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 第1页 《到此为止》作者：李沅芷【cp完结】 简介： 酷哥攻x嘴硬心软受 梁翊x姜珩 一开始 梁翊：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想通，现在不接受也没关系，当朋友也没关系，总之无论是什么相处方式，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 姜珩：对我太好我真的会误会的，可是小梁为什么这么好。 断联后 梁翊：姜珩不想见我，那我就不再出现，但我会一直等，等他想见我的时候。 姜珩：梁翊结婚好早，孩子都快出生了，我真心祝福他，我好生气。 再重逢 梁翊：我竟然住到了姜珩家里！好慌！我没经过他允许就出现在他面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姜珩：虽然梁翊已婚，但是我一定不会表现出来我真的好想他，他只是我的高中同学。 梁翊：还好生了病，不然也不能那么快就见到你！ 姜珩：拍木头。 梁翊：成熟后的我学会了死缠烂打不放手。 姜珩：我完全不想再分开，谢谢。 没结婚没，误会，分开也是有原因的，结局he。 双向、、剧情、年下、、现实向、情投意合、、竹马竹马、强强 第1章 鹤渚 到此为止01 北京时间12:30，鹤渚镇汽车站。 一辆小巴缓慢进站，车身灰濛濛的，站内那停车场也不怎么宽敞，甫一停稳，乘客便三三两两下车，大多是学生模样，提着五颜六色的行李箱，走着笑着聊着天。 司机陈师傅清着嗓子，顺手拿起换挡杆旁边的保温杯，边喝水，边习惯性地回过头看车厢，还有个小伙子没有下车，他靠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戴着黑色羽绒服的帽子，搂着一个黑色的背包，仿佛在睡觉。陈师傅失笑，那一车厢学生叽叽喳喳都没影响这小伙子睡觉，正打算放下保温杯走过去提醒提醒他该下车了，旁边站台刚好发车，汽笛一响，吵醒了早该下车的年轻人。 梁翊梦里的姜珩好像还是高一那年的样子，站在学校门口维持交通秩序的雪糕筒旁边，回过头看着他，松松垮垮的校服外套挂在少年的身上，略长的刘海盖住含笑的眼角，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间或露出标志性的梨涡，可是一个字都听不清楚，梁翊心里一急，正准备跑过去，只听见一声汽笛声，脑子短暂的懵过一阵，他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才发现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剩下他和一个含笑的司机大叔，看来鹤渚镇已经到了。 只有20多天就是农历春节了，前一天刚完成一个项目的梁翊，和部门同事沟通过，预计年前不会再有紧急的项目需要接洽，这才放心清掉攒了一年的年假，加上法定春节假期和周末，拿着差不多一个月的假期从千里之外的穗城出发，乘坐最早一班次高铁到荆市，再转小巴，到荆市下面的一个小镇——鹤渚，是他母亲的老家，也是他18岁之前生活的地方。 梁翊摘下帽子，往耳朵里塞了塞有点往外掉的耳机，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下巴下面，背起背包，提起座位下面的行李箱，往车门走过去，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端着杯子还看着他，梁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下了车。 一接触到车厢外的空气，梁翊不禁又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鹤渚的冬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不像穗城，一年之中最冷的也只是那几天，往往只需要一件加绒卫衣足矣，也不像他曾经去过的北方城市，室内都有暖气，室外穿多一些衣服也会暖和。位处中部地区的鹤渚，空气中湿度比较大，没有太阳的时候，空气是湿冷的，那湿冷似乎都能渗进骨头缝里，让人觉得穿多少厚衣服都没有用。 「也许还是有点用的。」梁翊突然想起高中时候的自己。 那个的高中没有特制的冬季棉衣校服，学校只统一购置了春秋的薄外 套校服、单层长裤和夏季的短袖套装，但冬季却依然要求穿校服，于是不知道从哪一届开始，入学订购校服的时候，学校都会提醒新生上报春秋校服外套尺码的时候，要登记为比自己平常穿的尺码大一到两码，以便于冬季将外套穿在棉服外面，既不违反学校着装规定又能够保暖。 梁翊的家在县城鹤渚镇旁边的小镇上，所以高中三年他只能住在鹤渚一中的学生宿舍，学校半个月放一次假，周六上完早自习放假，周日晚上再到校上晚自习。 青春期的男生并不擅于照顾自己，特别是在母亲外出工作，只留他一人在小镇念书的情况下。于是高一那一年的初冬，放半月假回家却没有未雨绸缪到带厚棉衣返校的梁翊，在第一次寒潮到来的那天，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取暖靠抖。 10年前的十八线小县城，高中教室里并没有安装空调，夏天靠天花板上的吊扇和打开的窗户送风，冬天则是关上窗户关上门再穿多点衣服，而梁翊在薄校服外套下面穿的短袖、衬衫、加绒的卫衣，在湿冷的空气里显然远远不够。 梁翊记得当时的后座是姜珩，也记得在自己冷得发抖的第二天，家就在鹤渚镇上的姜珩带了自己的棉衣到学校，赶在早自习前放在了他桌上。 很简单的黑色棉衣，是当时常见的工装款式，普通棉布面料，丝绵填充，并不是特别厚实，没有现在的羽绒服轻，也没有现在的羽绒服暖，甚至于有点重，穿着有点压身，但是记忆中的这一件衣服却非常暖，暖到此刻穿着崭新羽绒服的梁翊却觉得回忆着过去的自己当下更冷了。 第2页 「为什么总是会想起姜珩？」梁翊想。 似乎从决定回到鹤渚的那一刻起，回忆的闸门便打开了，曾经刻意或无意遗忘的画面汹涌而至，在脑海里如短片一样一帧帧呈现，避无可避。 连夜收拾行李，顺手拿起书桌上的字帖和钢笔就放进了箱子，早起上了高铁，一路上六个多小时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上了去鹤渚的小巴，拖着行李坐到最后一排，鬼使神差的打开了高中同学qq群的群相册，慢慢的看了两遍里面的旧照片，才渐渐回了神。 其实那里面的照片并不算清晰，大部分都是翻拍或者扫描了以后再传上去的，有高一刚开学时候的照片，有高二分文理科时候的照片，还有每一年的运动会、元旦晚会…梁翊突然发现，几乎每个时期的照片都有姜珩的出镜，而自己的画面却少之又少，想想也难怪，那时候的自己并不是活跃分子，甚至有点孤僻，年少时候的自己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二十多岁的自己毕业后会进市场部，并坚持至今，同样，那时候的自己也想不到如今会和姜珩断联几年… 梁翊跟着出站指示牌的箭头走进一段通道，正是午饭时间，通道两边零星散着几家小摊，有炒饭炒河粉，还有手抓饼汤面，顾客多是等客的的士师傅和三轮车师傅，热油锅翻炒的声音夹杂着本地方言吵吵嚷嚷的。梁翊刚睡醒，没有什么食慾，虽然这是多年不曾闻到过的食物香味。他快速穿过通道，外面是一条小路，左右看了看，发现并不熟悉这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早在下车的时候，梁翊就发现眼前的汽车站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小破站了。原来露天的候车厅移到了室内，除了常规的多排座椅，还有单独隔开的图书室，售票窗口旁边还有小超市，整整齐齐的摆着本地的一些特产，站内也有明显的指示牌指向各处，只不过出了站还是找不到方向。 正值中午，天空中厚重的云层似乎都消散了些，隐约有微弱的阳光透射出来。这个时间段离开车站的人并不多，大多是行色匆匆进站的旅客，梁翊站在小路上踌躇着要不要问路，就听见旁边不远处喇叭鸣叫的声音。 「走不走啊？」一个拿着手抓饼的光头大叔从红色的士里探出头来，带着鹤渚口音的普通话莫名亲切。 「走！」梁翊快步走过去，「麻烦开下后备箱。」 等他放好行李，坐上车后座，系好安全带，司机师傅的手抓饼正好吃完。 「到哪呢？小伙子？」司机师傅边系安全带边问。 「琢珩客栈，谢谢。」梁翊看着手机上的预订信息，没有抬头。 「民宿啊，走嘞~」司机师傅启动了车。 车子没有调头，直接顺着小路开出去，大概六七百米的距离就看到了四车道的马路。 「小伙子你看，这就是我们这里的主干道啦，往左是新城区也是你过来的方向，往右就是现在我们走的方向，是去老城区的。」司机师傅往右打着方向盘，「你订的民宿在老城区，过个马路就是一条街，不过都是夜宵，你晚上可以去吃吃看，我们这里的特色签子、牛骨头、烧烤、酱油面那里可都有，不过，你能吃辣吗？」 梁翊攥紧了手机，还没来得及吭声。 只听司机师傅接着说:「吃不了辣也没事，也有甜汤摊子，可以解辣。」 「嗯，我吃过。」梁翊感觉眼睛有点发胀，放下手机，看向窗外，「我在这里念的高中，只是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哦哦，嗯，回来看看也好，也好。」大约是感觉得到这位乘客的兴致不高，司机师傅也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往目的地驶去。 车里开了暖风，温差使得车窗上凝结着雾气，窗外的景物显得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闪过各种模煳的颜色。梁翊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车窗，谈不上豁然开朗，但也算勉强有了视野。 和七八年前截然不同的小镇街道终于浮现眼前。 道路扩了两个车道，也修起了漂亮的绿化带，只是由于在冬天，树枝都是光秃秃的，看得见里面的辅道和人行道。辅道不用说，以前没有，现在新分出来的，倒是人行道，拓宽了不少。以前和姜珩两个人走在路上，胳膊挨着胳膊，迎面过来两个人，都能和路人实打实的擦肩而过，而现在，目测并排走上六个人，都不会拥挤，彼此还能保持一定的距离。 城区内有限速，的士开得并不快，但小镇不大，不多时，窗外的景象已经和记忆中的模样相差不多了，梁翊想，这是老城区到了。 第2章 回忆 梁翊放松了身体，往车窗那边略靠了一靠。此时的路已经没有新城区那边的大道平坦了，街边的店铺都看不到有熟悉的招牌，也难怪，七八年的时间，能将店子持续开下去的老闆应该早就迁到了人流量更多、周边环境更好的新城区，而旧城区，虽然承载着几代人的记忆，无法从情感上捨弃，却再也无法跟上新城区急速建设的脚步。 的士经过一座圆拱桥，梁翊赶紧直起身往左边看去，隔着略宽的河流，另一座差不多样式的圆拱桥依然立在那里。 「还好，桥还在。」梁翊心里默想。 两座桥，一座名叫西湖，一座名叫肖何，名字毫不相关，却遥遥相望，中间隔着鹤渚人心里的母亲河——一条没有名字的内陆河道。 第3页 十年前的鹤渚镇还没有新城区，旧城区一条主干道走到底再右转，就是两条平行的街道。衣服、鞋子、日用百货的店铺就集中在西湖桥那一条街，而肖何桥所在的这条街则是糕点铺子、照相馆、银行、饭馆的集中区域。 梁翊此时经过的便是肖何桥。 桥不长，的士很快下了桥，继续驶向老城区深处。 而此时梁翊的思绪却飘回了刚来鹤渚镇念书的时候。 高中的第一个班主任刚从学校毕业便带了他们班，年轻的老师极受一部国外电视剧的影响，异常热血，就连座位的编排也没有按照惯例的那样用入学成绩作为依据，而是按着身高，从矮到高从前到后排着来。 那时候的梁翊，身高在同龄人之中已算拔尖，姜珩比他还略高一些，于是两人就分别占据了教室中间一组的倒数第二排、第一排的位置。梁翊的左边是班上最高的女生，来自鹤渚镇周边的小镇，住校生；右边是一个体育特长生，也是住校生；后座的姜珩，家就在鹤渚镇上，是班上为数不多的走读生。 梁翊性格使然，不大喜欢主动与太多新同学交往，可是少年心性，正是爱玩、好奇心重的年纪，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他也很希望能和座位周边的同学打成一片。少年人的适应能力绝佳，很快大家就都熟络了起来。 生活委员会在晚自习的时候发给全班第二天的早餐券，学校食堂提供包子、馒头、水煮鸡蛋、米粉、面条给全校师生。但每天都只有这几种早餐，卖相不好，味道也极差。 走读生可以在校外吃完早餐再进校，而住校生就没得选，只能在学校食堂吃早餐。 梁翊不挑食，能填饱肚子就行。 姜珩走读，本来可以完美避开学校食堂的早餐，可奈何他早上总是起不来床，经常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空着肚子匆忙走进教室。 以至于好几年后，两人聊起当年的事情，梁翊脑海里立刻浮现的依然是头顶一撮翘起的头髮，苦着脸，睡眼朦胧跑进教室的那个姜珩。 的士经过肖何桥，再行驶五六分钟，便到了琢珩客栈。梁翊经常出差，住酒店是常态，可是回到鹤渚这熟悉的地方，却突然不想住酒店了。 前一天夜里预订住处的时候搜了搜民宿，意外发现十八线小县城竟然也适应现在的趋势，还有几家民宿在营业，其中便有琢珩。 鹤渚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旅游小镇，只是毗邻长江大堤，堤上有一尊咸丰年间铸造的铁牛，沿着铁牛所在的江堤修建了数百米景观，是为滨江公园。距离公园不远，往长江下游方向，是一个自然保护区，往上游方向不到一个小时车程，还有中部地区唯一的一家大型主题乐园。 比起新城区，老城区距离江堤近了许多，镇上唯一的一个汽车站也在老城区，所以来鹤渚游玩的旅客更愿意选择住在老城区，离景点近，吃住也比新城区便宜，因此衍生了一条酒店美食为主的街道。 琢珩客栈就在这条街的对面，是一栋单独的小楼，五层，房型有小单间、小两室、家庭套房。临近春节，旅游的人寥寥无几，房间很充裕，梁翊订了一间略宽敞的小两室。 从登记入住，放下行李，洗完澡吹完头髮，一直到坐在夜宵街上的某一家店子里，梁翊的脑子里还是姜珩。 就像现在，他走进的是一家签子店，也是姜珩以前带他来过的那家，老闆已经换了，店名倒是没变。 签子其实就是串串，只是鹤渚当地方言是称为签子。 正正方方的矮桌子中间挖一个圆形的洞，大小刚好能让桌子下面放的小煤炉子露出炉盘，上面搁着一个深锅，里面的汤料很香，竹籤子串着各式蔬菜肉类，在墙边的大桌子上摆成几排，给顾客选择。 念书的时候，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同学也曾私底下讨论过这锅底到底多久换一次，会不会不干净，只是说再多，想吃的时候还是会去。 夜宵一条街以前就有，原址是一个机械厂，本地人说起来，都习惯说去机械厂宵夜。现在正式挂牌了夜宵一条街，扩大了占地面积，店铺种类也多了，街头到街尾都是各式各样的吃的。 梁翊记得那个时候的夜宵街就有好几家像这样的签子店，姜珩偏好这一家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里味道有多好，只是因为只有这家店才有好吃的竹筒蒸水蛋，蒸蛋中间还会有一小块混着葱花的瘦肉圆子。 姜珩不吃葱，第一次一起吃炒河粉的时候，梁翊就发现了。于是每次来这家店，蒸水蛋端上来的第一时间，姜珩总是拿勺子舀起肉圆子放到梁翊碗里，还要美其名曰说是学校食堂伙食不好，他得请梁翊吃肉。 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 高二的时候，有一次，他和姜珩还有何之夏、许舒一起来吃签子，四个蒸水蛋端上来，姜珩惯例舀给他肉圆子，何之夏的眼睛都直了。 「姜珩，你怎么给梁翊吃，不给我吃啊？」何之夏忿忿不平，一口吃掉自己那份蒸水蛋上的肉圆，「我可是你的竹马啊！」 「去你的！」姜珩白了何之夏一眼，「谁要跟你是竹马，我不当青梅，你当吗？」 一桌子人都笑了。 「蒸水蛋来了，有点烫，你慢慢吃，」老闆端来一碗蒸水蛋，打断了梁翊的回忆，「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第4页 「好。」 梁翊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放进嘴里，似乎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再看周围的环境，店里的装潢布置好像也没有怎么变，应该是有翻新过，但基本上保留了原来的样子。 大概变化的只是梁翊身边没有了姜珩。 刚到晚饭时间的夜宵街，还没有多少人，店子里只有他一个，连老闆也进了厨房去准备晚上营业需要的食材。 梁翊拿了几十串签子，放进面前沸腾的锅里，等待食物煮熟的时间，他拿出手机，想看看群里有没有工作上的事需要处理。 打开微信，里面收到了不少消息。 假期开始那天，梁翊就将所有工作群都设置了免打扰，也不担心错过什么，因为实在紧急的事情助理会电话通知他，他设置免打扰只是想好好放空自己，不愿意一直紧绷着神经记挂着工作。 刚结束的那个项目让组里的同事没日没夜的忙碌了整个月，现在结束了，群里倒是没什么工作上的消息，无非就是谁给谁带个饭，谁又给谁客户回个邮件。 家庭群里同父异母的大哥梁嘉俊约着大家第二天一起饮茶，响应的人不少，确定好时间地点，大家又开始商量着准备吃哪些点心。 梁翊一直没发言，就默默看着群里的热闹，直到林阿姨艾特他，「小翊，你明天放假吗？一起吃个饭吧，你爸爸也好久没见到你了。」 林阿姨不是梁嘉俊的妈妈，她是梁翊爸爸现在的妻子，嫁进梁家十多年，生了一个女儿叫梁嘉敏，还在念初中。 「林阿姨，不好意思，我刚好出差了，不在穗城，等我回来再去看你们。」梁翊想了想回復道。 过了一分多钟，林阿姨才发来信息：「好的，出门在外注意身体。」 梁翊突然不想再看手机，锁了屏，放回口袋里，开始吃东西。 老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正在他身后的柜檯旁边接电话。 「嗯，我跟你重复一遍，十串牛肉，三串鸡翅尖，两串千张，两串平菇，一串鱼糕，烫一碗苕粉，多豆芽少粉，还要一个蒸鸡蛋，不要肉丸，对吗？」 莫名一心两用的梁翊听见最后一句，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老闆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食物的味道似乎还能和记忆里重合，心情好像有些不同，梁翊默默吃完锅里的东西，就放下了筷子。 冬天天黑得早，街上的路灯亮起来的时候，夜宵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梁翊付过帐出了店子往夜宵街出口那方向走，琢珩客栈就在出口对面街的巷子里，过了马路再走几分钟可以到。 此时的气温比中午的时候要低了许多，又起了风，梁翊觉得有点冷，裹紧了羽绒服低着头开始走得很快，连手也揣进了外套口袋里，。 手机突然连续响了好几声，不知道是谁发来的微信消息，梁翊嫌冷，不想抽出手来看信息，可微信又一直响个不停，有点吵，索性伸手进去口袋拨到静音键，然后继续走路。 等回到房间，开了空调，脱掉外套，躺在被子上，梁翊真的不想再动弹一下。大清早出门，奔波了大半天到了鹤渚，这里气温比穗城低了接近二十度，冷到不行，碰到熟悉的场景，又被回忆塞了满脑子，已是睏倦无比。 一直躺到感觉恢復了少少力气，他才挣扎着起来刷牙洗脸，收拾完自己再钻进被子里，却又睡不着了。 还没到平时睡觉的时间，他的生物钟又很准，于是身体是累的，脑子却是清醒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外套在客厅的沙发上。梁翊不想起身去拿手机，就留了床头一盏小灯不关，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这一层楼只住了梁翊一个人，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行的声音。 梁翊脑子里一会儿是高中时候和姜珩约在肖何桥见面，然后一起买了零食再去学校上晚自习； 一会儿是高考完那天晚上，他去接了姜珩去网吧通宵上网，和班上的同学一起打了一夜cs，第二天一大早又和一大群人一起去吃早餐； 一会儿又是大学时期的国庆假期，他从穗城出发去江城找姜珩，买不到卧铺票，连硬座都没有，生生站了一夜才到了姜珩念书的城市… 梁翊脑子里的情景换来换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睡得不沉，思绪有点混乱，竟分不清那切身感受到底是回忆还是梦境，只知道后来还出现了许舒的脸，特别清晰，他说：「梁翊，你走吧，姜珩说他不想再见到你。」 第3章 迟到 高一的第一个礼拜，除了开学那一天，后面的每一天姜珩都是踩点进的教室。早自习只有语文和英语两门课，一三五语文，二四六英语，周日没有早自习。 语文老师齐老师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中年大叔，早自习前来了教室，第一件事就是在黑板上写上「早起三光，迟起三慌」，然后端着已经看不出本色的茶杯坐在讲台旁边，慢悠悠的翻着报纸，学生什么时候进教室仿佛和他没有关系，反正整个早自习也不见他抬起几次头。 英语老师余老师却不一样，余老师瘦长脸，冷白皮，柳叶眉，吊梢眼，嘴角永远是嘲讽的角度，仿佛下一秒就能立马哼出一声冷笑。她走进教室的时间决定了英语早自习什么时候开始，比她先到教室的同学见着她进来就立刻拿起英语课本开始晨读，比她晚到但能赶在上课铃声响起前到教室的同学只用低着头，快速冲到自己的座位，拿起课本赶紧读，也不会引起她多大的关注。而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的学生，比如姜珩，就不可避免的会吸引到她所有的注意力。 第5页 第一次，余老师问了姜珩的名字； 第二次，余老师说：「姜珩，下次注意。」 第三次，余老师站在教室门口，不偏不倚刚好正门口。 姜珩不好硬挤进教室，只好抬起脸，轻声解释：「余老师，我…」 余老师还没来得及说话，全班唯二迟到的另一个人也来了。 梁翊是住校生，在余老师眼里，他的迟到比起住在校外的姜珩，是更难原谅的行为，还不用说这迟到的梁翊，手里还提着一袋疑似早餐的东西。 余老师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九月初的天气虽然还没有彻底凉爽起来，但早晨6点多，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操场上并不晒，甚至还有阵阵微风。 「我觉得跑步比待在教室里舒服！」姜珩有点生气又偏要嘴硬。 「还好，不过我也不喜欢晨读，上早自习太吵了。」梁翊减了减速跟姜珩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手里的早餐袋子晃荡晃荡的，「你吃早饭了吗？」 「没呢，起来晚了，来不及买。」姜珩捋了捋刘海，「我宁愿多睡十分钟，也不想浪费时间去买早餐。」 「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 「那充足的睡眠还对身体好呢，你得这么想！」 「可以晚上早点睡。」 「晚上的时间非常宝贵，可以做很多事情的。」跑了一圈下来，姜珩的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你喜欢看小说吗？」 梁翊摇了摇头：「不喜欢，字太多，我会头晕，我喜欢看漫画。」 「漫画也不错，就是太惹眼，不方便藏着，容易被家长发现。我最近喜欢看武侠小说，你有看过这种类型的吗？」姜珩边说话边眯着眼睛望着教学楼三楼他们班教室的方向，确定走廊上没有老师，就拉着梁翊躲到了操场角落的花坛旁边。 「看过一本，全是字，我看得慢，还没有看完，我同桌就拿走还给租书店了。」梁翊拿手扫了扫花坛上的灰尘，正准备坐下去，「初中时候的同桌。」 「哎！你先别坐！」姜珩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梁翊，「垫着坐，别弄脏裤子。」 梁翊接过纸巾，蹙了蹙眉头，「男生也这么讲究的吗？反正要洗的。」 「习惯了，」姜珩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指了指梁翊手腕上挂的袋子「你买的什么早餐呀？」 「鸡蛋，还有馒头，今天迟到就是因为绕路到食堂兑早餐。」梁翊打开袋子，用手指勾住提手敞开袋子给姜珩看，「我们一起吃。」 「我最讨厌吃蛋黄了，」姜珩皱着眉毛，嫌弃的盯着那颗水煮蛋，「口感奇怪，而且特别噎！」 「你吃蛋白，我吃蛋黄。」 「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我和我初中同班的同学还吃过一碗泡面，」梁翊有点不好意思，「付了网吧通宵的钱，就不够钱买两碗泡面了。」 「哈哈哈，你真是！」姜珩快速剥开鸡蛋，从中间分开，把有蛋黄的那一半递给梁翊，「不过我喜欢吃炒鸡蛋。」 他顺便看了看手錶，「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没多久就要做早操了。」 梁翊点点头，接过鸡蛋，又递过去掰了一半的馒头。 「有点噎，等下我们一起去小卖部买饮料。」 「好！」 少年人友谊的形成不需要任何附加条件，一起迟到，一起受罚，一起分享食物，再天南地北聊一聊，便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前后座的近距离相处也更好地巩固了两个人的关系。 等到接近半个月过去，学校开学以来第一次放假，姜珩连梁翊家隔壁的狗叫什么名字都记清楚了，而梁翊也知道了姜珩喜欢看小说，喜欢睡觉，喜欢吃甜食。 又是一个英语早自习，因为即将放假的缘故，教室里的气氛也活跃起来。平时或面无表情或苦大仇深晨读的各位同学一下子变成嘴角带笑、声音洪亮的积极分子，毕竟半月假是半个月才有一次的放松时间。 下课铃声响起，余老师慢慢走出教室，衣角刚消失在门口，教室里就爆发了巨大的欢唿声。 梁翊拿了几张试卷两本书放进了背包，换洗衣服洗漱用品家里都有，带上老师布置的作业就行。 「要不要一起去逛逛？」姜珩戳了戳他的背。 「什么？」 「我说，要不要一起去逛逛，我知道有家糕点铺子非常好吃！带你去吃！」姜珩大声说，「有那么吵吗？这都听不见？」 「哦，去。」梁翊低着头从桌屉里拿出两支笔放进背包的夹层，耳尖有点红，「那你用不用先回家一下？家里人会不会说你放假不回家就跑出去玩？」 「不用，我爸要照看旅馆生意，没空理我，」姜珩收拾好了背包，单肩背着，站起来，走到梁翊那一排的过道上，「我妈送我姐去省城上大学了，昨天才出发，这几天都不会回来啊。」 「那行，我们走。」 早自习结束也才七点多，学校门口的早餐店还是爆满的状况。因为放假时间早，住校生们大都想着终于有机会可以吃吃外面的早餐，梁翊早上起来也没去食堂，直接去的教室。 「要不我们也去吃点什么吧，」姜珩指了指一个小门店，「这家的炒河粉据说还不错，反正那家糕点铺子也没这么早营业，慢慢吃完再慢慢走过去，时间刚刚好，你说呢？」 第6页 「好。」梁翊没意见。 这家店面积不大，门口支起一个遮阳棚，摆着几张桌子。老闆的操作台在进店的门槛后面。两个大汤锅，一个烫面，一个炖高汤，旁边一排五六个小炉子，小火炖着牛肉烧黄豆、五花肉烧香干、鱼糕煨笋等浇头，老闆娘则是在后面另起一个炉灶，炒河粉炒面。 「我想吃鸡蛋炒河粉喝豆浆，你想吃什么？」姜珩问梁翊。 梁翊的手揣在裤兜里，捏着两张十元纸币，捏得很紧，似乎都要被手心的汗浸湿。 「炒河粉三块，加鸡蛋三块五，豆浆一元，回家的小巴三元，来回得六元。」梁翊上一秒还在心里默念，下一秒就对着老闆娘脱口而出：「一份鸡蛋炒河粉，一份素炒河粉，两杯豆浆，多放糖。」 「好，你们先找地方坐一坐，很快就好。」老闆娘应着声，转身去身后的菜架子上拿鸡蛋。 「你不喜欢吃炒鸡蛋吗？」姜珩抽了两张桌子上的抽纸，擦了擦梁翊那边的桌子，又擦了擦自己这边的桌子，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了桌底下的垃圾桶。 「嗯，天天早餐都有吃蛋黄啊，今天不想吃了。」 「哦，可是炒鸡蛋比水煮蛋的蛋黄要好吃多了。」姜珩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两根筷子交叉搓了搓，看着没有毛刺了才递给梁翊，然后再拿了一双筷子，重复了那些步骤。 豆浆端上来的时候，杯底的白糖还没有化开。姜珩一手一支吸管戳到最底下搅动着，垂着眼睛看着糖有没有融化。 「我最喜欢搅这个了，」姜珩低着头，「等糖全部融化的时候，特别有成就感，再喝一口甜甜的豆浆，简直太幸福了！」 「嗯，我去看看炒河粉做好了没有。」梁翊起身走进店面，背包就放在小长凳上面。 姜珩搅着豆浆里的白糖，梁翊就走进店里找老闆娘结了帐。等到河粉炒好，一手端着一碗，一转身，发现姜珩正和两个穿着本校校服的男生聊着天，怀里抱着两个背包，手里端着一杯豆浆，不知道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 「这是我现在同班的朋友，梁翊」姜珩看着梁翊过来，开始介绍，「他们俩和我初中是同班，这是何之夏，这是许舒，好巧啊，他们也来吃早餐。」 梁翊点点头，扯了扯嘴角，把碗递过去「喏，你的河粉。」 「你们吃完准备去干嘛？」 姜珩接过碗还没开始吃，就听见何之夏在问。 他们两个来得迟一点，点的汤面还没端来，就干坐着聊天。 「就在街上逛逛吧，梁翊今天还得搭小巴回家。」姜珩挑出河粉里的葱花，搁在桌子上的纸巾上。 「我们一起逛呗，」何之夏拿胳膊肘撞了撞许舒，「你说呢，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 许舒坐在梁翊对面，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样子。 「随便。」许舒看着面店老闆那边。 「哎别了吧，你看我们都快吃完了，你们这还没开始呢，」姜珩往嘴里扒了一大口河粉，「梁翊，你赶紧喝你那豆浆，等下凉了就不好喝了。」 「嗯，好。」梁翊吃得很快，大概是习惯使然，吃东西仿佛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一大口接一大口，等他吃完河粉，一口喝完一整杯豆浆，姜珩这边也快吃完了。 这会儿何之夏和许舒的面也来了，姜珩吃完最后一块鸡蛋，站了起来。 「钱已经付了，走吧。」梁翊也站起来，接过自己的背包。 「啊，这么快，那等下买点心你别和我抢。」姜珩眨了眨眼睛，咧开嘴笑了，带着嘴角的梨涡也活泼了起来。 「到时候再说。」梁翊低下头，估计着点心的价格，算着手上的余钱。 「你们要去买什么点心啊？」见俩人要离开，何之夏急忙问道。 「你吃你的面就好，管那么多干嘛？我们走了，有缘再见！」姜珩挥了挥手，拉着梁翊就往棚子外面走。 第4章 返校 鹤渚一中建在小镇的边缘，和长江大堤中间隔着大片的农田和鱼塘，离姜珩想去的镇中心还有不近的距离。 两人都是背着书包，肩并着肩慢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那个同学感觉挺喜欢说话的，」梁翊说，「另一个好像又不爱讲话。」 「你说何之夏啊，」姜珩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他话超多的好不好，所以啊，不想让他跟我们一起，吵死了！」 「许舒学习成绩很好的，就是不爱说话，他在1班，你知道1班吧？」 「嗯，火箭班，很厉害。」 「对啊，其实市一中也想招他进去来着，他自己不愿意，因为我们学校给的奖学金比较多，许舒他们家就可能有点…哎以后熟悉了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步行到一个路口，姜珩指了指右边，「看到没，那是我的母校。」 梁翊顺着姜珩的手指看过去，鹤渚小学。 「算你没口福啦，这里，就是这个路口，」姜珩夸张的踩了踩脚下的土地，「晚上会有一个炸串摊，非常好吃，每次下了晚自习，如果那个阿姨没收摊的话，我会买几串炸土豆片边走边吃，只不过那个时候可以选择的品种就比较少了，当然，炸土豆片也好吃，是招牌串串。」 「你边走边吃，那你的单车呢？」梁翊的关注点有些奇怪。 第7页 「哈哈哈，有何之夏啊，他可以一手推一辆单车，厉害吧？」 梁翊眼神暗了暗，「你今天怎么把车放学校了，我也可以帮你推的。」 「多麻烦啊，」姜珩摇摇头，「今天放假，街上这么多人，推个单车都走不了路。」 「那明天没单车骑，你怎么来学校？」梁翊看着姜珩。 「慢慢走呗，或者蹭何之夏的单车，他那个单车可以载人，我们两家住得近，晚自习6点多才开始，来得及。」姜珩不以为然。 「明天下午我可以去找你，我们一起走来学校。」梁翊转过头看着路边的狗尾巴草，「我搭小巴过来在汽车站下车，去学校的路上会经过你家。」 姜珩说过自己家住在肖何桥附近，开学去报名的时候梁翊有路过那里。 「好呀，那我们4点半在肖何桥上见，」姜珩停了下来，站在路边，「你知道肖何桥在哪里吧？」 「知道。」 「那好，」路口左拐走了几步，姜珩突然兴奋起来，指着一家包子铺对梁翊说，「那家包子也特好吃，只是人特别多，早上上课都没空去排队买，你看，现在还是很多人。今天倒是有空排队，可惜今天吃饱了，吃不下了。」 「下次吃。」 一路上姜珩献宝似的说着这里什么好吃，那里什么好玩，什么时候去吃这个，什么时候去玩那个。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到了肖何桥上，姜珩说，然后自己一个人跑进旁边一家的糕点铺子，又很快空着手跑出来，背包装得鼓鼓囊囊，非要送梁翊去汽车站。 一路上都是学生，一样的校服，总是有人和姜珩打招唿，有时候还会聊起来，只是梁翊插不上话，他都不认识。临上车时姜珩塞给他一大袋点心，还特意交代他一次吃不完一定要封严实袋口，不然受了潮就不好吃了。 梁翊对甜食没有特别的偏爱，只是想填饱肚子的话，有很多食物可以选择，可姜珩喜欢的，他就想试试。 到了约定那天，梁翊差不多4点就到了肖何桥，靠在桥上等姜珩。 周日的下午，返校的学生很多。从汽车站到肖何桥，一路上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路边的店子也塞满了人。这次返校后得在学校里待上半个月才能放假，大家都想着多买一些零食日用品带回宿舍，校内虽然有小卖部，但选择不多，价格也高。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很热闹，梁翊心里却在气闷。 周六晚上，他妈妈李念音打来电话，又一次劝说梁翊去穗城念书。 她在穗城工作，那是一个临海城市。 李念音在那里认识梁翊爸爸梁永越，结婚，然后生下他，再到两人分开，梁翊回老家念书，她一直在穗城，回来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次是送年幼的梁翊到外公外婆身边，一次是梁翊九岁那年，鹤渚这边小孩虚十岁得摆席，父亲已经不能在身边了，她作为母亲不得不回来。 再一次就是高中开学前。 工作忙是原因之一，更确切的原因应该是她并不喜欢鹤渚，她的家乡。 李念音是家里最小的女儿，父母三十多岁才有了她。和梁永越离，她要忙事业，梁翊没人带，于是就将梁翊送回父母身边。一直到梁翊初中毕业，父母年纪大了，李念音才想着接梁翊去穗城念高中，反正孩子大了，也不用她多操心。 没想到梁翊不愿意。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一定要去她哥哥姐姐所在的荆市市区养老的，那梁翊谁管呢？ 沟通了好几天，无果，梁翊坚持要留在鹤渚念书，穗城那边的公司又催着她回去处理事务。无奈之下只好让梁翊住校，只有半个月一次假需要回去一次，他现在又是个半大小伙子了，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所以这第一次放半月假回家，也是梁翊第一次一个人待在家里。 外公外婆待梁翊很好，从小外孙来到这个家里，两位老人就悉心照顾，即使同时缺失了父爱和母爱，梁翊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童年存在多大阴影。而李念音对于他来说，只是妈妈，对，只是称唿上的妈妈。 小梁翊第一次去幼儿园，是外公外婆陪伴的；小时候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生病着凉，也是外公外婆照料的；上了小学，不会做的作业看不懂的书都是外公外婆一笔一划地教他写，逐字逐句地念给他听…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没法陪着他，他能理解，他也希望他们得到很好的照顾，两位老人辛苦了一辈子。 可李念音呢？她又凭什么随便决定他的人生？ 在他小时候，不想带他在身边抚养，便将他送回老家，自己去了穗城，每一周的电话都匆匆忙忙，会问钱够不够花，有没有调皮不听话，却不会关心他生活得惯不惯，开不开心。 等他长大了，习惯了也喜欢上了老家的一切，她又想接走他，带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不想去，她也只会打电话来要他去，不会问他为什么不想去，不会问他一个人住在家里怕不怕，也不会问他高中生活怎么样。 梁翊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那种很慢热的性格，也不能说是适应力不强，而是生理上很快适应了，心理上的适应可能会有一些延迟。 比如初中的时候，他也会和同学一起去网吧，去租书店，去一些学生喜欢一起去的场所，但不会有什么交流，约好时间地点，碰到面，就开始各自玩了，像现在和姜珩这样一路走一路聊的情况在那时候根本不会发生。 第8页 无疑，姜珩是特别的，有他在不会冷场，但从一开始，似乎也会想主动和他说话，梁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他并不排斥这种熟络。 姜珩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梁翊低着头叼着一支烟，正准备点燃，他站在靠桥墩那边，桥上风有点大，打火机的火被吹灭几回。 梁翊有些烦，想找个背风的地方，一抬头看到姜珩站在面前。 「你干嘛呢？」姜珩有点生气，「你才多大啊，学人抽什么烟？」 梁翊讪讪地拿下烟，和打火机一起放进裤子口袋里。 「拿来，」姜珩摊开手,「为了防止你犯错误，我帮你保管。」 「也…也不用吧，我不抽就是了。」梁翊有点不好意思，嘴巴这么说着，手还是伸进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放到姜珩手上。 「这还差不多，」姜珩接过来放进自己背包里，「我们走吧。」 「你要不要买点什么带学校去？」 「好像没什么需要的，不买了吧。」 「不买也没事，到时候你需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带，反正我每天都回家。」姜珩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我要收你跑腿费的哦，哈哈哈…」 「好啊，」梁翊也笑了起来，眼睛明亮,「你不嫌麻烦就好。」 「我为什么要嫌麻烦？」姜珩疑惑。 「没什么。」梁翊低着头也没多解释。 路很窄，人很多，少年人并肩走在路上，靠得很近。秋老虎还在，虽然起了些风，但总归还是有些闷热的。姜珩怕热，又易出汗，短袖下面露出的手臂流过汗，再吹到风，皮肤碰上去凉凉的。 梁翊无意间碰到姜珩的手臂。 「好凉，还可以降温。」梁翊想着，默默地把肩上的背包换到另一边。 「上课还早，要不我们上江堤去逛一圈再回学校吧。」姜珩突然拉住梁翊的手，摇了摇，「吹吹江风，凉快凉快。」 梁翊点点头，被姜珩拉住的手感觉有点热，两个人手心都有汗，滑腻又温热的触感，其实并不舒服，但好像也没有想挣开。 倒也没什么时间让他纠结。 去江堤的路和去学校的路不是一个方向，两个人拉着手往江堤那边走，走到路上没多少人了，姜珩便放开了手。 梁翊收回手，有点怅然若失，又不想在面上表现出来。 「我小时候，我妈带我来过一次，」梁翊摸了摸鼻尖，「不过有好几年了。」 「这几年也没什么变化，」姜珩指了指路旁边的鱼塘，「大概我念小学的时候吧，这里就是这样，只是扩大了一些。」 鱼塘的面积很大，旁边还有大片的农田，交界的田埂上还有一个小破屋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以遮挡视线的建筑，往学校方向放眼望去，还可以看到校园里最高的那一栋教学楼。 在视野开阔的地方唿吸清新的空气，没有人会心情不好，梁翊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不仅是文案废，也是作话废，爆哭… 第5章 江边 「你经常来玩吗？」梁翊掐了一根鱼塘边的狗尾巴草递给姜珩。 「也不是经常，」姜珩拿着狗尾巴草晃悠，「小时候来得比较多，和我妈还有我姐，春天可以踏青放风筝，夏天来泡江水，据说泡了江水就不长痱子。」 姜珩停顿了一下，眼睛眯着，神神秘秘的样子。 「秋天就搬架子过来烧烤，珩哥烤的牛肉串可香了!」姜珩走到田埂上，伸开双臂保持平衡，一步挨着一步慢慢往前移动，「冬天的时候，往上游那边走一段，有很大一片沙滩，小孩子可以玩沙，像在海边。」 「珩哥？」梁翊努力消化了一下姜珩的话，抓到了这个重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翊，你是不是傻啊？」姜珩笑得晃了下，赶紧抓住梁翊的肩膀维持平衡， 「珩哥就是我，我就是珩哥！」 笑够了的姜珩放开梁翊。 「不见得你就是哥。」梁翊低声说。 「什么？」声音太小，姜珩没听清。 「没什么，」梁翊转移话题，「江边风景不错。」 「是吧，不过从小看到大也觉得还好，」 姜珩往长江的方向看过去，语气有些遗憾，「不过我还没有去过海边，想去。」 「海边有什么好的？」梁翊看着姜珩的鞋子说，红色帆布鞋，鞋帮上有几点泥。 「没有去过的地方当然想去看看啊,不看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如果喜欢就怎么样？」梁翊盯着移动的红色。 「如果喜欢，就留在那里不走了，在喜欢的地方生活该有多幸福啊。」姜珩喃喃自语。 小镇上长大的少年直到念高中都没有离开过鄂省，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1个小时车程的荆市市里。 少年人喜欢看书，什么类型的书都会看一点，书里的世界很大，有很多可能性，和这个小镇不一样。 风景不一样，人也不一样。 不是跟着父辈的脚步，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也不是像祖祖辈辈那样的生活轨迹，更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未来。 他很嚮往外面的世界。 「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这里？」梁翊的心里充满疑问，「这里不是你们的家乡吗？」 姜珩在田埂上走着，嘴里哼着歌，是梁翊也听过的，他跟着一起哼了起来。 第9页 年少时候的烦恼大概就是转瞬即逝的，因为觉得年轻，所以认为还有足够长的岁月在前面等着他们，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消散的呢？等到他们足够强大，再回过头来看看这一切，时间也早已经给了答案。而所有的坏情绪都不需要刻意地去寻求个出口， 因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后来者去覆盖它们。 夕阳西下，落日沉入江面，天空橙紫色，梁翊一时看入了迷，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姜珩蹲在江边的石堆上，用捡来的小树枝拨弄石头缝隙间的野生小螃蟹。 两人时不时聊几句，没有主题，就瞎扯，姜珩说什么好吃，梁翊说风景很美。 时间过得很快，还好梁翊的手机设了闹钟。 「什么声音？」姜珩扶着头站了起来。 「闹钟，」梁翊晃了晃手机，「我们该回校了。」 「你竟然有手机？」姜珩表示羡慕，「之前怎么没见过。」 梁翊耸耸肩，「我妈非给我买的，开学忘了带，这次放假回去带来了。」 他把闹钟关掉，放进背包里，伸出手给姜珩。 少年人身量清瘦，手掌却不小，五指修长，肤色也白，手背上还有若隐若现的青筋，是好看的。 可姜珩没工夫欣赏，或者说也不并感兴趣，他推开梁翊的手，自己跳了下来。 「饿吗？」他走在前面，没回头。 「还好，」梁翊将手握拳，放在了身侧，跟了上去，「你想吃什么？」 「我带你去我们的小食堂。」姜珩说。 「小食堂？」梁翊好奇。 「去了你就知道了。」姜珩笑，突然想卖个关子。 正是晚饭时间，回学校的一路上，各种饭菜的香味，刚才说还好的梁翊也觉得飢肠辘辘。 「好饿，快点走！」姜珩转身拉住梁翊，埋头快走。 梁翊垂眸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没自己的手白，也没自己的手大，但很暖。 没想到小食堂竟然就是周六早上吃的那家店，他满脸疑惑，望着姜珩。 「对啊，就是这家。」姜珩走进店子，「我和何之夏他们经常一起来这里吃饭。」 「这里早上卖早餐，饭点就卖盖浇饭、小炒，哦对了，还有干锅，也好吃，但是今天来不及了，」他看了看手錶，「我们只能吃盖浇饭了。」 「为什么不回家吃饭？」梁翊想知道这个。 「因为我爸不会做饭，我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就各自解决啊！」姜珩嘴没停，眼睛也不歇着，他站在菜架前看篮子里的菜，「今天的黄瓜还有番茄、香菇、小白菜都很新鲜，你想吃什么？」 梁翊扫一眼菜架，「黄瓜炒牛肉。」 「嗯？」姜珩挑了一根黄瓜拿在手里，递给梁翊，「还有这种吃法？」 「嗯，」梁翊也没多解释，「我喜欢这样吃。」 他没说自己每次寒暑假去李念音那里，什么稀奇古怪的菜式都有，忙于工作疏于家务的李女士表达母爱的方法就是亲自下厨，端出一盘盘「特色菜」，所以他才会发现牛肉和黄瓜搭配起来竟然意外得好吃。 「那我吃番茄炒蛋吧，」姜珩拿了两个番茄，对门口的老闆说，「林叔叔，炒的时候帮我放点糖。」 这会儿学生返校的多，走读生必然是在家里吃过晚饭了，住校生从车站一路走来学校，在路上吃小吃也差不多吃饱了，小店的生意不是很好，老闆炒菜就很快，没等多久，两份盖浇饭就端了上来。 番茄炒蛋上没有葱花，黄瓜炒牛肉里面倒是有葱段。 「快吃快吃，」姜珩催促道，「要上晚自习啦！」 梁翊拿起筷子，学着姜珩那天的样子弄好了筷子给他。 「盖浇饭不是该用勺子吃吗？」姜珩从桌子上的餐具盒里拿出2个勺子，分了一个给梁翊，自己用勺子拌了拌饭，等汤汁裹满了米饭，才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一口吃下，「嗯，真的好好吃。」 梁翊这才开始吃，黄瓜脆爽，牛肉滑嫩，调味也刚刚好，比李念音做的要好吃太多。 「你经常来吃么？」他咽了一口饭，问道，「才开学半个月，你这么熟悉了。」 「嗯？」姜珩刚送了一口米饭进去，含含煳煳应了一声，又点了点头，快速嚼了嚼米饭吞了进去，才又出声，这次清晰多了，「没来这边上学就吃过，这是以前一个初中同学的老爸开的店，就是林叔叔啦，炒的菜太好吃了，我们有空就会来这边吃。」 梁翊有点无语，他没记错的话，面前这人的初中离这里还是有些远了，比到车站还要远，这座小镇规划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形成一个学区，小学、初中、高中都不在一个方向，这人为了一口吃的还跑这么远，也是够馋的。 他笑了笑，也接着吃饭，确实好吃。 赶在晚自习前，俩人到了教室，没迟到没踩点，但也绝对不是早到，因为班上的座位几乎坐满了，还好他们的位置在后面，空着也不明显。 而班主任张老师已经坐在了讲台旁边。 和早自习不同的是，周日晚上的晚自习是班主任在。 虽然没迟到，但顶着班主任和满教室的目光进去也是有些尴尬的，梁翊倒好，他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姜珩就不一样了，这班上还有不少人是他初中的同班同学，光是那打趣的目光他就有点受不了，只能快速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这才松了口气，还装模作样的在抽屉里翻了一本书出来，放在桌面上摊开，他低着头翻了几页，心里还没静下来，就听见上课铃声响了。 第10页 一般来说，周日的晚自习纪律都十分松散，因为刚放过假，大家还不够收心，也因为他们班班主任是化学老师，学生心中妥妥的副科老师，又是威严不够，亲和有余的一副笑模样，上晚自习也只是看人到齐了他就走，于是教室里干各种事的都有。 梁翊拿出化学书翻了几页，这门学科不是他的强项，开学半个月，老师讲的知识他自己觉得似乎还没有完全吸收，想趁着晚自习再巩固一下，不然到了下周一，老师再讲新的知识会觉得负担更重。 而后座的姜珩因为晚饭吃得急，又几乎是跑着进的教室，坐下了才觉得胃里堵得慌，腹部还有些隐隐作痛，他在抽屉里翻出一个塑料水壶想去教室后面角落里接点水，他翻东西的动作有点大，起身又急，桌子顶到梁翊的椅子，对方还回过头看他。 教室里还算安静，梁翊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示意询问有事吗？姜珩还真的懂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还揉了揉肚子，这才拎着水壶往角落走，梁翊的目光跟着他，发现他只是接水，没有其他事，便放下心继续学习。他左边的女同学在照镜子，右边的体育生在吃干脆面，这一排桌子挨着的三个人各有各忙。 等姜珩走动了一下，接回了水，腹痛更难忍，他弓着背把装了热水的塑料壶紧贴着短袖t恤捂在腹部，捂了一会儿，却觉得这痛感并没有好转。第一节晚自习还有十来分钟，说不出哪里来的倔强，他想下课了再去医务室，只能坚持坚持。他挪动下身子看了看前面的梁翊，那人翻着课本，还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姜珩心里不是很想打扰这位学习积极分子，他又看了下同桌，左边，嗯，听耳机，右边，嗯，看小说，好吧，也不想打扰了。 等下课自己一个人去医务室好了，姜珩想，我还能再坚持。 第6章 特殊化 「什么症状？」 学校医务室的薛医生问。 「腹痛，」姜珩有点尴尬，「应该是乳糖不耐受。」 「嗯？」薛医生停下手里的笔，抬头问道，「你知道自己乳糖不耐受为什么还要接触乳糖类食物？」 姜珩没做声，牛奶是下午喝的，腹痛是晚自习开始的，他想着没喝多少，还抱有侥倖心理，结果还是没躲掉。 「薛医生，可以给我开点益生菌吗？」姜珩还是不好意思，「我真的没喝多少牛奶。」 「难受就记住，下次不要瞎吃瞎喝了。」薛医生和姜妈妈年纪差不多，严肃起来，姜珩还是有点怕。 他点了点头，觉得不够，又开始保证。 「我记住了。」 薛医生确认他吃过晚饭，才沖了杯益生菌粉给他，等回到教室，下一节晚自习已经开始了，老张还是没在教室。 「去哪儿了？」姜珩刚坐下，梁翊就转过头来小声问他。 「出去转了下。」他真的不想说自己因为馋嘴得去医务室的事。 梁翊看了看他，蹙着眉，「你脸色真的很差。」 姜珩笑了笑，没说话，梁翊也不好再说什么，这节课他俩周围的同学似乎已经找回上学的状态，都在写作业，不是适合聊天的时候。 见梁翊转身回去继续温书，姜珩才松了口气，下午在家里的时候，姜爸爸在桥旁边的西点店买了蛋糕和牛奶当午饭，他在旁边看着有点馋，喝了几口牛奶，蛋糕也只吃了一个角，谁知道乳糖不耐受的老毛病竟给犯了。 吃了益生菌，腹痛缓解了不少，这才有了学习的心思。 专注让时间过得特别快，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老张过来强调了一下走读生走夜路的安全问题，还特别强调了学校的新规定，走读生可以在校外进餐，但不能带早中晚餐进校门。班里的走读生也就十来个，虽然只听到稀稀拉拉几个应和的声音，老张也没多说，摆了摆手宣布今天放学了。 梁翊拎着没来得及放回宿舍的行李站在班级门口等姜珩，看着那人拿着笔在记录，旁边围着几个住校生正叽叽喳喳，虽然学校不让带早餐了，但拎手里和放书包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后者完全可以忽视这个规定。 「你想吃什么？」姜珩没忘记梁翊。 「我吃学校的早餐就好了，」梁翊说，「不用带了。」 姜珩也没强求，一半晚自习都在腹痛，他有点没精神。 两人一起下楼，一路上碰到别的班认识的人，和姜珩打招唿，他也不像平时那样会和同学多聊两句。 教学楼的一楼车棚也挤满了学生，姜珩周六那天没骑车回去，现在再想从车堆人堆里推出车子还是很有难度的。 「过来，」看他发愣，梁翊拉着他走到没什么人的角落，觉得自己的背包重也没让他提着，就地放下，「在这等我，我帮你弄出来。」 姜珩迟钝的点了点头，下个楼梯的功夫他又困了，越发不想说话。 梁翊抬起手想把他翘起的头髮摁下去，想了想还是只拍了拍肩膀。 「等我过来。」 「你在这里干嘛？」姜珩慢动作转头看到何之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等梁翊。」他有气无力。 「你不回家吗？」何之夏好奇。 姜珩点点头，不想说话。 「你怎么了？」何之夏继续问。 姜珩摇了摇头。 何之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个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第11页 「他好像不舒服，」梁翊回来得很快，他推着姜珩的单车，「你会载人吗？」 「我？」何之夏诧异得指着自己，「你看我这身高，是能带得动他的样子吗？」 他确实比姜珩矮了不少，梁翊不能否认，但姜珩的状态看上去太糟糕了，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话变得太少了。 「能不能让1班的那个同学来？」梁翊突然想起还有另一个选择。 「你说许舒？」何之夏反应很快，「他那个班，晚自习都会拖堂，要等。」 「不等了，」姜珩想早点回家睡觉，「我自己骑车，没事的。」 他从梁翊手里接过单车，也没叫上何之夏，自己一个人推着往校外走，学校不准校内骑车，经过门房，保卫科还会随机查出入证。 走读生有，住校生没有的出入证。 何之夏追了上去，梁翊站在原地，看着姜珩的背影，而他连校门都出不去。 第二天早自习，姜珩竟然没迟到，赶在上课铃前，背着一个大书包进了教室，梁翊看他脸色好了不少，心里放心了些。 「我和你们说，以后粉啊面啊什么的，不在送餐范围内了！」姜珩的声音不小，看样子是完全恢復精神了，梁翊提了提嘴角，没转过头去看姜珩故作发火的样子。 「收到收到，珩哥辛苦了！」 「我们再不敢了，珩哥别生气！」 「喏，你的。」梁翊闻到香味，眼前是姜珩的手，耳边是姜珩的声音，「上次我说好吃的那家包子，你吃吃看，真的很不错。」 他接过包子，想问问价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姜珩凑到自己耳朵旁说道：「你别给我钱，下次请我吃蛋白就好了。」 「嗯，」他用手背蹭了蹭有点红的耳朵，说：「谢谢。」 就如姜珩所说，包子确实很好吃，梁翊想，而这种被特殊化对待的感觉更好。 高一的课程还算宽松，逐渐熟悉起来的同学之间相处得也很融洽，姜珩觉得日子过得飞快，这回半月假不仅赶上国庆长假，更是凑巧碰上他最期盼的生日。 姜珩的生日在10月3日，刚好在国庆假期中间。 学校安排1号上完早自习放假，5号上晚自习。 放假当天早上，梁翊拖了一个黑色小行李箱到教室，准备下了课直接出校门去搭车，难得长假，他想去荆市看望外公外婆。 「你放假怎么安排啊？」姜珩戳了戳梁翊的背，小声说。 梁翊瞄了瞄讲台上的老师，微微侧了侧身子，低下头轻轻说：「等下放学了搭车去荆市看我外公外婆，3号从荆市直接回家，5号来学校。」 「哦…」姜珩有点无精打采，也没有再说话。梁翊背靠着姜珩的桌子，隐隐约约听见钢笔在纸上写字沙沙沙的声音。 不多时，又感觉姜珩踢了踢自己的凳子，他回头看了看姜珩。 「桌子底下。」姜珩眼神往下瞟，小小声。 梁翊转过头，面对着讲台，略弓起背，手往姜珩桌子底下伸。 姜珩递过来一本拍纸簿，梁翊赶紧接过来压在课本下面，看了看老师的位置，才打开本子。 「3号能不能一起吃晚饭？何之夏、许舒他们都会去的，吃完饭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江边放烟花。」 梁翊想了想，3号早上陪外公外婆吃完早餐后出发，中午能到家，收拾一下行李就出门去坐到鹤渚镇的小巴，晚饭前赶到应该没多大问题。只是晚上学校宿舍没有开门，想回家也没有小巴了，不过去网吧通宵一晚也没事。 一想清楚，梁翊就立刻拿起笔。 「好，几点？ 」 写完他背着手敲了敲了姜珩的桌子，原路递迴。 梁翊的字非常小学生，东倒西歪的，姜珩在心里吐槽。 「五点，老地方见！ps.你的字很特别哈哈哈。」 梁翊脸有点烫，他咬咬笔头，想了想。 「好，我没认真写而已。」 「那你认真写。」 「你的字好看。」 「别夸，夸我，你的字也，啊，你知道对吧。」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本拍纸簿传来传去。 梁翊不想姜珩一直踢凳子这么麻烦，自己背后没长眼睛，于是干脆放下左手，贴着姜珩的桌底，姜珩传过来拍纸簿，本子边缘刚好触到他的掌心。 写完传回去也不麻烦，姜珩坐后面读着课本，眼睛的余光一直关注着梁翊那边的动作，拍纸簿刚被递到桌子底下，就接了过去。 放假前的早自习大家都没心思早读，梁翊看看周围，左边的滕青青在课本旁边放了一面小镜子，在「研究」脸上的痘痘，右边的张宇航在偷偷摸摸吃干脆面，姜珩的两个同桌在打瞌睡，只有他们两个「聊」得开心。 早自习很快就结束了，老张还赶在下课前来交代了一堆长假注意事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听。 姜珩推着单车，梁翊拖着行李箱，往校门口走。 「说好了，别忘了，3号，5点，桥。」姜珩大声说。 「不会忘的。」梁翊抿抿嘴，「那我走了？」 「嗯，快去吧，」姜珩指了指学校对面停着的几辆的士，「那边有空的士，你赶紧去吧，去荆市的车一个小时才一趟，错过了要在车站等好久。」 梁翊点点头，欲言又止，一抬眼，姜珩已经走远了。 第12页 他上了的士报了目的地，就望着窗外，这一段路和姜珩回家的路是重合的，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姜珩、何之夏、许舒推着车边走边聊，许是路上人太多，不方便骑车吧，这样的路况的士也开不快，他看姜珩的时间又多了些，后天就可以见到了，梁翊想。 第7章 生日 「一个人在家怕不怕？」一见到梁翊，外公就问。 「不怕，」梁翊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了。」 「怎么不是小孩了？」外婆不乐意了，「在我们这些老傢伙面前，你啊，永远都是小孩。」 「不老，不老。」梁翊拍了拍外婆的手。看得出来外公外婆在荆市被照顾得很好，听说是在舅舅姨妈家里换着住，只是不放心他。 这一天刚好是表姐的生日，姨妈订了一个蛋糕，还约了一家人去饭店吃饭。蛋糕很好吃，甜而不腻，梁翊不爱甜食也吃了两块，想着喜欢甜食的姜珩，他默默地记下了蛋糕盒子上的地址。 3号那天早上，梁翊陪着外公外婆吃了早餐，拒绝了舅舅送他的好意，自己一个人带着行李出了门，转了两趟公交车到了目的地。 早上才八点多，蛋糕店开门营业没多久，展示柜里的面包种类还不多。透过玻璃，梁翊看到操作间里的蛋糕胚还在晾网上，戴着厨师帽的工作人员正从冷藏柜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放在料理台上。 「你好，请问你是想买蛋糕吗？」收银员问梁翊。 「你好，嗯，」梁翊说，「四个人吃，需要多大？」 「是生日吗？」 「不是。」 「6寸可以了，差不多刚好吃完，不用浪费。」 收银员示意梁翊跟着她，走到操作间门口的咖啡桌前，从桌子旁边的置物架上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梁翊。 「虽然不是生日蛋糕，但也有很多款式可以选择，你先看一看。」 「可以画海边吗？」梁翊没有翻看册子，「风格不用很复杂。」 收银阿姨敲了敲操作间的玻璃隔断，里面的大叔走了出来。 「这是我们店的裱花师，」阿姨指了指大叔，「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跟他说。」 梁翊找收银员要来笔纸，画了记忆中的江边，这不是他擅长的事情，还是画成了简笔画。 「大致上是这样，」梁翊把纸递给大叔，「颜色是蓝色，海水。」 「好，可以画出来，」大叔拿着纸细细看，「不过做完大概得1个小时左右，蛋糕没凉透，奶油要打发，放在夹层里的水果还没开始切。」 「没问题，」梁翊将行李箱推进桌子下面的，「我随便看一看，您去忙。」 此时烤箱里又出炉了几盘小面包，工作人员夹着一个一个摆进展示柜。店子里都是面包的香味。 裱花师说话算话，一个小时，梁翊已经提上了蛋糕，还提着几个小面包。 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提着蛋糕，梁翊搭了公交，换小巴，除了上下车的时候麻烦一些，也还算顺利的到了家。随便收拾了几件内搭，拿了一床薄空调被，塞进行李箱，准备出发去鹤渚了。 快到肖何桥的时候还不到五点，梁翊隔得远远的就看到姜珩已经在桥上了，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很显眼，看见梁翊过来，他还高兴地挥挥手。 「等很久了吗？」梁翊提着蛋糕和小面包放到姜珩眼前，「这个蛋糕很好吃，我吃过，面包虽然我没吃到，不过很香。」 「啊，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姜珩接过蛋糕，兴奋得提着盒子左看右看。 「你生日？」梁翊有点懵，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个蛋糕很好吃，想带给你吃。」 「我没准备生日礼物。」梁翊又说。 「这不就是生日礼物吗？」姜珩提着小面包在梁翊面前晃了晃，笑道：「我还没吃过这样的小面包！」 「这不算，我记着，一定补给你。」梁翊很固执。 「好啦，以后再说，他们已经到了饭店，我们快点去吧！」姜珩扯扯梁翊衣角，「需要珩哥帮你拎箱子吗？」 「不用。」梁翊拎着箱子下了桥。 小饭店的包间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梁翊只认识何之夏和许舒。 「这是梁翊，」姜珩放下蛋糕盒子，拉着梁翊坐下，「许舒旁边是我初中同学陈惜，陈惜旁边是况晴，我们五个人在初中时候关系就很好，所以今天大家都来陪我过生日。」 梁翊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何之夏旁边是我姐姜琢，」姜珩歇了口气又继续说，「你叫琢姐好了。」 「琢姐。」梁翊没想到姜珩姐姐也会来，叫了声又笑了笑。 姜琢也笑了笑。 两人都是不常笑的性格，笑起来都觉得别扭。 「是在市里买的蛋糕吗？」好在何之夏话多，气氛就不会冷，他研究了一会儿蛋糕盒，突然发问。 「对啊，」姜珩笑眯眯的看着梁翊，「梁翊说很好吃。」 「好吃你也不能吃。」姜琢说，她长相偏冷，和姜珩天生笑相不一样，说起话来也凉凉的。 梁翊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但性格使然，他也没问。 「我就吃一点点，」姜珩捏着手指比了比，「而且不吃奶油。」 姜琢还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就又被何之夏打断了话。 第13页 「蛋糕旁边是什么？也是可以吃的吗？」何之夏说着话，伸过手去拿，「还没点菜，我好饿啊，我先吃吃这个。」 姜珩拍了一下他的手，何之夏夸张的叫了一声，缩了回去。 「别想了，那是我的。」姜珩说着话，一手拎过袋子挂在自己坐的椅子背上，「你点菜吧，点菜吧，赶紧的。」 长江边渔产丰富，不少饭店都是以鱼为招牌招徕客人，这家店的特色是一鱼三吃，鱼头煲豆腐汤，鱼身片好做酸菜鱼，鱼骨裹粉油炸。 合计着点了一鱼三吃并几个小菜，等上菜的时间一桌人继续聊天。 「姜珩，你看看你后面！」何之夏又开始大声嚷嚷。 「什么啊？」姜珩看过去，只见一大袋东西放在墙角。 「烟花。」许舒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哇！这么多！」姜珩也忍不住了，「等下我们一起去放烟花！陈惜，你今天不用太早回家吧？还在放假啊！」 「不用，」陈惜声音很软，「况晴去我家叫我出来的，我爸妈知道我俩一起就很放心，不过也不能太晚了。」 「等下我送你回去。」况晴是一个短头髮女生，穿一身黑，显得有点凌厉。 「别啊，」何之夏拉着许舒，「等下我们俩送你们回去，你们是女孩子。」 许舒没出声，盯着面前的餐具。 说话间，菜陆续上了桌，还送进来一大瓶碳酸饮料。 姜琢一直没说话，这时候站起来给大家倒饮料。 「谢谢琢姐，」何之夏没客气，端起杯子开始说，「让我们一起祝珩哥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土不土啊你？还天天开心，」姜珩无语，「谁是你哥啊，你比我还大半年。」 「开心不好吗？」何之夏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才说话，「我最喜欢开开心心的了。」 「好！」姜珩和他碰了碰杯子，「大家都开心！吃饭吃饭!」 「好吃吗？」姜珩问梁翊，「何之夏推荐的。」 他指了指何之夏，说：「不好吃揍他。」 梁翊点点头，「不错，你小心刺。」 「没事，吃鱼我很厉害的。」姜珩夹了一筷子鱼片，「炸鱼也好吃，你也吃吃。」 梁翊点点头，他不挑食，这家的菜也是真的不错。 何之夏记挂着放烟花，埋头苦吃，话也少了，许舒和况晴本来就没什么话，陈惜是内向的性格，而姜琢一个大学生，也不知道该和这桌高一生说些什么，包间里也只听得见梁翊和姜珩的声音。 这段饭没吃多久，走出店子，天色也没完全暗下来。 「走到江堤那边刚好天黑，」姜珩挺满意这安排，「我们往下游走，有一片沙滩那里，人少。」 「太远了吧？」何之夏吃撑了，走得慢，声音还是大。 「等下经过肖何桥我们回去骑车，」姜珩说，「我的车给许舒，你们晚上要送陈惜和况晴回去，骑车比较方便。」 何之夏没异议。 「我不去江堤了，」姜琢不爱热闹，「我先回家。」 饭店离桥不远，一行人说说笑笑便到了。 姜珩姐弟和何之夏进巷子去骑车，梁翊几人在桥头等，爱讲话的两个人不在，气氛太冷场让梁翊这种经常对外界无感的人都感觉到一丝尴尬，他不爱和女生说话，和许舒也不熟。 「你晚点回去没事吧？」没想到许舒先说话，他问况晴。 「没事，」况晴说，「我爷爷奶奶睡得早，我带了钥匙。」 许舒嗯了一声。 立秋了早晚温差大，此时桥头风有点凉，梁翊咳了一声。 许舒仿佛这才意识到身边有这个人的存在。 「你呢？」他问梁翊，「我听何之夏说你是住校生，你晚上住哪？」 梁翊有点诧异看着许舒，何之夏为什么会和许舒聊自己，关系并不熟。 「找个网吧通宵，」梁翊说，「明天有车了再回去。」 「哦。」许舒没想继续聊下去。 陈惜看了看他们，拉着况晴走远了一些，不知道在说什么。 许舒见她们走远，皱了皱眉。 他不想说话，梁翊也不是主动说话的性子，于是两个沉默的人沉默着等那两个氛围组回来。 还好巷子不深，路不远。 「走吧，」没多久就听到姜珩的声音，「梁翊你帮我推车吧，我拎蛋糕。」 第8章 拍照 天气很好，日落得晚，去江堤的路上还能看到夕阳斜斜挂在天空。十月份的江水已经退到水位线下，江边的石堆中间有一些小面积的沙滩露了出来。坐在石堆上对着江面，迎面而来的晚风吹得很舒服。 「我不知道你生日，没拿蜡烛，」梁翊有点遗憾，「不能许愿了。」 姜珩正在扒拉脚边装烟花的塑胶袋。 「没事啊！」他举起一把仙女棒，「用这个更好看！」 「我打火机被你没收了。」梁翊接过仙女棒，笑着对姜珩说。 「我当然带着啦，我又不傻！」姜珩掏出打火机，「何之夏！你们过来呀，我们要点仙女棒许愿咯！」 正是狼狗时间，天色变得昏黄，仿佛一瞬间就会天黑。 梁翊点燃蛋糕上的仙女棒。 姜珩大声说：「我只要一支，我还年轻！」 「许愿吧！」是梁翊的声音。 第14页 姜珩捧着蛋糕，闭上眼睛许愿。 再睁开眼就看见梁翊在笑。 「你笑什么？」姜珩奇怪。 「没什么。」梁翊一边答着，一边飞快挖了一块蛋糕上的奶油，又飞快地往姜珩脸颊上抹去。 何之夏也学着他抹了姜珩一脸。 天空彻底黑了下来，后面江堤上的路灯显得越发亮了。 梁翊拿着打火机照着亮点燃了大家手里的仙女棒。 姜珩仰起头望着黑色丝绒上的点点星光。 何之夏拿着点燃的仙女棒在空中乱舞，吓得陈惜躲在况晴身后，况晴大声凶着何之夏，许舒站在旁边很难得的露出笑容。 梁翊轻轻撞了撞姜珩的肩膀，「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姜珩撇撇嘴，「袋子里还有好几种小礼花，你再去点几个给我们看看呗！」 「好吧，不说就不说。」梁翊走开去拿小礼花。 姜珩眼睛亮亮的，像江边燃放的烟花。 送完两个女孩子回家，已经很晚了。 许舒回家的方向和他们相反，一行人便在路口告别。 何之夏和姜珩住在一个巷子里，是同路。 「梁翊，你要不要去我家睡？」姜珩拎着一袋子生日礼物，问梁翊。 「可以吗？会不会不太方便？」梁翊迟疑。 「去吧去吧，这么晚了，」何之夏打了个呵欠，「不过姜珩那小子有洁癖，你千万别坐在他的床上。」 「嗯？」梁翊抬起眼睛看看姜珩。 「就你话多！」姜珩有点不好意思，「没事的，你习惯一个人睡就再给你开一个房间，我们家里是开小旅馆的，房间很多。」 「啊，那不用麻烦了，我跟你住一间，」梁翊顿了顿，「可以吗？姜珩。」 「随你啊。」姜珩指了指走在前面的何之夏，「你别听他瞎胡扯，他那天是打完篮球到我房间，浑身脏兮兮的，假如是你，你能让他坐你床上吗？」 「嗯！」梁翊笑了。 姜珩家的小旅馆开在巷子入口不远处，何之夏的家还要往里面走一段。站在姜家小旅馆门口的时候，何之夏已经困得不想说话了，摆摆手就往巷子深处走。 姜妈妈已经睡下了，姜爸爸一个人守在前台看电视。 「你们都吃过没？要不要我煮点什么给你们吃？」姜明见两个孩子进来，调小了音量，站起来。 姜珩说不饿，告诉姜明今晚带同学回来睡。 梁翊叫了声叔叔好，就一声不吭站在柜檯前面。 「好，好，」姜明说道，「就和在自己家一样，别拘束，缺什么洗漱用品就跟叔叔说，家里都有，叔叔给你拿。」 「谢谢叔叔，我箱子里有，」梁翊没有和同学家的长辈打过交道，这时候显得有点侷促。 姜明还想说点什么，姜珩说话了。 「知道啦，爸，」姜珩也有些困了，声音也慵懒起来，「我们去房间啦。」 说着就带着梁翊往里面走。 「我姐住我对面，我爸妈住那边」姜珩没回头，大拇指翘起往脑后的方向指，「房间里就有卫浴间，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你先吧，我也不是很困。」 「好，我是真的困了。」 姜珩拿钥匙开了门，随手把袋子放在沙发上，就去开衣柜拿换洗衣服。 「你找地方坐，我很快就洗完，书柜里有书，你自己拿。」 「好。」 浴室传来水声，梁翊走到书桌前看桌面上摆的照片，大概是四五岁时候的姜珩吧，穿着一件黄色的毛衣外套，对着镜头大笑，梨涡很明显。 梁翊指尖轻轻点了点照片。 桌子上摞着一堆书，也没摆整齐，最上面是几本课本，旁边的书柜倒是收拾得很整洁，一层金庸武侠小说，一层推理小说，还有一层放着各种类型的小说。 梁翊随手抽出一本金庸小说看了起来。 他不喜欢看复杂的推理小说，也不喜欢看情情爱爱的类型，国外的小说他也不喜欢，外国人的名字太长了，记不住。只有武侠小说，他大概能看进去一些。 学生时代早起晚睡，按部就班，背不完的公式、诗词，记不完的英语单词。在学校有老师盯着，在家里有家长管着。梁翊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时时监督，但李念音的电话也是逢假期必到，绝不缺席。 武侠世界的江湖恣意潇洒，是少年郎喜欢的。 「洗完澡又不困了，」姜珩擦着头髮走了出来，「你看什么书呢？」 梁翊拿着书冲着姜珩晃了晃。 「白马啸西风，」姜珩念着封面上的字，「你也喜欢看武侠小说吗？」 「嗯，」梁翊在书桌上拿了张书籤，合上书页，「看得也不多，这本薄，看得快！」 「我很喜欢这本，」姜珩拿出吹风，「我就在外面吹头髮，你快去洗吧。」 「好。」 姜珩坐在沙发上吹头髮，梁翊拿出行李箱里的衣物去洗澡。 刚用过的浴室水汽氤氲，温度有点高，瀰漫着沐浴露的甜香。 桃子味的，和姜珩身上的味道一样，梁翊想着。 洗漱台上放着浴巾和一套牙具。 「梁翊！」姜珩在房间大声喊，「浴巾是新的，没用过的！」 「好！」梁翊也大声回应道。 第15页 他洗完澡出来，姜珩正在拆礼物。 「你洗完啦？」姜珩笑眯眯，「你这头髮应该不用吹，擦干就行吧。」 梁翊是寸头，很短，几乎看得到头皮。 「不用，一会就干了。」梁翊挠挠脑袋，之前和李念音因为上学地点的事情大吵一架，跑到街上看到理髮店，一时冲动剃了头髮。 「你饿不饿啊？」 「还好。」 「我饿了！我们吃点小面包？」姜珩拎出那袋小面包。 梁翊送的生日礼物。 「嗯，好，」梁翊点点头，「有好多种，我一样买了一个，咸口的甜口的都有，知道你喜欢吃甜的，但是咸口的也香，你尝尝，不好吃就给我吃。」 「这个看起来很好吃，」姜珩拿出一个脆脆表皮的小面包递给梁翊，「刚才蛋糕上的图案好看，可惜没带手机，不能拍下来。」 「那个是我画的，」梁翊咬了一口面包，说话有点含含煳煳「你喜欢的话，我再给你画。」 「看不出来你还会画画！」 「简笔画…」 「哈哈哈，那也很厉害啦！」姜珩吃完一个面包，有点渴，「我出去拿水！」 「好。」 姜珩拿了两瓶水回来，递给梁翊。 「今天好开心啊！」姜珩又拿起一个小面包。 「我也是。」梁翊拧开水递给姜珩。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我们也要一起过。」姜珩嘴里叼着小面包，接过水。 「明年了，暑假。」 「具体？」姜珩追问。 梁翊低着头，声音不大，「暑假我不在鹤渚，我要去穗城。」 「没事，」姜珩说，「可以提前过，但……暑假生日？你比我大？」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比你小？」梁翊被安慰到，又被笑到，「珩哥。」 「懂了，」姜珩当了真哥哥很开心，「等下和珩哥一起拍张照吧！」 「嗯？」姜珩聊天的主一直都很跳跃，梁翊知道，也习惯了，但习惯是习惯，有疑问还是得问，「拍什么照？」 「我爸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拍照手机，等下我们试试！」 姜珩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拉着身边人的手臂，对着镜头找合适的角度。 「哎你离我近一点呗！」姜珩的头髮软软的，又很蓬松，扫到梁翊的耳朵，耳尖默默红了红，梁翊觉得脸也好像有点烫，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挪。 「快快快，看镜头，我拍啦！」 「咔嚓！」 「差点出镜头！」姜珩看着刚才的自拍，「梁翊你也太上镜了！我头髮乱糟糟的！好丑啊！」 「不丑。」梁翊一本正经。 姜珩瞟了一眼梁翊：「行吧！」 拍了自拍，单人的双人的梁翊一个人的，没吃完的小面包也拍了拍，姜珩越玩越兴奋。 「发给我吧，」梁翊也拿出手机，「加个qq。」 姜珩设置了刚才的自拍当头像，又对梁翊的头像提出意见。 「自带的头像有什么好看的，」他把手机相册打开，「我都发给你，你选一张换了呗。」 「都可以。」梁翊对这些没有什么执念，qq也是之前去网吧同学帮他申请的，为了约定打游戏的时间。 姜珩发了照片过去，又拿着梁翊的手机挑了张自己满意的照片改了头像，这才满意。 第9章 萌芽 「你还困吗？」梁翊问。 「不怎么困了，吃撑了，不想睡。」姜珩从书架上抽起一本书。「我想看会书吧，你呢？」 「我也看会。」 梁翊拿起那本「白马啸西风」，翻到书籤标记的那一页。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他看书慢，虽然想看武侠小说，只选了一本最薄的，但偏偏这一本讲的故事并不是那么武侠。 中原姑娘李文秀的父母因为高昌迷宫的地图而死，自己一个人逃入哈萨克部落，被计老人所救，在草原上长大，还有了教她武功的师傅，长大后她爱上了哈萨克族小伙苏普，因变故两个师傅身亡，而苏普爱上的也不是她。她只有骑着白马，回到中原。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金庸先生在书里写道。 姜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头歪在枕头上，手里还拿着书。 梁翊轻轻扶正姜珩的脑袋，慢慢抽出他手里的书，连着自己看完的这本一起放回书架上。 夜已经很深了。 姜珩房间放的是一张一米五的小双人床，好在两人都瘦，倒也不觉得挤，只是挨得很近，床头柜上的小夜灯还没有关。 梁翊有点睡不着。 他没有喜欢过谁，初中有女孩子给他递信，但那时候他除了学习就是上网吧打游戏，再不然就是在家待着陪外公外婆，那些女孩子长什么样他没有关注过，信也没有打开看过。现在上了高中，因为这像刚从那什么地方放出来的髮型，倒是没有女生敢给他递信了。 这个晚上，他看了这本小说，心里似乎有什么在萌芽。 在他十多岁没什么经验的脑子里，根本不存在默默爱着的选项，虽然是还没爱过谁，但他仍觉得爱上了就应该说出来，能成就成，不能成就换个人再爱。 像书里说的，李文秀却…… 第16页 爱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到没有任何回应也能做到继续坚持的吗？梁翊觉得这道题有点超纲了。 他想着想着翻了个身，和姜珩面对面。 睡着的姜珩一点也不凶，睫毛还挺长的，梁翊想，姜珩说他很喜欢这本书，肯定有读过才会喜欢。既然喜欢，那肯定能和李文秀的想法共鸣吧。 梁翊想着想着有些困了。 姜珩醒来的时候，梁翊正推门进来，一阵熟悉的香气。 「醒了？」梁翊拎着什么，「来吃包子。」 「小学路口那家的？」姜珩来精神了，「我先去洗漱！」 「你等了多久啊小梁？」姜珩含煳的说，嘴巴里都是牙膏沫子。 「没多久，我起床就去了，还好，人不算多。」 「你先吃，不用等我。」 「豆浆、豆腐脑我都买了，你要什么？」 「豆腐脑吧。」 「好。」 鹤渚的清晨空气清新。一个少年提着一大袋包子匆匆忙忙赶路，经过一个小菜场，在门口买了豆浆、豆腐脑，交代老闆多放糖，又继续快步往肖何桥方向走。 少年不知道包子够不够好吃，也不知道豆浆豆腐脑够不够甜，他心里只有另一个少年以及自己能不能在他醒来之前把早餐带回去。前一天他们一起庆祝生日，放了烟火，一起拍照，一起在静谧的夜里读书、聊天，最后还在一张床上睡觉，算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了吧，梁翊想着，合影也要冲印出来。 国庆假期的结束宣示着秋天的正式开始。 鹤渚的四季并不那么分明，春秋太短夏冬长，一中的秋季运动会惯例是在国庆后两三周开始。那个时候气温稳定，不会像夏季那样热，雨季还没来，不会有一场秋雨一场凉那样冷得厉害，也算是一年里难得的好时节。 姜珩不爱动，初中时候参加运动会就只是投稿广播站的主力，精神上参与集体活动，操场上的运动项目一个都不参加，而梁翊虽然喜欢运动，但也不耐烦参加项目，只是报名了运动会结束后的篮球比赛。 于是运动会一开始，这两人就坐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胳膊搁在栏杆上，下巴搁在胳膊上，一人一只耳机听着cd机，看着操场上热火朝天的比赛。 cd机是梁翊送给姜珩的生日礼物。 梁翊趁着放假又跑了趟荆市买的，说是因为经常听到姜珩哼歌。可是真正到了送给姜珩的时候，姜珩却不肯收，说是太贵重了。 「我生活费挺多的，够用。」梁翊不以为然。 国庆放假那时候去荆市，外公外婆把他爸给他汇钱的卡给了他，想着他一个人生活，怕他照顾不好自己，多放些钱在身上比较放心。 「那也不能这样给我花。」姜珩也很坚决。 「就算是我们两个人的可以吗？」梁翊想了想，「你想听就放你那里你听，我想听的时候我再找你拿。」 「反正我们两个也一直在一起，一起听也一样。」梁翊又补了一句。 「那…那好…好吧。」姜珩觉得这样的安排可以，又觉得有哪里不妥，一时也想不出来，想着先答应了再说。 「那行，」梁翊又塞给姜珩几张cd，「那天一起买的，不知你喜不喜欢。」 体育委员赵谦跑来催姜珩交稿子，姜珩拿出早就写好的几份交给他。 操场上很热闹，赵谦噔噔噔跑下楼梯去广播站交稿，旁边的梁翊在换cd。 姜珩和梁翊都喜欢的歌手十月中刚发了新专辑，就是梁翊手里拿的这张。 「哎，小梁，你是什么星座？」姜珩问。 「嗯？」梁翊在拆cd塑封。 「问问，你看，他是摩羯座，我是天秤座，就好奇问问你咯。」 「狮子。」 梁翊这边终于拆开了唱片塑封，放进cd机，抬头看姜珩。姜珩指了指耳机，点点头，梁翊按下了播放键。 新唱片第一首歌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电子摇滚曲风，吐词却清晰了不少。 秋高气爽的日子，微风轻轻拂过。 两个校服少年肩并肩分享着一副耳机，距离很近，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手臂、膝盖上传来的温度。 耳机里是喜欢的音乐，背景音是学校广播站念稿子的声音，是跑道上传来的一阵阵加油声、欢唿声，有些嘈杂。 那些声音也不算什么，姜珩想着，看了看身边的人。 梁翊的头髮已经长长了不少，茸茸的，像颗毛栗子。 姜珩轻笑，不知不觉伸手揉了揉。 梁翊唰得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姜珩，仿佛受到了惊吓。 他的眼睛不大，眼形长，眼角有一点窄窄的双眼皮，平时没什么表情看人的时候还有点不太好亲近的下三白，现在被姜珩吓到，竟然瞪成了圆圆的眼睛。 「小梁你知道狗狗眼吗？」姜珩忍不住笑。 「……」梁翊又转了回去，「你也不嫌扎手。」 整张专辑时长43分56秒。 播完了第一遍。 「你最喜欢哪首歌？」姜珩问梁翊。 「第一首，编曲很酷炫。」梁翊不假思索。 「我最喜欢兰亭序。」姜珩翻着cd里的歌词册子说道，「意境很美，我以前临帖临过兰亭集序。」 「毛笔字？」 「嗯，我从小学美术，只不过现在我还没想好，是继续学习美术然后去参加艺考，还是放弃美术好好学习文化课备战高考。」姜珩嘆了口气，「选不了。」 第17页 「选你喜欢的吧，」梁翊很认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会想坚持做下去。」 「也许吧。」姜珩看着跑道，还想说点什么，突然看到楼下操场终点线的位置快速聚集了一堆人，赵谦也在往那个方向跑。 姜珩写稿的时候看过赛程表，此时应该是上午最后一个项目，男子800米，梁翊的同桌张宇航参加了这个比赛。 「小梁！」姜珩取下樑翊的耳机，绕了绕，连着cd机放进口袋里，拉起梁翊，「下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去看看。」 「张宇航没热身，直接上场，脚崴了。」赵谦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对围观的同学说，「校医刚来看下，说是问题不大，休息一到两个礼拜就好了，不过还是得去医务室再仔细检查检查。」 「我们一起扶他去吧。」姜珩看了看周围，除了他和梁翊、赵谦，只有几个女同学是同班的。 「不用不用，」赵谦摆摆手，他们几个个子差不多高，赵谦还略壮一些，「我背他去医务室就行。」 「不过能不能麻烦你们给我们带个饭，等下食堂没饭了，只能出去校门口买了。」赵谦递过自己那张走读生出入证给梁翊，「姜珩是走读生可以出去，你就用我的证，今天运动会，校门口的保安管得没那么严格。」 「好。」梁翊接过证，和姜珩一起往校门口走。 赵谦说得没错。 今天运动会，包括高三都会参与，还要求学生都穿着校服，此时正是中午放学的时间，校门口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只有一个穿着校保卫科制服的大爷在维持秩序，没看见那个外号「神眼」的保卫科科长。 梁翊没有拉上校服外套的拉链，学着姜珩把出入证挂在胸前，坦然往那边走，倒是姜珩很紧张，生怕被大爷发现梁翊的出入证不是自己的。 没有班主任开的条，住读生随意走出校门,只要被抓到，看各个班主任的喜好，不是请家长就是罚抄。 「要不你先出去等我？」梁翊看着姜珩东张西望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你这样很影响我的演技发挥。」 「你懂什么？」姜珩锤了一下樑翊的背，「我在帮你看那个保卫科长来没来，你是不知道他，抓偷熘出去的住读生一抓一个准。」 「你信我，」梁翊道，「而且我们自己要先相信这个出入证是我的。」 「嗯？」姜珩有点懵。 「现在的问题是你不信。」梁翊难得笑出声。 「你先出去，在门口等我，我马上出来。」梁翊轻轻推了推姜珩。 「那好吧，」姜珩撇撇嘴，「我在门口等你。」 看着姜珩出了校门，梁翊才慢慢往校门踱去，这是他第一次用别人的出入证试图混出校门，刚说姜珩的时候显得很镇定，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虽然出入的学生很多，保安大爷也不耐烦一个一个对出入证。 梁翊观望了一下，跟在几个高年级男生后面，顺顺利利走出了校门。 姜珩站在校门口雪糕筒旁边，急切地往里面看，看到梁翊出来才开心的笑了。 梁翊快步走过去，姜珩站在原地看着他。 中午的太阳正当空，阳光明媚，少年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略长的刘海盖住含笑的眼角，嘴角笑出梨涡，大声说着：「小梁你可出来了！」他的快乐也感染到梁翊，以至于这一幕在往后的好几年里，都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两人去了林叔家的小饭馆，看着菜架点了四个菜，正是饭点，一时半会还排不到他们的单，但生意太好，店里店外都没有坐的地方。林叔招唿他们去里间等，但林言不在家，姜珩不太想进去，他拉着梁翊走到饭店对面的空地上。 「你怎么出来的？」姜珩很好奇。 「走出来的。」梁翊说。 姜珩无言以对，腹诽，也没见你是滚出来的。 中午的太阳还有点晒，空地这边杂草倒是长得茂盛的，但没有树，也就没有树荫。姜珩脱了校服披在头上，他还建议梁翊也这样，被拒后索性将校服披在两人的头上。 「不晒了吧？」姜珩问道。 梁翊嗯了一声，心里觉得这样还是有些奇怪，但强行掀开姜珩的校服也有点怪，他就没动作，只是看着鞋面。 周围人声嘈杂，校服下却像一个与外隔离的小世界，姜珩找话题聊，他应和，等待的时间并不会难熬。 第10章 好朋友 不用想，校服遮住脑袋，但后背露在外面，还并排站着，这场面绝对很傻，梁翊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还好身高差不多，不然一高一矮站墩子更傻。 「哎，等下午休时间你干嘛？」姜珩问道，背太阳晒着后背，还挺舒服，声音也懒懒的。 「不知道，」梁翊也犯懒，太阳一晒，有点困了，「大概回宿舍睡觉。」 「嗯？」姜珩有点激动转过头，「那我呢？」 梁翊嘆了口气。 「你也去，一起，行吗？」 「这还差不多。」姜珩笑了。 打包好的饭菜是林言送过来的，人在空地上找半天，最后听到姜珩的声音才发现这两人,还被调侃造型不错。 林言很专业，分了几个袋子，拎在手上，用校服搭着手臂，不掀开衣服也看不出下面藏了什么，校门口还是那个保安大叔，坐在门口打瞌睡，姜珩和梁翊快步走进校门。 第18页 医务室不是吃饭的地方，张宇航和赵谦在宿舍等他们回去。 「他脚什么情况？」姜珩一边摆饭一边问道。 「没大碍，」赵谦搬着凳子围了上来，「就是需要静养，至少一两个月不能剧烈活动。」 他看了一眼梁翊对视。 两天的运动会结束便是篮球比赛，先是每个班派出队伍参加本年级的预赛，赛程大概一个月，最后的决赛就是每个年级的冠亚季军抽籤混合对赛。 张宇航的脚受伤没法参赛，他们班上差了主力，赵谦身为体育委员很是发愁。 「实在找不出人了，」赵谦说，「中锋这个位置要求身高，我们班身高符合的又不玩篮球。」 「我高啊，但是我也不太玩篮球。」姜珩说。 「不太玩？」赵谦急但抓住重点。 「我上次摸篮球还是初三上学期被何之夏硬拉去球场凑数，」姜珩实话实说，「所以别对我抱有任何希望。」 「或许可以换个不那么十分非常重要的位置？」赵谦试探道，「但梁翊是小前锋，我是大前锋，我们两个没法跟你换。」 「换个划水位可以吗？」姜珩有点后悔插话了，又明白好像无法改变自己要上场这个事实，这时候显然是自暴自弃式的淡定。 「可以换到控球后卫，」梁翊提议，「姜珩打这个位置，我们四个再多盯着点节奏，应该问题不大。」 姜珩嘆气。 「没事，你相信我，运球你肯定会我知道，初中时候学校体育课有教，你就运球，然后有机会就传给我们。」梁翊看着姜珩，「比赛有我在，你保护自己别受伤就好。」 姜珩无奈，只能点点头。 「不好意思，」张宇航端着盒饭，看他们讨论有了结果才敢出声，「我今天大意了，不然不会……」 「没事，」已经拉到人的赵谦心里平静了一些，「大不了今年被淘汰，高二我们再去争第一！」 「呸呸呸，」张宇航赶紧拍了拍木头桌子，「还没打就认输！」 「对啊，」姜珩声援，「我也没那么差！」 意料之中的是，姜珩真的不怎么会打篮球。 意料之外的是，高一年级水平都一般，竟然给梁翊他们挤进了决赛。 更意外的是，球场上的表现得惨不忍睹的姜珩竟然在预赛结束后收到了来自女生的信，还不止一封。 第一封信是在校外收到的，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早上，守在他上学必经的路口，叫住他，递给他一个淡紫色的信封。 「你打球太可爱了！」女生说完就跑了。 一直到下了早自习做完早操回到教室，姜珩还揣着信，坐在位置上唉声嘆气。 「小梁，篮球很难学吗？」 「别愁了，」梁翊以为姜珩还在为篮球比赛的事担心，于是转过去面对着姜珩说， 「决赛的时候张宇航脚就好了，他自己可以上场，你在场下给我们加油！」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姜珩脸皮薄，不想告诉梁翊收信的事情，「就是想学，学得厉害一点，而不是可爱那种。」 姜珩声音越说越低。 「可爱？」梁翊耳朵尖，还是抓住了关键词，「谁说你可爱了？」 「没，没，没谁。」 梁翊正准备继续问，赵谦在教室门口喊：「姜珩！有人找！」 「谁啊？」姜珩有气无力站起来往教室门口走。 一个女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又是信？！」姜珩头疼，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一个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姜珩赶紧回头道歉，一抬头，原来是梁翊。 「你怎么出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出来了？」 「借过。」梁翊经过那个女生身边，丢下一句，然后往楼下走。 从开学到现在，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姜珩知道梁翊的脾气，这是生闷气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生闷气。但不管是为了什么，姜珩第一反应就是想追上去问问。 「不好意思，我不能收你的信，麻烦你，借过一下。」 姜珩腿长，三步两步跨下楼梯，在教学楼底下追到了梁翊。 「干嘛呢小梁？」 「收完信了？」梁翊没好气，「可爱的姜珩。」 「什么嘛，我没收，不想收。」 梁翊脸色稍微好了点，「我去买可乐，你去不去？」 「去！我去！我正好想喝可乐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珩有点心虚，捏了捏口袋里的信。 不过这种心虚也没持续多久。 张宇航脚好上场，和梁翊他们一路冲进总决赛，最后虽然败给了高二的学长，但作为高一年级学生，队伍里也不全是体育生，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 梁翊的头髮又长长了，因为完全不打理，前额的刘海还噼了叉。他是冷白皮，班里的篮球队队服是红色的，配上去更显得他唇红齿白，少年感十足。23号梁翊在场上的表现也很亮眼，以至于总决赛刚结束，队员下场，就有高二、高三的学姐过来给梁翊递水递饮料。 姜珩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怀里抱着梁翊的校服外套，手里拿着两瓶农夫山泉。 开赛前班上的班长、体育委员搬来一箱怡宝放在他们班观众席的位置，梁翊过来瞄了一眼说我不喜欢喝怡宝，姜珩又跑去小超市买的农夫山泉。 第19页 结果现在？ 「有情饮水饱吧？」姜珩愤愤的想，学姐们都很热情，围着梁翊，他也挤不过去。 秋季昼夜温差大，早上来上学还得穿外套，打比赛是下午，又热得穿不住外套。姜珩怕热得厉害，刘海汗湿了贴在额头上，穿着一件白色短袖，站在人群外，抱着两件校服——他的和梁翊的，还一手拎一瓶水。 「我这样子应该是蠢透了！」姜珩看看自己，再看看围着梁翊的学姐。 虽然学校要求穿校服，但是内搭可以自由发挥。此时那些学姐穿得五颜六色，空气里散发着各种洗髮水、洗衣粉的味道。 「梁翊，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姜珩超大声。 「走，走，走，麻烦让一让，让一让。」梁翊挤出来，额头上刘海都打了绺。 梁翊挤到姜珩面前，拿起一瓶水灌了起来。 「真的热死我了！」 「怎么？学姐买的水不好喝吗？」姜珩斜眼看了看梁翊的手，他没收学姐的水，一瓶都没收，「那么多选择，总有你喜欢的吧。」 「我又不认识她们，喝她们水干嘛？」梁翊莫名其妙，「再说了，你不是给我带了水吗？」 「算你识相。」姜珩嘀咕道，「走啦，去吃饭，好饿了！」 姜珩递给梁翊一张出入证，还是赵谦的，他住得远，下午训练完一般都不回家吃饭，就在食堂凑合。运动会那次无惊无险熘出校门后，两人又故技重施了好几次，虽然大部分时候只是出校门到对面小餐馆吃个饭，偶尔时间充裕的时候会逛到江堤边吹吹风。 鹤渚的冬天总是来得很早，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降临在11月末。持续了一夜的风雨交加，第二天气温陡降。 上一次放假回家，梁翊没有带厚棉衣来学校，天气变冷，只好把衣柜里能穿上的衣服都给穿上。短袖t恤、长袖衬衫、加绒卫衣，外面还套了校服外套。 但还是不够暖，梁翊坐在教室里总是觉得冷。 教室楼层虽然不高，才三楼，两边窗户也都关上了，只不过老式设计的窗户关不严实，还是会漏风。 梁翊坐在教室中间位置，感觉到的就是对流风，冷得直发抖。 姜珩踢了踢他的凳子，递过他们传纸条的本子。 「你怎么穿这么少？」 「降温太突然了，我没带棉衣来学校 」 「等下下课了我们去打热水，捂捂手。」 姜珩看到前面的梁翊点点头，没有把本子传回来，只是把手揣在袖子里，肩膀垮着，像个老大爷。 上了两节课，坐在窗户旁边的同学找来纸板卡在窗户缝隙上，挡住些许风，教室里才暖和一点。 下一次月假还要等到四五天后，梁翊有点发愁。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走进教室，就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件黑色棉衣。 姜珩坐在后面座位上吃着包子，面前一杯豆浆。 「给你带了包子豆浆，在棉衣下面，」姜珩咽下嘴里的包子，「先换棉衣，再吃早餐，赶紧的。」 「你起这么早？」梁翊眼眶有点热。 「颳了一夜风，那么吵，睡不着，我就起来啦。」姜珩擦擦嘴，收拾起桌上的垃圾准备去教室外面扔，「快吃吧，等下凉了。」 姜珩喜欢穿纯色系简单设计的衣服，眼前的这件棉衣就是如此。 梁翊穿上姜珩的棉衣，觉得暖和多了。 「谢谢。」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谢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啊！ 」姜珩弯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快吃早餐！」 第11章 平安夜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姜珩捂在被子里，只露个脑袋，看着书桌前的梁翊说，「小梁，你不困吗？」 「不困，你再睡会，还早。」梁翊这次放假没回老家，住在姜珩家里。 夏去冬来，来的次数多，和姜爸爸姜妈妈也熟悉了起来。于兰君很喜欢他，夸他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只记挂玩，梁翊有礼貌，又细心，每次来留宿，都一大早起来去买足全家人的早餐。姜明更不用说，拉着梁翊聊武侠小说聊得特带劲，还说梁翊格局大，看到的是江湖侠义，不像姜珩，只看得到儿女情长。 「下周三平安夜，下周四圣诞节了，」姜珩往被子里缩了缩，「真希望下场雪啊！」 「你这样怕冷，还想下雪么？雪融化的时候很冷。」 「但白色圣诞节很浪漫啊，」姜珩又想笑话梁翊，「你这样完全没有浪漫细胞，怎么会有学姐喜欢你？」 「也是，毕竟我不是可爱的姜珩。」梁翊笑，故意嘆了口气。 「闭嘴吧你！」姜珩呲牙，「又开始了是吗？」 真等到平安夜那一天，梁翊就笑不出来了。 去年平安夜有住校生熘出去过节，结果晚归翻墙进学校受了伤，于是今年校门口的保卫科十分警惕。 下午放学的时候，「神眼」科长亲自带队，一个一个核对出校门的学生佩戴的出入证是不是本人。 本来想着和姜珩一起出校的梁翊彻底放弃了。 平安果是有，一早上来教室，他和姜珩抽屉里各有好几个。 可那不一样啊。 梁翊有点郁闷，姜珩一点都不肯让他冒险。 「你在教室等我，我去买，你想买什么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带进来。」姜珩拍拍背包，「我今天特地带了这个包，能装！」 第20页 梁翊苦着脸。 「放心啦小梁，」姜珩凑近一点，「你看啊，出入证上是赵谦的照片，你可比他帅多了，一下子就被保卫科识破了，多危险！」 「说什么呢，姜珩~~~~~~~~~~」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我去！赵谦，你要吓死人是不是！」姜珩吓了一跳。 「谁让你在背后说我坏话的，该！」赵谦拍了下姜珩的背。 梁翊皱着眉头，「那我在教室等你吧。」 「我们一起啊姜珩，我今天也要出去买饭。」赵谦指指姜珩手上的出入证。 姜珩扔过去出入证，向梁翊挥挥手，和赵谦一起往校门走。 经过校门口，「神眼」科长看了好几眼赵谦的出入证，又认真看了看赵谦的脸，才放他们俩出去。 这天是个晴天，丝毫没有要下雪的迹象。梁翊在教室里坐着等姜珩，拿出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其实想出校门不仅仅是为了吃饭买苹果，梁翊有点郁闷。 两个人一直形影不离，他给姜珩准备的圣诞礼物放在包子铺旁边的精品店一直没机会去拿，因为担心还没到圣诞就给姜珩发现，少了惊喜。本来想着快点吃完饭去拿，现在却出不去了。 梁翊想了想也没辙，只好下次去拿。 画了一会，估摸着姜珩要到校了，梁翊才收拾了本子，下楼去校门口接姜珩。 12月末已经很冷了，鹤渚湿冷湿冷的天气，要穿得极厚才足以御寒。 梁翊站在教学楼到校门口的小道上来回走动着，运动起来才不觉得冷。 「累得我！」听到姜珩的声音，一转头，梁翊怀里就被扔了个背包，姜珩甩了甩手腕，一只手还搭着校服外套，衣服底下藏着饭菜。 「走，回教室再说。」姜珩推着梁翊往教学楼走。 冬天的时候上晚自习之前，教室里没多少人会在，饭菜从食堂端来会冷掉，住读生大都在食堂吃了就直接回宿舍，等到晚自习快开始才会来教室，而走读生一般都是回家吃过饭菜来上课。 这个时间，教室里只有梁翊、姜珩，还有几个刚下了训练课的体育生。 