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用了前任的亲密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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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不小心用了前任的亲密付》作者：不争先【完结】


    本文文案：


    【毒舌的傲娇大醋精vs坐怀不乱淡定小白花】


    闺蜜要穿婚纱去看演唱会，想让晏微风帮忙付下款。


    晏微风付完钱后，发现自己的付款方式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亲密付！


    绑的还是前男友的卡！


    万分窘迫中，她正想给前男友发消息解释一下，把钱还回去，前男友的电话就来了。


    「哟，分手才不到一年吧，这就要结婚了？」狄夜舟的声音凉凉的，「想不到你居然是那么随便的女人。」


    晏微风：「……」


    *


    一个月前，狄氏集团大少爷狄夜舟看着手机上新发来的那条扣款信息，陷入沉思。


    恋爱的时候都没用过我的卡，怎么分手了反而在用了？


    女人，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是想和我复合吗？哼哼，我偏不理你。


    晏微风花钱买化肥，他在朋友圈转发《震惊！杨梅施肥有诀窍，老农知道后都惊呆了！》；


    晏微风花钱买农药，他在朋友圈转发《绝密档案！99.99%的人都不知道的杨梅农药配方！！》；


    晏微风花钱买杨梅篮，他在朋友圈转发《不看后悔一辈子！三个妙招教你快速挑选绿色环保的杨梅篮！！！》。


    晏微风花钱买婚纱，他连夜买票赶到晏微风面前，看着对方递上的银行卡，气得整张脸通红。


    「你你你！你以为还钱就可以了吗，你必须要补偿点我别的！」


    晏微风：「？」


    *


    深夜，看着频频传来的酒水类商品扣款记录，晏微风皱了皱眉。


    狄夜舟用她的亲密付在酒吧酗酒？


    她打开聊天框，想提醒对方别喝了，宿醉伤身。


    可今晚拒绝狄夜舟告白时，对方极度可怜的心碎样子突然浮现在了脑海中。


    晏微风删掉了打好的字，关上了手机。


    拒复合就是拒复合，不能心软。


    酒吧里。


    众星捧月下，狄夜舟一边把买的酒水全送给了上来搭讪的美女，一边找哥们哭哭啼啼。


    「她怎么这样都不关心我，她以前从来不让我喝这么多酒的。她不跟我复合果然是不爱我了。」


    哥们和美女们：？


    *


    故意用亲密付付了治疗费后，已经痊癒的狄夜舟躺在病床上装死。


    他等了很久，正当他要放弃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了开来。


    晏微风站在门口，憔悴得像是一夜没睡。


    「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复合吧。」


    狄夜舟闭着眼睛，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等他追悔莫及地看向晏微风时，后者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狄夜舟，这很好玩吗？」


    【种杨梅的高段位小白花x水利研一毒舌傲娇富少】


    1v1超甜入股不亏！点个收藏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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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标籤： 破镜重圆 励志经营 逆袭 追爱火葬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微风，狄夜舟 ┃ 配角：楼西畔，张在南，毕得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大佬前任非说我故意的


    立意：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第1章 细草


    《不小心用了前任的亲密付》


    文/不争先


    -


    南方的梅雨时节，连绵的细雨下了一阵又一阵。


    难得等到了雨停。


    清晨初霁，碧色的山峦在薄雾里影影绰绰。


    潮湿的空气里，杨梅林披上了一层露水。


    这片山头种的大多是东魁杨梅。


    现下，杨梅已渐渐熟了，果肉暗色的红开始晕染成了深黑。


    晏微风提着小篮，挑了颗已经全黑的杨梅摘下。


    咬一口，清香四溢，汁水酸甜。


    她观察了一下杨梅的熟度和结果量，觉得昨日在网上下单的防落素似乎有点不够。


    回去研究一下剂量，再下一单吧。


    她顺手又摘了颗杨梅，习惯性打开手机刷了下朋友圈。


    【毒舌前夫哥】转发推文《99.99%的杨梅农都不知道的防落素最佳浓度！老农知道后都哭了！》。


    【毒舌前夫哥】转发推文《惊天秘密！老农打药后杨梅一颗不落，背后的配方令人感嘆！！》。


    【毒舌前夫哥】转发推文《杨梅打药过度有危害，不转不是z国人！！！》。


    晏微风：……


    脑海中浮现起了有关狄夜舟的记忆。


    男人身量极高，却总喜欢倚在图书馆最狭窄的角落里，晒着太阳独自看专业书。


    低调，冷淡，看上去不苟言笑。


    唯有那双被额前微长的碎发掩住的桃花眼，让他透露出一点点生动来。


    但是相处后就会让人发现他——


    话多，且非常嘴贱。


    就是这么个怪人，居然是她当年爱得要死要活的前任。


    晏微风如今细想，只觉得好笑。


    不过，谁以前没冲动爱过奇葩呢？


    她安慰自己。


    奇怪的是，自从一个月前，原本从不更新朋友圈的狄夜舟，开始极度频繁地往朋友圈里转发这些标题党推文。


    是因为大学毕业，所以放飞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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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因为中邪了？


    推文的标题虽然浮夸，但内容巧合地对应了晏微风此时的所想。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鬼使神差地点进了推文。


    嗯，前夫哥不愧是农业水利专业绩点第一的学霸，这推文满满的都是干货。


    晏微风参考了文章的内容，迅速敲定了復购防落素的剂量。


    下单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一切似乎有点巧合得过分了。


    好像在她毕业回到仙岭，接手了家里的小杨梅园的这一个多月里，狄夜舟每次转发的推文都能恰巧和她当下遇到的问题契合。


    当她刚买完化肥，正愁不知道该怎么使用，狄夜舟便在朋友圈转发了《震惊！杨梅施肥有诀窍，老农知道后都惊呆了！》。


    当她刚下了几单农药，正愁着该怎么调配比，狄夜舟就正好在朋友圈转发了《绝密档案！99.99%的人都不知道的杨梅农药配方！！》。


    当她花钱买了个杨梅篮，狄夜舟又在朋友圈转发了《不看后悔一辈子！三个妙招教你快速挑选绿色环保的杨梅篮》。


    看完她马上就把刚买的篮子退了，重新买了批材料好点的。


    之前晏微风忙得焦头烂额，看到那些推文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直都没细想。


    如今回过头想想，她竟觉得觉得有些恐怖。


    难道——


    她的前任会通灵？


    -


    「风风，你怎么才来呀！我爱豆快要开演唱会了，你说我到时候穿这件婚纱去怎么样？」


    晏微风一进店，楼西畔就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到了镜子面前。


    白而纤瘦的姑娘带着活泼的笑意，在镜子前轻轻转身。


    粉色大裙摆层层堆叠，点缀的水钻随着她的动作映射出炫彩的光。


    晏微风仔细打量了一番，真诚地赞美道：「好看！你皮肤白，这个颜色很衬你！」


    「那就这件！」楼西畔欣喜地在镜子前转了个圈，「风风，这旁边还有别的店，我们待会再一起去买条裙子吧。」


    「感觉好久没和你一起逛过街了。」


    「好。」晏微风一时感慨。


    作为她大学室友里难得的同乡，师范专业的楼西畔一毕业后就回到了仙岭，在一所小学任教。


    而她则放弃了自己所学的应急管理专业，接手家里的杨梅林，奔忙在各种事务中。


    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聚过了。


    楼西畔走向前台结帐。


    打开付款码后，她突然皱眉拍了下脑袋：「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支付宝里面刚好没钱了，你们能微信结帐吗？」


    前台小姐姐笑了笑：「可以的小姐。但是我们店最近在做活动，用支付宝付款可以领券，能打八折。」


    楼西畔扭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晏微风：「风风！你支付宝里面还有钱吗？帮我付一下吧，我微信转你。」


    「没问题，我帮你付吧。」


    晏微风向对方出示付款码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常用的那张银行卡里好像没有那么多钱。


    她正想给支付宝换张卡作为支付方式，前台手上的机器却已经发出了「滴」的一声脆响。


    「好了小姐，这是您的发票，欢迎你们下次光临！」


    晏微风愣了一下，看着对方递上来的发票单，感到有点不对劲。


    她打开手机银行，想看下余额，却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


    这张卡的余额怎么会这么多？


    她记得这段时间她为了购置杨梅园的各类用具明明花了不少。


    晏微风意识到了什么。


    她打开支付宝仔细检查了一下，蓦然整个人一僵。


    楼西畔看晏微风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是没余额了吗？我马上把钱转你。」


    「不是……只是我好像用错付钱的卡了……」


    当看到优先付款方式处，「亲属卡」后被打上了一个蓝色的小勾时，晏微风瞪大了眼睛。


    她刚刚刷的是——


    前男友的亲属卡！


    啊啊啊怎会如此！


    她是什么时候误切亲密付的！


    混乱中，晏微风强行维持镇定，赶紧打开了之前的付款记录，一条一条向下滑，越看心越凉。


    指尖终于停留在了一个月前，她第一次买化肥的那条记录上。


    晏微风的手都是抖的。


    前段时间她因为接手杨梅园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点错了支付方式。


    她居然一直在用前任的亲密付，还用了整整一个多月！


    她突然记起了狄夜舟在无数个恰到好处的时机转发的推文，思路好像一下子就被打通了。


    既然用了亲密付，狄夜舟应该就能收到她的每条消费记录，那刚刚那个婚纱的消费记录……


    耳旁传来楼西畔的声音：「风风，风风你还好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晏微风说不出话来了。


    她想连夜逃离这个星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乱了她的思绪。晏微风定了定神。


    来电没有备註，可曾经长达两年的羁绊早已让她将那个号码烂熟于心。


    她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哟，分手才不到一年吧，晏小姐这就要结婚了？」


    明明时隔多日，对方那低沉清冽的独特声线一响起，却轻易地牵动了她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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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那个……」


    晏微风正要解释亲密付和婚纱的事情，对方却轻嗤了一声，打断道：「想不到你居然是那么随便的女人。」


    晏微风：……


    她整理了下思绪，解释道：「我今天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用了你的亲密付，真的很抱歉。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哦，原来是不小心的啊。」对方轻哼一声，语气轻佻，「我还以为——」


    他极缓极缓地停顿了一下，而后刻意地加重了语调。


    「我还以为晏小姐是故意的呢？」


    晏微风皱眉，缓缓在心里打出了一个问号。


    狄夜舟他这是在……阴阳怪气？


    她正要再次解释，狄夜舟却先一步开了口。


    「晏小姐，说来也巧，我这两天刚好被导师派到仙岭考察情况，明天晚上还有点时间。」


    他的声音慵懒恣意，带着上位者习惯了的不容置疑：「不如这样，你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好好聊聊关于我亲密付的赔偿问题。」


    狄夜舟的话使晏微风骤然清醒。


    她怔了一瞬，语气迅速平静了下来：「狄夜舟，对于用了你亲密付这件事情，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会把钱给你转回去，利息也不会少，但见面还是免了吧。」


    言毕，两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正当晏微风以为对方会先挂断的时候，手机里突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笑。


    狄夜舟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晏小姐，刷了那么多次我的卡，你不会连当面赔礼这点诚意都没有吧？」


    「原来你平时，就是这么做杨梅生意的吗？」


    听到「生意」二字的那一刻，被刻意遗忘许久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入晏微风的脑海。


    她忽然想起了分手的那日。


    秋日寂寥，风也萧萧。


    学校里的梧桐树叶已经完全泛黄，随着吹来的北风，无声地飘然落地。


    狄夜舟长腿交叠，斜倚在树旁。


    他随意捏住一片暗金色的梧桐叶，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漫不经心地勾唇。


    「你要回仙岭卖杨梅？」他轻蔑挑眉，「就凭你？」


    「你确定你能做得好生意？」


    回忆戛然而止，不甘与愤怒之意在瞬间汹汹而来。


    晏微风忽觉胸口一阵血气上涌。


    她咬了咬牙，一字一顿：「抱歉，狄先生既然来了仙岭，自然应当由我这个东道主来请您吃饭。饭店我来定，地址会发给您，希望您能赏脸。」


    「既然狄先生想要诚意，那我便给你诚意。」


    第2章 细草


    傍晚微凉的风轻轻拂动窗外的香樟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


    已是初夏，仙岭乡间响起声声蝉鸣，随着逐渐降临的暮色，隐入了长夜的无边暗色之中。


    入夜已开始降温，但晏微风却觉得有些燥。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她独自坐在包厢里，盯着手机发呆。


    自从分手以后，她和狄夜舟……好像就没怎么再见过面了。


    虽然是她主动提的分手，但过程实在算不上愉快。


    一想到即将要和前任对坐着吃饭，晏微风就感到有点心梗。


    她还没整理好思绪，就听见了骤然的「吱呀」一声。


    门开了。


    空气里混入了发甘的草药味。


    舟车劳顿，风尘僕僕。


    极静的里，晏微风能听到对方轻微的喘息声。


    一下一下，熟悉的频率叩击着她的心弦。


    黑色的棒球帽和口罩掩住了来者的面容。


    黑色的运动外套恰好合身，掐出男人匀称的宽肩窄腰。


    将行李随手放到一旁后，男人的动作顿了一下。


    随后抬起了头，直直地对上了晏微风的目光。


    压低的帽檐下，那双带着点妖气的桃花眼在一身暗色里显得格外明亮。


    晏微风咽了口口水，一时没反应过来。


    滞愣间，对方熟练地一手脱帽子，一手摘口罩，露出了那张晏微风再熟悉不过的脸。


    五官精緻，眉眼俊气，好看得没有死角。


    不愧是当年让她一见钟情的一张脸。


    时隔那么久再次见到，晏微风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惊艷了一下。


    男人的声音轻慢，尾音上扬。


    「晏小姐，好久不见。」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好像带着点怨，正死死地盯着她。


    晏微风原本准备好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角。


    她尴尬地笑了笑，没话找话：「好久不见。你换香水了？闻起来好像有点中药的味道。」


    狄夜舟脱了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白t恤。


    他身高腿长，硬是将这一身简单的打扮穿出了时装模特的效果。


    特色餐厅的灯光呈现出柔和的暖色，将他的影子和装饰架上干花的影子，一同投落在印有古朴纹饰的墙面上。


    晏微风看着他懒懒地在桌边坐下，而后才对着自己轻轻点了下头：「嗯。」


    她感到很不自在。


    或许是因为，自进门起，对方看向自己的视线就不算太友善。


    但来者是客，待客之道不容许晏微风让场面冷下来。


    晏微风硬着头皮继续挑起话题道：「要读研了，你是不是还挺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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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还好吧。」


    狄夜舟挑了下眉，唇角微掀：「你这是，关心我？」


    这都哪跟哪？


    「哈哈。」晏微风顺势道，「既然你忙，那我也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轻放在玻璃转盘上，而后用手推动转盘。


    狄夜舟看着那张卡沿着半圆形的轨迹，向他的方向慢慢移来。


    他愣了一下，伸出手，抵在了桌上。


    仿佛游戏死机，那张卡定在了中间的位置。


    右手感受到了阻力。


    晏微风抬起头，看向了狄夜舟。


    两人坐在圆桌的两侧对望，手指分别落在同一个转盘上。


    中间停着那张银行卡。


    狄夜舟明白了过来，眼神暗了暗。


    他轻咳一声：「着急什么，反正耽误都耽误了，我们边吃边谈。」


    在晏微风表示不贊同前，他迅速按下了桌上的按铃，喊来了服务员：「先上菜。」


    见服务员入内，晏微风只好暂时咽下了想说的话。


    算了，先吃就先吃。


    菜上得很快。


    作为仙岭人，晏微风深知哪些特色值得一试，点的菜皆是色香味美。


    三黄鸡汤入口鲜甜，红烧溪鱼味道醇香，酱爆螺蛳肉质紧实，地衣炒鸡蛋回味无穷……


    味道虽好，可一想到对面坐着的那位是自己的前任，晏微风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因为欠钱而请当年不欢而散的前任吃饭，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她于杯碗间抬头，偷偷瞥向对面的人。


    出乎意料的，对方吃得很高兴。


    狄夜舟好像是真的饿了，举手投足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扭捏，或是和前任见面的不自在。


    看来食不知味的只有她一个罢了。


    晏微风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自己有问题在先，便放软了语气开口道：「很抱歉，我在分手后未经允许用了你的亲属卡。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归根到底是我不对。」


    言毕，她转了转桌子，再次将那张卡往狄夜舟的方向转去：「这张卡里是我这一个多月误用的钱和利息，利率按照开卡银行的一年定期利率来算。你看下还有什么问题吗？」


    狄夜舟扫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晏微风不解：「狄夜舟，你这是什么意思？」


    狄夜舟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杨梅汁，而后徐徐吐气道：「晏小姐，你以为你用了我的亲密付，只要还这么点钱就够了吗？」


    不然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晏微风懵了。


    狄夜舟垂眸，长而上卷的睫毛掩住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他突然捂住了心口，冷笑一声：「你欠我这里的，拿什么还？」


    晏微风更懵了。


    她试探着问道：「你是嫌钱不够吗？」


    狄夜舟收敛了表情，眯着眼睛睨她。


    「不是钱不够，那你想要什么别的？」


    晏微风思考片刻，实在是没能忍住，抿唇道：「狄夜舟，我们已经分手了。还是断清楚点，少联繫为好。」


    听她提高了音量，狄夜舟平静无波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晏小姐的意思是，我余情未了。所以才和你纠缠不休，断不干净吗？」


    他轻嗤一声，挑眉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笑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晏微风无奈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赔偿？只要我能做到，我会尽量帮你解决。」


    「免得我们之间还有一些不必要的牵扯。」


    她低头沉思片刻，突然福至心灵，开口道：「毕竟我快结婚了，需要避嫌。你不是知道我买了婚纱吗？」


    狄夜舟浑身一僵。


    他扭过了头，开始仔细地打量晏微风。


    对方的目光锋芒太甚，看得晏微风浑身不舒服，她嘆了口气道：「这个理由总充分了吧？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狄夜舟突然起身，勐一仰头将杯中的杨梅汁一饮而尽。


    他起身走到晏微风的身边，俯身偏过脸盯着她。


    男人眼神带刺，声音低沉：「可是我怎么觉得，晏小姐所谓的牵扯，一开始就是你自己挑起的呢？」


    「毕竟是晏小姐您，先用了我的亲密付吧？」


    两人的距离被对方在一瞬间拉近。


    男人的手撑在她的椅背上，侵略性意味极强的动作带来了明显的压迫感。


    高大的身量挡住了照亮她的灯光，狄夜舟的影子黑沉沉地压了下来。


    晏微风一时间没能接上话。


    语毕，狄夜舟的嘴角噙着点笑：「所以你确定你就心甘情愿，要这么快结婚吗？」


    「我知道你是一个慎重的人，用我的亲密付应当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原因。此次和我见面，想必你可能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你现在还没结婚，只是买了个婚纱。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言语间带着蛊惑的意味：「你可以趁着现在，向我倾诉，我会洗耳恭听。」


    「谢谢你，」晏微风觉得头疼，「但我真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点错了而已，所以才误用了你的亲密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狄夜舟瞪了她三秒，似乎是想从晏微风眼里看出点什么心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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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收回了撑在晏微风椅背上的那只手，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啧了一声。


    晏微风见他再次倒满了杨梅汁，然后一饮而尽。


    神情里满是焦躁。


    片刻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揉了揉眉心，缓缓道：「我最近正打算做一个农业水利相关的课题项目。」


    「经过考察，我觉得这里的山形构造很有意思，对当地的农林水利灌溉进行研究的话会很有挑战性。」


    晏微风闻言，抬眼看向了狄夜舟，眉心微蹙：「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想用这笔钱入资晏小姐的杨梅园，并以此作为研究对象。所以我才说，晏小姐不用急着把这笔钱还给我。」


    「仙岭当地的种植条件很适合杨梅树的生长，我非常看好晏小姐的杨梅园，觉得这一定是一场很成功的投资。」


    成功的投资？


    蒙尘许久的记忆碎片在此刻纷至沓来。


    听他这样说，晏微风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她沉默了半晌，才终于答道：「是吗？」


    狄夜舟听对方语气有异，抬眸，恰好对上了晏微风冷漠的目光。


    晏微风的神色和方才大不相同，表情淡淡，声音却带着刃：「狄夜舟，你当年不是不支持让我回家乡创业吗？现在却又想入资，这又是什么意思？」


    狄夜舟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我那时候是……」


    晏微风握紧拳头，站起了身。


    「既然如此，我觉得也没什么好聊的了。钱我会给您转过去，您慢慢吃。帐结过了，我先走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走到餐厅门口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大雨。


    梅雨时节，下点雨并不奇怪。


    可她对今日的饭局过于纠结，一时疏忽便忘了带伞。


    网约车无法开进餐厅所在的步行街，她必须走到外面的路口处，才能够打到车。


    晏微风等了一小会儿，却见雨势愈来愈大。


    算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咬紧牙关，屏住气，打算直接冒雨冲过去。


    身前一暗，她被笼罩进了一片阴影里。


    晏微风抬头，看见一张刚刚才见过的脸，还有头顶撑开了的黑伞。


    狄夜舟冷冽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含混不清：「我打算去路口打车。看你这么可怜，可以捎你一程。」


    晏微风正要拒绝，却又听他凉飕飕地接了一句：「免得你要是着凉得点什么病，到时候怪我身上。」


    也是，有伞不蹭王八蛋。要是为了避嫌，自己生病了多划不来。


    晏微风点点头：「多谢。」


    两人并肩，在雨中前行。


    黑伞不大，并肩而行的两个人靠得很近。


    夏天的雨并不冷，只是下得过于勐烈。


    豆大的雨点随风斜着砸落，敲在伞布上发出「嘭嘭嘭」的响声。


    沉默的氛围中，只有彼此的唿吸声在雨声里依旧清晰可闻。


    气氛微妙。


    她正想说什么打破这场寂静，却听身旁人先开了口：「呵，你那未婚夫可真不负责啊。


    「人穷，要让你自己付婚纱钱也就算了，下雨了也不来接你。」


    「当年我跟你谈恋爱的时候，那可是事事俱到，从没让你淋过雨吹过风。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上那种便宜傢伙的。」


    他有些不爽地看了晏微风一眼，声音低低的，似乎有点难过：「这么久了，你还是一样没品。」


    晏微风：……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她觉得胳膊微微有点湿意，似乎是有点被淋到了。


    侧方的光线突然被挡住。


    晏微风注意到，伞向她的方向倾斜了一点。


    她伸手去推伞柄。


    「我没关系，你别淋到了。」


    没推动。


    路灯在狄夜舟的身后投出长长的影子，他目不斜视，淡定地举着伞：「淋不到。」


    「雨是斜着落的，我特地按照风吹的方向打的伞，你不必自作多情。」


    步行街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凉亭。


    她先一步进凉亭时，注意到狄夜舟侧身而立收伞，似乎是在隐藏着什么。


    可晏微风分明看见，对方一直位于她视线死角处的另一边肩膀已经完全湿透。


    网约车到了。


    晏微风向前走了两步，脚步终是顿了顿。


    她犹豫了一下，转过了身。


    「明早八点，我在湖头山口的小溪涧旁等你，带你去林子看看情况。」


    「看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入资吧，如果接受不了还来得及后悔。」


    「好。」


    她听到了狄夜舟的回答。


    第3章 细草


    晏微风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下起了雨。


    她扫了眼窗外，天色不算太暗。


    雨势虽大，但看起来不久应当会停。


    豆大的雨点敲击窗棂，哗啦啦的声音扰得人心烦。


    屋内阴凉，她感到小腹隐隐发疼，浑身没劲。


    拿过闹钟扫了一眼。


    九点。


    晏微风一下子坐起了身。


    完了，睡过头了。


    昨晚她突然来了生理期，小腹疼得厉害，直到凌晨才缓和了些，勉强睡了过去。


    后来断断续续地做着噩梦，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按掉的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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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页

    她解锁了手机。


    没有消息。


    狄夜舟也睡过了？


    晏微风带着歉意，查完天气预报后给对方发了条消息：「对不起，我人不太舒服不小心睡过了。既然现在下雨了，就先别去山上了吧。」


    「要不再过半小时，九点半吧？那时候雨应该停了。」


    对方秒回。


    【毒舌前夫哥】：「1」


    -


    八点半，云销雨霁，初见晨曦。


    小溪的水似乎涨了些许，已经漫过了两岸光滑的细石。


    稍深处的潭水由蓝至绿慢慢染变，水流潺潺地淌着，一片平和。


    唯有未干的石块，昭示着方才来过一阵大雨。


    晏微风到溪边的时候，刚好是九点半。


    山脚下倚着一个有些熟悉的影子。


    带着白色棒球帽的男人身形颀长，穿着简单的白t恤，嘴里叼着根草叶，懒懒地靠在一棵香樟树旁。


    凭树而立的，还有一把彻底湿透了的黑伞。


    晏微风瞄了那把伞一眼：「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我睡过了，刚到。」


    狄夜舟轻轻站直，递给了晏微风一个纸包：「在附近买的杨梅糖。」


    杨梅在果类里味道偏酸，但杨梅糖经过加工，中和了酸味，甜得也不算腻人。


    晏微风已许久没有尝过这个，初入口觉得很是惊喜。


    「这附近还有卖这个的？我怎么没见过。好吃。」


    狄夜舟斜她一眼，声音平淡：「我觉得挺一般的，那都给你了。」


    晏微风欣然收下。


    湖头山不算太高，但路却极陡，并不好走。


    晏微风人不太舒服，走得也比较慢。


    身旁多出来一只手。


    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要扶自己，便轻轻推开。


    那只手在空中滞了一下。


    她听到了男人的冷哼：「等下别哭哭啼啼喊腿疼走不动，影响我进度。」


    晏微风无奈，目不斜视：「狄夜舟，我确实是同意了让你先来仔细看看杨梅园，好好考虑用我因为亲密付而欠你的钱入资做课题的事情。」


    「但我们两人之间，只是业务上往来的合作关系，在其他方面还是避嫌比较好。」


    「避嫌？」狄夜舟嗤笑，「可是晏小姐，我怎么听楼西畔说，那件婚纱是她买的，你压根就没有什么未婚夫呢？」


    晏微风一怔。


    可恶……楼西畔怎么这么快就掀她老底！


    「处心积虑想和我避嫌……」狄夜舟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晏小姐，在我面前，你就这么怕自己把持不住吗？」


    「其实你忘不了我就可以直说的。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晏微风感到腿有点发软，懒得和狄夜舟斗嘴。


    她停下来喘了会气，一摸额头，惊觉自己出了不少冷汗。


    对方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改天再去看杨梅园吧。」


    「没事。」晏微风深唿吸了几下。


    「那你喝点热的缓缓。」


    从后面递过来一个保温杯。


    她脑子发蒙，下意识接过喝了一口，突然反应过来，转身看向那人：「红糖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


    红糖水的浓度和味道很熟悉，晏微风一时间感到有点恍惚。


    「哦，我猜的。」狄夜舟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坦荡，「上个月的时候你不是下单了那个什么嘛，然后我算着这个月日子应该差不多了，就备了点。」


    晏微风心里有点崩溃，但面上不动，淡定地揉了揉眉心：「这样啊，谢谢。」


    「你不用强撑，我这段时间都会在仙岭做课题。我们可以明后天再去，没必要非要今天去看那个杨梅园。」对方声音淡淡，变魔术似的又递过来了一个暖宝宝，「要不我们还是下山吧。」


    「没事，来都来了，早点看完你也好早点做决定。」晏微风咬咬牙。


    她接过暖宝宝贴好，感觉耳朵有点发烫。


    其实这座山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专门修缮的路。


    除了山脚上一小段路上铺了青石板，上面的山路都是来来往往的乡民们自己踩出来的，只在部分实在难以下脚的地方堆了几块平整点的大石头，所以很不好走。


    到达自家梅林的那一刻，晏微风如释重负。


    她兴奋地往前迈了几步，想赶紧给狄夜舟做介绍。


    下一秒，脚下一软。


    她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


    接着人就往前栽去。


    雨后的山地湿滑。


    跌倒的那一刻，晏微风下意识用手撑住了地，护住了上身。


    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手上和裤子上已经沾了好些泥巴。


    更窘迫的是，脚踝处传来的剧痛，使她暂时站不起来了。


    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和实在称不上优雅的姿势，晏微风心知自己此刻应该是狼狈至极。


    她忍了一会儿，终于憋出了一句：「我……我脚崴了……」


    尴尬间，晏微风看到狄夜舟站在她的身旁，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男人扫了她的腿一眼，眉心紧蹙：「你把裤脚掀起来，然后稍微动一下脚腕试试。」


    脚踝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晏微风皱了皱眉，低下头揉了揉脚踝道：「很抱歉，但看来我今天真的没办法带你看梅林了。你先下山吧，我再自己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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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夜舟没说话。


    晏微风感到一阵阴影遮住了自己。


    她抬起头，见狄夜舟半蹲了下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男人敛了目光，声音里带着寒意：「我把你丢在这里，那你怎么下山？」


    晏微风苦笑：「没事，我等下不疼了，就能自己慢慢走下去了。」


    狄夜舟眸色暗了暗，睨了她一眼，起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晏微风觉得可惜。


    唉，明明都走到林子了，却功亏一篑。


    狄夜舟的脚步突然停住。


    他将背包放在了一块平整点的山石上，而后从背包里掏出了什么。


    等晏微风反应过来，他已经再一次蹲在了自己的面前。


    「破皮了，需要消毒。有点疼，忍着点。」


    冷冽的男声低低的。


    酒精棉棒被折断，上方的棉花迅速染成了棕色，散发着有些刺鼻的药味。


    狄夜舟皱眉盯着她的伤口，眼神很专注。


    他将蹭破的地方都用棉棒擦遍，而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只药膏，用干净的棉签一点点轻轻涂上。


    涂到一半，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对晏微风挑了下眉。


    「痛就喊，我会轻点。」


    晏微风点头，看着他手里的药膏，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跌打止疼的药？」


    狄夜舟的动作顿了顿。


    他垂眸，长而上翘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随意道：「与你无关的事少打听，做人不要瞎操心。」


    涂好药，他起身，背对着晏微风半跪了下来。


    「上来。」


    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这是要背她？


    晏微风瞟了眼他身上干干净净的白t恤，再瞧了瞧自己身上沾满泥巴的脏衣服脏裤子。


    她迅速摆手：「不用了，我缓一会儿就好，我自己能走。」


    「上来。」


    还是那两个字，语气有点凶。


    晏微风盯着狄夜舟的背影看了三秒，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嘆了口气。


    她小心地趴上了狄夜舟的肩膀，任由对方托住自己的腿。


    「搂我脖子。」


    晏微风想了想：「那你的包怎么办？我帮你先背上吧？」


    「我晚点过来拿。」狄夜舟说完愣了一下，补充道，「顺便我再回来看看林子。我已经记住路了。」


    也是，他一个农业水利专业的，跟农林方面也沾点边，哪用得着她一个行外人做介绍。


    其实狄夜舟一个人去看林子也够了。她受了伤，还拖慢了人家的进度。


    「那辛苦你了。把我送到山脚下就行，我家离这边挺近的，我自己能回去。」


    手环住对方的脖子的那刻，晏微风感到狄夜舟浑身一僵。


    从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耳朵根红的厉害。


    狄夜舟没接她的话，而是问道：「我的手放在这里有牵扯到你的伤口吗？」


    「没有。」


    晏微风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脚腕已经明显肿了起来。


    对方的手谨慎地抓在她膝盖处。


    下山不如上山累，路却更陡更难走。


    晏微风听到了狄夜舟轻轻的喘息声。


    夏日的阳光穿过山间野树肆意生长的枝桠和茂叶，将斑驳的叶子投落在他的身上。


    狄夜舟看起来很瘦，肩膀却宽阔有力。


    空气里泛着雨后潮湿的，草木的味道。


    晏微风却在这属于山的味道里，嗅到了对方身上一种明显的草药味。


    山间淡淡的雾气里，俱是生生的碧色。


    男人小心地避开湿软的烂泥，一步一步地稳稳地踩在带潮的硬土间。


    慢，但是让人安心。


    晏微风觉得全身乏软，有点犯困。


    眯上眼睛时，她发觉对方的右臂在轻轻地颤抖。


    是她的重心过于偏右，或是磕到对方了吗？


    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一切却看起来十分正常。


    只是狄夜舟的身上，已经浮起了一层薄汗。喘气声也有点重。


    大学时，他也这么背过她。


    在梧桐叶的荫蔽下，她伸手搂住狄夜舟，盯着他脖颈后冷白色的肌肤，趴在他身上偷笑。


    对方不说话，走得也慢，步子却没有那么沉重。


    唯一沉重的，是她伏下身时，感受到的对方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回忆中止。


    晏微风嘆息一声，感觉昏沉到睁不开眼睛。


    失去意识前，她突然听到了对方很轻很轻地问了一句——


    「晏微风，假如当时我支持你回到仙岭种杨梅，你还会和我分手吗？」


    第4章 细草


    和狄夜舟分手的那天，恰逢晏微风记忆里最为难熬的两个星期。


    那时秋日风高，梧桐的叶子已经泛黄。


    密密叠着的梧桐叶质地干脆，在渐寒的北风里发出飒飒的声响。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晏微风刚和父亲吵了一架。


    那是自爷爷去世后，她和父亲起得最大的一次争执。


    这场争执从她大四开学初阻止父亲卖掉杨梅林开始，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周多。


    父亲对她的要求无非两种，毕业后要么读研，要么找个稳定的工作。


    可晏微风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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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想接手爷爷留下的杨梅林。


    持续的阐述、争论和吵架已经快要将她彻底掏空。


    纵是有韧劲如她，面对家人从始至终的不理解，此刻也感到万分疲惫。


    心里空落落的，有点想哭。


    她麻木地顺着人群向前，一眼就在街口看见了那个背着橙色书包，站在梧桐树旁等待的人。


    梧桐树那一人完全抱不过来的粗壮枝干上方，此刻笼罩了一整片暗金色的云雾。


    大学时的狄夜舟不怎么修边幅，头髮很少理，留得有些长。


    他的肤色极白，神色淡淡，独自立在梧桐树旁，在萧瑟的秋风中自带了几分冷意。


    她看到，对方漫不经心地扫过人群的目光，在遇上她的那一刻亮了起来。


    那一刻，晏微风仿佛获得了些许勇气。


    她从方才争吵后的颓废情绪中抽离出来，跑向了狄夜舟。


    像是将所有的不愉快在顷刻抛之脑后。


    「今天还挺早。」狄夜舟很熟练地拿过了她的书包。


    「阿舟，我问你，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晏微风的脚步轻快了些，却因带着心事始终低着头，「哦，我忘了，你肯定会保研到d大，然后继续深造。」


    「那你呢，复习得怎么样了？马上就要考研初试了，有没有信心？」


    狄夜舟俯身，轻蹭了下晏微风的额头:「没事，别紧张，有我呢。我陪着你一起复习，我们一起上d大。」


    上d大？


    晏微风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躲开了狄夜舟的目光：「阿舟，我改主意了，我不想读研了。」


    她感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僵了僵，片刻后，却攥得更紧了。


    「没事，我可以理解的。考研带来的压力确实比较大，你一时想放弃也很正常。」


    身旁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莞尔道：「没关系的，也不用太紧张，平时也要劳逸结合一点。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阿舟，我没开玩笑。我不考研了。」


    狄夜舟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他停住了脚步，偏过头看晏微风：「为什么？」


    晏微风坦诚道：「你知道的，我是高考调剂过来的，本来没想过要读应急管理，也没有多喜欢这个专业。」


    「其实比起读研深造，我更希望回仙岭创业卖杨梅，早点做生意赚钱。」


    狄夜舟思考了片刻，低下了头，盯着晏微风：「做生意并不容易，竞争很激烈，你会很辛苦的。」


    言语间，他的眼里满是期待。


    「我们一起去d大读书不好吗？你不喜欢本专业也可以跨考。虽然现在时间紧张，但我可以帮你准备资料，努力努力也有很大希望。」


    「谢谢你，阿舟。」晏微风摇头，「但我觉得，我就不是做科研的那块料，我觉得我更适合做些别的。」


    狄夜舟没有立刻回话。晏微风感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松开了。


    「阿舟……」


    「你是不想和我一起走下去了吗……所谓的创业卖杨梅有那么重要吗？」


    晏微风抬头，撞入了狄夜舟发红的眼睛。


    他似乎是在努力隐忍着，拳头紧攥，周身的气压低了下来，开口时声音有点哑：「现在人人都想读研，你看看图书馆里，谁不是在复习考研？」


    「d大和仙岭那么远，我不想和你异地，我希望能和你一直在一起……你能不能多考虑考虑我的想法？」


    「我没有干涉你读研，只是我自己不愿意读而已。」晏微风抓住了狄夜舟的手，摇了摇头，「现在网络工具那么发达，异地三年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等你毕业，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你不是说过愿意陪我回仙岭的吗？」


    狄夜舟冷笑两声：「晏微风，我的未来规划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可你却从来没把我放进你的规划里。」


    「就凭你，你确定你能做好生意吗？」


    一阵风吹过，几片梧桐叶纷纷落下。


    晏微风放开了他的手：「你也知道那是你的规划。那我有我的想法，你能不能也尊重一下我的意愿。」


    狄夜舟侧过脸，不与她对视，也没有接话。


    原本变得了些许的心于此刻再次坠入谷底。


    晏微风真的很想哭。


    但她忍住了，再次开了口：「行吧，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在很多方面可能本来就不合适。也许，我们应当分开来好好想想。」


    ……


    梦境戛然而止，晏微风坐起了身，惊觉自己身上全是冷汗。


    分手那一天的记忆被她刻意遗忘了很久，却因为今日狄夜舟的话轻而易举地復甦，将那些不愉快从深处硬生生挖出，展示在她的面前。


    她很少主动回忆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


    可她突然发现，只要仔细想想，一切重要的转折点虽然久埋在心底深处，但依旧清晰。


    环顾四周。


    熟悉的墙纸和家具。


    还有熟悉的枕头和被子。


    她懵了。


    这里是她家？


    「风风，你醒了？」


    晏微风支起上身，发现楼西畔正守在她的床前。


    她笑得眉眼弯弯，依旧开朗：「幸好我知道你们家的备用钥匙放在哪，我就把你带回你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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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看过你的脚踝了，说肿是有点肿，但上药很及时，并不严重。回去涂点药养两天就好了。」


    她拎着一大袋药膏，给晏微风看：「好像是特意拜託医生多开了点，你要是用不完可以先备着。」


    一醒来就感受到了来自好友的关怀，晏微风心里酸酸涩涩的，很是感动。


    「多谢你了，阿畔。我把药钱转你。」


    「哎别，不是我付的。」楼西畔连忙阻止，「是狄哥付的。」


    「是他带你去卫生院看完医生，然后给我打的电话。不过他把你扶回家门口，託付给我以后，就走了。」


    狄夜舟？


    晏微风头疼道：「阿畔，你为什么要告诉狄夜舟我没结婚的事情？」


    「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他的。」楼西畔嘆了口气，「但我听毕得鹿说，狄哥他为了赶来仙岭，临时买了那天唯一的一班高铁票。」


    「但那趟高铁的时间和他开组会的时间冲突了，他赶高铁的时候急了点，被路上的自行车给蹭伤了右边的胳膊。」


    「他右胳膊伤到了？」晏微风瞪大了眼睛。


    「是啊，但人家硬是咬牙医院都没去，在药店买了点跌打止痛药，就上了高铁。」楼西畔摇摇头，「很惨是吧？我看他都这样了还赶着来仙岭，他昨晚问我的时候，我就不太忍心瞒他。」


    楼西畔倒了杯热水，递给晏微风。


    「而且我今天来找你的时候，听到医生骂他昨晚过来看病的时候其实还没那么严重，但今早上不知道干了什么体力活，用力过度，现在问题加重了不少。」


    「还说他只贴昨晚给开的中药贴可能疗效不够，要好好养伤了。」


    「我倒是好奇，他一个搞学术的，能到我们仙岭干什么体力活啊？」


    中药贴……中药的味道……


    晏微风低头思考，没有接话。


    -


    上午时分，整个山村里都盛满了暖暖的阳光。


    休养几天，晏微风感到腿脚已经好了些，便想去杨梅林看看。


    缓缓走至山脚，看着澄澈的溪水，她突然想起了那日狄夜舟给她的杨梅糖。


    想吃。


    狄夜舟是在哪儿买的？


    她四处晃了晃，倒确实在附近几十米远的居所旁发现了一家小杂货店。


    杂货店的店主是一位年长的爷爷。


    晏微风上前问道：「阿公，您这有卖杨梅糖吗？」


    店主从躺椅上起身，摇着把蒲扇，笑呵呵道：「没有嘞。小姑娘，你来得不巧，前几天就卖完了。」


    晏微风感到有点失望：「那附近还有其他地方能买到杨梅糖吗？」


    「旁边应该没有了，山脚下就只有我这么一家小店。」


    店主放下了蒲扇，有些骄傲地挺着胸脯：「不过我家的杨梅糖是顶顶好吃的，像你这么大的年轻人都很爱吃。」


    「前几天买走我最后一包杨梅糖的小后生，我看他尝了一块糖，眼睛就发亮了，问我还有没有多的。」


    「我说可惜哩，那是最后一包。他就不吃了，把糖收得好好的，估计是要留给他对象。」


    听到这里，晏微风好奇道：「真的吗哈哈，阿公你连这都能看得出来？」


    「真的呀，那小后生长得可俊了，个儿也高。那天还下大雨呢，他撑着把黑色的雨伞，硬是在雨里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这么有耐心，我打赌肯定就是在等女朋友！」


    「不过大概是被女朋友放鸽子了，怪可怜的。」


    黑伞？


    晏微风咽了口口水。


    「哎哟，这不巧了吗？那小后生这不来了吗？」


    顺着店主的目光，晏微风看向了身后。


    带白色棒球帽的高个男人穿着件天蓝色的短袖衬衫，背着橙色的双肩包，很自然地迈步向这边走来。


    步伐轻松，蓬勃而带着朝气。


    直到走到了柜檯前，那人才将帽檐向上扶了扶，露出了晏微风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双明亮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低垂着，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老闆，来瓶水。」


    狄夜舟淡淡道，将手肘支撑在玻璃柜檯上，指关节轻扣台面，托腮等待着店主去给他拿水。


    他偏过脸的时候，晏微风终于对上了他的视线。


    两人面面相觑。


    第5章 细草


    狄夜舟的目光滞了一秒，然后从店主放在檯面上的两瓶水中拿起一瓶，很熟练地顺手拧松了瓶盖，向晏微风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他眨了眨眼睛，对着店主道，「老闆，再来一瓶。」


    「好几天没出门了，想去看看林子。」晏微风接下水，一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很干，「谢谢你上次背我回家。」


    狄夜舟扫码付过钱，打量了下晏微风的腿：「走山路伤关节，你最近还是别老去杨梅园了。」


    晏微风摇头：「没事的，我养个两天就好了。现在杨梅快熟了，正是要紧的时候。」


    两人一起向山脚走去。


    「再要紧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


    背景音里潺潺的流水声让狄夜舟的声音显得柔和了些。


    「至于杨梅林的事情，你可以找我帮忙。」


    「没关系的，我自己能行。」晏微风抬腿，向山上走去，「而且，你不也有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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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走了一级石阶，手臂就被向后拽住，迫使她回过了头。


    「楼西畔说的？她话可真多。」狄夜舟轻嗤一声，「呵，你别信她。区区那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碍事。」


    「而且你可别误会什么，我乐意管那杨梅林，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他偏过头打量着扑在山路上的粗糙的青石板。


    朦胧的光影下，晏微风只能看见男人侧脸锋利的轮廓。


    他轻咳了一声：「只是这杨梅林既然有我的一部分投资，那我当然希望我的财产能够得到妥善的处理。」


    晏微风点头，信誓旦旦：「你放心，我肯定会照料好杨梅林的一切，真的不需要你帮忙。」


    狄夜舟闻言微微侧过身子，神色淡漠地斜看向晏微风，目光轻佻地在她身上逡巡了片刻，然后挑眉道：「呵，晏小姐凭什么打包票？」


    「我看就你这腿脚，还是算了吧，你能别拖我后腿就不错了。」


    晏微风认真地看着狄夜舟：「我不会拖后腿。」


    狄夜舟撇了撇嘴，向前几步，在晏微风前侧方的一块大石头前坐下，然后松开了拽住她的手。


    他伸直双腿，吊儿郎当地挡住晏微风的路：「既然今天碰到了，我们不如顺便谈谈注资的问题。」


    「既然晏小姐你铁面无私不讲私情，想公事公办，那我们就正式一点。」


    「我觉得晏小姐的林子很有潜力，所以我想多投资一些。」他盯着晏微风道，「我已经在亲密付的那张卡里存了一笔钱，以那张卡的额度为限，都作为我的投资。」


    「梅林有什么支出，晏小姐直接刷亲密付就好。至于收入分成，就由晏小姐算，反正你对我余情未了，应该也不会坑我。」


    狄夜舟这一番侃侃而谈让晏微风感到有些头痛，她懒于计较那莫名其妙被对方认证的「余情未了」，只扶额道：「行，那就这样。」


    「等等，我还有其他要求。」


    狄夜舟低头，轻轻踢飞了脚下的一小块碎石。


    「作为投资人，我要求在你的这块杨梅林地上试验我设计的农业水利工程。我会常来观测工程的效果情况，你不许对我的行为进行干涉。」


    晏微风点头点得都累了：「好，还有吗？」


    出乎她意料的，狄夜舟沉默了。


    他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一声：「你一点都不担心我会破坏你的林子吗？看来晏小姐对我的学术水平很有信心嘛。」


    晏微风也愣住了。


    好像潜意识里，她就是很相信狄夜舟不会破坏自己的林子。


    为什么对他这么有信心？


    可能是因为大学时，她已经习惯于在公共课考试前，直接照着狄夜舟给她整理的重点大纲狂抱佛脚了。


    每次公共课考前几星期，狄夜舟总会开始故作高冷。


    等她说一堆好话，把他夸得尾巴都要翘起来后，才一脸不情愿地从背后掏出整理好的重点资料：「幸亏你有我这么个农业水利绩点第一的天才对象，不然你该怎么办啊。这是我昨儿随便整理的资料，赏给你看看吧。」


    晏微风总是微笑着点头，一边接过那份明显花了不少心思，整理得极为细緻的复习资料，一边腹诽狄夜舟真是能装。


    直到大四他们分手，晏微风在准备毕业答辩时再也没有那个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督促她珍惜学习的时间，帮她排论文格式找辅助资料。


    她才突然发现自己早就习惯了对方的陪伴，将对方融进了自己生活的点滴里，并认为一切理所当然，以至于失去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有所感触，心已经痛得难以忍受了。


    晏微风花了大四的整整一年戒掉了过去长时间里在功课上对那人的依赖，却在此刻下意识且无底线地暴露了自己早就习以为常的信任。


    她可能会不相信狄夜舟的为人，却不会不相信他的学术水平。


    「既然是合伙人，我们作为利益共同体，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


    她摆了摆手。


    「狄夜舟，我知道你忙，要是没什么事情，你就可以走了。梅林的事情我会负责好。」


    狄夜舟瞪着晏微风，那双原本明朗的桃花眼里此刻全是怨气。


    晏微风也不迴避，只淡淡地同他对视。


    狄夜舟终于松开了拽住她的手，收回了视线。


    晏微风看他一幅不想走又不好意思不走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尴尬，有点后悔自己赶人赶得有些不留情面。


    她刚要开口替他解围，就见狄夜舟皱了皱眉道：「这天气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就阴了？」


    晏微风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眉心紧蹙：「要下雨了。」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了狄夜舟：「我家就在附近，要不……一起避避？」


    狄夜舟扫她一眼，轻轻点头。


    两人紧赶慢赶，刚到晏微风家，雨点便毫无预兆地快速落下。


    细雨在院子的地面上敲击出无数的湿点，又于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扩展成倾盆之势，将整片仙岭浇了个透彻。


    晏微风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势头愈来愈勐的暴雨，嘆了口气。


    狄夜舟坏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嗯，雨这么大，怕是要把果实给打落不少，杨梅的甜度也会被沖淡。」晏微风越想越郁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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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夜舟：「……」


    狄夜舟：「就这？」


    「那不然呢？你希望我能想到什么？」


    晏微风不解地抬头，看向了狄夜舟。


    身旁之人的温度无视暴雨带来的清凉，毫不顾忌地向晏微风传来。


    狄夜舟周身的压迫感太强，让晏微风忍不住想要躲开。


    头脑混沌，晏微风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砰的一声，她撞上了什么。


    不疼。


    可身旁的人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晏微风转过身，见狄夜舟收回了护在她脑后的手。


    老式窗楹上有着极为繁复的雕花，经她一磕，男人的手背上已有了几道深深的红印。


    晏微风瞪大了眼睛：「疼吗？」


    「不疼。」狄夜舟看上去还算镇定，「不过你要是心疼，可以帮我吹吹。」


    他倚在窗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扑闪扑闪的桃花眼带着些缱绻之意，勾得她心痒。


    脑中迅速略过什么，晏微风浑身一僵。


    埋藏许久的回忆被这场大雨洗去积尘，燥意在乡间带着泥土味的湿润空气中蔓延。


    雨点撞击的响声汹涌而来，却无法在此刻掩住她难以抑制的心跳。


    狄夜舟站直居高临下督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原来能想起来啊，还以为晏小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呢。」


    他将一只手撑在了晏微风的颈侧，俯身靠近了她的耳畔，用气声道：「你要不愿意，或者……我帮你吹吹也行。」


    言语间，狄夜舟身上的热量透过薄薄的夏装传了过来。


    下一刻，他迅速捧住晏微风的脸，就要吻上去。


    晏微风条件反射地迅速躲开，想也不想就甩了对方一个清脆的巴掌。


    两人都怔住了。


    狄夜舟缓缓捂住了脸，突然笑了。


    「看来，晏小姐是真的想起来了。」


    第6章 细草


    「抱歉，没收住，打得有点狠了。」晏微风后退一步，咬紧了下唇。


    她确实记起来了。


    两人的第一次初吻，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


    那天的暴雨来得突然。


    里一下子没了行人，连稀稀落落的几只鸟儿都带着哀鸣远去。


    只靠着狄夜舟带的一把小伞，根本遮不住那么大的雨。


    两人决定到桥旁的走廊下暂避。


    晏微风倒是还好，就只有书包湿了点。


    到走廊上的时候，她才发现狄夜舟远离她的那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


    白色的t恤衫已经完全湿透，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隐隐可见底下透出的肉色。


    狄夜舟正在拧衣服下摆的水。


    他见晏微风看着自己，脸一下子就红了，侧过了身子崩溃道：「你不许看！」


    「为什么不许看？我不是你的女友吗？」


    晏微风被他逗乐，故意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玩味地道：「嗯，身材不错，腹肌能给摸摸吗？」


    狄夜舟似乎被呛了一下。


    晏微风正憋不住要笑出声来，却见他真的慢腾腾地挪了过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只能摸一下啊。」狄夜舟垂眸，坐在晏微风的身旁小声道。


    寒凉的雨天里，他是周遭唯一的热源。


    晏微风愣了半晌，而后试探性地伸出了手，缓缓地放到了狄夜舟的胸口。


    她轻轻地碰了一下，肌肤相贴的地方烫得吓人。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可以感受到对方结实胸膛下有力的心跳。


    狄夜舟突然握住了她作乱的手。


    他的声音有点哑：「别摸了。」


    两人的手都湿润润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晏微风咽了口口水：「刚刚你撑伞的时候太急了，磕到我额头了，很疼。你帮我吹吹好吗？」


    「真的吗？对不起，我没注意到。」狄夜舟愣了一下，一脸抱歉。


    他依她的话俯下身，轻轻地往她的额角吹气。


    两人的距离在此刻被拉得极近。


    唿吸相闻，风也缱绻。


    空气里，桂花的味道甜得腻人。


    鬼使神差的，又或许是蓄谋已久的，晏微风啄了一下狄夜舟的脸侧。


    下一秒，她感到天旋地转。


    狄夜舟的力气极大，似乎是忍得太狠了，直接桎梏住了她的肩膀，反吻了回来。


    扣住她的后脑勺的手动作很轻，唇齿之间的动作却毫无温柔可言。


    狄夜舟像濒临饿死的野兽，想要将她吞吃入腹。


    大雨滂沱，无人注意到桥旁的走廊里，两人相依的身影。


    校园时的恋爱最为热烈单纯，而如今的情感却早已掺杂了现实的不易，复杂而坎坷。


    思绪迴转，曾经狄夜舟的面容和如今的眼前人重合，可两人的关系却早已和从前大不相同。


    仙岭的雨终于小了下去。晏微风抬头迎上狄夜舟的目光：「你指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狄夜舟的笑僵在了嘴角：「别装了，不知道的话，那你为什么脸红？」


    「雨停了。狄夜舟，你该走了。」晏微风打断道，「人是会变的。很多以前喜欢过的东西，我现在都已经不喜欢了。」


    「以前觉得合适的人，现在也不一定合适。」


    狄夜舟向晏微风走近了一步：「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就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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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页

    「哎，那位兄弟。我看你在这里骚扰人家老半天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从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粗犷的男声。


    两人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突然出现的男人皮肤晒得有些黑，五官英俊，举手投足间带着极为张扬的野气。


    那人身材魁梧，肌肉相当结实，看上去雄性荷尔蒙爆棚，非常不好惹。


    狄夜舟的个子也很高，却硬生生比那人矮了小半个头。


    看着眼前比他还高一点的男人，狄夜舟气不打一处来：「你谁啊，我们俩讲话和你有关系吗？」


    高个男子不爽地看着狄夜舟：「我是微风邻居，是咱们仙岭湖头山村交警队的队长张在南！」


    「你又是谁啊！人家明显不想跟你讲话，你看不出来吗？非要缠着人家，要不要脸！看你这副样子，我都想打你。」


    狄夜舟冷哼一声：「你管我是谁？我是晏微风的合伙人。」


    「况且警察就能乱打人了吗？有本事你打啊！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他瞪着张在南，「你又不了解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跟我说话！」


    晏微风在一旁幽幽地道：「张哥，我确实不想跟他说话。」


    「听到了没有！人家不想和你说话！」张在南把晏微风护在了身后，言语里夹了些南方口音，「你是哪里来的啊呜软，居然敢在仙岭人自己的地盘欺负微风！」


    「再说了，合伙人又怎么了，我还是微风的邻居加竹马呢！我从小和微风一起长大的，我比你了解她多了！」


    狄夜舟揉了揉拳头就想上。


    他向前走了一步，张在南也无所畏惧地向他走近了一步，气势上丝毫不输。


    狄夜舟打量了一下张在南的个头，又想了想自己的个头，终究还是放下了拳头：「算你狠！」


    张在南硬气地大吼道：「趁着现在雨小了，拿着旁边那把伞给我滚！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你看我揍不揍你！」


    狄夜舟一甩手，临走前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这经常下这么大的雨吗？」


    张在南虽然不耐烦，但身为警察的礼貌使他习惯性回道：「对啊，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总要来那么几场。不过今年的雨好像格外大些。」


    狄夜舟看着雨，想了想：「有点棘手。照这样下去，杨梅林的排水肯定会出问题。」


    张在南不屑地啧了一声：「你真是咸吃萝蔔淡操心。咱们仙岭的杨梅林好得很，这么多年产量一直都是整个市最好的，不劳你费心！」


    晏微风知道狄夜舟的专业能力，听他这么说，便问道：「狄夜舟，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但我想重新规划一下杨梅园的排水系统，选用性能更好的排水装置。」


    「没想好就回去想。」张在南拍了拍晏微风的肩膀，「微风，咱们回屋去，别理那傢伙。」


    下一秒，张在南的手腕被狄夜舟抓住。


    狄夜舟踮起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张在南，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你别碰她！」


    第7章 细草


    「就凭你，你管得着吗？」


    张在南轻蔑而无语地低头看了眼狄夜舟的脚，甩开了他的手。


    两人皆怒视着对方，气氛紧张，如刃的目光似乎能摩擦出火星子。


    战斗一触即发。


    千钧一髮之际，站在后方的晏微风突然柔声道：「张哥，别站在这了，来我家坐坐吧。我刚做了点青草煳，快来尝尝。」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这句话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哎，好。」张在南答道，再次瞪了狄夜舟一眼，也没打算和他多计较，便跟着晏微风进了屋。


    他在桌前坐下，隔着窗见狄夜舟在屋外一个人气得直跺脚，站了半天，最后还是拿起伞走了。


    张在南被逗笑了：「哎，微风，你这合伙人可真逗。他人还挺有意思的，乐死我了。」


    「他其实是我大学同学，脾气不好，你别理他。」


    晏微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大碗青草煳。


    她将里面墨色的青草块舀到了一口白瓷碗里，用勺子剁碎后浇上薄荷蜜拌匀，递给了张在南：「张哥，你尝尝。」


    黑色青草冻莹润光滑，其特有的药香同薄荷的清凉碰撞出绝妙的滋味。


    甘甜在口中蔓延开来，让人回味无穷。


    「太正宗了，就是这个味！」张在南直接就着碗喝了几口，赞嘆道，「外面卖的那些多半是用粉泡的，和你这个没法比。」


    「那肯定的！这可是我特意用青草干自己熬的。昨天熬了好久呢！」


    晏微风遗憾道：「本来想让阿畔也过来尝尝的，但她要上课，没时间。」


    张在南闻言，眨了眨眼睛：「楼西畔今儿来你这儿了呀？」


    「嗯，不过她没待多久，就先走了。」


    张在南放下了碗，顿了顿，抬眼看向晏微风：「那个……微风，你能不能帮我约她出来吃顿饭？就是……」


    他突然举起碗，一口气喝了一小半碗青草煳，长长地嘆了口气：「哎，算了，不帮也没事。」


    「我说张哥，你怎么突然就打退堂鼓了。」晏微风拿起张在南的碗，给他再添了些。


    「不是我说你，我和阿畔都回仙岭这么久了，你怎么连顿饭都还没约人家出来吃过，这哪里用得着我来帮忙啊。你这些天都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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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开朗阳光到令人刺目的交警队长此刻挠了挠头，声音低了下去：「我怕她拒绝。」


    「拒绝又怎么了。谁还没被拒绝过！」晏微风恨铁不成钢，「你都不去试试，那怎么能有机会！」


    张在南想了想，道：「说的也是。」


    「行吧，那下次我帮你约阿畔。」晏微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不过，作为交换，张哥你借我件衣服吧。」


    -


    最近的天气说来也怪，刚晴没多久，又开始下暴雨了。


    不同于上次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次的雨来势汹汹，下得极勐，一连几天都没能停下来。


