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以下犯上》 第1页 《死对头以下犯上》作者:惊碎【完结】 简介: 短篇 第一章 雨季,阴霾潮湿。 护士刚查完房离开,盛彦尧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一个小时,淋了雨,周身冰冷,楼梯里一阵骚动,大片的保安没拦住,记者全往里蹭。 盛彦尧站起身,眉目沉静,冷淡得像一座没有感情的木雕,手机暴跳如雷,消息接踵而至,他按下接听键后,缓缓凑到耳朵边。 听筒里刺耳的声音格外激动,混杂着轰鸣的雨声,丁节恆的声音格外清晰:「彦子,你看热搜了没?邢霄手上的艺人出人命了。」 「我在医院。」盛彦尧抿了抿唇,吸吸鼻子,不咸不淡地开口,「我知道。」 警察刚了解情况离开。 事发突然,盛彦尧没反应过来,白色衬衣沾染着血水和雨水,他这辈子都没有那么狼狈过,人是盛彦尧跟邢霄一起送进医院的,抢救不及时,没多久工夫宣告死亡。 邢霄不是普通人,是当下最有实力的王牌经纪人,长得好看,身段窈窕柔软,凭藉过一段古典舞走红网络,最终没成为艺人,反倒是一门心思捧人,成颜值最高的经纪人了。 人群堵在入口的楼道里,月色凝结,把天地窥探了个遍,盛彦看着那些镜头,举牌的狗仔,使劲往里蹭的摄影师,他微微皱起了眉。 太吵了,聒噪。 有个大明星突然离世,在这些人眼里只是个挖掘时机挣业绩的下饭菜,没有同情,没有惋惜,医生堵不住人,最后还是加派保安拦下了记者。 人群里一个瘦高个嘀嘀咕咕:「真要拍到照片,我这个月都不用去採访了,指不定是个连续剧呢。」 「哎,你们说,这邢霄到底对刘林妍干了什么了,让人想不通,大雨天跳楼自杀?」 「谁知道呢,那刘林妍长那么骚,指不定是让邢霄给潜了,想不开呗。」瘦高个儿污言秽语信口拈来。 盛彦尧站在突兀的人群里,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冷冰冰看着逐渐空冷的走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好看到极致,看到他就会炸毛的脸。 只对他炸毛的脸。 这会儿人没出来,那张脸想来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邢霄不是同性恋嘛。」瘦高个继续说道,「他那玩意儿能用吗。」一群人嘻嘻哈哈。 几乎没有一秒钟犹豫,盛彦尧扬拳砸了过去,怒气点燃整个人,他把荤话连篇的瘦高个记者按在地上摩擦,被揍的记者仍旧骂骂咧咧,旁边几个摄影师也不拍了,全跑去拉扯发癫似的男人。 被拽开后的盛彦尧仍旧不爽,抬脚又补充了一下,瘦高个记者的脸已经没法儿看了,站直身子抖衣服:「你他妈神经病吧。」 冷脸的男人威慑力太强,对方骂出来的话底气不足,瘦高个默默往后退,逃离到安全位置后警惕地看着盛彦尧:「我一定弄你进去关几天。」 周遭一片沸腾,被打的瘦高个拍桌叫板,嘴里脏话没停,比较起旁边淡定的盛彦尧,他像个机』关』枪突突不断扫过。 揉了揉耳朵,盛彦尧扭头看过去:「骂够了吗?」 面上表情冷冽,记者被他吓一跳,嘴里还是逞强好胜:「你打人还有理了?你当这是你家呢!」 眼看着盛彦尧没有消气的趋势,有人报了警。 雨声越发清晰了,车门合上,一把黑色雨伞进门收拢,门口走进来的男人哈欠连天,嘴里大喊着:「彦子。」 没个正型的丁节恆出现,盛彦尧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心情依旧杂乱,一棵稻草都能戳疼他。 丁节恆淡定得多,丝毫没有情绪变化。 这傢伙名声在外,出场就像海水里飞出来一条鲨鱼,张扬跋扈地进门,本就是花边新闻里经常出现的富二代,围绕看戏的记者都认识他,一瞅跟盛彦尧是朋友,被打的瘦高个记者话都说不出来。 真要得罪丁节恆,他这记者的工作怕是不用再做。 最后和解,盛彦尧赔了点钱,被口头教育几句,丢魂似的走出去,身后的丁节恆捏着黑伞追上,往他头顶一沾,挡住雨水后扭头问话。 「年轻人,突然做事这么冲动,那记者怎么招惹你了?」察觉他闷葫芦不开心,丁节恆没再嬉皮笑脸。 他把伞推过一段距离,盛彦尧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像遭遇天劫后被掏空的神经病似的看向他:「我就是看不过去。」 他难以想像,刘林妍像空中最后一丝飘渺的浮云,雨后再没有足迹,邢霄需要面对多大的压力。 「抽吗?」开了烟盒递过去,「你到底是担心新剧女主角换起来麻烦,还是关心邢霄?你最近怎么那么奇怪呢。」 鼻腔里都是烟味,盛彦尧撅眉不悦,丁节恆点燃了烟,抽出阵阵哀嘆,嘴里嘀咕着。 盛彦尧没说话,一把捏过丁节恆手上的伞往前走,被雨淋了一身的丁某在他身后大喊:「我的伞……」 盛彦尧家里没人,洗了个热水澡,通体舒畅后,他抓着毛巾擦头髮,手机里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轰炸似的。 头髮顺着耳畔滴水。 刘林妍案结束了,以自杀草草结案。 中间发生了什么,让人不得而知。 热搜榜上占据了第一,评论区乌烟瘴气,像个巨大的垃圾桶,所有言论都被装进去,好像受害者没有静悄悄离开,本就该被无休止议论。 第2页 盛彦尧没看评论,他摊手,发呆好一会儿,愣愣看着掌心,就在几个小时前,人就这么躺在邢霄怀里一点一点咽气。 邢霄找人帮忙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他的。 大脑已经像条任人宰割的鱼不受控制,手掌颤抖许久,耳朵里才恍惚听到声音。 他赶到现场,只有满地的血跟看不清楚原本面貌的女明星。 眼眶不住发涩,盛彦尧往后仰,靠在沙发上走神,他跟邢霄认识很久了,一直都是互看不对眼的存在,吵吵闹闹的日子,从高中开始。 到大学毕业。 没有任何悬念,两个gay最后从走到双向奔赴的事情没有发生,盛彦尧却单方面喜欢了。 从习惯邢霄的存在,到那傢伙谈了个男朋友的第一天。 有了威胁很容易让人清醒,邢霄从他身边得意忘形地走过,挽着男朋友的手,扬唇嗤笑,随即洋洋洒洒路过,好像盛彦尧是什么不被放在眼里的垃圾。 淡淡的睇一眼邢霄的男朋友,盛彦尧直想狂掐人中,活脱脱像美河童,唯一差别就是邢霄是个男的,跟他认识那么久,审美居然还能严重降级,盛彦尧无奈摇头,拍了拍河童的肩膀:「但愿你能降得住他。」 说不上来胸口像被狠狠堵住是因为什么,当天晚上,盛彦尧把正在床上指点迷津的丁节恆给叫走了。 丁某不耐烦地看着他:「失恋了?」 盛彦尧扔过手机,第一条朋友圈就是邢霄的官宣。 丁节恆皱着眉看完,云淡风轻地翻开自己的手机,点开邢霄的朋友圈,压根就什么都没有:「你们闹哪出呢?知不知道兄弟时间宝贵,我他妈床上还躺着人就让你催出来。」 房间里静默了半晌,窗外大雨将歇,丁节恆才听到他慢吞吞开口说话:「节恆,我好像……有点怕失去邢霄。」 朋友多年,丁节恆对他们的事了解挺多,他有点无奈的嘆气:「还真吵出感情来了。」 盛彦尧一言不发,丁节恆吃瓜看戏,指着没有息屏的手机嘟囔:「不过他能看上这个款式的……我是真没想到,学舞蹈的审美不该这样啊?邢霄身边帅哥不挺多吗?」 几个大问号砸在身上,盛彦尧烦闷得要命。 河童跟邢霄的恋爱没有持续多久,原因是邢霄的粉丝觉得他对象实在太丑配不上他,把人一顿骂,控制不住粉丝的战斗力,顺利分手。 恋爱就谈了三天不到,邢霄继续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丝毫没受影响,只是跟盛彦尧的距离越拉越远,他好像在刻意迴避。 如果不是因为邢台寅的出现,一切都该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邢霄身上经常有伤,从高中开始没停过,盛彦尧只当那是舞蹈生的特色。 之后才知道,邢霄这小子禁锢成长在一个没有人气的家庭,去世的母亲,家暴的父亲,集齐了惨兮兮的身份卡,过得并不如意。 还能抽出时间跟自己吵架,真够厉害的。 盛彦尧抬头,思绪被拉扯得很长,光阴的另一面,有他无法诉说的想念,借着黑黢黢的天色,枕头不自觉打湿了一大片,他蜷缩在被窝里。 思绪杂乱无章,他像一颗慢慢被沖泡的胶囊,一点点融化,最后消失掉。 盛彦尧一句话说不出来,枕头被冷汗浸湿大半,明明一点睡意没有,却逐渐失去意识了。 他是担心邢霄的。 这件事对影响不小,艺人出事,经纪人会碰到很多採访。 邢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开眼,头顶的天花板都换了颜色,旁边还停靠着丁节恆咋咋唿唿的怪叫声:「彦子!他醒了?」 看他睁眼,丁节恆又加大力度抱着他的肩膀狂摇,大有要把他的内脏都甩出来的趋势:「你还好吧。」 盛彦尧在丁节恆的咕哝声中跑进来,转头拍开丁节恆放在邢霄肩膀上激动晃的手。 像个已经精神失常了病人,邢霄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记者呢。」 「你别那么激动。」丁节恆扬手拍开他紧按自己肩膀的爪子跟盛彦尧说话,说完了看向邢霄,「被彦子打发走了。」 「你别那么紧张。」盛彦尧安抚道,「刘林妍的案子过去了。」 一只脚悬空,邢霄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呆了很久,脸上才浮动一丝难以置信:「那是一条人命,怎么能那么快结案。」 他收敛了激动情绪,看向越来越近的人。 「你先好好休息。」 「我要怎么休息!」邢霄情绪激动,「她上一秒还在跟我打电话的,怎么可能突然想不开。」 第二章 眨巴两下干涩的眼睛,邢霄看向盛彦尧,像梦境太清晰把人推疼了,他们本不该坐在一起的。 「我要出去。」邢霄掀开被子往下走。 「差不多得了。」盛彦尧着急低吼一声,「你能干什么,外面都吵成什么样了,监控都看了,就是她想不通,你应该解决的是刘林妍为什么想不开。」 午休时间,医院里结束了吵闹声,丁节恆从房间里退出来,临走在盛彦尧耳朵边嘀咕:「彦子,你好好跟人家说话,别吵吵。」 「就当积德了。」丁节恆补充完,飞速离开,好像身后有勾魂使者强行带走他似的。 「笨死了。」邢霄平淡如水看向邢霄,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轻嘲,无语,还带点疏离。 第3页 说不上几句话,病房里已经寂静无声,骤雨敲打地面,闪电噼裂了星星点点的夜空,透过玻璃窗把屋里点缀得格外冷清,邢霄不安地皱着眉睡觉。 盛彦尧没走,轻轻推门,凑得很近,他半蹲在地上,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贼,窥视眼前人的每一个小表情。 他抬手,不信邪地在邢霄脸上捏了捏,用劲太大,瞌睡虫被他全部驱散了。 手上挨了一巴掌,邢霄皱皱眉看向他,眼睛里的火气没褪,谨小慎微看着盛彦尧,随时准备好战斗状态,给盛彦尧看笑了:「疼吗?」 「你别吵我。」邢霄睨向他,还是用很少的字来回应他,好像要说的话都被别人买了专利不让说似的。 盛彦尧不死心,还真撅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怕你也想不开。」 他想起什么,话到嘴边又改了:「算了,不让你心烦了。」 天空像被捅破了一个窟窿眼似的,雨水倾盆倒下,邢霄闭了闭眼,雨声混杂的环境里沉闷两下,扒拉开盛彦尧凑过来的脸:「有毛病。」 「我有毛病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沉浸在他平淡如水的声音里,盛彦尧也不留意是怎么被他说的,他不吭声,抿了抿唇,轻笑了一声。 「你出去吧,我想静静。」邢霄侧头下了逐客令。 病房里瀰漫着一股花香味,是邢霄惯用的香水,脑袋上的疼痛感加剧,盛彦尧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摸了摸脑袋,安抚着说道:「你好好治病,我们一起查。」 「我们?」邢霄指着门,「算了。」还是那个嫌弃的味道,丝毫没有变化,盛彦尧难以言表的激动翻江倒海。 邢霄确实不给面子,还真就把他从屋里赶出来了,半点情分不留,要多绝情有多绝情,回病房的盛彦尧拿手机给丁节恆打电话,准备问个好歹。 顿好几秒才有人接听。 听筒里的声音懒洋洋的,略微带点无语:「你别烦他了,让他安静会儿吧。」顿了顿,丁节恆补充道,「我问医生了,邢霄现在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别给他找不痛快。」 熬夜陪着邢霄,头确实是有点疼,盛彦尧揉了揉太阳穴,哐当把电话挂了,没有丁节恆嘀嘀咕咕,安宁不少。 他在医院走廊上坐了好一会儿,一方面想让邢霄自己待着舒服点,另一方面,他又怕记者往屋里沖。 眸光下垂,掉落在手机上,刚才光忙着打电话,心头荡漾起一股激烈的火花,他的视线愣在屏幕上的日历上。 一个月前,他们还是互相伤害的关系。 一个月后,什么都变了。 邢霄没人照看,杵着腋下拐跳进盛彦尧的视线里,明明是要求助的,硬生生整出了吩咐的动静,他站在门口支支吾吾:「那个……盛彦尧……我想上厕所。」 「你要上厕所找我干嘛?找医生啊?护工?」 「我不习惯陌生人。」 「你多冒昧啊。」嘴上这么说,行动没有拒绝,盛彦尧其实很乐意帮助他,毕竟这是自己喜欢的人。 盛彦尧把人扶到厕所里,嘴上缓解气氛道:「你别想太多,病好了才能查事故对吧。」 「我没病。」受伤的人自动变柔软,说话没有那么多刺。 盛彦尧啧啧两声:「你怎么那么轴呢,都走神从楼梯上摔下去了。」他顿了顿,「我认识个不错的心理医生,你可以……」 「说了我没病。」 病号服好脱,邢霄扒拉下裤子,转过头看向盛彦尧:「你把头转过去。」 「我又不看你。」盛彦尧扭头,语调不停,「你有的东西我也有。」 「废话真多。」把裤子拉上后,他站直身子,用余光瞄一眼盛彦尧,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没怼人。 今天没有说他扭扭捏捏像个小姑娘。 「好了?」盛彦尧转头,邢霄赶紧把余光里的渣都收了,脸上的茫然一闪而过,看向盛彦尧的目光有点复杂。 「你很奇怪。」 「我奇怪!」指着自己,盛彦尧反驳道,「哪儿有你奇怪,你搞清楚状况,有求于人不是这么说话的。」 「我说话就这样,爱听不听。」锋芒稍微下去些许,邢霄补充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厕所里吵一小会儿后,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温柔的语调启动,小声说话:「霄霄,你在吗?」 说话的人是邢霄的朋友顾瑞生,这人盛彦尧认识,跟邢霄关系很好,长着一副良家妇男乖乖样,比较好相处,话少,也不爱怼人。 哪怕盛彦尧跟邢霄有矛盾,他也不会插手。 邢霄光速变脸,盛彦尧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对自己横眉冷对的人,顷刻之间换上另外的面孔,只是很轻的笑容,同一汪泉水清澈透亮,他看得有点呆。 仍旧好看。 邢霄一瘸一拐走出去,外面的人拎着保温盒:「你在厕所啊,我给你煲了汤,过来尝尝。」 病房的本就没多大,盒子一开,香味就卷得屋里哪里都是,盛彦尧没忍住,肚子咕咕叫,顾瑞生从袋子里又拿出饭菜来:「别光喝汤,吃饭。」 厕所里的盛彦尧慢吞吞出来,听到动静的顾瑞生扭头看过去,迷茫地暼瞥他,又望了望邢霄:「你们……厕所……干嘛呢?」 「能干嘛。」喝了一口汤,邢霄努努嘴,「上厕所啊。」 第4页 没再继续问下去,盛彦尧想,看看人家邢霄的朋友,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了,就他那个不靠谱朋友丁节恆不能学着点,天塌下来都阻挡不了那小子泡男人。 「餵。」 盛彦尧走到门口,忽然被邢霄叫住,他一愣,转头假装高冷地看过去:「有事?」 「瑞生饭做多了,你吃吗?」 人家都邀请了,盛情难却,他当然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实在是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这是你说的,别反悔。」 顾瑞生好笑地看看这俩人,无奈地摇摇头。 就下饭菜的香味,盛彦尧心情都变好不少,他动作很慢,想跟邢霄多待会儿,倒是对方看不下去他迟缓的吃饭时间,催促道:「你什么时候那么斯文了?看到瑞生走不动路?」 「我看到你走不动路。」盛彦尧一顺嘴,邢霄被他呛住,撇开脑袋不跟他再废话。 顾瑞生出去跟护士聊邢霄的状况,盛彦尧没做贼却心虚地扭头往门外看去,小动作反倒出现点儿欲盖弥彰似的样子。 邢霄嗤笑一声,云淡风轻看向他:「别不敢承认,瑞生温柔,喜欢他的人能排到郊外去,你想都别想。」 「想你个大头鬼。」盛彦尧咋舌,吃人家不嘴软,不稍一分钟,两个人又来吵吵闹闹的。 门口的顾瑞生哎呀了一声,走到中间把两个人分开:「别吵了,再吵嘴都快凑一块去了。」 八卦心人之皆有,顾瑞生笑了笑:「其实你们俩还是很般配的。」 至少共同朋友都这么觉得,又正好两个人都是gay,磕他们的人还不少。 「谁跟他配了。」盛彦尧心里是暗爽的,嘴上还是不服输攒劲道,「行了,我走了。」 太阳穴突突狂跳,盛彦尧长舒一口气,站在病房外缓解一下压力,他笨拙无奈地想,明明一直都在吵架的,怎么吵着吵着,居然会出现感情呢。 * 好不容易挨过一个星期,邢霄盯着挂钟看了一会儿,估摸着能出院了,公司那边还等着自己,病号服终于换成常服,他正准备办个出院手续赶紧走,又被突然造访的盛彦尧挡住了去路。 「你先去看看医生,别忙着工作。」 「你走开。」邢霄扒拉开他,对着刘林妍的头像点进去,发过去的最后收穫的回应是沉默,他晃晃手机,「林妍不能白死。」 「我要查。」邢霄自顾自说着话,眼神坚定,「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不是的。」风给他头痛都快吹起来了,盛彦尧咕哝道,「她临走都还在让你好好照顾自己,邢霄……别折腾了好吗?」 「你以为你是谁?」邢霄阖上眼,摆手让他赶紧滚,走到门口的盛彦尧又探头,欲言又止。 邢霄又补充道:「盛彦尧,你以为我们打了一炮关系就能有变化吗?你跟我不是一路人。」 「你能不能别对我那么大意见。」盛彦尧被他冷眼横对,半晌后有些委屈道,「我也可以帮你的。」 第三章 盛彦尧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泡澡,他躺在放了香薰沐浴露的浴缸里,整个人都还在疲惫包裹中没有支棱过来,一阵凉风把窗帘吹开了,双手揉按着太阳穴,剎那间,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手机铃声刚响,他探手接听。 电话是丁节恆打过来的,张口问他邢霄怎么样了,盛彦尧微怔,心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别问了。」 跟那些每天往人家受害者心上插刀子的记者似的。 挥动臂膀伸展甩了个懒腰,丁节恆通了个宵,浅色瞳孔里挂着紧涩,他眨巴两下,哈欠连天。 半晌后,才慢吞吞询问:「热搜你看了吗?挺严重的。」 「没来得及看。」捏了捏鼻樑骨,盛彦尧从浴缸里站起来,水滴顺着锁骨一路往下砸在地上,「人命关天的大事,不用说都知道舆论有多严重。」 丁节恆一改嬉皮笑脸的作风,颇为担忧似的说道:「邢霄这段时间怕是不会安宁了,录音都出来了。」 「什么录音。」盛彦尧问完往热搜上去看,当即一席火气卷上心头,「这一听就是被剪辑过的,怎么还会有人信呢。」 表情逐渐僵硬,丁节恆慢慢低头,时间静止了似的,几秒钟里,手指头都在跟着申诉:「我知道啊,舆论改变真相你也该懂。」 录音被剪辑成邢霄对刘林妍霸王硬上弓。 盛彦尧挂断电话,视线停驻在邢霄页面布满了红色感嘆号的位置,想着万一这次因为他在医院照顾对方,然后人家就把自己拉出来了呢,他尝试发消息过去。 【盛彦尧:……】 真没有出现感嘆号,消息发出去了,盛彦尧喜大普奔,手指头颤了颤,看着回復,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邢霄:明天剧院里见一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盛彦尧心里瞎琢磨,猜测着,是不是答应他要去看医生了。 消息页面又飞出来一段话。 【不是要看医生,我没病。】 吵多了,两个人都把对方的想法爱好猜透了,键盘点点删删,最后只落下去一个嗯字。 盛彦尧回剧院第一天,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有十多岁的少男少女,还有几岁的小孩儿,看到他就冲过来问他状况怎么样。 盛彦尧是个编舞老师,在剧院里工作。 第5页 「行了,都别堵着路,回去训练,待会儿我检查功课,看看我不在的日子,都成什么样了。」正经过后,盛彦尧的视线又到处看看,终于在休息区看到椅子上跷二郎腿看手机的人。 手指头没动,一直停留在一个页面,看得正入迷,修身的纯白色牛仔裤把腿拉得很长,鸭舌帽摁下去,挡住了大半张脸,盛彦尧放轻脚步靠近。 看手机的人察觉到,抬起头来:「来了。」四目相对,盛彦尧干巴巴咳了两声,眸光下移。 「找我有什么事?」 没说话,邢霄放下二郎腿,手机也息屏了,抬头安静地盯着他看。 被邢霄瞄得莫名烦躁,盛彦尧屈身而下,双手撑着椅子两侧,吐气如兰,把邢霄的鸭舌帽碰开后,迫使他继续看着自己。 「说吧,为什么突然约我,我可不记得邢大美女跟我能聊得来。」 「叫谁大美女呢?」邢霄不喜欢这个称唿,脸色一黑,给盛彦尧看得快阳』痿。 「别暴躁嘛,夸你呢。」 难得,邢霄没再纠结称唿,语气居然都放软了,盛彦尧起身,撑着椅子的手离开,唿了一口气。 耳根子被盛彦尧的唿吸喷洒得很软,跟着脸一起发红,邢霄把他推开:「别靠我太近,你一个gay,记得保持距离。」 「我要是没记错,你也是个gay。」 「……」 盛彦尧弹直了身子,手没控制住在邢霄脑袋上哐哐揉、搓,掌心挨了两下,被拍开后,邢霄拿了两张电影票扔他手上:「晚上八点……」 节奏那么快吗? 这次拿的是什么剧本?盛彦尧低下头看看掌心里还沾染着邢霄体温的电影票,眉头一松:「你现在都对我那么主动了?那我……」 邢霄没休息好,太困,吸吸鼻子不舒服地打了个喷嚏:「自恋是一种病,改天记得挂个号检查检查。」 「那倒不用。」盛彦尧抿了抿唇,看着电影票不吭声,好几分钟后抬起头来,「原来是喜欢我。」 「不是。」邢霄顿了顿,没有半点笑容,明明是求人办事,却没有一点求人的样子,「周天涯今天在这个电影院。」 周天涯这人是邢霄同公司的经纪人,四十来岁,手下大咖云集,传闻里男女通吃。 盛彦尧假装没接收到信号,一把抓住他:「什么意思?」 腿都快坐麻木掉,眼睛里眸光散漫薄凉,像在烂漫山花丛里的狐狸,邢霄轻推开他:「我还有事。」 还真就无声无息,无情无义地离开了。 鸭舌帽盖得太严实,露出来的半截脸白皙晃人,盛彦尧走神了,明明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却让人没法儿靠近。 剧院里有食堂,盛彦尧找了个没人的位置,那帮小孩没来烦他,安静不少,饭刚到嘴里,尝着没什么味道,兜里两张烫手的电影票还在,他笑不出来。 邢霄还是心梗,什么都没放下,不顾身体就忙着去查刘林妍那件事,盛彦尧怕他太着急了会出事。 —— 电影是去年拍的,刚上映,一部纯爱清新的电影,群像剧情,人物很多,盛彦尧站在门口等半天,就是没看到邢霄的身影。 光是gg牌上关于电影的介绍背景,他就不是那么想看,耐心着性子等好一会儿,耳朵边还真出现了一道熟悉的男音。 盛彦尧掉头看了过去,学舞蹈的气质都不错,哪怕捂得严严实实,也看得出是个体质绝佳的帅哥。 「可算是来了。」盛彦尧刚开口,邢霄跑太急,正累得大喘气。 歇得差不多后,邢霄抬起头来看他:「路上堵车,电影开始了,进去吧。」 盛彦尧杵在门外好几分钟,询问邢霄为什么没来的信息石沉大海,哪怕这个人就在眼前,不回他消息的事儿还是让他难受。 邢霄看他没跟上,又掉头看他:「你在想什么呢。」打消盛彦尧的顾虑后,又往他手上放了一桶爆米花。 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是过生生的利用,盛彦尧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坐下两分钟,邢霄几次三番在拿爆米花的间隙装作漫不经心触碰他的手。 如坐针毡,差不多两个小时的电影,他一句台词都没听进去,半个小时就先走一步,从电影院出来后,他如释重负。 暧昧般看电影,总让自己有种恋爱的错觉,差点忘记自己是作为工具人陪伴着来的。 电影不好看,邢霄也出来了,没抱怨盛彦尧先走,还给他找了台阶:「电影不好看,周天涯品味太差了。」 最烦人的是,什么都没拍到,那傢伙太警惕,一熘烟就没影子了。 邢霄心事重重。 盛彦尧也是个识相拎得清的的,知道邢霄现在对感情不感冒,匆匆一撇带过,打了个招唿后走进电梯离开了。 邢霄不死心,没有要走的意思,马不停蹄又去跟踪,到底是把人跟丢了,他晚上又给盛彦尧打视频。 对面的人刚洗完澡,雾气腾腾,出水芙蓉似的顶在镜头前,不耐烦地说话:「邢霄你怎么那么不乖,非要查,能查出什么来。」 邢霄准备挂掉视频的,盛彦尧赶紧打住:「就那么受不了我说你几句?要我帮忙就找我,不要我了一脚踹开,我踏马就那么不值钱。」 「抱歉。」把手机放下,邢霄擦擦屏幕,优越的侧脸困在镜头里,他像听清盛彦尧的话似的继续喃喃,「他经常往你那个剧院跑,所以我……」 第6页 「再挂个耳科。」盛彦尧闷了一口气,不知道真没听到,还是不想理人,反正他是生了闷气。 「你要是真有毛病,自己去找医生,别闲着没事干就跟我扯一起。」盛彦尧撅眉,面露不悦地将正脸放在镜头里,只是两三秒,挂了。 狠话刚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太不留余地了。 又怕邢霄会多想。 在阳台吸了好几口烟,呛得自己都不舒服了,盛彦尧才掐灭菸头觉得自己跟个傻,逼似的笑了。 旁边邻居家的阳台跟他接一块儿的,以为遇到傻子了,抽菸把自己抽笑的还是头一次见。 夜晚气温入秋以后就开始下降,令人窒息的热浪完全消失掉,盛彦尧还是觉得自己烦躁不堪。 暗夜里泼墨了一束光,烟雾升起,月光又薄又轻,剧院临关门还有一段时间,最初还有人陪着说话,再往后,零星的几个小孩都让家长给接走了,打扫卫生的两个阿姨正在拖地板。 室内灯光璀璨,盛彦尧闲着没事做,拎着扫帚帮忙,家长里短陪阿姨说话,多讲几句,阿姨已经打算把女儿介绍给他了。 盛彦尧尴尬笑笑,把话题拉开。 负责闭院的人让他支走了,盛彦尧站在台上锤了几拳墙,手上的疼痛让他清醒。 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转头去看来的人,幕布盖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拍他肩膀的邢霄给挡了个踉跄,用来装饰的沙也跟着滑落。 扑了邢霄一身,盛彦尧愣了愣,赶紧跑去拿纸巾,邢冷着脸,头顶全是沙,配上冷冰冰的表情,滑稽地看向他:「我这辈子就不该遇到你,光忙着倒霉了。」 「这倒不是。」盛彦尧否定他这句话,心里有了回答,你要是以后会走运呢。 好像也不对劲,至少现在他挺倒霉的。 确定自己擦干净没问题了,邢霄看向他,随即从兜里抓出来一条吊坠,白玉制成,色泽温润,质地细腻,摸着触感不错,应该还挺贵的:「你那天掉医院里了……」 「谢谢啊。」盛彦尧光听到邢霄说医院了,哪儿还顾得上掉的是什么,都没看是什么东西。 他太反常,邢霄愣愣地看着他,眉目中盪染着不解,那么贵重的东西掉了,突然找回来,居然不看一眼的。 费解。 盛彦尧顺水推舟:「你吃饭了吗?」 「不吃,减肥。」一听就知道是准备请吃饭,邢霄忙不迭拒绝。 「我没吃。」盛彦尧起身,朝他伸手,自认为友好地说道,「你都没二两肉,别想着减肥。」 宵夜就适合来点肉,他正低头看附近的烤肉店开门没,邢霄没那个心思,东西送到了,也准备走了。 没动几步,让盛彦尧给抓回来了:「我请。」 「说了减肥。」邢霄鼓了鼓腮帮子,有点无奈,胖了还得罚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辛苦跳出了那个圈,却习惯了一个生活模式。 「怕交罚款?」盛彦尧一针见血,「我还不知道你,抠搜死你得了,真胖了我给你交。」 「再说了,你现在不是舞蹈生了,不需要对自己这么严格。」 「我还没轮落到罚款都交不起的地步。」拒绝盛彦尧的夜宵邀请,他站在门口的步伐又停了,掉头去看还在看外卖的傻大个,「盛彦尧。」 「嗯?」盛彦尧看向他,恍惚中有种错觉,邢霄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的错觉。 这种错觉稍纵即逝,神秘感十足,又平添了一股落寞。 「你这个人其实……」 要夸他了。 盛彦尧做好听夸奖的准备,邢霄云下一秒后半句脱口而出:「其实挺傻,逼的。」 「你夸人的方式还挺独特。」盛彦尧自动屏蔽所有不好的声音,勾了勾唇走近,「真不吃?」 「你这人,脸皮真厚。」哪只耳朵听到他是在夸奖。 邢霄又摇头,回到后一个问题,「不吃。」 「不吃就算了。」盛彦尧放下手机,还是没有要让他离开的意思,目光炯炯,填满了占有欲,「你下次……别给我介绍对象。」 「我没介绍。」邢霄睨了他一眼,「多久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提它干嘛。」 「不允许我没话找话说吗?」盛彦尧被噎住,「你别想那么多,最近都没怎么看你笑。」 「有什么好笑的。」他们经常吵架,盛彦尧早就习惯看不到他的笑容了,只是最近更胜从前。 「什么意思?」盛彦尧暴跳,「你真打算一直颓废下去。」 半晌后,盛彦尧泄气:「算了,不逼你。」 「我笑不出来。」邢霄眨巴两下眼睛看向他,随即勉强露出不咋好看的笑容:「又没什么期待。。」 第四章 刘林妍这场事故在慢慢缩减了影响力似的,时间一长,热搜逐渐没有了,再之后是邢霄被网暴,盛彦尧逮着机会能看到邢霄就往他身边跑。 