姜珩把自己桌子上的书递给梁翊，示意他放他桌子上，又拿出草稿本，撕下几页用过的纸铺在桌子上，这才摆出饭菜。 「姜珩，你怎么跟女生一样？」张宇航凑过来，「吃个饭还垫桌子。」 「你懂什么，这叫讲究。」另外一个体育生也过来说了一嘴。 「去你的！」姜珩不客气，「我不想弄脏桌子就怎么了！」 「别理他们，」梁翊拿了筷子递给姜珩，「回宿舍洗澡去，教室要被熏臭了。」 「得嘞！翊哥发话了，我们走！」张宇航沖那几个体育生使了个眼神，「你们二人世界慢慢吃，哈哈哈！」 教室里只剩下姜珩、梁翊，一时之间有点安静。姜珩默默咀嚼着食物，心里想着张宇航刚刚的话。梁翊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姜珩还真的挺讲究的，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吃完饭收拾完桌子，姜珩打开背包拿出一样东西。 「圣诞快乐啊小梁，」姜珩递给梁翊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裹了彩纸，还系了一个墨绿色的丝带花，「回宿舍了再拆。」 「好，」梁翊接过礼物放在抽屉里，又从桌上的课本里拿出一张纸，「今天出不了学校，准备好的礼物拿不到，只能先给你这个。」 「我也有礼物的吗？」姜珩好开心，「我以为你没有这些仪式感。」 他接过纸张，是很眼熟的画，他抬起头，笑道：「是海？」 「嗯，和那个蛋糕上的画一样。」 「还在下雪？」姜珩发现海边有着大小不一的空心圆圈。 「是啊，」梁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虽然海边不会有雪花，但今天没下雪，你没看见雪花，我就给你画一些。」 「谢谢，」姜珩很开心，「我很喜欢。」 「那天那个蛋糕不好吃吗？」梁翊看了看姜珩的脸色，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你好像没有吃什么。」 生日那天玩完抹蛋糕的游戏后，几个人围在江边一块大石头上切蛋糕，姜琢分蛋糕给他们几个，虽然那会儿天已经黑了，但梁翊一直关注着姜珩，才会发现他那块蛋糕很小，而且奶油都刮掉了，后面姜珩吃完也没有再去切。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不喜欢，想问，又觉得尴尬，毕竟每个人口味不一样，他喜欢吃的姜珩不一定喜欢吃，但今天画完海边，看姜珩喜欢画，不知怎么还是问了出来。 「不是啊，」姜珩连忙否认，「好吃的，真的。」 他衡量了一下让梁翊误会和承认自己不耐受才不能吃太多蛋糕这两个理由哪个更让人不自在，很快做了决定。 「其实我是乳糖不耐受，」说出来也没那么难，不知道自己之前一直在纠结什么，姜珩继续说道，「不能喝牛奶，牛奶含量高的我也不能吃。」 他还想解释自己不是娇气，因为被亲戚嘲笑过连牛奶蛋糕都不能碰，他觉得承认这个很没面子，所以才一直不想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所以才买了蛋糕，」」梁翊回应得很快，想起来那天明明是姜珩生日，但无论他朋友还是他家里人都没有给他准备蛋糕，他又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那小面包呢？能吃吗？后来我们那天晚上又吃了几个。」 第21页 姜珩没想过梁翊会这么说，没有说他麻烦，没有说他娇气，反而很担心他。 「没事，那个含量很低，没事的。」他沖梁翊笑了笑，「小面包也很好吃。」 梁翊嗯了一声。 「那你呢？」姜珩问，「你是茄子过敏吗？」 刚才一起吃饭，姜珩买了两个菜，梁翊喜欢的黄瓜炒牛肉和他今天想吃的鱼香茄子，就那盒茄子，梁翊一筷子都没伸。 「我是挑食，」梁翊老老实实讲，「我不吃茄子。」 「啊？为什么啊？」姜珩很好奇，茄子是很大众化的食物。 「小时候，我外公外婆种的茄子，长势很好，」梁翊现在想起来表情都还有点痛苦，「收穫的时候每天每餐都有茄子，不吃会烂掉，那样太浪费了，所以吃太多，现在就不想再吃了。」 姜珩想笑，天天吃确实会腻，但也不至于完全不吃啊，他笑道：「还有呢？」 梁翊的表情更痛苦了，他看了一眼还没扔掉的打包袋，无奈道：「有一次天气太热，中午吃剩的茄子没放冰箱，下午热了再吃，有点坏了，我不知道，吃了一口，味道……」 他说不下去了，拎起垃圾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丢垃圾去了。」 姜珩大笑到笑出声，这会儿已经快上课了，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摩挲了一下画里的雪花，小心翼翼的夹在素描本里。 自从运动会和梁翊聊过，姜珩重新开始捡起了画笔，素描本放在抽屉里，有时候课间午休随意描上几笔，倒也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念美术或者其他，只是觉得自己喜欢画，便继续画。 送给梁翊的圣诞礼物便是一副画，灵感也是来自那个蛋糕，但多了两个小人的背影，还贴心的配了一个可以立着的画框。 梁翊很喜欢这幅画，宿舍的书桌很小，他将上面的杂物移到了抽屉里，郑重其事的摆上了那副画。 第12章 烧烤 圣诞节过后是元旦，学校放了三天假。何之夏约着他们一起烧烤跨年，地点就选在姜珩家楼顶的大平台上。 31号早上一放假，何之夏和许舒就来教室门口叫姜珩、梁翊一起去菜市场买食材，为晚上的烧烤做准备，烧烤炉就从何之夏家搬。几个人走到学校门口，又叫上等在那里的陈惜和况晴，再一起出发去菜市场。 这群人里面有买菜经验的大概也只有梁翊了。 外公外婆家的小菜园不大，菜的品种没那么多，有时候还是需要去市场买家里没有的种类，还要买肉。初中的时候他经常陪着外公外婆去买菜，帮忙拎菜，充当「搬运工」之余，对讨价还价、挑菜择菜这些还是见过。 「我写了清单，」何之夏把便签递给姜珩，「早自习的时候写的，你看看。」 「可以啊你，功课做得不错，」姜珩笑，他看了看，提出意见，「茄子就不必了，那么大个，好难烤熟。」 「不会啊，切开不就好了，」何之夏反驳，「多放油，烤得软软的，很香的。」 「算了，我不想吃茄子，」姜珩挺坚持，「换成黄瓜，清爽点，又解腻。」 何之夏没法反对，几个人a的钱都放在姜珩那里管着，谁管钱谁才是大爷。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姜珩把便签传给其他几个人看，採取建议，统一意见。 两个女孩子表示没有要添的，许舒和梁翊也没说话。 走到市场门口才分了分工，许舒、何之夏和两个女孩去买蔬菜瓜果，女孩子细心，负责挑选，许舒和何之夏负责拎。梁翊和姜珩去买肉，鲜肉档口那边气味有点难闻，肉拎着也重，交给他俩也还算适合。 「何之夏还写了鸡翅，」姜珩拿了手上的半截纸片说，另半截给蔬果小分队了，「家禽档口那边更臭！」 他已经想捂鼻子了。 「我一个人去吧，」梁翊接过纸片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一起买的，「你买完肉等我一下，我帮你拎。」 姜珩点头，他往鲜肉档口走，又给梁翊指了指家禽档口的位置。 这会儿已经过了早市的点，加上天气冷，市场里的人也不多，摊主见他们都是学生，还很有耐心帮他们挑肉挑菜。 到市场门口碰头的时候，几个人还挺高兴，买菜也不是单纯的买菜，而是逛街一样，逛逛平时没来过的市场就觉得很有意思，只是没找到烧烤用的竹籤。 「我们先把菜放回我家，」姜珩说，「再去西湖桥那边买竹籤，杂货店肯定有。」 虽然肖何桥和西湖桥只隔着一道内陆河遥遥相望，但从旁边的横街走过去还是有不短的距离，好在人多，何之夏又闹腾，一路过去，倒也不觉得无聊。 梁翊是第一次过来西湖桥这边。他对买衣服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够穿就行，李念音在穗城看到合适的衣物鞋子会买了给他寄回来，所以他没什么需要来西湖桥的理由，这边一条街的店子对他来说还是比较新奇的。 姜珩和梁翊走在一行人的最后，两人聊着三天的假期还有两天怎么安排。何之夏和许舒走在最前面，何之夏不知道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陈惜挽着况晴的手走在中间，看着街道两边的店铺。 边买边逛等备齐需要的东西回到姜家的小旅馆都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姜妈妈连厨房都收拾好了。 第22页 「我们吃面行吗？」姜珩问，「就简单吃点，还要准备晚上的食材，要洗要切要串，很赶时间。」 众人都表示没有问题，梁翊还自告奋勇说他来弄面。 「不用，」姜妈妈笑，「我在这还用你们小孩子动手啊。」 她从冰箱拿出解冻好的肉，又在菜架上找出一袋青椒，说道：「阿姨的拿手好菜，青椒肉丝面。」 吃完面的一整个下午，大伙都聚在姜珩家的厨房里准备晚上要烤的串。买食材的时候不觉得买了多少，收拾起来真的累。 何之夏和许舒负责择菜、清洗，陈惜、况晴就负责切菜，梁翊和姜珩在串串，分工合作，加快速度。 姜家顶楼的天台很大，搭了几个遮阳蓬，摆着几个桌子，沙滩椅，姜家人和住店的客人有时候会上来晒太阳，姜妈妈还种了许多植物放在天台四周。虽然冬季没有花可赏，但也有一些四季常青的植物带来绿意。 趁着天色还早，几个人把准备好的食材、饮料、零食都搬了上来。烧烤架摆着天台中央，旁边是几个拼成长排的桌子。 「现在这个季节烧烤会不会有点奇怪？」陈惜小声说，「还是有些冷。」 「没事，」何之夏在生火，「你看都没有风。」 「珩哥牛肉串要开始营业了！」姜珩也凑过来说。 梁翊在给铁盘里的牛肉、鸡翅、素串刷上油，许舒在桌子上给大家倒饮料，况晴在摆零食、餐具。 年龄相仿的几个人在一起总有太多话题。 「你们寒假准备去干嘛？」何之夏仰天长嘆，「终于快放假了！」 「家里待着。」许舒淡淡的说。 「去穗城。」况晴说，她的父母在穗城务工，平时上学期间只有她和爷爷奶奶在鹤渚的家里，寒暑假她就去穗城和父母一起生活。 「我也是待家里，」陈惜给姜珩递着调味料瓶子，「每年都是这样，在家还得学习，过年都不能休息。」 陈惜父母是初中的老师，对她的学习看顾得格外严格。 「我不知道。」梁翊摆弄着油刷，以往是和外公外婆一起在家过年，现在两位老人在荆市，他不想大过年还待在亲戚家里打扰，也不想去穗城找李念音。 「我在家吧，看书，画画，做做作业，然后就是走亲戚。」姜珩手上不停，牛肉串已经变了颜色，撒上调料，再翻个面，「再烤一会，应该就可以吃了。」 「还想寒假呢，何之夏，」姜珩想起什么，促狭一笑，「你期末考试能考几分？」 「开玩笑吧你，」何之夏搂住许舒的肩膀，「你和梁翊天天玩在一起，都没时间关心关心我，你是不知道，许舒天天给我补课呢，期末考试，毫无压力！」 「是吗？」许舒歪了歪肩，用手拍开何之夏的胳膊，「我会教，至于你能学多少，不关我的事。」 「许舒，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女孩子笑作一团，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许舒、梁翊看到何之夏这副样子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各式各样的串在姜珩的料理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忙活了一下午，大家都饿到不行，争先恐后的去拿烤好的串，挤在桌子另一端吃着烤串喝着饮料。 梁翊一向不喜和人太过亲近，迟疑了一下，没有想动的意思。 「小梁，你过来！」姜珩招招手。 梁翊绕过坐着的人，走到他旁边。 「喏，你的。」姜珩从烧烤架旁边的小搁架上拿起一个盘子，里面放了好几串烤好的牛肉、鸡翅还有土豆和黄瓜。 「饮料我就没办法了，你得自己去那边拿。」姜珩耸耸肩。 「你先吃。」梁翊端起盘子，又拿起一串牛肉递到姜珩嘴边。 「你吃，我烤着呢，可以边烤边吃，比你们还要先吃到。」姜珩咬了一块牛肉，又示意梁翊自己也吃，「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你快吃。」 「好，」梁翊拿过姜珩咬了一块肉的串，吃掉了剩下的，「好吃。」 「你俩开啥小灶呢？」何之夏拿来罐可乐放在梁翊旁边的桌上。 「话多！」姜珩白了他一眼。 天已经黑了，姜珩打开了天台上的灯，这一片的建筑都不高，站在天台上可以看到肖何桥、西湖桥两边街上店铺的灯光，夜风有些凛冽，但衬着这星星点点灯光却添了丝丝温柔。 何之夏拿出手机想放点音乐。 「来点轻音乐，」他说，「不然我怕扰民，被投诉就尴尬了。」 「你歌单里竟然有轻音乐，行，」姜珩日常损他，「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是很熟悉的旋律，连不太听轻音乐的梁翊都觉得熟悉，但又觉得这曲子很忧伤，和眼下这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又莫名觉得很入心。 「是什么曲子？」姜珩很好奇，「真的好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好听吗？」何之夏很得意，「想一想。」 「别卖关子了，快说！」姜珩不惯着他。 「故乡的原风景。」梁翊想起来了，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姜珩纳闷，「说实话，曲很熟，但名字不熟。」 梁翊笑了笑，正准备说话。 「你不是经常说自己是电视儿童吗？」何之夏藏不住话，「神鵰侠侣你没看过？」 「啊，对哦，」姜珩这才想起来，「但我不知道曲名。」 第23页 「真的挺伤感的，」他接着说，「而且很有画面感。」 梁翊看了他一眼，心里表示贊同，无论是作为神鵰侠侣的配乐，还是单就原曲带来的触动，这心境无法形容，但很深刻。 第13章 没关系 「我们该回去了，」陈惜说，她很遗憾，「不能一起跨年了。」 「没事，我送你们，」何之夏拉着许舒，「我和许舒一起送。」 况晴没拒绝，只是点点头。 在场这几个人除了梁翊，至少是初中三年的同学，何之夏还不止，一条巷子长大的，上了高中以后不在一个班，平时见面的机会很少，有时候上学放学的时候碰到，因为时间关系也只能打个招唿，很难有空闲聊，今天晚上聊了不少，虽然不能一起倒数跨年，但也没有多不舍，反正都是一个学校，总有碰面的时候。 姜珩还在烤串，见她们要走，挥了挥手，梁翊见状也挥了挥手，只是这不经常做的动作，陡然做起来肢体就非常僵硬。 「小梁，你是在学我吗？」 姜珩笑了，「有点傻，真的，不骗你。」 梁翊收回手捏了捏可乐罐，轻笑了一声。 许舒和何之夏去送两个女孩子回家，偌大的天台就只剩下姜珩和梁翊，夜深了，周围十分安静。 「我们喝点不一样的？」姜珩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是半打塑封的罐装啤酒。 他其实很少喝酒，酒量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觉得没发生什么值得喝酒的事情，没必要，也就不喝。 梁翊接过袋子拆开塑封，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姜珩。 「你看起来就是酒量很好的样子。」姜珩接过易拉罐，喝了一大口啤酒，对梁翊说。 「还好吧，」梁翊开了一罐，没喝，只是拿在手里，「我外公能喝，大概多多少少会遗传一点基因给我吧。」 他碰了碰姜珩的那罐啤酒，喝了一口。 「好喝吗？」姜珩问，这是本地产的啤酒，口感一般，甚至有点寡淡，邻居在啤酒厂上班，发的福利，给了姜爸爸几提，姜珩偷偷拎上来的。 「不怎么好喝，」 梁翊看了看罐身，「仙鹤啤酒？」 「嗯啊，」姜珩笑了，「鹤渚鹤渚，仙鹤栖息的水边，我们这里生产的，你听说过吗？」 「没。」梁翊转动罐身想看地址，他确实没听说过，外公喜欢喝白酒，这附近镇子哪里的散装白酒好他倒是知道，啤酒就真的没有了解。 「这啤酒厂没开多久，还在半卖半送，隔壁陈叔在那上班，拿来送我爸的，」姜珩说,「我也觉得难喝，不过这是我们家乡的酒，感觉上就不一样。」 梁翊嗯了一声。 「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在其他地方看到我们家乡的啤酒，」姜珩有点想笑，「或许那个时候会变得好喝一些也说不定。」 何之夏回来的时候，这两人刚喝完半打酒。姜珩脸红红的，眼神有点迷离，坐在桌子前，手托着下巴，梁翊倒是清醒，在一边收拾桌子，姜珩看着他。 「你这是喝了多少？」何之夏咋舌，「许舒去送况晴了，等下不过来了，我们收拾收拾就撤了呗？」 说着话，何之夏帮着梁翊抬桌子放回原位。 先前他们出去送人的时候，已经带了不少垃圾下去扔掉了，现在没多少要收拾的了，重点擦干净桌椅再摆回去就好了。 「烧烤架我明天再来搬，桌椅我来擦，这点垃圾我提走，」何之夏到处看了看又指指姜珩，「他已经这样子了，你还是扶他下去睡觉吧，天台的灯我来关。」 梁翊点点头，扶起姜珩。 「我自己可以走的呀，」姜珩声音软软的，嘴里说着自己可以，但也没推开梁翊，身体重心还是放在他身上，「我先去睡觉啦，何之夏。」 姜珩站起来，有点晃，梁翊伸出胳膊搂住他，一起慢慢往楼下走。 时间已经不早了，楼梯间里挺安静的，姜珩也没有再说话，手攥成拳头，一路上都在轻轻敲着楼梯扶手。 梁翊扶着他坐在床上，给他脱了鞋，又脱了最外面的衣服，轻轻扶他侧躺下，盖上被子。 「我去拧个毛巾给你擦一擦脸，别动。」梁翊交代姜珩。 「嗯。」姜珩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梁翊很快拿来了毛巾，帮姜珩擦了脸，擦了脖子，擦到手的时候才发现姜珩的拳头还是没有松开，虚虚握着。 「松一松，好不好？」梁翊蹲在床边轻声说，他试图拉开姜珩的手指，想让姜珩放松一些。 「梁翊，」姜珩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松开拳头，「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 「什么？」梁翊没有松开手，轻轻覆在姜珩的手背上。 「你把我喝完的可乐，拉环当作戒指……」姜珩轻轻哼唱。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姜珩唱了两句歌词，突然问道。 梁翊没有说话. 姜珩笑了笑，又问道:「如果你喜欢的人，是不合适的，是不能在一起的，你会怎么办？」 「不会。」梁翊吐出两个字。 「嗯？」姜珩睁开眼睛看向梁翊，眼眶里闪着盈盈的水光，眼角一抹红，脸颊也是淡红的。 「我说不会，」梁翊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不合适是别人看到的，在我心里，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就是合适的，就要在一起。」 第24页 姜珩怔怔的看着梁翊，半晌，松开了手指，一枚易拉环掉在地上，滚进了床底下。 「我困了，想睡觉了，不想洗漱了，小梁，你可不要嫌弃我啊。」姜珩裹了裹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梁翊，唿吸很轻，「你去洗吧，我没事。」 「好。」梁翊蹲在床边，低着头沉默看着地板，他的手垂在身侧，离他手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东西在反光，梁翊垂下手飞快地捡了起来，放进外套口袋，这才站起来，拿了换洗衣物，关上了房间的灯，然后进去卫浴间。 听到水声，姜珩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梁翊每次来睡的那只枕头。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呢？姜珩曾经无数次问自己。 不是因为自己才开窍，他很确定。 何之夏是很阳光的性格，许舒又很内敛，他们是两种不同的性格，长相也都不差，但自己和他们两个相识多年，经歷过很多事情，但没有一刻是动心的，一直都是完完全全的友情，对两个人都是这样。 所以自己喜欢梁翊，只是因为他是梁翊。 大概是从分食一个鸡蛋开始吧？姜珩是突然想通的。 他并不是缺爱的孩子。原生家庭幸福美满，姐姐姜琢虽然性情冷淡，对他还是很上心。但因为是男孩子的缘故，父母也不会过于溺爱他。他从小就不爱吃白煮蛋里的蛋黄，父母虽然爱他，但也会要求他吃掉，不准浪费，不会去吃他剩下的蛋黄，姜琢就更不可能帮他吃了。 所以当梁翊很自然的吃完他不吃的蛋黄，在他的心里，梁翊就不一样了。 姜珩也不是会主动照顾人的性格。初中时候的五人小分队里，他不是年纪最小的，但因为长得好看，又惯会撒娇撒泼轮着来，所以自然是被照顾的那个，包括年纪最小的何之夏也不由自主的当姜珩做「团宠」。 可认识梁翊之后，姜珩却仿佛点亮了照顾人的技能。 姜珩没有想很久，早起上学又准备烧烤跨年，实在太累了，加上喝了酒，神经也放松了下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浴室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梁翊打开了小夜灯，又倒了杯水放在姜珩那边的床头柜上，这才蹑手蹑脚爬上床，钻进了自己的被子。 姜妈妈担心男孩子睡相不好会乱动，冬天天冷怕着凉，给他俩准备了两床被子，一人一床。 此时梁翊侧卧在自己的被子里，脸对着姜珩。姜珩的脸还是有些红，大概是喝过酒的缘故，鼻息有点重，他的长相本就比一般男孩子要俊美一些，加上临近期末，课业重，又瘦削了一些，五官更显得精緻。 此时姜珩的脸笼罩在微弱的暖黄色灯光下，脸颊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梁翊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姜珩的刘海，手指向下摩挲，轻轻地，经过还有些红的眼角，继续向下，脸颊是温热的，最后，手指停在了唇角。 「我知道的。」梁翊想，睡梦中的姜珩抽噎了一下，梁翊收回手，「我一直在。」 和姜珩不一样的是，梁翊心里从来没有反覆质疑后再确认的过程。不可否认自己一开始是被姜珩的脸所吸引到，梁翊从来没见过哪个人早上迟到顶着乱糟糟的头髮还能笑得那么明媚好看。 但之后呢？ 他没有被这样照顾过。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精力有些，能给予的爱只是不让他冻着饿着。而李念音最爱的应该是她的事业，没有照顾儿子的心思。 而在姜珩这，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排在姜珩心里「特殊照顾」名单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 梁翊喝得不多，脑子足够清楚。即使他再迟钝，看到那枚易拉环听到姜珩哼歌的时候也能知道为什么，而姜珩不能面对自己喜欢的是男孩子的心情，他也能理解。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梁翊将手伸出被子，掖了掖姜珩的被角，又放回被子里，从两床被子的缝隙中伸进姜珩的被子，小心摸到姜珩的手，便握紧不放了。他凑近姜珩的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鼻尖，姜珩的唿吸均匀平稳，酒气也淡了许多。 梁翊静静地看着这张脸。 「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想通，」梁翊想，「现在不接受也没关系，当朋友也没关系，总之无论是什么相处方式，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 第14章 梁，梁，梁翊？ 可是直到大学毕业前夕两人断联，梁翊才意识到姜珩其实一直都没有想好。 二十七岁的梁翊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敲门的声音很大，持续时间很长，以至于中间隔着一个客厅，卧室门关着，床上睡着的他也能听见。 门外是姜琢和姜珩，琢珩客栈的老闆。 民宿生意分淡旺季，姜琢雇了几个人打理，自己住在荆市，她有固定的工作，并不是经常过来，这次回来也是因为年底需要和客栈的供应商结帐，顺便送从外地回家过年的弟弟回鹤渚。虽然她搬到了市里，但父母还在鹤渚的工厂里上班，弟弟住客栈也方便一家团聚。结果一到店里，就看见前台的小姑娘在慌慌忙忙拨电话，看到姜琢和姜珩进来才搁下听筒，看着他们，一脸着急，姜琢问她怎么了。 「楼上一个客人一天没下楼了，也没见他点外卖送来，电话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就是关机了。」那个客人很帅气，穿搭谈吐和小镇上的本地人都不一样，也不像客栈里常见的携家带口过来旅游的客人，他一个人来办理入住的，穿着一身黑，连箱子都是黑色的，所以她印象很深刻，「我绕到楼后面去看过，窗帘也一直关着，没开过。」 第25页 「没事，我去看看。」姜琢安抚小姑娘。 「我和你一起上去。」姜珩把行李箱塞进前台的柜檯下。 「好，」姜琢问前台小姑娘，「哪个房间？」 「310，就是那个小两室。」 姜珩踏上楼梯，姜琢跟在他后面。 梁翊在发烧。 大概是因为从穗城到鹤渚，温差太大不适应，加上前一天夜里去夜宵街吃了饭回来，没穿外套就在床上躺了会，着了凉。他的头很痛，一直睡不踏实，总在发梦，中间醒过几次，想喝水，但脑子昏昏沉沉的又不想动，于是只能忍了渴又闭上眼继续睡。 直到听到敲门的声音，才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 这不是自己在穗城的卧室。 梁翊脑内清明了一刻，看着周围的布置，才记起原来自己已在鹤渚。 敲门声还在继续。 「来了！」梁翊的声音嘶哑，喉咙很痛。 前一晚又累又困，穿着浴衣就直接钻进被子，敲门声很急，他没空换衣服，只好迅速披上羽绒服就去开门。 门一打开。 「你好？」姜珩有点懵，「梁，梁，梁翊？你，你怎么在这里？」 姜琢看看梁翊，没说话，又看了一眼姜珩，见他眼神完全在另个人身上，就转头往楼梯间方向走。 「姜珩…」梁翊有一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低头揉了揉太阳穴，又抬头，想看得更清楚些。 「你这…」姜珩看着梁翊，这人的脸很红，头髮乱糟糟的，羽绒服也没扣上，浴衣领很低，胸口大片肌肤都露在外面，膝盖以下，腿也光着。 客栈为了透气，即使冬天，过道两头的窗户也不会完全关上，这会儿打开了1/3，还是有穿堂风经过。 「进去再说。」姜珩说。 梁翊没动，眼睛看着姜珩。 姜珩嘆了口气，推梁翊进去，又随手关上了房间门。 直到坐在沙发上，梁翊还是一脸茫然。 姜珩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 「吃药了吗？」姜珩拿过沙发扶手上的毯子盖住梁翊的膝盖。 「没……」梁翊看着自己的膝盖，姜珩的手指在整理毯子。 「要不，你再去床上躺一躺？」姜珩看了看周围，梁翊的行李在沙发旁边，茶几上连一杯水都没有。 还是照顾不好自己，姜珩想。 「我去给你拿药，」他顿了顿，「你等我回来。」 「好。」梁翊垂着眼，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一直到听见姜珩关上门的声音，梁翊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跑到卫浴间。 镜子里的人真的很难看了，梁翊有点懊恼。 这么多年没见，再见面自己竟这样狼狈。 他快速洗漱了，还不忘拿手指沾了水抓了抓头髮，这才躺回床上。 自己熬粥是来不及了，姜珩出了房间门便拿起手机点开外卖app，肖何桥那边有家粥做得不错，软糯丝滑，适合病人吃。客栈对面有家药店，先去一楼厨房煲上水，等待水烧开的时间就可以去买药。 姜珩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地工作，但每次回来鹤渚都是住在客栈。 这栋楼修建的时候留出了一楼没有做客房，而是设计了和父母以前开的小旅馆一样的格局。前台正对着大门，一边是姜氏夫妇的卧室和厨房，一边是姜珩和姐姐的房间。 自从卖掉原来的小旅馆，姜氏夫妇便去了鹤渚镇郊的啤酒厂里面上班，厂里包食宿，这样过了几年，等到年龄上去才退下流水线，在工厂做门卫，平时吃住都在厂里，春节期间全厂停工放假才会回来住几日。 而姜珩回来的次数也少，他大学毕业去了粤省，离鹤渚一千多公里，工作繁忙，也只有年末能回来团聚。 家里原先那个小旅馆开了很多年，伴随着他们的成长，满载着这个家庭不少的回忆，虽然后来因为变故不得不卖掉，但姜家人仍有情结在心里。于是在荆市工作几年后，姜琢攒了一笔钱，姜珩又拿出一些积蓄凑凑，姐弟俩一起投资盖了琢珩客栈。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重遇了梁翊。 姜珩拎着药回来，水已经烧开了，他把水倒进暖壶，又打开手机看看外卖到了哪。 骑手才刚刚取到餐。 他拎着药，提着暖壶放到前台柜檯上。 姜琢在大堂和来对帐的供应商聊天，他没打扰她们，从柜檯下拖出行李箱准备放回自己的房间。 知道他要回来，姜琢提前找民宿的清洁阿姨打扫了一遍房间，陈设还是姜珩年初离开时候的样子，窗户打开了在通风。 这个新房间比小旅馆那边的房间要大一些。 姜珩喜欢画画、看书，当初设计的时候姜琢便特地让人隔出来一间房做姜珩的书房兼画室，而他也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了，卧室里换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还做了一整面墙的衣柜。 还没来得及整理完行李箱里的衣物，外卖小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姜珩一边说着马上到，一边急匆匆的往外走。 谢绝了前台小姑娘想帮忙的好意，姜珩一手拎着粥和药，一手提着暖壶去找梁翊，到了门口实在腾不出手敲门，正准备踢门，门开了。 梁翊躺在床上，没有关上卧室门，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下，就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奔过去开门。 第26页 「你怎么不披件衣服再出来？」姜珩走了进来，示意梁翊关上门。 「粥是点的外卖，来不及做了，」姜珩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桌上，「你先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喝粥，吃饭了才能吃药。」 「好，你要走了吗？」梁翊有些迟疑，看着姜珩。 「我走去哪呢，」姜珩有点好笑，「这是我家啊，我刚回来，能去哪呢？」 梁翊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生病让人坏了脑子。 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套干净衣物往卧室里走。 「哦对了，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我听前台说你电话一直关机。」姜珩想起来。 「啊，是。」梁翊这才想起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之前病得厉害，不想下床，都忘了这回事了。 「好了好了，你先去换衣服，我来帮你充电。」姜珩伸出手，「给我吧。」 梁翊拿起床尾上摊着的羽绒服，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递了过去。 「充电器在我行李箱里。」梁翊说着话，走进了卧室，虚掩了卧室的门。 「又不是没见过你换衣服，这还不好意思上了。」姜珩小声嘀咕道。 客厅的空调开着，姜珩有些热，于是脱了外面的浅驼色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只穿着一件啡色针织衫，内搭是一件蓝色立领衬衫。 他打开了行李箱。 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姜珩心里想。 念书的时候梁翊经常来和他一起住，那个时候姜珩就发现梁翊真的是特别喜欢叠衣服，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姜珩的衣服，都会叠好后才摆进衣柜，现在还是这样。 行李箱里一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另一边是折好的裤子和鞋，还有一个杂物袋。 应该是在杂物袋里面吧，姜珩拉开袋子拉链。 原来他还在练字。 杂物袋最上面是一本字帖，夹在封面上的那支钢笔，姜珩知道自己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此时那支笔就在一楼，在他还没收拾完的箱子里。 高一的时候，他和梁翊坐前后座，上课的时候经常是一本拍纸簿传来传去，两个人天南地北的聊天。姜珩嘲笑过一次梁翊的字非常「小学生」，后来放过一次假再回学校，就发现梁翊拿着一本字帖在练字了。 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班，姜珩去了隔壁文科班，梁翊留在原班念理科，传纸条变成了写信，一天至少一封，有时候是中午在教室门口交换，有时候是下了晚自习在操场碰面了交换。 到了高三，搬了教室，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学业紧张，见面的时间少了，信却一直没断，梁翊的字也是越写越好了。 真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那么多话要说，姜珩摇了摇头又笑了。 没想到梁翊也留着这支笔。 姜珩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情绪，拿出字帖下面的充电器，又将字帖和钢笔装回杂物袋，放好袋子合上箱子放回原位。 给梁翊的手机充上电，摆好餐食，倒好热水，姜珩坐在沙发上等梁翊出来，他心里有点乱，坐不住，只好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 梁翊换好衣服出来，姜珩正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游戏。 粥摆在桌子上，旁边是几个小菜，一份馒头。 「粥放凉了一些，你现在吃正好，」姜珩没抬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着，「只吃粥吃不饱，他们家的馒头很软，你喉咙不舒服也容易咽。那些小菜不辣，生病嘴里没味道，可以吃一点送粥。」 「嗯，好。」梁翊走到桌子前面坐了下来，「谢谢你。」 姜珩顿了顿，眼睛有点湿，他盯着游戏界面，手指停顿在屏幕上没有再动，直到听见游戏里的声音：「you has been ined」，这才反应过来，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但理智这条线还没有断，他清楚自己此刻是需要说点什么的。 他想了想，在手机屏幕暗下来的时候，他听见自己说：「没事啊，我们是同学啊，你又是住在我家的店，照顾你应该的。」 所以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了吗？梁翊唿吸滞了滞，很想问问姜珩，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是他先道谢的，虽然是习惯使然，但顺口说了出来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姜珩，再想找补也晚了。 他沉默着拿起勺子舀了舀粥，才发现是自己喜欢的皮蛋瘦肉粥，真的很香，小菜也是自己喜欢的。一天没吃东西，发着烧，又重遇姜珩，一系列事情下来，梁翊早忘记了饿。 现在坐在这里，眼前摆着自己喜欢的食物，旁边的杯子里盛着一杯水，背后的沙发上坐着姜珩在打游戏，手机音量开得不大，还能听得到他身上的衣服和沙发之间因为摩擦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突然觉得饿了。 姜珩还记得自己的口味，梁翊想，他很高兴，这心情沖淡了一些因为同学二字带来的阴霾。 什么样的同学关系才会这么了解对方呢，不存在的，肯定是不止同学情谊。 梁翊想着想着越发高兴，但又忍不住想告诉自己，是自己多心了，粥店里一般都是这几种小菜，粥也很大众化口味。 他想和姜珩说些什么，闲聊都好，但不知道说什么。 毕业后工作几年，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寡言的少年了，平时面对形形色色的人都能沟通自如， 但此刻面对姜珩却有些「近乡情怯」。 第27页 已经五年多没和姜珩见面了，梁翊想。 第15章 背语法还是练语感？ 「想好了吗？」姜珩坐在兵乒球檯上，双腿晃荡晃荡，「文科还是理科？」 「你呢？」梁翊问，他站在旁边，球拍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台面。 「文科吧，」姜珩没犹豫，「你知道的，我物理化学很差劲。」 「嗯，」梁翊应了一声，「我还没想好。」 球场在教学楼后面，和教职工宿舍区只隔一面铁丝网，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体育课，也是铁丝网那边职工幼儿园放学的时间，很多小孩大人说话的声音，非常吵，他耳朵里嗡嗡的。 「下个礼拜就要填表了，你还没想好？」姜珩表示不能理解，「不过你理科挺好的，其实也不用怎么想。」 梁翊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表态。 「你爸妈怎么说啊？」姜珩想了想问道。 经过高一一年的学习，学生对学科的兴趣和擅长程度已十分明显，鹤渚一中的高二年级就会面临着文理科分班，虽然採取学生自愿原则，但老师也会通过学生的表现来给家长一些建议。 「不知道，」梁翊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自己决定。」 他家里的事并没有完全告诉姜珩，一个只会按时汇钱的爸爸，和一个相处不多的妈妈，他不觉得有必要谈及，更何况有姜珩和睦的家庭在前，他家里那些不怎么美好的事情还是别提了。 文理科的事情他其实想过，就算姜珩不说，他也知道对方的选择，他想继续和姜珩做同班同学的，可自己的文科成绩远没有理科那样突出，即使他填了文科，学校也有很大可能联繫家里劝他选理科，留在鹤渚念高中已经是李念音退了一步的结果，如果文理科也不选自己擅长的，那真的很难继续在鹤渚念书了。 「真的，你物理化学感觉不用学也可以拿前面几名，」姜珩建议道，「不读理科可惜了。」 「嗯，」梁翊失笑，「什么叫不用学？」 他放下球拍，撑着台面也坐了上去，和姜珩并肩。 「不同班了你还给我带饭吗？珩哥。」梁翊故作轻松，心里却是紧张的，不同班后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加上一个文科一个理科，连一起学习的理由都没有，关系会淡，人会疏远。 「当然啦！」姜珩不假思索，「而且，我还会继续监督你练字！」 「怎么监督？」梁翊细问道，「交字帖给你？」 「还是写信吧，一天一封，像传纸条那样。」姜珩说。 「姜珩！姜珩！有人找！」文科班的大课间比理科班吵多了，有背书的，有聊天的，姜珩在睡觉，他同桌又是推又是叫他，好几次才叫醒，「门口！有人找！」 「谁啊？」姜珩有点起床气，趴在桌子上没动，前一天晚上熬夜看小说，到了学校就困得要命，他早上起不来，连早饭都没吃，「找我干嘛？」 「是个大帅哥！」他同桌是个圆脸女孩子，性格很活泼，话也多，名字却叫闻静，「很帅，真的。」 姜珩表示无语，他认识的人当中，最帅的就是梁翊，但现在不是交换信的时候，那能是谁？谁还会比梁翊帅？ 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抬头往教室门口看，切，许舒能有梁翊帅？他边想边往外走。 「这是什么？」姜珩揉着眼睛，没去接许舒拎在他面前的袋子。 「早餐，」许舒言简意赅，「梁翊给你的。」 说完话，他把袋子往姜珩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姜珩愣住了，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梁翊还叫得动许舒给他跑腿？他拎着袋子回座位，连扒拉扒拉袋子看看内容的心情都没有。 「我说很帅吧？」闻静凑了上来，「帅哥找你干嘛？」 「这个。」他打开袋子给闻静看，很明显是学校食堂的出品，水煮蛋和馒头。 「为什么你的鸡蛋没有蛋黄？」闻静盯着袋子里四块蛋白发问。 「秘密，」姜珩收回袋子突然很得意，「不告诉你。」 「我知道，那个帅哥给你的嘛，」闻静突然笑了，「他是你的朋友对吗？那种朋友？」 「什么那种？」姜珩刚撕了馒头的一个角放进嘴里，听见这话噎了一下，「别瞎说！」 他有种被揭穿的尴尬，脸颊也有些发烫，早餐是和许舒没关系，但这蛋白却是梁翊给剥的。 「小姑娘天天在想些什么呢？」他含含煳煳说了句。 前一天晚上睡得早，梁翊早上起来看手机才看到姜珩半夜发的信息，这人看了小说激动得很，大半夜的都要分享心情，晚睡必会早起不了，以他对姜珩的了解，早上起不来没时间吃早餐是常态了，本来是打算自己送早餐的，可去了食堂回来刚进教学楼就碰到他们班的物理老师，老王叫他去办公室拿新到的资料，他正拎着早餐没处放就看到许舒也准备进教学楼，于是叫住了他帮了这个忙。 梁翊从办公室出来经过6班教室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姜珩还在吃，他抱着一大摞资料也不方便停下，多瞄了两眼就回了自己班。 文理分科后学校也重新分了班，1-6班是文科班，7-12班是理科班，姜珩在6班，他在7班，正好是隔壁，放学经常会碰到，从分班到现在半学期，每天一封信没停过，有时候碰到班里出点什么新鲜事，姜珩还会多写封，初初是为了监督梁翊练字，后面倒是变成了姜珩的心事信箱。 第28页 「物理，三张卷子，」梁翊把手里那一摞给每组都分了分，顺便转达老王的指令，「周日晚自习交。」 「这么多啊？」 「月假算没了！」 「今天都周五了！做得完吗？」 「还有别的科的作业，天哪！」 7班教室里都是哀嚎。 梁翊领到卷子没说话，大致翻了翻题型也没开始做，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他是物理科代表，对擅长的学科作业压力没那么大。 「好消息！」英语科代表丁可走进教室，「余老师说英文报纸到了，哪两个帅哥帮我去搬？」 「啊！」 又是一片哀嚎！ 这次梁翊也想嚎了，英文报纸一期两套题，和试卷一样，是完整的两张卷子还包括作文也要写！ 高二取消了半月假，只放月假，周六下了早自习，姜珩在7班门口等梁翊，时不时碰上高一的旧同学经过还打个招唿。 「等梁翊呢？」「啊，是。」 老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拖堂讲废话，姜珩腹诽。 好不容易才等到梁翊出来。 「一起走吧，去我家。」姜珩邀请。 「不太好吧。」梁翊是想去的，但上个月放月假也是在姜珩家过的，他担心会不会太频繁了。 「有什么不好的？」姜珩撇撇嘴，「又不是没去过，而且我在信里不是说了？明天晚上就要返校上晚自习了，在路上来回耽误时间，你们班作业不多吗？」 「多。」梁翊承认，还有英语两张卷子毫无头绪。 「对吧，那就去我家啊，」姜珩想到什么笑了，「我可以免费辅导你的英语。」 还是在姜珩的小房间，因为放假的时候梁翊会来一起写作业学习，姜珩就会在放假前把书桌收拾干净。 「语感你知道吗？」姜珩敲敲桌子，「不用死记硬背，就纯靠语感，默念一遍题干，选项就出来了，很简单！真的！特别简单！」 「我没有语感，」梁翊有点烦躁，但还是老老实实解释，「我以为和物理一样，记住公式往题上套就行，但语法真的太难记了。」 「不用记太多语法，太枯燥，记得太辛苦又容易弄混，」姜珩很无奈，「多读课文还有教辅上的例文，练出语感就行了，你英语早自习都在干嘛呢？」 「背语法。」梁翊答道。 姜珩无言以对，他把书桌上对摺的英文报纸摊开，盖在梁翊的头上，面无表情说了句：「我饿了，吃饭。」然后继续面无表情打开房门往外走。 两人放了学没着急回家，沿着学校门口那条路一直逛，在小摊子上杂七杂八的吃了不少东西，连午饭也省了，后面回了小旅馆就一直关在房间学习，这会儿到了晚饭时间，于兰君做了不少菜想犒劳他们。 「好香啊妈妈！」姜珩一进小厨房就很开心，「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反正什么都喜欢吃，」于兰君在水池边洗炒锅，看见他进来关了水头，「小翊呢？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他等下就来，」姜珩翻了个白眼，「他不听我的建议。」 「什么建议呀？」于兰君擦了擦手里的水，拿了碗和饭勺准备去盛饭，「小珩变厉害啦？还能给人提建议了呢。」 「就一点学习上的事情，」姜珩有点不好意思，「我来摆筷子。」 「于阿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梁翊来得很快，见于兰君在盛饭，他连忙过去想接手，「我来吧。」 「没事，你先端过去吧，」于兰君指了指已经盛好的饭。 梁翊点点头。 姜珩摆完筷子又拉开椅子，见梁翊过来，看了他一眼。 「背语法还是练语感？」他把胳膊横在椅背上，态度很坚决的样子，「快说！」 第16章 试试 「说什么呢？」到了饭点，姜明也主动来小厨房了，「这么认真？」 姜珩不想回答，眼睛还盯着梁翊。 「哎呀，没什么，他们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你要听了干嘛？」于兰君过来解围，「吃饭，吃饭。」 梁翊抿了抿嘴巴，很小声说道：「等下吃过饭我先读课文。」 「行吧，」姜珩这才端起饭碗，脸还绷着，声音却缓和了许多，「还有报纸上的例文也要读。」 「嗯，好。」梁翊抠了抠桌角，很快答应。 「这么凶干嘛，小珩，」于兰君看了看梁翊和姜珩，见气氛还是有些紧张，「你和小翊是好朋友，他不是怕你，他是在珍惜朋友之间的情谊。」 「是啊，」姜明也附和道，「我十几岁那会儿认识的好些朋友现在还在联繫，友谊万岁，啊，是吧。」 姜珩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不出来老爸还会说友谊万岁这种话，虽然自己凶是凶了点，但这还不是因为太着急了，高二都快过了一半，很快就要到高三，紧跟着就是高考，英语成绩是很重要的。 「谁和谁是友谊了？」想到这姜珩收起笑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吃饭吃饭啦！」 梁翊蹙了蹙眉，沉默地拿起筷子。 吃完饭姜明回小旅馆前台去看《新闻联播》，梁翊非要洗碗，于兰君推了几次推不掉，最后还是姜珩站出来主动揽下和梁翊一起收拾洗刷的活，她这才松口。 「你们帮我收拾，我就去散步啦，」于兰君心里感慨儿子长大了眼里有活了，她笑眯眯地说道，「想吃什么水果？我顺路买了带回来。」 第29页 「你想吃什么？」姜珩低着头在擦桌子，没抬头大声问道，「橘子？橙子？」 小县城的初冬水果种类匮乏，选择性很少，姜珩一直都没发现梁翊的喜好，因为自己喜欢吃柑橘类水果才这样问。 「我都可以。」梁翊刚把碗盘泡上洗洁精，他甩了甩手上的泡沫。 「说一个吧，啊，说一个。」姜珩把抹布丢进水池，用力过勐，吓得自己往后跳了一步，「差点溅我一身水！」 「毛毛躁躁的，」于兰君上前拍了他一下，又对着梁翊笑，「小翊，想吃什么？告诉阿姨。」 梁翊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道：「阿姨，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凉薯卖？」 「凉薯？是水果吗？」姜珩惊讶道，「你喜欢吃那个啊？」 「嗯，」见他反应这么大，梁翊无奈道，「很奇怪吗？」 「不是奇怪，就……怎么说呢？你还年轻对吧，」姜珩顿了顿，「我记得我认识的人当中，好像只有我外婆很喜欢吃凉薯。」 于兰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见梁翊愣住她才慢慢说道：「小珩，或许，你妈妈我也喜欢呢？」 「行了，你们慢慢洗碗。」她含着笑转身往外走。 「真有那么好吃？」姜珩还是很好奇，在他的印象中，凉薯是真的难吃，「我吃过，真的，又老又硬，硌牙不说，纤维嚼都嚼不烂。」 梁翊轻笑一声，没发表意见。 「真的，何之夏给我吃的，我俩咬了一口就给扔了。」姜珩继续说。 「那是因为你吃的凉薯太老了，」梁翊唇边漾出笑意，「我吃过的很好吃。」 「是吗？」姜珩眉梢微挑，「那我等下要再试试。」 于兰君散步回来经过前台，姜明在看电视剧，她往里看，小厨房里的灯都关了。 「老姜，两个孩子呢？」她问道，「动作这么快，我出去也没多久，他俩碗都洗好了？」 「是啊，还给我泡了杯茶，」姜明敲了敲手里的杯子，「何之夏过来找他们玩，现在都在房间里。」 「多喝点，刚好你晚上要守店。」于兰君笑。 姜明哼了一声没搭腔。 何之夏也是在文科班，虽然他背书很艰难，但并不妨碍他过来找姜珩当背书搭子，两个话多的文科生聚在一起，没背两个知识点就开始闲聊，梁翊这个理科生完全插不进去话，只是盯着饭前答应姜珩要读的课文在默念。 「没事，你可以念出来，」姜珩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下他的学生，「你得念出声来才有效果，不然也很难有语感。」 「背什么呢？」何之夏惯爱凑热闹，「你们理科班还要背书啊？」 "英语。"姜珩快速回答又拉了何之夏一把，「你坐远点，别影响他背书。」 「我也可以一起背，」何之夏不服气姜珩的态度，「我又不是没学过英语。」 「政治地理歷史你现在想背哪个背哪个啊，我陪你一起背啊，」姜珩好声好气哄，「要背英语你回去再背啦。」 何之夏下台阶很快，反正也不是真的想学习。 「你还记得刘旭吗？」他神秘兮兮地问道，「我猜你应该不记得。」 「谁？」姜珩反问道，「好像真的不知道是谁。」 「给你个提示，初中校友。」 「嗯？」姜珩想了想，「没印象。」 「就那个，我们初一那会儿，他初三，要追陈惜的那个，身高170，体重170。」 「是他？」提到陈惜，姜珩就想起来了，他很警惕，「他又怎么了？他不是去江城了吗？说是学什么武术还是什么的，他不会又找上陈惜了吧？」 「别急，他没找陈惜，」何之夏把脑袋搁在姜珩肩上，小声嘀咕，「我下午在街上看到他，就给陈惜打电话问过了，没有找她。」 「这就好，」姜珩松了口气，「话说回来，他回来干嘛？又没放长假。」 「谁知道，」何之夏很不屑，「感觉他还长高了，有1米8了吧，我们现在可打不赢他了。」 「我也长高了，谢谢。」姜珩无语，对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表示唾弃。 「刘旭是谁？」梁翊读着课文，还留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嘿，你还偷听呢？」何之夏还在耿耿于怀姜珩不让他打扰梁翊读英语书，姜珩是髮小可以原谅，但和梁翊的友谊还没到那份上。 梁翊被噎了一下，脸都有点红。 「初中一个学校的，他追陈惜，只写信的话我们就不说什么了，每天下了晚自习他还堵学校门口，非要送陈惜回家，」姜珩喝了口水，这段时间一直是大晴天，空气很干燥，他咳了一声，接着往下说，「我们几个就一起护送陈惜回家，后来还打了一架，虽然我们这边人比较多……」 「我们打赢了！」何之夏插话。 「你们是你、何之夏和许舒吗？」梁翊发问。 「对，还有林言和况晴。」何之夏接话。 「你受伤没？」梁翊转头，面向着姜珩问。 「没，」姜珩很得意，「我们人多势众，他那边才两人。」 他丝毫不觉得因为人多打赢架是胜之不武，反而觉得这是他们很团结的原因，何之夏的表情也很自豪，因为第一次参与打架就赢了。 梁翊怔了一下，然后嘴角上扬，眸子里满是笑意。 第30页 「对，你们很厉害。」他说道。 于兰君端着果盘敲门的时候，何之夏还在手舞足蹈地描述着他们一起打架的场面，姜珩间或补充一两句漏掉的亮点，见他们自吹自擂个不停，一向冷静的梁翊侧过脸，轻笑出声。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是梁翊开的门，他接过果盘，于兰君见他都在笑，不由得十分好奇。 「没什么，就何之夏在班上出糗的事。」姜珩没胆子说是因为打群架，正好何之夏在旁边是个现成的素材。 「啊对对对，」何之夏反应也快，「是我是我。」 他一直点头的动作惹笑了于兰君。 「你们吃水果，多吃点，不够再来找我，我给你们切。」 果盘里一边是切好的橙子和凉薯，上面插着水果叉，另一边是好几个皮上还有点点水珠的橘子。 「你们家橘子每次都洗，我每次都想感嘆，」何之夏拿了一个橘子看，「真讲究。」 「我妈说剥橘子的时候指甲要经过果皮，不洗果皮那上面的细菌灰尘都会跟着指甲一直碰到果肉，」姜珩解释着，手上叉了块凉薯起来，「我要试试这个。」 梁翊看着他吃。 「好像还不错，很甜，水分也足，现在天气干燥，吃起来很舒服，」姜珩对梁翊说，「果然上次是被何之夏坑了。」 「什么什么？」听到自己名字，何之夏也不忙着剥橘子了。 「这个啊，」姜珩塞了一块凉薯给何之夏，「比你家的好吃多了吧！」 何之夏尝到味也不否认，吃了凉薯又继续吃橘子，被酸得咂舌。 「是不是傻？」姜珩笑到不行，「吃了甜的再吃酸甜的，不酸死你才怪！」 「擦擦口水吧。」他把书桌上的抽纸递给何之夏，忍不住笑得更大声。 「我回家了，再见！」被姜珩嘲笑了一通让何之夏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他和梁翊又不太熟，在不熟的人面前怎么能这样，他抓了几个橘子拎着书包就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樑翊和姜珩。 「凉薯还可以煲汤，」梁翊突然说道，「我喝过。」 「可以吗？」姜珩很纳闷，「这是甜的啊！」 虽然鹤渚人喜欢煨莲藕排骨汤，莲藕也有丝丝甜，但和这凉薯比起来，甜度少很多。 「可以，」梁翊肯定地说，「穗城那边把凉薯叫作沙葛，和猪骨一起煲汤很清甜，好喝的。」 「我可能……嗯……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吧，」姜珩迟疑道，「说甜不甜，说咸不咸，好奇怪。」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像这凉薯，你之前说不好吃，现在也觉得不错吧，」梁翊沉吟道，「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不试试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也永远不会知道合不合适。」 说完，他看向姜珩，神色平静，内心却波澜起伏。 第17章 元旦 「那试了觉得不喜欢不合适怎么办？」姜珩没迴避梁翊的眼神，他苦笑道，「随便尝试戳破了希望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有时候维持现状也不错。」他补充道，语气很肯定。 「也许吧。」梁翊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个问题，姜珩想当鸵鸟那就随他，失望是有的，但自己不会一直逃避问题，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罢了。 也不知道姜珩什么时候才能坦然面对，梁翊想起来就有些落寞，他沉默不语，空气仿佛凝固了， 「看，我妈把我们小熊扔哪去了？」姜珩见他这样想转移话题，「看看呀小梁。」 小熊是去年的圣诞礼物，梁翊等到学校放假才得以去店里拿，送到姜珩手上的时候已经是元旦了，姜珩很喜欢这个小熊，一直放在床上陪自己一起睡。 梁翊闻言转头去看床上，有两床叠好的被子，但没有看到小熊。 他看了看姜珩，没说话，起身去找，手指刚触到被子就听到姜珩说话。 「今年跨年我们吃火锅好不好？」 小熊在两床被子之间躺得好好的，梁翊把它拿起来摆在一床被子上面。 「随你。」他没意见，只是在想，已经又过了一年。 今年的新年聚会少了两个女孩子，因为去年回家晚了，今年家里人不给出门，但多了一个小伙伴，就是林言，甚至聚会的地点也定在了林言家小餐馆。 他们在群里约好元旦下午在校门口见，林言最先到，还回家顺了点水果用袋子装了提在手上。 「我爸已经准备好了菜，我们直接去吃就行了，」林言说，「现在还早，先去玩，回来再开吃。」 见人到齐，他开始安排。 「行，我们每人需要a多少你到时候在群里说。」许舒应了。 「a什么a啊，在座各位都是我们家店子的vip，今晚这餐是年底答谢会。」林言摆了摆手，否了许舒的提议。 「那去年怎么没有答谢会？」姜珩啧了一声，笑了出来。 「去年我不是还没过来这边上学嘛。」林言理由正当，他復读了初中，今年才来高中。 「人间惨事，」何之夏摇头晃脑，「同学变学长。」 「你……」林言无言以对。 「好啦好啦，」姜珩提议道，「先说好，我们去江堤玩？还是去干嘛？」 「当然是打游戏啦！江堤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林言突然演起了神秘，「我知道一个地方，游戏很好玩！」 第31页 「什么？先说好，网吧我可不去。」何之夏皱着鼻子，「网吧真的太臭了！」 许舒嗤笑了声。 「不是，」林言想卖关子，「我带你们去。」 林言说的地方其实就在鹤渚小学门口的那条路上，和包子铺隔不了几个店面，是一间租碟屋。 门面不大，层高很低显得有点压抑，加上常年灯光不足，每天放学都要经过这里的姜珩和何之夏竟然没有留意到过这个店。 店前面是租碟的主业，里面有一道帘子，掀开就是游戏室，是连电视的那种游戏机，老式电视机前面没坐人，屏幕是开着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姜珩不禁好奇，他问林言，「这你也能发现？」 「就这样发现的啊，」林言没多说，「玩不玩？实况足球！」 「那肯定玩啊。」这几个人除了梁翊，都跃跃欲试，梁翊喜欢的是篮球。 「谁先来？」何之夏举着手，「和我一起。」 「我来。」许舒很感兴趣的样子，他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眼镜上反射着光。 「行，你们来。」林言经常来玩，倒也不争不抢。 「你想玩吗？」姜珩凑到梁翊耳边，小声问道。 「还好，」梁翊也小声说话，「你呢？想玩的话等下一起。」 「我想玩。」姜珩声音大了点，看着梁翊，眼睛亮亮的。 许舒上手很快，问了林言一些基本操作后就只有熟练度的问题了。 何之夏就逊了点，又菜又大声，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声音。 老闆是一个中年大叔，很无奈地摇了摇头，掀开帘子出去了。 「还能不能玩？」姜珩也被吵到不行，「不能玩换我们玩。」 「不行，我刚找着点感觉！」何之夏不让位。 见姜珩越发烦躁，梁翊问道：「我们先出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碟？」 「好吧，」姜珩眼神略有缓和，「何之夏，等下我们回来你就要让开了。」 租碟屋里暗暗的，老闆的柜檯正对着店门，两边墙上都挂着网格片，上面用夹子夹着碟片的封面，店铺中间还竖着一排双面柜，放着一些装电视剧碟片的空盒子。 「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姜珩打量着墙壁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 现在他们都去网吧看电影看电视剧了，姜珩还是小时候看过碟，再加上家里的dvd机在姜爸爸姜妈妈的房间里，他一般接触不到，所以这会儿好奇地到处看。 「港片吧。」梁翊也很好奇这店里的东西，答着话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封面。 「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姜珩走过去想一起看看。 「别过来。」梁翊把手里的封面翻了个面，「别看这个。」 「哎，你这人，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吗？」姜珩还没被梁翊拒绝过什么事情，这次性子一上来，「我就要看。」 他趁梁翊看他那一晃神，上手抢了过来那张封面，然后第一时间看了看另一面。 「靠！」姜珩看了一眼就头皮发麻，他反应很快把那张纸套扔给梁翊，「什么鬼东西？」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视力这么好，记性也这么好，那长发，那嘴，那白眼珠，靠，他脑子里全是这画面，完全散不去。 梁翊嘆了口气。 「还好吗？」他总觉得姜珩脑门上都是汗。 「没什么，」有人还在嘴硬，「你说你喜欢看港片，什么港片，给我也看看。」 梁翊失笑，他看了看周围，找到一个看过的电影递给姜珩看。 「这个，很好看。」 「你喜欢看这种类型吗？」姜珩看着正常的电影封面，心里稍微缓和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点，「会讲粤语吗？」 他也看过港片，一般都是粤语原音配上繁体字的字幕。 「不会。」梁翊跳开了视线，他其实会一点，以前在穗城过暑假的时候，李念音教过他，但他不好意思说。 「该你了，姜珩？」何之夏出来找姜珩，又好奇他手上的东西。 「这什么？」他贴过去看，「哦，是我看过的，很好看，我还学会了几句粤语哎！」 「是吗？」姜珩不信，又想看何之夏出糗，「来，你来说两句。」 「吔*啦你扑街！」何之夏脱口而出。 梁翊闷闷地笑了，他低着头肩膀抖动，又听到姜珩在一边问何之夏这句粤语是什么意思，梁翊终于忍不住勐地笑出声。 被吓到的姜珩完全没有心情玩游戏了，他急需一顿火锅和可乐来安慰自己。 林言也支持「答谢会」提前启动，反正学校都放了假，小餐馆也没顾客。 「要小料吗？」林言吹嘘道，「独家秘制。」 「我自己来。」姜珩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味碟，坚决拒绝，肉眼可见满满的一层葱覆盖在上面。 「梁翊你要小料吗？」林言被拒感到挫败，找到最不熟也就最不可能拒绝他的人推销。 「我不吃辣，」梁翊看到葱下面隐隐约约的红色，也表示拒绝，他顿了顿，加了个礼貌用语，「不好意思。」 「行吧，我自己吃。」林言抽了双筷子，开始往锅里扔菜。 鹌鹑蛋滑熘熘的，倒进锅里溅出几滴火锅汤到何之夏身上，气得他立马站起来，林言见状也扔了筷子站起来远离何之夏，但反应慢了点，还是被何之夏在后面追打。 第32页 看着他们闹哄哄的，许舒嘆了口气，拿过菜碟夹菜下火锅。 梁翊的味碟绿油油，姜珩的味碟红彤彤，摆在一起有点好笑，姜珩摸出手机来拍照。 林叔准备的鸳鸯锅，照顾不能吃辣的梁翊，骨汤里还放了红枣和枸杞，辣汤是牛油锅底，放了肉和菜煮开后香气浓郁，房间里热气腾腾的。 「开吃！」林言和何之夏打完架也围到了桌子前。 「元旦快乐！新年快乐！」姜珩举起可乐罐示意大家碰杯。 众人都饿了，干完杯都埋头苦吃，吃得半饱才开始闲聊。 「老规矩，总结去年，展望今年。」林言还捏着筷子没放下，已经开始搞气氛了，「去年的跨年我没参加，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按规矩来。」 「没有。」许舒很干脆地回了一句。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林言的话掉在地上没人接，他也不恼，他又开口了，「我先来，我去年顺利进入高中，今年努力念高中。」 「下一个，」他朝何之夏抬了抬下巴，「何之夏，来！」 「我？我没啥好说的，」何之夏拿着漏勺烫牛肉，嘴里还读着秒，抽空回了话，「去年努力学习，今年努力学习。」 他把烫好的牛肉分了一半给姜珩，顺便把话题传了过去：「姜珩呢？你说说看。」 「我去年努力学习啦，今年要好好准备艺考！」姜珩拌了拌碗里的牛肉，有点低落，「下半年就不会待在学校了，要去集训。」 「考完就回来啦，我们来年元旦一定一起过啊，」气氛组林言安慰他，「梁翊呢？说两句。」 「我……我就继续努力，」他眼神闪烁，有点犹豫，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下定决心，慢慢说道，「努力学习。」 第18章 坦白 「睡不着么？」梁翊问道。 从林言家回来已经很晚了，两人一身都是火锅味，排队洗头洗澡吹干头髮，躺到床上已经是第二天了。 梁翊困得厉害，姜珩却翻来覆去，他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嗯，吃撑了，」姜珩的嘴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吵到你了。」 他不会承认自己一闭上眼睛就是下午在租碟屋看到的那张电影封套，他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重复好多次，导致现在清醒得要命，一清醒就想翻身，被子里都没多少热气了。 说着话，他下意识地又闭上了眼睛，然后又被吓到，勐地睁开，因为太突然，还惊唿了一声。 "我们聊天消食吧。"梁翊轻笑了一声，睡意渐轻，他好像知道姜珩为什么睡不着了。 「可以啊，」听到梁翊的声音在近处，是很熟悉的安全感，姜珩的心也定了定，他问道，「聊什么？」 「吃火锅的时候你说明年要去集训，」梁翊早就想问了，「要集训一学期？半年？」 「啊，是啊，」提到这个，姜珩又开始低落，「我爸妈打算给我报江城的画室，学校这边要请假了。」 「我第一次离开鹤渚住在外面，」姜珩有些忐忑，「不知道宿舍生活是什么样的。」 梁翊想了想自己在鹤渚一中宿舍的生活，决定还是不要给姜珩这种参考值了。 「好像说集训还要去外地写生？」梁翊回忆起睡前在手机上查的资料，「不会一直在宿舍。」 「是吧，」姜珩始终睁着眼睛，房间里本来很黑，但睁眼的时间久了竟然可以视物，虽然隐隐约约的看不太分明，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梁翊，那人平躺在床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脸上大致的轮廓，「你听谁说的？」 「网上看到的，」梁翊侧过头看了看姜珩，又转了回去，他看着天花板，接着说道，「你这么喜欢画画，去集训去写生会很开心吧。」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姜珩盯着那细微的动静一时入了神。 直到梁翊轻轻问道：「睡了？」 「没，还没。」姜珩有点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只觉得被子里好像又热了回来，大概是这一会儿没翻身的缘故吧，他想着想着又开始沉默。 「不开心吗？」梁翊蹙着眉，久久听不见姜珩的声音，他有些疑惑。 「开心啊，」姜珩无声地咬着嘴唇，「我很喜欢画画，集训肯定很开心。」 「嗯，去集训半年，」梁翊黯然，「中途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啊，」姜珩想了想也没有头绪，每个画室的安排不一样，不去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抿了抿嘴角，「好了，不讲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快放假了，寒假你准备去哪里玩？」 「回老家，」梁翊顺着姜珩的意思结束这个话题，「春运人多，我妈不回来，我也不想去。」 「过年的时候呢？」姜珩不解，「你老家就你一个人了吧。」 梁翊嗯了一声。 「那怎么可以？」姜珩提高音量，「过年怎么可以一个人？再说了，没人做饭，你吃什么？」 「我准备一些菜，」梁翊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一个人过年就吃火锅了，很容易做。」 「你在开玩笑吗？」姜珩气得坐了起来，他连生日都要提前好多天就在家里各种咋唿，他不能理解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连过年这种合家团聚的大日子都可以敷衍着过。 「没有，」梁翊起身摁下姜珩，又帮他掖好被角，「我不是小孩了，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第33页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姜珩啧了一声，「那你爸爸呢？他也不回来么？」 梁翊怔住了，许是这样的夜晚过于静谧，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姜珩唿吸的声音，被子里暖暖的，身体是放松的，他有一种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欲望，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不由自主地，他想告诉姜珩关于他的一切事情。 「我爸妈离婚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梁翊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一些，「大概是我出生没多久吧。」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后来我爸有了新家庭，我妈虽然是单身，但工作很忙，她很爱工作，」梁翊顿了顿，「她最爱工作。」 姜珩出乎意料地很安静，他静静等着梁翊往下说。 「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有时候暑假或者寒假才会去穗城见到我爸，还有我爷爷奶奶，」梁翊接着说道，「我和他们，可能不太熟，但我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我来鹤渚上高中的时候，舅舅姨妈把他们接去荆市照顾了，所以……」 梁翊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他沉默了。 「所以，你过年只能一个人过了。」姜珩补充道。 「是。」梁翊没否认。 「那去年呢？」姜珩突然想起来，「去年你在哪里过的年？」 去年就是高一上学期结束的那个寒假，他身边熟悉的何之夏、许舒他们都是回家过的年，每一年都是如此，所以他没有留意过新认识的朋友，梁翊，是怎么过的年。 「去年在舅舅家，」梁翊犹豫道，「初二舅舅舅妈回舅妈家，外公外婆去姨妈家，我就回自己家了。」 「一个人吗？」姜珩虽然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是想问一问。 「是，」梁翊解释说，「去年我妈也很忙，她的工作可能要换到深市，在过渡期。」 「今年在我家过吧，」姜珩没有继续追问，他用了陈述语气来说话，并不是在和梁翊商量，「在我家过年。」 梁翊没有立刻答应。 他不是不想和姜珩一起过年，但过年这样的日子，他在哪个家里都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和姜珩是朋友没错，但也不怎么算可以在对方家里过年那种程度的朋友。 「不太好吧，」他绞尽脑汁地想找个没那么难堪的理由来拒绝姜珩，「我……」 「就这样说定了，」姜珩打断他的话，「我困了，睡觉，晚安。」 梁翊没有继续推拒这个让他很期待的决定。 而姜珩闭上眼睛之后，眼前也没有再出现那张可怖的脸。 他始终觉得在别人家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日子里，梁翊在空荡荡的家里一个人过年似乎更可怕。 鹤渚一中的期末考是人性化的，也许才高二的缘故，考场就在原班，只是按期中考试的名次排列考号，打散了班级原本的座位，而这考试带来的感受也是矛盾的，考完试就意味着放寒假，而放寒假之前就得好好对待考试，不然成绩下来寒假也不能快乐。 学校为了让大家提前适应高考的考程安排，期末考也完全照搬高考那一套，两天考试下来，这几个每次聚会就是聚餐的好朋友也没心力去张罗食材了，年前最后一次聚餐就安排在了姜珩生日那天吃过的餐馆，几个人轻车熟路地点完菜就开始闲聊。 「我也想艺考了，」何之夏靠在椅背上感嘆，「我文化分真的……」 「惨不忍睹！」林言哈哈笑。 「艺考也不简单，」姜珩想让他认清现实，「你现在开始学也晚了。」 「我知道，」何之夏垂头丧气，「我就随口说说。」 「跟着许舒好好补课吧。」姜珩不忍。 「我也觉得今天数学题目有点难，」陈惜也是读文科，文科生的数学很拉分，「等成绩下来，我爸妈肯定给我找很多数学题，我整个寒假都要做。」 「也给我一份题吧，」何之夏不想又不得不想，「一起进步！」 「我也要，」姜珩挑眉，笑意明显，「在座各位，除了学霸和学弟，还是人手一份吧。」 「嘿，姜珩，你什么意思？」学弟林言表示不服。 「那梁翊呢？整理好了的题怎么给你啊？」何之夏看看桌前的人，想统计数量，到时候一起去列印。 「送到我家就行了。」姜珩抢答。 "我还给你送？"何之夏反应激烈，「你自己不会去我家拿？」 「他理科啊，要我们文科卷没用。」陈惜打岔，她记得姜珩说过梁翊念的的理科。 「也是，」何之夏平静了点，但就一瞬，「哎不对，为什么我给梁翊送题是送你家？」 「不为什么，你猜。」姜珩笑笑不再说话。 见姜珩这里问不什么来，何之夏望向梁翊，但看着对方没什么表情的脸，他还是咽下了想问的问题。 「况晴，你今年去穗城过年吗？」何之夏转头换人聊天，没忍住还是委婉地问了梁翊，「梁翊也是去穗城吧。」 「不去，今年是我爸妈回来。」况晴语气淡淡的，不是很想继续往下聊的样子。 听到况晴的话，姜珩心里打了个突，他偷偷地看了看梁翊，自以为很隐蔽，没想到竟看见梁翊笑了。 「我今年在姜珩家里过年。」他声音里隐有笑意，勾了勾唇角，坦然地对上姜珩的眉眼，往下看又见到对方唇边的梨涡，梁翊眸中笑意溢出。 第34页 「对。」姜珩帮腔。 姜爸爸姜妈妈对于梁翊要在家里过年无疑是欢喜的，春节就该热热闹闹的，姜琢放寒假回到家对这件事也没有异议，当然姜珩是最开心的。 鹤渚地处中部地区，除夕不吃饺子不吃汤圆，但会准备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家里的主厨打从腊月二十八就开始忙碌起来，准备食材，炸圆子，蒸蒸菜，还要做滷水卤各种菜，年夜饭饭桌上一大桌的菜可不是一个下午能备齐的。 临近过年小旅馆就没什么客人了，于兰君在厨房里备菜，姜明在一旁打下手，姜琢去和高中同学逛街，只剩下姜珩和梁翊无所事事，梁翊是想去厨房帮忙的，但是于兰君不让他脏了手，还赶他出去，姜珩这才提议和梁翊一起去逛超市买年货。 第19章 超市 「去哪里？」梁翊见姜珩和姜爸姜妈打了招唿就拉着自己往外跑，出了大门却是往巷子深处跑，不禁问道。 「找何之夏借单车！」姜珩挺乐呵的，声音听得出来很愉悦，梁翊也弯了弯嘴角。 「我们去逛新开的超市，在新区，太远了，不想走路。」姜珩补充道。 何之夏在家里帮忙打扫卫生，姜珩在门口叫他，出来的时候这人还穿着围裙带着手套，满脸不爽。 「你们去新超市？」何之夏咬牙，「我也想去。」 「你不是在忙么？」姜珩指了指围裙，「你加油，我借个车，谢谢。」 鹤渚的冬季湿冷湿冷的，但临近过年，街上的人还挺多的，姜珩和梁翊骑着单车尽量靠着人行道一边还得留意着避免蹭到人，路不宽，他们的单车只能一前一后，不能并排骑。何之夏比姜珩矮，他的单车也小一些，是摺叠款，梁翊骑着姜珩的单车看着前面的姜珩耍着帅单手骑着小单车带路，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两个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他几乎参与了姜家过年前的所有准备活动，这样热闹的年在他记忆深处似乎没有出现过。在老家乡下过年的时候，李念音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外公外婆两位老人疼爱他，打扫卫生准备食物这些家务活没有让他伸过手，连年货也是舅舅姨妈买了送回来。这次过年在姜家，他在姜珩房间和姜珩一起大扫除，虽然没进厨房，但年夜饭的菜单是他和姜家人一起想出来的，现在还和姜珩一起去买年货。 而街上路过的行人大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三个五个一起走着聊着笑着，这样的时刻他很想念外公外婆，也有些想念李念音。 「到啦！」姜珩看着两边没人经过才回过头叫梁翊，「怎么样，新超市大吧？不枉费这么冷我们还骑车来。」 「嗯，」梁翊收拾好心情，挤出一个笑容，「很大。」 小县城第一家有规模的超市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从停好车，走进超市，姜珩就开始跟着室内的音乐哼哼，不得不说这店里过年的气氛很足，到处都是红色的装饰，各种中国结春联挂在高处低处，两边过道上都是，生怕顾客忘了买，又绝对让顾客想起要买的时候可以有更多选择性。 「祝大家笑口常开，用心把爱去灌溉，明天呀我们更厉害……」姜珩声音越来越大，看得出来很嗨了，梁翊想笑又不敢笑出来，怕惊动沉浸在快乐中的珩哥。 超市里的顾客很多，工作人员也很多，大概是新开张没多久，货架上满满当当的，理货员还在不停整理归类被弄乱的商品，各个促销台旁边也围满了人。 「可乐是必须要的，」姜珩拎起两提可乐七喜组合装，放进梁翊推着的购物车里，随口问道，「你爱喝七喜吗？」 「咸柠七可以。」梁翊在瓶身上找生产日期，自从在学校小卖部买到临期可乐后，他非常在意日期新不新鲜。 「咸？」姜珩停住脚步，表示费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咸的七喜是什么味道。 「嗯，在穗城喝过，是用咸柠檬加冰七喜，」梁翊想了想，「适合夏天喝。」 「哦，我们这里没有咸柠檬，」姜珩又拿了瓶橙汁，他手指背在身后勾住购物车上的小孔，顺着梁翊推车的力道带着车一起往前走，「有机会去粤省尝尝。」 「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他又开始哼唱，边唱边走，梁翊无奈低笑出声。 「你不会唱吗？小梁？」姜珩突然回过头来问，「这么洗脑，为什么你能做到不跟着唱？」 「不会，」梁翊轻咳一声，视线略过姜珩看向远处，「前面人好多。」 「哪里？」姜珩好奇心重爱看热闹，他转了回去，手指松开购物车，「我去看看。」 梁翊推着购物车跟在后面。 人多的地方是水果区，不知道是在卖什么，果摊前挤满了老头老太太，梁翊看着姜珩身形灵活地钻了进去，又很快地钻了出来，不知道在左顾右盼什么，直到对上樑翊的视线，他才跑了过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姜珩又勾住购物车，嘴里说道，「特价砂糖橘，堆了一大堆，得自己挑。」 「要吗？我去挑一袋。」梁翊知道这是姜珩喜欢的水果，觉得他是怕麻烦才不拿的。 「不用，水果店的比较新鲜，回去再买，」姜珩指了指已经走过的零食区，「我们先绕过去买点零食。」 第35页 梁翊不是爱吃零食的人，对零食的研究必定没有姜珩深入，他只负责推购物车和整理购物车。 「想吃什么味道？」姜珩蹲下身细细看薯片的包装袋，「原味？黄瓜？青柠？」 这几个是他喜欢的，清爽不腻。 「都行，都拿。」梁翊不做选择。 「行吧，反正也吃得完。」姜珩从善如流。 「啊，卜卜星，小梁，你吃过没？」姜珩发现货架最底下一排是童年回忆，就是包装袋变大了不少，不是记忆里小小的一袋了。 「什么？」梁翊走过来看姜珩手里的零食，「没吃过。」 他的童年零食是菱角、苞谷、西红柿这些田里水里长出来的自然食物，外公外婆不给他吃村里小卖部的零食。 「拿几袋，让你感受一下童年，」姜珩边说边拿，递给梁翊，让他放进购物车里。 两人一拿一放，配合默契，挑好了零食又去挑于兰君交代要买的食材。 因为今年过年多了梁翊这个小客人，于兰君想在年夜饭菜单上加上一些不是本地产的食材，她听说新超市里有冷冻装的海鲜，所以在姜珩他们出门前要他们带点不一样的食材回来。 说是海鲜，但适合冷冻的也没有多少种类，姜珩在冷冻柜前面看了好久，食材用超市分装的塑料碟装着，冻得硬硬的，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碎冰块。 「小梁，你想吃什么？」姜珩看着柜门玻璃上的雾气，手指无意识在上面画着一颗一颗的爱心，因为有冷气，温度极低，图案也没那么快会化开。 梁翊的目光随着姜珩的手指移动，一时没听到问话，更没注意到柜里有什么。 「啊？吃什么？」姜珩没听到回答，又追问了一句。 「什么？」梁翊回过神。 「我问你想吃什么？」姜珩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又想表示没得到回应的不满，「你在想什么啊？」 「没想什么，」梁翊这才沉下心来看柜里的食材，问道，「带鱼你吃吗？」 「吃啊，我喜欢吃鱼。」姜珩没意见，打开柜门拿了一盒，「红烧带鱼。」 新超市大是大，但人多，空气不是很好，梁翊倒是没觉得不舒服，但刚走出生鲜区，姜珩就喊头晕，反正想买的零食都买齐了，两人也没心情继续逛百货区了，梁翊推着购物车就往收银台走，姜珩皱着眉站在旁边一起排队。 「你先出去吧，」见他越来越难受，梁翊劝他，「在外面等我，透透气。」 「我要付钱啊，」姜珩手里攥着钱包，想了想又递给梁翊，「你拿着付吧，我撑不住了，这里面太闷了。」 梁翊没接，想说自己带了钱，但看姜珩急着出去的样子，他不想拉拉扯扯浪费时间让姜珩更难受，就还是接了过来，放进口袋里。 付了款一出门，就看见姜珩坐在超市门口的花坛上，双手托腮，看着出口的方向。 「你终于出来了，」姜珩走了过来，「可以回家了。」 快到肖何桥的时候姜珩才渐渐好了起来，一路上空气流通，他也不头晕了，经过水果店还记得买了两小筐砂糖橘，加上在超市採购的一大袋东西，他俩的单车车篮被塞得严严实实的，这会儿姜珩也没办法单手骑车了，必须两手把着龙头，不然摇摇晃晃既不安全又难骑。 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走到小旅馆的门口就能闻到，姜珩停下单车，单脚撑着，夸张地吸吸鼻子闻了闻，开始报菜名。 「豆腐圆子都好了，还有滷鸡爪的味道！」 梁翊把姜珩的车推进小旅馆里面的楼梯底下，拿出车篮里的购物袋放在地上，又走出去把另一个车篮里的砂糖橘拎到前台桌子上。 「你去还车吗？」他问姜珩。 「哦，去啊，现在去，一起吧。」姜珩停好车，跑进旅馆里抓来一大把砂糖橘放进棉衣口袋里又急忙跑出来。 「走。」他招唿着梁翊一起。 何之夏坐在家门口晒太阳，旁边的板凳上放着水杯和装着花生瓜子橙子的果盘，见姜珩过来，指挥着他放好车，就递出果盘让他拿，梁翊跟在后面，他也叫他吃。 「吃橘子，」姜珩把口袋里的橘子拿出来摆进盘子里，又顺手抓了把瓜子，「什么味道的？」 「原味和五香味的，我混一起了，随机吃。」何之夏剥了一个小橘子，一口吃完，口齿不清还要说话，「甜，哪里买的？」 「肖何桥前面那个水果店，」姜珩坐下磕了几颗瓜子，见梁翊还站着，他非常无语道，「你不坐吗？不累吗？晒晒太阳很舒服的。」 「是啊，坐下聊天。」何之夏又拿了一个橘子在剥皮。 「你们聊吧，超市买的东西还没收拾，」梁翊没坐，「我先回去了。」 姜珩点点头，他想晒会太阳休息休息，骑车一个来回又逛了一圈超市，他觉得腿酸。 「有空来玩。」何之夏忙着剥橘子吃橘子，没空留客，只是沖梁翊摆了摆手。 作者有话说: 想爬榜，所以之后会隔日更，看文愉快~ 第20章 年饱 「姜叔叔。」梁翊一进门就看到姜明坐前台在剥橘子看电视，他打了个招唿。 「哎，你们回来了。」姜明抬头笑了笑，「买了很多好吃的吧？」 「嗯，」梁翊下意识点点头，他不是很会说话的性子，应了声又想了想才说道，「姜珩去何之夏家了。」 第36页 「是吧，他俩感情好，从小就喜欢腻一起。」姜明递过去一个橘子，「吃橘子。」 「谢谢姜叔叔，」梁翊接过橘子，抿了抿嘴，他一下子不知道能和姜明说些什么，想走又开不了口，愣在柜檯前，手里捏着橘子。 「没事没事，去厨房看看，做好了不少菜，你去尝尝味道。」姜明瞭然，找了个理由让梁翊自在点。 比起姜明，梁翊更喜欢和于兰君相处，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有父亲在身边的缘故，他不是很知道怎么和这个年龄段的男人交流，虽然这是姜珩的爸爸，熟悉是熟悉，有时候聊起武侠小说来还可以聊很久，但他没办法主动找话题。 于兰君在厨房收拾备好的菜，每年过年都会做的珍珠圆子、豆腐圆子必不可少，还有滷菜，她收拾了一些放进冰箱，还留了一些放在蒸笼里等俩孩子回来尝尝。 姜珩告诉于兰君自己邀请梁翊在家里过年的时候，提了一点梁翊家的事，没说多少，只是说爸妈都没在家，过年也回不来，他外公外婆也不在老家，家里没人，所以在姜家过年。 于兰君也没细问，有些事情小孩看不出来，她们大人还是能猜到一些的。梁翊在鹤渚念高中这一年多，周末的时候经常就待在姜家，放学和姜珩一起回来，上学也和姜珩一起去，来来回回就只和姜珩一起，没听他说过父母的事情，她就想着是不是因为和家里人感情不好，再看今年连过年都没着落，她又想到另一种可能。在她眼里梁翊和姜珩都还只是孩子，才十几岁大，没父母家人在身边，梁翊比姜珩过得难多了。 「小翊回来啦，」于兰君手上忙着，没回头，她听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梁翊，「小珩没回来吗？」 「他去何之夏家了，」梁翊答着，从购物袋里拿出带鱼，「阿姨，这个要放冰箱。」 于兰君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走过来看。 「姜珩选的吧，」她把带鱼放进冷冻层，「他喜欢吃鱼。」 「尝尝这个，」于兰君洗了洗手，拿起筷子夹了两个不同的圆子放到小碗里递给梁翊，「阿姨每年都会做这两个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豆腐圆子是老豆腐和肉末混合捏成的，于兰君还喜欢加一些荸荠增加口感，这是姜珩奶奶教她做的。 珍珠圆子是肉圆子外面裹层糯米，是鹤渚特色菜。 梁翊吃过珍珠圆子，没吃过豆腐圆子，他咬了一口，觉得很好吃，迫不及待对于兰君说道，「阿姨，这个好吃。」 「好吃就行，」于兰君笑了，又给夹了两个放进梁翊的碗里，「煮火锅也好吃，晚饭的时候我煮一点。」 姜珩晒太阳晒到太阳落山才回家，和何之夏一起吃瓜子花生吃橘子橙子，还喝了一肚子开水，撑得不行，走进家门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想吃又觉得好饱。 「捨得回来了？」姜明打开抽屉拿钥匙，「我想说你再不回来就锁门的。」 「我有钥匙！」姜珩表示无所谓。 「那我就反锁，」姜明做了个拧门锁的动作，「啊，哎，看你怎么开？」 「我就给我妈打电话，」姜珩大喊，「妈，我回来了！」 「吃饭了！吵什么？」于兰君在厨房都能听见这父子俩在斗嘴，她走到厨房门口回应道，「就小翊最乖，在帮我端菜。」 快过年了，厨房里平时吃饭的小桌子被搬到了储藏室，现在摆着的是一个大圆桌，上面满满当当的，摆了些装着食材的锅碗盘碟。 「不吃米饭吗？」见姜珩拿着空碗坐到桌子前，梁翊问他。 「嗯，我不饿，」姜珩摸摸肚子，「和何之夏一起吃撑了。」 「那就少吃点菜，」于兰君掀开砂锅的盖子，「下午做的豆腐圆子，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对啊，」姜珩凑近了看锅子里的内容，「还有牛三鲜？」 「是啊，那还有碗扣肉，都是做年夜饭剩下的边角料。」于兰君把洗好的茼蒿放进菜篮里，使劲晃了几下，但一时半会篮底的水也沥不干，梁翊起身拿了个深盘放在桌子角落，接过菜篮放在上面，这也是煮进火锅里吃的。 「小翊真的好会做事。」于兰君感嘆道。 姜珩闻言表示了肯定，梁翊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姜珩说：「能者多劳，我清闲啦！」 「懒得你，」姜明评价道，他看着儿子心情很好的样子，自己也开心，「开饭开饭！」 姜珩果然没吃多少，面对一桌子喜欢的食物却吃不下让他非常郁闷，他很后悔下午贪嘴吃多了零食。 「我晚上一定会饿的，」他放下筷子的同时，说了一句，「到时候我就来厨房热饭菜吃。」 「能不能给我留点啊？」姜珩补充道。 「多得是！」于兰君失笑，说是孩子，也是高二的大孩子了，怎么还这样馋。 她笑够了才说道：「冰箱里还有很多吃的，你饿了来找我，我给你热热。」 「所以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姜珩一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唇边梨涡若隐若现，梁翊看得入神。 饭后依然是于兰君雷打不动的散步时间，姜珩自告奋勇要求洗碗，想藉此消食，梁翊没争过他，就打算站在一旁陪他。 冬天气温低，碗里的牛油凝固了不好洗，姜珩把暖水瓶里的热水倒进洗碗池里，挤了几泵洗洁精，用筷子搅动出泡沫，他想让碗盘在水里泡一会再洗。 第37页 「坐一会吧，」他喊梁翊一起又坐回桌子旁边，「泡一泡再洗，好油。」 「不然还是我洗吧，」梁翊看了看池子里，「免得弄油你的手。」 姜珩鼻子敏感，除了吃饭，闻不了一点油味，之前吃完火锅他洗的碗，一直到晚上躺床上，他还在闻自己的手，用洗手液洗了好几次，洗澡时还用了沐浴液搓，他还是觉得有味，梁翊记得这事，才想说自己来洗。 「不用了，洗完碗多洗几遍就好了，」姜珩好像忘记了上次的事，「再说了，我需要消食，我要运动。」 如果洗碗也算运动的话。 事实证明，洗碗消不了食，一直到平时睡觉的时间，姜珩还是觉得不饿，他只好放弃吃宵夜的计划，选择睡觉。 除夕的早上樑翊是被冷醒的，姜珩卷着一床被子压着一床被子睡得正香，他没出声，轻轻掖了掖姜珩肩上的被子，含着笑起的床。 于兰君已经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餐了。 「阿姨过年好！」梁翊虽然寡言，但礼节周全。 「过年好啊小翊，」于兰君笑眯眯回头，「吃饺子还是吃面，还有水煮蛋和汤圆。」 「我都可以，阿姨，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的？」梁翊习惯性想帮忙。 「没什么要你做的啊，这几个都很简单，水开了丢进去煮就可以了,」于兰君从冰箱里拿出两袋饺子，「我想吃饺子就打算煮饺子，芹菜猪肉馅的，你吃吗」 「嗯，吃，」梁翊拿了两个碗放在旁边，「阿姨您是吃水饺还是吃干捞饺子？」 「我啊，水饺吧，喝点热汤暖和，」于兰君把饺子放进锅里，「你不挑食哎，姜珩不吃芹菜，也不吃葱。」 「我也有不吃的，」梁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吃茄子。」 「其实也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当然也有自己讨厌的东西啦，」锅里的水又开了，于兰君加了点冷水进去，「挑食不影响到营养摄入就行了，一般来说，食物里的营养物质不是唯一的，会有其他食物可以替代它。」 梁翊点了点头，他大概知道姜珩为什么可以毫无负担地挑食了。 姜琢起了床来厨房找吃的时候，梁翊正要出去，在门口碰上，就沖她笑了笑，姜珩还没起来，他准备先回房间。 「姜珩还在睡？他还吃不吃早餐了？」姜琢自己起来了就见不得别人还在睡，「我去叫他！」 「哎，不用，」于兰君拦着她不让她去，「什么时候起来什么吃饭，过年嘛，休息好最重要，小珩平时上学起太早，冬天出门去学校的时候天都还没亮。」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姜琢撇撇嘴，「梁翊怎么就能起来？」 于兰君嘆了口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姜琢：「你想吃什么？」 「我自己来吧。」姜琢打开冰箱看。 姜珩这一觉睡到快中午，梁翊已经写完了一张物理卷子。 「这么勤奋？」姜珩捂在被子里，就露了个脑袋出来，「过年还在学习！」 梁翊勾了勾唇角，没回头也没说话。 「我知道我为什么吃不下饭了，」姜珩想到什么说什么，他感受了一下腹中的飢饿程度，「我这是年饱！」 梁翊这下笑出声了，积食就是年饱了。 「笑什么？」姜珩翻个身，平躺着，摸了摸肚子，「平的啊，怎么就不饿呢？」 「什么都不想吃吗？」梁翊放下笔，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我早上吃的芹菜猪肉饺子。」 「啧，」姜珩皱着眉，「我真不爱吃芹菜，我妈爱吃，每次都包芹菜馅。」 「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梁翊顺着他的话问道。 「香菜牛肉馅的。」姜珩想了想才回话。 「你真的很……」梁翊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形容，「不吃葱不吃芹菜，竟然吃香菜。」 「这有什么，」姜珩觉得正常，「我还喜欢吃蒜呢，吃签子麻辣烫的时候放很多蒜子水和醋，更好吃！」 梁翊笑着点点头，表示贊同，他也知道机械厂那边的签子麻辣烫深得姜珩心。 所以说到就饿。 「我饿了，我想吃饭了。」姜珩突然说。 第21章 那算我多事 「签子店过年休息了，」梁翊无奈道，「想吃别的什么吗？我去厨房做。」 「不用啦，我自己去，你学习，不要来。」姜珩穿好衣服就往厨房跑。 大中午的，旅馆的正门开着，姜明和邻居陈叔在门口聊天，见他经过他爸叫住他。 「捨得起来了？」姜明不知道在和陈叔聊什么，脸上笑意没减，「快去吃饭。」 「知道啦知道啦。」姜珩叫了声陈叔才走开。 「一晃姜珩都这么大了，」陈叔感慨，「我们都老了。」 「是啊，」姜明附和道，「想当年我们开始做邻居的还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哈哈，现在都有一大家子人了。」 「哈哈，是是，」陈叔比姜明还小几岁，但结婚比他早，现在孩子都在江城念大学了，「姜珩也快高考了吧？」 「明年下半年高三了，准备送他去江城集训，」姜明嘆了口气，「不放心，我是真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都大小伙子了，」陈叔取笑道，「再说了，陈宁不是在江城吗？叫他看顾点不就行了。」 第38页 「哎，对，」姜明掏出手机，「来，把陈宁那小子的号码给我。」 厨房里空无一人，灶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姜琢吃过早餐回房间了，于兰君去天台洗晒衣物。 姜珩不知道，他只好自己找吃的。 桌子上有一个不锈钢桶，姜珩掀开盖子，里面是先前烧好的牛三鲜，气温低已经凝固了，不怕坏。 地上有大白菜，他撕了几片叶子洗干净垫在一个小火锅里面，去桶里舀了几勺牛三鲜浇在上面。 他隐约记得油烟机旁边的储物柜里有酒精炉，打开柜门，果然有。 冰箱里还有前一天晚上的剩饭，他用小碗盛出一点，洒了些水在饭面上才放进微波炉里叮。 酒精炉炖着小火锅，米饭软硬适中，有荤有素有饭有菜，姜珩很满足。 「还挺会享受的，」姜明走进厨房见姜珩吃得开心又想逗儿子，「自己安排伙食安排得这么好。」 「那是，」姜珩丝毫不谦虚，又问道，「我今天还没见着我妈，不知道去哪了。」 「天台吧，」姜明猜测道，「反正没出去，我一直在门口。」 「哦。」姜珩吃得差不多了，小火锅里还有汤，他不想浪费，筷子还在里面捞。 「你要不穿雨靴下去捞？」姜明看不下去了，「多大人了，想吃就再去舀一点。」 「多大人也不能浪费！」姜珩觉得自己有理，「这是我爷爷您爸爸教我的。」 姜爷爷每次带他出去吃粉面，都会捞干净自己那碗捞到只剩汤，姜珩也学到了这个习惯。 姜明语塞，只有说儿子的，没有说老子的。 他轻咳一声，不自然道：「还记得隔壁陈叔家的陈宁哥哥吗？」 「记得啊，」姜珩清干净食物，端着小火锅放在窗台上，汤里有牛油不能直接倒进下水道，得凝固了挖出牛油块扔垃圾桶，才能处理剩下的 汤，「不过我不叫他哥哥，我一直都是叫他陈宁。」 「怎么了？」他不知道老爸为什么突然提起陈宁。 「他在江城，」姜明说道，「你明年不是去集训吗？可以联繫陈宁，有个照应。」 「不用吧，」小时候的玩伴，长大后也不怎么熟，隔了几岁，都没怎么同校过，他觉得很不熟，「也不是很熟。」 「多联繫几次不就熟了？」姜明拿出手机，「号码给你存着。」 姜珩没动。 「你陈叔说他今天出去玩了，下午回来，」姜明又说道，他把陈宁的号码编成简讯发给姜珩，「你们现在不是都用qq吗？等到下午去找他 加一个。」 「您还知道qq？」姜珩大笑，他没说加也没说不加，他其实很不喜欢陈宁的自来熟，这人从小就没什么边界感。 姜珩的感觉是对的，没有边界感的人无论长到多少岁都不会改变。 下午他和梁翊并肩一起在书桌前看小说的时候，陈宁自己跑上门了，姜明让他进来的，难得他还记得敲门。 「你要去江城了？」姜珩一开门就听见他问道。 「嗯，还早，明年秋天。」姜珩实话实说，站在门口没让开。 陈宁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挤进门。 「这是？」看到梁翊他很诧异，不是何之夏，也不是经常和姜珩混一起的另外两个人，这又是过年，怎么会有人还留在别人家里。 「我朋友，」姜珩没有关上房门直接走到桌子前坐下，房间里多一个人他觉得闷，他跟梁翊介绍陈宁，「这是我邻居。」 「你好，」陈宁去省城念了几年大学，想展示下自己社交能力，他朝梁翊伸出手，「我叫陈宁。」 梁翊点点头，轻轻碰了碰陈宁的手，很快收回：「我是梁翊。」 「陈宁你找我有事？」姜珩在旁边冷眼看着陈宁表演。 「我好歹比你大几岁，叫声哥哥不过分吧？」陈宁在梁翊那碰了个软钉子现在就想找回场子。 梁翊看了看姜珩没说话，低下头翻手里的书。 姜珩感觉到梁翊的视线更不想和陈宁闲聊了。 「什么事？」他压着自己的脾气，心想一定是老爸说的那件事。 「我爸说你爸想让我照顾你，你去江城人生地不熟的，」陈宁笑得很得意，「我在江城几年了，吃的玩的我都熟，我罩着你。」 「不必了，」姜珩飞快地用余光瞟了梁翊一眼，见他看着书，姿势没变，表情没变，才放下心，直接拒绝，「集训人多，都住宿舍，有什么活动也是集体活动，我不会单独一个人出去，再说了，我是去学习的，不是去吃喝玩乐的。」 梁翊眼睛盯着书，手指没翻页，他一直听着旁边两个人的动静，此刻都能感觉到姜珩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那行，算我多事。」陈宁也听得出来姜珩的态度，转身走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姜珩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拐了弯就立刻去关了房门。 「怎么了？」梁翊放下书问道，「你很讨厌他？」 姜珩是有些生气的，气老爸自作主张，气陈宁说话装熟络。 「没什么，」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喜欢和他打交道。」 「为什么？」梁翊第一次见姜珩在人前表现得这样不留情面，他很担心。 「就……」姜珩不确定这话能不能在梁翊面前说，毕竟有些尴尬，他其实也分辨不清是他自己小题大做还是陈宁别有用心，「他没边界感。」 第39页 他说得很隐晦，毕竟都是男生，可能肢体接触很正常，喜欢男生的男生其实也没那么多。 「他怎么你了吗？」梁翊的聪明来得很突然，又很合理，他喜欢姜珩，就很明白有些事情并不只是姜珩的问题。 「没有，」姜珩听见梁翊的语气，就下意识想避开这个话题，不知为何，「我们继续看小说吧，刚看到关键的地方就被打断了。」 他拿起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可他心里藏着事，丝毫没有留意到梁翊那边已经很久都没有翻书的声音了。 