    直到这天下午，雨虽然没停，但终于小了一些。


    晏微风赶紧套上雨衣，尽可能快地上山检查杨梅的情况。


    到了林子前一看，她暗道不妙。


    虽然她事先特意为一部分杨梅搭好了防雨布，但地上还是已经落了满地的杨梅。


    部分杨梅树的枝条已在风吹雨打下弯折，看着煞是可怜。


    坑坑洼洼的地上满是积水。


    晏微风担心杨梅烂根，但现下还在下雨，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只好先草草整理了一下避雨膜，匆忙下了山。


    到半山腰时，她便遇到了许多冒雨前来检查杨梅情况的乡民们。


    「真是倒霉，我家的杨梅落了大半。剩下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近两年的雨确实一年比一年大了，可我也没想到今年这雨居然能大成这样。到底该怎么办啊！」


    「完了，今年的杨梅肯定比不上往年的甜了。」


    大暴雨对杨梅的品质和产量造成了难以避免的损伤，这对乡民们的打击不言而喻，大家的情绪都十分低落。


    晏微风同样感到失落，她嘆气道：「雨好像又下大了，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四儿2二巫酒一4戚大家还是先下山回家吧。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


    她刚往下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水声。


    这是……


    「不好了，山洪爆发了！大家快跑！」有乡民尖叫了起来。


    晏微风转头看向身后的湖头山，瞪大了眼睛。


    无数夹杂着泥沙的黄色浊流自台阶上、石块缝间流下，在凹陷的土坑里汇聚成水洼。


    高处的林木间，隐隐可见巨大的土色泥石流如瀑布般翻滚汹涌而下，将较为矮小的林木整株吞没。


    杨梅林危在旦夕，可晏微风已顾不上那些。


    她看着向山下奔去的山民们，急道：「大家别往山下跑！大家快往两侧的高处跑！快！」


    一个阿婆停下了脚步，拉着晏微风就要往下沖：「傻姑娘，还站着干什么啊！山上可有泥石流啊，往山上跑，那不是送命吗？走，咱们快回家！」


    晏微风赶紧拽住她，制止她继续往下：「阿婆，你听我说，我们必须向高处跑。」


    她见旁边的树上正好挂着个卖杨梅时用来吆喝的喇叭，便摘了下来，对着乡民们吼道：「别往山下跑了，大家都听我说！湖头山腰南侧有一个比较高的，晒杨梅干用的平台，大家都往那里去！」


    喇叭的音量起了作用，几个乡民停住了脚步：「为什么要去那里，快点下山回家不好吗？」


    「洪水是往下沖的，往山下跑只会陷入危险。一旦落入山洪的水流中，即使会游泳也很难逃生。」


    晏微风严肃地皱眉，提高了喇叭的音量：「那个平台离我们比较近，而且位置比较高，是目前最适合暂避的地方！大家快点去！」


    「这个姑娘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那是晏老头的孙女，是大学生。她说的没准还真是对的！」


    「保命要紧，老伴，那我们也去平台那里吧！」


    几个乡民不再往山下跑去，这很快引起了其他乡民的注意。


    人总是从众的，又有不少乡民跟着往平台上奔去。


    「大家相信我，快去晒杨梅干的南平台。」


    晏微风挑了个高地站好，一遍又一遍地冲着乡民们喊道，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见还有几个乡民不听，她干脆从高地上下去，拉住那几个乡民，跟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解释。


    可几个阿公阿婆根本听不进去。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不往山下跑，往山上跑呢？」一个阿公用力甩开了晏微风的手。


    雨中泥泞的山地本就湿滑，晏微风一时没稳住身子，就要往旁边栽去。


    再次面临脚崴的恐惧淹没了晏微风。


    她想，现在连狄夜舟也不在，不可能有人背她。


    如果在这种关头脚崴，她该怎么办？


    仓皇间，一只强有力的手搭住了晏微风的肩膀。


    第8章 细草


    借着那只手，晏微风终于稳住了身子。


    「张队长？」几个村民一下子愣住了，「您怎么在这？」


    张在南一身制服，喘着粗气，一看就是奔波了好一阵儿：「今天有很多乡民冒雨上山，但湖头山另一侧的山路最近被坍塌的土块阻住了。」


    「我怕有什么意外，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山洪。」


    他打量了村民们几眼，皱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耗在这儿，山洪多危险啊！」


    「不是我们要耗在这儿，是这小姑娘拉着我们不让咱走，浪费我们时间。」大爷说完就要往山下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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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页

    「葛大爷，你煳涂啊！这小姑娘不是浪费你们时间，她是在救你们啊！」张队长一把攥住大爷的胳膊，「简单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晏大爷的孙女，h大应急管理专业的高材生。」


    「应急管理？这什么专业，没听说过啊！」


    张队长提高了音量：「简单说，就是关于遇到洪水要怎么应急，人家是专业的。听她的，准没错！」


    晏微风连连点头：「你们信我，别往山下跑。都快去平台那躲雨。」


    「真的吗？不过张队长应该不会骗我，我听张队长的。」


    「也是，张队长都说了是专业的高材生，那应该也靠谱。」


    「对嘞，阿公阿婆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快跟着这姑娘走吧！」张队长把晏微风往前推了推，「洪水快来了，大家抓紧时间。」


    短短一段时间里，山洪已一发不可收拾。


    滚滚的洪流没过了低矮的杨梅树，卷携走了部分树上的避雨膜，将原本安宁的杨梅林搅得乱七八糟。


    树梢在雨和急流下使劲摇晃，在平台的棚下暂避的乡民们看得心一阵一阵揪紧。


    「我想去我那块地看看，我觉着我的避雨膜装得好像不够结实。」有人坐不住了，刚想往外走，就被其他乡民们给拉住了。


    「别傻了，杨梅重要人重要？」


    「有洪水呢，你不要命了！」


    乡民们频频嘆气，个个俱是愁眉苦脸。


    张在南看了眼手机，道：「大家再在这儿等等吧。政府派来的救援车很快就到了，大家都能安全回去的。」


    晏微风看着自己杨梅林的方向，感到心口有点酸涩。


    所幸乡民们都是安全的。


    可杨梅林呢，受洪水影响的杨梅林该怎么办呢？


    -


    晏微风到家的时候，楼西畔已经在门口的屋檐下等了不知道多久了。


    「风风！」看到晏微风，她一下子扑了过去，「你没事吧？听说你们遇到山洪的时候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是我疏忽了，雨一连下了那么多天，就算今天雨小了一些，也确实是存在山洪的风险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要多做些应急措施。」晏微风感到有些头痛，「这下不知道杨梅林该怎么办了。」


    楼西畔扶住了晏微风：「别再想你的杨梅林了，快回家去好好休息一下。你的脸色好差。」


    晏微风点头，掏出钥匙正要开门，肩膀上却多了阵力。


    她一时不备被拽了一下，转过身去，然后被对方掐住了手臂。


    她被掐痛，正要抬头骂人，却在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睛时哑了声。


    「为什么不回消息？」狄夜舟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


    晏微风不耐地皱眉：「你松开我。」


    狄夜舟没松手，只死死盯着她。


    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盯得晏微风有点发毛。


    对方攥住她的力度越来越大，晏微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手好像在发抖，忍不住把身子往后缩了缩，移开了视线：「你……」


    正当她以为狄夜舟要发飙时，后者却像泄了气一样，突然松开了晏微风的手。


    「算了，你没事就好。」


    晏微风抬眼，发现狄夜舟低着头，垂着眼眸，看起来像是极度委屈。


    对方这副样子，她一时竟觉得有些不忍，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抱歉，我手机没电了，没看到消息。」


    听到她的解释，狄夜舟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些，他眨了眨眼，小声道：「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上山去找你了。」


    「山洪很危险，别开这种玩笑。」晏微风转身开了门，「还下着雨呢，外面冷，进来避会儿。」


    狄夜舟没动，只是淡淡地看了眼楼西畔。


    两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


    楼西畔：「我还有点事儿。风风你没事就行，那我先走了。」说完，一熘烟儿似的就消失在了转角。


    晏微风无奈地瞥了眼狄夜舟。


    狄夜舟边迅速进了门，边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她走的。」


    晏微风没理他，径直向屋内走去。


    转身的时候，她听见了掩门的声音，和身后人小声的嘟囔。


    「又嫌弃我，又怕我着凉进屋，其实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


    晏微风勾了勾嘴角，当做没听见。


    -


    「你在转角偷偷等多久了，衣服全湿了。」晏微风把一个纸袋子放在了狄夜舟的面前，「换上吧，别感冒了。」


    狄夜舟坐在木椅上，瞄了下那个纸袋子，眯了眯眼：「哪来的衣服？」


    「你觉得呢？我家里还能有哪个男人的衣服？」


    晏微风坦然而轻蔑地迎着狄夜舟狐疑的目光，向他走近了几步，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未婚夫的。」


    「你胡扯！」狄夜舟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晏微风，你别瞎说了。我已经问过楼西畔了，你哪来的未婚夫？」


    「阿畔说我没有我就一定没有吗？」晏微风凑近了狄夜舟，轻踮起脚尖，逼他同自己对视，沖他挑了挑眉，「那你觉得，这衣服能是谁的？」


    「你觉得，正常单身女生的家里，能找出这么件衣服吗？」她刻意放慢语速，拖长了尾音，指尖轻轻勾住狄夜舟的领子，缓缓揪了下，暧昧地笑道，「毕竟我可是买过婚纱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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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页

    「你这是什么意思？」狄夜舟瞪大了眼睛，「那婚纱不是买给楼西畔的吗？」


    「这种说辞你都信吗？其实你自己也觉得可疑吧。」晏微风凉凉一笑，落在狄夜舟脸上的目光如有实质，「没必要骗自己的。」


    狄夜舟像是懵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晏微风：「本来我不觉得可疑，但你这么一说……」


    「夜舟，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也应该知道，我现在已经有对象了。」晏微风莞尔，「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试试。」


    语毕，她对狄夜舟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你知道的，我不介意。」


    狄夜舟的目光呆滞了片刻，然后沉默了。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带着点颤，似乎是有些哽咽了。


    「晏微风，你作践我！」


    第9章 细草


    「反正不管怎么样，事情的主动权在你的手上。」她装作不经意地瞄了眼桌上的衣服，目光暗示性地又落到了狄夜舟的身上，「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一向毒舌高傲的狄夜舟此刻声音发抖：「你……你在说什么？这太荒谬了。」


    晏微风看着狄夜舟有些失态的样子，一时有些不忍接话。


    她本不想将事情挑到明面上，将一切说得这么明白。


    她觉得她之前已经把拒绝表现得很明显了。


    可这段时间来，狄夜舟却仿佛没领会她的意思。


    他那时不时的撩拨，有意无意的试探，真诚坦然的关心，反反覆覆地在她的生活里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记，将晏微风不想回忆的过去从内心深处一点一点引出来。


    晏微风其实知道，曾经的那段恋爱并不是她想忘就能忘的，可忘不了并不代表着他们存在可能。


    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不爱，而是对于未来和想法上的巨大差异。


    狄夜舟无法理解她回到家乡种杨梅，她也无法理解狄夜舟的心里所想。


    在这点上，她对狄夜舟完全没有信心。


    可她又怎么会注意不到自己从山上回来时，狄夜舟紧张的样子。


    她不是看不明白狄夜舟的真心，但她既没有复合的打算，便觉得狄夜舟的一切示好和关怀，她都受之有愧。


    她不想狄夜舟再在上面浪费时间，也不想给狄夜舟莫须有的希望，她想把一切都断得干净些。


    晏微风攥紧了拳头。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她心想。


    她作出痛心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了狄夜舟一眼，而后深深地嘆了口气：「唉，真是太可惜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愿意的。」


    狄夜舟气得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椅面磕到了他的小腿，发出「砰」的脆响。


    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咬了咬牙，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晏微风，算你狠！」


    「没事，我尊重你的选择。」晏微风抿唇，终于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应该懂了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闻言，狄夜舟怔住了。


    他沉思片刻，缓了缓神，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拉过被他踹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唿出一口气，淡淡道：「谁说我之前觉得我们之间有可能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你……」


    看到狄夜舟故作镇定，手却紧紧攥着衣角的样子，晏微风觉得有点好笑。


    她打圆场道：「知道了知道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也是怕你着凉才把这衣服拿出来的，你既然不愿意穿，就赶紧回去吧，别生病了。」


    狄夜舟恨恨道：「对，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对你根本没那个意思。呵，有对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就走！」


    他转过身，抬腿就往外迈，走了几步，又顿住了。


    狄夜舟回头看着晏微风，神色淡淡的。


    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像当年一样死缠烂打地追你了。」


    -


    晏微风与狄夜舟的第一次正式相遇，是在大一期中周邻近的时候。


    彼时晏微风正学高数学到头痛，生怕自己及格不了。


    尽管应急管理专业对高数的要求相对较低，但依旧有很多难题她看很久也看不懂。


    这让她感到相当崩溃。


    所以，当狄夜舟以「学校安排的高数辅导」为由加她微信时，她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毕竟她之前曾经听说过狄夜舟，知道他是农业水利专业的绩点第一。


    如果能帮她进行高数答疑，那是再好不过。


    只是在传闻中，狄夜舟是一个说话难听，性格孤僻的怪人。


    算了，学高数要紧，管不了那么多。


    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晏微风推开了低声朗读区的门，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沙发上的男人。


    肤色白皙，五官精緻，一双桃花眼温柔而多情，眉宇间却偏偏带着点不羁的傲气。


    男人懒懒地靠在红色的沙发上，长腿随意交叠着，手里举着本《农田水力学》。


    明明只是闲散地翻看着，举手投足间却无端地让人觉得矜贵。


    那就是狄夜舟？


    可那和微信描述里如出一辙的白衬衫和橙色书包，却让晏微风无法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悄声走近，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了沙发前的矮木桌上。


    晏微风正要开口做自我介绍，却见身旁人抬眸，澄澈的桃花眼淡淡地扫向她，明显亮了一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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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挪开了身旁的橙色书包，道：「坐这里吧。」


    「你认识我？」晏微风诧异。


    对方不接话，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有什么不会的高数题吗？」


    晏微风迅速掏出习题册：「这个空间曲线的题，我实在是看不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狄夜舟没什么表情地瞥她一眼，视线扫过作业本，啧了一声：「这题啊……」


    晏微风已经做好了迎接对方的毒舌和嫌弃的准备，对方却突然住了口。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身体明显一僵，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晏微风一眼：「那个……我没有嫌你笨的意思……」


    晏微风：「没事，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很简单。」


    对方没再说什么，干错利落地开始讲题目。


    他讲得很细，思路也极为清晰简洁，也会在晏微风表示哪里没听懂时，耐心地把那一处讲上多遍。


    一个上午下来，晏微风豁然开朗。


    她衷心道谢：「太感谢了，我之前看课本怎么都看不懂，你一讲我就觉得没那么难了。」


    图书馆明亮的灯光里，男生神色冷淡，只是迅速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列印订好的册子。


    「这是我整理好的公式和例题，给你，比课本简洁。」


    晏微风接过来的时候，心尖儿都高兴得打颤：「谢谢！」


    「没事。」狄夜舟突然盯住了晏微风，「那个……考完试的那天晚上，我能约你吃顿饭吗？」


    「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就是拒绝，我也会给你讲题的。」


    说话时，狄夜舟并没有什么表情，晏微风却注意到了他攥紧衣角的手。


    她低头故意停顿了下，而后勾唇一笑：「我考虑一下吧。今天谢谢你了。」


    接下来的几门公共课考试前，狄夜舟都会主动把整理好的复习重点发给晏微风。


    晏微风自然不会拒绝现成的学习资料，欣然收下。


    高数考试安排在了期中周的最后。


    考试前一天，狄夜舟再次提出为晏微风答疑，晏微风赴了约。


    她已经复习得较为充分，很容易地跟上了狄夜舟的思路，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暖色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轻落在纸页上，为他俊朗的侧颜描上了一层金边。


    他微微俯首，拿着一支笔在书页上圈圈画画，声音低低的，语速很快却很清楚。


    尽管晏微风此刻情绪复杂，但她承认，狄夜舟的数学思维很好，狄夜舟讲题时很耐心，狄夜舟长得很好看。


    当有人能在自己的弱势上做得很好，这无疑会引起她的崇拜之情。


    传闻中的冷脸毒舌和此刻的细緻温柔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偏爱总是那么具有吸引力。


    晏微风承认，她现在有一点点心动。


    「你在想什么？别走神了。」狄夜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示意晏微风集中精力。


    晏微风偏过头，笑得眉眼弯弯。


    她对狄夜舟眨了眨眼，道：「狄夜舟，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狄夜舟沉默了片刻，突然望进了晏微风的眼睛。


    他那惑人的桃花眼此刻闪烁着细碎的光亮。


    「晏微风，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在考虑我吗？」


    第10章 细草


    考完高数的那天正好是一个室友的生日。


    晏微风拒绝了狄夜舟的邀约，选择了和室友们出去大嗨一场。


    几个女生闹到了晚上。


    回学校的时候，喝了点小酒后过于兴奋的楼西畔突然道：「好烦，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我。」


    「他永远不主动，那我也不喜欢他了。我要去看别的帅哥！」


    她歇斯底里道：「走！我们去操场看帅哥打篮球吧！」


    巧的是，那晚恰好有夜场的友谊赛。


    农业工程学院对战力学与材料学院。


    晏微风本来对篮球赛兴致缺缺，但也不愿扫室友们的兴，想着反正也考完了试，就也跟着去了。


    到达的时候，篮球场上气氛正好。


    考完试后出来看热闹的人很多，此时都大声喊着加油。


    晏微风正坐在室友身旁刷着手机。


    喝彩声里，她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晏微风。」


    男声冷冽而清晰，带着与夏日的火热格格不入的寒意。


    晏微风转过身。


    当她看到身后那排座位上站着的狄夜舟时，心克制不住地勐跳了一下。


    狄夜舟身量极高，微长而凌乱的头髮被在脑后胡乱抓成一个小辫。


    他像其他路过的男大学生一样穿着普普通通的运动t恤和短裤，站在那却莫名地极为显眼，与周遭大喊加油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两人目光相触的一刻，狄夜舟目光一凛。


    他俯身，居高临下地和晏微风对视。


    「所以你拒绝我的邀约，就是为了到这里来看帅哥吗？」他冷笑一声，「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轻浮的人！」


    晏微风懵了。


    她怎么了？她怎么就轻浮了？


    且不说她是为了室友才推了他的约饭，就算她真的是为了帅哥而拒绝了狄夜舟的邀约，那也是她的自由，没必要这样说她吧！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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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微风哼了一声，越想越不爽。


    看来传言不假。


    狄夜舟确实说话难听，性格古怪。


    室友勐戳了她的胳膊几下，让她快看帅哥。


    晏微风转过身，懒得再计较下去。


    算了，本来就是不同专业的同学，后面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第二天一早，她出乎意料地看见了带着打包好的早餐等在楼下的狄夜舟。


    两人目光相触的一刻，狄夜舟迅速大步跑到了晏微风的面前，在晏微风反应过来之前把早餐袋往她手里一塞，说了句「趁热吃」。


    晏微风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对方就跑掉了。


    早八时间紧，晏微风也来不及多想，拿着早餐就赶去了教室，一如既往地坐在了教室倒数第三排最左边那个又偏又不起眼的座位上。


    可往抽屉里放书包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了一阵阻力。


    她低头一看，发现抽屉里面竟然有一个牛皮纸袋，纸袋里是一小束红玫瑰和一张贺卡。


    她打开了贺卡。


    「对不起，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


    贺卡的金边被从左侧窗户透入的晨曦照亮。


    正面的图案是玫瑰花，背面的落款是狄夜舟。


    晏微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想起昨晚的事情，她气不打一处来，给狄夜舟发了条消息：「不好意思，既然你觉得我轻浮，就别再送东西了，我受不起。」


    「玫瑰花是你喜欢的东西。我并不喜欢玫瑰，我喜欢香水百合。我们不合适。」


    「你给的东西，我全都不喜欢。」


    她以为这就是两个人最后的交集。


    可狄夜舟却比晏微风想像得要有耐心得多。


    每天早晨，晏微风都能在宿舍楼下看到狄夜舟的身影。


    每次他都是不容拒绝地将早餐塞进她的手里，然后迅速跑掉。


    有时候，他还会别出心裁地自己做一些面包给晏微风当早餐。


    自此，狄夜舟被晏微风的室友们称之为「早餐哥」。


    除了早餐，还有各种学习资料和笔记总结。


    狄夜舟总是提前把东西塞进教室倒数第三排最左边的位置上。晏微风每次一坐到位置上，就会发现。


    其实晏微风给狄夜舟发了无数次消息，让他别再送早餐，别送东西了，自己对他没意思。


    可对方却压根不改，照送不误。


    简直是死缠烂打。


    但慢慢的，晏微风就习惯了。


    连她的室友也开始常常问她借狄夜舟的笔记。


    甚至，当收到狄夜舟的邀约贺卡的那一刻，晏微风感到非常平静。


    待反应过来，她才突然意识到，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拿了太多次对方的早餐，看了太多次对方的笔记，她好像脱敏了。


    她突然感到，狄夜舟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赴约的晚上，晏微风看到狄夜舟的手里捧着一束香水百合。


    她挖苦道：「你不是喜欢红玫瑰吗，怎么现在却买了香水百合？」


    「抱歉，我之前不应该乱说话的。我不该说你轻浮的。」狄夜舟有些拘束地把花递到了晏微风的面前，「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的问题。」


    他低着头：「抱歉，现在想想，我实在是太自我，太幼稚了。」


    「……」晏微风一时失语。


    狄夜舟把花塞到晏微风的手里，他俯身与晏微风平视，一点一点的凑近：「求你考虑一下我好吗？」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说我孤僻，说我说话难听。」


    「我也承认我性格不好，嘴巴毒，脾气差。本性难移，我知道这不好改，但我保证，至少在你面前，我会克制住。」


    狄夜舟住了口，后退一步，侧过了脸，耳朵却明显红了：「还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说，我都能为了你改。」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


    晏微风怔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


    半晌后，她攥紧了手里的花，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被对面的人拉近，抬头撞上一双掩不住喜悦的眼睛。


    狄夜舟看着晏微风，眼中的温柔里带了些委屈：「晏微风，你对我好狠心。」


    -


    属于校园的记忆此生终究难以復刻，因而虽平淡却令人珍重。


    晏微风心知回不到过去，可细想起来却依旧记得那时的心动。


    可纵使清晰如昨，过去的一切也已如流水不可追，眼前的一切，才是晏微风需要选择和把握的。


    自那日后，狄夜舟便一连多日都没了消息。


    雨终于停了，山洪的积水也终于泄尽。


    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


    在确认近期不会再有风险后，晏微风随着乡民们上了山，检查杨梅林的损失情况。


    洪水后的杨梅林惨不忍睹。


    满地的落梅，随处的水洼，折断的枝桠上挂着破损的避雨膜……


    晏微风呆滞地看着地上的烂杨梅，一时间感到有些无力。


    早先父亲本就执意要卖掉这片小杨梅林，是她一意孤行坚持要接手。


    她苦苦恳求，父亲才同意不再卖掉爷爷传下来的小杨梅园。


    再过一段时间，杨梅就可迎来大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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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等资金回笼，她便能将那笔钱补给父亲，真正地拥有这块山地。


    眼前的景象却昭示着，她过去的一切努力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她咬紧了牙关。


    电话响起，晏微风麻木地掏出了手机，顺手按下了接听。


    「喂，是小风吗？」


    晏微风瞳孔地震，侧过脸看向了手机屏幕。


    她屏息平復了下情绪，才出了声。


    「嗯，爸，是我。」


    第11章 细草


    「现在洪水过了，你那杨梅林怎么样了？」


    晏微风有些不耐烦：「还行吧。」


    「我早就跟你说不要种什么杨梅，你不听，你看吧。现在这个样子，八成也没什么收成。」


    晏磬冷哼一声：「还说要赚钱，我看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用想那些赚不赚的了，不亏就不错了。」


    晏微风强忍住不快，回道：「不用您操心。我自己的杨梅林，我自己会处理。」


    「处理什么？你能处理什么？」晏磬的声音沉了下来，「小风啊，不是爸说你，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了。」


    「你现在去准备下半年的考公其实还来得及，我们这边也有应急管理局，和你专业也对得上。」


    「女孩子弄那么辛苦干什么，找个工作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晏微风咬牙：「爸，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我先挂了。你平时多注意身体。」


    「哎，你这孩子，我还没说完……」


    晏微风按了挂断键。


    她看着眼前一团糟的杨梅林，回想了一下父亲的话，竟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从一旁的枝上摘下了一颗杨梅，咬了一口。


    被雨水淋过的杨梅，甜度上差了不少，却依旧多汁味美。


    晏微风想起了她小的时候，每到杨梅成熟的时节，爷爷便会带她上山，让她随便摘随便吃。


    她知道家里种的杨梅是要拿出去卖的，可爷爷从不限制她折腾，总是让她放开了想摘就摘，还会把最大最好的几颗特意挑出来留给她。


    她一年一年地长大了，爷爷也一年一年老去了。


    家里念着爷爷身体，不同意让爷爷再去折腾杨梅林，可爷爷就是不听。


    晏微风去市里上学前，爷爷拉着晏微风的手说，这杨梅林他能再多管一年是一年了，可只要他能管得动，晏微风回来的时候就一定有自家的杨梅吃。


    高考的压力很重，晏微风回家的日子少了，吃到杨梅的机会也少了。


    但晏微风知道，只要她在杨梅季回家，就能吃到爷爷为她留好的杨梅。


    直到大一那年的冬天爷爷突然去世，晏微风才意识到，她高三复习冲刺时没能回家，错过的那个杨梅季，竟本是她最后一次能吃到爷爷为她留的杨梅的机会。


    家里的杨梅林没人打理，渐渐地荒了。


    人容易被年少未得之物困住一生，晏微风被困在了那年的杨梅季里，可她想走出去。


    她在父亲转手林子前，硬是回到了仙岭，重新打理起了杨梅林，管起了这片曾属于爷爷的杨梅树。


    她不是喜欢辛苦，也不是不喜欢安稳的生活。


    可比起那些，晏微风有更想去做的事情，这才是她拒绝父亲建议的原因。


    她既然做过了选择，明白了自己的路，便做好了坚持下去的打算。


    比起慌乱和纠结于已经无法挽回的一切，她明白，当务之急应当是应对好这场洪水留给她的挑战。


    -


    这场山洪后，遭受损失的并不只是晏微风一个人。


    整片仙岭的乡民们都为这天灾而郁郁寡欢。


    可损失已经造成了，大家也只能尽力想着办法去弥补。


    在村长的主持下，湖头山村的村民们开了场大会，商量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


    葛大爷先站了出来，道：「成熟的杨梅被打落了好多。其实那些也没有都坏掉，但是肯定没法再拿出去当鲜杨梅卖了，损失太大了，怪可惜的。」


    村长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和小张商量过了，小张，你来说吧。」


    张在南站到了前面：「我爸的厂最近想着在做杨梅核仁油。我向他确认过了，地上的杨梅也是有利用价值的，可以拿杨梅核去榨油，大家可以挑好一点的落地梅收集起来，卖给我们家。」


    大家一听，都兴奋了起来：「张队长，还是你们家行，有事情愿意出面。」


    张在南爽朗地笑道：「应该的，都是自己人。大家还有什么问题都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打算以村为单位，统一批发一些避雨膜，给杨梅树补上。


    杨梅已经开始丰收，第一批杨梅的採摘与上新比较忙碌，大家打算再统一划一块地作为杨梅批发市场，方便大家卖杨梅。


    肖阿婆道：「村长，还有个问题。现在我家的杨梅林间全是水洼，水排不出去，摘杨梅的工作很困难。而且还有可能会烂根。」


    「这问题我家林子也有。山洪的积水太多了，现在一下子根本排不完。」


    「我家也是……」


    村长摆了摆手：「这确实是个问题，那大家有什么解决的方案和想法吗？」


    村民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们这是山地，以前也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洪水，但我们可以照着一般田里面的做法。」葛大爷道，「要不我们挖点沟，把积水给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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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理，可这沟具体怎么挖呢？要不要找点专业的人来看看？」


    专业？


    晏微风的脑中迅速闪过一个身影。


    她摇了摇头，怨自己想得太多，还是少去招惹那人。


    「乡亲们，要不我来试试吧。」


    出现得有些突兀的男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看到那个根本不可能会来的人出现在了这里时，晏微风愣了一下。


    狄夜舟背着一个橙色的双肩包。


    他今日少见地带了个黑框眼镜，掩住了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倒显出了几分书卷气。


    她不知道狄夜舟从哪里得知了村民大会的消息，可狄夜舟他……他怎么会来？


    葛大爷打量了一下狄夜舟，道：「小伙子，你瞧着怪眼生的。你不是我们村的吧？」


    「大家好，我是h大农业水利专业的毕业生狄夜舟，现在在z大读研，研究的也是农业水利相关的方向。」


    狄夜舟站到了中间的位置：「我确实不是你们村的，但我有投资你们村的杨梅林。所以如果大家有需要的话，我愿意出力，来帮大家规划一下杨梅林的排水。」


    z大？


    晏微风愣住了。


    z大离仙岭很近，坐高铁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便可到达。


    但为什么是z大？


    对于他们h大的学生来说，保研到d大已经是极限了，去z大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狄夜舟怎么会在z大？


    村长点了点头：「z大？好学校啊！那小后生，你大概说说你打算怎么规划咱们这湖头山的排水沟？」


    「刚刚那位大爷说的挖沟，其实就是我们专业常说的明沟排水。」


    「我之前调研过这片土地，山坡地形复杂。」狄夜舟指了指一旁的山，「我觉得仅仅只用明沟排水可能还不太足够，最好在採用明沟排水外，还要採用暗管排水。」


    「简单来说，我们可以在林间按照一定的距离埋一些暗管，再利用这些暗管把积水引到挖好的沟渠里，这样就能很好地进行排水了。」


    肖阿婆道：「小伙子啊，你这方法也太麻烦了。」


    「挖沟本来就需要很多精力，现在大家都忙，这时间成本也是成本。而且这买排水管也要钱啊，我觉得这太不划算了。」


    「阿婆，这装暗管不仅仅是为了现在这一次排水，我们需要从长计议。」狄夜舟解释道，「我看了一下你们这的山势，这里的排水其实并不算太好。」


    「而且你们这边近几年的降水量呈现上升趋势。这山洪很可能不是偶然一次的问题，以后也会常有发生的可能。」


    「所以我想的是，尽量这次就把整体的排水系统做好。排水的功能强了，以后就不容易再引发山洪了。」


    葛大爷上前一步：「呸呸呸，你说什么呢，这么晦气，我们这里难得有一趟洪水，什么叫不是偶然。」


    「说得也是，我们这以前从来就没什么洪水，也就今年有这么一次，以后有洪水的可能性也太小了吧。没必要花这么多精力，这个钱财来弄这些吧！」


    「他又不是我们村的，估计也不懂。外面的人到底还是不靠谱。」


    ……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嚷嚷让狄夜舟愣住了，他刚要解释，就感到自己的袖口被扯了扯。


    他转过头，见晏微风对他摇了摇头。


    晏微风走到了前方，挡在了狄夜舟的身前。


    她清了清嗓子：「乡亲们，不管怎么样，人家愿意来给我们设计排水系统，是出于好心，是在担心我们这里会有洪灾。」


    她看了狄夜舟一眼，声音高了些。


    「他虽然不是我们村的人，可确实想着要帮助我们村。所以请你们……别这么说他。」


    第12章 细草


    一个年轻姑娘突然站出来说话，这在村民大会上并不常见。


    「哎，这小姑娘不是上次洪水让我们都去平台上那个吗？还挺靠谱的。」


    「就是她呀，好像是老晏家的孙女。说来那天还真的要多亏她了。」


    「她说的也有道理，人家小伙子也是来帮忙的，又没要报酬，咱也别那么说人家了。」


    村长出来打了个圆场道：「这姑娘说得有理，小后生也是好心，大家也别计较这位小后生的说法了，想想怎么样解决排水问题是正经。」


    狄夜舟认真道：「大家放心，我会尽力基于仙岭当地的山势和土况设计，绝对不会因为我不是村里人，就煳弄大家。」


    「可你这排水方案也没试过，就算你认真研究设计了，但难道真的就像你说得那么灵，按你的要求布局，咱们这就不会再发洪水了？我觉得还是不靠谱。」


    「万一这娃儿设计的排水沟效果不行，我们买管子的钱不就白花了吗？」


    「那可不行，今年看这样子本来也就赚不了几个钱了，再白花钱，那还得了。」


    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晏微风注意到了狄夜舟攥紧的拳头。


    一腔热心和一片赤忱并没有得到大家的理解，反而遇到了多方的质疑，换做谁都会感到受挫。


    她理解狄夜舟的心境，也知道狄夜舟一向毒舌冲动。


    但这样的场合，一旦狄夜舟发作，事态便会复杂化。


    晏微风正纠结着该如何安慰狄夜舟时，身后的人却只是勉强笑了笑，嘆了口气，没反驳乡亲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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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夜舟突然向前靠了靠，低了点头，附在晏微风的耳侧，摘下了眼镜，小声而失落地道：「对不起，他们不信我。」


    狄夜舟很少表现得这么弱势。


    晏微风一怔，下意识回过了头，对上了狄夜舟有些失焦的眼睛。


    晏微风的心突然揪成了一团。


    她看着狄夜舟道：「你别道歉，他们知道你是好心。大家对于排水这件事情都不如你专业，村民们还是很需要你的帮助的。」


    张在南维持秩序道：「别吵了别吵了，大家这样争下去，问题还是没法解决。」


    村民们见张在南发了话，这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晏微风想了想，眨了眨眼，向前站了一步。


    「要我说啊，他设计的这排水沟到底行不行，就光这么口头上说，咱们确实也不好就这么相信。」


    她故意做出怀疑的样子，很刻意地瞥了狄夜舟一眼，然后提高了点音量：「不过大家也知道，这科学实验本就需要很多次的尝试，人家也很难给你们打包票的。」


    「你们想，这爱迪生为了做电灯，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呢！所以不试一试，咱们怎么可能知道结果呢！」


    台下传来了轻轻的讨论声


    晏微风咳了一声：「那既然大家也不太相信，拿大家的林子来试，这也不合适。」


    「不如这样，就拿我的林子作为试验林，先在我的这块林子上做排水设计，假如成功了，大家再考虑要不要全村推行，这样行吗？」


    村民们一听，纷纷觉得这方案可行，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村长道：「小姑娘，拿你这片林子给我们全村做实验，那是不是有点委屈你了。」


    「没事，村长。」晏微风扫了狄夜舟一眼，「不瞒您说，他是我大学同学，成绩可好了，我挺相信他的。」


    「刚才他也说了，他有投资我们村的杨梅林。其实他投资的就是我的林子。」


    村长笑了：「原来都是熟人啊。挺好的，那就这么定了。」


    村民大会终于结束。


    乡民们回家的回家，整顿林子的整顿林子，也算是圆满。


    晏微风和张在南聊了会，见狄夜舟一直在她身后来回踱着步没走，便对他招了招手。


    狄夜舟眼睛一亮，走近了晏微风。


    「走吧，说来我还没正式带你去我的林子看过呢。」晏微风示意狄夜舟跟上，「不过，你今天怎么会来？」


    狄夜舟不紧不慢地跟在晏微风身后，和她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想来就来了呗，总不能看着这么大一片湖头山，连个排水规划都没人做吧。多好的课题素材，我不想浪费。」


    他的尾音微扬，言语间带着点笑意：「不过我没想到，晏小姐还挺信任我的。」


    晏微风转头看了狄夜舟一眼：「你别误会，也别多想。我们有过约定，你入股了我的林子，这片林子随便你怎么做课题实验都行，所以我才这么主张的。」


    「哦，这样啊……」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那么作为晏小姐『成绩可好了』的大学同学，我可不能辜负晏小姐对我的期待啊！」


    晏微风停下脚步，瞪了狄夜舟一眼。


    狄夜舟这下被瞪得没了声，半晌才弱弱地憋出了一句：「好吧，我知道了。你放心，公事私事我还是分得清的，我也没想多打扰你。我……我确实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研究课题。」


    -


    到了晏微风所管的杨梅林处后，她先带狄夜舟探明了属于她所管的范围，而后又去了积水最多的主要几处地方看了看。


    狄夜舟再次带上了眼镜。


    他在一处水洼旁蹲了下来，伸手捏了些湿土，放在手心捻开。


    「粉土，质地均一，细颗粒占比大，渗透性不太好且容易流失。」他皱了皱眉，「考虑到成本的问题，我本来是想用丙烯等化学材料所制成的土工布来代替砂石滤料。」


    「但在这种土质下，如果要用土工布来作为暗管的过滤材料，所需要的土工布克重会比较大，成本也会提高，这样一看，土工布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确实，洪水使得今年的收成受到影响，村民们收入降低，心态受到影响，肯定希望尽量去降低排水系统修建的成本。劳你费心多考虑一下成本问题了。」晏微风点了点头。


    狄夜舟没抬头，一边打量着积水的流向，一边问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什么怎么办？」晏微风不解。


    狄夜舟耸了耸肩，指了指地上的落梅：「掉了这么多的杨梅，今年赚不了多少钱了吧？村民们都是老杨梅农，他们的心态都受了影响，你这新杨梅农应该要伤心死了吧。」


    「第一次做生意就失败，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没听我的话去读研。」


    说完，狄夜舟突然一僵，小心地看向了晏微风：「我随口一提，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晏微风神情淡淡，她扫了狄夜舟一眼：「你没说错，我是挺伤心的。」


    狄夜舟松了口气：「伤心了也别硬撑着，可以找我聊聊。不过都这样了，天底下也没有后悔药可吃，好在我很愿意帮你开导开导……」


    「狄先生，你在胡说些什么？」晏微风转头，瞪着狄夜舟。


    「这伤心归伤心，不过好在，我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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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细草


    狄夜舟从包里翻出了一把捲尺，一边四处比划，一边在平板上写写算算。


    晏微风见他自己忙着，暂时也不用她搭手，便从旁边扯了几个袋子，开始捡落在地上的杨梅。


    她刚才向张在南打听过了，虽然落地的杨梅价格很低，但如今能赚一点是一点。


    趁着那些刚落下的杨梅还没坏，她想尽量多捡一些。


    发霉的不要，腐烂的不要。


    晏微风挑了些品相好的杨梅，吹去土屑，小心地放进了袋子里。


    地上杨梅很多，捡着捡着，她就入了神，动作越来越麻利。


    她正捡着，突然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抬起头，她见狄夜舟正从旁边拿了个扫把，把地上的落梅扫在了一起。


    她皱眉道：「你在干什么？这样好的坏的杨梅不就都混在一起了。」


    狄夜舟无奈地看了晏微风一眼：「你这样捡要捡到什么时候，我先帮你扫成一堆。虽然里面有好有坏，但你再从这里挑，会稍微快一些。」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晏微风起身，要从狄夜舟的手里拿过扫帚，「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扫，你去量地形吧。」


    她扯了下扫帚柄，没扯动。


    「我今天没带全测量工具，现在能够测量的都已经量好了，剩下的得等我下回拿了工具才能测准。」狄夜舟紧紧地抓着扫帚柄，「作为合伙人顺手帮点忙而已，你不用客气。」


    「不用，我自己能行，你把精力放到研究排水上就行。」


    晏微风继续去夺扫帚，可狄夜舟就是不松手。


    周旋之中，晏微风的手无意间蹭到了狄夜舟的手。


    只是轻轻地蹭了一下，动作柔到好像不存在，晏微风也没在意。


    可下一刻，对方的手却直接覆了上来，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狄夜舟的动作自然到好像就是下意识完成的。


    大学时，他就常这样握她的手，手心的温度和触感熟悉得让晏微风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晏微风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吓了一跳，迅速松开了扫帚，用手背格挡，推开了狄夜舟的手：「你……」


    狄夜舟一脸无辜地拿着扫把：「别这样看我，是你先碰我的，是你先动的手！」


    晏微风无奈：「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狄夜舟一脸正义，声音却弱了下去，「我只是习惯了，所以顺手就……」


    晏微风：「……」


    这么一波闹剧，她也没兴致再和狄夜舟争什么，便任由他拿走了扫帚。


    「等等。」狄夜舟翻了翻包，拿出了一双有些厚度的塑料手套，「这个给你，有些杨梅掉地上已经烂了，太脏了。你带着手套方便翻一点。」


    晏微风犹豫了一下，没接。


    狄夜舟赶紧解释道：「我还带了一双，这双你用吧。」


    他这样说，晏微风便伸手接过了手套：「好，多谢。」


    「不用客气，反正我也不是为了你带的。」狄夜舟摘下眼镜收好，「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把你杨梅园的排水规划好。」


    「只要这片地的暗管排水有效果，村民们应该就能相信我的水平了，採用我的方案了。到时候，整片山的排水都不会成问题。」


    他看着旁侧山上较高处的杨梅树，许是因为迎着光，眼睛亮亮的。


    晏微风轻轻颔首，继续挑挑拣拣地上的杨梅：「其实这旁边已经有一条排水沟了，是很多年前我爷爷挖的。」


    「我等下带你去看看把水都引到那里去可不可行。我也顺便看看周围的情况。」


    狄夜舟听完，撇了撇嘴：「没事，你给我指个方向，我自己去看就行。」


    「你又不懂水利，也没必要一起去，你在这捡杨梅就行了。反正你去了也帮不上忙，我才是专业的。」


    狄夜舟说话那一如既往爱嘚瑟又毒舌的老毛病让晏微风有点不爽。


    她知道狄夜舟是为她着想，也没想多计较，但还是回怼道：「我是不懂水利，但我懂应急。」


    晏微风停下了手里捡杨梅的动作，看向了狄夜舟：「你说的对，我看过仙岭近几年这段时间的降水量，和往年同时间相比一直在增加。往年仙岭没出现过洪水，可今年却出现了，这不是偶然。」


    「既然如此，我觉得今年再次发生洪水的概率很大，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提前做好措施，来减少洪水带来的损失。」


    她捡杨梅的动作顿了顿，皱眉看着袋子里的杨梅：「树上剩下的杨梅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狄夜舟眯了眯眼，对着晏微风点了点头：「原来你们村还是有人支持我对于洪水会再来的观点的嘛。晏小姐进步很大。」


    「不好意思，我没有想支持谁，这本来就是我的观点。」晏微风冷笑一声，「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负责的排水工作只是预防洪水方案的一小部分而已。」


    「而我所希望的，是为村里制定一套完整的应急方案。」


    狄夜舟从听到「一小部分」一词开始就一直撇着嘴：「你还想得挺周全。」


    「因为对村民来说，山洪很危险。人身安全是比杨梅更重要的事情。」


    「这次如果不是有张哥帮忙，估计大家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安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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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对对对，也多亏了他帮忙回收杨梅。你这张哥还真是靠谱呢，什么忙都帮。」狄夜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边说边走远了，「说到这里，你也不用想太多，天天避嫌避得好像我对你有什么想法一样。」


    「都过去了，你少自作多情，我也不会妨碍你俩。」


    晏微风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懒得去接他的词。


    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地把地上的杨梅收拾了大半。


    几个袋子都被装得满满的。


    晏微风正要扎袋子的口，想让狄夜舟帮忙看扶着点，却注意到狄夜舟正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她悄悄凑近对方，见他正抓起一把土，用手研开，反覆掂量了几下，仔细观察着。


    他刚刚捡了很多烂杨梅，手上灰扑扑的，很脏。


    此刻又直接用手抓过一大把粗糙的泥土，肆意摆弄着。


    晏微风看得难受，突然想到狄夜舟说他还带了一双手套。


    她跑去找狄夜舟的双肩包，想帮他把手套拿过来。


    可翻了翻，根本没看到所谓的另一双手套。


    晏微风不死心，又翻了一遍。


    还是没有。


    她想了想，走回到狄夜舟身旁。


    「那个……我觉得你戴手套好像会方便一点，我还给你吧。」她脱下了手套。


    狄夜舟应是才注意到晏微风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


    他仓皇起身：「不用，我还有一双。你带着捡杨梅方便。」


    「你确定你还有一双？」晏微风挑眉，「那我去给你拿过来吧。」


    狄夜舟快速摇头：「不用，我现在不需要。我……我已经看好了。」


    晏微风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嘆了口气。


    「过来帮我扶一下袋子，我扎一下口。」她对狄夜舟轻轻点了下头，「等下带你去看看那条排水沟。」


    爷爷挖的排水沟就在她家杨梅林和旁边乡民的杨梅林交界的地方。


    两人沿着这水沟一路向下，最后走到了山里的一条自然形成的溪涧旁。


    「如果能把这条排水沟给利用起来，能省下不少工程量。」狄夜舟绕着溪涧的旁侧转了转，「可惜这排水沟的位置在边界处，有点太偏了，无法很好地把整片梅林的积水都引过来。」


    晏微风对狄夜舟挑了挑眉：「你不是专业的吗？这就是对你专业水准的考验。」


    「呵，你是在质疑我吗？」狄夜舟斜了晏微风一眼，「正好导师给我放了暑假，我还挺有空做这些的。要是这课题能成，晏小姐，我还得感谢你呢。」


    「好，那我拭目以待。」晏微风突然看向了狄夜舟，「噢对，既然你这段时间都在这里的话，我来帮你找个住处吧，一直住酒店太贵了。你毕竟也是为我的林子和村里帮忙。」


    「不用，我已经找好了。」狄夜舟哼了一声，「我今晚正打算去见见房东呢。」


    他眯了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还有，我再强调一下。我是在为我自己的课题努力，这片林子也有我的一份投资，不是为了帮你和你的村子，你不用想太多。」


    -


    狄夜舟到酒吧门口时，天色早已暗了。


    镇上的酒吧没大城市那么热闹，但也不缺来消遣的男女。


    他穿过人群，径直往吧檯的显眼处走去，一眼便看见了要找的人。


    毕得鹿的一身黑衣上缀满了亮闪闪的金属配饰，明显花时间打理过的髮型衬得他本就精緻的面容更多了一丝妖气。


    他此刻正端着酒杯，跟一位打扮得格外娇俏的美女聊得火热。


    狄夜舟直接在他身旁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


    「你好，一杯杨梅汁。」


    毕得鹿闻声转头，看了眼狄夜舟，礼貌地对身旁的美女微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等的人来了。联繫方式反正也加了，咱们微信上再聊。」


    美女对毕得鹿抛了个媚眼，便离开了。


    美女一走，毕得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狠狠地剜了狄夜舟一眼，先一步从服务员的托盘里夺过杯子：「搞什么呢，狄大少爷，和我好不容易见上面，你就喝这个？你帮晏微风种杨梅种傻了吧？」


    狄夜舟从他手里把杯子拿了回来，抿了一口：「和她没关系。」


    「啧啧啧，瞧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儿，我看着都替你丢人。」毕得鹿转向了服务生：「劳驾，给这位先生调杯那个高度数的新品，让他换换口味。」


    「别了，还是来杯杨梅酒吧。」狄夜舟摆了摆手，打趣道，「我可不像毕少爷——啊不对，现在该叫毕总了——那么爱尝试新鲜的，到哪儿都能搭讪上新人。」


    「是啊，我可做不到像某人那么专情，能够为了前任放弃辛辛苦苦获得的保研机会去冒险考研，只是为了离人家近一点，而人家却对你的付出一无所知。」毕得鹿阴阳怪气地回击道。


    他见狄夜舟脸色不对，意识到自己说重了话，连忙换了语气：「真是服了你了。行吧，杨梅酒就杨梅酒，给我也来点吧。话说你们到底怎么样了呀？」


    狄夜舟沉默了片刻，没接话。


    他喝着杨梅汁，脸色越喝越难看，良久才憋出来了一句：「她好像知道我在追她，然后她拒绝了。」


    毕得鹿扶额：「这有什么奇怪的，就你那个样子，谁看不出来你余情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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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夜舟皱眉看了看毕得鹿，嘆了口气：「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追那么多女生的，明明长得也没我帅。」


    「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哥比你帅一百倍好吗？」毕得鹿嫌弃地打量了下狄夜舟的双肩包和运动装，想了想，还是有点于心不忍道，「不过你也别这样沮丧，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他拍了拍胸脯：「没关系，既然哥们都到仙岭来了，肯定会出手帮你一把。不就挽回晏微风吗，那不就是小菜一碟。」


    狄夜舟抬眼，看向了毕得鹿：「真的假的？」


    毕得鹿舔了舔唇，双手抱胸凑近了狄夜舟，嘆道：「难道你觉得，哥们这么多年海王，都是白当的吗？」


    第14章 细草


    两人就着杨梅酒，针对最近发生的事情深入交流了一番。


    毕得鹿拍桌而起，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晏微风好像在和村里土老闆家的傻儿子谈对象？」


    「我确认过了，她那次给我看的衣服，就是张在南的。」狄夜舟抿了口杨梅酒，「我不明白，我到底差在哪了？」


    毕得鹿疑惑道：「你是怎么确认的？」


    狄夜舟犹豫了一下，道：「我问了别人。」


    毕得鹿见他神色古怪，猜到了几分：「是楼西畔和你说的吧。」


    狄夜舟见他已经猜到了，便点了点头。


    毕得鹿坦然地抿了口杨梅酒：「当年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楼西畔真没什么的。」


    狄夜舟眉心微蹙：「最开始的时候我就问过楼西畔，她表示晏微风跟张在南之间绝对没有在一起过。我猜他们可能是最近才好上的。」


    毕得鹿笑道：「其实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根本证明不了任何东西。」


    「没准那就是晏微风借来煳弄你的，你不是说了，她已经看出来你在追她了吗？」


    「其实人就是这样的，你追得越紧，她越是不待见你。」


    「晏微风都这么明显地不想和你接触了，你却借着帮忙做排水工程的名头使劲往上凑，让她想不见你都难，这样其实是不对的。」


    狄夜舟细想了一下：「有道理。我感觉她虽然会为了排水工程的事情和我接触，但其实她并不想和我打交道。」


    「很好，你已经有点领悟到了。你以为你在增加接触机会，但其实只会适得其反，所以我们必须要改变战术。」毕得鹿故作阴森地笑了笑，「这三十六计里面，有一计特别好用，叫做欲擒故纵。」


    「这女人啊，其实还是喜欢有人追她的。」毕得鹿抿了口酒。


    「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和晏微风接触，最好直接冷落她，在她寻求你帮助的时候故意视而不见。这样就能让她产生落差感，从而怀念起曾经有你帮忙时的日子。」


    他坏笑道：「你要做的，就是在她被你拒绝后正焦头烂额，以为你再也不会帮她的时候，突然出现扶她一把。这时的你就像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我相信效果一定会很好。」


    -


    晚上，晏微风坐在书房里，突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毒舌合伙人】：「晏小姐，我现在已经知道杨梅林的具体位置了。后面的考察我自己去就行，不用再麻烦你带我过去了。」


    晏微风回了句「好」，然后打开了电脑。


    她最近为应急预案的制定而焦头烂额，正愁着时间不够用，狄夜舟的说法很合她意。


    要做好针对山洪的应急管理，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完善应急行动方案。


    仙岭过去少有洪水发生，这使得乡民们对于遇到洪水应当如何避险缺乏基本的知识储备。


    但湖头山村的村民们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她如果要想向大家科普洪水时的避难方法，推行遇洪时的紧急应对措施和撤离路线，就需要请一位在村民间有一定的号召力的人来促成这件事，不然很难得到大家的支持。


    晏微风的心里很快有了人选。


    -


    狄夜舟这几天上午去联繫购买需要的材料，下午到山上测地形顾施工，忙得不可开交。


    好巧不巧，一连多日，他都没碰见过晏微风。


    两人就如同断了联繫一般。


    一回家，狄夜舟便拖着疲惫的身子踱到了毕得鹿的身旁：「你这主意真的有用吗？好几天了，她根本没有要联繫我的意思。」


    「急什么？」毕得鹿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你想啊，种杨梅到底也是个农活，她一个女生哪有这么大力气干这个干那个的，迟早需要个人搭把手。你是她唯一的合伙人，她会来找你帮忙的。」


    「你又在和谁聊呢？」


    狄夜舟突然凑近了毕得鹿，吓了后者一跳：「嗯，楼西畔啊？你俩什么时候碰上了，又策划什么坏事呢？」


    「去去去，什么叫策划坏事，我在帮你打听那个村里土老闆家的儿子呢！」毕得鹿啧啧两声，「我照楼西畔给的信息托人查了查，发现张在南他爸还真挺有钱，在这边乡里有好几处的几百亩的厂房。」


    狄夜舟一脸无所谓：「这倒也没什么关系，她又不是看重这种东西的人。」


    「不愧是狄大少爷，说话就是硬气。」毕得鹿眨眨眼。


    「不过这张在南好像对经商什么的并没有太大兴趣。听说他从小成绩就不太好，考了个警校，毕业了在村里当个交警。不过因为他为人诚恳，性格爽朗，在村里口碑非常好，年纪轻轻已经当上了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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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撇了撇嘴，嫌弃地看了眼狄夜舟：「你看看，人家这为人处世，这性格。再看看你，毒舌嘴臭，也难怪晏微风不乐意跟你相处。这么多年了，也就我看在从小的交情上，愿意把你当哥们。」


    「你少贫了。话说毕叔让你到这边来，不是让你研究这边的情况，说要在这边开新厂的吗？」狄夜舟对着毕得鹿摇了摇头，「你这些日子正事儿是一点不干，每天不是出去泡妞就是躺沙发上打游戏，跟头只会发情的猪有什么区别。」


    「刚说你呢，你还真毒舌上了！你懂什么，我那不是泡妞，我那是向热心的当地美女打听情况。」毕得鹿放下手机，瞪狄夜舟，「拜託，你不会还想举报我吧？我都让你在我这儿白吃白住了，你居然还想恩将仇报！」


    狄夜舟刚要回击，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


    他迅速拿起手机解锁。


    毕得鹿一脸瞭然：「怎么，晏微风给你发消息了？让我看看。」


    【小百合】：「排水工程怎么样了？」


    【小百合】：「请问你明天有空吗？我明天一下午都在山上，如果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排水系统现在的情况吗？」


    狄夜舟想了想，道：「如果要给她这种非专业人员介绍的话，我还得再准备准备。」


    「拜託，你的注意点在哪里？这根本不是关键好吗？」毕得鹿扶了扶额，然后指着手机屏幕道，「我来帮你分析。」


    「你看，你这么多天没有联繫晏微风。她一时受了冷落，感觉不对劲，有了落差感，所以现在给你发消息，想要寻求你的帮助，想要再次得到你的关注。」毕得鹿得意地对着狄夜舟晃脑袋，「你看！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和我的预估完美重合！」


    狄夜舟持怀疑态度：「你确定她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她可能就是想让我给她介绍排水系统而已。现在这排水工程确实已经建得差不多了。」


    「你看看你，这就是你和我思维上的差距。」毕得鹿扬了扬下巴，「你听我的，这次就说没空，先拒绝她。明天尽量别去山上，要去最好也上午去，和她错开时间。总之不要和她碰面。要的就是高冷的人设！」


    狄夜舟思考了片刻：「行吧，那就信你一次。」


    -


    上午的阳光带着暖意，虽然已经到了夏日，但湖头山上并不算太闷热。


    晏微风指了指一旁的岔路口：「村长，我觉得我们可以在湖头山那几条走的人最多的山路上装广播喇叭。这样万一有洪水发生，我们可以通过这几个广播即时通知山上的村民们，这会成为预警系统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这个建议挺不错的，这样通知又快又方便。」


    晏微风递给了村长一张地图：「村长，这是我绘制的应急逃生图。这上面标有洪水来临时的建议逃生路线，应急物资的放置点，还有我建议的广播安装点。您拿回去看看，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


    村长掏出了老花镜，仔细瞄了瞄：「嗯，这图标得真细緻，小晏有心了。」


    张在南问道：「村长，那微风前面说的那个洪灾避险科普课，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吗？」


    「我觉得不错，但能不能真的把这科普课办起来，还得看村民们的想法。」村长收起老花镜，对张在南点了点头，「不过啊，我觉得如果有你出马，和小晏一起当主讲，相信大家会愿意来的。」


    张在南笑道：「村长您放心，我和微风一定会努力把科普课准备好的，那村民们那边就劳烦村长您多做做工作了。感谢村长今天能抽出点时间听我们说我们的想法。」


    「客气了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寒暄几句后，晏微风和张在南送走了村长。


    张在南一拍脑袋：「哦对，微风，那个排水系统到底建得怎么样了？狄夜舟那小子靠谱吗？」


    晏微风摇了摇头：「我本来想请他给我仔细讲讲情况的，但他好像不太有空。不过我昨天上午去看的时候感觉已经挺完善了。」


    「今年的早梅已经被洪水给摧残了。等下一批杨梅的丰收季到了，大家就很难有精力顾及到这一块儿了，你们得抓紧时间了啊。」张在南眼睛一亮，「要不你现在带我去看看？我其实也想见识一下他到底有多专业。」


    「当然可以，咱们走吧。」晏微风莞尔，带着张在南向杨梅林走，「谢谢张哥今天出面，帮我约了村长。后面的科普课，也要辛苦张哥一起准备了。」


    张在南连连摆手：「客气了客气了，咱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总而言之，不论是上次借我衣服，还是这次帮忙促成洪灾科普课，我都真的要感谢张哥。如果张哥明天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顿饭吧？」


    张在南眼睛一亮，停下了脚步。


    晏微风也停了下来。


    他低头靠近了晏微风，捂嘴小声道：「楼西畔也来？」


    「当然了，之前答应过你的。」晏微风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张在南眨了眨眼，「明天打扮得帅点。」


    两人相视一笑，正要继续向前走去，却看见前面有个极高的身影。


    狄夜舟此时正站在岔道口看着他们，脸色黑如锅底。


    第15章 细草


    「狄夜舟？」晏微风意外道，「你今天不是没空吗？怎么过来了？」


    狄夜舟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视线从晏微风落到了张在南身上，答道：「我只是下午没空。要是我不抽时间过来，谁来完成你家梅林的排水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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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微风点了点头：「那既然你现在有空，要不我们一起去梅林看看？我们两个也不是专业的，还是想请你给我们具体讲讲你的设计。」


    「哦？」狄夜舟哼了一声，「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了。我要走了，你们俩去吧。」


    说完，他也不看两人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晏微风有点懵：「他没空就算了，那我们俩先去山上看看吧。」


