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苍生》 第一章——梦醒时分 “这是哪?” 一血色模糊的空间里诡异的传来一声孩童稚嫩的言语,可没有人答复。 滴答—— 滴答—— …… 不知何来的血色液体粘稠在空间的上端,缓缓的滑过模糊不堪的墙壁,滴落在这死寂的空间,泛起阵阵回声。 “有……有人在吗?” 孩童有些恐惧,尖锐、慌张的呼喊声掩盖了空间的寂静。 但,还是没有回应。 突然,在那血色的深处,依稀传来一阵脚步声。 嗒—— 嗒—— …… 步伐越来越沉重,一步步逼近童声传来的方向。 孩童已经害怕得不敢发不出一丝声响,那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像是即将被混沌所吞噬的恐惧,令孩童的身躯只得不禁颤抖,唇色的苍白如同一具已经死亡的驱壳,只得煎熬的聆听死神步伐的越来越近。 正当脚步声即将逼临孩子身前之时,声音,突然消失了,这个血色模糊的空间再次回到最初的死寂,如同被世界所抛弃般的血色朦胧,再次接管对孩子施加着恐惧。 孩子没有停止颤抖,只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血色,扩散的瞳孔透露着如同黑夜的老鼠被世人所发现般的绝望,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你醒啦。” 一声软弱无力的语气从孩童的眼前传来,这低沉的言语在此时显得无比的可怕,孩童的身体慌张的往后不自觉的退躲,而视线,依稀看清在血色里的一对紫色瞳孔。 三更夜。 瑟瑟凉风卷着几缕晚秋的寂寥,抚过这名为“安台”的耕种村镇,房梁上的瓦片伴着时间的蹒跚,也刻上了浅薄的青苔,早已没有曾经的繁华,多了的,是人走茶凉的悲伤。 江桥上,一青年俊生仰卧在桥沿上,任凭夜半的秋雨连绵肆意的撒在脸上,望着江畔两岸的昏暗轮廓,左手拖起一坛已经快饮完的俏佳人,伴着几分雨露,惆怅的灌入口中。 一人一壶酒,可能是他摆脱噩梦最无奈的方式吧。 自打记事以来,那个噩梦反复出现在原本应安然入眠的夜晚,无数次被那一双可怕的紫色瞳孔所惊醒,无法言喻的恐惧、无力感,像是被周围的血色一点一点的吞噬。 又或者说,是被血色所抛弃。 噢—— 伴着鸡鸣,早起的村夫已经带好中午的干粮粗酒,以及肩上的锄头,三三两两路过桥上,见怪不怪的看着桥沿上睡着的青年俊生,笑着喊道: “慕枫娃,莫睡啦,已是过五更咯” 这个叫慕枫的青年俊生还睡眼惺忪,只是伸了伸懒腰,木讷的望着江际的水天一线,待光轮从隐约,直至完全显现并倒影在江面,才伴着路上依稀行人走回家。 于往常一样,喂了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上笼子里的小雀,打扫完地上的落叶,正准备到先生的房门打扫时,突然听到屋子里头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 “二哥,已经三十年了,家主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心里一直愧疚着当年那件事,有时看着家主一个人在您的房间里坐着,一待便是一天,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强忍着酸楚接着说道: “是,宗里那些个该死的老顽固辜负了您,可家主也是没有办法,他的苦衷您又何尝不知呢!” “是啊是啊……” 一略带沙哑的中年男声复议着女子的话,说道。 “虽然先生您是外宗之人,可家主从来没有顾忌这些,把您当做自己亲兄般对待,您……” “够了!” 先生被那中年男子刻薄的字眼所激怒,气愤的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道。 “直至现在,口中还满满本宗外宗之别,难道外宗的人真的低你们一等不成!” 咔嚓—— 慕枫从未见过如此气愤的先生,潜意识的退后几步,不小心踢翻了旁边的扫把。 “谁!” 那中年男子带着杀气的冲破房门,眨眼之间已经将慕枫按倒在地,双手紧紧握着慕枫的双臂。 正当中年男子准备废其双手时,只见坐在轮椅之上的先生身上缠绕着淡蓝色灵魄,以汇聚着三成灵魄的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咄咄逼人的气魄让中年男子下意识松开双手,背上莫名多了几道冷汗,不觉颤抖,气氛也随之降到了冰点,而那女子,只得一直无奈的摇头。 “这是我的弟子,姓慕,外宗的慕” 说完,先生拿起桌子上的笔,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写下几行,递向女子。 “四妹,将此扇交给他,你们可以走了” 女子恳求的眼神望着先生,可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只能失落的接过那把折扇,不带半刻停留的离开,慕枫望着两个狼狈离去的身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有些怨念的朝先生抱怨道: “先生,您哪来的这么粗俗的朋友啊,您瞧我这胳膊,都快被拧断” 先生看着眼前这怄气的孩子,情绪也缓和了不少,眼角多了祥和的柔意,摇着轮椅行到慕枫面前。 “行啦小枫,走,陪我出去外面走走”。 ——卖包子了,新鲜出笼的包子了 ——客官,来二两小面试试不 ——让一让,让一让 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晨早的市集满是江南烟火的气息,也是这乡村最热闹的时分。 慕枫慢慢的推着轮椅上的先生,步过匆忙的早市,路过昨晚的江桥,来到离乡里不远处的梅林,即便还没到冬季,可还是有迫不及待的梅花,偷偷抚摸这个世界。 慕枫的脚步停在了溪边刻着“芳北”的石头旁,先生擦拭着字上的尘土,口中略微有些惆怅的轻声呢喃着。 “芳红度寒过,北国有故人” 直到一阵秋风停后,才渐渐缓过神来,看着脸上永远挂着玩世不恭笑意的慕枫,眼角有些红润。 “小枫,其实你不必揪着过去的事,你还尚小,以后路还长” “先生,您说的我明白,可在这卑微的世道,又有几人是在为自己而活呢?” 慕枫脸上还是挂着一贯的微笑,说道。 “先生,早上那两位是慕家的人吧,那中年男子修为虽只是魄斗灵阶,可其一同的女子修为恐怕以到魄尊后期,况且,既然慕家的人已经知晓先生您的下落,看来这次,慕家您是非回不可了。” “是啊,躲不过也躲不了了,不过这样也甚好,失去的早晚是要靠自己夺回来,小枫,你答应先生,既然还活着,就要为了自己而活,不要让自己背负太多,出身,只不过是血液赋予一个人的最初的身份和头衔罢了。” “可对于一个乱世的遗孤而言,真的能这么自私的活着吗?也许一闭上眼,就再也没有机会醒来。” 慕枫的嘴角终于不再上扬,忧伤的眼神望着树枝上含苞的梅花,也许,自己跟着梅花一般,不知何时便飘落尘埃,不被一丝眷恋。 第二章——重回故土 三十年前, 曾有一东陵世家子弟, 于城西边塞递来一面折扇, 留字家书两行, 「过往已逝,此后无挂」 伴羌笛万里空山, 叹落雁千丈黄沙, 便无归期。 是否还有人曾记得,三十年前东陵那位最年轻的魄尊? 或许这些年,他背负了太多所谓的罪名,而曾为家族、甚至国家带来给的尊严,也早已经被世俗的流言蜚语所冲淡。 三十年,在这片东陵故土上,不变的,是城内王权世家的歌舞升平;城外遍地卑微的三千黄沙,以及不择目地的叵测人心。 这道城门,这片先生曾经最熟悉、最想念的地方、同时也是曾经最想要逃离的地方,对他意味着太多太多。 “站住!” 东陵西城边塞的士兵懒散的举着长矛,吆喝着拦住正朝城门口走来的一青年俊生以及在青年身边坐着轮椅上的老者。 “小子看起来挺面生的,干嘛来了?” 说着,边塞的士兵朝两人头颅的方向伸了伸那早已带满锈迹的长矛。 青年俊生并没有理会边塞士兵的言语,只是继续推着老者缓缓走向城门的方向。 