手机在桌角放着，响了几声姜珩才拿起看，梁翊的手机也在响，但他不想看。 「何之夏买了烟花，叫我们晚上吃完饭出去放，」姜珩看完消息心情变好了一些，「去江堤，许舒、林言他们都去。」 「去吗小梁？」他问梁翊，他想去，但梁翊看着兴致不太高，他追问道，「小梁？」 「况晴她们也去吗？」梁翊没看群消息，但见姜珩看过消息就高兴起来，他心里有些纠结姜珩变高兴的原因。 「她还没回復，」姜珩不明白梁翊为什么要问况晴，他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她不去你也不去吗？」 「什么？」梁翊有点懵，他去不去和况晴去不去有什么因果关系，但见姜珩这样问，他无意识顺着话想了下去。 姜珩问出那句话的同时心里就开始后悔了，暗骂自己沉不住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看能不能圆回来，对，圆回来，姜珩想着这该怎么圆。 可他真的想不出来，正郁闷又意识到梁翊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一瞬间就气了。 「我知道了，」姜珩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竟是越气越平静的性格，他似笑非笑道，「我帮你问。」 梁翊完全不懂怎么就变成是帮他问了，他想否定，一下子又组织不了合适的语言，话说出口就变成：「不用你帮我问。」 姜珩闻言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拿起手机急着几步跨到门口，手刚触到门把手，又气不过回头说了一句：「那算我多事。」 他说完就打开门跑了出去，连门都没有关。 姜珩的怒气沖沖在梁翊眼里显得特别莫名其妙，明明是他先在意姜珩是因为谁才心情变好的，怎么到最后反而和自己扯上了关系，他既纳闷又难过。 晚上那顿年夜饭于兰君从下午两三点就开始准备了，虽然很多菜式的食材已经备得差不多了，但小厨房才两个灶，即使还有一个小煤炉，也不能同时做多个热菜。 姜珩从房间里出去后直奔厨房，嘴里说着帮忙，脸色却很难看。 「怎么了小珩？」于兰君忙着弄菜还抽空看了看儿子的状态，「谁惹你了？过年还板着个脸。」 「没有啊，」姜珩不承认，「看小说看累了吧，我没睡午觉。」 「中午才起呢，还睡午觉，」于兰君没多想，知子莫若母，这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从小就这样，完全不用大人操心，他能自己开导自己，「小翊呢？」 「看小说吧，」姜珩敷衍道，「在房间里。」 梁翊在几条小巷子里来来回迴转了几圈，身上都有点微微发汗，他特意绕过何之夏家那条巷子，免得碰上了又不知道说什么，太尴尬。这几年鹤渚也开始禁鞭，眼前这条巷子里只有几个小孩围在一起玩摔炮，那炮炸的声音还没有小孩咋咋唿唿尖叫的声音大，梁翊心里憋屈，就觉得巷子里也吵。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厨房里帮姜妈妈忙的，但姜珩丢下那句话就气走了，他明知姜珩在厨房，就不想也跟进去，他怕被姜妈妈看出来什么，大过年的这样子闹会影响长辈的心情。 他埋着头往巷子深处走。 「梁翊！」 没走多远，他听见有人在叫他，这才抬起头来。 第22章 去吗 「果然是你！」陈宁认出人还挺高兴。 梁翊嗯了一声没回话，他觉得这人有点神奇，不到一小时前当着他的面陈宁被姜珩没留情面直接拒绝，现在陈宁碰见他，竟然还可以没事人似的和自己打招唿。 「去哪儿啊？回家吗？」陈宁似乎完全不在意梁翊的态度，继续单方面发问，他就知道哪有人会在过年的时候还待别人家的。 「随便走走，」梁翊多说了几个字，但并不想多说，他指了指反方向的巷子口，说道，「我先回去了。」 「等等，」陈宁不想放他走，「你还要去姜珩家吗？」 「是。」梁翊答道，他定定地看着陈宁，似乎在问他自己回姜珩家是有什么问题。 「你们什么关系？」陈宁追问道，「今天是除夕，你不回自己家吗？」 这话问得十分没礼貌。 梁翊厌恶地看着他，吐出几个字：「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姜珩是我邻居弟弟，从小一起长大，」陈宁讽刺地笑道，「你呢？是什么？毕业就断联的同学吗？」 「是你单方面以为的吧，」梁翊没有丝毫不悦，「姜珩没这样觉得。」 陈宁的脸色变了变，继而又仿佛想起了什么。 「那你留宿他家，你们睡一张床吗？」他恢復成嘲讽的表情，慢条斯理道，「姜珩睡觉喜欢踢被子，麻烦你多照顾他。」 梁翊怔了一下，下意识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 第40页 陈宁见他不说话，用肯定的语气道：「我们是一类人，对吗？」 听到这话，梁翊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他嘴角有浅浅的弧度，似乎想笑，但没笑出来。 「你确实多事。」梁翊看了陈宁一眼。 姜珩洗着菜，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他嫌陈宁多事，没过多久梁翊就嫌他多事，这不是现世报是什么，姜珩越想心越沉… 「我去找梁翊过来帮忙，也不能只吃饭不干活啊！」他自以为是地找了个理由。 「没多少事了，要炖要煮的菜我都做好了，吃饭前再炒几个菜就行了。」于兰君说道。 但姜珩没听进去，放下菜就打算回房间，他走得很快，在厨房门口差点撞上姜琢。 「干嘛去？」姜琢拉住他，「急什么？」 「不干嘛。」姜珩不想解释，他急着去找梁翊，试图去解释几句不是自己多事。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为了强调自己和梁翊之间无事发生，没有争吵，还是很和平的，他还特意敲了门，只是没人回应，他等不及推开门才发现房间里没人，梁翊不在。 姜珩有点慌，虽然理智告诉他梁翊不会不告而别，但见不着人，对梁翊去哪儿也完全没有头绪，他还是很担心。 直到看到书桌上的小说没有收起来，梁翊的书包也还在椅子上挂着，他才冷静下来。 因着慌神了一阵的缘故，他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才意识到可以打电话联繫梁翊… 梁翊接得很快，彩铃的一句歌词都还没唱完，姜珩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餵？」梁翊那边背景音很嘈杂，隐约听得见有小孩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姜珩没有拐弯抹角，没有铺垫，开门见山地问。 「门口的巷子里，准备回来了。」 梁翊的声音带着笑，姜珩听得出来，他也笑着说道：「回来吃饭吧。」 挂了电话，姜珩不禁捏了捏自己的脸，有点发烫，不知道为什么，梁翊带着笑意的声线在电话里听起来格外入耳，是真的很好听，再加上电话听筒紧紧靠着耳朵，就仿佛梁翊正贴着自己的耳边在说话。 「姜珩叫我回家吃饭。」梁翊笑得很明显，但很意味深长，至少在陈宁看来如此。 说是吃饭，其实离开饭还有很久，姜家的传统是边看春晚边吃年夜饭，春晚得晚上八点了，现在才下午四五点。 「饿不饿？」姜珩就站在家门口等梁翊，见到人第一句便这样问道。 「啊？」梁翊一脸震惊，他以为姜珩还会继续纠结晚上放烟花的事，心里打了腹稿想说和姜珩一起，他去自己就去，他不去自己就不去，结果一碰面，姜珩却问他饿不饿。 他愣了愣，回答得很生硬：「不饿。」 「哦。」姜珩以为他还在生气，所以脸上才没什么表情，想想又觉得自己虽然说的话有点过分，但也就那句话过分了些，梁翊有必要气到现在吗？更何况刚才电话里他明明在笑。 姜珩摸不准眼前这人究竟是什么心思，正不由自主猜测着。 「进屋吧，外面冷。」梁翊突然说道，他穿着有帽子带领子的棉服，但姜珩却只穿着露出脖子的翻领棉睡衣。 「哦。」姜珩讪讪道。 「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一进门，姜珩在关门，就听见梁翊说道。 「不用，我妈说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等下炒几个菜就好了，」姜珩走进柜檯里，把钥匙放进抽屉，「要不回房间吧，我看你小说没看完。」 「我去洗菜切菜，和阿姨一起备菜，」梁翊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想了想说道，「你回房间看小说吧。」 姜珩没再拦着他，但自己也没动，就靠着柜檯站着，一言不发。 「怎么了？」梁翊到现在才回过味来，姜珩的情绪不太对。 「没怎么，」姜珩吸了吸鼻子，「你去吧，我回房间了。」 「是不是冻着了？」梁翊着急了，外面确实冷，太阳都进去了，不知道姜珩在门口站了多久。 「没有。」姜珩不想说太多，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于兰君在厨房给小炉子换蜂窝煤，见梁翊进来还很诧异：「小珩没有告诉你吗？厨房里没什么事啦，你去房间玩，等开饭就行了呀。」 她把烧熄了的煤夹进铁桶里，换了块新蜂窝煤到炉子里，才把煨汤的砂锅放了上去。 「饿了没？我们家吃饭比较晚，要不要喝点汤？」于兰君揭开锅盖看了看，「煨好了，莲藕骨头汤。」 「不饿，」梁翊觉得自己先吃年夜饭的菜好像不太好，但想到姜珩刚才被冻着了，他又说道：「阿姨，我端一碗汤给姜珩喝吧。」 「行，」于兰君去橱柜拿碗，「你也喝一碗，热汤喝了暖和。」 梁翊点点头，嗯了一声，接过碗开始舀汤。 「舀几块莲藕，小珩爸爸和隔壁陈叔一起去老家荷塘自己挖的，煨得很粉了。」于兰君说着话，拿起筷子就开始给碗里夹莲藕。 「喝完了再来添，小心烫！」见梁翊两手不空，一手端一个碗，于兰君交代道。 姜珩进了房间就脱掉棉睡衣一头扎进被子里。 下午那会儿不知道哪里不对，先是被迫敷衍讨厌的人，后面又和梁翊闹了点矛盾，就连在门口站了会等梁翊，吹了风，脑袋都发昏到现在，忍是能忍，但终究还是不舒服。 第41页 他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才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一停下来不动又开始胡思乱想。 除夕放烟花算是这几年他们几个好朋友的保留节目了，况晴和陈惜有时候去有时候不去，今年会不会去呢？他又坐起来找手机想看群消息，进门的时候一心想着床连房门都没关，一坐起来就明显觉着有阵风对着人吹，不由地咳嗽了几声。手机放在睡衣口袋里，他不想下床，就伸着身子用力够着椅背上搭着的衣服，没顾及到自己就穿了一件长袖t恤。 「躺下去，」梁翊一进门看见这一幕就急了，「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他说着话快走几步把汤搁到了桌子上。 「手机，睡衣口袋里，」见梁翊进来，姜珩一下松了劲，也不执着于自己够手机了，他躺下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才问道，「你端的什么啊？」 「藕汤，」梁翊拿出手机递过去，又把姜珩的棉睡衣放到床上，「起来喝汤，穿上衣服。」 「你不是不回房间吗？」姜珩见梁翊进来，心里一高兴又想挑事。 「没有不回来，」梁翊关了房门，坐到桌子前，面对着姜珩，认真地说道，「我是想去帮忙，帮完忙就回来，不会不回来。」 「是吗？」姜珩嘴上反问道，心里却想着梁翊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挺稀奇的，他坐起来穿睡衣。 「是，」梁翊肯定道，「在床上喝汤吗？被子里暖和。」 「我妈不让我在床上吃东西，」姜珩嘆了口气，「我还是下来吧。」 梁翊笑了笑没说什么，挪开椅子，把放在一边的小太阳塞进书桌下面。 姜珩一手拿勺，一手翻着手机，群里的消息还在滚动，何之夏和林言两个人一直在聊。 「况晴和陈惜不去，她们家今年没什么亲戚，熘不出来。」姜珩边看消息边播报。 梁翊喝着汤，没回应。 「那你去吗？」姜珩放下勺子，侧过头问梁翊，他的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腮，眼都不眨地盯着梁翊，想捕捉这人脸上的微表情。 「你去吗？」梁翊埋着头舀莲藕，「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就不去。」 姜珩终于问他了，自己也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了，他闷闷地笑了一声。 「去吗？」他抬起头，心情很好地看着姜珩。 「你想去是吗？」姜珩撇撇嘴，表现出很无所谓的样子，「那就一起去咯。」 「嗯，一起。」他应道。 「你去巷子里干嘛了？」姜珩又想起他不声不响跑出去的事，这也得好好算算帐，「都不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一激动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走去哪？」梁翊不解，「我出去转几圈就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想去哪，」姜珩不想承认自己想太多了，掩饰着说道，「巷子里有什么好玩的？」 「看小孩玩摔炮，」梁翊似笑非笑，「还碰到了陈宁。」 第23章 年夜饭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过年好！……」 「来来来，坐坐坐，开饭开饭！」姜明招唿几个孩子坐下，他早把前台的电视机搬到了厨房，背景音是春晚的年夜饭开始了。 第一次在姜珩家过年，梁翊有点畏手畏脚，等姜家人都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他才坐下，坐在姜珩身边。 电视里欢歌笑舞，电视外一桌子人也喜气洋洋的，一年到头，大家都很重视年夜饭。 「不说两句？」姜明举起酒杯。 梁翊见状也端起了可乐。 「你想说你就说，」于兰君笑着白了他一眼，「来，你代表我说两句。」 「哈哈，我们两个老的，啊，就身体健康吧，」姜明没推辞，站起来开始说道，「你们几个小的，除了身体健康，还要学业进步！」 「好！」姜珩很给老爸捧场，「来！喝一个！」 他端起杯子和梁翊碰一碰，又转过身碰了碰姜琢的杯子。 「来 ，老爸，老妈，」姜珩站起来，「碰一个。」 他和梁翊喝的可乐，姜明喝的白酒，姜琢和于兰君喝的橙汁，都是姜珩在开饭前倒好的，他倒酒饮梁翊摆餐具。 「小翊吃菜，」于兰君见梁翊没动筷子，招唿他，「别愣着，多吃菜，大家都是熟人了，就当自己家，想吃什么夹什么。」 「嗯，嗯，好的，阿姨。」梁翊应了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筷子，看着满桌子菜不知道该夹哪个好。 「好多菜。」姜珩也举着筷子，他也在看，不过他是什么都想吃，选择不出来先吃哪个。 「今年试着做了个新菜，尝尝看，」于兰君指了指梁翊面前摆的一碟菜，「我在电视上学的，鸡蛋皮卷肉，蘸中间那小碟调料吃。」 闻言几个人的筷子不约而同地伸到同个碟子里。 调料是于兰君自己配的，为了增加风味放了蒜末和葱花。 都是姜珩不能接受的味道，他夹起鸡蛋卷直接放入嘴里。 「好吃！」姜明感嘆道，「不愧是我们家主厨！」 「小翊，好吃吗？」于兰君问梁翊，「你不挑食可以搭配调料吃，更好吃，有些人，挑食就没口福咯~」 「不蘸调料也好吃！」姜珩不服，「原汁原味！」 「行吧行吧，」于兰君也没想改变他的饮食习惯，只不过是故意逗逗儿子，「那盘子春卷，两端没折起来的是白菜馅的，折起来的是芹菜馅，你别夹错了。」 第42页 「老妈，你好像说晚了，」姜珩皱着鼻子小声说，他看了看旁边忍笑的梁翊，决定不把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我知道啦，老妈。」 梁翊挑了挑眉，夹起碗里缺了一截的春卷咬了口，嗯，他挺喜欢吃芹菜馅的。 过年期间小旅馆不营业，锁了大门，一家人才能好好聚在一起吃个饭。 姜明平时就馋酒但没多少机会可以喝个尽兴，除夕晚上有一桌子好菜又不用守店，一个人自斟自饮，打算喝个痛快。 姜琢上了大学瘦了点，想保持住身材，年夜饭也不敢多吃，她放下筷子，却没离开桌子，坐着玩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瞟两眼电视。 梁翊向来就很喜欢吃于兰君烧的菜，地道的鹤渚产食材造就了地道的鹤渚菜。 「小翊很喜欢吃鱼糕啊？」于兰君见他伸了好几次筷子，不禁问道，她夹了几块鱼糕放进牛三鲜火锅里，「这会儿菜有点凉了，鱼腥味可能有点重，在锅里煮一煮热了再吃。」 鱼糕是鹤渚特产，是鱼肉、鸡蛋、猪肉剁成泥混合调料加工蒸制而成，吃的时候切厚片再次蒸热，浇上黄花菜、木耳、肉丝一起炒制后勾了芡的汤汁，清淡但味鲜，梁翊确实很喜欢，还有那道珍珠圆子，也是蒸过后浇上汤汁，他吃了好几个。 「你喜欢吃这个啊？」姜珩吃得差不多了，拿着杯可乐在慢慢喝，「吃麻辣烫签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拿。」 「有鱼糕签子吗？」梁翊想了想发现完全没印象。 「当然有啊，」姜珩夹了块煮过的鱼糕到碗里，「家里是很少做这个菜啦，但店子里一直有。」 「少吃点签子，」于兰君听他们聊到这很严肃地提醒道，「那个锅底不知道多久才换，不卫生。」 「很少吃啊，」面对家长，姜珩还是想狡辩一下，「真的很少吃很少吃。」 「什么签子，完全没有我妈做的火锅好吃，你说对吧，小梁。」他对梁翊眨了眨眼睛，生怕被这队友卖了。 「嗯，对。」梁翊没抬头回应他，但他心里记住了一定要让姜珩少去吃那些。 天气太冷，菜凉得快，吃到后面连鸡蛋卷也被姜珩扔进了火锅里，各种食物煮在一起的味道瀰漫在小厨房里，格外的香，连原本不打算再吃的姜琢都又拿起了筷子。 梁翊倒是一直没放下过筷子，吃这吃那的间隙他抽空想到，如果不是姜珩执意邀请他一起过年，那此时此刻的他应该只能在老家的厨房里，一个人坐在灶台边吃自己随意乱煮的大杂烩了吧。 他看了姜珩一眼，唇边带着笑意，自己没有出现在幻想中那孤单的场景，而是待在这温暖和睦的小屋子里，他感受到的全是满足和幸福。 「明天早上吃炒饭吧，老妈，」姜珩指着盘泥蒿干豆腐炒腊肉说道，「用这个炒，现在冷了，再热一回也麻烦，还不如留着明天炒饭。」 「哎，对，好。」姜明接话，他喝了不少，没醉，但嗓门明显见大。 「小翊你想吃这个炒的饭吗？」于兰君没理这父子俩，有吃的就不错了，还点菜。 「想。」梁翊没犹豫。 何之夏家吃饭应该比较早，他也知道姜珩家要等春晚再吃饭，没催他们快点出门，但在群里一直说话就没歇过。 姜珩被吵得把手机静了音，梁翊的手机干脆就没带出来，放在房间桌上。 何之夏等到十点，也没见这俩说句话，一时急了直接跑到姜家敲门，姜琢去开的门。 「琢姐，我找姜珩和梁翊，」何之夏其实有点怕姜琢，这姐姐学习成绩好，脾气却不太好，「想一起去江堤上放烟花。」 「进来吧，」姜琢没打算和他站在门口聊，外面冷得要命，「他们还在吃饭。」 何之夏吃过饭才出门的，但一进姜家他还是被香味扑了一脸。 他跟在姜琢身后进的厨房，见到姜珩和梁翊，他才放松点。 「小夏要不要喝点汤？」于兰君见他进来起身问道，「一直在砂锅里面温着的，我给你舀一碗。」 「不用不用，于阿姨，」何之夏连忙摆摆手，虽然很香，但肚子很饱，无福消受啊，「我刚在家里吃完饭，好撑。」 「来找姜珩他们玩？」姜明也和他说话，「他们还在吃，要不再吃点？」 「真不了，姜叔叔，」何之夏不是第一次来姜家玩，自己跑到窗户下面端了个小板凳，坐在离桌子稍远的位置，「我等他们吃完。」 「他俩不回我消息，」他说着话横了一眼姜珩，「一晚上都没回我啊珩哥。」 姜珩啧了一声，指了指桌子上的手机，无奈道：「谁叫你话这么多的？」 「我开心啊，」何之夏也不生气，「你不开心啊？」 「我也开心啊。」姜珩顿了顿，眼角余光瞥了瞥梁翊。 出门去江堤的时候已经快11点，巷子里并没有很安静，过年嘛，就是热闹，不看春晚的大人小孩都在门口点菸花，他们一直到出了巷子，走在大街上，耳朵里都嗡嗡的。 「真够吵的，」何之夏捂着耳朵抱怨，「还好禁鞭炮了，不然根本走不出来。」 姜珩笑出声，他揉了揉耳朵，才说道：「怎么，您童年阴影还在呢？我都好了。」 何之夏撇撇嘴没做声，他不想提，姜珩就没继续说这事，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不提也罢。 第43页 「发生过什么事？」梁翊抓住重点，他追问道。 姜珩见他发问，下意识就想答，话到嘴边才想起有个关键人物不能提，于是立刻剎住车，只是摆了摆脑袋。 「没什么，过去的事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我记得啊，」何之夏这会儿倒是想说了，「就姜珩隔壁那个陈宁，比我们大几岁，小时候我们玩，他非要一起玩，他把冲天炮塞进砖头缝里没塞紧就点了，我和姜珩蹲在旁边玩，那个冲天炮直接沖我俩面前！」 他现在想起还是心有余悸，虽然当时姜珩反应快，拉着他快跑几步躲远了些，两个人虽然没受伤，但不可避免的还是吓了一大跳。 「陈宁？」梁翊重复道。 「对，」何之夏肯定地说，「就他，我下午还碰见他了。」 「完全不想理他。」他补了一句。 「我也碰见他了，下午。」梁翊说道，他盯着姜珩，放缓了语速，「他跟我说……」 「不早了，我们快点走，林言和许舒还在等我们。」没等他说完，姜珩就突然说道。 果然，姜珩又一次转移话题，梁翊想，下午在房间的时候，他刚提起陈宁，姜珩就扯了个理由，说自己汤喝完了要去厨房添汤，不仅没给他继续讲话的机会，还跑去厨房一直待到开饭的点都没再回房间。 「他和你说什么了？」何之夏的好奇心不允许别人说话只说一半。 「没什么，就打了个招唿。」梁翊的本意只是试探一下姜珩，现在达到了目的他也不想在第三人面前再提及这个话题。 第24章 偶遇 林言和许舒在鹤渚小学门口等他们，何之夏拎着一袋烟花，林言也提着一大袋，碰了面几个人都笑了。 「真磨叽，」林言发话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想出来了。」 「怎么会！」何之夏连忙否认，「我烟花都准备好了，必须去放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买点菸花？」梁翊小声问姜珩，他下午一直想着陈宁的事情，什么都没准备，只有买给姜珩玩的几盒摔炮装在口袋里。 「不用，」姜珩也凑近了小声说，「去年我准备的，今年该他们了。」 「但我是新加入的……」梁翊还是觉得不太好。 「好像是哦，」姜珩被说动了，「不过这么晚了，店子都关门了。」 梁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沉默了。 「你们瞎聊什么呢？」何之夏和林言已经炫耀完了各自拎着的烟花品种，准备往堤上走，想叫姜珩梁翊一起才发现这两人在私聊。 「我们忘了带烟花，现在买不了了。」姜珩把自己和梁翊归为一起，没买就是两个人没买的。 「不用啊，」林言也迷惑了，「去年不是你买的么？」 「是我，」梁翊没躲在姜珩身后，站出来说，「去年我没参加，今年我忘了买。」 「哦，这样，」何之夏想了想，总结道，「那你明年再买。」 众人没有异议，梁翊更没有意见，他答应了，虽然此时的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明年的今天是不是还会在鹤渚，但他还想在鹤渚过年。 江堤距离小学不算近，离长江越近越空旷，没有什么建筑物，江面上的风迎面吹来感觉十分冷，加上夜已深，气温更是降低了，几个人冻得开始小跑起来。 林言带他们走的是一条小路，路上没有人，很安静，只听得见风声和何之夏气喘吁吁的声音。 「何之夏！你有必要喘成这样吗？」林言忍无可忍，他很冷也很累，整个人都很烦躁，听不得一点声音。 「你……你以为……以为我想啊！」何之夏也很气，「这……这是……什么……什么鬼路，难走得要死。」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嗯不嗯的啊，」姜珩听到他乱说话也炸毛了，「吉利用语，谢谢！」 见小迷信激动的样子，梁翊很想笑，但风颳在脸上，面部神经都麻木了，只是扯了扯嘴角。 「还有多远啊，」姜珩吐槽，「为什么要走这条小路？全是泥巴，走水泥路走大马路不开心吗？」 「这不是近吗？」林言表示委屈，「我还不是想搞快点。」 「我也没想过晚上会这么难走。」林言声音都变小了。 天气不好，连月亮都没有出来，一行人只能拿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明，还必须一直留心脚下的路，完全不能分神。 「我拉着你行吗？」梁翊扯住姜珩的袖口，「我看路看得不是很清楚。」 「你……你不会是……是有夜盲症吧？」何之夏喘着气还笑呵呵八卦，「你……不吃……胡萝蔔……对不对？」 梁翊嘆了口气，扯着姜珩没松手。 「他不挑食，」姜珩反手抓住梁翊的手，晃了晃，「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许舒看着他们闹没做声，他反正是能看得见路的。 江堤上有座铁牛，歷史悠久，鹤渚小学的校歌里面都有唱到它，铁牛两边各有一座亭子，围绕着这块区域还有很大一片空地，浇了水泥，这里就是他们在每年除夕晚上都会来放烟花的老地方。 「哎，有人，」林言走在前面带路，翻过江堤就看到铁牛旁边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他转过头对站他旁边的许舒说道，「今年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来。」 「谁知道，」何之夏跟在他俩后面，一口气爬上堤，也往下看去，「人还不少。」 第44页 梁翊和姜珩落在最后面，手拉着手没松过。 江堤堤面上的道路虽然窄，但两边都有路灯，从乌漆嘛黑的小路上走上堤，两人乍一见到光亮还有些不习惯，但谁也没提现在有光了亮了看得见路了梁翊你现在应该松开手的事。 「别站这了，先下去吧，铁牛那边有路灯太亮了，放烟花都看不见，」林言提议道，「我们往下游走一段，我记得那边有沙滩。」 「沙滩？」何之夏站着歇了会，不喘了，正常说话，「那正好啊，不用找砖头固定烟花棒了，直接插进沙滩上。」 铁牛附近的景观灯是今年新装的，去年他们来的时候都还没有，何之夏跑过来拉姜珩想和他一起去亭子里休息一会，梁翊只好松开手。 他俩走到亭子前才发现站那的几个人竟然还是认识的人，姜珩轻轻了拽了拽何之夏，不想去亭子里。 「我们走那边。」他拽得何之夏望向他才用口型说，手指指了指来的方向。 「为什么？」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何之夏也用口型比划。 姜珩摇了摇头，执着地指后面。 何之夏正要动作，就听见林言的大嗓门。 「你们在那干嘛呢？」 「姜珩！走啊！」 「我和许舒先走一步！」 他说了一句又一句，姜珩闭了闭眼睛，脑子里一边想不要看见我，一边想林言这个傻缺，大过年的说什么先走一步。 「姜珩？」 好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姜珩又想骂林言。 「嗯，我们要去别的地方，先走了！」姜珩快速地说了一句，拉着何之夏往梁翊他们那边走。 「急什么，这么巧碰到了，」陈宁说，「你们去哪，可以一起吗？」 「不必了，」梁翊让了点地方示意姜珩站过来，自己往前走了两小步，回头看向姜珩，说道，"我们走。" 「走去哪？」陈宁后面走出一个人，「都是熟人，聊几句。」 梁翊不认识这人，也拿不准他是谁的熟人，一时不好再说话。 「不熟，聊什么都免了。」许舒走上前，和梁翊并着肩。 「对，没什么好聊的，」何之夏认出那个人，「刘旭，我们和你真不熟。」 刘旭盯着何之夏嗤笑一声，没理会他，眼睛却一直往他们身后瞄。 「陈惜呢？没和你们一起来？」他瞄了几眼，没见到人，收回视线问道。 「你找陈惜干什么？」林言呵了一声，「她和你也不熟。」 「你们几个小孩在嚣张什么？」陈宁旁边那个男人说道，「问你们话你们就答，问什么答什么，别废话！」 他明显不是学生，和念大学的陈宁站一起也不是一个气场，他有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特质在身上，一开口就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受到了威胁，明明看上去也大不了他们几岁。 「这么凶干什么。」何之夏小声嘀咕，他一直都没放开姜珩的手，这会儿还抓得更紧了。 姜珩拍了拍何之夏的手再松开，然后顶着陈宁一直看着他的目光走到了梁翊的旁边。 陈宁是冲着他来的，而初中那会儿和刘旭打架也是他带的头，他嘆了一口气。 「陈惜没来，」他看着刘旭说完，又转向陈宁的方位，直接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陈宁。」 姜珩的语气挺冷的，比那天下午拒绝他在江城照顾他的时候更冷，一点都不像陈宁印象中那个活泼开朗的邻家弟弟。 「我没别的意思，就随便聊两句，」陈宁耸耸肩，「碰到也是缘分。」 「谈不上缘分，」姜珩无所谓地笑了笑，「鹤渚就这么大，没几条街，铁牛也就这一个，江边修平整了的空地也就这一片，碰见很正常，和缘分没关系。」 陈宁脸色变了变，他看向梁翊，像刚发现他的存在似的，提高声量问道：「梁翊你家不在我们鹤渚吧，怎么过年都没回你自己家啊？」 此话一出，在场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梁翊身上，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捏了捏拳头，看着陈宁充满嘲笑神色的脸，他内心是不想和这个人说一句话的，口舌之争在他看来及其幼稚，无论如何站在姜珩身边的是他，在姜珩家过年的是他，和姜珩不分开的是他，那不相干的人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姜珩不这么想。 「可能你没有朋友，也没去过朋友家吧，」他再一次抓住梁翊的手，想让他安心，也让自己安心，「所以才会奇怪为什么梁翊会在我家过年。」 「也是，」陈宁没有被激怒，反而笑得很开怀，「我以前也经常去你家串门，有时候玩到夜深也在你家留宿过。」 闻言姜珩勐地转头看了梁翊一眼又迅速转回来，他没理陈宁得意的眼神，而是轻轻抠了抠梁翊的手背，试图安抚，梁翊看着姜珩，没有再移开视线。 「你们是朋友，我不是，」刘旭一向不喜欢陈宁动不动就阴阳怪气的性格，只不过碍于共同朋友的面子，在聚会的时候勉强忍耐，这时候看陈宁放了个大招，他想趁热打铁好好算算他们之间的恩怨，「姜珩你不是挺沖的吗？我想送陈惜回家，你们就找我约架，还以多欺少。」 「你送陈惜回家？」许舒扬唇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她同意了吗？」 「对啊，陈惜又没同意，你送什么？」何之夏怕那个社会大哥，倒是不怕刘旭，毕竟曾经打过架自己才是胜利方。 第45页 「送着送着不就同意了，」刘旭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拆穿自己是一厢情愿还是很难看，「才送了几天啊，你们就找我打架。」 「那算什么打架啊，就推了几下胸口，拍了几下肩膀，说了几句我们的愿望，希望你不要缠着陈惜而已。我们可是好学生，我们不打架的哎，你可不要污衊我们。」何之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哈哈，行了行了，」社会大哥朗声大笑，他瞧着何之夏就忍俊不禁，「不早了，我饿了，走，去我家宵夜，别和小孩玩儿了。」 他招唿着同伴一起走，临走前还特意走近了认了认何之夏的样子。 第25章 困 「他不会报復我吧？」何之夏有点担心，快走到沙滩了还在碎碎念，「他记住我的脸了！」 「不会，」姜珩很无奈，他推了推何之夏试图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想揍你刚才就揍了。」 「他不是饿了么？」何之夏继续胡思乱想，「他不饿肯定就揍了。」 他很肯定地说。 姜珩此刻并没有心情和他扯东扯西，期待和梁翊一起放烟花的雀跃被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响到了，特别是陈宁，这人总是在梁翊面前含含煳煳地讲些似是而非的话，真的太过分了，梁翊不信还好，可他若是信了呢，姜珩觉得好烦躁。 「在想什么？」梁翊留意到身边人的情绪低落，轻声问道。 「没什么，」姜珩抬起头看着梁翊的侧脸，离开铁牛那片有路灯的区域后，他们的光源依旧是手机手电筒，何之夏和林言是不会老老实实拿着手机照着前方的，他们的手机晃来晃去，导致周围的光线忽明忽暗，这明暗交替的瞬间，梁翊的轮廓却很清晰，眉骨分明，鼻樑高挺，下颌线……姜珩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视觉上看是锋利的，虽然因为角度的原因他看不清梁翊的眼睛，但他能想起来那双眼睛的样子，眼型狭长，双眼皮不明显，到眼尾的位置才有一段是窄且深的，没表情的时候有点下三白，被吓到会变成圆圆的小狗眼……姜珩捨不得把视线从梁翊脸上挪开，他眼睛没歇，嘴里问道，「现在能看清路了吗？」 梁翊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姜珩的话噎了一下，谁会看不清路啊，我1.0的视力， 我还不挑食，我吃胡萝蔔，我不过是想牵下手也是怕你看不清，梁翊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一时不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看得清路。」 直到姜珩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他才反应过来，急着补充道：「手机手电筒还挺亮的。」 「哦。」这小插曲一过，姜珩也没心思继续当盯盯怪了，他老老实实举着手机，尽可能地稳住手不晃动，好好照亮着他和梁翊前面的路。 放完烟花踏上回家的路已经过了12点，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了，一晚上经歷了太多的几个人在鹤渚小学门口告了别，各回各家。 姜珩累得不想说话，梁翊本来就不爱说话，小巷子三人组只有何之夏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说说。 「那个沙滩的沙怎么可以这么软，我烟花都固定不了，最后还得跑一段路去捡石头，」何之夏沉浸在兴奋的回忆中，「不过可真好看啊！」 「……」姜珩用尽力气点了点头。 「降落伞都哑火了，沙滩太潮了，我本来还想收集那个小伞的。」何之夏得到一点点回应他都能继续说。 「火树银花漂亮吧，」他洋洋得意，「我去小卖部预定的，因为又便宜又好看，所以要预定的！」 「厉害！」姜珩吐出两个字。 「是吧，我也觉得，」何之夏欣然接受赞美，「今天不碰到那些人就好了，真晦气！」 「真的吗？」 「真的。」何之夏想起来还有点不爽。 「呵。」有人笑了，但不是姜珩，何之夏心里突然觉得毛毛的，不敢扭头看周围，也不再说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声音突然到了身边，不是姜珩在的那一边！ 何之夏尖叫一声。 「之夏哥，你真的是绝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姜珩翻了个白眼，他一心只想回家睡觉，谁知半路又碰到陈宁和那个社会大哥，把何之夏吓成这样，把他的脑袋也炸昏了，「是陈宁他们，不是别的什么什么的。」 「我不是曹操，我叫季冬至，」社会大哥笑着说，「你叫之夏啊。」 「不，我叫之冬，」何之夏又想胡说八道，口嗨完才想起眼前这人名字里也有dong，又气又羞，眼见着离巷子口不远了，他咬咬牙，「姜珩梁翊，我先回家了！」 「季冬至和我一个学校，比我高一级，同乡会认识的，」陈宁对姜珩说道。 「啊，对，」季冬至见何之夏跑远，才收了笑意，正正经经地说，「刚在江堤不好意思，刘旭是我以前邻居，人不坏，就是一根筋，我没想到他还干那事，我说话不太客气，不好意思了。」 姜珩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说出没事的，他愣了一会儿，勉强笑了笑，梁翊连笑意都没有一丝，绷着张脸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季冬至没介意他们的态度，吃一堑长一智，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位校友有没有干些什么不咋地的事得罪别人，他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一时凝滞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四个人就站在街头大眼瞪小眼，姜珩现在无比羡慕先开熘的何之夏，这人今晚上的智商真的创歷史新高了。 第46页 「我也是回家，同路，一起走吧，」陈宁出声打破这僵局，「冬至去我家玩。」 姜珩是不可能顺着陈宁的意思来的，他啧了一声。 「我没有说过我们是回家，」姜珩后退一步，和陈宁拉开距离，他不想和讨厌的人同路，临时改变了主意，他的底气就是无论他去哪儿，梁翊都一定会跟着他，「我们准备去散步，方向相反，就不和你说再见了。」 梁翊没想到姜珩真拉着他掉转方向，背对着回家的路走，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即使是除夕晚上，街上也没有人了。 姜珩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本来就又困又累了，走远了再走回来，想想都觉得很难受。 「我其实不知道去哪儿，」姜珩贴着梁翊的耳朵说话，「我就是不想看到陈宁。」 说完话，他还拉开点距离，想看看梁翊的表情。 行吧，梁翊面无表情。 他又凑过去：「我走不动了，我好想睡觉。」 梁翊这才抬眼看他。 「别动！」他突然说。 姜珩唬了一跳，无意识就没动。 见梁翊从他旁边走到他前面，然后转过身，和他面对面，姜珩更不敢动了。 距离太近了，他心里想，梁翊的睫毛好长，梁翊在看哪里，梁翊皱着眉是为什么，坏了，刚出门急，吃完饭好像没擦嘴？都怪何之夏催我，在江堤上好冷，不知道有没有冻出鼻涕……还有！一犯困就流眼泪，梁翊不会以为我在哭吧！ 姜珩的脑子里仿佛塞满了浆煳，他抓不到此时应该在乎的重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困，他觉着自己的神经都麻木了，连眼珠子都好像转不动了…… 「好了，回家。」梁翊的声音一下把他炸清醒了。 「可是我不想……」姜珩急忙说，但还没说完就听见梁翊说话。 「他们走了，不会碰见了。」 梁翊知道他在想什么。 姜家向来就没有除夕守夜的习惯，谁想玩就玩，谁想睡觉就自己去睡，不强求非得熬一夜。 姜珩带了钥匙，到了门口也不敲门，自己拿钥匙开门，他没打算开灯，怕吵醒家里人，反正自己从小到大都住在这个家里，闭着眼睛都能来去自如，他还记得梁翊太黑就看不清路，开门的瞬间就凭感觉握住了梁翊的手。 梁翊本能地缩了一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不再抗拒。 「怎么了？」姜珩用近乎气音的声音问道。 「没怎么。」他也小小声答着。 两人摸着黑走到房间门口，于兰君睡前给他们打开了屋子里的油汀，比小太阳暖和多了，姜珩一进屋就脱了棉衣。 「你先去洗漱。」梁翊说道，开了灯他才发现姜珩的眼睛红红的，一猜就是太困了才上手揉的。 姜珩没拒绝，他实在是太困了，回到熟悉的地方，神经完全松懈了， 只想能够快点躺下。 梁翊挂好姜珩和自己的棉衣，去床头那边打开了电热毯，又把被子铺平好保温，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一直没停，他把保温杯里添上热水。 姜珩洗得很快，见他一出来就扑到床上，梁翊笑着拉他起来，递杯子给他：「喝点水了再去被子里睡。」 这是和姜珩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一的凌晨了，梁翊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姜珩已经睡熟了，他留着床头的小夜灯没关，怕梁翊看不见路。 梁翊把放在他们俩被子中间的小熊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自己轻轻挪动着贴近姜珩，他脸朝着姜珩那边侧躺着想着看着，他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这样看着姜珩的睡颜，但很肯定的是，他完全看不厌此情此景。 姜珩一夜好眠。 大年初一的早上，姜珩起得比梁翊还早，连自己都觉得稀奇，他没叫醒梁翊，自己熘出去找好吃的。 「老爸老妈新年好！」这是姜珩和爸妈新年见面的第一句话。 姜明于兰君两口子在厨房准备早餐，见他进来还很惊讶。 「怎么起这么早？」姜明调侃儿子，「还是说刚从外面回来？」 「无语，」姜珩回了句，「我昨晚睡得比较好，现在睡饱了而已。」 「小翊起来没？」于兰君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碟子，「你们都起来了我再炒饭，吃热乎的。」 「还没，」姜珩摇摇头，「炒好了我就叫他，他没那么贪睡。」 「昨天玩累了吧？」于兰君问，「我们12点听完春晚敲钟才睡的，那会儿你们还没回来。」 「1点前回的吧，太困了，回来就睡了，」姜珩想到昨晚的事，突然问道，「还记得我初中的时候，那个非要送陈惜回家的初三的人吗？」 于兰君停下手上的事想了想说道：「好像有点印象。」 「记得，」姜明也记起来了，「你和何之夏他们不是还去找那个初三的谈了谈？后来就没听你说他找陈惜了。」 「谈什么了」于兰君完全不知情，是何之夏告诉了何爸爸，何爸爸告诉的姜明。 「怎么谈的？」她有点怀疑，追问道，「你们不会打架了吧？」 「友好交流，友好交流，」姜珩无意说漏嘴，但目的没达到，他还得继续圆，「这人品德不行对吧？」 他见老爸老妈都没表示异议才继续说。 「昨天我们去江堤那边放烟花，碰到他了，你们猜他和谁在一起？」 第47页 「谁？别卖关子了，快说。」于兰君还在怀疑他们谈的方式，有点激动。 「他和陈宁一起！」姜珩赶紧说。 「啊？」于兰君没表情，姜明很吃惊。 「他们怎么玩到一起了？」他很纳闷。 「不知道，还有一个社会大哥跟他们一起，一堆人。」姜珩继续补刀。 「陈宁这孩子看起来还挺乖的，」姜明不是很相信，「他考的那个学校也还不错，虽然不是重点院校，但好歹也是一个一本。」 姜珩不会说社会大哥也是那个学校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吧，」姜珩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所以我去江城不能找他。」 他说着话看着老爸的表情，又加了一句：「把我带坏了怎么办！」 第26章 分开 「你怎么起来了？」 成功忽悠了老爸，破坏完陈宁好孩子形象的姜珩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打算叫梁翊起床吃早餐，一进门就发现这人已经起来了，还在收拾东西装进背包。 「你在干嘛？」他皱着眉问。 「我外公给我打电话了，」梁翊情绪有点低落，「我要回家了。」 「啊？」姜珩不太能理解，「你回家不也是一个人，回去干什么？」 「我外公外婆，姨妈舅舅都回老家了……」梁翊放下手里的东西，迟疑了几秒，看向姜珩，「他们发现我不在家……所以……」 姜珩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他走近梁翊，把对方刚放下的东西塞进背包，又过去看了看书桌，看了看床头柜，检查有没有梁翊遗漏的东西、 「我等下中午前就要走了……」梁翊松开背包，坐在椅子上，说着话，眼睛盯着姜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怎么走？」姜珩没回头，「初一，路上没车。」 他仿佛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顿了顿再开口，，语速变得很快：「明天走吧，初二就有车了。」 「舅舅来接我，」梁翊嘆了口气，「已经出发了……」 姜珩听到那声嘆息，眼睛闭了闭又睁开，他本打算今天吃过饭和梁翊出去逛街，今天初一，大街上很多摆摊的，可以逛一路，明天初二，一起回老妈家去看外公外婆，就在鹤渚边上的小村子，家里有个小院子，小时候玩的鞦韆，搭的小屋子都还在，他想给梁翊看看，还有何之夏说的，肖何桥往镇中心走，年前才修完的大花坛旁边那条路下去，新开了文具店，很多新奇的文具还有不少新出的书和杂志，店对面有个包面摊子，据说很好吃…… 还有……姜珩不想继续想了，反正也去不了了，想再多也白搭。 「还有时间吃早餐吗？」他转身，尽可能地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昨晚上说好的，炒饭。」 「吃！」梁翊很肯定地说。 梁翊舅舅李念青来的时候没进巷子，打电话到梁翊手机交代了几句又要和姜明通话，解释了一通，说是路上人太多，车开不进来，停在路边人也不敢离开，怕临时要挪车，所以没办法来家里面感谢他们对梁翊的照顾。 姜明表示理解，也为梁翊高兴，姜家再怎么好，也取代不了他自己家里人的陪伴。 梁翊来的时候一个背包，走的时候除了背包还拎了一袋子菜。 于兰君给他准备的，都是自己家半加工的食材，做了不少，让他带回去给外公外婆尝尝。 姜珩送他到门口，李念青催得急，梁翊也没时间和他多说两句，只能挥挥手里拿的手机，示意保持联络。 梁翊的背影拐了弯消失在眼前，姜珩才默默地放下视线，突然少了一个人的存在，他很不适应，心里一堵，所有动作都像开了慢倍速。 他慢慢转身，慢慢进屋端椅子，慢慢在屋檐下放好椅子坐下，这一天的太阳并不大，没有什么可晒的，他想，就当透透气吧。 他没想到梁翊又跑了回来，他站了起来，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你不回了吗？」他高兴起来，下一秒却被梁翊的话失望到。 「回，」梁翊抿抿嘴，递过去一个纸袋，「你喜欢的小面包，我舅舅带过来的。」 袋子上有明显的logo，姜珩认得出这是荆市一家西点店的出品，鹤渚没有这家店，梁翊第一次给他带是在他高一那年的生日，和蛋糕一起买的，蛋糕他不能吃，但面包可以吃，见他喜欢，梁翊每一次去荆市看望外公外婆回来都会给他带。 「谢谢，」他小声说，接过袋子放在椅子上，「你回吧。」 「不用，」梁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挤出一个笑容，「那……开学见。」 数数日子寒假是真的很短，自那天分开后，在日历上似乎没过多久就会开学，但对于无法见面的两个人来说，却觉得十分漫长。 开学就是高二下学期，已经分完科半年多了，姜珩习惯了新的班级，除了不能时时见到梁翊。 梁翊也是如此。 还好他们可以写信。 鹤渚的春天过得飞快，似乎才脱下棉衣，就穿起了短袖，薄校服外套也只在早晚温差大的时候起了作用。 入校的时候，姜珩比梁翊还高一点，过了这一年多，某一天做完早操回班，两人并肩走着，姜珩突然推着梁翊让他贴着墙壁，手掌从自己头顶往他的方向平移，终点竟然是落在了梁翊的鼻尖前方。 第48页 「你吃什么了？」姜珩突然很不服气，「长这么快？」 「吃食堂，」梁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抬起手想揉一揉姜珩的脑袋，虽然近在咫尺，但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同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你也试试？」 「不必了，」姜珩似乎已经闻到了食堂的味道，表情都有点扭曲，「我不吃食堂，我也可以后来者居上！」 「你之前比我高，不算后来者。」梁翊勾了勾唇角，丝毫不惧地拆穿他。 「这是一个你追我赶的过程，」姜珩啧了一声，「你别骄傲！」 尽管开学那会儿的收心大会上班主任已经强调了这学期结束后的暑假不会和往常一样长，几乎已经有两个月，但考完试回学校拿成绩和暑假作业被通知8月就要补课的时候，姜珩还是有点崩溃。 「一个月都没有，好惨，」回家路上，姜珩就忍不住开始吐槽了，「高三就已经很折磨人了，苦难来临之前还不能好好休息！」 考完试到拿成绩中间只有三天，梁翊也没有回家，一直在姜家待着等着去学校。 「坚持一下，明年暑假很长，」他不擅长安慰人，但也不想看到姜珩这样不开心，他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试图缓解姜珩的情绪，但开口又是一个暴击，「过完暑假，你就要去江城了。」 姜珩斜了他一眼，表示更不开心了。 「江城好玩的好吃的比鹤渚多，你会喜欢的，」梁翊继续补刀，「你不是很想去看鹤渚以外的世界吗？」 「想是想，」姜珩接上话，眼神闪了闪，「集训要去半年，据说时间安排得很紧凑，中途不能回家。」 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轻轻瞟一眼梁翊。 「国庆呢？」梁翊没感受到他的视线，眼睛一直目视着前面，「也不放假吗？」 「不放假吧，」姜珩其实不太确定，刚才他是故意夸大了说的话，画室的日程安排也得他去了才知道，现在就是在胡诌，「再说了，就算放假的话也没几天，来回鹤渚就得一天了。」 虽然荆市火车站已经通车，但到江城至少得两小时，再加上往来火车站和住处之间要花费的时间，在路上耽搁一天也是保守估计了。 「我没有去过江城，」梁翊侧过脸与姜珩对视，「如果你不想路上颠簸，我去江城找你吧。」 他的话似是问句，语气却肯定，没给姜珩拒绝的机会。 「好啊！」姜珩完全不想拒绝，「说定了！」 十一前是还有暑假，距离补课只有不到一个月，梁翊要去穗城了。 他和李念音聚少离多，只能每年放暑假去穗城相聚。 过年那次没逛成的文具店，他们后来去逛过很多次，没吃成的包面摊后来也吃过很多次。 姜珩送梁翊去车站，那里有直达火车站的班，又经过这条街。 「饿不饿？」路过包面摊，梁翊问道，早起赶火车，他俩还没吃早餐，「时间还来得及，吃点了再走。」 「不想吃，」姜珩摇了摇头，起得太早了，胃里是空空的，但感觉什么都吃不下，「你要吃吗？吃一点没事，吃多了才会晕车。」 梁翊有晕车的毛病，不严重，但坐车前不能吃东西。 「不吃了，」梁翊调整了一下背包肩带，「你给我装了糕点，我到火车站了再吃。」 「穗城好玩吗？」姜珩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还没出过省呢。」 「还行吧，」梁翊想了想，从记忆里挑拣了一些姜珩可能感兴趣的事说，「有海滩，这几年修了电视塔，也是景点，上面还有摩天轮，还有越秀山，越秀公园。」 他停下话看了看姜珩的表情。 「那边很多吃的，煲仔饭，肠粉，生滚粥，老火汤，牛杂煲，喝早茶的点心也有很多种。」 「鹤渚这边是喝早酒。」姜珩笑着插了句嘴。 梁翊失笑。 他见过姜明有时候和朋友聚会，在周末的早上去喝早酒，然后一身酒气回小旅馆被于兰君骂。 「也很好吃的，用小锅仔装着，有牛杂，牛肉，蹄花，三鲜，可以自选几样搭配了，用酒精炉炖着加热，」只听姜珩继续说道，「等你回来我们也去吃，我们不喝酒，我们喝豆浆！」 「好。」梁翊应着。 「穗城也有牛杂特色菜啊，那和鹤渚比呢，哪个好吃？」姜珩发问。 「都是地方风味，没有可比性。」梁翊不假思索。 鹤渚当地烹制牛杂比起穗城来算是重油重辣了，穗城菜系清淡，吃的是食物本味，鹤渚菜则融合南北特色，口感层次丰富。 「是在问你啊，你觉得呢？」姜珩追问，「就是你本人，喜欢吃哪种？」 「鹤渚，」梁翊有选择正确答案的本能，「我喜欢吃于阿姨烧的牛杂火锅。」 第27章 不试 「出去玩啊，」见姜珩回到家就闷闷不乐的样子，姜明想眼不见心不烦，开口赶他出去，「暑假闷在家里干什么？」 「不想动，」姜珩吐出一口气，他没老老实实坐着，而是摊在椅子上，腿伸很长，腰背没靠着椅背，只是后仰着把脑袋搁在上面，「好烦，一个人哪里都不想去。」 「找何之夏啊，许舒啊，林言啊，陈宁啊，不，陈宁就算了，」姜明给他出主意，「找他们出去玩。」 第49页 「何之夏太吵，许舒写作业，林言也吵。」姜珩分析了一堆，反正就是谁也不想找。 「就梁翊好是吧，」姜明哼了一声，「那怎么没和梁翊一起去穗城玩？」 「我可以吗？」姜珩立马坐直了，「我可以去穗城吗？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姜明这会儿觉得儿子不烦而是好笑了，「不过现在不可以了。」 「啊？为什么啊？」姜珩泄气，「怎么又可以又不可以？」 「和梁翊一起去可以，你一个人去不可以，」姜明耐心地解释道，「懂了吗？」 「为什么？我比梁翊还大了好几个月！」姜珩突然暴躁，「他可以我就可以！」 「你可以什么？」他声音太大招来了于兰君。 「我可以一个人去穗城玩！」姜珩划重点，「梁翊在穗城，我只是在路上一个人坐车而已！」 「不行，」于兰君拒绝得很坚定，「你还没有一个人出去过哪里，穗城又远。」 「梁翊几点的车？」姜明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你赶得上和他一起去吗？」 「赶得上，」姜珩有气无力，「但没票了，暑假去穗城的人太多了。」 「也是，鹤渚在穗城那边打工的人多，一放暑假，小孩都去找爸妈了。」姜明认识的人多，听说了不少别人的事。 「为什么不早说我可以去啊？」姜珩又恢復到坐没坐相的姿势，这次干脆扭着身子，把手臂搁在椅背上，一头扎进去，声音含含煳煳，「啊啊啊现在晚了啊啊啊！」 「你也没早说你要去啊！」姜明逻辑清晰。 姜珩不想再说一句话了，反正也去不了了！ 荆市到穗城有直达火车，姜珩和梁翊刷了几天app才刷到一张接近中午才发车的票，7个小时到穗城，正是晚饭时间。 偌大的穗城南站挤满了人，鹤渚是大晴天，穗城却是颱风过境，上午的时候因为大暴雨的缘故，很多趟车都暂时停发了，不想退票的人只能滞留在南站，好在下午雨停，梁翊这趟车才能准时抵达。 梁翊在出站口等李念音，上一次见到老妈已是前一年的暑假，平时虽然电话视频都有，但想起等会是面对面见着真人，他心里还是有点不适应，也有些不踏实。 「晚高峰堵车了，」李念音和前一年相比没什么变化，虽然感情上遇到过坎坷，但岁月在她脸上好像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等下我们就在火车站附近吃点算了。」 「嗯。」梁翊看着很久没见的老妈，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想吃什么？」李念音似乎没有梁翊这样的情绪，工作中的雷厉风行她也带到了生活中，效率和结果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随便。」梁翊对吃一向没有什么要求。 「没有菜的名字叫随便，」李念音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吃完饭我送你回去，我还要去公司加班。」 梁翊突然觉得自己那些细微的情绪一下子都消失了，不仅不存在，而且曾经存在过这件事也显得非常多余，反正无论多久没见到老妈，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用了，你回公司，我回家，我可以点外卖。」他提议道。 李念音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下。 「先在这边吃饭再回去是因为现在外面堵车，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不如把后面的安排提前。」她说。 南站有很大一块区域是餐饮类，有中西式简餐和肯记麦记，这些不同的餐厅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快，很符合李念音的价值观。 「看看想吃什么？」母子俩走到餐饮区，李念音还是给梁翊选，她强调道，「没有随便这个选项。」 梁翊看了看周围，指了一家中式简餐店。 「点套餐吧，」李念音走进店里抬头看店内的宣传画，「有菜有饭有汤。」 梁翊点头往收银台走，随便选了一个。 李念音付过帐将小票递给梁翊：「自己找地方坐。」 「你不吃吗？」梁翊见她没有点餐，疑问道。 「我想吃汉堡，」李念音耸耸肩，「这家的饭我天天当工作餐吃，腻了。」 吃过饭，梁翊没让老妈送，坚持自己坐地铁回家，虽然老妈是事业型不太照顾家里照顾他，但这些年来她工作得有多辛苦他看得很清楚。 在穗城的家是李念音很多年前按揭的一个小户型，面积不大，只有两个房间，有客厅有阳台，离市中心也不远，穗城是一线城市，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对李念音来说就是她奋斗的动力。 但对这个家，梁翊真的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毕竟一年才回一次，一次也待不了两个月，这次更短，一个月都不到。 他开了灯看着屋内，有一种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老妈喜欢简约的设计，也不爱买什么装饰类的摆件，一年时间过去了，这里也没有什么改变，看起来就像电视里冰冷的样板间。老妈不爱养植物不爱养动物，说是太忙能保证自己不饿死都不错了，哪能害了别的生命。 梁翊换了鞋走进自己的房间，虽然是次卧，但面积和李念音的主卧差不多，还多了一个小飘窗，装修的时候梁翊不在，李念音没和他说就直接敲了那块窗台，摆了一张很大的书桌，床上铺得整整齐齐的，因为是夏天，只放了一床薄薄的空调被。 他没有找遥控器开空调，而是直接打开了窗户，隔着纱窗，他感觉到有风吹进来，咸咸黏黏，是海面上吹过来的。 第50页 姜珩喜欢海。 「我早上和老爸去喝了早酒，」姜珩趴在床上打电话，脚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不不不，我喝的米酒，老爸喝的白酒。」 「没度数吗？」梁翊有点热感冒，声音不大。 「没有，就……嗯……」姜珩思考着该怎么形容，「米酒汤圆那个米酒啦！」 「我好久没喝过了，」梁翊知道他说的哪种，「蛋酒也好喝。」 「好喝吗？」姜珩怀疑，「不腥吗？」 「还好，烧滚了米酒再倒进蛋液迅速搅匀就不会腥，」梁翊回想起那种味道，「我外婆做的很好喝。」 「我没尝试过，」姜珩翻个身，平躺下来，「好热啊，穗城热吗？」 「还好，」梁翊两天还没出过门，「你没开空调吗？」 「没，」姜珩委屈，他房间的空调还是今年夏天才装的，「我爸说要省电。」 梁翊有点心疼，但又不好对姜爸爸指手画脚，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沉默了下来。 「哎，其实也不是，」姜珩见他不说话，又急忙解释，「我没出过门，老在家里，我妈说一直开空调会得空调病，所以就不开啦！」 「嗯。」梁翊闷闷地回应道。 「你没出去玩吗？」姜珩又有新问题，「你上次说的，穗城有的那些地方你去玩过没？」 「还有，那些好吃的你都吃过了没？」 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梁翊无奈地笑了。 「以前去过一些吃过一下，这次还没有出过门。」他答道。 「啊，你怎么也不出去玩？」姜珩很惊讶，「阿姨没有带你出去玩吗？」 「没，」梁翊嘆了口气，「我妈工作很忙，看周末会不会有空。」 「你也可以自己出去玩啊，哦对了，」姜珩声量突然大了一些，「况晴也去穗城了。」 「哦。」梁翊知道况晴的父母在穗城，没觉得奇怪，也不在意。 「你不想一个人出去玩也可以叫她一起啊，」姜珩说完又觉得后悔，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想况晴和梁翊一起玩，虽然大家都是好朋友，但自己内心的感觉很清晰，他就是不想，而且……他想到除夕那天放烟花的事，只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他有点懊恼，又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过她是女生，你们应该玩不到一起。」 姜珩说了话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心里觉得自己太小气了些，占着电话里梁翊看不见他，他揉了揉脸，龇牙咧嘴几下，放松面部肌肉，说这话真的太容易让人紧张了！ 「嗯，我没有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出门这种习惯，」梁翊那边没发现他的异样，「等下我应该会出去吧，吃个饭，顺便逛一逛。」 「啊对对对，到饭点了，」见梁翊没察觉到他的话有什么问题，姜珩放下心来，「快去吃饭吧，我也去吃饭了。」 「嗯，好。」梁翊没再说什么。 挂了电话姜珩才觉得有话没说完，他忘了叫梁翊拍照片发给他，他很想看梁翊中午吃什么。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小梁，我想看你吃的什么！ -行嘛？ -拍给我看！ 发了几条信息他才安心去厨房找饭吃，梁翊才不会拒绝他，不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梁翊的信息来得比他想像中还要早。 -（图片） -我没走远就在楼下吃的。 姜珩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回信息。 -看起来好好吃啊~ -还有汤！ 梁翊照片拍得很随意，但光线很好，菜的颜色很好看。 -沙葛猪骨汤。 -记得吗？ -沙葛就是凉薯。 姜珩打开图片再放大，可以看到汤的细节才把手机伸到老妈眼前。 「老妈，你猜这是什么？」他笑得很自信，老妈绝对想不到凉薯可以煲汤。 「萝蔔？」于兰君看是汤，猪骨依稀可见，于是想到萝蔔排骨汤。 「不是，」姜珩笑得很欢了，「再猜！」 「冬瓜？」于兰君今天没什么事，旅馆那几个房间的布草她该收拾的都收拾了，耐着性子和儿子聊，「也不像，图片上这个感觉是硬东西，不透明。」 「沙葛！」姜珩揭开谜底，又补了一句，「就是凉薯！」 「凉薯也能煮汤？」于兰君不认可，「煮出来什么味道？很奇怪吧？」 「我也不知道，」姜珩收回手机，继续给梁翊回消息，「小梁发给我的，他正在吃这个，等他回来再问他沙葛煲汤是个什么味。」 -我妈都猜不出来是凉薯，哈哈。 -她想问你这是什么味道。 -清甜的。 -不过我吃不下煲过汤的凉薯，我只喝汤。 -想想就很奇怪。 -我完全不想尝试。 梁翊看着消息笑，又舀起一勺汤喝。 到穗城的那天他在南站吃的也是这家店，在粤省这是连锁店，开得到处都是。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 他又开始老生常谈。 -也许吧。 姜珩想，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试，试了也不会喜欢，纯粹是浪费时间。 梁翊吃饭很快，他端着餐盘去回收点，没及时回信息。 第51页 姜珩等了几秒见他没回復，就退出聊天界面去翻好友空间。 看上面显示的头像，好像还有况晴。 他开始好奇，这很难得了，况晴平时很少发空间动态的。 第28章 一个人 （图片）（图片）（图片） 况晴的空间说说很简单，就三张照片，配上「穗城」两个字。 姜珩一张一张打开看。 第一张照片是穗城南站四个大字，夜晚拍的，字上面有灯带，很亮。 第二张照片是一对背影在车站里面，姜珩猜着这应该是况晴的爸妈吧。 第三张照片是一个餐盘，虽然是室内，但照片右下角露出了一小块玻璃，是白天。 姜珩看着那个餐盘觉得很熟，画面里有碟菜，还有一小碗饭，一个汤碗，每个餐具的边沿上都印有红色字体的logo。 是真的很眼熟。 他切回聊天界面，又打开梁翊发给他的那张照片。 一模一样的logo，这是一家店。 姜珩心里陡然一空，好像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然后才突然意识到梁翊还没有给他回消息。 「嗯，我在穗城了。」 「前天到的。」 「天气不好，没有出门。」 「好，明天早上可以。」 「嗯，好的，八点。」 梁翊刚放下餐盘就接到他爸的电话，梁永越用他那不标准的粤普拉拉杂杂讲了一堆，梁翊听得耳朵都开始嗡嗡响，他想说他能听懂大部分白话，没必要非要和自己讲普通话，为难自己也为难他，但他插不进去话，梁永越问一个问题，他答一个，话音没落梁永越又开始问，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被吵得脑子都麻了。 爷爷奶奶知道他来穗城了，要他爸打电话过来约他喝早茶，梁家人都会去，除了爷爷奶奶，还有他爸、他爸现在的妻子、还有那比他大了快十岁的哥哥和他那才几岁的妹妹。 他不想去，但不能不去。 李念音和梁永越是和平分手，虽然不再往来，但她并不排斥梁翊和梁家人联繫，甚至很支持，多一些亲人来关心梁翊总是好的，更何况梁家人对梁翊很不错。 想起第二天要面对的事情，梁翊觉得头痛。 姜珩也在头痛。 他不去找何之夏，但控制不了何之夏来找他。 「你没有你自己的事也要做吗？」姜珩烦得要命，梁翊还不回消息！ 「我来找你玩也是我的事啊！」何之夏丝毫没感觉到姜珩的不爽，「我来陪你！」 「谁要你陪了？」姜珩无语，「你是来干嘛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当然清楚啦，」何之夏一边吹空调，一边写作业，一边继续吧啦吧啦说个不停，「来，我们一起写作业！」 「不想写，」姜珩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打开手机的聊天界面了，梁翊还是没回復，「你手机有网络吗？」 何之夏摁亮手机屏幕：「有啊，信号还是满格。」 「怎么了？」他不知道姜珩为什么问这个，自己家里有没有网络自己还不知道吗。 「没怎么。」姜珩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床边的过道上走了几个来回。 「你怎么了？」何之夏终于发现小伙伴有些不妥了，但他不知道原因。 「群里怎么没人说话？」姜珩想从侧面了解下况晴在干什么。 「我们俩没说话，许舒肯定在学习，林言去学游泳了，况晴和陈惜本来就 很少说话，哦对了，梁翊也很少说话。」 何之夏自问解释得很好，但姜珩还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你看到况晴的空间动态没？」他把话题往关键人物身上引，「她去穗城了。」 「我知道啊，」何之夏打开手机里的群消息，「她在群里提过一句的。」 「嗯，梁翊也在穗城。」姜珩把手机扔到床上。 「这么巧？」何之夏没停笔，埋着头边写边说，「他们还可以约着一起玩。」 「为什么要一起玩？」姜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你想啊，在异乡，碰见老乡，岂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何之夏对自己能熟练地引用俗语很满意，摇头晃脑地又重复了一遍，甚至快唱了出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我关空调了，」姜珩没犹豫，按下遥控器，「回去写作业吧，何之冬。」 虽然转天就可以见面，但梁翊还是和梁家人所有人都依次聊了天，电话那边一会儿换一个人，他也很无奈，但家里每个人都很关心他，问东问西，爷爷奶奶一把年纪还硬讲不标准的普通话想让他能听懂，他又觉得暖心。 挂了电话他才看到姜珩发的消息，很明显上一个话题已经被聊死了，他不知道能发什么，打开表情栏挑了半天。 -（微笑） 等了一会，姜珩没再回復，他只好收起手机，想在家附近随便走走。 姜珩没空看手机。 空调「滴」了一声，关上了。 与此同时，何之夏也扑到床上想掐姜珩。 这一米五的小床，平时和梁翊两个人躺着不算太挤，可现在他横躺在床中间，何之夏扑过来的时候，本能反应，他下意识想躲，没估算好自己脑袋和床尾的距离，只听姜珩"啊"的一声，两人一起掉到了床下，何之夏没完全落地，他腿还在床上，只是上半身直接把姜珩整个人都撞了下去，本来只是摔下床，何之夏一慌下意识手肘一撑，撑在了姜珩胸口，他想下床扶姜珩，一不小心又摔在了姜珩身上…… 第52页 姜珩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两人没受伤，但都吓到了，何之夏慌忙起身把姜珩扶起来，一脸歉意。 姜珩摆摆手，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门的方向。 何之夏理亏，麻利地收拾了书本回家。 姜珩摔得突然，心跳得还是很剧烈，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试图平静下来，忘了再把空调打开，也忘了开电扇，就着房间里面残余的冷气睡着了。 虽然刚刮过颱风，下了几天暴雨，但气温上升得也很快。下午的穗城太阳也很大，梁翊走了一段觉得他的热伤风越来越严重了。 他记得楼下那条路的拐角处有间凉茶铺，顺着记忆他找了过去，铺子还开着， 他走进去和老闆说了症状，买了老闆推荐的对症的凉茶，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才一口灌了下去，结果苦得说不出话。 「后生仔犀利啊！」老闆听见他讲普通话也开始说掺杂白话的粤普，口音比他爸还重。 梁翊礼貌微笑，没说话，谁苦谁知道，希望有效。 姜珩是被热醒的。 房间里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等冷气散尽就闷热得厉害。 何之夏写作业的时候嫌阳光刺眼就拉上了那层纱帘，此时姜珩躺在床上望向窗外，只能看到模煳不清的光线。 他想知道现在几点了，枕头下床头柜上都没摸到手机，一激动坐了起来，才觉得腰酸背痛，胸口也隐隐作痛，他想把何之夏叫来暴打一顿， 但此时最重要的是找到手机，看梁翊有没有回消息。 姜珩打开床边的风扇，吹着风，意识才渐渐回笼，又想到之前自己郁闷的原因。 他想要找梁翊问清楚，无论梁翊给他回復了什么。 喝了凉茶，又在凉茶铺里坐了一会，吹了会南北通透的自然风，梁翊觉得好受多了，不知道是凉茶的原因还是吹风的原因，或许两者皆有，他有冲动再喝一碗凉茶。 老闆拒绝再卖，告诉他喝一碗就有效，他没坚持，专业的意见他还是要听的，走到铺子门口，那个老闆又叫住他，说明天还不好再来铺子里喝一碗，他笑着点点头。 一路走回家，手机一直没响，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但转念想想，姜珩平时就爱睡觉，放暑假没事，出去又晒又热，在空调房里睡觉挺像他能干出的事。 梁翊想把拍的凉茶发给姜珩看看，又怕吵醒他睡觉，还是决定晚一点等姜珩睡醒了找他的时候再发。 姜珩看着梁翊发的表情纳闷，这人什么意思啊，是想挑事吗？他这样想着也这么问了。 -什么意思？ 梁翊这次回得很快。 -什么？ -你发的表情啊！ -（微笑）？这个？ -对，你嘲讽我！ -？ -这个表情，我们高中生，默认是嘲讽的意思。 -知道了吗？小梁不是高中生。 -知道了。 梁翊有点不好意思，他经常看群里面的其他几个人互相发微笑的表情，他以为真的是微笑，没想到……他又发信息过去。 -我以后不发这个了。 -一定。 -这还差不多。 姜珩满意了，睡饱了，也清醒了，开始提问了。 -下午在干嘛啊？小梁~ -（图片） -喝了一碗凉茶。 -好喝吗？看上去黑黢黢的。 -不好喝，苦。 -但是有效。 -什么有效？ -我有点热伤风。 -啊！ -怎么生病了？ -没事。 -可能有点水土不服，喝了凉茶就好了。 -这么见效的吗？ -嗯，但是很苦。 -你是一个人去吃的饭喝的凉茶吗？ -是的。 -我妈去公司了，不在家。 …… 姜珩拿着个手机呵呵笑，坐在饭桌前都没停。 「什么事这么开心？」姜琢觉得这个弟弟越来越傻了。 「没什么。」姜珩勉强收住了笑。 「外婆想你们了，你们要不要去外婆家住几天？」于兰君想起下午接的电话，对着姜珩说道，「过完暑假你就要去江城集训了，再有空去看外婆都要到过年的时候了。」 「还有你，」于兰君又对女儿说，「只有寒暑假能回家，以后上班了，一年到头就只有过年才能回了，再往后结婚了，说不定一年都回不了一次……」 于兰君想着想着就伤感了起来。 姜琢已经彻底不想说话了。 「我去！」姜珩见状大声回应道，他在家待着无聊，加上也已经很久没见过外公外婆了，他想去。 「我去不了，」姜琢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她被老妈的发散思维击败了，「我在厂里找了个兼职，每天都要上班，没时间去了。」 她也想去看望外公外婆，但工作是早就和别人说好了的 ，不能临时反悔。 「厂里？」姜珩关切地问道，「会不会太累了？」 姜琢诧异地看了弟弟一眼，答道：「不会，只是质检，不用去线上。」 姜明和于兰君没干涉女儿的决定，还表示支持，只是谁送姜珩去外婆家他们都犯了难。 「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啊？」姜珩很不解，「梁翊都能一个人去穗城，我为什么不能一个人去外婆家？」 第53页 「梁翊自小一个人来来去去习惯了，他有经验，」姜明说，他是很喜欢梁翊那独立的性格的，但对姜珩，他还是不放心，「你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这就是你不能自己去的原因。」 「凡事都有第一次啊，」姜珩争辩道，「我不可能永远都不去学着独立起来。」 「他明年去外地上大学，你们也能跟过去时时刻刻陪着吗？」姜琢看不过眼，「他不小了。」 第29章 谁要和你做同学？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爸妈都不相信我，」姜珩睡前给梁翊打电话吐槽，他讲了晚饭时候的事情，不能理解为什么父母会这样，「我都这么大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镇子以外的地方。」 「是担心你吧，」梁翊其实不懂这种感觉，他算是放养长大的孩子，「不过叔叔阿姨最后还是同意了你一个人去了，不是不相信你。」 「他们只听得进去我姐的话，」姜珩很委屈，但想起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外婆家，又开始兴奋起来，「我外婆家很好玩！有机会带你回去！」 「嗯 ，好。」梁翊贴着手机听筒的那边耳朵有点发烫，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们都睡着，他几乎要唱出来。 「你呢？不能每天都待在家里吧？」姜珩关心道，「 热伤风好了吗？」 「好多了，」梁翊清了清嗓子，「我妈的公司要搬去深市，新家正在装修，我可能要去看一看。」 「深市？」姜珩对城市之间的距离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穗城，于是拿着做参考问道，「离穗城远吗？」 「不远，」梁翊想了想之前去深市玩的事情，「就在隔壁，很近。」 「穗城离深市和莞城都很近，」他接着说道，「你喜欢看港岛电视剧，深市去港岛更近。」 「真的吗？」姜珩提高音量，「我好想去看看那些电视剧里面的场景啊！」 「有机会的。」梁翊扬起嘴角，大学毕业后，姜珩想去哪都可以，无论哪里，他都会陪着一起去。 电话因为李念音回家而不得不挂断，她不知道儿子在房间打电话，只是敲了敲门让他出来聊事情，姜珩听见声音主动说了晚安，梁翊才起身去了客厅。 「明天去深市看看房子，」李念音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晚一点出发吧，我想多睡一会。」 「好，」梁翊没意见，他倒了杯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你明天不上班吗？」 「不上了，」李念音听见杯子碰到桌面的声音睁开眼睛，下意识端起水杯，但对儿子这个举动有点不知所措，她笑了笑想关心关心孩子，「今天一天都在做什么？」 问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生硬了些，找补道：「晚饭吃了什么？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出去宵夜？」 梁翊嘆了口气。 「晚饭煮了泡面吃，现在不饿，不吃宵夜。」他回答得一板一眼的。 没想到李念音激动了。 「泡面太没营养了！」她不认可。 「那些速食简餐也没有营养。」梁翊回道，他意有所指。 「也是，」李念音很干脆，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明天中午我做饭给你吃，吃了再出发！」 「不必这样吧，」姜珩中午才到外婆家，迎接他的是一大桌子菜，还有外公外婆两个人，「我们才三个人，这么多菜真的吃不完啊！」 「吃得完！多吃菜！」外婆是个很干练的小老太太，短头髮，个子高，说话声音大得很，「我特意没煮米饭，我们仨只吃菜！」 姜珩哭笑不得，拿起筷子犹豫着。 「好吃的太多了！我不知道吃什么了！」 他撒着娇。 「先干杯！我记得你喜欢喝这个啊，你看，我还给你加了冰块！」 外公个子高大，这会儿站起来给他倒可乐，姜珩觉得眼前的光线都暗了暗。 「谢谢外公！」姜珩也站起来，拿起杯子像模像样，「谢谢外婆！」 「吃吃吃，」外婆舀了一勺蒸菜放进他碗里，「我今天早上在菜园子里现摘的，茼蒿还有菠菜。」 「吃肉，」外公夹了一块蒸肉也放进姜珩碗里，「瘦五花，我今天早上去集市买的。」 外婆白了老头子一眼。 「吃这个，」李念音没有给别人夹菜的习惯，她把菜碟往梁翊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尝一尝，「新鲜吊龙炒的青瓜。」 梁翊夹了一块肉吃了。 「好吃吗？」李念音问着话，舀了一碗汤放他面前，「这是枸杞叶滚的汤，明目。」 梁翊嗯了一声。 李念音没追问，开始自说自话：「我厨艺是不是好了很多？我买了书来学习过的，虽然没有外面好吃，但健康啊，调料选的都是零添加的，而且是少盐少油，原汁原味……」 梁翊很少听母亲一次讲这么多话，一时愣住停了筷子。 「等公司搬到深市就没这么忙了，」李念音看着儿子没动，情绪一下子有点上头，她掩饰着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那个新房子不像现在这样偏僻了，你每天晚上可以回家吃饭，第二天再去上学，搭地铁很快的……」 「我现在是在鹤渚上学。」梁翊不懂母亲的意思，他强调道。 「我知道啊，」李念音开始解释，「我是说到你念大学的时候就可以每天回家了。」 第54页 梁翊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他看着母亲不发一言。 「深市大学很不错的，可以选择的专业也很多，」李念音边说边打解锁手机，「我让我们公司的小王去找了往年的分数线和招生简章，按你平时的成绩来看考深大完全没问题。」 「我想报江城的学校。」梁翊迎着母亲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 「江大好啊，离家近！」外公很支持，「平时放假都可以回家。」 「就是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姜珩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听说报考江大的艺考生很多。」 「怕什么，不是还有江美吗？」外婆知道得还挺多。 「啊？」姜珩纳闷，「外婆还知道江美？」 「你妈说你要艺考啊，我就去问了我们村子里的大学生。」外婆得意着，「我可不是老煳涂!」 "你还不是老煳涂？"外公正才抿了一小口酒，听外婆说这话连酒杯都放下了，「珩珩都说了想考江大，你还说江美！」 「哎呀，这不是多个选择吗？」外婆争辩道，「不要给珩珩压力！」 姜珩望望外公又望望外婆，打着腹稿想着该怎么劝和。 「珩珩一定考得上！」外公哼了一声。 「那是的！」外婆一听立刻附和道，「一定考得上！」 「你呢？想考哪？」临睡前姜珩打电话给梁翊，白天和外公外婆聊了好多事，到了晚上就开始兴奋得睡不着。 「不知道，」梁翊想起中午和李念音说的话，他问道，「你呢？还是江城？」 「对啊，」姜珩没有迟疑，「离家近。」 「不想去看看其他地方了吗？」梁翊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问，毕竟姜珩说过想考江大。 「当然想啊，毕业后工作了再去吧，」姜珩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呢？你会报穗城或者深市的学校吗？」 「不会，」梁翊很肯定，「也许去江城。」 「真的吗？」姜珩笑出声，「我们报江大，继续做同学！」 「好不好？」他乐过才想起江大可能不是梁翊心里的理想学校，自己或许有点强人所难了。 「好，我们一起。」梁翊答得很干脆，可……谁要和你做同学？ 「新家好看吗？」姜珩想到哪说到哪，「是不是很大？」 「还是毛坯，你说好看吗？」梁翊轻笑，「比现在的房间大。」 他想起下午看的房子，李念音让他自己和设计师沟通，完全没有插手。 如果也不插手自己在哪里念大学就好了，梁翊这样想着。 梁翊再回到鹤渚的时候学校已经开始补课了，买不到票，他还迟到了两天，不到一个月时间，他们就正式步入高三了，姜珩去江城集训回来，上学期结束，然后过年，寒假完回学校，高考倒计时就开始了。 时间很紧迫了…… 「说实话，我恨不得现在就高考，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早的事。」 「你复习好了吗就敢去考？」 「就是不打算考上的意思对吧？」 「啊，呸呸呸，收回你的话！」 …… 教室里后面的几排学生正在抓着高三前最后的放松时间在闲聊，梁翊眼睛盯着书耳朵听着他们吵，他并不期待高考，怕考不上和姜珩同一所学校，也怕李念音真的不准他留在江城，他不想和姜珩分开，不想。 但高考算起来还有快一年的时间，现在摆在眼前的是补课结束姜珩也要去江城了，梁翊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拍纸簿，今天的信还没有写。 姜珩数着梁翊回来的日子过了半个暑假，剩下的半个暑假除了补课还要收拾行李，开学前去江城集训，学校的假都已经请好了，再回来应该是冬天了吧，老妈没给他塞棉衣在行李里，说是天凉以后再送过去，不占宿舍空间也免得他箱子太多在路上不方便。 离别近在眼前，梁翊还因为买不到票而浪费了两天，姜珩不乐意，但每天的信息照发，每天晚上的电话照打，不知道这脾气到底撒在了哪里。 补课没有早自习，吃早餐的时间充裕了许多，姜珩拉着梁翊到操场角落的花坛边边聊边吃。 「几号走？」梁翊接过姜珩偷摸带进来的早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30号下午的票，」姜珩摇着封了口的塑料杯，豆浆里面的白糖都沉在底下，「上午我也不来学校了。」 「嗯，」梁翊剥了一个鸡蛋，正在分离蛋白和蛋黄，「30号补课就结束了。」 他把蛋白装回一次性碗里，递给姜珩，自己两口吃完蛋黄。 「不噎吗？」姜珩表示服气，「噎得翻白眼就不帅了。」 他把手里的豆浆送到梁翊嘴边，简答粗暴一个字。 「喝！」 「不会噎，习惯了，」梁翊笑笑，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凑近了喝了一口豆浆，「30号我送你去火车站。」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三次元的事情，所以最近只是在苟榜，事情结束后再恢復隔日更啦~ 第30章 晕吗？ 鹤渚汽车站已经建成好些年了，候车厅小，座位少，到荆市的班车并不多。 梁翊找了个空位让姜珩坐着，把行李箱推倒他面前，说去买点水。 姜珩还想吃雪糕，被拒绝了。 「车站的水好贵的，还不如吃雪糕……」他闷闷不乐地坐着，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吐槽。 第55页 「雪糕不解渴，越吃越想喝水，而且……」梁翊顿了顿，「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品牌雪糕，吃了可能会……」 「是吗？你怎么知道啊？」姜珩疑问道，但转念一想，梁翊来这里的次数肯定比他多，只能默默地接受现实，不吃雪糕，就喝水。 小车站售出的车票上没有发车时间，连座位号都没有，先上车的人才可以优先选择自己想要的座位，梁翊买完水递了一瓶给姜珩，自己拎着水往停车场走，小巴进站出站没有严格按照时刻表上的时间来，只能自己去找小巴的位置。 姜珩抱着行李箱，下巴搁在密码锁上面，有点硌，但午后温度高，候车厅里面空调降不了多少温度，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完全不想动。 「车来了。」梁翊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叫他。 等他慢慢悠悠抬起头对上樑翊的视线，对面那个人没忍住笑。 「你下巴怎么回事？」梁翊伸出手指想点点那几个模煳的数字，没估好距离碰到姜珩的皮肤，两人俱是一缩。 「走吧走吧，」姜珩只觉得自己连耳朵都红了，发着烫。 「嗯。」梁翊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镇定。 「上次你去穗城，我送你只送到这里，这次你送我还送去荆市火车站啊？」姜珩坐在座位上，看梁翊把行李箱放进头顶的储物层，嘴里念叨着，「而且你还请假了！」 「有什么问题吗？」梁翊细心地把背包带子也塞进隔层里才坐了下来，他皱着眉看向姜珩。 「没有，」姜珩笑得有点尴尬，有问题啊，问题就是显得我很没有诚意啊，他心里想着但嘴里没敢说，怕梁翊没意识到，自己却提醒他了，他抿抿嘴，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梁翊没吃午饭，怕坐车不舒服，坐定了就觉得有点饿了，他把手放在腹部，「放假了我也没事情做，送完你我再去看看外公外婆。」 「你每次坐车都不吃东西的吗？」姜珩想问很久了，「饿了其实也会有点晕车。」 「别说那个字……」梁翊变了脸色。 「什么字啊？晕吗？」姜珩非要追根究底地问。 「你……」梁翊无可奈何地苦笑。 荆市火车站不在市区，有点远，小巴进了荆市的范围还在市内行驶。 两人上车得早，挑的座位晒不着太阳，这会儿姜珩掀开窗帘，贴着窗户看着窗外。 「我很少来荆市玩，」他感嘆，「比鹤渚大多了，好多店子啊。」 「嗯。」梁翊回应，声音很小，似乎从喉咙里挤出来一点点音量一样。 「你怎么了？晕车吗？」姜珩听着这人声音不对，又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翊眼睛闭了闭，嘆了口气，不想回復，甚至一个字的都不想说。 确实是晕车，晕到他不敢开口，只能紧闭着嘴，他揉了揉太阳穴，又闭上眼睛想让自己睡着。 晕车的时候睡觉比较好过…… 「快到了吧，我还没坐过新火车！」姜珩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非常兴奋，而且这还是他临行前才争取来的机会。 爸妈本来想送他去江城，但他拒绝了，荆市到江城两小时，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而且以后大学了，四年里往返鹤渚和江城不知道得多少次，哪能次次都靠着父母送。 姜珩沉浸在车窗外的景色，第一次一个人去一个陌生地方的期待和忐忑充盈着他的内心。 「画室会派人去火车站接你吗？」梁翊睡了一觉醒来感觉晕车的难受好了很多，他看着姜珩的侧脸问道。 「有！」姜珩转过头，神色兴奋，「老师说会有助教来接，然后带我们去画室和宿舍转转，熟悉环境。」 「很晚才能到江城，注意安全，」梁翊搜过画室的网站，想起姜珩那张火车票上的时间，他还是不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我记住啦！」姜珩兴奋不减。 广播在叫姜珩那趟车的旅客检票，姜珩往进站口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看见梁翊还站在原地，他所有的期待和兴奋在一瞬间全消失了，强烈的不舍的情绪让他鼻头髮酸，梁翊见他没有继续向前走，于是快走几步跟上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进站口只有一个，人多，快去吧，别误了车。」梁翊在心里嘆息。 「嗯，我走了。」姜珩吸了吸鼻子，笑得很勉强。 梁翊收着力气推着姜珩前行几步，自己停了下来。 「国庆见。」他听见自己说。 眼看着姜珩推着行李箱随着人群缓慢向前移动，时不时还回头看看他，梁翊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在每次对上姜珩眼神的瞬间强忍着不移开自己的视线。 进站的人实在太多了，检完票姜珩甚至没有时间再往后看一眼梁翊，就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进站后没走几步就是向下的楼梯，他拎着箱子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直到姜珩背影消失的地方拉上了警戒线，车站的工作人员离开了，刚才还沸反盈天的那小块区域也逐渐恢復了平静，梁翊才挪动着双脚往火车站外面走。 外公外婆现在住的地方离火车站不近，梁翊在枢纽站等公交车。 投币2元的空调车他不考虑，空间太密闭，不透气，容易晕车。 他等1元的公交车，一到夏天所有车窗都打开的那种。 第56页 枢纽站这边的人也不少，但好在开阔，空气对流，比候车厅舒服太多了。 姜珩的消息来得很快，估计刚在火车上安顿好就开始摆弄手机。 荆市位处江楚平原，一路到武汉都没有什么山川，信号不错，一开始姜珩的消息还回得及时，两人有来有往闲聊，第一次出门的某人还拍了不少车窗外的风景给梁翊看，但等梁翊到外公外婆家的时候，姜珩的消息就没再来了。 梁翊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想着以那个人的性格，这会儿估计早就睡得不亦乐乎了。 江城站前一年才投入使用，虽然很新，但在郊区，离城区很远，就连枢纽站的交通也不是很便利，姜珩和来接站的助教老师碰了面，还要在车站一起等着接晚到的其他同学一起走，等到他们一行人回到宿舍早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嘉艺画室在螃蟹岬，姜珩下了地铁走出去看到这个路牌只觉得更饿了，但饿了还不能吃。 江城三个火车站，同期学生从不同的地方来，不是都在江城站下车，还有派去其他两个车站的人没回来，得等。 带姜珩的助教姓林，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个子高高的一个男生，黑皮还有点壮，刚见面那会介绍自己的时候声音温柔得和外表极其不符，他还特地强调希望姜珩称唿他为木木老师。 姜珩只觉得鸡皮疙瘩有点压不住。 画室和宿舍在同一栋楼上，一二层是画室，平时教学练习的地方，往上三层全是宿舍，此时站在楼下往上看，亮着灯的房间还没几个。 「好了，大家请安静，站好，排列，」林助教拍手示意他们不要交头接耳，「我是你们的助教老师，在画室学习的这段时间，你们有任何问题，无论生活上还是学习上的问题，都可以找我，我们画室是半封闭式管理，出校需要提前报备。画室具体的规章制度等同学们都到齐了会有老师专门讲解，现在我们先分配宿舍，全部都是双人间，点到名字的同学记得出列和室友站一块，可以先交流熟悉熟悉，但交流的声音不要大到超过我说话的声音，可以吗？」 「可以……」回应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姜珩又饿又热，背着包，推着行李，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也没心思拿出来看。 除了和梁翊，他没有和其他人住一个房间的经歷，这时面对分宿舍心里还有些不安，不知道分给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室友，他用心听着助教的声音。 「姜珩！」 「到！」 终于到我了，姜珩筋疲力尽地想，他走出队伍，站在一旁。 「魏紫！」 「到！」 「你和姜珩一个房间。」 走到姜珩身边的是一个矮个子男生，也不能说矮，目测到自己下巴吧，姜珩坦然地看着自己的新室友，暑假的时候外公特地给自己量了身高，差一点点就一米七五了，外公还自夸说是自己家都是高个子，遗传得好，他那会儿还有点得意，直到去补课看到比长高后的自己还高不少的梁翊。 不知道梁翊在干什么，姜珩想。 「你好，我叫魏紫。」室友凑到他耳边说，声音不大，声线低柔，但也很不同于林助教做作的温柔。 挺好听的，姜珩也学他小小声说话。 「我叫姜珩，你好。」 第31章 魏紫姚黄 「我到宿舍啦，」姜珩给家里报了平安，又给梁翊打电话，「你呢？你在哪里呀？」 「荆市，」梁翊低声问道，「怎么现在才到？」 「等同学，然后又分宿舍，还好不是上下铺，我是爬不上去的，」姜珩说着话，到一个新地方的兴奋过后，他觉得饿了，「我还没吃饭。」 「好饿，」没等梁翊说话，姜珩继续说道，「不过我马上去吃了。」 「嗯，先吃饭。」梁翊说。 「魏紫？」宿舍门没关，有个人在门口笑嘻嘻地往屋内喊话，「你们家的姚黄呢？」 「我们家都姓魏！」魏紫弯着腰在收拾床铺，听到这话直起身来，往屋外喊。 他喊完话才想起宿舍里还有其他人，还是不熟的人，他有点拘谨，看着姜珩不知道说些什么。 姜珩也不是自来熟，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室友，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吃饭去啊！」 宿舍外不知道是谁在喊。 「我们先去吃饭，」姜珩这才找到话题，「回来再收拾。」 来画室的第一顿晚饭和宵夜合併解决了，江城的夏天到了晚上也没有凉快一些，几个助教招唿着学生们跟紧点，然后一行人七弯八拐大路转小路，小路转大路 ，走了十几分钟，最后进了一条巷子。 姜珩觉得挺新奇的，站在黑黑的巷口往里看，只有路面水洼微弱的反光，根本看不到巷尾在哪里，走进去巷子后眼睛很快地适应了黑暗，他就没觉得有什么看不清的了，但一出巷子，陡然亮了起来，那光线甚至有些刺眼。 「好多吃的啊，」魏紫凑过去，小声对姜珩说，他们前后都是同学，很吵，不凑一起根本听不见对方的声音，「我还没来过这里。」 「你是江城本地人吗？」姜珩好奇。 「嗯，算是吧，我很小就来江城了，」魏紫顿了顿，苦笑道，「也许也不算。」 「嗯？」姜珩迷惑了。 「再说吧，我们快去抢位置！」魏紫搭上姜珩的肩，带着他往前跑。 第57页 一眼看去，这一条街全是宵夜档，人声鼎沸，此时也不早了，但路上来往的人还是很多，姜珩和魏紫跟在助教后面，在一家露天座位的烧烤店门口停下了。 「你们点，」一落座，林助教就把菜单丢到桌子中间，「明天就要吃食堂了，今天别客气！」 说是菜单其实就是一张过了塑的a4大小的纸，旁边还有一叠夹起来的白纸，姜珩远远瞄了一眼，不上手去碰都知道那菜单很油腻，他摩挲了一下手指，没伸手去拿，他低着头和魏紫有的没的聊。 「那我就不客气了！木木老师。」 听到这称唿，姜珩没忍住抬头想看是哪位这么能喊人，他试着找这声音的来源。 「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魏紫？」 又是这个人。 姜珩锁定了目标。 不知道是不是画室特意的安排，他们这个组全是男生，吃饭的时候以小组为单位坐满一桌，虽然现在说话的这个男生和他一个组，但姜珩却毫无印象，当然，现在是有印象了，是好能拍助教马屁的印象，不过有一说一，站在欣赏的角度来看这个人长得还不错，姜珩得出一个结论。 「没有，」还没来得及和魏紫分享着结论，姜珩就听见他突然说道，「你点就点，问这么多干什么？」 姜珩觉得奇怪，虽然今天晚上是第一次和这位室友见面，但这一路上边走边聊，他觉得魏紫应该是那种对人和和气气的男生， 而这时的语气很显然不太符合他的人设，有点太不客气了。 「那我就点了。」那个男生竟然一点都没介意魏紫的态度，面色不改，拿起菜单就开始往白纸上写。 魏紫哼了一声，不再看他，他声音不大，但姜珩离得近，听得很清楚，犹豫了几秒，姜珩还是开口问了。 「你对他有意见啊？」他的语气已经尽可能平缓了，生怕刺激到旁边这位的情绪，他当然知道交浅言深不好，但实在很想知道魏紫这态度是因为什么。 「认识。」魏紫不是很情愿承认的样子，姜珩都能感觉他的挣扎了。 魏紫说了两个字就闭口不言了，姜珩等了等这人还是不开口，他嘆了口气。 「你们是同学吗？」姜·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试探。 魏紫转过身子面对姜珩，欲言又止，他看了正在写字的人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他是我师兄。」 姜珩哦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魏紫没得到具体回应开始反问，「说师兄弟很土吗？」 「为什么这么说啊？」姜珩只是很久没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这个词，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现在不是都说学长学弟什么的吗？」魏紫抽了两张纸开始擦自己面前的桌子，擦完又帮姜珩擦了擦，「不过我们真是师兄弟。」 「我们家养花的，所以我叫魏紫，」这次他没等姜珩问就自己往下说，只是声音越来越小，「不过他不叫姚黄。」 「啊？」姜珩听不懂，他看向魏紫，眼睛里都是疑问。 「你真的……」魏紫愣了下，有点无奈地笑了，「魏紫姚黄啊，都是牡丹。」 「他叫姚远。」他说。 「哦哦，」姜珩不知道怎么想的，挪了挪椅子，靠魏紫更近一些，「你师兄有点帅。」 「啊，他……还行吧，」魏紫结巴起来，「还可以。」 「你也帅。」姜珩灵光一闪，意识到这不能厚此薄彼啊。 老闆是个中年男人，烧烤架离他们不远，但逆着风倒也不呛人，他动作麻利，烤完一大把串就用套着塑胶袋的不锈钢餐盘装着端上桌。 「牛油趁热吃，」姚远把一个餐盘推到魏紫面前，「冷了就不能吃了。」 「冷了我也吃。」魏紫抬槓。 姚远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魏紫嘴很硬但手很听使唤，他拿了两串分给姜珩一串。 「这个很香。」 「牛油也可以吃？不腻吗？」姜珩看着手里那串半透明的小块问道。 「趁热吃不腻。」魏紫吃得很快，把铁签子放在桌上，又拿了一串。 见状姜珩也试着咬了一口，确实很香。 「茄子，没放葱的给你。」姚远又推过来一个餐盘。 「你也不吃葱啊，」姜珩笑道，「我也不爱吃。」 魏紫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烤茄子是一整个茄子从中间切两半分开但不切断，然后撒上很多蒜末和佐料，再放炭火上烤熟，吃的时候从茄子一端夹起，一筷子就是一长条茄子肉。 姜珩很喜欢吃，看得出来魏紫也喜欢，但他突然想起那个不吃茄子的人。 -（图片） -想吃吗？ 姜珩想逗逗梁翊。 -不想吃。 梁翊很诚实。 -很好吃哦！ -你吃过烤牛油没？ -（图片） -也很好吃！ -没有。 -我有点饿了。 「你笑什么呢？」魏紫想给姜珩推荐千张卷香菜，一转头发现姜珩正捧着手机在笑。 「没什么。」姜珩试图憋住笑，他按了几下手机。 -我同学叫我啦，我先吃东西啦，晚上聊！ 姚远点烧烤的时候也点了一些主食， 热干面，煳汤粉，炒面，炒粉，炒花饭…… 第58页 姜珩第一次吃牛油，觉得胃里有点顶，只想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和魏紫商量后，两人决定合吃一碗煳汤粉，姚远找老闆要了两个一次性小碗给他们。 「你吃过酱油面吗？」姜珩突然有点想念鹤渚。 