    看着狄夜舟远去的背影，张在南对晏微风撇了撇嘴：「这人真莫名其妙。」


    -


    「你的意思是，晏微风在求助被你拒绝以后，找了张在南一起去看排水沟，并且和他在山上卿卿我我？」毕得鹿一边往嘴里塞着辣条，一边叽里哌啦地说道。


    狄夜舟咬牙，瞪了毕得鹿一眼：「对啊，你还说什么欲擒故纵，还说什么落差感……人家根本就不缺帮忙的人。我不去帮，自会有人帮她。」


    毕得鹿被辣得直抽气，但还是急着解释道：「你不能这么想。这张在南对于农业水利到底也没有你专业，他们可能就是去随便看看排水沟，真要讲解还是得靠你。」


    「呵，随便看个工程，两人能靠那么近？还有说有笑的。」狄夜舟攥紧了衣角，「看工程他们约着一块儿去，最后还得请我去帮他们做讲解。真把我当成他们恋爱的助推剂和背景板了？」


    毕得鹿笑着舔了舔手指头上的油：「哥们啊，不是我不支持你。但你这么一形容，其实我觉得他们两个也挺合适的。，笑着闹着一起上山去，好像还挺甜哈……」


    狄夜舟气得牙痒，张目嗔视，对着毕得鹿吼道：「你能不能别吃这种垃圾食品了，气味这么大，要吃也去你自己房间吃！还嗦指头，你恶不噁心！」


    「你懂什么，这变态辣的辣条，嗦指头的感觉可妙了。就得这样才香！」毕得鹿拿起果汁就了一口，「嘶，真的太辣了。」


    直到看到狄夜舟极深的眸色，毕得鹿在内心直唿不妙，赶紧把最后一口辣条塞进嘴里，一边抽气一边道：「行行行，狄大少爷你别生气，我马上回房间。」


    「等下，」狄夜舟伸手扯住毕得鹿，「有那么辣吗？」


    毕得鹿被他拉得差点摔倒：「辣，超辣好吗，我没骗你！我真不吃了，你饶了我吧！」


    狄夜舟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那这零食还有吗，给我来点？」


    半个小时后，毕得鹿看着垃圾桶里满满的辣条包装袋，和狄夜舟涨红的脸，实在是没能控制好表情。


    他强忍着笑，看着狄夜舟道：「人家受了情伤，都是借酒消愁。你倒好，变态辣的辣条一包接着一包，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因为受不了辣，狄夜舟的桃花眼里已经氤氲了水汽。


    他抬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毕得鹿：「那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


    晏微风将晚饭定在了一家海鲜馆。她到的时候，一身西装革履的张在南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晏微风冲着张在南一挑眉：「哟，张哥，穿这么正式。这身衣服够帅啊。」


    张在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道：「我看楼西畔朋友圈发的那些明星，都是这么打扮的。我感觉她应该会喜欢这种类型。」


    晏微风坏笑道：「嘿嘿，其实她主要是喜欢帅的。所以张哥你肯定没问题的。」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


    晏微风看了眼时间，道：「怪了，阿畔怎么还没来。」


    张在南摆摆手：「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没事，再等等她。」


    晏微风点头：「那我先发条消息问问。」


    过了几分钟，楼西畔才回復。


    【阿畔】：「风风，我今晚上大概来不了了。」


    晏微风看着手机，心里一惊但面上不显，飞快回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阿畔】：「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们班有几个学生打架伤着了，我现在陪着学生在医院。」


    晏微风看了眼对面一脸期待的张在南，尴尬地打字：「真的来不了了吗？张哥等你好久了。」


    【阿畔】：「没办法，虽然都只是不严重的皮外伤。但我是班主任，这种事情走不开。」


    【阿畔】：「不过，既然约的是张哥，他应该不会生我气的。你懂的嘿嘿。」


    晏微风无奈地回道：「你也知道人家念着你啊。人家今天打扮得可帅了，还特地穿了西装。你没看见真是可惜了。」


    【阿畔】：「西装？！！」


    【阿畔】：「呜呜呜好想看，风风你给我拍张照呗，求求你了！」


    晏微风微微竖起手机，对着坐在对面的张在南偷偷拍了张照，发给了楼西畔。


    【阿畔】：「我去，可以啊！这西装怎么这么修身，这胸肌啊啊啊啊啊啊！张哥这身材我太爱了！！！这是什么黑皮霸总啊啊啊！」


    【阿畔】：「不愧是我！我真有眼光！我一定要把张哥拿下！」


    晏微风回覆：「都这么爱了，那你确定今天没时间来吃饭？」


    【阿畔】：「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我以前从毕得鹿那儿学的。就是要制造高冷感和距离感。」


    【阿畔】：「学生的家长来了，风风我先不跟你聊了哈。不用管我，你和张哥吃吧。」


    晏微风嘆了口气，放下了手机，对着张在南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张哥，阿畔她们班有学生打架受伤，她现在在医院，晚上大概是过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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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张在南一下子站了起来，上身前倾，双手撑在桌上紧张地看着晏微风，「学生打架？那楼西畔她自己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晏微风吓了一跳：「张哥你别激动，你先坐下。她没事，学生也只是皮外伤。但阿畔她毕竟是班主任，所以要留在医院和家长处理一些事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在南松了口气。


    他沉思片刻，嘴角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去：「微风啊，你说，楼西畔是不是跟我差点缘分啊。怎么好不容易约出来一次，她又来不成了。」


    其实阿畔挺好约的，哪有那么不容易，谁叫你不主动的，晏微风腹诽，但还是赶紧安慰道：「怎么会呢，张哥你想多了，今天真的只是个意外。我们先点菜吧。」


    -


    毕得鹿兴致极好地对狄夜舟道：「行了行了，别这么魂不守舍了。你不是说那林子的排水工程已经全部完成了吗，今晚哥请你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你看你，天天就知道泡在杨梅林里搞那个水利研究，来仙岭这么久了也没在当地好好玩过。」他停好车，对着后视镜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髮型，「这家海鲜馆在仙岭很有名的，我特地提前订了位置，一定要去尝尝。」


    狄夜舟低头翻着手机上的文件，没说话。


    两人下了车，向着饭店走去。


    毕得鹿脚步一顿，扯了扯狄夜舟，示意他前方看：「哎，那不是晏微风吗？」


    「嗯？」狄夜舟抬了眼。


    只见晏微风和张在南正面对面坐在餐厅落地窗边的一个卡座上。


    也不知道是聊到了什么，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餐厅的氛围灯光有着微黄的暖色，将两人靠得极近的影子映在了后方木架的干花上。


    晏微风突然轻轻捂住了嘴，前倾了身子，靠近张在南说了些什么。


    然后两个人又笑开了。


    狄夜舟越看越觉得气氛暧昧，脸色沉了下来：「不吃了，换家店吧。」


    「别啊，来都来了，我订了位置呢。」毕得鹿拽住了狄夜舟的袖子，「这有什么好怂的，不就吃顿饭嘛。」


    他后退一步，故意从上到下来回打量了一下狄夜舟：「不过，就你这一身运动服，你担心自己不如人家西装革履的帅，也正常。」


    狄夜舟冷哼一声：「对于外貌，我从不担心。」


    两人进了海鲜馆。


    为他们预留的位置离晏微风那一桌有些距离，但特地关注的话，也能看到对面。


    晏微风这桌点的海鲜大餐已经上齐了。


    张在南夹起一只虾，突然丢在了碗里，放下筷子，嘆了口气：「微风，其实我上周给楼西畔发了微信，本来是想约她出去的。但是感觉她回消息的语气很冷淡，好像不太想理我，最后我就没敢说要约她。」


    下次一定要跟阿畔说说，让她别用什么欲擒故纵的烂战术了。


    晏微风在心底哀嚎。


    晏微风；「其实仅仅通过微信消息的文字，是很难判断对方的语气的，你可能误解了阿畔的意思。」


    张在南低头看着碗里的虾，不说话。


    晏微风放沉了声音：「还是那句话，张哥你都没有尝试，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呢？你如果真的有心追阿畔，不妨主动一点。你总是不主动，难道要等着阿畔主动来约你吗？」


    张在南拿起筷子把虾送入口中，狠狠地咬掉虾头，弱弱道：「微风，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一遇到和楼西畔有关的事情我就怂。」


    「别怂啊张哥！你想，其实最坏的结果也就只是被拒绝而已。」晏微风往张在南的杯子里添了点可乐，循循善诱，「假如你能在被拒绝以后继续坚持不懈地追求阿畔，不断约她，那阿畔得多感动啊！」


    她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张在南的：「愈挫愈勇也是加分项啊！」


    张在南僵住了，他低头沉思片刻，而后突然拿起饮料杯一饮而尽：「说得好！谢谢你，微风！我悟了！我回去马上就给楼西畔发消息约她。」


    晏微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靠在椅子上，松了口气，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在南见她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微风，你看到什么了？」


    他转头顺着晏微风的目光看去，在瞥见某个亮粉色的身影时，一下子愣住了。


    「那是……班长吗？」晏微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啊，毕得鹿怎么可能会在仙岭。」


    张在南的笑容僵在了嘴角：「这人……我以前看过他照片……」


    他的声音带着点颤。


    「微风，我没认错吧。这不是楼西畔大学时候的前男友吗？」


    第16章 细草


    晏微风直起了身子向那个卡座看去，想仔细确认一番。


    毕得鹿穿了件印花极其复杂的黑色t恤，外面套了件亮粉色的短袖夹克，配了条同色系的粉色破洞裤子。


    夹克上缀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金属配饰，袖子上银色的链条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嗯，这个穿衣风格，绝对是毕得鹿本人。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打扮啊，一副骚包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张在南嫌弃地撇了撇嘴，「这种人一看就很擅长骗小姑娘。楼西畔肯定是被他骗了，才会跟他谈恋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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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页

    晏微风再次看了看：「他对面的好像是狄夜舟，他们俩在一起吃饭啊。」


    张在南惊讶道：「他们原来也认识吗？微风，我刚听你说，他是你的班长？」


    晏微风点了点头：「大一的时候是的。但他大二转专业去了商院，后来就不在一个班级了。但我喊习惯了，所以一直就叫他班长。」


    张在南感到难以置信：「这种人居然也能当上班长吗？」


    「其实当时投他票的女生……还挺多的。」晏微风尴尬道。


    张在南再次打量了一下毕得鹿，皱紧了眉头：「难道楼西畔真的喜欢这种类型的？我也不是很懂你们女生的口味，我是不是得换换风格？」


    「没必要没必要，」晏微风疯狂摇头，「阿畔跟他大学时分分合合过很多次，他们每次在一起的时间都很短，我感觉他们谈恋爱跟闹着玩似的，根本不合适，你也别多想。」


    「总分手也正常，这人一看就是花花公子，不靠谱。」张在南再次嫌弃道，「楼西畔跟他谈恋爱的时候，给我发过这人的照片，打扮得也是这样花里胡哨的。」


    晏微风意外道：「嗯？阿畔给你发过班长的照片？」


    「对，她一有对象就告诉我了。那会儿她还经常在朋友圈秀情侣照。」张在南低下头，「我当时还挺伤心的……」


    有这回事吗？她怎么都没看到过阿畔发朋友圈秀恩爱？晏微风心想。


    张在南突然瞪大了眼睛：「话说这个人为什么要来仙岭？他不会又想和楼西畔复合吧！」


    晏微风斟酌了一下，对张在南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所以张哥，你约人要抓点紧了，占据先机很重要。」


    「什么占据先机？」


    突然传来的一声冷笑吓了晏微风一跳。


    她抬起头，发现狄夜舟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的桌旁，身后还跟着毕得鹿。


    毕得鹿举着饮料杯热情地跳到了狄夜舟前面：「小晏同学，好久不见呀！你说巧不巧，我就选了这么家餐厅，居然就碰上你了！」


    晏微风赶紧起身和他碰杯，笑道：「班长你也真是的，来仙岭了也不联繫我，多见外呀。要不是今天碰见，我都不知道你过来了。」


    狄夜舟哼了一声：「呵，偷看我们那么久也不来打个招唿，是挺见外的。」


    晏微风收了笑意，淡淡地瞥了狄夜舟一眼：「狄先生若是没关注我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偷看您呢？既然已经看到了我们，那您怎么不早点来和我们打招唿呀？」


    见狄夜舟眸色渐深，毕得鹿迅速接话道：「哎呀，我们这不是怕认错人了嘛！这不，我们现在就过来了。」


    晏微风灿烂一笑：「班长你今天这一身真好看，特别潮！」


    毕得鹿眼睛一亮：「还是我们小晏同学有眼光！啧啧，你不知道，今天出门的时候狄夜舟对我这一身打扮有多嫌弃。」


    「好了，我们过来主要是想说，你那片林子的排水工程已经修好了。」狄夜舟突然把杯子举到了张在南的面前，指尖在桌前轻点了两下，「另外，我看过天气预报了，明天会下雨，很适合让你们看清排水性能究竟如何。」


    见张在南举起了饮料，狄夜舟和他轻碰了一下杯。


    他冷冷地看向晏微风和张在南：「我明天有空，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


    -


    第二日一早，仙岭就下起了雨。


    狄夜舟到的时候，晏微风正在山下的小亭里等候。


    看到狄夜舟，她大大方方地撑伞走进了雨中：「咱们现在就上山吧，不用等雨停了。」


    狄夜舟看了一下周围：「张在南呢？」


    「他有事忙。况且这是我的林子，你和我讲清楚就行，麻烦张哥干什么？」晏微风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回道。


    狄夜舟抿了抿唇，唿出一口气，跟上了晏微风。


    梅林已经被改造完成。


    林地表面有着多道排水沟，将杨梅树从地形上划成了几个小块。


    狄夜舟解释道：「因为暗管的排涝能力要弱于明沟，且费用相对较高，考虑到成本问题，所以现在尽可能地採用了明沟排水。」


    「我把树林分成了几块，这样有利于在设计上合併多条沟渠，减少施工量。」他低头扫了一眼周围的排水沟，「这里大部分的沟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挖的，我只花了几天时间，但完成度也已经很高了。」


    晏微风点了点头，兴奋道：「其实我前天来的时候就发现之前山洪带来的积水已经排干净了，影响我们工作的水洼也都已经干涸了。」


    她赞许地看着狄夜舟：「而且现在下着雨，但梅林并没有出现任何积水的情况，排水非常快。看来狄大学霸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出乎晏微风的意料，狄夜舟听了奉承并没有表现出得意，只是面无表情地道：「谬赞了。」


    晏微风疑惑他情绪不高，问道：「那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暗管呢？现在不用了吗？」


    「用的，你跟我来。」


    狄夜舟带着晏微风来到了一处小坡前，指着下方的管道，讲解道：「虽然暗管排水的速度不如明沟排水快，但有些地方地形比较复杂，林地表面并不是一味向下延伸的，仅用明沟排水难以让这些积水沿着地表汇入总沟。」


    「同时，使用暗管排水更方便控制地下水位，也可以更好地改善土壤中空气、盐分的含量，所以我还是挑选了几处地方设计了暗管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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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页

    晏微风蹲下，仔细看了看管道：「管口的那是什么？」


    「那是滤料，可以防淤防堵。」狄夜舟蹲到了晏微风的身旁，示意她仔细看，「林土中的积水经滤料流入管内后，会汇集到旁边的明沟里，形成复合式网络。」


    雨点击打杨梅枝上的避雨膜和两人的伞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他们蹲在雨中，仔细查看着排水沟的细节。


    两人的鞋子都湿透了，但好像也没人在意这些。


    晏微风真诚地道：「非常感谢你的解说。等明天我和张哥开展科普课的时候，我会找个机会和村民说一说排水工程建好的事情。」


    狄夜舟皱紧了眉头：「你要和张在南一起开科普课？」


    晏微风莞尔：「嗯对，张哥已经去联繫了。到时候大部分村民应该都会来，也欢迎你来听。」


    「不必了，我就不去了。」狄夜舟舔了舔嘴唇。


    他微偏过脸，晏微风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听出了他声音里那不易察觉的颤意。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顺利。」


    第17章 细草


    毕得鹿看着已经在电脑前坐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不是埋头查资料就是对着键盘敲敲打打的狄夜舟，嘆了口气。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吗？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们俩今天的情况吗？」


    狄夜舟头也不抬，也没接他的话。


    毕得鹿从沙发上起身，踱到了狄夜舟的身旁，瞥了一眼他的电脑。


    「你这又是何必呢？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默默付出，把整个村杨梅林的排水系统都给研究规划透，难道就为了成全他们的爱情？」


    狄夜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面色却不改：「你闭嘴吧。」


    「让我闭嘴？」毕得鹿冷笑一声，「狄夜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放弃了？」


    「当年高考失误，狄家非要送你出国的时候，你坚持留在国内上h大，也没见你放弃。」


    「你那么高傲一个人，作死倒追晏微风被拒绝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放弃。」


    「离考研才三四个月的时候你突然放弃保研，每天熬夜学到想吐，也没见你放弃。」


    「说到这里，我就觉得无法理解。保研去d大不是挺好的吗？你大学这三年那么努力地学习，不就是为了能保研吗？」


    「z大确实是比d大更好，但以当时的情况，保研去z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你非要放弃保研，临时决定考研去z大，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你应当比我清楚。」


    毕得鹿说着说着，自己也急了：「万一你考研失败，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该怎么办？」


    「虽然因为z大确实离仙岭更近一点，你可以更自由地来回仙岭，解决异地的问题。可仅仅因为这个，你就要承担那么大的风险，你自己觉得值得吗？」


    他恨铁不成钢道：「如果是随便的什么事情，我不管你。但你心心念念了晏微风那么久，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又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你只是觉得晏微风好像跟那个张在南更亲近，你就想放弃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是不理解你！」


    「这跟想不想放弃没什么关系。」狄夜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毕得鹿，「只是我看得出来，她现在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从最开始，她就一直在拒绝我，努力和我撇清关系，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


    狄夜舟收回了视线，继续编辑着电脑上的设计图。


    「本来我有想过再争取一下，但现在既然她已经有了更喜欢的人，我是时候退出了。」


    毕得鹿难以理解：「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做杨梅林的排水设计？」


    「这是我之前答应过她的。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对整个村子的人负起责任。」狄夜舟保存了文件，「在离开仙岭之前，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这个项目做好。」


    他拎起了搁在一旁的橙色双肩包，把电脑放了进去：「借下车。」


    「你要去哪？」毕得鹿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去给他们送全村杨梅林的排水设计方案。」


    狄夜舟看着钥匙，眼底晦明不定。


    「她说了，今天要把我的成果介绍给大家。我想直接给她最完整的版本。」


    -


    洪灾应急科普课的讲解安排在村里的大礼堂进行。


    在村长和张在南的热情宣传下，来了不少村民。


    晏微风知道大多数村民之所以愿意过来，有的是为了卖村长一个面子，有的是为了给张在南捧场，并不是真正想去学这些应急知识。


    待大家坐定，晏微风拿着话筒，站上了礼堂的舞台。


    「在讲解正式开始前，我想和大家聊聊我们仙岭的情况。」晏微风在大屏幕上放出了她收集好的统计图和数据报告。


    「这是我们仙岭近五年来夏季的降雨量统计图，大家可以明显看出，本地夏季的降雨量一年比一年要高，呈现出了非常明显的上升趋势。」晏微风严肃地看着台下的村民们，「根据未来的天气预报，再过一段时间，今年很可能会再次面临一场巨大的暴雨。」


    「好像还真是，感觉今年雨水特别多。」


    「这数据图看着挺专业的，应该是真的。」


    「再来一次洪水，那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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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页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晏微风觉得效果不错，继续道：「山洪并不是绝无仅有的偶然，未来湖头山再次发生山洪的机率其实非常大。」


    「其实杨梅被打落了事小，但大家万一在山洪中受伤了，事情就大了。所以，今天我和张队长想通过这次的科普课，让大家明白提前做好对山洪的预防措施，明白如何在山洪中成功逃生，从而保全自己。」


    张在南也上了场：「所以今天还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地听我们讲解。」


    村民们纷纷掏出了纸笔，连连点头。


    有了这么一段铺垫，后面的疏散应急知识讲解变得非常顺利。


    该部分结束后，晏微风和大家提了提在山上安装应急广播，储存应急物资的事情，得到了村民们的贊同。


    晏微风觉得气氛很好，继续道：「大家还记得吗，之前拜託狄夜舟以我的梅林作为试验林，设计了一套排水工程。现在工程已经建好了，我可以作证，排水效果真的非常出色。今天趁着大家聚到了一起，我想给大家看看他的成果。」


    她切换了ppt，屏幕上出现了她所拍摄的几日前的杨梅林和昨日雨中的排水沟。


    「山洪以后，我家杨梅树旁还有一部分积水还没排出去呢，她这个倒是没有积水。」


    「昨天下雨后，我林子里到处是水洼。看来建个排水沟还是比较必要的。」


    「那个小伙子不愧是z大的，还挺靠谱的。你看这林子排水还真快。」


    晏微风凭着记忆复述着狄夜舟昨日的介绍，对这片排水工程进行了大致的讲解。


    讲解完毕，大部分村民都还算满意，但也有部分村民开始提出疑问。


    晏微风虽然认为自己已经了解得很不错了，但面对村民们临时的提问，还是有点发慌。


    解答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能力的有限。


    村民们提出的问题有的非常细节，有的相对偏门。


    晏微风在了解准备的过程中，根本想不到这些，也从来没从这些角度考虑过问题。


    面对台下一个接一个的提问，晏微风在脑中飞速思考着应对方案，思绪却极为混乱，一时间感到有些窘迫。


    她毕竟并非专业人员，对于很多细节只能知道表面，并没有系统的知识体系，回答得很是吃力，只能说是勉强招架。


    有些问题她实在答不上来，便只能想方法先搪塞过去。


    怎么办？能不能来个人救救她。


    晏微风一边努力保持冷静，一边默默地攥紧了手心。


    又一位村民举了手。


    「小晏，我有个问题！」


    看到熟悉的面容，晏微风心里一惊，但表面上还是很镇定地笑道：「葛大爷，您有什么问题？」


    葛大爷的嗓门依旧洪亮：「我想啊，这挖沟是个体力活，咱们第二批的杨梅还没上，现在确实还是有时间搞这个的。但等杨梅丰收了，大家都很忙，怕是顾不上这块儿了。」


    他嘆了口气：「可是光你这片小林子的设计，就已经折腾了好几天。等到整个村杨梅地的设计图出来，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哩。」


    其他村民们纷纷应和，觉得葛大爷说得有理。


    晏微风尴尬一笑：「这个，我可能要回去再和狄夜舟商量商量，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加急赶出设计图。」


    现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响，晏微风站在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这点设计图，我还是能赶得出来的。」


    熟悉的声线扣动着晏微风的心弦，她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台下。


    狄夜舟拿着另一个本该在张在南手里的话筒，正调试着电脑设备。


    似乎是感应到了晏微风的目光，他抬起了头。


    视线交会下，狄夜舟的桃花眼里漾起了笑意。


    他勾了勾唇，再次举起了话筒。


    「晏微风，如果你信得过的话，下面的解说要不就交给我吧。」


    第18章 细草


    当整个湖头山杨梅林的排水设计图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在场的村民们纷纷抬起了头。


    狄夜舟站上了舞台，他笑道：「其实同一片山头地形、土质等方面情况相似性很高。做好了第一个林子的设计，完成其他林子的难度就没那么大了。」


    「其实我在洪水来临前就测量过这片山头的数据，这几天我再根据卫星遥感地形图仔细修改了一部分，才完成了这份设计图。如果大家有不明白不放心的地方，都可以找我，这是我的联繫方式。」


    他将设计图放大，按地理位置顺序一一展示和讲解各块地方的排水设计。


    每介绍一段时间，他都会给负责那几片林子的村民们留出提问的时间，并进行详细的解答。


    晏微风看着台上的狄夜舟，思绪突然飘回了大学时的那几年。


    为了等他，她曾无数次地在观众席看着他作为代表站在台上进行答辩。


    面对台下的评委老师和无数观众的时候，狄夜舟好像永远都是那样从容自信。


    无论遇到多刁钻的问题都显得游刃有余，他的谈吐和表情始终平和镇定。


    晏微风非常羡慕狄夜舟站在台上时的状态，过去是，现在也是。


    她知道，这种自信来自于狄夜舟极高的专业水平。


    但不同于过去的答辩，今天的讲解中，狄夜舟更多地运用了简单易懂的句子来进行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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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没穿正装，他站在台上时给人的感觉更为轻松，多了几分亲和感。


    讲解到了最后阶段，肖阿婆：「小伙子，你这个设计确实是挺好的。但这个暗管到底是什么材质的呀，价格贵吗？还有它这个暗管滤料大概要花多少钱呀？」


    狄夜舟微笑着切了屏幕，展示了一份列好的价格清单。


    「这位女士，您的顾虑我也想到了。我知道今年的收成受到了洪水的影响，所以在不影响效果的情况下，我尽可能地选用了价格低的材料。」


    他对着肖阿婆点了点头，而后转向了村民们，「暗管用的是塑料的，滤料主要是砂石滤料外加土工布，用量和参考价格我也已经列在上面了。村里可以统一採买，这样子量大，价格也会比较实惠。」


    「好像成本还能接受，也没那么贵。」


    「如果按这个花费能达到小晏那片林子的排水效果，我觉得值。」


    「那我们赶紧投票表决，早点派人去採买吧，这样我们就能在丰收季到来前完工了。」


    村民们迅速进行了投票。


    看着令人满意的投票结果，狄夜舟一直背在身后，悄悄攥紧衣角的手松了开来。


    他走到了舞台的角落，偷偷望向了台下正兴奋地和张在南交流着的晏微风。


    一切都很圆满，她应该也很高兴吧。狄夜舟心想。


    这样的话，那他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


    「别再倒了，你今天晚上已经喝太多了，真不能再喝了。」毕得鹿拦住狄夜舟倒酒的手。


    狄夜舟推开毕得鹿，一言不发地往嘴里灌了口酒。


    「服了你了，你明天真就这么走了？真的就不留在仙岭了？」毕得鹿推开狄夜舟的杯子，对着他可怜巴巴地眨眼，「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就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给集团干活，也不留下陪陪我。」


    「你还需要人陪吗？仙岭这么多美女还不够吗，我看每周陪你的人都不带重样的。」


    狄夜舟抓回了酒杯，他盯着杯里的酒，蹙着眉思考，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真正需要人陪的，是我吧。」


    「哥，你别这样。时间会抚平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的。」毕得鹿伸出手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咱回去吧，听兄弟的，别再喝了，你明天还要上高铁。」


    又一杯酒下肚，狄夜舟缓缓趴伏在了桌面上。


    他将头埋在胳膊间，似乎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只有毕得鹿看见，他的肩膀微微抖动着，像是在啜泣。


    良久，狄夜舟抬起了头，眼眶发红地看向了毕得鹿，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无力和悲伤。


    「我真不敢相信。我们的故事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他再次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一次，毕得鹿没有再拦他。


    -


    宿醉带来的头疼久久难以缓解，即使休息了一整夜也无法消除酒精带来的眩晕和疲劳感。


    狄夜舟在一阵急促的铃声中醒来，强忍住怒意不耐烦道：「餵？」


    对面是一个声音有点低的男人：「喂，请问是狄夜舟吗？」


    「张在南？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对方的声音使狄夜舟一下子清醒。他按了按太阳穴，努力使自己集中精神，回道。


    张在南急道：「你听我说，你那个水利工程的事情现在出了点问题。今早村民去採买的时候，发现你昨天给的参考价格和供货方那边的报价出入很大。你给的那个价格是准的吗？」


    「嗯？我给的参考价格是上一季度的数据，但按理说也不会差太多。本来也就是做个参考。」狄夜舟揉着眉心起了身，感到浑身酸疼，「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说是因为最近颁布保护法的原因，限制了砂石料的开採，砂石滤料的报价比你给的数据高了一倍。因为天气原因，运输船遭遇了事故，现在运输费用也涨了，各种原料都贵了。村民为着要不要修工程的事情争得不可开交。」张在南紧张道，「反正你这两天先别到这边来了，村里面挺乱的，我怕他们误伤你。」


    狄夜舟的脚步顿住了：「他们不愿意修排水工程了？」


    「具体结果还没定下来，现在还在商量。」背景音里隐隐有着村民的争执声，张在南的声音放低了点，「狄夜舟，我知道你为了这个项目花了很多心思，真的很感谢你为我们村子做了那么多。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张在南的嘆息：「但是这个结果到底如何，我建议最好还是看得淡一点。」


    狄夜舟直接挂了电话，简单洗漱了一下，拿了桌上的车钥匙就往湖头山村赶去。


    昨天还商量得好好的，现在突然说不修就不修了？


    根据气象局的预测，下一场大雨来得不会太晚。


    等到暴雨降临，没有修建好排水工程的山林有极大的风险再次面临涝灾。


    等到那时再后悔为什么没有事先修建好排水沟，就真的已经晚了。


    明明昨日在台上，村民们都对这套设计赞许有加。


    如果只是因为价格问题，狄夜舟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


    到达大礼堂的时候，里面已经聚了许多的村民。


    隔了些距离，狄夜舟就听到了里面争论的声音。


    「其实均摊下来也没有贵多少，人家的设计还是不错的。原料贵也没办法，还是抓紧买下来建排水沟防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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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页

    「但昨天明明说好了是那个价格，怎么突然零零总总一下子就贵了几万块钱，怎么想都觉得心里面不舒服。」


    「那小伙不是说他就是学农业水利的吗，搞不好昨天是故意报低价格，想让我们用他的方案，其实是拿在我们的林子给他自己做研究呢！」


    「对啊，免费给我们做设计，哪里来这么好的事情。人家可能就是想利用林子做实验，这排水方案未必靠谱！」


    狄夜舟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径直往人群里走去，想要挤到人流的最中央。


    「别往那边走。」


    熟悉的声线让狄夜舟顿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对上了晏微风惊恐的眼神。


    晏微风扯了扯狄夜舟的袖子：「这边太乱了，你先回去避避风头。我和张哥来解决。」


    狄夜舟冷冷地看着晏微风，甩开了她的手。


    他的力道有些大，晏微风踉跄了一下，勉强稳住了身体，不解地看向狄夜舟：「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别闹了好吗？」


    狄夜舟凝视了晏微风几秒，转过身，向着人群走去。


    「不用，我自己惹的事，我自己解决。」


    第19章 微风岸


    晏微风正要继续阻止狄夜舟，可身旁的村民已经注意到了这边。


    「哎，那个不就是设计排水方案的小伙子吗？」


    无数个目光向这边投射而来，落到了狄夜舟的身上。


    狄夜舟提高了点音量，喊道：「我是狄夜舟，这个水利方案是我做的。大家安静一点，先听我说。」


    他没有犹豫，径直上了大礼堂的舞台，拿过了旁边的话筒。


    「首先，关于价格的问题，我想跟大家解释一下。」狄夜舟扫视了一圈村民们，「昨天我的时间有限，没有办法去厂家那里询问确认当下的价格，所以在展示参考价格时，我给大家呈现的数据是上个季度的，并非是我弄虚作假。」


    他皱紧了眉头：「而且我之所以给大家参考价格，本意是想让大家作为参考，并不代表这就应该是最终的报价。参考价格和实际的价格有出入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没必要过多地在这里纠结。」


    下面的村民们开始议论了起来。


    狄夜舟听到了台下村民们不满的声音。


    「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如今材料的价格有所上涨，但这点造价的提高，和防住山洪所能挽回的损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狄夜舟一边淡然地看着台下，一边冷静分析，「山洪一旦发生，成熟的杨梅必将被大片打落。杨梅的第二批丰收是最重要的一批丰收，假如这次收穫受到了影响，大家今年损失就大了。」


    他清了清嗓子：「所以还请大家慎重考虑。这个排水沟，我觉得非修不可。」


    都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狄夜舟心想，孰轻孰重，村民们应该能够理清。


    假如修排水沟的方案成功通过，他也能放心地离开仙岭。


    可出乎狄夜舟意料的，台下不和谐的声音却越来越响。


    「他……他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什么损失大啊，我呸！」


    「价格有出入是正常，但出入这么大真的正常吗？把自己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我看他就是故意用低价哄我们花钱给他做研究！」


    「就算小晏那个排水沟修得还可以，谁知道他有没有好好设计其他林子的图，修好的排水沟能不能真的防住山洪？外村人到底还是不可信！」


    「不可信！」


    「别建了！」


    「外村人不靠谱！」


    村民们把矛头齐齐指向了狄夜舟，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往台上扔东西，有人想要上台和狄夜舟争论，所幸已被即时赶到的张在南带人给制止了。


    其实台下也有支持狄夜舟的声音，可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愣在了原地。


    他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有绝对的自信。


    为了这套设计图，他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从最开始的勘测到后期的优化修正，一点一滴全都是心血。


    可如今村民们一声「外村人」，就把他否定得干干净净，质疑他设计排水工程时没那么认真，质疑他故意报低价格欺骗大家，质疑他并非无偿奉献而是有所图谋。


    狄夜舟自认从头到尾没向乡亲们索取过任何物质上的回报。


    他费心费力做好这片林子排水工程的设计，一方面是因为晏微风，另外一方面也是真情实感地觉得这么好的杨梅山林，如果因为山洪损失惨重，那也实在可惜。


    他觉得，自己当初既然答应了村民们会帮忙，就应该负起责任。


    因而他虽然因为晏微风的事情而心碎，但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好了一切。


    可他的奉献并没有获得村民们的感激，他收穫的只有不信任和恶意的揣测。


    狄夜舟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过去的答辩中，他总是能自如地应对导师提出的问题，极少会有卡壳的时候。


    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向不停争论着的村民们解释自己。


    算了，不解释也罢。


    狄夜舟漠然地看着台下，觉得他们吵闹得过分。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如果你们真的觉得我的方案不可行，我也没有办法。」他冷笑了一声，「反正杨梅林归根到底是你们的，又不是我的。我只能建议你们慎重考虑，好自为之。既然你们是这种态度，其余的，我并不想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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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页

    他无视村民们的争论声，下了台，径直从后门离开了礼堂。


    「狄夜舟！」


    狄夜舟的行动先于头脑。


    他在熟悉的声音下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


    晏微风从后门向他跑来，微喘着气盯着他。


    「我听毕得鹿说，你今天要离开仙岭？」


    狄夜舟答：「是。」


    晏微风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嘆了口气。


    她的目光里有狄夜舟看不懂的东西。


    「一路顺风。」她最后道。


    -


    狄夜舟回到顺京后，一直没有出过门。


    直到两周后，毕得鹿回到顺京约了他见面吃火锅。


    「我终于回来了！哥，咱必须得干一个庆祝一下！」毕得鹿举起酒杯，沖他挑眉，「毕竟最近好事成双！」


    狄夜舟与他碰杯，喝了一口，道：「什么好事成双？」


    毕得鹿嘿嘿一笑，高兴得晃起了脑袋：「这第一件好事是我关于仙岭那边新厂的企划方案在股东会上得到了一致好评，老毕给了我不少奖金！」


    「至于这第二件好事嘛……」


    毕得鹿对着狄夜舟一挑眉：「当然是要祝贺你设计的水利工程帮助湖头山村渡过了暴雨难关，成功防住洪涝灾害！你现在可是整个仙岭的红人了！」


    狄夜舟斜了毕得鹿一眼：「你在胡说什么，他们根本没通过我的排水方案。」


    「你失忆了吧？」毕得鹿瞪了狄夜舟一眼，发现他好像没在开玩笑，摆手不解道，「你的方案不是两个星期前就通过了吗？通过后村里立刻採购材料并投入实施，花费一周刚好赶在下一场暴雨来临前完工，成功阻止了下一次山洪的发生！」


    狄夜舟茫然地看着毕得鹿：「嗯？」


    「你少装傻，你不是还给他们修的这个工程资助投钱了吗？」毕得鹿夹了一筷子羊肉烫熟后送入口中，「虽然吧，这点钱对于狄大少爷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但是我还是挺佩服你的，能为了并不认识的村民们做到这份上，确实是非常博爱善良有胸怀了！」


    毕得鹿再次举起酒杯：「来来来！我再敬你！」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给村子投了钱？」狄夜舟推开毕得鹿的杯子，嗤笑了一声，「我不光没投钱，一周前晏微风已经托楼西畔给我转了款，把之前的钱还给了我。我现在连他们村里林子的合伙人都不是了！我跟那个村子毫无关系！」


    「不是你投的？那不可能啊！」毕得鹿疑惑道，「村里消费的记帐是公开贴在公告栏里的。我去给新厂选址的时候扫了一眼，那张付款银行卡的持卡人确实是你。」


    毕得鹿搅了搅自己的蘸碟：「你查查你那张卡的记录，这不就知道了吗？」


    狄夜舟拿起了手机。


    他翻了半天，终于在两周前离开仙岭那日，发现了一笔完全没有印象的支出。


    没印象也不奇怪，当日他被村民们的反应气昏了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根本无暇注意这些。


    那是一条亲密付的消费记录。


    金额的数字让狄夜舟感到有些熟悉。


    他想了想，翻出了楼西畔的转帐记录，发现上面的金额和亲密付的金额一模一样。


    狄夜舟沉思片刻，各种疑点在他脑中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


    他在瞬间豁然开朗。


    晏微风还他钱，并不是想解除合伙人关系，而是想还掉她投入排水工程的亲密付的钱。


    可晏微风为什么要用亲密付给村里的水利工程投钱？


    刻意用他的名义给村里捐款，狄夜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晏微风是在为他挽回村里的风评吗？


    狄夜舟看着咕咕冒泡的辣锅，眼神慢慢聚焦。


    毕得鹿吓了一跳：「哥，你这是什么诡异的笑容？」


    「托你秘书帮我定张去仙岭的机票，要最快的。我得去弄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狄夜舟凝视着手机上亲密付的记录，甚至都没发觉自己嘴角的上扬。


    良久，他勐地抬头，突然死死地盯着毕得鹿。


    「我感觉，晏微风好像还喜欢我。」


    「你觉得呢？」


    第20章 微风岸


    一到湖头山村，狄夜舟就看到了路旁电线桿间那明晃晃的红色横幅，上面黄色的大字格外醒目——「感谢狄夜舟为湖头山村设计排水工程」。


    他盯着那几个字，不禁愣了神，然后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


    「哟，这不是小狄吗？」


    狄夜舟从复杂的思绪中抽离，转头看清了来人，问候道：「葛大爷好。」


    「哎哟，你还记得我啊！」葛大爷笑得极灿烂，「横幅好看吧，这是村长今儿刚派人安上去的。那个排水工程的事情真的是太感谢你了！你设计的排水沟效果是真的好！」


    狄夜舟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葛大爷，我想请问一下。我上次来村里的时候，大家刚开始不是不同意建排水工程吗，后来怎么就又同意了呢？」


    葛大爷不太好意思地道：「小狄，你别多想啊。其实那时候大家也不是不相信你。他们不愿意建排水工程，主要是因为当时那个报价确实和大家的预期相差得比较大。」


    「你也知道，因为洪涝的原因，今年第一批早梅的收成基本上是废了。落到地上的杨梅价格很低，根本卖不了几个钱，大家对于钱方面的事情就比较敏感。所以看到材料临时涨了价以后，家家户户都不太高兴，但很多人也不太好意思直说自家没钱，只好挑点你的错，找点别的理由不修排水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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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页

    狄夜舟抿了抿唇，眼神移向了别处：「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不过，真的要多亏你投给村里的那部分钱。要不是你提出捐出钱补上涨价的那部分金额，村里面可能真的就不修排水沟了。」葛大爷感到心有余悸，「这次的雨那么大，比之前那次山洪时的雨要大多了，如果没有你的排水工程，真不知道今年的收成该怎么办了！」


    狄夜舟沉思片刻：「其实细想起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那天我最后的态度也不太好，如果我当时能再冷静一点，和大家解释得更清楚，可能事情推进得会更顺利一些。」


    葛大爷拜拜手：「没事的，小晏后来已经替你道歉，说明情况了。大家都理解的。」


    狄夜舟惊讶：「什么？她……替我道了歉。」


    葛大爷疑惑：「对啊，不是你让她帮忙道歉的吗？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惊讶？」


    狄夜舟迅速消化了当下的情况，勾了勾嘴角。


    「嗯对，确实是我让她帮忙的。」


    -


    「村长，我觉得没必要专门办这个庆功宴了吧。」晏微风拦住了正在张罗着再挂一个横幅的村长，「这个横幅我也觉得没必要再挂了，一个已经够多了。」


    村长笑道：「小晏啊，这就是你小气了。小狄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又是设计排水工程，又是给工程捐了那么多钱，请他吃饭道谢，是我们整个村的一点心意。这庆功宴还是要办的。」


    狄夜舟可不知道自己有捐过那么多钱啊。晏微风抓狂地想。


    「而且，这次的庆功宴除了要感谢小狄，我也想感谢感谢你。」村长赞许地看着晏微风，「虽然山洪没有发生，但暴雨突发时，村民在山上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多亏了你的应急方案，让大家能够从容地撤离。」


    「村长您客气了，我本来就是我们村的，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主要还是狄夜舟的功劳，没有他设计的排水工程，后果不堪设想。」


    村长点头：「对啊，这个庆功宴一定要办啊！」


    晏微风被绕得有些煳涂，她飞快地构建着措辞，编道：「村长，我不是不想帮狄夜舟。我的意思是狄夜舟他如今正在读研，平时要做的课题特别多。人家实在太忙了，我们不好去打扰他。」


    见村长被自己唬住，晏微风继续道：「狄夜舟现在好不容易抽出了时间，回了趟他老家。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他再到仙岭来呢？他根本没有空啊！」


    「谁说我没有空？」


    晏微风和村长顺着声源处看去。


    狄夜舟上身穿着件缀满金属配饰的黑t恤，下身着一条满是破洞的牛仔裤，有些吊儿郎当地向他们走来。


    见晏微风愣住了，狄夜舟向前一步靠近了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道：「怎么了？被哥的帅气迷了眼？」


    晏微风无语，正要反驳，狄夜舟却迅速别过脑袋，对着村长一点头，声音洪亮道：「村长好！」


    村长热情道：「小狄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唿！我们正在挂感谢你的横幅呢！」


    狄夜舟道：「一进村就看到横幅了，村长太客气了。」


    「那有什么的，你可是我们村的大功臣啊！」村长和负责横幅的人挥手打了个招唿，继续道，「来来来，小晏也过来，咱们带小狄回村里的办事处喝点茶，好好聊聊。」


    晏微风把怼狄夜舟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对着村长笑道：「村长，人家来仙岭应该是有事情要办，不一定有时间和我们闲聊。」


    「没关系，我这两天来仙岭，主要就是想来村里见个人。」言语间，狄夜舟的目光落在了晏微风的身上，桃花眼有些勾人地对着晏微风一眨，「不过现在人已经见到了，那我也就不着急了。」


    他对着村长恭敬地笑道：「村长邀请我喝茶，那我怎么能拒绝呢？」


    晏微风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她不知道狄夜舟在想着什么，也琢磨不透他下一步想干些什么。


    但直觉告诉她，狄夜舟的行动好像偏离了她的预想。


    -


    办事处休息室的茶几上，放着三杯热腾腾茶水。


    狄夜舟和晏微风同坐一条长沙发。


    村长独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率先开口道：「这星期我们村的杨梅节就要开始了，大家正打算趁着节日活动，准备一下庆功宴来感谢你。你说巧不巧，我刚想正式给你发个邀请函，你居然就过来了。」


    狄夜舟抿了口茶水，好奇道：「杨梅节？」


    村长解释道：「杨梅节是我们村开始办的活动。现在第二批杨梅已经在丰收阶段了，我们会举办杨梅小吃大赛，喝杨梅酒比赛，还有其他杨梅活动，村里会热闹一段时间。」


    他看向了晏微风：「小晏今年毕业才回村里，应该也好久没参加过了吧。你们两个正好可以一起好好逛逛。」


    晏微风尴尬一笑：「村长，其实我……」


    狄夜舟打断了她的话：「好啊，听上去很有意思，我也想参加。但我对整个村子的环境不太熟悉，恐怕要辛苦晏小姐带着我，帮我讲解讲解了。」


    狄夜舟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抬眸看向晏微风，目光里带着遗憾，很重地嘆气道：「可是，这样是不是太麻烦晏小姐了，感觉不太好意思。」


    真不好意思为什么要提出来，我没看出来你哪里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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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微风恨恨地想，但又不好当着村长的面瞪狄夜舟。


    村长往狄夜舟的杯子里添了点水：「小晏可是出了名的热心肠，你们又是大学同学。你这次设计的水利工程图如此出色，帮了我们村这么大的忙，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只是带你逛逛，相信小晏不会介意的。」


    狄夜舟举起杯子，和晏微风的杯子碰了碰，侧身靠近她，有些得意地问道：「是吗？」


    晏微风咬牙，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狄夜舟勾了勾唇，示意她看村长。


    村长正瞪大眼睛，盯着他们俩看。


    晏微风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和狄夜舟靠得有些过于近了，赶紧后倾了身体。


    村长放下杯子：「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务还没处理，先走一步。那小晏，你再陪小狄再坐会吧。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


    完了，好像误会了。


    晏微风扶额，暗道不好。


    待村长一走，她也不想装了，有些无奈地问狄夜舟道：「你怎么突然来仙岭了？」


    狄夜舟挑眉：「你觉得呢？」


    晏微风看他表情古怪，直接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狄夜舟替她满上了茶：「有啊，还挺多的。」


    「比如，晏小姐为什么要替我向村民们道歉？」


    他放下茶壶，端起晏微风的茶杯，躬身双手奉到她的面前，微微颔首道：「比如，为什么晏小姐要用我的名义给村里的排水工程捐款？」


    晏微风感到有些头痛。


    虽然她并不想让狄夜舟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但狄夜舟人都已经到了仙岭，恐怕纸也保不住火了。


    她强作镇定，接过了狄夜舟手中的杯子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狄夜舟瞥了晏微风一眼，直接起身，走到了晏微风前方，弯腰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黑t恤上的金属配饰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碰撞，链条垂下，几乎要碰到晏微风的衣服。


    「比如，为什么晏小姐做了这么多事情，却一点都没告诉我，只是莫名其妙地让楼西畔把那笔钱转回给我？」


    晏微风偏过脸不看狄夜舟，没接话。


    「如果晏小姐不说的话，那我可要自己猜了。」狄夜舟舔舔唇，继续俯身，靠近了晏微风的耳侧。


    晏微风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唿出的热气。


    狄夜舟抿嘴笑了笑。


    「晏微风，你做了这么多，不会是……还喜欢我吧。」


    第21章 微风岸（三合一）


    他靠得实在太近, 声音带着点?哑。


    晏微风似是受了蛊惑般，心跳得极快。


    「怎么，被我?说中了, 不敢回话了吗？」


    晏微风回过了神, 侧过头?避开狄夜舟, 稳住语调道：「两星期不见，你倒是学会?做梦了。」


    「我?只是觉得, 如?果乡亲们因为没能建好排水沟, 而损失了大笔收成, 那该有多可惜，所以投了钱。」她语速飞快地解释，「只是这样而已。」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用我?的名义投钱, 用你自?己的名义去投这笔钱不好吗？」狄夜舟直起身子, 好整以暇地看着晏微风，「晏微风，你这样, 只会?让我?觉得你在掩饰罢了。」


    他在晏微风的身旁坐了下来, 语气突然变得认真：「现如?今村民们都认为是我?投了那笔建设排水工程的钱, 但那笔钱其实?根本就不是我?出的。谢谢你, 晏微风。你让我?凭空享有了全村人的感激，可我?明白自?己受之有愧……」


    晏微风打断道：「不, 那是你应得的。」


    她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狄夜舟一跳。


    「整个?村的梅林水利设计图都出自?你手, 你费了这么多的心血, 却不曾索要过任何报酬。」晏微风攥紧了拳又松开，「不论如?何, 我?觉得你值得乡亲们的一句『谢谢』。」


    「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准，但乡亲们并不知道。这么好的水利设计图如?果不投入建设, 根本就没法向乡亲们证明设计图的正确性，我?觉得这样很可惜。所以我?想尽我?所能促成这件事。」


    她放下了杯子，目光炯炯地看着狄夜舟。


    「因此你不必说什?么受之有愧，我?觉得你本来就值得乡亲们的尊重?。你的设计图真的很好，我?只是做了一些我?能做的事情，你不必挂怀。」


    狄夜舟和?晏微风对视了几秒，先行移开了视线：「你看下手机。」


    晏微风感到疑惑但还是照做了，她看着屏幕上的字，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给我?转的钱？你哪来的我?的银行卡号？」


    狄夜舟放下茶杯，起身斜倚在沙发旁。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乡亲们这么感谢我?捐了款，那我?得把这个?名头?给坐实?了呀。」


    他一边冲着晏微风挥手告别，一边向着休息室的门走去：「我?听葛大爷说了，明天有个?喝杨梅酒的比赛。到时候就麻烦晏小姐你带我?去看看了！」


    -


    「其实?昨天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晏微风上下来回打量着狄夜舟身上这件缀满亮片，正面有着超大黑印花的紫色t恤，和?挂满了金鍊子和?破布条子的黑裤子，「你这趟来仙林带的衣服，是毕得鹿帮你配的吧？」


    狄夜舟冷哼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上次在海鲜馆你也只夸了他穿得潮。难道只有他的品味比较好吗？凭我?自?己也可以搭出这样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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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页

    「是挺潮的。可能是我?有风湿病，看不得这么潮的东西。」晏微风忍住笑，不知该如?何评价，便转移了话题，「杨梅酒大赛在村子西边的广场上举行，我?们先过去吧。」


    他们到广场上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们。


    排好的每张桌子上都放着数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杨梅酒碗，两张桌子之间还各有一个?装满杨梅酒的大玻璃瓶。


    暗红色的酒液带着醉人的香气。沉在酒瓶底部?的杨梅个?个?都有桌球那么大，看得人口舌生津。


    主持人拿着喇叭，热情地喊道：「想要参加比赛的村民们直接在桌前就坐即可。咱们没那么多规矩，大家自?行组成对手！」


    狄夜舟闻着空气中瀰漫的丝丝甜意，问晏微风道：「你要去参加这个?吗？」


    晏微风摇头?：「没打算去。」


    狄夜舟轻蔑一笑：「呵，是因为酒量不好怕献丑吧。」


    「这比赛不光是要拼酒量。」晏微风示意狄夜舟看向排成了两列的桌子，「比赛规则是，两两一组，摇骰子玩吹牛游戏，输了喝酒。直到一方?的酒喝完，或者喝不下去认输，另一方?就是赢家，可以抱走桌旁的那瓶杨梅酒。」


    「所以，拼的不光是酒量，还有玩骰子的技术。」她戏嚯地看了眼?狄夜舟，「你应该不知道什?么是吹牛游戏吧？」


    狄夜舟撇撇嘴：「那你现在教教我?呗，学会?这个?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游戏规则很简单，摇完骰子后，根据你自?己的骰子点?数猜测你和?你对手共有多少个?某点?数的骰子，然后喊数，比如?喊六个?五。这时候对方?可以继续喊，但喊得一定要比你喊得多，比如?七个?五或者六个?六。」晏微风介绍道，「对方?也可以选择不喊，而是开。揭开盖子后，假如?摇出的骰子里真有六个?五，则你赢，否则对方?赢。」


    狄夜舟点?头?：「嗯，懂了。」


    「怎么，现在学这个?，你是想跟我?来一场？」晏微风早看他不爽，挑衅道，「话说在前头?，我?还挺擅长玩这个?的。」


    「不跟你玩，你酒量不好，还是少喝点?酒吧。」狄夜舟示意晏微风向侧方?看，「我?想跟他来一场。」


    晏微风顺着狄夜舟的视线，发现张在南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斗志昂扬地等待着敌手。大部?分村民们都入座了，可他对面的桌子刚巧还空着。


    晏微风意外道：「哦，你要和?张哥比？」


    狄夜舟看着晏微风，目光沉沉，声音略哑：「怎么，你觉得我?和?他，谁会?赢？」


    晏微风心里暗笑，迴避了这个?问题，但想了想还是好心道：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肆尔二2五久乙丝奇「悠着点?喝，不行就别硬撑，身体重?要。」


    狄夜舟向着张在南的方?向走去。


    晏微风了解狄夜舟的性子，知道自?己就是去阻止也无济于事。


    不如?看个?乐子。


    她跟上了狄夜舟，却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哎哟，小晏同学！好久不见呀！」


    晏微风转过头?，见毕得鹿正戴着副墨镜，穿着件贴满水钻的粉色t恤，披着件白色的夹克，宛如?大明星般大摇大摆地向他们走来。


    「你怎么来了？」狄夜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毕叔给你派新任务了？」


    「没有，我?是专门来看你的，一放好行李我?就赶过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毕得鹿摘了墨镜，熟练地顺了把自?己的头?发，上下扫视着狄夜舟的打扮，「哟，你啥时候开的窍，这衣服可以啊！」


    狄夜舟勾唇一笑，在张在南对面坐了下来：「呵，哥稍微拾掇一下，就帅到你了是吧。」


    「还得是从我?这里取到了经?。早跟你说了，跟着你毕哥混，能学到真东西。」毕得鹿看看眼?前的杨梅酒，又看看对面坐着的张在南，「你们这是……」


    晏微风看热闹不嫌事大：「张哥，狄夜舟说想和?你比。」


    「行啊。」张在南的目光在缀满亮片的狄夜舟和?贴满水钻的毕得鹿之间逡巡了几回，最后得出结论道，「你们俩今天晚上是要参加走秀活动吗？」


    毕得鹿自?信地戴起了墨镜。


    「只要你想，人生随时都是秀场！」


    -


    主持人：「比赛开始！」


    狄夜舟和?张在南开始了喊骰子。


    晏微风举着手机，抓拍了张在南几张照，发给了楼西畔。


    【阿畔】：「我?天，好帅！男人配酒，真是太有魅力了！」


    【阿畔】：「是在村广场吗？我?飞速赶过来！我?要看现场版！」


    毕得鹿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凑近了一些，不怀好意地对着她眨了眨眼?道：「哟，小晏同学，你这是在拍我?狄哥，还是拍你竹马呀？」


    晏微风侧身远离：「班长，你管的有些多了。」


    毕得鹿吊儿郎当地再次凑了过来：「那小晏同学，你说说，这比赛，你觉得谁会?赢呀？」


    晏微风示意他看向两人：「战局不是很明显吗？」


    面对面坐着的两人一通摇骰子，而后各自?捂住了自?己的骰盅，掀开了一点?盖子。


    张在南看了眼?点?数，上来便喊道：「五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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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页

    狄夜舟看着张在南胸有成竹的样子，再看了看自?己手头?的四个?六，大脑飞速运转。


    张在南既然敢喊五个?六，说明他手里应该至少有一个?六。不，至少有两个?六，不然他怎么可能上来就喊这么大。


    狄夜舟抿唇笑道：「六个?六。」


    「开！」张在南打开了自?己的骰盅盖。


    没有六。


    狄夜舟傻了：「哎，你一个?六都没有，你上来喊五个?六干嘛？你会?不会?玩啊！」


    「但是输了的是你啊。」张在南指了指狄夜舟面前的空酒碗，「狄夜舟，技不如?人也不用太着急的，但该喝的酒还是得喝。快快快，第四碗了。」


    狄夜舟气得牙都快咬碎了，他端起酒一饮而尽，抹了下嘴：「再来！」


    「真男人就得这样！看不出来，狄夜舟你酒量还挺好的。」张在南鼓掌，「不过我?要提醒你，这杨梅酒是用白酒泡的，度数可不算太低。如?果你不行了，也没必要逞强。」


    狄夜舟怎么听都觉得他在挑衅。


    几碗白酒下去，他已经?感觉胃里有点?不对劲了，但还是硬气道：「就这点?度数，我?喝着跟果汁似的。少废话，再来！胜负还没定呢！」


    两人一通摇骰子。


    赢家先喊，张在南看了眼?骰盅，道：「五个?六。」


    狄夜舟看了眼?自?己的点?数。


    他没有六。


    同样的招数玩两遍就没意思了，狄夜舟冷笑道：「开！」


    张在南嘆了口气，打开了盖子。他的骰盅里，刚好有着五个?六。


    「喝吧，狄夜舟。」张在南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打量着狄夜舟。


    「当然……如?果你想认输的话。也是可以的。」


    狄夜舟看了看眼?前的酒，又看向了晏微风。


    晏微风一脸淡定，漠然地看着战场。


    狄夜舟不想认输，他想在晏微风面前证明自?己。


    可他感到脑袋发疼，胃里也隐隐作痛，身体已经?开始受不住了。


    他咬了咬牙，喊道：「晏微风，你给我?加加油呗！你给我?加油，我?就干了这碗酒！」


    晏微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她沉默片刻，抬眼?看向了狄夜舟，挑了挑眉。


    她道：「那你认输吧。」


    狄夜舟盯着晏微风看了三秒。


    他一语不发，一口闷掉了眼?前的酒。


    咳了两声后，他喘口气道：「再来。」


    毕得鹿看狄夜舟状态不佳，有点?坐不住了：「这酒几度的啊，怎么这么快就上脸了。」


    晏微风道：「度数反正不低。狄夜舟这么个?喝法，能有这状态，算挺可以的了。」


    围在张在南和?狄夜舟旁边观战的村民变得越来越多。


    「哟，这不是张队长吗？今年又是谁在挑战他呀，真是有勇气。」


    「骰王小张队长在这边呢，大家快过来看！」


    晏微风和?毕得鹿正占据绝佳位置继续看比赛，有人向他们两个?这边跑了过来。


    「风风——我?来了！咦，毕得鹿你怎么也在这儿？」


    匆匆赶来的楼西畔飞一般的奔到了晏微风的身旁，把脑袋靠在了晏微风的肩膀上：「现在局势如?何？我?的张哥不会?已经?赢了吧？」


    「赢没赢不会?自?己看吗？这不还比着呢吗。」毕得鹿翻了个?白眼?，「你少胡说，狄哥还在坚持呢！比赛期间禁止说这些晦气的。」


    他看了眼?楼西畔，见对方?的目光正牢牢黏在张在南身上，觉得有些不对劲。


    「哎哎哎等下，你刚刚说的是『你的张哥』？我?没听错吧？」毕得鹿恍然回过了味来。


    楼西畔不解地瞥了毕得鹿一眼?，继续看张在南：「对啊，怎么了？张哥是我?crush，你懂不懂什?么是crush啊？」


    「张在南是你crush？」毕得鹿难以置信地看着楼西畔，然后目光又落到了晏微风的身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纠结了一下，打了个?手势示意楼西畔靠过来，低下头?用只能让两个?人的声音谨慎地问道：「你和?小晏同学都喜欢张在南啊？你们两闺蜜抢一个?男的？」