老者悠悠的掏出一折素面檀扇,轻轻拂摇,有几分王权世家的魄力姿态。 城上的边防官有些惊讶,光天化日竟然有人敢擅川东陵? 边防馆悠哉的放下手上正沏着的茶壶,不屑的瞅了瞅城下的二人,脸上挂出几分讥笑之意。 “两只蝼蚁,不知死活” 说完,轻轻的挥了下手,又端起暖手的茶壶,继续喃喃哼着小曲。 霎时间,二十多个边塞士兵将青年俊生与老者二人团团围住,用手上的长刀长矛冰凉的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青年俊生与老者倒是没有一丝惶恐,只见青年漫不经心的从衣兜里掏出个酒葫芦,轻轻摇了摇,有些赌气状的对身前轮椅上的老者说道: “先生,这葫芦里都已经没酒了,还没到那该死的东陵城,走了一天路快累死了都” 轮椅上的先生无奈的笑了笑,面对这二十余个边塞士兵,只见先生的周身被淡蓝色的灵魄附体缠绕,散发出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这股压迫感,令原本在城上原本不屑一顾的边防官都不禁抖了个寒颤,打翻了手中的茶壶,充满惶恐的盯着之前自己认为的那两只蝼蚁。 边防官看着眼前的那一身淡蓝色的灵魄,冷汗不自觉已滑落到鬓角,颤抖的嘴唇艰难的说出他所恐惧的名称—— “慕……慕灵王……” 沙漠的狂风肆意的拍打着遍地的黄沙,这世间万物的高贵与卑贱,本就取决于实力,奉从着强者为尊、强者生存的道理,而相较之下的弱者,也只能如同黄沙般沦落于地,败倒在绝对实力之下。 “跪下” 一声浑厚的中年男声,穿透了方圆几里。 伴着声音过后的,是比之前强上数十倍的灵魄压力,不论是城下的边塞士兵,还是城上的边防官,无一不在这强大的力量压迫下跪倒在地。 见此情此景,慕枫蔑视一笑,收起手中酒葫芦,悠哉的推着老者的轮椅走过这跪满弱者的道路,并朝着城楼上边防官的方位喊道: “看来现在的东陵都不认得慕家的慕灵王了。” 边防官原本已经被先生的修为所释放的灵魄吓得够呛,听到这话,连忙连滚带爬的来到城瓦旁,用那发软的身子朝先生与慕枫的方向行了个跪礼,颤抖的说道: “在……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东……东陵城西防官柯家柯云拜见慕灵王……” 等到柯云颤颤巍巍的再抬起头看时,慕枫与先生二人早已进入东陵城内。 柯云也渐渐缓过神来,连忙喊着身后的士兵,说道: “你,快回去禀告家主,慕家的那个人回来了” 进城以后,先生的脸上一直挂一丝担忧之意,慕枫很是识趣,没有打扰先生。 直到二人来到城内的一处无人的酒馆稍作休息,慕枫一边给自己的酒葫芦满上这东陵国上好的贵妃醉,一边笑不拢嘴的朝先生说道: “先生,您还别说,这东陵的贵妃醉,还真的比安台村头的老雕酒好喝多了” 先生看着对自己打趣的慕枫,藏起了脸上那一抹担忧,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 “小枫,现在的东陵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刚才我们一路过来,到处挂满了柯家的族旗,看这柯家在这东陵如日中天的程度,恐怕出了个修为颇高之人。” 说着,先生的眉头不觉一锁。虽然先生痛恨他的家族,痛恨家族的陈腐族规,痛恨家族里那些倚老卖老的所谓长辈,可自己身上流淌的还是慕家的血,看着自己家族的没落,哪能没有担忧之情? “这三十年没回来,不知这段时间东陵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万事都要小心,不过也无需畏惧,我们这趟回来,就是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若有人敢欺凌至我们头上,不管他是谁,必让其付出惨痛的代价!” 说完,先生死死的握紧拳头,这一次,他绝不会在东陵第二次失去尊严。 慕枫自幼由先生抚养长大,自然懂得先生心里的愤怒不甘,而他想做的,就是帮先生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力尊严。 “先生,我们刚刚已经跟柯家的人打过照面了,可能很快,就会有些狂妄之辈找上门来,到时,就先用他们的血,告诫东陵的所有人,东陵的慕灵王已经回来了!” 慕枫说完,舀了一口酒坛子里的贵妃醉,慢慢的送入那挂着坚定笑意的嘴角。 对于一个战乱的遗孤而言,活着,已经背负着太多的罪恶感,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畏惧的。世人恐惧的死亡,对慕枫来说,或许,是最渴望的解脱罢了。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灵魄波动打断了慕枫和先生的对话,无人的酒馆内陷入一阵寂静。 “一人,两人……八人。” 慕枫闭上双眼,释放着自己的精神灵魄探测着酒馆周围的异动。 “其中六人修为到达魄尊的阶段,还有两个,修为在小灵前阶,看来某些狂妄的大家族已经开始了” 慕枫说完,舌头舔了舔还残留有贵妃醉的嘴角,眼神带着充满怨念的杀气,淡紫色的灵魄汇聚全身,仰着头肆意的放声大笑,喊道: “既然来了,干嘛还躲着” 话音刚落,一凝聚着淡紫色灵魄的拳头直击酒馆的顶檐,凿出一六尺宽的窟窿,只见一身穿白色长袍绸缎的男子从那窟窿出坠落,狠狠的砸在酒馆上好的木质地板上,吐出一口鲜血,停止了呼吸。 第三章——弱肉强食 乱世浮生,都在渴望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以及取之不尽的钱财。 或为自保,或为欺凌。为了能得到这些所谓钱权,人们开始追寻着超凡的实力。 在这片以魄者修炼强大灵魄为尊的大陆,拥有灵魄之体的人,往往可以得到常人无法想象的金钱、地位、权力、尊重,不需要如尘埃般卑微的活着。 可能说得有些太过绝对,但毋庸置疑,他们,可以真正决定自己的命运。 灵魄之体,分为先天灵魄之体和后天灵魄之体。 先天灵魄之体,便是自出生之时,体内便存在着可以修炼灵魄的灵魄之源,且其灵魄呈淡蓝色。由于此灵魄与生俱来,具有极高的灵性,能与自身的体质、精神力最完美的融合得,同时伴随着生命个体的日益长大而沉淀变化着,修炼速度亦比常人快上数十倍。 但拥有先天灵魄之体的人少之又少,整个东陵国也仅仅只是寥寥几人。大部分拥有灵魄之体的人,则是通过后天长时间不断修炼自身体格、意志,才能凝聚灵魄之源于体。 灵魄亦有强弱之分,从拥有灵魄之源的魄者,再至而后的魄士,魄师,魄斗,魄尊,小灵阶前、中、后三阶,星辰灵阶及星辰巅峰,日月灵阶,四象灵阶,上玄灵阶,赤金灵阶,灵皇,天斗灵皇,天圣灵皇,天渡灵皇。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后天灵魄之体的魄者,由于所凝聚的灵魄之源无法与自身充分融合,后期的修炼难如登天,即便再有天赋的修炼者,也大多只修炼到小灵阶,便已驾鹤西归。 而先天灵魄之体,则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在酒馆看不见的黑暗之处,藏着七道黑影,用这极为诧异的眼神,死死的瞪着那身附淡紫色灵魄的青年俊生。 “这仅二十般年华的后天灵魄之体后生,竟有如此修为,妖孽啊” 漆黑处,一道黑影暗自惊叹道,便缓缓走进了酒馆,而其余六道黑影也随之而进。 “慕灵王别来无恙,这一晃也得有三十余载了吧。” 一身穿金色绸缎长袍,苍颜白发的老者率先步入酒馆,说道。 “我这刚回东陵,你们这些个老骨头就着急过来看我,还真是用心啊,柯楚。” 先生淡淡的回应道,眼睛瞟都没瞟这风烛残年的老者一眼。 眼见先生的高傲,这名为柯楚的老者也只是干咳一声,冷冷说道: “你这三十载未回东陵,可能还不知晓吧,你的那个慕家在你离开后不久便被君王除去皇爵了,现在的东陵的四大家,也早已经没有慕家这一姓氏了……” 说到此处,柯楚不禁抚起长须仰天大笑。 