「没有，」魏紫分出了两小碗粉，「什么是酱油面？」 「素面，但是会放猪油、几种酱油，哦还有葱花，不放葱花的话味道差很多。」姜珩讲得很详细，「我唯一能忍受葱花的时候就是吃酱油面的时候。」 他挑了一筷子粉，煳汤粉顾名思义，汤底浓稠，放了很多胡椒粉，有点辣，但很鲜，其实也是很好吃的，姜珩想，不过，已经好久没有吃过酱油面了。 几乎坐了一天车，吃饱后更是觉得精疲力尽，姜珩艰难地走回宿舍，一进门看到自己还没铺的床只觉得更崩溃，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梁翊，半真半假地说自己要睡硬木板了。 梁翊没回復。 姜珩垂着头坐在床沿上，脑子都是麻木的。 「你先洗澡吧。」魏紫见姜珩一直没说话，看着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叫他先用浴室。 「嗯，我好累啊，」姜珩长嘆一声，「不想动。」 魏紫洗了手想继续铺床，见姜珩床上还是木板，铺盖行李还放在脚边，忍俊不禁。 「去吧去吧，洗了澡就不累了，」相处了一晚上，两人熟悉了，魏紫走到姜珩面前拉他起来， 又帮他打开行李，「找衣服吧珩哥。」 他按着姜珩的肩膀让他蹲下来，见他一脸生无可恋地找衣服，自己也蹲在他旁边笑。 「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一直住家里没住过校的人总是不记得锁宿舍门。 姚远象徵性地敲了两下门就直接把门推开了。 「找换洗衣服啊。」 魏紫没起身，只是抬起脑袋答道。 「你床还没铺啊？是不是不会啊？」姚远说着话就走了进来，他挑了挑眉，取笑道，「叫师兄，师兄帮你。」 「呵，这是姜珩的床，」魏紫回头指了指自己的床，「我的已经铺好了。」 「哦，知道了。」姚远尴尬地笑了笑。 第32章 喜欢谁是你的自由 「不行！」姚远反对。 姜珩和魏紫都看着他，两脸茫然。 「这床这么窄，怎么睡得下两个人？」他解释道。 魏紫看看自己又看看姜珩，从头到脚地看。 「不会啊，我们都很瘦。」他说。 「对啊。」姜珩小声附和道。 「行了，你回去吧，」魏紫也累了，只想赶快洗了澡躺上床，他推了推姚远，「等下老师查寝了。」 「要不我帮你铺床吧，」姚远憋着劲，魏紫推不动他，他对姜珩说，「很快就能铺好。」 「不用不用了，」姜珩立马摆摆手，「我和魏紫挤一夜，明天我自己铺。」 魏紫走到门口，手臂伸展向外，客客气气地叫了声师兄，说道：「请。」 「你为什么没申请和你师兄一个宿舍啊？毕竟你们比较熟。」 姜珩洗完澡又不困了，他感觉精力充足可以聊很久。 「不想和他一起住，」魏紫很坚决，「不太好…」 他声音软了下来。 姜珩没明白他语气的突然变化，等着他继续说，但魏紫没再说什么。 宿舍里的空调老化了，虽然制冷效果还不错，但是一直嗡嗡响，很吵也很催眠，姜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江城的第一个晚上。 -睡得好吗？ 姜珩早上起来看手机发现梁翊回了消息，时间是半夜三点多。 -这个时间你是睡醒了还是就没睡啊？ -睡醒了… 梁翊抿抿嘴，回復道。 他没说自己白天晕车晕得厉害，晚上想等姜珩的消息但是没撑住，睡着了，但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所以半夜又突然惊醒。 -我昨天没铺床，和室友挤了挤。 姜珩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一边刷牙一边看聊天界面，等梁翊回復。 梁翊守着手机，第一时间看见消息，但他没立刻回，为什么不回？他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都是男生，但是他很介意姜珩和室友一起睡，可睡都睡了一夜，他还能说什么？ -我没有自己铺过床，下课回宿舍就试试。 姜珩洗漱完在收拾画具了，梁翊还没回復，他又发了句话过去。 -嗯。 梁翊回了消息，又不算回了，什么回復才一个字，姜珩没时间再聊，魏紫在催他出门去食堂，姚远已经在宿舍门口的走廊上等着了。 画室的食堂比一中好很多的样子，至少走进去闻到的是各种食物的香味，姜珩更饿了。 「好吃吗？」魏紫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指指他手里的食物。 「一般吧。」姜珩看着手里的糯米包油条，进食堂他就看见熟悉的装糯米的木桶，他以为这是鹤渚的特色早餐，糯米包饺子，兴沖冲过去点了餐，然后才发现糯米里面包的竟然是切成小段的油条！ 「我们鹤渚的比较好，」姜珩想了想还是对这个江城本地人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糯米里面包的是油炸小饺子，用米粉做的皮，里面是肉沫加上藕沫的馅，很好吃。」 说完他又咬了一口糯米，油条被热气捂得不脆了，有点嚼不动，姜珩嘆了口气，他开始想念鹤渚，非常想。 第59页 「听你说话，感觉你老家很多好吃的啊，」魏紫来了兴趣，眼前的热干面也不香了，「我也想吃了。」 「确实挺多的，鱼米之乡嘛，」姜珩夸起家乡来一点都不谦虚，「有机会去鹤渚玩，我带你们去吃。」 「好的！」魏紫点点头，笑眯眯地应下了。 「你这热干面都坨了，快吃，」姚远开始刷存在感，「喝蛋酒不？我给你端一碗。」 「行吧，」魏紫没客气答应了，他又问姜珩，「你要喝蛋酒吗？」 「不了，」姜珩皱起鼻子，「我喝不惯这个。」 喜欢喝蛋酒的不在这里，姜珩想。 吃完早餐就要去小组群里通知的教室集合了，姜珩出了食堂还觉得自己唿吸间闻到的都是蛋酒的气味，他苦着脸，跟在魏紫和姚远后面往教室走。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正式开课了，教室不大，摆了许多画架甚至有点挤，姜珩没空看手机就跟着老师一起画了一上午，魏紫师兄弟坐在他旁边也很安静。 「我手都有点抖。」姜珩放下餐盘，坐着就不想动了。 「我也是，」魏紫用湿纸巾在擦手背。 「你们是在紧张什么？」姚远一口接一口吃米饭，夹菜的间隙才有空说话。 「第一次见老师啊，想留个好印象呗！」魏紫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拿起筷子也提不起兴趣吃饭。 「我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美术，以前是兴趣，后来决定艺考才找学校的美术老师辅导过。」姜珩今天看了小组其他同学的画就开始低落，他意识到了自己和他们学习时间长的人之间差距还不小，魏紫的基础也比他扎实。 「天赋也很重要，」魏紫很认真地说，「兴趣也是最好的老师。」 「也许吧。」姜珩不想吃饭了 ，也不是因为食堂的菜不好吃，而是他想早点回宿舍铺床，睡个午觉，下午继续努力练习。 「很厉害就不用来画室学习了，」姚远吃完饭，还了餐盘顺便打了两碗例汤摆在姜珩和魏紫面前，「快吃，集训才刚开始。」 姜珩其实不会铺床，老妈细心爱干净，每周都会给家里人晒被子，换床单被套，姜珩自己从来没动手做过这些。 每间宿舍是两张单人床，中间留了过道，床尾靠窗并排放着两张书桌，而床就只能靠墙摆着。 棉絮厚实有重量，好铺，床单就不是了，姜珩扯平整床脚，床头那里又皱了，待他铺平整这头，那头又歪歪斜斜了，几次三番，他泄气地坐下了，多希望自己没有这该死的强迫症啊，姜珩想放弃。 「你在这边，我去那边，我们一起用力往外拉直床单。」魏紫见他一个人弄了半天，还在和床单较劲，来帮忙。 「我没想到自己连铺床单都不会，」姜珩又一次觉得挫败，「为什么看起来就很简单？」 「下个星期换床单你就会了。」魏紫把枕芯套好，在上面拍了拍，才摆在床头。 「睡午觉吧！」他打了个呵欠，「珩哥。」 姜珩在画室集训的日子， 吃饭上课都是和这对师兄弟在一起，渐渐熟悉了环境，每天勤加练习，自己的进步也很明显。 和梁翊是一中开学后差不多半个月的时候失去联繫的 ，前天晚上樑翊还在拍一中食堂的菜给姜珩对比，让他珍惜画室的伙食，多吃点，第二天早上姜珩惯例发起床信息给他，就没收到回復了。 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覆。 宿舍熄灯后，姜珩还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静音了，他只能时不时按亮手机屏幕看有没有消息来。 「你在等谁的消息啊？」魏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 小梁的。」他问得太突然，姜珩没防备，一时嘴快说了实话。 「你女朋友吗？」魏紫语气激动起来。 姜珩背对着他都听到了这人坐起来的声音，就无语。 「不是，」姜珩熄了手机屏幕，翻了个身面对着魏紫，「他是男生好吧。」 「好吧，我见你等了一晚上。」不是女朋友魏紫就平静了，他躺了下来，和姜珩面对面。 「他一天没回我信息，以前没有这样过，」姜珩揉揉脸，「是不是手机屏幕太亮打扰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反正我也不困，」魏紫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手机看时间，「不早了，他可能休息了吧。」 「嗯，他在学校，熄灯比我们早，」姜珩不是很想接受这个理由，但没办法，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可是他白天也没回復我啊。」 「这样啊，」魏紫闭上眼睛想了想才问道，「你们学校没收手机吗？」 「啊？」姜珩听了这话开始回想，「有收过，但很少，没几次的，而且现在都高三了，没不没收手机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反正想学的带了手机在身上也会学，想放弃高考的老师再怎么硬拉生扯也没用。 「不一定吧，」魏紫斟酌了一会，「姚远被没收了好几个手机，其实他成绩很好的，但老班就是要管他。」 姜珩有点想笑，这哥有点惨。 「你别告诉他是我说的，」魏紫仔细交代，「所以你那个小梁也很有可能是被没收了手机才不能回覆你。」 「什么叫我那个小梁，」姜珩嘀咕道，「他是他，我是我。」 魏紫笑出声，但没反驳他。 第60页 「你呢？你有女朋友吗？」姜珩想盘问盘问魏紫，算是礼尚往来。 「我当然没有，」魏紫大声否认，「我有……」 他话说了半截停了，姜珩被卡得难受。 「你有什么？」他追问。 「我……我不会有女朋友……我以后也只会有其他的不是女朋友的朋友。」魏紫说得很隐晦很绕口，他犹犹豫豫的，是想说又不敢说但不得不说的样子。 「啊？」这下不卡了，变愣住了，姜珩无言以对，这实在是有点超出他的认知。 「你……是不是有点讨厌这种？就可能……嗯……很多人都不喜欢这样，」魏紫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你介意，我去找助教申请换寝室。」 他说到最后，语速飞快。 「不是的，」姜珩急忙表决心，「我不讨厌，这很正常啊。」 「是吗？」魏紫有点后悔，姚远经常说他容易相信别人，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在一个宿舍相处了这些天，他是真心想和姜珩做朋友的，既然是朋友，他就不想隐瞒朋友，但他不确定姜珩是不是真的不介意。 「是的，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也是你的权利，又妨碍不到别人，别人就没资格说什么，」姜珩坚定地说道，「而且，我们是朋友，我当然支持你。」 第33章 我真的以为…… 「那么你喜欢谁？」姜珩不改八卦的性子，问得很坦然。 「你认识的。」把话说开后，魏紫也不扭扭捏捏了。 「哦~」姜珩拖长了音调，「师兄啊~」 「嗯。」魏紫破罐子破摔直接承认，反正今晚已经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了。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姜珩问完才觉得自己傻，姚远天天鞍前马后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紫轻轻地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先喜欢的他还是他先喜欢的你啊？」姜珩仿佛在说绕口令，但魏紫听懂了。 「我说他先喜欢的我，你信不信？」魏紫笑。 「信啊，为什么不信，」姜珩也笑，「这很符合你师兄的性格，不过你这么问，那这肯定就不是事实了。」 魏紫没否认。 「我说对了吧，」现在变成姜珩激动了，「你们说开了吗？」 「没有，」魏紫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我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也对吧，我们现在还只是高中生，」姜珩表示肯定，「至少也要高考后才能自由自在。」 「差不多吧，」魏紫嘆气，「希望我们能早点自由自在。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姜珩给他打气，「不过……喜欢男生是什么感觉啊？」 「哈哈，」魏紫被逗笑了，「虽然我没有喜欢过女生，但我觉得喜欢男生的感觉和喜欢女生的感觉大概也没什么区别吧？」 「你喜欢过女生没？」他笑出声。 「我？」姜珩有点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喜欢过谁吧……」 他突然心虚起来，又强调了一遍。 「我应该没有喜欢过谁。」 「是吗？」魏紫表示不信。 「是！」姜珩嘴硬。 「说真的，我之前见你等消息那个样子，我真的以为……」魏紫故意卖了个关子。 「以为什么？」 姜珩果然很紧张。 「没以为什么，」魏紫决定先不讲，让这个傻瓜自己琢磨琢磨，「啊，我困了，明天再聊吧，晚安啊珩哥！」 「哎，魏紫！」姜珩不是能等到明天才揭晓谜底的性格，他叫了魏紫一声，但没得到回应。 聊天时间结束。 姜珩睡不着。 但魏紫入睡得极快。 他却一直在想魏紫说的以为，虽然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知道那个答案，但却不是很想承认，他没有魏紫的勇气，他也看不透梁翊，这一晚的空调格外地吵。 「还没有回你吗？」眼看姜珩把豆腐脑搅成了豆腐汁，魏紫忍不住问道。 「没有。」姜珩有气无力地回答，早上醒来睁开眼睛还在默默期待，但打开手机发现信息什么都没有。 「按理说，你们一个学校的，总有共同朋友吧，你不能问问他们吗？」魏紫疑惑道。 「啊，对哎，我傻了，我没想到！」姜珩放下勺子，端起碗一口喝完「豆腐汁」，乐呵呵地说道，「魏紫你真聪明！」 共同朋友何之夏因为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很烂从而失去了带手机去学校的资格，姜珩只能给他留言，等他中午放学回来看到消息，下午再去学校找梁翊问情况，直到晚自习回家吃饭才给姜珩回信。 「他手机是被没收了哎，」何之夏去理科班找梁翊，还在以前同班同学那里听到了大事件，直接给姜珩打电话，「你猜猜为什么？」 姜珩烦透了卖关子这件事，反正他知道了梁翊不回消息是身不由己，懒得再听何之夏瞎扯了。 「你爱说就说，不说就挂电话了。」他很干脆。 「等等等等，我说，我说，」何之夏藏不住一点事，「梁翊他们宿舍和隔壁宿舍打架，他们老班去劝架，然后发现梁翊跟没事人一样在玩手机，一气之下就给他没收啦！」 「我们学校不是不收手机吗？」姜珩无奈。 「对啊，正常情况下不会没收，但……」何之夏又想卖关子，想起姜珩说的挂电话还是憋了回去，「别人在打架，梁翊没参与没劝架，缺乏集体荣誉感，这是他们老班的原话。」 第61页 「……」这是哪门子的集体荣誉感，打架就荣誉了？姜珩腹诽。 「你找梁翊干嘛？」何之夏讲完八卦，舒坦了，开始好奇了。 「有点事情想问问他。」姜珩说话都不自然起来，他总不能说自己和梁翊每天都联繫，明明他和何之夏只是偶尔在群里聊聊。 「哦，好吧，我吃饭去了，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我再找你讲，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带手机出门，想和你一样想什么时候玩手机就能什么时候玩手机。」何之夏不甘心地挂了电话。 「我就说啊，绝对是因为手机被没收了。」魏紫听说后得意起来。 「是啊，放国庆假前应该会还给他吧，」姜珩不能确定，「不然我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去接他。」 「谁啊？」姚远每次第一个吃完饭， 他吃饭的时候竖着耳朵听人家聊天，吃完就开始问东问西。 「珩哥的朋友，」魏紫答，然后习惯性抬槓，「你又不认识，问什么。」 「来了不就认识了，」姚远不以为然，「姜珩，叫上你朋友我们一起玩啊。」 「你不回家了吗？」魏紫表示怀疑。 「不回了，我和我爸妈说我要在画室加强练习。」姚远勾起嘴角，「我不回家，你是不是很开心？」 「你回不回家关我什么事？」魏紫哼了一声，肉眼可见的开始脸红。 姜珩含着笑看这两人斗嘴，笑着笑着又开始嘆气。 「老师会还给他的，而且随便找个网吧就可以联繫到你了啊，不要担心不要担心。」魏紫很会安慰人。 在画室的集训生活很规律，除了吃饭睡觉，每天的重心就是在练习，前半个月熟悉环境，找手感，后半个月习惯这样的学习生活安排以后，唯一期待的事就是国庆可以见到梁翊了。 姜珩从没担心过梁翊会不会爽约，这人无论在哪方面都是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的性格，姜珩很放心。 「五天？」放假通知下来得晚，虽然有学生仗着和助教关系好，传出不少小道消息，但最后确定下来，还是少了两天，姜珩气结。 若是之前没被忽悠得相信有七天假，那现在也不会因为只有五天而不爽，所以不能八卦啊，姜珩哀嘆，没有期望才不会失望。 「你也不回去吗？」姜珩问魏紫。 「不想回去了。」魏紫正在帮姜珩叠备用的棉絮，准备搬到天台晒一晒。 原则上宿舍是不能住外来的人的，但姚远一口一个木木老师和林助教套近乎，最后还是同意让梁翊住进来，但也约法三章不能打扰别的宿舍不能损坏公共设施必须经过同意才能使用别人的床铺，姚远想让魏紫去他宿舍，被拒绝了，最后说定的是梁翊去姚远宿舍住，反正他的室友国庆回家，提前打过了招唿只借用一下床。 「你是本地的啊，不回去你爸妈同意吗？」姜珩把大的防风夹往短袖的下摆上夹。 「我做什么他们都会随我的。」魏紫抱起一床棉絮，脸捂在后面顿了顿，「走吧，上天台。」 鹤渚一中的惯例是十一当天才放假，姜珩以为要到那天才能收到梁翊的消息，没想到意外的惊喜在前一天晚上。 姚远的室友下午的车票回家，那个男生把自己床铺上的东西都收进了简易衣柜，床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板了他才出门赶火车。姜珩带着晒好的四件套来铺床，魏紫也跟他一起过来准备帮忙，而姚远还想挣扎挣扎。 「我说真的，人姜珩和朋友没见了，你怎么就不能让人家久别重逢的待一个屋呢？」姚远说得情真意切，「你想啊，才放假五天，他们只能相处五天！哦不对，还有路上的时间，只有四个夜晚！」 听了这话魏紫还没表现得怎么样，姜珩却觉得无比扎心。 魏紫递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珩哥都没说什么，关你什么事？」这种建议，魏紫不想听也不想採纳。 国庆要回家的学生基本上都是白天的火车，到晚饭的时间都离开了，就连食堂也放了假，给梁翊准备好床铺之后，姜珩提出请晚饭表示感谢，姚远不是客气的性子，魏紫也没拒绝，只是挑了一家画室附近的快餐店。 吃完饭回宿舍，一进楼才觉得冷冷清清，平时来来去去的人多不觉得有多吵，现在少了很多人却觉得安静得过分。 「晚上有什么安排？」姚远走在前面，爬了一层楼又回过头来问。 「没有。」魏紫低着头数台阶。 「我想早点睡，」姜珩不好意思地笑了，「明天我要去接我朋友。」 「也是，养好精神，毕竟这么久没见了。」姚远意味深长地笑着。 姜珩不知道梁翊几点到，要何之夏去问，回覆说梁翊还没买票，没手机，又出不去学校，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荆市到江城的火车有很多趟是不会没票的。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魏紫去姚远宿舍了，说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想请师弟帮忙找找。 -我拿到手机了。 梁翊的消息来得很突然，姜珩翻着群里的消息，提示有一条新消息，切换界面去看竟然是梁翊的头像在闪。 -太好了！ 姜珩不由自主地发出这几个字。 -明天什么时候到？在哪个火车站？ 他着急问。 第62页 第34章 来不了 -抱歉，我来不了了。 屏幕上出现这句话的时候，姜珩嘴角的笑意还没消，他唿吸一滞，眼睛还盯着手机，脑子里却突然静音。 -我外公不舒服，舅舅打电话给老师，我才拿到手机。 -等下舅舅来学校接我去医院看外公。 -抱歉，姜珩，对不起。 梁翊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在屏幕上出现。 -没事。 姜珩沉着脸回復消息，虽然知道梁翊这样的决定是对的，合理的，必须的，但他还是有点难过。 -外公情况还好吗？ 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舅舅说外公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他来鹤渚出差，回去荆市顺路带我一起走。 -火车票退了吗？明天发车就退不了了。 -我没买到票，准备坐大巴的。 -对不起，我失约了。 梁翊又一次道歉。 姜珩没坐过荆市到江城的大巴，但姜琢是坐过的，听说时间比火车多了一倍，座椅也不舒适，姜琢那会儿也是买不到票才选择的这个，现在梁翊买不到火车票，但为了来江城见他，只能选择坐大巴，姜珩心里更难过了，虽然梁翊最终还是来不了。 -没事的，外公的身体重要，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在江城念大学了，想怎么玩都可以的，机会很多。 姜珩安慰道。 话虽如此，但此时却连多聊几句的机会都没有。 李念青很快就到了学校，梁翊在车上还能回信息，下了车到了医院就没时间看手机了，外公年纪大了，病了一场的憔悴在脸上看得很明显，外婆也很倔强，不愿意回家休息，非要陪在病床前，舅舅接他去医院也是存了让他劝劝外婆的意思。 「我不想回去，」老太太撇着嘴，很不服气，「我回去也睡不着，我在医院能吃能睡，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梁翊刚走进病房就听到外婆在发脾气，他无奈地停住脚步，没有上前。 「进去啊，」舅舅要停车，落后了一点，见他站着不动，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医院环境不好，劝外婆一起回去吧。」 「嗯，」梁翊回过头看了看舅舅，抿了抿嘴，不太肯定地说道，「我尽量吧。」 「你小子，还尽量什么，外婆最疼你了，」舅舅笑着拍了拍梁翊的肩膀，「等下我送你们回去。」 梁翊没再说什么。 外婆看见他来倒是变得开心了。 「放假了吧，小翊，来医院看一眼就行了，让你舅舅送你回去休息。」 「外婆，」梁翊先叫人，外公听见声音也睁开了眼睛，他走过去，坐在病床前，仰着头看着外公，「外公，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没事的，」外公的手背上还有留置针，不方便做什么动作，他对着梁翊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带你外婆回去吧。」 「我不回去！」外婆正在给梁翊削苹果，听到老伴也不站她这边，一下子气了，她把水果刀重重拍在床头柜上，再次强调，「我不回去！」 「妈，妈，别激动，」梁翊没见过外婆发火，愣了一瞬，舅舅上前来把刀收好，「小翊上了一个月课了，刚下了晚自习我就接上他来医院了，坐了一路车很累的，您忍心看他也不休息啊？」 「那你快带小翊回去休息啊，」外婆心疼了，「还待这里干什么？」 「刚在路上小翊就说饿了，我能带他回去但我不会做饭啊，」舅舅两手一摊，「还是得您给他做顿吃的，外面买的可没您做的好。」 外婆一时无言，也犹豫了。 李念青用胳膊肘顶了顶梁翊的背，见他看过来，又使了个眼色。 「外婆，舅舅说请了护工暂时照看外公，他送我们回去之后会再来陪床，」梁翊顺着舅舅的话说，「我饿了，外婆，想吃您煮的面。」 「珩哥，起来吃面，」魏紫开门一手提了两个袋子，一手推门，进了门整个屋子都是香的，「蟹脚热干面，好吃的。」 姜珩正攥着手机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梁翊一直没再发消息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魏紫的声音让他回了神。 「我师兄去买的，」魏紫把面搁在桌子，拆着塑胶袋上的活结，「珩哥，来吃面。」 姜珩嗯了一声，起身去关了宿舍门才在床底的储物箱里翻出两盒牛奶，走到桌子前，递给魏紫。 热干面本身就很香，芝麻酱和香油的气味很有冲击性，加上蟹脚若隐若现的鲜味，纵使姜珩这会儿心情不好，也抵挡不了自己味觉的甦醒。 他来江城这一个月已经不是第一次吃热干面了，但他还是不怎么会拌匀，现在心里藏着事，手就更不听使唤了。 「这碗给你，」魏紫见他闷不吭声地坐下，心里充满疑惑，他把手里拌好的的面推到姜珩面前，端过姜珩拌得乱七八糟的那碗，「你怎么了？不开心？」 「梁翊不来江城了。」姜珩没想瞒，他心里难过，想说出来，虽然说出口更难受，但似乎只有说出来，梁翊来不了这件事情才终于有了实体，他也终于承认了，这已经是事实了。 「啊？是没买到票吗？」魏紫知道姜珩盼这事盼了很久。 「不来江城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也是没买到票，」姜珩嘆了口气，「梁翊外公病了。」 第63页 魏紫停了筷子，他试探着看了看姜珩。 「我知道他不来是对的，毕竟外公身体重要，但……」姜珩顿了顿，「但我就是很不开心。」 他想找点事情掩饰自己的情绪，拿起筷子开始挑碗里的葱花。 「我是不是很自私啊？」姜珩埋着头问出一句话。 「你不自私，但不来也不是他愿意的，那他的外公现在怎么样了？」魏紫问。 「稳定了，应该没有大碍，」姜珩垂着眼睛看着碗，「明天我们自己去玩吧。」 「还是按原计划去东湖那边吗？」魏紫见姜珩转移话题，他也开始聊别的。 「嗯，我还想去看看江大，」说到这里，姜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看看。」 魏紫见他笑了也放心了一些，想着之前姜珩和他们说过的话，他瞭然于心。 「好，我们去江大，你喜欢吃鱼吗？那边有家冷锅鱼很好吃！」魏紫突然想起来。 「江大不错的，你有这个志向很好，」锅里的油热了，外婆磕了个鸡蛋进去，蛋清迅速起了泡，外婆用锅铲舀起油浇在鸡蛋上面，油烟机很大声音，油锅炸起来也很吵，她大声回应着梁翊，「你妈妈也不是不同意，她就是没想通。」 「嗯，」热水壶发出鸣叫，水开了，梁翊把水壶拿起来放到外婆手边，「我不想去深大。」 「你妈妈现在年纪大了，」小老太太把热水倒进锅里，一边咕哝着用不惯这个灶，一边调了调火，「想和你待一块。」 梁翊没说话，外婆拿起挂面抽出一把丢进滚开的锅里，用筷子搅了搅，觉得不够，又想再加点进去。 见状，梁翊把挂面盒拿远了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外婆，再加就太多了，我吃不完的。」 「多吃点啊，学习太辛苦了，」外婆绕过他的手，还是拿到了挂面盒，「吃不完，外婆和你一起吃。」 「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吃！」魏紫很嚮往的样子，姜珩把鹤渚的一鱼三吃给他描述了一通，成功引起了这人的注意。 「没问题！」姜珩的心情看起来好多了。 「别担心，你妈妈不会干涉你的选择的，」外婆盛了一大一小两碗面，让梁翊把大的那碗先端出去，自己端着小碗跟在后面，嘴里说着，「我们家很民主的，都会尊重孩子的意愿，你妈妈是我们家的孩子，不会瞎教育你。」 「嗯，好。」梁翊吃了一大口面，惹得外婆叫他慢点。 江城的十月凉快了一些，早晚还有温差，姜珩他们出门早，在短袖外面还加了件衬衫，想着等气温上来玩得热了再脱掉就好。 画室离东湖大门不远，公交车直达不用换乘，比地铁更便利，没用几分钟就可以步行到公交车站。 姜珩来江城以后还没有去什么地方逛过，每天都待在画室这栋楼里，反正教室在这里，有食堂也有宿舍，仅有的几次出了画室门也只是在螃蟹岬这块地方转悠，这次去东湖他还是很期待的，其实理解了梁翊不来的原因以后，难过也没有持续太久，毕竟他们还有以后，再过一年，江城这个地方会是他们新的开始。 「下站是本车的终点站梨园广场，请下车的乘客准备。」 「终点站？」姜珩侧过身子问道，上车的时候人多，魏紫坐在他后面，姚远站魏紫旁边。 「嗯，是的，」魏紫虽然在江城长大，但对这片区域不太熟，还在网上查了查路线，详细做了攻略，「下车走过那片广场就是东湖大门了。」 「你们来过吗？」姜珩看看魏紫又看看姚远。 「当然来过啊，」魏紫答道，「不过次数不多就是了，我们俩去动物园的次数多，哦对了，还有归元寺，我俩住的地方离那边比较近。」 「对，」姚远表示肯定，「你去不去？假期还有几天，可以去玩。」 「我们有别的安排，」魏紫抢着说，「就不去了。」 姜珩没有异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魏紫这样说，但他也没想太多，只是心里希望能保留一些地方不去，等梁翊来了江城以后，他们俩再一起去探索。 姚远还想说什么，但见到魏紫皱着眉的样子，他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因为是终点站，公交车最终停下的地方也是一片停车场，司机师傅提醒乘客到站后，自己也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东湖风景区是江城最着名的旅游景点，不仅在国庆这天客流量爆满，平时也来来去去不少人，关键是这里还不收门票！ 姜珩感嘆了一下，鹤渚有个小公园，还很巧，叫西湖公园，是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地方，里面只有一些老掉牙的游乐设施，景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就这，还得要门票！ 「不要门票的话估计就什么都没有了，」魏紫很能理解的样子，「和这里肯定是没法比的啊。」 「肯定啦，」姜珩笑笑，「不过那门票卖的也是情怀，是童年回忆。」 「嗯，」魏紫嘴角扬起，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情怀也不错。」 「外婆，我去医院送饭，您在家休息。」梁翊拎着三层保温桶准备出门，一层饭一层菜，最底下是外婆早起煨的汤。 「我也去，」外婆擦干净灶台，洗了抹布晾在窗台上，「等我换鞋。」 「舅舅在医院照顾外公不能回来接我，我是坐公交车去，今天国庆，车上人太多了，外婆您在家休息好不好？」梁翊劝道。 第64页 「我又不是站不稳，」老太太一如既往的自信，「你别小瞧了你外婆哦小翊。」 「但是……」梁翊还想再劝，外婆已经换好了鞋，手也搭上了门把手。 他只能后退一步，背靠在门上。 「外婆，虽然公交车上肯定有人给您让座……」他顿了顿，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用让座，」外婆立刻说道，她皱着眉想了会，「算了……」 小老太太默默退了回去，换回拖鞋。 「我不去了，免得麻烦别人给我让座，谁站着不累啊，大家都不容易，你去吧，要你舅舅晚上再来接我去看老头子。」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更呀，大概9点前吧~ 第35章 羡慕 「这车上的人也太多了吧？」姜珩哀嘆，「我真的挤不上去！」 已经是从他们面前过去的第三辆402路公交车了。 「没办法啊珩哥，」魏紫早已接受现实，「就这一班旅游巴士可以直接从东湖大门到凌波门，人当然多啦！」 「那走过去的话有多远呢？」姜珩宁愿开11路也不想搭乘塞满人的402路。 「倒也不必……」魏紫并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我饿了。」姚远突然来了一句。 他们在东湖景区里面逛了一上午，没吃饭，早上吃的那碗面早就 消化了，但为了让姜珩感受一下江大的食堂，三人决定不在梨园这边找地方吃饭了，可大家都没想到挤不上去车，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江大。 「走过去太远了，」魏紫查了查攻略，「饿着肚子走会觉得更远。」 他瞟了一眼姚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真的是，谁不饿，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饿死我了！」舅舅接过保温桶，说了一句。 梁翊走过去帮外公升起床上的小桌子。 「你吃饭了吗？小翊。」外公见到他很高兴，含着笑问道。 「吃过了，」梁翊抿抿嘴，帮着舅舅摆饭，外婆在家里做饭的时候他站在旁边想帮忙，结果不仅没帮上什么忙，外婆还做完一道菜就给他装一碗让他吃，等几道菜做完，他已经吃饱了。 「我是真饿了，」李念青出门洗了个碗进来又开始喊饿，他把汤倒进碗里，不禁感嘆道，「我妈做饭可真香！」 「外婆说外公喜欢吃她做的菜，所以没让舅妈回来做，」梁翊说着话，端了把椅子放在床边，「舅舅你回家吃饭吧，外婆做了不少菜。」 「我也想啊，」李念青啧了一声，「公司有事，我在医院食堂对付几口就要去干活了。」 「那下午就我陪外公，」梁翊想起外婆的交代，「舅舅晚上有空去接外婆吗？」 「那必须有，」李念青拿起包走到床前摸了摸梁翊的头，「有事给舅舅打电话，我走了。」 「爸，我走了。」他说。 「我觉得我不能走了，」姜珩站在路边，手掌撑着膝盖，气喘吁吁，「我实在走不动了。」 「这才走到博物馆……」魏紫欲言又止，果然从小搬花盆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体力还成。 「我看要不去博物馆算了，也是景点，」姚远又插话。 「你懂什么？」魏紫没等姜珩反驳，自己先怼了回去，「说了去江大，就是去江大，不能改也不能半途而废！」 「算你狠，你有信念！」姚远竖了个大拇指。 「但是我真的不想走了，」姜珩凑到魏紫旁边，「给我看看地图，看看还有多远。」 「太远了，」外公吃过饭不能立马睡午觉，他靠在床头，和梁翊聊着天消食，「深市太远了，我和你外婆以后想看看你都难。」 「嗯，」梁翊把洗过的保温桶装好，又把小桌子收了下去，外公在问他高考后的打算，他把前一晚和外婆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江城很近。」 「对，还是我们省的省城，有什么不好的，深市毕竟是省外了。」外公很支持他的决定。 外婆也很支持，姜珩也很支持，除了老妈不支持。 想起姜珩，梁翊又想道歉了。 「不好意思啊，」姜珩满脸通红，是因为走了太远路也是因为他觉得难堪，「 都怪我走得太慢了。」 没挤上公交车，又赶上计程车中午交班的时间，也很难打到车，再加上无缘无故生来的倔强，姜珩决定步行到江大，魏紫也给他加油打气，然后……然后到了江大就错过了饭点，食堂收摊了…… 「没事，我已经不饿了。」姚远微笑。 魏紫杵了他一下。 「没事的，我们可以从这个门进江大，然后逛一逛，虽然食堂收工了，但学校附近有小吃街啊，还有我给你说过的，冷锅鱼！」魏紫安慰着。 「还要走？」姚远绷不住了。 姜珩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揉了揉脸，小声道：「紫啊，我也走不动了……」 「听你舅舅说，你本来准备国庆去江城的啊？」外公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建议道，「要不明天去？」 「我不去了，」梁翊看了看滴管，护士刚来挂上的输液瓶，不知道外公适不适应这滴速，「外公，要不要把速度调慢点？」 「不用。」外公一到输液就觉着烦，巴不得快点输完。 「外公，我们不赶时间，慢慢输，好不好？」梁翊总觉得滴速有点快。 第65页 「没事的，快完快了。」外公很坚持。 「好。」梁翊答应了不再劝又嘆了口气。 「小小年纪嘆什么气？」外公觉得好笑。 梁翊还是小小个抱在怀里的年纪就到了他们身边养着，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孩子竟已经变成了长大后的少年，并且正在往青年那方向发展。 「没什么。」梁翊眼睛不错开地盯着滴管。 「来和外公说说，打算去江城的什么地方？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不少地方，你这会儿去不成，我可以给你讲讲。」 「我来过江大，」魏紫带着两个残兵败将坐上了校车，熟练的投了三个币，面对姜珩的疑问他解释道，「好几次吧。」 「是有认识的人在这里吗？」姜珩好奇。 「嗯，算是认识的吧，」魏紫看向窗外，校车要在终点站的停靠点等一会，在固定的时刻才能发车，此时外面的景色还是一成不变的，但魏紫看得格外入神，「不过他已经毕业了，我这两年就没有再来过了。」 「哦。」姜珩也看向窗外。 老师总说上了大学就好了，不会像在高中这样必须辛苦学习，远离了父母也有了自己的空间，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吧，姜珩是这样幻想的，他看着窗外形形色色路过的人，有的结伴同行，有的说说笑笑，有的抱着书神色匆忙，这就是大学生啊，他不由地羡慕起来。 「不用羡慕外公，你长大了也可以去很多不同的地方见识到不一样的东西。」外公看着手背上的留置针，不再说话，由江城之行开始，他给梁翊讲了许多他去过的地方，遍布各个省市，那是年轻时候的他最快乐的事情，也是现在垂垂老矣的他最遗憾的事情，还有好多想去但没有来得及去的地方。 「外公睡一会儿吧，」梁翊看到外公的情绪低落，他走上前去，扶住外公，放下枕头，然后帮着外公缓缓地躺了下去，「等您睡醒了，我们再聊。」 「嘘！」进教学楼前，魏紫做了手势让另外那两个人保持安静。 除了食堂，姜珩还想去教室试试自习的感觉，所以当校车行驶了大半个校园，已经远远见到那个着名的校门的时候，魏紫告诉司机师傅，他们要下车。 「我们没带书，进教室不好吧？」姜珩尽量用气声表达。 「带了，」魏紫拉了拉自己的书包肩带，「走，给你感受十分钟，不能再多了，我也饿了。」 魏紫露出个笑模样，扯了扯姜珩的袖子。 姚远无语地看了他俩一眼，快步走了几步，随机选了一个从外面听起来很安静的教室停在门口，他个子高，还踮起脚透过玻璃看了看室内，才回头招了招手，等魏紫拉着姜珩走近，他才轻轻地拉开门。 门突然开了。 「你怎么在这？」 梁翊见是表姐，点点头当做打招唿。 「我听我妈说你要去旅游的啊，」表姐边走边说，声音还不小，「没去啊？」 梁翊又点了点头，看了看外公，怕表姐吵醒老人。 「外公，啊，外公睡了啊，」表姐走近了才发现老人睡着了，她声音越来越小。 梁翊轻手轻脚端了把椅子放在床尾，示意表姐坐。 「我不坐了。」沈娜摆摆手，用口型说了句，又指了指门外，指了指自己，指了指梁翊。 梁翊轻声嗯了一声，站了起来，他又确认了一下外公还睡着，这才往外走。 沈娜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站了起来跟在他后面出了病房。 「外公还好吧？」走进安全通道，沈娜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才继续说，「我妈在外地一时半会买不到票回来。」 「医生说已经稳定了，」梁翊往旁边走了几步，离沈娜远了一点，「我这几天放假，可以陪外公，姨妈不用这么着急回来。」 「这就好，」沈娜嗤笑一声，「你不会是不仅不吸菸，还闻不了烟味的人吧？」 梁翊没说话，见沈娜一直盯着他，才慢慢说了一句：「吸菸对身体不好，你也少抽点菸。」 「我不行了……」姚远贴到魏紫耳朵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算是午休时间，这个大教室只零星坐了几个学生，魏紫拉着姜珩坐在中间的位置，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纸笔，分给姜珩后，两人就开始练习速写。 姚远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才出了声。 是真的饿了。 -知道了。 魏紫抽了张白纸写道。 -吃什么？ 他又写了字问姜珩。 -冷锅鱼！ 姜珩回復。 不知道为什么，他写的时候突然就记起高一的时候和梁翊上课传纸条，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你笑什么？ 魏紫和他待久了，好奇的毛病也给传染了。 -没什么，走吧我紫，我也饿了。 第36章 中秋 十一假期过得飞快，至少梁翊是这么觉得的，自从外公外婆搬去荆市，虽然他也去探望过不少次，但和这几天几乎朝夕相处相比感觉上还是很不一样的，他很珍惜这样的时光。 姜珩在网上给他分享了不少照片，才三天时间，江城三镇，他和那对师兄弟的足迹就已经遍布两镇，除了他俩住的那个镇还没有去过。 「魏紫说那几个景点他们去太多次了，完全不想去了，」姜珩在电话里吐槽，这天是中秋节，魏紫和姚远回家去了，宿舍里只剩他一个，可以无所顾忌地打电话，「等你来了我们俩去。」 第66页 「好，」梁翊脸上浮现出笑意，语气柔和起来，他顿了顿，「真的很抱歉，珩哥，我这次没来。」 「第几次了第几次了，啊，小梁？」姜珩有点生气了，好不容易心里好过点，这人怎么老提。 「嗯，不说了，」梁翊虚心接受批评，「你在宿舍吗？」 「是啊，我一个人，今天中秋节，他们都回家了，」姜珩嘆了口气，「月圆人不圆。」 他语气十分哀怨，尽管心疼，但梁翊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过节吃什么好吃的啦？」姜珩早上起得晚，魏紫早就走了，他自己慢悠悠出了宿舍就在旁边的早餐店里吃了碗热干面，没蟹脚的那种，他腹诽，结果到了中午也很撑，吃不下午饭，玩了会手机就又躺上床和梁翊聊电话。 「午饭吃得很简单，外婆给我炒了碗饭，」梁翊略过炒饭的豪华内容不说，「外公下午出院，晚上应该会有很多菜可以吃。」 「能出院了吗？太好了！」姜珩开心起来，「这下你能放心了。」 「嗯，放心了，」梁翊回道，现在外公的事可以放下了，只是想到姜珩一个人在江城过中秋，他还是很担心，虽然姜珩让他别提这事，但也不能覆盖他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方式的问题，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如果我早点告诉你我去不了，你就可以回鹤渚，在家里过节了。」 「才五天假，」姜珩想到这又有点不爽，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一来一去两天，我爸妈也不让我回。」 「为什么？」梁翊在姜家进进出出这几年，叔叔阿姨和姜珩的感情是非常好的，他不懂为什么会不让姜珩回。 「不放心呗，」姜珩自己心里倒是有数，「没有结伴一起回鹤渚的人，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路上。」 「也是。」梁翊不好过多评价家人对姜珩的保护，他能理解父母的心情，他也不放心姜珩。 「反正元旦前就能回家了，」姜珩安慰自己，「10月，11月，12月，而且10月不也已经过了几天啦！」 说月份似乎也才3个月不到，其实换算成天数也不少了，但两人都默契地忽略这一点。 梁翊下午的时候要去医院接外公，话题讲到这气氛也沉了下来，姜珩扯了个理由说要睡午觉，就没继续聊下去，但挂了电话他也睡不着，第一次在外面过中秋节，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陪在身边，会觉得很孤独，虽然魏紫邀请过他去自己家里过节，但他总觉得去别人家过节不自在。 他起了床在书桌上拿了本小说，是魏紫强烈推荐过的，之前上课的时候没时间看，放假后一直在外面玩，现在反正没事就看看吧。 姜珩醒来的时候，宿舍里面已经暗了下来，书摊开在他的枕头上，四周安静得过分，他心里突然觉得十分孤寂，嘆息间坐起来看了看窗外，不知道今晚的月亮圆不圆。 「中秋节快乐！」 外婆做了一桌子菜，舅舅和姨妈都是全家一起来的，梁翊端完菜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姜珩，舅舅正招唿着大家坐下，杯子里满上了饮料和酒，一桌人一起举杯祝福。 「今天这一桌菜，小翊可帮了大忙，」外婆很开心，「你们多吃点。」 「不错啊，小翊，」李念青坐在梁翊旁边，想逗外甥，「到过年的时候，小翊就可以独当一面做一桌子菜了。」 梁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低着头笑了笑。 「小翊辛苦了！」 李念锦白了弟弟一眼，又对着梁翊温和地说道，「火车票太难买了，不然不能累到小翊的。」 「不累，」梁翊解释，「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李念锦搭的火车下午才到荆市，国庆节碰上中秋节，返乡出游的人都多。 「今天火车站人还少了点，」她给梁翊舀了一勺豆腐，「我出门那天，进站口堵满了人，差点赶不上车。」 「过节嘛，」外婆笑着说话，给外孙女夹菜，「今年买了两种月饼，广式和苏式的都有，你们可不能说我偏心了。」 她一向觉得这种节令食物没必要买太多，过了正日子就不稀罕了，她怕浪费，于是去年只买了梁翊喜欢吃的苏式月饼，结果一家人两个不同口味，没吃到广式月饼的几个人还撒娇了一通。 「两种我都喜欢，」李念青给老太太捧场，「等会赏月的时候我吃两个！」 外公刚出院还在忌口，一桌子菜他能吃的也不多，梁翊记着医嘱给外公夹菜。 「要我说啊，我们小翊真的细心，」李念青看着这画面想起下午的事，「我们去接爸出院，病房里的东西都是他收拾的，还把爸的鞋袜拿出来摆在床前，我都没想到。」 「小翊肯定比你细心啊，」舅妈放下筷子说道，「老话说外甥似舅，但我们家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是是，是这样。」外公附和。 梁翊真觉得自己脸都红了，这个夸法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小翊本来要去江城玩的，就因为我这个老头子所以才留在荆市，」外公接着说道，「这离高考一天比一天近，玩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考完了再去玩，哎，小翊，」李念青望着外甥，很大方的样子，「到时候想去哪玩就去哪玩，舅舅贊助你！」 「舅舅，你不要偏心啊，」沈娜搭腔，「带上外甥女吧！」 第67页 「没问题！」李念青大手一挥，「我们全家一起出行！」 -我睡着了…… 姜珩回消息了。 -去吃饭。 手机一震动，梁翊就拿出来看，回得很快。 -嗯，是有点饿了…… -我没吃午饭。 -你家里的菜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好羡慕…… -都是外婆做的，我也有帮忙。 -呀！小梁还会做菜了！ 姜珩调侃。 -会一点，不多。 梁翊抿抿嘴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吃到你做的饭。 姜珩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回信息，饿是饿了，但身上没什么劲，不想动。 -你想吃什么？ 梁翊今天和外婆学了几招，感觉还是有点自信心在身上的。 -还可以点菜？ 姜珩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心情有点雀跃。 -我要吃牛三鲜火锅吃蒸鱼糕吃炸春卷！ -可以。 梁翊看着面前的春卷，认真回復，虽然皮是买的，但他包了好一些。 -真的？ 姜珩虽然没吃到嘴里，但已经开始期待了。 -真的。 梁翊表示肯定。 桌上只有舅舅和姨夫在喝酒，其他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正在闲聊，梁翊看了看时间叫了声外婆。 「哎，」外婆应着，扭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要出发了吧？」 「嗯，」梁翊答着。 「去哪？」李念青喝了不少，但意识还算清醒。 「江城，」梁翊又看了看手机，「外公外婆，姨妈姨夫，舅舅舅妈，表姐，你们慢慢吃，我要去赶火车了。」 「现在还去江城啊？」姨妈很意外，「不早了哦。」 沈娜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还好，」梁翊迴避了表姐的眼神，站起来说道，「只买到晚上的票。」 早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梁翊就和外婆通了气，现在一桌子人也就外婆没有觉得突然。 「你朋友吃哪种月饼啊，我给你多装几个，」外婆也起身说道，「还有菜，我都给你装好。」 「是要去江城见朋友啊。」李念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梁翊正往厨房走，听舅舅问他，停住了脚步，「他在江城。」 「在江城念书吗？怎么认识的啊？」李念青喝了酒话更多了。 「你管得真多！小翊要赶火车，别被你问迟了。」舅妈笑骂一句。 外婆离厨房近，见他们说话自己进去把留好的菜装好了，提着袋子出来就递给梁翊。 「你朋友那里可以热菜吗？估计到江城就冷了。」姨妈蹙着眉，想着怎么保温。 「应该有吧，」其实梁翊也不确定，去江城也是临时决定，那会儿正在厨房，就想着带些做好的菜去江城陪姜珩过节，但真没考虑太多细节上的东西，姜珩住的宿舍，不知道有没有热菜的条件。 「这没事，」李念青酒也不喝了，出着主意，「随便找个餐馆消费点，要老闆给热热就行啦！」 这也是个办法，梁翊想。 「我去送小翊。」沈娜提议。 梁翊只觉得她笑得有点古怪，但他没有拒绝，他想早点到车站。 「女朋友？」车子刚启动，沈娜就开始问，直截了当，打得梁翊是一个措手不及。 「不是，」他慌了几秒很快恢復正常，「就是朋友。」 「那你大晚上还赶去陪人过节？」沈娜没这么好煳弄，「只是普通朋友？」 「不普通。」梁翊脱口而出。 沈娜轻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 第37章 月饼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姜珩感觉自己已经饿过头了，越发不想动，房间里没有开灯，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能看到屋子里的一些模煳的轮廓，是魏紫的床还有两人的书桌，这时的手机屏幕显得特别亮，姜珩看了看没有新消息提示的界面就干脆闭上了眼睛。 白天的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睡，现在其实一点都不困，但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的情况下，休息似乎是他唯一的选择。 如果梁翊来江城了，他们现在会在做什么？姜珩不禁想到，他突然开始烦躁。 梁翊只知道螃蟹岬，是姜珩到的那天吐槽过的，他搜了搜离螃蟹岬最近的火车站，买的是到那里的票，但不是姜珩上一次到达的站点。 沈娜送他到车站门口没一起进去，她走之前还莫名其妙来了句加油，梁翊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去见姜珩有什么好加油的，能加的油早就加满了，没到时候加的油已经攒着了。 大概是节日的缘故，候车厅空荡荡的，和上次来这里送姜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上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心都是飘的，落不到实处，所有动作举措都是在依着本能行为，因为离别近在眼前，而这次，胸口被期待充斥得满满的，久违的见面在即，梁翊提着行李找了个离进站口近的地方坐下，等着广播通知进站。 姜珩胡乱想了一通，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假设中的情况会是怎么样，只知道按照预定的计划，明天梁翊会从江城走，回荆市，再去鹤渚，赶晚上的自习，但是他没来。 所以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待在宿舍，他嘆了口气。 在印象中梁翊记得自己是来过江城的，小时候，大概小学吧，那会儿荆市还没有火车站，放暑假的时候李念音回来接他去穗城，要从荆市搭大巴到江城，然后再转火车，他晕车，在大巴上难受得厉害，老妈也没办法。 第68页 其实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旁人再怎么心疼也不及当事人身心的疼，夜深了，想看窗外也只看得到自己的样子映在窗户上，梁翊不常照镜子，现在看到车窗上的脸，只觉得又熟悉又陌生，他没有仔细看，瞟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离江城不远了。 对睡眠好的人来说，闭上眼睛太久的话不想睡也会有很大可能直接入睡，姜珩就是这样，他再睁开眼睛是被手机吵醒的，一直没放下手机的缘故，新消息来了震动几下，他不想醒也醒了。 姜珩迷迷煳煳地点开手机。 -（图片） -是这里吗？ 是梁翊发来的信息。 姜珩点开大图看到螃蟹岬三个大字的时候脑子还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 他太多疑问了，没有耐心等回信，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珩哥，来接我。」 他听见梁翊说，那人的声线有点低沉，有点沙哑，带着温柔的笑意。 「太意外了，真的，」姜珩接到人带回宿舍放行李，一路上嘴角就没放下过，「你还发了一桌子菜的照片给我看，结果没几个小时，我就见到真人了！」 梁翊眼里溢出笑意，他跟在姜珩后面，打量着周围。 「喏，这是我和魏紫的宿舍，」姜珩一看到消息就往外跑，连房间门都没来得及关，「这是我的床。」 「你没锁门，」梁翊不贊同地看了姜珩一眼，「这样不安全。」 「哎呀，没事，楼下不是有保安大叔吗？那走廊里还有监控呢！」姜珩扯着梁翊肩膀上的衣服拉着他回到走廊，指着头顶的监控辩解道。 梁翊无可奈何地跟着他移动。 「你睡我的床，我睡魏紫的床，行吗？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了。」看完监控回来，姜珩帮着梁翊把行李箱塞进床底，拿出手机就准备联繫魏紫。 「不用，」梁翊把拎着的菜刚放到桌上，听到姜珩的话他就立刻转过身来，「这床也不窄，不用麻烦你室友了，我们一起睡。」 「啊？不窄吗？」姜珩下意识看了看床，「家里的是一米五的，这个估计最多一米二……」 「嗯，不窄，」梁翊也觉得自己是在睁眼说瞎话，但说都开始说了，怎么都要圆回来，「而且，你不是有洁癖吗？睡别人的床会习惯吗？」 姜珩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 「别，」梁翊突然抓住他的手，犹豫一下又松开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这里，脏了。」 「啊！」姜珩一反应过来就往卫生间沖，床底真脏啊，手上都是灰。 「晚上吃的什么？」 姜珩往手上涂洗手液，才搓出泡沫就听见梁翊在外面问。 「没吃。」他说得含含煳煳，也不知道梁翊有没有听见。 直到连指甲缝里都用泡沫摩擦着洗了，在水龙头下沖干净双手，他才出去。 「这附近有什么熟悉的店吗？」梁翊应该是听见他说的话了，问道，「或者你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吃。」 「你不是吃过吗？」姜珩觉得奇怪，「那么一大桌子菜呢！」 他用手在梁翊面前凭空画了一大圈。 「我又饿了，」梁翊扬唇轻笑，「去吃吧。」 「你拎的这是什么？」姜珩想把梁翊带到他来画室那天吃的烧烤店，见梁翊手上一直拎着个袋子，好奇地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梁翊看着眼前这个一个月没见的人，久别重逢这个成语突然有了实感，他想卖个关子，外婆帮他打包的菜，怕在路上漏油，套了好几层塑胶袋，姜珩是看不出这是什么的。 「想吃什么？」姜珩和魏紫来过几次，不用看菜单就知道有些什么可以点的，但是梁翊不知道啊，他拿起之前还嫌油腻的菜单放在梁翊面前，内心毫无负担，「你不用碰，你就看，这个……」 他凑近了些，还看了看老闆的方向，低声说道：「这上面太油腻了，我已经碰过了，你就别碰了。」 梁翊没忍住，笑出声。 「别笑！」姜珩声音还是很小，「我说真的！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来写纸上就行。」 他和魏紫来的时候总是合吃一碗主食，有时候是煳汤粉，有时候是热干面，不知怎么老闆就对他有了印象。 「小孩，今天吃什么？老样子吗？」老闆走了过来，「这位没见过，不是你们画室的吧。」 「啊，这是我朋友，不是美术生。」姜珩答道，他把菜单往梁翊面前推了推，魏紫和他口味差不多，每次来必点茄子、牛油，但是梁翊不吃茄子。 「点好叫我，我先进去里面的厨房炒个菜。」老闆打了个招唿就进屋了。 「一个茄子，还有牛油，」梁翊说，「就点你平时点的那些吧。」 「你不是不吃茄子吗？」姜珩停了笔，「烤茄子是很好吃，但我吃过很多次了，你不用迁就我。」 「想试试，」梁翊笑笑，「点一个，每次看你发的照片就想吃了。」 姜珩啧了一声，还是写了上去。 「你先写，我去找一下老闆。」梁翊把那个袋子也拎走了。 「这么神秘……」姜珩边写边自言自语。 梁翊再回到座位的时候手里已经空了，姜珩知道他不会说，也就不再问，他把写好的点菜单给梁翊看了看，确认好了没有想加的就大声喊老闆出来拿单，老闆走得很快，带起一阵风，姜珩闻到什么味觉得熟悉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味道。 第69页 「你闻到没？」他问梁翊，「好香啊，不知道老闆在做什么吃的。」 「嗯，很香。」梁翊附和道，笑意明显。 「怎么想到来江城的？假期都要结束了。」姜珩问，他拿了双筷子在手上，没有打开。 「我们说好了的。」梁翊拿过姜珩手里的筷子，掰开来交叉着挫掉毛刺才递了回去。 「外公还好吧？」姜珩想起梁翊之前没有来的原因，虽然在网上聊过，当着面了他还是想问问。 「下午出的院，晚上吃饭的时候看起来精神也不错。」梁翊想起外公要求吃该忌口的食物时候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老小孩一样。 「这就好，」姜珩又抽了双筷子递给梁翊，「中秋节快乐啊小梁。」 「中秋节快乐，」梁翊顿了顿，「我带了月饼。」 「我都忘了买月饼了，」姜珩说着话情绪有点低落，「以前在家都是老爸老妈准备好过节的东西，我想吃就有得吃，从来都不会去操心过节的事，所以现在出门在外，脑子里就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说到这他不好意思起来，在家千般万般好，什么事情都不操心，刚来画室的时候，床单被套都是在魏紫的帮助下弄好的。 「你喜欢吃广式月饼还是苏式月饼？」梁翊转移话题，「我都带了一些。」 「有什么区别啊？」姜珩很容易就换了心情，「我们家每年都是在肖何桥那边那个糕点铺子买的月饼，就是我们每次买点心的那家，他们家月饼是用油纸包的，有一层一层的酥皮，很好吃。」 想起今年吃不到家里的月饼，姜珩说着说着觉得鼻子酸酸的。 「有酥皮的是苏式月饼，」梁翊轻咳一声，「我也喜欢吃这种。」 「那广式月饼呢？是什么样的啊？」姜珩问。 「没有酥皮的。」梁翊答道。 第38章 春卷 「……」姜珩被梁翊的回答堵得说不出话来，正气结，只见老闆端出一个火锅，熟悉的香味让他又说得出话来了，「这是什么！」 「你这位同学带来的，我就帮忙加工了一下，」老闆抬起下巴，示意着梁翊坐的方向，「还有一盘，等会啊！」 老闆点好酒精，放好锅子就又进了屋，匆匆忙忙的样子，姜珩见状十分好奇。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他拿起筷子伸进锅里，「牛三鲜！还有鱼糕！」 「我可太想念这个味道了，」姜珩吃了几口菜还捨不得放下筷子，「其实，我应该是想家了。」 他看着梁翊笑了笑，眼里一抹水光。 「鱼糕蒸后再加热就不好吃了，我带的是新鲜的没加工过的，在火锅里煮也很好吃。」想起这不是姜珩说过想吃的蒸鱼糕，梁翊连忙解释道。 「我不挑，在江城过中秋还能吃到鹤渚的味道我已经很幸福了！」姜珩不好意思地笑，眼睛亮亮的，他认真地说，「谢谢小梁。」 「不谢，」梁翊听不得姜珩对他说谢谢，耳尖都有点染红了，他清了清嗓子，靠在椅背上，往店里面看，「还有春卷，在家里只走过一道油，现在復炸可能要等一会。」 「我想哭了，」姜珩吸了吸鼻子，「这些都是我想吃的。」 「啊，你别，」梁翊开始无措，他不知道要怎么劝解眼前的人，只能重复着说，「别哭。」 「开玩笑啦，」姜珩见他这幅样子，思乡的忧愁被沖淡不少，也急着说道，「我就，嗯……我就用了一个夸张的修辞手法！」 「我知道了，」梁翊失笑，「我去看看春卷炸好没。」 他想给姜珩一点独处的时间整理情绪，虽然这人说是开玩笑。 夜市的灯确实很亮，但也不会亮到姜珩每次抬眼看他的时候，眼睛里仿佛都有着光源。 春卷是梁翊亲手包的，其实也不难，只是外婆家惯用的是芹菜肉馅，而姜珩不吃芹菜。 梁翊在外婆的指导下自己调的香菜牛肉馅，姜珩说过喜欢吃这种馅的饺子。 他想多塞点馅，导致个个春卷都胖乎乎的，怕炸不过心，第一次炸的时候他特意用小火多炸了会，刚才还交代老闆也要多炸一会，用小火。 「什么馅的啊？」姜珩看着一盘春卷不敢下筷子，鹤渚的传统春卷都是芹菜肉馅，姜家过年的时候有白菜肉馅的选项也只是因为他不吃芹菜，老妈给他度身定制的，眼前这盘是梁翊从外婆家捎来的，大概率也是加了芹菜的吧，他不想大庭广众之下把咬过的春卷再丢给梁翊。 「你咬一口就知道了。」梁翊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吃吧，害怕有芹菜，不吃吧，又糟蹋了梁翊从这么远的荆市给他带到江城来的心意，姜珩心里是矛盾的，但并没有体现出来，在梁翊视角看起来，姜珩是很开心地夹了一个春卷然后很开心地咬了一大口！ 「香菜牛肉？」姜珩惊喜地转过头来看梁翊，「竟然还有这种馅的春卷！」 「有，」梁翊见他喜欢也忍不住高兴起来，「好吃吗？我是第一次调春卷馅。」 「啊！你调的馅？」姜珩现在是惊奇大过惊喜了，「不会也是你包的吧？」 他潜意识里的答案是肯定的，但没管住嘴就这么问了出来。 「是的，」梁翊这回没卖关子，直接应了下来，「不像是我会的手艺吗？」 第70页 「真的太好吃了！」在回宿舍的路上，姜珩还在不停地强调。 「你喜欢就好。」仗着巷子黑，梁翊又没笑出声，他说话听起来还是符合他一贯的人设。 「喜欢。」姜珩说了两个字就再没有开口。 「怎么了？」梁翊不习惯这安静的氛围，不禁问道，他猜着可能性，「困了吗？」 「没，」姜珩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来喜怒，「为什么会给我带吃的？」 他早就想问了，但又觉得问出来有点矫情，是朋友，是好朋友，带点吃的怎么了，直到知道春卷是梁翊包的，他才绷不住了。 「你说你想吃，」梁翊沉吟道，「所以……」 他顿了顿，没继续说，这原因几乎唿之欲出，但不能出，至少现在不能，在没确定姜珩是否接受之前，他不想因为冲动而让两人的关系有破裂的可能，虽然姜珩问了。 「怎么想到给我包春卷的啊？」没听到自己心里所想的答案，姜珩咬咬嘴唇继续追问，「还是我喜欢的馅。」 「外婆家的春卷里面有芹菜，我记得你不喜欢吃，」梁翊斟酌着说，他不确定留意朋友的饮食习惯算不算是正常人正常交际，但不管怎样他这份留意总要有个说法，「你之前一直说不吃芹菜，我就记得了。」 「哦。」姜珩有点失望，梁翊知道他的忌口固然让人感动，但……后面那句话真的不用说，我真的没这么啰嗦，姜珩腹诽。 两人各怀心思，再没了说话的欲望，一路默默无言，直到走上宿舍楼前的台阶，姜珩才如梦初醒似的停下来问梁翊有没有带洗漱用品，要不要一起去买。 「我带了。」梁翊有点无奈，已经很晚了，回宿舍这段路也没见到什么还在营业的店子，他现在说没带，姜珩又能带他去哪里买。 「哦。」姜珩继续爬台阶。 「那你要喝什么饮料吗？我们去买。」刚上一层楼，姜珩又问道。 「我喝水，背包里还有，」梁翊见他实在不想回宿舍的样子，问道，「你想去哪里？」 「那边路口有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什么都有卖的，」姜珩指了指大致的位置，「现在还早，要不我们去逛逛？」 「你不困吗？」梁翊蹙着眉，姜珩的样子有点神不守舍。 「我不困啊，我白天睡了好多，」姜珩低着脑袋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陡然抬头说道，「不逛了，我们回宿舍。」 「你坐车累，先去洗吧，」姜珩进了宿舍就没闲下来过，在书桌前收拾几本书摆整齐，又把床底下的零食箱拖出来整理，见梁翊一直站在房间中间看着他，他才出声，「我先收拾收拾屋子。」 双人间宿舍并没有很大，至少在梁翊看来是这样，而室友不在的情况下，这个房间看起来也并不是有太多需要收拾的地方。 「你……不开心吗？」吃完饭姜珩还是开心的样子，梁翊猜不透是什么时候起的变化。 「没有啊，」牛奶不多了，明天去补，这边便利店没有卜卜星卖，要搭公交去那个量贩超市买，姜珩手上没停，心里想着要添的零食，嘴里否认了不开心这个事实，故作没事的样子说道，「快去洗澡吧小梁。」 姜珩背对着浴室门蹲在床前，听见水声响起才把头埋在膝盖上，对我太好我真的会误会的，他想，可是小梁为什么这么好。 床，是真的很窄。 姜珩此时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 梁翊洗澡很快，出了浴室便催他去洗，等他洗完梁翊已经躺在床上了，躺在床的外侧，见他出来，那人起身走到门口，手指触碰到开关，催他上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床就直接睡到靠墙那边了。 梁翊关了灯躺下，姜珩还面对着墙不好意思翻身，宿舍的床靠着墙放的，想想面对梁翊睡觉的情景，他选择面壁。 其实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了，但可能长时间不见面，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梁翊觉得自己不敢动，躺下来的时候没注意，是平躺，但好像侧躺更舒服，而床太窄了，一有动作就一定会碰到姜珩，他好像不太好意思。 宿舍虽然临街，但不是繁华的路段，即使晚上没有开空调开着窗也不觉得吵，甚至更安静，因为老掉牙的空调会更吵，姜珩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但听着唿吸声，旁边的梁翊也是绝对没有睡着，但他还不能动，只是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得不说，这腰是真的酸。 「睡了吗？」梁翊突然低声问道。 「没。」姜珩一边答着话，一边试图换个姿势，他估摸着这床的宽度，想着略微平躺一下应该也是可以不碰到梁翊的，于是轻轻挪动着身子，结果…… 「嘶……」他没忍住喊出声，腿麻了，翻身的时候控制不好力度，撞墙上了不说，腿还又麻又痒又疼的。 「撞到哪里了？」梁翊虽然一直闭着眼睛，这会儿一下子睁开也不能视物，但听着这沉闷的声音像是姜珩撞哪里了。 「没事没事。」反正也是疼到了，干脆一鼓作气，姜珩被气到，不管不顾旁边的人的存在，直接侧过身子平躺了下来。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手臂正挨着梁翊的手臂，，暖暖的，但……真的，真的有点挤！ 姜珩下意识想又侧躺回去。 「别动，」梁翊察觉到他的意图，情急之下只能拉住姜珩上衣的衣摆，「我想侧躺。」 第71页 说完他也没等着姜珩说同不同意就先侧了身子，正面对着姜珩的侧脸。 这才是在无数个留宿姜家小旅馆的夜里，两人习以为常的睡姿。 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第39章 中午好 「和室友相处得好吗？」梁翊问道，见到人后两人一直在外面，并不方便聊一些关于第三人的话题。 「挺好的，」姜珩不假思索，「魏紫性格很好的，还有他师兄，也不错，我们三个总是一起活动，一起上课一起吃饭，我还和魏紫一起休息呢！」 见他这样说，梁翊才放了心，其实姜珩在一中刚入学和后来去文科班的时候都能很快地适应环境，建立社交圈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梁翊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姜珩话说出口又开始犹豫，这算是朋友的隐私，不知道这样说给梁翊听会不会不太好。 「其实什么？」梁翊没等到姜珩后面的话才主动开口问道。 可是梁翊也不是外人啊，姜珩又想，而且每次看到魏紫和姚远的相处，他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在梁翊面前把这友达以上的瓶颈说开。 「其实魏紫和他师兄是……」姜珩顿了顿，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得比较委婉，男男朋友？呃，有点尴尬，再说魏紫也说过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 「嗯？」梁翊不懂姜珩怎么又开始吞吞吐吐，「他们是什么？」 「互相喜欢。」姜珩心一横，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但说完他就开始忐忑，不知道梁翊会怎么看待这样的关系。 梁翊脑子嗡了一下，定了定神才很艰难地说道：「是哪种喜欢？」 「爱情。」有一就有二，这并没有多难说出口，毕竟不是自己，姜珩想，对不起了我紫。 梁翊没有吭声，他想等着听姜珩说说对于这种感情的态度。 而姜珩也在等着梁翊的回应。 房间里十分安静，不知道在等着谁来打破这样的气氛。 或许是情感战胜不了本能，梁翊等到睡着也没有等到姜珩再说些什么，他实在是太困了，从早上起来就没有休息过，这是忙碌的一天，躺在姜珩身边之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不知不觉地就入睡了。 魏紫和姚远开门进来的时候，床上的人还没醒，睡熟了也不再觉得太久不见会生疏，姜珩还是平躺着，但腿搁在侧卧着的梁翊身上，十月天不凉，被子很薄，这姿势被站在床边的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情况？」姚远对着魏紫做口型，他还不想吵醒姜珩，笑话没看够。 魏紫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放下从家里带来的吃食，准备叫姜珩起来。 姚远拦住他，不让他接近床，他白了姚远一眼，推开他，姚远不松劲，两人还僵持住了。 「咳。」梁翊白天睡觉睡不沉，被这动静吵醒了，他看得出来其中一个应该就是姜珩的室友，但这两人你来我往地动手动脚得太沉浸，他不知道怎么叫住人，又怕吵醒姜珩，只得轻咳了一声提醒来人。 「你醒啦？」魏紫最先反应过来，想起姜珩说过的话，心里对这个客人也有些猜测。 「嗯，你好，我是姜珩的朋友，我叫梁翊。」梁翊小声做了自我介绍，他坐起来的时候，顺手把被子给姜珩盖好，心里庆幸着还好因为和姜珩睡一张床的缘故，他睡觉前把上衣短裤都好好穿着，这会儿也不觉得很尴尬。 「你好，我叫魏紫，姜珩的室友，当然也是朋友啦，我听姜珩说过你。」魏紫虽然没见过梁翊，但听姜珩说过无数遍梁翊的相关事情，见到人就有点奇奇怪怪的熟悉感，没觉得初次见面会不好意思。 「姚远。」姚远看着魏紫应该对陌生人的排斥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说完名字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梁翊看着面带不屑的姚远，心想这一定就是姜珩口中魏紫的师兄了，他点点头，笑得很淡，姚远更气了。 「姜珩昨天睡得很晚，可能还要再多睡会，」梁翊没理会姚远，只是对着魏紫说道，「你们吃早餐了吗？现在我们先去吃点什么？」 「不用不用，」魏紫笑着摆摆手，「我们在家吃过了，要不你还是休息会吧，不好意思啊，我们吵醒你了。」 他扯了姚远一把。 「我们去我师兄宿舍放东西，估计要收拾到中午了，你就自便啊。」 姜珩一直没醒，梁翊晚上还有晚自习，买的是下午的返程票，这会儿还不到十点，没那么赶时间，昨晚到宿舍已经12点多了，两人轮流洗漱后躺上床都过了一点，聊了些似是而非的话题，他是困得睡着了，但迷迷煳煳间他好像觉得姜珩并没有睡着，至少在他睡着的时候姜珩还醒着。 魏紫拉着姚远出去时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梁翊走去窗前把窗帘拉上，回到床边坐下，他看了看时间又放轻动作侧着身子躺了下去，面朝着姜珩那边。 一个月没见到姜珩，昨天见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也没好意思一直往姜珩脸上瞟，现在虽然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但室内的光线还是比夜晚好得多，梁翊看着姜珩的侧脸，捨不得移开眼睛。 他瘦了，这是梁翊的第一感觉。 虽然江城和鹤渚同属一个省，有了火车之后距离也不算远，但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姜珩又对吃的挑剔了一些，想必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好好地吃到过自己钟意的食物，昨晚吃饭的时候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来。在鹤渚的时候，姜妈妈的厨艺好，人又细心，姜珩在家里的时候每顿饭都吃得舒心，来了江城之后，吃不上鹤渚的菜了，昨天过个中秋，连鱼糕都没有条件蒸，只能将就着放进牛三鲜火锅里一起煮…… 第72页 梁翊记得姜珩的鼻尖上有一颗小痣，不是很明显，在略略靠近鼻翼的地方，他想找那颗痣，没找到，心一惊，才又突然反应过来，那颗痣应该在另一边，并不是他这个角度能看到的，梁翊在心里笑话自己。 他不知道姜珩什么时候会醒来，于是抓紧时间观察着眼前这张脸。 梁翊自己是没有唇峰的，他整张脸稜角分明得厉害，观感上偏冷，只有嘴唇线条柔顺，中和了整张脸才看起来没那么凶，而姜珩是偏向于圆润无害的长相，并不是说他脸圆有肉，而是因为五官的弧度都很流畅，眼型长又因为眼睛大显得有点偏圆，睫毛纤长不是特别浓密，鼻樑高但鼻尖有点钝感，嘴唇饱满，还有一粒明显的唇珠。 姜珩没有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他动了动，幅度却不大，看上去仍是平躺着，但身体往梁翊的方靠近了些。 梁翊屏着唿吸由得他贴了上来。 姜珩紧挨着梁翊的锁骨位置挪了挪，调整到自己舒服的角度又睡沉了，听着他平稳均匀的唿吸，感受到脖颈处那温热的气息，梁翊突然开始害怕自己的心跳声会打扰到这一刻。 「你说他们是不是确定了那种关系？」魏紫坐在姚远的床沿上问他，姚远忙着把室友床上的被子床单收拾干净，假期快完了梁翊才来，准备好的床他也没睡，他直接睡姜珩床上了。 「他不是说姜珩昨天睡晚了吗？现在还没醒呢！」姚远啧了一声，真是有福之人不可貌相，魏紫就不肯和自己这样亲密些。 「比照片上帅，」虽然吃过早餐了，但很无聊没事干，魏紫翻出一袋瓜子，准备打发时间，「姜珩眼光不错。」 「你眼光才不错，」姚远小声反驳，魏紫没听清再想问他，他坚决不再重复了，而是转移话题，「这一晚都没睡过的床单还用不用洗啊？」 「当然要洗啊，」魏紫吃瓜子前找了张a4纸在叠简易垃圾盒，他头都没抬只是说道，「你放那儿，我叠完这个就拿去洗衣房洗。」 「你干嘛帮姜珩洗床单？」姚远不乐意。 「我高兴！」魏紫不想哄人，姜珩这一觉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晒晚了今天都干不了，再说了，去洗衣房也是公共洗衣机洗，不懂姚远在作什么。 姜珩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舒服，床太窄了，即使梁翊为了给他腾位置不想挤到他，自己已经半个身子睡到了床沿上。 「啊，」姜珩睡太久，头有点晕，醒是醒了，但并没有很清醒，他伸个懒腰碰到梁翊倒把自己吓了一跳，看到梁翊眼底的笑意，他意识才回笼，「早上好，小梁！」 「不早了，珩哥。」梁翊也是刚醒的样子，他往床沿挪了挪，和姜珩分开一点距离。 「几点了？」姜珩边问边在枕头下面摸手机，看了看时间，他又改变了问候，「行吧，中午好，小梁。」 「中午好，」梁翊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姜珩的脑袋，「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还好，」姜珩翻了个身，面朝着梁翊，身体往后移，直到后背抵上了墙，「你想吃什么？」 两人中间空了出来，姜珩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被子往那空里压了压。 「墙不凉吗？」梁翊下意识地想把姜珩捞到身边，但想到自己某个地方现在的情况，他还是默默地又往外移了移，顺便压了压姜珩刚才没压实的被子。 「不凉，」姜珩的笑在这个尴尬的时候显得格外意味深长，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床沿不硌吗？小梁？」 第40章 应该 「不硌。」梁翊很坦然的样子，还抽空摆了摆枕头，单人床放了两个枕头本来就很挤，在他往床沿那边一挪再挪之后，他脑袋下的那个枕头已经悬空了一半。 姜珩忍笑，但想起自己此时的状况又确实是不太笑得出来， 他伸出一只手帮梁翊拽了一把枕头。 「你室友他们已经回来了，」因为这样的小插曲，梁翊的睡意消失了，他想起魏紫他们进来时候姜珩的睡姿，决定话只说一半，「去他师兄宿舍收拾东西了。」 「哦，」姜珩不知道早上的事情，没有丝毫尴尬，他还想逗梁翊，「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室友？」 「……」 能有钥匙开门的人难道很多吗？梁翊不想说什么了。 「呵，」姜珩也不是一定要得到答案，翻过这篇，他突然觉得饿了，「我们中午吃什么？」 「随你。」梁翊觉得背真的硌得慌，但他还是想和姜珩躺在一张床上，这样的机会在这半年来说算是很难得的。 「我先去找魏紫，和他们一起吃吧？」姜珩想了想，下意识往自己被子里瞄了一眼。 这一幕被梁翊看得很清楚。 他也掀开了自己被子，本能地瞄了眼里面，然后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脑子里断片了几秒。 「你不起吗？」姜珩危机解除，第一时间坐了起来，他看着梁翊突然沉默觉得奇怪。 「起。」梁翊立刻回答，然后迅速翻了个身，直接下了床。 「我去下卫生间。」 他丢下这句话就跑了。 这么快的吗？姜珩咋舌。 梁翊占着卫生间，姜珩洗漱不成也不想邋里邋遢出去找魏紫，想不出等待的时间能做什么，他又扎进枕头里闭着眼睛想中午吃什么。 「咚咚咚。」 第73页 是敲门的声音。 「醒了吗？」是魏紫小心翼翼的声音。 「醒啦，」话是这么说，但姜珩还是没睁眼，听着脚步声到了床边才眯着眼睛看着魏紫问道，「我们中午吃什么？」 「你朋友呢？」魏紫到处找，答非所问都顾不上。 「哎哎哎，」姜珩腾地坐起来，拉着魏紫坐下，「你师兄呢？」 「宿舍啊，」魏紫听到关键词就回过神，反问道，「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不知道，」姜珩嘆了口气，慢慢挪到床边上和魏紫肩并肩坐着，「他下午的火车。」 「这么急？不是昨天才来吗？」魏紫也嘆了口气。 「嗯，昨晚上才到，」姜珩看着卫生间的房间，小声说，「今天晚上还有晚自习。」 「赶得上吗？」魏紫不了解江城到鹤渚的距离。 「有点赶，」姜珩早就算了时间，「火车只到我们市里，还要换乘小巴才能到鹤渚。」 「他好有心，」魏紫压低了声音凑到姜珩耳边说，「就为了见你一面。」 姜珩听了这话只觉得脸有点发烫，梁翊对他的好他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被魏紫这样大大咧咧说出来，就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他嗯了一声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 「等下你打算带他去吃什么啊？人大老远来江城，总得吃点特色菜吧。」魏紫没留意到身边这位的心理轨迹，仰着头想着江城有什么特色菜可以去吃。 「现在中午，我们每次吃的那家烧烤也没开门，」魏紫想了想又说道，「蟹脚热干面又太远了，我们这附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本地菜。」 「那家烧烤……我们昨天吃过了，」姜珩笑，他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梁翊带的菜挺多的，本来是打算和魏紫他们一起吃，结果那两人回了家，梁翊分了一些出来寄存在烧烤摊老闆的冰箱里， 「晚上我们再去吃。」 「为什么？今天晚上食堂开门了啊。」魏紫不解，他们聚餐总是有理由的，今天晚上难不成是庆祝要上课了？不至于吧，他表示拒绝，庆祝这种事也太丧心病狂了。 「梁翊带了我们鹤渚的菜来，要不要吃？要不要吃？」姜珩拍着魏紫的肩膀，「想清楚再说哦紫紫。」 「你别噁心我，」魏紫抖着肩膀想把姜珩的手抖下去，「我要去吃。」 姜珩故意不想让他动，加了力气摁住他的肩膀，两人嬉笑着靠得越来越近。 「我弄好了，你去洗漱吧。」 「你们在干什么？」 宿舍门和卫生间门同时开了，有两个不同的声音。 「没干什么啊。」魏紫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脸茫然，停了动作没再抖肩膀。 「我去洗漱啦！」姜珩听见梁翊的声音就松了手下的劲准备站起来，刚一起身魏紫就惯性使然几乎要倒在床上。 「啊！」魏紫啊了一半就被人扯住了胳膊。 「没有我你怎么办呢？」姚远似笑非笑，换来魏紫的一记白眼。 「吹吹头髮吧？」姜珩经过梁翊身边才发现这人发梢上全是水，虽然中午气温挺高的，但已经是秋天了，脑袋湿着见了风容易着凉。 「不用。」梁翊本就不爱吹头髮，现在宿舍里还有别人在，他也觉得吹风会太吵。 「先用晾着的毛巾擦一擦，蓝色格子的是我平时擦头髮的。」姜珩心里清楚他这个不好的习惯，也没多说，只想着先洗漱回来再给这人用吹风。 「你们不饿吗？睡到现在。」姚远有点自来熟，他手里捏着魏紫的手肘不放，见梁翊出来还主动搭话。 梁翊飞快地扫了一眼对方的手才答道：「昨天晚上去宵夜了回来才睡，不饿。」 「哦，」姚远顾着聊天没防备魏紫挣脱了他的手还往外面走，一下子就急了，喊道，「你去哪儿？」 「晾床单！」魏紫的声音已经在宿舍外走廊上了。 「姜珩的床单，」姚远望了望空荡荡的门外才回过头继续和梁翊说话，「他给你准备的，铺在我宿舍室友床上，结果国庆那几天你不是没来吗，今天我们家魏紫就给他洗了。」 「我昨天晚上到的，」梁翊听见他说这话不知道怎么心里一沉，「我来了。」 饶是姚远这种性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他笑了两声就不再说什么了。 姜珩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梁翊和姚远面对面站着的画面，两人都没说话，他看了看背对着他的梁翊，这人头上的水还没擦干，t恤的后领口都有点湿了。 「怎么没擦头髮啊？」姜珩皱着眉走到窗前把毛巾取了下来，一路无言地走到梁翊旁边，也没想过把毛巾递给他，而是直接就盖上了梁翊的脑袋。 「擦了再用吹风吹更快一些。」他边说着话边用毛巾轻轻揉着梁翊的头髮。 「我……」梁翊身体僵了一瞬，犹豫着开口说了一个字又没继续说下去，他这会儿比姜珩高了不少，姜珩帮他擦头髮还得必须举高手。 梁翊微微弯了弯腰，退后了一点，让姜珩的动作轻松点，没那么吃力。 「我天，我去晾床单了。」姚远感嘆一声转身就走。 「好了，」姜珩的注意力都在梁翊身上，没留意其他，「我去拿吹风，你坐着等我。」 他指了指书桌的位置。 梁翊点点头走了过去。 第74页 虽然姜珩要梁翊用吹风机吹干头髮，但是他自己却很少使用吹风机，懒是很大一部分原因，因为太久没使用的缘故，吹风机已经被压到了衣柜深处，还好宿舍的衣柜很简陋并不深，梁翊看姜珩把手伸进衣柜掏了半天才掏出吹风机不由得笑了。 「你说我不用，你自己呢？」 「我？我用啊，是衣柜东西太多了。」姜珩强词夺理。 梁翊也没揭穿他，在姜家的时候，他不知道帮姜珩吹过多少次头髮，两人的心情其实是一样的，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但是对方， 一定要好好的。 姜珩来江城的时间也不长，吃来吃去就是食堂和画室附近的小吃店，再就是夜市那家烧烤，现在魏紫和姚远两个江城人去了天台还没回来，他对中午吃什么这个问题也是完全没有头绪，而梁翊对吃上面要求不高，吃饱就行，也不挑食，没有特别的喜好。 「你平时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梁翊建议道，「食堂开了吗？」 「还没，」姜珩想了想画室的放假通知，「下午才开。」 「嗯，」梁翊有点遗憾，「附近还有别的什么经常去吃的吗？」 「烧烤摊我们昨天去过了，还有就是楼下一个快餐店。」姜珩国庆前和魏紫他们去吃过。 「你喜欢吃吗？」梁翊问。 「一般。」姜珩知道魏紫挑那家是想给他省钱，那天点的盖浇饭，没有林言他爸炒的好吃。 「那就换个别的，」梁翊看姜珩的表情就知道这评价不是很发自内心，「换个你想吃的，好一点的，我想请你室友和他师兄吃饭。」 「我请！」姜珩说。 「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和你朋友第一次见面，我请一顿饭是应该的。」梁翊说着话还一边观察着姜珩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才放心。 姜珩根本没有觉得梁翊口中所说的应该这个词有什么不妥，既然不用分得这么清楚，那就不分清楚，他开始在脑海里搜索自己之前想吃的店，先排除太贵的，太便宜的也不好，毕竟是请人吃饭，主人家不能这么小气。 「哦我知道了，小梁，」姜珩看过梁翊的返程票，他记得是在江大所在的那个区的火车站，于是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江大那边吃饭吧，吃完了再送你去火车站，时间不会太赶，是顺路的。」 第41章 我没有 「国庆那天吃过的今天又吃？」魏紫晾完床单回来连宿舍门都没来得及再进，姜珩已经拉着梁翊在楼梯口等他了，一见面就拉他快步走到前面才说中午吃饭的地方决定下来了。 「但是梁翊没吃过啊，」姜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说请吃饭，我就选了冷锅鱼，可以吗？」 「他为什么请吃饭啊？来江城哎，应该我们请吧。」魏紫发现了关键点。 「没事啊，就……就第一次见面吃个饭，冷锅鱼也不是那么正式的啦，」姜珩劝道，「就吃冷锅鱼？」 「客随主便，我吃什么都行，」姚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追了上来，走在了魏紫的旁边，「但我们打个商量，不进去江大行不行？」 「为什么？」虽然时间关系，姜珩并没有安排进校园这个行程，但他好奇为什么姚远每次都很抗拒去江大。 「不为什么。」姚远不愿意说，他自以为隐蔽地看了看身边人的表情。 魏紫心里觉得好笑，但他故意目不斜视只和姜珩说话。 「好，那就去吃冷锅鱼吧。」 冷锅鱼的店开在一个老旧小区里，是厅室房子改的格局，来的人少就坐在原本客厅的位置，来的人多就安排在房间改的小包间里，和上次一样，魏紫带着他们穿了几个过道，坐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好吃吗？」冷锅鱼都是做好了放在厨房，客人点了单就舀一锅出来，所以上菜很快，锅里的鱼都是熟的，姜珩夹了一块鱼肚给梁翊，见他咬了一口才问道。 「嗯，」梁翊也觉得不错，他看了看锅里说道，「这份量有点少，再点一些别的什么吧。」 「不用，」姜珩夹了块鱼骨给自己，他喜欢这种鱼肉多但无小刺的，「这里是自助形式的，等锅里这些吃完再点火，我们再去客厅拿菜和生的鱼片继续煮。」 「哦。」梁翊看了看周围不知道从哪里过去客厅，这里改动得连他都觉得有点迷路的感觉了。 「我也很想吃我们鹤渚的一鱼三吃，」姜珩吃着吃着有点感慨，「好久没吃过了。」 梁翊眼里闪过笑意，他们在鹤渚的时候其实也没有经常去吃江鱼，只是离家远了，这些细微末节的与家乡相关的一切都显得珍贵起来。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安慰姜珩。 「我也想！」魏紫比他快，「我喜欢吃鱼！」 「你又没吃过……」姚远无奈道，「怎么想？」 「我听姜珩说过了，脑子里有画面的。」魏紫反驳道。 「对，什么时候来鹤渚我们一起去吃！」姜珩维护室友，思乡的惆怅被打断了。 这是好事，梁翊想，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看着桌子前几个人有来有往地斗嘴，但筷子也不停，边吃边说。 「我们去拿空心菜！」姜珩说累了，吃鱼也吃得有点腻了，他叫魏紫一起去拿菜。 「我不想动。」魏紫爱吃冷锅鱼，最初就是经他推荐来的这里，但这会儿吃多了几块鱼，他就想坐着消食，不想去拿菜。 第75页 「你不去我走不到拿菜的地方。」姜珩没逞强，他实话实说，这次和上次来坐的不是一个包间，他自认没有信心找到客厅拿到菜。 「哈哈哈，」魏紫笑出声，「其实我也不知道。」 姜珩坐着没动，眼睛盯着魏紫，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没骗你，真的，」魏紫吃撑了也在耐心解释，只是语速缓慢，「你别看这里是几室一厅改的，其实有好几个房子连着打通了，我来了这么多次，坐同一个房间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我也不记得路。」 「行吧，」姜珩勉强相信了这个人的说辞，「你要吃什么？我顺便给你拿。」 「空心菜，鱼，嗯……千张，」魏紫也不客气，「暂时就这些吧。」 和自己喜欢吃的菜差不多，不怕记不住，姜珩心想，他转头看梁翊，不出声，就笑着看着他。 梁翊没忍住笑，他站起来礼貌性地问姚远：「你要吃什么菜？我去拿。」 姚远顿觉受宠若惊，虽然和梁翊就见过今天这一次面，但阅人无数如他，早就看出梁翊不是一个随和的人，这顿饭是梁翊请客，但这样问他意见想帮他拿菜，他还是没想到。 「不用不用，我等下自己去看看有些什么菜。」确实很感动，但还是算了，使唤不起买单的，姚远摆手拒绝。 说是自助，但穿过几个房间都没见着服务员也很不至于，这让想问路的姜珩觉得有点无助，他觉得自己到处乱走就跟无头苍蝇似的。 「空心菜真的很好吃，」姜珩边走边看路边和梁翊说话，「我们家做这个都是用蒜蓉爆炒，上次魏紫推荐下火锅里煮，没想到也好吃。」 「嗯，等下吃。」梁翊也在记路，这个店说大不大，但弯弯绕绕实在太多，也不是每个包间都有门，看上去都差不多。 「我记得这里好像可以出去到另一边。」姜珩走得飞快，眼看着前面那堵油腻的墙有些面熟，他更是快走了几步想拐个弯看看是不是到了客厅。 梁翊才记下两边的包间特徵一转头就看见姜珩消失在前面的转角处，他一急也大步走了过去。 「啊！」 姜珩的惊唿声被梁翊的胸膛削弱了不小音量，他刚转过弯就发现记错了路，那边其实是个大包间，当他突然出现，那一桌子的人都盯着他看，他有点尴尬，慌了慌掉头就往回跑，没想到梁翊跟在自己后面还跟得这么紧，他一跑过两人走散的那条路的路口上就撞到了梁翊怀里。 「怎么了？」梁翊被他的反应吓到，「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姜珩含含煳煳地说道，「我走错路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尖正贴在面料柔软的t恤上，还能隐隐约约地闻到梁翊身上不知道是洗衣粉还是沐浴露的气味，是了，昨晚上樑翊在他宿舍留宿，他们用的是同一支沐浴液，这么熟悉的味道应该和自己身上的一样，但姜珩心里又有些疑惑，他贴近的是明明是梁翊的胸口，可为什么他耳朵里听到的却好像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梁翊低着头看着眼前黑髮里露出的发红的耳尖，离他很近，近到他似乎能感觉到唿吸间尽是那种温热，他在心里嘆气，试图平缓自己的气息。 「我走错路了，」姜珩勐地反应过来此刻两人的姿势，他迟疑了几秒，又重复了刚才的回答，然后吸了吸鼻子退了一步和梁翊拉开了距离，「那边不是拿菜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该落在哪里，只好侧着头找了远处的一扇门心不在焉地看着。 梁翊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的某根线搭到了哪处，他听见姜珩吸鼻子再离开，第一反应竟是扯了扯衣服下摆，看了下姜珩鼻子可能碰到的地方，他动作幅度略大，以至于走着神的姜珩都看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姜珩突然领会到了梁翊这动作的意思，他有点恼羞成怒。 「我没有流鼻涕，我就是……就是吸了吸鼻子，」他又退后了几步，解释了几句更气了，「我没有！」 他往反方向走了几步又回过头。 「我没有！」 说完便不再理会梁翊，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走。 天可怜见，终于碰到了一个服务员阿姨，姜珩走过去问路。 「迷路了？去了这么久。」这是魏紫见姜珩拿完菜回包间落座说的第一句话。 没等姜珩回答，他的下一句话又来了：「你干什么坏事了？脸这么红？」 姜珩看了眼梁翊的脸，又视线往下移看了眼梁翊胸口的位置，哼了一声没答话。 「空心菜，吃！」他言简意赅，只想找东西堵住魏紫的嘴。 要不怎么说是同门师兄弟呢，魏紫正夹着空心菜往锅里扔，暂时闭麦了，姚远又开始了。 「你衣服脏了。」 他们坐的一个小圆桌，梁翊和姚远面对面，他一眼就扫到梁翊白色t恤上的油渍。 姜珩听了话正心虚没抬头看，但是他刚才真的没有看出衣服上有什么痕迹，而姚远现在这么说，难道我真的用梁翊衣服擦了鼻涕？他开始怀疑自己。 「没什么。」梁翊毫不在意，也没有检查衣服。 「等下找个地方换下来，我给你洗。」姜珩脱口而出，不就是洗衣服吗，我认下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啊？为什么？」姚远看戏。 「我弄脏的我洗，有什么问题吗？」姜珩一激动就抬起了头，梁翊衣服上的油渍非常明显，他回忆了几秒，想起魏紫扔空心菜时豪迈的姿势，破案了。 第76页 梁翊轻笑了一声，没拒绝某人主动提出的洗衣服的要求。 姜珩看着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一心只等待空心菜熟的魏紫咬牙，这就是他的好室友，这就是他的好朋友。 「我们又进不去候车厅，你就在这里脱吧。」好室友兼好朋友在火车站门口说道。 因为不是姚远脱衣服所以你就无所谓对吧，姜珩腹诽。 「要不我俩拉着手给你挡一挡？」姚远瞎出主意，他琢磨着往魏紫的方向伸出手。 「不至于，」姜珩走了几步，站在了姚远和魏紫的中间，我不好过，你也不要好过，干脆大家都不要好过，他看着梁翊说道，「我们去麦记借厕所。」 梁翊要走了，啊呸，是梁翊要回鹤渚了，姜珩抓着似乎还带着体温的衣服坐在车站门口的花坛上看梁翊排队进站，这是第几次站在后面看梁翊的背影了？姜珩不想细数。 离别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很清楚，看着背影越来越远的人不好受，那个背影本人也不好受。 暑假的时候他送梁翊去穗城只送到鹤渚汽车站，可能是在熟悉的地方吧，情感上不会陡然失落起来，毕竟是在家乡，回到家还有父母的陪伴，但开学的时候梁翊送他来江城是送到荆市火车站的，他突然对当时梁翊的心情感同身受起来，送走一个人，然后一个人再孤零零地回去。 「想什么呢？」魏紫见梁翊进了站看不见人影了，姜珩还盯着进站口不放，故意问道，「是不是很捨不得你的小梁啊？」 「是。」姜珩直接承认。 「稀奇了，」魏紫笑着继续问，「你不是一直都在当鸵鸟的吗？」 「我好像……没有喜欢过谁吧……」他学着姜珩当时的语气，「我应该没有喜欢过谁。」 「啧啧啧，」魏紫继续火上浇油，「不喜欢吗？」 「喜欢。」姜珩捏了捏手里的衣服，难得的笑得很腼腆。 第42章 好久不见 梁翊差点赶不上晚自习，火车没有晚点，但小巴在半路上坏了，司机师傅打电话要公司从鹤渚那边站点派一辆空车来接他们，一车人只能在路边的村子口等。 姜珩一路回画室都在操心梁翊能不能按时上晚自习，听说车坏了他比梁翊还着急。 「你们老班不会说你吧？」姜珩觉得等车太无聊，他有义务和梁翊打电话聊天消磨时间。 「不会，」梁翊靠在一棵树上，正对着大马路，他时不时往鹤渚的方向看，「我打过电话说明情况了。」 「他知道你带手机会不会又没收啊？」姜珩想起之前断联的事情。 只听梁翊轻轻笑了声。 「之前是特殊情况，」他笑完又宽姜珩的心，「不会再不回你信息的。」 「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姜珩被点破心思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吃饭怎么办？」 「下了晚自习吃泡面吧。」梁翊知道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 「啊，这对胃不好，」姜珩犹豫了一下，决定给出建议，「反正迟到了，吃饭了再进去教室啊，我每次早上迟到就干脆去小学那里等包子，反正迟到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心里还是清楚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没事，」梁翊又笑，「我不是很饿，中午吃太饱了。」 「我还不饿，」姜珩摸了摸肚子，「这种自助火锅太容易吃撑了，但是真的好吃。」 「嗯，」梁翊突然有点低落，中午还在一起吃饭的人，现在又看不见摸不着了，「下次我们再一起去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许诺这样显而易见的小事，明明是根本不需要刻意许诺的场景，等考上江大，一起毕业，再在一个地方工作，他们会一起吃很多很多次饭的。 「好！」姜珩回答得很快，他想了想也许下一个承诺，「以后你出门要去哪里我都给你准备吃的带着，在路上就不会饿肚子了。」 「好。」梁翊郑重其事地回答。 