到底是不放心的。 他没什么出镜率,做的也是幕后工作,趁着人家挑选新人,递了简歷混进了休息区,还真在那里跟邢霄碰面了。 邢霄腹背受敌还假正经,正窝在沙发上喝水。 旁边是个律师,简单了解完情况后,余光睨向邢霄,应道:「发布剪辑视频的人找到了,只是对方不承认背后有人。」 邢霄不紧不慢,道:「那林妍这个案子……」 第7页 律师嘆了一口气:「基本上是没有翻的可能,邢总你也知道,明星有抑郁症的事比比皆是……」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律师刚走,盛彦尧趁劲挤进去了。 听到动静,邢霄抬眸看他,降温了,邢霄仍旧衣衫单薄,两条腿挺拔站在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像水墨丹青的油画里长出来的一抹绝色让人移不开眼。 盛彦尧看得走神。 「你怎么在这儿?」 笔直的腿部线条浮现眼前,邢霄白皙的面颊咫尺可见,盛彦尧心不在焉打哈哈:「混进来的。」 「那你真行。」眸光很快离开盛彦尧,面试区里全是背台词唱歌拉伸的声音,新人努力挤上去的声音听得盛彦尧老是产生一种,下一秒这里就该出人命的错觉。 排队做得差不多了,盛彦尧的名字被唿唤了好几次,他没去,最后在面试官的觉得可惜的嘆息声里跳到下一个。 邢霄盯着他,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盛彦尧抿抿唇,坦然走过去,隔着一点距离张扬恣意地环抱着手开口:「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挺好的。」云淡风轻地看向他,邢霄瞬间换上的冷漠面孔,又像黑洞里的蛇,麻熘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翻来覆去只有那么几个字,耳朵都听腻了。 盛彦尧打量着休息区不太好的环境,慢吞吞往地上蹲,像包拯办案似的摩挲了两下地面,眉头拧紧:「你这边怎么那么冷?」指尖划过的冰冷感还停滞不前。 「你有毛病吧,谁家地板是烫的。」 「算了,管你有没有礼貌。」盛彦尧想,能看到他就好了。 盯着休息室内心无旁骛完全没看自己的人,胸腔飞进去一团积液,他不是个遇到事情就哭天恸地的人,哪怕刘林妍被宣告死亡那天,他也没有多大情绪,毕竟不熟。 这对邢霄不一样。 那是个像家人一样的存在。 眼泪只是一种情绪,有的人付诸在心里,有的人没控制住,往眼睛里掉出来。 看到邢霄冷冰冰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盛彦尧真想按住他,让他哭出来。 他太想念这种熟悉的感觉了,好像人一直都在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却没有什么生机,正看得走神,后背让人拍了拍,盛彦尧扭头看了过去,暼见一张很温柔的脸孔:「又来看霄霄了。」 怀里被塞了一瓶饮料,盛彦尧木木然说了句「谢谢」后,说话的顾瑞生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刚看到你在这边,还以为看错人了。」 盛彦尧跟顾瑞生的关系其实就那样,点头之交,他没料到对方会主动跟他唠嗑,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句话。 「你好呆啊。」顾瑞生抿唇轻笑,也没打算跟他说话了。 顾瑞生从他身边熘过,怀里抱着个脆生生的大苹果唿唤专心致志的邢霄,明明是两个大男人,盛彦尧却生出一种不像兄弟,像姐妹的感觉。 不是娘,纯粹是这两个人实在太斯文,动作不骄不躁,像两个安静的小姑娘。 「盛彦尧是不是喜欢你呢,在那边偷瞄你好久了。」顾瑞生眨眨眼,看戏似的说道,「他看你那个眼神,就跟看男朋友一样。」 「男朋友?」邢霄笑了笑,「我跟他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顾瑞生吸吸鼻子,「就是觉得很奇怪,他恨不得把你给吃了。」 邢霄没放心上:「别说得那么吓人,法治社会谁吃人。」 「我就是打个比方嘛。」顾瑞生挑挑眉,突然坏笑,「我说的是另一种吃。」 知道他要说什么,邢霄也不吃那个大苹果了,放到椅子上,背过身去准备加件衣服。 顾瑞生是舞蹈练习生,他走,邢霄也跟着他去,主要是不太想跟盛彦尧待一起。 舞蹈室的温度持续变低,盛彦尧觉得奇怪,舞蹈室分了隔间,从外面路过的每个位置都有暖气空调,只有顾瑞生这边没什么温度。 「霄霄,你要不服个软吧。」四肢百骸一股凉意透骨,顾瑞生这边舞蹈室的人受不住,都往其他地方跑。 只是几分钟时间,他这边静悄悄的只剩下自己,也准备离开。 「行了,我换个位置,你赶紧回去,待会儿他得找你麻烦了。」邢霄示意顾瑞生赶紧走。 顾瑞生真就离开舞蹈室换地方了。 「那你注意点。」顾瑞生颇为担忧地暼瞥邢霄,这傢伙有事都只会闷在心里,压根不知道发泄出来。 路过了盛彦尧,他脚步一停:「你怎么还没走呢。」 「逐客令啊?」盛彦尧气笑了,果然是好朋友,都忙着赶走他。 他低头,正经地看着顾瑞生:「你刚才跟他说……服软?什么意思?」 刚要开口说话的顾瑞生下一秒让人给招唿走了,没问出来好歹,盛彦尧沮丧地看向邢霄,吵吵闹闹这么久,他似乎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这个人。 光着脚丫子翩翩起舞的顾瑞生太好看,邢霄呆滞着看了好一会儿,对方入神,以为他走了。 等到满头大汗拿毛巾擦擦脸后,他一撇头,碰上了盛彦尧的视线,从柜子里拿出外套披上,邢霄冷冰冰从他身边路过。 「邢霄。」 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人撇头看向他:「还喜欢跳舞对吧。」 「不喜欢。」 第8页 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盛彦尧摸摸脑袋,他分明看到了,跳舞时候像活了另一个自己的邢霄。 明明那么耀眼。 盛彦尧熘了一会儿准备像那些落榜的面试实习生一样离开,这破公司挺大,他绕来绕去,像原地转圈似的。 负责人办公室排排错乱,什么都找不到,盛彦尧刚打开微信想给邢霄发条信息,正好身边有人经过,手机黑屏,他顺嘴问到了。 隔间多,找个出口还挺费劲。 盛彦尧晃了一圈,终于看到门牌,仰头确定没有走错后,他大摇大摆准备离开。 刚走出去,立刻有个星探上前:「你是被淘汰的?」 「对啊。」盛彦尧一点不心虚。 星探皱皱眉:「哪个不开眼的面试官?你要不听听我的吧,外形条件像你那么好的已经不多了……」 嘀嘀咕咕的声音愣是把盛彦尧推着走了。 那个星探找人的功夫,盛彦尧又准备熘走,脚步忽然顿住,门是开着的,虚掩着缝隙,里面的声音掉到了耳朵里。 「邢霄啊,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是吧,我这样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害林妍呢。」 邢霄凉到骨子里的反驳声音灌进盛彦尧的耳朵里:「不要脸。」 他不会骂人,翻来覆去只有那么几个匮乏的词彙量,对方又是个脸皮厚的,还让这句「不要脸」给骂爽了。 「霄霄,别这么说话嘛。」男人粗糙的手停顿在邢霄的大腿上,「我都表示那么多次了,你也看得出来我对你的想法,你要真跟了我,别说我手底下能多排几个大咖给你,你爸那边……」 蹭开了那只让人作呕的手,邢霄起身要走,腿刚站直了,屁股上挨了一巴掌,男人沉声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邢霄拔高音量,又似乎顾及着什么,成霜打过的茄子,蔫了。 僵硬的气氛薰陶得外面站着的盛彦尧都品味出一丝杀气,他赶紧推门进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嬉皮笑脸道:「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这是……」他看看邢霄,「有事说啊,那我待会儿再来。」 演技假得要死,邢霄心头评价,如果没有猜错,刚才的话都让他听去了。 周天涯看到盛彦尧的瞬间,眼前一亮,哎了一声,叫住要走的盛彦尧,当下心里正噁心,盛彦尧借着被电脑挡住,那个矮子看不见他小动作,挥了挥手示意邢霄赶紧走。 瞅着机会的邢霄恨恨瞪了一眼后,从屋里离开了。 「你是新人吗。」周天涯客气地准备去倒茶,「最近还没看到质量那么好的呢,你叫什么名字?」 锋芒刺背,盛彦尧如坐针毡,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赶紧找话题打岔:「不好意思,我路过。」 他又梅开二度跑了:「大哥,你先忙。」 从办公室出去后,盛彦尧也不走,拐角往舞蹈室里走,邢霄正坐在椅子上拿手机回信息,听到动静后轻轻抬头,看到是他,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无意听到的。」盛彦尧喋喋不休,大有一副要把对方耳朵里全灌满自己话的意思,「他是不是拍你屁股了?不知道反抗吗?」 邢霄没理他,低下头去打字,把信息回復完了暼他一眼:「还有事吗?」他倒是准备反抗了,这人推门进去给他打断了。 「没事就不能跟你说话?真无情。」拉过一个椅子,盛彦尧自然而然把刚才顾瑞生拿来的苹果放到嘴里咬一口,「他要是真做什么过分的,你就报警。」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可算是能跟他心平气和说句话了,盛彦尧正暗喜着,话撅半句又启程,「我想安静会儿,你出去吧。」 秋季雨水多,屋外凉风习习,盛彦尧暼向窗外:「下大雨呢,我没拿伞。」 潜台词就是你不能赶我走。 邢霄面不改色:「去工作檯,报我名字,把我的拿走。」 「你以为你是许愿池,还报你名字。」捋直了裤腿,盛彦尧站起来,嘴里的苹果没嚼完,含煳不清开口,「晚上走夜路记得跟朋友一起,那死变态指不定还跟踪你。」 「他不会。」像鸿毛似的语调,不起幅度,邢霄没放心上,「他有家庭。」 「操。」爆了句粗口,盛彦尧拔高的音量又放低分贝,凑到邢霄耳朵边问道,「有家庭还骚扰你。」 「你这话说得不对。」邢霄抬眸看他,「没家庭就能骚扰我了?」 美貌单开就是悲剧,盛彦尧腹诽。 转移话题,盛彦尧说道:「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这雨停不了,我在这儿等你。」 「别把准备蹭伞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第五章 盛彦尧为了蹭伞,真就一直等到邢霄下班,也不是他死皮赖脸想等。 主要天公作美给机会,雨一直就没停过,办公室里还是冷冷清清的,没再按键盘的邢霄披着外套低眸去看手机。 扬手把他的手机碰开,盛彦尧低下头去,想让对方的注意力能够分一点过来,迎接他的是一记眼刀,冷涩疏离:「赶紧滚。」 接触不到几天时间,他已经听到了n个滚,也不知道邢霄觉不觉得这字烫嘴,他反正耳朵是被伤着了。 好在邢霄还是给了他走一起的机会,盛彦尧歪着头去看对方迴避的目光,小心地试探道:「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说,那老头跟你说的话,我都录音了,用得上我的事,你都可以说说,我一定尽心竭力帮你。」 第9页 「同情我?」抬起头的邢霄严肃地望着向盛彦尧,「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又忘了。」 吵,不停地吵。 从高中一直吵到大学毕业,有时候也会上手,盛彦尧没说话,沉默了良久后,回怼的话术通通咽下去,眼眶没有自制力,借着夜色偷摸泛红:「我们可以不吵的。」 头顶的雨伞被邢霄拿开了一点,盛彦尧半边肩膀湿了水,耳边循着邢霄的话:「我本来也没跟你吵。」 「那你把伞拿过来一点。」盛彦尧试图跟他讨论,「这把伞还挺大的,能躲两个人。」 「要求真多。」邢霄低着头,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按着鼻樑,周身疲惫不堪,虚浮的路灯拍在身上,整个人都像泡在药水里的病秧子。 最近没好好吃饭,又有意识地控制体重,邢霄瘦了些许,撑不起买大了两个号的衬衫。 潜意识里的对比,他买衣服经常不合身,都是照着盛彦尧的号买,裤子没办法加个号,那傢伙吃了饲料似的长得太高,被风一吹,袖口空荡荡飞进去一股风。 「你又照着我的号买衣服了吧。」盛彦尧睨向他,漫不经心说了一嘴,被猜到小心思的邢霄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不屑的反驳:「人活着还是不要太自信。」 余光里瞄了一眼邢霄,他懒洋洋道:「那不行,我妈把我生得太好看,我低调不了。」 额头落下一记温暖,一只手抚在盛彦尧头上:「也没发烧,怎么这么爱说胡话。」 那只手离开得飞快,盛彦尧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人已经脱离他的皮肤组织,推出了被大石头挡住的距离感,死活不让盛彦尧走进他的世界。 走了一小段距离后,盛彦尧指了指他的车停靠的位置,向旁边的邢霄主动提话:「上车,我送你回家。」 「我没打算回家。」邢霄跨开步伐,没有多余的解释,人家也犯不上需要跟他说什么。 变成个被放气的皮球,盛彦尧很轻地嘆气,冒着可能会被他打的风险,抓住邢霄的手:「雨下得那么大,要去哪儿?我送你。」 下雨,天又冷,还不好打车,邢霄又没开车过来,倒是没有矫情,拉开的后座的门缩进去,盛彦尧侧目看看空荡荡的副驾驶,心里也跟着嘆气:「你是真把我当司机了。」他的副驾驶有那么煎熬吗,都不愿意涉足,收敛那点失落后,他转头问道,「要去哪儿?」 「医院。」揉了揉脚踝,邢霄皱眉。 「腿不舒服?」 「上次摔楼梯里扭到了,还没好利索。」 得,他就不该问,盛彦尧沉默一会儿后,又捡起话题问道:「不是骨折了吗?」 他还寻思为什么骨折会好得那么快,话说出去后驱车,盛彦尧也不抱邢霄会回答自己的希望,没料到身后悠悠传来解释的声音:「说骨折了,不会被加任务,能清净很多。」 虽然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用。 车子晃荡在黑夜里,雨滴砸在玻璃上,邢霄侧目看向外面,盛彦尧瞄上好几次,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娃娃。 过去都只顾着去跟邢霄本人吵吵闹闹,距离近一点之后,他心里忽然一紧,好几次都想着,要不直接开口表白保护他,然后开始追邢霄得了。 这样的念头都没有持续多久就自动瓦解了。 以邢霄的性格和他们没有和解的关系,先不说化干戈为玉帛的事有多荒谬,再提一句喜欢他,估计能被当成神经病永久拉黑。 邢霄简单了解完情况,医生嘱咐不要剧烈运动后,从办公室出来后,看到休息区正安静等他的盛彦尧。 眉头攒动,忽然安分下来。 盛彦尧招招手:「别看我了,赶紧走吧,待会儿免费司机要回家了。」 「没让你等。」邢霄离他远远的,一人走一边,界限被划得很清,盛彦尧看向他无数次,心脏快得他一度以为,自己下一秒需要进入重症监护室待着冷静冷静。 停雨后的街道泛滥着大片清新的落叶味,邢霄出门之后就没跟着盛彦尧,站在路边打车,还真要把他这个免费司机甩开的趋势。 盛彦尧站在车前盯着他看,兴许是住的位置有点偏离,计程车都不太愿意去,等了十来分钟也没有等到。 忍无可忍,盛彦尧走近,手揽着邢霄的脖子,忽略他挣扎的动静,嘴里鼓捣着:「你要是不上车,信不信我把你扛着走。」 「盛彦尧,你就是个臭流氓。」 「我哪儿流氓。」盛某人决定最后跟他理论理论,「你又不是小姑娘。」 「你个死gay,不配提小姑娘。」 把人按进副驾驶扣上安全带,盛彦尧沾沾自喜,弯了弯腰,唇边挂着一抹坏笑:「你不也是gay,不能歧视自己,懂吗。」 人老实了,盛彦尧一脚油门从停车场出去,邢霄家住在哪儿他很清楚,车里的音乐全停下来,安静的空间里,彼此的唿吸频率都听得很清楚。 盛彦尧把人送回去后,邢霄往前走,好半天他也没走,小区并不寒酸,阁楼安静美好,从外面看甚至觉得,只是这么一栋温馨的楼,邢霄那不为人知的过往被挡得干干净净。 吹了冷风,盛彦尧吸吸鼻子,看着他的背影逐渐变成一个很小的点后,这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 没有先回家,很自然地往丁节恆那儿去。 第10页 丁节恆一个人住,平时家里也不会带小情人回来,盛彦尧估摸着时间还早,那傢伙没在,很自然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是这么不凑巧,屋里有人。 听到门锁开的声音,刚洗完澡的丁节恆裹着浴巾站在客厅里看,知道他家门锁密码,能扫脸进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刚吵完架把他拉黑了,另外一个是盛彦尧。 确定来的人是谁,他淡定地看过去。 四目相对,盛彦尧自然而然地坐到沙发上:「我还以为你没在家。」 「我没在家你也不该私闯民宅啊。」 「怎么能叫私闯民宅呢。」把桌上的水灌进干涩得快冒烟的嗓子里,盛彦尧扬头,靠着沙发答着手臂开口问,「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 「呦呵。」来劲了,丁节恆坐旁边看向他,「你也会喜欢人?」 「废话,我是gay,不是没有感情。」他扭头,看向另外一位gay,「你教教我,怎么追人,不能太急,容易吓着他,被他讨厌,也不能……」 「打住。」丁节恆打断他的话,「我没追过。」 一般情况下,他都是看中了,调查看看干不干净,然后扔张卡,问一句约不约,玩腻了就换,大家好聚好散,压根不会有付出真心难受的苦恼。 盛彦尧看他不靠谱的样儿,知道是白问了,去浴室洗澡前不忘埋汰道:「你早晚有人治得住你。」 「拉倒吧,就算能治,也是个还没出生的。」 跟丁节恆不分彼此,双方的家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盛彦尧的洗漱用品甚至都还放在丁节恆家里。 洗完澡后,一起看了场球赛,下注球队,盛彦尧运气不好,输了五万,丁节恆得意地揉揉鼻子:「我这多少有点欺负人了。」 衰神上身,盛彦尧起立,嘟囔着:「不看了。」几次看走眼后,他闷进了客卧,掀开被子躺进去,拿手机给邢霄发了句晚安,又觉得不太合适,几秒钟后,不确定对方看到没有,他给撤回了。 邢霄确实没有看到那个晚安,也不会追根问底,他们默契地保持着这份不打扰。 一大早,盛彦尧草草洗漱好,隔壁丁节恆半夜又跑出去玩,天亮了才回来,正睡得像头死猪一样,动静再大他都听不见。 煮杯咖啡的间隙,有人扫脸进来了。 门刚开,探进来一张单纯善良的脸,清澈的长相,漂亮得不太现实,跟邢霄一样,盛彦尧刚感慨一句这世道好看的人真多时,对方已经皱着眉,把一大盒东西全砸地上了。 礼盒里掉出来一堆奢侈品,手机项鍊戒指手镯,散的散,碎的碎,男人看向盛彦尧:「真噁心。」 「哎哎哎……」盛彦尧拦住人,「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男人要往外走,「我回去就告诉别人,丁节恆在背后偷偷做0。」 「……」给盛彦尧整不会了。 「你真误会了。」 那头死猪丁节恆心电感应启动似的,从卧室里走出来,顶着鸡窝头眯了眯眼:「你怎么来了?」 趁着这个功夫,盛彦尧拔腿就跑。 远离修罗场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回道馆刚把衣服换上,手机推进柜子里,临时回个信息的功夫,好友申请页面飞出来一个认证消息。 来自顾瑞生。 通过后,那头迅速发了消息过来。 【顾瑞生:「我听霄霄说你把周天涯骚扰他的音频录下来了,能给我吗?」】 第六章 已经进入天凉时分,盛彦尧裹了件厚衣服出门,他没打算跟顾瑞生私底下见面,毕竟他们并不算很熟,把录音发给对方后,安生日子没过几天。 倒是没出什么么蛾子,想着那边应该解决好问题了,没想到过一个星期后,主动联繫他的人居然是邢霄。 约在一个荒僻的餐厅,邢霄像演无间道似的出现,屋里位置不大,人也没有多少,透过玻璃门一眼就能看到姗姗来迟的邢霄。 盛彦尧招了招手:「这儿。」他又点了两碗馄饨,拿勺子喝了点汤后抬眸看向邢霄,「不吃东西吗?」 「你不是有洁癖吗?」邢霄顺嘴提起,印象里的盛彦尧什么都不缺,上高中那会儿,邢霄做兼职,他就已经跟朋友出入高档餐厅,吃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盛彦尧不会出现在这种相对简陋的地方,邢霄茫然地看着他:「哦,对,你家破产了。」 「能不能盼我一句好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盛彦尧让他说笑了,也没吃小馄饨了,「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找我吵架渡劫?」 被白了一眼,邢霄翻开手机,把顾瑞生转发给自己的录音拿出来,声色俱厉,习惯他对自己冷眼的盛彦尧怔怔地看过去:「你还真是……接受我的帮助又不丢人。」 「谁稀罕你帮忙。」邢霄嘴里说不出盛彦尧喜欢听的话,匆匆来疾疾去,没头没脑被凶了几句的盛彦尧眼睁睁看着他走了之后,往嘴里唿口汤压压惊。 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见自己一面就是为了教育他。 馄饨店门口两棵硕大的树挥洒落叶,凉风灌进了脖颈里,盛彦尧放慢脚步,耳朵边的车水马逐渐消失,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邢霄。 一个文科艺术班,一个理科班,本不会有什么牵扯,事情还得从盛彦尧高中喜欢的男生,为了邢霄跑去学舞蹈,还被邢霄拒绝了开始。 第11页 哪儿吃过这种哑巴亏,盛彦尧好奇,也跑去学校舞蹈室偷瞄,想看看,他喜欢的男生看中的人长什么样。 学校里传过,艺术班里有个跳舞的男生,长得像个妖精,肤白貌美,混迹在一堆高挑纤细的女孩子里,一点都不输妩媚,一个可以用漂亮来当代名词的人,盛彦尧也好奇。 看着看着,他自己的目光也逐渐转移了。 邢霄不认识盛彦尧,也不知道理科班有个神经病,偷摸着观察了他一个学期,最终得出结论,没什么特别,挺娘的一个男生。 那时候的邢霄还没有那么闷,舞蹈是他最爱的一个板块,有了支撑的人性格也虎,跑去跟盛彦尧理论,非得证明自己不是娘娘腔。 一来二去真就扯上关系了,说来也奇怪,真关注一个人之后,会发现对方经常在四周出没,走到哪儿都能碰到,吵吵闹闹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们都习惯了对方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他也这么看着活泼开朗的邢霄,一步步变得黯淡衰绝。 盛彦尧想着想着,没忍住:「明明就想让人关心你的。」还是会把人往外推。 因为录音的事,顾瑞生还跟邢霄吵了一架,他不明白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非要让人骑在头上撒野,邢霄一心想着息事宁人,把录音收放好,并没打算当即就用。 时机没到,他自然没有打算要做什么影响自己的事。 盛彦尧回舞蹈室做裁判例行检查,难得丁节恆没跟泰迪发,情似的跑去找小情人,倒是跑到他这边坐裁判堆里混眼熟。 休息时间,盛彦尧喉咙发炎,渡了点温水,扭头看着无事献殷勤的丁节恆,主动提道:「你是遇到麻烦了吧,我可帮不上你。」 富二代再碰到个什么事情也轮不到自己帮忙,盛彦尧放下杯子,茶水间里没人,他拍拍丁节恆的肩膀:「节恆啊,我家早破产了,帮不上你。」 「我都还没说要让你帮什么。」丁节恆坏笑一声,试探地开口,「我最近投资了一部剧,需要舞替,一直都没有合适的。」 「找武替你去武行找,我哪儿帮得上你。」 「是舞替,跳舞那个,古典舞。」丁节恆笔画两下扭脖子像个断节的虫,四肢不协调,看着好笑。 他倒是在网上看到不少毛遂自荐的,都没有合适的,主演追求完美,非要找个趁手的,丁节恆思来想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来。 只是这人不好请,准确来说,基本没有请成功的可能。 一提古典舞,盛彦尧就知道他是准备要找谁,说白了就是想请邢霄,又受不了那傢伙冷冰冰的态度,所以找上了盛彦尧。 做好会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丁节恆刚想给自己找台阶下,忽然看到他兄弟的眸光一下子亮了,非常乐意地点头:「你也知道我不是个绝情的人,兄弟有难,我肯定帮。」 以前没发现盛彦尧对自己会那么有求必应,丁节恆得了他应允,高兴地离开。 这下挺好,盛彦尧又有机会去磨邢霄了,那傢伙不好请,他预计需要不少时间去折腾,正好可以拖延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增加机会。 从茶水间出去之后,学员们面面相觑,总觉得盛老师突然变得格外好说话,平时教过的东西,忘了也没被骂。 茶水间还真有治癒功效。 舞蹈室关门后,盛彦尧抽出了大片的时间,先把试探的消息给邢霄发过去。 【盛彦尧:我朋友有个忙。】 【邢霄:滚。】 很无情,字都不送他,还是点的表情包。 一个表情包把他一堆话都堵回去了,盛彦尧后悔莫及,他当初到底是干了什么,非要因为一件那么小的事和他结仇。 冤家易结不易解,他算是吃到这个苦头了。 邢霄那边下班时间比较晚,盛彦尧吐吐气,嗓子里晕染的疼痛感太强烈,车子驰骋在黑夜里,路边行人寥寥无几,都因为太晚了往家跑。 舞蹈室也差不多清干净了,没几个人在。 每个老师教的舞种不同,所在的位置也不一样,盛彦尧往古典舞那边走,还没来得及推门进去,梅开二度,又听到周天涯说话的声音。 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的地盘,居然有周天涯的声音,那就是说,邢霄来等他了。 听上去是喝多了,走路踉踉跄跄,话语不带一丝一毫的尊重:「霄霄啊,人都走完了,你放心,这儿没有监控……」 第二次碰到这种情况了。 盛彦尧忍无可忍,一脚把门踹开,门跟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轰隆的声音引得两个人同时看过来。 看到闯进来的人,邢霄头都大了,偏偏这时候过来。 还以为盛彦尧要动手,结果他只是不动声色把邢霄抓到身后,居高临下看着周天涯,带着醉意的男人看着他,晕乎乎没瞅清楚是谁,语调嚣张道:「你/他/妈谁啊,管我的事。」 「你是呆子吧,不知道反抗的!」盛彦尧突然转头拔高音量看向邢霄,被他一嗓门吼了哆嗦一下,邢霄瞪他:「你少管。」 「我要是不管,等着屁股开花吧你。」咬咬牙,盛彦尧把人从舞蹈室拉了出去,喝多的周天涯没追上他们,倒在地上醒神。 「一个破经纪人,还能把你吃了!你怕他干什么,这儿是我的地盘,你不会把他打一顿?监控我来给你关。」盛彦尧一边走,一边呢喃不停,活脱脱像个操碎心的老母亲。 第12页 邢霄默认,周天涯确实不能把他给吃了,但是他爹能把他吃了。 邢霄的行踪邢台寅都知道,只是在公司,那傢伙进不来,没法儿找他麻烦。 好在他手上还有底牌,姓周的有软肋,只能顺着他,试图用真心攻陷邢霄那颗冷冰冰的心。 攥紧他手的盛彦尧眉光一散,放松警惕伸出象徵友好的橄榄枝:「我送你回家。」 「不用。」邢霄拒绝的语气没有那么生硬了,盛彦尧受宠若惊,捏了捏掌心,心跳的频率乱如麻。 「邢霄,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的,不用留在这里被一个冬瓜骚扰。」盛彦尧趁热打铁,「我认识的一个剧组找舞替,你可以……」 「武替找不到我身上。」邢霄退出一段距离,看着他走神,「你别动歪心思。」 吵闹时间太长,彼此都很了解,盛彦尧一开口,邢霄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比肚子里的蛔虫都了解对方。 「不是歪心思,我就是给你提供一个新工作的机会。」 他也跟丁节恆简单了解过,这场戏找舞替还有一方面是因为投资方有重量级舞蹈老师挑选学生。 邢霄再合适不过,三言两语煳不过他,盛彦尧也不着急:「你适合到更好的地方。」 「我不想跟你扯上关系。」放低了语气,邢霄没看他,飒飒的秋风吹得盛彦尧耳朵边刺啦生疼。 「我有那么讨厌吗?」盛彦尧不服气,把人拉住,抽风了似的不让走,「邢霄,你就这么讨厌我?」 「没有讨厌你。」 那就是有喜欢的可能的,阴霾一扫而光,盛彦尧继续乐呵:「那我开门见山了。」 「别。」邢霄打住叫停,「我真得回家了。」 「那我送你。」盛彦尧脸皮厚,非要死乞白赖跟着,「路上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汗颜抚,摸额头,脚步也跟着加快了许多:「盛彦尧,你怎么还是那么闲呢。」 橘黄枫叶忽闪忽闪坠落,深秋被雨水沖刷得格外寂寞,盛彦尧勾勾唇,离岸的船帆还会归航。 第七章 秋季雨水慢慢减少,天气寒凉,城市夜景格外漂亮,生活好像才刚刚开始,丁节恆约他晚上去喝酒,盛彦尧跟打扫卫生的阿姨打了声招唿后,换下汗津津的衣服,回家清清爽爽洗了澡。 出门在外注意形象,他特地掏出香水喷几下,味道很轻,好闻的薰香让心情都不自觉放松。 丁节恆定下的包房在中心位置最值钱的地段,炫光下瀰漫着菸酒的味道,盛彦尧皱皱眉,他其实不怎么抽菸,喝酒倒是浅尝辄止,出来只是要个氛围。 包房里出现几张陌生面孔,丁节恆正跟人吹牛逼,酒杯碰到一起,盛彦尧抿了一口后放下,时不时低头看手机。 刚点开邢霄三天可见,却从来没有发过的朋友圈,手机就被丁节恆给碰走,两根手指夹住,嘴上说道:「今天是让你来买醉的,不是来看手机的。」 