先生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自己身上还流淌着慕家的血液,自己当年的离开虽说是受族人所迫,可现在的这一切,又怎是先生想要的结果呢? “现在的东陵,皆是我柯家的风光。刚刚你身后的这位后生杀害我柯家的族人,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柯楚话音刚落,周身已经缠绕着耀眼的金色灵魄,嘴边轻声呢喃着—— “浩瀚天地,阴阳乾坤,以我之魄,化生灵兽。” 念叨完,一头身长十余丈的金色狼灵出现在酒馆之中,昂头不断嘶吼着。 此乃柯家世代传承的化兽之术——柯家的族人拥有灵魄之体之后,会以自身的灵魄为引,与世代供奉的远古灵兽签下灵魄契约,使自身的灵魄与远古灵兽的灵魄相容合一,这也是柯家的族人修炼速度比平常人快上数倍的缘由。 化兽之术,分为人身化兽和灵魄化兽。在签下灵魄契约之后,修为突破魄斗阶的魄者便可自身拟化成灵兽,在一定的时间内得到修为上提升,名曰人身化兽。而灵魄化兽,则需要修为达到小灵前阶方可修炼,将释放的灵魄凝聚成型,化身为契约的远古灵兽。 酒馆内,那头以灵魄化身的金色巨狼以疾风般的速度,无情直奔慕枫的方向。 慕枫没有一丝胆怯之意,嘴角露出不屑的讥笑,从衣袖里掏出刚填满贵妃醉的酒葫芦,闭上眼轻轻呡上几口,没有一丝抵抗。 柯楚见状,口中发出狂妄的大笑,说道: “后生,你的死期已至。” 很快,金色巨狼已经来到慕枫跟前,张开那挂着尖锐獠牙的贪婪巨口,准备将眼前的这青年俊生一口咬开。 正当带着口水的獠牙快要触碰到慕枫的头颅之时,慕枫缓缓的睁开双眼,一对紫色的瞳孔犹如死神降世般肆意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一瞬间,眼前这头原本张狂妄行的金色巨狼猛后退数余步,如同丧家之犬般原地颤抖着。当然颤抖的不止是那头巨狼,还有柯楚一行人。 “区区小灵前阶的修为,竟敢狂妄到在我面前说死期已至?” 慕枫冷笑着说道,一股淡紫色灵魄瞬间再次附体,咄咄逼人的王者气魄令原本就陷入死寂的气氛又添上几分冷意。 柯楚用难以置信的恐惧眼神,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一二十仿佛的青年俊生,颤抖的喉咙沙哑呢喃道: “星……星辰灵阶!” 没有先天灵魄之体,普通淡紫色的灵魄,竟能在这般年纪达到星辰灵阶的修为,这究竟是何方妖孽! 此时的柯楚,已经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因为他清楚,今天多半命散于此了,在绝对实力面前,自己也不过一只蝼蚁,恐怕,不久之后的柯家也…… 眨眼间,慕枫已经来到他的身前,右手紧紧掐住柯楚的脖子,转过身朝先生问道: “先生,此人如何处置?” 先生轻轻的掸了下衣袖,平静的说道: “欺吾者,死!” 咔——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无比死寂的氛围中肆意的回荡着。柯楚身后的六人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却只能服从颤软的双腿瘫坐在地,等待死神镰刀的下一次挥斩。 慕枫轻轻的松开手,任柯楚的尸体倒在地上,面带令人恐惧的笑容,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一六十有余的老头面前,轻声说道: “这里好像还有一个小灵前阶的魄者,你说对吧?” “妖孽,老夫跟你拼了!” 老头掏出匕首,狠狠的插入自己的大腿以克服颤抖无力的双腿,站起身来,怒吼道: “九天神灵,日月同辉,以我身躯,奉为血祭,唤之神灵,以镇四方。” 话落,只见老头的身体被一股邪恶的灵魄充斥变形,皮肤也被其撕裂开,露出模糊的血肉和白骨。那股邪恶的灵魄满满附身于老头血肉模糊的躯体上,逐渐凝聚成型,化身为一头上古凶兽,愤怒的慕枫咆哮着。 “小枫!回来!” 先生紧张的喊道。虽然慕枫的修为已经是星辰灵阶,但老头所施之术乃是柯家禁术——血祭化兽,以生命为代价,化身为上古兽灵。而眼前老头血祭所化身的兽灵,乃是上古凶兽——夔牛,其兽修为恐怕已经也突破星辰灵阶。 “大凶之兽,还敢妄称神灵,找死!” 慕枫不顾先生的呼喊,以淡紫色灵魄凝聚于右手之上,幻化成一把紫色九丈巨剑,冲向古夔牛的方向。 第四章——白色灵魄 酒馆不远的戏台上,戏子如同往日反复着桥段,像是在述说着人生的如戏轮回。 「一悲一喜一抖袖, 一跪一拜一叩首。 一颦一笑一回眸, 一生一世一瞬休。」 台下沏茶的看客,无不道出声声喝彩。 在看台的阁楼之上,有一身穿红色锦衣绸缎,头顶银雀玉簪的年轻女子,却似乎没有心思看这场精彩绝伦的大戏上。十指纤纤,反复的触蜷着胸前那枚刻有灵鸟图腾的玉佩,似水的双眸正望着那原本冷清的酒馆,凝脂如玉的脸庞稍露几分雀跃的绯红,绛唇一抹轻微扬起,轻声呢喃道: “这东陵,终于要变天了” “既天以失道,那吾来逆天——怒龙崩” 话落,慕枫调动体内的所有灵魄,凝聚于右手所持的九丈淡紫色灵魄化剑,一道紫色落刃犹如天龙怒哮般向上古夔牛袭去。 轰—— 伴随着上古夔牛哀鸣的咆哮,整座酒馆沦为一片废墟,陷入了狼狈的烟雾之中。 “小枫!” 先生不安的喊着慕枫的名字,他知道,这一剑,已经耗光了慕枫所有的灵魄,如果不能一招成功击杀那头上古夔牛,恐怕就将命丧于此。 浓厚的烟雾肆意的延绵着,迟迟不肯消散。 慕枫的修为已经达到星辰灵阶,那用尽全力的一剑,必定会殃及周围无辜的苍生百姓,这是慕枫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身为战乱的遗孤,怎能不晓得无辜苍生的痛楚呢?所以在刚刚凝聚全身灵魄于剑之时,便给酒馆四周设下灵魄结界,即使先生的修为,也无法调动灵魄感知里面的状况。 酒馆的结界之内,一头上古夔牛奄奄一息的瘫在地上,旁边多了一只血淋淋的兽角。 而不远处,一青年俊生浑身染满了鲜血,单膝跪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原本俊俏的脸庞透着憔悴的煞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如瓢泼大雨般不停的浸湿着地面。 面对这头修为与自己相差不多的上古凶兽,慕枫不得不竭尽全力一回,因为他必须活着,为了那些死去的至亲而活着,未完成的命运还在等待着他。 原本右手所持的那把九丈淡紫色灵魄化剑,也随着慕枫的灵魄的耗尽而消失,随之而来的虚弱,渐渐朦胧了慕枫的视线,身体开始不自觉的摇晃,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孩子。” 就在慕枫快要失去意识之际,一声低沉的话语诡异的回荡在慕枫的耳畔,这软弱无力却充满恐惧的音色,正是一直以来出现在慕枫噩梦里,那双可怕的紫色瞳孔发出的声音。 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直上慕枫的心头,那声软弱无力的言语,已经牢牢支配了慕枫内心的恐惧。慕枫不断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抗拒这股恐惧,可意识却越渐模糊。 正当慕枫快要失去意识之时,体内的灵魄之源突然涌出剧烈的灼热之感,如九幽冥火般灼烧。疼痛,让慕枫稍微有了几分清醒,但痛苦,令他双手无助的抱住头部,原本煞白的脸庞也逐渐充血通红,身上的青筋如同浮雕般显现在皮肤之上,而体内的奇经八脉,也如同被硬生生扯断撕裂般的疼痛。 “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也罢,或许我早就应该死去。” 