国庆假期结束后，无论是对于梁翊这个高三生还是对集训中的姜珩来说，下一次超过2天的假期就要等到元旦了，当然，那个时候姜珩也回到鹤渚了，只是这几个月两人再也见不上面。 老班没有再没收梁翊的手机，只是又找他谈了次话，他的理科成绩不错，但语文和英语却薄弱了一些，要他在考前再多努力努力，梁翊应了，心里更想自己的专属英语老师了。 姜老师跟着画室的老师去写生，在12月彻底降温后的天气里，去长江上搭游轮写生。 「我真的服了，」姜珩怕冷得厉害，围巾帽子手套全副武装上身，躲在船舱角落里给梁翊打电话，「真的，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画室！」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梁翊在操场角落里听姜珩吐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听得见电话那边大风唿唿吹的声音。 「是不是站在避风处打的电话？」他提醒姜珩，「不能站在风里说话，风吹进肚子里会难受。」 「船上没有完全不透风的地方，」姜珩嘆气，「为了节约成本，在旅游淡季安排写生，我真的……」 「还要写生多久？」梁翊皱着眉，快上晚自习了，他不能在外面多待，语速也快了起来，「太冷了就和老师请假待在酒店里休息可以吗？」 「不可以，」姜珩往窗外看了看，今天天气不好，像是要下雨，「画室学费好贵的，我不能浪费。」 第77页 「嗯，」梁翊理解姜珩的意思，但他还是交代着，「身体最重要，别着凉了。」 「嗯，我知道的，」阴天湿冷湿冷的，但姜珩觉得心里是暖的， 他估计着时间又看了看手机确认 ，「你要上晚自习了。」 「那我先挂了。」梁翊虽然说着这话，但他并没有摁下挂机键，他捨不得。 姜珩听着电话里的电流声，他也不想挂断电话。 「我元旦前就能回来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 静默了几秒，两人竟同时出声，听到对方的话又默契地笑了。 鹤渚的降温几乎是一夜之间，有了住校经验的梁翊早早的就带了厚被子和冬季衣物到学校，今年没有人借衣服给他了，不知道那人自己现在穿得够不够暖。 高三倒计时的牌子在元旦放假当天早上被挂在黑板旁边，梁翊对那个红色的数字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他只是在想上完早自习可以放学，出了校门可以去汽车站搭小巴，荆市火车站是他的目的地，也是姜珩的，从江城过来的那趟火车中午就可以到站了。 「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魏紫陪着姜珩去地铁站，说了好几次这种话，姜珩也不厌其烦地一再表示高考完江大见。 「说真的，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魏紫苦笑，「我文化分不怎么样。」 「还有半年时间，」姜珩安慰他，「来得及。」 「还有我在，」姚远一本正经，「虽然我不考江大。」 「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江大。」姜珩一直在好奇，但一直没有人来揭开谜底，连魏紫也没有解释过这一点。 「有机会再告诉你。」魏紫代姚远答道。 姜珩觉得回鹤渚和离开鹤渚的情绪是很分明的，初来江城那时候的忐忑和期待早已经在这几个月里被浓烈的思念覆盖了，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到那个长江边的小镇上。 班主任在讲台上强调安全注意事项是每次假期开始前的固定环节，虽然讲来讲去都是那几项。梁翊把收拾好的行李带到了教室里，说是元旦放3天假，但除掉一头一尾的早自习和晚自习，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天的时间多一点，冬季的厚外套不用每天换，梁翊代的所有东西一个背包就能装下。 老班终于讲完了， 他善解人意地快步走出教室，梁翊背上包就往外走，背后是一片欢唿声。 -我放假了，上车了。 在校门口坐上的士，梁翊给姜珩发消息。 -我也出发了。 -（图片）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开心。 姜珩喜欢看窗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高强度的集训完全入侵了大脑，他看着外面的景色脑子里已经开始了构图。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休息一下吗？ 梁翊查过火车时刻表，知道到站时间，也知道姜珩为了赶火车会很早起床。 -嗯，有点困了。 姜珩的手指停顿在屏幕上，他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梁翊自己几乎一夜没睡沉，想到天亮就能出发回家，他实在是太兴奋了。 -一会儿见。 梁翊默默算着时间，不到两个小时就可以见到姜珩了，终于。 荆市火车站的出站口不多，门也窄，接站的人都挤在一起，梁翊来得晚，好在个子高看得远，他没有试图挤到最前面。 火车开始减速的时候姜珩就给他发了信息，这个点到站的人多，他完全不敢错开视线，眼睛始终盯着那扇小门，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形出现。 好久不见，他在心里说。 姜珩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梁翊，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没有戴帽子围巾等一切保暖的东西，就绷着张脸站在那里，站得笔直的，他笑着挥了挥手，但两人中间隔着很多人，他拖着行李箱不太容易挤过去。 梁翊看见姜珩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想往前走，没走几步远就被人群滞住了脚步，大家都在往外走，他逆着方向艰难地移动着。 「不冷吗？」走得近了，姜珩才发现这人的鼻尖都冻得有点红，「等很久了吧。」 「刚到。」梁翊脸上有了笑模样。 他伸过手来接行李箱，手套也没戴。 姜珩这天穿着件连帽的羽绒服，他怕车厢内外温差大还戴了个毛线帽，外套的拉链拉到了下巴那位置，外面还松松垮垮地绕了几圈围巾，是和帽子成套的纯黑色，没有任何花式，显得他的脸更白了。 梁翊克制着自己没有帮姜珩整理围巾，虽然他很想去碰碰姜珩，甚至想去拥抱一下。 久别重逢，拥抱一下也不过分吧？他想，但想归想，大庭广众之下，他没勇气做这些，他更怕姜珩介意。 「等等，」姜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了帽子，一手递过来，一手拉住梁翊让他停下来，「戴这个。」 「我不用，不冷。」梁翊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姜珩已经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戴上了，他态度很强硬，帽子就静止在梁翊眼前。 「你不戴我就帮你戴了啊。」姜珩跺跺脚取暖，火车站前面的广场很空旷，没有遮挡的建筑物，风都是正面吹在人身上。 梁翊没再拒绝，心里还在懊恼着自己为什么不拒绝，身体却自动移到了风吹来的方向，能给姜珩挡一点风。他还没戴过这种款式的帽子，不知道戴起来会不会很丑，在姜珩面前，他比什么时候都注意自己的形象，他松开行李箱，自己戴帽子。 第78页 「是不是暖和多了？」姜珩满意地看着梁翊戴好帽子的样子，「 黑色适合你，很酷。」 梁翊想拿出手机看看自己戴帽子的样子，但姜珩怕冷，站在这里不动会更冷，他不想浪费时间，压下照镜子的念头叫姜珩往枢纽站那边走。 到鹤渚的车一小时一趟，现在等在停车场的小巴还是梁翊来的时候坐的那辆，他把行李箱塞到行李架才坐下，姜珩一边解围巾一边抬头看梁翊的动作，心里感慨这场景好熟悉。 「终于可以回家了。」他长舒一口气，侧过头看着梁翊说道。 「嗯。」梁翊也侧过头。 两人一面对面就同时笑了。 「我下次再坐这趟小巴再来火车站就是高考后去上大学了。」姜珩看着梁翊的笑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扭开头掩饰着找话题。 「嗯。」梁翊却没有挪开视线，他执着地看着眼前人的侧脸，上一次这样面对面聊天还是在江城的初秋，而现在已经是鹤渚的深冬了。 「你怎么只会嗯啊。」姜珩小声嘀咕，还是不好意思转头看梁翊，太久没见了，有点怯。 「我们能一起跨年吗？」梁翊不嗯了，他难得提出要求，「今晚一起跨年。」 第43章 我们不要联繫了 开学的时候姜珩就去江城集训了，几个月都没有回来过，跨年的时候朋友们都来了，这回林言也来了，就像高一那次一起跨年一样，小旅馆的天台很热闹。 这也是他们断联前最后一次一起跨年，只是当时的梁翊并不知道。 过完元旦这学期也进了尾声，高考倒计时牌子上的数字每天都在变，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没有人能停止时间。 高三的寒假比其他年级晚，开学也比其他年级早。 这一年的春节梁翊没有在姜家过，李念音难得回家过了次年，不是因为高三补课寒假短，她还准备让梁翊和她爸妈一起去深市过年，房子装修好了还在透气，临时租了间三居室，住得下一家人。 李家关于高考志愿的讨论没有停止过，李念音坚持深大，而梁翊坚持江城的学校，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考上江大，但只要是在江城，他和姜珩就不会离得太远。 外公外婆想调解母子间的矛盾，以深市太远，想孙子都见不上面为理由明里暗里支持梁翊，而李念音却给了最好的解决方法，新房子也是三居室，她本来就打算接父母过去养老，深市的冬天不寒冷，一年四季的温度很适合老人居住。 梁翊始终没有解释过自己想留在江城念书的理由，李念音完全不能接受这个要求。 姜家的春节一如既往地和睦，姜珩去了趟江城也没和姐姐见上面，她去外地实习了，过年放了假才可以回家过年，一家人对姜珩想去江城都没有任何意见。长时间的集训还是有帮助的，考试成绩还算理想，高考前的时间他只用专心文化课的学习，但过完年去学校直到高考结束就真的再没有一刻是可以放松的了。 寒假过完的众人都仿佛真的大了一岁，高考迫在眉睫，除了低一级的林言，其他人连见面聚会的时间都没有。 老师已经不会像高一高二那会儿督促他们学习了，最后这几个月了，一切的外因都毫无意义，想努力上个好大学的当然不会放弃自己，而想放弃的那些学生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存在来难为自己，教室里时不时会出现一张空桌子，有的是压力太大需要回家休息的，也有不想努力直接等高考的。 每个人心里都压着一些东西，有时候会突然浮起来让人喘不过气。 姜珩期盼着高考快点来临，又有些害怕它的来临，而梁翊却无法理清自己的心绪，家里人的坚持，他自己的固执，都在他心里时刻拉扯着。 但…… 该来的总会来。 高考那两天是阴天，没有大太阳也没有下雨，家里有参加考试的学生的家长都在庆幸。 姜珩的考场在顶楼，梁翊每场考试前陪着他上去，见他进考场才一个人下楼去自己的考场，四场考试都是这样。 有个人陪着边聊天边爬楼对姜珩来说十分能放松心情，他沉下心答题，将脑海里的知识梳理出来填在试卷上，偶尔放空让脑子休息的时候他会想梁翊此刻是在做什么，但只能允许自己想几秒，毕竟这是在考场上。 梁翊心里藏着事也没有在学习上有丝毫松懈，去江大和姜珩同校永远是他的零顺位。 姜珩并不知道梁翊家里的事情，只是觉得过完年后，这个人变得更沉默了，学习上仍然是努力的，但在高三难得一见的假期里，梁翊也选择留在学校学习，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去姜家度过假期。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和梁翊之间似乎开始疏远了。 高考完等成绩，成绩出了填志愿。 姜珩填的江大，梁翊也想和他填的一样，但李念音又回来了，她寸步不离地盯着梁翊希望他填深大。 梁翊还是不愿意，母子之间又陷入了僵持。 姜珩见不到梁翊，两人只能在网上聊天，劝了很久，又说自己一直都很想去深市看海，梁翊先去打个头阵也好，到时候自己大学毕业去那边工作也不至于「举目无亲」，梁翊这才勉强接受填了深大。 钢笔就是高考那年暑假买的，是梁翊的生日礼物，也是两人的离别礼物。 第79页 姜珩买了两支一模一样的钢笔，请人刻了字，刻着「珩」的是他拿着的那支，梁翊拿的那支是「翊」。 这些年，他从鹤渚到江城念书，又从江城到莞城工作，再从莞城到穗城，再到深市，他搬了好几次家，转了几份工，这支笔一直都放在他随身的行李里。 只不过当他去了深市又定居在那里，离梁翊越来越近了，却再也没有去寻梁翊的理由。 大学四年里的国庆假期，梁翊都是在江城过的。 江城和深市相距一千多公里，长假时候的火车票极难买，即使买到了票，火车上的人也非常多。 梁翊捨不得姜珩挤火车，所以每次都是自己去找姜珩。 大四那年也是这样。 梁翊没买到深市去江城的卧铺票，连硬座都没有，只好买了傍晚从莞城出发的站票，他在深市坐大巴到莞城客运站，又搭车去火车站，在绿皮火车上站了一夜才到了姜珩念书的江城。 姜珩在火车站等他，接了他再一起去吃早餐。 那个时候的姜珩已经开始在一家工作室实习了，学校在郊区，工作室在市区，相隔甚远，于是姜珩在工作室附近租了个单间，梁翊这次过来就没有订酒店，两个人吃完早餐便回出租屋放行李。 许舒、何之夏、陈惜也在本省读大学，听说梁翊要来，几个人约好了在出租屋碰面。 梁翊见到姜珩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姜珩眼角有些红，仿佛哭过，说起话来也不是平时的语气。 他问姜珩怎么了，姜珩只说没什么，大概是因为起早了，犯困。 梁翊沉浸在见姜珩的喜悦当中，也没细想。 整个长假，他们五个人都在江城周边游玩，况晴在穗城念书，这次没有来。 直到梁翊回深市那一天。 他回程抢到了硬座票，火车在下午五点多出发。 只有姜珩一个人去火车站送梁翊。 梁翊背着包准备进站，手上还拎着一个大塑胶袋，里面是姜珩给他准备的零食、水果和饮料，有很多种类，连水果都是切了块放在保鲜盒里的，姜珩亲手切的。 这几年他往返江城和深市几次，每一次姜珩都会这样做，起因就是高三那年他去江城看望集训中的姜珩，返程的时候小巴坏了，他在路上等得错过了晚饭饿了肚子。 姜珩还说火车上的饭盒很难吃，也不见得有多干净，让他多吃点零食和水果填填肚子，等到了站再好好吃饭。 虽然提着太多东西挤火车有些不便，但梁翊甘之如饴。 他挤上了火车，好不容易找到了位置坐下，车才开动，他就收到姜珩的信息。 -梁翊，以后，我们不要联繫了。 几年过去，梁翊还能记得起当时的心情。 就好像虚空中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抓得很紧，紧到他能清晰地识别五根手指的脉络，那手抓住了他的心再用力提起，提到半空，再陡然放下，但即使放下，也不是落到原位，而是被重重的丢到了另一个不明之地，因为抓得太紧，心窝处很酸，于是整个胸腔都瀰漫着无法言明的痛楚。 梁翊感觉眼睛也很酸，还开始模煳，模煳到他看不太清手机屏幕上的字。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江城西站，请在江城西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江城很大，有三个火车站，梁翊上火车的那个车站在城市中间，而此时即将到达的车站在江城边缘。 梁翊没有时间继续想太多，他很快地收拾好随身物品便往车门挤去。 姜珩租住的单间在一片城中村里，计程车在村口停下。 这片的房子都建在一个小小的山丘上，路很窄，有明显的坡度，车开不上去。 梁翊付了钱下车，站在山坡下面看着眼前的小路，顺着这条小路走到尽头，就是姜珩住的那栋楼。 可… 「我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什么？」梁翊心里想，「我算什么？同学？高中早就毕业了，朋友？姜珩不缺我这个朋友，更何况，就算是朋友，他现在不想和我做朋友了，我又能怎么样？没有谁规定做了朋友就得做一辈子。」 梁翊很气自己。 气自己没有在姜珩问他喜欢一个人不合适该怎么办的时候，没有对姜珩表明自己的心意，只敢说着没有明确指向的废话； 气自己这几年总是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姜珩身边，享受着姜珩对他的好，享受着姜珩对他的照顾，又对他们的关系定位不发一言； 气自己总是在等，总是以为只要等到姜珩想通了，他们的关系就能顺理成章… 现在，梁翊不想再等了。 天已经黑了，梁翊从车站出来的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拦了很久的计程车，上了车开到道上，又堵车堵了许久。 城中村的租客很多，晚上也灯火通明，忙碌了一天的租客回来了，虽然这里只是他们在这个城市临时的家，但也能抚慰到他们漂泊在外的心情。 梁翊上了坡，往前走。 周围有年轻的小情侣挽在一起说说笑笑，也有一家三口提着环保袋在往村外走，周边有一个大型超市，姜珩带他去过。 「好像只有我，不知道哪里才是家。」梁翊擦了擦眼睛，心里只觉得堵。 姜珩住的楼已经近在眼前了，梁翊站在门禁前，犹豫着要不要按下。 第80页 「姜珩，你吃饱了吗？我看你刚才又没夹几次菜。」是何之夏的声音。 「吃好了。」这是姜珩的声音。 梁翊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 从收到那条信息开始，他一直在忍。 忍着下了火车， 忍着上了计程车， 忍着到了这里。 在听到姜珩声音的那一刻，他再也绷不住了。 他觉得自己是了解姜珩的，他知道姜珩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总是春风化雨的温柔有礼，他也知道姜珩如果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那别人，包括熟悉的朋友都不可能从他这里得到任何只言片语。 姜珩看似很心软很容易妥协，但梁翊知道他下定决心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其他人的意愿而做任何改变。 所以当他收到姜珩的信息，他丝毫没有怀疑过姜珩的决心。 「姜珩。」梁翊回过头看见来人慾言又止，他的眼睛很红。 姜珩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快步走到梁翊面前，刷开门禁，拉着门，看了一眼何之夏，后者不忍地看了看梁翊，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小跑着进了门里，姜珩跟在他后面也进去了，进去前还不忘关好了门。 整个过程，梁翊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姜珩。 姜珩还穿着下午那件蓝色衬衫。 姜珩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门禁在他面前缓缓关上，梁翊没有勇气去阻止那道门的合拢。 他不敢，是的，他不敢。 他害怕这就是姜珩想通之后的决定。 他觉得如果这是姜珩想要的结果，那他就不能再自私地打扰他了。 此时回家的租客多了起来，梁翊不想平白堵住人家回家的路，于是退后了几步，走下了门禁前的楼梯，站到了路边。 「我们明明只有不到半年时间就可以在一个地方了，」梁翊想不通，「如果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梁翊觉得腿有点麻，他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 「梁翊？」 梁翊抬起头，是许舒。 「你不是走了？」许舒皱着眉头问。 「姜珩…他怎么了？」梁翊没有心情回答，只想知道姜珩为何突然这样的原因。 许舒神色变了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以后不联繫了，和我。」 「我不知道。」许舒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你不知道？」梁翊不想放弃，许舒的话是他现在唯一能知道姜珩想法的来源。 「你们不也是好朋友吗？」许舒拔高了声音，他皱着眉，「为什么你不知道？你还来问我？」 「我是真的不知道。」梁翊攥紧了手。 「我不知道姜珩怎么了，但是这么些年，姜珩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许舒又恢復了平日里的面无表情，「既然他不想和你联繫了，那看在这以往的情分上，你也应该尊重他的想法。」 梁翊没说话。 许舒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梁翊走远了几步才接听。 梁翊的视线一直跟着许舒在移动，想在他脸上看出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可是什么都没有，许舒一向都是如此，是他们这几个人里最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通话很快就结束了，许舒收好了手机，走到梁翊面前。 「是姜珩吗？」梁翊看着许舒问道。 「是，」许舒嘆了一口气，他看着梁翊的眼睛说道，「梁翊，你走吧，姜珩说他不想再见到你。」 第44章 我不想去深市了 梁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他到了火车站，等到了退票，挤上了火车，然后到了深市。 回到学校，辅导员安排了班长来统计大家实习的情况。 梁翊想起姜珩说过毕业来深市，两个人租一个小房子，工作日努力工作，假期就一起去附近城市旅游，粤省是旅游省份，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游玩。 而现在，好像只剩他一个人了，那毕业后留不留在深市又有什么意义。 李念音打电话过来问他实习的意向，顺便告知他，他爸梁永越想让他去穗城实习，有一个熟人开的公司在招管培生，是一个业内小有名气的销售公司，梁翊专业对口，正好合适。老闆是梁永越朋友，还可以多照顾他一些，比起自己海投简歷，漫无目的地区找工作要好得多。李念音让他自己考虑下就挂了电话。 梁翊没心思去想这些，姜珩不来这里，那他是在深市还是去穗城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班长登记情况刚好登记到他这里，问了好几遍，梁翊才闷闷说出一句去穗城。 他去了那家公司实习，毕业后继续留在那里工作，至今。 这中间几年，他再也没有回过鹤渚。 外公外婆年岁已高，深市的气候很适合他们居住，梁翊高考完，李念音就接了父母去同住。 梁翊再也没有回来鹤渚的理由。 这次是因为老家的房子要拆迁，需要屋主签字，梁翊提出由自己代替外公外婆回来鹤渚办手续。 他没想过能重遇姜珩。 当初两人断了联繫，虽然他找高中同学打听过姜珩的消息，可大家都说不清楚。 断联的那一年春节，梁翊让张宇航去姜珩家里看看，他以为就算姜珩不和他联繫了，但总还是会回家的。可是张宇航看过回来给他发消息，说是姜珩一家都搬走了，小旅馆也易了主。 第81页 梁翊发过微信给姜珩，收到的也只有红色感嘆号。他偶尔也会登上高中时候常用的qq，列表里已经没有姜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有的，高中班级群里倒是有姜珩，只是头像没有再亮过。 信息发展的时代，在网络上找到一个人很容易，知道手机号就可以获取很多信息，但那个人不想让人找到也很容易，换掉手机号，关掉app的通讯录权限。 梁翊记得姜珩的手机号码，11位数字烂熟于心，但他不想打扰姜珩，他只是想知道姜珩如今的生活状态，可是竟无从得知。 他没有去找过何之夏和许舒，也没有联繫过陈惜和况晴，他们都是姜珩的好朋友，梁翊有时候也会自暴自弃地想，他们凭什么帮自己去打扰姜珩？ 好在现在重遇了姜珩。 「你想什么呢？」姜珩打完一局游戏，走到桌子前，碰了碰杯壁试水温。 他离梁翊很近，他身上的味道和原来一样，是白桃味的。 「为什么？姜珩，」梁翊的声音有点抖，「那时候为什么要和我断了联繫？」 梁翊轻轻挪了下椅子，调整了一下姿势，离姜珩远一些，却面对着姜珩的侧脸。 姜珩没有回答，手指蜷曲着摁在桌面上，指尖有点发白。 比起念书的时候，姜珩越发瘦了，下颌线很明显，此时他仿佛在思考什么，低垂着眼，睫毛微微颤动，梁翊盯着他鼻尖上那颗小痣，没有继续追问。 「我…」姜珩很艰难吐出一个字，咬了咬唇，转过头看着梁翊，「我那个时候实习很累，没有精力分出来给你，而且我很喜欢那份工作，我不想去深市了。」 姜珩一口气说完，末了又笑笑。 「水凉了，我去倒掉一些，兑杯温水给你吃药。」 「可是…」梁翊还没有说完，姜珩已经越过他去倒水了。 「你不想去深市我可以回来，你没有精力很累我可以来照顾你，难道就因为这些而分开这几年？」梁翊很愤怒，全然忘了直到断联，他和姜珩也只是朋友关系，并没有说开。 姜珩没有再回答梁翊的问题，他兑好水放在梁翊面前。 「你先吃药，我爸妈今天晚上回来看我，我要去楼下等他们了。」 姜珩快步走到门口，取下衣帽架上的大衣，回过头。 「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姜珩没有穿上大衣，搭在手臂上，便急忙去开门。 梁翊突然反应过来，想冲到门口拉住姜珩。 却晚了一些。 门在他面前关上，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姜珩已经走了。 梁翊坐在沙发上，还能闻到身边隐隐约约的白桃味，不知道是姜珩留下的还是只是自己的臆想，他有点恍惚。 「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梁翊想着刚才的对话，「几年没见，一见面我就质问他，当初他不想说明理由，现在也不一定想的。」 「好在这里是他的家，已经快要过年了，他不会无声无息地再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了，」想到这里，梁翊才觉得轻松一些，「我还有机会。」 梁翊走到桌子前，准备吃药，姜珩倒的水还温着，药盒下面押着一张便签。 「早、中各一片白片，晚上一片黑片，现在算是晚上了，你吃一片黑片，多喝点热水，然后好好休息。」 梁翊捏着便签的一角，仔细看着上面的字。 姜珩的字大体框架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笔触成熟了些，以前总是一笔一划的工整，是楷体，而现在有一些偏旁部首写的是连笔，是行楷。 他让姜珩在行李箱里拿充电器的时候是存了私心的，他想让姜珩看到那支钢笔，可是姜珩刚刚的反应不像是看到了的样子。 他没想过会遇见姜珩，带上字帖和笔只是因为练习字帖是他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 高中那会上课传纸条，姜珩嘲笑他的字是「小学生字体」，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练字，开始是因为想改善自己的字体，来自高中生愣头青的不服输，而后来习字却是因为想念姜珩。 当初两人在不同的城市上大学，只有长假才能见到面。 姜珩最后还是选择了艺考，念的设计专业，专业课多，他自己又上进，白天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 梁翊在深市念市场营销，是李念音给他选择的专业，他自己并不感兴趣，所以相对姜珩来说就清闲了许多。 那个时候虽然大家都带着手机在身边，有随时联繫的条件，但姜珩忙，梁翊不想打扰他，于是课余无事却没法找姜珩聊天的时候，他便拿他们俩的同款钢笔出来练字，久而久之，字是进步了不少，性子也磨得温润了许多。 而后两人断联，梁翊练字更是频繁了起来。 一篇《兰亭集序》324字，梁翊就靠着默写让自己静下心来。 几年来，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写了多少遍，穗城家中书房斗柜里放了整整两抽屉。 只因当初姜珩喜欢那首歌。 直到进了楼梯间，被窗户的冷风迎面吹过来，姜珩才想起要穿好大衣。 虽然这几年里，他经常幻想着和梁翊重逢，也早就想好了重逢时刻该怎么对梁翊解释当年的断联，但当他真正面对梁翊的质问，才发现自己心里也不是不慌乱的。刚才他花了好大功夫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全因那些事太不美好，他不想影响梁翊的情绪，更何况梁翊还病着，所以他只能狼狈地夺门而出。 第82页 姜珩走到一楼的时候，姜明和于兰君正在和姜琢说话。 他上次离家还是年头，休完春节假期他便启程回了深市，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没见过父母。 「小珩，你怎么穿这么少，」于兰君一看见姜珩，眼睛就亮了起来，欣喜溢于言表，「家里冷，不比深市，你要穿羽绒服。」 姜珩合了合大衣的门襟，乖乖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刚到没多久，有点事情耽搁了，我等下就去换，没事，室内还算暖和，不冷。」 姜明倒是没说什么，看了母子俩一眼，才继续和姜琢说着什么。 「妈，姜珩还没吃饭，我和供应商刚才已经吃过了，」姜琢安抚地拍了拍姜明的肩膀，才对着母亲说道，「要不您去厨房给姜珩煮点面什么的，不早了，他吃了东西好休息，坐了大半天车了，他也累了。」 「好，好，好。」于兰君满口应承着。 「哼，他自己不会做吗？」姜明瞥了姜珩一眼，冷哼一声。 「你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做过饭的？」于兰君盯着姜明，「我怎么不知道？」 「我，我，我这不是有你嘛，」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姜明看得出来于兰君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只好立马服软，「好好好，你去给他煮，去给他煮。」 姜琢在旁边觉得好笑，又给姜珩使了个眼色。 「妈，我饿了，我在火车上吃的午饭，但是盒饭太难吃了，」姜珩扯扯于兰君的衣角，「好想吃妈妈做的饭，煮个面也好。」 「多大人了，还撒娇呢，」于兰君拿手指点了点姜珩的额头，笑嗔说，「等你娶了老婆，生了小孩，你还会跟妈妈撒娇吗？」 姜珩眼眸暗了暗，低下头，又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起头含着笑看着于兰君，没说话，只是扶着母亲往厨房走。 「他结婚？」听到这话姜明又来气了，还想说点什么，姜琢拉了拉他的手臂，等他回过头来，她又摇了摇头，姜明才气得坐下。 姜珩不用回头，也能想像得到姜明现在的表情。 大学毕业以后，他去粤省工作，很少回来鹤渚，除开工作的原因，更多的是不想因为那些往事影响到家里的气氛。 姜明的心结一直都在，姜琢知道，姜珩装作不知道，但是于兰君不知道。 姜珩不想母亲担心，拜託姐姐保守秘密，姜琢爱护弟弟和母亲，从不提及那些事情，但姜明的性格使然，经常有意无意拿话挤兑姜珩，于兰君心疼儿子，和姜明难免有些摩擦。 姜珩不想父母因为自己的关系坏了彼此之间的感情，所以几年来，他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鹤渚，而且大都是腊月二十八、二十九才回，正月初六之前就返回深市。 今年能提前这么多天回来老家过年也是因为有特殊情况。 他年中辞了职，和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室内设计的工作室，仗着两人从业多年，人脉不少，生意还算不错。那个朋友元旦结了婚，跑国外去度蜜月，姜珩一个人扛着公司撑了大半个月，半天都没敢休息，累到不行，所以等朋友一回国，他就提前开始休年假。原本打算在深市待到往年回去鹤渚的日子才动身，但又禁不住知道他已经放假的姜琢每天发好几条微信催促他回家。 姐姐说那些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和父亲的关系也该缓和缓和了。 第45章 我等你 姜珩坐在厨房灶台旁边的小板凳上择着小青菜，于兰君忙活着切其他食材。 不到一年，他发现母亲的鬓角又多了几簇白髮。 姜珩心里有点发苦。 他听奶奶说过于兰君年轻那时候很爱美，彼时她在镇上的小工厂上班，是文职，工资一般，但很清闲。 那个年代开小旅馆的不多，姜明的收入也尚可。 于兰君年轻的时候喜欢烫头，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和小姐妹一起去荆市逛街买回来的，那些款式即使现在姜珩长大了再看也不显得过时。 直到有了姜琢和姜珩，于兰君就不大打扮自己了，她的心思全放在他和姜琢两姐弟身上。姜琢是女孩子，自不用说，夏天的裙子，冬天的外套，都是时兴的款式，可就连姜珩穿的毛衣，一直到初中都没有和人撞过款，因为那都是于兰君去新华书店买了编织书，照着书上的内容，一针一针地给他织出来的。 上了高中，姜珩就不肯再穿母亲亲手织的毛衣了，那个时候学校里的同学都是穿着外面专卖店买的品牌针织衫，暖不暖和不好说，就图个样子好看。 自以为是的好看，姜珩想。 看到于兰君的白髮，他心里更不好受了，又懊恼着自己刚才对姜明的态度。 「小珩，菜择好了吗？」于兰君准备拿姜珩择好的菜去洗，一回头，发现姜珩正盯着她出神，「看什么呢，小珩？」 「没，没什么，」姜珩递过去手里的菜盆，「妈，准备给我做点什么好吃的呀？」 「青椒肉丝面，」于兰君把盆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放点青菜，再给你煎个蛋。」 水花汹涌而出，盆里一会儿就盛满了水，于兰君淘洗着青菜。 「听你姐说你同学正好住进我们店，要不要请他也来吃一些？」 姜珩耳朵里只听得见水声，和同学二字。 梁翊还在楼上，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药。 第83页 「小珩？」于兰君看他没做声，以为他是怕麻烦到自己，「就多煮一把面多煎一个蛋的事，不麻烦。」 「不用了，」姜珩回过神，「梁翊吃过了。」 「梁翊？」于兰君笑了，「是你读高中的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玩的那个孩子吗？」 油锅热了，于兰君放进姜蒜炒香，开始炒肉丝。 「嗯，是他。」 「那还真的是很巧啊，镇上那么多旅店，他刚好住进我们家。」 「是吧。」姜珩心里有事，随口应和着。 「他应该很久没回来过了吧？」于兰君皱着眉算着日子，「话说回来，好像你们高中毕业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 「他们一家人都搬走了，所以没有回来过。」姜珩没提他们断联的事情。 另一个灶台上煮的开水咕噜咕噜作响，姜珩放进去一把挂面。 「哦，那他这次回来是有事吗？」于兰君把青椒丝倒进锅里。 是味道很辣的螺丝椒，放进锅里，被热油一烫，散发出的热气有点沖，姜珩揉了揉眼睛。 「站开一点，小珩，」于兰君才想起自己没打开油烟机，「真是老了，连这都能忘记。」 说着话，她打开了油烟机，又开始翻炒锅里的菜。 话题没有再继续。 于兰君做好了面，让姜珩端到餐桌上去吃，自己开始收拾灶台、水池。 「他回来是为了什么？」姜珩吃着面条，心里还在想这个问题。 「总不可能是为了我，」姜珩失笑，他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肯定是被辣椒辣到了，「算起来，那个孩子应该两三岁了吧。」 其实在断联差不多两年多的时候，他见过一次梁翊，在穗城。 他去那里见客户，待了两天，第一天忙完已经晚上七八点了，客户很热情，谈完方案之后非要请他们吃饭，地点定在一家商场三楼。 他们一行五六个人，在地下车库停好车便直奔饭店，客户对会议中讨论的方案意犹未尽，拉着姜珩走在最后面继续聊着具体实施的注意事项。 那个商场应该是在市中心，客流量很大，订桌吃饭的饭店据说新开不久，是粤菜系。 他们到店的时候，正碰上几位客人走出饭店大门，姜珩看到了梁翊。 他先注意到的其实并不是梁翊，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梁翊旁边的一个孕妇。 当时同时出入的客人比较多，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年纪并不大，长头髮，穿着浅色的孕妇裙，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肚子，走在姜珩前面的同事退了几步给她让路，她笑着和他们道谢。 这一幕本来很美，如果她的旁边不是站着梁翊的话。 姜珩看到梁翊在她旁边，用他的手臂将她和旁人分隔开来，还不忘示意她看着脚下的路。 梁翊没有看到姜珩，两人擦肩而过。 那顿饭吃得如何，姜珩早已经记不得了。 但当天的梁翊，他记得很清楚，现在还能在脑海里播出来，像幻灯片一样。 那时候是春末夏初，穗城的天气热得很早，夏初的气温就已经很高了。 他记得梁翊好像染了头髮，是深栗色的，穿着一件黑色短袖t恤，胸口印着一个小熊的简笔画，下面是军绿色的工装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板鞋，还斜背着一个黑色的包。 两个人一个进饭店，一个出饭店，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却能捕捉到这么多细节，并且一直记到了现在，中间还时不时拿出来回忆。 「就算我是职业病吧，」姜珩在心里自我解释，「观察细緻是一个设计师的自我修养，嗯，一定是这样。」 姜珩点头。 而且，现在他脑子里的梁翊图库又多了存货。 「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姜珩摇摇头，想起刚才和梁翊初见面时候他的样子，心里极不贊同，「虽然开了空调，也不能穿那么少吧。」 收拾完厨房的于兰君转头就看见姜珩坐在餐桌前，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忍不住问道：「是面不好吃吗？」 「怎么可能？」姜珩急忙摆摆手，「是太好吃了！」 于兰君欣慰地笑了笑。 「你那个同学，我是说梁翊，他和你差不多大吧？结婚了吗？」 「他还比我小几个月呢，」姜珩刚吃了一大口面条，含含煳煳地说道，「应该结了吧，我猜的。」 姜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说道：「妈，您先回房间歇一歇，我吃完了自己洗碗。」 「你就是不喜欢说这个话题，」于兰君取下了围裙，挂在门后，「我去看看你爸爸，你慢点吃，碗不用你洗，我等会再来洗。」 「嗯嗯。」姜珩目送着于兰君出去。 「何止结了，孩子都几岁了。」姜珩嘟囔着。 他其实也不知道现在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再去面对梁翊，毕竟是他要求的断联，梁翊就算不想同意也被迫执行了。 之前给他买药送粥完全是本能反应，梁翊病成那样，他看到了，一定做不到视而不见，再说了，前台小姑娘也说了，梁翊他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就算他只是站在民宿老闆的立场，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照顾梁翊，更何况他们还是高中同学，曾经的朋友。 可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姜珩嘆了口气，想着要不要给梁翊发个信息，问他有没有吃药。 第84页 「我关心老同学而已。」姜珩咬咬牙。 他做好心理建设就三下两下吃完碗里的面条，洗了碗，擦了桌子，才慢慢踱去前台，想问前台小姑娘拿梁翊的手机号。 此时大厅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小姑娘一个人躲在柜檯后面玩手机。 「咳咳，小白。」姜珩敲了敲桌面。 「啊，老闆，你有什么事吗？」小白赶紧把手机扒拉进抽屉。 姜珩假装没看见屏幕上一条接一条爆消息的微信群界面。 「把客人入住时候登记的联繫方式调出来我看看呗。」第一次做这种事，姜珩也有点不自然。 「可…那个不是客人隐私吗？」小白扑闪着眼睛，一脸坏笑地看着姜珩。 「小白，你今年的年终奖我姐给你没？」姜珩若无其事的问道。 「136********。」小白飞快报出一串数字，讨好地看着姜珩，然后她看到她的老闆愣住了。 「没变啊梁翊。」姜珩有些唏嘘。 自己当初为了狠下心断联，很快地换了手机号，可到了今天却发现梁翊还是用的原来那个号码，是姜珩一直存在心里的那个号码，虽然他一次都没拨过，因为不敢。 「好，我知道了。」 「老闆，你怎么记这么快？」小白震惊了。 姜珩摆摆手，没说话。 他经过姜琢的房间，门关着，隐约有点声音，刚才出了厨房，发现父母的房间发现没有人，大概是在姜琢房间吧，姜珩没有去敲门，自顾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姜珩坐在沙发上，打开微信，在添加朋友界面输入梁翊的手机号，点了搜索。 一个叫「梁翊」的名片跳了出来，头像是一张照片，是姜珩很熟悉的那张照片，是曾经他帮梁翊换上的照片。 「他是真的喜欢啊。」姜珩自言自语。 他记得梁翊以前所有帐户的头像都是这张照片，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换。 -我是姜珩。 他发过去一条验证信息。 梁翊那边几乎秒回，加了他好友，又发了信息过来。 -姜珩？ -是我，我想问问，你药吃了没？ -吃过了，吃的黑片，但是我现在还是睡不着。 -…可能药效还没到，你闭上眼睛躺一会试试，别玩手机了。 梁翊好几分钟都没有回覆，姜珩以为他睡着了，放下手机，正准备拿衣服去洗澡，手机又响了。 -姜珩，明天我要回穗城了。 姜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復，重逢那一刻很惊喜，相处的那一会儿他心里虽然有点慌乱，但还是很高兴的，可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话，见到面不过才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就说他要走了？那他为什么还要问我会不会走？ 姜珩压抑着自己想要问什么的心情，看着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发呆。 -公司有点急事要处理，我必须赶回去。 梁翊那边还在输入。 姜珩很忐忑。 -事情办完我就回来，你不要走，我有话对你说。 「就不能一次发完吗？这是在挤牙膏么？这大喘气在折磨谁呢？」姜珩腹诽，他气得把手机扔到床上，又扑过去拿。 -好，我不走，你路上注意安全，不要急。 -我先睡了，有些困了，你一定要等我！ 姜珩看着这感嘆号笑。 -我等你，晚安。 -晚安。 姜珩抱起换洗衣物哼着歌去洗澡。 虽然不知道梁翊想说什么，但好在还有机会能再见到他，那至于聊什么，在姜珩看来都不算是重点了。 久别重逢能讲什么呢，不过是近况啊未来的计划啊，再不济大不了听他讲老婆孩子的事，姜珩心一横，只要能再见到梁翊就好。 第46章 人家走没走关你什么事 姜珩洗完澡出来，坐了很久火车带来的困顿消散了不少，或许也是心情极佳的缘故吧。 他擦着头髮，走进书房，从书架上翻出一本拍纸簿。 是高一还没分班的时候用来和梁翊传纸条那本。 虽然放了近十年，但是被保存得很好，原本很薄的封面还被姜珩细心的贴上了透明磨砂的书皮。 小旅馆被卖掉的时候，一家人都没有了固定的住处，姜珩的那一柜子书都送给了别人，他带走的只有这本拍纸簿和分班后梁翊写给他的信，还有那本梁翊第一次留宿的时候看过的《白马啸西风》，之后的几年他一直把这些与梁翊有关的回忆都带在身边，甚至随他定居在深市过了一段时日，直到他去穗城出差遇到了梁翊一家。 那时候的他跟自己说，既然梁翊已经有了爱人，那他就只能允许自己尽量少地去想起梁翊，只是这些承载着回忆的物件，他捨不得扔掉，放在眼前又觉得难过，于是那年过年回鹤渚，他便将这本册子和信还有那本书都带了回来，放在民宿里他的书房中。 之后，和梁翊相关的就只有那支笔陪在他左右了。 如今两人再见，短短几个小时情绪大起大落，最后听到梁翊用肯定的语气说着一定会再回来，他还想和他说点什么，姜珩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此时的他再也不怕面对这本拍纸簿了，甚至想着睡觉前再看一遍《白马啸西风》。 姜珩翻看着拍纸簿，其实里面的内容他已经很熟了。 第85页 最开始两人都用黑色水性笔写，后来不知道听谁说铅笔写的字迹保存的时间会比较久，于是两个人又拿铅笔写，还是用的姜珩画画的那种素描笔。 姜珩坐在书桌前把本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才心满意足的拿起那本《白马啸西风》回到了卧室，打算裹到被子里，靠着床头重读这本书。 初读这本书时，姜珩不过15岁，印象深刻的便是李文秀那句「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时至今日，离而立之年已相距不远，再读此书，姜珩仍对那句话深以为然。 能够将就的便不能称之为爱情了。 姜珩想起大一时候的语文课，老师给他们上开学第一课，讲到爱情，年过五旬的老教授极其认真地告诉他们，爱情是具有排他性和唯一性的。 当时的他似懂非懂，但一颗心除了学业便都系在梁翊身上。 其实人年少的时候最容易忽视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因为以为家人们会一直在自己身后，回头就能看见，所以不会去刻意维护，而少年人的时间往往又会分给友情、爱情、学业、兴趣爱好等等，唯独亲情，总会缺失一些。 那时候的姜珩也是如此，所以后来家里发生那样大的事情，姜明去学校找他，跟他细诉家里情况的时候，姜珩还是一脸茫然，因为姜明不说，他根本就感觉不到家里有什么变化。 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姜珩想着，放下书，拿起了手机。 他打开梁翊的朋友圈。 姜珩这个人有些许老派，平时微信上新加了好友，他不会刻意去翻阅人家的朋友圈，因为潜意识里他会觉得这样不大好，有窥探人家过去的嫌疑。 但…这人是梁翊啊，那就不一样了。 姜珩对梁翊这几年的生活轨迹非常好奇，以至于现在互加了好友，他就完全没办法去抗拒来自梁翊朋友圈的吸引。 真是不爱发朋友圈啊，姜珩有点感嘆。 他自己是朋友圈话痨型选手，发得过多，不得已只好设置了三天可见。 而梁翊朋友圈拉下来，一年也只有五六条的样子，多是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比如升完职成交的第一单大客户，又或者是喜欢的书啊字帖等诸如此类的内容，有时候会配一张照片，有时候只是简单的文案。 没有自拍，也没有老婆、孩子的痕迹。 姜珩怀着想看到又不想看到的心情继续往前翻着梁翊的朋友圈。 直至翻到第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出现任何他预想的内容。 「什么嘛，渣男！」姜珩把手机锁了屏，搁到床头柜上。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心里却有点点窃喜，虽然他知道他这种想法并不太好。 姜珩没有想过去送梁翊，他不想有离别的感觉，既然梁翊让他等，那他就在原地等着，安心等着。 自从放假就关了手机闹钟的姜珩一觉睡到大天亮，久违的神清气爽，他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路过前台，看到值白班的小丁，姜珩装作不经意的问他有客人退房了没。 「没，」小丁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我早上过来和小白交班的时候，有客人正准备出门，但他没有退房，说是过几天还会回来，房间也不用打扫。」 「这样啊。」 「嗯，小白说他行李箱都没拿，我看也是，他只背了一个背包。」 「好，你忙。」姜珩尽力想掩饰自己的欣喜。 「哼，人家走没走关你什么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姜明站在了前台旁边，他斜了一眼姜珩，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爸，你想多了，我就问问。」姜珩自从昨天看到于兰君的白髮，便打定了主意要对父母再好一些，加上和梁翊的心结即将打开，他心里也轻松了不少，于是面对姜明此刻的嘲讽，姜珩也不觉得有被伤到，反而还嬉皮笑脸了起来，就像那件事发生之前的他。 「爸，你和妈今天不用上班吗？太好了！我是不是可以吃到妈妈做的菜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姜明看着一反常态的姜珩，有点摸不准他的心思，但面子上还是硬着脾气，「你妈想给你做顿饭吃，就请工友给我们替了一天班，吃了晚饭才回厂里。」 「那我晚上开姐姐的车送你们呀！」姜珩见好就收，趁着姜明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赶紧逃跑，「我去厨房看看妈妈要不要帮忙。」 姜明看着儿子迅速「逃离现场」。 「从小就这样，人家看武侠小说，他也看武侠小说，人家看的是江湖，他看的是情长，还不如人家梁翊呢，」姜明想到这，更不开心了，「梁翊也是个会伪装的小子，和我聊武侠小说聊什么江湖侠义聊得倒是天花乱坠，结果还是……」 姜明摇摇头，背起手走出去遛弯。 梁翊一大早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装进背包便出了门。 和前台说了他暂时不用退房，也不用打扫他房间的卫生。 房费是一早在订房app上就付过的，付了一个月，所以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循例提醒他记得带好贵重物品。 梁翊出了民宿找了个摊子吃早餐，然后打个车到拆迁办去签完了老房子拆迁需要的文件，又打了车去汽车站，他要去市里坐回穗城的高铁。 他已经不发烧了，感冒也好了很多。 第86页 也许是姜珩给的药起了作用，也许是重遇姜珩心情变好的缘故，反正是因为姜珩。 梁翊也不想在这个刚和姜珩重遇的关头回穗城，但助理打不通他电话，又发了许多微信给他。 他组里有一个新来的营销助理之前给大客户发产品报价单的时候不小心抄送给了一个新客户，价格差距大不说，大客户定制的产品名称也被泄露了，但最糟糕的还是这个新人没有主动向梁翊上报自己的错误，而是失了联，导致新客户过来公司理论的时候，组里跟进这两个客户的同事才知道这件事情。 虽然助理已经在第一时间联繫了梁翊，但刚好碰上樑翊生着病，手机没电自动关机的时候。 因为联繫不到梁翊，这件事情发酵了大半天也没有人来解决，导致那个新客户的情绪更不好安抚了。 梁翊这次回去得这么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在高铁上，梁翊便交代助理订了晚上的饭局，请那位新客户吃饭，负责这两家客户的同事一起作陪。 做这行好几年，这种事情梁翊听过不少，也不是完全没得解决。 新客户闹的无非是要求降低产品单价，而大客户那边的定制产品好在还只是一个初步设想，并没有开始批量投产，所以麻烦其他同事稍微更改一下，重新出一个方案，也是可行的。 梁翊在吃饭前和相关同事沟通过，得知这位同事和这两家客户平时的关系处理得还不错，略微让利一些，发错邮件的事情应该不算很大的问题，毕竟大客户量大价格才会低，新客户能达到那个量，价格低一些当然也能做，即使达不到，价格上做适当的让步，想必那位客户也不会太过苛刻，毕竟规模小需求量达不到也不是供应商的问题了。 整件事情对梁翊来说，真正难解决的应该只有那位「其他同事」。 那位「其他同事」叫岑咏恩，穗城本地人，是梁永越朋友家的女儿，也是梁翊之前的相亲对象。 第47章 恍如隔世 今年梁翊侄子过生日那天，一家人在饭店订了位置，顺便给他安排了相亲。 第一次见面，岑咏恩就对梁翊很有好感，虽然两人年纪相仿，但梁翊没有同龄男仔身上那种浮躁和茫然，反而比较内敛，有着不是这个年龄段的沉稳，岑咏恩觉得他很特别，想相处看看，结果梁翊还没等到唱生日歌吹蜡烛，就说公司有事，急匆匆地离开了。 岑咏恩不是看不出梁翊的态度，但她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于是那天吃完饭回家，她便提出想去某个叔叔家的公司上班，而那个叔叔就是梁翊公司的老闆。 她觉得跟梁翊成为同事，是和他增加相处时间的有效方法，有了相处才能有了解，她对自己有信心。 可是成为同事了以后，岑咏恩才发现，梁翊的内敛、沉稳只是他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伪装」出来的保护色，在熟悉的同事面前，他也会讲冷笑话，也会一堆人聚在一起聊摩托车、聊音乐聊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也挺好，反差萌，」岑咏恩想，「我还是很喜欢。」 虽然早前已经见过一次面，但梁翊待她和待其他新同事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由于是被迫相亲而认识的缘故，梁翊对她比对其他人还要更疏远一些。 营销部门大都是年轻人，经常组织团建活动，岑咏恩也很少见着梁翊参加，他似乎总是很忙，一直有工作要处理。 梁家人很喜欢她，尤其是梁永越，作为她父亲的好友，几乎算是看着她长大，而自从和梁翊相过一次亲，梁家伯母林阿姨也开始经常叫她过去家里吃饭，还让梁翊下班捎上她一起回。 梁翊只带过她一次。 岑咏恩不是不气馁的，但她来公司一年多了，一次都没见着梁翊和哪个女生走得近，而且她还听他助理说，梁翊大学没毕业就来公司实习了，一工作这么几年，也没有哪个同事见过他有女朋友。 「我还是有希望的。」岑咏恩又自信了。 她家里条件不错，又只有她一个女儿，性格却很难得的独立，一点都不娇气，处事活泼大方，情商高，极会亲热人，在公司和同事关系都很融洽，但她自己都经常感嘆，换工作只为和梁翊当同事大概就是她二十多年人生里唯一一次恋爱脑和不理智吧。 这次大客户被泄露的定制产品方案刚好是由岑咏恩负责设计的。 梁翊不想和岑咏恩有交集，之前没重遇姜珩的时候不想，现在又有机会追返姜珩了，他更不想和一个对他有好感的女生打交道。 但是他想回鹤渚见姜珩就必须先解决眼下的事情，而和岑咏恩沟通并达成一致是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没有之一。 岑咏恩知道梁翊会来找她，他在工作上的认真大家都有目共睹，现下出了这档子事，加上年关已近，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她早已经改好了初步方案，就等着梁翊来。 果然，晚上睡觉前她正在敷面膜，梁翊打来了电话。 「餵。」岑咏恩故意没有主动说太多。 「vincy，」梁翊声音有点疲惫，他刚结束晚上的饭局，那个客户比想像中要难缠一些，但好在都是因为利益，最终让步的价格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期，「明仔说他有同你讲过那个方案得改的事情，辛苦你了，但能不能尽快给我？」 明仔是梁翊助理。 第87页 「讲过，」岑咏恩有点心疼梁翊，一下没忍住，「我已经改好了一版，明天拿给你。」 「辛苦你了，」梁翊有点诧异岑咏恩改稿的速度，一时之间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这次发生这种失误说到底也是他们组的疏忽，要去麻烦岑咏恩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而人家女孩子不仅不计较，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拿出改好的方案给他去弥补错误，加上他对人家的态度一向都不怎么好，梁翊自觉理亏，「真的麻烦你了，那…明天见。」 「等等，梁翊，」岑咏恩察觉到梁翊准备挂断，突然很想见到他，「我饿了，你想谢我就请我吃宵夜吧，我把方案拿给你，你先熟悉熟悉。」 梁翊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人约了餐厅见。 岑咏恩取了面膜，又开始化妆挑衣服，等她收拾好出门，在约好的店门口，隔着玻璃，她看到梁翊已经坐在店里了。 几天没见到他，岑咏恩想多看看他再进去，毕竟面对面的时候就不能正大光明地看了，她发现梁翊脸色不太好，看上去还有点病恹恹的，拿着手机像在打字，也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 岑咏恩突然有点后悔这么晚还约他出来了，部门里都知道梁翊休年假那天就回了离穗城甚远的老家，现在因为这事又得紧急赶回来，这么短的时间跑了个来回，一落地又开始处理公事，他一定是累极了。 「等很久了吗？」岑咏恩走到桌子前。 「没，」梁翊抬起头，嘴角的笑还没有完全收起，拿起菜单给她，「你先点单。」 岑咏恩从没有见过梁翊这样笑，是她形容不出来的感觉，甚至有点甜？ 「你女朋友？」岑咏恩指了指梁翊的手机，问得很直接。 「不是，」梁翊把手机锁了屏，放在桌子上，「我没有女朋友。」 岑咏恩忍不住有点雀跃，装作不经意地翻着菜单，脸藏着册子后面笑。 「梁翊，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呀？」 「没有，你点你喜欢的，我都可以。」 「那好，那我自己点啦！」 岑咏恩迅速点了几道招牌菜，交给服务员，又开始和梁翊说话。 「你还回去吗？」 「嗯？」 「我是说你还回去你老家吗？」 「哦，回，事情解决完就回。」 「都快过年了，你现在回去，年前还来得及回穗城吗？」 梁翊沉默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说。 岑咏恩见状赶紧摆摆手。 「你别误会，我就问问，没有其他意思。」 「年前不回了，」梁翊似乎下定了决心，「今年会在老家过年。」 「哦，这样。」岑咏恩隐约记得林阿姨说过梁翊家人都搬离老家了，但梁翊没有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好在此时已经开始上菜了。 岑咏恩点了一道咸鱼茄子煲、一道白灼菜心，还有一盅雪梨猪肺汤。 梁翊看看菜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又在手机上输入着什么。 「你要不要喝点汤？」岑咏恩盛了一碗汤放在梁翊面前，「看你声音有点沙哑，这个汤比较润。」 「谢谢。」梁翊放下手机，拿起汤匙。 岑咏恩也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低着头小口啜着，她心里有点慌，这是她第一次和梁翊两个人单独相处。 她正想着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古怪的气氛，就听见梁翊笑出了声。 岑咏恩抬头看梁翊，满脸疑惑。 「没，没事，」梁翊解释说，「我刚看到我朋友圈评论了。」 「朋友圈？」岑咏恩更诧异了，她知道梁翊很少发朋友圈。 她看了看梁翊，对方正在手机上输入着什么，她犹豫了一下，放下碗，也拿起了手机，打开了梁翊朋友圈。 梁翊发了一张照片，是现在桌子上的菜，焦点在茄子上，配的文字是： 某某最「喜欢」的茄子。 十分钟前发的，已经有好几个同事点赞了，还有几个同事在下面保持队形评论问某某是谁？但梁翊都没回復。 「那应该不是我们的共同朋友，」岑咏恩想着，有些沮丧，「他说的某某也不是我，我是某某某，而我的喜欢也不需要加引号。」 梁翊还在摆弄手机，没有想和她聊天的意思，岑咏恩只好专心对付桌上的菜。 「为了改方案，中午晚上都是随便吃了点，我现在得补回来。」她恨恨地想。 让梁翊笑出声的是姜珩的评论。 珩哥：有觉得被冒犯到。（拳头） 梁翊：你不是最喜欢茄子吗？（大笑） 珩哥：你能不能善良一点？我关心你有没有吃饭，你拍茄子给我看？（敲打） 梁翊：不是我点的菜。（破涕而笑） 姜珩没有再回復他的评论。 梁翊拍照风格很直男，只会拍他重点想表现的部分，那煲茄子放在岑咏恩手边，他拍照的时候没留意，岑咏恩的手腕有入镜。 她今天穿着一件蕾丝花边衬衫，衬衫袖口略长于大衣的袖口，吃饭的时候她又把外套袖子稍稍往上提了些，露出了明显是女款的手錶。 姜珩在照片里看到了袖口和手錶，还有明显是属于女性的手腕。 他不想细想梁翊这么晚了还在和谁吃饭，但是又很想知道是谁，他想了又想，好几行文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才发出去那条评论，他自认已经尽可能的将语气表现得活泼些轻松些了，他很欣喜梁翊还记得他不喜欢茄子，可这种欣喜在梁翊回復不是他点的菜的时候又烟消云散了。 第88页 「还是避不开啊，」姜珩有点生气，「这算是狗粮吗？」 十几分钟过去了，梁翊见姜珩还没有回覆评论，心里开始忐忑姜珩是不是真生气了，急着打开了微信对话框。 -生气了？ 姜珩看到了，没回復，因为梁翊那边显示还在输入。 -我再也不拍茄子给你看了。 姜珩看到信息又好气又好笑，梁翊能感觉到他生气，却感觉不到他为何生气。 可是自己也没有立场去生气吧，姜珩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没有。 -但是你没有回覆我了。 -傻不傻呀，在评论区有什么好聊的，现在这样聊不好吗？ -好的，你在干什么？ -看书呀，白马啸西风，你还记得吗？你也看过的。 -当然。 -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梁翊很快地打出了这行字发过去，然后等着姜珩的回覆。 他不知道此时的姜珩看到这句话内心有多震动。 姜珩心里的情绪需要平復，在网上又装作若无其事。 -小梁你的记性非常不错，没白读。 梁翊看着那句「小梁」，心情很复杂。 他常常看人说恍如隔世，听歌的时候歌词里有写，看书的时候书里也有写，可偏偏自己几乎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甚至会觉得这应该属于文人的杜撰，怎么可能隔世呢？物事再变化，也有一个缓慢进程，说是隔世也太夸张了些。 然而此时，姜珩一句「小梁」却差点逼出他的眼泪，所谓恍如隔世这四字真的不过如此。 第48章 感觉 这次变成姜珩见梁翊许久没有回覆，心里不禁胡思乱想了。 想他和谁在一起，想他不回信息是在干什么，想了好几个可能，无外乎就是男女那些事，他想放下手机继续看书转移注意力，又不甘心让自己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纠结来纠结去，最后手比脑子快，没等到梁翊回消息，姜珩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你干嘛呢？ 梁翊抽出纸巾，在眼角摁了摁，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岑咏恩。 岑咏恩有感觉到梁翊的目光，但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埋头苦吃。 「和我吃个饭还能难过得哭出来？」岑咏恩一边吃一边腹诽，「我好歹是我们学院的院花之一，不说是秀色可餐至少也得是赏心悦目吧。」 -同事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在请她吃饭。 是同事啊，姜珩感觉松快了一些，可又有个问题浮出来，这次他没有再挣扎该不该问，反正今天已经问了这么多，就当豁出去了。 -不早了，你这么晚还不回去，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我没有和家里人住在一起。 -我一个人住。 姜珩困惑了，不可能结婚了还不住一起的吧，他没有立即回復，而是放下手机，准备走去厨房倒点热水喝，顺便好好想想该怎么继续问梁翊问得毫无痕迹。 「我吃好了，」岑咏恩拿纸巾轻轻抿了抿嘴，拎起手袋，「我去补个妆。」 梁翊点点头，招来服务员结帐。 岑咏恩很快回来，两人走出餐厅。 「方案我忘在车上了，你和我一起去拿吧？」岑咏恩指了指对街，「不过先前只有那边有停车位，走过去有点远。」 「没事，等下我送你回去，」梁翊不时看眼手机，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消息，「我没开车，等你到了家，我再打车回去。」 「好。」岑咏恩没有拒绝，她想和梁翊多待一会，说不定等下让他开自己车回去，明天早上还可以再来接自己一起去公司，又多了相处时间，很好。 停车的地方有点偏僻，街道上没几个行人，路灯也不够亮。 梁翊的手机来信息了，声音很大，屏幕也很亮。 他拿起来，指纹锁不知道为什么没反应过来。 解锁不成功。 手机闪了两下，岑咏恩看到了几个字。 -所以你现在还是单身狗？ 「噗嗤！」岑咏恩没忍住，又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看你信息的，你看啊，这里光线不好，你手机又太亮，我…」 「没事。」梁翊说着，一边在手机上回着信息。 岑咏恩有点好奇是谁，又偷偷地瞟了瞟梁翊的手机屏幕。 对方头像是一只猫，对话框里对话很多，每一条白色框后面都有绿色框。 看来吃饭的时候，梁翊一直聊天的对象就是这位。 岑咏恩很难过。 她不是没谈过恋爱的母胎solo，她谈过两次恋爱，她喜欢过人，她也被人喜欢过，所以平日里梁翊对她的态度她是懂的，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的表现她也懂，但是从此刻开始她突然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梁翊没注意到旁边的岑咏恩沉默了多久，他回了信息便收好了手机，该过马路了。 「梁翊，」岑咏恩看着红绿灯，还有23秒，足够了，她想，「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一点可能吗？」 岑咏恩等着梁翊的回答，红绿灯在读秒，她的心也随着一秒一秒的往下沉。 「绿灯了，过了马路再说，」梁翊说，他见岑咏恩神色恍惚，只好虚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肘，说道，「小心看路。」 「现在可以说了吗？」岑咏恩深吸一口气，站在停车位旁边，仰起头看着梁翊。 第89页 「嗯，我确实没有女朋友，这点没有骗你，」梁翊直视她的眼睛，「但是有一个人，一直在我心里，我没有忘记过他。」 「他们都说你没有拍过拖。」岑咏恩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吐出几个字。 「他们说的也是真的，」梁翊揉了揉眉间，「但是，vincy，没有在一起过不代表我们不相爱。」 「怎么可能，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岑咏恩无法理解。 「这听上去也许很荒谬，」梁翊咳了一声，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和他是高中同学，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在一起过，但我没变，我觉得他也没变。」 「所以你说回鹤渚，其实是因为她？」岑咏恩突然想到这层。 「也不全是吧，之前回去是因为别的事，但这次回去只是因为他。」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变？」 「感觉。」 「好，我懂了。」岑咏恩有些无力，既然一个人的感觉都能成为坚持的理由，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开了车门，拿出副驾上的文件夹。 「方案给你，有什么需要调整的你明天上班再找我沟通。」 「我家那边比较偏僻，这么晚了很难打到车，」岑咏恩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用你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反正开车，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将文件夹递给梁翊，坐进车里。 梁翊扶着车门，欲言又止，他没面对过这样的场合，十分无措。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岑咏恩轻轻拉了拉车门，梁翊松开了手，「我先走了。」 岑咏恩的车驶出车位，很快开出了小道。 她从后视镜看梁翊，他还站在原地，没有走开。 梁翊回復姜珩那个「单身狗」问题的时候，他肯定地表明了自己一直是单身的状态，还顺势问了姜珩现在的情况，但一直没等到姜珩的回应。 他们真的是相爱的吗？梁翊虽然是这样和岑咏恩说的，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断联后他回忆过去是很确定姜珩对他的感情的，但现在，说实话，他不知道。 好几年没见面了，他也没有任何渠道去获取有关姜珩的信息，而这次意料之外的重逢却因为工作被打乱，他甚至还来不及当面去问姜珩现在是否心意如故。 此时的姜珩心里也很乱。 他没回復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復，他单身很多年了，如实告诉梁翊也没什么，他是因为自己已经开始不确定那一年在商场碰见梁翊的情景是否存在。 他没可能认错人，而梁翊也不可能骗他。 梁翊看着岑咏恩离开，才打了个车回家。 洗完澡他没有着急休息，而是打开了岑咏恩给他的文件夹，专心看着方案，间或将思路记在笔记本上。 岑咏恩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虽然她说这只是初版，但在梁翊看来，这已经算是一份成熟的方案了。 应该可以很快解决这件事，他想，解决完就可以回鹤渚了。 姜珩还是没有回覆，但梁翊没有再继续追问，他不想再重复上一次的错误，逼得太急反而会逼走姜珩，他不敢冒一点风险。 再晚一些，助理将那位客户需要调整价格的新合同也发到了他邮箱。 他略过那些惯例条款，细细核对了价格部分，又致电相关同事沟通了合作细节。 梁翊几乎忙到半夜才睡，第二天一早又赶回公司，那位新客户会再来公司重签合同，所有手续都不容再有失。 客户传来消息说是九点到，助理明仔提前预约了会议室，梁翊和另外一个同事带上准备好的合同资料进入会议室等着客户到来。 前一天晚上熬了夜，梁翊的感冒变严重了，时不时还有两声咳嗽，出于一些考虑，他戴上了口罩。 九点整，客户一行人到达。 「梁经理，你好，这是我们公司负责和你们这边对接的同事，况晴。」 「你好，我是况晴。」 她没有认出梁翊，递给他一张名片。 「你好，我是梁翊，不好意思，有点感冒，所以戴着口罩，」梁翊站起来，接过名片，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同事，「他是我们公司负责对接的同事，谢志明。」 谢志明回递名片给况晴，笑着说道：「你好，以后合作中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繫我。」 「好的，我们保持联络。」况晴面上微笑着接过名片放进手袋，心里却在犹疑这个梁翊是否就是高中时候认识的那个梁翊。 直到会议结束，况晴都不大确定对方是不是她认识的梁翊。 那人一直没有取下过口罩，她和梁翊本来就不太熟，只不过因为姜珩的缘故，大家一起聚过几次，又加上几年未见，她完全没办法判断是不是认识的那位。 离开梁翊公司的时候，碍于自己老闆在场，况晴不方便直接询问，只好想着等到回去后，侧面向谢志明打听一下这位梁经理的私人信息。 没想到她很快就收到了梁翊的微信好友验证消息。 -你好，我是梁翊。 -原来真的是你。 -我感冒了，所以戴着口罩。 -听到你咳嗽了。 -况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见梁翊说得郑重，况晴有点奇怪，她和梁翊之间能有什么需要问的问题，但是看在姜珩的面子上，她想着算了，问就问吧。 第90页 -你想问什么？ 梁翊那边输入了很久，发过来却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你能告诉我姜珩在大四那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况晴愣住了，她没想过梁翊会问这个，在她的记忆里，好像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梁翊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聚会中，她问过许舒，许舒只说不知道。 而关于姜珩那年发生的事情，她不确定梁翊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她觉得自己应该先问问姜珩。 -不好意思，梁翊，我同事叫我去吃饭，我等下再同你讲。 梁翊没有勉强，他知道况晴是不想说，好在他也只是抱有一丝侥倖，想着可能从况晴这里了解到一些姜珩的事情。 如果能，自然是最，如果不能，也没多大关系，姜珩在鹤渚等他，他一定会回去，他们可以面对面谈起这件事。 虽然直到现在姜珩还没有回覆他的信息，他心里有些发慌。 第49章 难不成他变成了一只猫 况晴并没有出去吃饭，她拜託同事给她带一份简餐，自己却坐在办公室里打开了和姜珩的微信对话框。 -我遇到梁翊了！ 姜珩回復得很快，他在民宿天台上躺着晒太阳，手机没离身。 -很正常啊，你们都在穗城。 -你这态度不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况晴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昨天早上刚从我家民宿走的，你说我知道什么？ 姜珩这语气有点欠，况晴无语。 -…… -那他还问我你的事？ 姜珩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没说什么吧？ -我当然没有说什么，我得先问你啊！ 况晴翻了个白眼。 -那就好！ -你别跟他说什么了，我自己跟他交代。 姜珩嘆了口气，心里清楚该来的总会来的。 -嗯，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了，我看梁翊也不是个计较的人，当初我们几个怕自己说漏嘴，都不敢和他联繫，这次见面，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问你的事情。 况晴宽他的心。 -嗯，我知道，他一向很好。 姜珩没掩饰。 -嘁，不过你还真别说，他现在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他是我们一个供应商那边的小经理，还挺会说话的，不像以前那么闷。 况晴回忆会议上的情景。 -他以前话也很多的好不好？ 姜珩不服气。 -哪有！不过我没看清他现在的长相，说是感冒了，戴着口罩，一直咳嗽。 况晴反驳道。 -啊，他感冒更严重了？生着病还回去处理工作，这样真的太难受了… -是你难受还是他难受啊？ 况晴开好友的玩笑。 -心疼了？ -才不是！你在公司吗？吃饭没？ 姜珩是不会承认自己确实是很心疼的。 -没呢，等下随便吃点，刚和你家梁翊签了合同，我得赶紧把后续计划做一做，然后过个好年！ -那先不和你说了，你忙呀！ 况晴回了姜珩一个搬砖的表情包，两人就没再继续聊。 半个小时后，况晴才知道为什么姜珩会突然问她在不在公司。 跑腿小哥送来了一袋子龙角散，备註是「帮我拿给梁翊呗，谢谢！」 况晴哭笑不得。 他们几个人从初中开始就玩到一起，如果不是那次姜珩为了请他们帮忙瞒着梁翊家里的事情，主动和他们坦白，他们可能至今都不会发觉姜珩喜欢梁翊，不是友情，是爱情。 而现在看来，梁翊对姜珩，也不大像友情吧。 况晴有点小兴奋，拿起手机给梁翊发信息。 -你晚上有空吗？有人托我给带点东西。 梁翊正在和岑咏恩讨论方案上的几个小细节，收到况晴的信息，他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能托况晴带东西给他的只可能是姜珩。 -有空，我去你公司接你，一起吃饭？ -好，我五点半下班，公司楼下见。 况晴不想和朋友的预备男朋友客气。 梁翊很想知道姜珩给他什么，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 「你中彩票了啊梁翊？」岑咏恩看着梁翊这样子就来气，自己追了一年的「冷面反差萌」现在变成了一个仿佛没有谈过恋爱的「小学生」。 「看方案，」梁翊闻言就正经了起来，自从那晚和岑咏恩说开，两个人的相处也自然了许多，「你话太多了。」 岑咏恩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满。 下午五点四十，况晴公司楼下。 「喏，给你的，」况晴打开车门，将装着龙角散的袋子扔给驾驶位上的梁翊，又关上车门，「我不坐你的车了，我开自己的车，不然明天早上上班不方便。」 「那？」梁翊投去询问的眼神。 「你看到那条街没？」况晴指了指公司对面那条路口，接着说道，「你从那个路口开进去，走到底左转，找地方停车，我来找你，带你去吃点特别的。」 「好。」梁翊没有犹豫，发动了车子。 「没想到穗城还有这样的地方，」从走进饭馆到坐下来，梁翊一直在感嘆，「你是怎么发现的？」 「在公司周围找工作餐吃的时候发现的，」况晴拿起菜单给梁翊看，「你看看，好多菜都是我们以前念书时候吃过的，能在这里吃到家乡菜也是不容易。」 第91页 饭馆不大，统共也就七八张桌子，店名叫「鹤渚饭馆」，菜单上都是一些鹤渚当地的小菜，是梁翊很多年都没有再吃到的味道。 「姜珩很喜欢这里，」况晴意味深长地看着梁翊，「每次过来找我都要在这里吃一顿。」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梁翊笑了一下，想起姜珩，他心底变得柔软，声音里也带着笑意，「念书那会儿我和姜珩跟你们一起玩，你好像都不怎么说话，很酷的样子。」 「许舒不爱说话，我们两个总得要有一个人说话吧，不然两个人都不吭声，岂不是太闷了。」况晴撇撇嘴。 「你和许舒？」梁翊很吃惊还重复确认道，一别几年，这是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过去式啦，早分了，」况晴吸吸鼻子，顾左右而言其他，「你点好菜没？让我看看。」 梁翊勾选了几道他印象中姜珩喜欢的菜。 「啧，梁翊你真的……，」况晴咂舌，「老闆，这边，这边点菜哦。」 况晴换了鹤渚方言和老闆沟通着，看起来挺熟络的，梁翊突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自从在穗城定居，他只有在和外公外婆的电话里才能听得到这种乡音。 「你和姜珩，还好吧？」况晴试探着问，「我听说你也回鹤渚了？」 「嗯。」梁翊剥了一颗龙角散放进嘴里，又系好袋子。 况晴看着梁翊丝毫没有分享给她的意思，气笑了。 「好吃吗？」 「嗯，不错，蜜桃味道的。」梁翊点点头，脸颊鼓起。 「你真的不想问点我什么了？」况晴不死心，还想从梁翊这里八卦一下他和姜珩的事情。 「想，但，」梁翊顿了顿，「我决定还是听姜珩自己说。」 「你们两个人真的是…」况晴对这两人的默契度嘆为观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吃过饭，他们在饭馆门口道别。 两人的车停在相反的方向，况晴说了再见就背对着梁翊往停车位走，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梁翊叫她。 「况晴，等一下。」 意料之中，况晴无可奈何回头。 「怎么？想通了？」 「姜珩，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梁翊看上去有点紧张，况晴突然想逗逗他。 「不然呢？难不成他变成了一只猫？」 梁翊没有笑，很认真的看着她。 被他的情绪感染到，况晴也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 「是，一个人，除了工作就是画画、看书，和我们这些朋友聚得也不多。」 况晴想了想，斟酌着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她答应姜珩的事情，她不能食言，但梁翊这样，她又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姜珩他没有变，」况晴看到梁翊的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这几年他也不容易，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所愿。」 「剩下的就由他自己同你讲，」不知道为什么，况晴心里面开始坚信梁翊也没有变，「你还回去的对吧？」 况晴没有说得那么具体，但梁翊听懂了。 「这几天忙完，我就回去找他。」 「嗯，那就好。」 况晴沖梁翊挥挥手。 「我走了，等你们的好消息。」 况晴为姜珩感到高兴，在漫长的岁月里，有一个人能心甘情愿地站在原地等着他，无论世事变化，能保留这样一份情感真的极可贵。 她突然很想念许舒，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看着况晴的车子开出小路，梁翊也准备离开了。 他看了看饭店的招牌，心里默默下定决心，再来这里一定是和姜珩一起。 坐进车里，梁翊给姜珩发信息。 -龙角散很好吃，等我回来。 他不想再同姜珩说谢谢，他们之间不需要这样的客气，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如此。 姜珩本来还是不想回復梁翊，但又担心他吃太多龙角散，只好搜索了一个关于龙角散不能多吃的小科普，发了一个连结过去。 梁翊秒回一个「收到」的表情包。 姜珩失笑，这回復时间都没来得及点开连结吧，能收到个什么？ 他没有再回復，隔着屏幕，看不到表情，感知不到情绪，文字交流再多也没有意义。 春运时期的火车票、机票都异常难买，梁翊还破天荒在群里、朋友圈发了抢票助力连结，可还是没有买到回鹤渚的票，他只能自己开车回去。 虽然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基本上都通了高速，但一个人开确实累了些，只是横亘在心头多年的情愫有了当面剖析的机会，梁翊不想再因为任何因素而错过。 工作的事情很快就处理完了，岑咏恩提出的新方案客户很满意，已经定稿，又近年关，代工厂即将放假，客户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了一段落，和况晴公司的后续计划也已经谈妥，谢志明再三保证会亲自盯住，不会再犯低级错误，梁翊才准备出发回鹤渚。 临行前他打算先去一趟梁永越家，在鹤渚的时候，他答应了林阿姨去家里，然后再去深市探望外公外婆，毕竟春节后才会从鹤渚回来，这一年他是不能和两位老人团聚过年了。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开始日更啦~ 第50章 千里之遥不敌归心似箭 梁永越早从朋友那里听说梁翊和岑咏恩没可能了，他明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平时也很少和梁翊联繫，但心里还是不怎么满意梁翊的做法，所以从梁翊进门开始，他就没给过好脸色。 第92页 林阿姨毕竟不是亲妈，梁翊也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她并不会干涉太多，只是做了一桌子菜，叫梁嘉俊一家也回来一起吃饭。 梁嘉俊家的儿子已经差不多三岁了，正是调皮好动的时候，小孩学会了说话但又说不太清，经常一句童言逗得全家都开怀，梁永越面色稍霁，但看着梁翊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不想管你太多，但岑咏恩哪里不好了？我看着她长大的，我们两家也知根知底。」 梁永越不想当着小孙子的面发火，语气还算克制。 梁翊既然决定过来吃饭，就预计了梁永越不会不提这茬事，倒也想好了说辞，大不了被梁永越说一顿，又不会怎样，他正准备开口，就听见梁嘉俊出声了。 「爸，小翊还年轻，不用急啊，他这个年纪正是拼事业的时候啦。」 梁永越还想说点什么，林阿姨过来叫他们去餐厅吃饭。 「可乐，快去扶爷爷一起吃饭呀。」梁嘉俊的妻子，梁翊的嫂子也出声了。 可乐听了话就跑去抱住梁永越的腿，嘴里念叨着：「爷爷吃饭，爷爷吃饭。」 梁永越看着小孙子过来，笑得牙不见眼，牵着他就往餐厅走。 梁嘉俊看着梁翊无奈的摊摊手，苦笑着摇摇头，梁翊懂他的意思，点点头。 小时候他在鹤渚，梁嘉俊一直是在梁永越身边，等他来穗城进了公司开始实习，梁嘉俊正忙于工作，而后又成家生子，两兄弟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每次他和梁永越之间有什么不和，却总是这个大哥出来帮他说话。 所以对梁嘉俊，梁翊虽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血脉相连之外，也多了一些感激。 而梁嘉敏就是典型的初中小女生，喜欢叽叽喳喳地拉着梁翊问东问西，林阿姨制止了好几次她才肯安静一些。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睦。 吃完饭，梁翊提起自己春节会在外地，就不过来拜年了，梁永越想说什么，林阿姨先开了口。 「你有事就先忙，照顾好自己，回来了有空再过来吃饭。」 「嗯，好。」梁翊应了，虽然这几年他来得也少。 梁翊把预先准备好的红包拿给可乐和梁嘉敏，就藉口说还有工作要处理准备告辞，梁嘉俊送他到门口。 「爸也是为你好，他年纪大了，你不忙的时候就多回来看看他。」 「我知道，哥，就送到这吧，我先走了。」 梁嘉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梁翊的肩膀。 穗城距深市不过二三个钟头。 梁翊离开梁永越家，就直接回了深市的家，他的行李早已收拾好放在了后备箱，他打算这晚先探望外公外婆，第二天一早再出发回鹤渚。 李念音一直没有再婚，和父母同住，梁翊待在这边比待父亲家那边觉得自在了许多。 外公外婆给他准备了宵夜，梁翊晚餐没有吃多少，正好饿了。 「小翊，你慢点吃。」外婆坐在餐桌旁边慈爱的看着他。 「外婆，」梁翊想到了什么，停下了筷子，「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过完年才会回来。」 「嗯？你去你爸爸那边过年也好的，这几年过年都是陪我们，那边也要团聚的。」 外婆只怔了一下，就笑着对他说。 「不是的，外婆，」梁翊看了看沙发上的外公，老人听到他说要走，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我是回去鹤渚，我有一个朋友，今年我想陪着他一起过年。」 「真的？」外婆突然高兴起来，外公也笑了。 「我们家小翊终于开窍了呀，」外婆对外公说道，「还是我们鹤渚姑娘，真好，真好。」 「外婆，」梁翊觉得应该和外婆解释清楚，那个人若是知道自己变成了姑娘，他还不否认，可是要气的，想起姜珩，梁翊又笑了，「也不是姑娘啦，反正我过完年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外婆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没有继续打趣他，只是和外公絮絮叨叨着得让梁翊带些什么回鹤渚，毕竟是春节，空手去人家家里总不是太好。 显然梁翊没想到这一点，他后备箱里除了行李没有其他。 刚才在楼下看到那家他吃过觉得好吃的蛋糕店，他倒是有买一大袋，准备给姜珩带回去，只不过别的礼物他真的压根就没想过。 「我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准备。」梁翊赧然道，但旋即又意识到，他和姜珩的关系在姜家人眼里只是久别重逢的高中同学，他本就没有什么立场去送上多厚重的礼物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没事，明天早上我去买一点深市特产带回去。」他对外公外婆说道。 这样子不会失礼，也不会显得刻意吧，梁翊想着，暂时先这样，等以后有机会再弥补，会有机会的。 李念音一如既往的忙。 两位老人早已歇下，梁翊坐在客厅等她回来，他想告诉李念音他和姜珩的事情。 梁翊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直接，既然他已经决定和姜珩坦露心迹，那家人这一关迟早要过，晚过不如早过，他没告诉外公外婆是因为觉得他们年纪大了，一时半刻难以接受，他不想他们受到刺激，但李念音不一样。 梁翊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觉得李念音不会反对。 也许是觉得沿海这边新移民多，而李念音在这里生活了几乎大半辈子，各种各样的事情见得多了，思维方式应该不至于有多传统； 第93页 也许是觉得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李念音想干涉他的事情从来就没有成功过，除了高考志愿； 也许……也许只是因为无论李念音反对与否，都不会对他的决定造成任何影响，所以他不在意，于是无所顾忌。 李念音是意料中的很平静，在梁翊说了姜珩的事情以及他第二天一早就要回鹤渚找姜珩，并且过年也不回来之后。 她工作了一天，晚上还有应酬，吃完饭又回公司开了一个会，现在很累很困，甚至还有点饿，所以别说梁翊在他面前出柜了，她觉得就算天塌在她面前，她都能让梁翊给她把床搬到安全的地方，她先睡一觉再说。 「我知道了，」李念音看到桌子上有一个大袋子，logo好像是楼下那家蛋糕店，「要带走的？随便拿一个给我吃，一个就好了。」 梁翊递给她一个咸面包。 「我只希望你不是因为我和你爸的婚姻失败才会想这样，」李念音拿纸巾擦掉口红，然后吃了一大口面包，又喝了一口水，她瞥了一眼梁翊，对方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她接着说道，「每个人的点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是能获取成就感的地方不一样。」 梁翊看着她，仍是不发一言。 「我的成就感来自我的工作，我的事业，」李念音很认真的说道，「而你爸爸，他需要的是家庭，男主外女主内那种，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梁翊点点头。 「我没有怪过你们，」他似乎很艰难地才说出来这些话，「也许我不是在同时拥有父爱母爱的情况下长大的小孩，但…我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嗯，」李念音吃完面包，收拾了包装袋，扔到垃圾桶，「坦白讲，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和姜珩现在算哪一步，又能进展到哪一步。」 寂静的深夜里，垃圾桶盖的开合声音格外清晰，梁翊看过去，总算是给自己的视线找到了一个停驻点。 「我也不知道。」 「但那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吗梁翊？」吃了东西，李念音放松下来更觉得疲倦了，「重要的是现在此刻你想要什么，过去未来其实真的并不重要。」 「太执着于过去的事情没有意义，因为过去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只有现在才是你可以把握到的。」 「人要过好现在，才有机会能看到以后。」 梁翊第一次听到李念音讲这么感性的话，他有些诧异。 「我放弃了婚姻，没有参与到你的成长当中，得到了现在的事业，虽然有遗憾，但也有我想要的收穫，而你爸爸现在生活得也很幸福。」 「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舍吧，看你自己的选择，你和姜珩的事情，我不反对，也谈不上支持，我没什么可以支持你的地方，这件事情上，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李念音打了个呵欠。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路上小心，好好开车。」 梁翊点点头，目送母亲走进卧室。 他会后悔吗？他不会，他确定。 但对于过去，他真的能不去想不去问吗？ 他觉得他做不到。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要改变过去。 他只是在想，无论过去的真相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了。 出发前，他给姜珩发了一条信息，附上定位。 -我自驾回，已动身，等我。 他没等姜珩回復就启动了车子，反正再过不久就能见到姜珩本人了。 千里之遥不敌归心似箭。 第51章 回家 等姜珩醒来看见信息，已是三四个小时之后了，他没有回覆，怕影响梁翊开车，心还是悬了起来。 很快能见到面是很激动，但他很担心梁翊在高速上长时间驾驶会很累，而且也不知道梁翊能不能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一时之间各种情绪砸得他有点头晕。 姜珩打开地图软体搜索梁翊发来的定位到自己的位置有多远，预计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到，地图上有很长的距离显示是红色，代表拥堵，他又操心堵车浪费时间，梁翊一个人困在车里该有多无聊。 他抱着手机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完全不记得起床。 直到于兰君过来敲门叫他出去吃饭，他才慌慌忙忙套上棉睡衣跑了出去，倒也没忘记把手机揣口袋里带着。 「妈，」姜珩给于兰君夹了一筷子菜，「那个梁翊，我同学，你认识的，他快要回来了，应该最晚明天晚上可以到吧，还是住我们家这里。」 「嗯？都快过年了，他住多久呀？」于兰君舀了碗莲藕排骨汤给姜珩，「你喝点汤，今天买的藕很好，软糯软糯的。」 「我也不知道。」姜珩才想起没和梁翊聊过这个话题，也不知道他怎么安排。 「要是他不走了，在我们家过年呢？」姜珩端起碗喝汤，越过碗沿偷瞄于兰君。 于兰君拿着漏勺滤着砂锅里的花椒，她煲汤喜欢放一把花椒，觉得这样又可以去肉腥味又能让汤更有滋味。 她没注意到姜珩的小动作。 「没问题啊，之前不是也在我们家过了一次年？」于兰君拿小碗接着舀出的花椒粒，回想着，「就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 「不过他家里人能同意？不是说都搬走了么？过年都不团聚的吗？」于兰君站在家长的角度，很快想到这个问题。 第94页 「我就随口问问。」姜珩说。 梁翊自己都没说不走留在鹤渚过年，姜珩想着，我着哪门子急啊。 「我爸呢？不回来吃饭吗？」姜珩转移话题。 「说是和几个老朋友去喝一杯了，晚上才回吧，」于兰君把花椒粒倒进厨余桶，这才走过来吃饭，「就以前住巷子里的老邻居，老何他们，就是他儿子跟你同学的那个。」 「哦，何之夏啊，」姜珩接过话，「他还没回来呢，不过他就在w城上班，离得近，回来也快。」 不像梁翊，要开那么远的车，真累，姜珩想，过完年再去穗城能一起出发就好了，我可以和他换着开，没那么累。 吃过饭，姜珩还想赖在厨房和于兰君聊天，等着梁翊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煎熬，他得转移注意力。 于兰君赶他回房间。 「这里用不上你，你在这还碍手碍脚的。」 「妈，我帮你洗碗！」 「不用！你这手是拿画笔拿滑鼠敲键盘的，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姜珩无奈回了房间，思来想去又跑到书房，拿起了画笔。 他想静下心来，而画画是对他来说最有效的办法。 画到天色擦黑的时候他又去厨房给于兰君帮忙。 他想找点事情做，缓解缓解等待的忐忑，画了一下午画，眼睛也涩。 梁翊在回来的路上没停留几个服务区，除了给车子加油和必要的休整，他一直在开，竟也不觉得累。 出了粤省，在鹤渚所在的鄂省邻省的高速上堵车很严重，几乎没有办法移动，他查了查地图，决定在下个服务区休息几个小时后再出发，深夜应该不会堵车，这样比较节约时间。 他泡了一桶面，等待的时间里给姜珩发信息。 -路上太堵了，我只能先停在服务区休息，你在做什么？ 姜珩发过去一张照片，是素描纸的一角。 -刚在画画，现在准备去厨房了。 -你吃饭了吗？ 梁翊拍了一张泡面的照片发给姜珩。 -其实我不饿。 -你去吃饭吧。 -嗯，你开车要小心。 姜珩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 -我早上没回你信息，是因为担心影响你开车，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梁翊笑了。 -嗯，我知道。 姜珩大概去吃饭了，没有再回復。 服务区超市门口有几排蓝色的塑料桌椅，梁翊坐下来端着泡面吃着。 离开粤省境内，一路往北行，气温越来越低。 早上离开深市的时候他穿着卫衣和牛仔裤，在车里吹着暖风倒也不冷，刚才出来买泡面的时候，他只在卫衣外面套了件羽绒服，可裤子还是单裤，超市门口很空旷，一直有风，有些冷，他想快点吃完了泡面回车上去眯一会。 他其实不爱吃泡面，但是在路上，只有泡面最方便。 姜珩在就好了，梁翊想，以前从深市搭火车去江城找姜珩，姜珩知道他不喜欢吃泡面，回程的时候总会给他准备很多不一样的吃的，就连水果都会洗好剥好切好放保鲜盒里给他带着。 还是别了吧，梁翊想了想又觉得姜珩不在这里也好，不算堵车和加油的时间，得在高速上行驶十几个钟头才能到鹤渚，开车累，坐车也不轻松，姜珩如果在这里，坐那么久的车该有多难受。 梁翊回到车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把车门锁好，车窗打开一点缝隙透气，服务区里的车渐渐多了起来，还好他先前停的位置很好，比较容易倒出去。 吃了泡面，车里又暖和，他有些困了，盖上羽绒服准备睡觉，睡之前他还记得上了个闹钟，离鹤渚还有小半的距离，要抓紧时间赶路。 姜珩吃过饭想帮着收拾厨房，于兰君坚持不让他洗碗，他只好将碗筷放进水池，又拧了抹布去擦桌子。 「小珩，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于兰君看姜珩擦了两遍小饭桌，又准备擦第三遍。 「啊，没有啊。」姜珩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于兰君拿过他手里的抹布，放在灶台上，又解下自己的围裙挂起来。 「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吧。」她对姜珩说。 