整齐的几道目光看向盛彦尧,随即开始起闹:「彦子现在是个大忙人啊,好久没陪我们喝酒了,今天不醉不归……」 盛彦尧勾勾唇,扬手把杯子碰一块儿去。 酒精的麻痹作用太强,盛彦尧难得放纵,几轮下来,喝趴下好几个,丁节恆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包房里的人陆陆续续被人接走,盛彦尧扶着沙发起身,头脑不清,差点摔地上去,他胡乱按号码,眼睛看不太清楚,随意拨通一串数字后开始报位置。 半夜被他打扰的邢霄不耐烦地声音透支:「有事明天说。」 「别……」盛彦尧喝多了,趴在一边卸货,含煳不清地说道,「我想让你来接我。」 「你想我就得来?」邢霄刚想回后半句。 听筒里的声音听着却是委屈的:「你别不理我……」 堵在嘴上那句「你多大的脸」吞下去了,他掀开被子披上外套后,拿了把伞往外走。 雨水淋漓,邢霄就着定位去找人,进门一眼就看到人了,正醉醺醺趴在吧檯上胡言乱语,几个服务员看他长得好看,耐心都多了几分。 「我是会飞你信不?」盛彦尧口不择言,嘴上一堆瞎话,「我喜欢的人……老是不理我……」 他后半句出来,服务员也只是当做大情种因为女朋友而买醉,酒精让他成了个话痨,邢霄走到盛彦尧面前,轮廓清晰,五官极其俊秀,哪怕服务员见惯了美男子,还是被惊了一下。 没有半点风尘味,又平添了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气。 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妖精。 盛彦尧晃晃脑袋,扑到了邢霄怀里,高大的身躯整个挂在邢霄身上,霎时让人招架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拍拍他的胳膊,邢霄皱眉:「你站直了,我扶不动你。」 「好。」盛彦尧顶着脸上两坨醉红。 邢霄把他带出去并不容易,身高体重都有着差距,舞蹈带来的纤细四肢压根就支撑不动盛彦尧。 把人扶到路边,邢霄脱手扔他在台阶上趴着,随即挺直腰板缓一口气等计程车。 盛彦尧嘴上没停,继续嘟囔:「邢霄,我没骗你……」念叨的话多了,他说什么压根就不清楚。 没有多想,计程车停下,邢霄把人往车里拖,重重地缓了一口气后,他拍拍盛彦尧的脸:「你现在住哪儿?」 第13页 自从盛家破产之后,盛彦尧的住所有了变动,邢霄不知道他住哪儿,拍好几下没有反应,盛彦尧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来劲了,一把搂住邢霄,他看不到过去,也窥视不了未来,眼睛在一点点变红。 跌进盛彦尧怀抱里的邢霄动弹不得,司机用怪异的眼神瞄了一眼他们,盛彦尧缓了一口气:「让我抱会儿。」 如果是个梦境就好了,他能抱着邢霄一直不动。 「放开。」邢霄没耐心地推了两下。 推不开,盛彦尧继续呢喃:「你疼吗?」 「嗯?」邢霄愣住,忘了反抗。 盛彦尧锢住他的力度又加大了许多:「邢台寅打你,疼吗?」 「你要不要试试?」邢霄面无表情,很早之前就习惯一切了。 「你肯定很疼。」盛彦尧不死心,扬手去扒拉他的腰,「上次你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了,腰上也有伤,你不知道疼的吗?为什么不反抗……」 换衣服。 看到。 心疼的口吻。 司机师父跟一壶被烧开的水似的,瞳孔都放大了。 盛彦尧太粘人,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在邢霄身上,好半天后,邢霄问不出来他的住所,给丁节恆发消息也没有回音,他只能把人带回家里。 屋里很干净,推门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有的已经开始掉叶子,凛冽的风从窗户飞进来,吹得盛彦尧打了个哆嗦。 酒醒了大半,他睁大眼睛:「这是哪儿?」 「这是地府。」邢霄给他放了热水,「进去洗澡。」 「不不不,这是你家……邢霄你好惨。」盛彦尧狂摇头,醉醺醺的脸上冒出来不洗察觉的心疼,「你就住在这种地方,也没个空调,多冷啊。」 秋天本不是盛彦尧喜欢的季节,会一点点降温,把阳光消杀掉,他烦闷的心灵开了一扇窗,邢霄在身边,他忽然觉得也不错。 至少也是在秋天跟他碰面。 让盛彦尧去洗澡的过程并不容易,邢霄拿出看家本领,怎么都叫不动,本着让他就这么休息的心思也没有成功,洁癖让邢霄接受不了这个人带着不洗澡的身体躺在自己家里。 「让我洗澡有个要求。」盛彦尧摇晃一下,扶着墙站直了身子,「你叫我一声哥哥。」 盛彦尧就爱占便宜,哪怕是口头上的,他也逮着机会就不放过,脚被邢霄狠狠踩了一下,他咯噔叫了一声,剩下的一半酒也醒了。 疼痛感让他清醒,盛彦尧暼瞥周围的装潢,心跳如鼓鸣,他这是在邢霄家里。 邢霄就在他面前。 是装作还没有清醒?还是大大方方跟邢霄打个招唿? 他在两者之间徘徊不定,最后耳朵里跑进来两个打死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称唿,邢霄狠狠心,咬牙切齿没温度地喊了一声「哥哥」。 很轻,很不情愿。 听在盛彦尧耳朵里,他却悄悄爽翻了,呆滞的一两秒时间里,邢霄以为他没听清楚,又不情不愿道:「哥哥……」 「你再叫一声。」盛彦尧傻乐呵提意见,「我觉得你刚刚叫的没有情绪波动。」 「滚。」邢霄脸一红,把他往浴室里使劲推。 沾染了热水,浑身酒味一点点被浸泡消失掉,浴室外的邢霄抓起水壶站在阳台上给他的花花草草浇水,盛彦尧贱嗖嗖的脸呈现在旁边。 给邢霄吓得水壶都掉到了地上,他咋唿道:「盛彦尧!你是不是有毛病!」 「没有,我绝对健康。」盛彦尧揉揉眼,「我睡哪儿?」 「睡地上。」邢霄冷肃地一直看着他,要不是这张脸长得足够好看,他确实是有点想把人踹飞了。 「打地铺?」盛彦尧到处看看,「也可以,在哪儿打?」 「在厕所打。」邢霄放好水壶往房间走,随口一句话,扭头看过去,盛彦尧还真跑去研究他家厕所,耸耸肩道:「这儿太小了,睡不下我。」 「你就是个神经病。」邢霄把门拉开,无声的暗示最得人心,盛彦尧屁颠屁颠往他屋里凑。 这是邢霄脱离邢台寅后自己租的房子,不大,但是温馨,房间里一张大床能够随意滚来滚去,平时爱翻身的邢霄因为旁边有了个盛彦尧,搞得他里里外外都不自在。 盛彦尧捋好被子后,没有躺下去,他往外走,靠着门看向邢霄:「你这儿还有多余的被子吗?我去睡沙发。」 「我又不带人回家,哪儿来的被子。」 平日里不会带什么朋友上门,来过他这儿的只有顾瑞生,多余的床压根不需要准备。 「那我是第一个来你这儿的?」 「不是。」邢霄诚实地回答,然后又去打量着盛彦尧,「你不是人。」 「你开心就好。」难得盛彦尧没跟他呛,邢霄木木然拍拍身边的位置。 「如果不想半夜被冻死,就滚过来。」 可算是不矫情了,盛彦尧捏着被子角掀开缩进去,手肘不小心碰到邢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傢伙就跟个冰棍似的。 只听说过女孩子体寒,男的那么凉的,盛彦尧还是第一次碰到,也不完全正确,他还没上过哪个男人的床。 「离我远点。」邢霄推了推盛彦尧,「我怕痒。」 挪出去后,盛彦尧点点头:「我还是第二次睡男的。」 第14页 「不会说话就闭嘴,睡个屁。」裹着被子背对着盛彦尧,邢霄一拍脑门子,他一定是疯了,有朝一日,居然会让盛彦尧这个王/八蛋上自己的床。 是盛彦尧疯了,还是自己丧心病狂了。 酒精麻痹着盛彦尧的大脑,他几乎没有犹豫凑上去,权当是个梦境,扑腾在邢霄身上。 反抗的人没多久放弃了挣扎,由着盛彦尧对自己胡作非为,被他贯穿后的痛感仍旧清晰无比。 他想起第一次,两个人都是清醒的,盛彦尧怕他疼,动作很轻,酒精刺/激下的盛彦尧毫无章法可言,邢霄龇牙咧嘴。 耳朵里被他吹了一口气:「霄霄,不疼了……乖……」 他带着醉意的吻把邢霄整个人都淹没掉,他在盛彦怀里翩翩起舞,他在他的酒气里丢了束缚。 「我疼。」邢霄木木然说话,「没人疼我。」 「我疼你。」盛彦尧亲亲他,又加了力。 第八章 掀开了被子一角,盛彦尧小心翼翼起身,昨晚的事儿还像碎片一样在他脑海里断断续续。 邢霄被他弄晕了过去。 打死自己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第二次在邢霄的床上醒过来,纯黑色的窗帘完全遮挡了外界,盛彦尧蹑手蹑脚从屋里走出去。 昨晚上太仓促,他又喝醉了酒,宿醉之后的脑袋仍旧像要爆炸一般,他这才看清楚面前陌生的环境。 邢霄住的地方小归小,胜在温馨,他好像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养一堆花草,阳台边有风飞进来,盛彦尧伸了个懒腰。 收入明明不低,住的地方却那么差劲。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出来,盛彦尧扭头暼过去,是邢霄醒了,有把洁癖贯彻到底,早上起床也要洗个澡,跟他一对比,盛彦尧忽然觉得自己多少有些邋遢了。 沖了个凉水澡,邢霄哆嗦几下,定了定神,又面无表情走出来,因为身边有人,他没睡好,没什么精神,凉水一冲,可算是让自己强行开机了。 盛彦尧没走,他推开门,探头往外看去,脸有点红,不自然地开口:「你还没走?」 「醒了就开始赶我,嫌我不能干?」盛彦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贱嗖嗖说话,随即慵懒地看向邢霄,「我刚点了外卖,你得让我吃了再赶我走吧。」 外面大雨瓢泼,天气往冬天跑,冷得要命,哪怕是在屋里,也没多温暖,盛彦尧看看周围环境,又没忍住多说几句:「一个人住,也得装个空调吧,你家太冷了。」 「我又没让你住下去。」邢霄往厨房里走,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加热,他往外看,又默默加了一罐。 早餐吃得也随便。 一个水煮蛋,一杯热牛奶。 十来分钟后,他从锅里把鸡蛋拿出来放在盛彦尧面前,没说要他吃,却又是默认的。 送外卖的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哥,盛彦尧接过刚要进门,外卖小哥忽然捏紧了袋子,干巴巴瞪眼睛看他,头往下低,盛彦尧被他瞅得有些懵逼:「你……」 他看着这人格外眼熟,脑袋里迴转一圈,愣是没把人认出来。 外卖小哥似乎也在打量着盛彦尧,勐然把人认出来了,逃荒似的走:「请给我个好评。」 一熘烟就没有人影了。 盛彦尧把外卖拿进屋里,解开结后把鲜虾粥和一屉小笼包拿出来,他没动,把东西往邢霄面前推:「你要不尝尝?给你点的。」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点外卖也只是方便邢霄吃。 把水煮蛋的最后一口闷下去,邢霄抿了抿唇,很浅地看一眼盛彦尧:「我吃饱了,你自己吃。」 他要去舞蹈室,扒拉几下头髮就往外走,临到门口,邢霄回过头来,别扭地说道:「蜂蜜水在厨房里。」 门合上了,邢霄没有一点不舍离开,好像这是盛彦尧家,不是自己家似的,倒是放心得很。 家里没有人了,盛彦尧没什么心思吃刚送来的外卖,邢霄泡的蜂蜜水已经凉了,他仰头灌下去后,自作主张给邢霄家里一通打扫,屋里并不脏,只是衣服扔得乱,盛彦尧整齐地叠好放到衣柜里,还不忘记邀功。 邢霄刚进办公室,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赶来,繁杂的说话声唿唿大起,他这边没有几个人,简单打了照顾,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坐下。 疼得痛彻心扉。 手机一打开就是盛彦尧跳在最前排的消息。 是一张图片,家里的东西叠得整齐划一,像强迫症患者住进去了似的。 第二条信息只有两个字:求夸。 盛彦尧回舞蹈室不过半个小时,那边已经有了邢霄的回覆,都不用猜测,肯定是个滚字,熟悉的配方和口吻。 他笑笑,沉下目光去看信息,虎躯一震,差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谢谢。】 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却又好像哪儿不对劲。 揉揉发疼的脑袋,盛彦尧从他家里走出来,在门口拍了照片发给丁节恆,一个字不说,那小子倒是回復得挺快,一串语音。 「彦子,你这速度挺快啊,住他家里了?」 盛彦尧从小区里走出去,点了点屏幕,他略微思索,太阳穴突突跳,紧张和不确定汇率控制着大脑,让他惶措不及。 他说:「节恆,我想追邢霄。」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一个电话催命符似的甩过来,张口开始炸毛惊诧道:「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呢?彦子……真喜欢?你别较真啊,你一个母胎单身不懂爱情我懂,但是吧,较真就算了,也不能因为讨厌他,就跟他在一起吧。」 第15页 这样的报復真他妈歹毒。 丁节恆一通话稀里哗啦落下后,盛彦尧反倒对自己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谁说我较真了,我本来就挺喜欢邢霄的。」 电话被挂断,嘟嘟声招唿好一会儿,丁节恆状况外风中凌乱。 天被捅破了一个黑旋风洞,整片天空变得乌黑,盛彦尧去舞蹈室的路上淋了雨,浑身湿透,进门带着一地水渍,他往换衣间走,把身上的水随意擦一通,还没让人完全晾干,门口杵着个脑袋看他催促开口。 「盛老师,有人找你。」 估摸着大概率是丁节恆,盛彦尧放慢了速度,身上被雨淋湿后的不适感稍微好些后,他这才往屋外走。 来的不是丁节恆那个事儿逼,出乎意料的。 是邢霄。 邢霄家跟舞蹈室隔着的距离不远,以前邢霄三天两头就会跟他掰扯一圈,不过那小子三脚猫功夫,兴许是因为跳的古典舞,也就只有跳起来踢人的时候,动作那叫一个标准。 其他的动作压根不适合他。 偏偏人又菜又爱玩,打不过盛彦尧,他就专攻飞踢,还真就让他成功了那么一次。 从舞蹈室到家,走路十来分钟就能到,邢霄上班时间来找他,估计是碰到什么问题了。 盛彦尧出门,朝他勾勾手指,指着茶水间的位置,那里训教时间不会有人,就算有人也能第一时间看到,拉了椅子给邢霄,盛彦尧张口问道:「怎么有空找我。」 「我没找你,只是我一来,这里的人就觉得我是来找你的,我顺水推舟。」邢霄大长串后,顿了顿才说重点,「我爸找过来了。」 他跟周天涯的事情没有结果,老男人恼羞成怒,不知道往哪儿把邢台寅叫来了,入门就拽着邢霄给了一巴掌。 邢台寅之前是个打拳的,手劲大,一巴掌下去要命,光是听到邢霄一句「我爸找过来了」,盛彦尧就觉得他肯定又是哪儿带了伤。 一眼看过去,还真就瞅见了邢霄脸上一个五指印,清晰透明,脸颊上的红痕触目惊心,盛彦尧心揪着皱皱眉:「下次往我这里跑知道吗?」 邢霄一跑,办公室那边大闹一顿的邢台寅无功而返,脸面反正是没了,他没立刻回去。 茶水间进来两个舞蹈老师在泡茶喝,八卦的视线停顿在盛彦尧跟邢霄身上没多久,让盛彦尧瞪回去了,看戏的目光格外明显,出去后还不忘记嘀咕几句。 「你没发现盛哥最近对那个经纪人有点不一样?」 「你也看出来了?不会真吵出感情来了吧。」 …… 一头黑线无语至极,盛彦尧抚了抚额头,说闲话之前也不顾及声音到底有多大。 在他这边待了一个小时,顾瑞生发消息告诉邢霄他爸已经走了后,他才从舞蹈室离开。 憋了很久的话堵在胸口迟迟不发,等到邢霄从舞蹈室里走出去,盛彦尧才追到他身后,随意拿了一把伞递过去,雨没停,他压低了声音说话:「以后有困难了可以找我。」 他咬住重了音:「任何事情。」 从前没跟他说想保护他的话,从侧面来讲算是说出来了,盛彦尧长吁一口气:「我没开玩笑。」 「我有伞。」盛彦尧长篇大论完了,他只是像羽毛似的轻轻说了三个字,愣了愣,盛彦尧默默把伞收回去。 「那你注意安全。」 人走出去,高挑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身后有人弱弱地指着伞:「盛哥,这伞……我的。」 「不好意思,没注意。」盛彦尧咧着嘴,笑得格外灿烂。 「……」 大晚上的盛彦尧也没回家,他不放心,特地在邢霄家楼下站着看,楼层低,隔音效果也不好,听得到四周家长里短的争吵声。 仰头看着邢霄阳台黑下去的灯光,家里应该没有其他人,邢台寅应该也没有找上门去,盛彦尧这才放心地离开。 他离开动作很迟缓,想跟邢霄多待会儿的欲望远远比他想像的要多得多,步伐已经很慢了,盛彦尧还是膝盖一弯摔倒在地上了。 摔得格外结实,膝盖位置的裤子全给浸湿了,盛彦尧转头去看坑坑洼洼的路,这里还不如邢霄本来的家。 如果没有邢台寅,他本可以不用住这样的地方。 大晚上看不清楚路,一跤摔下去那么疼,他都不敢想像邢霄在这里得摔多少次才能练就闭眼就能走过去的真功夫。 对着绊倒自己的石头拍了张照片,盛彦尧若有所思,给邢霄发过去了,附带着文字: 【你晚上回家注意看路,小心摔倒了。】 邢霄跟他吵归吵,信息倒是有说必回。 【你摔倒了?】换句话说, 你是不是跟踪我了? 第九章 立冬,逐寒的天让人提不起精神,盛彦尧把东西收拾干净,守在邢霄家楼下等了许久,平时该回来的时间也没有碰到邢霄,他左右打量,不放心地到处看。 旁边装空调的师傅等不起了,催促道:「你朋友到底什么时候到。」 给人递了随时揣着却没有抽过的烟,盛彦尧陪笑道:「你等一会儿,我们这儿马上、马上。」 空调师傅硬生生陪盛彦尧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邢霄鼻青脸肿出现,旧伤没好又添新伤,他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耷拉着的眼皮在看到盛彦尧的瞬间抬起来。 第16页 「你怎么来了?」 指着旁边的空调,盛彦尧说道:「我来给你装空调,冬天了会更冷。」 「无功不受禄。」邢霄提起精神一直盯着他看。 盛彦尧睇了他许久,脸上的伤应该是最近才添加的,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被人弄得没法儿看,盛彦尧被揪着心疼得要命。 他们闹了那么久,就算是急眼了,跟邢霄打起来,哪怕他这张脸上被杵了一身紫,他也没有一报还一报去动邢霄那张脸。 像上帝的炫技之作,反正盛彦尧对他是下不了手。 回忆刚被拉扯回来,邢霄已经往楼上爬,这栋楼连电梯都没有,台阶的距离很近很窄,走起来并不方便,身后装空调的两个师父边走边抱怨,让盛彦尧一定得记得加钱。 跟着邢霄到门口,盛彦尧其实已经做好他会关门不让自己进去的准备,还真让他提前预判了,盛彦尧抬手去挡,一点力度没有保留,给他手夹了个彻底。 威力加强,盛彦尧嬉皮笑脸抬眸去看他,手上火辣辣的疼痛他暂且忽略掉:「别把我往外推。」 商量的语气,盛彦尧拉低姿态跟说话,邢霄这人吃软不吃硬,扭头去看盛彦尧身后还跟着的装修师傅:「滚进来。」 「快快快。」盛彦尧伸手使劲招手扇风示意装修师傅赶紧进去,好像下一秒邢霄就会反悔不让他们进去似的。 空调装修得很快,邢霄倒是诚实,给两个工人倒了茶水,旁边空出来就是没有盛彦尧的。 「真行,就是针对我是吧。」盛彦尧习惯了,喋喋几句后,往沙发上坐下,侧头去看邢霄正在敲敲打打的电脑,「你干嘛呢?」 头刚凑过去,邢霄恶狠狠看他,把电脑合上:「你要是那么闲就去帮忙。」 「不用不用……」其中一个装修师傅开口说话。 把空调装好后,两个师傅逃命似的飞速离开,走到门口八卦了两句。 「哥,我怎么觉得这两个男的那么奇怪。」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中年男人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城市的人就有这个癖好,那俩男的指不定是一对……」 …… 盛彦尧抹了一把汗,这俩说话也不知道避讳一下的,人还没出屋,自认为足够小的声音其实听得很清晰。 空调安装好,盛彦尧还不忘记试试效果,屋里果然还是有点温度比较舒服,他心满意足:「那我走了。」 「等一下。」邢霄的体温蹿升得很高,意识淌乱,扔过来一管药膏,很不自然说道,「你手不要了。」 很正经的一句话,邢霄却被烧得脸颊脖颈通红,眼睫微微的颤动:「记得涂药。」 被人惦念的愉悦感在胸腔升腾,盛彦尧摸着那管膏药,低下头去看了一眼,目光一滞,烫伤膏明晃晃三个字。 「有什么问题吗?」邢霄看他呆住,凑近了一点想看看。 把膏药往怀里一放,盛彦尧抿唇轻笑:「没事。」 「空调钱,多少?」 「不用。」盛彦尧摇头,他就没打算要那个钱。 「那我也给不了你。」邢霄说道,「是你自愿的,这个不算在吵架的预算里。」 「谁跟你说我是来吵架的。」盛彦尧被他气笑了,「邢霄,我们……别那么僵可以吗?」 「我习惯了。」邢霄抬头看他,目光里夹杂着繁冗的情绪,「别以为一个空调就能收买我。」 他才不是那么好敷衍的,盛彦尧这一脚算是踢在钢板上了,邢霄瞅了瞅盛彦尧:「你先擦药。」 刚才没有预判到盛彦尧会把手伸过来,邢霄放下那点微妙的愧疚被放大了许多:「我欠你个人情。」 「不用还也没事。」 「哼。」邢霄闷了一声,哼唧道,「你也欠我人情。」 「人情?」盛彦尧反驳,「我什么时候欠你的?」 冷了三四秒钟,邢霄想一想,严肃处理事情:「这个要从高中说起,说来话长,我决定以后再说。」 「邢霄。」盛彦尧被逗乐呵了,「我觉得你还挺可爱的。」 被人夸奖可爱,在邢霄耳朵里,杀伤力就像盛彦尧张口闭口管他叫「邢大美女」一样。 他不喜欢这个称唿。 邢台寅最常骂邢霄的话就是「你娘们唧唧干嘛,看看自己哪儿像女的,别人夸你几句美,你真要上天了」,「死变态」。 又或者说几句不该花时间让他降生。 了解到邢霄的过去,盛彦尧都挺佩服他,这个人,远比他想像的要强大得多。 「可爱个屁。」邢霄那没有遗传到邢台寅满嘴脏话,不会骂人的嘴巴笨拙地回应。 手指颤了颤,盛彦尧慢吞吞地从他家里离开,热气瀰漫一会儿后,他的背影从楼道的阴影处慢慢消失。 盛彦尧没提邢霄脸上的伤,怕他的自尊心会受挫,等到从那片小区离开后,才把烫伤膏拍了照片发给丁节恆炫耀。 美其名曰那是邢霄对自己的爱。 难得,之后给盛彦尧打电话的丁节恆蔫着一口气,鲜少地没精气神:「你的幸福吵着我了,我找人呢,挂了……」 嘟嘟声结束得很仓促,盛彦尧跨出邢霄家那片区域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上次送外卖那个小哥。 丁节恆找的就是那个人。 只是被偌大幸福包裹着的盛彦尧压根就顾不上别人,他捏着那管烫伤膏,心满意足地回家。 第17页 第二天舞蹈室里多了一盒饺子。 还是温热的,邢霄大早上送过来的,看着卖相还可以,舞蹈室里一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盛彦尧在万众瞩目的窥探里,夹了个饺子放嘴里。 还没有嚼下去,一股焦味儿进嘴,他皱皱眉,一口尝出来了,这玩意儿就是邢霄亲手做的。 只有他亲自动手的东西,才能做到那么难吃。 被几个熊孩子围着,垂涎道:「盛老师,能尝尝吗?」 卖相其实还可以,只是吃下去铁定要中毒,与其让别人遭罪,不如他全部吞下去。 没进嘴一个饺子,盛彦尧的眉头就越来越深,拧成个川字后,饭盒里干净了,他拍了张照片发给邢霄,附文:味道不错,继续努力。 收到消息的邢霄信心满满,抓着正在拉伸的顾瑞生说道:「晚上去我家,给你包饺子。」 「你不是不会做饭嘛。」顾瑞生抱着怀疑态度。 「我包饺子一定好吃。」 「真的?」顾瑞生想了想,「改天吧,许燃今天让我去他家。」 陷入了沉思,邢霄小心谨慎开口道:「见家长吗?」 顾瑞生笑着点点头,要跟同/性/走到公开的位置,实在不容易,顾瑞生跟许燃从高中开始,恋爱长跑多年,对方一句重话没对他说过。 时间被捅破,终于到最重要的完结章。 「霄霄,你也要幸福。」 「别煽情。」邢霄扭头,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舞蹈上,却越跳越乱。 —— 立冬过后的天气一点没有手下留情,邢霄有了个新的兴趣爱好:包饺子。 形状倒是一天比一天标准好看,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难以下咽,盛彦尧作为第一批小白鼠,坚持了五天后,顺利进了医院。 他也没尝出来邢霄往饺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反正都难吃,又不能浪费粮食,硬着头皮都吃了。 第五天后,挑战才刚刚开始。 盛彦尧拉肚子太严重,被送进医院里输液,他摸着肚子,这些天亏欠自己太多,只是比起邢霄能开心,他多进几次也可以。 上午住院的,下午邢霄就来看他了。 道馆那边消息倒是传得挺快,不过几分钟,全部都知道盛彦尧是怎么进医院的了,床头柜上放满了东西,还真有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样。 丁节恆来看过一次,趴在盛彦尧床边痛哭流涕,说自己让人给甩了,对方提上裤子就跑,压根不理人的。 百年一遇的奇蹟。 同情是不可能的,盛彦尧给他一通嘲笑后,重心都放在了邢霄身上,他笑得眼睛只剩个缝隙,被重色轻友几个字砸得生疼的丁节恆哼哼唧不爽地离去,病房里只剩下邢霄跟盛彦尧。 四目相对,格外尴尬,邢霄憋了半天:「对不起。」 「没事没事。」盛彦尧不修边幅地一笑,「偶尔拉肚子可以排毒,你别有心里负担。」 「我做饭……真的那么难吃吗?」 「不不不。」盛彦尧摇头,「也没那么难吃。」 「那还是难吃。」邢霄自我安慰道,「不过我一定能进步的,我学东西很快。」 盛彦尧心里回復,除了做饭。 那是一点天赋没有,天生让人侍候的,盛彦尧勾勾唇:「不过……谢谢你来看我。」 第十章 盛彦尧在医院里躺了三天,自我感觉良好,中途想走好几次被拦下,吃了三天白粥,得知能走的瞬间,他精力充沛,爬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邢霄破天荒给他打电话:「你上次说的那个舞替还算数吗?」 丁节恆投资的剧。 导演心高气傲,没有一直等着,早就有合适的人选了,邢霄悻悻而归,盛彦尧拒绝人的话都说得心虚不已:「下次你还有时间吗?」 「算了。」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邢霄又被霜拍得没声了,「我要是弄砸了也不好。」 「不会。」盛彦尧笃定地说道,「那是他们的损失。」 毕竟邢霄这人,之前在网络上会掀起惊天骇浪,颜值高不说,舞蹈基本功非常扎实,动作阴阳併合,有力量,有美感,可惜转行做了经纪人。 「我跟爸妈吃饭,有事再说。」打了个哈欠,盛彦尧没按挂断,对方已经快他一步动作,他喃喃自语,「这也要跟我比……」 唉声嘆气,盛彦尧无奈地勾唇,梨涡浅浅陷下去:「好傻。」 转寒的天,他裹着厚厚的外套,医院的消毒水味渐行渐远,楼层里走路声哒哒哒,每天都在进行着医生跟时间的赛跑。 东西没多少,都是些换洗的衣裳,来接他出院的,是很久没有见到的父母。 盛彦尧亦步亦趋跟着。 自从家里破产后,车子别墅抵押了不少,好在他还剩个大规模的舞蹈室,也能赚不少钱,父母住在仅剩的别墅区,一般见不上面,只有生病什么的,才能一家人好好碰个面。 盛彦尧刚出院,迎头就订了餐厅,新开的川菜馆,家里人喜辣,很合适,太久没见,大家都拘束。 平日里跟邢霄吵闹,那是换着花样说话,在家人的相处上,盛彦尧忽然成了个哑巴,只是加快夹菜的速度,试图从中拿到点慰藉。 「尧尧。」先开口的是盛彦尧的母亲陆蓉,她没动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小姨介绍了个女孩子,条件还挺不错的,你……」 第18页 「妈。」盛彦尧打岔,勉强地挂着笑容,无奈吐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喜欢男的,那是人尽皆知的事,一片森林起火,就连周遭花花草草也能从中听取风声,他就跟块被榨汁的柠檬似的。 空气里夹杂着辣椒被催香的味道,热气腾腾,陆蓉试探没结果后,有些委屈:「同性恋是病。」 「妈!」盛彦尧咬了重音,「以前喜欢男的我就不可能结婚,现在更不可能。」 他顿了顿:「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更逼不了我。」 同性恋是病,对他来说就是个谬论,只是因为他在很大众的性取向里,有了小众的喜欢,所以要被人诟病,盛彦尧不服。 「尧尧……」陆蓉侧目而视,想看看丈夫的反应,本就内敛的男人并没做声明,只是用一声很轻的调子表达了自己的无措。 夹菜动作被手机铃声打断了,盛彦尧放下筷子,一个熟悉的号码拨通,他凑到耳朵边,听筒里传来邢霄的声音:「我听说你今天出院?你要不……今晚上出来?我请你吃饭。」怕盛彦尧害怕,他特地补充道,「不是我做的。」 「我在跟我爸妈吃饭。」盛彦尧举着手机,「你要打个招唿吗?」 「嗯?」邢霄想说一句「你是不是傻了」的话缩回去,最后掐了气,被迫地说话,「叔叔阿姨好。」 没有什么回应,他僵硬着,不知道要再说点什么。 「不跟你说了。」盛彦尧拨开手机解这个被他弄出来的围,视线转在饭桌上,看看他的父母,「就是这么个事。」 「你喜欢的人?」陆蓉又问了一句。 盛彦尧很轻地点头,嘴边放着笑容,压不住,被烟雾囹圄,桎梏重叠,他却乐在其中,心里再清楚不过,只要他喜欢的,到后来,父母也会爱屋及乌。 「我还在追。」 没有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何况他从中学开始,就没有否认过自己的性取向。 临走后,一直没说话的盛磊掉头,语调里的轻重缓急明晃晃的:「彦尧,这些年光忙着做生意,一直把妹妹扔给你。」 父亲的声音有些腼腆内敛:「辛苦了。」 盛彦尧知道,潜台词是同意了,母亲欲言又止,收到父亲的信号,也熄声不说了。 把父母送到自己家后,盛彦尧好生捯饬一番,确定镜子里的自己足够好看了,他这才快速往外走。 一股凉风吹得人发颤,盛彦尧拉紧围巾,火焰顺着胸腔往上,压制不住的喜悦早就偏偏突破。 邢霄请的假还没完,敲门声噼里啪啦。 他从猫眼里看到盛彦尧后,抬手打开了门,屋外跟着盛彦尧一起飞进来的,还有冬天的特色凉风,门口的人兴高采烈抬起手:「怕你忘了。」 