    楼西畔瞪大了眼?睛，狠狠地在毕得鹿脑门上弹了一指头?。


    她看了眼?晏微风，确信对方?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这才小声地警告毕得鹿：「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不许乱给风风造谣，我?揍你啊！」


    毕得鹿眼?睛一亮，确认道：「你的意思是，只有你喜欢张在南，小晏同学不喜欢？」


    楼西畔无语：「张哥跟风风？亏你想得出来！他们两个?跟那种关系根本不沾边好嘛！你是听狄夜舟说的？我?不是跟他说过了吗，风风现在没对象，他怎么还在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狄哥说，他们可能是最近好上的。」毕得鹿狐疑道。


    「不可能，张哥喜欢的是我?好嘛！」楼西畔解释得有些崩溃了，「弄了半天，原来你不知道张在南是谁啊？我?当时找你假扮情侣拍照，不就是为了刺激他吗？这你都忘了？」


    毕得鹿诧异道：「搞了半天，张在南原来就是你那个?白月光啊！你也没跟我?说过那个?白月光叫什?么，我?当然不知道了。」


    「你以为呢！」楼西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毕得鹿一眼?，悄悄指了指狄夜舟，暗示道，「况且，风风该和?谁是一对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也不知道多帮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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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37页

    「你以为我?这趟坐飞机从顺京到仙岭来是为了什?么？我?就是怕狄哥一个?人搞不定，特地来给他当军师的。」毕得鹿打量了眼?穿着白色连衣裙，妆容精緻的楼西畔，「不过说真的，你今天这个?白莲花妆画得还挺不错的，和?我?上星期那个?前女?友风格有点?像。」


    「什?么叫白莲花妆，我?这是白开水妆好吗？你个?渣男！」楼西畔抓狂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道，「等等，狄夜舟之所以和?张哥比赛，不会?就是为了风风吧？」


    「……」两人都沉默了，有些紧张地看向了赛场。


    「你们快看，」一直专注观赛的晏微风突然开了口，「我?感觉狄夜舟应该已经?不太行了。」


    她蹙着眉，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虽然她以前并不长住村里，但也听村里人说过，这么多年了张哥参加杨梅酒比赛基本没输过。


    像狄夜舟这种天天泡图书?馆搞科研，不怎么参加酒局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从第四碗酒起，狄夜舟的脸就有点?泛红。


    现在他的双颊已经?完全变成了酡红，眼?神也迷离了起来，桃花眼?里氤氲了些水汽，带着明显的醉意。


    其实?狄夜舟也不是完全没有赢过，好歹也成功灌了张在南几碗酒，只是相对来说，张在南赢的次数比他赢的要多得多。


    「你又输了。还来吗？」张在南展示了一下自?己骰子的点?数，「真不行就早点?放弃，没必要强撑的，身体重?要。」


    狄夜舟咽了口口水，长出一口气，没接话，伸手就要去拿碗。


    晏微风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去，感到有点?揪心。


    明明已经?喝不下去了，又何必硬撑？她嘆息了一声。


    狄夜舟端着碗，就往嘴边送。


    他抿了口酒，缓了缓，骤然抬眼?，正好对上了晏微风的视线。


    那目光里有不甘，有委屈，还有些晏微风看不懂的东西。


    似乎既痛苦又难过。


    晏微风一时不忍，想要叫他停下，张了张嘴，却最终没喊出口。


    狄夜舟移开了视线，低头?就要一口闷。


    「且慢！」毕得鹿陡然大喊了一声。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那个?……比赛暂停一下，我?跟我?哥说点?事儿。」他大大咧咧地冲着在场的人一笑，跑到了狄夜舟的身旁。


    狄夜舟瞪他道：「你干什?么？别劝我?，我?就要喝！」


    「你先听我?说完。」毕得鹿环顾了下四周，而后蹲在了狄夜舟的身旁，靠近了他的耳朵说话。


    比赛正在关键时期，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说？晏微风感到疑惑。


    也不知毕得鹿说了些什?么，狄夜舟皱紧的眉头?慢慢松了开来，神情从最初的紧张和?烦躁也变成了惊讶和?难以置信。


    「当真？」狄夜舟问毕得鹿。


    毕得鹿点?点?头?：「不信你问楼西畔。」


    狄夜舟看向了楼西畔，楼西畔沖他点?了点?头?。


    晏微风看不懂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好奇道：「阿畔，你们在说什?么？」


    楼西畔：「不知道，但我?感觉点?头?准没错。」


    晏微风正思考着，下一刻，狄夜舟忽地「嗖」一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一改喝酒前苦大仇深的样子，脸上带着笑，奇蹟般变得容光焕发。


    「不好意思啊大家，我?喝不动了，再喝下去，我?真的要吐了。」狄夜舟爽朗地笑道，「让大家见笑了，张哥的实?力名不虚传。今天是我?输了，感谢张哥让我?涨了见识！」


    他哈哈笑着，拍了拍毕得鹿的肩膀：「谢谢大家观战，那我?先告退了！」


    「这小伙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认输了，明明刚刚还一副无论如?何都要喝下去的样子。」


    「这不是狄夜舟吗？就是之前帮我?们设计水利工程，还捐了钱的那个?小伙！」


    「噢噢，原来是他呀！小伙子性格真好，输了比赛还乐呵呵的！佩服！」


    离开比赛席位的狄夜舟简直举步生风，输了比赛却像赢了比赛一般春风得意，看得晏微风疑惑不已。


    他径直走到了晏微风的旁边，对着她扬了扬下巴，邀功一般道：「我?表现得怎么样？」


    晏微风实?事求是：「很不错。第一次玩能跟张哥拼上那么久，已经?很好了。」


    许是因为有了醉意，狄夜舟似乎比平时更?放得开了一些。


    他豪迈地向前走了一步，瞬间贴近了晏微风，拉着她走到无人处站定。


    他靠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得晏微风可以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可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抗拒。


    大概是杨梅酒的甜香太好闻的缘故，晏微风心想。


    她微微抬头?，对上了狄夜舟微眯着的眼?睛。


    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了她的身影。


    日?光透过狄夜舟的长而上卷的睫毛，在他的眼?下印下扇形的影子，更?显得那双眼?里所带的情绪格外朦胧。


    可这一次，晏微风读懂了狄夜舟的目光。


    喝过酒后，他的嗓音略带着些沙哑，如?通过的电流般在她的耳侧炸开。


    「晏微风，我?想追你。」


    晏微风愣在了原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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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38页

    她知道，自?她因为错用亲密付和?狄夜舟重?逢开始，狄夜舟就一直在反覆地试探自?己，她也已经?明确地表达过拒绝的态度。


    在她的坚持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狄夜舟明显已经?放弃了死缠烂打，开始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而这正是晏微风所想要的。


    虽然狄夜舟此次来到仙岭时，又开始了不厌其烦的试探，可他终究带着边界感，并不会?直接地表达什?么。


    「你听到了吗，晏微风？我?说，我?想追你。」


    如?此简单而直白的表达，狄夜舟那炽热而强烈的情感将晏微风给完全震慑住了。


    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狄夜舟一项别扭而毒舌，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是酒，对，一定是酒！


    「你喝醉了。」晏微风强作镇定，也不知道是说给狄夜舟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酒后的胡话，醒来就忘了，当不得真。」


    狄夜舟低下了头?，靠近了晏微风的耳侧，声音低沉，轻缓的吐字带着些蛊惑的意味：「我?没醉。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忘。」


    晏微风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你喝了太多酒，情绪太激动了，你需要冷静。」


    「我?很冷静。」狄夜舟摇了摇头?，「晏微风，你别这么冷漠，你这样说话，我?的心都冷了。」


    晏微风看着狄夜舟，长长地唿出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喝醉，但我?不介意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狄夜舟盯着晏微风，眼?里亮亮的：「我?在听。」


    「复合这种事情，不是简单地说你还喜欢我?，我?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不说别的，最起码我?们需要解决好我?们分开的原因。」晏微风坦然地迎上了狄夜舟的视线，「我?们当年不是因为感情问题而分开，所以我?们也不会?因为感情还在而重?新回到原来。」


    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讲述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只要当时我?们分手的原因没有解决，再怎么来过都只会?是一场空。因为我?们终究会?因为同样的理?由分道扬镳，无法一起携手通往真正的康庄大道。」


    狄夜舟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他的眼?底染上了些悲戚：「所以，你是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我?确实?一直是这样想的。」晏微风以直白回应直白，「其实?自?最开始错用你亲密付那时起，我?就从没考虑过我?们能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性。我?觉得我?们根本不合适，因为我?们在人生道路的选择上，有着巨大的分歧。」


    「你虽然很多时候没有直说，但你不经?意间的表现让我?知道，你始终都觉得我?就应该去读研，你也始终觉得，我?坚持去种杨梅，是我?决策上的失误。」


    狄夜舟沉默了。


    他不想撒谎，而沉默意味着默认。


    晏微风继续直直地看着狄夜舟，可这一次，狄夜舟迴避了她的视线。


    他没有勇气与晏微风对视，他已经?预见了接下来会?听到的拒绝，而迴避是最结实?的保护壳。


    但晏微风没给他迴避的机会?，她向狄夜舟逼近了一步，轻轻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狄夜舟攥紧了衣角。


    「但是狄夜舟，这次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预想中的剑没有落下，狄夜舟仿佛得到特赦的死刑犯，久久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他的声音带着颤：「晏微风，你的意思是……」


    「我?依旧完全不认同你的观点?。但这次的事情让我?意识到，尽管你不希望我?放弃考研回乡种杨梅，但你还是为杨梅林设计了非常好的排水工程。你始终尊重?着我?的梅林，尊重?着我?的劳动。」晏微风的眼?睛有点?发红，语气有点?激动，「你不理?解，但你却用行动支持了我?的选择。这让我?觉得，我?们也许还有可能。」


    晏微风还想说些什?么，狄夜舟却乍然拥抱住了她，打断道：「别说了，就到这里为止吧。我?怕再听下去，我?的心脏要受不了了。」


    「总之，谢谢你给我?机会?追你。」


    晏微风反应了过来，想要推开狄夜舟。


    可下一秒，狄夜舟却率先松了手。


    她正疑惑，却见狄夜舟向着最近的那棵树跑去，扶着树干，「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


    「不是我?说，哥，你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毕得鹿一边把热水放在茶几上，一边数落狄夜舟，「多好的机会?啊，小酒微醺，两人独处，你这一吐，把气氛都给毁了。」


    「没办法，这我?也控制不住啊。」狄夜舟躺在沙发上，一脸苦大仇深，但想了想晏微风那天说的话，还是下意识地舒展了眉头?，「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能有这样的进展，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毕得鹿把药片递给了狄夜舟：「你快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这样才能有机会?出去逛逛。我?听说晏微风报名了杨梅小吃比拼赛。这个?比赛表面上是创意美食大赛，但其本质是个?商业经?营比赛，以营业额定胜负。你难道不打算去给晏微风搭把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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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39页

    狄夜舟把药片囫囵吞下：「当然要去。」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毕得鹿开了门：「哟，约您老见个?面可真不容易，每次都迟那么久，我?们等你半小时了。」


    「我?这不是给狄哥买水果去了嘛。」楼西畔把水果交给了毕得鹿，走到了沙发前，「狄哥现在好些了吗？」


    「嗯，就是吐了几次，问题不大。」狄夜舟喝了口热水，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她什?么反应？」


    楼西畔接过毕得鹿递来的果汁，坐在了沙发上：「你吐的时候她挺淡定的，没什?么反应。不过昨天你和?张哥拼酒的时候，看得出来她还挺紧张的。」


    狄夜舟给自?己泡了杯药，勾唇一笑：「呵，女?人，她肯定是故作淡定。」


    楼西畔咽了口口水，和?毕得鹿耳语道：「你是不是给狄夜舟吃错药了？你昨天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怎么突然就释怀了，还变得那么自?信？」


    毕得鹿不怀好意地一笑：「我?跟他说，你跟张在南已经?在一起了。张在南是不可能跟他抢晏微风的。」


    楼西畔睁大了眼?睛：「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张哥在一起了！」


    「不这么说，他怎么可能会?放心。他一直把张在南当做潜在情敌，你光和?他说张在南不喜欢晏微风，他是不会?相信的。但如?果说张在南和?你确定了关系，以张在南公认的人品，狄哥会?相信他肯定不会?再对晏微风有想法了。」毕得鹿轻哼一声，对着楼西畔晃了晃脑袋，「你不是说张在南喜欢你吗？你们都已经?双箭头?了，那在一起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


    「除非……你不会?搞不定人家吧？」毕得鹿轻蔑道。


    楼西畔咬牙：「欲擒故纵你懂吗？追人要有战术，不能心急！」


    「哟，原来你在我?这还学到了东西啊！」


    狄夜舟终于喝完了那杯苦药，擦了擦嘴道：「你们俩嘀嘀咕咕半天了，在说什?么呢？」


    「我?们在说追人的战术，就是之前给狄哥讲过的那个?欲擒故纵。」毕得鹿的语速蓦地放缓了点?，「说到这里，我?现在发现，是我?狭隘了，『欲擒故纵』这个?战术不是对谁都有用的。」


    狄夜舟意识到毕得鹿情绪不对，看了过去。


    「我?以前总觉得，无论如?何女?人总是喜欢有人追她的，冷落能够让人产生落差感，能够让人化被动为主动对你示好。」毕得鹿有些失落，「但这次晏微风的事情却让我?发现，我?错了。」


    「你拒绝去帮晏微风的时候，晏微风并没有对你示好，求你帮忙，而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她真的是很单纯地想把经?营杨梅林的事情给做好，你的冷落虽然会?让她做事时没那么顺利，但并不影响她自?主努力去解决问题。」


    狄夜舟回忆了一下：「是的，那天我?拒绝帮她讲解排水工程后，她就自?己先上山去查看沟渠了，始终也没对我?示好过。」


    「我?给新厂选址的时候，村里面有给我?发一份防洪应急管理?策略。我?看了晏微风制定的方?案，写得真的很好。」毕得鹿拍了拍狄夜舟的肩膀，「就算洪水真的来了，按她的方?案，也能尽可能减少损失。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设计的排水沟只是她方?案里的一环而已。」


    他最后嘆了口气，下了结论：「晏微风挺难追的，至少不是这么个?追法。是我?失误了，不应该简单地把女?性思维片面化地定性。」


    楼西畔捂嘴大笑：「毕大海王，原来你在追人方?面也有失败的时候啊！」


    「呵，意识到这一点?说明我?的技术又进步了，你懂吗？」毕得鹿抬起头?，看向了狄夜舟，「但技巧归技巧，其实?最后能不能成，还得看狄哥你自?己。」


    他喟嘆道：「道阻且长啊。」


    -


    傍晚时分已不再像午后那样炎热。


    暮色渐临，广场上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灯，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开始了闲逛，广场上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晏微风在摊位前挂上了星星灯带，装满深紫色和?淡红色甜品的纸碗交错摆满了整个?桌子，被星星灯的暖色光芒映得晶莹透亮。


    收拾好一切，她便在摊位后坐了下来。


    「风风，我?们来了！」楼西畔非常兴奋地看着桌前各色的甜品，「居然是石莲煳和?青草煳，看上去好好吃！」


    毕得鹿低头?仔细观察了下，咽了口口水道：「石莲煳和?青草煳是什?么？是仙岭的特色吗？狄哥吃过吗？」


    狄夜舟摇了摇头?。


    他今天穿了件下沿撕拉成布条状的橙色t恤，黑色的运动裤两旁各挂有一些橙色的布条和?金属挂链。


    还是有些浮夸，但好像比之前顺眼?一点?。晏微风心想。


    她讲解道：「是我?们这里的特色。黑色的是青草煳，白色透明的是石莲煳，是把青草干或者石莲子的胶汁煮开后，放入冰箱让其凝固，再加上薄荷蜜和?桂花干做成的。」


    她拿了三碗，拌好薄荷蜜后在碗里各放了颗杨梅，让他们仨尝尝：「不过我?今天做的是杨梅石莲煳和?杨梅青草煳。我?在熬制的时候加入了杨梅汁和?杨梅，所以这些看上去颜色会?有点?偏紫偏红。」


    毕得鹿尝了一口：「清凉爽滑，还带着杨梅的香味，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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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页

    「你们喜欢就好，我?还没尝过呢。」晏微风给自?己也拌了一碗石莲煳，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石莲子本身的特有香味和?杨梅的酸甜味混合在了一处，再配上薄荷的辛辣和?桂花的甘甜。夏日?里，冰镇的甜品对人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不多时，晏微风的摊前就围了不少人，虽然石莲煳和?青草煳都是现成的，但晏微风并没有事先把薄荷蜜和?杨梅加上去。不一会?儿，她便感到拌得有些手酸。


    但是毕竟生意好，晏微风心情也是极好，手再酸脸上都还是带着笑的。


    很快，桌上摆好的那些甜品已经?快要卖完了。


    晏微风打算从保温箱里把还未装好盒的石莲煳和?青草煳连盆拿出来，再进行分装。


    她正有些吃力地端着装有青草煳的盆，一双有力的手却把沉甸甸的盆接了过去，放到了桌上。


    「楼西畔和?毕得鹿去别的摊位逛了。」狄夜舟从保温箱里把装着石莲煳的盆也拿了出来，「我?来帮你分装，你负责拌薄荷蜜，这样快一点?。」


    晏微风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来得及，刚要拒绝，摊位上就又来了几个?小孩。


    「阿姨，我?要青草煳，你可以多给我?加一颗杨梅吗？」


    晏微风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狄夜舟摇了摇头?：「多加杨梅要喊『姐姐』哦，喊阿姨的都没有的！」


    「漂亮姐姐，我?想多要一颗杨梅！」小孩们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求你了漂亮姐姐！」


    晏微风莞尔，开始拌薄荷蜜：「好吧，那给你们加杨梅。」


    等送走了那一大批叽叽喳喳的小孩，晏微风发现狄夜舟已经?快把整个?桌子都堆满分装好的纸碗了。


    晏微风惊喜道：「你分装东西怎么这么快？」


    「做实?验的时候分装试剂，练熟了。」


    狄夜舟收拾好剩下的纸碗，站了起来，歪头?问晏微风：「那请问漂亮姐姐，你会?给我?什?么奖励呢？」


    晏微风想了想，挑眉道：「没有奖励，你是自?愿进行义务劳动的。」


    「好吧。」狄夜舟撇了撇嘴，「但我?都叫你漂亮姐姐了，你不应该多给我?加一颗杨梅吗？」


    晏微风故意从盒子里挑了颗小的，用筷子夹起往狄夜舟面前一递：「拿着。」


    狄夜舟不接：「我?分装的时候不小心洒了点?石莲煳在手上，手上有点?粘。你餵我?吧。」


    晏微风：「……」


    她转过了身，从身后的包里翻出了一包湿巾：「擦擦就不粘了。」


    狄夜舟原本上扬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一脸期待化为失落，一边擦手一边忿忿道：「不接我?招，你还真难撩。」


    晏微风把杨梅放到了狄夜舟手心，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真的想打动人，那也得要用真心，别整那些歪门邪道。」


    见狄夜舟僵了一下，晏微风不解道：「你怎么了？是杨梅太冰了吗？」


    「不是，我?只是在奇怪。」狄夜舟回过了神，低头?看着手里的杨梅，耳朵尖红红的。


    「为什?么，你只是和?我?对视，我?好像就被撩到了。」


    -


    晏微风事先备好的石莲煳和?青草煳很快被卖了个?干净。时间还早，广场上还很热闹，她却已经?开始收摊子了。


    狄夜舟哼了一声，帮忙把垃圾归成一堆：「就卖这么些，这么点?营业额能拿奖吗？」


    「谁说我?要拿奖了，我?就想玩一玩。」晏微风一边擦桌子，一边笑道，「要是准备太多太多东西一直卖到很晚，哪有时间自?己逛呢？」


    狄夜舟接过晏微风手里的那点?垃圾，归到自?己的那一堆里。


    扔完垃圾，他回了摊子，一边帮忙把摺叠桌收好，一边询问道：「那边有好多杨梅酒摊，我?看你拌薄荷蜜的时候一直往那个?方?向看。要不要一起去转转？」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晏微风挑衅地看了狄夜舟一眼?，「我?怕你闻到酒味，到时候又吐了。」


    狄夜舟争辩道：「只是闻闻而已，我?怎么可能这么菜！」


    他琢磨了会?，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晏微风，你怎么老是挑衅我?。你不是同意我?追你了吗？」


    「你也知道只是追的阶段啊。」晏微风把所有东西收拾好，放到了旁边，「狄夜舟，现在想放弃还来得及。说真的，分手都那么久了，我?现在对你也没什?么感觉。」


    狄夜舟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谨慎地问道：「晏微风，你是在玩欲擒故纵吗？」


    晏微风一脸茫然道：「什?么欲擒故纵？」


    「没关系的。」


    夏日?的空气热而黏腻，混着杨梅制品带着酸味的甜香。


    狄夜舟向着晏微风走近，他腿上的金属链子和?橙色布条不知何时已经?缠绕在了一起。


    他的声音在凝滞的风里显得格外低沉：「晏微风，你越是拒绝我?，对我?越是冷淡，我?就越感到兴奋。」


    -


    湖头?山村从来不缺会?制作杨梅酒的人。


    那么多的杨梅酒摊子，各家各户的杨梅酒都不太一样。


    「葛大爷，您今儿卖杨梅酒啊！」晏微风眼?尖，先一步打招唿道。


    葛大爷一见晏微风和?狄夜舟，乐呵道：「是你们呀，来买杨梅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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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41页

    「我?们不买，我?们就看看。」晏微风被面前的那排玻璃坛晃花了眼?，「葛大爷，这些酒有什?么区别呀？」


    葛大爷指了指那些罈子道：「我?这排酒从左到右是按度数排列的，左边度数高，右边度数低。」


    「原来如?此。」晏微风凑近闻了闻，「好香呀，葛大爷，你家的酒怎么那么香？」


    「你别看这儿家家户户都泡杨梅酒，这泡出来的品质可差得远了。」葛大爷得意道，「这杨梅酒要想泡得好，有三大关键点?。」


    「这其一，就是杨梅要好，第二，是泡杨梅的酒要好，第三呢，这杨梅酒里面加调料的量要合适。」


    晏微风仔细看了看缸内的酒：「您用的杨梅是自?家种的吗？」


    「对，不过我?这酒好的秘诀主要也不是在杨梅上。仙岭不缺杨梅，这品质好的杨梅，大家都有。」


    葛大爷指了指自?己的玻璃酒罈：「我?的酒之所以香，是因为我?用的白酒特别好，虽然价格贵，但是味道足，喝多了也不会?头?晕想吐。」


    「这还挺适合某人的。」晏微风意味深长地看了狄夜舟一眼?，掏出手机打开了备忘录，「葛大爷，你的白酒是问谁买的，可以给我?个?联繫方?式吗？」


    「当然可以。」葛大爷爽快道。


    一圈逛下来，晏微风酒没买上一杯，可备忘录里已经?不知道记了多少条联繫方?式和?注意事项。


    「你这是在做商业调研吗？打算进军杨梅酒市场？」狄夜舟打趣道。


    「未雨绸缪罢了。」晏微风一边整理?备忘录里的文字，一边回道，「杨梅季总有过了的时候，一整年的时间，我?不能就只有这一两个?月有入帐。没有稳定的入帐，就容易出现资金鍊断裂，让人觉得不安心。」


    「但杨梅的储存期很短，是不可能卖一整年的。所以我?想，在杨梅没丰收的时候，我?也可以卖一些相关的制品来获得收入。杨梅酒制作简单，易于存储，是一个?很合适的选择。」


    狄夜舟点?头?：「还挺有商业头?脑。没想到应急管理?专业还教了你们这些。」


    晏微风收好了手机：「我?们的课程设置里面是有经?济学的，这位工科专业的同学。」


    「说到杨梅丰收，这几天你应该挺忙的吧。明天上午我?能去杨梅林看看吗？」狄夜舟认真道，「之前我?不是说想拿这片山林做课题吗，现在设计图也好了，建设也完善了。我?需要实?地考察一下，拍一些照片作为留证，放到论文里面。」


    晏微风一脸无所谓：「你是合伙人，想去就去。你都投过钱了，不必客气。」


    狄夜舟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对，作为合伙人，我?还要顺便考察一下杨梅林的具体情况。免得你把杨梅林好好的收成搞砸了。你也不必误会?，我?并不太想帮你收杨梅。」


    「我?没有误会?，明天早上我?本来也没打算去收杨梅。」晏微风向着卖其他杨梅制品的摊位走去，「村里特地在村口划了一块地，用于给大家摆摊卖杨梅，这也是杨梅节的活动之一。明天会?有很多外地的商家过来批发採购杨梅，也会?有很多来玩的散客。我?已经?约好了位置，打算明天上午过去摆摊。」


    「那我?也一起去帮忙吧。主要是我?担心你不会?做生意，到时候卖不了多少，亏的还是我?。」狄夜舟扶额做惋惜状，「毕竟我?也是要拿分成的。」


    「你很会?做生意吗？你一个?天天就知道泡图书?馆研究项目的书?呆子，你懂做生意吗？」晏微风冷笑道，「想来就来吧，让你长长见识也好。」


    狄夜舟顺口便反击道：「怎么不懂啊，我?从小看我?爸……」


    他勐地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住了口。


    「嗯？你家里是做生意的吗？」晏微风也没在意，「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吧。」


    她上下扫了眼?狄夜舟，有些嫌弃地看了眼?他t恤下沿的破布条：「不过你真打算要来的话，这打扮最好还是换换。我?怕你把顾客给吓跑了。」


    「你是怕我?太帅，吸引到别人了吧？」狄夜舟得意地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布条，「没问题，我?明天尽量穿朴素一点?，给你十足的安全感。」


    两人正聊着，晏微风的手机骤然响了。


    她看了一眼?，发现是楼西畔打来的电话。


    「风风，完蛋了！张哥和?毕得鹿吵起来了，我?怕他们动手。」楼西畔在电话里焦急道。


    晏微风安慰道：「阿畔你先别急，你给我?发个?定位，我?和?狄夜舟马上赶过来。」


    这毕得鹿是楼西畔大学时的前男友，张在南又了楼西畔这么久，难保两个?人会?不会?真的打起来。晏微风感到有些头?痛。


    「怎么了？」狄夜舟问道。


    晏微风按照楼西畔发的定位快步走去，示意狄夜舟一起：「张在南和?班长吵起来了。你跟班长比较熟，你去劝劝他。」


    狄夜舟跟上了晏微风：「他们两个?怎么会?……」


    还隔着一段距离，他们就听见了争论的声音。


    「你个?啊呜软，还对女?生动手动脚！性骚扰人家！我?就知道穿成这个?样子的肯定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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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就搂了下楼西畔的肩膀吗？你是不是疯了？」


    所幸张在南和?毕得鹿是在广场角落的僻静处吵架，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不然该有多尴尬。晏微风心想。


    楼西畔劝道：「张哥你别急了。我?和?他关系挺好的，他就轻轻搂了下，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得鹿委屈道：「对啊，你听见了吧，楼西畔都说没事了。」


    「那你道歉。」张在南喘着粗气道。


    毕得鹿看了看对方?手臂上的肌肉：「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真是服了，本少在酒吧混的时候一天得搂几十个?姑娘的肩膀好吗？这就性骚扰了？你是哪里来的老古板？」


    「你……简直不可理?喻！到处欺负人家小姑娘还理?直气壮。行，我?今天就要替社会?好好教训你这个?不要脸的渣滓！」张在南火了，「别以为你是阿畔的前男友，我?就不敢揍你！」


    「别别别！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抓着我?是她前男友这事儿不放，想找个?由头?欺负我?呗？」毕得鹿哀嚎道，「对不住了楼西畔，我?坦白了，我?不是她前男友！我?和?她大学的时候是假扮的情侣！饶了我?吧大哥！」


    「嗯？你们不是真在一起了吗，你们是假扮的？」晏微风懵了。


    张在南也愣住了：「你们为什?么要假扮情侣？」


    楼西畔低着头?，不说话。


    正当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楼西畔突然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张在南。


    「张哥，我?喜欢你好久了。」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意，「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吧。」


    第22章 微风岸


    「楼西畔, 你?……」张在南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楼西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不好?意思, 我有点乱, 你让我理一理好吗？」


    楼西畔点了点头。


    毕得鹿不是说楼西畔和张在南已经在一起了吗, 为什么要现在表白？狄夜舟也感到有些?混乱，但这件事在当下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他小心地看了晏微风一眼, 感受到了她周身笼罩着的低气压, 一时间不敢多说话?。


    见毕得鹿早已落荒而逃, 他轻轻拉了拉晏微风的袖子，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赶紧松开：「我们走吧, 给他们留点空间。」


    「嗯。」晏微风面无表情道。


    两人沉默地走着?。


    良久, 直到快到要走到晏微风原本摆摊的位置，晏微风才先开了口：「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他们俩在一起是假的？」


    狄夜舟不敢看晏微风, 只是点了点头。


    「那阿畔为什么要和班长假扮情侣？」


    狄夜舟：「好?像是楼西畔想假装谈恋爱来刺激她喜欢的人。毕得鹿是海王, 比较无所谓, 楼西畔找他演戏就同意了。」


    晏微风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不和我说？」她冷声道。


    狄夜舟也停下了脚步, 道：「他们不让。」


    晏微风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们不让你?做你?就不做了？我让你?别做的事情也没见你?就不做呀？狄夜舟，你?根本不是这么听话?的人。」


    狄夜舟沉默, 见晏微风一脸瞭然, 知道是瞒不过了。


    他嘆了口气, 终于道：「楼西畔说你?和他喜欢的人很熟，怕你?露馅。最开始他们商量的时候, 我才刚追到你?，比较患得患失。我那时候心想, 那人和楼西畔在一起了也好?，我也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所以我当时就没和你?说。后来想和你?说的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


    狄夜舟攥着?衣角，看得出?来有点紧张。


    「楼西畔每次需要刺激那个人的时候，就和毕得鹿在一起。不需要的时候，他们就分手，避免影响毕得鹿泡其?他人。他们分得很快，合得也很快，我到后面就习惯了，怕突然和你?说，你?会起疑心。索性就一直瞒着?，没和你?说。」


    狄夜舟不知道楼西畔喜欢的人是谁，但晏微风知道。


    「我说呢，楼西畔和班长分分合合多次，每次都分得莫名其?妙，也复合得莫名其?妙。」她冷笑道，「弄了半天，你?们几个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只有我不知道。」


    晏微风看着?狄夜舟，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俩也就算了。我不能理解你?居然也不告诉我。」


    狄夜舟赶紧解释道：「我那时候追你?追了很久，你?一直都没什么回应。好?容易有起色，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了，我实在是……所以觉得你?身边能少?一个男性是一个。」


    「请问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吗？既然我当时都已经和你?在一起了，你?难道连这点信任都不愿意给我吗？」晏微风再也忍不住了，崩溃地喊道。


    就算她现在和狄夜舟分了手，就算她现在并不想和狄夜舟在一起了，但她始终觉得大学恋爱的那几年，是她生?命里极为珍贵的回忆。


    可能是校园恋爱那青涩单纯的滤镜蒙蔽了她的双眼，晏微风自?认在她和狄夜舟恋爱的那段时间，她始终毫无保留，从来也没有刻意瞒过狄夜舟任何事情，对方说什么，她也都完全信任。


    晏微风以为狄夜舟也是这样的。他们曾经的恋爱完美?无瑕，若不是大四那年发现他们对于未来的规划有着?巨大的差异，他们可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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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始终毫无保留的，只有她而已。


    晏微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本以为她和狄夜舟之间的嫌隙只有一处，虽然修补起来极为困难，但未必没有可能。但事实上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远不止这么多。


    仔细想想，一切反常怎么会没有端倪，只是她曾经看待这段感情时，带了太厚太厚的滤镜，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罢了。


    狄夜舟不仅瞒着?她，而且从始至终，根本就不信任她。即使在他们热恋的时候，狄夜舟也有着?莫名其?妙的不安全感，故意瞒着?她，怕她和那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男人会有什么越界的关系。


    不信任，不坦诚，不接受她的想法。狄夜舟自?负且自?私，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恋爱入脑时，人真的会变得不清醒，是她过度美?化?了一切。


    狄夜舟激动道：「我没有不信任你?。但我承认，我真的很没有安全感。我也不想这样，但这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晏微风质问：「什么安全感，什么不能控制？你?自?己的心，你?为什么不能控制！狄夜舟，你?就是不信任我，即使是在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你?也始终有所保留。你?这个噁心的垃圾渣男！」


    「晏微风，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我自?己是在犯贱！」狄夜舟生?气了，他的嗓门变得极大，「你?没发现，你?自?己一直在说我不理解你?。但你?自?己却?根本不曾从我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你?从来都没有尝试着?去理解我，不是吗？」


    突然被这样吼，晏微风也怔住了。


    狄夜舟的嘴巴一直很毒，这是和他接触过的人基本都知道的事情。但毒舌归毒舌，他其?实不常真的动怒，除了他刚来仙岭的那段时间讲话?比较难听，他已经很久没对晏微风说过什么重话?了。


    可这一次，看得出?来狄夜舟是真的生?气了。


    他努力克制了一下，喘着?粗气道：「其?实现在想想，凭什么一定要让我去接受你?的想法。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的不安全感，接受我瞒着?你?的原因？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读研这条路是正确的选择？为什么要我迁就你?的想法，而不是你?迁就我？」


    晏微风坚持道：「这不是迁就，因为正不正确，不是你?说了算。理解和迁就并不相同。」


    「晏微风，和你?交流的时候，我真的感到很绝望。」狄夜舟严肃道，「也许你?在大四那年说的是对的。我们确实在很多方面可能本来就不合适，我们应当分开来好?好?想想。」


    言语间，他向前走去，扛起了地上的摺叠椅和保温箱。


    「走吧，送你?回家。」狄夜舟冷漠道，「我们再好?好?想想吧，如果想不清楚，可能我们也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


    第二天的卖杨梅活动，狄夜舟没有来。


    晏微风没在意。


    她觉得不管狄夜舟来不来都没有什么意义。狄夜舟与其?来这里打扰她，还?不如早点去湖头山上把水利工程的照片给排好?，早点完成他的论文和项目。


    杨梅节不愧是村里面最大型的商业活动之一，前来的外地商家和游客特别多，整个村口都挤满了人。


    晏微风在种杨梅这件事上，算是个新手。但在她的精心呵护下，今年的杨梅品质算是不错，有中上水平。


    一个上午下来，她不仅卖了不少?杨梅给散客，还?和几个商家聊了聊，互留了联繫方式。其?中一个商家还?在她这里定了不少?杨梅。


    待到中午，气温高?了起来，前来参加杨梅节的人几乎都散了。晏微风这才兴高?采烈地收了摊。


    「小晏啊，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卖了不少?杨梅吧？」村长踱了过来，和晏微风打招唿。


    晏微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亏了村里举办的这个活动。」


    村长环顾了下四周，才道：「那个，我想问问，小狄最近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晏微风感到有点尴尬，随口煳弄道：「狄夜舟吗？他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他今早给我打了个电话?，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说这两天就要回家去，参加不了下星期的庆功宴了。」村长嘆了口气道，「这取消庆功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我们还?没开始具体?筹备购买物资，没什么损失。」


    「但是……我想请小晏你?找狄夜舟帮个忙。」


    听到是关于狄夜舟的事情，晏微风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又觉得这样太突兀了，还?是顺着?村长问道：「什么忙，村长你?说。」


    「我们村这次能成功避开洪灾，是件大喜事，也是个大奇蹟，引起了市应急管理局的注意。」村长骄傲得眉眼弯弯，「市里面的电视台现在想来我们村，就防洪涝这件事，拍个科普节目。」


    「他们指明了想要邀请排水工程和应急策略的设计者——也就是小狄和你?——去参加他们的录制。多好?的事情啊！我本来是想在庆功宴上和小狄说的，但小狄打电话?说他来不了庆功宴，我就在电话?里跟他提了一嘴。」


    村长痛心疾首：「没想到他一听就拒绝了，根本没给我多解释的机会。」


    听到是和我一起参加节目，他八成也同意不了。晏微风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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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晏，这个电视节目对我们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宣传机会。现在又是杨梅季，要是宣传成功了，今年第一场洪水带来的损失，没准能被下一次的收益给补上。」村长的眼里满是憧憬，「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不懂。但你?和狄夜舟是大学同学，我看你?们感情也不错，我想请你?去劝劝他。我觉得他会同意的。」


    说实话?，晏微风目前真的不太想和狄夜舟有任何接触。


    但她确实无法迴避村长满怀期待的目光。


    「小晏你?也知道，虽然我们村真的很好?，有山有水有杨梅，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大家也都过得乐乐呵呵的。但这么多年来，我们村的经济真的一直没什么进步。」


    村长咳嗽了两声，情绪低落了下来：「咱们z省啊，到处是丘陵，不缺什么小山村。全省有的是能种好?水果的村子，也有的是经济强村。我们湖头山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很难被顾客们注意到，靠我们村里面自?己折腾，想要进一步发展，真的很难很难。」


    「这近几年，我们改良种植技术，兴办杨梅节，各种努力下，确实是有效果的。但要进一步发展，还?需要一个更好?的突破口。」村长的眼神有些?疲惫，「这次电视台来访，虽然不一定就能完全打开市场，但这至少?是一个机会。」


    晏微风看着?村长发红的眼眶，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有些?发酸。


    她沉默了半晌，终是嘆了口气，道：「村长，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试试，和狄夜舟好?好?聊一聊。」


    第23章 微风岸


    晏微风拿起手机的时候, 心里?既尴尬又忐忑。


    她很少会求人帮忙。她觉得人家爱主动帮就帮，不帮就罢了，她无所谓。


    别人不爱帮, 那她就自己干, 反正大部分的事情, 她都能自己解决。


    但这次，晏微风回想起村长的话, 村长的眼神?, 却始终难以感到平静。她明白, 对于参加电视台录制这件事情，倘若被狄夜舟拒绝，她并不能坦然地接受失败。


    晏微风真的很想帮帮村长, 帮帮村子。但是, 她又是以什么立场去请狄夜舟帮忙的呢？


    前?女友吗？


    她甚至在昨天晚上还?和狄夜舟因为曾经?恋爱时的事情大吵一架，互放狠话。今天她却又突然放下了姿态，一改昨日?嚣张跋扈的态度, 去请狄夜舟帮忙。


    晏微风感觉这简直荒谬到了极致。


    要不算了吧, 晏微风心想。她放下了手机。


    反正就算她去和狄夜舟好?好?讲, 请他来和自己一起参加节目, 狄夜舟估计也不会同?意?的。


    毕竟狄夜舟昨天晚上是真的生气了，气成了那样, 能接她电话都不错了, 能愿意?多帮点忙吗？怎么可能！


    还?是婉拒了村长吧, 就说?自己能力不够。


    晏微风想给村长打个电话，可她却怎么样都不忍心按下拨打键。


    村长应该很期待自己能带来好?消息吧……


    晏微风咬咬牙, 拨了狄夜舟的电话。


    她还?没酝酿好?情绪，想好?第一句该说?什么。铃声停止, 电话通了。


    对面没说?话。


    「餵？」晏微风试探性地问?道，「是狄夜舟吗？」


    男声冷冷的：「嗯。」


    晏微风紧张道：「那个……我是晏微风。我听村长说?你这两天就要离开?仙岭了，你现在有空和我当面聊聊吗？」


    「挺忙的，没空。」


    完了，不会就这么被挂了吧。晏微风绝望地想。


    但是电话还?通着。


    「那我就在电话里?说?吧，你放心，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晏微风强作镇定。


    见对面没接话，晏微风赶紧继续道：「是这样的，市里?面的电视台受市应急管理局的委託，想来我们村拍个科普节目。这事情你知道吧？」


    「嗯。」狄夜舟惜字如金。


    晏微风感到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你设计了排水工程，我做了洪灾应急方案。所以他们想让我们俩一起参加这个科普节目的录制。」


    「所以呢？」


    「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参加节目。」


    「我和村长说?过了，我不去。」狄夜舟冷哼一声，「不好?意?思晏小姐，我只是一个始终对你有所保留并且还?没有安全感的垃圾渣男，我不配和你一起录制节目。这件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我不会同?意?的。」


    果然还?是被拒绝了吗？


    晏微风不死心，努力保持冷静，道：「狄夜舟，这个科普节目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不参加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是公事，我们没必要被私情左右理智。」


    「宣传机会？宣传的是你们村子，我又不是你们村的，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狄夜舟轻蔑道，「不好?意?思晏小姐，我做不到你那么铁面无私，公事公办，我只是一个噁心的垃圾渣男，我很容易被私情左右的。」


    「况且，」他放低了声音，幽幽道，「晏小姐，你凭什么觉得我狄夜舟会同?意?和一个昨天还?刚刚骂了我一顿，和我大吵一架，既不尊重我又嫌弃我的前?女友一起拍节目，就为了让你这个前?女友的村子得到更好?的宣传？」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晏微风举着手机，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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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狄夜舟突然「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听起来很是欠揍，「除非你求我，我才能多考虑一下。」


    晏微风犹豫片刻，咬牙道：「算我求你。」


    「好?的，我考虑一下。」狄夜舟沉默了一秒，「好?的，我考虑好?了，我不去。」


    晏微风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你……你有意?思么狄夜舟。」


    她嘆了口气，思考了片刻，放弃般道：「我承认昨日?是我心急了，没组织好?语言，把话说?得太难听了。」


    「但归根到底是我滤镜太重，把大学时候的你想像得的太好?了。校园恋爱使人失智，那时候的我并不成熟。但如今我们已经?进?入社会，应当更理智地考虑问?题，以公事为重。」


    「这个电视节目对我们村子来说?真的很重要，它不一定就能起到很大的宣传作用，但它是一个机会，是一种可能。村长辛辛苦苦了那么多年，他一直在等待着属于我们村子的机遇，你能不能帮一帮我们？」


    狄夜舟：「再说?吧，我困了，我要开?始睡午觉了。」


    电话嘟的一声挂了。


    晏微风看着手机上的拨号键盘，感到有点崩溃。


    这大下午的，哪有这个点开?始睡午觉的？


    怎么办，村长布置的任务没能完成。


    听村长的意?思，电视台那边对杨梅林排水工程的构造非常感兴趣，很希望能得知设计者的设计思路以及关于具体细节的讲解。如果狄夜舟不去参加节目，电视台会对这次科普节目的录制价值重新?进?行评估。


    这样的话，他们可能会选择其他村子的事例作为典型，不会再来湖头山村进?行拍摄了。


    晏微风急得团团转。


    再给狄夜舟打个电话？


    算了，感觉狄夜舟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打了也是白打。


    晏微风把手机丢到了一旁，沮丧地瘫在了沙发上，感到万分绝望。


    电话突然响了。


    是狄夜舟吗？晏微风激动地拿起手机，看清楚上面的来电显示后又蔫了下来。


    「喂，阿畔？」


    「风风！我和张哥在一起了！张哥他同?意?了！」楼西畔兴奋道。


    晏微风道：「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恭喜恭喜！」


    楼西畔隔着电话也听出了晏微风的失落：「怎么了风风，你怎么听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是生病了吗？要不要我来看看你？」


    「我没生病，你还?是别过来了。你一身恋爱的酸臭味，我受不了。」晏微风唉声嘆气，「还?不是狄夜舟的事儿。」


    她把昨晚自己和狄夜舟吵架的事情到村长请她帮忙劝狄夜舟过来拍摄，再到被狄夜舟拒绝的过程完完整整地给楼西畔讲了一遍。


    「对不起啊风风，都怪我。要不是我和毕得鹿那点破事，你和狄夜舟也不会这么吵架了。」楼西畔愧疚道，「我知道你跟张哥熟，我就是怕你知道以后容易说?漏嘴。」


    晏微风赶紧道：「没有没有，你这个当事人也挺不容易的，不怪你。要怪就怪狄夜舟吧，谁让他不跟我说?的。」


    「对啊，狄夜舟这是怎么回事。大学的时候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你都这么把他放心尖尖上了，对他掏心掏肺的，他还?这么恶意?地揣测你，一点都不信任你，真是太过分了！」


    两闺蜜一聊起来就没个边儿，越聊越兴奋，一个劲儿地说?狄夜舟的坏话。


    「哎，到底该怎么办啊。我答应了村长要和狄夜舟好?好?聊聊，结果就聊成了这样，我感觉自己根本无颜面对村长。」


    晏微风气得用拳头捶沙发。


    「真无语！让他帮个忙不愿意?就算了，还?阴阳怪气我一通。真是又毒舌又小心眼，我就没见过他这么别扭的人！」


    「说?谁别扭呢？」


    屋子里?突如其来响起的男声吓了晏微风一跳，她火速挂掉电话，抬头一看，发现狄夜舟正站在门口，双手抱在胸前?，不爽地看着她。


    「对不起啊小晏，我敲了院子的门半天，都没人回应。我看你院子的门开?着，就带着小狄直接进?来了。」村长走到了狄夜舟的前?面，一脸抱歉。


    「没事没事，村长你们坐你们坐。」晏微风招唿村长和狄夜舟坐在了沙发上，然后给他们倒了水。


    村长怎么突然过来了？狄夜舟为什么也在？她还?没来得及跟村长汇报邀请狄夜舟失败的事情呢！


    晏微风看了眼狄夜舟，长长地唿出一口气。


    算了，虽然当事人就坐在这里?，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她有些窘迫地开?口：「村长，那个电视台的事情……」


    「哦，我们就是来说?这个事情的。」村长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我就知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比较有共同?话题。多亏了小晏你和小狄好?好?聊了聊，人家果然就同?意?了。」


    晏微风瞪大了眼睛：「他同?意?了？他不是……」


    「对啊，幸好?你说?动了小狄，把他给请过来了。」村长喝了口茶水，「要是缺了小狄，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狄夜舟淡淡地扫了晏微风一眼，点了点头。


    晏微风艰难地消化着眼前?的一切。她缓了缓，虽然感到难以置信，但还?是点了点头：「村长你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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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台今天上午把策划案发过来了，里?面有一些部分需要你和小狄配合一下，做一些准备。你们今天可以一起好?好?看看。」村长掏出了一份文案，递给了晏微风，「小晏，你跟小狄好?好?磨合一下。人家是咱们费好?大劲请来的，可不能怠慢。」


    晏微风接过策划案，看向了狄夜舟。


    狄夜舟轻哼一声，有些不怀好?意?地看向了晏微风。


    「是啊，既然你都这么盛情邀请了，是不是得表现出点诚意?啊？」


    第24章 微风岸


    诚意？她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吗？晏微风感到有些头痛。


    村长坐了不多时就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狄夜舟。房间里的?气?氛好像凝固住了一般，让晏微风觉得十分尴尬。


    她根本没想到狄夜舟真的会来。他明明拒绝了她，还挂断了她的?电话, 怎么最?后又答应了？


    和狄夜舟这?样的前任共处一室干坐着不说话, 简直如同受刑, 晏微风终是出言打破了寂静：「我们现在一起看策划案？」


    狄夜舟点了点头。


    安静的?环境带来的?压迫感让晏微风有点难以忍受，她快速翻了一下策划案, 指着列印纸对狄夜舟道?：「科普片里面需要我?们俩参与?的?有两个环节。一个是访谈环节, 还有一个是介绍环节。」


    「访谈环节会在?室内进?行拍摄, 主要是问答形式，由主持人提问，我?们两个配合解答。」


    「介绍环节是在?湖头山上拍, 由我?们带着主持人上山, 一路上把排水工程和其他防洪准备介绍给主持人。」


    晏微风：「我?觉得介绍环节我?们分开准备就好。你负责讲解水利工程这?一重点部分，其他零碎的?涝灾准备都交给我?来讲，你觉得可以吗？」


    狄夜舟沉默地瞥了晏微风一眼?。


    晏微风继续道?：「但是访谈环节是需要我?们合作的?。那我?们现在?就敲定一下问题大概怎么答, 我?们怎么分工。」


    狄夜舟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放下了杯盏, 接过晏微风手上的?策划案低头看了起来。


    晏微风看他眉头紧锁, 一时间有点紧张。


    狄夜舟现在?人是来了，但他会愿意配合自己来分工准备吗？


    他们两人的?关系本就非常尴尬, 再加上昨晚的?争吵后, 他们的?矛盾根本没有化解, 现在?无疑不是什么适合谈合作的?时机。


    要是狄夜舟故意找自己茬，不愿意配合, 她该怎么办？现在?是湖头山村需要狄夜舟，主动权在?他的?身上。


    晏微风混乱地想了一大通, 却见狄夜舟专注地低头看着策划案上的?内容，没分给自己一点目光。


    公事公办而已，无论他们之间过去发生?了什么，昨晚又吵了些什么，今天都只是在?完成村里的?工作，不应该带入私人恩怨。狄夜舟坦坦荡荡，自己干嘛要别这?么别扭。晏微风想。


    狄夜舟翻了两下纸张，思?考片刻，声音低低地道?：「他们根本没给我?们具体的?问题，细节是没办法准备的?。」


    晏微风愣了一下，问道?：「那应该怎么办？」


    狄夜舟将策划案放在?了茶几上，而后点了点纸张，示意晏微风靠近一起看。


    晏微风犹豫了一下，发现确实看不清策划案上的?字，还是起身坐得和狄夜舟近了些。


    狄夜舟拿起旁边的?笔，在?几行字的?下面划了线。他的?手白而瘦，五指纤长，生?得极为好看。晏微风不禁多瞧了两眼?。


    狄夜舟右手握笔的?动作较常人更用力，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非常明?显。此刻他的?指尖微微泛红，分明?的?骨节带着种劲瘦的?美感。


    标註完毕，他左手的?手指屈起，指节在?纸上轻扣两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提醒道?：「看我?的?手做什么，看策划案。」


    晏微风咽了口口水，赶紧把注意力移到了策划案的?内容上。


    狄夜舟一边用手指文字，一边跟晏微风解释道?：「从?电视台角度来说，他们既然是受应急管理局委託，那么这?期节目的?重点应该是以湖头山村成功防涝灾的?事例为典型，向大家科普防涝灾的?重要性和应急管理的?具体方法。」


    严肃的?神情使得他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看上去有明?显的?疏离感。


    大学时候，狄夜舟每次在?给她讲题目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晏微风难以克制涌入脑海中的?回忆，想坐得稍微离狄夜舟远一些。


    她稍稍一动，自己的?胳膊肘却不慎轻轻地蹭到了狄夜舟的?小臂。


    夏日里，他们都穿着短袖，肌肤直接相贴的?触感让晏微风浑身一激灵。


    她悄悄观察了下狄夜舟，对方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淡然自若地继续讲解道?：「既然介绍环节已经科普了防涝灾的?应急管理方法，那么访谈环节大概率会以介绍防灾的?重要性为主。」


    狄夜舟继续在?策划案上划线：「所以我?估计他们应该不会问一些专业性的?东西，而是偏向于询问我?们制定方案的?动机、歷程以及遇到的?困难之类的?问题。」


    条理清晰的?分析让晏微风回了神。


    她再次小心?地瞄了一眼?狄夜舟，见后者的?眉头已经舒展了开来，神色镇定，不由得埋怨自己想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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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蹭到了一点，何必这?么敏感？


    狄夜舟将策划案往晏微风的?方向推了推，目光终于落到了晏微风的?脸上：「关于我?们俩的?这?部分如何合作，你有什么想法吗？」


    节目组可能会问他们制定防洪方案的?动机？歷程？遇到的?困难？


    晏微风回想了一下整个排水工程建造的?过程，笑?容僵了僵。


    很多事情的?细节，无疑是不方便放到电视上讲的?。具体该如何回答，确实需要好好斟酌。


    晏微风避开他的?目光，冷静道?：「我?们要不把可能遇到的?问题都列出来，然后把答案都给写?好背起来。」


    「哦？」


    狄夜舟侧过了脸，微眯着眼?，和晏微风对视。


    「这?需要背吗，直接照实回答不就好了？」他声音戏嚯，尾音微微上扬，「还是说，晏小姐，你在?担心?我?会说些对你们村不利的?话？」


    晏微风自然不敢说是。她绕过狄夜舟的?问题，道?：「我?只是觉得这?种要说给电视台听的?话，可能要更严谨一点，所以说希望准备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狄夜舟冷笑?一声，「无妨，我?倒也?能理解你的?想法。毕竟我?到底是个外村人，不被信任也?很正常。」


    「但我?还是觉得，没什么好背的?，到时候随兴发挥就好。」


    他拿起策划案，递到晏微风的?面前。


    晏微风下意识接过，还没抓紧对方却已经松了手。


    她伸手去捞，狄夜舟却再次先一步抓住了策划案，塞进?了她的?手里。


    接过策划案的?时候，她感到狄夜舟的?小指在?她的?手心?轻轻勾了一下。


    手心?酥酥麻麻的?，似有若无，带着点痒。


    晏微风仿佛触了电般抽回手，把策划案护在?怀里。


    见狄夜舟盯着自己，晏微风才意识自己有些失态：「抱歉，我?刚没反应过来，策划案差点掉了。」


    「有的?东西掉了就掉了，不是问题。」狄夜舟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掠过晏微风，落在?桌前的?杯子前，「但有的?东西掉了，可能就很难再捡回来了。」


    晏微风心?领神会，但没接话。


    狄夜舟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凉了。」


    晏微风正要给他添上，狄夜舟却起了身。


    「时候不早了，我?现在?回去准备一下介绍环节的?东西。」


    他侧过身，看了晏微风一眼?，眼?里带着点怨。


    「你也?不用太担心?。若是你实在?信不过我?，大不了访谈环节我?就不开口了。」


    他随意收拾了下衣服，语气?轻松，好像根本无所谓。


    见狄夜舟已经走到了门口，晏微风终是没忍住站起了身。


    「狄夜舟。」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了门口。


    也?许因?为对着的?是背影，晏微风感到自己比平时更有勇气?一点。


    「我?相信你。你好好准备。」


    门被关上了，那人没有回头。


    狄夜舟说话的?声音极轻，但晏微风还是听到了。


    「嗯。」


    -


    按照两人商量的?，介绍环节分头准备，访谈环节即兴发挥，因?而晏微风和狄夜舟这?两天都不曾见过面，也?没有任何联繫。


    为了赶上杨梅节，做一波宣传，村长做了一些工作，把节目的?拍摄计划安排得非常紧。晏微风只做了三天准备，节目就要开始录制了。


    晏微风换了身白色的?套装裙，化了全妆，特地提前了一段时间到达摄影棚。可等她到达的?时候，狄夜舟已经坐在?化妆檯前了。


    裁剪合身的?深色西装勾勒出了他腰细腿长的?身材。那双桃花眼?的?妖气?被精緻的?金边眼?镜弱化，看上去平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化妆檯的?小桌子对狄夜舟来说过于拘束，他将那双长腿交叠着支在?旁侧，神色冷淡地斜靠在?椅子上，显得沉稳而矜贵。


    晏微风许久不见他穿正装，乍一看感到有点惊艷。她走近了点，跟狄夜舟打招唿：「你来得还挺早。」


    狄夜舟看着手机没抬眼?：「是啊，确实比某人早不少。」


    晏微风：「我?来的?应该不算晚吧？」


    「嗯……怎么不算呢？」狄夜舟放下了手机。


    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晏微风好几遍，最?后评价道?：「这?妆你自己画的?？居然还可以，有进?步了啊。你这?身打扮也?还算看得过去。」


    晏微风懒得理他，回道?：「你这?妆是节目组的?化妆师帮忙画的?？」


    狄夜舟冷哼一声：「呵，我?还用化妆吗？不好意思?，天生?就帅。」


    晏微风弯腰稍微凑近了点，仔细地看着狄夜舟：「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你跟平时有点不一样，好像五官更精緻一点？」


    「那我?只能恭喜你，看来你的?眼?睛终于治好了。」


    狄夜舟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工作牌的?化妆师走了过来。


    「您好，眉粉找到了，我?帮你补点眉毛吧，感觉刚刚画得还不够。」


    两人沉默了一秒，晏微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谢谢，但不用画了。」狄夜舟气?得把手一甩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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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微风本就靠得离狄夜舟极近。对方勐然一起身，她还没反应过来，鼻尖已经和狄夜舟的?鼻子撞在?了一起。


    担心?滑倒的?晏微风下意识一把攥住了狄夜舟的?领带。


    慌乱间，那双桃花眼?占据了她的?视野，晏微风在?对方清澈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


    金边眼?镜被撞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掩不住晏微风有力的?声声心?跳。


    那一刻，一切乱七八糟的?事件和冲突都被抛之脑后。她的?眼?里只有狄夜舟。


    原来心?动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可惜，那只说明?心?动根本也?算不了什么。晏微风心?想。


    第25章 微风岸


    「晏小姐, 你到底还要拽多久？」狄夜舟挑了挑眉。


    晏微风尴尬地松开了手里紧握的领带。


    她没有摔倒，因为狄夜舟站稳后及时托住了她的后腰。


    狄夜舟捡起眼镜，戴之前挂上了相配的眼镜链。


    「这样就不会掉了。」他优雅地理了理金色的细链, 而后将领带抚平, 「晏小姐下次可以?试试搂我脖子。」


    晏微风僵了僵。


    「毕竟拽领带什么的, 还是太超过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喊来了一旁的工作人员, 「您好, 现在人齐了。」


    「好的, 我看您等这位小姐已经很久了。那我先开始介绍流程吧。」


    流程和策划案里的大致相同?，晏微风记下了部分原先不清楚的细节，而后问道：「请问访谈环节具体会问哪些问题？」


    「问题一部分是固定?的, 另一部分会由主持人随机发挥。为了节目效果?, 我们就先不和二位说具体的问题了。因为如果?背答案的话，观众会觉得看上去太假了，我们更希望二位能够回答得更自然一些, 和闲聊一样就好。」工作人员安慰道, 「你?们不用太过紧张。我们毕竟是录播,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我们也可以?重?录或者后期进行剪辑。」


    -


    说不紧张是假的。


    晏微风坐在播音桌前，看着自如地说着词的男主持人, 悄悄地咽了口口水。


    「这次我们分别请到了为湖头?山村此次的成功防洪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晏微风小姐和狄夜舟先生来到我们的节目！」