姜珩点头，「我去拿购物袋。」 超市在两个街口开外，从夜宵街穿过去比较近。 母子俩走在夜宵街上，姜珩很久没有来过这里，好奇地看着街边的各种小店。 「说不定还能碰见你爸，」于兰君说，「他们几个老傢伙喜欢来这条街上喝酒。」 姜珩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了以前经常和梁翊一起来的签子店。 在门口看看好像里面的装潢还是老样子，姜珩突然想吃竹筒蒸水蛋。 「小珩？」于兰君在叫他。 「妈，」姜珩指指那家店，「我念书的时候经常来这家吃签子，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店子还在，不知道现在好不好吃。」 「换了好几任老闆了，」于兰君摇摇头，「现在的人都讲究了，吃火锅也喜欢吃那种一次性锅底的，这种老油锅底都没什么人吃了。」 于兰君看着姜珩一脸嚮往，拍拍他的手，说道：「你想吃的话我们明天去新城区那边新开的串串店吃串串，是一次性锅底，干净卫生。」 「哪有妈妈做的菜好吃，」姜珩挽起母亲的手臂，「我一年到头才吃得上几顿啊，当然不要去外面吃啦。」 第95页 于兰君笑着说：「那你就多回家啊，现在交通已经这么便利了。」 「我会的，妈妈。」姜珩很认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任性了这几年也够了。 「你们母子俩嘀嘀咕咕啥呢？」姜明不知道从哪个店子里钻出来，手上还拿着双筷子，「要去超市啊？」 他看到了姜珩手里的购物袋。 「是啊，小珩同学明天到我们家，所以打算去买点水果零食。」于兰君说。 「同学？」姜明狐疑的看着姜珩。 「嗯，梁翊。」姜珩很坦然的面对姜明的目光。 「哎，我说你这孩子…」姜明话还没说完，于兰君推了他一下。 「你拿着筷子干嘛？进去喝酒啊，老何他们该等你了。」于兰君拉着姜珩走，「我们可没时间和你聊天，等会超市该关门了。」 「你爸那人，你别理他，」走出夜宵街，于兰君对姜珩说。 「没什么。」姜珩笑了。 超市里布置着各种红色的装饰，播着熟悉的《恭喜发财》，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郁了。 于兰君在日用品区逛，姜珩走到了床上用品区，大过年的，他想给梁翊换掉民宿里感觉上就很冷冰冰的白色床品。 「是给梁翊挑的吗？」于兰君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条毛巾，放进姜珩推着的购物车里。 「嗯，不过不知道他待多久。」姜珩拿起一套灰色方格的四件套，在看标籤上的面料成分。 「那个不错，」于兰君指了指样品床，「是绒的，很暖和，梁翊刚从南方回来，肯定怕冷。」 「妈，」姜珩有点无奈，「那是卡通图案，给梁翊用，您是认真的吗？」 「暖和就行了，就这套，」于兰君从货架上拿下一套没开封的同款放进购物车，「快点快点，我们去看看水果，还有特价蔬菜！」 姜珩被妈妈推着去生鲜区。 母子俩满载而归，自带的一个购物袋不够用，还买了一个超市的大购物袋，回去的路上经过夜宵街，于兰君把喝完酒在吹牛的姜明拉出来当「搬运工」。 「买这么多干嘛？」姜明酒量不错，只是有些上脸，这一点姜珩随他。 姜珩嗯了一声没说别的，把购物袋放进厨房，帮于兰君分类放好，他就拿着四件套去洗。 估摸着梁翊在服务区歇一晚，明天上午出发，算上可能堵车的时间，差不多晚饭时间能到，新买的四件套带了绒很厚实，现在又是大冬天，过水了不容易干，得赶紧洗出来晾干，姜珩想着。 他没打算用一楼公共洗衣房里的大滚筒，而是回了自己房间，书房外面的小阳台上有一个小的滚筒洗衣机，他回来得少，基本上不用，还很新，就是内筒小，一次洗不完，得洗两次了，姜珩想。 他倒进去一小盖抑菌珠，放进床单和两个枕套，在上面放了一颗洗衣凝珠。 抑菌珠和洗衣凝珠都是刚在超市买的，和他在深市用的是同一个品牌同一个香型，他喜欢那个气味。 按下启动键，洗衣机开始工作，速洗也得二十分钟，姜珩靠在栏杆上玩手机。 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然后惊喜的发现梁翊竟然有更新！ 发布时间大概是晚饭之前他们聊过之后。 是照片，一碗泡面放在一张蓝色塑料桌上，梁翊配了文字：「回家。」 他还发了定位出来，地址已经是邻省某一个服务区，比起深市，这里离鹤渚已经很近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又是鹤渚春节开始啦~ 第52章 取代我 况晴在梁翊的朋友圈下面点了贊，还留了评论问梁翊是不是回鹤渚了。 姜珩被「回家」两个字沖昏了头脑，想都没想就回復况晴：「是的，回来了！」 发了出去才觉得不好意思，又点了删除。 姜珩看到自己的评论消失的瞬间，况晴的语音通话也打了过来。 他下意识摁了红色键，又回信息给况晴。 -已睡，勿扰。 况晴回復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包，也没音了。 梁翊却发了微信过来。 -删除的是什么评论？ 姜珩暗嘆自己失策，没过脑子就评论，发现不对又删掉，被梁翊看到了多尴尬。 -没什么，手滑。 -你没休息一会么？ -刚睡醒了。 梁翊不想告诉姜珩他已经准备重新上高速了，因为对方肯定会劝他休息一晚再动身，可他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睡在服务区。 他查了前方的路况，已经不堵车了。 -你现在还喜欢看卡通片吗？ 姜珩想起买来的床单主题。 -喜欢啊，你还喜欢吗？ 梁翊回復道。 他们两个以前经常去网吧，人家都是去打游戏，他们俩看卡通片。 -当然还喜欢啦！ -有一个惊喜等着你哈哈哈！ 姜珩决定暂时保密，虽然他也没认出来那个动画人物。 梁翊没想出来卡通片跟惊喜之间会有什么联繫，正想问姜珩，还没开始输入，姜珩就说有事，先不聊了。 他表示知道了，心想着刚好可以立即出发，不堵车的话，大概早上七八点就能到鹤渚。 姜珩说的有事是洗衣机响了，他把洗干净的床单枕套拿出来，又放被套进去洗。 第96页 洗衣机开始工作的时候，他提着装了床单枕套的桶去顶楼天台，于兰君在这里扯了好几根绳子，平时民宿客房换下来的布草都在这里晾晒。 饶是姜珩有预感到顶楼风大，特地戴上了帽子，当一推开天台门，还是被大风吹得打了个喷嚏，他快手快脚的晾上了床单枕套，多夹了几个防风夹，才裹紧了衣服跑下楼去。 他戴着帽子，又低着头，速度很快有惯性，下到一楼的时候险些撞到了姜明。 姜明身上还是有酒气，但脸已经没那么红了。 「姜珩，去你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哦，好吧。」姜珩说，他心想，该来的总会来，迟早要面对的。 他从前台旁边的暖柜里拿出两瓶牛奶，递给姜明一瓶。 姜珩希望这样可以稍微暖到他爸一些，等下别点满嘲讽模式怼他。 他房间里的沙发是三人加长座的，姜琢知道他喜欢躺沙发上看书，特地给他准备的，而此时，他和姜明一个坐在最左端，一个坐在最右端。 中间的空位大概能同时坐下我妈和我姐吧，姜珩想。 他打开牛奶，喝了一口，温度适宜，刚好入喉，味道也不错，他眯起了眼睛。 「姜珩！」姜明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就有火，大声叫他。 姜珩被姜明突然大声吓一跳。 「爸…」他抽了几张纸巾擦下巴和前襟上的牛奶渍，「您小点声行不行，别把我妈招来了！」 姜明也不想于兰君过来，自觉放低了声音。 「你和梁翊怎么回事？不是断了吗？」 「是断联过，」姜珩揪着沙发抱枕上的穗子，「这次是巧合，他回鹤渚刚好住这里，这才碰见了。」 「那怎么又听你妈说他要来家里过年了？」 「是可能，」姜珩纠正道，「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待到过年，他没有和我说。」 「当时我那么对他，他现在肯理我都不错了。」 姜珩的心情低落起来，垂下了眼眸看着地板。 姜明看着他这样，嘆了一口气，再怎么不和，也是自己的儿子，看到他不开心，自己难道就好受吗？只是有些路不能走错，想到这里姜明的心又硬了起来。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他是民宿的客人，我没意见，打开门做生意，我不会把他赶出去，」姜明说，「但是你不能和他再在一起。」 「爸，」姜珩很无奈，「那您以为您儿子是什么了不起的稀罕人？当年想跟梁翊断联就断联，现在想让他和我在一起就能在一起？」 姜珩越说越无力。 「而且，」他顿了顿，有点难受，「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那是因为我反对！不然你们早就好了！」姜明越说越激动。 「不会。」姜珩抬起头，看着姜明的眼睛。 他太坚定，又太平静，姜明说不出话来。 「这条路有多难走，我知道，」姜珩用手撑住额头，手肘搁在膝盖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拉着他走这条路。」 他有点哽咽。 「我只想陪着他，对他好，让他快乐，一直到有人可以取代我来照顾他为止。」 姜珩没有停，继续说着。 「即使是现在，我很后悔，很后悔当初听了您的话和他断联，白白浪费了这几年可以陪在他身边的时光，但即使是这样，我依然没有妄想能和他有什么结果。」 姜珩尽可能地压抑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压低声音说着。 「他真的很好，」想起梁翊，姜珩的心里一片柔软，「作为朋友来说，他对我真的没话说，即使当年我那样对他，他也没有怪我，他还在关心我身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姜明还在沉默，他看着姜珩，嘴唇翕动着，又说不出什么来。 姜珩拧开牛奶瓶盖，一口气喝完。 「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我一厢情愿，」姜珩的手指无意识捏着瓶身，「之前我没告诉他，现在我也不会说，您放心。」 洗衣机完成了工作，发出了悦耳的提示音。 「您早点休息吧，」姜珩站起来，「我还要去顶楼晾被套。」 他没有再给姜明说话的机会，他已经给了他的保证他的承诺，他不想再继续按压自己的伤口了，虽然从外表看那道伤口已经癒合，但等到真正用力按下去，却会发现里面并没长出新的血肉，而是空了一块，还是会疼的，非常疼。 姜珩晾完被套，在顶楼吹了会风，有无法纾解的情绪堵在胸口，他闷着有点难受，但是找不到出口。 这一晚他睡得不好，许是在楼顶吹了风，头有点痛。 他无比思念梁翊，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他模模煳煳中又很清楚的知道有很多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辗转反侧一夜，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因为太累还是睡着了。 仿佛才睡着没多久，他就听见敲门的声音，还有于兰君温柔地叫他开门的声音。 姜珩困极了，不想动，又怕于兰君是有什么急事找他，他懒得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只是抓起棉睡衣披在肩上，就趿着拖鞋去开门。 打开门，他转身往床边走，准备爬进被窝继续睡觉。 「姜珩。」 他听到梁翊的声音。 「小学路口的那家包子铺还在，豆浆、豆腐脑我也买了，还放了很多糖，今天你想吃哪一个？」 第97页 姜珩愣住了，没敢回头。 「你…你回来了？」他心里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想像得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刚睡醒能有多好看？ 「吃完早餐了再睡？」梁翊问他。 姜珩这才转身看他。 于兰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嗯，我先洗漱。」 姜珩语气很镇定，但他几乎是逃到了浴室。 他洗漱完，又拿梳子沾了水，尽量让他头髮变得服帖一些。 回到房间的时候，梁翊已经在茶几上摆好了早餐，他穿着一件卫衣，坐在沙发上等着姜珩。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姜珩坐下来，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嗯，还是原来的味道。 「半夜不堵车。」 「半夜？」 姜珩不能理解。 「就是晚上，你说你有事那时候，我就出发了，然后一路都挺顺的，早上就到了。」 「你都没休息好！」 「没事啊，我不困，很精神。」梁翊说。 「不过，」梁翊抬起手臂伸到姜珩面前，「你闻，衣服都臭了。」 姜珩嘴里含着包子还没来得及咽，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梁翊。 「我在吃早餐，你给我闻这？」 梁翊伸出手揉了揉姜珩的头髮。 「我先去楼上洗澡，等下过来找你，如果你不睡觉的话。」 「我不睡啊，等你过来。」 「嗯，」梁翊得到肯定的回覆，点点头，拎起背包，又放了一个保温包在姜珩面前，「这是我前天在深市买的，今天应该还能吃。」 姜珩放下包子，抽纸巾擦了擦手才接过袋子。 「我天，梁翊，你是不是傻？」姜珩打开袋子看到熟悉的logo忍不住大声说道，「我家楼下就有这个店，想吃就能吃到，你还大老远给我带这？」 「你家楼下？」梁翊问。 这家烘焙店是深市本土连锁店，别的地方没有，这是不是就能说明姜珩现在是在深市？ 「对啊，不过回来这么久也没吃过，」姜珩没有意识到梁翊已经知道他现在工作的城市，催着他去洗澡，「你快去吧，等下整个屋子都臭了！」 梁翊心情大好，笑容满面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自从接上存稿后丝毫不慌放松得过了头，今天差点……来晚啦~！ 第53章 过去 姜珩吃完早餐，细细洗了手，他准备去顶楼看看给梁翊准备的四件套晾干了没有。 此时还不到九点，冬季日出得晚，这个时候还没有很大的太阳，吹了一夜的风，虽然已经差不多晾干了，但由于没有晒到多久太阳，手摸上去还是有些许潮气。 这还不能睡人，湿气进了骨子里，对身体不好，姜珩想到这里，没有收下晾着的床品，只是慢慢下楼梯想回房间。经过三楼的时候，他还望了望梁翊房间的方向。 梁翊很快洗完澡就来一楼找姜珩，他精神很好，头髮没有吹干，还有水珠滴下来。 「这么冷的天，你还不吹头髮？感冒刚好没多久吧？」姜珩看上去是生气了。 「没事，我擦了擦，大男人不讲究这个。」梁翊笑。 姜珩白了他一眼，拿出自己的吹风。 「坐好。」 吹风的声音很大，刚好掩盖了姜珩的心跳声。 他拿手拨动着梁翊的头髮。 头髮柔软的人心肠也很软，姜珩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句话，可不是吗，梁翊也就是外表看上去冷。 梁翊发量很多，但男生的头髮不长，所以吹干起来也很快。 这场景似曾相识，只是太久太久没有出现过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姜珩放下吹风，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但…可不可以让我先说？」 他咬着嘴唇看着梁翊，对方很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困吗？要不要休息？」 「不困，你说吧。」 「嗯。」姜珩缓缓坐在沙发上，和梁翊之间隔了可以坐一个人的距离。 「那个时候是我家里出了点事…」 虽然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回忆起来肯定还是很难过的，梁翊看到姜珩的眼角突然泛了红。 他有点不忍心，但是他没有打断姜珩的话，他想知道的。 姜珩家开小旅馆多年，他爸认识了很多各行各业的朋友，有些确实是可以结交的类型，但有些却是让人迷失的深渊。 在姜珩大三那年，姜琢也快毕业了，她在江城找了份工作，租了房子。 姜琢在大学时候谈的男朋友虽然是江城本地人，但家里条件也一般。 几年前的房价还没有涨到现在这样离谱，但也有上升的趋势。 两个人谈了几年，感情还算稳定，男方家里就和姜琢商量，看能不能两家凑钱买个房子，理由很充分也很合理，两个年轻人感情好，一定能成，这房子自然是做婚房，就算退一万步讲，即使以后没这个缘分，买下房子作为两家的投资也不会吃亏。 姜家在鹤渚当地算是小康，但这家底拿到省城去就不够看了。 姜琢深知家里的情况，迟迟没有回覆男朋友家里的建议，她不表态，但房价可不等人，男方家里一着急，电话就打到姜明那里去了。 第98页 刚好那个时候小旅馆里住进来一个生意人，外地来的。 那个人好像很闲，平时白天出门去，最多半天也就回来了，经常是待在前台拉着姜明各种吹牛。 守店子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加上姜明大半辈子没离开过这个小镇子，他听到外面的事情十分感兴趣，便和这个住客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闲聊过程中，姜明就把想在江城买房子这事说了出来。 他长吁短嘆自己家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可又不想女儿被男朋友家里看不起。 那个住客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安慰姜明办法总比困难多。 结果第二天，他出了门再回来便问姜明想不想跟他一起做生意，直说赚得也许不多，但半年回本收益翻倍倒也不难。 这种诱惑沖昏了姜明的头脑，他投入了所有积蓄，还拉着几个亲戚朋友一起入伙，于兰君也拦不住他。 姜珩至今都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姜明一直也没说，但半年之后非但没有收益翻倍，反而赔到血本无归，那个住客也突然消失了。 一起投资的亲戚朋友虽然不是不讲理的人，没有过于责怪姜明，但他自认是带头人，觉得这事自己也不能完全脱了干系，于是思前想后，姜家夫妇决定卖掉小旅馆，然后用这笔钱来弥补亲朋的一些损失。 家里卖房子改行这是大事，电话里说不清，姜明是亲自去江城将这个消息告诉姜珩和姜琢的，就在国庆之前。 姜琢那边没异议，她不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而且她内心觉得这事因她而起，怪不上任何人，更是自责自己连累了全家失去了安逸的生活。 而姜珩那时候刚实习，天天忙得晕头转向。 初入社会，他要提高的不仅是专业知识业务能力，还要学习人际关系的处理，一向爱整洁的他连出租屋也没空收拾。 那天他将姜明送回住的地方又去了公司加班，等到他深夜下班回来，姜明还坐在屋子等他，没有休息。 姜珩有时候会写写随笔，记录记录当时的生活状态和想法，平时他一个人住，也没有访客，所以写东西的本子就放在桌子上，不会刻意收纳。 姜明帮他收拾屋子，发现了那个本子。 他写了他对梁翊的感情，写了他和梁翊之间发生的事情，写了他的计划，计划毕业后去深市和梁翊一起生活… 姜明的负面情绪找到了出口。 人到中年，生意失利，被迫改行，儿子又喜欢男生。 他是愤怒的，他要求姜珩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必须和梁翊断绝来往，否则他就直接联繫梁翊的家人。 李念音曾经打过电话给于兰君，感谢他们一家对梁翊的照顾。 姜明保存了号码。 姜珩很害怕。 他不是怕这种不敢见光的心思被家人突然揭开，而是害怕梁翊被迫落到和他一样的境地，他是自己珍视的人，他不想梁翊也经歷这些不好的事情。 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和父亲妥协，他想着先拖着，不联繫梁翊也不断了联繫，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父亲情绪稳定了，再慢慢努力让他接受自己对梁翊的感情。 只是当他听到父亲说了那句话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行啊，你们别分，」姜明说，「让他给我们家还债，那小子家境不是不错吗？」 姜珩知道父亲说的是气话，但他真的担不起一点这样的可能性。 他再痛苦，再迷茫，也只能接受现实。 姜明离开江城之前，姜珩答应他国庆后会和梁翊断绝联繫，毕业后也不会再去深市，他还主动提出会回去帮家里搬家，姜明这才安心回鹤渚。 但此刻的他并没有将真正原因告诉梁翊，只是自己在心里默默回顾了一遍。 「我那个时候因为家里的事情焦头烂额，心情坏透了，所以才…」 姜珩很心虚。 梁翊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心里有点堵，那时候自己确实有感觉到姜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突然变化的，但是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情。 「之后我姐她男朋友和她分手，她就回了荆市。」 「我毕业后去了莞城，后来又去了穗城，现在算是定居在深市了，我和朋友一起开了一个工作室。」 「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在那件事情过去之后。」到现在梁翊心里只有这一个疑问了，他脱口而出。 「因为…」姜珩挤出一个笑容，「因为是我错了，我怎么敢再去找你？」 他的眼角更红了。 「没关系的，」梁翊突然扑过去抱住了姜珩，「都过去了。」 梁翊的怀抱是温暖的，可以给姜珩极大的安全感，但他身上的味道却不是姜珩熟悉的。 民宿待客的沐浴用品是超市里最普通的那种，梁翊衣服的香味也不知道是哪种洗衣液的味道。 姜珩有点难受，这不熟悉的味道仿佛在提醒着他，他们之间还隔着几年的距离。 他把手放在梁翊背上，想收紧手臂，又不敢。 他不敢这样明显的表达出他对梁翊的依恋。 「你们干嘛呢？」 房间的门开了，何之夏露出个脑袋。 两人迅速分开。 「他…他没站稳，就绊了一下。」姜珩指着梁翊说。 第99页 梁翊忍笑到脸红。 「是吗？」何之夏用不信任的目光来回看着沙发上不自然的两个人。 「是是是，你废话真多！」姜珩调整好了情绪，「你怎么回来了？你来干嘛的？」 「看你啊，」何之夏走过来，见姜珩和梁翊中间有空直接坐了下去，「我刚到家，听我爸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你，顺便叫你出去吃饭，就我们原来经常聚餐的那家店，我爸说他们今年开店到过年，明年开始就不会再营业了，以后没得吃了。」 何之夏说的店就是那家做一鱼三吃的小馆子，梁翊第一次吃还是在高一那年姜珩生日的当天。 「啊，那是得去吃啊！」姜珩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走？随便逛逛肖何桥那边，我这次回来还没去过呢！」 梁翊也站了起来。 「哎，就不能让我歇会吗？」何之夏抱怨道，「我刚坐下，一口水都没喝到。」 「走走走，我去前台那边给你拿，你想喝什么都行，可以吧？」姜珩轻轻踢了一下何之夏的脚。 何之夏挑了一盒牛奶，梁翊什么都没拿，姜珩绕去厨房泡了杯绿茶拎在手里。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绿茶了？」何之夏问姜珩。 「昨晚上没睡好，感觉脸有点肿了，绿茶消肿。」 「我也没睡好，脸也肿，」梁翊向姜珩伸出手来，「给我喝一口。」 姜珩无语，手却不自觉地将杯子递了过去。 梁翊拿过杯子没急着喝，而是学着姜珩的样子拎在手里。 「有点烫，我等下喝。」 第54章 因噎废食 三个人往肖何桥方向走。 虽然同在老城区，但琢珩客栈离吃饭的小餐馆还有段距离。 十点多的鹤渚，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因为快过年的关系，街上的人非常多。 梁翊和姜珩身高差不多，但他总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姜珩放在靠里面的位置。 姜珩不禁想起那个孕妇，梁翊那个时候也是护着她走。 都怪何之夏，来这么巧，我都没来得及问梁翊现在是什么状况，姜珩想。 走到路口拐了弯直行下去就是肖何桥了，这一带是他们高中时候上学的必经之路，姜珩记得那时候去学校的路上，如果时间充裕，他总是喜欢先逛一逛两边的小店子。 「好多店都不在了啊，」他有点遗憾，「逛不到了。」 「是啊，」何之夏应和着，「我每次回来都会感觉这里有好些变化。」 「桥还在。」梁翊吭声了。 「那是，地标性建筑，可不能拆了。」何之夏夸张地说。 「我来的时候看到那家糕点铺子还在，你现在还喜欢吃吗？」梁翊问姜珩。 「喜欢啊，」姜珩肯定的说，「不过别买了，你从深市带回来的那些得吃好久了。」 梁翊还没说话，何之夏激动了起来。 「怎么没给我吃？深市的啊，我平时都吃不到，姜珩又不是吃不到！」 「不给！」姜珩没好气。 「为什么？」何之夏不服气。 「因为那是我的，我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你也没办法。」 「梁翊带回来的，怎么就是你的了？」 「那要不你问问梁翊，看那些到底是谁的？」 在梁翊面前，姜珩就是觉得自己有这个底气。 何之夏无话可说，他心里清楚梁翊跟姜珩关系更好。 听着何之夏和姜珩吵吵闹闹，梁翊又有了回到过去的错觉。 念书那阵就是这样，何之夏性格外向，喜欢叽叽喳喳乱说话，总是被姜珩怼，但他又有点憨，嘴也笨，说不过姜珩，总是怼不回去。 说笑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饭馆门口，梁翊看着门口玻璃柜里面的鱼有些忐忑，何之夏先走了进去，姜珩奇怪的看了看梁翊，对方站在门口没动。 「怎么不进去？」 「没什么，进去吧。」 点菜的时候何之夏秒选了一鱼三吃。 「肯定得点这个！」 姜珩贊同的点点头，又加了个鱼香茄子煲。 「梁翊喜欢吃茄子，这个合适。」他故意使坏。 梁翊没反驳，苦笑了一下。 下了单，姜珩在倒开水烫洗餐具，他看到梁翊依然兴致不高的样子。 「是不是困了？吃过饭我们就回去休息？」他关切道。 梁翊摇摇头。 「不是，其实我现在不吃鱼了。」梁翊有点不好意思。 「啊？为什么啊？」姜珩回想以前，他记得梁翊是吃鱼的。 「因为前些年有一次被鱼刺卡了，卡的位置在喉咙很深的地方，去了医院才拔出来，很是吃了点苦头，所以现在就不敢吃鱼了。」梁翊越说越尴尬。 「你怎么不早说？」姜珩急了，「那你吃什么？我们再加点其他菜吧！」 他准备出去叫服务员。 「不用了，」梁翊拉住他，「我可以吃鱼里的豆腐、酸菜，还有你给我点的鱼香茄子煲。」 他对着姜珩笑了笑。 轮到姜珩不好意思，但看到梁翊不想加菜，他也没有再坚持。 「你这是因噎废食。」何之夏摇头晃脑，难为他还说了个成语。 「可能吧，」梁翊说，「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第100页 不知怎么，姜珩就又想到当年，自己那样坚决的断联，对梁翊来说算是很坏的回忆了，而他这样「因噎废食」的性格，真的会再次相信自己吗？ 姜珩不敢想。 鱼端上来的时候，何之夏还在絮絮叨叨跟梁翊强调因噎废食是多么地不可取，梁翊不置可否，而姜珩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梁翊发现他不对劲，问道。 「没什么，」姜珩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梁翊听，「因噎废食也是不怎么好，有了经验，下一次就不会再噎住了，何必放弃呢？」 说完，他偷偷瞄了瞄梁翊的脸色。 「也是。」梁翊没听出姜珩的话外音，他只是觉得姜珩说得很有道理，似乎是为了表示他非常贊同姜珩的话，梁翊毫不犹豫的夹了一筷子酸菜鱼。 「哎，敢情我是白说了！我讲半天你不吃鱼，姜珩一说你就开始吃了！」何之夏抱怨道，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给了锅里的鱼，「其实许舒也挺喜欢吃这家的。」 「唉，」他又嘆气，「其实其实已经回来了，只是我不想叫他一起。」 姜珩正准备去夹菜，听到何之夏的话，筷子停在了砂锅上面。 「他还是老样子？」姜珩问道。 「谁知道呢。」何之夏看了梁翊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梁翊在仔细剔着鱼片上的刺，听到何之夏突然停了话，他抬起了头。 「是因为况晴吗？」梁翊问。 「你也知道？」何之夏很惊讶，「那我就直说了。」 他放下了筷子，准备说话。 「他和况晴反反覆覆这么多年，他们不烦，我都烦了。」 「关你什么事？」姜珩把剔好的鱼肉放进梁翊碗里，随口应和着。 「怎么不关我事了，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何之夏有点生气，「我不知道许舒在想什么，明明是喜欢人家的，非要一而再的提分手伤害况晴。」 「还不是因为他家里的情况，」姜珩表示理解，「他不想拖累况晴。」 「那就不要复合啊！」何之夏更气愤了，「第一次分开情有可原，工作不稳定，又是异地，许舒不想拖累况晴，那第二次呢？不异地了，工作也走上正轨了，都快谈婚论嫁了，他又要分手！」 「我也不知道他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姜珩拆了鱼脸上的肉给梁翊，「不过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依我说，破镜重圆这种事还是算了，第一次破的原因都没解决呢，圆了也是白费劲，迟早得再破！」何之夏发表完「高见」又拿起筷子夹炸鱼骨吃，「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子搞就是害人害己。」 姜珩没有接话，他垂下眼睫盯着碗里，筷子尖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鱼肉。 梁翊吃完了碗里的鱼，半晌没等到姜珩的动静。 「姜珩？」他发现姜珩在走神。 「啊，你吃完了吗？我再给你弄。」姜珩脸上还有一丝苦笑没有消散。 「不用，你自己也吃，我吃炸鱼骨，不用剔刺，」梁翊皱着眉毛，他看得出姜珩有些不开心，「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珩沉默着摇摇头，他要怎么跟梁翊说，自己听了何之夏的话才意识到他和梁翊之间「破」的原因也并没有解决。 他答应姜明的事情，他没有忘记，可是，即使只是做朋友，梁翊又真的会愿意吗？ 梁翊不知道姜珩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看到他不开心，梁翊心里也不好受，却又做不了什么。 他不是没听见何之夏的话。 虽说他和姜珩算不上破镜重圆，但终究是断过联，中间还隔着几年，他猜不透姜珩的心事，心里完全没底，却没有立场直接开口问。 一起吃饭的三个人，除了何之夏是没心没肺在享受美食之外，其他两人都各怀心思，而这心思又无法坦然告知对方。 吃过饭，几人在肖何桥桥头分别，何之夏还是住在以前的地方，他直接回家了，姜珩和梁翊打算去江堤边逛逛，算是散散步消消食。 去江堤的路和当年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没有了大片的农田和鱼塘，取而代之的是宽敞的水泥路，一直修到大堤脚下。 「我们学校扩建了的，」姜珩指着路边的围墙，「墙那边都算校区。」 「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看看。」梁翊看向学校那边，「看上去挺大的。」 「还真能，」姜珩笑了，「现在的门卫大爷是民宿那边的邻居，不过得等两天，好像高三年级还没放假。」 「好，那我们过几天再来看。」梁翊说。 「梁翊？」姜珩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你打算在这边待多久？」 说完，他松了一口气，自从梁翊让他等，他就时时在揣测着梁翊什么时候又会离开，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过完年吧，公司开工的时候就得走了，」梁翊不假思索，「不知道珩哥肯不肯收留我在他家里过年？」 他望向姜珩，抿着嘴，心里是忐忑的，虽然几年没见了，这次也是无意间又重逢，但姜珩当年说的断联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闻言姜珩的心定了。 梁翊能留这么久是他始料未及却又一直期盼的，而更让他开心的话还在后头。 第101页 「作为感谢，我开车去穗城的时候先送你回深市好不好？我还有假，我可以等你，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姜珩答应了，梁翊也开始雀跃，两个人的好心情持续了一路，直到他们走进民宿。 作者有话说: 姜珩：何之夏你句句扎心，真过分啊~ 第55章 其实我不知道 「姜珩，你回来了？」姜明和几个人坐在大堂的圆桌旁聊着天，看到姜珩回来，他起身走到门口。 「那边是我同学郭叔叔，还有他女儿也在，小郭刚回家过年，她在莞城上班，和深市很近，你们年轻人可以经常走动走动。」 「还是不用了吧，我平时也很忙。」姜珩的本能反应就是拒绝，他小声对姜明说。 姜明瞪了他一眼，正要发作。 「小姜吗？」那边的郭叔叔也站起身来，「过来坐一坐，聊一聊嘛。」 姜明还在瞪他，姜珩只觉得头皮发麻，梁翊还在旁边，这种明显的相亲局是个什么事，太尴尬了！ 「你去吧，我先回楼上休息一下，你这边忙完了给我发信息。」梁翊说。 当着姜明的面，梁翊不敢对姜珩做出什么亲密举动，他叫了声姜叔叔，又拍了拍姜珩的肩，对大堂那边的郭叔叔笑了笑，看到姜明面色缓和一些，他才头也不回地往楼梯间走。 他能听到姜珩走路的脚步声。 走进楼梯间前，他还听到了那个女孩子对姜珩说「你好」的声音。 此时的梁翊才意识到，挡在他和姜珩之间的不止是那几年的断联，还有来自于姜珩家人的态度。 姜叔叔大概不会同意的吧，梁翊有点绝望地想着。 他听着楼梯间自己脚步的回音，心里乱成一团，他是该相信姜珩的，但相信真的有用吗？ 姜珩和郭萱打了招唿，便安静的坐在桌子前，眼观鼻鼻观心。 姜明和老郭继续聊着天。 「姜珩，要不你和小郭加个微信吧。」姜明很看不惯姜珩这种不主动的样子。 郭萱听到这话，马上拿出了手机，找出微信名片的二维码界面。 姜珩长得很好看，个子又高，穿搭也很有品位的样子，她很喜欢。 「你扫我吧。」她把手机移到姜珩面前。 姜明和老郭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 「嘀！」 姜珩只好加了郭萱的微信，顺手给她添客户的标籤。 郭萱还想说点什么，姜珩假装看窗外躲开了她的视线。 好像变天了，姜珩看着外面越来越厚的云层想到。 坏了，姜珩突然想起顶楼晾着的四件套，梁翊晚上可要睡的啊。 「郭叔叔，郭萱，不好意思啊，我还有点事，得走开一下。」 他无视姜明警告的眼神，对老郭和郭萱抱歉的笑了笑就往楼梯间冲过去。 姜珩推开天台的门，顶楼的晾衣绳上却空无一物。 进了房间没多久，梁翊就听见了敲门声，他以为是姜珩，打开门却是于兰君和一个陌生阿姨。 于兰君怀里抱着一大捧蓝色的东西，梁翊仔细看了看，是卡通图案。 另外一个阿姨抱着一床厚厚的棉絮。 「小翊啊，这是小珩和我一起去买，给你换上，这个面料暖和。」 梁翊连忙接过于兰君手里的东西，又往旁边挪了挪，让于兰君她们进来。 「阿姨，我自己换。」梁翊有点害羞，虽然念书的时候经常在姜珩家里留宿，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姜珩妈妈，但几年没见，不擅长和长辈打交道的他一时半会很难适应和于兰君的交流，更何况那是心上人的妈妈。 「没事，你是民宿的客人，又是小珩的同学，这些事情不用你做。」于兰君把梁翊床上原来的被子床单枕套拆了放在小沙发上，那个陌生阿姨递过棉絮，抱起换下的布草走了出去。 「小翊啊，你好几年没回来了吧？」于兰君抖了抖被套，调整里面棉絮的位置，「这是新弹的棉絮，很暖和的。」 「谢谢阿姨，我这几年在穗城，没有回来过。」 于兰君熟练地给梁翊换上了床单。 「小珩很喜欢这个图案，这个颜色看着也清爽，你不介意吧？」 梁翊赶紧摆摆手。 「不介意不介意，我也很喜欢。」 「这就好。」于兰君笑了笑，示意梁翊坐到沙发上，自己也走过去坐了下来。 「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她看着梁翊说，「小珩也是好孩子，我们家这几年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知道小珩有没有告诉你，但是阿姨想说啊，有些事情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心里也苦。」 「我懂，我不怪他。」梁翊声音涩涩的。 「这次你回来，看得出来他很高兴的。这都快过年了，你还回去家里吗？」 「年前不回了，」梁翊顿了一下，「阿姨，我…」 「那在我们家过年好不好？」于兰君没等他说完就发出了邀请。 梁翊本来有点发愁该怎么说自己想在姜珩家过年的事情，没想到于兰君给他抛了个意料之外的橄榄枝。 他很感激地看着于兰君，对方一直笑着看着他。 「你先休息休息，一路上开车一定很累吧，晚上吃饭我让姜珩来叫你。」 「谢谢阿姨！」梁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面对于兰君的好意，他感觉到了语言的匮乏。 第102页 「不用谢啊小翊，你们开心，我们做长辈的也很开心。」 姜珩满腹疑问在顶楼站了站，过去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他也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他很确定他不想相亲。 姜明的意思他很明白，怕他走错路，所以硬塞给他一个可以发展的异性，企图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可以喜欢女生的，但姜明不知道的是，姜珩喜欢梁翊，喜欢的只是梁翊这个人而已，而不是因为他本来就喜欢其他男人。 如果他在乎姜明的态度，那刚才面对郭萱，他就会顺着姜明的心意，去和那个女孩交流，而不是加了她的微信之后连分组都要分到客户组里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姜珩不想让梁翊看到他在相亲，梁翊不在意的态度也让他很不开心。虽然他内心认为，梁翊作为朋友，根本不可能对他的相亲有何异议。 是我要求的太多了，我不能这么贪心，我能有机会继续陪在梁翊身边就已经很好了，我并不需要他给我什么回应，姜珩对自己说道。 雨点落了下来，不大，但是很密集。 姜珩关了天台门，回到了楼梯间，他拿起手机给前台打电话，想问问是不是客房的清洁阿姨帮忙收走了床单。 小白告诉他是于阿姨收的，说是她会去给梁翊换。 挂掉电话，姜珩收到了两条新信息。 -惊喜收到了，很喜欢。 还发了铺好的床的照片。 姜珩没想过于兰君会去给梁翊铺床，民宿开业以来一直都有专门的清洁阿姨，他妈妈早就不需要亲自去做这些事情了。 -谢谢妈妈！ 他先给妈妈发了信息。 -不用谢，小珩你开心就好！ 妈妈回得很快。 姜珩又给梁翊发消息让他好好休息，说是吃晚饭再叫他。 梁翊说好。 姜珩经过大堂没碰到郭叔叔和郭萱，姜明也不在，大概是出去了，他也回到了自己房间。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起来，姜珩走到阳台上，拍了一张照片。 他躺在沙发上，发了一条朋友圈。 是此时的雨景，他配了文字：其实我不知道…就像这故事中… 他很惆怅。 梁翊睡不着。 床很软，他侧着头睡在枕头上，眼前是一片蓝色。 他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 微信的发现页上有个红点，他切换过去，姜珩的头像出现在朋友圈那一栏。 他复制了姜珩的文字去搜索。 梁翊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看到这几句歌词的心情。 再一次见到姜珩之后，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突发事件，以至于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和姜珩表露心迹。 他陷入了深思，想先组织一下语言，然后再去找姜珩。 手机不停的响起收到微信的声音。 他只好先打开微信界面，发现多了一个群，因为一直有新消息进来，所以排在微信对话列表的第二位，置顶微信联繫人是姜珩。 是高中班级群，他之前没加过，这次不知道是谁拉他进的群。 他进群的消息已经淹没在众多消息之中了，页面下方显示有一个@所有人的信息。 是同学聚会，时间是今晚，先去一起吃晚餐，然后再去ktv。 老实讲，梁翊不太想去，他和姜珩的事情没说清楚，他没什么心情去做任何事。 可是，他看到有人@了姜珩，问他去不去。 他想等着看姜珩的回覆，但等着等着竟睡着了。 姜珩也睡着了。 前一天晚上给梁翊洗床单洗到深夜，之后又记挂着路上的梁翊，没睡安稳，一大早被梁翊叫了起来，后来给梁翊讲过去的事情，又极耗心力… 窗外的雨声是最好的催眠曲。 姜珩是被赵谦的微信语音吵醒的，他一直在姜珩的微信列表里，只不过很少说话。 「姜珩，你回来了吗？同学聚会要不要来？」高二分班之前，赵谦一直是班长，后来分了文理科，姜珩去了文科班，赵谦还是梁翊的班长。 「什么时候啊？」姜珩睡梦中被吵醒，脑子还有点昏昏沉沉的。 「现在啊！在玺雅，吃饭唱歌，快来啊！」 玺雅是鹤渚本地唯一的一家星级酒店，在新城区。 姜珩有点想去，他心情不太好，想去放松一下转移注意力。 「好，我过来，你把具体包房号发给我。」 除了姜珩，他们那一班的同学没人知道梁翊回来了，所以也没人吵他，等他睡醒，外面已经彻底黑了，雨也好像停了。 他摁亮手机看时间，七点多了，主屏幕上有活跃的高中班级群，最新一条是小视频消息，还有一条信息来自姜珩。 -我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一楼厨房有饭菜，微波炉转一转就可以吃。 梁翊无言，姜珩出去玩都不管他了。 他穿好衣服准备去找姜珩，群里的信息他看了，姜珩参加的就是那个同学聚会。 一楼大堂只有小白在前台发呆，他敲了敲柜檯，小姑娘才如梦初醒般的看着他。 快过年了，民宿没什么新客入住，她闲得发慌。 「你知道这是在哪里吗？」他把群里面的同学发的小视频给她看。 ktv投屏上的logo很明显。 「玺雅啊，我知道。」她低着头在抽屉里翻出一张gg传单，「喏，就是这里。」 第103页 梁翊接过传单，道了声谢，就往外走。 「哎哎！」小白叫他。 他停下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是要去找小姜老闆吗？」 梁翊点点头，看着她，等着下文。 「没事没事，我等你们，给你们留门。」小白笑得有点过于灿烂。 梁翊只觉得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不知道 眼泪有没有流 就像这故事中 你有没有爱过我 第56章 收穫 姜珩喝得有点多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说很久没见他，他又来得迟了，除了罚酒，大家还一直敬他酒，加上他本来心情就不好，于是来者不拒，喝了不少。 后来续摊去了ktv，没唱几首歌，姜珩就被赵谦他们拉着玩「猜点数」。 他喝得晕晕乎乎的，哪里还有意识去分辨人家的几个几，自己摇出了几个几都看不真切了，一直瞎开盅，结果又喝了一些酒。 梁翊在群里问出了包间号，等他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姜珩已经窝在沙发的角落里了，他的脸很红，眼睛却很亮，一动不动地盯着投屏，听到人家唱完歌，正在那里做海豹式鼓掌。 他看到梁翊进来笑得很开心，还打了一个酒嗝。 「你来了呀小梁。」姜珩转过头来的样子仿佛在做一个慢动作。 梁翊扶额。 「他这是喝了多少啊？」梁翊问旁边的赵谦。 「没多少吧，」赵谦倒是很清醒，「感觉他心情不好吧，谁敬他他都喝。」 「是啊，后来我们都不让他玩游戏了。」张宇航凑过来说。 梁翊轻轻拍了拍姜珩的脸。 「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好，」姜珩撅着嘴巴，摇了摇头，「我想听你唱歌。」 梁翊意识到他是在撒娇，好久没有见到过这样子的姜珩，梁翊有点受宠若惊。 「唱一个！唱一个！」同学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开始起闹。 「我先唱！」姜珩见到梁翊，觉得酒醒了点，「我抛砖引玉！」 「好！」大家附和道，反正都喝了酒，也没人来和他客套不是砖。 姜珩没接赵谦给他递的话筒，推了梁翊扶他的手，自己跑到屏幕旁边的小台子上，调整立麦的高度。 「我想或许就是要过这么久……」 姜珩注视着梁翊。 「才最适合再重逢……」 梁翊也望着他。 「请你陪我往明天慢慢走……」 「好！」包厢里一阵喝彩声。 「哎梁翊，听说你在粤省待了很多年了，要不来首粤语歌？」张宇航也开始起闹。 「你就唱一个嘛。」姜珩唱完歌，回来沙发这边，挤在赵谦和梁翊中间坐下了，他扯住梁翊的衣角摇了摇，那人的耳尖一下子红透了。 他也不是不会唱歌，也不是不敢唱歌，做市场的出去应酬客户怎么可能不去ktv。 只是现在姜珩在这里，他有点不好意思。 赵谦看出他的不自在，出面打圆场。 「唱一首，就一首，唱了就放你们回去！」 赵谦扣住梁翊的肩膀想推着他去点歌屏那边，没提防旁边的姜珩一伸手把他搭在梁翊肩上的手臂扯了下去。 赵谦以为姜珩是喝多了好动，没说什么，梁翊看到了这一幕，笑了，他摸了摸姜珩的头，说道：「我去点歌了，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唱一首歌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姜珩咬住下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梁翊不知道点首什么歌好，他会的粤语歌其实也没几首。 有一首他是很会，只是那歌词，姜珩听到肯定会多想。 但他也没多犹豫，姜珩醉成这样，就别耽搁时间了，反正姜珩醉了也记不清歌词，不会知道他唱了什么歌。 「……再好好过日子。」 梁翊唱完歌，和大家道别。 他扶起姜珩，准备回家。 「要不要搭把手？」赵谦有点担心，「你知道他家住哪里吗？」 「知道，我这次回来是住在他家里。」梁翊像多年前那个跨年夜一样，搂住姜珩的肩，不同的是，现在的姜珩不会再逞强说自己可以走的。 姜珩的手臂穿过梁翊的腰，头搁在他的颈窝处。 「那我们先走了。」梁翊往门口走去。 张宇航见状连忙跑上前去帮他打开了包厢门。 酒店门口停了不少等客的司机，梁翊扶着姜珩上了车，报了琢珩客栈的地址。 喝多了酒的姜珩很乖。 他靠在梁翊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休息，梁翊怕他滑下去，一直紧紧地搂住他，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们好几次。 小白果然还在店里等他们。 「要不要我帮你扶他进去？」 「不用，」梁翊问，「店里有蜂蜜吗？可不可以帮忙沖一杯蜂蜜水过来？」 「厨房有，我去弄。」 梁翊不想在姜珩身上摸来摸去地搜房门钥匙，又不想惊动于兰君和姜明，只得半背半扛地把姜珩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个人身量差不多，安置好姜珩，他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他洗了手去楼下端蜂蜜水，在楼梯间碰到了于兰君。 「小珩喝多了吗？」于兰君将端着的水递给梁翊，「要不要我叫他爸爸上来扶他下去睡？他这样你没法休息。」 第104页 「没事的，阿姨，」梁翊接过水，温热的，现在喝刚好，「我下午睡好了，可以照顾他的，再说了，扶着他上上下下的，姜珩也不舒服。」 于兰君若有所思，倒也没再说什么。 「那我先上去了，阿姨。」梁翊记挂着姜珩不知道有没有掀被子，不想多聊。 「去吧，」于兰君说，「有什么事情再叫我们吧。」 「嗯，好。」梁翊点点头。 姜珩安静地躺在床上，还是梁翊出门时候的样子，被子也盖得好好的。 梁翊走过去，蹲在床边，轻轻碰了碰姜珩的脸。 他嘟囔了一声，推开梁翊的手，又翻了个身。 「姜珩，」梁翊掖了掖被角，「起来喝点蜂蜜水了再睡好不好？」 「这是哪儿啊？」姜珩听到梁翊的话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枕头上、被子上大面积的黄色刺得他眼睛疼。 「我的房间啊，」梁翊耐心地说道，「你没睡着呀？」 「睡着了，是被你吵醒的。」姜珩揉着眼睛，决定还是闭上比较舒服。 梁翊扶他坐起来，又握着他的手把杯子塞了进去。 在酒精的作用下，姜珩觉得非常渴，他喝了一大口水，甜甜的，很好入喉。 喝完了蜂蜜水，把杯子递给梁翊，他又躺下接着睡。 「我先去洗澡了。」梁翊轻声说。 姜珩没回应，好像又睡着了。 民宿房间里没有配备小夜灯，梁翊担心姜珩晚上起夜看不见，就留了客厅的灯没有关，虚虚掩着房间门，漫进来一线灯光足以照见去卫生间的路。 半夜酒醒，姜珩蹑手蹑脚去了卫生间回来，梁翊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面朝着他的方向睡着，而姜珩却不困了。 他看着梁翊的睡颜，心里十分感慨。 高中时候经常同床共枕的两人怎么走到了今天这种境地呢？ 都怪我吧，姜珩想着。 睡着的梁翊显得年纪特别小，姜珩伸出手去帮他拂了拂刘海，看到他脸颊，姜珩又忍不住戳了戳。 「嗯…姜珩。」梁翊突然抓住他的手指，睁开了眼睛。 被抓包的某人没及时缩回手，现下一动也不敢动。 「你…你怎么醒了啊？」姜珩嘴硬，「我看你嘴角旁边有粒饭，好心帮你弄下来。」 梁翊笑了。 「那就谢谢小珩啦！」 「你没大没小，找打呢！」姜珩啧了一声。 「睡不着了吗？」 梁翊的语气很温柔，姜珩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嗯，不想睡了。」 「那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呢？」姜珩看着近在迟尺的梁翊的脸，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先说说你吧，毕业之后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我？」姜珩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 「嗯。」梁翊盯着姜珩，眼睛里都是笑意。 这样的画面过于美好了，姜珩想着。 「也没什么，毕业了去了莞城，待了几年，在穗城也待了段时间，然后去深市开了工作室。」 「那…」梁翊迟疑，「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吧，」姜珩好像想到了什么，「就是刚去莞城的时候可能不太好。」 其实何止是不太好，那个时候姜珩虽然答应了姜明会和梁翊断联，也答应了他不会去深市，可是等到大学毕业后，他还是没办法放下和梁翊曾经约定的事情，却又碍于承诺不想违背父亲的意思，最后思来想去，决定去莞城。 虽然不是梁翊所在的地方，但可以离他非常近，姜珩觉得这样也能让自己内心好受一些。 「我刚去莞城的时候住在工业区，你能想像得到，周边环境很不好，」姜珩颳了刮自己的鼻尖，「我住的那一片地方除了工厂就是荒地，我记得那栋楼后面是一片很大的青草地，所以天气热的时候蚊虫非常多。」 说到这里，姜珩的神情变得有点奇怪，好像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为何不大想说出口一样。 「然后呢？」梁翊看他没出声，追问道。 「我的房间面对草地的那扇窗户是没有玻璃的，怎么说呢，就是只有窗棂，所以一到下午，夕阳下山的时候，我一开灯，就会有小飞蚊往屋子里飞。」 梁翊的表情开始有点异样，姜珩笑出了声。 「莞城的天气热的时候多，所以我经常就是一边吃饭，一边拿书本啥的拍飞蚊。」 「我知道你怕小虫子，所以啊，当时我就在想，幸好梁翊不在这里，不然他都没法好好吃饭了。」 许是酒精带来的兴奋度，姜珩讲到兴起把内心话都讲了出来。 「有你在，我不怕。」梁翊一头扎进枕头里，闷闷地发声，他是怕小虫子，但姜珩更爱干净，不知道那时是怎么忍耐下来的。 「后来去了深市，有时候去客户那里经过你学校，回去的时候我都会进去逛一逛，看到了你跟我提过的篮球场，还有你们系的教学楼，我还去了二食堂吃到了你说你最喜欢吃的香菜拌牛肉，还是请你的校友帮忙刷的饭卡，我再给他现金。」 深夜，感性的情绪占了上风，姜珩沉浸在回忆里，话渐渐多了起来，他没留意到梁翊的眼眸越来越暗。 「再过几年，我知道你在穗城，所以每次去那里出差，忙完工作后，我都会特意绕道在市中心交通枢纽那里的地铁站下车，在通道里坐着，看着人来人往，一直到必须要回深市的时间才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105页 姜珩眨了眨眼睛，卖了个关子。 「为什么？」梁翊眼睛酸涩起来，心脏仿佛被揪起。 「因为我虽然不知道你在哪里上班，但那块地方写字楼最多，又是穗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我想着或许哪天你刚好经过，我就能看见你了。」 提及这件事，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一滴眼泪正从脸颊滑过，顺着下巴落到了枕头上，很快就消失不见，而那小块被布料快速吸收水分的地方比其他地方的颜色会变得暗了一点，但也不太明显。 「姜珩，你很想我对不对？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又…？」梁翊有点说不下去。 「想，真的很想，但是也不是很难过啊，」姜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这里，有一个画册，里面都是我记忆中你的样子。想你的时候，我就坐下来，在脑海里打开画册，像播幻灯片那样，一页一页的翻阅，每一页都是你。」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问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姜珩，」一出声，梁翊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我们和好好不好？」 「真的要和好吗？」姜珩感觉酒没有完全醒，说了这么多话，不但没有更清醒，反而又开始有点晕，他似懂非懂梁翊的意思，但又急急想证明什么。 「你如果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也许你就会对我避之不及吧？」他小声说，他此时的脑子不太清楚，他以为梁翊没听见。 「我知道。」梁翊的语气很肯定，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下午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朋友圈，我想说我没变过，我对你一直都是……不曾变过。」 第57章 失而復得 「不是要好好过日子吗？」姜珩被巨大的惊喜砸到，第一反应就是问梁翊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和谁到此为止？」 他还追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梁翊傻了眼，他以为姜珩喝多了，不会知道他唱的什么歌，「但，真的没有谁，一直都只有你。」 姜珩拿过手机，打开音乐app，又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屏幕怼到梁翊眼前。 名叫y的自建歌单里，只有一首歌，就是《到此为止》。 他诧异极了，看着姜珩，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很喜欢这首歌。」姜珩调低了手机音量，点了播放。 「我也是。」梁翊轻声说。 「我没想过我们还会有今天这样睡在一张床上，安安静静，聊着天的机会。」姜珩说着说着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是。」听到姜珩亲口说出心意后，梁翊内心很激盪，他表白了，却不知道再怎么继续去表达他的想法，只能是姜珩说一句他应一句。 但话都说开了，多年的心结也解开了最重要的一环，两人心绪安宁，像多年前那样聊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直到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梁翊先惊醒的，他怕吵醒姜珩，赶紧起来去开门，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来人是姜明。 「姜珩呢？」姜明怒火中烧的样子。 一大早他去姜珩房间叫他吃早餐，想说顺便问问他对郭萱印象怎么样，却发现姜珩不在。 问了前台小白才知道他昨晚在梁翊那边睡的，他几乎是眼前一黑，早餐也没顾上吃，一口气冲到三楼找人。 此时见到开门的是梁翊，他还存了点侥倖，结果… 「小梁，是谁来了啊？」他听到姜珩懒洋洋的声音。 「姜珩！」 姜明一把推开门口站着的梁翊，冲进房间，他只看见姜珩穿着一件明显不是自己的衣服坐在床上看着他，被子才拉到腰际。 ktv的空气不好，姜珩酒醒了后觉得那股味太难闻了，熏得脑仁疼，他就随便找了件梁翊的衣服换上。 「你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姜明气结。 「叔叔，昨天晚上我们去高中同学聚会，喝了一点点酒，姜珩喝得也不多，只是回来得有些晚，怕吵醒你们，所以他没回房间，直接上楼来睡了。」 梁翊不知道姜明跟姜珩之间的约定，只以为他是生气姜珩喝酒和夜不归宿。 「爸，我们出去说。」 说话间，姜珩已经迅速的跳下床，穿好了衣服，他扶着姜明的肩膀想推他出去。 姜珩心里很清楚，自己和梁翊的事情只能慢慢来，眼下坦白只会激怒姜明，姜珩不想再因为家人的反对而与梁翊分开，特别是在两人互通心意之后。 「去哪说？就在这说！」姜明挣开姜珩的手，「你们两个出来！」 他不想待在卧室，总觉得哪哪都碍眼。 姜珩无奈看看梁翊，对方还穿着单薄的睡衣，姜明来得突然，梁翊赶去开门，连外套都还没来得及披上。 「你先换衣服，别着凉了，」姜珩握住梁翊的手，「我先出去看我爸怎么样了，没事的，你别担心。」 他又捏了捏梁翊的手，才依依不捨放开，忐忑不安地走出了卧室。 虽然知道迟早要一起面对家里人的不同意，但姜珩却希望在梁翊出来之前，自己可以将那些怒火尽可能多的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他能接受他家人的不理解，但他不能忍受那些不理解化作伤害打在梁翊身上，梁翊并没有错，他不该去承受这些。 梁翊能感知到姜珩的情绪，但姜珩发了话，他也只能快点换好衣服再出去客厅，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气氛有些过于凝重了。 第106页 客厅里的姜明心里并不好受。 这几年来，姜珩的事情一直压在他心头上，不曾松快过一日。 老朋友聚会的时候，他也会特别留意有没有可以介绍姜珩认识的适龄的女孩子。 在他心里，虽然姜珩走过弯路，但他还是自己心目中优秀的小儿子。 郭萱是他很喜欢的晚辈，所以人家姑娘才到家，他就着急安排见面，姜珩当时那表现谁都看得出他不乐意，所以晚上他就请郭家父女在外面吃了饭，很是安抚了一番，说是姜珩性格内向，所以不大热情。 结果当天晚上他那内向的儿子连自己房间都没回，早上他闯进门来看到的儿子还是那副鬼样子！ 「爸，」姜珩没敢坐在沙发上，他搬了把椅子坐到姜明对面，「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的问题，我昨天喝多了酒，梁翊只是想照顾我而已。」 姜明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他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竟然是看都不想看到我了吗？姜珩心里难过，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姜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点醒姜珩。 「找个喜欢的姑娘成家立业不好吗？」姜明点了一根烟，他本不常抽菸，身上常备的烟都是为了有时候碰见熟人寒暄开场的，而此时他心里的郁气无法排解，只得抽菸转移注意力，没发现自己竟连点菸的手都有些发抖。 姜珩看着他没吭声，眼睛里却有哀求，他知道父亲是不认同自己的说法。 姜明也清楚自己的儿子虽说长大了，可脾性在这里，勉强不得。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姜珩斟酌着用词，梁翊快出来了，自己得快一点说服父亲，至少让他不要立时发作，好给他和梁翊一个缓冲的机会，「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说变就能变了，这五年多我听您的话，尝试了，可是您也能看到，我没办法忘记他。」 「你难道就准备这样过一辈子？」姜明又生气又心疼。 「爸爸，给我时间好不好，我会证明即使我不结婚，我也会过得很好的。」他深深地看着姜明，眼睛里泛着泪光。 似乎被姜珩的情绪所感染，姜明觉得自己此刻心里的痛大过于愤怒，他好像没有办法再说出伤人的话了。 父子俩看着彼此，没有说话。 「姜叔叔，姜珩，是怎么了？」 梁翊来到客厅，看到了这一幕。 「没什么，我跟爸爸解释清楚了。」 姜珩回过头看梁翊，挤出笑容。 平静下来的姜明自知自己刚才行为有失，他作为一个长辈，大清早的，不打一声招唿就闯进后辈的房间，实在是不大体面。 「你们收拾好了就下来吃早餐吧。」他看了姜珩一眼，起身出门去了。 「叔叔没怪你了吧？」梁翊看到姜明走了出去还带上门，才敢问。 「没有，他就这脾气，急吼吼，也就一阵一阵的，过会就没事了。」姜珩宽慰他。 「嗯，这就好。」梁翊还是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姜珩这么大个人了，又是男生，家里不该管这么严的啊，即便是念书那会，他们贪玩迟归，姜明也只是交代他们要注意安全，还会问他们饿不饿，要不要宵夜。除此之外，也没有发过火，怎么到现在？反而… 梁翊很多疑问。 姜珩看出他的不自然，也没多问。 他不想问，是因为他不想答。 这几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他在单向暗恋，所以当初才能做到那样坚决的断联，因为他觉得伤到的是自己一个人，尽管梁翊也会受伤，但也非极难痊癒的情伤。 而今他知道了这是他们二人的双向奔赴，所以在姜珩心里，就算这只是一场美梦，他也希望这梦不要这么快醒。 他不愿意再有任何事情、任何问题来破坏这个值得纪念的早上。 「我们出去吃早餐吧？」姜珩提议，对于让梁翊和姜明同桌吃饭，他有点发憷。 「好。」梁翊没有犹豫，跟以前一样，姜珩说什么是什么，他只用跟随就好了。 「那去学校门口吧。」 已经过了早上上课的时间，校门口的小店没什么客人，梁翊问过姜珩的意见然后去点餐，还是老样子，鸡蛋炒河粉，不加葱，多加糖的豆浆。 梁翊点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 姜珩坐在长凳上，抽出纸巾擦桌子。 现在的一次性筷子都很光滑，不用特别去处理上面的毛刺。 梁翊端了两杯豆浆给姜珩搅拌。 「你还记得啊？」姜珩笑弯了眼，「虽然但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呀！」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梁翊耸耸肩。 「好几年没吃过这种粉了，粤省那边河粉比较柔韧劲道，鹤渚这边的就软和一些。」梁翊吃了一大口粉。 「是啊，这种粉又不好运输，隔夜容易发酸，所以在外地也吃不上。」姜珩把鸡蛋挑到一边，只吃粉。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梁翊看着姜珩的动作说道，「还是会把喜欢吃的留到最后再吃。」 「改不了咯，」姜珩摇摇头，「三岁看老啊！」 他故意说得老气横秋。 梁翊没忍住，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也没觉得你有多老。」梁翊憋住不笑。 第107页 「闭嘴吧你！」姜珩白了一眼。 少年时候最寻常的相处在此刻难得到仿佛有光照耀，而那光来自于失而復得的欣喜和对未来触手可及的期盼。 第58章 树犹如此 赵谦发来信息，问姜珩和梁翊有没有空，看能不能一起去学校那边看看老齐。 当年他们班那个热血班主任早已经离开鹤渚去了大城市，前几年老齐也退休了。 这次是张宇航听家里人说起老齐，他年纪大了，今年来身体不太好，他就喊赵谦组局，打算邀上几个相熟的同学一起去探望探望。 姜珩问过梁翊，答覆了赵谦，约好在学校后门口碰头，老齐住在教职工区，得从学校后面绕进去。 「老齐那个时候对我们算好的了，早自习上课时间太早，不够睡，有时候在他课上偷偷吃早餐，他也没罚过我们，」姜珩嘆了口气，「一晃都快十年了，我总以为他就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没想过他也会老。」 「你那个时候天天迟到，他也没罚你，」梁翊想起姜珩蓬头垢面踩点进教室上早自习的样子不禁笑了，「倒是余老师喜欢罚你。」 「不然也不会认识你吧？」姜珩斜了一眼梁翊，「一起被罚之前，我们也没说过话啊。」 「不会啊，有缘就会认识啊，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别的契机。」梁翊突然认真起来。 两个人边走边聊。 近年来鹤渚的建设有了不小的改变，路边的人行道旁做了绿化，每隔一段距离还放置了供行人休息的长凳。 他们走到一处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坐下来歇脚，还没到和赵谦他们约好的时间，两人还可以单独相处一会。 「刚才…」梁翊欲言又止，他不想破坏掉现在的好气氛，可是又觉得这是不得不问的事情，「叔叔只是因为你喝酒才发火的吗？」 姜珩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梁翊开始后悔自己的问题。 「如果你真的不想说也没事，真的，我只是感觉和我有关，所以我不想你一个人面对。」梁翊着急解释。 看着他紧张着急的样子，姜珩觉得这件事或许面对起来也并没有那么难。 两个人心意相通，又彼此在意，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了，一定。 「如果我说，我是说如果，」姜珩说话的时候不敢错开眼，他一直看着梁翊的脸，想能及时捕捉到对方情绪的微妙变化，以免因为自己的话影响到他，「我爸爸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们的事了，但是他不同意的话，你会怎么样呢？」 说完话，他很快低下头，心里却暗骂自己懦弱，与其说他不敢相信梁翊，倒不如说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但事到如今，他也不甘心再退缩了。 「不会怎么样。」梁翊回答得很快。 姜珩的心沉了下去，只听见梁翊又继续说道：「不同意那就坚持啊，我们一起坚持，直到同意为止。」 梁翊说完这句话，对姜珩伸出手去。 「我们一起，好不好？」 姜珩没有丝毫犹豫，他回握住梁翊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 「我就说他们有情况吧！」张宇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梁翊和姜珩赶紧放开对方的手。 「行了，别撤了，都看到了，」赵谦也冒了出来，「我又不是来抓情侣的神眼科长！」 「原来在学校的时候就发现你们很黏煳了，」张宇航笑着说，「梁翊之前找不到你，还让我去你家看看，那个时候你竟然搬家了。」 「后来吧，」赵谦接过话，继续说，「虽然我有你号码，可我不敢问你啊。」 「只是苦了梁翊了，」张宇航拍拍梁翊的肩膀，「还是现在这样好。」 「你们…都不介意？」姜珩有点尴尬。 「什么年代了都，哈哈哈，」赵谦哈哈大笑，「爸爸可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 「我去！」姜珩炸了，「你是谁爸爸呢？儿砸！」 他作势要去踢赵谦。 张宇航见状赶紧挡在两人中间。 「哎哎哎哥！哥！我叫你们俩人哥行不行？」张宇航一手挡一个，「奔三的人了都，在大街上这样干架不合适吧？」 梁翊没有去拉架，他站在一边笑着，这样耍着脾气鲜活的姜珩已经很多年没见着了。 四个人打打闹闹一番，又并排往老齐住的那栋楼走去，一路上张宇航又把他刚知道没多久的，关于老齐的故事告诉给他们。 「老齐没有孩子，」张宇航说，「我听我小姨讲，师母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没要孩子。」 姜珩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于是都没说话，只等着下文。 「师母和老齐是同学，后来老齐去外地念师范，师母就在老家等他。」 张宇航嘆了口气。 「本来老齐可以留在师范当老师的，但师母不愿意离开鹤渚，所以老齐就拒了大学老师的工作，回来教高中。」 「看不出来老齐这么情深义重。」赵谦咂舌。 「可是师母去年走了，剩下老齐一个人。」张宇航没有再继续说，都是成年人了，有些情绪不说他们也能明白，等会在老齐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必他们也清楚了。 姜珩和梁翊没有出声。 老齐和师母之间这样的感情在上一辈乃至上上一辈中都十分常见，但到了他们这辈人，却稀少了许多。 第108页 或许可以归结于当前的社会大环境，诱惑太多，但说到底还是人心变得浮躁善变。 姜珩和梁翊交换了一个眼神，许是因为经过了多年的等待两人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不由自主地将老齐的故事折射到自己身上，越发觉得能遇上相爱相知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齐老师！」赵谦敲门。 「来了！来了！」 门开了。 「快进来吧！」老齐头髮白得有点多，精神也不太好，「难为你们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哪的话，齐老师，」赵谦将提来的水果放到茶几上，「我们永远都是您的学生。」 老齐哈哈大笑。 虽说这么多年以来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但记得他又来探望他的，也不是很多。现在见到他们四个人，他还是非常高兴的。 自从老伴离开，他的生命仿佛被带走了什么，能让他有情绪变动的事情属实不多了。 「齐老师，」姜珩有点难过，「您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 他共情能力极强，换做是他，相守一生的伴侣离开，他…他想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看着旁边的梁翊，姜珩心里既庆幸又痛，庆幸的是还好能找回来彼此，痛的是人生短短几十年，相遇之时已是少年，之后他却还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两人的感情白白空出这好几年的时光， 老齐沖他点点头，又对梁翊说道：「你是梁翊吧？去深大那个？」 「是的，齐老师。」梁翊很疑惑老齐的记忆力为何如此之好，也不知道怎么问，总不能直接说您怎么记得我的吧。 姜珩他们也觉得非常意外，见到老齐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做自我介绍，因为老齐教了那么多学生，确实也没有必要记住他们。 但老齐竟然能认出梁翊。 似乎是看出他们四个人的疑惑，老齐喝了口水，才慢悠悠地说道：「家长背着孩子跑到学校试图改志愿，孩子拿到深大的通知书还想撕了去復读的，这么多年也就你和你妈妈了。」 梁翊有点赧然，当初为了改志愿的事，他和李念音算是大闹一场，虽然后来他在姜珩的劝说下还是屈服了，但也因此和姜珩异地，而且，这还可以算是间接造成他们断联的初始原因吧。 他看了看姜珩，对方懂他的意思，但在众人面前也不方便诉衷情，他只能给了梁翊一个安抚的笑容。 「你们已经？」老齐没有明说，但是他嘿嘿笑的样子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活动。 姜珩不能确定老师说的是否是他所想的，不敢贸然认领，但梁翊就不一样了，他拉过姜珩的手，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不错，不错。」老齐笑得很开心。 「齐老师…我们…」姜珩有点惶恐，因为姜明的关系，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想过其他人的接受度会这么高。 「有亲友生重病，才能体会得到『病急乱投医』这句话的真谛。当时如果有人告诉我喜马拉雅山顶上有神医，我也会攀爬上去乞求仙丹的。在那时，抢救王国祥的生命，对于我重于一切。」老齐缓缓念出这段话。 他的声音平缓，但注入的感情却十分深厚，屋内众人都沉默起来。 「树犹如此。」姜珩喃喃低语。 「是，」老齐异常坚定，「所以，珍惜真挚的感情珍惜眼前人，其他均为浮云。」 「张宇航倒是想珍惜，然而他没有可以珍惜的人。」赵谦想活跃气氛，拉张宇航出来做话题。 「你…」张宇航梗住，他从外地回来过年，从到家那刻起，家里人就催了他无数次婚，他自己更是烦不胜烦，没想到又被赵谦提及。 「你要滕青青给你介绍个呗！」赵谦笑个不停，「你们大学同学啊！」 高中那会，滕青青和张宇航中间隔着一个梁翊，没想着毕业后两人去了同一所大学。 「她？」张宇航哼了一声，「她不给我捣乱我都求神拜佛了，每次联谊她都去，我方圆十几米都飞不进一个女生。」 「要不你们俩试试？」赵谦一脸看戏的样子。 「什么话？她是我兄弟，你能跟你兄弟谈恋爱吗？」张宇航面上透了一丝红，他想反驳赵谦，结果嘴一快，似乎冒犯了老同学，「不是，姜珩，梁翊，你们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真的不是！」 看着他语无伦次的解释，姜珩装作很认真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别闹了，我和梁翊可没有做过兄弟。」 都是过来人，他怎么会看不出张宇航和滕青青之间是时间问题呢，纠结只是暂时的。 张宇航恨恨地瞪了赵谦一眼。 「中午陪我这老头子吃饭，行不？」老齐看着年轻人斗嘴，他也高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他想留他们吃饭。 「我没问题！」赵谦最先答应，他给其他人使了个眼神。 「那我们就打扰老师啦！」姜珩看梁翊也没异议，满口答应，「我来做饭，可以吗？」 第59章 你不会有机会的 「好久没有吃过你做的菜了…」梁翊挤在姜珩旁边，两个人肩并肩，站在水池边择菜。 「说得好像你吃过很多次一样，」姜珩拿指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昨晚没休息好，他没戴隐形眼镜，「住出租屋那时候都没什么厨具，我都是随便做做，今天食材也有，工具也有，正好让你好好见识一下。」 第109页 「无比期待！」梁翊没得意到一秒钟。 「我去！这什么！」他尖叫一声，将手里的菜一把扔回水池里。 在客厅陪老齐聊天的两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我说你们两个干嘛呢？」老齐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没跟过来，赵谦讲话放肆了不少，他对姜珩挤挤眼睛，「克制点，都是成年人了。」 「就是就是，有什么事吃饱了回家再说！」 张宇航也附和道。 「赵谦你大爷的！」姜珩恼了。 「话说回来，梁翊啊，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是？哈哈哈哈哈哈，我们都以为姜珩才是！」赵谦飞快说完这句话，拉着张宇航就往客厅跑。 姜珩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今天突然被赵谦点出来，他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特别是现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他和梁翊两个人留了下来。 「你…你别听他们胡说…」姜珩强颜欢笑，「我没那么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梁翊靠了过去，手掌撑在橱柜檯面上，将姜珩圈在怀里。 「我…」姜珩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仿佛集中到他脸上来了，他下意识地想推开梁翊。 「别动。」梁翊抓住姜珩的手，他看到姜珩的耳尖红到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侧过头，凑到姜珩的颈后，牙齿轻轻的咬了咬姜珩的耳垂，而后又立刻放开姜珩。 「没事，你慢慢想，我听你的。」梁翊退回到水池边继续择菜，他挑挑眉，摆出一副十分若无其事的样子。 姜珩伸手想摸一下自己的耳垂，又忽然意识到还不想给梁翊看到自己的在意，于是又收回手，结果一只手就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十分尴尬，他感觉自己脸上热辣辣的，连耳朵也是在发烧。 怎么空气里都是梁翊的味道？姜珩想着，他打开窗户，想散散这暧昧的气息。 「你很热吗？」梁翊含笑看着他。 姜珩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和梁翊一起做饭简直了，姜珩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完这一顿饭的，还好大家吃得都满意，老齐还拿出酒邀请他们小酌一杯。 姜珩也喝了一点，梁翊给他倒的，差不多两三口就能喝完。 「你这也护得太厉害了吧？」赵谦不干了。 「我乐意。」梁翊淡淡地说。 姜珩偷笑，这次不会再喝醉了。 吃过饭，老齐说是要去教学区找老朋友，问他们要不要一同进去学校逛逛。 赵谦和张宇航还有约，婉拒了老师。 梁翊和姜珩答应得很爽快，他们之前就想去了，只是不大方便进去，这次有老齐带着，何乐不为呢。 两人送老齐进了教学办公楼，便极为默契的一同往操场方向走。 第一次对话发生在这里，极富纪念意义。 「这里都没什么变化的。」姜珩也和以前一样，拿出纸巾垫在花坛边上。 「嗯，修了新操场，这边估计也没什么人来了。」梁翊看着姜珩这熟悉的动作，心里暗流涌动，幸好他回来了。 「可以了。」姜珩拉梁翊坐下。 「我其实每年都来，」他望着教学楼的方向，「去年那次过来我还熘进了我们班之前的那个教室。」 「哦？」梁翊想像不出姜珩偷偷熘进教室的样子，以前的他都不敢让梁翊借赵谦的出入证出校门。 「那天学校没人，我和邻居那个门房大爷打了个招唿，就进来了，门没锁，我就进去了。」 「话说回来，我们学校可真小气！」姜珩撇撇嘴，「我看他们连教室后面的黑板都没换过，还是我们原来那个。」 梁翊记得姜珩是以前班上出黑板报的主力，因为他喜欢画画，又很擅长画画。 「那你有没有再去画点什么，找找你年少时候的回忆。」梁翊打趣道。 姜珩闻言低下了头，梁翊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是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还真画了，」姜珩闷声说，「海边。」 梁翊失笑，他抓乱姜珩的头髮，惹来对方不满的眼神。 梁翊越发笑得开心了。 姜珩赶紧去捂梁翊的嘴，他紧张极了，生怕被人发现这旧操场角落里的他们。 「没事，现在上课时间，没人来。」梁翊的嘴被捂着，说话也瓮声瓮气的。 姜珩能感觉到梁翊说话间唿吸的热气打在他的掌心之中，有点痒，心上也似乎被羽毛轻轻拂过… 他忽地收回了手，却没法控制面上迅速蔓延开来的红色。 「你在害羞什么？」梁翊看着眼前人，轻笑一声，「好像是我把你怎么着了一样。」 「不关你的事！」姜珩偏过头，假装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 「那关谁的事？」梁翊没用力气，捏住姜珩的下巴往自己这边移。 姜珩没有反抗。 梁翊并没有想到姜珩竟然完全顺了他的意思，等到他真的转了过来，两人乍然面对面，饶是梁翊自诩直球面皮厚，一时之间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清咳了一声说：「只能关我的事，好不好？」 姜珩深深地看着面前梁翊的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一帧帧的画面，在他面前跑着步的梁翊的背影，帮他吃蛋黄的梁翊，低着头换cd的梁翊，篮球场上带着他比赛的梁翊…还有护着孕妇的长大后的梁翊… 第110页 那些画面重合在眼前这张脸上… 可是姜珩记得，梁翊说过，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心里陡然生出无尽的勇气。 不管了，姜珩闭上了眼睛，我就要他。 他睁开眼睛，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中靠近，在梁翊的嘴角轻轻碰了一下又即时离开。 眼镜框磕在梁翊的鼻樑上。 他不敢再看梁翊，第一次这样主动的亲吻本就让他手足无措，结果还出这样的乌龙。 他不知道梁翊会怎么想。 「不够。」梁翊的声音突然沙哑了。 姜珩很疑惑，他抬起头。 「我该怎么说你好，」梁翊苦笑着摇摇头，「我们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你不喜欢吗？」姜珩没有动，他对梁翊的反应不满意。 「喜欢得不得了，」梁翊的手指摩挲着姜珩鼻尖上的那颗小痣，「可是这里不大好，我们回去再好好说。」 姜珩听懂了他的意思，更不敢直视梁翊了，他慌忙站了起来。 「老…老齐说了，要我们不用等他，想回去就直接回去。」 「这么急的吗珩哥？」梁翊看到姜珩害羞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他。 「嘶！」梁翊惊唿。 那是姜珩突然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走不走？」姜珩的害羞没持续多久。 梁翊还是笑着看着他。 「你不走我走了！」他开始假急。 「走走走！」梁翊的手臂搭上姜珩的肩膀，往怀里带了带，搂得不那么明显，但于无形中又是那么亲密。 姜珩和梁翊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到的时候才发现姜明已经等了他们好久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不等他们走近，姜明就开始质问姜珩。 姜珩拿出手机来才发现是静音了，他把音量界面给姜明看。 好多个未接来电。 「去哪了？」姜明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梁翊已经知道了姜明的想法，他想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自己，说服姜明。所以对于姜明的怒气，他比姜珩还紧张。 「叔叔，我们去探望高中语文老师了，还在那里吃了一顿饭。」 「没问你，」姜明瞥了眼梁翊，「姜珩，你来说。」 「说什么？梁翊不是都已经说了？」姜珩漫不经心的说道，「和我们高中同学一起去的，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把他们的手机号码都给你，你自己去问。」 姜明不满姜珩的态度，姜珩反感姜明的查岗，眼看着两父子就要吵起来，梁翊夹在中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管他这么多做什么？」是于兰君来了。 梁翊感激地看着「大救兵」。 「我再不管，你儿子都要被人拐走了！」姜明很生气，他瞪了一眼梁翊。 「小珩，来帮妈妈择菜，」于兰君对姜珩的语气很温柔，「小翊，你也来。」 「好！」梁翊忙不迭答应。 「小珩，小翊，你们帮我择菜，我和那个倔老头子去一趟超市，」于兰君给他们俩一人一个围裙，「不要把衣服弄脏了。」 说完她走了出去。 厨房里只剩下姜珩和梁翊拿着围裙哭笑不得，颜色是一棕一绿，胸口的位置还有大大的logo，xx陈醋，xx洗衣粉。 「挺衬你的，」姜珩拿着棕色围裙在梁翊身上比划，「你白，适合这个颜色。」 「不，我喜欢绿色。」梁翊抖了抖自己手上的绿围裙。 「真的吗？你喜欢绿色啊！」姜珩眨眨眼。 梁翊瞬间领会到了姜珩的意思。 「别想了，你不会有机会的，」他冷笑一声，又把脑袋凑到姜珩面前，「棕色不错，显白，给我穿。」 姜珩哈哈大笑。 两人穿好了围裙，各自端了个小板凳面对面坐着，准备开工。 「今天是有客人要来吗？」姜珩看着地上的一大摊青菜说，「菠菜，茼蒿，这是要做粉蒸菜的样子啊。」 「好吃啊。」梁翊眼睛发亮。 「好吃是好吃，可要择好久，洗也很麻烦。」姜珩嘆了口气。 「不用你动手，我来，你陪在我旁边就好了。」梁翊挽起了袖子。 「得了吧，」姜珩也开始挽袖子，「两个人一起比较快。」 梁翊低着头笑。 「这么开心啊小梁？」姜珩留意到梁翊在偷笑，「以后家务活都给你做成不？」 「行啊，」梁翊一点都不含煳，「但是你得在旁边陪着我才行。」 「那没问题，」姜珩乐了，「我当监工！」 第60章 扯平了 两人边聊边干活，很快就择好了菜，姜珩在水池里兑了点盐水，把菜放进去浸泡。 「差不多得泡个半小时，」姜珩甩了甩手上的水，「去我房间吧，我给你看个东西。」 梁翊点点头，他帮姜珩解开了背后的结，脱了围裙，才给自己解开。 于兰君和姜明还没有回来。 梁翊牵着姜珩的手离开了厨房，经过前台的时候，姜珩不想被小郭看见，试图松开手，才挣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抓得更紧，他怕动作幅度太大越发引起注意，只能嗔怪地白了梁翊一眼，对方还是乐呵呵的，还捏了捏他的手指。 姜珩将梁翊带进了书房。 「还记得吗？」他递个梁翊一个本子，是他们上课那时候的聊天本子。 第111页 「当然。」梁翊翻动着纸页，没有出声。 他一直以为这个本子早已经不在了，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而且姜珩将它保管得很好。 梁翊心里很感动。 虽然他们同班的时间不长，但这个本子见证了他们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 「怎么样？」姜珩看着梁翊吃惊的样子有点得意，「意外吧？」 「嗯。」梁翊觉得眼睛里有水汽氤氲着。 在重遇之前，姜珩虽然没有将自己对他的感情宣之于口，但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做了许多事情。 梁翊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姜珩的脸颊…… …… 「咚咚咚！」门响了。 「小珩、小翊，你们在吗？」是于兰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在，门没锁。」姜珩赶紧推开梁翊，自己跳下书桌，准备往门口跑。 「等等。」梁翊拉住姜珩，帮他擦拭了亮晶晶的嘴角。 姜珩的脸瞬间红了。 「等下老头子的朋友来家里吃饭，又是喝酒，你们年轻人嫌吵的话，我给你们单独做一桌菜摆小珩房间。」于兰君没有进门，她站在走廊上对他们说。 「不用啦，妈妈，」姜珩亲昵地挽住于兰君的臂弯，「我和梁翊出去吃，他好久没回来了，我们去夜宵街。」 他担心姜明又给他安排一个相亲局，只想快点出门躲一躲。 梁翊没有吭声。 「那随便你们，」于兰君拍拍姜珩的手背，「别太晚回来了，夜晚温度低，别着凉。」 姜珩点点头，看了一眼梁翊。 多年以后再一起走在这条街上，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除了对过往的怀念，更多的现在对失而復得的珍惜。 临近年关，在外务工的人都回来了，夜宵街比梁翊上次一个人来的时候要热闹多了。 「还是去吃那一家店吗？」梁翊悄悄扯了扯姜珩的袖口。 小镇容易碰到熟人，梁翊不想给姜珩带来麻烦，所以没有直接牵他手。 「嗯嗯，我上次经过这里看到啦，」姜珩眯起眼睛，像一只小猫，「那个时候就想吃，但还是想等你回来再一起吃。」 梁翊拍了拍姜珩的头，两人往店里走。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味道了，」姜珩尝了一口蒸蛋，「很久没吃过了，很想吃，但以前是我们两个人喜欢来，后来我一个人就不来了。 怕触景伤情，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只是垂下了眼眸，想转移话题。 「不过我现在可以吃葱了，我不挑食了。」 「可我还是想吃你碗里的。」梁翊舀起那个肉圆子，一口吃掉。 「你…」姜珩被他孩子气的行为逗笑了，「好吃吗小朋友？」 「好吃！」梁翊一脸满足，他故意搞怪想让姜珩开心，看到他笑了，又正色说道，「不喜欢就不要吃，有我呢。」 姜珩抬起头看着他，淡淡地说：「可能是习惯了，以前刚毕业在莞城，手头有些拮据，每天都是吃食堂，工作也忙，久而久之就懒得挑出葱来，然后发现自己也能接受了。」 梁翊将煮好的菜放进一个空碗里，挑出花椒辣椒皮这些配料，再夹给姜珩。 「你看，我来挑，一点都不麻烦。」 他惯会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姜珩心里觉得很踏实。 吃完饭姜珩提议去超市散步消食，梁翊乐意至极，这两天的单独相处，他食髓知味，也不想太早回到民宿，在姜明的眼皮底下小心谨慎行事。 「床单是我妈妈选的，」他们行至床品区，姜珩想起来那天的情景，对梁翊说，「我还担心你觉得幼稚，不喜欢呢。」 「怎么会？阿姨选的很好看。」 「对啊，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你喜欢蓝色的，其实这里款式还挺多，法兰绒面料的四件套也不止有这个图案。」 梁翊若有所思，不等他开口，姜珩已经走到零食区了，他拿了几袋小时候喜欢吃的卜卜星，一转头发现推着购物车的梁翊没跟上。 「小梁？」超市里有点吵，姜珩不得已大声了一些，梁翊没听见的样子，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倒是他旁边的一个女生看了过来。 「姜珩？」她慢慢走到姜珩面前，「我陈惜啊，你还记得我吗？」 大学毕业后，陈惜回到了鹤渚，听说是备考教师编制，打算走她父母的路。 姜珩他们几个都在外地，况晴更是在穗城念的大学，几人和陈惜的联繫也渐渐淡了。 「当然记得啊！」老友重逢，姜珩也很高兴，「你最近还好吗？」 虽然是冬天，羽绒服很厚实，但是室内温度会高一些，陈惜敞开外套，能明显看到微微隆起的小腹。 姜珩没好意思直接问，毕竟多年不见，又已经长大成人，有些话也要顾及男女有别。 「我现在在中学当老师，去年结的婚，因为你们都在外地，我就没有通知你们，我老公是我同事，」她有点害羞，低头摸了摸腹部，「我有孩子了，明年八月的预产期。」 「恭喜恭喜，」姜珩由衷的替她高兴，她自小被家里盯得紧，管得严，性格有点懦弱，在老家发展有父母关照着是最好不过了，「你是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最早结婚生子的，看到你过得这么幸福，真好！」 「姜珩？」梁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他的思考也走了过来，他没认出来陈惜，只见姜珩聊得开心，他心里就有点醋。 第112页 「这是陈惜啊，小梁。」两人自从表明了心迹，都极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姜珩闻到了空气中的酸味。 「嗯？」梁翊这才直视陈惜的正面。 「梁翊，好久不见。」陈惜同他打招唿。 「好久不见。」他回应。 「我不和你们聊了，我老公在那边给我挑选水果，我得过去找他了。」她指了指生鲜区那边。 「好，你去忙，我们有空再聚。」姜珩微笑。 自从遇到陈惜，姜珩就没心思继续逛了，往生鲜区那边走必然会撞见她和她老公，又得一番寒暄，现在这心情状态，他不愿意。 「小梁，我们回去吧。」他戳了戳梁翊的背嵴，「我不想逛了。」 「好，」梁翊看看购物车，想和姜珩再确认确认，「你不想吃其他的零食了吗？这几袋就够了？」 「够了…」姜珩有气无力。 梁翊没有再说什么，他推着车去收银台结帐，姜珩走在旁边，一只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一只手紧紧抓住购物车的侧面，他低着头，心不在焉的跟着车子的移动而移动。 正是晚间购物的高峰期，排队结帐的人特别多，姜珩蹙着眉，捏着购物车侧边的手指用力到关节发白。 「要不你去外面等我？」梁翊有点拿不准姜珩在想什么，只是感觉他心情不好。 「好，」姜珩松开手指，「我在门口等你。」 「嗯。」 梁翊看着姜珩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外面走，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似乎是迫不及待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等买完单，他提着袋子快步走到门口，就看见姜珩站在花坛旁边的角落里，手边有星点的火光。 「怎么了？」梁翊走过去，他不记得姜珩有抽菸的习惯。 「咳，咳，梁翊，你来了，」姜珩确实不会抽菸，只是突然很烦躁，才点了根烟，没想到呛得更难受了。 他在灭烟盘上摁灭了烟，又将菸头丢进下面的垃圾桶。 「走吧，回家。」 「姜珩，」梁翊的语气十分无可奈何，「有些话你不说，我不一定能懂，虽然我很想让自己变得更了解你一些，让你不必事事都要教我做，但这种了解需要一个过程，我也需要慢慢摸索，所以，你要帮我。」 他看过来的眼神很认真。 「我…」姜珩语塞。 他脸皮薄，这心思委实说不出口，可梁翊的样子虽诚恳但也十分坚决，好像他不说，今天晚上樑翊这关他就过不去了。 「不急，慢慢说。」梁翊拿出口袋里的纸巾，垫在花坛边上，「要不要坐下来说？」 虽然再往前走一些，就是超市的休息区域，有干净的桌椅，但梁翊想姜珩大概不会愿意去灯火通明的地方聊心事。 「我说，」姜珩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梁翊，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我是不能给你生孩子的。」 话说完，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他听不见超市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也听不见旁边马路上车来车往的轰鸣。 这是看到陈惜后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想法。 而他不想说是因为他觉得万一梁翊根本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自己反而提醒了他，那梁翊会不会后悔和他在一起，他会不会又远离自己，选择回到大多数人眼中正常的生活中去呢？ 但，他又觉得，其实不说也算不得解决问题的方法，无非就是暂时性的掩耳盗铃罢了。 说与不说本在他一念之间，虽然在梁翊的追问下，他一泄气说了出来，心里也不是不忐忑的，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收回了。 「那就算扯平了。」梁翊语气竟然很轻快。 姜珩疑惑的看着他。 「我不也不能给你生孩子吗？」梁翊看看周围，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他就靠近姜珩身边，趁他没回神，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又坐正了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就当扯平了，你也不能怪我，我们两个人要相爱一辈子，彼此扶持到老。」 第61章 发梦都能梦到他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 姜珩总是忍不住偷偷瞄一眼梁翊，然后又很快收回视线，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梁翊眼角的余光能瞟到姜珩的小动作，他没惊动对方，只是嘴角噙着笑。 姜明的客人好像还没走，在门口能听见隐隐约约的谈笑声。 姜珩对着梁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拉着他往楼上跑。 一直到上了二楼，他才小声对梁翊说：「我爸等下喝多了，肯定会去我房间找我谈话，你这里清净些。」 梁翊面色有点古怪，笑得有点尴尬。 「珩哥，我好像忘了带门卡…」 「你…」姜珩无语。 两人只好又回去楼下，刚到前台的位置，想找小白拿备用卡再上楼，正碰上于兰君从厨房出来。 「小珩，小翊，你们回来啦？」于兰君看到他们回来，语气软软的。 「嗯，刚到。」姜珩提不起精神，被妈妈撞见他们已到了家，看来就只能回自己房间了。 「你爸他们还喝着，你们吃饱了没？我给你们留了菜，饿了可以吃。」 姜珩望了一眼梁翊。 「粉蒸菜还有吗？妈妈。」他还记得下午择菜的时候梁翊说的话。 第113页 「有，我温在蒸笼里，还是热的，随时可以吃，」于兰君很纳闷，「你不是不爱吃吗？」 梁翊轻笑一声，姜珩对着他眨眨眼睛。 「等下爸爸他们吃完，我来帮您收拾。」姜珩觉得自己一年到头难得在家几天，想给母亲帮下手。 「不用不用，」于兰君很高兴儿子的体贴，但她当然不捨得让他做家务，「你和小翊去休息吧，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你们饿了就来房间找我，我给你们热饭菜。」 姜珩撇着嘴点点头，他还不想回自己房间。 「是姜珩回来了吗？」于兰君是来拿酒的，聊天耽搁了时间，姜明出来找她，一眼就看到了姜珩和梁翊。 「你既然回来了，就来见见我这些老朋友。」姜明喝了不少，当真是脸红脖子粗，嗓门也大。 姜珩皱着眉，不想动。 「去吧，没事，我在呢。」