慕枫虽然不甘就这样死去,可身为一个战乱的遗孤,死去,有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慕枫的恐惧渐渐消散,脸上竟还洋溢出释怀的笑容,体内这生不如死的折磨,相比起他这一生所背负的事情,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突然,慕枫体内的灵魄之体之上,那股九幽冥火般灼热竟消失无踪,经脉的疼痛也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犹如清泉般清凉温和的白色灵魄能量涌入身体,顺着奇经八脉的脉络,在周身自行运转起来,修复着体内被折磨的伤痕。 渐渐的,这股白色灵魄力量的帮助下,慕枫原本耗尽的灵魄也陆续恢复,脸色和气息也逐渐恢复正常。 “这股白色灵魄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体内?” 慕枫一边揣测着这股神秘的力量,一边席地打坐,开始小心的运转体内原本的淡紫色灵魄。忽然一惊,自己本身的淡紫色灵魄,竟然与这股不知何来的白色灵魄不会互斥,相反,两者正无瑕的融合着,慕枫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灵魄之源正在不断的强化着。 戏台的阁楼之上,那身着红衫绸缎的年轻女子,目不转睛的望着酒馆的那一团浓烟,上牙轻轻的咬着嘴唇,似乎是在担心着烟雾之中的那个青年俊生。 终于,最后一缕浓烟亦被秋风吹散。 酒馆废墟之中,秋风拂动着一青年俊生些许凌乱的鬓角,略显几分英姿神采。而青年的脚下踩着的,则是一头没有角的上古凶兽夔牛。 先生见慕枫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下了,原本的担忧也化成斑驳眼角的几丝晶莹。 慕枫取着上古夔牛的兽角,来到先生身前,双膝重重的跪下。 “先生抱歉,弟子让您担心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 慕枫自幼身为战乱的遗孤,无父无母,是先生将他收养,教其做人,传其修炼。在慕枫心里,先生就如同父亲般的存在。看着半百有余的先生替自己的鲁莽行事担心流泪,心中不是滋味。慕枫在心里暗暗立誓,此生必将用生命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起来吧” 先生并没有丝毫责怪之意,伸出双手将慕枫从地上扶起。 “小枫,你要记住,以后不论发生什么,切记不可勉强。” 慕枫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点了点头。 本想问先生是否清楚自己体内的那股白色灵魄究竟是何物,但看到这废墟的酒馆,已被围观的百姓堵得密密麻麻,毕竟,这废墟之中还躺着七具尸体和一头庞然巨兽。 慕枫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先生,看来我们得找别处休息了,这人太多了。” 说完,慕枫扶着先生的轮椅,望了望不远处戏台的阁楼,却是空无一人。 星辰灵阶的慕枫,对周围的环境有着极高的洞察力,来到酒馆后的这段时间,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虽没感受的杀气,但初到东陵,万事还得小心为妙。 第五章——重回慕家 东陵南部。 壮阔的山峦雪岭,犹如德高望重的王者,散发着气势磅礴的威严,孤傲的沐浴着这千里延绵的冰雪与万千云雾。 而曾经的东陵国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家本宗,就坐落于此崇山峻岭之下。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曾经的慕家,如同此崇山峻岭般,傲视着整个东陵大陆,只因拥有一位三十年一遇的少年天才魄者。 上天是公平的,在赐给他无与伦比的天赋同时,也为他关上一扇致命的窗户。 身份、头衔,是血液所赋予一个人最为初始的定义,可却也是最难撕下的符号。 天才少年的无奈,在于出身慕家卑微的外宗,这注定他一生坎坷的命运,即便再怎样努力挣脱那从出身就套上的枷锁,但始终不过别人眼中的跳梁小丑罢了。 后来,这位天才少年带着对命运的妥协悄然离去,离开这个世俗百姓羡慕不已的东陵大家族,告别这座他曾想誓死捍卫的国家,忘却那想要改变人心的可笑幻想。 这一別辞,整整三十年。 而慕家,却再无傲视东陵的资本。 “家主!” 一身着华贵金丝长裙,眉宇间散发着轻灵优雅之气的女子,满脸欣喜冲进慕家本宗的祠堂之内。 “四妹,何事令你如此欢喜?” 慕家家主慕子皓尴尬一笑说道,慢条斯理的将手上三柱檀木立香,庄严供奉在慕家列祖列宗灵位前的香炉之中,有条不紊的坐回一旁的梨花木太师椅上。 女子也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朝着祖宗灵位的方向,诚心的鞠了三躬。 而这位慕子皓口中的四妹,便是数日之前在安台拜访先生的女子——慕雅芝。 “家主,刚才城防边塞的小辈族人传来消息,二哥……二哥已经回东陵了!” “你说什么!” 子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拍桌而起,瞪大着双眼,震惊激动的抓住雅芝的肩膀,焦急期待着雅芝再次肯定的回应。 要知道,这一句话,子皓足足等了三十年! 见雅芝微微的点头,子皓已经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的那股喜悦的激动,对着雅芝不停的喃喃道—— “三十年了!三十年!无涯啊无涯,你可算是回来东陵了!” 就在子皓沉浸于狂喜之时,雅芝突然收起了脸上的欣喜,眼神变得格外严肃,说道: “家主,您应该了解长老们的脾气秉性,对所谓的本宗外宗有多大的成见,要不是因为这些,二哥当年也不会走……” 雅芝有些哽咽,一缕晶莹从眼角顺着她那瑰姿艳逸的脸庞滑了下来,显得格外惹人爱怜。 “放心吧,我不会再让无涯离开东陵的” 子皓双手紧紧握拳,作为慕家的家主,这些年所做的决定,皆是在他人左右之下而定,自己像是一个傀儡,一个没有主见的傀儡。 而这一次,他已经准备好反抗着这些束缚住自己的线索,就算是为了弥补曾今犯下的过错吧。 东陵北部。 也许是晚秋的缘故,遍地枯黄的落叶,衬映着苍穹之森的悲伤。 秋已暮,雁晚归,说不尽心愁。 晚霞,伴着慕枫与先生一同,走在回慕家外宗必经的苍穹之森之中。先生自从步入森林后,便不言一语,紧闭着双眼,聆听林海深处的隐约鸟鸣,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平息先生此时内心的百般波澜。 慕枫也明白,先生虽然面无涟漪,但眼见着故土哪能不触景生情,心中伤疤的痛楚又岂是说放就能放下呢? 慕枫默默的推着先生,享受着晚霞透过层叠枝丫,洒在身上那斑斑点点的光影。绚烂的光影随着夜幕将至逐渐消逝,二人不觉已经走出苍穹之森。 月轮已挂,东陵北部的人家并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门头灯笼,勉强支撑着夜的漆黑。 慕枫从背囊里掏出蜡烛,伴着这幽若的烛光,慢慢走过这寥寥的北部人家,走到靠近北海的东源,看到一处院墙破烂不堪的老宅,老宅门沿上的木制牌匾布满了青苔和灰尘,牌匾上所刻的字迹,也早已被无情的时光所模糊,透过门头灯笼的残光,依稀辨认出一残破的「慕」字。 “慕宁,别磨蹭了,叔父还在等着呢。” 伴着话语,一身着素色布缎袍杉的青年俊生,打着烛火走出大宅大门,见门口停留着一老一少的陌生来者,也没过多在意,对其二人露出随和的笑脸,毕竟这落魄之地,所来之人又怎会没有自己的苦衷呢。 先生的视线随着这青年俊生的脚步,停留在他腰间那块叶状的木佩上,心中涌出一丝酸楚。 “后生,你是明平的孩子吧。” 青年停住脚步,他有些惊讶,这位面生的老者竟然一眼就认出自己的身份,带着几分防备,试探性问道: “不知阁下是?” 先生并没作答,只是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素面折扇递给青年,说道: “麻烦把这折扇交给你家的大人。” 