    镜头?切了过来。


    「大家好, 我是晏微风。」晏微风拘束地道。


    她偷偷瞟了眼身旁镇定?地打着招唿的狄夜舟, 感到很是羡慕。


    大学时期，狄夜舟因为得奖多, 参加过不少的校园访谈，此刻见怪不怪, 看上去极为从容。


    男主持人笑道：「首先，我想请二位谈谈，你?们为村子设计防洪应急方案的最初动?机是什么？」


    和狄夜舟押的题一样，晏微风心想。


    她已经准备好了这个题的答案，自然地接话道：「因为村子今年曾遇到过一次洪水，那次洪水让今年的早梅收成遭到了巨大损失。我们就想到了要提前採取防洪措施，来保护第二批成熟的杨梅的收成。」


    主持人点了点头?，继续道：「晏微风小姐，听说湖头?山村的洪灾应急管理策划案是您设计的。我们请专家看过这份策划，觉得设计得非常完整，您真的是太优秀了！我想请问一下，您的设计思路从何而来？」


    这道题晏微风并没有事先考虑过，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答道：「我大学就读的本来就是应急管理专业。这份策划案的设计思路，是我把课本中的思路根据我们村的具体情况进行修改而成的。」


    「应急管理，还有这样的专业吗？我是第一次听说。」主持人笑道，「请问您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专业就读呢？」


    这问题和今天?的主题有什么关系吗？晏微风纳闷。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她还是回道：「这是我们学校新开的专业。我是因为高考分数不够，而被调剂过去的。」


    「这样啊。难怪我没听说过，像此类比较偏门的新专业一般都是这样，报得人少，分数线偏低，学生质量也会相对都低一些。想必晏小姐本来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专业吧？」


    学生质量偏低？


    晏微风感到很不悦，但面?对镜头?，她不好发作。


    「刚开始确实有点不喜欢，」她本来就很紧张，又遇到了这类有些刁钻的问题，一时间接不上太多的词，「但后面?觉得也挺不错的……」


    「哦？是吗，可以?具体说说您觉得不错的理由吗？」


    晏微风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可以?多给一些时间让我思考一下吗？我想组织一下语言。」


    「晏小姐是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可是一个人如果?真正?地喜欢自己?的专业的话，应该可以?很轻松地说出很多理由吧？」主持人笑道，「我要开始怀疑晏小姐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了哦。」


    这让她怎么接？晏微风窘迫地说不出话来，放在台下的那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突然，一阵温暖覆上了她的手。


    「不好意?思，您的话里有几处错误。」从自我介绍后一直沉默着的狄夜舟突然开了口。


    金丝眼镜的遮掩下，他的眼神微暗，带着明显的不悦。


    主持人愕然道：「是吗，那狄夜舟先生您说说，我有什么错误？」


    「首先，应急管理作为一个新专业，虽然报的人少，但不代表该专业的学生质量就低。」狄夜舟声音沉稳，金色的眼镜链随着他摇头?的动?作而晃动?，「据我所知?，设计您所谓的『非常完整的』应急管理方案对于该专业的毕业生来说，只是基础技能而已。该专业还涉及经济学、社?会学等多个方面?，是个综合性?很强的专业，其中不乏像晏小姐这样优质的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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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微风有些意?外地看向了狄夜舟，后者在桌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虚握住了她的手。


    狄夜舟直视着主持人，声音洪亮，不紧不慢：「其次，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都不一样，并不是喜欢就一定?能够针对此侃侃而谈的。晏小姐虽然不能立刻给出理由，但她对应急管理专业的喜爱毋庸置疑。」


    「反正?假如从我的个人经歷来看，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这么热爱我所读的播音主持专业，我能够立刻说上无?数个理由。」主持人淡定?接招，自信道，「而且狄先生又怎么能知?道晏小姐是否喜欢？这只是您的猜想而已。」


    「不是猜想，我可以?肯定?。因为我和晏小姐是大学同?学。」狄夜舟敛眸，扶了扶眼镜，「我知?道她为了把每个细节都弄懂，在专业课上花了很多很多时间；我见证过她为了参加她们专业的方案设计大赛熬了很多夜，最后终于拿到了前几名；我也听说过她的毕业设计非常出色，得到了她们院很多老师的好评。以?我对晏小姐的了解，如果?她真的不喜欢，她做不到这样。」


    他表述的语气过于严肃和真挚，听得晏微风愣了神。


    摄影棚的照明灯在狄夜舟的身上镀上了一层微光，使得他看上去格外温柔。


    晏微风看着狄夜舟，突然觉得内心深处某些不知?名的情绪就要满溢出来。


    主持人纳罕道：「你?们是大学同?学？」


    「对。」狄夜舟啧了一声，「主持人先生，反倒是您，您真的很爱您的专业吗？我觉得您的专业课学得很一般耶，连访谈前的背调都做不好。」


    主持人一时没接上话。


    「人生有很多的意?外，晏小姐被调剂到那个专业只是她人生的其中一个意?外。」狄夜舟转过头?，与晏微风对上了视线。


    「我觉得既然晏小姐能够喜欢这个专业，那么这个意?外就是一个惊喜的意?外。」


    言毕，狄夜舟松开了晏微风的手。


    下一刻，他的手却被对方紧紧反握。


    狄夜舟有些诧异地看向晏微风，发现她的眼里闪烁着泪光。


    「谢谢你?。」晏微风道。


    第26章 微风岸


    主持人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 赶紧将话题移到了湖头山村的防洪建设上。许是心有余悸，他?后面问的问题都还算是中规中矩。


    狄夜舟不仅对答如流，而且很有技巧地在回答的过程中融入了描述村子优点的话, 不着痕迹地宣传了村子。


    这真是出乎晏微风的意料。


    访谈环节终于结束, 晏微风松了口气, 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狄夜舟的手。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狄夜舟：「答得很好，谢谢你对村子的宣传。」


    狄夜舟将另一只手掩在嘴边, 轻咳了一声。


    他?耳朵根泛红, 很夸张地推开了晏微风的手, 一边移开视线，一边撇撇嘴小声警告道：「谢就?谢，你少动手动脚。」


    一离开镜头, 他?就?恢復了原来的状态。晏微风心想。


    她?坦诚道：「抱歉, 是我太?紧张了。」


    「哦？」狄夜舟有些欠揍地笑道，「晏小姐这紧张得这有点过啊。等下的介绍环节我们俩可是分开讲的，你到时候可别掉链子啊。」


    -


    七月份过于热情的太?阳照耀着上山的一行?人。晏微风和狄夜舟走?在最前?方, 一边为工作人员带路, 一边做着讲解。


    「当有洪涝来时, 村民们可以通过这些扩音喇叭最快地得知情况, 抓紧撤离。」晏微风示意摄像机转变方向，「那边的小棚子里有事先存好的救援物资, 主要是一些应急食物和救生衣救生圈, 可以先去那里看看。林子就?在前?面, 马上就?能到。我们时间还很充裕。」


    摄像师点点头，向小棚子走?去。


    「晏小姐, 这里还有一处重要地方没有讲解。」狄夜舟突然小声地对晏微风道。


    晏微风不解：「哪里？你确定是在这边？」


    「嗯，」狄夜舟嗤笑, 指了指晏微风旁边的一块地，「这不就?是你之前?第一次带我来看杨梅林时，崴了脚的地方吗？这么重要的地点，不得讲解一下吗？」


    晏微风：「……」


    「晏小姐，你这次可要走?得稳一点啊，要是你的脚又?崴了，我可不好意思当着镜头的面背你下山。」狄夜舟上下扫了晏微风一眼，嘆了口气，「而且我中午没吃饱饭，以你现在这个体格，我也不一定能背得动了。」


    晏微风无?奈道：「录节目呢，你能不能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无?聊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狄夜舟哈哈笑道，「这都?没意思，那你觉得什么比较有意思？」


    晏微风慢慢地向狄夜舟走?近了一步，然后又?走?近了一步。


    她?的步子迈得很慢，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盯着狄夜舟。


    狄夜舟僵了僵，一时没反应过来要躲。等他?反应过来时，晏微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眉眼弯弯，沖他?温柔地笑，语气软软地唤道：「阿舟……」


    「晏微风你……」狄夜舟僵了一下，觉得有些恍惚。


    阿舟？晏微风有多久没这么喊过他?了，每次不是连名?带姓地称唿他?就?是阴阳怪气地喊他?「狄先生」。这样?的唤法，只有大?学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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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50页

    其实晏微风的声音很好听。南方女孩子受过吴侬软语的薰陶，一声亲昵的称唿，听得狄夜舟酥了半边身子。


    她?回心转意，又?爱上自?己了？因为自?己在访谈环节帮她?说了话？狄夜舟心想。


    眼前?的人踮起脚尖，缓缓凑近了狄夜舟的脸。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想吻我。狄夜舟想。


    他?听到了晏微风的唿吸，觉得自?己心跳如鼓，血气上涌。


    狄夜舟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你脸红的样?子就?挺有意思。」晏微风凑近他?的右耳，笑道。


    她?轻哂道：「你不会以为，我想吻你吧？狄夜舟。」


    气氛全无?。


    狄夜舟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想去逮晏微风。她?却一熘烟儿似的地逃到工作人员那里，大?声喊道：「我们快去杨梅林看看吧。」


    接着，晏微风便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向前?方走?了。


    狄夜舟摸着右耳，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


    路过的主持人笑道：「哟，狄先生，你脸好红。你没事吧，需要休息一下吗？」


    「我才没脸红。」他?摇了摇头，嘟囔着跟了上去，「她?刚刚好像真的喊了我『阿舟』……」


    -


    所幸一切顺利，一天的录制很快就?结束了。


    天色渐暗，晏微风和各位工作人员们道了别，转身却发现后方不远处站了个人，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


    狄夜舟西?装笔挺，披着万顷霞光立于湖头山前?，双手恣意抱胸，神情傲慢地对她?挑眉：「晏微风，能赏脸让我请你吃个饭吗？」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晏微风抿唇，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自?打毕得鹿和张在南吵架那晚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便一直一团乱。」


    狄夜舟走?近了她?，行?进间摘下了金边眼镜，任其悬于胸前?，那双惑人的桃花眼此刻完全露了出来。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晏微风，字里行?间带着引诱的意味：「我不喜欢和人有理不清楚的误会，我觉得我们需要有个机会好好聊聊。」


    晏微风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半晌，最终道：「好。」


    狄夜舟选的是一家西?餐厅。仙岭的西?餐厅很少，这家晏微风曾经来过，觉得环境很好。


    晏微风切了块牛排送入口中：「选这么安静的餐厅，是拿准我不好意思在这里跟你吵架吗？」


    「不会，这是包间，你想吵就?吵。」狄夜舟抿了口红酒。


    暖色的氛围灯下，桌上的蜡烛成了房间里最亮的光源。烛台旁精緻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几只新鲜的百合花。


    晏微风不着痕迹地瞥了花瓶一眼，而后淡淡地和狄夜舟对视：「不是说好好聊聊吗，你想聊什么？」


    狄夜舟放下刀叉，扯松了领带：「不知道。」


    「嗯？」晏微风疑惑，「我以为你是有备而来。」


    「本来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原来准备好的话突然就?被我忘了个干净。」


    烛光将百合花的影子印在了桌子的木质纹理上。狄夜舟衣冠楚楚，从容不迫地放下了酒杯。「因为我突然觉得，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对我的态度。」他?用手指在桌上轻扣，一声一声挠得晏微风心上发痒，「晏微风，你现在喜欢我吗？」


    晏微风瞪了他?一眼，没接话。


    「那我换个问法。」低沉的男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响起，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晏微风，你讨厌我吗？」


    晏微风还是不接话。


    「不说话就?是不讨厌。」狄夜舟笑道。


    晏微风放下了刀叉：「别闹了。」


    狄夜舟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他?的目光过于炽热，晏微风避无?可避，最后迎上了他?的视线，嘆气道：「行?吧，我承认，对于楼西?畔那件事，我确实没有那么生气了。」


    「可能是因为你帮了村里的忙，参加了这次节目的录制，也可能是因为你帮我回了主持人的话……」晏微风看着一旁的百合花，皱了皱眉，「虽说事情一码归一码，但你到底帮了忙，我现在对着你的脸，生不起气来。」


    「所以我这算是……将功补过？」狄夜舟勾了勾嘴角。


    「其实想来，瞒着我的人很多。阿畔和班长都?瞒着我，但我唯一生的是你的气。大?抵是那时候对你的期望太?高了。」晏微风轻哼一声，继续拿起刀叉切牛排，「从某种角度来说，现在的我对你也没什么期望，所以也无?所谓了。」


    「别啊，你还是对我有点期望吧。」狄夜舟撇撇嘴，也开始切牛排，「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算我求你，请继续对我生气，不要剥夺让我惹你生气的权利。」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些什么？」晏微风被逗笑了，她?打趣道，「那除了阿畔这件事，你还瞒过我什么？你瞒得越多，我越生气。」


    狄夜舟捏了捏擦手巾，然后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了一束红色的百合花。


    娇艷欲滴的百合花上沾着金粉，周围缀着一圈小小的红玫瑰。


    香味馥郁而热烈，一如身旁的那人。


    狄夜舟理了理领带，拿着花走?到了晏微风的身旁，躬身将花递到了她?的面前?，一双桃花眼透过金边眼镜的镜片，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晏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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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页

    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哑。


    「我哪敢啊。」


    晏微风注意到了花束中央烫金的小贺卡，伸手摘下打开。


    正面的图案是香水百合，背面的落款是狄夜舟，上面手写着「对不起」。


    晏微风很熟悉那个笔迹。


    她?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淡淡地评价道：「你的把戏真土，和大?学时一模一样?，简直没有任何长进。」


    狄夜舟没反驳，而是向前?再走?了一步，继续将花往前?递了递。


    金色的眼镜链反射着微黄的烛光，随着他?的动作轻晃。


    暧昧在空气里发酵。


    「所以晏小姐会收下我的花和我的歉意吗？」


    晏微风的视线在他?和百合花之间游移。她?嘆了口气，伸手去接那捧百合花。


    下一秒，花被甩到了一旁。混乱间，晏微风的下巴被眼前?人轻轻捏住。


    狄夜舟的脸在眼前?迅速放大?，晏微风闭上了眼睛。


    想像中的吻没有落下。


    晏微风睁开眼，见?狄夜舟停在了离自?己几寸远的地方，好整以暇地打量自?己。


    见?她?睁眼，狄夜舟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而后单手熟练地摘下了眼镜，澄澈明眸里的坏笑一览无?余。


    「你不会以为，我想吻你吧？晏小姐。」


    第27章 微风岸


    狄夜舟居高临下地睨着晏微风：「不好意思, 晏小姐，你大可以放心。我对你没什么兴趣。」


    晏微风尴尬地笑了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吧。狄夜舟，算你狠。


    「这?么好的百合花, 你就捨得?这么丢在地上？」她斜瞥了下地上的花束, 转移了话题, 「我可捨不得?。」


    狄夜舟闻言看?了一眼百合花，松开了捏住晏微风下巴的手。


    晏微风俯身去捡花。狄夜舟抬眼扫过她的裙子, 迅速蹲了下来：「我来吧。」


    他右膝着地, 低头捧住花束的下端, 突然意识到身旁的高跟鞋动了一下。


    脸颊边，凉凉的湿意一触即离。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狄夜舟僵在了原地。


    「你……」他瞪大了眼睛。


    「不是说对我没兴趣吗？那你怎么脸红……」晏微风话还没说完, 便被身前的人一把揽住了后颈, 强势地向他的方向按去。


    唇舌相?接之时，晏微风还是懵的。


    她刚刚用来碰狄夜舟的，是她自?己?带的用来擦手的湿巾啊！


    晏微风能感受到对方正?慢慢站起, 迫使着她的姿势从俯身变为仰首。狄夜舟的体型远高于她, 带着强势的压迫感, 将晏微风笼罩于他的影子之下。


    那捧百合花再次被丢在了地上, 上面映着两人相?贴的影子。


    吻来得?迅速又热烈，巨大的惊骇下, 晏微风完全僵住, 以至于忘记了反抗。


    狄夜舟几乎是在啃她, 啃得?她迷迷煳煳的。西餐厅里作为背景音的小提琴曲于此刻变得?极具存在感，晏微风茫然地听着乐声, 感到有些许不真实。


    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


    被松开的那一刻，清新的带有百合香味的空气涌入晏微风的肺腑。无?措中, 她听到眼前人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刚刚……」


    「没关?系。」晏微风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看?到狄夜舟攥紧衣角的手在一点一点地发抖。


    -


    「哥，看?来最近你和小晏同学处得?不错啊！」毕得?鹿托腮看?着狄夜舟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之前还在那里说要放弃，怎么现在爱心面包都做上了。」


    狄夜舟带上烘焙手套，从烤箱里端出了新烤好的牛角面包。


    他把面包摆在了毕得?鹿面前：「尝尝。」


    外皮酥香甜蜜，内部柔软醇美。刚出炉的金黄色面包小巧可爱，很快被毕得?鹿吞吃入腹。


    「唿唿唿，烫死?我了。好吃好吃！」毕得?鹿伸出叉子想?再来一个，却被狄夜舟给制止了。


    他端起托盘，把面包放到窗户旁晾着：「好吃就行。」


    「合着我就是那个试毒的冤种是吧！」毕得?鹿哀嚎，低头边刷手机便恨恨道，「话说你们现在还没确认关?系吗？」


    「没有，要表白不能这?么草率。」狄夜舟摇头，「而且我觉得?她好像又开始躲着我了。」


    毕得?鹿刷手机的动作一顿：「你们上次录的那个节目好像播出了哎，哥你不知道吗？」


    「是吗？我没注意。」


    狄夜舟擦干净手，接过了毕得?鹿的手机。


    「这?评论区好像……有点意思啊。」


    他抿了抿唇。


    -


    评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晏微风滑动着手机，一时间?感觉有点看?不过来。


    【那个男嘉宾看?上去也太兇了，一直绷着脸，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但是他好帅啊！西装领带金边眼镜，谁懂！有没有人扒一扒他的信息啊，我很需要。】


    【喂，不要人肉素人啊，懂不懂规矩。】


    【主持人为了炒话题度问的都是什么刁钻的问题啊，多为难人家小姑娘啊！男嘉宾挺身而出的样子也太帅了吧。】


    【虽然那个男嘉宾脸很臭，但他和女嘉宾说话的时候会笑耶，没人觉得?很好磕吗？反差萌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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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页

    【你们注意到了吗，爬山的时候男嘉宾一直跟在女嘉宾的后面。有一次女嘉宾差点摔倒，多亏了男嘉宾帮忙扶了一下才?站稳。这?也太细心了吧，我对象能不能也跟着学学。】


    【上山以后，男嘉宾的视线就一直在那个女生?身上耶！我也浅嗑一口。】


    【他们还咬耳朵说悄悄话。有什么是我这?个超级会员不能听的！！没准这?是真cp呢！】


    【怎么都在磕cp呀，难道就没人关?注他们科普的内容吗？这?个女嘉宾的应急预案做得?很好啊，男嘉宾对于排水工程的介绍也很专业。贊！】


    「风风，你难得?休息一下，现在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手机了，要不要歇一会？」楼西畔把一杯杨梅汁放在了晏微风的面前，扫了眼她的手机，笑道，「不过听网友们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你和狄夜舟挺好磕的。」


    晏微风瞪了楼西畔一眼：「你少贫了。我和狄夜舟那可是前任，水火不容的关?系。」


    「真的吗？看?了评论区，我还以为你们真在一起了。」楼西畔摆手，「什么眉目传情?，英雄救美……反正?我看?了我都信了。」


    「而且狄夜舟穿西装真的可以啊，我知道你喜欢这?一款……他在主持人面前维护你的样子确实很帅，而且他最近表现得?也很不错，这?你真的能忍住不心动，不上头？」楼西畔递了颗杨梅到晏微风嘴边。


    晏微风推开了楼西畔的手。


    她心想?，要说狄夜舟最近表现不错，倒也不是假话。


    自?从一两个星期前在西餐厅分开后，狄夜舟安稳了两天，之后便频频要约她见面。


    晏微风没多考虑，全都拒绝了。


    一来是西餐厅那次，她觉得?两人都越界了，见面实在尴尬；二是最近杨梅季的事情?太多，她一门心思投在做生?意上，也没多少心情?来思考她和狄夜舟的关?系。


    说她是想?藉此逃避，可能也没错。


    但以狄夜舟的性子，也不会听她说不见面就不见面。


    晏微风这?段时间?日日上山，不是摘杨梅，就是研究杨梅的打包和售卖。狄夜舟就也日日到她的林子去，帮忙採摘，帮忙装箱，再帮忙运到山下去。


    狄夜舟确实入资了她的杨梅林，晏微风也没理由赶人家走。何况杨梅季她实在是忙碌，多个人搭把手也是好事。


    尽管狄夜舟坚持说自?己?来帮忙主要是为了他自?己?的收成，但晏微风也还是很感谢狄夜舟这?段时间?的付出。


    等?最忙碌的这?一阵儿已经过去，她是不是也该请狄夜舟吃顿饭？也不用多聊什么，主要就是感谢一下对他对杨梅林的照顾。


    「你在想?什么，风风？怎么和我聊着聊着就走神了？」楼西畔皱眉，「你怎么了？你不是最爱吃杨梅的吗？」


    「最近吃太多了，再喜欢也不能天天吃啊！」晏微风无?奈道，「我天天围着杨梅转，看?到杨梅就烦。」


    「那狄夜舟天天围着你转，你烦了吗？」楼西畔指了指手机屏幕，「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别?打趣我了，你知道我的原则。」晏微风眯了眯眼，坏笑着看?向楼西畔，「话说你和张在南现在怎么样了？怎么好久没听你提他了。」


    「哎，别?提了。」楼西畔嘆了口气，「我不想?说。」


    晏微风伸手去捏楼西畔的脸：「有事瞒着我是吧，阿畔？快老实交代！」


    两人正?打闹着，就听见了叩门的声音。


    「谁？」晏微风头也不抬地喊道。


    门外响起了男声：「是我。」


    晏微风停下了打闹的动作，回?道：「哦，门没锁，进来吧。」


    穿着简单粉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的高个男子在一边肩膀上随意地挎了个双肩电脑包，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纸袋子，迈着长腿，昂首阔步地进了房间?。


    在评论区被讨论多次的人站在了她们的面前。


    楼西畔打趣道：「哟，这?不是我们的明星男嘉宾吗？」


    狄夜舟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把电脑包放到了沙发上，然后把纸袋递给了晏微风。


    晏微风打开纸袋，里面全是烤得?金黄的牛角小面包。蜂蜜香甜的气味瀰漫在了空气里。


    晏微风诧异道:「这?是你做的？」


    狄夜舟面无?表情?：「嗯。挺简单的。」


    「真的吗？我听毕得?鹿说你失败了好多……」楼西畔拆台拆到一半，嘴里猝不及防被狄夜舟塞上了一个面包。


    她用手接住，咬了一口：「我天，这?也太好吃了，狄哥你怎么做到的！你可真是个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居家好男人！」


    狄夜舟斜她一眼：「你还可以再拿一个。专心点吃，别?说话了，我怕你噎着。」


    楼西畔从善如流，又从纸袋子里挑了一个。


    「你也尝尝。」狄夜舟看?向了晏微风。


    晏微风盯着纸袋里的面包，摇了摇头：「不了，我现在不饿。」


    「尝尝吧。」狄夜舟重复道。


    他的目光里带了些不明的情?愫，对视间?，晏微风回?想?起了刚才?看?过的评论，感觉双颊发烫，不禁移开了目光。


    她从袋子里拿了一块面包咬了一小口，评价道：「好吃。」


    狄夜舟笑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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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页

    晏微风反覆品味片刻，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狄夜舟：「比大学时长进了不少。」


    「你说的是面包？」狄夜舟沖她挑眉。


    晏微风莞尔。


    「不然呢？那你觉得?是什么？」


    第28章 微风岸


    狄夜舟勾了勾嘴角：「没什么。」


    晏微风咽下口中的面包, 想问问楼西畔要不要再来一块，却见她盯着手?机，神色有些怪异。


    「阿畔,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楼西畔恢復笑意, 把手?机往胸口捂了捂, 「你们聊。」


    晏微风对楼西畔可太熟悉了，她准确地捕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直接走到楼西畔的后方?, 就要夺她的手?机：「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不是说今天下午要核算这几天的营业额吗？我帮你列了个excel表, 格式已经调好了，你再?看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狄夜舟戴好眼镜，从?双肩包里拿出了电脑, 「等格式定好以后, 我来帮你把数据输进去，你再?最终核对一遍。这样就不会?出错了。」


    晏微风闻言，抢手?机的动作顿了顿, 让楼西畔一熘烟儿地从?她身边逃走了。


    「顺带一提, 这个帐目是个在线表格, 这样能方?便我看到上面的具体数据。」狄夜舟笑道, 「我毕竟是合伙人。帐目理应对我透明，你应该没意见吧。」


    「这我没意见。先?让我看看你做的表格文档。」正事当前, 晏微风算是饶过了楼西畔。


    她和狄夜舟并?坐在沙发前看文档, 一发现问题就立刻告诉狄夜舟, 让他现场修改。


    两人配合得很好，很快就浏览到了表格的末尾。


    「这一处的字体怎么?是蓝色的, 还有下划线？」晏微风指了指屏幕，「你在这里放了什么?超连结吗？」


    狄夜舟一脸茫然道：「我不记得了, 可能是目录？你点开看看。」


    晏微风点了下蓝字，跳出了一个动画小?窗口。


    一艘小?船带着一只穿西装小?猫从?窗口的左侧飘到了窗口的中间位置，小?猫一手?抱着百合花，另一首举着一张有文字的卡片。


    文字的内容是：「晏小?姐，请问你后天可以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卡片下有两个选项，左边是「可以」，右边是「不可以。」


    这个小?把戏，狄夜舟在大学的时候也给晏微风看过。


    如果点「不可以」，酒会?一直跳出显示有「不好意思，不许拒绝」字样的窗口动画，不管怎么?样都关不掉，直到晏微风点击「可以」。


    「不可以。」晏微风无语道，「什么?小?孩子把戏，你幼不幼稚。真是无聊透了。」


    「真的不可以吗？」


    「你把程序关掉。」


    晏微风扭头去瞪狄夜舟，本以为?对方?会?像大学时那样固执而强势地回瞪过来，却出人意料地对上了一双满是委屈的眼睛。


    十四寸的轻薄款笔记本屏幕不算太大，为?了检查格式方?便，两人凑得极近。晏微风勐一转头，几乎就要蹭到对方?的鼻尖。


    透过镜片，她看到狄夜舟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此刻潋滟着水光。面前的人轻咬下唇，一脸伤心地道：「不想去的话，你点『不可以』就行?。我已经改掉程序里的循环结构了，这和之前的不一样，不会?关不掉。」


    像是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小?狗，怎么?瞧怎么?可怜。


    「对不起，我确实太幼稚了。我只是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吃顿饭。」狄夜舟的声音轻轻的，「我最近是还有哪里做的不好吗？你说，我都可以改。」


    这还是她认识的狄夜舟吗？原本毒舌、强势又固执的那个狄夜舟去了哪里？


    她又想起了评论区里的话。


    狄夜舟为?她回怼了主持人，又在山上即使扶住了快摔倒的她，还尽力宣传了湖头山村。


    虽说狄夜舟入资了这片杨梅林，但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入资方?的义?务。自己一直对他态度那么?差，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看着狄夜舟难过地低着头的样子，晏微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心狠。不就是吃顿饭吗，她也没必要这么?抗拒吧？


    鬼使神差地，她按下了「可以」。


    窗口关闭的瞬间，狄夜舟的表情瞬间由雨转晴。他有些激动道：「那我们后天见？」


    晏微风盯着他看了半晌，嘆了口气。


    「狄夜舟，你好像和以前确实有点不一样了。」她评价道。


    -


    午后的太阳很是刺眼，但晏微风还是比往常早了一个多小?时上了山。


    因为?已经和狄夜舟约好了晚饭，她想要稍微早一些到杨梅林，採好杨梅给昨天在她网店下单的客户寄过去。


    加入电商已经是当下的趋势，晏微风这段时间已经在平台註册好了店铺。但新店刚开，生意清淡。


    晏微风本来也不抱什么?期望了，可昨日突然有位顾客一下子下单了二十斤杨梅，令她受宠若惊。


    这只是一个起点，她没准还真能开好网店。晏微风心想。


    走到林子的时候，晏微风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个人。


    「狄夜舟？」晏微风摘下遮阳帽，分辨了一下那个背影，意外道，「你怎么?在这？」


    「根据你昨日更新的帐单，今天需要采一些杨梅给网店下单的顾客寄过去。」狄夜舟提着半满的杨梅篮向晏微风走来，「这也算大单子了，我本来想着早点过来採好杨梅。没想到你来得也挺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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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页

    见他今日穿了身红黑配色的t恤短裤，晏微风道：「我也想买件这个颜色的衣服，摘杨梅的时候弄脏了不容易看出来。」


    狄夜舟勾了勾嘴角，从?篮子里拿了颗又黑又大的杨梅，递到了晏微风嘴边：「给你，这颗最大。」


    「我不想吃杨梅，我这段时间吃太多了。」晏微风摇头。


    狄夜舟坚持道：「这颗一定很甜，这是我是专门给你留的『杨梅王』。」


    晏微风看了看那颗大得格外突出的杨梅，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狄夜舟，犹豫了一下，咬住了递到眼前的『杨梅王』。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桌球大小?的杨梅一口难以吃尽。晏微风咬掉了半边果肉，剩了半个在狄夜舟手?里。


    「很甜。」晏微风评价道，伸手?要从?狄夜舟那接过杨梅。


    狄夜舟道：「真的吗？我尝尝。」


    他将剩下的半个杨梅塞进了嘴里：「嗯，是很甜。」


    晏微风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见狄夜舟吃得还挺开心的，她缓缓收回手?，竭力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自然，道：「不是说那是留给我的吗？」


    狄夜舟吐掉杨梅核，指了指嘴，坏笑着道：「那你要再?尝尝吗？」


    晏微风看着他笑得弯弯的眉眼，感觉脸颊有点发烫。她撇了撇嘴：「无聊。」


    「我就快摘好了，你在这边树荫下休息会?，等会?一起下山。」狄夜舟递给了晏微风一个小?篮子，「这里的都是我挑出来比较大的，你想吃就从?里面拿。别客气！」


    晏微风哼了一声：「这是我的林子，你到我的林子里来请我吃杨梅，还说什么?『别客气』。你是认真的吗？」


    「这林子也算有我一份，别这么?较真。」狄夜舟摆了摆手?，走向杨梅树。


    晏微风没打算闲着等狄夜舟。她戴好遮阳帽，从?旁边捡了个篮子，也开始摘杨梅。


    夏日的太阳很毒，不多时，就有汗水流进晏微风的眼睛，刺得她生疼。


    她把篮子放到了一旁，拿出纸巾擦眼睛。擦着擦着，突然想到了狄夜舟。


    「你需要纸巾擦擦汗吗？我给你送过来？」晏微风喊道。


    旁边传来了一声「要」。


    她向着旁边那组杨梅树走去，见狄夜舟正站在一棵树的分叉上，努力去够树梢上那一小?片成熟的杨梅。


    阳光下，狄夜舟的小?臂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黑红配色的t恤已经被汗水湿透，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了他完美的身材轮廓。


    大学时狄夜舟常抽时间和毕得鹿跑健身房。尽管他大多数时间都是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但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错。


    晏微风无意间瞥见了狄夜舟因为?伸胳膊而从?衣摆下露出的那截腹肌，而后迅速移开了视线。


    「狄夜舟，纸巾！」她抬头喊道。


    狄夜舟停下动作，看向晏微风。


    灿烂的阳光在男人的周身镀上一层金边。蓝天为?幕，茂盛的枝叶和嫣红的梅子环绕映衬下，他将一颗杨梅轻轻掷入晏微风提着的小?篮中，眼角眉梢具是笑意，喊道：「哎，来了。」


    狄夜舟从?树杈上稳稳跃下，单手?从?晏微风的手?里抽过纸巾。


    夏日的风燥热而黏腻，晏微风嗅到了空气里阳光和汗水的气息。杨梅的酸味在空气里一点点发酵，刚催生出些甜意，又被吹来的微风散了个干净。


    网友们的评论再?次浮现在了脑海里。


    切，有那么?帅嘛？晏微风忍不住去打量狄夜舟的脸。


    从?他清晰的下颚线看到高而挺的鼻樑，再?从?他惑人的桃花眼看到抿直的唇线。


    再?好看有什么?用。又凶又毒舌，真讨人嫌。晏微风腹诽。


    「你老看我干什么?？」狄夜舟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往嘴里丢了颗杨梅。


    晏微风收回视线：「我在想，你以前不是不爱吃杨梅吗？怎么?现在吃得这么?起劲。」


    「以前总觉得杨梅酸，所以不太喜欢。」狄夜舟把杨梅篮放到了一旁，再?次拈起一个丢进了嘴里，「但现在觉得还不错，好像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酸。」


    「是吗？可能是因为?仙岭的杨梅品质比较好吧，所以甜。」


    晏微风见他嘴角沾了些杨梅汁，下意识地踮起脚尖，用手?里的纸巾替他擦了擦。


    刚擦完，手?腕被对方?紧紧握住。


    热度从?狄夜舟手?心传来。晏微风来不及计较他手?心有汗，只觉得相贴处的皮肤烫得吓人。


    狄夜舟目光灼灼，嘴角的笑意愈深。他弯腰俯身，靠近了晏微风的耳侧。


    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能轻易地被夏风带走，但晏微风却听得清清楚楚。


    「可能因为?这杨梅是你种?的，所以才特?别甜吧。」


    第29章 微风岸


    下山的时候距离饭点还早。两人在寄出杨梅后各回?各家, 相约晚点再见面。


    回?到?家后，晏微风快速洗了个澡，换好昨日事先熨烫过的衣服, 坐在镜子前开始化?妆。


    「风风, 门没锁, 我直接进来啦！」楼西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晏微风应了一声，开始画眼线：「我在卧室, 你先自己坐会?。」


    楼西畔小跑着进了房间, 站到?了梳妆檯前。


    「哇塞, 风风你这眼妆也太棒了，好精緻好美啊！」她诚恳地赞嘆了一番，道, 「下回?帮我也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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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页

    晏微风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随便画的, 阿畔你讲得太浮夸了。」


    「打扮得这么漂亮，还带了日抛的美瞳。风风，你晚上要去干嘛呀？又?要拍节目吗？」楼西畔啧啧两声, 「你和我出去玩时可?没这么打扮过。」


    「咱俩谁跟谁啊, 在你面前我还需要打扮吗？」晏微风描好眉毛, 在镜子里对?楼西畔眨了眨眼, 「狄夜舟晚上约了我。」


    楼西畔一脸吃瓜：「看来狄哥最近开窍了嘛，风风现在好像对?狄哥印象好了不少。」


    「嗯, 他最近确实有帮了我不少忙。」


    晏微风定好妆, 透过镜子, 瞥见楼西畔正?坐在床沿，皱眉专注地盯着手机, 觉得有些不对?劲：「前两天我就看你鬼鬼祟祟地看手机，藏着掖着的。到?底是怎么了？」


    楼西畔看上去吓了一跳：「没怎么啊？我……我就是上网冲浪吃瓜而已。」


    「吃到?什么瓜了, 让我也看看。」晏微风走?到?楼西畔身?旁，伸手就要去夺她的手机。


    楼西畔把手机往旁边一揣，死死捂住：「别抢别抢，真没什么瓜。」


    晏微风见她这样?，也不再硬抢，便在楼西畔身?旁坐了下来，嘆了口气。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也想打算把阿畔当做一辈子的好闺蜜。」晏微风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语气淡淡的，却藏不住里面的失落，「但阿畔上次和班长假扮情侣却瞒了我这么久，现在却又?想瞒着我。」


    「我以?为真正?的朋友应当付出真心，在不涉及原则的问题上坦诚相待。现在看来，付出真心的原来只有我一个而已。」


    楼西畔咬了咬下唇，不去看晏微风。


    晏微风作出很受伤的样?子：「我看你的反应，你藏着掖着的这件事情多半与我有关。没关系的，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只是如果你连这种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我真的会?感觉很失望。」


    「风风……那你看了也别着急……」楼西畔沉默片刻，还是递出了手机。


    晏微风露出得逞的笑容，接过手机，大致浏览了一下那篇博文的内容，迅速消化?了一下上面的信息，然后将手机还给了楼西畔。


    方才看到?的内容让晏微风感到?难以?置信，她眼里的光暗了下来，语气低沉地问：「确定是真的了吗？」


    「应该没错。这些照片和信息都不像伪造的，博文的转发量也很可?观了。」


    晏微风嗤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


    狄夜舟对?服务生道：「把那个大圆桌移走?，放个卡座用的小桌子在那里就行?了。」


    服务生提醒道：「先生，你确定要在这个大包厢里面吗？两个人好像不需要这么大的空间吧，小卡座应该已经够了。」


    「不行?，必须要包间，我需要完全私人的环境。桌子也一定要换，两个人还是坐得近一点比较好。」狄夜舟在平板上做了下标记，「费用不是问题，我可?以?包场。」


    经理?刚刚赶到?，听了狄夜舟的话赶紧道：「别别别，先生。今晚已经有客户订过座位了，包场就没必要了。我马上叫人挪桌子。」


    狄夜舟点了点头，把平板递给了经理?，仔细交代道：「要用的装饰物十分钟后会?送到?酒店门口，你们就按图上这样?布置。蜡烛一定要摆得密一些，我订了很多，肯定是够用的。另外，根据我的计算，希望你们在一个半小时内完成所有的布置。」


    经理?刚接过平板，又?听狄夜舟看着设计图嘟囔道：「总觉得百合花好像有点不够，我再加急定一车吧。」


    「先生，您今天晚上是要求婚吗？」经理?笑道，「那位小姐一定是本地人吧，不然您也不会?选我们这间以?仙岭特色为招牌的餐厅。」


    「还没到?那一步呢。」经理?的话使得狄夜舟感觉耳朵发烫，随后，他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不过，如果今晚能成功，也算是往前走?了一大步吧。」


    他勾了勾嘴角，向电梯口走?去，打算回?家换身?衣服。


    「哎，那个先生是不是就是最近网上很火的湖头山村『臭脸男嘉宾』呀。」见狄夜舟已经离开，一个服务生小声地问道。


    「真的好高，身?材好好啊！虽然穿着很随便的运动装，但感觉他本人看起来比节目里还要帅！」马上有别的服务生接话，「而且现在已经扒出来了，他居然是狄氏集团的大少爷，根本不是湖头山村的人！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


    「真的假的？他人看起来确实挺严肃的，都不怎么笑。不过做事情很认真细心，感觉一点少爷架子都没有。」


    「没想到?这种大少爷居然会?来我们仙岭的小山村拍节目，还帮仙岭做宣传。要不是今晚上见到?了本人，我都敢不相信！」


    经理?大声打断道：「别讨论?顾客的私事。还有那么多东西要布置呢，你们都快点忙活去。」


    服务生们灰熘熘的散开了。


    最先发言的那个服务生忍不住小声吐槽道：「没想到?这种富二代约女生吃饭也这么紧张啊，我还以?为条件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很胸有成竹呢。」


    「瞧你说?的，感情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另一个服务生道。


    -


    狄夜舟迅速开车回?家，洗澡换了身?新西服。他刚从?柜子里拿出事先配好的领带，就发现卧室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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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页

    「我天，真够帅的！」毕得鹿惊嘆道。


    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礼品袋：「喏，看兄弟给你弄来了什么？」


    狄夜舟打好领带，接过袋子打开，从?一个包装精緻的丝绒礼盒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


    澄明的淡绿色液体?在瓶中微微摇晃，狄夜舟打开盖子轻轻嗅了一下：「香水？」


    「我看你之前一直在找什么百合花味的男士香水。男人哪有用这种味道的香水的！你能找得到?就怪了。」毕得鹿撇撇嘴，「我去给你专门定制了一款。你试试。」


    狄夜舟盯着手里的香水瓶看了片刻，道：「谢谢。」


    「咱们什么关系啊，谢什么！」毕得鹿拍拍狄夜舟的肩膀，「加油！祝你表白成功，能和晏微风复合。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狄夜舟点头。他又?认真地收拾打理?了一番，确认每一根头髮丝都服服帖帖，才深吸一口气，出了门。


    到?餐厅的时候，房间已经布置完毕。


    狄夜舟走?到?了桌前，觉得那束百合花的叶子有点歪斜，赶紧上手调了调。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对?服务员道：「音乐要放浪漫一点的，等下不要放那种喜庆的歌了，太破坏气氛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菜晚点上，冷菜也等人来了再端上来。」


    服务员一一应下，离开了房间。


    偌大的包厢里，狄夜舟将捧花藏到?了桌下，一个人在桌前坐着。


    他觉得有些寂寞，期待着另一个人的到?来，但又?忍不住觉得紧张，手心在出汗。


    等待的时间难熬。


    狄夜舟频频看着手錶，待约定的时间已到?，他给晏微风发了条消息：「怎么样?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等了几分钟，手机振动了一下。狄夜舟赶紧去看。


    【小百合】：「不好意思，我身?体?突然不太舒服，今晚就不去了，抱歉。」


    狄夜舟愣了一下，迅速回?復道：「哪里不舒服？我现在过来，陪你去医院。」


    这一次对?方回?得很快。


    【小百合】：「不用了。」


    狄夜舟意识到?了什么：「是出了什么别的事吗？我马上过来。」


    对?面犹豫了一下。


    【小百合】：「我不想见你。」


    狄夜舟不明白晏微风明明已经答应了他今晚会?来，为什么要临时反悔。这根本不符合她一般的行?事逻辑。


    晏微风说?不想见他，他偏要去见晏微风。


    他让服务员稍候，出了餐厅。


    一路上，狄夜舟的脑海中疯狂搜寻着这两天里他可?能惹到?晏微风的地方，可?他依旧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明明今天下午他们还相处得好好的，晏微风看向他的目光还带着笑意。


    她怎么会?突然就改了主意，说?不想见他。


    刚停好车，来电提示就响了起来。


    狄夜舟接了通话，听见毕得鹿跟连珠炮似的道：「哥，你现在见到?晏微风了吗？方便说?话吗？」


    狄夜舟道：「你说?。」


    「哥，你和晏微风的cp在网上可?有讨论?度了。你火了，你知道吗？现在连你们家集团都被扒出来了。」


    狄夜舟瞪大了眼睛：「他们扒狄氏集团干什么？」


    「不知道。」毕得鹿的声音低了点，「关键是这事情传播面有点广。我看狄叔那边的意思，好像还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宣传机会?，不打算压。」


    狄夜舟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这下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哥，你先别急……」


    狄夜舟挂断了电话。


    他下了车，走?到?了晏微风家的门前，举起手又?缩回?，不敢敲门。


    良久，狄夜舟深唿吸了一口气，还是敲了敲。


    门很快开了。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狄夜舟看见晏微风的笑容缓缓地消失在了嘴角。


    「你怎么来了？我不想见你。」


    她反手就要关门，却被狄夜舟拦住。


    晏微风看向狄夜舟的目光失去了温度，她的神情平静得令狄夜舟害怕，说?话的声音里却带令他心疼的颤意。


    「狄夜舟，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第30章 微风岸


    「你是因为我家里的事情而生气吗？」狄夜舟急道, 「晏微风，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晏微风眉心紧蹙，「狄夜舟, 我真?的?累了, 没心?情和你吵架。」


    狄夜舟硬是挤进了门, 反手?将门锁上。


    他诱哄般刻意放轻了声音：「之前对你有所隐瞒，这确实是我的?错。你现在想知道什么, 你都可以问。我绝对不会再瞒着你了。」


    「不会瞒着我？前几天你不也是这么表示的?吗, 结果呢？我凭什么再相信你一次。」晏微风觉得有?些好笑, 「大学的?时?候，我一提起你家?里的?事情你就支支吾吾，说你家?里条件不好, 不愿和我多?说。」


    「微风……」狄夜舟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所谓的?『条件不好』是这样的?啊？家?族企业里身价百亿的?继承人, 和我谈恋爱很受委屈吧。」晏微风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不是说我无法?理解你吗？我现在好像能理解了。区区一点?杨梅林的?生意能值几个钱，有?什么努力的?必要？不如?混个硕士文凭, 拿出去还有?点?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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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页

    晏微风抬眼,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就是这么想的?, 我没说错吧。」


    狄夜舟僵了僵。


    他无法?否认晏微风的?话。关于种杨梅和读研之间的?抉择, 他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嘆了口气：「晏微风，和你谈恋爱, 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现在想想, 我们这次重逢, 居然是从亲密付开始的?，真?有?意思。」晏微风看他表情, 心?里瞭然，但还是觉得眼睛发酸, 「狄夜舟，你不会忘了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是为了什么才开通亲密付的?吧？」


    「我没忘。」狄夜舟道。


    他回想起了大学时?候的?窘迫日子，嘆了口气。


    高考失利，父母强逼他出国，他却执意拒绝，直接离家?出走，去了录取通知书上的?那个城市。


    违抗父母意志的?结果，就是被冻了银行卡，断了生活费。


    狄夜舟从小没吃过缺钱的?苦，一时?有?点?受不了。但他脾气倔，死撑着没和父母服软，硬是找了好几份兼职，抠抠搜搜地读起了他的?大学。


    廉价的?衣服和朴素的?生活并没有?让他感到难过，只觉得自由又?充实。狄夜舟觉得没钱有?没钱的?过法?，滋味也意外地不错。


    就这样过了一年?，直到狄夜舟和晏微风在一起，他才感受到了缺钱的?痛。


    晏微风对他说的?最多?的?话之一，就是「你别动?手?，我来付钱」。


    去吃饭，晏微风一定要抢着买单；去看电影，晏微风一定会提前买票；甚至两个人一起逛超市，晏微风也一定会抢着付款。


    狄夜舟跟她提过不要这样，但晏微风根本不听。甚至狄夜舟提前买好电影票或者订好了餐馆，晏微风就拒绝跟她出去。


    晏微风总是轻轻扯他的?袖子，柔声道：「你每天打?那么多?份工实在是太累了，出去玩的?钱还是我来付吧。」


    面对晏微风的?撒娇，狄夜舟说不出重话，但也有?点?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没用的?软饭男。自己过日子没钱就没钱，但不能委屈了女朋友。


    情人节前，他做了些功课，回忆了一下他母亲的?化妆檯，又?努力多?打?了几次工，买了个豪华版化妆品礼盒，在节日当天递到了晏微风面前。


    晏微风看着那个礼盒，眼睛都红了。狄夜舟极度得意，却还是故作冷静道：「喜欢吗？」


    晏微风抬起头，眼睛里潋滟着水光：「夜舟，我知道你喜欢我，想对我好，但这高利贷我们借不得。」


    狄夜舟：「？」


    「这么贵的?东西，已?经超出我们的?消费范围了，你是不是借了那个『校园贷』？那个千万不能碰！你快点?把东西退回去吧，这真?的?没必要，你的?心?意我都懂的?。」晏微风埋在狄夜舟的?怀里，「你别怕，如?果他们用高额利息威胁你，我们一起还。你先去把这个退了。」


    狄夜舟嘴角抽搐：「我没借钱，这是我用打?工攒的?钱买的?。」


    晏微风抬起头，盯着狄夜舟的?眼睛，确认对方真?的?没在撒谎后，她接过那个礼盒，放在了一旁：「真?的?挺贵的?，你还是退回去吧。」


    然后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购物袋：「锵锵！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狄夜舟无奈地看了那个礼盒一眼，接过购物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崭新的?长风衣。


    「我觉得这衣服特别好看，肯定很适合你。」晏微风的?脸红红的?。


    狄夜舟认识这个牌子，不是什么奢侈品。但他知道晏微风其实也没什么钱，这对她来说并不便宜。


    他眨了眨眼道：「我衣服够穿。」


    晏微风不说话。


    狄夜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身上廉价的?牛仔裤和起球的?旧毛衣，突然就有?点?没底气了，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我家?条件不是特别好。」


    晏微风上前，抱住了他，声音柔柔的?，听得狄夜舟心?痒：「嗯嗯，我知道。咱们别谈什么钱不钱的?，花你的?钱我的?钱都一样的?。重要的?是心?意，只要我们互相喜欢就好，其他的?东西都无所谓的?。」


    狄夜舟知道晏微风是想照顾他的?自尊，苦笑道：「但也绝不能让你一直花钱。」


    「那要不这样，我们给对方都开通亲密付。这样你也能花我的?钱，我也能花你的?钱，就公平了？」晏微风笑得眉眼弯弯。


    ……


    狄夜舟很想给自己一个巴掌。


    「我本来以为你现在看起来宽裕了很多?，是因为你家?里度过了困难，条件好起来了。没想到你一直都是富二?代。」晏微风懒得抬头看他，「少爷您来民间体验生活辛苦了，看着平民们忙于生计是不是很有?意思呀？逗我好玩吗？」


    「我没有?想逗你。我只是……」狄夜舟说不出口。


    他只是太享受那种被晏微风爱着的?感觉了。


    刚开始他确实是没钱没办法?，但后来家?里看不过去，还是妥协给他打?了些钱。


    但每次看到晏微风在他面前逞强，拦着不让他花钱，狄夜舟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莫名地快感。


    天底下只有?他能让晏微风这么护着，这么对待。晏微风的?偏爱使他失去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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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页

    所以当晏微风问他情况的?时?候，他总是以「家?里条件不好」搪塞过去。


    「狄夜舟，你对我并不坦诚。你真?的?有?认真?地对待过我们之前的?感情吗？你真?的?有?从我的?角度考虑过我们的?未来吗？」激动?中，晏微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所有?关于未来的?规划，都建立在你是个普通人的?基础上。我曾想过要和你一起做生意赚钱，想过和你一起经歷柴米油盐，想过供你读博。」


    「但是，大少爷，你的?未来怎么可能会是和一个种杨梅的?小姑娘一起在山村里生活。你的?余生怎么可能会是杨梅林，怎么可能会是那跟你们家?里的?产业相比，不值一提的?小生意。」


    「你明知道在你的?欺骗下，我的?一切规划都是有?问题的?，无法?实现的?。可你依旧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她的?话句句如?刺，扎在狄夜舟的?心?上。


    「我知道，反正在你狄大少爷的?眼里，我们的?过去只是你随便玩玩的?游戏而已?。你不需要考虑未来，也没打?算要考虑我们的?未来。」


    不是的?，他考虑过他们的?未来。狄夜舟心?想。


    「你说你何必呢，有?必要为了亲密付那点?钱回到仙岭来找我吗？装得那么深情，余情未了的?角色扮演游戏真?的?有?那么好玩吗？」晏微风垂眸，藏住眼底的?情绪，「看到我再次为你动?情，你很得意吧。」


    狄夜舟咬紧了牙关又?松开：「我真?的?没有?，晏微风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么想。」


    「不好意思，现在游戏结束了，你可以走了。」晏微风的?语气平静得吓人，却听得狄夜舟心?颤，「我们普通人的?人生也是有?意义的?人生，你没有?资格让我当你恋爱游戏的?npc。」


    -


    狄夜舟是独自一人离开餐厅的?，也是独自一人回到餐厅的?。


    走廊上，一幅幅仙岭的?风景照在他眼前闪过。墙纸上印着的?古朴花木纹饰和山村特色的?干花摆件相得益彰。


    狄夜舟知道晏微风很爱她的?家?乡，听说这里有?最正宗的?仙岭菜，所以他才定了这个餐厅，觉得晏微风一定会喜欢。


    明明前几天晏微风还和他一起有?说有?笑地看营业额，今天下午还一起摘了杨梅。这段时?间，晏微风对他的?态度明明已?经变得越来越好了，他对今天晚上的?告白有?一定的?信心?。


    可现在，他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


    狄夜舟进?了房间，沉默了片刻，开始一个一个点?地上摆成心?形的?蜡烛。


    香薰蜡烛的?外周包了层金粉，烛芯燃烧，发出融融的?暖光。狄夜舟麻木地盯着流下的?蜡油，任它在蜡烛的?外沿凝结成圆润的?固态。


    房间里到处都布置着彩带和百合花，可惜房间里却没有?喜欢百合花的?人。


    狄夜舟拿出了毕得鹿送给他的?香水，往身上疯狂地喷。


    他想，晏微风不是喜欢百合花吗，他现在也是百合花味的?了，为什么晏微风还是不喜欢他？


    手?机响起，狄夜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放下香水瓶点?了接听。


    「先生，您定的?一车百合花都到了，我们在哪里卸货？」


    狄夜舟笑了笑，平静地道：「谢谢师傅，这百合花我不要了，就送您了吧。」


    「哎先生，我……」


    他挂断了电话，重新给毕得鹿打?了一个。


    「过来，陪我喝酒。」


    「我失恋了。」


    第31章 微风岸


    一路上, 毕得鹿一直在幻想狄夜舟痛哭流涕，烂醉如泥的样子?，纠结着自己应该怎么安慰他比较好。


    他到了餐厅, 找到狄夜舟说?的包厢, 听见?里面叮呤咣啷一阵响。


    什么情况？毕得鹿谨慎地敲了敲门, 里?面的响声停了。


    他边推门边喊道：「狄哥，我进来了。」


    房间里?瀰漫着浓浓的百合花香, 呛得毕得鹿直打喷嚏。


    他环视四周, 见?墙上的彩带全被扯得乱七八糟, 破了的彩色气球胡乱地散在地上。燃了一半的蜡烛已经?全部熄灭了，此刻被踢得不成样子?，但毕得鹿依旧能依稀看出来那?些蜡烛原本被摆成了心形。


    房间里?所有的百合花都被集在了一起, 丢在地上拢成高高的一堆。


    没有痛哭流涕, 没有烂醉如泥。此刻，狄夜舟正面无表情地往那?堆百合花上喷着香水，每喷一下就狠狠地嗅上一次。


    见?毕得鹿进了房间, 狄夜舟沖他一笑：「怎么样……你觉得这百合花香吗？」


    毕得鹿觉得他笑得实在瘆人, 咽了口口水道：「狄哥, 你冷静一点?。」


    「嗯？我挺冷静的呀。」


    狄夜舟从百合花堆旁离开?, 到桌前坐下。他按了下桌上的铃，示意毕得鹿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就等?你来了, 餐厅好上菜。」


    「不不不, 我已经?吃过?了。」毕得鹿吓得不敢坐。


    狄夜舟直接起身走过?来, 把毕得鹿按到了座位上。他的手劲极大，把毕得鹿的肩膀抓得生疼。


    「没事, 你再尝点?。这是全仙岭最好的特色餐厅，据说?菜品的口味非常正宗, 你会喜欢的。」


    毕得鹿如坐针毡，直到他看到了端上来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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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页

    菜上得很快，清炖三黄鸡、油炸溪鱼、上汤螺蛳、浇头面……汤鲜味美，色香俱全。


    「怎么样，好吃吧？我没骗你吧？」狄夜舟托腮，喝了口酒，「这么好的菜，有的人却享受不到，真是可?惜。」


    正在喝第二碗鸡汤的毕得鹿拿勺子?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瞄了下狄夜舟，见?对方神色自然：「狄哥，你真没事了？」


    「嗯。」狄夜舟点?了点?头。


    要不是亲眼看到了那?堆烂彩带和破气球，还有堆成山被喷洒上香水的百合花，他可?能就信了。毕得鹿心想。


    他试探着问道：「那?狄哥，这回你打算放弃晏微风了吗？」


    「放弃？为什么。」狄夜舟冷哼一声，「如果不是集团被曝了出来，我和她可?能已经?复合了。」


    他饮尽杯中的酒，语气里?终于带了些波澜：「本来我今天就要告白了，为什么就是差了一点?点?。」


    毕得鹿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你还想继续追她？」


    狄夜舟眯了眯眼，然后一脸落寞地点?了点?头：「但我还没想出来到底该怎么追。」


    毕得鹿放下了勺子?。他这次是带了任务来的，狄夜舟的想法正合他意。


    「狄哥，这胜败乃兵家常事，情场上的失意也许能靠其他方面来弥补。」毕得鹿坏笑道。


    狄夜舟狐疑地看了毕得鹿一眼，放下杯子?：「我不懂你的意思。」


    毕得鹿把手机放在了狄夜舟的面前。


    「『臭脸少爷和杨梅小姐』？什么乱七八糟的。」狄夜舟皱着眉看了一眼，评价道。


    「这是你和晏微风的cp超话。你看看这个搜索指数，你们超火的好吗？」毕得鹿兴奋道，「谁能想到市里?面一个科普应急措施的节目居然能火成这样，这全拜你们所赐。」


    狄夜舟冷笑一声，把手机递还给毕得鹿：「呵，就是这些闲得无聊的人把集团给扒了出来，害得我和她彻底闹掰了。」


    「狄哥，这可?就是你狭隘了，现在是流量时代。」毕得鹿拿回手机，摇了摇头，「这大好的热度，大好的宣传机会，别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就因为你和晏微风的cp话题热度高，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丝二而尔呜九义死戚狄氏集团这几天的搜索量和话题度直线上升，甚至有cp粉为此购买你们狄氏的产品。多好的商业契机啊！」


    狄夜舟倒酒的动作停住了。他听出了毕得鹿话里?的意思，斜了他一眼：「狄氏的人找你谈过?了？」


    「你也知道，我们两家一直有合作关系。」毕得鹿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但又忍不住解释道，「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啊！」


    「你从上大学以来，和狄叔狄姨的关系都不太好。现在你在z大读了研，他们看上去才高兴了些。」毕得鹿嘆了口气，「不过?听说?狄叔看到你和晏微风的事情以后，好像还挺高兴的，还顺口说?你能为狄氏集团做宣传了，也算是有点?长进。」


    狄夜舟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我看集团那?边的意向，大概是希望出一些让你和晏微风二次合作的企划，再炒作宣传一波，为狄氏集团拓宽知名度。」


    狄夜舟忍不住吐槽：「狄氏什么时候缺这点?宣传费了，还得我亲自出马？」


    「狄哥你想啊，这事儿要是能办成，既能宣传好狄氏集团，又能改善狄叔对你的印象。」毕得鹿挑了挑眉，「更?重要的是，你可?以藉此机会和晏微风增加接触。这毕竟是公事，她再讨厌你，也会为了工作和你相处的。」


    「分析得不错。」狄夜舟勾了勾嘴角。


    毕得鹿满意地点?了点?头：「怎么样？狄哥你要是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去跟集团那?边说?下，让他们早点?出策划案，派人和晏微风商量合作。」