于兰君推了推他的背，低声说，「都是你爸的朋友，没有带女儿来的。」 姜珩被母亲戳破了心思，脸都红了，他也不反驳，毕竟是事实。 他朝梁翊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又拿手指了指楼上。 姜珩看懂了梁翊的意思，才不情不愿往厨房走去。 于兰君看着小儿子的无可奈何不禁摇头，她对梁翊笑了一下，跟着姜珩去厨房。 姜珩故意拖沓着脚步，走得极慢，于兰君走快了几步就赶上了他。 梁翊看着姜珩母子俩挽着手走路的背影进了厨房，才找前台小白拿了备用卡准备回自己房间。 梁翊着实有些困了。 之前的两个夜晚，他先是开了几乎一夜车，后来又照顾了姜珩半夜，都没有睡好。 他想先休息会。 「姜珩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大人了，快结婚了吧？」 啧，姜珩认出来那是何之夏的爸爸。 「我还没有，何叔叔，」姜珩微笑，那就互相伤害吧，「何之夏应该快了吧？」 「咳咳，」老何呛了口酒，他家儿子连个女朋友都没，给他安排的相亲他也一个都不去，「也没，也没，哈哈。」 他打着哈哈，心里埋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决定再不主动去提这个话题了。 「操心你自己吧你。」姜明白了姜珩一眼，又和老何碰了个杯，表示他懂。 在座的各位年纪都差不多，聊起话题来无非就是儿女的人生大事，偏偏中年男人讲起这些来还喜欢吹吹儿女的事业有成，姜珩不爱听这些，只好拿着筷子夹菜吃，一颗菜能吃三五口，他其实也不饿，就是打发时间。 他不由自主的开始想梁翊。 中午在老齐家厨房，他是真的被撩到了，后来吃完饭在操场那里也是，还有下午在书房，晚上在超市门口，姜珩心里冒出粉红色泡泡，入神地想着，才一天呀，就已经…他想得很认真，还翻来覆去想着细节，没注意自己的脸越来越红… 「你喝多了？」 姜珩没反应，筷子戳着碗里的菜。 「姜珩！」 「啊？」他被姜明的声音吓一跳，「爸…」 「你脸怎么这么红？别喝了，」姜明拿过姜珩面前的杯子，把酒倒进自己杯中，又觉得在朋友面前这样宠儿子不大好意思，粗声粗气说道，「你回房间休息去，脸红成这样，碍眼！喝多了还得我照顾你，麻烦！」 姜珩得令，心里开心极了，面上还装着镇定的样子和几个叔叔客套，下了桌，他把自己用过的碗筷放进水池里。 他走出厨房门那会，还听见姜明在跟朋友解释，姜珩平时自己创业太忙了，难得回家就想让他多休息休息。 不知道梁翊在干嘛，姜珩想着就往楼上跑，一间房有两张备用卡，梁翊拿了一张，姜珩也拿了一张，他想给梁翊一个「突然袭击」，是惊吓还是惊喜就不好说了。 姜珩刷卡进门，没有意想中梁翊的声音，房间好安静，客厅的灯没有开，房门掩着，有暖黄色的灯光透出来。 他放轻了脚步。 从门缝里看去，梁翊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姜珩没有叫醒他，缓缓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他想回自己房间洗个澡再上来，不然这一身酒气可真难闻。 短短两天，和姜珩解开了心结，又确定了关系，还做了之前一直想做却没有机会没有立场做的事情，搁在梁翊心里的大石放下了，这一觉他睡得格外香甜。 而他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竟是姜珩的睡颜，更让他心情大好。 他们盖着同一床被子，姜珩的一只手搭在梁翊腰上，两人脚腕交缠着，梁翊不敢动，唯恐惊醒姜珩。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前放下了窗帘，又开了夜灯，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也不想去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姜珩，他一点都不觉得时间太慢。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见姜珩轻微的鼻息的声音，灯光又是恰到好处的温馨，爱的人在身边，触手可及，彼此的体温也相融，梁翊身心放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旁边的位置上已经没人了，他有点恍惚。 是梦么？梁翊揉揉头髮，那我可是中毒太深了，发梦都能梦到他，最无语的是，在梦里，我竟然什么都没做。 梁翊觉得自己有点傻。 第114页 他迅速收拾了自己，想下楼去找姜珩，刚到一楼前台处，就听见姜明的声音。 「心情很好？」 然后又听见姜珩乐滋滋的声音。 「昨晚睡得很好。」 他听着声音，脚步没停，走到厨房门口，又犹豫该不该进去，他好像有点怕姜明了。 「你起来啦？」姜珩眼尖，看到了他。 「嗯，昨天睡太早了，今天醒来得也早，你呢？昨晚什么时候睡的？」梁翊存着试探姜珩的心，昨晚上的触感太真实，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不是做梦。 「昨天陪爸爸和那几个叔叔喝完酒，我就回房间睡了，睡得很好，刚才我爸去房间叫我，我才起来的，」姜珩笑，「其实我还可以接着睡的。」 姜明今天看上去心情也不错，大概是因为一大早他就去姜珩房间，而姜珩还没起床的缘故吧。 赖床算什么，只要是赖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就行。他很满意，看梁翊也顺眼起来。 「你们吃早餐吧，我出去晨练。」 说完他背着手出了厨房。 「你怎么睡那么早？」姜珩在盛粥。 「你不陪我，我无聊。」梁翊接过粥。 他转身往餐桌走，此时桌子已经放了几小碟咸菜和煎蛋。 「我不知道你会起这么早，」姜珩把蒸锅放上灶台，点了火，「我妈给你留的，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两人坐在桌子前喝粥，粉蒸菜的味道很快飘散了出来。 梁翊吸吸鼻子，说：「真想念这种味道啊！」 「外公外婆没有做给你吃吗？」姜珩私心不想称唿为你外公外婆，他去掉你这个前缀，心里面觉得这样和梁翊更亲近一些。 「我们不在一个地方，我外公外婆和我妈在深市，我在穗城，太远了，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去。」梁翊粗线条，没留意姜珩的用词，又加了个我进去。 「哦…」姜珩尾音拖得很长。 梁翊不知道哪里说错了，他睁大眼睛想了想刚才的话，又想着找补。 「其实也不远，我以后会经常去看你的。」他以为姜珩是在介意这个。 「傻不傻？」姜珩笑骂，「是很远啊，怎么不远？不过我也可以去看你的。」 就像昨天晚上那样，姜珩心里暗笑。 他洗完澡回梁翊房间的时候，梁翊还在睡，等姜珩轻手轻脚爬上床，又钻进被子里，梁翊的睡姿都没变过。 啧，跟小猪一个样。 他是看着梁翊的脸入睡的。 睡前姜珩上了个闹钟，调成震动模式，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他知道姜明的作息时间，得赶在那之前回自己房间里去。 如果有人查看民宿三楼的监控的话，就会发现那天一大清早五点刚过，走廊上就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带上门的动作也很轻，几乎是踮着脚就熘去了楼梯间…… 第62章 我不困 「我昨晚上梦见你了。」梁翊突然说。 「梦见我什么？」姜珩憋笑。 「梦见你睡我旁边，我就看着你，然后我不知道怎么又睡着了。」 梁翊顿了顿，又接着说。 「醒来以后，特别想你，所以就马上起床来找你了。」 梁翊低着头舀着粥，但没放进嘴里，不知不觉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他有点害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珩爆发了剧烈的笑声，他感觉自己笑到眼角都有些湿润了，「你是小孩子吗梁翊，做梦和现实都分不清的吗？我天，真服了！」 「啊？」梁翊愕然，他停止了搅动粥的手，脑子开始回想昨晚的事。 他一个人回的房间，困了，先洗了澡，开了夜灯，掩了房门，就睡了。 哦，对了，房门，今天早上起来，房门不是虚掩的，而是全开的。 他也笑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梁翊想握住姜珩的手，而对方不但没让他握到，反倒还迅速抽出手来，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还不是因为你睡得太沉，小猪似的！」 姜珩起身去端粉蒸菜。 「那怎么又走了？」梁翊想起早上发现姜珩不在身边的失望，情绪又上头了。 「不然呢？又被我爸抓一次啊！」姜珩啧了一声，「再被他抓到一次我们俩住同间房，你和我就都可以收拾包袱滚蛋了！」 「今天晚上我去找你。」 「哈？」姜珩把菜端到梁翊面前，「吃吧，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今天晚上等你爸妈睡了，我就来你房间，你把备用门卡给我个。」 「不是吧大哥，」姜珩咬了一口煎蛋，含煳不清的说道，「你一来，把那门卡一刷，滴的一声，再一按门把手，我爹妈全醒了。」 「那也是。」梁翊举着筷子又开始想。 他沉吟不语，怎样做才能不让姜珩楼上楼下的跑得那么辛苦，自己去他房间又能不惊动叔叔阿姨呢？ 「好好吃饭！」姜珩塞了一勺子青菜到梁翊嘴里，「我今天晚上不关门，就掩着，你来了直接推开不就行了！」 「傻不傻啊？」姜珩嘟嘟囔囔，他看到梁翊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小珩、小翊，你们都起来了呀？」 于兰君怀里抱着一大叠布草经过厨房门口，姜珩见状忙放下筷子去帮忙。 第115页 「妈，拿这么多干嘛？」 梁翊也跟了出来，眼疾手快地接住快要掉地上去的床单。 「没事没事，反正要洗的。」于兰君看着两个年轻人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心里很欣慰，时间过得真快，她的小儿子都已经能帮她不少忙了。 「昨天有好几家做生意的在这边短住的，退了房，我打算这几天好好收拾收拾客房，准备歇业，快过年了，民宿的员工也该放假了。」 「嗯，也是。」姜珩抱着布草往洗衣房走。 「我帮您。」梁翊突然说。 「不用，不用，」于兰君摆摆手，「总共也没几间客房，我和阿姨慢慢做，不急。」 「反正我们也没事啊，」姜珩开始劝于兰君，「早点收拾完，早点放假，辛苦了一年，大家都该歇歇啦！」 于兰君没有再拒绝，但也只安排了轻松点的工作给他们俩。 比如现在，于兰君让他们先去吃完早餐，再过来看着洗衣机，等洗完了就拿去天台上晾晒。 趁这几天天气好，把铺的盖的棉絮也搬上去晒晒。 梁翊三口两口扒完了碗里的粥一抬头就看到姜珩在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看着我干嘛？」梁翊怪不好意思的。 「你长这么好看，我看都不能看你啦？」姜珩逗他。 「没有你好看。」梁翊试图反撩，结果自己倒红了脸。 「吃好了？那我们去干活啦！」姜珩递给梁翊一张纸巾。 梁翊没有接，而是抓紧姜珩的手腕往自己唇边送。 姜珩没提防梁翊这动作，慌了一下。 眼看着就要碰上樑翊的嘴角，姜珩心一横，把纸巾扔到了对方脸上。 梁翊愣住了。 「爱接不接！惯得你！」 姜珩先一步走出厨房。 他脸红了，又隔那么近干嘛，大傻子，姜珩一边走，一边想着。 他凶起来也可爱，梁翊这边也在想，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又赶紧去追姜珩。 「要不我们先把你房间里的被子搬上天台去晒一晒？」 姜珩走得很快，梁翊一时半会赶不上，他跟在后面大声说道。 「也行。」姜珩停了下来，回过头。 「等下把你房间的被子什么的也搬上来晒晒。」姜珩坐在天台的椅子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为什么？」梁翊心里打鼓，「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睡了。」 「嗤，」姜珩斜了他一眼，「做戏做全套你懂不懂？只晒我房间的棉絮不晒你房间的会不会太明显了？」 「哦哦，」梁翊懂了，他伸手去捏姜珩的脸，「早说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姜珩把脸颊上的手拍了下去，「主动权不是在你手上吗？你也可以选择不来的。」 「我来，我当然来！」 这一天两人没有出门，一直在帮忙民宿的工作，中午吃饭也只是随便吃了点，就开始继续干活，于是到了晚上收工的时候，梁翊都觉得有点累了，平日里运动量不够的姜珩更是累到话都不想说。 于兰君做了简单的饭菜，让他们吃了早点休息，姜珩点点头。 他们俩心里存着事，很快就吃完了饭。 姜明还在吃，他倒了小杯酒，吃得很慢。 梁翊作为晚辈，又是客人，不好先下桌，姜珩怕他不自在，也陪着他。 两人和于兰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用等我了，你们先去休息。」 听到姜明发了话，梁翊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姜珩的袖子，又晃了晃手机。 他和姜明、于兰君打了个招唿，说他先回房间了。 于兰君笑着点点头。 梁翊刚走出去，姜珩的手机就响了，他瞄了一眼姜明，对方在小酒杯里加酒，姜珩装作很困的样子说自己也想回房间了。 于兰君要他好好休息，别看书了。 他的手指在兜里抠着手机壳和屏幕之间的缝隙，心不在焉的应和着。 不知道梁翊发的什么，他很想看。 姜珩快步走回房间，打开手机。 -姜珩，我回来了！ 是况晴，姜珩有点泄气。 但是重色轻友这种事情也不地道，他耐着性子给况晴回信息。 -所以呢？ 况晴那边仿佛都能看到姜珩懒洋洋敷衍的样子。 -怎么？不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姜珩突然想起来梁翊前一天晚上自顾自睡着了的事情，他赶紧切换了界面。 -小梁，你不会又睡了吧？ 梁翊回復。 -没有，我什么时候能来？ 姜珩失笑，这种在自己家里还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还早着呢，至少得十一二点了。 姜珩想了想，又故意加了一句。 -你要是困了就睡吧！ 真睡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姜珩默默的想。 -我不困。 梁翊看了看手边的咖啡。 他上楼的时候在暖柜里拿的，忙了一天了，怎么可能不困呢，可说什么都得撑住了！ -那先去洗澡吧，我也去的。 姜珩回了信息又发过来一个洗澡的表情包，很猥琐恶趣味的那种。 -好。 姜珩在衣柜里找换洗衣服，他也准备去洗澡，搁在床上的手机又响了声。 第116页 -好想你。 又是梁翊。 好肉麻，姜珩脸红了，他的心跳得有些快，明知道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明知道梁翊的信息也只有他们俩知道，可是他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洗完澡出来，心跳得更快了。 离梁翊可以过来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不同于他昨天去梁翊房间的心情，现在等待着的他心里满满的是期待，但又有一些胆怯。 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平復一些，他想找部电影看，可是又不知道看什么。 心跳得还是很快。 他皱着眉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正在犹豫，房间门被敲响了。 「小珩，还没睡吧？」是于兰君。 「妈，还没。」姜珩去给妈妈开门。 于兰君换了一身家居的衣服，姜明在她旁边站着，眼睛一直往里瞟。 「你爸去倒垃圾回来，说是你房间的灯还没关，所以我们就过来看看。」 姜珩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喝了酒还不放心这边，这个爸爸真爱操心。 「我刚洗完澡，准备睡了，您也早点休息吧。」姜珩故意往后退了两步，让出背后的视角，又把门打开得再开一些，力图让姜明看到里面。 「那行，你早点休息。」姜明没找到什么不想看到的人，查岗查得太明显又有点心虚，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嗯，爸妈您们也早点休息。」 姜珩看着他们走到前台的位置，才关上门，还用了点力气，门和门框碰撞的声音大到姜明以为他闹情绪了。 其实姜珩也是心虚。 -我洗完了，你呢？ 他给梁翊发信息，没回復。 姜珩想着梁翊可能还没洗完澡，又开始给况晴发信息。 她不是聊两句就没下文的性格，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怎么了？有时间请你吃饭？ -我看见许舒了。 况晴几乎秒回。 姜珩在斟酌怎么说话才能不那么刺激到她，下一条信息又来了。 -他旁边跟着一个女生。 况晴的信息一条接一条涌了进来。 -我不认识她。 -许舒他一直在对她笑你知道吗？ -人太多了，我没有过去打招唿。 -即使我过去，又能怎么样？ -说不定他会扮不识。 -一定是他女朋友了，一定是。 …… -姜珩，我好不开心。 况晴发完这条消息就没有再继续了。 姜珩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看到梁翊… -也许只是亲戚呢？ 他试图安慰况晴，也是安慰自己。 -他的亲戚我差不多都见过。 -不是的。 况晴否认。 姜珩差点记不起况晴和许舒曾经走到了已经谈婚论嫁的地步。 -如果实在放不下，你就直接问他。 姜珩是在对况晴讲，也是在对自己说。 况晴没有立刻回復他，大概也是在想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第63章 换气 时间已经不早了。 姜珩尽可能缓慢的打开房门锁，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探听走廊上的动静。 楼上的客人只剩下樑翊，前台的小白小郭也不用值夜班了，都回家去了。 走廊里很安静，连风都没有，从姜珩房间的角度看过去，一片漆黑，只有楼梯间安全通道的绿灯释放着一点光源。 他轻轻掩上门，靠在墙上给梁翊发信息。 客厅的灯早已经关上了，只有卧室里的檯灯还亮着。 -来。 姜珩贴着门缝听外面的声音。 信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听到走廊上有轻微的脚步声往他的方向走来，很快就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珩靠在门框旁边的墙上，想吓吓梁翊，可是等了会他还是没推门进来，他急了，拉开门，一把将人扯了进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听到梁翊的声音在耳边绽开。 「珩哥这么急的吗？」 姜珩白了梁翊一眼，又想起门边光线不好，梁翊大概率是看不清他的白眼的，所以他又伸出手去想掐梁翊的脸颊。 「啊！」 没想到梁翊在黑暗中还能准确的抓到自己的手，姜珩吓了一跳，惊唿出了声音，又赶紧用另一只还算自由的手捂住自己的嘴。 梁翊在轻笑，他捏住姜珩唇上的手，轻轻移开，又毫不犹豫地将那手摁在墙壁上。 「你想干嘛？」姜珩用气音问梁翊。 「珩哥想我干嘛？」梁翊压低了声音，把姜珩往自己怀里带，他贴近姜珩的耳垂说。 「我…我不干嘛，我要锁门！你先放开我！」姜珩推了推梁翊，这种状况下，他还记得没锁门。 他推不开梁翊。 「好香。」梁翊温热的气息他颈侧落下。 姜珩心里痒痒的，他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又不想真的挣开梁翊。 「是什么？」还好梁翊也没有想松开他的意思。 「鼠尾草与海盐。」他贪念梁翊的怀抱，也不想放开，急急回答了问题，又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着梁翊会做些什么。 没想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却突然松了，姜珩又羞又恼，用手肘撞了一下樑翊，才生着气去锁门。 第117页 锁芯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姜珩没敢做出大动作，他把耳朵贴紧大门，听外面的声音。 看着姜珩的样子，梁翊不禁摇头。 他们两个到了这个年纪还得小心翼翼地躲着家里人的视线谈恋爱，心酸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就当是恋爱中的乐趣，也算是延迟体验到了早恋的刺激？ 「好啦！」梁翊走过去，搂住姜珩，「叔叔真来的话，大不了我躲进衣柜，或者？」 「或者什么？」姜珩是真的想听听看梁翊的解决办法。 「或者我从阳台跳出去，」梁翊笑，「还好你是住一楼，不然我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你…！」姜珩正想骂梁翊瞎扯，可转念一想，他又笑了，「是吗？你才多大年纪啊，就已经有心无力了吗？」 「珩哥你很介意吗？」梁翊没反驳也没承认，反而还一本正经地问了起来。 姜珩语塞。 「哈哈哈，不逗你了，今天很累了，要不要先睡觉？」 梁翊体贴起来的温柔似乎可以融化一切。 姜珩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这种感觉真的…」躺在一起，盖着同一床被子，梁翊想感嘆，但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一向都不怎么好，此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一切。 「真的怎么样？」姜珩故意激他多说些话。 「心照。」梁翊看着他，手掌贴上他的胸口，微微摁了摁。 手心的温度透过轻软的衣服传递到姜珩肌肤上，他点点头，抬起手盖住梁翊的手背。 「床很小吗？」姜珩感觉得到梁翊的身体靠得越来越近，他又往床沿挪了挪。 比念书那时候的床大多了，梁翊心里这么想着，就是因为太宽敞了，所以才会让你可以离我那么远。 他捞起姜珩的腰往自己怀里带，还顺手掖了掖那边的被角。 「珩哥，这个姿势有点别扭，我们换一个？」 「嗯？」姜珩没反应过来。 梁翊搂住姜珩的腰没放，另一边手臂横上姜珩的枕头。 「来。」他眨着眼睛。 姜珩无法拒绝，他刚枕上去就感觉梁翊收紧了手臂，还将下巴抵上他的额头。 梁翊的喉结在他眼前，太近了，他鬼使神差地想摸一摸自己的喉咙。 「姜珩啊…」梁翊突然说话。 姜珩倏得收回手，正好隔在他和梁翊的胸膛之间。 「等下记得换气。」梁翊笑了。 「什么？」姜珩懵懵懂懂。 梁翊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侧。 「在书房，有人的脸都憋红了。」他又想笑。 「我不会…」姜珩的脸又红了，这次是因为不好意思，他还想嘴硬，「你很会吗？你今天难道不是第一次？」 「我不是。」梁翊一脸认真。 「下午在学校那次也不算。」姜珩不想相信除了他梁翊还会有别人。 「嗯，不算。」梁翊看着他。 姜珩突然很烦躁，情绪一上头，他推开梁翊，是用了力气去推的。 梁翊一时没防备，真的被推开了一些距离，两人之中的被子空了出来，冷空气趁机钻了进来，乍然一冷，姜珩的脑子倒还清楚了一些。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翻旧帐么？好不容易能找回来的人，自己又要亲手将他推开吗？ 他开始后悔，可也拉不下脸让梁翊再过来，自己凑过去也不好，不怪他也不代表自己不能不开心。 梁翊错愕的看着姜珩泛红的眼角，睫毛也沾染了些许水色，是濡湿的。 他来不及思考，手臂一伸，又将眼前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想到有其他人也在梁翊这样温暖的怀抱里享受过他的亲吻，姜珩更委屈了，他把脑袋埋在梁翊的颈窝里，手臂环住梁翊的腰，箍得紧紧的。 梁翊感觉到有几滴温热滑过自己的锁骨，他的心揪起来了。 「怎么了？」他在姜珩的发顶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安抚的吻，「告诉我好不好？」 姜珩的委屈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你…你竟然不是第一次…」 他感觉到梁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姜珩本能地想逃避这个话题。 「你先看着我。」梁翊的语气有不容抗拒的坚决，姜珩抿了抿嘴，抬起了头。 「我不是第一次亲吻，」他看到姜珩眼神暗淡了一些，急忙补上，「你也不是啊！」 「什么？」姜珩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 「因为，」梁翊用指腹拭去姜珩脸颊上的泪痕，「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你喝醉了，睡着的时候，我就亲过你了。」 「你…」姜珩没想过会是这样，他越发觉得梁翊可恶。 「你竟然这样？」姜珩又觉得好笑，自己刚才竟然那样气。 梁翊看到他有点破涕而笑的意思，心里微微发酸。 「你不信我么？」他故作哽咽的声音。 「我没有！」姜珩着急了，他分辨道。 他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牙齿，鼻尖上的小痣在昏暗的暖光下若隐若现。 「那…就先学学怎么换气吧。」梁翊的指尖挑起姜珩的下巴，吻了上去。 梁翊不厌其烦的在姜珩唇边舔舐，舌尖时不时滑进唇里，不等他作何反应又滑出来抵着唇角打着圈，如此这般好几回。 第118页 他的手不停得摩挲着姜珩的背嵴。 姜珩的手抓紧了梁翊的衣服。 「梁翊，你有完没完啊？」姜珩别过头说了句话，他想凶又凶不起来，始终触不到梁翊的舌尖，心里燃着的一团火几乎烧上了脑子，他被梁翊浅尝辄止的亲吻勾得不上不下。 「你不想亲拉倒！」 他作势推开梁翊，不料却被对方抓住手腕，欺身压了上来。 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身体的变化，却分不清听见的是自己还是对方的心跳。 「珩哥，」梁翊的声音有点沙哑，「好不好？」 「不…不好。」 姜珩很慌，他不敢直视梁翊的眼睛。 「为什么？」 梁翊的声线听在耳朵里，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疏解的羞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姜珩感觉脑子嗡嗡作响…他听到梁翊又在叫他，但下一秒…… …… ……梁翊捨不得关上灯。 「是答应了吗？」梁翊说一句话，吻一下姜珩的脸颊。 「真的吗？」他又亲了一下。 「关掉灯就可以了吗？」他继续亲。 「你先关灯再说。」姜珩又扮凶。 「好。」梁翊轻笑，起身伸手去关掉了床头柜上的檯灯。 趁着他去关灯，姜珩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梁翊，我有点怕…」姜珩的脑袋埋在枕头里，鼻音有点重，他拖长了尾音，像在撒娇。 「别怕，」梁翊从背后拥住他，「我们慢慢来…」 …… 「你…你快去洗手…」 姜珩恨不得躲进床底下，虽然他想清楚了自己做下面那个，可毕竟是第一次亲密接触，这么快真的好丢脸… 他捂在被子里，脑子里一直胡思乱想，直到他感觉身旁的床垫下陷，可是来人却没有过来搂他。 「嗯？」姜珩抬起头，还没真的怎么样就搂都不搂他了？ 第64章 有惊无险 「我身上凉，捂热了再过来抱你好不好？」梁翊倒是很了解他。 「谁要你抱了？」姜珩恼羞成怒，他想钻进被子里。 「第一次就这样子对我，太宠我了吧，珩哥，手就可以了，真的。」 梁翊撑住姜珩的额头，不让他捂进被子里当鸵鸟。 姜珩想了想才听懂梁翊的话外音。 他开始一本正经的讲道理：「梁翊，你以前不这样，现在怎么变了？」 梁翊又使坏，他舔了舔姜珩的手心，唬得他松开了手。 「我以前怎么样？」梁翊笑。 「以前还算正经，」姜珩回想着，「现在太坏了。」 梁翊还没说话，姜珩又想起了什么。 「你是撩别人撩多了，刷到经验了吗？」 姜珩想到这个可能性，气到想抽回手。 梁翊赶紧摁住他的手，又表态。 「没有别人，只对你，只有你。」 这种时候也没心思去计较这话当不当得了真了，梁翊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姜珩脑子一热，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珩哥，现在还觉得我的手大吗？」梁翊继续火上浇油。 两人胡闹了一阵，弄得姜珩这边床单被子几乎不能继续睡，两个人才搂着慢慢挪到梁翊那边干净的地方，准备睡觉。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辛苦了，他们睡得香甜，连闹钟的声音都没有穿透力，也不知道是谁听到就直接关掉了。 直到窗外传来聊天的声音。 「姜哥啊，晨练回来了啊！」 是隔壁邻居大爷，嗓门一向够大，姜珩曾经觉得吵，现在却觉得无比感激。 「对啊，今天天气不错。」是姜爸爸的声音。 「是啊，过早没？」邻居大爷继续寒暄。 「还没，回家吃，你呢？」姜爸爸想到这还挺愉悦的，自从孩子长大离家工作，一家人一起过早的时间屈指可数。 聊天还在继续，但是很明显话题并不是那么多，大概率说结束就结束了，而话题结束就意味着老爸要回家了。 姜珩估摸老爸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来他房间叫他吃早饭。 他一跃而起，急忙推醒梁翊，对方揉着眼睛看着他。 老爸在窗外，姜珩不敢大声说话，他在唇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梁翊点点头，有点慌神，清醒过来的他也听到了窗外的聊天现场。 姜珩扔给他羽绒服和裤子，让他赶紧穿。 梁翊刚套上羽绒服，就听到外面姜明在和隔壁大爷说要回家吃早饭了。 他一紧张，裤子怎么都穿不进去了。 看到他那样子，姜珩急得感觉额头都冒出了汗，好在突然急中生智，想到了办法。 他示意梁翊先去书房，对方没犹豫，拎着裤子就出了卧室。 看到梁翊一消失在眼前，姜珩急忙拉开窗帘，叫住了姜明。 「爸，晨练回来啦！」他没话找话，拖延时间，心里暗暗希望梁翊能快点。 「嗯，你醒了？」姜明没发现姜珩的异样。 「今天去哪晨练了啊？」 「江堤啊。」 「人多不多啊？」 「还好，每天都那些人。」 「您累不累啊？」 「姜珩！你不能让我进来了再说？我们父子俩隔着个窗户说话算什么事？」 第119页 姜明不想再理姜珩了，他往家门口走。 那边梁翊才穿好了衣服，准备开门出去。 姜珩听到门咔嚓一声，梁翊走出去的声音，正想舒一口气，又听到姜明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没多想，他光着脚跳下床往门口跑。 「你站在这干嘛？」是姜明在问梁翊，大概是刚进门，声音听起来很远。 「叔叔，早上好，我想来叫姜珩吃早餐。」梁翊毕恭毕敬。 「哦，你就这个样子过来的？」姜明的声音好像在移动，似乎越来越近，好像正在往这边走。 姜珩赶紧一把拉开了门。 「哎，梁翊，你来了。」 他看到梁翊头髮乱糟糟的，外套也没拉上拉链，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短袖，他想笑，又不敢笑。 「你怎么不穿鞋？」姜明皱着眉，他看着姜珩的赤脚，余光又看到梁翊的脚。 「你连袜子都不穿？还穿个凉拖？」 梁翊摸摸后脑勺，讪笑道：「早上起来有点热，就这样穿了…」 姜明无语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热？年轻人真是火气大，穿好鞋子来吃早餐，」他对姜珩说，又转过来对梁翊说，「你也是，换个鞋。」 「再年轻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摇了摇头，离开了。 姜珩看着梁翊，无声地大笑。 见姜明走远又拐进了厨房，梁翊才把脚上的拖鞋脱给了姜珩，自己赤着脚走进房间穿鞋。 直到坐在沙发上，两人还有些后怕。 走廊上光线不好，姜明没认出梁翊穿的是姜珩的拖鞋，也没发现两人唇上的咬痕。 等他们收拾妥当走到厨房，于兰君也买菜回来了，姜明正在喝粥。 「小珩，你嘴巴怎么了？」于兰君一眼就发现了姜珩的不妥。 梁翊见状赶紧跑到灶台边盛粥，顺便抿住了嘴唇。 「啊，哦，昨天晒了被子，热气太重，晚上睡了一夜就上火了。」 「这样啊，等下撒点西瓜霜粉。」 「嗯，好。」姜珩心虚的摸摸伤痕。 「那怎么还穿个高领，捂住脖子捂得太严实了更容易上火。」 「在衣柜随便找的。」姜珩急中生智，理由也是信手拈来。 于兰君没再继续问，梁翊盛了两碗粥回来，递给姜珩一碗，自己也埋头喝粥。 「嘶。」梁翊突然一声。 「怎么了？」姜珩很紧张。 「小翊怎么了？」于兰君关切道。 姜明也看向他。 「不小心咬到嘴了，没事没事。」梁翊尽可能自然的解释道，一直抿嘴也太奇怪了，还不如直接点，再咬一下也不会怎样。 「别人都是咬舌头，你倒好，咬嘴巴。」姜明嫌弃他的大惊小怪。 梁翊呵呵笑着掩饰尴尬，于兰君在怪姜明乱说话。 知道内情的姜珩趁爸妈不注意，给梁翊丢了个白眼，还是你聪明！ 吃过早饭，姜珩给于兰君请假。 「妈，我有点事，做完了再来帮你忙！」 「没事，你忙，小翊也不用帮我，今天没什么事。」 姜珩推了推梁翊。 「那你来给我帮忙。」 姜珩说的事情就是洗床单洗被单晒棉絮。 洗还好，小阳台有洗衣机，但晾晒没这么方便。 他们抱着棉絮想去天台晾的时候正好碰上于兰君下楼。 「小珩，你不是上火吗？怎么又晒被子。」 「昨天晚上太热了，流汗了，打湿了棉絮，有点潮，睡着不舒服。」姜珩继续编，「妈，没事，我等会早一点来收，晚一点再睡。」 「哦，你自己看着办。」 于兰君又去别的楼层忙了。 只剩下他们俩人，梁翊乐不可支，惹得姜珩给他一掌。 拿了干净的床单铺好床，两人准备去超市，姜珩的拖鞋穿在梁翊脚上在姜爸爸面前现了眼，得去买一双同样款式的混淆视线。 大白天走在路上是不敢有什么亲密举动的。 最多也不过是偶尔撞一下对方的肩膀。 「叔叔每天都晨练吗？」梁翊好奇。 「嗯，上班的时候，在厂区晨练，现在放假在家就去江堤走个来回，坚持了很多年了。」 「很早就出门吗？」 「夏天的时候差不多五点吧，」姜珩想了想，「像现在，因为是冬天，天亮得晚，会迟一些，六点多出门。」 这天晚上，收到姜珩的「召唤」，梁翊又轻手轻脚摸进了他的房间。 有了前一天晚上的经验，两人在各自的手机上设置了好几个闹钟，生怕又睡过。 早上那次虽然是有惊无险，但不代表次次都好彩啊。 互相帮助了一次，梁翊腆着脸磨姜珩再来，没想到被严词拒绝了。 「不行，我说梁翊，你就不困的吗？」姜珩掐了掐他的脸。 「睡不着，想做点别的事。」梁翊耍赖。 「我要睡觉了，晚安。」姜珩不为所动。 梁翊不死心，他在姜珩身上「上下其手」，直到对方塞了个枕头在他们中间。 「梁翊，你不睡就给我滚沙发上去。」姜珩生气了。 他不是不想，只是考虑得多，现在在家里，太多需要担心的地方了，所以不敢太放肆，再说了，万一太累睡过头，又不巧被老爸抓住，这个年还过不过了… 第120页 梁翊老实了，他不敢乱动，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手指穿过枕头和床单之间的缝隙勾住姜珩的手指，还可怜巴巴的样子问姜珩只是这样好不好？ 姜珩嘆了口气，主动拿掉两个人之间的枕头，又主动搭上樑翊的腰。 「好好睡。」 梁翊没有睡好。 姜珩在怀里，却什么都不能做，他感觉自己忍得很辛苦，比前一天晚上胡闹了大半夜还要辛苦。 他也不敢乱动，怕吵醒姜珩，于是闹钟一响，他就睁开了眼睛。 时间紧迫，来不及做什么，因为没刷牙的缘故，姜珩在睡梦中迷迷煳煳的怎么都不肯接吻，他只好在姜珩脸上乱亲一气，末了又在额头上重重一吻，这才满心不舍的起了床。 他摸黑穿好了衣服，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出了门。 走廊上最亮的还是安全通道绿莹莹的灯光，说实话比没有光源更恐怖。 他其实很怕黑，可是因为姜珩，他努力克服着心里的恐惧。 可刚走到可以看到前台的位置，走廊那端姜珩父母的房间门响了… 第65章 我听你的 姜明被吓到了。 被梁翊吓到了。 梁翊一个人坐在大堂休息的桌椅那里，没有开灯，只有桌子上的手机屏幕有一点点亮。 同样的理由不能用了一次用二次吧，他想。 「你坐这干什么？」姜明的起床气还在。 「我…我在等叔叔。」梁翊想咬断舌头，这是什么理由。 「等我？呵，稀奇。」姜明冷笑。 「我…我…我想和叔叔一起晨练！」梁翊想给自己一巴掌。 「哦？」姜明很疑惑，但又觉得梁翊这孩子这点不错，至少他叫姜珩一起晨练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的。 「那还等什么，走吧！」 姜明打开了大门，又回头叫梁翊。 梁翊陪姜明晨练了三天。 第四天下雨了。 一大早，姜明给他发微信，说下雨暂停一天，晨练的事天晴之后再议。 那个时候他还在姜珩房间，正坐在沙发上弯着身子换鞋，手机响了。 梁翊看到信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三天来他陪着晨练，身体不累，心累。 冬天晨练的年轻人本来就不多，梁翊长得又好看，一路上碰到的阿姨大叔都特别好奇他和姜明是什么关系。 姜明让他自己说。 他有点惶恐，加上离开鹤渚太久，方言讲得磕磕绊绊的，又惹得阿姨们大笑，越发喜欢追着他聊天了。 唯一的收穫大概就是加到了姜明的微信。 可现在，姜珩这房间门他是出呢？还是不出呢？ 出去，很有可能碰上姜明。 不出去，姜明等下会过来叫姜珩起床。 他看到姜珩还在睡。 「珩哥…」梁翊蹲在床边，在姜珩脸颊上亲了一下。 「干嘛呢梁翊！」姜珩闭着眼睛哼哼唧唧。 「叔叔说今天不晨练。」梁翊不确定姜珩是不是真醒了。 「嗯…那正好，你休息，别吵我！」姜珩醒倒是醒了，但起床气还挺严重。 「那…」梁翊不知道怎么说，「我怎么出去？」 「走出去啊，还怎么出去？难不成爬出去？」姜珩来气了，梁翊一大早扰人清梦。 「你确定？」梁翊瞪圆了眼睛看着姜珩。 显然，姜珩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看不到他的样子。 「那就别出去了！」他推了一把梁翊，翻了个身，很快传来均匀的鼻息声音。 「我听你的。」梁翊嘟囔道。 他摸了摸鼻尖，帮姜珩拢了拢身后的被子，才回到沙发坐下，心不在焉的翻着手机。 让他现在出去，他是不敢的，但要他安心坐着等姜珩醒来拿主意，他也安心不起来。 手机对梁翊来说也不是很好的打发时间的工具，他手机里也只有常用的社交app，为工作和生活中必要的联络而存在。 现在无聊起来，他只好点开微信看群消息。 工作群里在欢唿这是工作日最后一天。 家族群里在讨论准备年货。 同学群里又在约饭约k歌。 … 太无聊了！梁翊心里想，置顶对话框上那个小猫咪头像静静地看着他。 自加上了微信，他们聊天的次数也不多，之前因为异地，姜珩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搭理他，后来他回来了，两人形影不离，也没有聊微信的必要了。 最近的对话基本上就是「来。」 梁翊点开姜珩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三天可见。 虽然他知道自从两人在一起，姜珩再也没发过新照片，但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很想知道姜珩过去几年的生活。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大床上的被子只有很小幅度的隆起。 姜珩睡觉很老实，不会乱动。 想抱，他想着，脚步也往那边动了。 姜珩睡得很沉。 梁翊轻手轻脚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又小心翼翼的搂住姜珩，竟也没再惊醒他。 早上起得太早，现在躺到温暖的床上，被褥之间尽是姜珩身上那种淡香，耳边是姜珩的唿吸，他有点犯困了。 回笼觉睡得神清气爽，姜珩睡到自然醒，心情大好。 第121页 他拿鼻尖蹭了蹭梁翊的，又意犹未尽的捏了捏对方的脸颊。 这样都不醒的吗？姜珩失笑。 他的手指临摹着梁翊的轮廓，顺着额头，眉毛，眼睛…到鼻子，姜珩恶作剧心起，轻轻捏住，不用力，但刚好让梁翊的唿吸略略受滞。 「嗯…」梁翊摆头，想挣脱姜珩的手指。 姜珩还是没有松手。 梁翊睡得真香，见挣不开，只好微微张开嘴。 「啧！」姜珩果断伸手捂住梁翊的嘴巴。 他笑得很古怪，眼睛不眨，想看梁翊的反应。 「嘶~」姜珩感觉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痒痒的，他一下子松了手。 「梁翊！」他气得拿头去顶梁翊的下巴，「你早醒了对不对！？」 「哈~」梁翊睁开眼睛笑了。 早在姜珩蹭鼻尖的时候他就醒了，他没动，想看看姜珩会做什么。 「早安啊珩哥！」他在姜珩发间轻轻吻了一下。 是温情的早晨，如果不是有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的话。 姜珩摁亮手机屏幕，看上面显示的数字，他不敢相信地转过头看梁翊。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不是你让我别出去吗？」梁翊很疑惑。 「我去！」姜珩掀了被子，下了床就往外沖，边走边穿外套，等走到门口，手搭上把手，又回过头来对床上的梁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拧开了门。 「爸，今天没晨练啊？」 姜珩说着话，不着痕迹地走出去几步，随手关上门。 「下雨，不去。」 姜明本来对高中生时期的梁翊印象就不错，这几天又因为一起晨练，对成年后的梁翊的印象也稍微好了起来。 「你那同学怎么还没下楼？」 姜珩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 「我怎么知道？」 姜明见他语气不善，反而笑了。 「他没跟你说？」 姜珩腹诽，他敢不跟我说？ 「是啊，我不知道，管他呢。」 姜珩耸耸肩。 他听到敲门声就紧张，出来得太急，没带手机，想给梁翊发信息都没办法。 现在只希望梁翊机灵点，别出来。 他正发愁，听到姜明又在说。 「等下我去菜场接你妈妈，你在家老实点。」 姜明眼睛瞟了瞟楼上。 「好！」 姜珩乐了，楼上又没人。 姜明后面再说什么姜珩已经听不见了。 好不容易熬到他出门，姜珩就往房里沖。 「你倒是悠闲，」姜珩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看着梁翊，那人捂在被子里，就露出双眼睛，「我可吓到了！」 「别怕，」梁翊瓮声瓮气，「我躲就是了。」 他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变化。 姜珩很内疚。 若梁翊喜欢的是女孩，以他的自身条件，去到人家里拜访，在女孩父母面前，不说有多讨喜，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自己父亲像防贼一样防着。 「梁翊，」他顿了顿，像在组织语言，「要不，我和家里坦白吧。」 「嗯？」梁翊看着他，说道，「你别冲动。」 姜珩没出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 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梁翊慌了，他出了被子，想来抱姜珩，外套都来不及披。 姜珩听到动静，一抬眼，梁翊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你是不是傻？衣服都不穿好！」 姜珩忙推着梁翊往床那边走。 他还是老样子，情绪低落起来，眼角就会泛红，梁翊最受不了这样。 「我没事，」梁翊握住他的手，「就当体验早恋了，我们以前不是没机会吗？」 「可是，为什么要你这么委屈？你又没有错。」姜珩说着说着自己先委屈了起来。 「我不委屈，我有错。」 梁翊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姜珩拿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不是想拐走你吗？这还不是错么？」 「你…」姜珩往被子上砸了一拳，梁翊配合地哎哟一声。 「我真的不委屈，」梁翊隔着被子捏住姜珩的手，「你别瞎想。」 姜珩沉默地摇摇头。 「叔叔对我不错的，这几天晨练，阿姨们逗我，他还帮我解围，还有刚才，他不是还在关心我怎么没下楼吗？」 「你不懂。」姜珩否定，但是他也不想用恶意揣测自己的父亲，他没继续往下说。 「别犯傻，」梁翊拿脑袋蹭蹭姜珩的脸颊，「我们陪叔叔阿姨好好过个年，那些事以后再说，好不好？」 「再说了，我爸不是也不知道吗？」梁翊想起这事也有些头疼，「我们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彼此坚定，不是吗？」 姜珩懂梁翊的意思，自己刚才情绪上头说了孩子话，现在脑子转了过来，又觉得这样讲反而给了梁翊负担，他一时之间有点不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逼你对家里人说我们的事，我…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姜珩面红耳赤的解释道。 「我都知道，我都懂。」梁翊的手被裹在被子里，一下子拿不出来，他想伸手摸摸姜珩的脑袋。 「珩哥，我能出来了吗？」无辜狗狗眼是他惯会的表情，只是专属姜珩一人，百试不爽。 第122页 姜珩看到他这样，果然没了心思继续胡思乱想，他拿过梁翊的外套扔在梁翊身上，这才松开捏住被角的手。 「给你。」 「珩哥，我今天可能不能陪你了。」梁翊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歉说。 「下雨天你也要出去的吗？」姜珩以为他是有什么事得出门去办。 「不是，刚才接到公司的电话，客户临时要求改方案，我得和同事沟通着改一下，早点改完大家好早点放假。」 梁翊讲起工作来有一股认真劲，姜珩很喜欢看这样子的他，他想了想，才不好意思地对梁翊说：「我坐你旁边，一定不打扰你，行吗？」 他一脸期盼地看着梁翊，生怕他不答应。 「求之不得。」梁翊笑。 第66章 我看他就不是人 梁翊当然不会拒绝，只是为了在姜珩爸妈面前避嫌，他们没法待在房间。 他上楼拿了笔电，在一楼大堂休息区找了张桌子，打开电脑，准备和同事开视频会议。 姜珩拿了本书坐在他旁边，翻了几页又觉得冷，他找了个小的电暖炉放在桌子底下，还倒了两杯水过来，结果刚坐下，就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音色很甜，语气很肆意。 「梁翊，你怎么不开摄像头？」 他看了看梁翊，没说话。 「不想开。」 梁翊的语气姜珩也说不清楚，但他就觉得这绝对不是对同事公事公办的那种声调。 他下意识地又看向了梁翊。 「你不开摄像头我看不见你的表情，怎么知道你对我的方案有什么想法。」 看不见就不会听吗？姜珩在心里嗤之以鼻。 「可以吗？」梁翊问姜珩。 姜珩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用口型表示：「爱开不开！」 梁翊笑了，手里的滑鼠点动了一下。 「你在哪呢？」 大概是接通了视频画面，对面又在好奇周围的环境。 姜珩很想看看问这话的女孩子长什么样，可是他不确定哪个角度才能让对面看不见他。 他在思忖。 「在家，」他听见梁翊回答，「vincy，讲工作。」 原来叫vincy，姜珩听到名字然后记住了，不过他也没忽略梁翊说的在家，他拿这里当家啊，姜珩没忍住笑，当然他也没忘得藏在打开的书页后面笑。 「你家？」vincy还在问，「其他同事还没来，就我们俩，可以聊聊。」 「是我家。」梁翊回答得很快很肯定，眼睛却往姜珩那边瞟。 「你看什么呢？」vincy八卦起来一点都不像她之前塑造的职业女性形象。 「是不是嫂子，来来来，给我见见嘛！」 姜珩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他们的对话，听到这句赶紧抬头摆手。 梁翊笑得很宠溺，没有把电脑转过去对着姜珩。 「不给看吗？」 「嫂子好！」 又有一个同事上线了，听到vincy叫嫂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叫了再说。 「嫂子好！」 「别瞎叫！」梁翊怕姜珩不高兴，赶紧看了他的脸色，见他面上没有异样，这才放心拒绝同事。 「你们还想不想准时放假？」他平静地说道。 陆续有同事加入会议，听起来聊的都是工作的事情，姜珩放了心，开始专心看书，只有听见vincy声音的时候他才会留意听一听。 他看一会歇一会，自己喝水的时候也敲敲桌面提醒梁翊喝水，梁翊很听话，姜珩很满意。 会议结束的时候，姜明和于兰君还没有回来，梁翊关了电脑，刚在会议中给组里的同事分了工，现在他只用等着审核汇总完的方案就好了。 「在想什么？」他收拾好桌面才发现姜珩拿着本书在发呆。 「嗯？」一个英文单词在姜珩舌尖转了几转，还是没问出来，他觉得那样问法有点幼稚。 「没什么。」 「我同事他们都是年轻人，说话没顾忌，你别生气。」 这是帮她说话的意思？姜珩脑子一热，也不纠结了，心里的问题脱口而出。 「vincy是谁？」 梁翊犹豫了一下，他不大想告诉姜珩这是他曾经的相亲对象，虽然他没愿意过，最后也没成，但总算担过这个名。 「同事啊，就是她给况晴公司做的方案。」他避重就轻，还扯一个熟人出来分担视线。 「是么？」姜珩不好煳弄，「点茄子煲那个吗？」 不知道为什么，姜珩直觉就是她。 梁翊慌乱之中竟还分出精力来对姜珩生出一些敬佩之情。 「嗯，是她。」 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可以选择不答，但是只要答了，就必然会是实话，这是他的原则。 「哦，不错啊。」姜珩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她工作能力是不错。」梁翊顺着姜珩的话说。 怎么还夸上了？姜珩有点炸毛。 「声音也不错，长得也不错吧？」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喜欢吗？」 「啊？怎么可能？」梁翊慌了神。 姜珩前面的话，他还在点头附和，可后面突然话锋一转，怎么就变成我喜欢了？ 他连忙否认。 「不不不，我不喜欢她，她只是同事，我喜欢珩哥。」 「和我比？」姜珩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第123页 「你什么意思？」梁翊忍不住，「这能有可比性吗？」 「哦？」姜珩吐出一个字。 「不能比！」梁翊拉过姜珩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乱亲一气，后面还觉得不够，又将姜珩扯到自己腿上。 「梁翊你是人吗？」 姜珩也恼了，在大堂不比在房间，这里随时可能有人进来，加上刚才的对话他很不满意梁翊的态度，现在他只想推开这人。 但显然梁翊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两人正僵持不下，只听见门口传来幽幽的声音。 「我看他就不是人！」姜明说。 姜珩推开梁翊站起身来。 力气有点大，出于惯性，他退了几步，差点被暖炉的电源线绊倒。 梁翊想去扶他，他摆摆手。 「我没事。」他的声音在抖。 「爸。」 「叔叔。」 姜珩和梁翊异口同声。 姜明瞪了他们一眼，没有做声。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挡道？」是于兰君的声音。 「姜珩，你出来搬东西。」这是姜琢的声音。 梁翊看了一眼姜珩，没等他有何反应，自己先一步出了门，经过姜明身边，他低了头，加快了脚步。 「小翊，小珩呢？」于兰君没见着姜珩出来，问道。 「妈，我来了！」姜珩对父亲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 「你站着干嘛？帮忙啊！」于兰君吼姜明。 「有你儿子就够了！」姜明气鼓鼓地沖回了房间。 「你…！」于兰君生气。 老两口结髮多年，一直吵吵闹闹，但总的来说，还是姜明忍让的时候多，现在他这副赌气的样子，于兰君还没见过几次。 「你爸怎么了？」她不放心，拉着姜珩问。 「我也不知道，大概心情不好吧。」姜珩不敢说实话，想转移话题。 「姐，你回来啦！」 姜琢嗯了一声，看了看姜珩，又看了一眼梁翊。 这两个人脸红得不正常，没有事才怪。 于兰君放心不下姜明，回了房间。 大堂里只剩下姜家姐弟和梁翊。 「你们？」姜琢皱眉。 梁翊看向姜珩。 「我姐知道。」 「姜珩，你是决定好了是吧？」姜琢懂了，「爸是看到你们在一起才这样生气的对吗？」 「姐，是我没注意。」梁翊把责任揽上身。 「现在不是追究这是谁的责任的时候，」姜琢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唿，「爸爸不会同意的，妈妈那边我看也够呛，我管不上你们，但今天已经二十九了，明天除夕，能让他们好好过个年吗？」 姜琢说完不再看梁翊，她只盯着姜珩。 「你能答应我吗？」 「姐…我…」姜珩很为难。 平心而论，他对姜明的不贊同已经有了免疫力，不夸张的说，他甚至已经不再在乎父亲的态度了。 他尝试过分开，尝试过断联，在和梁翊的这段感情中，在某种层面上，姜珩觉得自己也算对得起姜明了。 他听过父亲的建议，也努力过了，只是他做不到又分不开而已。 但是，他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于兰君。 他的妈妈为他付出了很多，又给了他极大的自由，让他可以放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没有办法去伤害她的心。 各种想法在姜珩脑子里转来转去，他想找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不让母亲伤心，又不让梁翊受委屈。 可是，真的好难。 「我知道怎么做了，姐，我回房收拾东西。」 姜珩听到梁翊的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梁翊，你什么意思？」 「姜珩，我先回去深市，你好好在家过年，」梁翊垂下眼眸，声音却很轻快，「你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火车站接你。」 他顾及姜琢在场，只是克制地拍了拍姜珩的肩膀。 「我先回楼上了，你去陪陪叔叔阿姨吧。」 「梁翊…」 姜珩没有动，只是叫出他的名字。 但是他没有回头。 「所以…只能这样吗？」姜珩低着头，坐在梁翊坐过的椅子上。 他不知道是在问姜琢，还是在问自己。 「姜珩，你脑子能不能清楚一点？」梁翊不在，姜琢没必要压抑自己的脾气，「爸妈同意又怎样，不同意又怎样？」 「不同意的话你会放弃吗？」 她看到姜珩摇了摇头。 「日子是你自己在过，有必要这样折腾吗？」 「你在外地，一年能回来几次？你在外面怎么胡闹我不管，但是在家，你不可以。」 「我不想梁翊受委屈。」 姜珩不想解释太多，他只有这一个想法。 可惜不能两全。 「他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更受委屈。」 姜琢丢下这一句话，回了自己房间。 梁翊下楼的时候没有见到姜珩，大堂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想去和姜明于兰君告别，却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再去当面告别不合适。 「叔叔，感谢您和阿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家里有事，先回家了，提前祝您和阿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一条信息打了删，删了打，终于发了出去，虽然他也没奢望过姜明会理他。 第124页 给姜珩的信息却是简单的几个字。 「我走了，等你。」 但姜珩也没有回覆。 第67章 甘之如饴 梁翊拎着行李箱，背着包，就像刚回到鹤渚那天一样，但此刻他的心境却与那时极不一样。 他这次回鹤渚的本意是办拆迁的手续，之后再去回忆中那些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说没想过再见到姜珩是假的，但对见到姜珩这件事，他也仅仅是怀着些许侥倖而已。 后来这侥倖成了真，他见到了姜珩，这才赋予了这些天存在的意义。 现在他要离开这里回粤省，只能等姜珩过完年去，但对姜珩会再联络他这件事，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是不想走的，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不走。 一时的得意忘形被长辈撞见，他非常后悔，可他也清楚地知道，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事情。 与其后悔，还不如想办法让事情不要继续往坏的方向发展。 梁翊是不想让姜珩一个人面对 ，但好像只有他离开，才不会让叔叔阿姨迁怒于姜珩。 他希望他的离开，能让姜珩一家人好好过个年，毕竟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毕竟他还算不得是一家人。 他嘆了口气。 开回来的车子停在民宿对面的空地上，外面还下着雨，梁翊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他也不想戴上外套的帽子。 他想淋雨。 姜明看到梁翊的微信确实没有想过回復，他的气还没有消。 「走了最好！」他愤愤道。 「谁要走？」于兰君纳闷。 「还能有谁？他又不是我们家的。」 于兰君意识到姜明说的是梁翊，她正要开口，门响了。 是姜珩。 「妈，」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梁翊家里有事，得回去了。」 「什么大事这么急？需要我们帮忙吗？」于兰君听了这话也急了起来。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姜珩顿了顿，「妈，我想去送送他。」 「你想都别想！」姜明气得站了起来。 「爸，明天就要过年了，现在他一个人，得开那么远的车才能回家，我必须去送他。」姜珩的眼睛红了，他有一瞬间想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但是看到妈妈关心梁翊的样子，他忍住了。 「这事情和你有关系吗？姜明！」于兰君见不得儿子受委屈，「他们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去送一送又碍着你了？ 「怎么没关系？他是我儿子！」姜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想告诉于兰君他看到的情况，但是又怕她接受不了，只好说得隐晦些，「你以为你是为他好？你这样会害了他你知不知道？」 「送个人就害了他？」于兰君拍了一下桌子，「你那个时候瞎投资，害得儿子女儿无家可归，你怎么不说你害了他们？」 被骗掉所有积蓄还失去了小旅馆让家人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变这件事情是姜明心里的刺，他顿时畏缩了起来。 于兰君看着他那个样子也不落忍，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也没这样怪过他，时隔多年，自己一时气煳涂了，竟翻起了旧帐。 她心里不舒服，也不再言语，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凝固了。 姜明自认理亏，但想起儿子的未来，他觉得要自己还是要坚决一些。 「那是两码事，」姜明又坐了下来，「那件事是我的错，我认，但今天，我不同意姜珩去送那小子。」 于兰君刚软下来的心肠又被姜明气硬了。 「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不同意？你又打算怎么不同意？」 「妈！」姜珩不想父母为了他伤了和气，也害怕姜明被话一激，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情，惹得于兰君不开心，他心里无比难过，可却无可奈何，「我不去了。」 走得再慢也不过三四百米的距离，梁翊将行李放进后备箱，自己坐进驾驶位。 雨下得很大，雨刷器不停工作着。 梁翊坐在车里看着前方。 那一栋小楼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想起这楼里的人，梁翊心里是暖的，又有些苦，像一口气喝完一杯没有加蜂蜜的热柠檬水，他不知道是该受用这份温度，还是该怪这水太热，让柠檬发了苦。 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小楼门口，他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往停车区域这边跑过来。 梁翊愣住了。 那个身影很快跑到车旁边，拉了拉副驾的门，没拉动，他从车后绕了过来，敲了敲梁翊旁边的车窗。 玻璃上有雾气，姜珩的脸若隐若现。 梁翊突然反应过来，他开了窗户，又打开了车门。 「还好赶上了，」姜珩眼尾泛红，眼睛却是笑意满满，「梁翊，我送你啊！」 「嗯？」 看着梁翊错愕的样子，姜珩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 「干嘛？惊喜来得太突然？」 梁翊没吭声。 他不想说在刚才的某一秒，他以为姜珩是来留住他的。 虽然他心里也清楚，他留下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有点不想姜珩送他，他怕自己绷不住，会提出不合适的要求，比如，带走姜珩。 他想事情这会，姜珩已经坐了进来，在他旁边调整着座椅。 「梁翊，你车上有干毛巾吗？」姜珩蹙着眉看着梁翊的头髮在滴水，「这么大雨，你怎么不打伞？」 第125页 「身上也是湿的，你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姜珩的尾音已经有点哽咽，才分开一会，他就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回去的路上，他是不是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了。 「没事的，」梁翊握住姜珩的手，不让他触碰自己的头髮，「我开了暖风，不冷。」 「对不起啊，梁翊…」姜珩想故作轻松，可是他颤抖的声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却听得十分清晰。 「没有。」梁翊很肯定的说。 「什么？」姜珩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梁翊重复强调，「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早点向叔叔争取我们的事，我也不应该在外面做出那样的举动，叔叔生气是正常的。」 「现阶段，我没办法告诉我妈，」姜珩说到这里，心里一阵刺痛，「我知道这样很委屈你，可是你再等等我好吗？我们不会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我一定会告诉我妈妈的，我保证。」 「珩哥，」梁翊想拥住姜珩，然后抱紧他告诉他不要再自责了，可是想想自己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湿的，于是他只是捏了捏姜珩的手，「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你…真的要走吗？」姜珩低着头，看着两人紧握在一处的手。 「不走了，」梁翊轻笑一声，「看到你来，我就不想走了，我捨不得。」 「你这人…」姜珩还红着眼，又不好意思了，「这么肉麻做什么？」 「是真心话。」梁翊认真道。 「那要是我不出来呢？」姜珩想到这种可能。 「我也不知道…」梁翊看着窗外，「还好你来了。」 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他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是我妈妈要我来送你的，」姜珩咬着嘴唇，很艰难地说道，「虽然我爸不同意。」 「阿姨她对我一向很好…」梁翊说。 「嗯，所以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她我们的事。」姜珩试探着望向梁翊的眼睛。 「不急的。」梁翊垂下眼眸。 车里已经很暖和了，梁翊脱了外套，又往后捋了捋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不过我得换一个地方住了…」 「去玺雅吧，」姜珩说，「上次聚会那个酒店。」 「好，」梁翊开了导航，「那…出发？」 「嗯。」姜珩系好了安全带。 车子缓缓驶出巷子，下雨的缘故，街道上没什么人，冬季的雨让整个视野都雾蒙蒙的，天色灰得很压抑。 姜珩和梁翊都没有再说话，一个沉默地开着车，一个沉默地看着窗外。 两人心事重重，都是无法向对方道明的苦衷，心头涩涩，却只能将话埋在心底。 「我们到了。」梁翊看着姜珩，对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 姜珩抬起头。 玺雅酒店的车库建在地下一层，有电梯直达一楼大堂。 梁翊不会再淋湿自己了，姜珩想，这样就很好。 「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姜珩看到梁翊松安全带的手指滞了滞，他连忙解释道，「我担心我爸妈在家…你知道的，我爸今天脾气不太好，我…」 也是，梁翊心里难受，可姜珩的担心也是人之常情，他挤出一个笑容。 「你把车开回去，雨太大了。」他把钥匙往姜珩手里塞。 「没事，我打车，」姜珩挥了挥手机，「我已经叫好车了。」 「我们…」梁翊不自觉嘆了口气。 「我们保持联繫，我有空就来看你，好不好？」姜珩不知道该怎么道别，车里的气氛其实已经很坏了。 「不好，」难为梁翊还笑了一下，「你在家好好待着，不要惹叔叔阿姨不高兴了，我们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姜珩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他看着梁翊。 他心里也清楚，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诚然，成年人是有自由的，但那自由需要付出代价，其实只有小孩子才可以恣意妄为，而他们却没有资格。 「好，我明白。」姜珩深深地看了梁翊一眼，打开车门下了车。 姜珩拿手背擦了擦眼睛，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发出近似抽泣的声音。 还好车门关上了，梁翊听不见，他这么想着，快步往外面走。 是，隔着车门，梁翊是听不见那声音，可是他看得见。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姜珩的背影消失不见。 选的这条路真的挺难的，可是我愿意，还甘之如饴，他自嘲着，揉了揉太阳穴，他下手有点重，但现在也只有疼痛能让他更清醒了。 第68章 想喜欢谁就能喜欢谁 梁翊在车里坐了很久。 周身还残留着姜珩身上的味道，很淡很淡。 他不知道下一次见到姜珩会是什么时候，只想尽量留住这一刻鼻尖的气息，聊以慰藉。 姜珩回到家里先去了于兰君房间。 「小珩，回来了呀？」于兰君坐在床沿边叠衣服，「饿了吗？我收拾完衣服就去做饭。」 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姜珩鼻子发酸，他回到了家，尚有亲情可以温暖到他，而梁翊，一个人，在酒店，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妈，我不饿，不用急。」他蹲了下来，靠着于兰君的膝盖，闭上了眼睛。 「小珩，」于兰君抚摸着他的头髮，「还记得你没出生的时候，我只盼望着你健康。」 第126页 「后来，你出生了，除了健康，我又盼望着你能早点开口说话，早点学会翻身，早点学会走路。」 于兰君笑了起来。 「再后来，你去念书，很皮，我又希望你能好好学习，能好好听话。」 「可是，小珩，」于兰君的声音变得有点难过，「妈妈太贪心了，一直都盼着你这个盼着你那个，偏偏不记得关心你有没有不快乐。」 「妈…」姜珩抬起头，「我没有不快乐。」 于兰君点点头。 「无论什么时候，妈妈都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她顿了顿，「所以别想太多了，顺其自然。」 「嗯，我知道的，妈。」姜珩不知道怎么说好，太亲昵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明天还是老样子，去你奶奶家吃团年饭，」于兰君将叠好的衣服放到衣柜，「你爸爸已经先过去了，我们吃完饭再出发。」 「好。」姜珩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妈，我明天吃过饭，能先回家吗？我不想在奶奶家守岁。」 他鼓起勇气说完话，却不敢抬头看于兰君。 「可以啊，」于兰君的语气没有半点不悦，「我给你准备一些吃的，你晚上要是饿了，自己在家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车里面越来越冷，梁翊只好穿了湿外套去办入住。 他第一时间将房间号发给了姜珩，想了想觉得这样有点容易被误会，又添了一句。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我，没机会出来找我也没关系。」 「嗯，好，」姜珩很晚才回信息。「之前在路上，现在到了奶奶家，你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梁翊放下泡面的叉子，一门心思回信息。 「嗯，准备吃了。」姜珩看了看客厅，姜明正在和二叔说话，「我先不和你说了，晚上聊。」 姜珩匆匆结束了对话，餐厅里已经开始陆续上着菜了，他准备去厨房帮忙。 「小珩，不用你帮，你出去客厅，坐沙发上看看电视，很快就有得吃了。」奶奶把他往厨房外面推。 「没事的，奶奶。」姜珩哭笑不得。 「去吧，没事。」于兰君说道。 姜珩无可奈何去了客厅。 「小珩，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给二叔看看啊？」 又是熟悉的催婚环节。 「二叔，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姜珩话还没说完。 「不管他，随便他，」姜明白了一眼姜珩，「等他玩够了再说。」 这算是解围吗？姜珩一脸疑惑地看着父亲，对方却没有再看他一眼。 「吃饭啦！」不知道是哪个婶婶招唿着，一大家子人都围到了桌子边。 「小珩，你多吃点，又瘦了！」奶奶不停往他碗里夹菜，「一个人在外地都没有人照顾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的，奶奶。」 姜珩看着碗里堆积的菜，想着梁翊一个人在酒店，他觉得自己好不了了。 他沉默不语，也没有动几下筷子，，一桌子人热热闹闹的，只有他仿佛在另一个空间。 「小珩？」于兰君叫他。 「嗯？」姜珩抬起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母亲。 「吃过饭我们出去转转？」于兰君提议道，「散散步，消消食。」 姜珩点点头，他也想出去透透气。 等到准备出门的时候却有个小插曲，母子俩被姜明拦住了。 「我也一起去。」他说。 「不是在喝酒吗？你去做什么？」于兰君看了看餐桌那边。 「等下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姜珩的奶奶住在一个村子里养老，地方大，空气很好，但就是人烟稀少。 「有儿子在，你担心什么啊？」于兰君笑了。 姜明皱着眉头不说话。 「没事的，我们早去早回。」于兰君宽慰他。 姜珩也说话了。 「爸，我和妈一起，会早点回来的。」 姜明没有再坚持，于兰君的脾气他清楚得很，姜珩那脾气也是遗传，讲好听点是执着，讲难听点就是固执。 他背着手，又回到酒桌上。 冬季天黑得早，虽然雨停了，但视线并不是很好，姜珩眯着眼留意着脚下的路，尽可能避免踩进泥坑。 「小珩，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会儿经常来我们家玩的宋阿姨吗？」于兰君突然发问。 「嗯？」姜珩仔细想了想，觉得印象很模煳，但又隐隐约约记得点什么。 「就是那个男仔头，很帅的阿姨。」 「啊，想起来了！」姜珩从小都颜控，可以不记得姓名，可是一定会记住脸，「不过我好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突然提起那个阿姨。 「你念小学那时候，她就去京市了，」于兰君嘆了口气，「去年回来过一次，我在街上撞见她，聊了几句。」 姜珩没有打断母亲的话，只是静静等着。 「她是回来接小叶的，」于兰君看向姜珩，「她们都是我年轻时候的朋友。」 「我好像对叶阿姨没什么印象。」姜珩想了想说道。 「你没见过她，她嫁到隔壁县就没和我们这些朋友联繫了。」于兰君解释道。 姜珩脑子里好像有一个模煳的念头，如果抓住那根线头扯出来，他就知道母亲想说什么了，可是太飘忽，他抓不住。 第127页 他停下脚步，看着母亲。 「小叶是很温柔的性子，小宋很喜欢她，」于兰君想起年轻时候的事，脸上的神色也愉快了起来，她有点羞赧，「那个年代大家思想都很古旧，不像现在，想喜欢谁就能喜欢谁。」 姜珩被这句话唬得不敢吱声。 于兰君看着姜珩战战兢兢的样子笑了。 「后来她们的事被家里人知道了，小宋家里管不了她，小叶却被家里人安排着嫁了人。」 「小宋知道后也没法子，她在家里待了几年，直到听说小叶婚后过得不错，还生了孩子，她才离开鹤渚，去了京市。」 「是真的过得不错吗？」姜珩不能理解。 「怎么可能不错？」于兰君苦笑着，「她傻啊，她那会儿只觉得自己当小宋是朋友，嫁人能断了小宋的念头，是为了朋友好，谁知道骗走了小宋，却骗不过自己。」 「那孩子呢？」姜珩急着问。 「哪有什么孩子。」 「都是骗小宋的。」 「家里安排的丈夫，夫妻感情也不好。」 于兰君没有继续细细讲那些事，大过年的，过于沉重不好，更何况经歷了那么多，她们还是在一起了，既然结局是好的，那些苦不提也罢。 「所以，人生短短几十年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她说，「我也是碰到小宋之后才有了这种感触。」 「年轻的时候知道她们的事情后还能一起玩是因为从小到大的情分，并不是因为我能理解她们的感情，」她拍了拍姜珩的手背，「后来知道她们分开这么多年才能在一起，我又觉得可惜。」 「分开那些年全是在浪费光阴…」姜珩喃喃地说。 「是啊，走了好些弯路。」于兰君应和道。 姜珩下意识点了点头，他和梁翊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翊还没走吧？」于兰君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转了话题。 「妈…」姜珩没料到母亲会在结束这种话题之后又提及梁翊。 「不好意思啊小珩，」于兰君有点尴尬，「妈妈不是故意看你的东西的。」 「什么？」姜珩紧张起来。 「书房里的本子。」于兰君神色也不怎么自然，「我给你打扫房间的时候，不小心带了到地上…」 「所以…」于兰君抱歉的看着姜珩，「你爸爸那边不用担心，我会慢慢说服他。」 「你也不要有太大负担，感情的事情说不准，这么多年了，你们能再遇见也是缘分。」 姜珩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说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也不过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竟然算不得问题。 「妈…」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看到小翊之前，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放下了，」于兰君笑了笑，「毕竟已经有好几年了…」 「没有。」姜珩很肯定地说。 「我知道，看得出来你对他很上心。」于兰君说得很直接。 「妈…」姜珩有点脸红了。 「小翊那个孩子还是不错的，」于兰君正色道，「你们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姜珩明白她的意思。 姜明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天色已晚，催母子俩回家，于兰君答应了。 「你爸爸嘴硬心软，给他一点时间吧，」她对姜珩说，「他也很喜欢小翊的，只是在他的老思想里，没那么容易接受而已。」 「嗯，我知道的。」姜珩说，他心里感激母亲的理解，不会再奢望太多。 第69章 梁哥 过了这一天便是除夕。 吃过团年饭，几个叔叔婶婶在客厅支起了桌子，看春晚，打麻将，很有过年的气氛。 姜明也准备打几圈，姜珩在一边看着长辈们闲聊，心里着急，他不知道怎么跟父亲说自己想回去的事。 正踌躇着，于兰君过来了。 「小珩，我出门的时候忘记收天台上的衣服被套了，你能回去帮我收一下吗？」 她使了个眼神给姜珩，对方心领神会。 「好，天气不好，我等会可能就不过来了。」 姜珩把报备的话说在前头。 「怎么这种天气还晾衣服，今天除夕，怎么能让他回去一个人待着？」姜明有点生气。 「养儿子养到这么大了，难道帮我收个衣服都不行吗？」于兰君冷笑。 姜明有点发憷她这个笑容，眼下这大过年的，不能家变。 「那让他去，去。」 姜珩得了令就光明正大的去找姜琢拿车钥匙。 于兰君又去了厨房。 「小珩。」 姜珩刚坐上车，正繫着安全带，副驾那边的车窗被敲响了。 他打开窗户，是于兰君，她示意他解锁车门。 姜珩一头雾水，还是照办了。 「这些吃的你带去，趁热吃，」她放了一个保温桶并几个塑胶袋在副驾驶座上，「汤是吃饭前我舀出来的，一直炖在炉子上温着在，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肯定喜欢！」姜珩想到可以见到梁翊，心情大好，「我也喜欢！」 「啧，」于兰君关上了车门，「路上小心！」 奶奶家那个村子与鹤渚交界地方的红绿灯时间很长，姜珩连了蓝牙给梁翊打电话。 第128页 「你好。」 熟悉的声音说着不熟悉的话。 姜珩奇怪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和梁翊只加了微信，没交换手机号码。 「梁哥，你在干什么呢？」姜珩恶作剧心起，捏着嗓子矫揉造作。 「在想我家珩哥。」梁翊一下子识破了他。 「嘁，你真没意思。」姜珩有点尴尬。 只听见梁翊在那边笑。 「我吃完饭了，在看春晚，你呢？怎么周围环境这么安静？」梁翊问。 「我在房间啊，给你打电话。」姜珩睁着眼睛说瞎话。 「想我了么？」梁翊温柔起来真的不像话，光是听到声音，姜珩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嗯，」虽然没人看见，但是姜珩还是觉得扭捏，「你吃的什么啊？」 「点了酒店里的餐，没有珩哥做的好吃。」梁翊委屈地说。 姜珩想哄哄他，一抬眼看到快要绿灯了，只好先结束通话。 「我有点事，等下找你。」 梁翊只来得及嗯了一声，电话便被挂断了。 碗里的泡面一点都不香，他扔了叉子，躺在床上，又开始想姜珩。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预计只有十来分钟就可以见到梁翊了，姜珩很是开心，他想给对方一个惊喜，不知道梁翊发现门外是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梁翊那个大骗子，十八线小县城的除夕夜，酒店才不会有点餐服务呢。 姜珩瞄了一眼副驾上的吃食。 街道上很空，酒店车库也很空。 姜珩把车停到梁翊车的旁边，才心满意足地去乘电梯。 进了电梯却傻了眼，玺雅的客房楼层得刷卡才能上，他只能到酒店大堂等梁翊下来接他。 设想中的惊喜实现不了，姜珩有点沮丧。 他才不要直接给梁翊打电话让他来，他还想挣扎一下看能不能制造一点点惊喜。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到您吗？」 姜珩往前台走，还没开口，就有笑容可掬、声音甜美的大堂经理过来招唿他。 回去该给小白培训培训了，姜珩也佩服自己这种时候怎么还能想到客栈的事。 「你好，1203房间的梁先生点的外卖，联繫不到他，可以麻烦你给他拨内线电话吗？」 她仔细看了看姜珩，虽然来人穿的不是外卖小哥的衣服，除夕夜也不会有外卖，但看长相打扮也不像是坏人。 「哦，可以的，请稍等。」 姜珩坐在电梯对面的沙发上等梁翊。 他拿手背试了试提着的那几个塑胶袋的温度，有点凉了。 不知道梁翊什么时候能来，他没想太多，脱了羽绒服外套就盖住了那几个袋子，保温。 「姜珩！」梁翊一出电梯就看到姜珩穿着件卫衣坐在那里东张西望，旁边放着他的羽绒服。 梁翊急急跑过去。 「你不冷吗？」 说着话他就想拿起衣服往姜珩身上披。 「哎哎哎，你别动！」姜珩赶紧护住那些菜。 「给我带的么？」梁翊眼睛亮亮的。 「你不是吃了吗？」姜珩故意说，「这都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珩哥…」梁翊伸手去接袋子。 「切，现在想吃好吃的就叫我哥了。」姜珩冷笑。 「等下也叫哥，嗯，哥～」梁翊也笑。 姜珩红了脸，某个特定环境之下樑翊才会这么叫他，他推了梁翊一把。 「大庭广众，你想干嘛？」 「不干嘛，就想叫哥，哥，我们上去吧！」 「你闭嘴！」 「喜欢吗？」姜珩把带来的菜餚摆了出来，「还有汤，保温桶里面装着在。」 「喜欢，很喜欢。」 梁翊看看姜珩，又看看菜。 他本以为这个除夕夜是与泡面为伴，然后一个人看春晚，然后孤零零地睡着… 如果他能睡着的话。 可是现在姜珩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等下还回去吗？」梁翊想要更多，他试探着问道。 姜珩眨眨眼，没有马上回答他。 「那…能不能晚一点再走？」梁翊试图降低心里预期。 「哈，你是在赶我走吗？小梁哥！」姜珩故意说。 「不是不是！」梁翊急了。 「那我刚坐下，还没吃上一口菜，你就让我走，」姜珩把筷子放下，「怎么着？想吃独食呢！」 「哎你这人！」在姜珩面前，梁翊特别嘴笨，他说不过姜珩，又想解释，一时之间语塞了。 他说不出话，只好手忙脚乱的给姜珩递筷子，用实际行动表达他的想法。 姜珩想笑，又想逗梁翊。 「你想我走吗？」他一本正经的问梁翊。 「废话，当然不想了！」 这话问得好，梁翊完美接住。 「那今晚上我不走了！」姜珩没憋住，笑开了。 「真的？」 梁翊的表情不是他预想的那样惊喜，反而还红了眼眶。 「怎么了？」姜珩慌了，「我和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开玩笑的？！」梁翊激动了，「这怎么能开玩笑！？」 「你知不知道听到你说不走了，我有多高兴，」梁翊垮起脸，「空欢喜一场！」 「你是不是傻？」姜珩只好又放了筷子去捏梁翊的脸颊，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就那么笨。 第129页 「吃独食是开玩笑！」 「不走了是说真的！」 「傻！」 梁翊这才咧开嘴笑了。 他拿着手机找角度拍桌子上的菜。 「嘿，梁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朋友圈先吃的习惯呀！」姜珩觉得好笑，「你那朋友圈之前荒芜得很呢！」 「有纪念意义的才会给大家看啊！」梁翊拍了好几张，正在选一张最满意的，准备发出去。 「先吃饭先吃饭！」他发觉姜珩没动筷子。 「啧，我妈太偏心了。」姜珩夸张地摇摇头。 「怎么呢？」梁翊一脸懵。 「这个，还有这个，今天下午吃团年饭的时候可没见着，」他夹起一个春卷放进梁翊碗里，「你晚饭什么都没吃吧？」 「吃了啊，」梁翊咬了一大口春卷，口齿都不清了，「吃了的。」 姜珩看了看四周，连垃圾桶都瞄了一眼。 「泡面？」 「你怎么知道？」 虽然垃圾早清理了，但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梁翊老实交代了。 「猜的。」姜珩挑挑眉。 梁翊噎了一下，他拍了拍胸口，想缓缓。 「今天除夕，你不会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酒店还有点餐服务吧，」姜珩舀了一碗汤递给梁翊，「鹤渚人民可没这么勤劳。」 他斜着眼瞥着梁翊。 「以后别逞强了，听见没？」 梁翊想否认，可这是事实，他抿了抿嘴。 「我不想你担心。」 「我想你好好过个年。」 「现在这样不好吗？」姜珩变得神秘兮兮的，「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别太吃惊了！」 「什么？」梁翊埋头喝着汤，他这两天吃了好几顿泡面，现在沾了姜珩的光，终于可以吃上家常菜了，而且，吃完饭还可能有别的事做，他想加快速度。 「我妈同意我们的事了。」姜珩飞快说完，又悠悠然地观察着梁翊的表情。 「咳咳…咳…」果不其然某人被呛到了，「咳…咳咳咳，你说真的？」 「不然呢？」姜珩对着桌子努努嘴，「这么多菜又不是我做的。」 「阿姨…」 「嗯？」 「阿姨好像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轮到姜珩吃惊了。 「床单，」梁翊说，「你说过，那是阿姨给我挑的。」 姜珩没明白这两者之间的联繫，那能说明什么问题。 他很疑惑，看着梁翊。 「阿姨怎么会亲自给我挑这个？还是对我们来说有意义的颜色。」 「虽然高中那时候我经常住你家，但是我也不会和阿姨提及这些的。」 姜珩点点头。 「我妈说她不小心看到我们传纸条的本子了。」 「还有就是同学聚会那天，你喝多了，蜂蜜水是阿姨端过来给我的。」 梁翊接着说道。 「我妈她说了什么吗？」 「那倒没有，」梁翊摇了摇头，「可是阿姨看我的样子就…」 「我也形容不出来，反正很多时候我都感觉得到阿姨对我的态度很不一样。」 他想找出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可是苦想无果。 「别想了，」姜珩把一盒菜往梁翊面前推了推，「先吃饭。」 「那…叔叔同意了吗？」梁翊突然没了吃饭的心思。 第70章 习惯了 「没有，」姜珩觉得内疚，「所以现在……你还是只能住在这里。」 梁翊的眼眸暗了暗，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这里环境还不错，也不吵，安静，很好。」 姜珩越发觉得抱歉了，他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早一点出发回粤省？」 「反正这次我回家待的时间比往年都久，早些日子走也没什么。」 「再说吧，你决定，我听你的。」梁翊没提更多建议，他回来是因为姜珩，离开的时候自然也会配合姜珩的安排。 「那说定了，具体时间我之后再告诉你。」 「嗯。」 「可是，珩哥，」梁翊有点迟疑，但还是问道，「阿姨为什么会同意呢？」 姜珩不想在背后谈论长辈的私事，但他对梁翊提出的问题也做不到听而不答。 他想着该怎么表达。 「你不是答应了什么条件吧？」梁翊见他迟迟不说话，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心里一惊。 「梁翊！」姜珩无语，「我妈是那种人吗？你电视剧看多了是吧？」 「当然不是！」梁翊怂了，「我不爱看电视剧的，我就那么一说，珩哥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 「大概我妈觉得我们分开了这几年，俩人都没有变，她再反对也没有用，只是会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吧。」 姜珩觉得这个解释又合理又和实际情况差不多。 「不过，梁翊，你怎么油嘴滑舌了？」他才反应过来。 俩人边吃饭边看春晚，间或斗斗嘴，气氛很好，仿佛是在自己家里。 「困了吗？」梁翊看到姜珩打了个呵欠。 「有点。」姜珩揉了揉眼角。 有点红了，梁翊想着，握住姜珩的手腕不让他继续揉。 「那睡？」他提议道。 「还没倒数呢，再等等。」姜珩想有点仪式感，已经好几年没有和梁翊一起过年了。 第130页 「好。」梁翊把脸凑过去贴了贴姜珩的脸颊。 「五四三二一，叮咚叮咚叮咚，新年的钟声……」电视上的主持人喜气洋洋说着串词。 「倒数了。」梁翊转头看姜珩。 「嗯？」姜珩心想我又不是没听到。 「睡吧。」梁翊说。 「不是还得守岁吗？」姜珩熬过了那一阵瞌睡，突然不困了。 「我们年轻人不讲究这些，」梁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现在都讲早睡早起身体好。」 「我晚上洗过澡，现在去刷个牙。」 姜珩看到梁翊跳下床往浴室走。 怎么莫名其妙的，姜珩收回视线，他想了想，也下了床，去浴室。 「一起啊！」他碰了碰梁翊的肩膀。 梁翊从镜子里看他，眼睛里满是笑意。 「看什么呢？」姜珩慢条斯理地挤牙膏。 「看你啊，」梁翊嘴角都是白沫子，讲话也是含含煳煳的，「你好看！」 姜珩翻了个白眼。 「好好刷牙！」 窗外烟花爆竹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农历新年的第一天。 姜珩的瞌睡劲早就跑得没有边了。 他躺在梁翊怀里，仰着头摩挲他的脸。 「天庭饱满，」他抚过额头，「有福之人。 」 「剑眉，」他描画着眉形，「有点像吧。」 「凤眼，」他轻轻触了触梁翊颤动的睫毛，「你眼睛很好看。」 唇？他没继续念词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而手指却还无意识地还在某人的嘴唇上来回移动。 「该我了吧？珩哥～」梁翊低声说，他抿了抿姜珩的指尖。 「嗯？」姜珩还没反应过来，亲吻已经落了下来。 …… 「也不算吧，」梁翊抱住姜珩，蹭了蹭他的脸，「不然我为什么每次都可以起那么早去买早餐？」 「你…」姜珩无语。 大年初一。 姜爸爸姜妈妈还在乡下没有回来，姜珩一大早拨了电话过去给奶奶和父母拜年，通话结束后没一会，姜明的微信红包就发了过来，还寄语道：谨言慎行。 姜珩拿给梁翊看。 「你看我爸…」他哭笑不得。 梁翊也笑了。 「叔叔很了解你啊珩哥。」 姜珩白了他一眼。 「今天做什么去？珩哥？」梁翊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手搂过姜珩。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姜珩闭上眼睛假寐。 「是吗？」梁翊来了劲，伸手过去用指腹来回刮着姜珩的嘴唇。 …… 话音刚落，两人都想起那年断联的事，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姜珩往梁翊怀里钻了钻，手臂搭上对方的腰。 「你不用给家里人打电话的吗？」他想找点话题。 「等会吧，」梁翊嘆气，「我爸我妈那边发个信息就好了，我想给外公外婆打电话。」 「嗯，」姜珩感觉得到他情绪有点低落，「昨晚说过的，我们早点过去深市，你就可以多陪陪两位老人家。」 「到深市了，我回家，你怎么办？」梁翊担心的是这个。 「我在家休息啊，看书、画画，很多事情可以做，」姜珩把脑袋埋在梁翊的颈窝里，「我一直都是这样，也习惯了。」 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只能靠声音辨别情感。 姜珩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他真心喜欢这种习惯一个人的感觉。 梁翊想起在穗城的时候，况晴说的话。 「一个人，除了工作就是画画、看书，和我们这些朋友聚得也不多。」 「为什么不喜欢出去转转，我是说以前。」梁翊只觉得心里发堵，眼睛发酸。 断联之后，他一直以为这是姜珩想要的选择，他是在成全他。 既然他成全了，那姜珩必定是过得很好，至少身边环绕的人都是他愿意与之交往的人。 可前不久他才知道姜珩过得并不好，他的身边也并没有什么人。 再到现在，姜珩说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而念书的时候，姜珩周围总是那么多朋友，他喜欢一群人出去玩一起聚餐一起东南西北地瞎聊天。 想至此，梁翊的悔意浓烈。 姜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收紧了手臂。 腰际传来的感觉很真实，梁翊在姜珩发间落下一吻。 「以后我们一起，以前说过的计划都算数，好不好？」 姜珩点头，他的下巴一下一下地敲在梁翊的锁骨上。 这样的早晨显然不适合再做其他的事情，睡也睡不着了，两人索性起床，准备吃早餐。 「泡面？」姜珩皱眉，「你买那么多泡面干嘛？」 「吃啊，」梁翊拿出一个大袋子，「你要什么味道？」 「你不是不喜欢吃泡面的吗？」姜珩嫌弃地翻着袋子里的东西。 「过年这几天好像买不到什么吃的，店都关了，」梁翊耸耸肩，表示没办法，「你都说了，鹤渚人民没这么勤劳。」 「那我们回家！」姜珩拍板。 「真的可以吗？我又来家里了，叔叔不会突然回来吧？」梁翊坐在民宿厨房的小凳子上，埋着头一边择菜一边担心。 「不会，今天初一，」姜珩在切菜，「他肯定是在乡下陪我奶奶，不会回来的。」 第131页 「小梁，麻烦你快点，再磨洋工，等下我们要和午饭一起吃啦！」姜珩催促道。 「你锁门没？」梁翊还是不放心。 「锁啦锁啦！」姜珩无可奈何。 「这比泡面好吃吧？」姜珩看着梁翊狼吞虎咽。 「当然。」梁翊也不客气。 「你电话打了没？」 「还没，等会吧，现在还早。」 「你可别忘了。」 「不会的。」 正说着话，梁翊手机响了，是外公。 他接了，还按了免提，看着这操作，姜珩大气都不敢出。 「外公新年好！」 「好好好！」外公很开心的样子，「小翊啊，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吃面，外公。」 「你外婆要和你说话，你等等呀！」 「好！」 电话那端传来外婆的声音。 「小翊新年好啊！」 「外婆新年好！」 「你现在在朋友家里吗？」 梁翊看看姜珩，坏笑了一下。 「嗯，是的，他给我煮的面条。」 姜珩不好意思，想走开，被梁翊拉住了手腕。 「很好吃！」 「那真好，外婆可以和她说说话吗？」 姜珩用眼神警告梁翊，他摆着手表示不行。 「还是下次吧，他不好意思。」梁翊见状也没有勉强。 「哎呀，也是，」外婆的声音含着笑意，「小姑娘害羞是正常的，你帮外婆多谢谢她家长好不好呀？大过年的，你在人家家里给他们添麻烦了。」 姜珩听到小姑娘三个字，脸色微变，挣脱了梁翊的手，走出了厨房。 梁翊暗暗埋怨自己一时大意开了免提。 虽然自己早和外婆说了他的朋友不是女孩子，但春节这样的团聚佳节，他都要去人家家里度过，外婆当然会认为这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他脸皮薄，暂时没好意思承认而已。 而这些姜珩都不知道。 「外婆，我晚一点给你打过去，我先吃面，等下冷掉了，好吗？」梁翊想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好，你慢慢吃，外公外婆还有你妈，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好好过年！」 「嗯，好的，外婆。」 梁翊挂了电话就往外沖。 第71章 乌托邦 民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大堂没有开灯，光线很不好。 他看到姜珩一个人坐在休息区，是他们被姜明发现那天坐的那张桌子。 「姜珩？」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姜珩的背影，他没多想便开了口。 「嗯。」 还好，没有不理他，梁翊心里松快了些，他没贸然过去，想多问两句好知道姜珩现在的心情。 「你坐那里干嘛呢？」 「没事。」姜珩抽了下鼻子，梁翊心一颤。 「厨房里油烟味太大了，我不喜欢，想透透气。」 姜珩的解释自以为天衣无缝，但那语气却出卖了他。 「我外婆不是那个意思，我回来之前和她解释过了不是女孩子，她不信我。」 梁翊也急了，他往姜珩走了过去。 「真的，你要信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姜珩转过头，他的脸逆着光，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吃完了吗？」 「还…还没。」梁翊有点心虚，姜珩给他煮的面，他是真的没吃完，他也是真的不敢不吃完。 「去吃完，顺便把碗给洗了。」 梁翊洗着碗，还在琢磨刚才的事情，姜珩不生气才不合理，但他的态度又摆明了不想表现出自己在生气。 那我是应该哄还是应该顺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呢？梁翊很纠结这个问题。 姜珩的声音突然响起。 「爸，您怎么回来了？」 这声音大到吓了梁翊一跳，他手里的碗刚抹上洗洁精，没留神滑了一下，碗摔进了水池。 姜珩站在桌子旁边没动，姜明刚开门进来，父子俩都能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的动静，很清晰的声音。 「大概有猫吧？」姜珩打着哈哈。 「哼！」姜明冷哼一声。 「爸，您吃早餐了吗？」没过脑子问出这话，姜珩想咬断自己舌头，这不是把人往厨房引吗？ 姜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吃了。」 「那我先去厨房赶赶猫。」姜珩想去转移梁翊。 「嗯，顺便把我房间衣柜第二格里面那个纸袋拿出来，我懒得动，坐这里等你。」 姜珩松了一口气，忙不迭跑去父母房间。 姜明望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爸！是这个吗？」姜珩递过去一个袋子。 姜明瞄了一眼，点点头。 「明天早上去你外婆家，你今天晚上回奶奶家吗？亲戚都在怪我们，说是大过年还留你一人在家不好。」 「去，我收拾一下，下午就去。」 姜珩答应了。 「嗯，那我先走了，你二叔还在外面等我。」他飞快地扫了眼厨房的方向，又收回视线。 「好，」姜珩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下脚步，刚好挡住姜明的视线，「我迟点回。」 「你今天真的要回去？」梁翊在厨房一直竖着耳朵在留意外面的动静，听到锁门的声音，他才冒出个头来，靠在门框上问姜珩。 第132页 他以为姜珩只是在敷衍他爸。 「嗯，要回。」姜珩板着脸，「我也想我奶奶，想我外公外婆。」 梁翊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回到厨房洗碗。 