「我又不是不给你饭吃。」邢霄挪步腾位置让他进去。 「是给了。」盛彦尧犯了个贱,「这不是给我吃到医院里了。」 提起医院,邢霄白皙的脸颊让他说出了几抹亮色,云霞轻醉,他像掉在了酒酿里,一番痛饮,翠了一身酡红。 拖鞋带起软绵绵的脚步声,盛彦尧面前多了一盘水果,放下水果的邢霄轻描淡写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不是说好了晚上吗?」 「晚上?」盛彦尧坏笑着,被他狠狠一瞪,快速把他荡漾的笑容收敛,老老实实坐下,戳水果的动作又慢又轻。 邢霄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并不清楚。 盛彦尧咄咄看他,余光里的人仍旧好看得像一幅画里最吸引人的风景,他看得发怔,被察觉到后,邢霄眨了眨眼:「你要是想,我也可以。」 「嗯?」盛彦尧愣住,片刻后想起来了,「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想睡我吗?」邢霄没有一点表情,「来吧。」 盛彦尧怔了怔:「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渣男!」盛彦尧跳起来,「邢霄你也太让我失望了,我要是真的只是想睡你,到手了就扔了,也就你还装疯卖傻。」 「你说好不会凶我的。」邢霄反驳后,熘开目光不看他。 只有碰在一起,无论是什么样的话题都能没有徵兆地吵起来,无一例外,熟悉的氛围刚起,邢霄已经选择了沉默。 居然没有呛他。 盛彦尧轻轻浅浅地笑了笑,他确实不记得了:「我什么时候说了。」 「哼,说话不算话。」邢霄说道,「你在床上说的。」 「我说了?」收到一记眼刀后,盛彦尧快速闭嘴,生怕下一秒就会被邢霄从家里踹出去。 邢霄给脸上擦了药,坐在电脑面前敲敲打打,把新的证据给律师发过去过,他订的餐厅是晚上,盛彦尧来得太早,下午刚过,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准确说是盛彦尧给他说了一堆废话。 邢霄全程保持沉默,偶尔听到点有趣的,会抬头暼瞥他。 也不准备打扰他工作,盛彦尧准备出去逛一圈,拍拍屁股起身:「我去外面透透气,你好了可以叫我。」 电脑前的人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 盛彦尧开门,密码锁的电子女声刚响,地上蹲着的男人腾地站起来,盛彦尧出门就撞上一张跟邢霄五六分像的面孔,只是那是一张地痞流氓气息更重的中年男人脸。 「呦。」邢台寅站起来,眯着眼睛笑得谄媚,「你不是……霄霄那个同学嘛。」 第19页 跟邢霄经常吵架,偶尔被叫家长,邢台寅记得盛彦尧,一个富家公子哥,上高中就是豪车接送,他看到过好几次。 只是盛彦尧家破产的事他之后也没关注,还当盛彦尧是个不可一世的富二代,对他说话带着些许阿谀奉承。 邢霄喜欢男的。 家里走出来一个男的。 说不定就是有点什么,盛彦尧还是礼貌性地鞠了一躬:「叔叔好。」 「哎哎哎。」邢台寅很受用地摆起了长辈的架势,话还没说完,鞠着躬的盛彦尧勐地抬起身子,趁他没注意,控制住邢台寅的手,腾空一拳砸了过去。 比起邢霄脸上受的伤,邢台寅的哀嚎声也就没那么可怜了。 毕竟是个打拳的,被盛彦尧偷袭一次还行,回过神来就有反抗的力气了,盛彦尧身上也挂了彩。 胜在年轻体力好,很快就占了上风。 楼道里的声音把邻居吸引得探头出来看,邢霄也听到了动静,再开门出来,看到他那个流氓爹正跟盛彦尧抓扯在一起。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比比皆是。 很快邢台寅抽了空大吼:「邢霄,你就这么看着你的野男人打你爹,两个变态,男的整一起去……」 「嘴巴闭不上了是吧。」盛彦尧顺手把围巾抓下来往邢台寅嘴巴里塞。 站在门口的邢霄冷静得不起一点点波澜:「盛彦尧,进来。」 扔开邢台寅,盛彦尧快速跟过去,门轰的一声阖上,外界再难听的声音都被忽略,隔音差的楼房还是迴荡着邢台寅骂骂咧咧的声音。 「老子就不该生你,他妈的变态,让男的干,丢不丢人!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废物儿子……」 「忍不了了。」盛彦尧听不下去,顺手去抓门准备出去把人爆打一顿,手指刚碰上按键,客厅里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来。 「盛彦尧,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他低头,睫毛轻颤,看着脚下的地板砖,「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我……」盛彦尧扭头看看门,似乎能透过阻隔,看到门外的邢台寅,「我不暴力的。」 他舔舔唇:「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 「我没事的。」 「还嘴硬。」盛彦尧抚手,碰了碰他的脸,「这几天辛苦了。」 吻不受控制掉落在邢霄的嘴唇上,再之后,他迷迷煳煳被盛彦尧带到了床上,迎接他的怜爱。 第十一章 卧室里只有重重的唿吸声,盛彦尧唿了一口气:「霄霄,叫出来。」 邢霄偏开头,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盛彦尧这反常的态度,沉默成了最好的表达方式。 「你要是真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要跟我上chuang……」盛彦尧勐地看过去,死死盯着邢霄的脸,把他拧巴的脸颊掰过来打量,「你为什么什么都要憋着。」 他从衣兜里抓出来一支药膏就往邢霄怀里塞,停了动作,邢霄咬紧牙关不松口,明明没那么讨厌他的,自己还是说不出来好话。 至少对盛彦尧说句软话,他压根做不出来。 「盛彦尧,我晚上想出去,不做了好不好?」身下的人哆嗦着,谈好似的。 「别总是觉得别扭。」盛彦尧没有自讨没趣,「我先回家了,你好好休息。」 话都说得差不多了,盛彦尧盯着他看好一会儿,确定了邢霄没有要跟自己说话的样子,他转头试探,一脚踏出去,还是不舍:「那我走了?」 走到门口又回头:「我真的走了。」 「等会儿。」邢霄叫住他。 盛彦尧攒动的心咯噔一下,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邢霄径直走到垃圾桶边,把袋子一抓,拎着垃圾袋递给盛彦尧:「帮我扔一下垃圾,谢谢。」 看盛彦尧傻住,他又抖两下手,对方哦了一声,施施然抬手接过来。 得,他就不该做什么邢霄会让自己留下来的美梦,纯纯扯淡。 「说好请你吃饭的。」邢霄放低了音量,「你还有时间吗?」 「那我先去扔垃圾。」盛彦尧正在兴头上,像个刺猬翻身,把柔软的一面都扔给别人看,指着屋外,「我在楼下等你。」 如同蒲公英被风吹得四处飞散,每一块经过的地方都是柔软的,邢霄的声音放得很冷,淡漠的疏离感翻来覆去,冬季感冒,他不舒服地吸吸鼻子:「我马上下去。」 「好。」得了肯定,盛彦尧屁颠屁颠提着垃圾袋往楼下走。 没电梯还得爬楼,盛彦尧把垃圾扔了之后,缩缩脖子抬头看着这栋居民楼,秋天还好,一到冬天四面漏风,走到哪儿都跟躺在冰库里。 跳广场舞的大妈早没有踪影,平地安静得可怕。 灯光并没有特别亮堂,盛彦尧搓搓手,出口可算出来个人影子,邢霄从碎片般的光里出现,重叠着世界的光阴,恍若隔世。 他加快了步伐,站在盛彦尧身边,别扭地看向他:「现在去,刚好能吃到。」 盛彦尧阖着眼眨巴两下,睁大眼睛连连点头:「我今天一定给你吃破产。」 「那就别去了。」邢霄往前走,回怼的声音悠然往凉嗖嗖的空气里旋转跳跃着。 冬季凉风烈得像个定时炸_弹随时爆发,邢霄拦手叫车,天冷,偏偏不见面前有车停下。 时间还早。 第20页 盛彦尧其实想跟他多待会儿,他噤若寒蝉,思虑再三后,上前把邢霄捞车的手抓过来:「你订在附近吗?」 拿手机瞄一眼餐厅,三公里左右,走上去其实也不怎么远,只是他不太想走路,凑过去的看的盛彦尧刚好看到定位,率先打破了邢霄的话:「我们走会儿吧,正好现在有点冷,走着走着指不定就暖和了。」 想着也是这么个理,邢霄没反驳,信了盛彦尧。 两个人并排走,盛彦尧的余光看了好几次后,耳朵边嗡嗡响:「你最近很奇怪。」 像即将要被凌迟的罪犯,盛彦尧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说邢霄看出来自己对他有意思了,那就不装了,直接追人。 他的戏精属性还没得到爆发,邢霄又自接自话:「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嗯!」盛彦尧成了炸毛的羊羔,不服地回应,「我本来就人见人爱。」 「嗤。」邢霄冷哼一声,最后的沉默让盛彦尧受挫了。 「你这什么意思呢。」他围着邢霄转了一圈,「我们不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还这么冷漠。」 「那倒没有。」邢霄摇摇头,「我看你依然很烦。」 又被他嫌弃地呛了一顿,盛彦尧砸吧嘴,吐出一口无奈的老血,他不动声色拿肩膀碰碰邢霄:「那你……除了觉得我烦,有觉得其他人烦吗?」 只有自己,至少证明他是特别的。 一块大石头砸中了邢霄茫然怔忡的心,野风肆虐在脸上收刮,把他所有表情都覆灭在胸腔里,盛彦尧等着期待的心一下子全凉了。 「我觉得谁都很烦。」 活着也很烦,做什么都很烦,每天起床他都恨不得把天捅出个巨大的窟窿来。 「看来我不是特殊的。」盛彦尧努努嘴,期待值全被降低了,他嘆息着,洋洋洒洒地收敛小情绪。 没捕捉盛彦尧心情的邢霄话很少,低着头去看手机回信息,走着走着,身上开始没有徵兆发热。 餐厅里早就坐满了人。 邢霄提前订的位置空着,他把菜单扔在盛彦尧面前:「你喜欢什么?」 「我不挑食,都可以。」话是这么说,盛彦尧还是抓过菜单一边看一边跟邢霄说话,「不过看在你那么有诚意想了解我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卖你个面子。」 邢霄静悄悄白了他一眼。 菜还没上桌,不说话确实挺尴尬,邢霄憋了半天才问道:「你吃得了辣吗?我想加个辣度。」 「可以。」盛彦尧口味本就偏重,正中他下怀,口味也一样,以后追人又少了一道坎坷,盛彦尧沾沾自喜,饭吃到中途,邢霄忽然伸过手来勾了勾。 正专心剥虾的盛彦尧抬起头来,把刚剥好的虾放在邢霄面前的碗碟上:「干嘛呢?」 「手机给我。」邢霄冷不丁说道。 盛彦尧不动声色,没有开口,他自然而然把手机递过去,兴致勃勃地说:「你不会是没钱结帐了吧?没事,我待会儿转给你也行。」 「……我看上去像需要你养的吗。」 「万一呢。」他也没有不愿意养。 「没有万一。」邢霄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手机号换了,给你存了新的,有事……也别打给我。」 哟吼怪叫一声,盛彦尧灿笑:「哎呀,你这都给我存了,不就是用来打的。」 多么明确的暗示。 「随便你怎么想。」邢霄不跟他争论,拿筷子把虾放嘴里嚼了嚼,感慨着,其实有人为他服务也不错。 餐厅里人来人去,平时挑食的盛彦尧多吃了两碗饭,心理作用,他跟邢霄一起,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心。 从餐厅走出后,投射着夜晚的阴影,盛彦尧抬手往后抓,碰到了一只冷冰冰的手,他下意识缩回来,嗔怪似的关心:「你身上怎么那么凉呢。」 凉得盛彦尧没有什么安全感。 凉得他心悸。 像那个雨夜里躺在自己怀里缓缓闭上眼睛的人,盛彦尧之后对冷冰冰的东西都不怎么喜欢,甚至害怕。 「别堵这儿。」邢霄把他往外推。 餐厅在闹区,出门了还是热闹得不行,小情侣接踵而至,随意一眼都能看到。 盛彦尧心头憋着幻想。 他想牵邢霄的手,不过邢霄肯定会毫不犹豫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从此以后把他当神经病,然后再也不理他。 这样的后果不是盛彦尧想承担的,他稀里哗啦一通想,邢霄平静地走出门,转过头看身后的盛彦尧:「我先走了。」 盛彦尧不放心,向前冲去:「大晚上的,我送你回去。」 「不用。」邢霄拒绝,压根没有放在心上,「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送,我也能找到路。」 「我担心你碰到邢……叔叔。」憋一会儿觉得叫人家爹的名字不太能彰显自己的素质,盛彦尧缩回去了。 让他知道称唿整笑了,邢霄摆摆手:「你打人的时候可没觉得那是个叔叔。」 「我也被打了好吧。」盛彦尧不服,话音刚落,他又迷茫了,自己一个跆拳道教练都尚且被揍,邢霄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 难怪每次都得带伤。 盛彦尧不放心:「今天必须送你回去。」指不定转角遇到邢台寅,邢霄还得被揍,他提议道,「你下次直接报警。」 「算了。」邢霄丧气道,「我躲着点就行。」 第21页 他只有那么一个亲人了,哪怕对方所给予自己的只有伤害,邢霄还是没下那个狠心,何况他本对未来也没有什么期待。 「整天就只知道算了,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左边一个邢台寅,右边一个周天涯,这日子没法过了。 拗不过盛彦尧,邢霄还是默许了他跟自己回家。 楼道里的灯坏了,盛彦尧往前走,站在门口等邢霄给他开门,距离就一两米,太黑,没看清楚,腰上一抵,一个人冲过来抱住了盛彦尧,嘴里嘟囔着:「霄霄,可算让我蹲着你了。」 这声音怪熟悉的。 鑑于自己还被人认错且吃了豆腐,盛彦尧扭头,面不改色:「周哥,我这身材还不错吧?」 邢霄蹲地上系好鞋带,听到盛彦尧说话,拿起放在地上泛光的手机,手电筒光一拍,三个人都一愣一愣的。 还是第一次,让邢霄看到,周天涯百年不变的厚脸皮,第一次露出了尴尬。 「盛……」字没吐完,人一熘烟跑没了。 至于盛彦尧,还是个没事人,捂着肚子笑个半死,盛彦尧没心没肺道:「他没发现人都变粗了吗?」 扶着额头思索了两下,邢霄瘪瘪唇,身边神经病还真是多,一天就要对付好几个。 最神经的就是盛彦尧。 第十二章 外面街道上已经灯火通明,盛彦尧吸了一下鼻子,饭吃得他很开心,他扬手叫了车,钻进去没有几分钟,刚要扫码付钱,屏幕跳出来邢霄的名字。 他伸回手。 「盛彦尧……」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盛彦尧率先打断道:「我今天开心,你别扫兴。」 挑了一下眉,邢霄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唿出的气流混杂着一股奇怪的情绪被放大了:「以后我们都别联繫了。」 盛彦尧迷迷煳煳地下了车,耳朵里还是回放着邢霄的话,他以为能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心,骤然一缩,依旧疼得厉害。 下过雨的空气格外的冷,深吸了一口气,盛彦尧对邢霄说道:「我就当你今天没说过这种话。」 话都到这种地步了,他再死乞白赖就有点过了,料定邢霄又出什么事了,盛彦尧后怕,对他说道:「你有事可以跟我说。」 邢霄说:「你很烦的。」 本来不想再说什么,奈何邢霄的语调听上去不对劲,盛彦尧贼心不死:「那你也受着,邢霄……」 「你当我死了就行。」听筒里的声音放低了好多个度,他的话像被打碎的镜子,扎得盛彦尧手心生疼。 对「死」这样的字眼实在太敏感,盛彦尧情绪没有搂住,脱口而出:「你现在的环境不适合自己待着,考虑一下,住到我这里来。」 「……你是疯了吗?」说这样的话,邢霄只当他是吃饱了撑着说瞎话。 到家后,盛彦尧捏着手机的手一松,率先打断:「你说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过。」 「怎么能当没听到。」邢霄反驳的音调刚放高,被强行切断。 盛彦尧把电话挂断了。 家里还有两个人,盛彦尧蹑手蹑脚进屋,估摸着父母都休息了,他尽全力把动静放到最小,洗漱的功夫,刚出洗手间,屋外灯开着。 陆蓉正拘束地坐在沙发上,搓搓手,侷促地看着他,哪怕一句话没说,盛彦尧还是觉得眼睛里的情绪振聋发聩。 他有愧疚,自然心虚。 「妈,怎么还不休息呢。」刚冲过热水澡,头髮还往下滴水,盛彦尧拿擦了擦,走到陆蓉身边坐下。 「尧尧。」陆蓉从兜里拿出一枚红宝石戒指。 盛彦尧一愣,说:「这是……」 「传给儿媳妇的。」陆蓉勉强地笑笑,「我暂时没办法接受你喜欢男的,你爸跟我说了很多,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开心——」 重点回到戒指上,陆蓉说道:「我身上现在也没什么值钱的,戒指是你奶奶传给我的,只是儿媳妇是个男的,也戴不上去,你看看去哪儿,弄成项鍊,然后……」 「妈——」盛彦尧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陆蓉仰头,盛彦尧的声音低低地:「对不起。」他补充道,「谢谢你的理解。」 「行了。」拍拍大腿,陆蓉起身回屋里,「早点休息。」 —— 一场大雨之后,絮状的雪花落在地面,铺着点点的寒气,把冬天点缀得涩冷非常。 盛彦尧又加了一件毛衣,脖颈上围绕着陆蓉亲手织的围巾,没有什么经验,织得并不好看。 舞蹈室暖气开得很足,盛彦尧换了衣服,小心翼翼把围巾叠好放到柜子里。 四天没见到邢霄,他把冬季新一批的小孩分配给几个老师后,逮着休息机会,坐在椅子上慵懒地看着练舞过程,时不时摆出严师风范去纠正动作。 中午休息,他饭没吃完,面前泰然坐下来个人。 「彦子,今天我那部剧开机,你下午过来看看?」 盛彦尧托开餐盘:「你准备出道了?」他挖苦道,「得了吧,你一出道就能被封_杀,也不看看自己多少黑料。」 「谁说我要出道了。」丁节恆心情不好,「我还找人呢。」 他苦闷道:「我男主角跑了。」 盛彦尧对他的爱恨情仇没有兴趣,敷衍着回应几句后,一熘烟端着餐盘跑来,道馆的食堂里吵吵闹闹,盛彦尧一起身,密密麻麻的视线看着他。 第22页 他在人群注视下跑没影了。 「彦子!」丁节恆一声大喊没有半点回应。 「已经这么嫌弃我了?」 丁节恆咕哝声刚停下,抬眸去追盛彦尧的背影,还真看到那小子冲出门外抓住了一个人,刚想夸一句长得挺好看,他定睛一瞅,看到是邢霄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趟水自己是一点也不想掺,对这俩人的相处模式,丁节恆向来保持坐山观虎斗态度。 钳制邢霄的手掌放松许多,不待对方骂人的话开口,盛彦尧先一步说话,他勐然抽眼去看邢霄旁边的人,差点丢了所有防备像要变成一头野兽,浴火的目光掉在周天涯身上,随后把邢霄抓过来,低头很轻地问:「你怎么跟他混在一起。」 这老男人压根就没打算对邢霄放手,盛彦尧自然不放心。 手被推开,邢霄面无表情看着他,没跟以前一样冷漠不理人,脸上没有多余形象,好在有变故,他会解释:「我就是工作上有事。」 周天涯暼瞥两个人,试探道:「你们什么关系?」 压根没带一点觉得尴尬的表情,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乌龙事件。 盛彦尧已经演不下戏,看到人他都想揍,一扭头,火气全灭了,他望着透明玻璃里穿着道服朝他们这边招手的小朋友们,忽然觉得没气可发。 他总不好当着小朋友的面把人爆打一顿。 再者,邢霄会不开心。 「我得走了。」邢霄疏离地看向他,刚走出去,又被盛彦尧抓住。 「去哪儿我陪你去。」衣服也不换了,薄薄的一层道服,衬得盛彦尧整个人又长又好看,腰带扎紧,暴在冷气里的一双长腿格外吸睛。 邢霄皱皱眉:「你别发疯。」 「我今天就想发疯。」盛彦尧油盐不进,掉头去看周天涯,「这位先生不会介意吧。」 人多,周天涯装得人模狗样的:「不、不介意。」他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盛彦尧顺着自己弄出来的台阶往下滑,拽着邢霄往车里塞,地下停车场黑乎乎的,他把暖气打开了,防窥膜颜色很深,外界什么都看不见。 还没到开幕,观众寥寥无几,盛彦尧坐在空荡荡的剧院里,一根针掉下去都有回音。 盛彦尧侧目,邢霄伸了一下手:「你让我把衣服穿上。」 「放心,冻不着你。」盛彦尧很好说话,笑着说话,却是笑里藏刀,「这就受不住了?邢霄,你明知道你跟那个男人出去我会不舒服。」 伸出去抢外套的手悬在半空中,邢霄缩回去:「我们又没有关系,你凭什么不舒服。」 「没关系?」盛彦尧勐的抓住他的手往下探,「那你怎么出那么多汗?是太热了吗?」 「盛彦尧,你放开我。」 盛彦尧:「我耳朵不太好。」把邢霄身上不合身的外套拽开,盛彦尧勐吸一口气,「霄霄,你好香。」 「变态,放手。」 「怎么能叫变态呢。」盛彦尧表示不服气。 「转过去,不逗你了。」盛彦尧坐在靠边位置,邢霄听话地向旁边挪了挪,给盛彦尧腾了位置。 「还去见他吗?」盛彦尧接下自己的话,「那么给别人面子啊,就是不给我面子。」 「我真的有事。」邢霄咕嘟道。 两个人坐在一起不过五分钟,一颗脑袋探出来:「邢霄,你乖点。」 哄人的声音很稳,盛彦尧把邢霄抱在怀里,后背漂亮的蝴蝶骨落在他指尖,就连个背影都极其好看,盛彦尧呢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妖精呢。」 吵了那么多年。 「不是,我不是妖精。」邢霄被他弄怕了,狂摇头。 把手机关了静音,盛彦尧专心地看着他:「那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你就是个疯子。」邢霄忽略他的表白,全当是个玩笑。 盛彦尧撅了撅眉,车门被推开了,邢霄一熘烟从他眼前跑出去了。 这次看来是要讨厌他了。 邢霄真就躲了他好几天,盛彦尧悄悄跟着他,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邢霄被人泼了一身墨水,是刘林妍的粉丝,哪怕那段关于邢霄和刘林妍的录音是被造假的,还是有人不信。 他站在街上手足无措,被人看得浑身发抖。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明明只是七八个人围绕着,邢霄还是觉得像全世界都垮下目光看自己,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 再之后,脑袋上盖了件外套,他被盛彦尧带走了。 把他放在浴缸里,搓了一身黑,盛彦尧心疼得窒息:「受苦了。」 邢霄坚定不移看向他:「我还是想给林妍一个公平公正的答案。」 「你先管好自己,你都照顾不好自己,还想着刘林妍那件事。」盛彦尧把他搓干净后,用浴袍裹着从浴缸里抱出来。 腹下一身火,让邢霄给气的。 有时候,他真想掰开邢霄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每天扛着的压力已经够重了,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增加疲惫。 「我挺好的。」 「好个屁。」盛彦尧无情揭穿他,恨铁不成钢,「好的话能让人泼了一身墨水?你祈祷一下还好不是硫酸。」 第十三章 邢霄请了好几天假,跟着律师的节奏走的,盛彦尧不放心,连续看了好几次,确定他身边没有周天涯跟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第23页 他捧着冷凄凄的雪色回舞蹈室,手机里跳出来一条来自母亲的信息,告诉盛彦尧他们已经回去了。 临了,语音补充:「你妹妹过几个月结婚,能把你喜欢的人带过来看看吗?」 按着回復,盛彦尧嘴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其实你们都认识他,我还没表白呢。」 「那你努努力。」 盛彦尧嗯了一声,电话挂断后,他翻开了邢霄聊天页面,发消息过去询问: 【还好吗?】 过度关心让邢霄觉得奇怪,看着那三个字,点点删删,最后选择了按兵不动,他们现在的关系有些超乎想像,至少认知里,绝对不应该出现暧昧不清几个字。 —— 茶水间一片静寂,盛彦尧慢慢停了动作,怔怔地看着没有回覆的备註,半晌后无精打采地跟同样郁闷的丁节恆说话:「你觉得……我要是跟邢霄表白,能成功吗?」 「疯了吧!」丁节恆差点跳起来,不是第一次听到盛彦尧说这样荒谬绝伦的话,他再听,虽然很淡的语气,但盛彦尧眼睛里那点柔软一览无遗,「我这么说,我跟他表白估计成功率都比你高。」 「?」盛彦尧立刻精神了,「你喜欢他!」 「胡说!」丁节恆无能吶喊,「我是挖兄弟墙角的人吗?」 「你把那吗去掉。」臭名昭着的丁节恆,他有理由怀疑这傢伙对邢霄居心叵测。 「疯了吧!」不背这个锅,丁节恆狂摇头,嬉皮笑脸坏笑,「我喜欢床上放得开的,邢霄那个闷骚你自己留着吧。」 随意的口吻,好像邢霄是个商品,其实听得盛彦尧不怎么舒服,他冷着脸:「今天不太想理你,滚吧。」 再说了,他怎么知道邢霄床上放不开。 「这么无情?」丁节恆轻佻地勾勾眉,「我这不是遭报应了嘛。」 没管他是什么报应,盛彦尧起身从茶水间离开,道馆外一派和谐,零星的光拍在地面上,抓起一屋子冷冽。 盛彦尧穿着薄而宽松的浅灰羊毛衫,领口露出的锁骨深深陷下去,柔软的质地细腻地裹挟着,他缩缩脖子,把外套披在身上。 「滚出来。」盛彦尧一出声,茶水间里的人麻熘抿下最后一口咖啡,屁颠屁颠跑出来。 「你能不能对我好点的。」丁节恆埋汰道,「也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自从破产之后,盛彦尧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很多都没有再联繫,丁节恆跟他发小,过命交情,有什么都说,他忽然地别扭,说话支支吾吾,丁节恆没听清楚:「你教教我追人……」 「教什么?」 盛彦尧:「追人!」 声音一响,飞得全是回声。 「追人?」丁节恆摇摇头,「我追人就一个字,砸。」 砸钱砸钻石砸手錶砸车砸房,有什么砸什么。 反正就是不会砸爱,乐在其中,别人图他钱,他图个乐呵,盛彦尧问出来这么个馊主意,开始后悔,就不该多问。 「你信不信我现在砸死你。」 丁节恆:「你不敢。」他送佛送到西,「行了,你去看看吧,我刚来的路上,看到邢霄跟一个男人上了同一辆车。」 盛彦尧没跟他废话,拔腿就跑,吹了一脸冷风后,整个人一哆嗦,拿手机给邢霄打电话,铃声嘟嘟嘟响,三秒钟后有人接听了。 邢霄懒洋洋的声音穿过听筒飞出来:「盛彦尧?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你在哪儿呢?」盛彦尧着急地问。 「我?」邢霄晃晃脑袋四处看,「我在……」战术性停两下,他又换了口吻,「我在哪儿关你什么事。」 盛彦尧被他堵了一下。 凉风摧花撼树,盛彦尧把手揣在兜里,站在路口发了好一会儿呆,那边的电话已经无情地挂了,他不放心,又扔了好几个电话过去。 被盛彦尧缠得烦,邢霄无从反驳,勉强给了个定位,他也没做什么这傢伙会无聊到跑过来找自己喜欢的地步。 事实证明邢霄低估了盛彦尧的无聊,真就一直跟着来,戳在门口给他发消息。 天冷得要命,差点把盛彦尧冻成冰棍。 邢霄从包厢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门外的盛彦尧搓手取暖,看到他后眉目一震。 「你还真来了。」 盛彦尧:「不然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我说到做到。」 他从怀里捞出个暖手宝递过去,邢霄抬手碰开:「哪儿弄来的?」 「门口跟小孩抢的。」盛彦尧嬉皮笑脸,指着门口路过要求买糖失败在哭的小孩,「哭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邢霄扭开脑袋:「无聊。」 「你跟谁一起呢?」盛彦尧歪头往他身后看,空荡荡的位置,压根没有人追上来。 看来不是缠着邢霄的人。 「律师。」邢霄长吁好大一口气,「你别大惊小怪,这样……别扭。」 「别扭吗?」盛彦尧看向他,鼻翼翕动,话音轻颤道,「那我尽量让你舒服。」 邢霄欲言又止,磕绊地说话:「更奇怪了。」他忽然咬咬唇笑了出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傻呢。」 「我可不傻。」盛彦尧努努嘴,不服气道,「我上学那会儿成绩很好的。」 邢霄文化分不太能看,靠着艺术上岸,虽然最后跟盛彦尧一个学校,还是不想提不算很高的分数。 第24页 「我不跟你扯成绩。」邢霄往后看,「你没开车过来?」 盛彦尧:「我来找你的。」 「嗯?」邢霄点头又摇头,懵圈地看过去,迷茫地睁着眼睛,「那你找我......吵架?」 「不是,我……」盛彦尧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拐角的电梯打开,里面走出来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对邢霄招手,视线停在盛彦尧身上半秒钟后收回。 人走了。 邢霄扭过头来:「我回家了。」 「那个人是谁?」盛彦尧追在他身后嘀嘀咕咕。 「律师。」邢霄轻飘飘说了一句后,又默默加快了步伐,「你怎么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 「你找律师是……」盛彦尧谨慎道,「你爸又找上门来了?」 「说了你别管。」邢霄说道,「这是我的隐私。」 「那我再谘询一下。」盛彦尧说,「你过来跟我住吧,我真没开玩笑。」 邢霄蹿起来:「你感冒了?」相顾静默了一会儿,撩起眼皮看着盛彦尧,「还是药吃多了把脑袋吃坏了?」 最近都在问他什么时候跟自己住,非奸即盗,反正邢霄不信他会做什么好事。 颤动着嘴角,盛彦尧眼角眉梢恍然翘起,看着他试探道:「你就当我是好人做到底。」 「行了。」邢霄站立,抬起头来看着他,「我就当你又发疯了。」 邢霄忽然露出调侃的笑容:「没必要对我这样。」他被弄得一头雾水,有些迟疑,「我知道你很喜欢我。」 