “我……” 少女眉宇含羞,微微低着头,背着双手忸怩地站在那,欲言又止。 “哈,有事尽管说,能帮我肯定帮。” 宁鸣颇有男子气概地拍了拍胸。 “呶,这个给你。” 顾雯婧用力地深吸了口气,好像下了莫大的决心,向前一步把一个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儿塞到了宁鸣手里便落荒而逃。 第十二章 嘿嘿,你懂的 “啥玩意儿?” 宁鸣奇怪地望着顾雯婧跑开的娇小背影。 继而摊开手。 手心里躺着一个轻盈的小物件,光线有点暗,看不太清。 走到采光较好的地方,才发现是个ac米兰的十字绣挂件。 一针一线勾勒出完整的红黑军团logo,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 logo下方原本的1899年ac米兰俱乐部成立时间,改成了一串英文“lucky”。 “哈?” 宁鸣笑了笑,继而看向大伙儿聚餐的火锅店塑料棚处。 “她自己绣的吗?她怎么知道我喜欢ac米兰?” 然而笑容很快消失。 两世为人的社会经验令他很快意识到顾雯婧的心思。 回想起刚才后者如慌乱小鹿般跑开的样子,脸上的神情不禁变得有些复杂。 他说不上此时内心是个什么感觉。 好像有些美滋滋,但又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最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子的少女,相较之下,处理那些主动示好的职场女性反而更加得心应手。 “行吧,谢谢了。” 宁鸣自言自语了一句,拽紧手里精致的挂件,揣进兜里。 回到饭席,只见几个正在兴头上的男生叫了一件啤酒在那兴致勃勃的划着拳。 周彤和顾雯婧关系不错,两人在那坐着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眼见宁鸣靠近。 顾雯婧的清眸闪过一抹慌乱,连忙把头偏向一旁。 而周彤则是站起身,“去哪儿了?” “哈,随便溜达了一下,话说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消失不见了那么久你都没发现,假如我是被人贩子绑了怎么办?” 宁鸣不经意地看了顾雯婧一眼,若无其事地调侃道。 周彤不屑地嗤了一声,“就你?哪个人贩子瞎了眼才会绑你。” “哈哈。” 宁鸣朗声笑了笑,压低声音,“你过来。” “怎么了?” “过来。” 周彤奇怪地跟着他走到一旁。 “他们一会儿还要去ktv我就不去了,我家还有点事儿。” “不是吧,大家都那么高兴,而且很难得才能聚在一起,兴许将来再也没有机会聚这么齐了,什么事儿这么重要?” “就还是挺重要的事儿。” 宁鸣着急要把项目企划书赶出来,毕竟已经在老爹面前立了g,说好的要自立自强,然而兜里已经没有多少残余钢镚供自己挥霍了,要是搞不到钱,所谓经济独立的豪言很快就将变成放屁。 “行吧。” 周彤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一会儿和大家说一下。” “行。” 宁鸣点点头,旋即拍了拍周彤的肩膀,“老蔡是个好人,其实可以试试。” “啥?” 周彤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整得一头雾水,“他是好人啊,你干嘛说这个?” “哎,我的意思就是,嘿嘿,你懂的。”宁鸣眨巴了一下眼睛。 “嘿嘿,我懂的?我不懂啊。”周彤还是一脸茫然,忍不住抬高音调。 “哎哟,你小声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宁鸣听她咋呼的这么大声,食指连忙竖在嘴前嘘了下,并好心提醒,“我和你说,根据我的经验,他之所以不说,肯定是想把感情藏在心里,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开口。” “你……” 周彤一脸会意,旋即深深颔首,“你是说……哦……我懂了。” “我知道的,我会低调的。” 她挂着一幅了然于胸的笑容拍了下宁鸣的胸膛。 “哈哈,懂就好。”宁鸣也是会心一笑。 “不过宁鸣,今天老蔡那个态度你别介意啊。”周彤话锋一转,“他其实不是针对你。” “哈?他对我的态度?不是针对我?那是针对谁?” 宁鸣有些不理解了。 心想他对我敌意这么重,难道不是因为你和我关系好么?