姜珩也没有说话，还是坐在大堂那里。 梁翊洗完碗，坐回桌子前，和姜珩面对面，他把手臂交叉放在桌子上，又把下巴搁了上去，满脸都是不高兴。 「你手怎么了？」姜珩发现梁翊的食指上有一道伤口，边缘泛白，中间还有明显的鲜红。 「哦，」梁翊不以为然，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摔了一个碗，捡碎片的时候划到了。」 「没事。」他看到姜珩的表情越发不好看了。 「梁翊，你手划了你还洗碗？」姜珩声音大了起来，「你想伤口发炎是不是？」 「真没事，一个小口子，明天就好了。」他安慰姜珩，可是他发现这样没用。 「你能不能爱惜自己的身体？」 姜珩情绪有波动的时候极爱红眼角，这近乎是对梁翊的一种提醒。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珩哥…」他也使出杀手锏，服软。 姜珩嘆了口气，他起身去前台拿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下午我早点做完饭，你带回酒店去吃，」他折断棉签的胶管，等待液体渗透到另一端，「我应该后天下午回来，我就不过去找你了，晚上我在家收拾行李，我们初四出发。」 他没有问梁翊的意见，一边说话，一边拿着棉签给梁翊的伤口消毒，用了好几根浸透碘伏的棉签擦拭伤口及其周边皮肤之后，才给他贴上一张创可贴。 「晚上洗完澡，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多消毒几次，再换上新的创可贴。」姜珩不放心，交代道。 梁翊点点头。 「初四就走，叔叔阿姨会同意吗？」他觉得挺愧疚的，感觉像是他要拐走姜珩一般。 「不会不同意的。」姜珩对妈妈有信心。 本来愉快的一天刚开始就发生这些小插曲，两人的心情都大受影响。 姜珩回了自己房间，梁翊也紧随其后。 进了门，姜珩指了指书房。 「你去那待着吧，」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书架上的书你随便看，我想补觉。」 梁翊看着卧室的门在他面前关上，只好踱到书架前，想挑选一本书看看。 姜珩对书籍的喜好和十年前差不多，武侠小说，推理小说，现在还多了一些旅游特刊。 他在书架上看到一本熟悉的小说。 《白马啸西风》。 梁翊没有丝毫犹豫抽出了这本书。 和他记忆中的封面一模一样。 在和姜珩失去联繫的日子里，他想起这本书，可是跑遍了穗城的书店，也没能找到和这本一批印刷版次的书。 工作后他经常出差去外地，每到一个新地方，他也会去找，但也没有找到。 因为出版日期太早，又不是最经典的那个版本，这一套书在市面上基本是见不着了。 此时见到这一本出现在他眼前，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书页。 扉页上是姜珩亲手写的名字。 书很薄，拿在手里，翻页时能清晰感觉到里面夹着些什么。 梁翊很好奇，他翻到那一页。 是一张照片，他和姜珩的第一张合照，塑封过。 背面还写了字。 「梁翊是很好很好的，我很喜欢他。」 落款是日期。 日期就是他们断联那一年。 照片上两个人笑得很甜，梁翊能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和姜珩软软的头髮扫过他耳朵的触感。 姜珩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好到当年的梁翊丝毫没有怀疑过他要求断联的口是心非。 梁翊突然觉得，这些年他经歷的不好过和姜珩经歷的不好过并不是同一种心情。 他是被动接受的一方，没及时表明心意固然是他的问题，但每次情绪上头难以释怀的时候，他还可以想，是姜珩先不要我的，这种想法是比较容易让自己接受的，因为不是自己的选择，自己只是被迫，那么最大的责任人也不是自己。 而姜珩是做出决定的那个人。 梁翊现在十分确信姜珩对他的心意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他也相信这种程度的感情也加深了姜珩对自己提出断联的痛苦，这样的不好过比起他经歷的更甚许多。 他想起刚才找书的时候，书架上的那些旅游特刊好像都是粤省省内的景点，他抬起头确认。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他不确定姜珩有没有去过，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一定会和姜珩一起去那些地方，完成大学时期约定的计划。 姜珩并没有睡着，补觉只是他的託词，他不想面对梁翊。 鹤渚的这些日子，仿佛是俩人灵魂的乌托邦，特别是在母亲同意之后，姜珩更是无所顾忌地去表达对梁翊的爱意，他甚至忘了梁翊身后也是有家人的，他的家人并不一定会同意他们的事。 他不知道是该怪自己还是怪梁翊。 梁翊外婆说的话他听进去了，他很难过，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不该生气。 因为老人家想要外孙媳妇并没有错，自己不是女孩子，却和梁翊相爱也没有错，而梁翊不能堂堂正正地介绍他给家里人也不是错！ 姜珩想了很多，只觉得自己和梁翊的前景很是茫然，自己母亲的同意才不过是这艰难的路上他们才迈出的第一步。 第133页 他本可以再留一个晚上在鹤渚和梁翊相处，第二天一早再去外婆家，可是他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梁翊，与其这样，倒还不如先躲开，给彼此一个冷静的空间。 「珩哥，睡了吗？」梁翊轻轻敲门。 姜珩没有回应，他只是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梁翊轻轻敲了几下门，就没有再继续了，大概是怕吵醒他。 房间里很安静，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待他睡醒已是下午，准确的说，他是被饿醒的。 「梁翊？」姜珩打开卧室的门，「你饿了吗？」 书房里空无一人。 「人呢？」他自言自语。 到处看了看，哪哪都没人，只有厨房的小餐桌上倒扣了几个盘子，还有一张字条。 「早一点出发，天黑了视线不好，我吃过了，别担心我。」 落款是熟悉的但很多年没见过的新鲜的y。 姜珩掀开盘子，他从来不知道梁翊会做饭，不过看这几样连颜色都无法准确辨认的菜，也能想像得到做菜人的水平。 他想笑，扯到眼角又觉得有点痛。 刚才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把他潜意识里的东西都具象化了，没忍住竟掉了眼泪。 不知道以后又有谁能尝到梁翊的手艺呢？真有福气，姜珩想着，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咀嚼，这味道落进口腔，心也跟着酸涩了起来。 第72章 姜哥 梁翊是走回酒店的。 玺雅离民宿不算远，也不大近，路上的时间，正好可以想一想今天发生的事。 他估摸着是因为姜珩捨不得难为他，所以才磋磨自己。 这件事情上他暂时还做不了什么，又想做点什么，于是他给姜珩做了顿饭。 在穗城的时候他虽然是独居，但自从和姜珩失去联繫后，他一颗心全扑在工作上，没时间也没心情去研究厨艺。 买菜，择菜，洗菜，切菜，做菜，洗碗。 这哪一步都需要十成心意、十成耐心才能做得下来。 他一个人，总是随便对付对付。 可想而知，那几盘菜有多难吃。 希望姜珩能懂，虽然菜不行，但心意在，梁翊是这个考虑，但挂住这些事，他自己却是愁到一口菜未动。 姜珩给每一盘菜都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 没修图，生图直出。 这和他平时分享生活碎片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评论区一片问号，但梁翊迟迟没反应。 他吃了很多，实在吃不下了，才依依不捨地去倒掉，然后去洗碗。 回奶奶家的路上，经过的第三家药店，他犹豫片刻还是去买了一盒思密达。 梁翊等泡面的时候才看到姜珩的朋友圈。 他点了贊。 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知道姜珩心情好多了。 「小珩，你是吃什么了？」于兰君看到姜珩跑了好几次厕所。 「没吃什么，」姜珩拿小勺子搅匀药粉，「吃药就好了，没事。」 梁翊做的菜是真的厉害，他想，这福气不是真爱都承受不来。 「妈，我想初四去深市，」姜珩捂着肚子，脸色有点发白，「梁翊的外公外婆也想他，过年没几天假，他平时也不够时间好好陪他们。」 「嗯，你们自己安排，」于兰君的失落一闪而过，「路上小心。」 姜珩捕捉到了母亲的心情。 「以后过节我会经常回家的，」他拿出手机翻到日历，指着那些小长假节日说，「工作室时间灵活，我平时多攒一些假期，再也不会只在过年的时候才回家了。」 他对过去几年间的任性感到抱歉。 「你做到了再说！」姜明经过，正好听到姜珩说的话。 「也不能为了攒假期而影响休息，身体最重要。」于兰君操心这个。 「嗯，我会调节好的，您别担心，妈妈。」 「爸，」他又对姜明说，「我初四就出发回穗城。」 「知道了。」 「我不送你们…你了，自己注意安全。」姜明有点不自然，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梁翊吃完泡面想给姜珩发信息，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天的事情怎么看都是他理亏。 他想问问姜珩菜好不好吃，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有点虚伪，用脚想都知道那菜不好吃，他问不出来。 也不知道姜珩吃不吃得下，他觉得自己可以换种问法。 「吃饱了吗？」他对自己提出的问题很满意，如果姜珩回覆说饱了那就说明他做的菜还是勉强能吃的。 他坐在桌子前，转着手机等微信。 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挂不用清洁的牌子。 现在房间里干净得过了头，一点姜珩的气味都没有，他总觉得不踏实。 前面那晚住的时候是没有这种感觉的，然而「由奢入俭难」，姜珩来过，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算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第一次闹矛盾，虽然没有多严重。 但这矛盾的引线也是趋向常态化的存在，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故而梁翊丝毫不敢大意。 姜珩那个性子他是知道的，再让他多想想，搞不好又一个断联给他扔过来。 想到这，他更急了。 「珩哥，我知道我做的菜不好吃，以后你教我，好不好？」 第134页 他非要加上「以后」两个字，想求个心安。 药效来得快，姜珩好多了，只是肚子还隐隐约约有点疼，但也是可以忍受的范围。 他和爸妈打过招唿说回房间休息。 他的手机在床头充电，不知道会不会漏掉消息。 果然。 他看到梁翊的消息。 「吃得很饱。」 这是实话。 「不教。」 为什么要教，教会了他，他做给谁吃？我姜珩才不会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事。 他切到朋友圈界面，想消掉提醒的数字。 哈？做了那几个要命的菜还好意思点赞，姜珩咬牙，完全忘了朋友圈还是自己主动发的。 「那以后就辛苦你做给我吃了，好不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梁翊觉得姜珩很像睡过就翻脸的渣男。 「初三晚上我去接你？」 梁翊想法很实际，谈不了以后，就谈现在。 「不用，我爸妈我姐都会一起回来。」 「哦。」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路上吃。」 「好！」 姜珩看着梁翊转化明显的标点符号，不禁失笑，对话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他耐心的等着，想看对方会继续说什么。 梁翊从来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 他觉得姜珩一定懂他为什么不能对外公外婆坦白他们俩的事，但他也很清楚，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这是两码事。 就好像他心里再希望被姜家认可，也不会去逼姜珩在姜爸爸那里出柜一样，这种事急不来，大家都有各自的难处。 只不过经歷过分开，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他想给姜珩一个承诺，也希望姜珩给他肯定的回应。 「珩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迂迴一点，一上来就赌咒发誓的太沉重反而会吓到姜珩。 「嗯？」梁翊突然严肃，姜珩有点迷茫。 「哪天我做得不好，你真的不想要我了，能不能至少给我个理由，告诉我问题在哪，千万不要什么都不说直接判我出局可以吗？」 姜珩心虚。 听到梁翊外婆的话之后，他是真的有想过分开这个问题，但不是现在。 他想的是万一哪天梁翊家里人知道后实在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再分开那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会的，你怎么会这样想？」姜珩捂住自己的良心给梁翊发信息。 「我怕。」梁翊那边还在输入。 姜珩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了，他打字打得飞快。 「我累了，要睡了，晚安！」 「晚安。」 梁翊删掉已经输入的大段文字，只回復了两个字。 那些话还是等见面的时候再说吧。 对于久别重逢又快速陷入热恋中的人来说，分开的这两天简直度日如年。梁翊是这样想的，只是他不确定姜珩是不是也这样想。 因为他给姜珩发的信息经常得不到回应，或是回得很慢。 他也没有催，他看电视打发时间。 这两天，他饿了就吃泡面，困了就睡，昼夜颠倒，作息紊乱，只等姜珩的召唤。 姜珩也不好过。 过年的主题很多，催婚也是重中之重，外公外婆宠着他不想让他不开心，虽然没有说得太明显，但话里话外总是会聊聊亲戚中表哥表弟表姐表妹的婚恋现状。 「我谈恋爱了，」姜珩心里也觉得自己冲动，但不后悔，虽然暂时没有办法带着梁翊出现在家里人面前，但在一起了就是在一起了，「以后会带他回来的。」 外公外婆围绕着这个「她」说了不少假设性的话题，姜爸爸姜妈妈包括姜琢都知道此她非彼他，也顺着老人家的意思聊着。 姜珩这才舒了一口气。 终于盼到初三那日傍晚。 天才擦黑，梁翊就开始收拾自己，剃鬚换衫。 他没有主动找姜珩，怕被姜明发现，也担心会影响姜珩开车。 可是姜珩也没有找他。 六点多天色全黑。 九点多超市关门。 梁翊有给姜珩打电话的冲动，但是他得忍，只能忍。 「晚上我爸一直在，超市也是他和我一起去的，抱歉。」姜珩在电话里的语气很平淡，但梁翊心里一沉。 这不对劲，他感觉得到，可是想问原因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算了，还是见面再说。 「没事，那我们明天早上几点出发？」 「七点。」 「我在巷子口等你。」 「好。」 梁翊告诉自己，就快见到面了，不用急于一时去追问姜珩的反常。 「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急事，」姜珩把手机锁了屏，放在旁边，「你接着说。」 「我说完了啊，」郭萱笑吟吟地看着他，「珩哥，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啊？」 梁翊是七点差二十到的，车没开进去，停在民宿外面的巷子口，他给姜珩拍了周边环境。 「我等你，不急。」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姜珩就出现在巷子里，正往车停的方位走。 他拖着两个行李箱，单肩背着一个帆布袋。 梁翊见状连忙下车去帮他。 第135页 人到了眼前，就发觉姜珩消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大好。 「怎么了？」他试了试姜珩的额温。 还好，正常。 「没什么，上车说吧，」姜珩蹙着眉看着只穿着卫衣的梁翊，「你就不觉得冷？」 「不冷。」梁翊接过箱子，下意识去拉姜珩的手。 没碰到。 姜珩把手缩了回去，放进了外套口袋。 「看我干什么？」他沖梁翊发脾气，「这是哪？你想干嘛？」 啧，这么凶才是我的姜珩，梁翊乐了。 「珩哥，等我！」巷子里传来女声。 那个声音走近了，才发现是姜珩之前的相亲对象，梁翊一脸震惊，他看着姜珩。 「是姜哥。」姜珩纠正道。 郭萱眨了眨眼睛，前一天晚上姜珩对她说过了，她一着急又给忘了。 「你好，我是郭萱。」小姑娘落落大方，笑着和梁翊打招唿。 梁翊看了眼姜珩，对方没有想要解释的意向。 「梁翊。」他丢下三个字就去放箱子进后备箱。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的，不知道姜珩这唱的是哪一出。 就算不乐意被误会是女孩子，也没必要拉着相亲对象到我面前现眼吧，梁翊很生气。 他用力关上后备箱，又钻进车里，甩上了车门。 姜珩看着他这样子也一句话没说。 「姜哥，」郭萱感觉到了敌意，她扯了扯姜珩的衣角，「要不我自己走？」 「不用，别理他。」姜珩盯着梁翊的侧脸。 第73章 你哪错了 「还走不走了？」 梁翊打开车窗，样子很不耐烦。 姜珩示意郭萱上车，自己却快步走到副驾那边，打开车门把帆布袋子扔了进去，然后关了车门，去后座和郭萱并肩坐着。 「坐前面来！」梁翊觉得自己头顶在冒烟。 姜珩没动，眼睛看着窗外，仿佛没听见。 「你不过来我就不走了！」梁翊脾气上来了。 姜珩事先完全没有交代，现在一声不吭地带着个女孩子过来，当着他的面一起坐后座，这样他算什么？司机吗？梁翊心里气得要命，偏偏嘴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愤怒。 郭萱大气都不敢出，她心里后悔，干嘛想着要搭顺风车去火车站，车里气氛这么尴尬… 「先去火车站。」姜珩也气梁翊的态度，事情都没问清楚就开始发火。 「司机」却没有想启动车子的意思。 车内很安静。 「那个…要不…我先下车？」郭萱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你坐着，没事。」姜珩对着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就是又疏离又客气。 梁翊听到姜珩在安慰郭萱。 「去火车站干嘛？！」他急着插嘴。 「送我啊，」郭萱说，她的声音更着急，「大哥们能不能出发了？高铁不等人啊！」 「好。」梁翊听到郭萱不会跟他们一路，莫名松了口气，他启动了车子，忘了导航。 他连火车站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现在车子上了主干道，想停下来开导航也不现实，他硬着头皮继续开。 「前方路口左转…」后座有机械女声。 梁翊瞄了一眼车内镜，姜珩还是看着窗外，手里抓着手机，和郭萱离得很远。 珩哥还是关心我的，梁翊想，他还想起姜珩让郭萱叫他姜哥。 一路上都只听得见导航的声音。 郭萱是不敢说话，姜珩是不想说话，梁翊是不知道说什么话。 他不确定郭萱知不知道他和姜珩的事，知道的话又是知道了多少，以免说多错多露了馅，他干脆一句话都不说。 「我到了！谢谢姜哥，嗯，还有梁哥！」郭萱想到马上就可以逃离车里这种氛围，一时忘了形，「你们好搭！」 「嗯？」姜珩脸上有点发烫，希望郭萱说的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谢谢。」梁翊快言快语，他提出箱子，递给郭萱，空出来的手又搂住姜珩的肩膀。 他使了点暗劲，姜珩想不动声色地推开他很难。 告完别，看着郭萱走远，姜珩用手肘撞了下樑翊，然后抱着手欣赏他捂住肋骨的样子。 「怎么？又不生气了？」 一句话戳得梁翊开始眨着狗狗眼装可怜。 「依我看，下次你也不用甩车门了，」姜珩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后座车门，「直接把这门给卸了，人家敞篷你可以敞门。」 他还是坐进后座。 梁翊早就知道自己是误会姜珩了，但滑跪也来不及，他只好陪着笑脸。 「珩哥，坐前面好不好？我不识路，你帮帮我，看看导航好不好？」 「不好，」姜珩眯着眼睛，「后面宽敞。」 梁翊只好被迫接受姜珩的安排。 「刚过来那条路上有个小超市，等下在那停一下，我买点东西。」 这是姜珩的新指令。 「你在车上等我吧，我很快出来。」 梁翊点点头。 姜珩走进小门面去买东西，梁翊看着空荡荡的后座突然心生一计。 很快，姜珩拎着个黑色塑胶袋子晃晃悠悠着走了出来。 「哎梁翊，你幼不幼稚？！」 他打开车门，后座上塞满了本来应该在后备箱的物件。 第136页 「来吧，珩哥，这有位置！」 梁翊拍了拍副驾的座椅。 「你买了什么？」他还是得意洋洋自己的聪明劲。 「喏，这个。」 姜珩拿出一把刀。 「买刀干嘛？」梁翊拿不准姜珩的心思。 「嘁，」姜珩没理他，把刀扔进帆布袋，「出发！」 年还没过完，返程的车并不多，一路上也没遇上堵车这些糟心的情况。 姜珩记着时间，梁翊已经开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车，要休息一下了。 「前面那个服务区，停一下，」姜珩看着导航的路线，「歇一歇，然后换我来开。」 「为什么？」梁翊开着车不能转头看姜珩，只听着语气来判断对方的情绪。 「不为什么，」姜珩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羽绒服，「我睡一会，等下到了叫我。」 从年少开始，梁翊都习惯听姜珩的话。 他依着导航把车开进服务区，停好。 姜珩没有被吵醒，唿吸均匀，睡得很香。 他看着姜珩，并不想叫醒他。 反正不急着赶路，他们可以慢慢来。 他有点后悔把后座堆满了东西，后面确实宽敞一些，睡起来更舒展。 梁翊又想腾位置了。 他轻手轻脚打开了车门。 「到了吗？」姜珩的声音很慵懒，「你怎么没叫醒我啊～」 得，睡了一觉起来把闹别扭那事给忘了，真好！ 梁翊听到姜珩撒娇的尾音，也顾不上别的了，他握住姜珩的手，指腹摩挲着对方的手背。 「睡好了吗？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会？」 姜珩摇摇头，刚睡醒，脑子还是混沌的，他揉了揉眼睛。 「刚才你是要去哪里？」他侧着头看着梁翊。 梁翊不好意思说自己想把后座的东西搬回后备箱，那样子作显得他太幼稚。 「呃，」他脑子在飞速运转，「就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身子骨。」 「一起吧，」姜珩轻轻回握住梁翊的手，「顺便吃点东西，我好像饿了。」 「你早上没吃早餐吗？」梁翊皱着眉头，「这个习惯不好。」 「太早了，吃不下，这几天没睡好，」姜珩伸手抚平梁翊的眉头，「你呢？早上吃的什么？」 「我…我没吃…」梁翊有点不好意思，刚才他还在说姜珩，其实自己也没吃。 「那走吧，」姜珩把帆布袋递到梁翊怀里，「给你抱着。」 他披着衣服下了车，梁翊还在说着让他穿好外套再开车门。 服务区背靠着山，空气比车里要好很多，只是天气不好，没有太阳，偶尔一阵风吹过，还是有些寒冷。 姜珩穿好了外套，梁翊也抱着袋子跟上了他。 「这里是吃的吗？」梁翊掂了掂袋子，沉甸甸的，他还记得里面有把刀。 「嗯，」姜珩睡了一觉，感觉心情好了不少，语气也软了许多，「带了一些吃的，不多，我们两个人换着开，不用多久就能到。」 「很急吗？」梁翊有点不开心。 回鹤渚的路上他一个人紧赶慢赶是因为想早点见到姜珩，现在想见的人就在身边，到了穗城就得分开，各回各家，为什么还要急着赶路。 「不急吗？」姜珩反问，「你假期还有多久？」 「一个多礼拜吧。」梁翊有点冷，他跺了跺脚。 「你不想多陪陪家里人吗？」 「想，」梁翊奇怪地看着姜珩，「所以呢？」 「早点到就可以陪久一点了。」 姜珩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梁翊还要问。 梁翊也不明白姜珩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回去。 两个人各怀心事，不想说话。 差不多午饭时间，休息区零星坐着几个人在吃泡面。 姜珩找了个空位置，从帆布袋里拿出报纸铺上，才把袋子放上去。他拿出那把刀，递给梁翊。 「去洗一下。」他指了个方向。 「行，我去。」 梁翊接过刀，转头就走，眼睛一直搁刀上，没看过姜珩。 他心里不舒服，这几天姜珩仿佛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凶他是撒娇，假凶，现在是真的在凶他，也是真的不耐烦，他能分辨。 姜珩看着梁翊的背影也是懊恼。 眼下临别在即，虽然只是暂时的分开，他也捨不得。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做不来哭哭啼啼离别愁绪，可他就是不开心，不开心就想发火，而且这火也只想对梁翊发。 他控制不了。 梁翊磨磨蹭蹭地，老久不见回来，姜珩守着一桌子吃的也没心思先吃，他还在想要怎么样做才能让自己不要对梁翊发脾气。 「珩哥，」梁翊回来了，他怯怯地低着头，「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这是他在寒风中水池边思考出来的解决办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再说。 「你哪错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姜珩莫名其妙，他是真心发问。 可梁翊听在耳里，这就是反问。 虽然他没和姜珩以外的人恋爱过，但偶尔碰上同事八卦时候听的那一耳朵告诉他，反问是一切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徵兆。 「哪里都错了。」他心一横，认错及时总是对的。 姜珩都要气笑了。 第137页 「看不出来啊梁翊，」他手指叩着桌面，「几年不见你很会啊，都学会以退为进了。」 他不吃这一套。 「什么？」梁翊没听懂，他勐然抬起头，「我是真心认错，不是以退为进。」 很真诚。 「不是，」姜珩顿了顿，「是我错了。」 「嗯？」梁翊设想过很多情景，姜珩可能骂他一顿，讽刺他几句，但绝没有想过姜珩会说自己错了。 「我没控制好自己脾气，」姜珩嘆了口气，「和你没关系。」 梁翊看着他，欲言又止。 「不说这个了，吃东西吧。」 姜珩打开保温饭盒，两层全是饺子，干捞的。 「汤和蘸料不好带，怕洒，就着这个酱吃。」姜珩又给他开了一瓶辣椒酱，「不辣。」 梁翊想起年前自己一个人在服务区抖抖索索吃泡面的事，觉得此刻的幸福感简直满溢。 「愣着干嘛？等下冷掉了就不好吃！」姜珩在他眼前挥挥手。 「你不吃吗？」梁翊发现姜珩没动筷子。 「我吃，你也吃。」 没带碗，俩人用手掌虚接着，饺子还是温热的。 「好吃！」梁翊一口接一口。 姜珩没吃几个就放下了筷子，肠胃刚刚恢復，他不敢多吃。 「你给家里打电话说你要回去了没？」他问。 「还没。」梁翊一嘴饺子，含煳着说话。 「你提前回去，外公外婆肯定很开心。」 姜珩的语气听起来却不怎么高兴。 梁翊好像模模煳煳的知道了姜珩不开心的原因。 「你和我一起回去？」他提议，「我们住一间房。」 「想什么呢梁翊！」姜珩激动了，「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老老实实的。」梁翊认真的说。 姜珩翻了个白眼。 都是男人，这种话的可信程度大家心里都有数。 「闭嘴，吃饭。」 梁翊还想争取一下，只见姜珩拿起了刀。 「珩哥，你想干什么？」梁翊逗他。 姜珩冷笑一声，从帆布袋里掏出一个苹果。 「那是菜刀…」梁翊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 「那又怎么样？有谁规定菜刀不能削水果。」姜珩注意力在手上。 有点惊悚，梁翊心里想，但没敢说出口。 「那个店，竟然没有水果刀！我想着在路上再快也得一天，车里一直开着暖气，得吃点水果才行，」姜珩削着苹果，随口说着，「将就下咯，反正也不用你动手。」 梁翊默默点了点头。 第74章 男人的浪漫 俩人吃了饺子，吃了苹果，休整了一番再回到了车上。 梁翊坚持不让姜珩开车，他清理了后座，让姜珩去后面休息。 「你不是不识路么，需要我看导航吗？」姜珩存心笑话他。 「这段路不用，这段路我熟。」梁翊吹牛不打草稿，其实也就走过一回，还是年前回鹤渚那次。 「我不困，我想陪你。」姜珩不松口。 梁翊没有哪一次是拗得过姜珩的，面对姜珩的坚持，他只有认输的份。 「我觉得累了再换你。」他想了想说道。 「好吧。」姜珩也不固执。 正值午后，吃饱了容易犯困，俩人决定在后座上休息一阵才出发。 梁翊面朝着姜珩的方向看着他，但很快就睡着了。 前一晚没有姜珩在身边，一个人在陌生的酒店里，他始终难以入睡，早上为了出门，他又起得很早。 车里还小声播着他们俩都很喜欢的歌，梁翊设置了单曲循环，但此时听见那歌词，姜珩只觉得很烦躁。 他睡不着。 回去以后他在深市，梁翊在穗城，虽然不远，但也不是可以天天见面的距离。 不是他不信任梁翊，但断联的时间太久，有好几年，而这几年里，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离开鹤渚这个「乌托邦」，他们即将面对的事情也太多了。 成年人的工作变成事业以后，就不是那么容易为其他事情妥协的，他的工作室如此，梁翊那边估计也不能简单割捨。 那就是异地恋。 但这和大学那会不一样。 没捅破窗户纸的时候，有很多事情不能要求，有很多话也不能说，做朋友就该有做朋友的样子。 而现在却不一样，光是想想如果梁翊哪天回信息回得太不及时，姜珩就觉得窒息，因为以他的性格来看，他一定会脑补一堆故事。 这不是他矫情，实在是人之常情，谁让他爱他呢？ 他想让自己少爱一点，这样他不累，梁翊也不会被迫觉得累。 还有那个孕妇，他越发清醒了，虽然他一直没有问过梁翊那是谁。 是他不介意吗？ 他介意的，而且很介意。 但梁翊说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他再去追问，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胡搅蛮缠？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 姜珩想到这些丝毫不觉得困，他小心翼翼地帮梁翊系了安全带，轻手轻脚下了车走到前面坐上驾驶位，伸手关了音乐，出发了。 他开车很稳，梁翊没有被吵醒。 走高速要集中精神，注意力全在路况上，姜珩也没有时间继续胡思乱想了。 第138页 每年过年回鹤渚，他都不愿意自己开车回，非得苦了吧唧的提前很长时间去抢火车票。 因为回家时候的归心似箭掺杂了和父亲的不合，离开时候的如释重负又饱含了对母亲的不舍，所以他宁愿次次都选择火车，尽可能慢的回，又尽可能慢的走。 这次和梁翊一起开车回粤省也算实现了他的一些想法，还是原本以为再没机会实现的那些想法。 以前总是梁翊去江城看他，他一个人去，再一个人回，从来没有过两个人的旅程。 说好的一起去旅游也一次都没实现过。 这一次也算成全了他的小心思。 和爱的人一起在路上的感觉确实不错，姜珩想。 梁翊睡得很踏实，因为姜珩在旁边，有熟悉的味道包围着他。 姜珩极少开长途车，开到觉得有点累了，便没有强撑，安全第一。 于是梁翊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一个新的服务区。 姜珩在前座打盹，手指蜷缩着，外套滑落了一截，露出半个肩膀。 他往上拉了拉姜珩的外套，轻轻凑过去在爱人脸碰了碰。 「醒了？」姜珩睡眠浅。 「嗯～」梁翊的脑袋在姜珩颈上蹭。 「别，好痒…」姜珩想躲，却被梁翊箍住了腰。 「好想你…」梁翊的声音嘶哑。 …… 「等我先到后面去好不好？」他揉着梁翊的头髮。 岂能不好？ 停车场的车是不多，但姜珩之前没想过会有这种时刻，停的地方比较靠前，方便等会开出去，车前总有经过的人或车。 他，是直接从前排爬过去后座的。 车内不算狭窄，但也绝对没有宽敞到可以让身高超过一米八的他来去自如。 …… 「要不算了吧？」他有点紧张。 「晚了。」 「算不了了。」 顾忌车外来来往往的人，此时又是白日，俩人没有做出很大的动作。 …… 车内的气味太暧昧，两人面面相觑。 梁翊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姜珩不好意思，又假凶，「去开窗。」 梁翊听了姜珩的话。 一路上两个人换着休息换着开车，夜里视线不佳，还多休息了一阵。 到达深市已是第二天上午。 「和我一起回吧？」梁翊眼睛直视前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还是不了吧，不合适。」姜珩双手紧握在一起，关节捏到发白。 「很近了，过了前面那个路口，一条街走到头就到了。」梁翊试图说服姜珩。 「在前面找地方让我下车吧。」姜珩没有过多解释原因，他要求下车。 「至少让我送你回去。」 「不用，这里打车很方便，我自己回去就好。」 梁翊不明白姜珩为什么提到去他家就这么牴触，以朋友的身份过去，介绍给外公外婆，这并不会有多难堪啊！ 而姜珩不想去梁翊家里，不为其他，只是不想看到外公外婆失望的眼神罢了。 车停在路边，梁翊不想开车门，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生闷气。 「乖啊，」姜珩笑话他，「多大人了，生起气来怎么还是这样？」 他捏了捏梁翊的手。 「我不会又找不到你了吧？」梁翊直视姜珩的眼睛。 「不会，」姜珩肯定地说，他晃了晃手机，「我也不会再换掉号码。」 「换号多麻烦啊，註册了那么多地方。」他举例试图让梁翊信他。 可梁翊还是不信，不想信。 姜珩看了看车外，没人注意到这里，也没什么人经过，他解了安全带，凑了过去，在梁翊脸上啄了一下，又贴近他的耳朵。 「让我下车，好不好？我不会再那样了，信我。」 「我饿了，想吃东西，」梁翊在姜珩yao/上揉了一把，「陪我吃完东西就放你走。」 让步的还是他。 姜珩用力拍了下他的手背。 是深市随处可见的茶餐厅，就在路边。 梁翊让姜珩点单。 「不想吃，没胃口。」姜珩恹恹的。 在路上没觉得，下车被深市暖暖的风一吹，整个人都感觉没什么力气了。 「随便吃一点，回去了再睡，」梁翊翻着菜单，「那我帮你点了？」 「嗯。」 姜珩不是不知道梁翊是想哄他吃东西。 梁翊回到家，有外公外婆给他张罗吃的，不会饿着，但自己独居，回家那么久，家里肯定冷锅冷灶，加上路上有累到，姜珩本是打算回去倒头就睡的。 「生滚粥可以吗？要不要吃菠萝油？」梁翊问，他知道姜珩喜欢吃甜食，「干炒牛河做得不好会太油腻了，你现在不一定吃得下。」 「这个时间没有菠萝油吧，还早呢。」姜珩有点遗憾，听梁翊提起，他好像真的想吃了。 「我去问问看。」 是吃早餐太晚吃午餐太早的时候，店里没什么人，梁翊拎着菜单去找店员。 姜珩坐着等他，顺便擦擦面前的桌子。 「菠萝油已经进烤炉了，」梁翊很快回来，「点了粥，你先吃着，菠萝油出炉了就会端上来。」 姜珩点点头，他问梁翊：「你点了什么？」 第139页 「碟头饭，」梁翊说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是男人的浪漫。」 「什么啊？」姜珩没听明白。 「就是豆腐火腩饭啊，」梁翊解释道，「港剧里面这么讲。」 「啧，梁翊，」姜珩也想起来了，暼他，「你现在还开始看港剧哦！」 「就同事看，我瞄过两眼。」梁翊实话实说。 「vincy吗？」 不知道为什么，姜珩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个名字。 「姜珩，你…」梁翊无奈，「怎么可能是她？」 「是男同事，男同事好吗？」梁翊有点气闷。 「是男同事就男同事咯，」姜珩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在激动什么？」 「我没激动…」 梁翊又忘记了多说多错这个原则，好在点的餐上来了。 「我想尝一下你的，可以吗？」姜珩被那个花名吸引，有了好奇心。 「当然。」梁翊招手请店员拿小碗。 「你嫌弃我？」姜珩皱眉。 「怎么可能？」梁翊一脸懵，不知道姜珩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姜珩气鼓鼓地接过小碗，舀了一碗粥，推到梁翊面前，「你吃！」 「我吃我吃，」梁翊赶紧接了过来，把饭推给姜珩，「你也吃！」 男人的浪漫是炸豆腐和烧腩肉。 姜珩吃了两块再也吃不下，他觉得太油，配上白饭都吃不下。 「梁翊…」他求救。 「好吃吗？」梁翊含笑，「粥不错，你试试。」 「明知故问，」姜珩咬着汤匙，「不过，菠萝油名字里有油怎么就不见它油。」 「趁热吃才不油！」 菠萝油也来了。 第75章 你到底是他的谁 吃过饭，两人在路边拦了个计程车，梁翊帮他放好行李箱，又打开车门，看着他坐定。 「那…我走了？」姜珩隔着车窗和梁翊告别。 「嗯，」梁翊垮着脸，手按在车门框上没动，「到了给我发信息。」 「好啦，开心点，小梁。」姜珩挥手。 梁翊回到家，外公外婆果然很高兴。 人上了年纪总是怀念故乡，特别是在没有办法回去的情况下，他们拉着梁翊聊着鹤渚现在的样子。 梁翊一一作答。 「你朋友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吗？」聊完鹤渚，外婆转了话锋。 「呃？呃，来了。」梁翊老实说，他手机没响过，姜珩还没给他发信息，不知道有没有到家。 他现在连姜珩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姜珩没主动说，他那会儿也没想起来问，等后面想起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分了别。 「怎么没叫她回家吃饭？」外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就吃顿家常饭，不算见家长，别怕！」 我也想让他和我一起回家，梁翊想着。 他今年也小三十了，一直没和家里说过他谈恋爱的事情。 李念音不管他，外公外婆不好催，只能干着急，这次他突然回鹤渚去过年，才给了外公外婆惊喜，以为他终于开了窍。 「他…他回家休息去了，一路上我们俩换着开车，挺累的。」梁翊含煳着说道。 「也是，」外婆点点头表示贊同，「那等他休息好了再来我们家玩好不好？」 「再说吧，外婆，我也困了。」梁翊自问劝不动姜珩，不敢接外婆的话。 「嗯嗯，好，快去洗澡了休息吧，」外婆慈爱地摸着他的头，「你妈妈今天回家吃晚饭，开饭的时候再叫你。」 梁翊洗过澡出来，才看到姜珩的信息。 」我到啦，好睏！」 看着时间，二十分钟前。 不回了吧，梁翊想，姜珩说困，又过了这么久，他一定睡着了，不闹他让他好好睡觉。 可他自己却没有什么睡意。 明明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这段日子。 从重遇那天到今天，只要是和姜珩有关的画面，他都在一帧一帧打开慢慢回味。 面包？梁翊突然睁开了眼睛。 年前回鹤渚，梁翊带了一大袋子面包回去给姜珩，而姜珩当时看到logo随口说过，他家楼下就有这家店。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睡意一下午没了。 他在手机上搜索这家连锁烘焙店有几家分店。 还好，只有八家。 首先排除自己光顾过的自己家附近的店。 剩下七家。 梁翊将地址一一复制进手机备忘录。 他是在深市念的大学，那些地方他大致能找到方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判断姜珩是不是去过… 拿照片去问？ 他有是有，可是高中合影太稚嫩，别人不一定能认出，而在车里拍的睡颜照，别人认不认得出来两说，他是不想给别人看的。 还好姜珩在江城的时候喜欢发空间说说，梁翊保存了不少那会儿的照片，姜珩的样子和现在的差别也不是特别大。 说走就走，他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小翊？你不睡了吗？」外婆没懂他怎么一会儿困一会儿又要往外跑的。 「不睡了，有点事，出去一趟。」梁翊在换鞋。 「那回家吃饭吗？」 「不了，」梁翊很肯定，「应该来不及了。」 第140页 虽然只有七家，可是位置很分散，运气好的话今天能跑上三四家都不错了。 可是管不了了，他现在很想知道姜珩的住址，就是很想。 深市的温度比鹤渚高了不少，姜珩的羽绒服落在副驾上，没有拿走，梁翊看着那件衣服，心里又觉得安稳了一些。 也不是完全没了联络的纽带，虽然只是一件衣服，姜珩没带走，不管他是不是只是因为忘了带走。 坐进车里，他又打开备忘录将地址和导航地图放在一起研究这几家烘焙店的位置范围。 有一家是在学校旁边，附近没有小区，应该是可以排除的。 剩下的，就从最近的开始找起吧。 姜珩困是困，可是睡不安神，他发了信息给梁翊，想等他回復，心里挂着事，睡不着。 他坚持不让梁翊送他，倒也不是不想让梁翊知道他的住址，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上去，他独自回家，只是觉得这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梁翊不用送他，就可以早点回家休息了。 没想到各回各家之后，他连信息都不回了。 姜珩洗过澡又突然有了胃口。 新鲜出炉的菠萝油，堂食两只，打包两只。 冷掉的味道真的没那么好，他嘟囔着，梁翊那个大傻子见他喜欢吃非要打包。 信息也不回我，姜珩皱着眉吃完一只。 他不喜欢「夺命连环call」，想回復的人看见的时候自然就回復了，不管是一条信息还是多条信息，而不想回復的人，再发多少条信息当然只会视而不见。 梁翊肯定睡着了，姜珩想，他洗了手，爬到床上去，抱着枕头玩手机，酝酿睡意。 感谢深市的交通规划，梁翊没碰上堵车，一路顺畅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怎么询问店员他还没想好，贸然拿着照片去问显得自己好像一个变态。 他走进店里，装作挑选面包的样子。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是服务行业的公式化开场白，伴着店员妹妹的微笑。 「呃，我先看一看。」梁翊笑得很尴尬。 「嗯，好的，您有想要的面包种类可以告诉我，我帮您拿。」 梁翊想起姜珩说过的他最喜欢的那种酥脆表皮的小面包，他向店员描述了一下。 「哦，这是我们店的招牌，一共有三种口味，您想要哪种呢？」 「我也不知道他想吃什么口味的。」梁翊小小声，他好像知道该怎么询问店员见没见过姜珩了。 「我朋友，他让我来帮他买，可是我不知道他想要哪一种，现在又联繫不到他。」梁翊装作苦恼的样子，其实也不是太装啦，找不到姜珩他也很苦恼的。 「这样啊，」店员妹妹有点为难，「要不几种口味各拿几个？」 「那也太多了吧。」 梁翊故意拿出手机，翻到姜珩的照片，一张正脸照。 「他说他经常来你们家买面包的，」他把手机给店员看，「有印象吗？」 不知道是不是梁翊太自信姜珩的长相好看到让人过目不忘，一家连锁烘焙店，每天的客流量那么大，店员还是分班制，有没有那么巧让他碰到刚好能认出姜珩又刚好当班的店员呢？ 「不好意思，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店员妹妹一脸抱歉。 「没事的，那要两个那个，还要两个这个，」梁翊随便指了指，「还要一个那个，外带。」 第一家，排除。 梁翊拎着袋子回到车里，继续导航下一家。 姜珩躺在床上翻翻朋友圈，刷刷微博，还开了两局游戏，睡意来了，梁翊的信息还是没有来，他抓着手机睡着了。 梁翊这边无功而返了两家，同样的话术，同样的问完就买，副驾上三个袋子了。 见到姜珩的时候，全给他，梁翊很期待。 姜珩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估摸着是晚饭时间了，他按亮手机屏幕，微信很多，就是没有梁翊的。 这人真的够了，姜珩想，上午担心我又不理他的人现在连消息都不回，所以现在到底是谁在玩失联？ 睡前吃了一只冷掉的菠萝油，睡醒了，姜珩还是觉得齁，他想吃酥脆的小面包了，还好小区门口就有，不用走很久就可以买到。 当初选择住在这里，楼下那条美食街也是原因之一。 甜食和碳水让人快乐。 他换衣服下楼。 「你到底是他的谁？」这家的店员妹妹看到姜珩的照片之后，警惕得让人害怕。 「朋友。」梁翊不傻，他觉得这家分店有戏。 「可是我没见过姜先生和你一起出现过。」是朋友怎么会联繫不到，这是店员妹妹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他姓姜？」梁翊脑子里拉响了警钟。 再喜欢吃面包，也不会让烘焙店的店员知道自己的姓氏名字吧，有这么熟吗？ 「我…我就知道！」店员妹妹涨红了脸，她不想说是因为这个客人太帅，又经常过来消费，所以店里面所有人都留意了他会员卡里的资料。 梁翊不太会和女孩子打交道，特别是这种摆明了我就是在耍赖的态度。 他沉默了。 店员妹妹也反应过来即使这是个变态，但没有反常行为之前还是算店里的顾客，她这服务态度… 第141页 于是她也沉默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梁翊？」姜珩声音不大，他其实不确定，只是隔着门看到那个背影觉得非常熟悉。 「姜珩？」梁翊耳朵很灵，他听到声音马上转过头。 姜珩看不清他脸都有怀疑他是不是要哭了。 「你来这干嘛呢？」姜珩纳闷。 「上午我忘了问你住哪里。」梁翊看了眼店员又收回目光，尴尬，自己拆穿谎言真的很尴尬。 「所以？」姜珩抱着手臂皱着眉，尽量忽视梁翊看向别人的行为。 「所以我就找啊，你说过，你家楼下有这家店的。」梁翊自觉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你不知道不能直接问我？」姜珩简直想敲他脑袋。 「我…我以为…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梁翊觉得很委屈，他才被店员质问，又被姜珩质问。 「我…」姜珩气结，「我为什么要故意不告诉你？」 梁翊答不上来。 「咳…你好？」店员妹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再沉默了，她对姜珩说道。 「你好，这种口味的，帮我各拿一个，外带。」姜珩没看梁翊，从他旁边经过，选了几个小面包，又去收银台买了单。 「其实不用买的……」梁翊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车上还有一堆，不过现在他不敢说。 「走吧！」姜珩站在门口叫他。 「去哪？」他没反应过来。 「回家。」姜珩嘆了口气。 第76章 等你过来 「回家？」梁翊欣喜，他跟上姜珩。 可这方向不对。 「回哪个家？」他停住了脚步。 「你回你家，」姜珩回头看着他，「我回我家。」 见梁翊变了脸色，他才又说道：「你是忘了我们为什么要提前返程了吗？」 「没忘，」梁翊嘆了口气，「但我不回。」 他说得肯定，心里是虚的。 「至少今天不回。」他补充道，「不为什么。」 估到姜珩会问原因，梁翊自己先答了。 「可以啊梁翊，现在都学会抢答了，」姜珩觉得好笑，「说吧，你找了多久？」 「没多久。」梁翊不想提这个话题，这事显得他有些蠢。 「明早和外公外婆还有阿姨喝早茶，如何？」姜珩提议，「但是你先得答应我你别瞎说话，行吗？」 「行，」梁翊满口答应，「那现在呢？」 「各回各家，」姜珩沖他摆摆手，「明早见！」 梁翊到家的时候，家里的晚饭还没结束。 「你回来了？」李念音见他拎着几个袋子，皱着眉辨认了一下才有些诧异，「买这么多面包做什么？」 「今天突然很想吃。」他若无其事地把袋子放到客厅才到餐桌前坐下。 「吃饭了吗？小翊。」外公问。 「还没，外公。」梁翊走到餐桌前，菜很丰盛。 「谢谢外婆，我好饿啊！」他接过外婆递过来的饭碗。 「吃吧吃吧，都是你喜欢的菜。」外婆笑着看着他。 「外公外婆，您明早有空吗？」梁翊扒了口饭，迅速咀嚼，吞了进去，「我想请我朋友喝早茶，大家都去好不好？」 「姜珩吗？」李念音最先说话，「是该请人家，高中那时候你经常叨扰他们家，这次过年回去也是住在人家家里。」 「你认识？」外婆很意外，「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我说过的，您忘记了，就是梁翊他高中同学，」李念音解释道，「家里开小旅馆的男孩子，他们俩高中那会儿经常一起玩的。」 「哦，」外婆好像有点印象了，「男孩子啊…」 「是啊，外婆，」梁翊接着说，「一起去吧。」 虽然很遗憾梁翊不是在女孩子家里过的年，但在外婆看来，这种从小到大还在联繫的朋友也是很珍贵的。 李念音选了地方，梁翊发地址给姜珩。 是在一家酒店的二楼，和梁翊的母校深大很近，不是网红店，装修很有年代感，不是刻意的復古，而是真正的老土，但据说很好吃。 见了面，梁翊也是这样同姜珩说的。 「我又不是去吃东西的。」姜珩差点平地摔。 梁翊扶住他。 「别紧张，」他笑，「你不是去吃东西是去干什么的？」 「那…我现在回去？」开玩笑，嘴上功夫没输过，姜珩想。 「我错了。」梁翊秒怂。 「快点走！」姜珩拍他，外公外婆已经到了。 「你怎么不约我约得再早点？」姜珩一边爬楼梯一边埋怨他，「让外公外婆等我像什么样子？」 「还没到约定时间，不急。」 梁翊倒觉得没所谓。 老人家睡眠少，一大早就叫他起床，一起过来排号等位，又让他去楼下等姜珩，说这是请客吃饭的基本礼仪。 等姜珩他自然乐意至极。 「我妈早上临时有事，没有来，只有外公外婆在楼上，你别紧张。」 姜珩太急，又被楼梯绊了一下，亏得梁翊眼疾手快。 「你等下别露馅，说话注意点！」姜珩交代他。 「你说了好多遍了，珩哥，」梁翊笑得无奈，「你放心。」 姜珩平时穿衣都是休闲简单的款式，这天是因为第一次见梁翊家长辈，他穿了西装，虽然怕太正式得过于刻意所以没系领带，但也把刘海都往后梳，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看上去极稳重。 第142页 是长辈们喜欢的样子。 「姜珩吗？快坐快坐！」外婆很和蔼可亲，「感谢你照顾我们家小翊。」 「没有没有，外婆，」姜珩一时紧张，跟着梁翊叫了外婆，立马反应了过来，非常不好意思地不知道怎么找补，脸红了红还是继续往下说，「不是的，他也照顾我了，我们是…互相照顾，是互相照顾。」 「没事，就和小翊一样，叫我外婆。」外婆笑着拍了拍姜珩的手背。 几人挑了茶和点心，早茶时间，人很多，等了阵也没有人过来下单，梁翊拿着菜单去收银那边找服务员。 「小姜啊，你和我们小翊差不多年纪吧？」外公和外婆一样，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嗯，是的，外公，梁翊他夏天生日，我是前一年下半年，因为上学卡到年龄，我才晚了些。」姜珩解释道。 「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有成家吧？」外公笑着问。 姜珩不知道外公是怎么看出来的，第一次见面又不好直接发问，他只得点点头。 「嗯，还没有。」 「和我们小翊一样，」外公和外婆相视一笑，「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早点成家啊？」 「呃，也不算吧，」姜珩有点惶恐，这个话题太容易说漏嘴了，「大概是还没碰上合适的人吧…」 可不就是吗？某种层面上，他和梁翊确实不合适。 「也是，」外公感嘆，「社会进步了，人的需求不一样了。」 「我和你们外婆是家里安排的，结婚前就远远望了一眼，对方的长相都没看清楚。」他想起往事，眼睛看向外婆。 「然后呢？」外婆故意问。 「然后啊，就稀里煳涂过了一辈子！」外公笑得很爽朗，他握住外婆的手。 外公外婆的皮肤都已经发了皱，手背上还有好些深褐色的老人斑，可他们的手是紧握的。 姜珩百感交集。 梁翊和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在人前承认彼此，而他们又会不会相伴到老？老了的梁翊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其实想像不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他脑子里的梁翊画册多了好多内容，不过也无法延伸出多年以后的画面。 他心里印象最深刻的梁翊永远是少年意气，实在是无法将他和衰老联繫在一起，但一定要亲眼见着慢慢老去的梁翊，他默默下定决心。 「在聊什么？」梁翊回到座位。 「聊聊小姜的个人情况。」外公说。 梁翊不免有些担心，他看了看姜珩，对方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表示没事。 「是的，」姜珩很从容，「我说我还没有成家，其实是我还没这打算。」 梁翊顺着他的话附和道：「是的，我也这样想，先立业。」 「年轻人拼拼事业也不错。」外公很贊同。 喝过早茶，梁翊送外公外婆回家。 姜珩看着两位老人家上了车，也准备回去。 「小姜啊，」外婆叫住他，「要不要去我们家坐坐？」 姜珩正想推辞。 「珩哥还有事情，工作的事，耽误不得。」梁翊出声帮他。 「是啊，外婆，工作的事情有点急，」姜珩走近车子，弯下腰对车内说，「下次一定去拜访您。」 「好，好，」外公也说道，「小姜你先忙工作，我们都在深市，以后多的是机会走动。」 姜珩连声称是，梁翊笑了。 「怎么宁愿在家啃面包也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喝早茶？」外婆一进门，就发现李念音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梁翊前一天晚上带回来的面包。 「事情结束得早，难得过年不用去应酬，就回来休息了。」李念音瞥了一眼梁翊，倒是挺高兴的样子。 「也是，不过你还没见过姜珩吧？」外婆很喜欢姜珩，想和李念音聊聊。 「没见过，只是好几年前和他父母通过电话，感谢他们照顾梁翊。」也只差见面了，李念音心想。 「小姜长得俊俏，谈吐举止看上去也都是年轻有为的样子，」外婆提起姜珩就开心，「要是我们家小翊是女孩子，那我真的要撮合他和小姜了。」 「为什么假设我是女孩子？」梁翊插话。 外婆笑而不语。 「妈，您想多了，」李念音又斜着眼睛瞟梁翊，「他有主意着呢，不用操心他。」 「那倒也是，」外婆哼了一声，「反正你这当妈的不急，我急有什么用？」 眼看「战火」要引到自己身上，梁翊赶紧出言打圆场。 「外婆，我真的想先做好工作。」 「知道啦！外婆不催你啦！」外婆对外孙和女儿的态度截然不同。 梁翊走到李念音旁边坐下。 「妈，谢谢您。」他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早上临出门，他突然想到姜珩见到李念音可能会非常不自在，因为姜爸爸的关系，姜珩总是很忧心父母对他们这段关系的意见，于是梁翊偷偷拜託李念音不要去喝早茶了。 李念音果然找了理由没有去。 「你知道就好。」母子连心，李念音知道梁翊的意思。 「早茶下次一定补回来。」梁翊表示。 送走梁翊他们，姜珩并没有着急回家，他沿着酒店门口的街道慢慢走着。 点心没吃多少，但见过外公外婆，他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适应。 第143页 虽然只是以梁翊朋友的身份见了长辈，但外公外婆对他的喜欢溢于言表，这份喜欢却让他感到不安。 他担心他和梁翊的事一旦暴露，会让两位老人家更失望。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梁翊，这都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特别是对梁翊来说，如果最亲的人接受不了他爱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选择放弃这段感情。 姜珩也担心这件事，毕竟自己当初面对类似的事情做出了放弃爱情的选择，难保现在的梁翊不会像他那样。 但他已近而立，深知担心除了让自己陷入负面情绪之外，并没有任何用处，现下也只能尽量控制自己的思绪，等待顺其自然的那一天。 多想无益。 姜珩不知不觉走到了深大。 正值寒假，校园里很空旷。 上一次他来这里还是深秋，篮球场那里十分热闹，打着校际比赛。 他记得自己守在篮球场边上看了很久，捨不得走，只因为场上有一个酷似梁翊的身影。 那时候的他心里想着梁翊，却近乎沉迷地看着别人，一直看到学生们打完球散了场，去食堂吃饭，他也跟着去了。 那自然不是梁翊，走近了看脸，其实一点都不像，但姜珩还是拜託他帮自己刷了饭卡，买了梁翊说过的菜，只为了多看几眼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是真的傻，姜珩觉得自己太不符合现下这个年纪了。 他走到篮球场看台坐下，想给梁翊发信息，正在输入，那边拨了视频过来。 「你在哪呢？」梁翊看到姜珩在户外。 「你猜？」姜珩把摄像头对着周边环境缓慢移动，让梁翊看得清楚些。 「深大？」梁翊对篮球场很熟悉。 「嗯，走着走着就到这了。」姜珩低了低头，红了耳尖。 「等我过来，」梁翊轻笑，「外公外婆出去参加社区活动了，我来陪你。」 「好，等你过来。」姜珩仰起头，嘴角翘起，笑意掩饰不住。 第77章 美式 「姜珩，」梁翊来得很快，他的「开场白」是扔过来一个篮球，「要不要我再教教你？」 没接住…真尴尬！ 姜珩沖梁翊喊。 「你不能看准了再扔吗？」 「啊？」梁翊大笑，「是，是，是我的错！」 姜珩笑骂：「是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吗？」 「男人不能说不行！」梁翊也来劲了，他接过姜珩扔过来的球，「来！一对一斗牛！」 两人仿佛回到了高中那次篮球比赛，张宇航受伤，姜珩「临危受命」，梁翊和赵谦帮他集训。 他们过了几个来回，姜珩有些累了，俩人坐回看台休息。 「珩哥打球还是那么可爱！」梁翊调侃他。 「你呢？后来大学的时候打球有没有喝过学姐送的水？」姜珩不甘示弱。 「当然没有，」梁翊反应很激动，「我只喝我珩哥送的水！」 姜珩眯着眼睛看着他表演。 「不过…」梁翊迟疑。 「嗯？什么？」姜珩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竖起了。 「去年，回学校看比赛，倒是喝过学妹递来的水，」梁翊又急忙解释，「但这也不能怪我，又不是给我一个人的，我们原篮球队其他几个人都喝了，我不喝也不合适吧。」 「去年？」姜珩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具体什么时候？」他追问。 「我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梁翊很疑惑为什么姜珩要执着于这个点，喝了一次学妹送来的水也不至于这么大件事吧？他有点慌，「我翻翻手机的聊天记录，那天是和原来的队友约好一起来的。」 他打开手机低头翻着群消息。 姜珩也打开了手机，在自己朋友圈划着名时间轴。 「十一月二日。」 「十一月二日！」 两人同时说道，只不过语气不一样。 梁翊很淡定，姜珩还是很激动。 「你怎么知道？」梁翊迷惑了。 「因为我也在！」姜珩递给梁翊手机，给他看自己朋友圈的内容。 那一条有篮球场比赛的照片，有餐盘的照片，还有高中时候他们班篮球队的合影。 配的文字是，想念。 梁翊看着那两个字，久久没有说话。 「干嘛？」姜珩推他，「是不是同一天？」 姜珩放大了那张比赛的照片。 「你看，场上这个男生像不像你？」 梁翊没有说话，他轻轻握住姜珩的手指，在照片的角落点了点。 「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应该坐在这里。」 「下半场的时候，那个球还飞了过来，差点砸到坐在我前面的学妹。」 「我们原来队里的队长帮她接住了球。」 「所以她才请我们一队人喝水。」 姜珩瞪大了眼睛。 那件事他有印象，飞出去的球就是因为背影像梁翊的男孩子发生了失误。 只不过当时的自己眼睛都跟着「代餐」走，竟生生错过了「正主」。 「那吃饭呢？你们也去的食堂吗？」姜珩还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嗯，食堂，」梁翊发现姜珩脸色不太对，「不是二食堂，是一食堂，所以才没有碰到你。」 「都怪老杨，他非要去一食堂，说是学妹多。」 第144页 梁翊试图活跃气氛，拿队友做笑料。 「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缘分，所以才会这样？」姜珩很低落，他似乎没听见梁翊后面说的话，「所以这样才会一直碰不见。」 「怎么可能？」梁翊急忙否定。 「鹤渚那么多酒店旅馆，我为什么刚好就定了你家的民宿，」他喘了口气，继续说，「而且刚好我病了，你才去楼上敲我房间门的啊！」 「还好生了病，不然也不能那么快就见到你！」 「呸呸呸！梁翊！」姜珩陡然生气，「你给我去拍木头，生病怎么可能是好事？」 他拉住梁翊的手边说边找，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木制的东西。 「能再遇见你，就是最好的事情了。」梁翊回握住姜珩的手指，认真说道。 假期过得很快。 姜珩初八上班，去给工作室的小年轻发开工红包，梁翊也跟着去了。 他们没公开俩人的关系，只说是老友。 工作室的合伙人和姜珩相识多年，倒是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梁翊就是那道光。 他拉着姜珩进办公室问情况。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心直口快，直接进正题。 「什么什么时候？」姜珩笑，「你都看出来了？」 「那是自然，我好歹纵横情场多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此人洋洋得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嘿，要不我在峤哥面前也这么夸夸你？」姜珩抓住重点。 「那还是别了吧，来，和兄弟说说，你跟外面那位是个什么情况？」 「他叫梁翊。」 「靠！他就是梁翊？」 「你怎么知道梁翊？」姜珩疑惑，自己推相亲局的时候会说自己心里有人，但始终没说过名字。 「这个嘛，以前在莞城，你宿舍，那个相框背面写的。」他挤眉弄眼。 「哦…」姜珩恍然大悟，「他和照片不像吗？」 为什么刚见面的时候没有认出来。 「好几年了，我怎么还记得？」他拍拍姜珩的肩膀，「不容易啊兄弟，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呢？」 「因为爱。」姜珩摇头晃脑，得偿所愿的感觉实在太好。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贼会酸？」程琛啧了一声。 「姜珩？」梁翊在门外叫他。 姜珩和自己不认识的男人两个人关在办公室待了这么久，虽然是工作伙伴，但梁翊感觉自己也快要失去耐心了。 「来啦！」姜珩答应着去开门。 梁翊面色不善。 「看！这是什么？」合伙人举起自己的左手，夸张的晃动，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你好，我叫梁翊，是姜珩的…嗯…朋友。」 「危机」排除，梁翊做自我介绍。 「男朋友嘛，我知道，我懂，我叫程琛，你叫我阿琛就好，我和姜珩是老搭档了。」 梁翊点头，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我先出去忙，你们慢慢。」程琛大笑。 「怎么？吃醋？」姜珩靠在办公桌上，桌子挺大的，有两个电脑，一个办公，一个画图，还有好些画画用的纸笔。 这是姜珩工作的地方。 「很明显吗？」梁翊走近了些，两手撑在桌面，将姜珩圈在怀里。 「你干嘛？」姜珩绷紧了背，「这是公司。」 「紧张什么？」梁翊又靠近了一些，「珩哥…」 「你在这里别叫哥。」姜珩退无可退，腰已经贴上了桌沿。 梁翊的双手用力按了按桌子。 「这桌子不错，结实。」他评价。 「那是，我挑了很久，颜色好看，也结…啊，你干嘛？」 姜珩惊唿。 梁翊的大手握住他yao的两侧，将他抱上桌子。 「想亲你，好不好？」俩人额头相抵，交换唿吸。 「没人告诉过你接吻前是不能问的吗？」 姜珩主动凑了过去，双臂环上樑翊的脖颈，拉他离自己更近些，han住他的zui/chun。 梁翊附身回应。 两人接了一个绵长的wen，直到办公室外面渐渐安静。 姜珩不舍地松开梁翊。 「我要工作了。」他嘴唇嫣红，眼角也是一抹红。 「我接你下班。」梁翊抱他。 「嗯，好。」姜珩笑。 开工第一天，姜珩闲了一天没心思做事，以为可以早点下班就给梁翊发信息让人早点来接，结果临了要出门，来了个客户，说着新年好，手里的文件夹也怼了上来。 工作室的规模并不大，客户都是大客户，一对一面对面修改方案也是常有的事，姜珩连拿手机给梁翊解释的时间都没有，他忙里偷闲给程琛个眼神，对方比了ok的手势点了点头，他这才可以安心接待客户。 梁翊坐在写字楼楼下的大厅沙发上，眼睛盯着电梯的方向，第一时间看到程琛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他疑惑着上前。 「姜珩在加班，」程琛懂他的意思，没等他问就说了，他指了指对面，「那边有个咖啡店，味道不错，姜珩挺喜欢的，平时上班自己也买那家，请我们喝也是那家。」 大概是梁翊想拒绝的样子过于明显，程琛笑了笑又说：「方案要改的地方不少，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他停顿了一下，「走吧，我们聊聊。」 第145页 直到坐在咖啡店里，梁翊也没想出他和程琛之间有什么可聊的，不熟是一回事，对程琛没太多好感才是重中之重，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程琛第一面，他就觉得自己对这人有些发自内心的抗拒。 点单的时候，他好像有点懂了。 「梁翊，你喝什么？」程琛递过菜单，「拿铁系列都还不错，只不过姜珩乳糖不耐受，他每次都点美式。」 「你怎么知道？」梁翊神情变得古怪，上学的时候姜珩一直都很介意自己的这种体质，觉得那样太弱了有点丢脸，所以不愿意告诉别人这回事，只有身边极亲密的朋友才知道。 「大学的时候吧，我生日，宿舍聚餐，他一点蛋糕都不吃，」程琛笑着摇了摇头，「我那会儿年纪小，还生了气，觉得他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说到这，程琛没忍住笑出声。 接下来的事情，梁翊也能猜到，姜珩不想驳了同学面子，一定吃了蛋糕，然后自己却又会不舒服。 「他拉着我到一边，跟我解释了一下，说自己有这个毛病，不能吃，」程琛没再笑，垂下眼看着菜单，「你想喝什么？」 对姜珩的处理方式，梁翊是有些诧异的，然而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在大学时候在姜珩心里并不只是普通同学那样简单，但他从来没有在姜珩那里听说过这人的存在。 「橙c美式。」梁翊看到招牌饮品，想到姜珩喜欢柑橘类的水果，他盲猜着爱人的喜好，抬头直视着对面的人。 「是姜珩喜欢的。」程琛放下菜单笑了笑，喊店员过来写单。 第78章 很好很好 还不是周边写字楼通常的下班时间，咖啡店没几桌客人，进店的时候是程琛走在前面，他领着梁翊坐在靠窗的位置，现在点完单，他就望向窗外，没有再主动说什么。 「聊什么？」碰上和姜珩相关的事情，梁翊一向不大沉得住气，他见程琛没有开口的迹象，没多考虑就直接问了。 「你看，坐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姜珩办公室的窗户。」程琛没有回答梁翊的问题，反而这样说。 梁翊蹙着眉，没有接话，只是视线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的高楼。 「呵，」程琛轻笑一声转头直视着梁翊，「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珩没有跟你说吗？」梁翊反问道。 「没有，」程琛挪开面前的柠檬水，直到店员上好咖啡离开桌子，他才继续说道，「姜珩提前休了年假，这段时间我们联繫不多。」 「我们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梁翊没忍心搅动橙汁和咖啡液的分层，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杯壁，顿了顿，「其实已经很久了。」 「可是我没有听姜珩提过你。」程琛点的热咖啡，他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破坏了上面白色的拉花。 「我也没有听说过你，」梁翊说话也很直接，「我去过江大几次。」 他笑了笑。 「好像一次都没有见过你。」 见过一定会记得，姜珩有这种说话讨人厌的同学应该会给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 「没见过我很正常，」程琛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毕竟我大一表白被拒了之后，姜珩就开始跟我保持距离了。」 「什么意思？」梁翊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有当着人男朋友的面讲告白被拒的。 「字面意思，」程琛想起过往，放下杯子又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说实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姜珩的？」 「你不觉得这样问有点冒昧吗？」看出这人什么话都敢直说的性子，梁翊也不想客气了。 两人说话都直来直往也行。 「我就是有点好奇吧，」程琛笑得很无奈，「毕竟我认识姜珩的时候他好像还没有开窍。」 「开窍了的。」梁翊说，他说得很小声，程琛只听得到一点。 他追问道：「什么？」 「没什么。」梁翊不想说，高三那会儿姜珩去江城集训就开窍了，他知道，但他不想告诉程琛。 「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姜珩的？」梁翊勾了勾唇，觉得自己也被带得有点蠢，竟然能坦然和情敌聊这种话题，他嘆了口气继续问道：「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的？」 「大一，吃蛋糕那次，」程琛没迴避这个问题，「就觉得他好信任我啊。」 梁翊冷笑一声。 「当然，不喜欢也很快，就实习的时候吧。」 程琛没理会这嘲讽，继续讲自己的心路歷程。 「一直到实习才不喜欢？」该梁翊忍不住了，「你们在一起实习？」 「是啊，他没和你说吗？」程琛又问这种欠揍的话。 梁翊有点懵。 姜珩这么好，这人竟然会不喜欢？但不喜欢也好，为什么会一直在姜珩身边？ 他脑子里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最后得出什么了结论，就听见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那你为什么没有坚持喜欢下去？姜珩不好吗？ 「梁翊，你真的是……」程琛愣了愣，「曾经沧海难为水也是要拥有过才刻骨铭心吧？我没有拥有过，不具备，嗯，客户粘性？」 程琛说到这自己也笑了：「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应该算见过你，」见梁翊挂着脸，程琛啧了一声，「你别误会，照片而已。」 第146页 「什么照片？」梁翊隐约觉得那是什么，但又有些不敢相信。 「在莞城实习的时候，在姜珩宿舍的桌子上。」 姜珩喜欢的橙c美式味道很特别，梁翊也很喜欢，但不得不说他真心觉得就是一股菸灰缸泡水味，虽然他并没有喝过参照物。 「给姜珩带一杯吗？」程琛提议。 「不用了，影响睡眠。」梁翊绷着脸拒绝，本来是喝咖啡等姜珩，现在被灌了一脑子爱而不得，他想等下能不能换姜珩开车回家。 「我可以下班啦！」姜珩送走客户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找梁翊。 「我在楼下大堂，」梁翊接电话很快，「刚和程琛去喝咖啡，他说给你也带一杯，我没答应，现在不早了，喝了咖啡会影响睡眠的。」 「嗯，我一般也只是上午喝，」姜珩没领会到梁翊真正想表达的意思，「程琛在旁边吗？问下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说他老婆来接他，已经走了，」梁翊其实有站在原地特意等着，想看接走程琛的是谁，距离不近，看不清脸，但他还是觉得驾驶位的那个侧影有点过于高大，「他老婆挺高的。」 他不太适应背后聊别人的八卦，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姜珩在电梯里听得不太清楚，他再问，梁翊就不答了。 两人碰上面一起去吃饭然后回家，梁翊剩下的假期模式就在送姜珩上班和接姜珩下班之中切换，偶尔还会在外公外婆面前扯理由，说要开黑打游戏，结果是在姜珩家留宿。 到了梁翊必须回穗城上班的那天，姜珩想随行，梁翊捨不得分开但也不想姜珩在路上奔波。 「今天我送你去，明天我坐高铁回来，很快的，不会累。」姜珩试图说服人。 梁翊一开始仍然坚持不同意，但经不起姜珩的一再要求，撒娇威胁都用上了，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出发，从深市到穗城。 「我一个人住，」梁翊开着车，眼睛盯着前方，此时已进入穗城的范围，「等下我送你过去，你在家等我，我去公司办点事就回来。」 「为什么不一起去呢？」姜珩又想起梁翊那个女同事。 「我去去就回，很快。」正等着红灯，梁翊捏了捏姜珩的手，「乖。」 姜珩确实很乖，他在梁翊家里等，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悠。 房间和梁翊性格一样，极简，只有必备的生活用品，出门那么多天，家里落了一层灰。 姜珩想收拾收拾。 扫地拖地擦家具，姜珩累得厉害，可梁翊还没回来。 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是格子间背景，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子正拉着梁翊讲着什么，他想听见内容，可是不敢走近，因为他不知道梁翊会不会让他离开，想到这心里酸酸涩涩的。 再醒来的时候，姜珩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床薄被，而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走了过去。 梁翊见他过来，略略滑动了椅子，侧着身子，拉着他在自己腿上坐下。 「睡好了吗？」他轻声问，「辛苦你了。」 姜珩摇摇头。 「你回来得太晚了。」 「有点事情耽搁了，」梁翊很抱歉，「让你等太久了。」 「没事。」姜珩亲吻梁翊的额头。 「你还留着呢？」他拿起书桌上的相框问梁翊。 打扫卫生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书房的桌子上摆着两个相框，一个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给姜珩过生日时候的合影，一个是他送给梁翊的第一份圣诞礼物。 「嗯，我很喜欢，」梁翊看着那张照片，「还有，给你看个东西。」 「是什么？」姜珩问。 梁翊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 一枚易拉环躺在里面。 姜珩抬起头看着梁翊，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还记得吗？」梁翊的声音很温柔。 当然记得，姜珩不言语，只是点头。 姜珩第二日独自返回深市。 两座城之间高铁一个小时，城际半个小时。 但他觉得很近，比曾经隔在两人之间的这几年时光要近得多。 他很知足。 梁翊也是这样觉得的。 自毕业后，他努力工作，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却不是为了升职，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他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因为闲下来的脑子里总会浮现和姜珩有关的一切。 有真实发生在他俩身上的事件，也有他的想像，想像分别后在姜珩身上可能发生的事情。 回忆太汹涌，而幻想又太真切，他是没有办法去让自己坦然面对姜珩的身边有另外一个人的。 无论是男人是女人，即使是臆想，他都做不到。 想想都会难受。 那几年里，他也不去旅行，除了出差，他一直待在深市或穗城。 他把和姜珩的计划写在记事簿上，还有当初他们俩人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用网络用电话沟通出来的攻略。 虽然后来姜珩先松了手，但他又怎么可能一个人去那些地方？ 靠着工作麻痹自己过了好几年，终于等到了重遇的机会，他十分庆幸自己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所以即使异地双城，他也满足。 姜珩在他找得到，够得着的地方，他也必然不会让姜珩找不到他、够不着他。 第147页 这样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和大学异地的时候一样，梁翊心疼姜珩，即使深市和穗城之间的交通情况已经算是非常便捷了，他也坚持不让姜珩过来穗城找他，宁愿自己挤时间过去深市见姜珩。 但姜珩不乐意，他喜欢两人相处间是有来有往的，偶尔还会不和梁翊打招唿直接去穗城在家里等着给人惊喜。 梁翊当然拿他没办法。 第79章 愚人节 穗城和深市虽然不远，两三个钟的车程，但两人都不是「有情饮水饱」的性格，工作对他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异地恋。 梁翊的工作性质的缘故，他没有固定的假期，于是长久下来，姜珩在周末的时候过去穗城的次数比较多，而梁翊加班攒下的时间也会兑了长假去深市陪姜珩。 外公外婆还在感嘆梁翊终于长大了，识得常回家看看，只有李念音知道内情，但她不说。 「愚人节都被这些人过成了情人节，」两人难得同时休息，姜珩倚在厨房门框上陪梁翊煎蛋，一手拿着手机刷朋友圈，一手拎着块吐司，他吐完槽突然想起来，「小梁，你好像还没对我正式表白过吧？」 「没有吗？」梁翊繫着围裙，拿着锅铲给煎蛋翻面，他没抬头，闷闷的声音，「你再好好想想。」 姜珩急了。 「先说好，我喝多那天不算，」姜珩指的是前一年过年在老家，同学聚会，他不开心，一不小心喝多了，梁翊照顾他，他先表的白，「那次是我主动。」 「给你时间好好想，晚上我再告诉你，」梁翊盛起鸡蛋装进盘子里递给姜珩，「现在先吃早餐好吗？」 姜珩撇撇嘴，端过盘子放到餐桌上。 他本来打算和梁翊去商场逛逛，购置一些换季衣物，结果还在吃早餐就接到程琛的电话。 「姜珩！救命！」 「给你一分钟时间说事，我再视情况考虑要不要救。」姜珩抱歉地看看梁翊，对方微笑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今天本来约好一个客户去实地量尺，但是我们工作室那个干测量的小伙子昨晚上发高烧，现在还在医院挂水呢，本来吧，我是想自己去的。」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姜珩的反应。 姜珩冷哼一声，这傢伙有多懒自己可清楚得很。 「还有半分钟，你加油。」 「哎哎哎，别急啊姜珩，这不是我丈母娘非要我们今天回去吃饭嘛，我走不开，拜託了拜託了！」 工作室规模不大，人手不够，他们作为老闆偶尔也需要亲自做一些基础工作。 但有时候梁翊放假过来深市，程琛会经常给他开绿灯放他假让他过二人世界。 看在这份上，算了，还好车上有一套测量工具，姜珩想。 「时间、地点发我手机上，还有跟客户的前期沟通记录，我要参考。」 「好好好，辛苦了，姜大设计师，感恩！」 挂了电话，资料很快发了过来。 「这不巧了，」姜珩扫了一眼，对梁翊说，「刚好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时间也刚刚好，我们逛完店，再去客户那里测量，看资料上显示的，这个店内部面积不大，差不多弄完就可以吃晚餐了。」 「嗯，你想吃什么？我先预定。」梁翊打开手机。 「你定吧，我选择困难症呀！」 休息日起床得晚，早餐变成早午餐，吃完收拾完，两人才出发。 愚人节大小也是个节，怕晚餐时间路上塞车，梁翊将吃饭的餐厅也定在了同一家商场，吃饭在五楼，要去实地测量的客户店面也在五楼。 姜珩穿衣风格很简单，不会选择太复杂的款式，但会注意细节颜色搭配，而梁翊平时上班以正装为主，休息的时候就会很爹系。 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平时去对方的城市都不会带衣服，在家里的衣柜里翻出什么就穿什么，梁翊在深市待的时间会久一些，导致姜珩的衣柜几乎要掏空，所以趁着两人都休息来商场买衣服。 既然是有目的性的逛街，他们也没闲逛不相干的地方，去了几家常穿的品牌买下合意的衣服就上到五楼餐饮区，和客户约定的时间还早，姜珩拉着梁翊走进一家奶茶店。 长大后的梁翊还是不爱甜食，姜珩还是嗜甜，梁翊是惯例的三分糖，姜珩摸了摸肚子，点了五分糖。 毕竟是成年人了，对糖分的摄入要控制了，姜珩心想。 这个时间段店里人很少，出品很快，两人端着杯子坐到休息区。 「什么时候？」姜珩故意做作地对梁翊眨眨眼睛。 「什么什么时候？」梁翊一脸懵。 「你什么时候跟我正式表白过？」姜珩啧了一声。 梁翊摸摸鼻尖。 「其实也不是很正式，那一次。」 「哪次？」姜珩打定主意要追问到底了。 「能不能不说？」梁翊恳求。 「呃，要不？」姜珩最吃这一套，语气软了下来，「给个提示，一个就好了。」 梁翊一秒变脸，严肃起来。 「表白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你还问我？」 「你…！」姜珩气结，决定不理梁翊几分钟，只用眼神表示抗议。 梁翊失笑，还是不松口。 两人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刻钟到了客户的店面，确实不大，但面对着商场中庭的扶梯，地理位置还是不错，客户的意向是开一个咖啡厅。 第148页 姜珩解释为什么会换人来接洽，客户表示理解，只是在介绍同来的梁翊的时候，姜珩有点犯难。 虽然他本人并不在意客户知道他的取向，但他拿不准梁翊介不介意被人知道。 他的犹豫落在梁翊眼里，对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牵起他的手，沖客户笑了一下，姜珩感觉脸颊有点发热，下意识回握住梁翊的手，客户倒是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样子和他继续讨论起店面装修的设计来。 工作的时间过得快，姜珩答应客户这周内拿出设计方案后便提出告辞，测量虽然有梁翊帮忙，但他边测边想回去该怎么设计，动了不少脑子，此时他有点饿了。 走到预定的餐厅门口，姜珩看着招牌有点好笑，兜兜转转还是这家餐厅。 「笑什么？」梁翊很疑惑，「穗城那边的家里吃饭经常挑这家店，我今天查的时候发现深市也开了分店，所以订了这里。」 「没什么，看上去不错。」姜珩说。 梁翊电话响了，他没接，看着姜珩。 「我去接电话，要不我们一起？」 「不用，」姜珩摆摆手，「预定号多少？我进去等你。」 梁翊报了个数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到一边的角落里接电话。 姜珩对他的笑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他报了预定号给接待的服务员，跟着她的指引走进餐厅，没成想预定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带小孩的年轻女人，好巧不巧，姜珩还认识。 在穗城，这家餐厅的总店，她怀着孕和梁翊走在一起，让当时的姜珩误会梁翊已婚，之后的几年更是想起来心里就会酸到发苦，虽然后来知道梁翊并没有结过婚，但这件事姜珩还没有向他提起过，疑虑其实还没有完全消散。 「你确定是这个位置没错？」姜珩问服务员。 「没有错，梁先生预定的，四位，手机尾号1008。」服务员微笑着看着姜珩。 姓氏和手机尾号是没错，但预订了四位？姜珩不知道该坐下还是该先出去找梁翊。 「你是姜珩吧？」年轻女人发现了这边的僵持，「我是小翊的大嫂，可乐，叫叔叔。」 「叔叔！」小男孩一点都不怕生。 「你…你好，真…真乖。」姜珩有点不好意思。 原来是大嫂，亏自己难过好几年。 「你先坐，小翊他哥刚出去打电话，一会就来，小翊呢？」梁家大嫂给姜珩倒柠檬水。 「他也去打电话了，谢谢。」姜珩小心翼翼接过水，抿了一口。 他在心里想着今天买的所有衣服都应该罚梁翊手洗，谁让他不提前知会一声要和他大哥大嫂见面，还那样笑，姜珩想着梁翊去接电话前的表情就生气。 「我们带可乐来深市玩，刚好小翊说有事找我们，就约顿饭，你别介意啊。」梁家大嫂还是那么温柔，姜珩想，我也要显得温和一点。 「没有没有，」姜珩微笑，「是我不好意思，什么都没准备。」 梁家大嫂含笑看着他。 「见过我大嫂了吧？」梁翊从外面进来，旁边是一个陌生男子，手搭在梁翊肩上，两人落座。 「刚出去碰到小翊了。」陌生男子抱了抱可乐，对妻子说道。 姜珩看到梁嘉俊一家在说话没注意这边，他狠狠地瞪了梁翊一眼。 梁翊放佛没看见他的不满，握住他的手，对梁嘉俊说：「哥，这是姜珩，我跟你说过的。」 梁嘉俊刚伸出手准备和姜珩打招唿，看见两人握住的手又收了回去，笑着说：「小翊中午给我打电话约着晚上和你一起吃饭，我还以为他在给我开愚人节玩笑，但一想这小子还真没什么幽默感，哈哈哈，终于见到你了，很开心很荣幸。」 「我也是，我也是。」姜珩脸红红的，梁翊在旁边笑。 几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很久。 吃完饭，姜珩和梁翊送梁嘉俊一家回酒店。 「姜珩，有空去穗城我们再聚，下次吃饭去家里，我做几个拿手菜给你们吃。」梁嘉俊喝了一点酒，下车前还在热情邀请姜珩。 「好，大哥，我一定去叨扰。」姜珩一口应承下来。 酒店门口不好长时间停车，匆匆告完别，梁翊缓缓启动车子，两人准备回家。 「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车子刚驶离酒店，姜珩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说了你会当真吗？」梁翊眼睛盯着前方。 「那倒也是，我很有可能也觉得是愚人节玩笑，」姜珩低下头嘟囔，「毕竟我们不是很好说出口的关系。」 「姜珩！」梁翊有点无可奈何，「虽然我还做不到带你去见我爸妈，但是我妈知道我们的事，我爸那边有点麻烦，我不想连带你被他骂，所以只能先和我哥嫂见面了。」 「这还不算正式的表白吗？」梁翊感到很委屈，「什么叫不是很好说出口？」 「你妈知道我们的事？」姜珩有些被吓到，忽略了后面那句质问。 「知道，回鹤渚过年前我和她说了，之所以没有安排你们见面，是因为我怕你不同意。」梁翊看了下后视镜。 「我怎么会不同意？」姜珩拔高了音量，「我怕你……」 但他没勇气说完。 「怕我什么？」梁翊将车驶入辅道，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上。 第149页 作者有话说: 高中生的愚人节总是有胆大的学生藉机表白，答应固然是好，不答应也没事，愚人节玩笑嘛。 晚自习前，梁翊在座位上赶作业，突然感觉眼前灯光一暗，抬起头是高年级的学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的教室，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递给他，梁翊没有接，他低下头，眼睛余光看到姜珩从后门进了教室。 他对学姐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学姐不信。 梁翊指了指姜珩，说我喜欢他，姜珩的脸唰得一下红了，瞪着眼睛让他闭嘴，他笑了笑，学姐看着他们俩，越发不相信了… 第80章 到此为止 他感觉得到姜珩的情绪不太好，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在客户面前你不知道怎么介绍我？」梁翊没忍住，拍了下方向盘。 「你还敢发火？」姜珩眼角红了，「我是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我自己有什么所谓，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梁翊愣住了。 「我错了，」他凑了过去，拿脑袋蹭了蹭姜珩的脖子，「我再也不先斩后奏了，好不好？」 姜珩感觉到耳垂处毛茸茸的触感，他有些晕。 「梁翊，你让开些！」 「不让！」梁翊抬起头又蹭了蹭姜珩的脸，温热的鼻息打在脸上，姜珩觉得更晕了，但是他好像没有力气推开梁翊。 「先回去，回去再说。」姜珩试着推了推梁翊，自己又往车窗那边靠了靠。 「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梁翊从善如流，又启动了车。 姜珩还没回过神来，「什么？」 「我说，」梁翊轻笑一声，「明天天气很好，适合洗床单。」 四月份开始的时候，姜珩见了梁翊哥哥，还得知原来梁翊妈妈早就知道了他们俩的事。 虽然姜明那边还没松口同意，可是姜珩帮梁翊清过微信好友列表，梁翊还没被姜明删掉，这也算是小进展了。 感情稳定，什么事情都会显得顺顺利利。 和况晴公司的合作愉快地结束了，姜珩带梁翊去量尺寸的那一家咖啡厅也设计装修完毕，客户很满意，送了不少优惠券给工作室。 转眼到了夏天，梁翊的生日月。 在学生时代的暑假，梁翊会离开鹤渚去穗城，除了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俩人都没有机会一起庆祝过梁翊的生日。 姜珩决意要好好弥补一下这个遗憾。 他找况晴商量，想给梁翊一个惊喜。 「我把梁翊约到我们公司，然后去老地方吃饭？我先订个包间。」况晴和姜珩确认计划。 「也行吧，你自然一点。」姜珩相信况晴的演技，毕竟她走过酷姐变甜妹的路子。 「你生日？怎么过？我来？」电话里两个人聊着闲话，姜珩突然问道。 「还是我过来吧，那天没有工作安排。」梁翊不假思索秒回。 「好咯。」姜珩口头答应，心里想，你会有工作安排的，你放心。 况晴在「鹤渚饭馆」订的位置安排在晚饭时间。 到了梁翊生日那天，姜珩一大早到了穗城，借了diy烘焙工作室的地方，准备亲手做一个蛋糕。 为了避免「麦琪的礼物」这类事件的发生，他和梁翊联繫，想确认梁翊这一天的行程。 「今天不忙，上午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中午出发，差不多一两点可以到，来你工作室找你好不好？」 「可以啊，你不用急，买票了吗？」 「不用买票，我开车过来。」 姜珩急了，没有票，确定不了出发时间，万一错过就乌龙了。 他来不及回覆信息，立刻拨电话给况晴。 「非要今天吗？」梁翊在茶水间接电话，「我和姜珩约好了，等会得去深市。」 「没办法，这种事情得尽快解决，」况晴无奈的语气，「帮帮忙吧梁翊，要不我去和姜珩解释？」 「不用了，」梁翊沉吟片刻，「我过来，下午四点半对吗？需要我们这边技术对接的同事过来吗？但谢志明昨天出差了，不在穗城。」 岑咏恩正好经过，她只听到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梁翊皱着眉头。 「我可以去。」她小声对梁翊说。 谢志明和她同岗，说起专业的问题来，她应该比梁翊了解。 「我带其他同事来，就这样，下午见。」梁翊看了眼岑咏恩，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用，你来就行了。」况晴当然知道谢志明出差，她看到他朋友圈了，所以她才放心扯技术支援这个理由拖住梁翊让他留在穗城。 没想到还会有其他人要来。 她拒绝显得自己不专业，不拒绝又觉得会影响姜珩安排的惊喜。 但…… 「先挂了，我还有事。」梁翊主动结束通话。 「你有空吗？下午四点半到客户公司。」他转过头问岑咏恩。 「可以，不过我今天没开车，你得带我过去。」 梁翊点头，他给姜珩发信息说临时有工作，得晚上才能到深市了。 姜珩表示理解，心里却窃喜。 梁翊提前一刻钟到了况晴公司楼下，坐在车里拨电话给她。 「我们到了，现在上楼来，还是直接去工厂？」 「等我，我下来。」况晴匆匆挂了电话，梁翊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第150页 「是况晴吗？」后座的岑咏恩问，她递给梁翊一份文件，「谢志明让我列印的，等下会用到。」 「是她，」梁翊回过头，他说话的时候喜欢直视别人眼睛，但这时候转过去看着岑咏恩却感觉十分别扭，连接文件的姿势也很奇怪，「为什么要坐后座？不方便沟通工作。」 「嘁，」岑咏恩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有没想法去坐你的副驾。」 「嗯？」梁翊没听懂，「我的副驾怎么了？」 岑咏恩也懒得给他解释。 「梁翊！」况晴在敲车窗，示意他下车，「去饭馆吧！边吃边聊！」 梁翊一下车就听到这句话。 「吃饭？」他重复。 「是，你同事呢？一起去！」况晴确定。 「现在去吃饭吗？」岑咏恩也下车了，她在工厂见过况晴，只是接触不多。 况晴看着从后座下来的岑咏恩，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梁翊。 还没到下班时间，路上车少人少，鹤渚饭馆又很近，不一会便走到了。 况晴和饭馆老闆打了个招唿，指了包间的位置给梁翊，让他先进去，自己却拉住岑咏恩。 「vincy，你陪我去买点喝的吧。」 况晴是客户，这是客户的要求，岑咏恩没意见。 俩人出了饭馆门。 梁翊径直走到包厢前，打开门。 「生日快乐啊～梁翊！」姜珩捧着一个蛋糕。 「姜珩！」 这是巨大的惊喜，梁翊说不出别的话。 「蛋糕好看吗？我做的！」姜珩让他看蛋糕。 是熟悉的蓝色系，还多了两个小人。 「我很喜欢。」梁翊笑意明显，「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姜珩也很喜欢。 「我知道今天是梁翊生日，」岑咏恩听到况晴提及，反应很平静，「所以今天不是工作的事，而是你安排的给他过生日吗？」 「算是吧。」况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模煳不清地应着。 「哦，我爸刚好在附近，我让他来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岑咏恩语气平淡。 「不好意思啊，我下次请你吃饭，」况晴也很抱歉让她白跑一趟，「我陪你一起等你家里人。」 岑咏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心里清楚梁翊喜欢况晴在前，她才是后来者，但和「情敌」交往，心里总觉得膈应，完全无法正常交流。 岑爸爸就在隔壁街办事，来得很快，随他而来的还有梁翊的爸爸。 「啊，梁叔叔……」岑咏恩和爸爸通话的时候没隐瞒今天的事情，可她那会儿并不知道梁翊爸爸也在旁边，这下真的尴尬了。 「咏恩啊，梁翊呢？」梁父问，「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也不是，」岑咏恩看了看况晴，「他在吃饭的地方。」 「梁叔叔好！」况晴走过去打招唿，「我和梁翊是高中时候认识的朋友。」 「你好！」梁父笑着，「走吧，我们一起去找梁翊，他今天生日，多我一个人一起吃饭行吗？你不要嫌弃老人家啊！」 他开着玩笑。 听到岑咏恩电话里说的事情，他以为况晴是梁翊的女朋友，还没见面，他就很高兴，不说别的，这名字他就喜欢，况晴，粤语音近似放晴，好意头。 「梁叔叔言重了，人多才热闹！」梁父没把话都摆上来讲，面对这个误会，况晴不好解释，更没办法替那两人拒绝一起吃饭。 梁父见状更满意了。 饭馆包间里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半个月没见的两人虽然不会在饭馆就搞出什么大动静，但有些亲密接触却必不可少。 梁父一路上都在对着况晴问东问西，她完全没有办法拿出手机通知姜珩和梁翊，她只能期盼那两人千万不要太过热情。 「梁翊！你在做什么？」梁父兴沖冲去开门，不知是忘了敲门还是压根就觉得不用敲门。 只听一声怒吼，况晴捂住了眼睛，她听见梁翊在说话。 「姜珩你先去车上等我，况晴知道停在哪里。」 姜珩一个人坐在车里，副驾，播着歌。 他让况晴先回去了，今天这饭想必是吃不成了。 是怎么都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梁翊父亲见面。 虽然没有亲密到之前被自己父亲撞破的程度，可被梁翊搂着肩膀，两人手拉着手对蛋糕许愿的样子，也足以让梁父震怒了。 姜珩已经听不清歌词了，但熟悉的旋律仍让他心头一颤。 手机一直在响，是微信，他木然打开，那些信息都在问他朋友圈的男生是谁。 许愿之前，他们拍了合影，他发了朋友圈。 可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姜珩很难过。 朋友圈提醒的红色数字也在增加。 他不小心点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有一个熟悉的头像。 「姜珩。」 梁翊坐回车里，很疲惫的样子，他用手指按了按眉间，蹙着眉头闭着眼睛，长吁一口气。 看着他这幅样子，姜珩心里苦涩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担心过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而且还来得这样快。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觉得这都是因他而起。 姜珩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想和梁翊告别。 第151页 「梁翊，」姜珩的手拉住车门，「我觉得…」 「姜珩，」梁翊快速地附身过来，手掌覆盖住姜珩搁在车门上发抖的手指，「我不会退缩的。」 他的下巴搁在姜珩肩上，在爱人的耳边难过地说道：「你也不要再帮我做决定了好不好？」 「可是…」姜珩欲言又止，但他不想推开梁翊。 「我不会放弃的，但…」他顿了顿，梁翊摇了摇头，「但如果你想放弃，我也会听你的话。」 「我不想放弃！」姜珩急着分辨，「我只是不想你为难…」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车里还播着的那首歌却越发清晰。 歌词传入梁翊的耳朵，他听着，不发一言。 「你看，」姜珩递过手机，界面是朋友圈，「第一行第三个。」 梁翊看过去。 「姜叔叔？」 他不敢信。 「是的，我爸爸，他点赞了我们的合影。」 姜珩静静地看着梁翊。 「我们…」梁翊握住姜珩的手，声音有轻微的哽咽，「就…和像这首歌的名字一样，到此为止，好不好？」 「什么意思？」姜珩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所以他还是要分开吗？ 他疑惑地看着梁翊，心跳仿佛漏了半拍。 「彼此的此，」梁翊的眸子里有些许晶莹的光在闪，他笑着对姜珩说。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