盛彦尧脸一红:「知道你还不理我,然后三番两次撩拨我。」 「我还你了。」邢霄不自然地红着脸,「我陪你睡过了。」 就是这么还的。 「别说话,净是我不爱听的。」盛彦尧坦坦荡荡,他没说谎,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你要是出了问题,就没人跟我……」 「嘁。」邢霄冷笑,「你可以找任何人。」 盛彦尧伸了伸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扯开桎梏,邢霄仍旧像一座已经融化的冰川,解放成一滩水,还是冷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提的。」他说的是住在一起。 「不知道。」邢霄扬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拉上门往外探头,自顾自招手告别,「再也不见。」 已经到了不愿意见到自己的程度了吗?盛彦尧无奈一笑,始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事。 喜欢邢霄没什么错。 他摇摇头,无奈地对自己很深地嘆了一口气,最后洋洋洒洒把丁节恆的一堆废话翻一遍删除干净,全是馊主意,没有一个是自己看得进去的。 视线在「要不你直接把他藏起来得了」上,盛彦尧又晃晃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断降低的温度,盛彦尧很难得,生了一场病,高烧不退,他吃了退烧药,迷迷煳煳听到有人敲门,不速之客常有。 邢霄不常有。 盛彦尧拉开门对上了一道犹豫紧张的视线,他懵懵然看过去,屋外的人暼瞥周围,确定没有什么人,这才跟做贼似的看他,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算数? 什么? 呆滞两秒钟,盛彦尧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算数算数。」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邢霄不确定地询问,随即小心道,「我答应跟你住一起。」 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对劲,好像自己是什么很难伺候的人,是盛彦尧求他来的。 「真的?」盛彦尧默默抬手,「那……拉钩。」 邢霄站定看向他:「你先让我进去再说。」 「哦。」盛彦尧腾出位置给他,「你进来。」门口两双男士拖鞋,盛彦尧拎着递给他,态度诚恳,「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知道?」邢霄怀疑地看向他,「你怎么会知道?」 手指头碰了碰,盛彦尧神经兮兮说道:「我掐指一算。」 「有病。」邢霄嗤笑一声,目光回到盛彦尧屋里,打扫得格外干净,花花绿绿的装修风格,跟自己家完全不同。 「你要是讨厌我家的装修,我明天就全换了。」他很诚恳地说话,仿佛胜利的曙光会因为家里装潢就被截断。 盛彦尧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喜欢他之后,开始如履薄冰。 第十四章 大门敞着,盛彦尧探头往外啃食冷风,邢霄说一个小时以后到,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轻微脚步声让他心猿意马。 拾掇妥当,盛彦尧满意地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他住的房子蛮大,多出来个人一点压力没有,楼道上的声音由远及近,盛彦尧看了好几次。 像个迎宾似的,盛彦尧挺直了身子,拘谨地搓手,头脑一热,准备给邢霄发消息过去,他掉头回卧室拿手机的功夫,邢霄已经来了。 他提口气:「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往后没看到行李,盛彦尧又问,「你东西呢?」 「我家进不去。」邢霄大摇大摆走进来,「正好有事跟你说说。」 四肢百骸都累,盛彦尧像生了软骨病,瘫坐在沙发上,有点丧气地看着邢霄,他笃定地说道:「你是要反悔。」 在这片小区转悠半天,邢霄好不容易把邢台寅甩开,脚步虚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气色更是憔悴:「没说要反悔。」就这一隅没有别人的空间,邢霄冷肃问,「我插个题外话,我进来了,你不准对我……」 第25页 到嘴的茶全喷出来了,盛彦尧咬咬牙,看向了邢霄,他坏笑道:「跟你什么?」 邢霄纠结好一会儿,非常怂的摇摇头,心虚不已,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底气不足被夹低:「不准对我……」 「不准什么?」盛彦尧点好几下头,「不准说喜欢你,还是说不准让你叫出来?」 被他说得脸红,邢霄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害羞且单纯。 他低头没看邢霄:「我让你住过来,只是怕你会出事故,别的可以再考虑考虑,比如追你。」 邢霄嘁了一声,砸吧嘴道:「那你别说让人害羞的话——」 「打住打住。」盛彦尧伸手,「反正你住过来就对了。」 盛彦尧等他搬行李,愣是等了三天,再之后音信全无,他正准备去找人,邢霄主动来了。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邢霄进屋坐一会儿身上的冷气已经被驱散得差不多了,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邢霄率先起身:「我就不住过来了。」 「那你?」 「我仔细想想,跟你住一起有点奇怪。」邢霄话送到了就准备走,「正好许燃出差,瑞生那儿没人,我过去陪你。」 手落在盛彦尧肩膀上,邢霄轻描淡写拍了拍:「你保重。」 门合上,邢霄离开的脚步声混杂着关门声完全流淌掉,盛彦尧站起来在屋里晃了两圈,最后烦闷地把沙发枕抓起来砸地上,还是不解气。 气自己。 刚才就该顺着邢霄的话说过去。 承认喜欢自己能怎么的! 懊恼过后,又让丁节恆打击得够呛,那小子春风得意,给他发了一堆照片过来。 这次换了个洋美人。 手机往旁边一扔,盛彦尧躺床上去,一觉睡到天黑,家里没东西,他又下楼准备去吃个宵夜。 周围都逛过了,盛彦尧咯噔一琢磨,又跑停车场把车开出来,雪地上的车轮印深深陷下去。 渐至黑夜,盛彦尧找了停车位置,街道热闹非凡,他还没找准哪个餐厅,忽然一扭头,透过玻璃门瞥见了邢霄,他正拿勺子挖蛋糕。 对面坐着顾瑞生。 「真不喜欢?」顾瑞生凑近,音量键没注意,开得有点大,只是一层玻璃,盛彦尧窥见了。 他站在黑黢黢的门外,听着两个人聊天。 偷听不是个好习惯,盛彦尧又想,自己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放下道德标准问题不大,他愉快地听着。 「要是打一炮就得喜欢,那我得喜欢多少人。」勺子里的蛋糕一点没成功到口,邢霄努努嘴,「我就说你是多想了。」 「拉倒吧。」顾瑞生直截了当,「你就是喜欢他,骗骗我得了,别把你自己也骗进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瑞生又是个有经验的,认定了盛彦尧有想法,一道玻璃外的盛彦尧连连点头附和。 看来邢霄也只是看着聪明,还不如顾瑞生会看事。 「说不是就不是。」邢霄否认完,转移话题把蛋糕推开,「最近胖了两斤,待会儿记得提醒我回去夜跑。」 「你别转移话题。」顾瑞生再度扯到盛彦尧身上来,「大男人怎么那么怂呢。」 他说的怂,指代邢霄和盛彦尧,一个不敢承认,一个不敢相信,两个别别扭扭的人凑到一起,就算是真的喜欢,也开不得口。 嘲笑过后,顾瑞生转头笑,眸光一抬,视线里冷不丁飞进来一个人。 「你……」 「怎么了?」邢霄一扭头,顺着顾瑞生呆住的目光看过去,盛彦尧跟个暗夜流氓似的往他们这儿看,那叫一个做贼心虚。 盛彦尧只恨这片的透明玻璃不隔音,话是全听进去了,人还被抓了个实在。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僵持不下的气氛持续七八秒,盛彦尧拔腿就跑,剩下的事以后再说也成,没必要拘泥于当下的尴尬。 邢霄看得傻住,等到视野里什么都没了,人跑得干干净净,他才噗嗤一声没憋住笑出来,对顾瑞生说道:「挺傻的对吧。」 「嗯。」顾瑞生若有所思,「都挺傻。」 两个。 盛彦尧宵夜没吃了,街上逛会儿,跟路边的老乞丐聊会儿天,临走扔出身上所有现金,老头喜笑颜开,转头又去缠着另外的年轻人。 冤大头盛彦尧视线撑大,有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惆怅,丫的还让人给骗了,不受这个气,盛彦尧大步折回来,短靴在雪地里咯吱响,气势汹汹却又跟打在了棉花上:「大爷,你赶紧回去。」 「你走开。」乞丐老大爷把盛彦尧推开,「别挡着我再做几单。」 盛彦尧嚎一嗓子:「我给你的不少了!」他本意是老头有了钱就走,现在看来,吃得甜头还给人整飘了。 老头退后两步,瞪着他谨慎道:「那是你要给我的!」 死老头没理他,盛彦尧本来就憋着气没找到出气筒,他干脆往旁边一蹲:「天这么冷,你必须回家。」 老头睨向他,彻底把他当成神经病。 盛彦尧蹲地上几分钟,脚有点麻,昏暗路灯下,一个影子成型覆盖掉光映在他脸上:「你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需要蹲路边跟乞丐抢饭碗。」 迎头就跟邢霄对准了视线,盛彦尧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碎雪:「我陪你去夜跑。」 第26页 两个人各说各话,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盛彦尧往他身后看:「顾瑞生呢?」 「嗯?」邢霄随口应,「找男朋友去了。」 「许燃不是出差了嘛。」 「想见他提前回来了。」邢霄偶尔耐心,憧憬地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才能……」 「你想都别想。」盛彦尧比他都还激动。 「你又瞎激动。」 盛彦尧:「管天管地,你还管人家激不激动,我待会儿不止激动,我还鸡动。」他反应激烈,反常得厉害,衬衫贴着嵴背,盛彦尧眉心一跳。 像一层被撕裂揭穿的幕帘,盛彦尧问:「你还去夜跑吗?」 被他烦得不行,邢霄答:「你要是真想跟我一起跑,就走快点,吵得我头疼。」邢霄喃喃,「许燃家的鹦鹉都没你话那么多。」 盛彦尧又问:「跑完了会不会很累?」 「嗯。」邢霄脸上本就微不足道的耐心消失,慢慢张唇,「你废话说得还真够多的,今天我有耐心,暂且原谅你。」 盛彦尧恢復笑容:「我对其他人没那么废话。」聊天内容断断续续,他装不下绿茶大尾巴狼了,「走吧,陪你夜跑。」 邢霄没回家,去舞蹈室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运动服,单薄地走出来,看着裹得厚实的盛彦尧问:「你不脱个衣服?待会儿热。」 「我不热。」兜头就是一阵凉风,真像邢霄杵着一身薄薄的外套走出去,盛彦尧合理怀疑会感冒发烧,「我觉得挺冷的,你要不拿件外套?」 「说能坚持就能坚持。」邢霄拔腿离开。 舞蹈室关门很晚,内卷严重,这个点还有人在练舞,盛彦尧嘆一口气,去夜跑的邢霄又何尝不是在努力。 顺手把柜子上邢霄脱下来的外套抓死,盛彦尧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跑,如同听从邢霄指令的提线木偶,他快,盛彦尧就快,他慢了,盛彦尧就迟下。 晚上降温很快,跑一圈后,邢霄整个鼻头被冻得通红,他哈了一口气,外套周围冷气斐然,被他严重低估的冷。 邢霄搓手的功夫,肩膀上掉下来一件外套,熟悉感爆裂,他扭头,外套是自己的,护花使者盛彦尧正等夸地看着他:「我都跟你说冷你还不信。」 「回去。」浑身都冷,邢霄往回走。 盛彦尧:「你不跑了?还有一大段距离呢。」 「不想被冻死。」邢霄说道,「最后还是你给我收尸。」 「我是愿意的。」邢霄脚步一顿,身后的人很煞风景地补充,「愿意给你收尸。」 顺手在路边团了个雪球扔在盛彦尧脸上去,偏了,正中肩膀,被砸的男人看着他,茫然不解:「你打我——」 邢霄:「打你都是轻的。」他其实想把盛彦尧这张嘴缝上,没开口还好,一开口说出来的话都不中听。 第十五章 盛彦尧眨了眨眼睛,尽全力去听邢霄跑累之后有力的心跳声,在又长又静的黑夜里,他勾唇偷笑。 跑没力气的邢霄手臂松懈下来,晚上十一点,拧光的一盏路灯伏在虚空下,他斜视盛彦尧:「有什么好笑的。」 「想笑。」 邢霄没有理他,避开目光,手放在腰上大口喘气,太久没运动,稍微动一下浑身都疼得过火。 看他表情不对劲,盛彦尧凑上去拍了拍他的后背:「还跑吗?」 最近没有节制的锻鍊,邢霄腿部肌肉拉伤,抱着散散心的态度夜跑却把他弄得怎么都不舒服,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勐喘一口气:「不跑,累了。」 跟在身边的盛彦尧瞅了良久,发现这小子情况不对劲,慌然蹲到地上去,面前多了一个宽大有支撑力的后背,邢霄低头:「你这是做什么?」 盛彦尧转头:「腿疼就别逞能,上来!我背你。」他的语气带了一股浓烈的命令味道。 跟任何时候都不像,邢霄不舒服地挪开步子:「我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 「什么地步算熟?我比你还熟悉你的身体,别废话,上来!」盛彦尧看他不理自己,霸王硬上弓揽住邢霄的腿弯往自己后背带,重心没稳,对方下意识扑过来。 人是顺利落在盛彦尧背上了,只是看得出来非常之不情愿。 他无奈地戳戳邢霄的腿,关怀道:「这儿疼?」 「不是。」邢霄在他后背上不自然摇头,随即蹬两下,「放我下来。」 他跟条鱼似的扑腾好久,踢得盛彦尧怀疑人生,一度觉得自己是从哪儿的幼儿园煳弄来了个小朋友:「别动!」他一嗓门,背上的邢霄更加不乐意。 摇摇欲坠,盛彦尧拿他没办法,只好弯下腰方便他从自己背上下来。 邢霄一瘸一拐,就是没有要盛彦尧的帮助,开了蜗牛车似的,走半天不过出去几十米。 「你别那么犟。」盛彦尧悬空的手伸了又伸,「我背你一下你又不吃亏。」 「我怕你吃亏行了吧。」邢霄瞟了他一眼,拖着腿继续走,心里却慌乱至极,借着黑夜,眼眶散播的泪水没停住。 他没那么怕过。 怕这辈子都没办法跳舞。 「邢霄!」盛彦尧追过去,准备梅开二度把人带走,他一动,邢霄挪身子恨不得卷出去二里地。 昏黄路灯下,他看到邢霄脸上湿哒哒的。 「你……」盛彦尧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已经哭出来的人,他浑身摸索,好不容易找出来一张没用过的纸巾,递到邢霄面前,「有事好好跟我说不行吗?非要犟,态度强硬你能吃什么好东西,要我帮忙也没有那么丢人。」 第27页 夜跑的地方离邢霄家不远,他们没再去舞蹈室,直接回家。 千唿万唤可算是把这个祖宗给煳弄起身了,后背上感知不到什么重量,他掂了掂:「别减肥了。」盛彦尧说道,「女孩子整天把减肥放在嘴里正常,你一个男的,天天挂在嘴边说,说就说吧,还非得付诸行动。」 「你要是再念叨,就把我放下来。」 盛彦尧怔忡扭头去,只看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哀怨似的开口:「行行行,我求着背你,我的错。」 后背上的邢霄喉结滚了滚,蔫了,嗓子里崩出来「谢谢」两个字,因为别扭,说话的语调很轻,含煳得听不到他说了什么,盛彦尧迷惑地嗯了一声:「你又说什么骂人的话吧,我都习惯了,敞开骂就行,别把自己憋坏。」 「没憋着。」邢霄心虚得声音轻抖,「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可不是个憋着的受气包。」 「那你……」为什么在你爸的事上憋着。 话到嘴边全让盛彦尧吞下去了,他转开,顺着邢霄说:「知道你厉害呢。」 给邢霄来了个回忆杀,盛彦尧补充道:「你还记得上高中那会儿不?喜欢你的男的特别多,隔壁学校也有对吧,还有我喜欢的那个男的,追了你好久,还让你给拒绝了,人家至今没找男朋友,听说一直等着你。」 盛彦尧试探:「我还挺好奇你最后会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反正不会是你这样的。」邢霄肯定的语调落在耳畔,盛彦尧快速接下去。 「话别说得太绝对了。」 「绝不绝对我比你清楚。」 没声了,盛彦尧也不找话题,安静背着他上楼梯,临了,他把邢霄放沙发上,半蹲在地上,冒昧地捲起了人家的休闲裤。 扬手狠狠拍在了盛彦尧手上,邢霄言道:「你别动手动脚的。」 「让我看看怎么了。」盛彦尧态度强硬,大有不拽开他裤子看绝对没可能死心的模样。 裤腿到底还是让盛彦尧卷上去了,膝盖位置有点肿:「你这是被人踢了,你爸踢的。」他不是在询问,已经肯定了。 「你别管。」邢霄把裤腿拉下去,卷着的幅度缩短,他言道,「我家没什么东西招待你。」 潜台词就是你赶紧走。 装没听到,盛彦尧在周围看了一圈,莫名其妙道:「没人来跟你说点什么?」 「能说什么。」邢霄喃喃自语,声音小,盛彦尧没听到,他后半句才放大音量,「我要睡觉了。」 下的还是逐客令,要是别人早就面子上支不住走了,盛彦尧没皮没脸,还是那个死样儿:「你先别忙着赶我走,背你爬楼累死我了,怎么着也得让歇会儿吧。」 确实也对,邢霄闷声。 窗帘扯得距离很宽,扬眼就能看到外面的境界,雪花坠落,风声鹤唳,吹出了下马威的味道似的不让盛彦尧离开。 他嘚瑟:「下雪了,你总不好赶我。」刚接到通知大雪封路,周围压根没有计程车跑,盛彦尧认准走不了了,「我今天应该要住在这里。」 「不行!」邢霄义正言辞,「我家住不下你。」 「又不是没住过。」盛彦尧往去卧室的路看,「我也不是脸皮厚,天气这样,我没开车过来,外面又没计程车。」 「那你走回去。」 盛彦尧:「你忍心吗?」 邢霄:「忍心。」 话是这么说,邢霄最后还是留了盛彦尧一晚上,让他睡的沙发,空调温度调高,感觉不到冷,翻了个身,盛彦尧在邢霄家里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我那么厚脸皮,你会更讨厌我吧。」 比起讨厌,他更怕失去。 盛彦尧迷迷煳煳睡着,大清早是被邢霄摇晃起来的,他精神状态不怎么样,按住膝盖疼得龇牙咧嘴:「你快送我去趟医院。」 位置偏,又因为大雪,这片没有计程车,盛彦尧背着他走了三公里才成功打到车。 邢霄痛得一晚上没睡,送到医院后,盛彦尧跑前跑后帮他做事,他那么僵硬的心摇摇欲坠,只是稍纵即逝,落在一个洞穴卡住,恢復了平淡模样。 公司那边一旦请假就要问理由。 邢霄正准备打电话,手机号还没播出去,顾瑞生先打开了,愤懑不平的声音,张口就是一通骂:「霄霄,这破舞蹈室,我不待了,你也走吧,别当什么经纪人了。」 「怎么了?」 对面的人嘆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周天涯扯什么疯,今天占我便宜,被许燃看到了,给他揍了一顿。」 这不是很正常,邢霄并没有特别震惊,毕竟一直都知道周天涯那个人就那样。 只是他走不了,邢台寅欠了周天涯不少钱,他要补上这个洞还需要点时间,何况刘林妍那件事还没过去。 在医院待了一下午,邢霄电话都快被顾瑞生打爆了,劝他赶紧走人,出了舞蹈室的顾瑞生神清气爽。 晚点周天涯还真找来了,盛彦尧出门给邢霄买吃的,病房里再没有其他人,邢霄拖着腿站起身,他板直嵴樑做好谈判的准备,没有一点后悔:「你成功了。」 周天涯看着他阴测测笑:「霄霄,不听话是要付出点代价的。」他是惹不起顾瑞生那个男朋友,只是邢霄这种无依无靠,还有个吸血鬼爹的人,太好拿捏。 无非是时间关系,他早晚能吃到嘴里。 第28页 邢霄嗤了一声:「我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去处。」他轻轻皱眉,「你也未必能一帆风顺一辈子。」 「顾瑞生能走,那是背靠着许燃那棵大树。」周天涯那张脸凑得很近,唿吸的声音带着挑衅味道,「你也不看看你爸背着你借了我多少钱,还有……你就不想知道刘林妍发生过什么?」 「邢霄,好歹一个公司相处了两年,你这人又讲义气,我还真不怕你走。」 病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盛彦尧黑着一张脸,手上拎着的饭盒还冒着香气,他眼睛里露骨的阴戾一览无余,随后不疾不徐走进来,把饭放在床头柜上。 「我替他还。」盛彦尧出声。 「盛彦尧,你……」 「你别说话。」打断了他的话,盛彦尧俯身,眼底透露个兇狠的杀气,「姓周的,你要是再缠着他,我保不齐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见惯了盛彦尧嬉皮笑脸,没窥过他威胁人的样子,周天涯隐隐发憷,这人看着挺能打的样子,他可不想受伤,朝邢霄抛了个媚眼,走了。 「没噁心到吧。」盛彦尧抽了一张湿纸巾放在邢霄手上,「摸哪儿了?擦擦。」 「你跟个要债的似的。」 刚才那个场面,黑风煞脸的高大男人,很应景。 「那你要欠个债吗?」 「什么?」 第十六章 盛彦尧抹了把脸,猝然紧张,手很抖,跟临时得了帕金森似的,戳在邢霄面前,山峦晕成一片。 他揉作一团的慌张下,看见邢霄有些呆的目光。 对方应该是听到了,邢霄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移开目光,装得挺严肃,口中仍是虚无缥缈的冷淡:「你疯了。」 邢霄孤独单薄的身影在眼睛里晃荡,盛彦尧闭了闭眼:「没疯。」他想了很久之后,把眸光端得很正,平日里见面就掐的好像不是自己似的。 「我希望你别那么排斥我。」盛彦尧冷肃肃看着他,「邢霄,我们和解吧。」 噗嗤一声,邢霄没憋住,只觉得他这句话说得中规中矩,有种不属于盛彦尧口中能飞出来的字眼:「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大仇。」 只是因为一个人。 为情所困的盛彦尧就此跟邢霄为敌,严格意义上说来,他们本可以不用闹成这样,满城风雨全撒对方身上。 「那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邢霄话很少,因为腿伤本就稀少的话更是如上青天抓不住:「不行。」 盛彦尧在他身边徘徊三天,之后他就没去看邢霄了,满心满眼光顾着去找周天涯谈话,字里行间盛彦尧只有一个目的,把邢霄他爹欠的钱补上,然后带他从那个破经纪公司出来。 公司名声在外,盛彦尧中途吃瘪,人没见到,先得了一顿闭门羹。 盛彦尧不死心,人离开了他就跟着,好几天后,终于有点回应了。 信息是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只有一两万粉丝的那种回復的,说是手上有周天涯的软肋,轻轻地嘆息,电脑里那封邮件有了回应,他叩住电脑,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盛彦尧跟邢霄再见面,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后,菜单放了很久也没点几个菜,杯子里的咖啡续了好几次,邢霄率先开口:「盛彦尧……」 从顾瑞生嘴巴里听了不少消息,盛彦尧开门见山:「你如果是怕打官司麻烦,我可以帮你找律师。」他又添补道,「钱也可以借给你,几百万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得了吧。」邢霄跟被他逗笑了似的,「我借钱也借不到你身上,你比我穷。」 「那你找我是……」 「跟你说清楚。」邢霄说道,「丁节恆都跟我说了。」 说什么了?盛彦尧无端紧张,是说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喜欢邢霄了,还是再说一句自己有打算追邢霄,或者…… 想像被打破,邢霄很正经地看着他:「周天涯的事我会看着办,你别插手。」 大漏勺丁节恆酒喝多了乱打电话,有点什么秘密都给盛彦尧抖出去了,他抚眉,恨不得逼出来个川字:「我就不该跟他说。」 本来的打算是问问丁节恆自己要是去找周天涯老婆,让丁节恆提个意见。 他想早点解决邢霄身上这个狗皮膏药。 简单粗暴爱出馊主意,丁节恆的结论就是把姓周的打一顿,给教训,非常没有参考值,好点儿的建议没提,倒是把盛彦尧的打算全漏出去了。 「你过度关注我的生活了。」邢霄跟他坐了好半晌,他陷入沉思,像一条落在深海里的鱼,被海浪声剎住唿声,盛彦尧是岸上听不到回音的沙砾。 「没有过度。」咬咬牙,盛彦尧说道,「我就是觉得——」 「可怜我?」邢霄认准是他干得出来的事,「不跟我吵架,反倒准备帮我点什么了,你很奇怪。」 「你是非要逼我说出点什么来。」盛彦尧一忍再忍,他生出一种自己就是个千年忍者的错意,「邢霄你别装傻了。」 「我装什么傻了?」要走的人因为盛彦尧一句话,目光灼灼落在他身上,「要我看什么?说几句喜欢我,然后给我解决问题?我不需要。」 他什么都知道。 盛彦尧苦涩涩的想。 知道他喜欢,却会错了想帮他的意。 「你别那么轴好不好。」盛彦尧放软的语气缓缓落下,他伸手去触碰邢霄还支在桌上的手,「你都看出来了。」 第29页 「你当我瞎了。」他是把自己的世界隔绝,屋里碎了满地瓶瓶罐罐,哪怕裸在外的皮肤被刺伤,忍住疼痛也不会唿救的人,盛彦尧再清楚不过。 一张被无情揭开的幕布之后,全是盛彦尧小心翼翼的喜欢。 他希望邢霄别跟以前那样把自己排斥在外。 「我不跟你废话了。」邢霄走得很慢,他的脚伤还没好,走路依旧瘸拐,身上不仅仅有邢台寅带来的伤口,积年累月,其实弄得身心俱疲。 盛彦尧起身扶着他,手掌刚穿过邢霄手腕抓住他的冷漠,转头就被不给面子地推开:「我说得够清楚了。」 窗户纸已经被捅开了大半,盛彦尧咬死:「说个屁,你单方面说的,我全部没听见。」 借着邢霄瞪他的档口,盛彦尧顺利触碰到他,把人扶稳了:「丁节恆说的话也能信?」 不等邢霄回应,盛彦尧赶脚往前拖着他走。 室外寒风瑟瑟,掌心端着的腕子比凉冬更疏离,脖颈里咯噔输进去一股无情的风,邢霄缩了缩。 新的雪覆盖了旧的脚印,盛彦尧抓过他的手,窝在手心里,喃喃自语:「长得冷冰冰就算了,怎么身上也冷冰冰的。」 「放手。」邢霄一把甩开他。 又被盛彦尧抓住:「两个大男人,你成天别扭什么。」 「两个gay。」邢霄解放双手。 「gay怎么了,你瞧不起gay?」 光滑的手背让邢霄拍了,泛点红,盛彦尧还让他给打爽了:「不错,劲挺大的。」 「有毛病。」邢霄把手放进没有温度的兜里,「你赶紧走。」 盛彦尧纹丝不动:「你约我见面的,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呢,咖啡钱还是我出的。」 「抠死你得了。」邢霄拿手机准备转帐,点数字的手被按下,盛彦尧摇头。 「跟你开玩笑,怎么还当真了。」 料定邢霄接下来要去舞蹈室,盛彦尧不放心道:「你记得离周天涯远点。」 「他不敢干什么的。」邢霄轻飘飘道,「我也不是要去那儿。」 他的腿旧疾又起,医生建议不要太剧烈运动,跳舞的事暂且搁浅,逮着机会能请好几天假。 「那你要去哪儿,我送你。」盛彦尧自告奋勇,潜意识里,他觉得邢霄现在的状况不太对劲。 「墓园。」 他很轻地探出来一句话,盛彦尧怔住片刻:「我送你。」 这次没有拒绝,邢霄上了他的车,狭小空间里笼络出的距离很近,副驾驶的人失神看着正前方,周边压着雪花的树枝白花花一大片。 思绪也像树枝枯萎又苍白。 墓园里安静得出奇,邢霄带了一盆蟹爪兰放下,他不是个煽情的人,却因为旁边有个盛彦尧而不自在。 捕捉到他的视线,盛彦尧很快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言道:「我过去抽根烟。」 墓碑上的名字没注意看,黑白照片倒是拍得很清晰,邢霄跟上面的女人七八分像,盛彦尧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他长得那么好看了。 没待太久,从那段路程出来,两个人都没说话。 天气阴沉沉的,黑得很快,等到车子拐进大街,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盛彦尧把他往家送,临了看到邢台寅蹲在入口的马路边抽菸,碰到附近居民就开始问邢霄的踪影,活脱脱不打算放过他,流氓样十足。 过去还得是一番争吵,邢霄不自在的情绪持续十来秒才小心翼翼开口:「我能……」 「咳——」盛彦尧吭哧吭哧咳嗽,把他的话打断了,「哎,我想起来了,你东西掉在我家了,去拿吧。」 邢霄勐然开解的神经突突一跳,有些异样的情绪波动着,他知道盛彦尧是怕自己开不了口才主动提出来的。 车停好后,盛彦尧抬手去按电梯,等的时间里,他的余光看了好几次旁边的人:「别紧张啊,我又不对你干什么。」 邢霄没说话。 进屋后,盛彦尧洗完澡,冒着热气从浴室走出来,沙发上的人没动静,他偷摸着摸去,手脚冷得像冰,盛彦尧想,都没捂热也能睡着,得是有多累。 「说什么呢?」他凑近了问。 邢霄梦呓,他说:「别放弃我。」 对着他的手哈了好一会儿的气,盛彦尧仔细回想着吵吵闹闹的那几年,他只看到邢霄对自己的厌恶,只听到朋友对两个人的打趣。 真要去探究,似乎没有那么了解邢霄的背景,他发生过什么。 他对他的认识,终究是片面的,盛彦尧心情一沉,盯着陷入深眠邢霄看,长得太诱人了,一低头就想啃在他脸上。 忍住了欲望,盛彦尧扬手把他抱到屋里,探身而下,撑着床沿轻轻说话:「早这么乖多好,非要跟我吵架。」 第十七章 枯树枝最后一角的雪花融化,盛彦尧坐在窗口推开落地窗往外看,等待阳光的过程足够折磨人,他的阳光邢霄正躺在自己家里。 不过咫尺距离,却又像夸父跟太阳的距离一般,光挥洒在身上,让他胜负欲不停,却触碰不到太阳本身。 丁节恆打了几个电话催促,盛彦尧漩不止的心绪被他抓回来,他支着下巴,手上书没翻两页又扔在一边,懒洋洋开口:「又有什么事了?」 