把我当情敌了么? 哦,应该是帮蔡展翔开脱,这周彤,嘿嘿,还没确立关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宁鸣旋即咧开嘴,“放心吧,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作为男人我理解他,这件事儿并不会伤害到我和他之间的友谊。” “哈?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彤诧异扬眉。 “知道啊,男生嘛,也就那点儿事儿嘛。”宁鸣挂着“我懂的”的微笑。 周彤很是不解,“这个和男生女生没关系啊,你爸和我也打过招呼。” “我爸?和你们说?说了什么?”宁鸣眨了眨眼睛,总算发现好像不太对。 两个人说了半天好像说的不是一件事。 “对啊,上次我和老蔡碰到你爸,他说你要出国了,让我们少和你接触,不要影响到你。” 周彤认真地说,“所以老蔡才会是刚才那个态度,你不要介意啊,我回头和他说。” “所以……不是……” 宁鸣觉得脑壳有点乱,“所以不是他喜欢你?” “他喜欢我?哈?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彤一副吃错药的愕然。 “所以你懂什么了?” 宁鸣嘴角也不停抽搐。 “我以为你说老蔡喜欢顾顾,让我祝他一臂之力呢?” “我……哈哈。” 宁鸣突然笑了起来,“行吧。” 他拍了拍周彤的肩,“那我就先闪人了,麻烦你替我给顾雯婧说声谢谢。” “为啥?” “这你就别问了,帮我把话带到就行。” “好吧,不过你为什么不自己说。” “我去,你十万个为什么啊?” “哦……” 周彤一脸懵逼地看着宁鸣远去,半晌后才回过神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家伙,敢对老娘用这个态度说话了,胆儿肥了啊!” 她咬牙切齿示威性地朝宁鸣离开的方向扬了下拳头以解心头之恨,方才回到座位上。 顾雯婧扭头看向她,“他找你……” “哦,没什么,就是让我帮他对你说声谢谢。”周彤隐隐觉得好友的态度有些奇怪。 “哦。” 顾雯婧低下头,红唇轻抿,沉默少顷后又低声问了句,“他人呢?” “哦,有事儿先走了。” 周彤的疑惑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不当回事了,大大咧咧地回应道,然后从锅里夹了块老肉片豪迈地塞进嘴里。 还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冲顾雯婧问道,“他为什么要谢谢你。” “没事。” 后者连忙摇头,慌神地撩拨了下耳鬓凌乱的发丝。 —— 宁鸣回到家,打开门。 换了鞋走进客厅,就感觉到一股森寒的冷意袭卷而来。 只见老宁同志那双仿若要杀人的眼睛不善的凝望着自己。 只不过这次,宁鸣没有躲避,而是停下脚步与之对视,并主动开口质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第十三章 哎哟哟,痛痛痛 听闻儿子突如其来的强硬质问。 宁建兵兴师问罪的气势反而为之一滞,“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去和我的朋友说那些话?” “哪些话?”宁建兵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回过神。 但他说完就立刻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啊。” “我就是碰到了你那几个要好的,给他们打了声招呼而已,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宁建兵一席话说得无比坦然。 反而是让宁鸣很惊讶于他这种坦然的态度,“你觉得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啊,有什么问题?” 宁建兵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顺势从茶几的玻璃皿里抓了一把花生放手里剥了起来,并悠闲地丢进嘴里咀嚼。 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盯了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宁鸣一眼又收回目光平视前方的大背投电视。 “我有我选择朋友和交朋友的权利,你凭什么干涉我?”宁鸣气极而笑。 “干涉?这话不对,我是为你好。” 宁建兵微微偏头,“你是被白鹰国藤校录取的精英,早点儿和他们划清界限,对你将来有好处。” “呵呵。”宁鸣冷笑着,“所以这就是你和我二爸分道扬镳的原因吗?” “混账!” “砰!” 本还淡然的宁建兵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地一把掀翻玻璃皿,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也不管撒了一地的花生,大跨步走到宁鸣面前,气势汹汹地拧起后者的衣领,“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家家懂个屁?!” “是,我不懂,就你懂,你最懂。” 宁鸣被收缩的领口箍着脖子很难受,但还是咧嘴露出一副虽死犹生般的惨烈笑容。 当真的和老爹怼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老人家并没有那么可怕嘛。 整个人都放开了。 得劲! “还学会顶嘴了你!” 宁建兵扬手就要习惯性地揍人,但在半空中悬了片刻却没有将魔爪降下。 松开拽着衣领的手,顺带着推了宁鸣一把,“也行,你反正已经成年了,成年人世界里的一些东西也可以给你说了。” “人与类聚,物以群分这话你小学课本就学过,与自己同层次甚至高层次的人交朋友,成天和那些下里巴人厮混,是没什么出息的,而且保不齐有一天他们会拖你后腿。” “下里巴人?” 宁鸣觉得这些理论特别荒谬。 就算是他前一世,也从来没有被宁建兵这套理论洗过脑。 他觉得志同道合的就是朋友。 能一起欢笑流泪,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同舟共济的就是朋友。 “您这是在骂您自己的过去。” “您过去也是个下里巴人。” “是啊!我没否认啊!”宁建兵眼睛再度瞪圆,无比坦然地自黑起来,“老子过去确实失败啊!老子确实看不起过去的自己啊!所以老子穷则思变,累死累活的打拼,给了你们兄弟俩那么好的生活,就是为了让你们两个逆子来成天和老子作对的吗?” 他声音越来越大,直接脱掉拖鞋朝宁鸣身上拍了过来。 特别用力,啪的一下结结实实拍身上疼得后者整个人都为之一跳。 “你们父子俩又在干嘛?” 争吵的动静将在卧室里的李玉兰吸引了出来。 她皱着眉头过来把发表的宁建兵强行拉开,“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呵呵,宁鸣,你行啊,你现在长大了,我管不了了。” “行,你想自由,你想上天,都行。” “不过你既然那么能,就别想从老子这里再拿到一分钱,你已经成年,老子已经没有义务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从明天开始,滚出去,自己在外面自生自灭,永远不要回来!” “滚!” “呵,不用明天,我现在就走。” 怼到现在,宁鸣反而将心里的顾虑全都卸了下来。 他掉转头,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连衣物都没收,就拿了个优盘把电脑里的项目计划书拷贝进去便再度出门。 “小鸣,你要干什么?” 李玉兰赶紧上前来把他拉住。 宁鸣冲她笑了笑,“没事妈,爸说得对,我已经成年了,我应该对我自己的人生负全责。” 他笑了笑,错身欲离。 但李玉兰还是没松手。 “放开他,让他走!” 一旁的宁建兵威严发声。 他板着个脸,硬朗的五官之间充斥着冰冷。 “宁建兵,你闭嘴!” 李玉兰也来了火气,恼怒地冲丈夫呵斥。 要放平时老宁这货肯定在媳妇儿一声令下后就闭嘴了,但今天分外刚烈,仍嗤之以鼻地哼了声嘟囔着,“惯的,现在连离家出走这套都学会了,跟谁学的,还不是就是跟那群下三滥的问题小孩儿学的吗?呵呵。” “行了老宁,你别说了。” 李玉兰一手抓着儿子,一手上去推了把宁建兵。 老宁这次闭嘴了,气鼓鼓地站在那鼻孔喷烟。 “妈,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宁鸣淡笑着扒拉开母亲的手,向她投过去一个坚定的眼神,继而便朝大门方向迈去。 