    「策划案可?以先出，派人商量合作就不必了。」狄夜舟将眼前的两个酒杯倒满，推了一个杯子?到毕得鹿的面前。


    毕得鹿不明白他的想法，边随手接过?酒杯边问道：「为什么？」


    狄夜舟的神情畅快了不少：「我看过?晏微风那?个林子?的帐目，虽然之?前的进帐算是不错，但最近的流水下滑得厉害，你知道为什么吗？」


    毕得鹿略加思索，恍然道：「因为杨梅季过?了。」


    「主动出击有什么意思？更?需要合作的从来不是狄氏集团。」狄夜舟和他碰杯，爽朗地笑道，「你说?，等?到她那?边的资金鍊断裂，狄氏集团都想要的流量，她会不想要吗？」


    毕得鹿明白了狄夜舟的意思，瞪大了眼睛。


    狄夜舟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随性地往椅子?上一靠，盘算道：「那?你觉得，等?她来求我们合作的时候，我是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


    最忙的一阵儿已经?过?去，晏微风渐渐地清闲了下来，不再一心扑在杨梅的採摘和售卖上。


    今年的杨梅季是她接手杨梅林以来经?歷的第一个丰收季。晏微风是在了结完毕业相关的诸多事项后才回仙岭的，因而这批杨梅林其实只接受了她几个月的悉心照料，但却能有这样的产量，晏微风已经?很满意了。


    她翻看着帐目的记录，估计着未来的花销。


    杨梅季开?始接近尾声了，等?杨梅季一过?，杨梅林就几乎不会再有什么产出。到时便只有出帐，没有什么进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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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页

    仅仅靠着杨梅季的这点?收入，要撑到明年，还是有点?紧张。


    晏微风盘算着，等?丰收季过?后，她就有了大把的时间。那?在这段时间里?，她可?以用其他方式赚钱。可?能是去上班，也可?能是去做个生意。


    她之?前有考虑过?售卖杨梅酒，但她缺乏合适的交易渠道。


    村里?面大多数的人家都会酿杨梅酒，即使他们想买杨梅酒，一般也会选择那?些老牌的杨梅酒铺。她作为一个新手，想从村里?那?些已经?有了很多回头客的老牌杨梅酒铺那?里?分一杯羹，还是有点?困难的。


    况且村里?总共就这么些人家，需求有限。晏微风心想，如果她能有渠道将自己的杨梅酒推广给村外的人，那?就好了。


    晏微风盘算了一番，觉得可?行性最高的方法，还是开?网店。


    她翻了翻记帐表，觉得有些头疼。


    晏微风在网店卖杨梅试水时，销量极为惨澹。除了有一次遇见?过?二十斤的大单，基本上没有什么散客购买。估计她就算把杨梅酒给挂上连结，八成也是无人问津。


    烦躁间，她打开?微博想刷点?东西作为消遣。「臭脸少爷和杨梅小姐」的超话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挖到点?糖渣，大家都快来磕！发现每次杨梅小姐和男主持讲话，少爷的脸色都超难看的哈哈哈哈！一边摆臭脸一边盯着杨梅小姐看，是吃醋了吧！】


    【博主这么一说?我发现还真是这样。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呜呜呜太甜了。我好爱少爷这种?嘴硬心软的人设！表面上不在意，但是心里?面爱得要死，默默吃醋。好甜！】


    【是爱情吧，是爱情吧！感觉我搞到真的了！】


    什么搞到真的！就知道瞎嗑！


    出于好奇，晏微风之?前曾多次翻看过?超话里?的内容。那?时候她对狄夜舟还有点?好感，粉丝的描述对应着狄夜舟在节目里?的行为，看着那?些自己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晏微风还觉得有些心动。


    现在她真想骂当?时的自己一句，瞎心动什么！自己当?初真是眼瞎了才看上这个臭渣男！


    【少爷真的好帅啊！深色西装和金边眼镜实在是太戳我了，多金深情又帅气的男人谁能不爱？】


    【据在场工作人员爆料，少爷的身高有180+哦！】


    【我已经?仔细研究过?西装的版型和褶皱了，我打赌少爷一定有腹肌！我心动了！】


    呵，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晏微风刷着她们的发言，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女生喜欢狄夜舟，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


    她不耐烦地往下划着名评论?区，突然瞧见?了一条新发表的评论?。


    【危樯】：【不好意思，这是cp超话，请你们不要发表类似的言论?了。】


    晏微风迅速评论?：【说?得对。狄夜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不要太喜欢他了！】


    没想到对方回得很快。


    【危樯】：【？】


    【危樯】：【我的意思是超话里?只认可?少爷和杨梅小姐这对cp，请大家讨论?cp向的话题，不要自己当?少爷的梦女。】


    【危樯】：【原来你们黑子?也逛超话吗？那?你说?说?，我们少爷哪里?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你又不了解他，凭什么这么说?！】


    晏微风心想，那?她可?太了解狄夜舟了。


    她正想回击那?位名为「危樯」的cp粉，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风风，我来啦！」


    「快进来，到沙发上来坐！」晏微风把手机放到了一旁，简单收拾了下沙发上的抱枕，在自己身旁给楼西畔腾出了个位置。


    过?来时，楼西畔无意间瞥见?了晏微风的手机，尖叫道：「风风，原来你表面上不喜欢狄哥，背地里?居然在偷偷刷你和狄夜舟的cp超话！」


    「啊？风风你听我解释！」晏微风慌了，她刚开?口就被楼西畔放在唇边的一根手指噤了声。


    「嘘。」楼西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没事的，我都懂的。」


    第32章 微风岸


    看着楼西畔一脸吃瓜的表情, 晏微风觉得自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放弃抵抗，把手机甩到一旁，想再看看帐目, 却突然意识到这个帐目表是狄夜舟做的, 一下子也看不下去了。


    「风风, 你在研究什么呀？」楼西畔看她情绪不佳，主?动转移话题道。


    晏微风想到楼西畔是网络冲浪高手, 眼睛一亮：「阿畔, 你平时?网购得多, 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忙推广一间刚开的网店吗？」


    「风风你要开网店？」楼西畔怔了一下，「现在做电商确实挺火的，感觉我在网上买东西的频率已经远超线下了。」


    「其实我已经开了一家网店, 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晏微风指了指表格上面的数字, 「但是收益很差，基本上没人在我这里买东西。」


    「网店刚起步，缺少流量是正常的。」楼西畔安慰道, 她低头沉思片刻, 眼睛一亮, 「我觉得风风可以试试直播带货。现在这个?超火的！」


    「直播带货？」晏微风思索了一下, 连连摆手道，「难道要让我当主?播吗？我肯定不行?的。」


    「但风风参加节目的时?候谈吐很不错啊, 没准你其实很适合做直播呢！」楼西畔从手机里面调出带货的直播, 递给晏微风, 「你看，他们的销量可好了。如果能做好直播带货, 保不齐风风可以狠赚一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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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页

    晏微风狐疑道：「这真?的会有?人看吗？」


    「当然?有?！」楼西畔眼珠子?一转，「其实风风你和狄夜舟的cp还?挺火的, 如果能拉到狄夜舟和你一起直播，那一定会引来一波关注的！」


    「别了吧，还?是别提他了，想想就心烦。」晏微风撇了撇嘴，看着屏幕上大大方?方?地介绍商品的主?播，「不过试一试倒也?不亏。」


    楼西畔点了点头：「嗯，你可以先试一试。虽然?cp粉更多，但你个?人应该也?能引到一波流量的。」


    晏微风是实打实的行?动派：「那我看看直播需要准备什?么，我现在就下单。争取过两天就开第一场直播。」


    「哎等等！」楼西畔拦住晏微风，「你别心急。直播前，我们还?需要做好预热。」


    「预热？」晏微风不解。


    楼西畔拍拍胸脯：「没事，这你就交给我吧！我记得你这个?微博号是新註册的吧？你把微博号借我，我来试试！」


    -


    「狄哥，外卖到了，快过来吃饭！」毕得鹿喊道。


    狄夜舟躺在沙发?上，摇了摇头：「你先吃吧，我先把这篇同人看完！」


    毕得鹿走了过来，诧异道：「都多少天了，你不会还?在刷你和晏微风的cp超话吧！感觉你以前根本就不会看超话的，这是怎么了？」


    「我以前都没发?现超话里有?这么多有?才的人，这些cp粉的文都写得太好了。」狄夜舟示意?毕得鹿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就拿这篇来说?，我的身份是当朝皇帝，晏微风是来刺杀我的前朝公?主?，刺杀失败后，她暴露了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所有?大臣们都说?要杀她。只有?我坚持救下了她，把她当做公?主?对待。」


    「最后，我的公?主?为了替我挡下刺客的暗器，受重伤去世。多么感人的爱情啊！」狄夜舟越说?越悲伤，「还?有?这篇，讲的是我和晏微风先爱的故事……」


    「停停停。」毕得鹿阻止他继续讲下去，「哥，这都多早以前的网文套路了。沉迷网文是不好的，我劝你趁早戒瘾。」


    「但这些讲的是我和晏微风的故事，我的代入感太强了。」狄夜舟随手划了下手机，一条热帖出现在了超话首页。


    他敛了笑意?：「『杨梅小姐的带货直播』，下周六晚八点整？」


    「可以啊，狄哥，你的公?主?都整上带货直播了。」毕得鹿也?惊了一下，「小晏同学总是能整出些让我意?想不到的惊喜，我真?的还?挺佩服她的。」


    狄夜舟点了点头，眸色渐深。


    「假如她自己能引到流量，会不会就不需要集团……」毕得鹿皱了皱眉，阴险地笑了笑，开玩笑般道，「咱们要不要去打压一下？」


    「先静观其变吧。」狄夜舟点进?那条微博，仔细看了下文案，「我也?挺想看看她的直播到底怎么样?。」


    -


    晏微风高强度地刷了很多的直播，研究了一下热门大主?播带货的一般套路。直到正式直播前，她还?在仔细地復盘。


    「风风别紧张，」楼西畔一边帮她摆杨梅，一边信心十足地道，「我已经在超话做了宣传，好多粉丝都说?会过来捧场！」


    晏微风深深地唿出了一口气。


    直播一开始，屏幕上就划过了许多条弹幕。


    【这是杨梅小姐本人吗？姐姐今天的妆好漂亮！比节目里面的好看多了！】


    晏微风笑道：「大家好，我是晏微风。」


    【杨梅小姐今天要卖杨梅吗？】


    晏微风点了点头：「你猜对了！今天给大家带来的，就是我们仙岭特产的大杨梅。」


    【那少爷呢？我想看少爷！】


    晏微风眨了眨眼，假装自己没看到那条弹幕，开始进?行?杨梅的讲解。


    渐渐地，询问杨梅相关问题的弹幕开始变多。晏微风一一为他们解答，并展示着杨梅，还?直接试吃了几颗。


    现在已经到了杨梅季的末期，杨梅产量不高，因而晏微风上的库存并不多。


    「卖了快一半了。」楼西畔用手写板告诉晏微风。


    看来销量还?不错，晏微风有?了些信心。


    直到几条弹幕的出现。


    【所以今天的直播没有?少爷吗？】


    晏微风想忽略这几条弹幕。但也?许是因为这条弹幕的导向，发?布类似言论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许多弹幕都在询问狄夜舟在哪。


    晏微风看得心烦，便不再装自己看不见，直接回应道：「不好意?思啊大家，今天的直播里面没有?狄夜舟，主?要由我一个?人为大家介绍产品。大家请不要再问他在哪里了。」


    她想，这样?大家就不会再提狄夜舟了吧。


    没想到，晏微风这话一出，弹幕的风向突然?就变了，大部分弹幕都开始时?讨论与商品无关的东西。


    【本来想嗑cp的，结果只有?一个?人】


    【散了散了，就只有?她在播，没劲儿】


    晏微风心道不好，刚刚就不应该回答那条弹幕的。


    她强迫自己保持微笑，再次假装没看见那些弹幕，继续和粉丝们介绍杨梅。


    弹幕的风向有?被拉回来一些，但气氛明显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好了。


    晏微风有?点紧张，但还?是坚持硬着头皮播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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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页

    【主?播讲讲你和少爷的故事呗】


    【对啊对啊，你们这么甜！能不能再发?点糖给大家吃吃。】


    【少爷平时?是不是比节目里更体贴呀？主?播为什?么不回答，是害羞了吗？】


    晏微风忍无可忍。


    这时?，楼西畔举起牌子?示意?：「已经卖完了。」


    晏微风松了口气。


    结束直播之前，她对着屏幕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和你们说?的那个?少爷……其实不是很熟。」


    -


    直播结束后，晏微风请楼西畔帮忙一起復盘。


    「不管怎么样?，第一次直播能把所有?的库存都售空，已经很不错了。」楼西畔温柔地捏了捏晏微风的脸，「你也?不要太焦虑了。」


    晏微风嘆了口气:「但是直播过程中，出现了不少带节奏的弹幕，我感觉我应对得并不好。我本来是想装没看见的，但还?是忍不住想去否认他们。」


    「这有?什?么的。风风你想啊，假如屏幕里出现的弹幕大多都提到狄夜舟，但你却不回应，观众们也?会觉得不正常。」楼西畔笑道，「所以我觉得你的否认是没有?问题的，但你可能还?是缺乏否认他们的技巧。」


    「我确实不是很懂应该怎么应对cp粉。」晏微风抓狂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cp粉啊！」


    楼西畔打开超话示意?晏微风去看：「你看超话等级，你的个?人超话其实热度不高，狄夜舟的热度比你高，但还?是比不上你们的cp超话。所以我为你的直播做的预热主?要是发?在cp超话里的，吸引到的cp粉也?比较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建议风风平时?多逛逛cp超话，多研究研究情况，就能懂网友们冲浪时?的思维方?式和应对话术了。」楼西畔眯眼笑，一脸阴险，「我最近就刷到一篇特别好的你们俩的同人文，推给你看看。」


    晏微风点开了楼西畔发?给她的连结：「情深义重皇帝vs白切黑敌国公?主?？什?么乱七八糟的。」


    「哎呀，你多看看就懂了。快看快看。」


    晏微风见楼西畔不像是开玩笑，便真?的开始了阅读。


    几分钟后，她涨红了脸，作势要去掐楼西畔：「气死?我了，为什?么我要为了救狄夜舟中箭身亡啊！这种文有?什?么可看的。」


    楼西畔轻巧地躲开了晏微风：「哎哎哎，别动手。这就是你不懂cp粉了。」


    「其实我直播前就想建议你的，你和狄夜舟的cp粉可是很重要的购买力，你应该说?些他们爱听的，而不是一味地告诉他们狄夜舟不会来直播。」她拍了拍晏微风的肩膀，「那个?粉丝在弹幕里说?让你发?糖的时?候，其实就是很好的机会啊！」


    晏微风瞪她一眼。


    「风风，这就是你狭隘了啊。我们这是在赚钱，是商业行?为！请不要扯到你们私下的恩怨上，要公?私分明！」楼西畔恨铁不成钢，「你就应该多看看这类文，了解粉丝们的萌点，明白他们爱看什?么，然?后在直播的时?候多说?点他们爱听的。」


    晏微风瞪大了眼睛，咬牙道：「你是想让我跟他们说?我和狄夜舟的事情？」


    「当然?不是让你实事求是地把你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他们，只挑甜的说?就行?。」楼西畔摆摆手，「你试试就知道了，销量会证明一切！」


    「到时?候，相信你会愿意?多说?些的。」


    第33章 微风岸


    「狄哥, 你有看小晏同学的第二场直播吗？」毕得鹿问道。


    「没有，没什么兴趣。」狄夜舟保存好刚改的论文，关掉了电脑, 「毕竟她不是说和我不熟吗, 我?为什么要看。」


    「那你可错过太多了。」毕得鹿笑道, 「听说第二次直播，晏微风爆了不?少她和你?的料, 粉丝磕得可上头了, 反馈说嘎嘎甜。」


    狄夜舟轻蔑地哼了一声, 一脸不信：「怎么可能？就凭她第一次直播时的那副样子?，感觉她根本提都不?想?提我?。」


    毕得鹿递过?平板：「但这是真的，给你?看录屏。」


    屏幕上, 晏微风咬了口杨梅, 微笑道：「狄夜舟啊，我?和他是一个大学的。他成绩很好，我?拜託他帮我?讲题目的时候, 他总是讲得很仔细, 用的解题技巧也很好。」


    「对, 他是学霸。考前我?按照他给我?的资料复习, 后来考得挺好的。」


    「好甜？你?说甜就甜吧，我?复习的时候觉得还?挺苦的。」


    「不?, 他不?喜欢吃杨梅。」晏微风指了指面前的杨梅, 「但是他说我?们仙岭的杨梅特别甜, 他还?是挺爱吃的。上次我?看着他吃了半个，说很甜。」


    「为什么是半个, 不?是一整个？因?为另外半个我?吃掉了啊。」


    狄夜舟摸了摸脸，觉得有些发烫。


    「狄哥, 你?怎么脸红了？还?有你?这是什么笑容啊，看着怪瘆人的。」毕得鹿从狄夜舟的手里拿回了平板。


    狄夜舟道：「这叫姨母笑，说明我?磕到了。」


    -


    「风风，你?看！这次的直播热度也太?高了，东西一下子?就卖完了。」楼西畔兴奋道。


    「看超话确实是有用的，我?现在大概知道粉丝们想?看些什么了。」晏微风点了点头，一边记帐一边忍不?住笑，「这几天?店里的销量也太?好了。现在杨梅季结束了，其实也没多少杨梅可卖，下次我?试试把我?做好的杨梅酒上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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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页

    「嗯嗯，风风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楼西畔搓搓手，「之前第一批杨梅遭洪涝的时候，张哥他们家不?是收了很多落地梅用来做杨梅核仁油嘛。」


    「只要乡亲们来送，他都照收不?误。结果现在厂里加工好的杨梅核仁油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卖不?完。我?看张哥这几天?都在发愁，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些核仁油放到风风的网店里，请你?帮忙直播带货，到时候你?和他商量下分成。」


    「当然可以！其实我?也没有酿多少杨梅酒，还?在想?能?有什么可卖的呢！」晏微风一口应下，「阿畔你?回去就让张哥把要卖的量告诉我?，分成就不?必了，以咱们的关系，不?用这么客气。」


    「那个风风，可不?可以麻烦你?去和张哥说这件事。」楼西畔的目光暗了暗，她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我?最近不?太?想?和他说话。你?也不?用告诉他这件事情是我?提议的。」


    晏微风见?楼西畔脸色难看，担心?道：「怎么了？你?们之前出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闹了点小?矛盾。风风你?不?用担心?。」


    「那你?自己多保重，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说，不?要憋着。」晏微风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勉强，「对了阿畔，感觉超话那边的流量还?是挺大的，我?想?着可以多在那里做一些宣传。你?帮我?选选，哪个标题更好些呢？」


    楼西畔接过?晏微风的手机。


    「杨梅小?姐带货直播又来啦！揭秘和臭脸少爷的二三事~」


    「震惊！杨梅小?姐和臭脸少爷绝密相处档案公开！」


    「直男是怎么讲话的？杨梅小?姐直播锐评臭脸少爷的毒舌瞬间?！」


    楼西畔难以置信地看着晏微风：「风风，你?是被夺舍了吗？」


    「怎么了，我?的标题写得不?好吗？」晏微风紧张道。


    「不?是，是写得太?好了。而且含『狄』量过?高。」楼西畔看着晏微风毫无?波澜的表情，「明明你?之前还?不?乐意粉丝提到狄夜舟，觉得烦。怎么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不?是听了你?的建议嘛。公事和私事要分开，做人别太?狭隘，能?赚到钱才是真的。」晏微风一脸无?所谓地道，「如果你?觉得都好，那我?就都发，狠狠营销一波。」


    楼西畔坏笑道：「你?不?怕狄夜舟看到这些？那多尴尬。」


    「我?很了解狄夜舟，他可能?都不?知道世界上会?有cp超话这种东西。」晏微风撇了撇嘴，「他们这些富二代又不?缺钱，想?买什么好的直接就买了，他也不?可能?看什么带货直播的。」


    她靠在沙发上，目光里满是期待：「这样下去，感觉下半年应该能?有些着落了。不?然在没有收成的日子?里，日子?得紧巴巴的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热度能?持续多久呢？如果整不?出新的花样，大家应该很快就会?厌倦了吧。」晏微风盯着天?花板沉默了片刻，眼里的光又一点一点熄灭了下去。楼西畔笑道：「风风你?也别太?焦虑了，你?现在算是新秀，势头正好，怎么现在就开始担心?自己过?气了。」


    「也是，才刚起步呢。现在只是一个开始。」晏微风偏过?头，对楼西畔勾了勾嘴角，「走一步看一步吧。」


    -


    艷阳高照，夏日的气息一日比一日浓郁。


    狄夜舟关上笔记本，盯着窗外樟树油绿色的叶子?，莫名地觉得有些烦躁。


    改论文改得他心?力?憔悴，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少天?没出门了。每天?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打开超话刷上一小?会?儿，然后继续看论文。


    直到临近傍晚，他把论文发给了导师，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狄夜舟起身在房间?里走了走，松了松筋骨。他解锁手机，看见?了一条提示。


    「您好，您的特别关注『杨梅小?姐晏微风』在『臭脸先生和杨梅小?姐』超话里发帖了。」


    因?为精力?限制，狄夜舟并没有时间?去追晏微风的直播，但根据超话里的帖子?，他了解到晏微风这段时间?直播了不?少次数。


    通过?查看记帐文档，他推断出晏微风的直播效果相当不?错。


    狄夜舟点开了超话。


    「大爆料！和臭脸少爷相处时感到超甜的的n个小?瞬间?！明晚八点半和大家在『微风小?铺』直播间?不?见?不?散~」


    狄夜舟勾了勾嘴角。


    和他相处的超甜瞬间?？他倒要看看到底有多甜。


    狄夜舟本想?回卧室小?憩一会?儿，却鬼使神差地换了衣服，出了门。


    闷在家里太?久了，他想?出去逛逛，顺便解决晚饭。


    但作为外地人，他并没有多了解仙岭，因?而他并不?知道能?去哪。


    狄夜舟几乎是麻木地上了车，麻木地朝着一个方向开，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湖头山村的村口了。


    晚饭点在外面闲逛的人很少。狄夜舟带上鸭舌帽和口罩，下了车。


    才不?想?去那个人家里。他想?。


    他百无?聊赖地在村里闲逛，想?弄点什么吃的。


    夕阳的余晖在疏疏篱落间?映下斑驳的影子?。不?远处的湖头山好像带上了暖色的滤镜，山间?绿意在朦胧的梦幻里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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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夜舟突然想?到了录制节目结束的那天?，也是同样的夕阳下，他问晏微风能?否赏脸和他一起吃饭，对方一开始抿唇摇了摇头，但最后还?是去了。


    那时候的他们还?在逐渐靠近，如今夕阳依旧，人却变了。


    狄夜舟嘆了口气。他随意地在村里晃悠，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意思。


    「微风，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直播卖了这么多的核仁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分成是肯定要给你?的。」


    「不?用不?用，张哥你?太?客气了。以我?们的关系，别说这些了。」


    熟悉的声音让狄夜舟浑身一震，他向着声源走去。


    他站在转角的另一侧，偷偷看正在讨论的晏微风和张在南。


    「你?这样的话，下次我?就不?找你?帮忙了。亲兄弟也要明算帐的。」张在南笃决道。


    晏微风终于选择了妥协：「那要不?这样，我?们从下次直播开始分成。前面的算是体验版，也欢迎张哥拿别的产品来和我?合作。」


    「没问题！我?家还?有很多其他的杨梅制品呢，咱们强强联手！」张在南爽朗地大笑，「不?过?微风，你?别怪我?多嘴，虽然这样流量确实大，但你?总是在直播间?提狄夜舟，会?不?会?不?太?好？」


    狄夜舟揪住了衣角，一边觉得偷听别人的墙角不?好，一边又忍不?住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没什么不?好吧。」晏微风淡淡地道，「商业行为罢了，就像那些营销号喜欢起引流的标题一样，提狄夜舟主要是为了引流。我?已经试过?了，在标题里带他比不?带他直播流水要好得多。」


    「这样啊！你?和狄夜舟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已经和好了吗？」张在南一脸八卦，「我?在你?直播间?听完你?讲的那些故事后，觉得狄夜舟人还?真挺有意思的，你?们的故事也很甜蜜。」


    狄夜舟勾了勾嘴角，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他决定回去要刷完晏微风所有的直播录屏。


    「你?别误会?张哥。直播间?讲的那些故事主要还?是为了讨好cp粉，让他们买我?的商品，所以我?讲的时候是经过?艺术加工的。」晏微风的语气毫无?波澜，「我?从来不?讲我?和狄夜舟之间?的矛盾，尽量挑了有意思的部分去讲。」


    「狄夜舟其人，毒舌、偏执、自负。他对人不?坦诚，做事只顾自己。如果打过?交道的话，你?也就知道了，他并没有我?故事里表现得那么好。」


    「如果要说我?和他之间?现在情况如何？」晏微风轻哼一声，「可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吧。」


    狄夜舟站在转角处，默默地松开了攥紧衣服的手。


    第34章 微风岸


    狄夜舟觉得胸口有点闷, 他?不太饿了，想?要离开，却听见?张在?南开了口。


    「真的?吗？你真的?那么觉得吗？」张在南对晏微风摇了摇头, 「微风, 你只是嘴硬吧, 明明你之前也和我说过他的很多优点。」


    「你说他?负责任，说他?善良, 说他?专业水平好, 说他虽然有时候毒舌但心不坏。当时如果不是你再三和我保证, 给狄夜舟打包票，我也不会在?村长和大伙面前帮忙说好话，推动排水工程的?建设。」


    「我和他?打的?交道不多, 但?经过了排水工程一事后, 我很难觉得他?真的?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一文不值。」


    晏微风皱眉沉默片刻，勉强地笑?道：「抱歉，我刚刚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是有点气上头了。」


    「张哥, 你说得对, 人总有多面?性, 狄夜舟确实也有他?好的?地方。只是我和他?的?关系确实很难修復回原样了。」


    狄夜舟再次攥紧了衣角。


    「这种事情，微风你自?己高兴就行。」张在?南嘆了口气, 「只是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 狄夜舟在?你心里?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要留下遗憾。」


    狄夜舟站在?墙角, 眨了眨眼睛。


    他?看着黄昏墙边的?晦暗阴影下低着头的?晏微风，突然觉得夕阳也有点刺眼。


    -


    张在?南说过的?话仿佛在?耳边反覆迴响, 晏微风靠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脑海中却频频出?现那个人的?名字。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狄夜舟的?个人超话。


    她一般只会在?cp超话和她自?己个人的?超话里?做宣传，因而?从前并没有仔细看过狄夜舟的?个人超话。


    刷新后，出?现的?第?一条热帖就吓了晏微风一跳。


    「明晚八点半，某小姐又来蹭热度了！大家记得去?刷负分！」


    明晚八点半，那不就是她要开直播的?时间吗？


    晏微风打开了评论?区。


    「某小姐真够能蹭的?，自?己开直播非要带我家少爷干什么？！」


    「引流狗是这样的?啦。要不是天天蹭我家少爷热度，能有那么多人看直播嘛？」


    「噁心死了，一想?到少爷要被迫跟这种人绑定就觉得晦气。」


    「我们少爷才没有想?和她绑定呢，是某小姐自?己硬贴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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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的?冲浪足以让晏微风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她上下翻了翻超话的?帖子，发现难听的?话多得令她数不过来。


    晏微风把?手?机甩到了一旁，感到有点烦躁：「狄夜舟怎么那么多毒唯？」


    别?看了，别?理他?们，挣钱不丢人。晏微风安慰着自?己，却又忍不住拿起了手?机。


    「长得那么难看还?要硬蹭！某小姐不会还?以为自?己大浓妆很漂亮吧？呕！」


    「真的?没人说吗，我觉得某小姐的?普通话口音很重耶！」


    「感觉某小姐的?直播水平好差，讲话有好多逻辑问题，应该没读过多少书吧。」


    晏微风起身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脸。


    她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专业课的?书，用尽可能标准的?普通话读了一句。


    她看了看自?己满书架的?专业课本。


    最后，晏微风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她知道一直蹭热度不是长久之计，单方面?一直蹭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那些粉丝的?言论?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程度。


    「我很好，我长相正常，语言正常，逻辑正常。我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差。」晏微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皱紧了眉头，「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我赚到钱就好了。」


    「只要赚到了钱，下一个丰收季前的?农药和肥料就都有着落了；只要赚到了钱，我下半年的?温饱也就不会成问题了；只要赚到了钱，我就能把?钱还?给我爸了。」


    「赚到钱就行，我管你那么多啊！」


    晏微风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


    晏微风同之前一样做好了直播前的?准备，然后打开了摄像头。


    刚开始的?一切都很正常，晏微风按照往常的?程序进行了商品的?推广。她详细地介绍着杨梅核仁油的?营养价值，并保证自?己店里?的?核仁油属于厂家直销，价格实惠。


    一番讲解后，销量的?增速逐渐降了下来。晏微风明白，是时候加把?料，讲一下她宣传时答应大家会爆光的?，所谓的?「和臭脸少爷相处时感到超甜的?小瞬间」。


    当遇到要蹭狄夜舟热度的?话题时，晏微风一向比较谨慎。她在?直播前已经准备好了文稿。


    晏微风明白，自?己如果爆料得太过，粉丝们可能会感到油腻，进而?觉得她单方面?蹭的?太多。但?如果爆料得太少，粉丝又可能觉得不够劲，太敷衍。认为她文不对题虚假宣传。


    逛超话带来的?经验使得晏微风明白，若即若离的?暧昧感和仿佛不经意间露出?的?糖渣，才是吸引观众的?最佳手?段。


    只有恰到好处地给观众留下想?象的?空间，才能够吸引住观众的?眼球。


    「说到这个杨梅核仁油，大家知道为什么我的?小店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杨梅核仁油的?库存吗？」


    【不知道耶】


    【感觉往年确实没见?过有店家在?卖这么多的?核仁油】


    【你们村是不是专门做这个的?？】


    晏微风摇了摇头：「杨梅核仁油是近几年才做出?来的?新品，不属于我们村的?传统产业。」


    「大家最开始了解到我们村，应该是因为市里?面?推出?的?应景防洪科普节目吧。其实今年早些的?时候，湖头山上突发山洪，第?一批早梅遭遇了很严重的?损失。」


    「多亏我们村的?张在?南张队长把?大家林子里?掉落到地上的?杨梅都买了回去?，在?他?家的?厂子里?加工成杨梅核仁油，大家的?经济损失才挽回了一部分。所以今年出?产的?核仁油特别?多。」


    【原来如此，难怪你有那么多库存】


    【那你们村后来还?有遇到洪水吗？】


    「后来我们村就没有再遭遇洪水了。」晏微风看了镜头一眼，又收回了视线，她抿唇低头，故意放轻了声音，「这就要感谢少爷的?帮忙了。主?要多亏了他?设计的?排水工程，才让洪涝没有再一次发生。」


    【哟哟哟杨梅小姐这是害羞了吗？】


    【嘿嘿嘿磕到了！】


    【少爷好像不是你们村的?人吧，他?为什么会给你们村设计这个呀？】


    晏微风佯装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关于他?为什么会帮我们村设计……嗯，这个我不太方便说的?。」


    【不要卖关子了啊啊啊】


    【求你了快说吧，说了我马上买五斤油！】


    【我买十斤！！】


    「好吧好吧，」晏微风做出?很勉强的?样子，一边看着楼西畔为她展示的?销量，一边在?心里?暗笑?，「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他?为什么这样做。」


    「这个原因是我随便猜的?，我不知道对不对啊，你们不要狙我。」晏微风开始背自?己准备好的?文案，「就是第?一次发生山洪的?时候，我刚好也被困在?山上，所幸当时救援队来得及时，最后我和其他?村民们才能毫髮无损地回去?。」


    「但?经歷这么一场，我心里?其实还?是很害怕的?。到家开门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手?都在?抖。」她垂眸咬了咬下唇，「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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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晏微风突然停顿，拿起眼前的?杨梅汁喝了一口：「嗯，味道真不错。顺便一提，这个杨梅汁和杨梅核仁油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品质有保障，欢迎大家购买。」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买，所以是谁啊？】


    【是少爷对不对？一定是少爷！】


    【买了买了，你倒是快说啊，急死我了！】


    「咳咳，」晏微风清了清嗓子，「我当时转过身，就看到了狄夜舟。」


    【我就知道是少爷！】


    【然后呢然后呢？求你讲得快一点，我要急疯了！】


    「当时我刚经歷了洪灾，心有余悸，朋友能来看我，我自?然是满心欢喜。狄夜舟真的?是个很体贴的?人。」晏微风故意停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杨梅汁，「他?当时表现得很紧张，对我说：『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上山去?找你了。』」


    【啊啊啊啊啊磕到了！原来少爷也有不嘴硬的?时候啊！】


    【单身狗看不得这个，把?你们俩一个埋南半球一个埋北半球】


    「那天还?下着雨呢，他?应该是匆忙赶过来的?，衣服都全湿了。我当时觉得很感动，赶紧把?他?请进了屋里?，给他?干衣服让他?换上。」


    晏微风露出?一个笑?容，又好像觉得不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眨了眨眼，继续道：「后来在?村民大会上，在?大家为了林子的?排水问题一筹莫展之时，他?突然就出?现了，还?表示愿意揽下林子排水工程的?设计任务，说在?建好排水后，不仅可以帮助，还?可以更好地防止洪涝灾害。」


    「我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他?应该是为了村民们的?安危，所以才主?动地站出?来设计排水系统，帮助解决村里?的?排水问题。」


    【少爷真的?好有正义感，我没粉错人！】


    【嘿嘿嘿，除了帮助村民们，应该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杨梅小姐吧】


    晏微风做出?茫然的?样子，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他?是为了乡民们啦，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


    销量蹭蹭蹭地往上涨，晏微风感到很是满意。


    她正想?继续「爆料」下一个「超甜的?小瞬间」时，却发现弹幕里?的?氛围有点不对劲。


    【有瓜耶】


    【啧啧啧，直播时夸少爷怎么好怎么善良，下播后说人家不是什么好东西】


    【背地里?捅刀子，真过分】


    【大家别?看她直播了，别?给她流量，快去?超话吃瓜】


    这是怎么回事？晏微风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楼西畔举起了牌子：「现在?的?销量突然变少了」。


    晏微风皱了皱眉：「不好意思，直播间出?了点状况，先暂停一下。」


    她迅速静音，走到了摄像头录不到的?死角，打开手?机看超话。


    看到热帖的?时候，晏微风瞪大了眼睛。


    第35章 微风岸


    「杨梅小姐背刺少爷实锤！公然评论辱骂少爷！证据截图如下！」


    她什么时候公然辱骂过狄夜舟, 这纯属造谣！晏微风感到气?愤。


    她不耐地点开了图片，看见了自己之前发过的评论：


    【杨梅小姐晏微风】回復【危樯】：【说得对?。狄夜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不要太喜欢他了！】


    晏微风心?道不好，忘切号了。


    这个号她註册了没多久, 也没发过什么帖子, 就直接用来当做大号运营了。她早就忘了那天临时起意, 曾回復过这么条评论。


    回復的时候她还没把名字改成「杨梅小姐晏微风」呢，这么久远的回覆是谁扒出来的啊！


    但这条评论确实是她发的, 晏微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大家的质疑。


    脑中思绪混乱, 晏微风强行保持镇定, 坐回了摄像头前。


    【怎么暂停直播了？不会?是被?揭露后玩不起走人了吧】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吧，最讨厌这种人了】


    【请主播解释一下你曾经发布的恶意评论】


    晏微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解除了静音。


    她微笑着对?大家道：「不好意思, 今晚的设备出了一些问题, 我先下播了。实在抱歉。」


    「我大致看了一下大家的疑问，今天存在不可抗力，下一次直播时我会?尽量解答。」


    然?后, 她像往常一样, 带着笑容再次对?着摄像头告了别。


    关掉直播的时候, 她的手都是抖的。


    晏微风再次打开超话。


    【哟哟哟关直播了, 解释不来了吧】


    【一边营销炒作吃cp红利，一边说人家的不是, 真贱哪】


    【长得难看还做作, 本?来就德不配位】


    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质疑席捲而来, 晏微风仔细看了看，发现?不少新出现?的评论都来自藏在cp超话里的狄夜舟毒唯。


    她关掉了手机, 丢到一旁。


    从?蹭狄夜舟热度开始，她就无所谓名声之类的东西。网络上的恶言她不是没有见过, 难听?归难听?，她不看便是了。


    她不是什么玻璃心?，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并?不想?为他人的评价内耗自己。


    但是，她该如何挽回因为黑料损失的粉丝和销量？


    晏微风思考时无意识地咬着手指。她突然?觉得生疼，抽出手指一看，见上面的牙印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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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页

    她明白?，如果她想?继续做直播，澄清是必须的。按照超话当前的势头，她想?当做无事?发生煳弄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是最让晏微风头疼的地方。


    她想?，这也许也是一种机遇，不是吗？


    澄清得好，她不仅能安然?挺过这场危机，还能虐出更多的死?忠粉，从?而暴涨一波销量。


    舆论把她推到风口浪尖，意味着大批流量向她涌来。虽然?销量递减，满屏恶言，但她下播时，直播间的观看量达到了最高峰。


    既然?这批朝她而来的流量意不在购买她的商品，那她就要想?办法让这批流量转化为她商品的购买力。


    难就难在这里。


    可是她该怎么做？


    让狄夜舟的毒唯也变为她直播间的购买力，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那些人不仅是狄夜舟的毒唯，更是她的黑粉。


    当时发评论，从?某种角度上确实是她的失误。但她的发言出自肺腑，并?非造谣生事?，胡搅蛮缠。晏微风只后悔自己忘了换号，导致自己在和黑粉的博弈中，失了底盘。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又否定了自己。


    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晏微风心?想?。


    但她一想?到某种可能性，又觉得心?痒。


    破局最好的方法就放在她的面前，但碍于情面，晏微风并?不想?採用这种方法。


    可人穷志也短，流量当前，她确实经不起诱惑。


    再考虑考虑，晏微风心?想?。


    -


    「天哪，狄哥，他们说的这些话也太难听?了。」毕得鹿大喊道，「你看见了吗，你和晏微风的cp超话里面全是骂她的。」


    「嗯，看见了。」狄夜舟回復完导师的消息，不耐烦道，「你怎么咋咋唿唿的。」


    毕得鹿不理解地看了他一眼：「这可是你喜欢的人，她被?这么骂，你忍心?吗？」


    他继续翻着帖子，惊唿道：「我的天，这是赤裸裸的人生攻击吧。怎么可以这么说一个女生呢！不行了，像我这样怜香惜玉的人是真的看不下去。」


    「你对?哪个女人不怜香惜玉啊？」狄夜舟接话道。


    「哎哎哎，话说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超话里面已经满是腥风血雨了，你怎么能这么淡定？」毕得鹿不爽后略一思忖，眨了眨眼，「哦，我明白?了。」


    狄夜舟瞥了毕得鹿一眼，没说话。


    「之前我们还在担心?晏微风若是一人扛起了直播，引到了流量，可能就不需要和集团合作了。」毕得鹿挑了挑左眉，「但现?如今，晏微风直播间销量面临暴跌，粉丝纷纷跑路，正是落魄的时候。」


    「这时候，如果我们集团抛出橄榄枝，她一定会?接下的。不，就算我们集团没有主动寻求合作，她也很可能会?来寻求我们的帮助。」


    「我强敌弱，无论如何，主动权都在我们的手里。」


    毕得鹿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递了杯水给狄夜舟：「只是，狄哥你这么玩有点狠啊。感觉小晏同学被?这么骂，还是蛮可怜的。」


    「爆出她黑料的不是我，在网上随意侮辱别人的也不是我。我有什么狠的？」狄夜舟喝了口水。


    「做生意是可以在规则内玩阴的，但我觉得没必要。很多时候人差的就是一点机遇，只不过现?在机遇到了我们这边罢了。」


    「不过还差那么一点火。」毕得鹿阴险道，「我去和楼西畔说一说，让她吹点风助一助燃。」


    狄夜舟看向了窗外的树，没说什么。


    -


    「风风，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楼西畔急道，「我觉得你说的方案其实就是当下唯一的解决办法。」


    「假如请狄夜舟和你一起直播，让他认同你当时的评论就是一句玩笑，正主都说了，他的粉丝自然?也就没立场计较了，这样你直播间的氛围应该就能恢復了。」


    晏微风低头刷手机，不说话。


    「风风，人怎么能跟钱过不去啊！这话还是你常和我说的呢，怎么现?在犹豫的是你了？」


    晏微风咬着下唇，她知道这样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无论是之前频繁地在标题里带狄夜舟蹭热度也好，亦或是她在直播里装煳涂给cp粉撒糖也好，这些都是她的个人行为，她一人去做就好了。现?在怎么能拉上狄夜舟和她一起直播呢？


    再说了，狄夜舟根本?就不可能同意啊。


    一来两人关系本?就尴尬。她前段时间还把狄夜舟拒之门外，一旦狄夜舟知道自己利用他炒cp直播带货赚钱，指不定心?里要怎么笑她。


    再者?直播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人家一介富二代大少爷，怎么可能愿意为了替她澄清，就帮她说话。


    说到底，她想?让狄夜舟和她一起直播，就不能只让他帮忙，她自己也得拿出点能够作为置换条件的好处来，这样才能形成健全而正常的商业关系。


    可她拿得出手的能有什么？


    楼西畔着急道：「你想?啊，更重要的是，狄夜舟和你首次一起直播，cp同框，粉丝们肯定要炸了。你们随便发点糖，无论是狄夜舟还是你没准都能火一把，我感觉直播间销量都会?蹭蹭蹭上去。」


    晏微风刷手机的动作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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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页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


    狄夜舟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电脑前想?再写会?项目的计划书，脑子却不受控制地走了神?。


    「哥，你在笑什么？」毕得鹿嚷嚷道。


    狄夜舟眨眨眼，递给了他手机，示意他看。


    「行啊哥，小晏同学真的来向你求帮助了。」毕得鹿看清了手机上的文字，笑道，「小晏同学还真有意思，她这不是找你帮忙，而是找你做生意来了。」


    「合作直播所得利润和你五五分成，另如果狄哥这方面有其他需要她出面的宣传，她都可以答应，且不要你这边的分成。」


    「主动求合作，还有这么好的条件，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狄哥你这还不赶紧回人家！」


    狄夜舟拿回手机，摇了摇头，放到了一旁，道：「不急，再等等。」


    「这条件还不够吗？她主导安排直播，却和你平分利润，而且按她这个条款，我们还可以要求她后续无偿帮狄氏集团做宣传，算是很不错了吧。」毕得鹿思考了一下，点头道，「不过做生意不愁利润多，咱在战术上多给她施压也是一种策略。」


    「要我说，狄哥你也太心?软了。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再买点黑粉，故意去黑她，这样小晏同学没准会?更进一步地给我们让利。」


    狄夜舟好奇道：「你跟晏微风不是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吗，怎么下手这么狠？」


    「我是想?给她大学同学待遇的，但她好像没给狄哥你什么面子过啊。」毕得鹿撇撇嘴，「而且我生意和交情分得很开。她既然?谈的是生意，那我也就只谈生意。兵不厌诈嘛。」」


    狄夜舟一脸瞭然?：「我不知道狄氏那边给了你多少分成，不过看你这态度，看来是不少。」


    「那可不嘛。我爸最近老扣我零花钱，赚了这笔，我还能买辆新车。」


    「多余的事?情没必要，」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了几分警告，「我本?来也不计较那点利润。」


    毕得鹿见他言辞认真，便点了点头。


    狄夜舟语气?淡淡，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我主要是觉得，晾一晾晏微风，比较爽。」


    第36章 微风岸


    晏微风一边记着?帐, 一边频繁地拿起手机看有没有新消息。


    那边迟迟没有传来音讯。


    可能在忙。晏微风给对方找了个理由。


    她实在是没心情继续记帐，干脆关了电脑，瘫在沙发上, 开了电视随便找了个电视剧看。


    没道理啊, 她给的条件明明已经够好了。从经济方面的对等度来说, 答应她的这?些条件，狄夜舟是绝对不?亏的。


    这?样的条件都不?同意, 除非不?是经济上的原因？


    晏微风心想, 如果是这?样的的话, 那就有点棘手?了。


    以狄夜舟的谈吐水平和?答辩能力，他不?可能不?擅长面对镜头，更大的可能是, 他并不?想抛头露面, 觉得有失身份，所?以不?愿意参与?此类的活动。


    可他参与?科普节目本身就属于抛头露面的行为了，应该不?至于会?不?愿意在公众面前露脸。


    难道狄夜舟是因为觉得和?她同台合作有失身份？


    晏微风实在是坐不?住了, 想了想, 开始编辑信息。


    「如果您觉得这?些合作条约还不?够优厚, 可以再进一步商量。」


    「我向您保证, 假如您同意来参加直播，您就是直播间最尊贵的嘉宾, 我们保证会?给您最好的待遇。商品介绍之类的gg词可以都交给我, 您只要负责站在旁边, 同时表现出和?我关系尚可的样子就行，其余的我们都不?会?对您有过多的要求。」


    「还望您慎重考虑。」


    看着?发出去的信息, 晏微风感到?万分?忐忑。


    她突然感到?有点难受。不?管同不?同意，总要给她个准话吧, 这?样晾着?她算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主动权也不?在她手?上了。仔细想想，以狄夜舟那张嘴，真要让他出口拒绝她，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默然拒绝没准也是好事，算给双方留了点体面。


    晏微风估计对方短时间内也不?会?应答。她正要把手?机放到?一旁，小憩一下，手?心就感到?了一阵振动。


    她迅速解锁手?机一看，狄夜舟回復了。


    【难搞的前夫哥】：「不?好意思?，我们的关系好像并不?尚可。」


    【难搞的前夫哥】：「所?以你要我如何表现出和?你关系尚可呢？」


    对方的回覆字数不?多，晏微风却?硬生?生?从那几个字里看到?了对方打字时欠揍的神情，连语气都能想像出来。


    不?行，现在是她求人?家办事，必须要沉住气。钱拿到?手?里是真的，其他面子什么的都是虚无。


    况且她看狄夜舟这?个态度，既然对方没有明着?拒绝，而是反问她，估计这?事情还有些转机。走?好了这?一步，她接下来的直播都会?变得顺利，她不?能跟钱过不?去。


    晏微风回復道：「您说笑了。过去我们直接可能有些误会?，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


    「毕竟我们是大学校友，又合作经营过杨梅林，还一起为村里的水利工程出过力，一起上过节目。我们都这?么熟了，关系其实也没那么僵，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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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页

    对方没有很快回復。过了半晌，狄夜舟才发来了消息。


    【难搞的前夫哥】：「是呢，我们一起经歷过那么多事情，是挺熟的。」


    【难搞的前夫哥】：「但你怎么不?提我们还是彼此的前任呢，那不?是更能体现我们熟了吗？」


    晏微风：……


    所?以你觉得是为什么呢？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提我们是前任关系呢？


    别和?他计较，别和?他计较。晏微风沉住气，回復道：「是呢~所?以您考虑的怎么样？【小狗比心表情包】」


    对面很久都没有再发来消息。


    估计又是想逃避来不?来直播这?个问题。晏微风有点烦躁。


    手?机振动了一下。


    「我不?接受线上谈生?意。」


    晏微风瞬间领悟了对方的意思?。


    她秒回：「您明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您吃顿饭，顺便好好聊聊我们的合同问题。」


    【难搞的前夫哥】：「1」


    晏微风放下手?机，松了口气。


    她其实不?明白，狄夜舟为什么总是对谈事情时要一起吃饭有这?样的执着。最开始她要还亲密付的钱时也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不?管怎么样，能约到?人?就行。


    晏微风想了想，给楼西畔发了个消息：「阿畔，你有没有推荐的，适合谈事情的餐厅啊。狄夜舟答应面谈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楼西畔正在吐槽毕得鹿煮的茶难喝。


    「你这?茶真不?如我们当地产的云雾茶。下次带点来给你尝尝。」楼西畔嫌弃地撇撇嘴。


    「爱喝不?喝，要不?是上次让你帮忙说了点话，谁稀得招待你。」毕得鹿瞪她一眼，转向一旁的书桌，「狄哥，你在笑什么？」


    「你经验多，你说说。假如一个女生?给你发比心的可爱表情包，还约你吃饭，是不?是就是对你有意思?？」狄夜舟问道。


    毕得鹿看他一眼，嘆口气道：「哥你这?嘴角比ak还难压……我只能说，存在这?种可能，但针对你的情况，我觉得可能性不?是特别大。」


    「哎，风风给我发消息了。」楼西畔拿起手?机看了看，随口问道，「狄哥你想和?风风吃什么啊？」


    「海鲜。」


    「下面就靠狄哥你自己了。」毕得鹿一脸哀怨，「不?管怎么样，你最后得把合同谈下来啊。我的新车就靠你了！」


    -


    黄昏时候，室外的光一点点暗了下来。


    太阳坠落而下，带来的热意却?未退。树上偶尔传来几声蝉鸣，扰得晏微风心烦。


    干花的香气瀰漫在空气里，氛围灯的暖色光让整个空间的气氛松弛了下来。晏微风愣愣地看着?木质展示架上的藤制装饰，心想，今晚一定要让狄夜舟答应下来。


    旁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徐徐漫步而来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衫，一条简单的黑色西装裤，拎着?个皮质的黑色公文包。好看的桃花眼透过黑框眼镜的镜片，注视着?晏微风。


    晏微风起身：「来了？」


    狄夜舟沖她一点头，在晏微风对面坐下。


    他打量了眼周围，眯了眯眼睛：「没有包厢？」


    「您说笑了，」晏微风拿过狄夜舟的杯子，给他倒水，「哪有两个人?的包厢呀。这?边的包厢都是大圆桌，两个人?坐太空旷了。」


    她把水杯放在狄夜舟的面前，手?指意有所?指地一顿：「现在这?样，我们坐近点更方便讲话，不?是吗？」


    狄夜舟没接话，也没喝她倒的水。


    气氛冷了下去。对面的人?一身暗色，显得有些不?好相与?。


    晏微风有些生?硬地挑起话题道：「别看我们仙岭都是山，但其实这?边离海也很近，海鲜很新鲜。菜我已经点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加的。」


    狄夜舟推开她递过来的菜单：「不?必。」


    「那我让他们快点上菜。」晏微风起身要去找服务员。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狄夜舟比过去压迫感更强，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想离开餐桌喘口气。


    「您好，这?边可以上菜了。」


    晏微风还未往外迈一步，狄夜舟已经招手?引来服务员，说了要求。


    见他已经吩咐好了，晏微风悬在空中的步子便显得有些尴尬。


    她将脚步落到?实处，想了想道：「我去下洗手?间。」


    「你的妆好好的，不?需要补，去洗手?间干什么？」耳边传来了对方随意而带着?傲气的声音。


    晏微风转过头，见狄夜舟双手?抱胸，闲散地靠在卡座的位置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他带有锋芒的视线让晏微风感到?很不?自在。狄夜舟目光锐利，似是将她的意图一眼看穿。


    狄夜舟看了眼手?上的金色腕錶：「我没有多少时间等你，如果你有什么想和?我聊的，建议你快点进入主题。」


    对方过于熟悉自己，晏微风感到?自己的窘态在此刻无所?遁形。她坐回了位置上，勉强笑道：「狄先生?既然这?么直接，那我也不?和?您打什么太极了。」


    「关于直播合作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她把杯子往狄夜舟的方向推了推，提高?了声线，想让自己的声音更有压迫感一点，进而占据主动权，「这?次合作虽然你是乙方，但我们已经提出了最优厚的待遇，你们只会?赚，不?会?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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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页

    说话时，晏微风表面从容，就差把「请你不?要不?识抬举」写在脸上了，心里却?紧张得不?行。


    她算是看出来了。狄夜舟这?人?，你越是恭敬，越是附和?他，他就越爱给你摆脸子看。她是甲方，怎么能卑微成这?样！


    狄夜舟淡淡地扫了眼她推杯子的手?：「三七分?。」


    晏微风松了口气，笑道：「狄先生?您太客气了，实在不?行四六吧。三七好像有点……」


    「我七你三。」狄夜舟冷笑。


    晏微风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不?是……狄先生?，我想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她被气得想笑，「这?场直播要在我的直播间进行，或者?说是在我所?开的淘宝店的直播间进行，场地我出，设备我出，直播推广的产品我来对接，到?时候所?有产品介绍，直播流程主要都是我来推进。」


    「和?您说的简单一点吧，就是这?场直播是由我主导的，您只需要作为特邀嘉宾，直播时出镜证明一下，我们的关系并不?像网上说的那么差，我就愿意把我利润的五成给你，我赚多少，你就能赚多少。」


    「这?条件真的已经很好了，我是在认真地和?您聊生?意，希望您也不?要开玩笑了。」


    见狄夜舟抬眼瞥向自己，神情里带了点轻蔑，晏微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冷静了一点。


    「不?好意思?，三七分?，我也是认真的。」


    黑框眼镜的反光使晏微风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却?从语气里听出了对方的恶意。


    「反正过了这?村没这?店，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只能和?我合作吧。具体要不?要答应我的条件，你自己考虑。」


    第37章 微风岸


    她到家的时间其实不算太晚, 但晏微风却觉得非常疲惫。


    今晚她确实是说服了狄夜舟同她一起直播，但是以三七分的代价。


    没关系，这只是合作直播的提成。只要用这次合作直播为她铺好路, 后面她通过炒cp来进行个人直播就会更加容易。


    未来她直播所得的钱也不需要和狄夜舟分, 人要看得长远一些。


    挫败感满满下, 晏微风安慰了自己一番。


    炒cp直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迟早要转型，要更?加独立地进行带货直播。这样也就不用受到狄夜舟的限制了。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cp粉的活跃程度非常高。短期在能吃到炒cp红利的情况下, 她还是得想?办法利用这份热度好好赚上一波。


    晏微风瘫在沙发?上, 正琢磨着合作直播的进行形式，突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合同?这就到了？


    狄夜舟确实是有提过会尽快让狄氏集□□人把合同?送过来，但她没料到会快到这种?程度。晏微风惊了一下, 前去开门。


    「哈啰小晏同?学, 好久不见！」


    毕得鹿咬着根烟，单手支住门框，身?上质地奇妙的衣服反射着灯光, 整个人在夜晚的暗色里亮得出奇。


    晏微风没想?到会是他：「班长你怎么来了, 快进来坐。」


    注意到了晏微风皱了下又松开的眉头, 毕得鹿默默掐灭了烟, 走进了屋子，道：「我是来给你送合同?的。」


    晏微风怔了一下。


    她知道毕得鹿在大学时就是有名的富二代风流浪子, 也知道他和狄夜舟在上大学前就有私交。


    脑中的一些猜想?逐渐成型, 晏微风试探着问道：「狄夜舟说会让狄氏集团的人把合同?送过来, 怎么是班长你送合同?过来？」


    毕得鹿看出她的疑问，也不遮掩, 坦然地解释道：「我家里和狄哥家里一直是合作关系。这次的合同?我们也有合作，这一块儿项目现在其实是交给我负责的。」


    「我想?着反正咱们都?是自己人, 就主动?请缨过来送合同?了。小晏同?学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直接问我，咱们可以再?谈。」


    晏微风接过合同?。


    「等下，怎么我成了乙方？不应该我是甲方吗？」她不解地看向了毕得鹿，「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怎么和谈好的不一样？」


    「嗯？狄哥今天下午和你不是这么说的吗？」毕得鹿虽然意外，但耐心地解释道，「小晏同?学，狄氏集团想?邀请你一起合作，共同?宣传狄氏集团。至于利润的问题上，我们不会亏待你。」


    「宣传狄氏集团？」晏微风瞪大了眼睛。


    「简单来说，我们会推出一系列让你和狄夜舟炒cp同?台合作的企划，宣传狄氏集团的一些产品。」毕得鹿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你的直播也是我们合作企划的一部分。狄夜舟会正常配合你的直播计划。至于分成，就按照你之前和狄夜舟提的那?样，你的直播间带货收入所得和我们五五分成，其余合作不分成。」


    见晏微风神色有异，毕得鹿赶紧道：「小晏同?学，虽然在其他的合作里你没有分成，但这些合作会为你本?人和你的直播间带来很?多的宣传效应，那?所带来的价值是金钱无法估量的。」


    「并且，我们狄氏集团是大公司，不会亏待合作方。这些合作中，你基本?上只需要出个人，其他的都?不需要操心，我们狄氏集团会负责好一切，也不会提什么为难你的要求。」


    见晏微风还是一脸不理解，毕得鹿改变了话术，压低了声线，带着点压迫感道：「咳咳，我们到底是甲方，是资本?方。条件目前就是这样，我们不很?难再?让多少利润了。小晏同?学，你也可以到外面问问其他直播经纪公司给合作主播的分成利润，你会明白，狄氏给的条件和资源已经足够优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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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页

    「我没有嫌你们给的利润不好。」晏微风看完合同?，阻止了想?要继续解释下去的毕得鹿，「这份合同?，狄夜舟他看过吗？」


    「当然了，合同?的条约和分成本?来都?是他定好后，再?给公司法务细化的。他就是合同?最?初始的撰写人。」毕得鹿还是没懂晏微风在意的点，「这和他下午跟你聊过的，差距很?大吗？」


    晏微风点了点头，迅速签了合同?。


    「这么快就签了？不再?多看看？」毕得鹿惊讶道。


    「这合同?和狄夜舟所和我谈的差距是挺大的。」她看着接过合同?后一脸诧异的毕得鹿，很?客气地给他倒了杯茶。


    「因为他今晚上和我谈的，不是五五分成，是三七分成。」


    -


    直播当日，晏微风又一次检查了场地和产品，调试了设备。


    「风风你别检查了，你都?检查多少遍了。你放轻松，一定没问题的。」楼西畔看不下去，走上前来拍了拍晏微风的肩膀，安慰道。


    晏微风执着地完成了这一遍检查，才?在旁边坐了下来，稍作休息。


    为了这次澄清直播，她真的是费尽了心思，做足了准备。因为这次直播是继上次被爆黑料后，她第一次开直播。是她翻盘的最?大机会，容不得一点闪失。


    宣传时，晏微风特地没有直接告诉粉丝们狄夜舟会来参加直播，而仅仅是宣称今晚会有神秘的重要嘉宾来到直播间。


    万事俱备，晏微风有些紧张地看着挂钟的秒表。


    马上就要开始直播了，但狄夜舟还没有来。


    不会是忘了吧，但按照狄夜舟的做事风格，这种?可能性不大。


    晏微风感到有点头疼，拨了个电话过去。


    狄夜舟没接。


    眼看预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晏微风快速编辑了一条简讯给狄夜舟发?了过去，而后开始了直播。