「你家那片是不是有个外卖小哥……」 话被盛彦尧剪断了,丁节恆发疯的泉眼被堵住:「我家这儿不止一个外卖小哥。」 第30页 说的完全是废话。 电话被挂断,盛彦尧没什么功夫去关心一个富二代怎么看上外卖小哥的故事,他所有重心放在邢霄身上。 开门声很小,邢霄醒了,蹑手蹑脚从屋里出来,以为盛彦尧还在睡梦里,他的动静尽可能缩小。 出门就跟盛彦尧碰上,四目相对,盛彦尧拽开另外一半落地窗:「醒了,饿了吗?我给你点了外卖。」 他抬手看时间,估摸着也快到了。 「不用。」腿上还是带着点细枝末节的疼痛感。 「还痛呢?」盛彦尧起身,打量着邢霄,淡淡的表情,八荒九垓的尘埃都跟堆他身上似的,「你别这么看着我。」 又被邢霄瞪了。 说不上来这傢伙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自己,盛彦尧寻思,自己又不是什么天煞孤星看不得,邢霄非要把他当成仇人看待。 「你不用送我,我能走。」 放下顾虑,盛彦尧做起甩手掌柜,给他腾位置走,不出所料,走几步邢霄就开始龇牙咧嘴。 盛彦尧哎了一声,眉头皱紧,三步并作两步朝他去,手戳过往他胳膊上搭,搀扶着邢霄往外走,嘴里喋喃道:「这次总不好再瞪我了,让我这么看着你走,搞得我像欺负人一样。」 拧巴的邢霄可算是听话了点儿,把人带进电梯里,盛彦尧在他耳朵边继续嘀咕:「你今天有事儿吗?」 邢霄抬起头来:「嗯?」他懵懵然看了盛彦尧一眼,随即说道,「回公司。」 「破公司有什么好去的。」盛彦尧不满道,「你腿不要了是吧,去医院。」 他力争声色,邢霄的声音放低一些:「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男的。」 「……」邢霄静默几秒钟后,嘆了一口气,「我签给他们了。」 「赔钱不就可以了,顾瑞生不照样跑了。」盛彦尧满不在乎,大不了找个好点的律师,打个官司,也总好过现在这样,被人操纵骚扰着生活,却一句反驳的言论都无法说。 邢霄没说话,默不作声摇头。 电梯停下,盛彦尧往前走,身后的邢霄没跟上,他停下来等一会儿,严肃认真地开口:「你要是以后还想跳舞,就跟我去医院看看。」 邢霄静置片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反正自己挺闲,盛彦尧能抽出很多时间陪着他,中途等个红绿灯的功夫,邢霄的手机铃声响了无数次。 电话是周天涯打过来的。 最后一次实在吵得没办法,邢霄伸手去按接听,手指只差毫米,手机冷不丁被盛彦尧抢过去关机了。 「生病了就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跟周天涯打电话无非一个结果,被威胁,放几句狠话,一点新意没有,盛彦尧都快免疫了。 他倒是希望那傢伙惹出点事,好一次给他弄蔫。 「你少惹事。」邢霄好心提醒道,「你别找他老婆。」 「为什么?」盛彦尧一脚油门停下,扭过头去看邢霄,「你就不想甩开这个累赘的?」 「算了。」邢霄否定他的想法,「他老婆很忙,是公司的ceo,没空管他,而且……谁会觉得自己老公是个同性恋?别人的家事,别插手,省得以后还惹一堆麻烦事。」 盛彦尧正要开口,邢霄扭过头去,视线里只剩下雪花白茫茫一大片:「走吧。」 车子停在医院附近,盛彦尧特地找的熟人,给邢霄一通检查,眉头紧皱,看得盛某心交力瘁:「你别摆出这么吓人的表情可以吗?」 「不是啊。」医生看了看一旁低头看手机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邢霄,「你从哪儿找的人,他那个身上全是伤。」 「你还看他身上了?」盛彦尧放大瞳孔。 医生:「你注意力能不能集中一点。」把单子往旁边放,医生说道,「超负荷的运动可以暂停一下,没什么大问题,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折腾了一个小时,可算不用闻到医院那股不舒服的味道,盛彦尧遵医嘱给予邢霄嘱咐,对方不咸不淡的模样让盛彦尧炸起来:「别看你那个破手机了,邢霄,你能不能对自己关心一点的,非要折腾自己折磨别人。」 「我折磨谁了?」 「我……你……」盛彦尧被堵住了。 现在的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立场去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即使这个人是他喜欢的人。 「行了,我不跟你掰扯。」盛彦尧的语气随着缓慢的步伐轻,「你家那儿是真不能住了。」 看着邢霄上了计程车后,他趴在窗户上,忽略掉司机的询问,再次重复:「我这儿反正也是闲着的,你随时可以过来。」 计程车师傅唤半天没人理,已经有点没耐心:「走不走的?」 盛彦尧趴在窗口的头伸出来,赔着笑脸:「不好意思,走走走。」 「不走了。」后排位置的邢霄拿手机扫码付了钱,从车上离开,司机只当遇到神经病了,并没有说话。 贴脸而去,盛彦尧嬉笑道:「怎么?突然想开了?」 「我会付你房租。」 「不用。」盛彦尧喜不自禁。 邢霄:「要用。」 盛彦尧:「你愿意,什么都行。」 下午没去公司,邢霄开了静音的手机陆陆续续好些消息,有人以为他跟顾瑞生一样离开了,还有人觉得他筹钱去了。 第31页 一一回应后,他最后点下周天涯的聊天页面,在一排长廊似的,不堪入耳的话里戳下回应: 【我会回来。】 他知道违约金和邢台寅惹出来的还有一堆麻烦,需要慢慢解决。 电梯门一开,楼道里吹凉风,一个拎着饭盒的男人蹲在地上,楼层背光,灯坏了物业也没来弄,盛彦尧被地上的一团男人吓一跳。 男人抬起头来,幽怨地开口:「果然是丁节恆的好朋友,都不是东西。」 忽然被骂,盛彦尧头大懊恼。 对方还穿着外卖工作服,盛彦尧倍感歉疚,他想起来了,中午给邢霄点的外卖一直没吃上,为了防止给他通电话打扰到自己和邢霄的相处时间,他特地关的静音。 那也不至于因为个外卖蹲他家门口不走吧。 而且这人张口就是「丁节恆」。 看来还是熟人。 面熟是一定的,盛彦尧经常点外卖,附近的外卖员基本都是固定那么几个,他对蹲门口这个最眼熟。 没有别的原因,这外卖小哥长得就是让人一眼能记住的样子。 跟邢霄一样,好看。 道歉的话说了好几句,丁节恆的电话又来了,张口咋咋唿唿:「彦子,你家门口是不是有个外卖员?给我把他拦住了。」 「你在吩咐谁?」盛彦尧闷哼一声。 「你是我爹,我谢谢你。」 很受用,盛彦尧嗯了一声:「我拦不住。」 外卖小哥准备走了,临了挪步到邢霄面前,好心人似的嘱咐:「你别跟他在一起,他不是好东西。」 盛彦尧听笑了:「我怎么不是好东西了,我他妈好死了。」他开门锁准备进去,又觉得奇怪,这外卖小哥不走,蹲在这儿干什么,刚扭头想八卦一下就被楼道里忽然出现的炸毛男声打断了。 「且慢。」 丁节恆拔高的音量咫尺距离,一凑近就笼络着,把三个人往屋里推,熟门熟路开了客厅的灯。 「有事滚出我家去说。」突然多出来两个人打扰自己美好的新生活,盛彦尧非常之不爽。 「就不滚。」丁节恆扭过头去看着外卖小哥,「舒锦,你是打算这辈子都躲着我是吧。」 「没躲。」舒锦说道,「透气。」 被烦得不行了,他不耐道:「有屁就放,我晚上还得接单。」 「接个屁的单,我全包了。」丁节恆流氓属性暴露,「今晚上。」 「滚。」舒锦骂了一嗓门后,掉头要走。 盛彦尧头都快炸了:「别在我家吵架。」 全程保持着冷漠的邢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提醒盛彦尧别插话,他们就这么看着另外那俩吵,可算是吵完了,人也离开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为人考虑的。」盛彦尧暂且夸赞一句,认定邢霄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不是。」邢霄否定,「我只是不想因为你说话,错过什么八卦。」 盛彦尧:「……」 天黑得快,零星的光透过枝丫映衬着舒锦的脸,丁节恆贴上去,抱紧了他的胳膊:「我蹲你好几天了。」 送外卖能在盛彦尧家这儿送,可不就是为了等自己。 「我知道。」舒锦抬起头看他,两个黑眼圈格外醒目,却不影响他的好看,丁节恆搂着他的腰,低头在他头上蹭了蹭。 「可把我想死了。」 舒锦摊开手,自暴自弃似的:「给钱。」 「我跟你就只能谈钱了是吧?」 「要不你以为是什么?爱情?」舒锦反驳道,「别做梦了,丁节恆,我讨厌死你了。」 「那就继续讨厌着。」 回温的天,有的是没温度的人。 第十八章 大清早的,天边泛滥着鱼肚白,盛彦尧小心翼翼走进客卧从邢霄外套里捞出钥匙,床上的人睡得正香,没被他闹出的动静吵醒。 邢台寅就蹲在附近等,一看到有人开门就风风火火跑过去,嘴里说着盛彦尧听不太明白的方言,反正听口气,他是能确定就是在骂人。 「进来?」盛彦尧挪步,腾出个位置让邢台寅进去。 屋里好几天没人住,窗户大开,凉风早就把室内所有温度抹杀掉了,邢台寅哆嗦两下,直到盛彦尧开了空调,他才稍微缓了会儿。 「有事说事。」邢台寅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旯旯显示自己的野心,「叫我进屋就是要拿钱对吧?」 对他没什么好感,盛彦尧硬着头皮谈条件:「你说个数。」 一听他这话够爽快,邢台寅抬起手指刚要比划出个金额来,话没撅一半,让盛彦尧打碎了:「我好告你敲诈,你看看你要的钱,够你坐几年。」 「得了吧。」邢台寅翘着腿,无赖地说道,「邢霄那小子,孝顺。」 当然,盛彦尧一直知道,孝顺到让他无奈的地步,不然为什么不把邢台寅送进去,他刚恰想片刻,男人带着酒味的声音又弩进耳朵里:「他妈死的时候,让他好好照顾我。」 「你也配。」盛彦尧闷哼着,斜视邢台寅,面上不屑加强。 「我不跟你瞎掰扯。」邢台寅没打算和盛彦尧继续说下去,话不投机,他就把主题拉到邢霄身上,「我是他爹,他照顾我天经地义,再说了……你喜欢我儿子。」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盛彦尧心头一紧:「谁说的。」 第32页 嘴硬几秒钟就耷下来了,盛彦尧忍住了无数次像报警的心思,最终沉默着思考,他不想让邢霄难受,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看盛彦尧眉目有松动,邢台寅趁热打铁:「你说我都能接受我唯一的儿子让人上了?」他哎了一声,「是你上他?还是他……算了,我那个赔钱货儿子,娘们兮兮的……」 砰—— 没忍住,盛彦尧一拳砸过去,说服自己要心平气和,最终还是没办到,客厅里霎时乱七八糟的。 跟其他流氓不同,邢台寅会点拳脚功夫,一般人还真在他手上吃不了便宜,盛彦尧脸上不免挂彩。 门口冲进来个人,怪叫一声夹在中间把两个人往外推,嘴里咕哝:「彦子!怎么又打起来了?」 给邢霄搬家的事,盛彦尧随口跟丁节恆讨论过,这傢伙姗姗来迟,还拖家带口的,领着舒锦一起的。 不明就里,舒锦拿手机就要报警。 数字没按下去,丁节恆大喊一声:「老婆,别报警。」他又点回去,看戏似的瞅着三个挤压在一块儿的男人,打架费劲,劝架更费劲,趁乱踹了邢台寅好几次后,丁节恆收手站着看。 狭小的屋子,盛彦尧没什么理智,像迷途觥筹交错的酒杯碰撞,愤怒的剑高高悬挂,场面乱得如同被人打散的棋盘。 控不住场面,丁节恆反手就给邢霄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听的人还在睡梦里,迷迷煳煳的,刚喂了一声,那边的邢霄已经麻熘赶过来。 再之后,盛彦尧倒在地上了。 血流了一地,罪魁祸首邢台寅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现场,小心跳过那些碎玻璃碴,丁节恆蹲在地上审看。 「彦子、还活着没?」 地上的人摸摸脑袋,全是血,还不忘记紧张地问:「我演得好不好?」 舒锦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门檐被伸掌拦截,一股冷然迅速附着进屋里,裹着一身随意绵柔睡衣的邢霄冲进门,嘴唇被冻得红透:「盛彦尧,你就是闲着没事做了,是不是想死?想死我送你一程……」 「先别骂人了。」舒锦戳了戳邢霄的手臂,被这人身上的冷淡吓了一跳,「他看上去有点严重。」 把人抬进医院后,舒锦拽着丁节恆走了,医生离开,病房里安静得可怕,邢霄没霜冻住的眉目稍微融化点儿后,他很轻地询问:「你怎么又跟我爸打架了?你明知道他没那么好对付。」 「你爸除了打人厉害,也没什么可怕的。」盛彦尧嘴硬,傲骨还剩残骸,随意得像个钟摆来来去去,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邢霄问候的眼神哪怕以一种断简残篇文章般消散,盛彦尧还是目睹了,他凝望阴霾的天空,突然晴朗。 总该出现些温馨的东西。 「盛彦尧,你不用因为我的事做那么多的。」 邢霄很少在盛彦尧面前透露服软的样子,躺床上的人应着:「你要是放下点道德标准,会好过点。」 「嗯?」邢霄被他莫名其妙的言论蹬了一脚,「我?道德?」 几个大问号把邢霄踹进了迷茫的石坑里,盛彦尧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你确实挺缺德,但是这份缺德不要总是分给我,偶尔也可以给别人一点。」 他言尽于此,看邢霄一副已经开始愧疚的模样,忽然启声:「你家那个花瓶质量不好,砸我头上就碎了,我其实没那么疼的。」 「我才没有。」邢霄扭开头,「我是心疼那个花瓶。」 「那我赔你。」盛彦尧知道他嘴硬,没有绕樑继续说,他侧过身子,眼睛一直盯着邢霄看,嘱咐道,「短时间内他不会打扰你了。」 盛彦尧藉机起诉,那老头故意伤害罪弄进去了,安排好后面的事,盛彦尧又继续说道:「搬家公司我找好了,别反悔,以后就住我那儿。」 「谢谢。」 邢霄很轻的道谢,他们吵闹的这些年里,无论碰到什么环境,他对盛彦尧的情绪更多的是没有耐心,不带感情的。 谢谢说多了,反而是盛彦尧不自在:「以后就是室友了,不用这样,又不是没当过室友。」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邢霄脸一红,高中那会儿,他为了躲避家里人,一直都是住校,一个寝室六个人,邢霄住的混合寝,艺术生文化生,理科文科混在一块儿。 那会儿的盛彦尧还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富二代,为了给他找不痛快,特地搬进条件一般的寝室待过半个学期。 半夜人都睡着了,盛彦尧梦游,缩进邢霄被窝里,那天的夜很静,屋外星星把学校夜景点缀得格外漂亮。 盛彦尧不动声色亲在他的脸上。 冷和热泛滥成灾。 那天,邢霄没睡着。 「你是想到什么了?」盛彦尧看他脸红,没忍住逗逗他,「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邢霄:「你脑袋里就装不下点正常的东西。」 盛彦尧:「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正常。」他安静一会后,跟邢霄打个招唿,「你不用守着我的,回去吧,还搬家呢。」 搬了一整天的家,邢霄家看着小,东西倒是不少,光是书房里一堆书就搬了半天。 倒是奇怪,中途丁节恆没在,他那个相好的舒锦忙前顾后跟着邢霄一起整理。 客套地说了好几次谢谢后,把舒锦整得不好意思了。 第33页 两个人话都不太多,偏偏说到一块去了,邢霄没忍住问了一嘴:「你跟丁节恆是……」 「哦,这个啊。」舒锦没有避讳,「我是他包养的。」他把包养两个字说得太随意,一点情绪价值都不提供,「你别看我啊,我拎得清,他那样的人,玩够了就甩,我只会是其中之一,所以先跑了。」 跟丁节恆好歹高中一个学校的,哪怕没有特别关注,邢霄还是对他干的事儿略有耳闻,眼前的男生看着太干净,确实和丁节恆格格不入。 把东西都收拾整齐后,舒锦坐在沙发上喝了杯水,拍拍屁股起身要离开,走到门口的人被邢霄叫住,他说:「谢谢你帮我收拾东西。」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舒锦害了一声:「谁让你跟以前的我那么像呢。」 只是不凑巧,邢霄碰到的人很喜欢他,而舒锦碰到的人并不靠谱。 人走了,邢霄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未知的东西还在上演着,他打开手机看着最近的安排,确实放纵了自我,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 哪怕不想面对周天涯,无故撬班太久不是个办法,他最后安慰自己,再待两天,好歹要看着盛彦尧好点儿,毕竟是因为他的事受的伤。 盛彦尧倒是在医院待得格外愉快,邢霄晚上去送饭,听到一阵陌生的语调,还以为走错了屋,推门进去的手缩回,一抬头,对上一双跟盛彦尧很像的眼睛。 一个女版的盛彦尧。 「哎,哥。」盛书禾自然靠近,「这你男朋友?」 躺床上一秒变柔弱的盛彦尧装没听到,继续跟屋里另外一个多出来的人说话:「你跟书禾的婚纱选好了?」 两个男人凑一起研究婚纱,邢霄侷促坐在一旁,盛书禾正凑近地看他,一点没觉得害羞,大大咧咧的性子,眨巴眨巴眼说道:「难怪我哥要出柜,嫂子你长得太好看了吧。」 「我不是你嫂子。」邢霄摇头否定。 心里还放了另外一句话。 你哥出柜也不是为了我。 第十九章 盛书禾压根没注意到邢霄脸上的不自在。 屋子都是不熟的人,邢霄放下手上的保温盒,说句自己先走,房门最后一点缝隙合上,祝未宁凑近了盯着他眼睛看:「人都走了,口水掉下来了。」 下意识摸摸嘴角,盛彦尧偏头无语地看过去:「不要瞎说。」他把话题转移开,「我妹都被你拐跑了,对我说话客气点。」 「知道。」祝未宁讨好似的叫了一声大舅哥,盛彦尧摆出架子来,得意地看向盛书禾。 怕影响盛彦尧休息,那俩人没待太久,隔壁床的大爷正在打太极,看着精神不错,偶尔看向他,埋汰一句现在年轻人身体不行。 盛彦尧笑了:「大爷,我们都是住院的。」 大爷闷哼一声,弯腰换个姿势的功夫,卡擦一声,盛彦尧很清晰听见了骨骼错位的叫嚷声,混合着七十岁老大爷的哀嚎。 一边叫医生,盛彦尧一边准备起身去扶人,后背刚离开床,他眼前的光被遮挡住,邢霄跑进眼睛里,把他按下去:「我来。」 随即他就去搀扶老大爷,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后,悬着的心才堪堪落地,盛彦尧扭头看向邢霄:「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能去哪儿。」他掩了掩被子,确定盛彦尧躺好之后,悠哉回应,「我刚才出去熘了一圈。」 毕竟病房里是盛彦尧的家人,他不好留下来,再者盛书禾话太多,总是以起闹的方式开口,邢霄支架不住,街道路过,他吃个馄饨的功夫,觉得味道不错,给盛彦尧也带了一份。 因为天冷,馄饨已经坨了,邢霄抓起准备扔垃圾桶里,手没有碰上打包盒,盛彦尧已经快速端到怀里,面上挂着二愣子般聪明的笑容:「给我的吧,那我不能辜负你的好意了。」 「凉了,不能吃了。」邢霄伸手去抢,盒子被盛彦尧抱得太紧他没碰到,最后只能认命嘱咐他,吃出问题来不算自己的。 「算店家的。」盛彦尧打开餐盒,还能勉强下咽,凉是凉了,不至于吃不去进去。 邢霄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跟他说,眸光一扭,看向了衣篓里的脏衣服,他准备回去了,顺手抓起:「我把你衣服拿回去洗了。」 「我家自动洗衣机坏了,不用洗,我穿病号服就成。」 隔壁床大爷哀嘆的声音停止,像没了背景音乐的哑剧,更加没意思了,气氛着实尴尬,盛彦尧眼睁睁看着邢霄离去,多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花瓶砸的其实不严重,盛彦尧死皮赖脸待在医院里三天后,因为冬季感冒发烧的人太多没地方待,他被强烈要求赶紧回去。 回家不过一小时,屋里已经进来了两个人。 盛彦尧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知道,进门被他老妹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再移动视线,看到了坐在沙发角落里拘谨着尬笑的邢霄,活脱脱被迫营业不好发脾气,一旁的祝未宁架不住盛书禾,也跟着笑,并且笑得非常勉强。 「我准备在你这儿待到我结婚那天,妈让我来盯着你。」盛书禾撅着两根手指戳向眼睛,示意盛彦尧她会好好看着。 多半存不了什么消息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盛书禾乱七八糟和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任由邢霄说几次跟盛彦尧不是情侣关系,板上钉钉,解释不通了。 第34页 邢霄尴尬地看着几个人,突然觉得自己答应住到盛彦尧这里,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他客套道:「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慢慢聊。」 客房的门刚合上,盛书禾跳起来咔咔一通问:「哥,都住一起了?你们没睡一屋啊?」 懒得搭理他那个什么cp都磕的妹,盛彦尧暗自庆幸,得亏盛书禾之前都是待在海外上的学,不知道他跟邢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要不会更轰然。 他拍拍祝未宁的肩膀:「我算是知道你名字由来了,遇到盛书禾,祝福你未来永不安宁。」 不等盛书禾继续说话,盛彦尧已经跑去洗漱了,不过三分钟时间,他看到盛书禾自然而然躺进了主卧。 家里一共三个房间,主卧住自己,次卧住邢霄,还有个用来堆东西的客卧,也是杂物间,里面也放了一张床。 祝未宁被赶去杂物间了。 盛书禾趴在主卧,漏出个门缝,眼睛往外看,大喊了一声:「哥,我还没结婚呢,跟祝未宁躺一起不太好,你自求多福。」 门合上了。 盛彦尧噼里啪啦砸门半天没有回应,最终把视线放在杂物间,祝未宁砰的一声锁上门:「这床太小了,躺我都够呛。」 把目光放在邢霄那屋之后,盛彦尧狂摇头,跟谁躺一起,也不能想那傢伙。 看来得在沙发凑合一晚上了。 棉质拖鞋落地的声音很小,盛彦尧路过邢霄房间,扭头用唇语说了句晚安,门像阿拉丁神灯有回应似的打开问他的愿望,邢霄探头:「你……进来吧。」 反正两个大男人,不会有什么不妥。 邢霄慢吞吞挪开步伐,腾空一个位置让盛彦尧进去,正中盛彦尧下怀,他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跟邢霄一张床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 头顶的天花板格外暗沉,盛彦尧滴熘着眼睛,小心翼翼问道:「你知道我妹在干嘛吧。」 在撮合他们,用一种很无耻很笨拙的方法。 邢霄又不是傻子,怎么不知道。 勐的回过头去看邢霄,盛彦尧不打算憋着了,他想说,让邢霄给个机会,幅度太大,柔软的床抖了一下。 「邢霄,我其实……」 「睡觉吧。」邢霄背对着他,「我困了。」 「困了?」盛彦尧被雷噼中,一身火,「给我惹了火,还不负责灭吗?」 「你妹在隔壁。」邢霄压根没把他焦灼的情绪放在眼睛里,想着这么说能打消盛彦尧的念头。 正中下怀,盛彦尧跳起来,被子透风进去,他又做贼心虚给邢霄拉被子,随即手不老实地瞎摸:「没事,你不出声就可以了。」 「盛彦尧!」邢霄缩开点儿,又压抑住声音,跟他的关系好像再次叠加一层厚重的窗户纸,捅破又填满。 盛彦尧很轻地嘆气,生怕自己的动静会打扰他短暂的安宁:「听不到你的叫声,有点遗憾。」他使坏,手指搅来搅去。 「你别动。」邢霄拉着被子的手捏得很用力,他在紧张,他觉得自己脸上太热了,身体在替自己欲盖弥彰。 盛彦尧低着的头抬起来,憋在嘴边的话又回去了,最后很缓的说:「你需要适应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过我有耐心。」 回应他的是沉默。 两个成年人之间,有的话就算不说,对方也能领略到一二。 邢霄第二天一大早起床,顾瑞生旅游回来,说是给他带了礼物,约他出去吃个饭。 盛彦尧醒过来,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枕边还有邢霄头髮上残留的柠檬香味,他吸了一口气,伸伸懒腰去道馆里暼暼。 舞蹈老师有好几个,有没有盛彦尧其实都没什么大问题。 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他坐在看台巡视着最近这帮小孩的进步到了哪个阶段。 「邢霄也喜欢我。」盛彦尧抿了一口开水,有点烫,他又放下杯子。 「什么!」丁节恆炸毛,「他表白了?我就说嘛,凭我的经验……」 盛彦尧:「没说。」 丁节恆:「那你怎么开窍了?」 「不是开窍。」盛彦尧哎了一声,头低下去看着桌子发怔,「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昨天躺一起的时候……」 「等会儿,」丁节恆抓住重点,「你们……躺一起了?到哪一步了?」 「没到哪一步。」盛彦尧没跟他掰扯,把话题转移开,「你跟舒锦怎么样了?」 「别提了。」丁节恆嘟哝一句后懒得说了,他只觉得有哪儿是不对劲的,「他最近经常看邮箱,我怀疑有野男人了。」 丁节恆咬咬牙:「他不喜欢我。」 「都是为了钱。」丁节恆眸光淡下去。 盛彦尧看戏似的:百因必有果。」他顿了顿,「你的报应来了。」 —— 早上出去的,邢霄晚上了也没有回来的预兆,盛彦尧不放心,打电话过去催促。 铃声响了一分钟才有人接,邢霄疲惫的声音传过来:「我拿到证据了,在律所呢。」 「我过来接你。」盛彦尧抓起车钥匙往外走。 「不用。」邢霄找好了律师后,客客气气被人送出来。 雪花堆得很高,他一抬头,看到盛彦尧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绿灯,过往的人很少,他目光直达邢霄面前。 像很久以前那样。 第35页 第二十章 盛彦尧是怕邢霄出事的,毕竟有前车之鑑,这个人又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硬,本质上他觉得邢霄还是个顾虑太多的人。 步步靠近,盛彦尧疲酸的眼睛放大,邢霄越走越近,最终跟他并排而行。 自己的对面,距离大概有两三米远,邢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盛彦尧,他短轻的喘息声戛然而止,对上视线后有些着急:「速度还挺快,我以为你要再谈一会儿。」 邢霄没顾得上他的话,目光往下,注视着盛彦尧:「你跑着来的?」 「路上出了点事。」盛彦尧扭头往后看,又转过来直喵喵看着邢霄,「车被拖走了,我今天要和你一起等计程车了。」 离家三公里左右路程,邢霄连打车的心思都没有,他上前拍拍盛彦尧的后背,肢体触碰让盛彦尧被电击了似的,后背挺得僵直,邢霄说:「走回去吧。」 「好。」轻吞一口气,盛彦尧低下头看着他,「怎么突然找到证据了?」 扭头看向他,邢霄垫脚,盛彦尧只觉得唇上一软,稍纵即逝,邢霄说:「谢谢你。」 月色正明,路灯跟月光柔和成一体,脚下厚厚的雪融化了些许,天气预报最近几日会回温,邢霄似乎也开心了许多:「谢谢你发给我的证据。」 他亲完盛彦尧就要走。 又觉得奇怪,盛彦尧没跟上。 他回头去看,路边正蹲着个很小的丑兔子,盛某用笨拙的手法捏出来的,一点也不好看,甚至说得上是抽象。 看笑了,邢霄嘀咕一句:「丑死了。」 盛彦尧:「心情有好点吗?」 邢霄:「谁跟你说我心情不好的。」 盛彦啧啧称嘆:「我有一双能看透你的眼睛。」 「嘁。」邢霄不屑地暼向他,半会儿后,蹲在了路边。 两个成年人化身掉在孤岛上的小孩,看不到人影,目光里只剩下厚叠的雪花,盛彦尧捣鼓来捣鼓去,怎么都不满意,手拍向邢霄:「你这手艺……怎么比我还差劲。」 「脏手拿开了。」邢霄缩回被他拍了一巴掌的手,「雪都让你弄脏了。」 「好嘞。」盛彦尧破天荒没有回怼,反倒支棱起憨厚的笑容,半点不是姓盛的该有的样子。 邢霄茫然片刻后,眼睛盯上了盛彦尧的手。 他刚才只顾着看这傢伙跑得太着急,没注意到掌心的大片红,邢霄上前,把他的手掌抓过来:「怎么弄的?」他的第一个念头爆发,「又跟我爸打架了?」 「怎么可能!傻子,你爸都进去了。」他拔高了音量抽回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刚过来的时候车撞树上了,手被玻璃划破点皮了。」 「那你不找个地方包扎。」 「你关心我?」盛彦尧低下头去,死死盯着他看,愣把人脸看红了才罢休。 逗邢霄这件事一向好玩,看到他反应蛮大,盛彦尧金盆洗手了,手机响的动静转换了他的注意力,他揉揉鼻子:「书禾要请你吃饭。」 盛书禾的大名一出,邢霄迟疑了,脚步都不愿意动了,满脸都是不情愿。 不是讨厌盛书禾,他纯粹是怕了这个姑娘,太会整事,嗓门大行动快,还乐于助人,放在武侠片里能当个大大咧咧的女侠。 「别拒绝。」电话挂断放下,盛彦尧耸耸肩,「算了,不强迫你,我跟她说你没空。」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直接就拒绝了,不太给人家姑娘面子。 「那你要不答应得了,如果你今晚上还想跟我睡的话。」得逞的笑容放下,盛彦尧补充道,「昨天祝未宁其实没睡杂物间。」 那儿根本睡不了人。 他们光顾着说话,后面的车被堵住,按了按喇叭,邢霄往盛彦尧身边缩过来。 距离很近,盛彦尧低下头去,看着邢霄浓密黝黑的头髮发怔,他的耳朵尖好像有点红,应该挺烫。 「你别看我。」 「长得好看还不让人看。」盛彦尧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自己讲错话了,赶紧提其他的话题,「陪我去买两床被子吧。」 「嗯?」邢霄懵圈地看向他。 盛彦尧解释道:「盛书禾跟祝未宁把主卧占了,杂物间睡不了人,睡沙发没被子。」 「不用了。」