看着这面折扇,青年有些犹豫,他不知这老者究竟是何身份,但从一眼就能辨出自己看来,应该对自己的家族有着颇大的了解。 先生见青年的不知所措的神情,笑了笑说道: “我与父亲乃是故交,尽管交给你家大人便是。” 听完先生的说辞,青年虽仍心存芥蒂,但也还是接过折扇。 “慕安哥哥,你催什么催,人家不得先帮娘亲把屋子收拾了才能出来。” 这时,一十七八年华的花样女子,脸上挂着些许赌气姿态,嘟着嘴说道走出大门。 那名叫慕安的青年连忙转过身,走到慕宁身旁,轻声对其说道: “门口这两人称是我父亲的故友,让我递下东西,你在门口等着我,自己一人小心点。” 慕安说完,便走入大宅。 慕宁朝着慕安走去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嘴里赌气的念叨道: “有什么小心的,难不成还能在自家大门前被拐了不成。” 说完,望向慕枫与老者的方向,俏皮一笑。这格外惹人疼爱的模样,也映入了慕枫的眼中。 第六章——慕家外宗 淡云朦月色,清风随佳人。 人生一瞬,皆沉浸于此单纯的月光之中。 伴着慕宁如同风铃般悦耳笑声,慕枫心头不觉涌出一丝莫名的情愫,也不知是因为这无暇的月光,还是眼前佳人的倾城一笑。 “还不知阁下从何处而来?” 慕宁微微动了动嘴唇,俏皮的笑道,走向慕枫与先生的位置。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没有世俗城府的拘谨,显得格外天真烂漫。 “我们从安台小乡而来,想必丫头没有听说过吧?” “老先生可别瞧我年纪小见识少,安台人家当然晓得,安台的芳北梅林,小时候爹爹还曾带我去过呢!” 慕宁憋着两稚嫩粉嘟的腮帮,小嘴紧紧一抿,闹起了小孩脾气。 先生瞧着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被逗得不知所措的开怀而笑。 “你们这俩小兔崽子,一点也不叫人省心,让我在苍穹之森喂了多久的蚊子,看我今天不把你们给收拾了,明天还不翻了天了!” 这时,大宅前路的远处,传来一阵中年男子骂骂咧咧的哀怨声,正大摇大摆的走来。 “爹爹来了,又要挨骂了!” 慕宁一听着暴躁的声音,吓得收起刚刚的赌气模样,下意识抓住慕枫的衣袖,躲在其身后,额头紧贴着慕枫的后背,紧紧的闭着双眼,口里还念叨着“爹爹看不见我,爹爹看不见我”的话。 慕枫感到心头扑通一跳,身体略微有些发麻,一股羞涩的红晕渐渐显现在脸上,不自在的干咳了几声,说道: “慕宁姑娘,这恐怕不好吧?” 听完,慕宁才意识到自己白皙如脂的纤长玉手,竟缠绕在这一素不相识的青年男子腰间,望着眼前慕枫的背影,雪白的脸颊上突然染上一丝嫩红。 “你别乱动!占了便宜还说风凉话,等我爹爹走了看我不打死你!” 慕宁强顶着心中的尴尬,硬着嘴说道,慕枫也只得无言以对的叹了叹气。 “慕宁!慕安!小兔崽子晚上别想睡了,都给我去森林里站一宿去。” 慕宁的父亲已经走到自家大宅前,只见其光着膀子,满脸粗犷的胡渣,一副五大三粗的潦草模样,实在想象不到能生出慕宁这么一精致如水的女儿。一想到这,慕枫不禁笑出声来。 这声刺耳的笑声,自然也吸引到慕宁父亲的注意,他的眼神顺着声音的方向,停留在慕枫的身上,目光也扫到了坐在轮椅之上的先生。顿时,这一膀大腰圆的粗犷大汉的眼泪,竟在顷刻之间夺眶而出,索大的身体慢慢沉了下来,双膝微微弯曲,重重的磕在地上。 “兄长,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慕宁的神情不觉有些恍惚,在她的心里,父亲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双手也离开了慕枫的腰间,不知所措走到父亲身旁,收起以往的古灵精怪,一边安慰父亲一边着急的问道: “爹爹,您这是怎么了?这位老先生究竟是谁?” 这时,慕家外宗的所有人皆走出宅门,脸上无一不露出激动之情,眼眶徘徊着欣喜的泪水。 只见宅门前的所有慕家外宗子弟,齐齐整整的朝先生的方向叩头单膝而跪,喊道: “慕家外宗子弟,恭迎慕灵王回府!” 慕宁也顿时明白,父亲为何会如此动容不能自已,曾经慕家的天才魄者,曾经慕家外宗的掌权人,曾经慕家所引以为豪的傲世资本,竟然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位没有双腿的老者! 慕宁随之亦单膝跪在先生身前,喊着累说道: “小女慕如山之女慕宁,拜见慕灵王,望慕灵王为慕家外宗做主讨回公道!为我母亲兰氏报仇!为慕家外宗所有死于强权蛮横之下的逝者报仇!” 说着,涨红的眼眶闪烁着晶莹,眼泪如同泉水般一涌而出,失声哭泣着。慕如山拉了拉女儿的衣裙,示意慕宁不要再说下去。 先生伴着慕宁的话语逐渐湿润,酸楚如刺般哽咽于喉咙,抽泣着说不出话。 身后的慕枫轻轻拍了拍先生的肩膀,此时的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先生心中的伤口,但却能深深体会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毕竟自幼就举目无亲,这般痛苦同时也伴随着自己。 慕枫稍稍往前走了两步,顿时淡紫色灵魄附体缠绕,散发出一股盛气凌人的王者气魄,眼神坚毅的望着那轮皎洁之月,嘴角微微一抿,冷峻的说道: “慕灵王既然选择回来,便是要讨回曾经的尊严!” 说完,从次元戒指内取出七个人头和一只兽角,沉重的扔在地上。 “这……这是!” 外宗子弟一阵哗然,那几枚项上人头他们怎会不认识,慕家外宗上下每一个人,无不想将其碎尸万段。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眼前的这一仅二十出头的青年俊生,此般年纪然有此能耐?况且在这堆人头之中,还有两个修为已经到达小灵前阶的强者。 “后生侠士,此恩我慕家外宗感激于心,敢问后生为何方人士也?” 一身穿黑面白纹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虽心中还存有质疑,但还是恭敬的行礼说道。 “长辈无需多言,晚辈也姓慕,同慕灵王一样,外宗的慕!” 说完,附绕于身的淡紫色灵魄爆发出惊人的能量,犹如龙吟般咆哮在这东陵北部之上,慕家外宗的子弟心中的质疑也不攻自破。 “竟然……竟然是星辰灵阶!” 那黑面白纹长袍的中年男子震惊失色的说道,眉宇间略带些许的惭愧,竟怀疑一位能取下两个修为已经达到小灵前阶头颅的人。 当然,慕枫这般年纪,且不拥有先天灵魄之体,换成谁也不会相信这一周身淡紫色灵魄的青年俊生,早已是星辰灵阶的魄者呢? 此时此刻此地的慕家外宗,太迫切渴望这一股力量支撑下去。 遥想慕家的鼎盛时期,即便那曾经名震东陵的天才魄者出自慕家外宗,也不能改变在本宗人眼里的卑微,被陈腐不堪的家族祖训无情的压打,让那位天才魄者不惜自费双腿,离开这已经失望透底的家族。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慕家的没落,并没给外宗的人带来解脱,反之,背负着所有子虚乌有的罪名,得以让本宗的人继续心安理得的活着。 一曲离合夜, 谁又梦那一世权倾? 第七章——上门逼亲 翌日。 晨光从海天一线间慢慢散开,沿着海平面的方向,洒在北海岸边的沙滩上。 紧靠北海沙滩的一块巨大焦岩上,卧着一二十有余的青年俊生,手里的酒葫芦早已空空无也。 看来,昨晚又是被那噩梦所纠缠的一夜。 突然,海面上涌起一阵灵魄浮动,惊走了低飞的海鸥。 “坎之诀——惊涛骇浪” 伴着一阵女子清灵之音,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顿时间掀起千层浪涛。慕枫在朦胧睡意之中,感到灵魄波动正向自己袭来,猛得一睁眼,淡紫色灵魄迅速汇聚成一把九丈巨剑,双瞳也充斥着杀气的紫色。 “何人造次!” 不可一世的语气带着强者的霸气,语落,一剑劈开奔涌而来的千层浪涛,剑锋直袭施法之人。 “是我!” 