中途,脚步又停住,复又转过身,返回房门,拿了个包,取了自己江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再度出现。 这次,他直接制止了母亲的阻拦,将家门打开。 “等下。” 与此同时,又是一道洪亮的声音飘荡而至。 宁鸣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扭头看向侧后方声源处。 只见宁进也背着个单肩包从卧室里冲了出来,在李玉兰怔怔的目光前方小跑掠过,站到宁鸣身后,“带上我,我跟你混。” “宁进,你跟着胡闹什么?” 宁鸣见状,连忙冲他使眼色。 李玉兰错愕地看着闹腾的俩兄弟正欲说些什么,然而闭嘴的宁建兵同志再度扬眉开炮了,“行啊,滚,都滚!当老子从来没生你们两个不孝子!” “宁建兵。” 宁进听了这话突然嗤笑了声,转过身去一如既往地直呼老爹大名,“你别以为咱们俩离开了你就啥也不是,咱们骑马看剧本等着瞧!” “还站着干什么,不想走了?” 说完,他径直走过去摁住宁鸣的背心将他推了出去。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两人同时消失在大门尽处。 “行啊,行,看来翅膀都硬了,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原地,宁建兵气极而笑,不住点头。 回过神来的李玉兰埋怨地朝他瞪了过去,“这下好了,都走了,你开心了吧?” “我给你面子不是让你把儿子都往外赶,更不是让你跟老娘蹬鼻子上脸的!” 说到这,他一把揪住老宁耳廓。 后者的脸型骤然扭曲,“哎哟哟,放开我,老婆,痛痛痛,真痛!” “再,再说了,温室里的花朵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残酷,凭这俩娇生惯养的孩子能干啥?呆不下去他们自己都知道回来。” 第十四章 安身之所 路旁的黄桷树被灼热的晚风吹得沙沙作响,耳旁不停传来急速驶过的汽车破空声。 宁鸣和宁进两兄弟并肩行走在夜色中。 还好此时正处于三伏天,气温炎热并不寒冷,走大街上至少不会被肆虐的凉风吹得瑟瑟发抖。 “爽,太爽了,哈哈,老子感觉到自由之神在向我召唤!” 听着宁进在旁不停的鬼哭狼嚎。 宁鸣看了过去,“你跟着我胡闹什么?” 宁进顿时不满意了,“怎么?你离家出走就是自立自强,我就是胡闹?只许……只许你特喵的放炮,不许我特喵的点灯啊?” “双重标准倒玩儿得挺溜。” 说完,他不屑地翻了翻白眼。 宁鸣同样翻白眼,“宁进,你能不能别又菜又爱秀,和玩儿游戏一样。” “嘿?!我怎么又菜又爱秀了?”宁进不爽地停下脚步,“上次你赢纯属狗屎运,还真当真了。” “我意思是你字儿都不识一箩筐别总老爱咬文嚼字儿的行不行?我都替你尴尬。” 宁鸣纠正道:“什么叫放炮点灯?那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放火,不是放炮!” “没文化真可怕。” 宁进理直气壮的小表情在宁鸣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呆了呆,旋即眼珠子一转,死鸭子嘴硬地开口,“我觉得放火没有放炮顺口不行啊?” 宁鸣讥诮一笑,“那走的时候说骑马看剧本也是顺口?” “骑马看剧本不对吗?走着瞧啊。” “那叫骑驴看唱本!” 宁鸣猛地一拍额头,心情分外复杂。 “呵呵。” 谁知道宁进只是不咸不淡地笑了两声,甩出来仨字儿—— “没意境。” 语毕,宁鸣双腿一软,差点儿没跪下去。 “话说,我们去哪儿?住桥洞还是睡下水道?” 继续往前漫无目的地走,宁进开口询问道。 宁鸣被他整得脑壳有点方,“没想到你喜欢睡这种地方,爱好挺独特的啊你。” “是啊,没睡过,多刺激,想想都兴奋。”宁进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宁鸣白眼一翻,“那你去吧,我没兴趣。” “别啊,一起去试试,万一有收获呢?” “能有什么收获?” “我看小说里那些主人公的奇遇都是这么来的,万一我们得到了什么异能啥的,就逆天了啊。” 宁鸣忍不住扶额,“你闭嘴行不行?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嘿,我是看得起你才和你说话,要不是看在你怼老宁怼得大快人心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好吧。” “呵,谢谢你的看得起。” 