    等她按照预定的计划说完了开场白，屏幕上已经飘满了语气各异的弹幕。


    【神秘嘉宾到底是谁啊？不会是少爷吧？】


    【前面的想?得可真多，少爷都?被这女的背刺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去她直播间帮忙呢？】


    【哟，这不是背刺姐吗？被骂成这样了还有脸开直播啊，买她直播间东西的人估计都?是在生活里会背刺别人的小人吧】


    【上次不是答应了要给粉丝们一个解释吗，这么久不开直播，估计是想?装忘了这回事吧】


    【快点解释你的言论，凭什么背刺我们少爷！】


    晏微风大致扫了眼弹幕，开口道：「我没有忘记要给大家一个解释。这个解释我会放在后面说。现在我们先来介绍一下本?期的产品。」


    今天没有什么新产品，主要就是之前介绍过的核仁油和杨梅酒。但这次晏微风有信心小爆一把，所以准备的核仁油库存量比往常多得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像往常一样讲解产品。


    屏幕上形形色色的弹幕不乏恶言恶语，专门邀请的人此刻又迟迟未到，晏微风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从容的样子面对屏幕后的观众们。


    她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得紧张，屏幕后的黑子们就越会起劲。自己表现得从容，才?能够证明后面的澄清是实打实的，澄清的效果也会更?好，更?能让人信服。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狄夜舟能到。


    晏微风感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出汗。


    很?快，第一轮产品介绍已经结束。但从楼西畔的反馈来看，销量不佳。


    这在晏微风的意料之中。但她此刻更?在意的是，狄夜舟依旧没回她的消息。


    晏微风咽了口口水，想?了想?，打算把第二部 分的词也拿出来先讲一部分，拖延一下时间。


    【神秘嘉宾怎么还没来啊？不会是因为主播人品不好，对方爽约了吧】


    【说了半天要解释，怎么还没解释原因？】


    【你的澄清呢？怕不是说不出口吧！】


    晏微风心急如焚，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当着镜头的面表现出来。


    她给楼西畔使了个眼色，让她帮忙想?办法联繫一下狄夜舟。


    楼西畔嘆了口气，低头开始发?消息。


    晏微风继续介绍产品。


    第二部 分的稿子比第一轮的产品介绍要详细得多。晏微风本?来是打算等澄清完成后，再?进行第二轮的带货，这样能够获得最?高的销量。


    现在把后面词提到前面去讲，属于权宜之计。尽管如此，她也不能讲得太多，否则便会头重脚轻，等到第二轮时就会无话可说。


    合同?都?签了，狄夜舟没道理还不来啊。


    【说好的澄清呢？说好的解释呢？说好的神秘嘉宾呢？】


    【主播怎么顿住了，然后呢？】


    【背刺姐不会没词了吧，这什么业务能力啊，真无语】


    晏微风感觉自己已经把能讲的部分都?讲完了，一时间窘迫到了极点。她咬了咬牙，心想?看这情况，狄夜舟可能实在来不了，干脆把第二部 分的词给讲完吧。


    她已经处于崩溃边缘，正要破罐子破摔，却听旁边突然传出了一阵突兀的咳嗽。


    脚步声由远及近。


    夏日的烈阳被繁茂的樟树枝叶滤去气焰，透过窗棂时只剩下明晃晃的亮色。


    狄夜舟穿着一身?西装，披着光和树的影子立在窗边。他整理了下领带，沖晏微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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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页

    「久等。」


    此刻，晏微风已经无暇欣赏对方的西装造型。


    对狄夜舟迟到的计较，对弹幕中恶意的愤怒，对稿子说完无话可接的急躁在此刻都?烟消云散，晏微风只觉得自己看到了真正的救星，迫不及待地就想?把对方拉到自己的身?边。


    她正要说些介绍词，引入狄夜舟这位特邀嘉宾，就听对方轻咳了一声。


    温柔的声线带着蛊惑的意味，在此刻被收音设备清楚地纳入其中。


    「你，是不是等我等得很?着急呀？」


    「不然怎么一见到我，脸就红成了这样？」


    第38章 微风岸


    【好温柔的?声音！是不是神秘嘉宾来了！】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少爷】


    【不?可能吧, 少爷怎么可能去背刺姐的直播间】


    【神秘嘉宾快露脸吧！我等不及了】


    弹幕不?断唿吁着让神秘嘉宾快点出现，众人的?期待值被突然出现的?男声拉至最高。


    晏微风迅速反应了过来，面对着镜头道：「大家期待很久了吧, 我们?的?神秘嘉宾已经到了。」


    「那让我们?欢迎神秘嘉宾入场。」


    狄夜舟配合地缓缓步入了晏微风为他?让出的?站位里。


    他?今天穿了身浅色的?西装, 质地良好的?米色布料被阳光染成好看的?金色, 散漫中透着矜贵。此刻他?神色随意，站定后淡然抬头, 看向?了镜头。


    「大家好, 我是狄夜舟！」


    【啊啊啊啊啊啊啊少爷好帅！】


    【神秘少爷居然是少爷, 我不?会磕到真?的?了吧！】


    【所以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解释啊！】


    既然人站在了自己旁边，晏微风便有?了点底气。她大声道：「如大家所见, 我和?狄夜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大家不?必多在意。」


    也不?算骗人，前男朋友也是朋友。


    晏微风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狄夜舟，见对方只是点了下头, 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默默地松了口气。


    有?什么好担心的?, 狄夜舟已经答应了要配合她装作关系尚可了, 应该不?会食言。


    只要狄夜舟不?多说什么，任她自由发挥, 晏微风觉得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她一定能撑住全场。


    「前面也答应过了大家, 我会解答大家的?疑问。」晏微风抿了抿唇，「首先, 我要向?大家道歉。之前的?评论是我言辞不?当，但我其实只是在评论时手?滑打错了, 随便开了个小玩笑，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已经和?狄夜舟道过歉了，他?也已经原谅了我。」


    说完，晏微风故意往狄夜舟的?身旁站了站，笑道：「大家也看得出来，我们?的?关系真?的?还挺好的?。」


    弹幕到底不?会出声，晏微风自说自演了一大通。此刻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声音。


    平时只有?她一个人在直播，有?时楼西畔会来帮忙，但她并不?觉得不?自在。


    但此刻旁边站了个狄夜舟，晏微风问完这句明知不?会有?回应的?话，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就好像她一个人在自导自演什么剧情一样。


    「确实，这怎么能看不?出来。」


    身旁的?男人突然接了句话，吓了晏微风一跳。


    她还没完全消化?狄夜舟接了她的?话这件事情，就见狄夜舟向?她缓缓走近了一步。


    【这……磕到了磕到了】


    【好神的?暧昧感啊，谁懂】


    【黑粉退散，我的?cp好好的?呢，瞎造谣什么！】


    【我不?会搞到真?的?了吧，这是真?cp吧！是在谈了吧！】


    「没有?没有?……咳咳！」晏微风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之前的?她的?神经过于紧绷，都没有?发现。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们?不?是什么cp，只是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而?已。」


    现在势头正好，晏微风想进?一步把气氛炒热，然后赶紧进?入下一轮的?带货。


    晏微风正酝酿着要如何让提高粉丝们?的?期待值，却突然听到狄夜舟开了口。


    「那个……我突然觉得人有?些?不?太舒服，大家介不?介意我们?暂停一下直播，休息一下。」


    晏微风勐然转头，不?理解地看向?了狄夜舟。


    她靠近了点对方，悄悄在背后拉了拉对方的?袖子，用手?掩住口小声道：「现在直播气氛正好，暂停直播太可惜了。」


    狄夜舟沖她一笑，道：「看来晏微风也同意我的?意见，那我们?就先下播了。」


    晏微风瞪大了眼睛，看向?狄夜舟的?目光里带了警告的?意味。


    【还说悄悄话，有?什么是我这个svip不?能听的?】


    【你们?小情侣……别?太甜了】


    【杨梅小姐是不?是有?点生气了呀，去?吧去?吧，少爷好好哄老婆，我们?不?会计较你鸽我们?的?】


    【他?们?暂停直播去?亲亲了，我是屏幕前面那瓶核仁油，我可以作证！】


    飞快刷过的?弹幕看得晏微风有?些?脸热，事已至此，她只好道：「那大家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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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切了静音，拉着狄夜舟到了一旁，气道：「你干嘛？现在正是直播效果好的?时候，应该要乘胜追击啊！怎么可以暂停直播！」


    狄夜舟没理她，递了杯水过去?：「你嗓子哑了，喝一点。」


    「你……」看着对方递过来的?那杯水，晏微风一下子没了脾气。


    她也确实是觉得渴了，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在沙发上瘫坐了下来：「谢谢。」


    「气氛好的?时候，其实不?一定要一口气播下去?，高潮持续过久，会容易让人觉得疲惫。在吊足观众胃口后暂停，提高他?们?的?期待值，其实也是直播的?一种技巧。」狄夜舟斜倚在沙发旁，瞥了晏微风一眼，道。


    「行吧，你说的?有?道理。」晏微风泄了力，闭上了眼睛，「不?过我确实是有?点累了，我先眯一会儿。」


    狄夜舟点了点头，走到了一旁。


    始终站在角落里，沉默着旁观了半天的?楼西畔实在是忍不?住了，瞪着狄夜舟小声道：「你别?玩太过了，明明早就到了，非要在车里面坐着不?进?来，晾了风风那么久。」


    狄夜舟轻哼一声：「我有?分寸。」


    「幼不?幼稚，你是小学生吗？」楼西畔不?爽道，「你要是再来得晚一点，风风就真?的?要崩溃了。你的?那些?毒唯说话有?多难听，你自己不?知道吗？」


    狄夜舟沉思半晌，向?沙发走去?。他?的?视线飘移，轻落到晏微风的?身上，道：「我知道。所以我会解决好这件事。」


    听到闹钟响起的?时候，晏微风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她视线的?是站在沙发旁的?狄夜舟。


    「休息得怎么样？」他?问道。


    晏微风揉了揉眼睛：「这么短时间，肯定是没睡着。但放松了一会，感觉是舒服了点。」


    她抬眼看向?狄夜舟：「多谢关心。」


    狄夜舟对她点了下头，没有?接话。


    两人相对无言。


    晏微风不?是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她一开始确实有?为了狄夜舟的?迟到而?生气，但此刻已经不?再计较。


    意味她明显感觉到了狄夜舟和?之前的?不?同。


    晏微风本来就对狄夜舟的?直播表现并不?抱什么期望。她和?狄夜舟的?关系很难用「好」字来形容，她也很难指望狄夜舟在直播时为她说话。


    只要狄夜舟不?拆她台就行。即使对方在参与直播时，从头至尾不?开口，她也不?会在意。


    但是狄夜舟的?表现出乎意料地不?错。他?不?仅会和?观众互动，也会接她的?话，甚至还会从直播效果的?角度考虑直播的?节奏问题。


    晏微风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狄夜舟。


    这场闹剧的?起因说到底就是她在网上说了狄夜舟的?坏话。她不?仅根本就没和?狄夜舟好好道过歉，还反覆劝说他?来帮自己澄清。怎么想都是她自己过于厚脸皮了。


    从始至终，她好像就一直在从经济效益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反覆地在想怎么留住观众，怎么挽迴风评，怎么澄清自己……她好像从来不?觉得自己说了狄夜舟坏话，这件事情是不?对的?。也从来没为此感到愧疚。


    更奇怪的?是，狄夜舟好像也并不?在意。他?之前确实是一副看自己很不?爽的?样子，但好像从始至终并没有?计较过她的?恶评。


    刚刚她在直播时顺口就胡诌自己道过歉了，狄夜舟已经原谅了她。狄夜舟明知道这是胡说八道，但却还是在为她说了话。


    「那个……狄夜舟，其实我一直忘了问你。」晏微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那条微博确实是我发的?，我确实发表了说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言论。整个超话都因为我发了那条评论而?骂我。」


    她偷偷地瞥了眼狄夜舟，声音一点点小了下去?。


    「网友们?都是无关人士。而?你才是真?正被我说的?那个人，你真?的?不?生我气吗？」


    「不?生你气。」


    狄夜舟的?回答快得出乎晏微风的?意料。像是肯定到了极点，以至于他?根本不?需要思考，直接脱口而?出。


    「网友们?是从你在节目里，在直播里，在网络上的?表现里了解你的?，但我不?一样。」


    此刻，狄夜舟抬眼看向?了晏微风，目光里的?坚定令她几?乎要陷入那双桃花眼的?惑人情绪里。


    「我了解你，是从我们?一起经歷的?那么多年里，从生活的?一点一滴里，去?深入探寻到的?。」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因而?我不?会因为你某一次的?表现不?符合我的?期待或是某一句的?言论不?够妥善就否定你一整个人。所以我不?会因为你对我有?负面的?评价，否定你这个人，就生你的?气。」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垂下了眼眸，藏住了内里复杂的?情绪。


    「但是，晏微风，我虽然不?会生你气，但我也会感到伤心的?。」


    晏微风怔住了。


    是啊，狄夜舟始终坚定地相信她的?人品，可她却在网上随意地对狄夜舟进?行恶评。换位思考一下，这怎么能不?令人感到伤心？


    晏微风见他?如此，心乱得一塌煳涂，她柔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对。那时候刚和?你闹了些?矛盾，是我言辞不?妥。你别?在意，真?的?没必要为此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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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页

    「这样吗？你不?希望我伤心吗？」狄夜舟伸手?，悄悄勾住了晏微风的?指尖。


    他?放轻了声音，语气里带了点诱哄的?意味。


    「既然如此，那你能哄哄我吗？」


    第39章 微风岸


    晏微风的迟疑只在一瞬。


    她轻描淡写地抽回了手, 跳过?了这个话题，起身要往镜头的方向走：「继续直播吧，休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狄夜舟一闪身, 挡在了她的面前。


    晏微风不明白他的意图, 抬眼看?他。


    狄夜舟的?唇线绷得笔直, 他停顿了片刻，好像是在思考, 随即才开?口道：「晏微风, 我有一个提议。」


    那双桃花眼间光彩流转。狄夜舟任由目光轻落在别处。他开?口时语气坦然而笃定?, 可言语间偏偏就是不与她对视。


    「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在观众前演真?情侣？」


    -


    晏微风回到了镜头前，解除了静音。


    观看?直播的?人数上升得很快, 弹幕飞快刷过?, 晏微风尽力想将所有的?文字看?全，却感到很是吃力。


    【终于回来了，等得急死我了！】


    【我怎么觉得杨梅小?姐的?脸有点红啊？少爷你解释一下。】


    晏微风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觉得是有些烫。


    她欲盖弥彰地瞥了眼狄夜舟, 却见人家正轻描淡写地看?着屏幕, 对一切匆匆闪过?的?弹幕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晏微风收回了视线。


    【不是, 你们真?这就这样?翻篇了啊！背刺姐诋毁少爷的?恶评那可是实打实的?，你们这就相?信她的?澄清了吗？】


    【前面的?, 人家只是随便发了条评论, 你们毒唯粉非要发酵成这样?, 有必要吗？】


    【正主都说没事了，你们毒唯收收味吧！】


    偶尔依旧有明显的?不和谐声音冒出, 但支持她的?为大多?数。晏微风抿了抿唇，忽略掉那些带有恶意的?弹幕, 笑?道：「不好意思，刚刚休息了一下。现在我们继续。」


    狄夜舟的?说法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休息一段时间并没有多?影响观众们的?活跃度，反而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如今直播间的?气氛正好，晏微风便直接道：「那我们现在来继续看?看?我们的?商品吧！」


    「杨梅核仁油相?对于其他的?食用油，最大的?优势就是，它对于控制血脂有着巨大的?作用。」晏微风指着前面的?油，解释道，「这其实很适合作为保健品送给长辈。」


    「如今大多?数年轻人都不会和长辈一同居住，但想必大家心?中，还是都在挂念着长辈们的?。大家可以先买点自己尝尝，如果觉得味道好，不妨为家中长辈们也屯上一点。我们直播间现在推出了『长辈亲情装』，加量不加价，会给大家最优惠的?价格。」


    【真?好，我刚好给我妈寄一点】


    【爷爷血脂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应该挺适合他的?】


    【今天的?福利好像比往常要好，不会是因为少爷来了吧嘿嘿】


    【那杨梅小?姐也会给长辈送这种油吗】


    晏微风犹豫了一下，很快掩饰住自己那一剎那的?迟疑。她笑?道：「会的?。我相?信我父亲会喜欢的?。」


    她想再?提一瓶油到桌上，为大家展示亲情装具体的?分量。她刚弯下腰伸出手，一双手却先她一步落到实处，将她想提的?那瓶油放到了桌上。


    「这油确实不错。捡杨梅的?时候我也在，都是品质很好的?大杨梅，要不是经了山洪落到了地上，估计也不会落得个变成核仁油的?下场。」


    狄夜舟居然在帮她推广产品？晏微风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大少爷打起gg来依旧是一副自由散漫的?样?子，他连眼皮都懒得抬，随意地扫着显示器上飞快闪过?的?文字，语气不羁，神情举止和平常的?闲聊似乎并无两样?。


    【什么？少爷的?意思是我买到的?油可能是他亲手捡的?杨梅制成的?？】


    【真?的?假的?，那我再?买点？】


    「嗯？」狄夜舟应了一声，摆了摆手道，「这确实是有可能，但你也分辨不出这是不是我捡的?呀？」


    【一滴少爷捡的?杨梅制成的?油落入桶中，那整桶油就都能算是少爷亲手捡的?杨梅榨成的?了】


    【楼上思路够开?阔啊，这么一想，同工厂所有油没准都能算经过?少爷手的?了】


    【好傢伙，那我买十?个装】


    狄夜舟被弹幕逗笑?：「你们别太离谱了。浪费粮食可不好，需要多?少买多?少，不要浪费！」


    【遵命，少爷！】


    【你说是啥就是啥！】


    晏微风看?着弹幕和狄夜舟一应一和，觉得一切有些不真?实。


    她直播主要是以介绍为主，会和粉丝们互动，但她总觉得自己作为卖家官方，说话太随意了容易让粉丝们觉得自己的?店不靠谱，因而回答得大多?比较官方。


    但从楼西畔的?示意来看?，狄夜舟这个卖法，效果奇佳。


    整个直播间的?氛围轻松了起来。看?着粉丝和狄夜舟插科打诨，她也觉得很好玩。


    【背刺姐真?有手段，背刺完少爷还能能请到他帮你打gg，这是花了不少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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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页

    【少爷也真?是不容易，要帮背刺自己的?人做推销，大家别被他们表面的?和谐骗了】


    【前面的?毒唯别老是阴阳怪气的?，影响我们cp粉的?观感】


    晏微风眉头微皱，她有意地关注了一下，一直在弹幕里阴阳怪气的?其实是同样?的?三四个人。


    就因为这几个人，让整个弹幕里有了那么几丝不和谐的?声音，扰得她心?烦。


    「嗯？你们都叫我少爷了，八成都查过?我背景了吧？」


    狄夜舟抬起眼皮，看?向摄像头的?目光里带了一丝锋芒。


    【那可不，我连你家公司地址都知道！】


    【这还是第一次听少爷聊这个话题呢】


    「我不管你们知道多?少，但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不缺钱。」狄夜舟扯了张旁边的?椅子，就势坐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嘴角的?弧度逐渐消失，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做什么事情，跟钱没有什么关系。对于你们那些无稽之谈，我不感兴趣。但是别舞到我面前来，见一个我骂一个。」


    「我和晏微风是大学同学，又合作上过?节目，关系不错。来她直播间做趟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


    【少爷这是……生气了？】


    【我说某些人别魔怔了，少爷怎么可能为了那么点钱来人家直播间带货，你能不能去好好搜搜狄氏集团】


    【少爷你是不是被背刺姐胁迫了呀，她那个解释根本就站不住脚】


    【背刺姐有什么证据说那时候她发恶评就是开?玩笑?啊，她说什么你们还真?信了吗？】


    「喂，那个什么装我毒唯的?披皮黑子，说的?就是你。」狄夜舟眯了眯眼，「我早盯上你了。你是对家派来的?黑粉吧，你一个臭大蒜少在我面前装水仙。」


    「你不是要证据吗？那我就给你证据。」


    晏微风不解地看?了过?去。


    这种事情能有什么证据？她当?时确实是发了恶评啊。


    她见狄夜舟调出了个人主页，怼到了镜头前。


    「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叫『危樯』的?网友。」


    「危樯」？


    「危樯」是谁？


    这生僻字好像有点熟悉……晏微风在脑海中迅速搜寻着这个名字。


    某些记忆迅速闪过?了她的?脑海，晏微风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迅速打开?超话。


    等下，她当?时发恶评时，回復的?那个人就是「危樯」！


    既然「危樯」就是狄夜舟，那她岂不是……


    她居然当?着正主的?面说了对方的?坏话。


    晏微风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尴尬，却见狄夜舟看?向了自己，对着这边招了招手。


    她强迫自己从惊愕的?情绪中迅速抽离，做出镇定?的?样?子向狄夜舟走了过?去。


    狄夜舟笑?得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晏微风忽略对方带给她的?不适感，按照狄夜舟的?示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便被对方一把搂过?了肩膀。


    她瞪大了眼睛。


    意识到了这是在镜头前，晏微风迅速收敛了表情。


    狄夜舟对着镜头笑?道：「本来我是不太想爆出我的?微博号的?，但你们既然提出了质疑，那我就回答你们。那次在超话，晏微风回復的?人其实就是我。是我们俩在闹着玩而已。」


    「如你们所见，我们的?关系很好。」


    狄夜舟的?动作过?于强势，他与自己靠得极近，陌生的?压迫感向晏微风袭来，让她觉得不太自在。


    【我去，我cp贴贴了！】


    【黑子退散！不要瞎拆我cp，我cp好着呢！】


    【少爷好a，谁懂！】


    晏微风在桌底轻轻推了下狄夜舟，示意他松手。


    狄夜舟敛了笑?，眼底快速闪过?某种情绪。


    还没等晏微风看?真?切，他已经收回手，恢復了笑?意：「微风，再?来给大家讲解会产品吧，刚听你说的?，我也有点想买了。」


    晏微风反应很快，接话道：「那为什么不赶紧下手呢？你不妨先买上一些，给我们粉丝们做个表率。」


    她当?然不是真?打算把东西卖给狄夜舟，而是想让他装个样?子，假装买上一些，激发一下粉丝们的?购买慾，却见狄夜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可是我不知道该买多?少啊？」


    「大家都叫你少爷了，财大气粗。先给家中长辈都买一些吧。」晏微风随意道。


    「这样?啊？」狄夜舟拖腔带调地反问了一声，莞尔道，「那我就要十?份『长辈亲情装』吧。」


    「一份给我爸，一份给我妈，剩下的?……」


    他双手抱胸，看?了晏微风一眼，大声道：「都给晏伯伯。」


    晏伯伯？晏微风花了十?几秒才消化?了他所说的?话。，


    她尴尬地保持住笑?容，不确定?地问道：「等等，你说的?『晏伯伯』不会……指的?是我父亲吧？」


    「嗯。」狄夜舟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他的?视线在晏微风和摄像头间来回游移，最后落在了晏微风搭在椅子上的?手前。


    狄夜舟将自己的?手慢慢地覆盖了上去。


    「微风，」他的?声音带了几分羞赧之意，「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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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页

    「你还不打算和大家公开?我们的?恋情吗？」


    第40章 危樯


    夜色沉沉, 透过卧室的纱帘隐约可以?看见稀落的星光。


    晏微风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索性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在床上坐起身?来, 拿过一旁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看着记帐本?上的数据, 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欣赏完之后，她放好电脑, 再次躺了下来。


    她在听到狄夜舟问自己要不要演情侣的时候, 不?知为何大脑宕机, 下意识地?就点了头。


    今日高得远超预期的销量沖昏了她的头脑。直到今晚收到毕得鹿发来的合作邀约，晏微风才意识到同意和狄夜舟演情?侣，可能是她近来所做的最莽撞的决定。


    演情?侣并不?是像今天应付粉丝这样简单的事情?, 后面她需要和狄夜舟一同合作完成其他属于他们集团的企划, 而在这些合作中，为了给粉丝一个合适的交代，他们必须始终保持着假扮情?侣的状态。


    好在对狄夜舟, 晏微风感觉自己现?在并没有那?么排斥了。那?人确实欠揍又自负, 但只?是演情?侣, 又不?是真和他复合, 为了钱，她能接受。


    晏微风在床上眯了半晌, 还是拿出了手机, 在「臭脸少爷和杨梅小姐」的超话里?搜索了「危樯」。


    一整排的帖子映入了她的眼中。


    【危樯】：「补完录屏了, 感觉杨梅小姐进步很大啊，介绍商品时语言的流畅度明显有提高, 而且直播时和粉丝的互动也变多了。但是感觉直播节奏有点问题，看久了感觉有点累, 建议放慢前两个流程的速度。希望再接再厉！」


    【危樯】：「能不?能不?要造谣了。『背刺姐』这么难听的称唿是谁想出来的啊，这么早的评论?到底又是谁扒出来的啊，咸吃萝蔔淡操心，这么无聊的事情?都翻出来吵，没事干建议去医院治治口?臭！」


    【危樯】：「@唯爱少爷qaq 你个披皮高级黑！你当过年了啊天天说话当放炮，麻烦不?要再假装是少爷的粉丝了，就讨厌你这种表里?不?一背刺人家女生的。杨梅小姐优秀又努力，你才是真正的背刺家！」


    看着看着，晏微风感到眼睛有点湿润。她揉了揉眼睛，继续往下划。


    【危樯】：「转发图片@搬个民政局到少爷家有没有搞错，那?张图明显是黑子p丑的，杨梅小姐哪有那?么重的黑眼圈！」


    晏微风看了眼那?张自觉还挺漂亮的精修图，点开?了评论?区。


    【危樯】：「什么？那?个东西叫做卧蚕不?叫黑眼圈？这跟黑眼圈有区别吗，不?好看。建议杨梅小姐提高审美水平，进修化妆技术。粉丝的建议都要多听，多多提高自己！」


    晏微风差点给气笑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就要让她提高化妆水平。


    「转发@锁死杨梅cp钥匙我已吞大大的这篇文写得太出色了！如果能更完善一下两个人心意相通前的心理?描写就好了，也方便我们读者进行学习。」


    什么文？好像有点眼熟。晏微风点开?了连结。


    这不?是……当时楼西畔发给她的那?篇皇帝和罪公主的be文吗？


    晏微风僵了僵，无奈地?扶了扶额。


    狄夜舟一个究极工科直男，居然喜欢看这种同人文？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他是怎么看下去的！


    难道是因为他觉得带入自己当皇帝很爽？


    她觉得有些好笑，退出了超话。打开?了毕得鹿给她发的企划方案，看了起来。


    既然要吃炒cp的红利，就应该认真对待，在粉丝面前好好表现?。即使是演的，晏微风也想演好每一个细节。


    -


    「狄哥，你说你也是。那?个临时会议确实通知得过于紧急了，时间安排得也并不?凑巧，但毕竟连你叔父都来了，这开?会和小晏同学的直播，孰轻孰重你难道分不?清楚吗？」


    毕得鹿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会开?到一半你人就没了，到时候你叔父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你爸打小报告呢！本?来狄叔看你就不?顺眼，你回家又要和他吵架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别在房间里?瞎转悠了，转得我头疼。」狄夜舟拽住了毕得鹿的胳膊，把他按到沙发上坐下来。


    「晏微风的直播是我答应过她的，她在超话做了半天的预热了，要是我不?去，你说她该怎么在观众面前收场。」他一手刷着手机，一手从?茶几上拿起杯子，「她已经被黑粉骂了那?么久了，我舍不?得再让她被骂。」


    「而且事情?哪里?像你说的那?么可怕了，我分得清轻重。再说了一人做事我一人当，你有什么好焦虑的？」狄夜舟闲散地?靠在沙发上，抿了口?咖啡。


    「一人做事一人当？亏你说得出口?！」毕得鹿欲哭无泪，「每次你和狄叔吵完就全身?而退了，后面狄叔哪回不?是到我爸那?里?诉苦你的事，然后我爸又要怪我为什么不?劝好你，骂我一顿。」


    「就算我求你了狄哥，别一言不?合就和狄叔吵架！实在不?行就算你吵了架也记得要告诉狄叔，我有劝过你好好开?会了，我是无辜的！」


    他哀嚎道：「造孽啊！为什么犯事儿的是你，受伤的却总是我！」


    狄夜舟无奈道：「别嚎了，直播完你又不?是没提成。想想你的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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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页

    毕得鹿的嚎声戛然而止。


    「说得也是。这次赚得是真多嘿嘿。」他从?茶几上拿起了个苹果，啃了一口?，「我现?在觉得晏微风是真挺有天赋的。」


    「你看她种杨梅吧，种得也不?错；设计洪涝应急方案吧，设计得也不?错；现?在这直播带货，干得也挺好的。」


    狄夜舟眉心微蹙，抬眼瞥向了身?旁的人，一眨不?眨的桃花眼里?锋芒毕露：「你想说什么？」


    「你瞪我干什么？」狄夜舟的眼神过于有压迫感，毕得鹿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当年你不?看好小晏同学的想法，就想让她去读研。我倒是觉得比起读研，小晏同学没准更适合现?在这样。」


    狄夜舟沉默片刻，道：「可能吧。」


    「我看得出来你心虚，狄哥，你瞒不?过我。」毕得鹿放下苹果，给狄夜舟添了点咖啡，又往狄夜舟的面前丢了个糖包，「反正，你再好好想想吧。」


    -


    夏日的天热得人心里?发慌，所幸加工厂里?的空调还算是凉快。


    狄夜舟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机器旁的晏微风。


    铁门?开?合，摩擦地?面发出让人牙疼的声响。对方打量机器的动作停了，直起身?子偏过头向门?口?看，正巧和狄夜舟的视线撞上。


    狄夜舟看到，晏微风淡淡地?对自己点了点头。


    他挥手打招唿，径直走到了那?台机器旁：「怎么来得这么早？」


    「班长说要给这个村子里?的新药厂拍个宣传片，我想着先来看看情?况。」晏微风问道，「不?过按照合同上所示，这些企划都是狄氏集团出的，为什么宣传的却是班长家投资的厂子？」


    「因为有合作，这个中药加工厂狄氏也有投钱。」狄夜舟看了看机器上的标码，勾了勾嘴角，「你在这站了半天了吧，看得懂机子怎么操作吗？」


    晏微风摇了摇头。


    狄夜舟冷哼一声：「哦，这个的原理?和结构很简单的，不?过就是将杨梅树的……」


    「你们都到了啊，来来来快过来，摄像机已经架好了，咱们早点拍早点结束。」毕得鹿突然走了过来。


    介绍到一半就被打断，狄夜舟感到很不?耐烦，但他见晏微风已经跟着毕得鹿走了，便也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走向拍摄点。


    「拍摄的词儿都记住了吗？」待两人站定，毕得鹿指了指一旁的设备，「没记住也不?用着急，这儿有提词器。」


    晏微风点了点头：「没事，我都记住了。」


    「那?个……」毕得鹿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也不?想难为你们，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尽量表现?得亲密一点。」


    「毕竟你们俩的cp超话比个人超话热度要高得多，现?在新厂刚开?，新品牌还是挺需要你们cp粉带来的流量的。」


    狄夜舟撇撇嘴，正要嫌他事儿多，却见晏微风道：「班长你放心。」


    他有些意外地?瞄了眼晏微风，也点了点头。


    「那?反正都是自己人，我们也不?弄那?些虚的，我看你们都准备好了，就开?始拍了啊。」


    打完板的下一秒，狄夜舟感到胳膊上传来了一阵暖意。


    他偏过头，发现?晏微风正轻轻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大家好，我是晏微风。」


    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晏微风抬起了头，沖他眉眼弯弯地?一笑。


    狄夜舟愣住了。


    「卡！」


    毕得鹿着急道：「干嘛呢狄哥，说词啊！」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我们再来。」狄夜舟道。


    言语间，狄夜舟注意到晏微风没有放开?他的手臂。


    第二次打板。


    两人正常说完了介绍词。按照剧本?上写的，他们应该绕着整个工厂转一圈，做出一边带着观众们参观，一边讲解的效果。


    晏微风不?会打算这样挽着他的胳膊走完全程吧？狄夜舟悄悄下移了视线，看向两人贴在一起的手臂。


    那?也不?方便啊。他抿了抿唇，心想。


    晏微风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松开?了狄夜舟的小臂，手顺着他的臂弯滑落，正扣在他的手上。


    温热的柔软触感让狄夜舟浑身?一僵，他咽了口?口?水，默默地?将手指扣紧。


    晏微风快走几步，到了他的前侧方，拉着他往机子旁边走。


    「现?在就让少爷为大家介绍一下这台机器的原理?吧！」她对着镜头笑道。


    眼前的一切让狄夜舟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晏微风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他们好像还在大学热恋的时期一样。


    他的视线在两人相握的手和晏微风亮晶晶的眼睛间来回逡巡。


    她应该是还喜欢我。思考后，狄夜舟得出了结论?。


    第41章 危樯


    「咳咳, 」狄夜舟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神态上的不自然，「杨梅根含有黄酮及其苷类等成分, 有止血、消炎等功效。可以治疗风湿疼痛、跌打损伤, 是一味中药材。」


    晏微风一边听, 一边随着狄夜舟的讲解对着镜头微笑点头。


    她觉得每次一到这类需要讲解的时候，狄夜舟的状态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瞬间正经而沉稳了许多。


    但今日, 她觉得?狄夜舟和之前答辩讲解时的状态又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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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页

    好像……更内敛一些。


    「这台机子的作用?主要是将晒干的杨梅根进一步烘干, 并将其打成粉末，方便进一步加工使用?……」


    夏日炎炎，工厂里空调设备良好, 却没有风。两人?手心肌肤相贴的地方逐渐湿黏, 晏微风觉得?有点?燥。


    手出汗了，有点?难受，她想着, 便趁摄像头在给机器拍特写, 默默地松开了牵住狄夜舟的手, 偷偷在身后的衣服上蹭了两下。


    晏微风感到?旁边的人?浑身一僵。


    她偏过头去?看狄夜舟, 见对方迅速转头专注地看向了一旁的机子，只留给她一张轮廓分明的严肃侧脸。


    怎么忽然好像不高兴了, 狄夜舟刚是不是说错词了？


    她幸灾乐祸地眨了眨眼睛, 就见对方倏地又看了过来。


    「镜头马上过来了。」狄夜舟向她的方向挪了一步, 站在他的侧后方道。


    「嗯好。」晏微风点?了点?头，转身面对镜头。


    「镜头马上过来了。」狄夜舟微微俯身, 再次重复道。


    她刚不是已经回过他了吗？晏微风有点?疑惑，但狄夜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着急, 她便转过了身去?看他，再一次回道：「嗯，我?知道了。」


    「那?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狄夜舟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晏微风难受，她直接道：「怎么了？你直接说就好。」


    「咳咳。」狄夜舟借了点?咳嗽，把手挡在了嘴侧，靠近了晏微风。


    「我?觉得?为了节目效果考虑，我?们还是牵个手吧。」他的声音沉而微哑，带着些倦意，「毕竟我?们现在的人?设是情侣，对吧？我?们得?在粉丝面前装得?像一点?。」


    「哦，你想说这个。」晏微风恍然，「但是我?手容易出汗，你不介意就行?。」


    对方轻轻点?了下头，握住了她的手。


    原来狄夜舟还挺会营业的，晏微风心想。她没想到?为了在粉丝们面前炒好cp，狄夜舟还能够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晏微风暗暗打量了下身旁人?没什么表情的脸，腹诽这人?虽然性格差了点?，但做起?正事来确实认真。


    有的人?就是这样，完成各类工作都很优秀，真令人?羡慕。她嘆了口气。


    「和我?牵手就这么让你难受吗？」耳畔响起?的话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晏微风听清。


    晏微风反应了过来，摇了摇头，简短地如实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连炒cp营业都能做得?这么到?位。你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


    她感到?身后人?的言语里带了点?笑意：「原来是这样。」


    「镜头来了镜头来了！」毕得?鹿的声音骤然响起?。


    晏微风刚调整好状态，便被身后的人?蓦地攥住了肩膀。一阵巧力使得?她转过了身，发梢微扬，轻擦过对方的手臂。


    眼前人?对着晏微风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清亮亮的。说话的声音却和他单纯的笑容有点?不符，带着点?不羁。


    「你说得?也不错，我?可能确实是比你更会营业一点?。」


    这是在挑衅她？晏微风挑了挑眉。


    其他能力就罢了，但光论?在镜头前的营业能力，有了不少直播经验的晏微风不觉得?自己会输给狄夜舟。


    她踮起?脚，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用?手臂环住了狄夜舟的肩膀，就势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那?现在呢？你还觉得?你比我?更会营业吗？」晏微风舔了舔唇。


    狄夜舟没有接话。


    晏微风感到?对方浑身一抖，四肢有些僵硬，也愣了一下。


    「那?个……你先放开我?。」狄夜舟终于开了口。


    晏微风后知后觉地感到?他的体温有点?高。


    他们穿得?都不多，隔着薄薄的衣衫，她可以感受到?对方心腔处一声声有力的撞击。偏高的温度带着汗水的气息，顺着紧贴的肌肤向她传来。晏微风忽觉自己也有些热。


    机器不知被谁启动，发出了运作的轰鸣声。


    晏微风迅速地松开了狄夜舟：「抱歉，我?唐突了。」


    「无妨。」狄夜舟眼神诡异，瞥了她一眼。


    晏微风觉得?对方的站姿有点?奇怪：「你没事吧？」


    狄夜舟轻咳一声，抿了下嘴唇，眼神里带了点?怨怼：「没事。」


    「哎——对！」毕得?鹿拖腔带调地喊道，「刚刚这个构图和背景太完美?了，要得?就是这个感觉。你们俩做得?很好啊！我?觉得?你们还可以更亲密一点?，这个配点?音乐放到?宣传片里，粉丝不得?嗑生嗑死！」


    「不许放！」狄夜舟的音量突然提高，「这已经够亲密了，你还要怎么亲密啊！你这拍的是新厂新品牌的宣传片，又不是我?们俩的炒cp营业写真，差不多就行?了。」


    晏微风偷偷瞥了身旁人?一眼，发现他的耳朵已经整个通红。她忍不住有点?想笑。


    不就抱了一下吗？怎么跟被侵犯了的良家?妇女似的。


    「哟哟哟，」毕得?鹿啧啧两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副墨镜带上，用?手指向上託了托鼻樑上的镜架，「你说怎么拍就怎么拍啊，你是导演我?是导演，不好意思?狄哥，今儿都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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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页

    狄夜舟给了他一记眼刀。


    「狄哥，你这不会是……害羞上了吧？怎么表情这么娇羞？」毕得?鹿哈哈大笑，见对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才收敛了笑意，「狄哥你别这么紧张，我?们这是面向全?年?龄的健康宣传片，剧本很正常，不会难为你的。」


    在狄夜舟的审视下，毕得?鹿岔开话题道：「好吧好吧，要不大家?都休息会吧。」


    「那?个……不是因为我?个人?觉得?怎么怎么样，我?主要是从宣传片播出后的影响来考虑。」狄夜舟放缓了语速，解释道，「亲密的部分适当?加点?就行?，剪辑要懂得?留白，给粉丝们想像的空间。」


    晏微风见他说完话还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好玩。


    她故意打趣道：「看来狄先生很懂粉丝心理呀，想必同人?文看得?不少吧？」


    狄夜舟淡淡地扫她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文，推荐一下呗。」


    狄夜舟面上云淡风轻：「我?不看同人?文。」


    「噢，这样啊。」晏微风看着他攥紧衣角的手，也不揭穿。


    她觉得?逗狄夜舟挺有意思?，继续道：「这样啊。但我?还挺喜欢看的。上次看到?有个大大写了篇特别好的文，文里面设定?你是皇帝，我?是敌国公主，最后我?为了救你中箭身亡，写得?特别好！」


    「但是感觉这篇文的前半部分，心理描写稍微弱了点?，有点?可惜。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待会转发给你看看。」


    晏微风逼近了点?，注意到?狄夜舟的睫毛在颤。


    他眨了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不用?了，我?没什么兴趣。」


    还挺能装，晏微风暗笑。


    狄夜舟向毕得?鹿走去?，走到?一半停下了脚步：「既然签了合同，以后你反正就是狄氏的合作伙伴了，直播带货也好，别的也好，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


    厂里的一台机器突然终止了工作。今天为了拍宣传片清了场，相关的工作人?员不在，毕得?鹿正因看不懂机子结构而头痛，看到?狄夜舟过来，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狄哥你快过来看看。这机器是怎么回事？」


    狄夜舟默默地走了过来，调试了一下参数，机器重新开始运作。


    「不运行?是因为参数设置错了。不过这数控加工的机子是真的不错，精度挺高，花了不少钱吧。」


    「你少装蒜！」毕得?鹿无语道，「花了多少钱你不知道吗？本来我?爸只是想派我?过来选场地，在这边开个小厂，就当?锻鍊一下我?的能力。因为无论?是仙岭还是杨梅山村都不属于我?们毕氏的重点?关注对象，只是随便的一个小投资。」


    「结果你在狄氏开会的时候突然上交了那?份策划案，说要注资在仙岭弄什么杨梅基地。那?策划案整得?，那?可真是有鼻子有眼的。」毕得?鹿撇撇嘴，「你这么会写策划案也不知道多带带我?，我?爸看完你那?策划案马上把我?骂了一顿，让我?好好学学。」」


    「有这么好吗？我?随便写的。」狄夜舟一脸欠揍样。


    毕得?鹿忍住想打他的冲动：「反正我?爸当?时看完你那?策划案，马上拍板说要和狄氏一起?投资仙岭。你看看，这预算足了，设备的档次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以公谋私扰乱了集团计划似的。」狄夜舟再次捣鼓起?了机子，「就投资仙岭这点?钱，无论?对毕氏还是狄氏都算不了什么，能赚多少都算不错。」


    「而且你爸现在都把这一块儿现在交给你负责了，从某种意义上，你这也不是升官了吗？」


    毕得?鹿无语道：「拜託，我?是集团小太子。这官升不升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有我?哥兜着，我?可以摆烂。」


    狄夜舟摇了摇头：「手里握着点?权力总是不一样的，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


    毕得?鹿想到?了什么，皱紧眉头转移话题：「我?升的这点?官有什么了不得?的。你还敢说自己没有以私？我?哪里比得?上你谋到?的『私』呀。」


    他瞄了旁边的晏微风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狄夜舟：「下了这么大血本，进展如何啊？」


    狄夜舟快速回想了一下今天晏微风和他的「营业」，以及晏微风刚刚和他探讨的，关于同人?文的话题。


    「我?觉得?……她和我?心有灵犀。」他低头笑道。


    第42章 危樯


    拍摄结束后?, 晏微风收拾好了东西，和?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们一一道别。


    路过狄夜舟身边时，她犹豫了一下, 挥手道：「再见。」


    狄夜舟微微点头。


    毕得鹿刚和?摄像师交代好了事项。他奔到了狄夜舟旁边, 莞尔道：「小晏同学?, 你接下来是要回家吗？我和狄哥开车来的，顺路送送你吧。」


    「谢谢班长, 但还是不?用了。村长约了我谈事情, 我现在走过去正?好。」


    村长昨天就给?她打?了电话, 说?有要事要商。虽然晏微风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从村长的语气来看，事情应该比较紧迫。


    毕得鹿大咧咧地挽着狄夜舟的肩膀：「这样啊, 那也行。我和?狄哥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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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页

    村长的办公室离新厂很近。


    到门口时, 晏微风听到了嘈杂的讨论声。


    还有别人？


    她抬手轻敲了下门。讨论声停了，响起了一声「请进」。


    进门的那一剎，晏微风撞进了无数的目光里?。


    房间里?坐着许多村民, 晏微风一打?开门, 他们?便齐刷刷地望了过来。晏微风感觉自己像是站到了聚光灯下。


    她觉得大家的目光有点异样, 有些紧张地和?大家打?了招唿。


    「来, 小晏，过来聊。」


    晏微风点头, 依着村长的指示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村长问道：「小晏, 听说?你最近直播带货做得不?错？」


    「一般。但最近还是有些进步的。」晏微风道。


    「那个, 小晏你也知道，现在村里?面杨梅季已经过去了, 大家的收入都断了。因?为涝灾的原因?，早梅的收入受到了影响, 今年的收成要维持住后?半年的生计，可能是有点困难。」


    晏微风大概猜到了村长要说?什么，直接道：「村长，我明白您的意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您可以直说?。」


    「好，那我也就直接点了。」村长轻轻拍了拍晏微风的肩膀，「我听小张说?，你无偿帮他带货，卖出了不?少?的核仁油。所以我们?想请你帮其他村民也卖一卖他们?的产品。」


    晏微风环视了一圈在座的村民们?：「大家都需要吗？」


    「小晏，你帮忙卖一下我家的杨梅糖吧，我家的糖很不?错的！」她身旁的阿婆突然开了口。


    坐在对面的葛大爷也赶紧道：「小晏，你先卖我的杨梅酒吧。之前也跟你介绍过了，我的杨梅酒是最好的。」


    「老?葛你这就不?对了，我家的杨梅酒也很好啊！怎么不?先卖我的！」


    「先帮我家的带货……」「先卖我家的！」


    大家吵得厉害，晏微风感到一阵头疼：「那个……我先想想。」


    「你们?都安静一下，让小晏说?。」村长维持秩序道。


    大家听了村长的话，这才停止了争论。


    晏微风嘆了口气，道：「大家先都别急。我帮忙带货可以，但是有一些事情要和?大家说?清楚。」


    「首先，我现在主要是一个人在运作直播这个事情，所以我的直播频率不?算太高。我需要时间去准备物资、整理场地、思考直播内容，没有办法一口气带完大家所有的货，只?能慢慢来。」


    「其次，带货之前，我要检查一下大家的产品质量。质量太低的货，我没有办法帮忙放在直播上卖。」


    葛大爷道：「那个小晏，我听说?狄夜舟之前和?你合作直播了一场，那次卖得特别好！你们?不?是在搞对象吗，能不?能以后?都让狄夜舟和?你一起带货？」


    晏微风一愣，想刚要开口，又听村长道：「对啊，小狄一起直播的话销量会高很多。能不?能都让他和?你一起播？」


    晏微风连忙摇头：「不?太行。」


    「我之前和?他的带货属于迫不?得已的商业合作，这样的事情一次两次就够了。」她眉心微蹙，「所以我帮大家带货可以。但大家想一直让狄夜舟一起带货，我觉得做不?到。」


    村长抿了口茶水，杯子放在桌上时微磕出了点声音：「小晏，你和?狄夜舟最近闹矛盾了吗？」


    晏微风怔了一下。


    村长拿出新的纸杯，倒满了茶水，放到了晏微风的面前：「反正?你们?都已经在处对象了，这点小事你去和?他说?说?，应该不?在话下。既然这件事情对村子是有好处的，狄夜舟那边，无论如何都应该去争取一下吧。」


    晏微风低着头。刚刚发生于新工厂的事情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狄夜舟对她说?，她以后?就是狄氏的合作伙伴了，直播带货也好，别的也好，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她看着杯中漂浮着缓缓挪移的茶叶，突然又想起了很多事情。


    狄夜舟提出愿意无偿为村民们?设计水利工程，却遭到了村民们?对他学?术水平的质疑。


    狄夜舟从村子的角度分析建设排水工程的利弊，村民们?却指责他说?话难听。


    狄夜舟虽然嘴硬，但还是参与拍摄了能够宣传村子的科普片，还故意在拍摄时为村子说?话。


    「我觉得大家可能弄错了一些事情。」晏微风放慢了语速，「狄夜舟并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他没有义务要帮我们?村的忙。」


    「他目前还在读研，不?像我已经进入社会赚钱了。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参与连续的直播，并把这当做职业，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完成。」


    「我和?他在处对象不?代?表他可以被随意利用，被当成我们?村用于营利的廉价工具。如果我们?无法为他带来些什么好处，一直要求他来帮我们?，说?到底这其实属于道德绑架。」


    村民们?的神情变了。


    村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小晏啊，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能说?这是道德绑架呢？我们?是在请他帮忙，这也是为了村子着想。以前你不?是一直都愿意帮忙说?话，请小狄同学?帮帮我们?湖头山村的吗？他现在都成了你男朋友了，你怎么反而不?愿意让他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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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页

    晏微风不?贊同：「村长，这件事情和?以前的事情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晏微风的声音沉了下来。她果决道：「过去如果不?请狄夜舟帮忙造排水工程，村子就会面临无法挽回的经济损失，所以我求他帮忙设计并为大家讲解；如果不?请他参与科普节目，村子就会错失巨大的宣传机会，所以我劝他来参加录制。但这一次，即使狄夜舟没有来帮我们?直播，我们?村子也不?会因?此有什么巨大的危难。」


    「我一个人带这个货，可能短期内是比不?上和?他一起直播效果好，但只?要我们?大家一直努力，村子里?的各类产品都会卖得越来越好的。」她没碰村长倒的那杯水，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们?不?可能永远依靠狄夜舟来帮我们?村的忙。我们?村子应该靠自己发展下去，靠自己把产品打?出名声，让仙岭的品牌真?正?走出去。」


    房间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


    刚刚的一番话花费了晏微风巨大的勇气。说?出来后?，她感到一阵畅快，可一想到那个人，她又觉得有点心虚。


    迅速降低的气压让晏微风有点喘不?过气。她想找个理由先走，大脑却突然宕机，编不?出合适的藉口。


    窘迫中，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场僵持。随着村长的一句「请进」，大家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到了来者身上。


    门轻轻地开了。


    晏微风抬起头，看到了她方?才回忆中的那个人。


    她很难描述此刻的感觉。


    晏微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好像总是回忆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她想起了之前在礼堂讲解，面对无法解答台下疑问的困窘处境时，狄夜舟突然出现，帮忙解答了村民们?的疑问。


    她又想起了第一次洪灾后?的村民大会上，所有人在为排出积水的问题不?知所措时，狄夜舟来到了现场，提出要帮大家设计工程。


    她甚至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为着某道高数题焦头烂额的时候，狄夜舟耐着心思给?她讲透了整道题。


    在那些困境骤然出现，令她完全?无法招架的时间点，在她永远也想不?到，也不?相信对方?会出现的时候，狄夜舟却总是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现场，替她解了围。


    仿佛旱地忽逢甘霖，就是这样的感觉。


    就像此刻，狄夜舟推开门，和?大家打?了招唿，让尴尬到了几点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晏微风低下头，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狄……你是什么时候到的。」村长犹豫着问道。


    狄夜舟神色淡淡：「刚来，但我大概听懂了。」


    村长道：「那你怎么看？我们?想请你和?晏微风一起来做直播带货，可以吗？」


    狄夜舟抬眼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神色不?羁。


    他吊儿郎当地道：「也不?是不?可以。」


    晏微风心里?蓦地一紧。


    「但是有一点条件。」


    村长：「什么条件。」


    「晏微风说?的没错，长期带货我是肯定做不?到的。但我自信能力比较强，正?式开学?前还是能抽出一部分的时间和?她一起直播的。」他的视线从晏微风移到了村长的身上，「我可以和?晏微风一起帮大家带货，但需要按利润比例收取一定的费用。」


    狄夜舟用手比了个数，「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


    有几个村民沉默了，但另外几个村民依旧有些兴趣：「怎么这么多？能把比例放低点吗？都是自己村的生意，就当帮帮我们?。」


    「大家是不?是弄错了？我并不?是湖头山村的人，何来都是自己村的生意这一说?？」狄夜舟边慢慢迈步向?前，边撇撇嘴道，「还有，这费用并不?算高。顺便告诉大家一声，我们?狄氏集团已经和?晏微风签了合同，按照合约，差不?多也算是晏微风的经纪公司。」


    「她算是很优秀的直播带货商家了。我们?和?她的分成，可不?止这么点比例。」


    晏微风有些诧异地看了狄夜舟一眼，却见他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拽住了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狄夜舟与她十指相扣。晏微风看他嘴边噙着笑意，像是在品味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另外，大家既然也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那人，我现在就带走了。」


    第43章 危樯


    牵着?自?己的力强硬得不容她拒绝。晏微风赶紧拿过自?己的包, 下一刻便被对方拉出了位置。


    狄夜舟一言不发，带着她径直往外走。


    下午气?温正高，烈日炎炎, 两?人都出了汗。手心潮湿, 狄夜舟却也没有?松开。


    直到走至离村务处有一段距离的大樟树下, 晏微风终于忍不住道：「轻一点，你?拽疼我了。」


    前面那?人的动作一顿, 停下了脚步。


    晏微风迅速抽回手, 嘆了口气?, 坐到了树荫下的长椅上?。


    狄夜舟跟了过来，站在她的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 在闷热的天气?里灼得她浑身不自?在。


    晏微风看他不坐, 问道：「怎么?了？」


    狄夜舟收回了视线，尾音上?扬：「没什么?。」


    晏微风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她冷笑道：「还?在村长面前吹牛，说你?们狄氏集团给我的分成比你?给的他们数高, 你?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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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你?们的项目, 我一点分成都?拿不到。」


    她撇撇嘴, 却见狄夜舟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


    「不这么?说, 怎么?要到高提成呢？」他懒懒道，「而且能有?两?个大网红的出场, 他们不亏。我给的报价确实不算高。」


    「你?……」晏微风无奈, 手指捏住衣角, 随意把玩着?，「谢谢, 但我不需要这笔钱，你?按你?一个人的算就行。」


    「晏微风。」


    她抬头, 目光终于落到实处：「嗯？」


    狄夜舟挑起左眉，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村长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拒绝让我参与你?的直播？」


    晏微风心上?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已经?说过理由了，你?站在外面明明也都?听到了，又何必再问我。」


    「哦，这样啊。」狄夜舟勾了勾一边嘴角，一脸「我都?懂」的表情，「但是过去我可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在意我。」


    他忽略透过枝叶罅隙落到身上?的阳光，双手插兜开始慢慢地踱起了步。碎金似的光斑从他的肩膀一路印至眉梢，轮廓分明的侧脸被夏日艷阳描上?金边，看上?去出人意料地柔和了几分。


    「心疼我学业繁重，心疼我被无辜利用。」狄夜舟偏过头，英气?眼眸里盛满亮色，扬眉笑得肆意，「晏微风，其实你?不用这么?含蓄。如果你?愿意当面表达你?的心意，我会非常感激。」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点什么?。」晏微风扶额苦笑，「我之所以?这么?说，完全出于人道主义，对谁都?一样，你?不必挂怀。」


    「人道主义？」


    狄夜舟戏嚯地笑了一声，言语里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随手摘了根草叶叼住，长腿交叠，背靠树干站定：「晏微风，别这么?客气?。我不介意你?白嫖我。」


    听到他的话，晏微风一时间愣了神。眼前人轻扯嘴角，说着?这样的话却依旧眼神倨傲，反倒是被赋予权力的她，此刻有?些不知所措。


    「你?真?的不必这样，狄夜舟。」


    晏微风嗫嚅了几下，最?后憋出了一句：「你?这么?慷慨，说话又这么?动听。我都?不习惯了。」


    狄夜舟把玩草叶的手一抖：「我以?前很小气?吗？我以?前说话有?那?么?难听吗？」


    晏微风视线飘忽，假装没听到他说的话。


    狄夜舟冷哼一声，把叶子放入口中嚼了两?下，然后吐掉。


    「其实我现在也还?是很小气?，只不过对你?稍微大方一点点。」


    狄夜舟居然承认自?己小气?了？晏微风偷瞄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吃错了什么?药。


    「反正……我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来白拿。他们休想让你?打白工。」他踢飞了离他最?近的那?颗石子，原本?明朗的笑意消失在了嘴角，「晏微风，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对你?的村民们够好了。」


    「我可以?理解，人不能忘本?，为村子做贡献是应该的。但有?些事情是要有?限度的。」


    「你?说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无偿帮村子忙，那?你?自?己呢？」他眯了眯眼，声音沉了下来，「晏微风，你?说我有?自?己的学业要顾，可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需要做。假如你?一直帮他们带货，自?己分文不取，你?自?己又应该怎么?应付你?的生计？」


    晏微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向狄夜舟望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狄夜舟拂落肩上?的一片叶子，慢悠悠地开口道：「从记帐册来看，你?手头的钱应该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晏微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份记帐册狄夜舟也能看。大脑飞速运转后，她反应了过来，解释道：「你?放心，你?的分成我会另外算出来给你?。我现在只是转走了我自?己的那?一部分，帐目透明，我不会吞你?的分成。」


    「倒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是富二代，又不差这点。」


    听到狄夜舟这句话，晏微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仇富。


    她忍住想打人的冲动，保持住微笑：「那?请问狄少爷，您还?有?哪里不满意呢？」


    狄夜舟抬眸，和晏微风对视。


    他眼神清亮，扶着?树站直了身子，坐到了晏微风身旁。


    温柔的男声在极近的距离内响起，带着?蛊惑的意味。


    「比起那?些，我更想了解你?。晏微风，你?能不能和我讲讲，你?为什么?突然要转走这份钱？」


    晏微风沉默片刻，道：「我不想说。」


    狄夜舟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身子前倾，靠近了晏微风：「那?我换个问法。我是合伙人，我有?权知道那?笔钱的去处。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靠得有?些近，说话时没什么?表情。


    无形的压迫感令晏微风感到不适，她简短道：「转给我爸了。」


    「为什么?？这笔钱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少，你?为什么?……」


    「狄夜舟，你?越界了。」晏微风提高音量，突然打断了他。


    见狄夜舟惊讶，她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放轻了声音：付费资源在企我鸟群物二肆酒另吧一究耳免费整理「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了。但这是家事，我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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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皱紧了眉头，低头玩着?自?己的衣角，攥紧了又松开。


    一只大手覆在了晏微风的右手上?，握紧。


    「狄夜舟，你?手有?汗。」晏微风挣脱开他的束缚，举起右手在狄夜舟的面前晃了晃，然后当着?他的面将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不好意思，我嫌脏。」


    这是明显在赶人了。晏微风不想再和狄夜舟聊下去了，她觉得狄夜舟会因为她的侮辱而离开。


    「你?居然嫌弃我？」


    晏微风连连点头。


    「这样啊——」


    狄夜舟也当着?晏微风的面举起了右手。他看着?晏微风的眼睛，微微仰起头，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尖。