这次,女子清灵的声音带着紧张和恐慌,语气变得急促。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慕枫脑海里中回荡着这如银铃般的清灵,恍然反应过来,连忙收剑。在已被劈开的浪涛空隙中,看见了那道娇小玲珑的身影。 这女子,便是那古灵精怪的慕宁。 慕宁毕竟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受到慕枫刚刚散发的强烈杀气,脑袋一阵空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麻木的双腿不慎踩了一空,失去平衡的身体正往后倾倒。 白驹过隙间,焦岩之上只留下一道残影,慕枫早已如风驰电掣般来到慕宁的身旁,左手轻轻搂住慕宁纤细的蛮腰,任由慕宁那略带淡淡香气的青丝长发从脸庞滑过。 晨阳的光华,透过她晶莹剔透的脸蛋,融入那般清澈灵动的双眸,甘愿陪衬着她的桃姿花貌。 慕枫呆呆的看着怀里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心中涌起一股从没有过的温暖,像是在暗夜里的一缕光束,照应着孤独的影子。 慕宁渐渐回过神来,看着自己依靠在慕枫的怀里,白皙的脸庞瞬间浮上一抹红云,连忙推开慕枫,略带尴尬的说道: “慕枫哥哥真是的,人家只是看你一个人无聊,本想作弄下你,慕枫哥哥倒好,居然对人家这么凶!” 说着说着,慕宁撅起小嘴,摆出一副受委屈的赌气模样,十分俏皮。 “我也没想到是你,我还以为有是外人来造。” 原本才智过人的慕枫,在这时却变得格外木讷,像块木头般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发。 原本就赌气的慕宁,一听慕枫这样的回答,更是火冒三丈,气得直跺脚。 “在慕枫哥哥的眼里我居然是一个外人!哼!再也不理慕枫哥哥!” 慕宁说完,便扭头气冲冲的走了。 慕枫并没有追上前去,浑然不觉自己究竟做错什么惹得慕宁这般生气,只是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慕宁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 回到慕宅。 慕枫带着几个白面馒头,来到先生的房间,原本昨夜来房间里头的外宗长者们,也早已离开,剩下人走茶凉的茶杯,以及静对着房檐发呆的先生,昨夜也注定无眠。 慕枫换去先生茶杯里的残叶,填上一壶新茶,递到先生面前。 “小枫,我开始在怀疑,把你卷进这东陵之事,究竟是对是错。” 先生接过茶杯,叹息的说道。 “这世上被无什么对错之事,所谓对错,或是选择时的犹豫之语,或是结果后的推辞之言罢了。” 慕枫的眼神稍稍有些忧伤,袖里掏出刚填满的酒葫芦仰头而饮。慕枫不是不懂先生所想的缘由,自己姓氏里的慕字皆因先生而起,东陵现在情况有不容乐观,先生担心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危机慕枫的安危。 “我的父母,我的族人,可能连作出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便离开这个世界,我很庆幸,此刻的我还能做选择。如果非要论处个对错,那便是这天道的过失,让这天下苍生不得安宁!”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即便是天,也要逆之而弑。 这时,外宗的宅门外传来喧闹的嘈杂声。 “慕如山,想清楚了没有啊。” 一身穿藏蓝广陵长衫的年轻男子破门而入,悠然自若的说道。 “乔正飞,我慕某人只要在这世上一天,就不会让你这龌龊之徒靠近我家宁儿半步!” 慕如山压抑不住心中翻腾的怒火,如同一头狂怒的狮子,疯狂的怒斥道。 “既然你那么想上天,我这便送你上去与你妻子团圆!” 乔正飞狂妄的说道,青色灵魄聚于双掌之上,只见右手食指迅捷的在空中画绘出一道写满咒文的灵魄之符,口中喃喃着像是咒言般的话语——阴阳万物,动合无形,三奇八门,六甲九遁。 乔正飞念完之时,那悬空的青色符咒爆发出强烈的灵魄力,随之向慕如山的方位直驰袭去。 慕如山脸色一惊,周身爆发出耀眼的淡黄色灵魄光芒,掏出身后的铁质权杖,怒吼道: “巽之诀——啸风残云。” 话落,外宗宅内掀起一阵灵魄狂风,阻挡着符咒的前行。 “一个区区魄尊,就你也能挡住我的离魂之符,真是不知好歹!” 带着轻蔑的狂妄笑声,乔正飞将手掌之上的青色灵魄注入那道离魂之符中,瞬间乍现出比之前耀眼十余倍的光芒,紧接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慕如山并没有些许大意,左手紧紧握着铁质权杖,将体内的淡黄色灵魄扩散至周身一尺的领域范围,得以用灵魄感知那道诡异消失的符咒动向。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乔正飞的话音刚落,只见那道青色的离魂之符出现在慕如山的头顶上空,符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幻化成数十条青色的锁链,打破慕如山用自身淡精神灵魄汇成的感知领域,死死的缠绕住慕如山庞大的身体,像是被捕的野兽,等待猎人的宰割。 “爹爹!” 慕宁恰好在这时回到外宗大宅,看到这一幕,失声的大喊着。 “哎呦,这不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吗。” 乔正飞看到慕宁的出现,色眯眯的走了过去,嘴角露出狡诈的邪笑。 “你个混蛋,快放开我爹爹!” 慕宁双手紧紧地捏住衣角,正当要动用体内灵魄之时,一道青色的枷锁从地上窜出,死死的锁住慕宁娇嫩的双手。 乔正飞用手掸了掸衣面,步步紧逼朝慕宁走去,伸出那只不知沾满多少无辜苍生鲜血的手,抚着慕宁白如凝脂的脸庞,说道: “只要你嫁过来我乔家,我乔某人保你爹爹安然无事,否则,今天,便是你们慕家外宗的忌日!” 第八章——剑下亡魂 “慕灵王,不好了,乔家的人上门闹事来了!” 昨夜那身穿黑面白纹长袍的中年男子,火急火燎的敲着先生的房门,焦急的说道。 慕枫打开了房门,看着这中年男子紧张得心神不宁,连忙问道: “弈泽叔父,先生在休息,发生什么事跟我说?” 昨夜见过慕枫的实力,慕弈泽自然不将慕枫以小孩般对待,立马告之,说道: “那乔家的嫡长子乔正飞,带着他们乔家的子弟上门来逼亲,说要是不同意此门亲事,便灭了我们慕家满门。” “逼亲?逼谁成亲?” “如上兄家的女子慕宁” 听到慕宁的名字,慕枫不知为何心里猛然一沉,拳头竟硬生生砸入砖墙之中。 本已焦头烂额的慕弈泽,被慕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头吓了个正着,咽了咽下口水,连忙接着说道: “七日之前,乔家的人突然上门前来提亲,说他们家大少爷看上我们外宗的慕宁,如山兄当场就翻脸不答应,暂且不论那乔正飞杀害了多少无辜百姓,单说如山兄的妻子几年前死于这乔家的家主乔平生的手上,两家本就已经接下不可磨灭的血海深仇,怎可能去应下这门亲事,不料这乔正飞竟大打出手,打伤了我外宗内几位颇高修为的子弟,见我外宗无人,并自己定下这七日之约。” “现在呢?慕宁跟如山叔父怎么样了?” 慕枫着急的问道,瞳孔也随着内心的愤怒,染上那弑神般的紫色。 “都在前院,如山兄已身受重伤,慕宁也在那厮手上。” 慕枫听完,立马奔向前院,狠狠的咬着牙,脸庞也随之青筋爆涨。 外宗前院内。 “放开我,我告诉你,我就算死也不会同你成亲的!” 慕宁娇嫩的身体被青色灵魄锁链牢牢锁着,奋力挣扎道。 “哎呦,我的小娘子,就连生气都这般楚楚动人,说实话,嫁到我乔家那可是你的福分,别太不知好歹。” 乔正飞再次露出那色眯眯的笑容,捏着慕宁如玉精致的脸,享受着霸凌的快感。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股极其恐怖的灵魄气息,笼罩在前院之上。 