宁鸣黑着脸应了声,其实颇感欣慰。 宁进此时此刻的态度他从未经历过,这说明兄弟俩的心正在越来越靠近彼此。 去哪儿确实是个问题。 身上没钱,寸步难行。 “喂。” 宁鸣望向宁进,“你有钱没?” “我没钱啊。” 后者很无辜地回应说,“我玩儿游戏找朋友借一千宁建兵还没嫩死我呢,我哪儿有钱。” “我擦!宁鸣,你别说你也没钱吧?” 宁进惊讶地反应过来,又惊恐地转过头来望着他。 宁鸣摆了摆手,“你别这样看着我,像看鬼一样。” “你真没钱!” 见他这反应,宁进的声音再度提高,脚步骤停,“你没钱你也敢走得这么洒脱?!” “所以说区别就在这啊。” 宁鸣的神色忽然变得玩味起来,“我不带钱,是因为我想完全凭自己的双手创造,但你就不一样,平时虽然跳得欢,但你离了老宁还真不行。” “谁说的?” 宁进登时扬起了不服输的剑眉,挺起小胸膛中气十足地说道:“没钱我也能找得到住的地儿,论离家出走,我比你专业多了。” “哦?” “这倒挺令我刮目相看的。”宁鸣颇为意外,饶有兴致地问,“你以前离家出走都住哪儿?” “小意思,跟我来,进哥带你混。” 宁进豪迈地一挥手,便跨着大步在前面带路。 “还进哥呢,你个臭弟弟。” 盯着他迈着六亲不认步伐左右摇摆的背影,宁鸣犹自心忖了一句,不以为意地笑着摇了摇头。 跟着宁进一直沿着街走了一公里左右,步入一条盘旋往下的阶梯,下到底拐弯走了一截又钻进了个巷子,在巷子里饶了两三圈,才终于停下,驻足在一个卷帘门面前。 宁鸣抹了把满头的汗,呼呼喘着粗气,“真够远的,这是哪儿?” “别问,进去就知道了。” 宁进抬手敲门。 “哐哐哐~” “张波,开门。” “张波,开门!” 他扯着嗓子喊了好一阵,卷帘门上面的窗户突然亮了灯,一个胖大叔的脑袋从中探出,“哎哟,小壳钻,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哦。” “我飞家了,来你这凑活一晚。” “没意见吧?” “呼,我都睡了,扰人清梦很痛苦的好吧,下次来早点行不?你等下。” 说完,脑袋缩进去,等了几分钟,卷帘门中央的小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进来吧。” 胖大叔眨着惺忪的睡眼,无精打采地转身让了条道。 宁鸣被宁进领着跨入其中。 好奇地四处打望。 厅堂很大,很宽敞。 就是地板是水泥的,没有铺地砖,灯光有些昏暗,厅堂边缘似乎摆放着些大物件,像是电视。 不过摆那么多电视干啥? “haaaa~” 胖大叔张波拖着慵懒的脚步,打着哈欠走过来,随意指了指,“你看着哪儿宽敞就睡哪儿吧,别再叫我了,困,haaaaa~” 他伸着懒腰跨上一旁的木梯,自顾自地消失在最上面。 宁进打开灯,宁鸣这才把四周的陈列装潢看清。 他眨了眨眼睛,问道:“游戏厅?” “对呀,专门玩儿p2的,啥游戏都有,爽翻天。”宁进眉飞色舞地跑到一台电视面前坐下,“怎么样,要不要玩儿会儿?” 宁鸣还在四处打量,“老板对你挺放心啊。” “那是,除了宁建兵,谁都对我有好感。”宁进无不炫耀地说。 “这么偏僻的地儿你怎么找到的?” “笑话,有啥地方是我宁进找不到的?废话这么多,你到底玩不玩儿?” “人家都睡觉了,别玩儿了吧。” “你管他呢,张波和我熟得很,他没意见的。” “你以为人家没意见,人家没说而已。” 宁鸣走过去收了宁进已经抓到手里的手柄,重新放进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睡觉,咱少给人家添不痛快。” 暂停更新申明 鉴于发书到现在数据增长表现和反响都比较平淡,反思之下准备回炉重修,本次重修过程将用3-4天时间完成,届时,所有已发章节皆会替换为全新章节,敬请谅解。 《别叫我富二代》暂停更新申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别叫我富二代》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抱歉 有些细节部分还没修改好,还在努力ing…… 《别叫我富二代》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别叫我富二代》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