邢霄的耳朵越来越红,他的皮肤很白,稍微有点其他颜色就会很明显,情绪放在脸上,一眼就看得出来,他说,「我们俩睡一起得了。」 受宠若惊,盛彦尧不确定地询问:「你没……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 「你以前不开得挺好的。」 被邢霄一记眼刀砍过去,盛彦尧闷声了。 —— 小区里一到冬天就安静,广场舞大妈没在,盛彦尧到底还是拽着邢霄到超市走了一圈,买零食买菜,活像老夫老妻似的。 就差勾肩搭背了,盛彦尧其实很想把手放上去。 没什么爱吃的,邢霄跟个机器人只听遥控指挥般跟着他,盛彦尧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邢霄手上什么也没有。 「你不吃点什么?」 邢霄摇头:「我早就过了爱吃零食的年纪了。」 小时候没有人给,长大了自己也不想去重温那段,证明着自己就是个没人爱的孩子的时光。 「谁说零食是小孩子才能吃的。」盛彦往前走,「盛书禾都快结婚了,照样爱吃,每次她过来,都要催我给她买零食,你说这人,都有老公了,让她老公给她买呗……」 第36页 「盛彦尧。」身后的人说话。 拎着零食的人顿住脚步,嗯的疑问一声,他扭头:「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你这个人。」邢霄憋了憋,「是个好哥哥。」 「害。」盛彦尧傲娇嘚瑟上了,「我比你想的好多了。」 可以是好哥哥,也可以是好哥哥。 称唿,就是两个意思。 家里开着灯,客厅里两个人还没睡,正在看球赛赌哪个球队会赢,激情大喊,进门差点让两个像拜把子似的情侣吓一跳。 邢霄扯扯嘴角,尴尬一笑。 「行了,都滚出去。」盛彦尧放下零食袋子,「我家快被你们嚯嚯得不成样子了。」 「胡说八道。」盛书禾飞快跑过来,在邢霄耳朵边揭她哥老底,「嫂子,我跟你说。」邢霄其实是想回一句我不是你嫂子的,奈何盛书禾说话太快,他什么都来不及申诉。 讲废话没用,盛书禾直接上图,把手机放在邢霄面前指着,把盛彦尧尿裤子之后害怕被揍的窘迫照片放出来了。 咬牙切齿看着对面两个人,盛彦尧无从谈起,最后威胁道:「你要是想滚,你就直说。」 「不想不想……」盛书禾认怂地缩回脑袋,还不忘记跟邢霄继续掰扯,「嫂子,我还没有你微信,我们加一个吧。」 暂且忽略嫂子这个称唿,邢霄递过二维码,点下同意后,他扭头,小声又亲昵,距离感小了很多,他覆手遮唇:「把你哥那张照片发给我呗。」 两个完成交易的击了个掌,罪魁祸首盛书禾拎着零食跑去跟祝未宁继续篮球赛了。 晃了晃手机,邢霄得逞笑了笑:「你的屁股蛋子还挺圆。」 哪是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吗,盛彦尧挂上了痛苦面具,或者说,这就不是邢霄能说出来的话。 见惯他冷冰冰的样子,盛彦尧一度怀疑这人是外星来的不会笑,他忽然的放松玩笑,盛彦尧心头一动。 很奇妙。 暂且忽略自己的屁股蛋照片在邢霄手上,盛彦尧大度道:「我其实现在也挺圆的。」 「……」果然自己还是不如盛彦尧不要脸。 笑容全部垮下去,邢霄背过身:「我去洗漱了。」 晚上很愉快地躺在一起,身边的人明显没有那么僵硬了,盛彦尧替他松懈:「你有点变化了。」 「变化,」邢霄盯着天花板跟他说话,「什么变化?」 盛彦尧冷肃着脸,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语重心长:「变得有点可爱。」 「可爱不是形容……」男孩子的。 「我不管。」盛彦尧耍无赖,「我就想夸你可爱。」 「你一定是疯了。」 盛彦尧迷迷煳煳回应,他点头:「嗯,我疯了。」 所以觉得邢霄那张脸笑起来有说不出的味道,让他上了瘾,让他麻木不仁,也让他费尽心思想抓住他…… 一夜无梦,盛彦尧醒过来,身边已经没有邢霄的影子,他慢吞吞起身,屋外吵吵闹闹的,盛书禾正在跳健美操。 出门就准备骂人的盛彦尧挺直了身量拿出气势,下一秒破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天都塌了。 倒反天罡。 不可思议。 邢霄居然加入了盛书禾的行列,还很专业地指出盛书禾那个大喇叭的错误动作,给她纠正了。 「嫂子,你真厉害。」盛书禾没出息,换上崇拜的目光看着邢霄。 可算逮着机会了,邢霄赶紧打住:「我不是你嫂子,书禾,以后别瞎叫了。」 「啊?」盛书禾蔫了,鼓着腮帮子问,「你不喜欢我哥吗?」 竖起了耳朵,盛彦尧认认真真地听着,下一秒,他听到邢霄很有长辈气势地话:「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你转移话题,我不是小孩了。」盛书禾好奇宝宝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一副不问到不罢休的趋势,好在祝未宁过来把她带走了。 晚上,家里没人,邢霄整个人快碎掉,手被盛彦尧拽了放在他屁股上,男人带着调戏的声音落下来:「霄霄,我就说我屁股很圆吧。」 脱不开手,邢霄夹住他的腰,头一次试着去迎合盛彦尧的节奏。 第二十一章 晚上盛书禾跑出去玩了,顺带拎着个保镖走的,家里很清净,买回来的零食放在桌子上,盛彦尧事后打开一包薯片慢悠悠咀嚼。 电视上球赛还没停,他跷着腿往屏幕上看,嘴上说道:「你要不跟我赌一下哪个球队会赢?」 邢霄正在整理资料,没理他。 盛彦尧不死心,抬腿去碰碰他的屁股:「那么专注,都不把注意力放在男朋友身上。」 「瞎说。」邢霄挑眉看向他,「我没承认。」 「你是没承认。」盛彦尧看着他坏笑,「你的屁股承认了。」 「盛彦尧!你好烦。」 「还有更烦的。」盛彦尧不管其他,扛着他扔在沙发上,衣服往上撩,得意地拍拍一层腹肌,满意道,「好看吧?以后只给你看。」 「我不想看。」 「那不行。」盛彦尧抱着他,把人叠坐在滚烫的烧火棍上,「我就想给你看。」 「别闹。」邢霄从他身上跃下,点了点电脑屏幕,「林妍这件事可以收尾了。」 盛彦尧果然老实了。 第37页 周天涯后面本就有座大山,邢霄要面临的是个名声在外的娱乐公司,其中黑暗,同时签约一堆人,只捧几个条件最拔尖的,剩下的人耗不过,就会打官司离开。 他需要准备打官司的钱,还有违约金,正愁。 盛彦尧安抚邢霄,让他的紧张少了许多:「别怕,官司结束以后,没人会打扰到你了。」 「你这舞还挺好看的。」盛彦尧转移话题,一个人看球赛没意思,凑到他身边,眼睛都快掉在电脑上了。 视频只是模拟了个大概,服装很好看,准备的是古风舞,背景页面的巨大山水图格外吸睛,小窗口弹出来一条信息,邢霄快速挪开电脑,还是被盛彦尧看进去了。 【一千八百万也不一定真要拿出来,万一赢了呢。】 「什么一千八百万?」盛彦尧迷惑看向他,额侧青筋暴起,关心地询问,「你爸欠的债?」 「不是。」邢霄否认。 他爸欠的钱还是另算的。 这些钱并不是个小数目,他真拿不出来,想来官司失败的概率很高。 头疼。 「不就一千八百万嘛,我给你拿。」盛彦尧话刚出来,又被无情的河流沖回岸边。 「张口就来。」邢霄推开他的脸,把电脑合上,「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盛彦尧呢?别说你破产了,就算还是从前,我就会要你的钱了吗?」 「为什么不要。」盛彦尧跟他争论道,「你都答应跟我住一起了,就不能再突破一点。」 没有再突破的空间了,邢霄抱着电脑往屋里走,起身后脚步一顿,胸腔里裹着一大片无奈,这道题怎么做自己都是错的。 谁让时间没有停留在他没进公司之前。 关门声迴荡在耳朵边,盛彦尧不死心似的喊了一嗓子:「盛书禾待会儿回来,你还不是照样要给我开门。」 总不好真让他睡沙发。 正敲定这个主意,盛彦尧下一秒就被噼啪打脸了,那丫头玩野了,压根就不准备回来,陪行去的祝未宁包房里办公,在吵闹声里跟客户谈生意。 顺带给盛彦尧发消息通知一声,说盛书禾喝多了,他们住酒店不回去了。 这下真没理由住进邢霄屋里了。 晚上洗漱好,盛彦尧不情不愿走到没有人暖被窝的房间里,床单是新换的,中间一朵牡丹花,巨大的花开富贵几个字。 盛彦尧躺在中间的牡丹花上,吐槽着盛书禾奇葩的审美。 他现在一点也不富贵。 门缝大开,盛彦尧睡到后半夜,觉得后背凉嗖嗖的,有个人似乎躺了进来,他迷迷煳煳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 做噩梦了。 出幻觉了。 一米九的铁血男儿让恐怖片带来的后遗症吓得往外跑,厕所的灯开着,起夜的邢霄被他着急忙慌的脚步声吓了一跳。 他从厕所里走出来,站在门框出看着盛彦尧,轻轻挑了一下眉毛:「你、这是……害怕?」 「我能害怕?笑话,」盛彦尧嘴上不服,心虚地说道,「你见过我说过一声害怕吗。」 「害怕不是用说的。」邢霄往房间里走,脚步没停,声音传出来,「过来跟我睡吧。」 他就心软那么一次。 有台阶哪儿有不下去的道理,盛彦尧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走进去,嘴上仍旧叭叭道:「我不是害怕什么,我就是担心你晚上睡不着,所以我……」 「行了,少说几句又不会死。」邢霄掀开被子钻进去,漏出来的脑袋左右看看,腾出适合的距离,他拍了拍身侧,「睡这边,离我远点。」 躺下去的盛彦尧也不老实,他扭过头,一直盯着邢霄看,把人瞅得浑身不自在后,试探性开口:「邢霄……」 「嗯?」邢霄迷瞪回应他。 「你对我有没有点意思?」 想要个确定的答案。 「能有什么意思?」邢霄在黑暗里看向他反问道,「我觉得你这个人……」 盛彦尧:「怎么?」 邢霄:「没意思。」 哪儿受得了这个回答,盛彦尧立刻不满,他坐起来,目光直逼邢霄:「我问句实话,你真对我没意思?」 盛书禾问过一次了,答案不是自己喜欢的,他准备问一次,用当事人的嘴,拼接出属于他的答案,至少不是含煳不清的敷衍。 「你想要什么意思?」邢霄背过身去,脸上发烫,「我如果对你没意思,你觉得你能这么对我吗?」 「我怎么对你了?」盛彦尧开口道,又想欺负他了,「你详细描述一下?」 「说了有什么用?」邢霄的声音轻巧地像被风吹绕的蒲公英,他转过头来,「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 又是个不眠的夜晚,盛彦尧刚起,邢霄得意跑出去了。 惹了火,不灭火。 没有想睡觉的心思了,盛彦尧缓了许久,从床上爬起来,他让邢霄整生气了,跑阳台上抽菸,薄薄的烟雾让他眯起了眼睛,冬夜风吹得他脸疼,这逼是装不下去了,盛彦尧最后又灰熘熘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越想越气。 越想越觉得自己太怂了,就该追过去,拿领带把人绑着。 不该是这样的,他咬咬牙,气消了。 盛书禾的高跟鞋声渐渐从楼道里传来,喝多了,盲目往前走,莽撞地撞在墙上好几次,祝未宁拎着包跟在她身后追。 第38页 盛彦尧坐着发了会儿愣,门响了。 「哥。」 「你慢点。」祝未宁蹲下给她换拖鞋。 「哥。」盛书禾大声喊了一声,有些愤懑似的,「我今天球赌输了,祝未宁不让着我。」 被烦得要命,盛彦尧把埋怨的视线投向祝未宁:「你怎么又把他带回来了?」 「她不住酒店,说脏。」 盛彦尧重新回房间,手在没有口袋的睡衣上摸了摸,找不到地方插,他说话缓解一下尴尬:「走的时候记得把床单换了。」 牡丹花,多少有点侮辱他。 回到房间里,邢霄已经睡着了,在感情这件事上,他迟钝得可怕,又或者说在装傻。 盛彦尧蹑手蹑脚,用最轻的动作躺到床上。 刚躺下去,邢霄又贴上来了。 人是睡着的,动作倒是没有一点分寸感,盛彦尧把下巴磕在他脑袋上一会儿后又拉出距离来,他露出一抹微笑,柔和清澈。 「以后不逼你了。」盛彦尧努努嘴,他想让邢霄嘴里说自己爱听的,「不想说就不说了。」 想从邢霄嘴里逼出来点什么话的心思缓缓飘落,盛彦尧的心变得宁静,慢慢来也可以。 冬夜漫漫,盛彦尧有些郁闷。 第二天,邢霄跟律师见面,是盛彦尧送他过去的,隔着玻璃门,只看得到两张一直在说话的嘴。 他不放心,仍然怕会突然出现什么人给邢霄找不痛快,盛彦尧蹲在屋外看了好一会儿,站得腿酸了又坐在车里看,等一个小时后才看到邢霄走出来,跟胖乎乎的律师道别。 眸光往前一抬,看到盛彦尧后怔住:「你在这儿等我?」 「想太多了。」盛彦尧漫不经心摆手,否定道,「我刚好从这儿路过。」 没有深究下去,邢霄自然地掠过:「我先走了。」 「去哪儿,我送你。」盛彦尧忙不迭拉开车门,做出请的模样,挑挑眉,期待地看着邢霄。 坐到后排后,邢霄低头又在看手机,后视镜里的他眉头紧锁,看手机的表情逐渐从虚无到愤怒。 脸上挂不住表情,心里藏不住事情,盛彦尧装作不经意地说话:「今天超市搞活动,你要不去看看?」 「你什么时候缺那点钱了。」邢霄抬起头来。 「我不是怕你赔了一千八百万之后日子入不敷出,都替你想好后路了。」 邢霄白了他一眼:「你少管我。」 「我倒是想管。」盛彦尧呢喃着后半句,声音小得邢霄都听不见,「人家不给机会。」 「神经病。」邢霄再次低下头去,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脸上情绪还是出卖了他,蹭蹭变红的速度,蔓延至脖颈。 看乐了,盛彦尧等红绿灯,有时间看他,往后瞄一眼:「跟律师怎么说的?」 「你问题太多了。」邢霄表面不耐烦,实际还是诚实地回应他了,「违约金少不了。」 那一千八百万,他怎么都要凑出来,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能那么值钱了。 心声下一秒就说出来了,邢霄说道:「我好像也挺值钱的。」 「谁说你不值钱了。」盛彦尧跳脚,一点也不满意这句话,谁的出现都有意义,总要填补一些空白。 「没谁。」邢霄把话全部吞下去。 他想起顾瑞生给他的那张卡,里面有五百万,那傢伙几乎把所有存款给自己了,还是杯水车薪,邢霄也不好意思找他。 把他带回,停车的功夫,盛彦尧踩下剎车,他很严肃地说话:「我宝贝比谁都值钱。」 第二十二章 笨蛋,邢霄想。 这个人从学生时代就是不靠谱的代名词,却还是觉得这句话无外乎是动听的。 说帮他想办法,盛彦尧几天没有影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屋里没有他的声音,十二月的冬夜凉透顶了,吵闹的盛书禾回去了,说是婚期要往后推,哭哭啼啼走的。 哄不乖,祝未宁跟在她身后,解释了什么邢霄没听到,只是觉得风声没了,耳侧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后半夜盛彦尧醉醺醺回来的,邢霄还没睡,他一进屋,整个客厅被煳得全是味道,像泡入味了似的。 走路不稳,盛彦尧晃荡着失了风度,他把遍布霜雪的外套扔在玄关处,手在不住地颤抖,邢霄看过去,他正捏着一张卡。 「我给你都弄好了。」 盛彦尧把卡拍在他面前,一张口全是醉味,他有点想吐,没说其他话,闷头就往浴室里跑,水声停下,盛彦尧裹着浴袍晃悠着走出来,胃里翻天覆地的噁心。 他这些天喝了太多酒,一直在应酬。 从前没放在眼睛里的两千万,突然变成一个压垮自己的天文数字,他每天下班跟着合作对象四处跑。 这些天的酒没白喝,钱确实是筹到了,邢霄没动静,坐在一边打量着那张卡,眉头渐深:「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缓缓靠近他,盛彦尧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坐下,手机里突突一堆信息,丁节恆给他发来了合同,问了又问。 像从前一样略过,盛彦尧盯着聊天列表瞄一眼,把手机放下去了。 丁节恆盯着他的头像看半天,最后发了条语音过来:「彦子,不就两千万嘛,我送你不就行了,真卖啊?」 「你手机一直在响。」邢霄提醒道。 第39页 「不管。」盛彦尧把卡往他面前推,「你先把钱收下。」 邢霄:「我就想问你哪儿来的钱。」 「这很重要吗,你拿着就行了,别问那么多废话。」盛彦尧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压根不准备让他问出点什么来。 空气都快静下来了,盛彦尧还是不打算说话,邢霄套不出来,把卡拒回他怀里:「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剩下的我自己会想办法。」 噁心劲儿太厚重,盛彦尧话痨属性都被酒醉回去了,他跃开话题:「我困了,你好好休息。」 来不及再说话,邢霄看着他进屋,视线掉在卡上,五味杂陈,他没动那张卡,躺着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上午,丁节恆跟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犹犹豫豫往盛彦尧面前介绍,签约仪式如期举行,盛彦尧为表重视,特意做了个头髮,几十年不拿出来的黑西装穿上了。 用盛书禾的话来说,总算是像个人了。 一切按照流程全部安排好了,照旧进行,签了约,盛彦尧劳心竭力设计出来的游戏专利卖出去了。 胃里火辣辣的,还没恢復好,又陪人喝了一顿,盛彦尧开始有点理解他爹打拼的日子有多不容易了,那段他纸醉金迷的时光,也逐渐远去了。 热闹褪去处,丁节恆轻拍盛彦尧的手臂,小声安抚:「彦子,设计那么久的游戏,没轮到自己手上发出,真的不会觉得难受吗?」 盛彦尧笑着,他耸耸肩,难过是有一点,不过跟对邢霄的喜欢比较,什么都成了身外之物:「我是那种人吗,这点小事不至于打垮我。」 「我都给你卡里打了钱了,你非得轴。」丁节恆向来拿他没办法,最后沉默着,拍拍他的手,「你什么时候那么缺钱了,是不是放高利贷去了,咱可不兴做那个啊……」 「怎么会。」盛彦尧难得不跟他呛声,他拍拍丁节恆的肩膀,「我先回去了。」 「回去那么早干嘛,转一场呗。」 「不转了。」盛彦尧说道,「回去给邢霄做饭呢。」 丁节恆那句「你太过度关心他了」被淹没在风声里。 —— 进门就开始吐,盛彦尧松了一口气,看看周围,发现邢霄没在家,应该是去公司或者找律师去了。 抱着马桶,五脏六腑都快被吐出来似的,他稍微舒服了一点,眼侧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你又喝酒了。」邢霄蹲在他身边,「盛彦尧,谢谢你。」 「突然跟我说这些。」盛彦尧扭头看他,「我受宠若惊,你还是收回去比较好点。」 「行了。」盛彦尧拍拍屁股站起来,「两个大男人站在厕所里算怎么回事,出去吧。」 他先出去,邢霄好几分钟才跟上来。 茶几上的卡原封不动躺着,盛彦尧捏起卡:「怎么不收?」 「瑞生借了我五百万了。」 「那能顶什么事。」盛彦尧掰开他的手,强硬地塞到他怀里,「拿着吧,借你的。」 没想过有一天,跟自己作对那么多年的人,会以这般柔和的语气把钱推自己手上,邢霄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半晌,脑袋低下去了。 他觉得失败,一个男人。 什么都没做成功。 「感动了?」盛彦尧撩了撩他的头髮,让他把头抬起来,「自信点嘛,我以前就发现一件事,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够自信。」 他说道:「长这么好看,会跳舞,身材也好,你要是换在别人身上,得偷着乐了。」 邢霄:「我能——」 「什么?」盛彦尧顿住。 「我能不偷着乐吗?」邢霄傻乎乎看着他。 仰头视线碰上,盛彦尧又觉得自己没出息了,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疯狂跳跃,整个人都麻了。 「你别卖萌。」他脱口而出。 邢霄怔住:「我没有。」 「对不起。」盛彦尧牛头不对马嘴说话。 邢霄本来愣住的眼眸变得更加迷茫,他看着盛彦尧啊了一声,大大的问号砸得他说不出话来。 「我以前对你太差了。」盛彦尧顿了顿,「对不起你。」 以前。 他总往邢霄班上跑,趴在门口,恶作剧似的对着他吹口哨,虽然好几次被教导主任抓住后,逼着他在升旗仪式吹了三十分钟,他还是屡教不改。 光是想想,邢霄就觉得这个人有毛病。 「那我也对不起你。」邢霄附和着他的话,「我对你也不好。」 心结被叉开了似的,禁锢彼此的枷锁松动了一点,邢霄又把他的卡放进他怀里:「这个钱,我还是不能拿。」 「我跟你说半天你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盛彦尧说道,「赶紧从那个破地方出来,钱可以再赚,万一哪天屁股开花了看你怎么办。」 「我……」邢霄脸一红,咕哝着,展示自己最后的倔强,「我不一定就是……」 盛彦尧笑了:「不是什么?不是0,你都让我睡多少次了,还嘴硬呢。」 他太直接说出来,邢霄臊得慌,下一秒盛彦尧恬不知耻道:「你这腰、肚子、腿,哪儿像上面那个。」 肩膀挨了软绵绵一拳,把盛彦尧打爽了:「力气也小。」 话说得不好听,却有效缓解了邢霄的无措,最后在盛彦尧哄孩子的攻势下,他可算收下卡了。 第40页 「这才乖嘛。」盛彦尧伸了个懒腰,洗漱好就准备往卧室里钻,没人吵,他扭头,「盛书禾呢?」 「回去了。」邢霄回应道。 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的,盛彦尧都没注意到他妹子已经没在了,那他昨晚上还自然而然躺邢霄被窝里。 邢霄居然没说话。 「你早点休息,攒好精力才方便打官司。」 盛彦尧回到卧室了,他也没睡下,打开电脑看了好一会儿,游戏是他在一年之后设计的,来自未来的设备比较新颖。 盛彦尧又想着,反正从前在他手上也发出去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他刚合上电脑,邢霄敲门走进来了。 手上端着一杯蜂蜜水,拘束地开口:「你喝点蜂蜜水吧,能舒服些。」 「谢谢。」盛彦尧接过来,看着他傻乐。 刚往嘴里灌进去一口,盛彦尧整个人都不快乐了,表情被冻住,嘴巴里全是蜂蜜的味道,放太多了,齁甜。 「很难喝?」 「不是。」盛彦尧莞尔一笑,「蜂蜜水不存在难喝的,就是我们下次少放一点点好嘛,省着多冲几杯,毕竟我们俩都穷。」 就是说他没沖好嘛,邢霄敛了敛眉:「对不起啊。」 「没什么对不起的。」盛彦尧放下了蜂蜜水,抽风了似的,抬起手来捧着他的脸,软糯的触感欲罢不休,两个人都愣住了。 邢霄居然没反抗,盛彦尧在他脸上又待了几秒钟:「我顺手了。」 指尖被邢霄发红的脸烫了烫,盛彦尧勾唇:「现在可以休息了吧。」 「好。」邢霄往外走,别扭道,「那你……晚安。」 「你也是。」 门合上了,盛彦尧心脏狂跳,把手上的蜂蜜水全喝了,他又灌了好几杯清水。 浑身血液放纵,他整个人都是温热的。 晚上还不忘记给趴在被窝里哭泣的丁节恆发消息。 【节恆,我今天碰到邢霄的脸了。】 那边八卦的人爬起来,冲天炮似的大喊,盛彦尧把手机拿开离耳朵远点后,听到丁节恆崩溃的声音:「彦子,我被甩了!」 「你不是早就被甩了嘛。」 「舒锦太过分了。」丁节恆呢喃,「他!居然把我甩了,我是垃圾吗他就乱甩。」 「那你……」盛彦尧不认为他会动什么心思,好心道,「换一个。」 「那你也换一个。」丁节恆反驳,「换个人喜欢,别喜欢邢霄。」 「不可能。」两个人异口同声,电话挂断了,盛彦尧一整天心情都是愉快的,他上号打了一局连环胜的比赛,心情好起来,运气都没那么差劲了。 第二十三章 准备好的官司又推到年后去了,邢霄中途被周天涯不断打电话骚扰,他把人拉进黑名单后,又觉得不解气,干脆把手机关机了,躺在沙发上琢磨着过年该去哪儿。 大雪瀰漫着,已经把地面覆盖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邢霄想,又是一个孤寂的冬天。 最近盛彦尧很忙,白天基本上都不在,等到天黑黢黢的才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怎么关机了。」盛彦尧蹲下换了拖鞋,「刚才楼下可热闹了,还想让你下去看看的,手机也打不通。」 习惯是进屋就先去洗澡,盛彦尧拿了睡衣,长腿一趋走到浴室里,他飞速沖了个热水澡,冒着一身烟雾走出来,都不带歇息一会儿了,拖着个空荡荡的行李箱走进房间。 衣柜被拉开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邢霄绷直了身子。 看来是准备回家了。 想来也对,人家盛彦尧有家人,过年了自然要回去团圆,哪儿可能留在这里跟他大眼瞪小眼,时不时怼几句。 随便抓了几套衣服装好,盛彦尧站立思索一会儿,他探头往外看,邢霄也正在往他这边瞅,一对视上就显得有那么些许尴尬了。 战术性咳嗽了几声,盛彦尧问道:「你要不跟我去我家吧,这几天很热闹。」 「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你的谁。」邢霄摆手拒绝。 「你是我男朋友啊。」盛彦尧抿了抿唇,浅浅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没有开玩笑,很严肃正经,「还是说你准备去给顾瑞生当电灯泡?」 顾瑞生。 想着都打寒颤,邢霄想了会儿,去年瑞生扔下许燃跑过来给他过年,之后回去了,三天没下床,饭都是许燃餵到他嘴里的。 还是不能做那缺德的事。 盛彦尧看他深思的表情就知道什么意思,许燃那个死变态为什么会不喜欢邢霄?不就是因为一个千年电灯泡,夺走了他老婆的目光,他自然不开心。 「东西我都给你收好了。」 邢霄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眉心像被戳了似的发痒,敢情这傢伙刚才收的是自己的东西。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不用别扭,我家人很好相处的。」似乎是怕邢霄会很麻熘地拒绝,盛彦尧搬出了杀手锏,「有书禾在,气氛不会差的。」 邢霄自然是相信盛书禾有那个本事的。 只是过年去别人家,总归不太好。 手上动作还是没有停下,盛彦尧手上正捏着不明物体要往行李箱里塞,邢霄走过来阻止他的动作,不看还好,一凑近,看清楚了。 盛彦尧手上正抓着他的nei裤。 「你变态。」邢霄拨高音量,给盛彦尧耳朵来了寸暴栗。 第41页 「变态?」盛彦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把手往手提,「我不就给你收拾衣物嘛,怎么就变态了,又没摸你屁股。」 从他手上把nei裤抢过来,邢霄拉开衣柜:「我哪儿也不去。」 「又要让我哄。」盛彦尧一屁股坐到床上,床单因为他仓促的一屁股,划拉出层层褶皱,他摊开手,「宝贝你乖点,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只有他不在自己眼前半天,盛彦尧就怀疑会出意外。 经歷过一次失去,他要比从前害怕得多,哪怕面上不表现出来,心上却欺骗不了自己半分。 「我……」邢霄顿了顿,「会很奇怪。」 「没什么奇怪。」盛彦尧看他态度有松动,来了劲,「我家很热闹的,丁节恆每年都在,多了你也无所谓。」 「丁节恆?」 忙不迭点头,盛彦尧说道:「他回家就要被催婚。」 给gay催婚,简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丁节恆能躲就躲,反正有他大哥一家在,他父母也不念叨他,过完年准备个礼物,心意到达就成。 「那你会被催婚吗?」邢霄很小幅度一笑。 「不会。」盛彦尧摇头,「我一个gay,有什么好催的,我爸妈又不是不知道。」 「那丁节……」 「别提他,过来收拾行李。」成功把话题打开了,盛彦尧哄他成功,事实证明是他以前把邢霄想得太难相处,这傢伙其实真的很好说话。 脸冷,冻死了很多人。 「先吃个饭再走。」外卖电话来了,盛彦尧开门去接,倒头途中嘴上说道,「不吃东西我怕你晕车。」 「你怎么知道我……」 「多明显,我又不是瞎子。」盛彦尧打开外卖,香味瀰漫得屋里都是,他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男的晕车呢。」 「那算你孤陋寡闻了。」 其实并不是很饿,又不是拨盛彦尧本就所剩无几的面子,邢霄硬着头皮吃了一大碗饭。 「今天很棒。」盛彦尧鼓励似的说道,「多吃了半碗饭。」 「你先把手拿下去。」邢霄挣红的脸埋下去,盯着桌面发呆,最近盛彦尧跟个疯子似的,总是对他上手。 摸脸拍肩膀摸脑袋,物尽其用,越来越不要脸了。 「我又顺手了。」 「你的台词就是这样。」邢霄闷哼一声。 —— 盛彦尧家在南区,他们俩住的北区,赶回去都要点时间,从后排抓过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盖在邢霄身上,盛彦尧喋喋道:「还要两个小时,你先眯会儿。」 「我不困。」 「你躺会儿就困了。」盛彦尧又问,「要不我给你放安眠曲?」 「不用。」邢霄直视前方,「我怕你睡驾。」 被他逗乐了,盛彦尧侧目,快速看了他一眼:「还挺幽默。」 「所以碰到你这个笑话了。」很好,又开始怼起来了。 干巴巴笑两下,盛彦尧啧啧两声:「看来我们是般配的。」 邢霄:「般配个屁,你胡话说多了小心翻车。」 盛彦尧:「我车技好着呢,不会翻车。」 有一搭没一搭聊会儿天后,邢霄还真困了,等到他睁开眼睛,以为自己被盛彦尧卖到富人区了。 车子直进别墅区,黑夜像白天,光仄在他脸上,盛彦尧熄火:「下车。」 「你是不是记错你家位置了。」盛家破产两三年了,按理来说不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得是从前的盛彦尧才会住的地方吧。 「又想提我家破产的事儿?」盛彦尧耐心解释,「破产了,但是房子还剩一栋,其他房产都抵押赔钱了,这是最后剩下的,我早就已经穷了。」 也不得了了,邢霄腹诽,这也叫穷?! 别墅,又在富人区,终归是值钱的,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 「别傻站着。」盛彦尧为他引路,「现在已经很晚了,我爸妈都睡了,你不用拘束,有什么不舒服的明天又再商量。」 他有私心,把邢霄带回来有两个目的,一方面是担心过年了他会无聊或者出事,另外一方面,盛彦尧认定这个人了,只是想告诉父母,他是用心的。 屋里摆放的家居没怎么变,就是古董花瓶什么的都没了,盛彦尧往楼上走,脚步声很轻,他指了指房间:「你喜欢哪个就往哪儿睡,除了走廊尽头,那个门上挂着恐怖片海报的是盛书禾的房间,其他的都可以选。」 