修为已达到小灵中阶的乔正飞,自然也感受到这股霸道的压迫感,顿时有些惶恐,收回在慕宁脸上徘徊的右手,青色灵魄附身御体,惶恐的眼睛紧紧的注视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慕枫哥哥!” 慕宁的口中轻声念道,顿时心头一悦,嘴角也随之微微扬起。这股强大的恐怖灵魄,与她晨早在北海边所感受过的气息如出一辙。 慕宁十分笃定,此人正是慕枫。 此时的慕家前院,陷入了死寂般的平静之中,似乎已经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心跳。 而这股异常的平静,也仅仅只是在等待腥风血雨的道来。 “话说,你是在找我?” 一声极为诡异的青年男声,如同幽冥般出现在乔正飞的身后,让人浑身不觉毛骨悚然。虽是轻微,却足以让乔正飞乱了方寸。 “给我受死!” 乔正飞慌张的喊道,随之灵魄聚于掌心之间,一掌拍向自己的身后,可身后的人早已不在。转身后头再一看,原本被自己的离魂之符困住的慕宁与慕如山,也挣脱出了那青色锁链,他们身旁,却多了一位二十仿佛的青年俊生。 “你究竟是何人?”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这些的。” 慕枫冷冷说道,将身受重伤的慕如山与慕宁安顿到前院一旁,轻轻低下头,靠在慕宁的耳边,细语道: “放心,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慕宁心头一暖,凝脂般小脸洋溢出一抹天真的红晕,稍稍点了点头。 慕枫起身,走向那周身布满青色灵魄的男子,那对恐怖的紫色瞳孔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刚才,你是那只手不听话来着,是左手呢,还是右手?” 慕枫若无其事的说道,右手上的那把淡紫色九丈巨剑早已汇聚成型,速雷不及之势出现在乔正飞的身前,周身覆盖的青色灵魄,在慕枫的九丈巨剑下,如同瓷器般的粉碎开裂。 伴着一倾鲜血,一只右手落在外宗冰冷的地面上。乔正飞也跪倒地上失心的呐喊道: “你……你可知得罪我乔家会是怎样下场?” “这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下场!” 话落,一道紫光闪过乔正飞的喉咙,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斑驳,应景的秋风轻轻抚落乔正飞的身体,只剩眼睛的瞳孔还无知的望向天空。 慕家外宗众人,看着眼前这振奋人心的一幕,原本沉重的气氛瞬间群情激昂起来。被阵阵欢呼雀跃簇拥的慕枫,脸上却并没露出过多的喜悦,他明白这样的结果,仅仅只是存在于修为上的压倒性差距,若不是身拥强大的修为,恐怕自己早已经沦为那人的手下亡魂了。 可悲的是,这世间本象就是弱肉强食。 若只拥有人本善心,却无修为,注定因与世道背驰而死去。 若拥有高深莫测的修为,这个人,便就成为人心之中的世道,不论他本心是善是恶。 “如山叔父,不知那乔家位落东陵何处?” 慕枫挣脱了人群,走过慕如山身旁问道。 “过这苍穹之森,步至西岭山下,便是那乔家贼的家府” 慕枫眯着眼望了望天空,日轮还未至午,心中像是在默默筹备着什么。 “我夜半便归,若先生醒来问我何处,还妄请叔父替我打个圆场,慕枫这边谢过。” “小枫,你这是要作甚?” 告知乔家位置的慕如山感到几分不安,他隐约知晓慕枫心中所想之事。 虽然乔正飞已死,但乔家的人绝不会就这样作罢,更何况此人又是那乔家家主乔平生的嫡长子,慕如山所不安的,正是慕枫会前往乔家,所说慕枫的修为已达到星辰灵阶,可乔平生的修为也不是像他名字那般简单。 “叔父无需担忧,我夜半归来便是。” 慕枫平常的说道,没有多做解释,便走出宅门之外。 第九章——红衣女子 东陵西部。 世人口中的怨念之地,或因荒郊之上遍地的乱葬岗,或因野岭之下的那个世家。 自从先生离开东陵之后,后继无人的慕家,自然成了其他东陵世家眼中的肥肉,而自古以来与慕家对立的柯家,自然不会放过此等机会,很快拉拢到一直看不惯慕氏当头的乔家,将慕家在东陵世家中扫地出局。 自此,柯乔两家便在着东陵同盟而行,柯家凭靠东陵皇子之师之名,粉饰太平,成了东陵世家中的翘楚,而乔家,则是在柯家的背后,做一些柯家不方便做的事。 自从步入这苍穹之森后,慕枫也卸下脸上那般若无其事的伪装,像是满地枯竭泛黄的枝叶,跟随那悲伤的秋风而行。 这时候,苍穹之森西边深处,传来一阵恍如隔世的抚琴之音,琴声动人心魄,却也带有几分凄婉伤感,颇应慕枫此时的心境,蕴含着诸多道不尽的故事。 顺着沁人的琴声方向,慕枫来到了森林之中的一处内湖旁,而湖心的闲亭之中,坐落着一名身穿红色锦衣绸缎,头顶银雀玉簪的年轻女子,正抚着手中的七弦古琴,弹奏着一曲忧愁。 “不知姑娘为何奏此哀伤之音?” 慕枫一边问道,一边走向湖心闲亭的方向。 那红衣女子并没有作答,只是继续抚着琴,慕枫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静静的站到那红衣女子的身旁,闭上眼专注聆听着这怅然的琴音。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红衣女子缓缓抬起那闭月羞花容貌的脸庞,一抹浅笑的红唇微微拂动,说道: “这人心惶惶的世上,每时每刻,在我们看得到,或看不到的地方,都会有人死亡,或因久疾,或因人为,皆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又岂不哀伤?” “越是充满诱惑的东西,往往会越致命,看来姑娘是有意引我至此。” 红衣女子听完,唇绛微微上扬一抿,眸含轻笑的看着慕枫,说道: “没错,崎岖世道,就如同这面湖畔,看似清澈无暇,但水深之处,却掩藏着大多不会认知的泥垢与杂草,不知公子阁下是会选择等待湖水褪去后的水落石出,还是会选择做搅动这滩浑水之人?” 慕枫有些惊讶,似乎这红衣女子对自己很是了解,但不知为何,慕枫心里却涌出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慕枫没有回避内心的想法,回之一笑,说道: “我只是一个平凡之人,也只想走过这面湖畔,别无贪念。不过,在走过之时,我会顺带把那些垫过脚或是绊过脚的石子,逐一粉碎。” “敢问公子阁下,此次来次苍穹之森,可是准备前往乔家?” “正是,还不知姑娘是出自何家之人,该不会是乔家的人来此阻我的吧。” 慕枫笑道,掏出衣袖里的酒葫芦,轻抿饮之。 “公子阁下无需多虑,我是谁并不重要,公子阁下只需知道,我们都是置身在这名曰权利的湖泊之中,有共同的敌人便够了。” 红衣女子说完,一股淡蓝色灵魄从体内的灵魄之源处,慢慢蔓延到其周身之上,散发出淡淡的气息。 慕枫感受着红衣女子周身覆盖的灵魄散发出的气息,顿时心头一惊,眼前这年纪与自己相反,拥有先天灵魄之体的红衣女子,竟然也已经到达星辰灵阶,而且可能已经快要接近星辰巅峰的水平。 “还好姑娘不是与我为敌,不然此刻恐怕会是一场恶战。” 慕枫打趣的说道,心中对这神秘的红衣女子充满着莫名的好奇,不知是怎样的经历,让这女子竟有此心智。 “公子阁下言重了,不过公子阁下此前乔家,恐怕也会是一场恶战。” 说着,那红衣女子清秀的眉目稍稍一锁,接着说道: “那乔家家主乔平生的修为,早在一年之前便已经到达星辰巅峰。公子阁下应该晓得,普通的星辰灵阶与星辰巅峰之间的差距,就算你我二人联手,恐怕也不敌他一人。” 听完红衣女子的话,慕枫不觉拳头紧握,心里暗自责怪自己的轻敌大意,在没有了解对方是什么底细竟鲁莽自负的前往。 到达星辰巅峰的魄者,即便同时面对三个普通星辰灵阶魄者的合力围攻,都不会占据下风,如果今天不是红衣女子的提醒,恐怕自己今天会走不出那乔家大门。 “不过,公子阁下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公子阁下答应助我两件事,我便有办法可以助公子阁下灭了那乔家。” 