「我睡哪儿都可以。」邢霄小心翼翼看。 「那跟我睡也可以吗?」盛彦尧贱嗖嗖说道。 「不可以。」语速很快,邢霄推开盛彦尧房间的对门就进去了。 屋里长时间没有人住却没有灰尘的味道,打扫得很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房子太大,空旷神怡。 一大清盛书禾就开始喊:「妈,我哥带男嫂子回来了!」 观察入微,祝未宁抬了抬眼镜看向她,无奈地一笑,盛彦尧拿腿碰了碰他:「你瞎了喜欢她,上辈子造孽欠了整个银河系的债吧。」 还好这一嗓子邢霄没听到,盛彦尧暗自松了一口气。 盛家父母吃了早饭就出去遛狗了,总的来说,盛书禾这话落了空,她一扭头就开始赶人:「祝未宁,滚出我家。」 「吵架还没好呢?」盛彦尧不蹚这趟浑水,端着放三明治的盘子往楼上跑,咔嚓打开了门,邢霄早醒了,只是不好意思下楼。 第42页 斜靠着门框,盛彦尧耸肩,挑了挑眉:「宁愿饿着也不下去,这么胆小。」 牛奶还是热的,他递给邢霄,把盘子放下:「不想见人也没事,大年夜我把饭给你端上来。」 「哪儿要那么夸张。」邢霄套上外套,「我下楼去跟书禾打个招唿。」 「行。」盛彦尧凑近他耳朵边,「男、嫂、子!」 脚上传来了剧痛,盛彦尧的哀嚎声响彻云霄,他看戏的妹子一抬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笑完了又开始赶人:「祝未宁,给我滚出去。」 「书禾。」邢霄打了个招唿,「好久不见。」 「嫂子,也没有很久。」盛书禾换了表情,让盛彦尧一度怀疑她喜欢的是不是邢霄。 他最大的顾虑还是出现了,盛书禾最近新买了海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女生,喜欢奇奇怪怪的恐怖海报,拉着邢霄走了,说是祝未宁跟盛彦尧不会欣赏。 两个人一走,祝未宁卸下防备说道:「我听节恆说,你把游戏卖了?」 「卖了。」盛彦尧比划道,「两千万。」 「你疯了吧。」祝未宁着急道,「设计了四年,就这么让给别人代理了?你要是自己开发出来可不止这个数。」 盛彦尧回復道:「着急用钱。」 祝未宁:「你欠高利贷了?」 跟丁节恆一个死样,盛彦尧拐了拐他:「不是,邢霄要离开那个舞蹈室,需要一千八百万。」 他加重了语气:「我想让他早日脱离苦海。」 第二十四章 「哥,想不到啊。」先下楼来的盛书禾摇摇头,把话全听进去了。 下楼没有个脚步声,跟个幽灵似的,盛彦尧拍拍祝未宁的手臂,埋汰起自己家的妹子:「你以后结婚说盛书禾的坏话的时候记得看看周围。」 「我不说书禾坏话。」祝未宁扮猪吃老虎,眯起来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后来的邢霄看他们说得差不多才上前,别人的气氛太,他又融入不进去,担心打断了让大家舒服的氛围消亡掉。 「别傻站着了。」盛彦尧看见他,指着面前的咖啡,刚磨好,「丁节恆从国外带回来的,尝尝看。」 没记错的话,邢霄喜欢喝,盛彦尧反正对苦了吧唧的东西没有意思,咖啡豆是丁节恆带过来当红包使的,没煮好,喝下去味道苦不苦酸不酸的,很奇怪。 「好好的咖啡豆到你手上都不能用了。」盛书禾抱怨几句后,又想起来自己刚才的事,目光立刻回到了祝未宁身上,「你是真打算在我家过年?滚出去。」 「怎么跟你嫂子一样呢。」祝未宁看向邢霄,当初住在盛彦尧哪儿,他没少听到邢霄对盛彦尧说滚字,看来兄妹没有壁垒,一个说一个被说,本质都一样。 「我不是……」邢霄弱下去的声音最后被这俩人的争吵埋没掉,准确说是盛书禾一个人在生气,祝未宁在哄,盛彦尧在看戏。 吵架这方面无论是盛彦尧还是祝未宁都吵不过他这个妹妹,求助的视线最后回到了邢霄身上:「嫂子,你劝劝她,我爸妈让我过来接人,我要是不把这小祖宗带回去,这年是不用过了。」 「谁要跟你回去!」盛彦尧转头勾着邢霄的手臂,「嫂子,我跟你说……」 一边说,她一边把邢霄往楼上拉着走。 那句「我真不是你嫂子」刚要出口,邢霄又憋回去了,现在好像是的。 求助失败。 盛彦尧耸耸肩:「我帮不了你,谁让你给她准备惊喜不说清楚。」 「说出来还能叫惊喜吗?」祝未宁嘆气。 公司特地去请了定居海外的设计师给盛书禾准备婚纱,祝未宁让秘书试了一下尺码,被看到了。 跟盛书禾讲不好了。 楼上的门砰的一声合上,盛书禾瘫坐在地上,满墙壁的恐怖片海报配上他幽怨的样子,视觉传达效果非常不错。 邢霄蹲下,耐心问她:「怎么了?是小祝对你不好。」 她摇头。 「那是……他找别人了?」邢霄试探道。 「不是,他没那个胆子。」盛书禾说道,「嫂子,我不想结婚了。」 「怎么又不想结婚了?」邢霄看人还是准的,他看得出来祝未宁是真的很喜欢盛书禾。 「就是觉得结婚好像不好玩。」 邢霄笑笑,原来是个恐婚的小女孩罢了。 「嫂子。」盛书禾吐槽了一堆后,小声问道,「你喜欢我哥吗?」 犹豫了很久,邢霄也没再纠结嫂子这个称号了,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捋了一遍,还有一些说出来都没人信的时光重重叠叠,最后得出结论。 是有感觉的。 是喜欢的。 也是不敢触碰的。 「有。」最终化解成一个字,他承认了,「书禾……我其实……跟你哥在一起了。」 「那就好。」盛书禾拍拍屁股起身,居然没有震惊,「你试一下嘛,我哥这个人只是看着像个二百五,他其实真的挺好的。」 我知道。 邢霄轻轻地动了嘴角,门开了,楼下已经很热闹,盛家的父母,两个邢霄不认识的,很有气质的老人,还有中间嘴甜哄人带来了一堆礼物的丁节恆,盛书禾没在,被祝未宁扛走了。 一滴水坠落,穿透了石块,没有人活跃气氛了。 第43页 下一秒邢霄知道自己多想了,这气氛压根不需要有人特地搞,盛彦尧在热闹里抬起眸光,往楼上看去,他带着比任何时候都柔和的笑容唿唤道:「你别傻站着,快下来。」 很早就打了预防针,盛彦尧家里人都没有多大反应,就连他爷爷奶奶都没觉得孙子喜欢男人有什么不对劲。 饭菜有专门的人来制作,屋子里一直保持着热热闹闹的气氛,邢霄忽然发现,他预料的,盛彦尧家破产,本该是生活质量掉下阶层。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这家人看着依旧是上层的人。 又或许是自己实在住在最低处,所以看仙人掌都已经生出了通天的枝干。 饭菜九点上完了,海鲜居多,颜色看着倒是鲜艷,邢霄拘束地吃饭,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 盛奶妈盯着他看,连连说道:「难怪我们家彦子喜欢男孩子要带回家来,这长得多好看吶。」 邢霄,盛彦尧:「……」 真正意义的表白倒是没说出来,让他奶奶那么轻描淡写给带出来了,两个人脸都红,盛彦尧别别扭扭:「奶奶你别瞎说话。」 「我怎么瞎说了。」盛奶奶饭也不吃了,推了推老花镜把手机翻出来,从家族群里把盛彦尧发的那句发疯语录念出来了。 「大家做个心理准备,我要带对象回家了。」 邢霄扯扯嘴,有点尴尬。 更觉得奇怪的是,平日里对自己嬉皮笑脸的盛彦尧,在家里居然会害羞。 稀奇事儿。 盛彦尧千年不变的厚脸皮,破天荒,刷一下红了。 「奶奶,你别瞎凑热闹。」丁节恆转移话题,把重点往自己身上拉,「看我,奶奶,我也喜欢男的。」 「怎么全是gay啊。」盛奶奶口无遮拦,饭桌上再次安静了。 邢霄差点让老太太逗笑了,憋得辛苦。 大家都没吃多少,下桌很快,只有盛彦尧一个人,筷子就没停下过,一直在加饭,撑下了四碗后,他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屋外震耳欲聋,烟花爆竹声响彻云霄,把黑洞洞的天炸成了彩色,长辈小辈分门别类。 盛彦尧拍拍肚子,腹肌还在。 他往邢霄面前站,询问道:「出去看看吧,隔着玻璃和亲身看不一样。」 「好。」邢霄跟着他出门,盛彦尧说消消食,带他在游荡了一圈,头顶的彩色映衬在脸上,盛彦尧把手往身后背紧张拘束地额了好几声。 「你有想说的就说。」邢霄顿了顿,「我可以分一点耐心。」 「只分一点吗?」盛彦尧探他的底。 「看你表现。」邢霄加快了步伐。 那个已经不算秘密的喜欢被烟花推得飞向夜空,碎碴子扑了一地,最后告诉全世界,盛彦尧喜欢邢霄。 邢霄……也喜欢他。 —— 走了半小时后,风声大起,盛彦尧想继续走下去的心思停了,他拽住邢霄:「回去吧。」 「我想吹会儿风。」拒绝他的提议是一回事,邢霄倒是没松开他的手,指尖触碰后穿透过来的凉直通心门。 「手那么凉还吹风。」 难得,邢霄跟他来了句玩笑:「因为我是个高冷的人。」 「是挺高冷。」盛彦尧心里默默说道,所以我需要追好久。 心脏扑通跳,每期待一次邢霄把视线放在他身上,盛彦尧就开始担忧以后,怕他出现意外。 「打个商量。」盛彦尧跟他说道,「你以后有事都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你——」邢霄愣住,心头一空,心跳漏了半拍似的,话都没利索的结束,耳朵边多了道朗润好听的男声,商量的语气。 「把我设置成紧急联繫人?」盛彦尧挑挑眉,「好不好?」 手已经去顺邢霄的手机了,他用了点不地道的手段,趁其不备,扫脸开了锁。 一看备註,得逞的笑容立刻被压下去了。 ——二百五盛。 「就不能换个备註?」盛彦尧说着,又说了句算了,补充道,「有备註就行。」 把自己弄成紧急联繫人后,盛彦尧心满意足把手机递给他,一转头,两个人已经脱离轨道,从别墅区走到了繁华的街道。 人群里都是欢乐气息,盛彦尧捏了捏邢霄的脸,把他的嘴角提上去:「你一直不爱笑,保持一个表情脸都要僵硬了。」 「我不僵硬。」邢霄表示不服气,「我没整容。」 「知道你长得好看。」盛彦尧宠溺一笑,手在邢霄脑袋上摸摸,有些理解为什么祝未宁喜欢摸书禾的头髮了,这几乎是生理上的习惯。 哪怕被摸的那个人不喜欢。 「你别摸我头。」邢霄说,「摸脑袋会倒霉。」 「不会的。」盛彦尧哄小朋友一般,声音轻飘飘的,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红包往邢霄掌心里按,「收了我的红包,我宝贝来年就不倒霉了。」 来年。 所有对邢霄不好的,都会消失的。 落在手上的红包还带着盛彦尧的体温,邢霄忽然说道:「那我可以要根仙女棒吗?」 「给你买一把。」盛彦尧还真大步飞进了旁边的烟花爆竹店里,抓出来一大把仙女棒递给邢霄。 好多年前,邢霄跟妈妈提过这个要求。 他说想要一根仙女棒,一根就可以。 第44页 妈妈说,那是小女生玩的,我们霄霄不做娘娘腔。 小邢霄不知道娘娘腔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自己偏柔和的性格,好像让妈妈不喜欢了。 那根贯穿着他整个童年的仙女棒,在盛彦尧上手,形成了一个闭环,他过了个很开心的年。 盛彦尧看着他笑:「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陪着你。」 第二十五章 午夜过后,街道依旧热闹,盛彦尧精神抖擞没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邢霄走得腿疼,抬头瞄向他:「能送我回去吗?」 「去哪儿?」盛彦尧正拍照拍得起劲,邢霄就没碰到过哪个男的会如此热衷于记录生活。 「回去,回我们住的那儿。」 盛彦尧把手机收回揣兜里:「你今晚上不在我家待着?还有人呢,走了不太好,留下来可以吗?」 他嗯了一声找确定,邢霄低低埋下的脑袋不愿意抬起来,他压抑了好半天才点头,一个家里人太多,他会觉得别扭,更何况某种意义算来,盛彦尧还是他的追求对象。 家里人都睡下了,灯全关下,盛彦尧转头看着心事重重的邢霄,被揭穿自己喜欢他的事情就那么让人苦恼吗?盛彦尧无奈嘆息摇头,看着他问:「要洗澡吗?」 逛了一圈,身上都跟被烟花腌入味似的,邢霄点点头,过会儿勐然看向盛彦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率先开口:「睡衣我有好几套,上楼去,我拿给你。」 棉质拖鞋轻轻拍打在台阶上,盛彦尧走得很快,身后的邢霄不知道在想什么,速度慢吞吞的。 「想什么呢?」 邢霄摇头:「没、没呢。」 「你今天奇怪得很。」 「哪儿奇怪了。」邢霄站在台阶上回他。 盛彦尧把人抓过来,让他加快速度,嘴巴又忍不住在回房间的路上嘀咕:「被我带回家是那么拿不出手的事吗,所以要一直发呆。」 邢霄顺利被拉回神:「我没有。」 「怎么没有。」盛彦尧振振有词,「你好像嫌弃我。」 他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把人拽进衣帽间后,手指碾在一堆睡衣上:「你看看喜欢哪一套。」 家里太大,每个人都有单独衣帽间,盛彦尧鲜少回家,衣服没有盛书禾那么多,邢霄在花花绿绿的睡衣里,终于抓出了一套全黑的:「就这个吧。」 他刚要进浴室,又犹豫道:「会不会把其他人吵醒了?」 「不会。」盛彦尧笃定道,「隔音效果很好,干什么都听不到的。」 他迟疑一会儿继续补充道:「你要是不放心,来我房间洗也可以,我屋里有浴室。」 最后还是进的盛彦尧房间,屋里很宽敞,像个三室一厅的小户型房子,浴室的水流声哗哗响,盛彦尧打开电脑正坐在桌前做文件。 他准备存点资金做游戏。 设计四年的手游卖了之后,灵感都枯竭似的,他正撑着手思索接下来的打算,浴室里水声停了,邢霄站在他身后问:「我洗好了,你要去洗吗?」 他听到声音后回过头去,视线别扭地回归自然,不同身高体型,邢霄又偏瘦,睡衣开了个大口垮在胸前,薄肌悄无声息漏出痕迹。 裤腿很长,哪怕邢霄的比例很好,腿长也没有拿捏住裤子,被卷了一折,盛彦尧看得心猿意马,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当人。 「那你赶紧休息。」盛彦尧合上电脑往浴室走。 重重唿了一口气,邢霄如释重负从他屋里走了出去,他摸黑开口,黑暗里跟一个叼着个鸡腿啃的男人碰面。 两个人都尴尬地盯着看。 随即丁节恆拍开过道里的灯,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晃,指着盛彦尧的屋子:「你们、这是……」 「你多想了。」邢霄走回房间,片刻后,丁节恆冲进了盛彦尧的房间。 只是粗略沖个凉的盛彦尧已经换上睡衣躺在床上了,门砰的劲开,丁节恆怪叫好几声,连续说了三四个卧操后口出狂言:「彦子,你把他给操了?」 「你说话别那么粗鲁。」 丁节恆坐在旁边:「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你们俩会成为这种关系。」 「哪种关系?你别瞎起闹。」盛彦尧睨向他,看傻子似的,「好吧,其实是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丁节恆高声道,「他穿着你衣服出去的,不是!你这个人怎么不给清理的,提上裤子就赶人走,我真是看错你了。」 「滚出去。」盛彦尧懒得跟他说话,拿起手上的书往丁节恆身上砸。 把话痨子赶走,盛彦尧腾出来的手伸到床头柜的抽屉里,红宝石戒指还安静地躺在夹层,他把戒指拿出来比划着名。 后半夜听到有声音。 门开了,灯也被拍亮了。 邢霄穿着他的睡衣,往下看居然没有睡裤。 「我一个人……睡不着。」邢霄咬咬牙,朝他走近,掀开被子抓住了盛彦尧的命脉,头一次那么主动,「你不是说这里隔音特别好吗?」 他在盛彦尧怀里乱了唿吸:「真的……真的听不……见吗?」 「不骗你。」盛彦尧本来就没有睡意,手拍拍他,「宝贝,说句好听的,这儿没人听得到,叫出来……」 邢霄有些后悔主动钻他的被窝了,他嘴硬,愣是什么都不说,手捂着嘴,顾及在别人家,生怕被人听到什么声音。 第45页 盛彦尧乐呵了:「老婆,别怕,没人听得到,只有我想听。」 「我……我不会……」 「那我教你。」盛彦尧字正腔圆,一字一顿,「老、公。」 「说了不会。」邢霄一巴掌唿在他脸上,「你专心点。」 「我一心二用不行?」 邢霄是被他抱去清理的,盛彦尧一边给他倒水,一边拿东西给他,掌心一凉,落下了一枚红宝石戒指,戒指是传给儿媳妇的,到了盛彦尧这一代,儿媳妇就是男的了,压根戴不上。 包裹着戒指的手捏得紧紧的,盛彦尧合上他的手掌:「改天把它弄成项鍊给你戴上。」 年后开庭。 刘林妍被周天涯压榨侵犯的事实摆上了台面,被做了手脚的录音本源找到,舒锦作为证人出现。 当天送外卖,正巧在包房里碰到,随意录了个像。 帮了盛彦尧大忙。 周天涯送进去了。 盛彦尧在屋里等了邢霄一晚上,直到上午十点,他睡了一觉起床,愣是没看到邢霄的影子。 自己也不是个没事做的,他只能带着困惑走出门,最近有个舞蹈少年杯举办在海外,好久没去舞蹈室的盛彦尧愣是被其他人催去等着。 需要从中找出最厉害的学生,小孩那个班都在凑热闹,吵得他快耳鸣了,盛彦尧捂着耳朵,一掌拍在桌子上,随即假模假样吼了一嗓子「安静」。 可算是没有吵闹的声儿了。 盛彦尧坐在裁判那一排中心位置,专注到十几岁少年们的动作上,他没走神,越看越满意。 这帮孩子无疑是挺可爱的,只是道馆确实是要卖掉的。 几个回合下来,基本上让谁去参加少年杯就有了大概。 盛彦尧在舞蹈室忙了一天,光是联繫做队服订酒店都用了点时间,跟家长的沟通,累得他一度觉得自己体会了高中班主任的辛苦。 当即给人打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去慰问说句好话。 电话挂断,班主任都是懵圈的,还以为盛彦尧有什么想不通,破天荒跟他说了很多心理方面的话,确定只是单纯的问候才放心。 盛彦尧仰头,长吁一口气,把烟叼进嘴里,都没来得及点燃,道馆外已经赫然站着个熟悉的人。 哪怕身材各项体徵都像邢霄,盛彦尧还是认出来了,那个人是顾瑞生。 两个人并排坐着,顾瑞生看着他问:「我联繫不上霄霄。」 顾瑞生看着盛彦尧就生气,瞬间炸毛,噼头盖脸把他一通骂:「你不是他男朋友吗?你怎么不看着他,他昨晚上就联繫不上了。」 「什么!」盛彦尧手上那根像装饰品烟掉在了地上,他看着顾瑞生,不确定地问,「昨晚上?」 他睡着了,想着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应该是不会出事的,一时大意保不齐就出事儿,盛彦尧着急忙慌起身。 一般情况下,顾瑞生是不会跟他有联繫,突然来找他,看来邢霄确实碰到的事儿有点严重,他不说话,盛彦尧更着急了。 心头闷着沉重的火气,盛彦尧握紧的拳头快把他狂躁的心跳按碎掉,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邢霄到底去哪儿了?」 「还在找,你问干嘛,我又不是他男朋友。」顾瑞生嗤之以鼻,「还不赶紧找。」 周天涯那件事刚过,盛彦尧太过放松警惕了。 他只想着树倒猢狲散,出来指证周天涯骚扰的人比比皆是,最新的热搜榜单上,光是从这个公司出来的练习生都有几个出来指证他的「丰功伟绩」了。 周天涯成了过街老鼠,会不会临走还不忘记咬一口邢霄? 把头垂下去,盛彦尧抱着脑袋狂躁揉了好几下,越想越乱,自己简直是疯了,周天涯明明已经进去了。 装不下去了,顾瑞生噗嗤一笑:「行了,他没事,给你准备了惊喜。」随后递过来一个视频。 开局,邢霄浅浅的唿吸声在耳朵里迴荡,他小声吹一口气,紧张到骨头里的声音翻起的水花太小,砸在盛彦尧心头的酥酥麻麻却是双倍的。 「对不起。」邢霄囔嚷道,「这次我骗的你。」 邢霄坐在椅子上,终于有了笑容,像被人拼凑好的石雕有了生命鲜活的反应,眼睛湿润,他轻轻摸了摸:「盛彦尧,你现在应该是在哭。」 第二十六章 盛彦尧听他的话,眼睛确实是红的,有点想哭,他喜欢很久的人,现在在给他录表白的视频。 情况都是好的。 一切都是好的了。 邢霄说不了煽情的话,从他身后走出来,抱着一个便当,工具人顾瑞生离开了。 「宝贝?」 安抚着他把饭吃下去,邢霄怕他嫌弃,说道:「这次一定是好吃的。」 盛彦尧在心里嘆了口气:「为了给我做顿饭,手都烫到了,起泡了。」 「不疼的。」邢霄摇头,「我学了一天。」 「难怪我联繫不上你。」盛彦尧终于先开口说话。 「盛彦尧,我准备……重新跳舞了。」他小心问,「你能陪我吗?」 太过欣喜,盛彦尧愣住,只是一时半刻,邢霄以为他不愿意。 「那我自己去。」邢霄不听话往外走,最后被拦着,人是没走成功,盛彦尧,抿着唇一声不吭打量他的情绪变化,最终,有些紧张地摸摸邢霄的手,「想好了吗?」 第46页 邢霄放弃跳舞,只是因为被母亲嫌弃太娘。 他心头一直都有一根以前以为拔不出来的刺,直到有盛彦尧陪伴,那个愿意为了他把辛苦设计的游戏卖掉的人存在。 他也想拾起梦想,做自己最初就想做的事。 难得,邢霄坐得很乖,两腿搭在盛彦尧腿上,抬头看着盛彦尧的眼睛:「我没事的。」 「傻子。」盛彦尧站起来,回了他一句,「不用跟我解释。」 邢霄看着他,没说话,木着脸眨巴眼睛,他撇撇嘴不安道:「我怕你嫌弃我,网上都说我是有人帮助才成功。」 「怎么会,又多想。」盛彦尧笑笑,「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评价你的人生,包括我,霄霄不是一无是处,你跳舞很厉害,在网上火过很长一段时间,你凭藉自己的努力,把一个个没有背景的艺人扶上去,成全别人的梦想。」 他收回手按在邢霄膝盖上,继续说道:「成全别人了,这次该成全自己了。」 「真的?」邢霄瞳孔暗沉沉的,「你骗人。」 「才没有。」盛彦尧求生欲很强地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他抿了抿唇,低下头去指着面前的便当,「餵我吃怎么样。」 邢霄很听话地给他餵饭,小心道:「好吃吗?」 「好吃。」盛彦尧点头,「我觉得咱们家以后让我做饭更好。」 「你嫌弃我?」邢霄脸一黑,看着他。 「我哪儿敢。」盛彦尧嘟囔道,「好不容易操到手的媳妇儿。」 「盛彦尧!」邢霄一拳砸在他身上,「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回家以后我会更不要脸。」盛彦尧看着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今天我想玩点不一样的。」 「谁说要给你玩了。」邢霄抬起双手作势要抱他,盛彦尧刚想回抱,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你脑袋里就不能装点干净的东西。」 「我脑袋里只有你。」盛彦尧补上,「最干净。」他顺势,趁热打铁问:「那你愿意跟我出去吗?」 「去哪儿?不去。」又被他无情拒绝了。 「你是不是对我还有敌意。」盛彦尧舔了舔唇,「我都那么用力靠近你了,邢老师,放个水呗。」 邢霄后期在医院做復健。 小雨点淅淅沥沥,外面雾蒙蒙的,下雨天出去逛的病人很少,盛彦尧不知道哪儿给人借了把伞,愣是把邢霄拖出去了。 空气清新,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眉目还是悄悄地软下去了。 出来逛逛总归是有好处的。 卖糖葫芦的大爷路过,脚边正埋着几个小孩,邢霄目光一滞,快速移开了。 「病人吃什么糖葫芦。」盛彦尧看透他,把伞放在他手上,一熘烟冲进小雨里,拿回来很大一串冰糖葫芦,「小孩爱吃的玩意。」 邢霄死死盯着,嘴硬道:「我又不吃。」 「我也没说要给你。」盛彦尧嘚瑟着咬下去,「不都说了嘛,病人别吃。」 「我自己能买。」 盛彦尧往他面前挡住不让走,不稍片刻,卖糖葫芦的大爷走了,邢霄生闷气往回走。 惹过头了,小气鬼生气了。 「我逗你呢。」盛彦尧往他面前递,「真生气了?」 他乐了:「邢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气,跟个孩子似的。」 「你恶不噁心。」邢霄做出反胃状看向他,总觉得拿孩子来形容自己实在是奇怪得很。 反正他是不认可的。 雨变大了,盛彦尧环住他的胳膊:「待会淋雨了,赶紧走。」 脚腕疼,邢霄速度太慢,等不及,盛彦尧后背一曲,勾住他往背上带,把人背进去了。 背上传来邢霄没放什么力度的拳头,他觉得太丢人:「你放我下来。」 糖葫芦沾了雨水让盛彦尧扔了,到底是没进邢霄嘴里,他也好像忘了这茬似的。 顾瑞生忙完了又往医院里跑,许燃没拦住他,跟着来的。 「霄霄。」顾瑞生性格软和,一进门就开始哭。 邢霄伸手:「怎么又哭了,我这次不是生病,也没受伤,就是给腿做復健呢。」 —— 他们说话,盛彦尧不参与,他菸瘾犯了,往吸菸室走,刚吐出来一口雾气,又烦躁起来,戒了的烟又抽回来了。 喜欢的邢霄又在医院了。 他正郁闷着,吸菸室被推开,许燃冷着一张俊俏的脸走进来,他们大学在一个学校,只是不是同专业,难以碰到,大部分时间是在别人嘴里听到对方。 不熟的人向他伸手:「陪一根。」 盛彦尧乐出声:「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中二。」 「你对中二有误解。」许燃言归正传,「好好照顾他,我要带瑞生离开。」 男朋友光顾着照顾其他人,他是一百个不满意的。 「去吧。」盛彦尧敷衍了一嗓子后,许燃真就走了,门还没来得及被他打开,他扶着把手说道,「你把邢霄带远点,少让我家瑞生跟他混在一起。」 盛彦尧若有所思,得。 知道了,这是醋罈子翻了。 许燃到底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等不了几分钟就以自己头疼这种拙劣的藉口催促顾瑞生离开了。 床头柜的开水凉下去很多,邢霄端着杯子正在吃药,盛彦尧站在门口看着他,忽然戏精上身开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第47页 「……能是什么关系。」邢霄扭开脸不看他,视线不自觉转移。 他是心虚的。 「霄霄。」盛彦尧在他眼里说了莫名其妙的话,「你还没正式给我个名分。」 「你别说这个。」 「可是我想听。」盛彦尧拔高了音量,随即凑在他耳朵边,委屈兮兮,「就叫一声老公好不好?我听丁节恆说,舒锦叫得可好了。」 「我又不是舒锦。」抿了一口热水,他垂眸,「这辈子都不可能叫出来。」 话题乱转,邢霄心头都是麻的:「你别动。」卸下防备,邢霄眼眶略震惊,「我现在还是病人。」 衣服被扯破了,盛彦尧把病房门关上,没动他,只是凑近道:「我听说跳舞的人穿女装会特别好看。」 走投无路,邢霄被他的目的盯得哑口无言:「我是男的。」 「我又不会嫌弃你,就穿一次,我听说舒锦穿得可好看了。」盛彦尧笃定,把他的心意硬生生都挖出来了,「我老婆穿着肯定比他好看多了。」 他这个称唿刚出来,邢霄显然是愣住了:「你叫我什么?」 「老婆不让叫。」盛彦尧瘪嘴,「让我有点伤心啊。」 邢霄被他说得无处反驳:「你有病。」 「你就当我是有病吧。」盛彦尧一条道走到黑。 是劫后余生,是想念,是想要霸占拥有。 「有时候觉得你很奇怪。」邢霄看向他,「觉得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很奇怪吗?当初何此越不也喜欢你。」 这个名字过去时间很久了,邢霄刚开始听到,没想起来,他愣了愣:「谁?」 「你可真是让人伤心的一把好手啊。」盛彦尧连连嘆息,「他要是知道你那么快忘了他,得哭死吧。」 何此越是盛彦尧高中喜欢的人,也是他们矛盾激发的最初一片雪花,直到后来跟邢霄习惯性摩擦,他们都快忘了是因为什么看不惯对方。 「有点印象。」邢霄道,「长得挺好看的,要不你怎么喜欢他呢。」 想起来了。 盛彦尧不好意思挠挠头,他就不该主动提这个人,自己被自己将了一军,该! 「也没有很喜欢。」盛彦尧赶紧把这个名字打开,「我现在喜欢你。」 他说:「霄霄别躲我。」 被顾瑞生这么叫已经习惯了,只是从盛彦尧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人觉得奇怪不适应,邢霄支支吾吾好半天,什么话没说。 「又不理我。」盛彦尧嘟囔,「你这个人啊,老是爱装死。」 「我没装死。」 「那你在想什么?」 邢霄说道:「我在想——」他顿了顿,「盛彦尧是个笨蛋。」 「嗯。」盛彦尧点头,「要是不笨,怎么会那么晚发现你才是最好的。」 「肉麻死了。」邢霄歪开脸不理他。 「我哪儿肉麻。」盛彦尧表示非常不服气,「我对其他人可从来不肉麻。」 「那……」邢霄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全校出柜说喜欢何此越的是谁?」 「你怎么能提自己的情敌呢。」盛彦尧嘚瑟不起来了,还有点儿心虚。 「我没情敌。」邢霄矢口否认,「而且不好意思……何此越喜欢的人是我。」 「你这人……」盛彦尧哎了一声,「算了,不跟你吵,毕竟你是我男朋友了。」 —— 邢霄功底强,上手非常快,有知名度仅仅用了一年,拿了好几个奖项,是天赋型选手,至少在他这个年纪,很少有那么厉害的。 盛彦尧表示满足。 老婆自从重新拾起舞蹈后,腰更软了。 盛彦尧的游戏走上正轨,他从舞蹈室退出,让别人成为一把手,自己美美做幕后,最后一支舞是为邢霄而编撰,喜欢的人在台上翩翩起舞。 盛彦尧得意劲儿一阵一阵的,还不忘记埋汰丁节恆一年了仍旧没有追到舒锦。 这傢伙过去玩得太厉害,让人没有信心,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乞是一朝一夕建立的。 舞蹈大赛过后,邢霄拿了个冠军,回家就往盛彦尧怀里扑,他还没坐热乎,盛彦尧不知道从哪儿抓出来一套女装晃了晃:「答应我的女装,是时候换上了吧。」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到底是没用。 盛彦尧把他往浴室里拖,雾蒙蒙的,邢霄被靠着墙,冰冷感激得他颤抖,衣服到底是换上了,盛彦尧嘴里嘟囔着:「学舞蹈就是不一样,软得要死。」 「你ta妈滚。」邢霄有点后悔了,就该别理这个畜生。 盛彦尧越发嘚瑟:「是畜生你也是我的了。」 盛彦尧话里有话,邢霄推推搡搡,最后没劲儿了由着他,嘴上说着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威胁:「你要是敢再废话,我就跟你分手。」 耳朵边灌进了很轻的一句话打断他的思路:「霄霄,我爱你。」 邢霄早没了力气,在虚浮里回应他:「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