红衣女子婉婉道完,转身望着那泛着粼粼波光湖面,像是在等待平静后的波涛汹涌。 慕枫有些犹豫,自己与这红衣女子毕竟只是一面之缘,虽说红衣女子目前并无害己之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自己刚刚杀死了那乔家家主之子,如果自己的决定稍迟,等到那坐拥星辰巅峰的乔家报复起来,恐怕会连累慕家外宗无辜的人。 “只要姑娘所说之事不违背仁义道义,不殃及无辜苍生,我便可答应你。” 慕枫硬着头皮说道,毕竟如果有此红衣女子的相助,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满意的答复,红衣女子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这是自然,我虽身为女流之辈,但也不做那有背天道之事。” “还不知是何事?望请姑娘明说。” “第一件事,请公子阁下助我灭了那东陵的柯家。” 本还有些担心红衣女子会提无礼要求之事的慕枫,一听此话,昂首长笑道: “这东陵的柯家,本就是我要粉碎的下一颗绊脚石,这事我自然答应你。还请姑娘道知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请公子阁下在灭了柯家之后,离开东陵这个是非之地。” “当这柯家被除之时,这东陵之上的苍生便是乌云见日,敢问为何让我离开?” “还请公子阁下莫问太多,只曰是否能答应便可。” 略带凉意的秋风拂过这平和如镜的湖面,泛起几缕涟漪,此时湖心闲亭之中的无言,也如同这面湖水,揣测着风的含义。 慕枫再次举起手中的酒葫芦一饮而尽,不时口中满溢的酒水也打湿了他的上衫,葫芦已空,衣袖轻抚嘴角,眼神顺着秋风吹去的方向望向那红衣女子,说道: “待我完成所托之事,便离开东陵。” 此刻的东陵,天空虽然无痕,但风雨却已在酝酿。 第十章——夜幕已至 云海茫茫雁低飞, 碧水盈盈潋涟漪, 伊人抚弦华年渡, 锦瑟游荡绿水间。 蹭着日落尚早,慕枫与那神秘的红衣女子离开的森中湖畔,前往东陵西岭的方向前行。 一路上,二人几乎无言相谈,不知是因为恶战在前的各怀心事,还是各自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悲伤往事。 “姑娘,总得告诉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吧?姑娘姑娘的叫确实不方便呀。” 终于,慕枫打破了这分寂静,咧着笑说道。 “叫我晚秋吧。” 红衣女子绛唇微动,望着身旁着看似玩世不恭的少年,面带微笑的说道。 “晚雁怜霜叶,冷落秋怀抱,姑娘好名字,好名字。” “公子,这快到乔家了都还没个正经。” 晚秋瞟了慕枫一个白眼,不带好气的说道。 慕枫也尴尬的挠了挠头,眯着眼望向渐渐西走的日轮,像是在等待太阳落下、夜幕降临的时刻。 “对了,晚秋姑娘,你方才说有击败那乔家家主之法,能否细细说来?” 慕枫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冷肃的说道。 “这世上的事情,有的时候看似有利,实则无利,看似劣势,却是优势……” 说着,晚秋轻抬衣袖,擦去流逝过她那倾城脸庞的汗水。 “那乔平生虽然已经到达星辰巅峰,但他乔家世代相传的玄符宝录属于辅助魄诀,其诀本身并没拥有攻击爆发力,在加上你我二人皆达星辰灵阶,修炼的魄诀又都属于爆发性的攻击魄诀,若能在一刻钟之内打出持续的爆发性攻势,便有取胜的希望。” “晚秋姑娘,以你现在的修为,你的先天灵魄之体能支撑多久的持续攻势?” 慕枫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面对这场修为上存在悬殊差距的对弈,如果不能抓住其弱点一击致敌,便会葬身于这东陵之境,还连累了慕家外宗无辜的人。 “半刻有余,毕竟面对的是星辰巅峰的强者。” “已经够了,这本就是一次身不由己的抉择,看似自己做了决定,但做决定的终归是命运。” 慕枫淡淡的说道,双眼微合,有露出那看似云淡风气的笑容,接着说道: “晚秋姑娘,你答应我,如果我撑不住一刻钟的话,你马上离开,我不想再因我自己的事连累其他无关的人。” 晚秋并没作答,只是望着远处森林尽头透出的霞光,嘴角淡淡一笑。 慕家外宗。 随着夜幕将至,先生也从睡梦中醒来,却久久不见慕枫的身影,心里突然涌出一丝不安,连忙叫来慕如山等人,问询慕枫的下落,终于,在先生的逼问下,慕如山说出了慕枫赶往乔家的消息。 “如山啊如山,你要我如何说你好?乔平生那厮的修为你难道不知?怎能小枫独自一人前去虎穴!” 先生说完,重重的一掌拍向茶几,那上好的梨花木茶几瞬间成了一堆废材。 “兄长,这是怨我,不该说出乔家的下落,不然小枫也不会知道。” 带着惭愧内疚,慕如山颤颤巍巍的说道,不敢直视先生的眼睛。 “罢了罢了,小枫也是怕连累我们,这孩子执意要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先生无奈的叹了一口长气,双手死死的拽着轮椅的把手。 “传令下去,若小枫夜半之后仍未归来,外宗上下所有子弟杀去乔家,就算是死也要啃下那乔家身上的几块肉!” “遵命!” “愿泉下之人有知,保佑慕枫这孩子。” 先生说完,鼻子涌出几分酸楚,与慕如山等人一道,在前院等待着夜半之后。 夜幕已至,慕枫与晚秋也已经走出苍穹之森的西端,看着渐渐浮现的万家灯火,在这被粉饰过的太平世道,每一缕烛火都有照不清的影子,像是隐藏在世道阴暗角落处的凶猛野兽,时刻准备在无辜弱小的猎物身上撕下一道道血痕。 “你说这散发着血腥的黑夜,究竟吞噬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慕枫感慨的说道,伸出手欲挽那一轮天上残月,却也被黑云捷足先登。 “我只相信,黑夜的背后便是黎明。” 一抹笑靥绽放在晚秋嫣然艳丽的脸庞之上,仿佛像一朵游历在皎洁月光之下而多愁善感的红玫瑰。 “那此昏暗之夜过后的黎明,东陵便再无乔家。” 享受着秋夜的凉风,随风飘动的发丝,掩盖不住慕枫俊俏棱角散发的放荡不羁。望着前方的府院灯火,眼神愈发坚定。 乔府之内。 王权富贵的夜夜笙歌,依旧弥漫着胭脂水粉的歌舞升平,舞姬成群抚动轻薄纱裙,撩动云丝飘带,伴着恍如隔世的弦乐之音,舞动其中。 正殿坐着的那些所谓显贵之人,懒散的摇晃着掌中樽,目不转睛的欣赏着佳人的婀娜舞姿,像是盯着一道流口水的下酒佳肴,浑然不知一股危险气息正在向他们逼近。 正座之上,坐着一发丝渐微苍白的长者,举起手中的酒樽,示意两旁宾座的乔家子弟,樽中酒一饮而尽,撩起白色金纹长袍,擦拭略带酒水的唇角。 突然,一阵怪风袭来,肆意狂吹着舞姬们的轻薄衣莎,抚灭殿内点亮的三十二盏龟鹤延年灯。一时间,舞姬们惊恐的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四处逃窜,宾座上的乔家子弟也纷纷坐不住脚,陆续放下手中的酒樽站起身来,望向正座的方向。 而在正座之上的那位略带些许白发的长者,却没显丝毫慌乱,只是从容不迫得将酒樽缓缓满上,沉稳举起手中樽,再度一饮而尽。只见其淡蓝色灵魄渐渐附至周身之上,挥霍着那咄咄逼人的星辰巅峰气息。 “既然来了,不妨坐下来陪老夫喝一杯!” 一声浑厚有力的话音刚落,之前灭掉的三十二盏龟鹤延年灯,竟在这长者散发的这股无形的灵魄中,再度被逐一点燃。 而在这被重新点亮的正殿之中,少了舞姬的歌舞升平,却多了两道陌生的身影。 “竟然还是两个娃娃。” 那长者语气之中夹着几分轻篾傲慢,两旁其余的乔家子弟也都渐渐放送了警惕,毕竟在他们眼里,只是又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给你们两个选择,就地自行了断,或者死无全尸!” 长者淡淡的说道,轻挥衣袖,给正殿四周皆设下灵魄结界,似乎上演一场猫抓老鼠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