    红色的舌尖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滑过，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晏微风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半天，她终于憋出一句：「狄夜舟，你?……你?神经?病！」


    狄夜舟啧啧两?声，好像是在回味。他摇头晃脑，满脸得意。


    响起的男声很是欠揍：「你?嫌弃我没关系，我不嫌弃你?就行。」


    -


    狄夜舟最?后还?是没能被赶走。


    晏微风见他既不说话，也不走，就干坐着?，在微妙的气?氛中先一步开口：「差不多了，我要回家了。」


    「好，我也回家了。我们一起走吧。」狄夜舟道。


    晏微风用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狄夜舟：「我坐公交，你?怎么?和我一起走？」


    狄夜舟丢掉手里被他揉成一团的可怜叶子，理直气?壮道：「那?我也坐公交。」


    「你?不是富二代吗？又不差这点钱，你?也坐公交？」晏微风故作惊讶。


    狄夜舟振振有?词：「勤俭节约，中华美德。该省省该花花，二流子也变企业家。」


    晏微风突然意识到这么?久了，她还?不知道狄夜舟住在哪里：「你?家在哪个方向？你?不一定和我坐同一路公交的，我坐1路。」


    「就是这个方向，我也坐1路。」狄夜舟淡定答道。


    晏微风见他这么?肯定，便也不再多问。


    大热天的，出门的村里人很少，公交里全是空位。晏微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顺手把包搁在了旁边的座位上?。


    狄夜舟坐在了她的后排。


    太阳很毒，晏微风想补点防晒。她拿过包放在膝上?，从里面取出了防晒霜挤了点到手心。


    身旁的光线突然被挡住。


    狄夜舟坐在了她的旁边。


    「那?个，我也想涂。」他道。


    晏微风看他一眼，懒得理，淡定地把防晒霜递了过去。


    两?人都?不说话，各顾各地涂着?防晒霜。


    夏日的风带着?燥意，从公交车那?一小方小小的窗口吹进来，将护肤品的香味吹散在两?人间那?一小方的空气?里。


    两?人坐得很近，晏微风觉得有?些尴尬，想让狄夜舟坐回去：「你?涂好了吗？」


    「嗯。」狄夜舟把护手霜递还?给她。


    他双手抱胸，吊儿?郎当地将长腿支到过道上?，没有?要坐回到后面的意思。


    没有?地方放包了，晏微风默默地把包抱在了胸前。


    车停了。


    「我到了。」晏微风示意狄夜舟让开，对方却和她一起下了车。


    晏微风诧异道：「你?确定你?也这一站下？你?家到底住哪？」


    狄夜舟气?也不喘地道：「我家在顺京，顺京在北方，1路公交朝北开，方向正确。」


    晏微风抓狂：「我问的不是你?那?个家，我问的是你?在仙岭的家！」


    狄夜舟的笑意瞬间消散。他低下头，晏微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意。


    「我在仙岭没有?家。我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寄人篱下，过得很苦。」


    他抬起了头，桃花眼里氤氲了雾气?，委屈兮兮地看向了晏微风。


    「所以?……你?能在仙岭给我一个家吗？」


    第44章 危樯


    「然后呢？你都跟晏微风求收留了, 她是不?是心软了？」听到这里，毕得鹿心情大好，开了罐可乐。


    气泡咕噜咕噜地冒了上来, 满出罐口。毕得鹿赶紧凑上去, 心满意足地抿掉溢出?的?饮料。


    狄夜舟瞥他一眼, 也开了罐可乐：「没有，她让我滚。」


    毕得鹿差点被呛死。


    「她说她知道我跟你住一起, 说我全是胡说八道。」狄夜舟用纸巾擦去溢出?的?液体?, 喝了一口, 嘆息道，「没办法，这个女人太锐利了, 被识破了。」


    毕得鹿无语道：「就是说你俩还是没什么进展咯！」


    狄夜舟摇头：「不?, 我觉得她现?在对我很有点意思。」


    「嗯？」毕得鹿意外道，「何以见得？」


    「你看啊，她在拍摄时主?动抱我, 说明她不?抗拒和我的?身?体?接触；她还在村长?面前维护我, 说明她感激我之前对村子的?付出?……」狄夜舟伸出?一根手指, 在毕得鹿面前晃了晃, 「这就是男人的?直觉。一个女人爱不?爱你，你是能感受出?来的?。」


    回想?起那时在门?外偷听到的?晏微风的?话, 狄夜舟看着可乐罐道：「我感受到了。」


    毕得鹿狐疑道：「你确定？我觉得小晏同学是事业型女性, 她抱你啊什么的?, 可能就是纯粹为了营业赚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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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页

    狄夜舟翘起二郎腿，语气随意, 举手投足却依旧让人觉得矜贵：「那你怎么解释她在村民面前替我说话，让他们不?许利用我？」


    毕得鹿想?也不?想?：「把你当好朋友呗！」


    他喝完可乐, 放下易拉罐，才注意到狄夜舟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好像淬了毒。


    毕得鹿迅速改口：「这也不?好说，可能确实是对你有点意思。」


    狄夜舟随意用手扇了扇风，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那个……你记得给狄叔回个电话。因为你不?接他电话，我爸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毕得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听说……你大伯回国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狄夜舟头也不?回地掩上了门?。


    盛夏的?气温已经高到了一定的?程度，街上的?行人很少。狄夜舟先去了趟药店，然后掉过头，将车开到了一间咖啡店前。


    隔着咖啡店的?玻璃，他看到了坐在桌前的?张在南，便加快脚步进了店。


    「来了？」张在南看到狄夜舟，先行打了个招唿。他见狄夜舟在打量自己面前的?玻璃杯，便解释道：「我不?喝咖啡，就点了果汁。」


    狄夜舟轻轻点了下头，给自己要了杯咖啡，然后在张在南的?对面坐了下来，将手中的?药袋递了过去：「劳烦张哥帮我带给晏微风。」


    张在南掂了下袋子：「这是什么？你约我出?来，不?会就只是让我帮忙带这个吧？」


    「红糖一类的?东西，刚顺路买的?。」狄夜舟开门?见山，「张哥是爽快人，我也就直接点了。其实我主?要是想?聊一聊和晏微风有关的?事情。」


    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张在南的?眼睛：「晏微风和她父亲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张在南听他问这个，也愣了一下。他垂下眼眸，思考片刻，道：「她家的?事情，我大概是知道一点。但我也不?敢保证我知道的?就是全部。」


    「没事，张哥你说。」狄夜舟扫了一眼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将其随意地推到了旁边，只盯着张在南看。


    张在南喟然嘆息道：「你应该知道吧，微风她父母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狄夜舟并?不?知道，但他略一思索，面上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大概听说过一点。晏微风是跟了她父亲吗？」


    「法律意义上是的?。但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与其说微风是跟了她父亲，倒不?如说她是跟了她的?爷爷。」张在南喝了口果汁，皱紧了眉头，「微风从小是她爷爷带大的?。晏爷爷是个木匠，但说实话手艺比较一般，平时赚不?了多少。所?以杨梅季的?收成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可尽管收入有限，晏爷爷永远会把最好的?杨梅留给微风，而不?是拿出?去卖钱。在晏伯伯把微风转到了市里上初中之前，微风一直都和晏爷爷生活在一起。」


    「但是，」张在南嘆了口气，「微风考上大学没多久，晏爷爷就去世了。微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我知道她比谁都难过。」


    狄夜舟看着咖啡杯，感觉心里有点堵。他勉强笑了一下：「她这人是这样的?，有了事总是不?爱和别人说，但心里其实很有主?见。」


    「对，而且微风其实还挺固执的?。」张在南点头，「你看，去年的?时候，因为杨梅林没人照料，晏伯伯就想?着把这片园子给转让出?去。但微风就是不?同意，坚持要自己回来整顿杨梅林。」


    「晏伯伯就说了，这点杨梅林有什么好的?。杨梅的?味道也就那样，又不?太值钱，没必要费那么多精力，守着这没什么油水的?山沟沟。微风气疯了，和他打赌，说要在这一年挣够钱从晏伯伯手里面把园子买下来。」


    「其实晏伯伯也是为了她好。他想?让微风去考个公?务员之类的?稳定工作。你说微风她一个小姑娘，整天一个人操劳着折腾那个杨梅林，风吹日?晒的?，干的?全是体?力活。有时候我看着也心疼。」


    他瞥了一眼那个药袋：「狄夜舟，这段时间你对村子怎么样，对微风怎么样，我也都看在眼里。虽然我知道你和微风只是假扮情侣的?合作关系，但我还是把你当自己人，说得有点多。但今日?的?话，你别和微风说。」


    「自从到仙岭来，一直承蒙张哥你的?关照。我本来就是读水利的?，帮忙解决村子的?洪涝灾害，是我一个水利人应该做的?。张哥不?必介怀。」狄夜舟颔首。「之前我们之间可能是有点误会，是我失礼了。张哥放心，今天的?话，我不?会和晏微风说。今后也请你继续多照顾照顾她。」


    张在南笑了：「你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我和微风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照顾她是我应当的?。但你和她非亲非故，只是大学同学和工作伙伴，你拜託我这么做，我就觉得有点怪了。」


    「反正我从微风那儿是套不?出?什么话了。狄夜舟，你老实交代?，你对微风，到底是什么想?法？」


    狄夜舟抿了口咖啡，莞尔一笑。


    夏日?的?蝉鸣连声不?绝，却掩不?住他话里的?那一抹微妙的?愉悦。


    「也没什么想?法，只是她之前拒绝了我的?追求。我这人比较锲而不?舍，最近还在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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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到车里后，狄夜舟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对面响了一声，通了。


    「臭小子，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要气死我！」狄翰年洪亮的?声音极有穿透力，「上回你开会中途走掉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帐，你二叔都告诉我了。你大伯回国了，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


    「哟，大伯回国了啊。他在国外潇洒得不?是挺好的?吗，就这么回国了，他那些红颜知己可不?得伤心透了。」狄夜舟冷哼一声，「与其让他和我见面，不?如让他回去见见他那些红颜知己。」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呢！那是你长?辈！」


    「爸，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实在是没时间回去。你替我跟二叔道个歉，下次我开会一定不?会早退。挂了。」


    「唉，你这……」


    狄夜舟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接着又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喂，是村长?吗？」他勾了勾嘴角，「您现?在有空吗？我们谈一谈。」


    -


    收到毕得鹿的?消息时，晏微风刚算好帐。


    最近她又抽了点时间，继续拿张在南厂里的?产品独自直播，试水了几次。虽然销量远不?及之前狄夜舟和她一起直播时，但她直播的?数据也在稳定地进步中。


    晏微风看着流水，感到很是满意。她解锁了手机去看消息。


    【班长?】：「小晏同学，狄哥说已经和你商量好了，要去你的?直播间，帮其他的?村民们做一次带货！」


    【班长?】：「我想?着反正你们都已经要合作了，干脆帮我们的?新厂新品牌也做点宣传吧！策划案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


    【班长?】：「祝你们合作愉快！」


    晏微风打开邮箱，看到一封以狄氏集团官方的?名义发?来的?策划案。


    策划案写得极为正式，所?有的?流程安排都描述得详细而清晰。看得出?来，做策划的?人花了不?少心思，且有一定的?水平。


    但最令晏微风惊讶的?是，这份策划案不?仅仅包括了要为新品牌宣传的?部分，而是把她直播的?整个流程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她给毕得鹿发?去了信息：「班长?，这策划案不?对吧？你们给宣传你们的?新品牌的?部分做了策划，这我可以理解。但既然直播是要在我的?直播间进行的?，为其他产品进行带货的?部分应该要按我的?流程走呀。你们怎么把策划全都包揽了。」


    【班长?】：「是吗？」


    【班长?】：「具体?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份策划其实是狄哥写的?，我以为他和你说好了。」


    【班长?】：「不?过我觉得小晏同学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个啦！有人帮你写好现?成的?策划案，多好的?事儿。这样你也能轻松一点，不?是吗？」


    【班长?】：「狄哥做策划的?能力我是见证过的?，他写的?策划案你尽管放心。」


    晏微风仔细看了看邮件，突然觉得毕得鹿这说得倒也没错。有人帮忙写策划案，她就能放心摆烂了，况且这写得确实是不?错。


    她刚要回復毕得鹿，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晏微风瞄了一眼。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狄夜舟」。


    第45章 危樯


    晏微风接了电话：「你好？」


    「有收到?策划案吗？」对面传来了沉稳的男声。


    「收到?了。」晏微风抿了抿唇, 「听班长说，这是你写的？」


    「嗯，如?果你在某个环节上有不懂的地方?, 可?以直接问我。如果你想要修改的话, 不用客气, 直接改吧，改完记得把最后的版本发给我。」


    不需要商量就直接改策划案？晏微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好奇道：「为什么这次你们集团要让你来写整场直播的策划案？我以为你们只会管你们自己新?品牌宣传, 没想到?你们介绍乡亲们商品的部分都安排好了。」


    「哦,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对方?的声音很坦然, 「我想着你这段时间直播频率上来了，应该比较忙，都写好了可?以帮你节省一点时间。」


    「你如?果觉得不合适, 也可?以不用这个策划案。我都无所谓的, 你不用在意?。」


    晏微风勾了勾嘴角。她再次扫了眼电脑上的文档：「好，我再看看。辛苦你了。」


    挂掉电话后，晏微风突然意?识到?, 这应该是她和狄夜舟公开恋爱身份后的第一场合作?直播。


    比起上回还有剪辑和摆拍余地的宣传片录制, 这次直播要更考验他们俩的营业能力。在镜头前, 她必须无时无刻表演着狄夜舟女友这一身份。


    这对她无疑是新?的考验。


    不是情侣却假装情侣, 难免容易在细节上露破绽。想来容易对这些细节进行挑刺的应该是狄夜舟的唯粉，晏微风有些好奇那些人的想法, 便打开了狄夜舟的个人超话。


    【少爷的小甜心】：「画了一张少爷的出浴图, 大家快来吃点好的！嘿嘿嘿舔一口少爷的腹肌嘶哈嘶哈。」


    【狄牌唾液兑水喝三年】：「亲爱的少爷, 今天是我爱上你的第二十五天。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以后买大house让我们俩的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骂我吧少爷我是你的狗】：「少爷的嘴唇看上去好好亲啊！每次看到?你我都像太监逛青楼一样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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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页

    晏微风：？


    还有更多?更离谱的句子, 全是粉丝对狄夜舟的魔怔臆想。晏微风觉得实在是有些没眼看，关了手机继续研究策划案。


    研究着研究着, 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等，现在她和狄夜舟难道不是公开的男女朋友关系吗？除了班长、阿畔和张哥等少数人知道真?相，在其他外人眼里，她应该是狄夜舟的正牌女友啊！


    这些粉丝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对一个有对象的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的。这是把她这个正牌女友的地位放在哪里！


    晏微风越想越不爽，感觉非常别扭。


    她想，算了，别跟那些人计较，反正她也不是狄夜舟真?正意?义上的女友。没必要操那么多?的心。


    但?是……就是有点难受。


    晏微风再次打开了超话，看着粉丝们整理好的视频截图，一时间有些恍惚。


    确实好看。


    可?曾几何时，这么好看的人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那些照片也该是她手机里的私藏。但?现在，那人的好看被这么多?的人所知晓，大家都发现了那双桃花眼的惑人之处。


    要是还能和之前一样，只有她能知道这就好了。晏微风觉得自己狭隘，但?又忍不住这么想道。


    -


    录制当天，晏微风刚开始布置场地，狄夜舟就到?了。


    他帮着晏微风将杨梅酒的酒瓶抬到?了桌上，道：「策划案里加的那个环节挺不错的。」


    晏微风昂首：「嗯，能得到?狄大少爷的夸奖，是我的荣幸。」


    狄夜舟不知道她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便不再多?话，只默默地帮忙搬着东西。


    「别搬了，您身娇肉贵，万一磕碰到?了，不知道有多?少粉丝该心疼了。」晏微风阻止了他。


    「你觉得我来这么早是为了什么？」狄夜舟无奈道，「现成的劳动力在这呢。让我站旁边看着你一个女生搬东西，说不过去吧。」


    见?晏微风一脸不贊同?，狄夜舟也不再争辩，直接开始按策划里面?的布置图开始干活。


    很快，东西就已经全部布置完毕。


    晏微风不想理狄夜舟，直播的时间又还没到?。她觉得两人都坐在房间里面?不说话，过于尴尬，便装模作?样地开始反覆调试着摄像头。


    许是她调试了太久，狄夜舟走了过来：「摄像头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你不用操心这些，我自己来就好。」晏微风一脸不爽地眯眼看向狄夜舟。


    狄夜舟耸耸肩：「行。」


    等到?时间终于差不多?了，晏微风深唿吸了一口气，开了摄像头。


    「大家好呀，我是晏微风！大家可?以看到?我吗？」她向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晏微风吓了一跳，踉跄几步，然后被身旁人有力的胳膊扶稳了身子。


    「怎么冒冒失失的，调试摄像头调傻了？」


    带着笑意?的温柔男声低低地响起。


    晏微风勐地站直了身子，往旁边撤了几步，不满地向狄夜舟，感觉耳朵有些发烫：「什么叫调傻了，你会不会说话啊！」


    狄夜舟一脸无辜，示意?晏微风看摄像头。


    晏微风意?识到?了有观众，收敛了表情。


    行，直播是工作?，工作?期间不宜发飙，不和他计较。


    【可?以啊，刚进直播就磕到?糖了】


    【少爷刚和杨梅小姐说了什么呀！杨梅小姐脸都红了！】


    「今天的第一个环节是大家最喜欢的有奖竞猜！」晏微风进入了正题，「大家最开始知道我们，应该也是从?一档防洪科普节目开始的。所以今天我们就以洪涝灾害为题，向大家普及一下防灾知识。大家可?以将答案敲在弹幕中，最快答对的粉丝作?为胜利者，可?以指定我们俩的其中一位完成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大冒险？！！两位主播这波也是豁出去了啊！】


    【上来玩这么大吗？大冒险是指定什么都行吗？】


    弹幕满屏。面?对大家高?涨的热情，晏微风很是满意?，继续道：「大家别急。大冒险只要指定的行为不要太离谱就可?以，而且不可?以出这个直播间。如?果实在做不到?，我们会罚酒。」


    【嘿嘿嘿，这么刺激我爱了】


    【我马上去恶补防洪知识！这把我一定要赢！】


    「还请大家手下留情啊！」晏微风笑道，「那就开始第一道题了。」


    「发生山洪灾害时，哪一处位置不适合大家逃生转移？a，高?阶地；b，沟岸的两侧；c，政府的指导安全区；d，凹坡。」


    话音刚落，无数弹幕飞快刷过。晏微风凑近了屏幕确认了一下，道：「看来这道题目很简单，大家都回答得很快。答案就是d，凹坡，恭喜『少爷的』……」


    「咳咳，」晏微风顿了顿，觉得有些尴尬，她咽了口口水，「恭喜『少爷的可?爱小娇妻』答对了这道题目。现在就有请您来指定真?心话大冒险的要求！」


    【小娇妻哈哈哈，绷不住了】


    【怎么敢当着人家女友的面?说自己是小娇妻的！我替杨梅小姐脚趾扣地了】


    【少爷的可?爱小娇妻】：【我想要指定少爷对着屏幕飞吻一个~姐姐你不会介意?吧？】


    晏微风莫名觉得胸口有点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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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页

    「我不介意?。」她回头睨了狄夜舟一眼，「可?以吗？」


    狄夜舟微微颔首。


    【哟吼！姐妹你是会玩的，爱了！】


    【没想到?少爷你也有今天嘿嘿嘿！】


    晏微风盯着狄夜舟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前方?。补光灯恰好将他高?大的影子印落于她的身侧。


    杨梅酒微甜的气味瀰漫在空间里，狄夜舟的轻笑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丝毫不扭捏地对着摄像头眨了下右眼，微微仰头，用两根手指贴了一下嘴唇，接着将手指往摄像头的方?向轻甩了一下。


    一通丝滑的操作?看得晏微风愣了神。


    【啊啊啊啊啊啊谁懂！少爷你怎么这么会！】


    【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少爷我是你的狗】


    【天哪，是少爷先主动的，杨梅小姐你千万别吃醋！】


    晏微风松开咬紧的下唇，咳嗽了两声：「那个，我们继续下一道题。」


    「根据《突发事件应对法》的规定，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和公共卫生事件的预警级别按照突发事件发生的紧急程度、发展势态和可?能造成的危害程度可?以分为一级、二级、三级和四级，请问这些等级分别用哪些颜色来表示？」


    晏微风读完题，瞥了眼身旁一脸淡定，似乎心情还不错的狄夜舟。


    他在高?兴什么？晏微风腹诽道。对方?却转过了身，视线恰好与她撞上。


    狄夜舟慢悠悠地道：「该公布答案了。」


    晏微风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赶紧看向了屏幕。


    「好的，正确答案是红色、橙色、黄色和蓝色。」她的目光停在了屏幕上，「恭喜第一个回答正确的观众，『aaa少爷专业小跟班』！来提要求吧！」


    【aaa少爷专业小跟班】：【想听少爷对粉丝们表白！（害羞.jpg）】


    【哎嘿，姐妹大气，知道不吃独食！】


    【当着杨梅小姐的面?玩这个，你们……】


    【难道不就是要当着杨梅小姐的面?才刺激吗？】


    【？？？前面?的别太离谱】


    晏微风情绪复杂。她敛下不悦，不动声色瞥向了狄夜舟，正要询问他的意?见?，却听对方?笑道：「你们怎么喜欢玩这齣呀？」


    狄夜舟已经在桌前坐了下来。他用手轻托住下巴，微微偏过脸对着镜头，吐字缓缓，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一群坏东西。」


    【少爷求你了别这么笑，给?我耳朵苏掉了】


    【我终于懂了为什么大家喜欢禁慾系了。再骂我两句吧，好听爱听！】


    【前面?的，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真?丢人。少爷骂我三句！】


    晏微风咽下了刚要出口的话。


    此刻，她恰站在阴影处，瞄着处于灯光下的狄夜舟，觉得对方?的笑容亮得有些刺眼。


    表白？表什么白？居然当着她的面?表白？


    狄夜舟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左手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


    下一刻，那只托腮的手抓过了一旁的酒杯。狄夜舟仰头，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他用手随意?抹去唇边的酒液，敛了眸色，对镜头点了下头：「抱歉，我做不到?。」


    弹幕里一片譁然。


    「别生气了，体谅我一下呗。」狄夜舟撇了撇嘴，晃着脑袋悄悄瞥了晏微风一眼，意?有所指地道，「谁叫我有一个爱吃醋的对象呢。」


    晏微风怔了一下，错愕地看着狄夜舟。却见?对方?肉眼可?见?地落寞了下来，眨巴着桃花眼一脸委屈。


    「你们知道的，我惧内。」


    第46章 危樯


    言语间, 狄夜舟的?头越来越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语气却只让人觉得可怜。


    平时嘴比谁都能说, 天天怼她, 现在却弄得好像怕她一样, 还委屈上了，真能装。晏微风腹诽着, 但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些。


    【哟哟哟, 少爷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纯情啊】


    【少爷你这时候怎么不横了, 平时不是挺毒舌的?吗！】


    【行了行了，都罚过酒了，就?别难为人小情侣了, 下一题吧】


    「好, 那我们进入下一题，咳咳……」


    晏微风缓了缓，心想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直播次数太多, 嗓子有点累了。


    「我来吧。」狄夜舟不知?什么时候踱到了她的?身旁。


    他不动?声色地抽走了晏微风手里的?提词板, 往她手里塞了一杯热水, 接着清了清嗓子：「请听题, 发布希么颜色的?颱风预警后，商业服务业应停止室内外大?型集会, 加强对?已开展工作的?检查, 及时发现隐患, 并确保各项措施落实到位？」


    读完题目，狄夜舟瞥了眼屏幕, 啧啧两声：「呵，这么简单的?题目都有人答错啊。建议你们多学一些防洪救灾知?识呢！」


    真是怎么听怎么欠揍。


    晏微风想着, 喝了口热水。


    「正确答案就?是——黄色。我看看谁是第一个。」狄夜舟噙着笑，「这位观众的?名字取得不错啊，『我嗑的?cp睡了我说的?』，恭喜你获得这次机会！」


    他舔了舔唇，一脸探究道：「话说，这位观众，你嗑的?cp是谁呀？」


    【笑死了，你们都太会起名字了吧】


    【这舞到正主面前真的?好吗？】


    【我磕的?cp睡了我说的?】：【还能是谁啊，你说呢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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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磕的?cp睡了我说的?】：【我想选真心话，请问杨梅小姐，你第一次对?少爷感到心动?是什么时候？】


    晏微风没料到观众会突然问自己，她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这个问题不是很好答。


    第一次心动?……那应该是在大?学的?时候啊。


    但是按照她和?狄夜舟的?人设，他们在大?学时期应该是普通同学，因?为节目结缘，最?近才在一起的?。


    如果她现在照实回答，她该如何?向粉丝们解释她和?狄夜舟大?学时的?经歷。


    难不成真要告诉大?家，狄夜舟其实是她的?前任？


    绝对?不行！


    那她应该怎么答？


    晏微风紧张地看着摄像头，咽了口口水。


    「算了，别难为她了。」


    突然响起的?男声低低的?，带着点明?显的?缱绻和?失落。


    「其实你们杨梅小姐一直都没心动?过，心动?的?只有我罢了。」


    她转过头，发现狄夜舟已经坐回了桌前，托着腮，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男人摇了摇那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满了的?酒，一仰脖子，将酒喝尽。


    【少爷说笑了，你们刚谈没多久吧，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呢】


    【我们都看了你们刚拍的?宣传片的?预告了，就?杨梅小姐这个表现，谁信她不喜欢你呀】


    【这又是你们小情侣的?什么把戏吗？诡计多端的?少爷】


    「哎，你们别不信。我真的?超可怜的?好吗？」狄夜舟眯了眯眼，看上去懒懒的?，「好了，这酒我也替她喝了。接着下一个问题吧。」


    【少爷看上去好可怜呀，不会真的?喝醉了吧】


    【姐姐你说句话安慰一下少爷吧，我看得都不忍心了】


    【不就?是第一次喜欢对?少爷心动?的?时间吗？有那么难开口吗？】


    晏微风也走到了桌旁坐下。


    狄夜舟已经伏在了桌上，脸颊因?为喝过酒而透着点好看的?酡红。


    见晏微风坐在了自己身旁，他眨了眨那双氤氲着雾气的?桃花眼，小声唤道：「晏微风……你快说呀。」


    说什么？说第一次对?他心动?的?时间点吗？


    晏微风看了眼弹幕，脑子一片混乱，道：「我第一次心动?……咳咳，大?概是大?一上刚开学的?时候吧。」


    话刚出口，她就?见狄夜舟瞪大?了眼睛。


    【啊？你们不是刚在一起吗？杨梅小姐这么久以前就?喜欢上少爷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晏微风见狄夜舟悄悄地凑近了自己。


    他用?手掩住嘴，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你在说什么呀？我是让你继续说下一道题目！」


    这下晏微风也瞪大?了眼睛。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刚看着狄夜舟那副样子，她突然就?昏了头，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这下该怎么解释啊！


    晏微风正头痛，就?见狄夜舟跟犯病了一般，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你……你居然这么早之前就?喜欢上我了。」狄夜舟轻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么多年来，是我对?不住你，让你等了那么久。」


    这都哪跟哪啊！晏微风麻木地看向了屏幕。


    出乎她意料的?，弹幕里正聊得热闹。


    【原来如此！杨梅小姐暗恋了少爷那么多年！真是令人惊讶！】


    【苦恋多年爱而不得，如今终于成真。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爱情啊！我要哭了】


    【这就?是小说走进现实吗？你们不愧是我嗑的?cp！】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苦恋多年？


    「没事，他们能圆回来。」狄夜舟一边抱住晏微风，一边凑近了她耳侧小声道，「暗恋多年藏得很好，后来终于成真的?类似文其实挺多的?，多看点同人就?知?道这种套路很常见。」


    晏微风勉强地笑了笑，一脸无奈：「好。」


    她正想继续推进流程，却听身旁的?人突然森森地笑了下：「不过，晏小姐原来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我啊！那后面怎么都不愿意理?我呢？」


    「暗恋真是让人感到酸涩呢，你说是吧，晏小姐？」


    暗恋？酸涩？


    晏微风浑身一僵。


    她第一次见到狄夜舟的?时间点，其实远比狄夜舟知?道得要早得多。


    -


    入学后的?第一次年级大?会，晏微风就?迟到了。


    她悄悄地从后门熘进了阶梯教室，适逢台上的?人在向同学们提问。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扫了台下一圈：「我想请问一下大?家，你们为什么会报考这个专业？」


    没人举手。


    大?学生是这样的?，没好处就?懒得出风头。


    晏微风轻嗤一声。


    男人顿了顿，随便指了指第一排的?某个男生：「这位同学，你说说看，你为什么报了这个专业。」


    男生怯生生的?，声音也小：「高考调剂的?。」


    「……」


    一秒的?沉默后，整个教室爆发出一阵笑声。


    「那你后面那位同学呢？」


    「听说这专业找工作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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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面的?同学呢？」


    「听说这专业能走选调，好进事业单位。」


    「再后面……」


    五六个人轮下来，大?家说的?话都大?同小异，要么是为了就?业，要么是高考调剂的?。


    「……」男人嘆了口气，「你们这届也太实诚了，你们就?是说点好听的?，敷衍一下我也好啊。」


    他不抱希望地再次指了指：「好了，这排的?最?后一位同学，你的?理?由?是什么？」


    晏微风听得累了，趴在桌上正想眯一会。


    大?教室片刻的?宁静里，响起了一句清冽而磁性的?男声。


    许是因?为那位同学回答得不紧不慢，使得他的?话听起来一字一顿，在这宽敞的?空间里有着极强的?穿透力。


    「救人。」


    晏微风趴下去的?动?作停在了半空里。


    她起身侧过脸，看了过去。


    男生身量极高，站姿落拓不羁。


    虽然背着光，但从晏微风的?角度依旧可以看清他侧脸流畅的?轮廓，和?俊美无俦的?五官。


    阳光下，细微的?尘埃清晰可见，男生勾唇，笑意清浅。


    定?格须臾。


    那双桃花眼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


    全场沉寂。随后响起了窸窸窣窣讨论声。


    晏微风听清了一两句，大?抵在说他好装。


    「不行吗？」男生又补了一句。


    语气欠揍得过分。


    台上的?男人看起来相当?兴奋：「同学，你展开说说。」


    「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也。不忍见他人溺，故我承禹志。」男生的?声音淡淡，「所以学了水利，仅此而已。」


    那一刻，晏微风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静默中，男人鼓了鼓掌。


    几个同学也开始鼓掌，有人带头后，掌声蔓延开来。


    全场掌声雷动?。


    男人笑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但我觉得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回答。听到你这么说，我觉得我们专业的?前景，依旧广阔而明?亮。」


    晏微风看着那个男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讨论声里，有人在说他勇敢，有人说他神秘，更多的?人在说他装逼。


    那男生好像根本听不见，又或许是无所谓。


    他垂着眸，让人看不清他目光里的?情绪。


    但那一刻，晏微风却无端地就?是相信，他说的?话确实出自真心。


    后来，晏微风才知?道自己那天走错了教室，误入了农工院的?年级大?会。


    再后来，她收到了去图书馆的?答疑邀约，知?道了那个人原来叫狄夜舟。


    心动?不作假，虽短暂但真实。


    只是那是属于她的?秘密，后来的?日子里，她是被追求的?一方。


    藏了许久的?过往在此刻终于失去所有的?遮羞布。她在大?学矜持了那么久，一直藏好没有告诉狄夜舟的?过往居然在现在露了馅！


    真是够戏剧的?！


    思绪迴转。


    看着眼前的?人，晏微风感觉脸烫得厉害。


    「那个，我们继续下一道题吧！这是最?后一道题了，大?家要把握住机会哦！」她强装淡定?，一把推开狄夜舟，从桌上拿起了提词卡，「什么是设防水位?」


    转移了话题就?好了，别自己尴尬。晏微风偏过头，不去看狄夜舟。


    工作是最?好的?良药。读完题目后，晏微风很快便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她见大?家都答得差不多了，便公布了正确答案。


    「为考虑堤基和?滩区设施的?安全，规定?漫滩以后，堤防开始临水时的?水位为设防水位，又叫一线水位。要注意的?是，到此水位时，水位管理?单位要做好防汛准备，从日常的?管理?工作进入防汛岗位。」


    「我们恭喜这次第一位答对?的?观众，『谈恋爱不如吃杨梅』！现在请您来提要求！」


    说完，晏微风感到一阵轻松。


    终于有个取名正常点的?网友了！原来她的?直播间也是有正常爱吃杨梅的?顾客的?！


    晏微风有些激动?地看着屏幕，期待着对?方会提出什么要求。她心想，既然对?方那么爱吃杨梅，如果对?方想要让她赠送商品的?话，她愿意直接送二十斤杨梅酒。


    【谈恋爱不如吃杨梅】：【我选大?冒险】


    【谈恋爱不如吃杨梅】：【两位能不能接个吻，满足一下我们cp粉呀】


    晏微风感到脑子轰隆一声。


    嗯？好嘛，亏她以为这是个纯情网友，搞了半天，原来还是个cp粉！


    她崩溃地看向了狄夜舟。


    狄夜舟倒是很淡定?。他浅浅笑了笑，随手给酒杯斟满了酒。


    玻璃杯里的?杨梅佳酿色泽清浅，胭脂色的?涟漪在微光下清漾，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口舌生津。狄夜舟单手拖住下巴，澄澈的?眼底映出屏幕里密密麻麻的?杂乱字样。


    【亲一个嘛，亲一个嘛】


    【怎么能老喝酒呢！四个问题，你们三个问题都要逃避喝酒吗？有点玩不起了吧】


    【不是真情侣吗，怎么连接个吻都不敢？】


    狄夜舟目光流转，觑着手中盛满酒液的?杯盏，眼里泛着迷离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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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嘆一声，垂眸敛了表情，将杯子送到了嘴边，轻啜了一小口。


    下一刻，他手里的?杯子被推开。


    唇间的?柔软一触即离，狄夜舟完全愣了神，却见晏微风坐在自己面前，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刚刚那是……


    「看来晏小姐也喜欢这酒。」他扬眉一笑，桃花眼里染了点妖气，嫣红的?舌尖舔了舔上唇，「如今尝到了，觉得味道可好？」


    晏微风咽了口口水，脸颊发烫却强装镇定?，也学着他的?样舔了舔嘴唇，道：「挺好的?。」


    「是吗？」


    晏微风刚要点头，就?见眼前人放下杯子，俯身而来，凑近含住了她的?嘴唇。


    顷刻间，强势的?压迫感席捲而来。对?方动?作侵略性极强，根本没有给晏微风拒绝的?余地。


    愕然只在一瞬间，晏微风反应过来，伸出手刚要推开对?方，对?方却已经退了开来。


    也是一触即分。


    「你……」晏微风看他一副得逞的?模样，咬紧了牙。


    【啊啊啊这……这是我能看的?吗！】


    【甜死了呜呜呜】


    「刚我没尝够，现在倒是够了。」狄夜舟执杯随手晃了晃，再次抿了一口。


    「怎么好像没刚才甜了？」他眯了眯眼，笑得狡黠，「怕不是我已经醉了？」


    听到狄夜舟的?话，晏微风赶紧向观众们解释：「这杨梅酒度数不高，醉不了。大?家平时可以随便喝，不用?担心。」


    「哦，那看来不是酒的?原因?。」


    狄夜舟一脸戏嚯。


    「可能方才让酒变甜的?，是别的?东西吧。」


    第47章 危樯


    直播结束的时候, 天色已经暗了。


    摄像头关闭的那一刻，倦意如潮水般袭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释放，晏微风释放了压抑许久的情绪, 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懒懒地坐下, 伏在了桌面?上, 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怎么看上去这?么丧。和我营业就这么累吗？」狄夜舟坐在了她的旁边。


    他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晏微风, 另一杯自己抿了一小口?。


    「你少自作?多情了。」晏微风睨他一眼, 拿走了他的酒杯, 「别喝了，你今天喝得?够多了。」


    「哎，本来我以为我的直播事业已经蒸蒸日上了。但今天的直播让我发?现, 原来我直播的主要受众还是cp粉和?毒唯们。」晏微风抬起头, 哀嘆连连，「这?很不?利于未来的发?展。我积累更多购物平台的用户。比起让粉丝们来沖销量，我更希望购买我们村商品的人是真正?爱吃杨梅, 喜欢杨梅制品的人。」


    「毕竟, 喜欢商品比喜欢卖商品的主播要更重要。」


    「别这?么焦虑。」狄夜舟斜倚在桌边, 虚焦的瞳孔里映出朦胧的影子, 「只?是在这?次抽样中，cp粉和?毒唯的占比恰好相对较大而?已, 并?不?代表你的用户全都是这?类粉丝。一定也有部分?观众是单纯来购买促销农商品的。」


    「顾客需要慢慢积累, 主播的粉丝也可能会转化为商品的粉丝, 不?是吗？随着时间推移，我相信留在你直播间的商品受众比例肯定会越来越高。现在只?是一个起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晏微风抬头，对上了狄夜舟倦怠却?清醒的目光。


    他的声?音散漫, 听上去吊儿?郎当，说的话却?逻辑清晰：「更何?况这?次抽样的方式并?不?是完全随机的，会参加这?类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来捉弄我们的，本来就是粉丝居多，普通的农产品顾客通常不?会参与这?些。样本具有偏差，所以并?不?能证明什么。」


    晏微风瞥他一眼，再次垂眸，赌气道：「那你说说，凭什么抽到的唯粉全是你的毒唯，怎么就没有抽到我的粉丝？抽样抽到这?两类粉丝的概率应该差不?多吧！」


    「这?个嘛……可能是有偶然因素，是运气问题。」


    狄夜舟的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他不?怀好意地凑近了晏微风：「而?且，你有我『危樯』这?么个大粉不?就好了，你要那么多的粉丝干什么？被那么多人觊觎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晏微风看他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开始赶人：「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不?好意思，我这?里的晚餐没有你的份。」


    狄夜舟撇撇嘴，拿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说的好像你这?里有什么可吃的似的。我看你明明好像连自己的份都没有准备呢！」


    被揭穿了。晏微风轻哼一声?，暗暗咬牙看向了狄夜舟，也学他之前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托腮，轻啜了一口?酒：「那请问狄先生你想要怎么样呢？」


    「不?知今天晚上有没有荣幸，邀请晏小姐共进晚餐？」狄夜舟明明是笑着的，却?无端地让晏微风觉得?他居心?不?良，「一起吃顿便饭而?已，想必晏小姐不?会拒绝吧？」


    「还是说，晏小姐因为今天的营业，有点不?好意思了，所以要躲着我？」


    「不?会，营业而?已，没什么的。」虽然明知道狄夜舟使的是激将法，晏微风还是回道。


    见狄夜舟一直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戏嚯之意，晏微风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狄夜舟舔了舔下唇，指关节轻扣了两下桌面?，有点嘚瑟地晃了晃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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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页

    低沉的声?线无端地让人觉得?暧昧。


    「没什么，只?是你喝的那杯酒是我喝过的。」


    他喝过的？


    他喝过的！


    晏微风连忙把杯子推到了一旁，窘迫道：「我拿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狄夜舟表现得?很淡定，只?是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在晏微风转移话题之前，他拿过杯子，把晏微风抿过的地方放于灯光之下，仔细地打量着上面?的水渍。


    「这?有什么的。」他歪头对着晏微风扬眉，「直播的时候不?是已经亲过了吗？晏小姐想必不?会介意的吧。」


    晏微风见他观察得?仔细，觉得?有点尴尬，但面?上不?显，故作?镇定道：「是啊。不?过就是同喝一杯酒而?已，最多算是间接接吻，狄先生应该也不?介意吧。」


    狄夜舟放下了杯子，眨着那双清澈的桃花眼瞄向了晏微风，然后脆弱地捂住了心?口?。


    「如果我说介意的话，晏小姐会对我负责吗？」


    -


    夏夜依旧闷热。只?有偶尔掠过的微凉晚风能让人觉得?舒适不?少。


    「确定要去这?家店吗？他们家只?有姜汤面?，你不?喜欢也没别的能选了。」晏微风再次问道。


    「没事。」狄夜舟摇了摇头。


    他盯着晏微风耳侧因夏风纠缠而?微扬的那缕长发?，含混不?清道：「听张哥说你很爱吃这?家的姜汤面?，我也想来尝尝。」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并?没有别人。狭窄的店铺里，陈旧的木桌有着古朴的棕红色。


    「老闆，两碗姜汤面?。」晏微风用方言喊道。


    回应她的方言很是响亮：「好嘞！」


    她在木质长凳前随意地坐下，懒懒抬眼去看对面?的人。


    狄夜舟从进店开始，就很自然地抽过了桌上的纸巾，开始擦拭桌面?的油污。


    注意到晏微风的视线后，他抹干净木桌的最后一个角落，将纸巾顺手丢到了垃圾桶里：「看我干嘛，我太帅了吗？」


    晏微风斜他一眼：「没有，只?是知道您是狄氏集团少爷以后，再看你这?么熟练地干这?种事情，突然觉得?很别扭，反差感太强。」


    「原来如此?，」狄夜舟一脸恍然，「被我反差萌的魅力给吸引住了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晏微风一眼，道：「没事，我懂。」


    晏微风：「……」


    大概是黄花菜下了锅，刺啦一声?，厨房里传来了油烟的味道。


    「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狄夜舟突然道。


    什么故事？晏微风觉得?奇怪，但想着反正?无事可干，便「嗯」了声?。


    「从前有个人，他的父母很忙很忙，忙得?根本没有空管他。他从小就被托到了大伯家。」


    「他的大伯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是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懒得?管的废物。幸好那个比他大八岁的堂兄，也就是大伯的儿?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基本上是由他堂兄带大的。」


    晏微风听出狄夜舟语气不?似寻常，偏过了头去看他。


    「那年大伯突发?奇想，带着堂兄和?他去外地旅游。刚好那年多雨，旅游地的隔壁县闹了水灾，堂兄就去当了志愿者，参与到了涝灾的救助中。」


    「工程建得?很好，但水灾已经蔓延开来，涝祸不?断。当时有个工程出了点问题，堂兄去帮忙的时候，恰好注意到一个不?慎落入水中的小孩。为了救那个孩子，他也跳了下去。」


    狄夜舟顿了顿。


    他的嗓子变得?有点哑。


    「那小孩因为一直被堂哥托举着，最后没有什么大事。但堂哥却?在急流中被铁器扎穿了内脏，送到医院时失血过多，已经……。」


    狄夜舟的声?音很平静，晏微风却?觉得?心?在滴血。


    「你……」


    狄夜舟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情绪：「我在医院见到了堂哥的最后一面?。他说，『天下有溺犹己溺』，能做出贡献真好，他不?后悔。」


    「所以那年父母逼我出国的时候，我没有去。我的高考发?挥一般，但足够我上h大的王牌专业，去学水利。」


    「因为拒绝出国，我和?家里闹翻了，我是离家出走去上的大学，所以没有什么生活费。」


    「其实讲那么多，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和?你说清楚一些事情。」狄夜舟平静的声?音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晏微风，我承认我曾经是对你有隐瞒，但我那时候也真的是拮据。我从来没有因为觉得?好玩而?故意煳弄你，我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你面?前真的是什么少爷，我那时候是真的没有钱。」


    晏微风咽了口?口?水，轻轻地「嗯」了一声?。


    沉默中，某种无形的东西在发?酵。


    两人思绪各异，却?都不?说话，仿佛如此?便能使得?因为刚才那番话而?偏移的心?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一定的平衡。


    适逢老闆从厨房出来，他手中的托盘里有着两碗料头极为丰富的姜汤面?。


    他将两碗面?放在了两人之间。


    「怎么，吵架了？进我店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老闆笑道，「你们小后生啊……好好聊，我去后面?，不?打扰你们。」


    老闆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畔，狄夜舟突然出了声?：「晏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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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能不?能也和?我说说，和?你有关的事情。」


    晏微风没接话，将两碗面?中的其中一碗往自己的方向推了推。


    金黄色的姜汁面?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黄花菜和?豆腐皮铺陈间，小白虾和?蛤蜊堆成了尖尖。


    「今天的面?看上去很不?错。」她舀了一勺面?汤，送入了口?中。


    狄夜舟咬牙：「晏微风，我喜欢你。」


    「嗯，吃面?吧。」


    晏微风把另一碗面?往狄夜舟的方向推了推，然后从筷篓里抽了双筷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狄夜舟不?接，就这?样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面?碗上方相撞，僵持着，无缘无故皆气势汹汹。


    没人说话。


    终是狄夜舟先败下阵来，接过了筷子。


    晏微风给自己也抽了双筷子。可能是有点心?不?在焉，她不?慎把碗中的勺子碰掉在了地上。


    她弯下腰去捡勺子，目光里却?撞进了一捧百合花。


    晏微风僵了僵。


    对面?的人从桌下拿起那束花，递到了她的眼前。


    「晏微风，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


    「在这?件事情上，我真的很不?愿意多想。我不?想去纠结为什么喜欢，何?时开始喜欢，但我能确认的是，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觉得?这?就够了。」


    「我其实是一个想得?很多的人。我很容易焦虑，也常常会担忧，所以我喜欢尽可能快地採取行动，去争取我能争取到的一切。」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似乎皆有分?量。


    言语间浸入了百合花香。


    第48章 危樯


    夏夜潮湿, 简陋的面馆里灯光不甚明亮。


    暖色的光里，身姿落拓的高瘦男人站在她的对面?，轻轻躬身, 将那捧白色奉于她的身前?。


    微风拂过, 对方声音轻慢, 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似乎胸有?成竹, 言语间如同胜券在握。


    可晏微风却注意到了那人握住百合花时因紧攥而经络清晰的手背。


    屋外风凉, 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蛙鸣声声, 皆隐入乡间无边暗色。


    所幸此时，面?馆内还有?昏灯几盏，和稀落星辰相辉映, 点亮了无光的寂寥长夜。


    灯光将狄夜舟的影子印落于晏微风的身前?, 她将已经脏了的勺子放到了一旁，懒懒抬眸，开口道：「狄夜舟, 你挡住我的光了。」


    狄夜舟僵了僵, 抿唇离开了位置, 步伐冉冉, 缓至于晏微风同侧。


    一向高傲到自负的人于此刻倾身屈膝，半跪于地。


    终是轮到晏微风垂眸俯身去看他。


    狄夜舟低着头?紧紧盯着手上的花束, 桃花眼中眸色极深, 长而翘的睫毛不住轻颤：「不会再这样了的, 晏微风。你想要的光会落到你的身上。」


    察觉到晏微风没动，他将手中花向前?送了送, 头?愈来?愈低。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他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沉默片刻。晏微风嘆了口气?。


    她伸出手, 接过对方递来?的花束，道：「吃面?吧。」


    接过花的那刻，花瓣轻掩下，她瞥见狄夜舟眉梢轻扬。


    疑惑间，她见那人负于身后?的那只?手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清晰的脆响。那一点异动如同燎原的星火，光从某一处迅速蔓延流淌，在顷刻间填满整个房间，小小的面?馆在一瞬间开阔明亮了起来?。


    晏微风瞪大了眼睛。


    昏暗的灯光和复杂的心绪下，她竟一直没注意到，除了他们所坐的那一处，整间屋的墙地相接之处和桌子底下都被装上了好几层星星灯链条。方才?狄夜舟应该是扣动了开关，将所有?的星星灯点亮。


    晏微风撞入了一双赤忱的眼睛。


    对方的声音带着点颤，热烈与真诚自他的目光汹涌而来?：「晏微风，你想要光，我就会给你光。」


    天?外星光，屋内星灯。星闪漫天?，灯亮动心。


    那一年的微风拂过水岸，漫天?夜色中，唯有?一只?小舟被一根细绳子牵着，在心尖儿上微晃。


    轻柔的乐声从远处慢悠悠地飘至屋内。面?馆老闆从屋后?走出，端着一个巨大的蛋糕，蛋糕上有?着一个小小的音乐盒，还插着一根点亮了的蜡烛。


    他将蛋糕放在桌面?上，狄夜舟点头?：「多谢。」


    老闆道了声「加油」，而后?离开了房间。


    「我记得，今天?应该不是你的生日吧？」晏微风看了眼蛋糕道。


    狄夜舟回到了位置上，恣意不羁地勾了勾嘴角，指节轻叩桌面?，声音里带着诱哄的意味：「但只?要你接受，每一年的今天?都可以成为很重要的纪念日。」


    晏微风思考片刻，掏出了手机。


    狄夜舟以为她要拍照，很高兴地往旁边让了让。


    晏微风在屏幕上划了两下，输入了什么。


    「支付收款到帐，四、十、元——」


    响亮的机械音在豁亮的屋内响起。狄夜舟愣在了原地。


    「面?我请了，谢谢你的花。蛋糕你自己吃吧。我先走了。」


    「很抱歉，但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表白的方式还是那么老土。」


    夏风将她的声音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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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夜舟的瞳孔里，没有?了光。


    -


    毕得鹿到酒吧的时候，狄夜舟正斜倚着靠在沙发软座上。


    他单手执着高脚杯轻晃，微眯的桃花眼里映出灯红酒绿间朦胧的光影。


    酒吧的混乱令人目眩神迷。


    软座的周围密密麻麻地聚了一圈人。


    众星捧月。狄夜舟轻抿酒杯，神情淡漠高傲，着装简单却无端地让人觉得矜贵。


    虽然?姿态散漫，疏宕不拘，他那股倜傥清冷的劲儿却和周遭的混乱有?些格格不入。


    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单膝半跪在他身旁的沙发上，一袭红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她似是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深v的领口，无所顾忌地前?倾了身子，巧笑嫣然?，语气?惑人。


    「哥，我帮你倒酒。」


    「不必了。」狄夜舟摇头?，推开她手中的酒瓶。


    女人靠得更近了。


    她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菸草有?些辛辣的气?味，向狄夜舟袭来?，声音妩媚：「为什么？」


    「那个……我不太喜欢二手菸的味道。」狄夜舟舔唇，「而且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不是针对你。」


    「不过你可以看看这桌上的酒你有?没有?喜欢的，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直接抱走吧。不用客气?。」


    女人受宠若惊，但也明白了对方对自己没那个意思，道了谢，便拿走了不少的酒。


    「狄哥……」毕得鹿走近，看着满桌子的酒瓶，难以置信道，「你买那么多干什么？我记得你今天?下午还喝了杨梅酒呢，这儿又是啤的又是白的又是红的，这可不兴这么混着来?啊！」


    狄夜舟没理他，自顾自地举起了杯子，闷尽了其中的酒。


    毕得鹿一把夺过了狄夜舟的酒杯：「哥！注意身体啊！别这么喝！」


    狄夜舟瞪他，刚要开口，突然?有?个人贴了上来?。


    「帅哥，你对女人没兴趣，那我这样儿的你有?兴趣吗？」


    穿着露脐装和超短皮裤的浓妆男子自顾自地搂上了狄夜舟的手臂，对着他抛了个媚眼。


    狄夜舟：「……」


    毕得鹿：「……」


    「我没兴趣。」狄夜舟轻咳一声，「但是那个……这里的酒你也随便拿，别客气?。」


    浓妆男子不满地娇哼一声，挑了些酒走了。


    「哥，你今儿怎么突然?爱送人酒了？」


    毕得鹿没看懂他的操作，拿起其中一瓶酒仔细看了看，而后?又拿了几瓶一一端详。


    「怎么都是这种酒？」


    他咽了口口水，凑近了狄夜舟，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谨慎地开了口小声道：「哥你要是缺钱，可以和我说?。平时没见你喝过这么便宜的啊？」


    「管那么多干嘛？」狄夜舟不悦，继续倒满了自己的杯子。


    毕得鹿眼尖：「你这什么酒啊，怎么还是粉色的。」


    他夺过狄夜舟手里的酒瓶，然?后?又默默地放下了。


    「哥，失恋去酒吧不丢人。但你借酒消愁，酗酒酗的是鸡尾酒，这说?出去就有?点丢人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狄夜舟无奈，「喝别的酒你又说?让我注意身体，我喝鸡尾酒你又嫌丢人。」


    他站起了身，对围着的男男女女们道：「这儿的酒都随便拿，先到先得，别客气?。」


    人很快就散了，只?留下他们两人和几瓶开过的鸡尾酒。


    周遭一下子冷清了下来?，狄夜舟看毕得鹿一眼，指了指一旁完完整整，一口未动的蛋糕：「点蜡烛。」


    毕得鹿看着奶油蛋糕上水果排成的心形，嘆了口气?，从旁边抽了根蜡烛。


    「狄哥，胜败乃兵家常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失败了，该习惯了。」


    狄夜舟斜他一眼，喝了口酒，啐道：「你会不会说?话啊！」


    「我早跟你说?了，你那方案不行，你还不信。谁会在那种旧面?馆里面?表白啊。」


    狄夜舟的眼神一下子落寞了下来?，他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低头?看着微漾的酒液。


    「张在南说?晏微风从小就爱吃那家的姜汤面?，我本?来?以为整点回忆杀的话，效果会很好的。」


    「没想到……她会说?我老土……」


    「你每次都是蜡烛和百合花，换我我也觉得你老土。」


    毕得鹿揉了揉眼睛，同情地看向了狄夜舟：「但我觉得以小晏同学的性格，她会拒绝你，归根结底还是觉得你这个人不合适。形式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你也别想太多了。」


    「来?，吹蜡烛吧。」他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将蜡烛点亮。


    狄夜舟吹灭蜡烛，拿起一旁的塑料刀和蛋糕碟，分?了三?分?之一递给毕得鹿。


    然?后?，他拿起叉子，直接对着剩下的蛋糕大快朵颐了起来?。


    毕得鹿看傻了：「狄哥，你慢一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一旁的手机突然?振动。


    提示音淹没在了酒吧的喧闹里，狄夜舟却如同触电一般从位置上弹了起来?。


    他一把抓过手机解锁，在看到「狄翰年」三?字的那一刻，又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毕得鹿看着狄夜舟一脸落寞地回到了桌前?，发了疯似的往嘴里狂塞蛋糕，塞到实在塞不下了，才?开始艰难地咀嚼和吞咽，不忍心道：「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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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想去拍一拍狄夜舟的后?背，帮忙顺一顺气?，却被对方一把揽过，紧紧地抱住。


    身量高大的男人此刻低着头?，少见地表现出了几分?脆弱。毕得鹿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在轻轻地抖。


    口中的蛋糕使得狄夜舟的声音含混不清：「我……我明明用了她的亲密付，她不可能看不到付款信息！她明明知道我买了那么多的酒，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毕得鹿看着自己这么多年一向硬气?毒舌的哥们一下子成了这副模样，也觉得心疼。


    他放软了声音：「狄哥，没事的。小晏同学她可能只?是没看到付款信息。」


    也许是含着的蛋糕实在太多，根本?难以下咽，狄夜舟跪在了地上，把头?埋进垃圾桶一阵呕吐。


    吐完，他瘫坐在地上。


    毕得鹿看到，狄夜舟的脸上满是泪水。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捂住脸低低地啜泣着。


    「她为什么连这样都不关心我？」


    「她以前?从来?不让我喝这么多酒的！」


    「她以前?看到我喝那么多酒，会很心疼的……」


    狄夜舟抬起头?，桃花眼里水光潋滟。


    「她大概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她是真的不想和我复合了。」


    纵是见多识广，看惯了他人遇到情伤，毕得鹿也感到有?些不忍。


    情绪复杂间，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对方，却见狄夜舟突然?捂着胸口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的眼里再次含满了泪水。


    「也是哦，像我这样自负、毒舌又顽固的烂人，怎么配得上她。她拒绝了我，多正常的事情。」


    「一直以来?，都只?有?我在自作多情罢了。」


    第49章 危樯


    看到频频传来的酒水类商品的扣款记录时, 晏微风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自打回到家，她便感到脑子一团乱。脑中唯一清楚知?道的事实是，她拒绝了狄夜舟。


    对方的表白让她感到猝不及防。


    晏微风承认, 星星灯亮起的那一刻, 她有过心动。


    可惜的是,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心动有到能让自己接受狄夜舟的程度。


    他们俩之?间经?歷过太多的争执和试探，她对那人的态度早已不是简单的一句喜不喜欢就能概括的。


    但只要将复合这一前提进行设想, 晏微风便感觉自己已经?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为了营业, 晏微风自认已经?应付了太多太多对方的招数。


    狄夜舟反反覆覆的试探和撩拨让她感到疲惫。


    尽管她偶尔也会陷入其中, 但更多的时候，思虑所造就的烦忧远大?于暧昧带来的快意。


    晏微风并不想让自己活得这么累。


    更何况，她和对方最开始分?手的问题, 始终没有解决。


    在理想和目标面前, 恋爱什么的简直不值一提。


    狄夜舟怎么想，她都无?所谓，只是她不爱委屈自己。


    拒绝狄夜舟, 这是再正常也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晏微风想。


    可看到亲密付的扣款记录时, 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紧。


    一整排的消费记录, 收款方皆为仙岭的那间酒吧。


    即使一条消费记录只付了一瓶酒的价钱, 这一整排的消费记录，也远远够付款方喝到过量。


    这么多的酒……狄夜舟是疯了吧。


    就算今晚因?为某些事情而情绪不佳, 也不应当如此酗酒, 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宿醉伤身, 晏微风下意识地觉得愧疚。


    她蹙紧了眉，想给狄夜舟发消息, 提醒他注意身体健康。


    指尖停在了聊天框的上方，最终却?没有落下。


    等等, 为什么要用她的亲密付？


    是不慎切错，意外把亲密付改成了付款方式；还是故意为之?，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几小时前，在她拒绝完对方，转身的那一刻，对方极度可怜的心碎样子突然浮现在了晏微风的脑海中。


    晏微风删掉了打好的字，关上了手机。


    拒复合就是拒复合，不能心软。


    既然都下定决心要拒绝了，又?何必要关心对方，给对方留下些幻想的空间。


    她不是心狠，只是果决。


    -


    抛却?杂念，一心投入工作后，时间便好像过得很快。


    这几天，晏微风并没有直播，而是好好地復盘了一下之?前的直播录屏，觉得收穫颇丰。


    只是数据最好的那两场合作直播，她一次都没有回看过。


    不是在逃避什么，只是觉得个人直播更有復盘的意义。晏微风这样对自己解释。


    手机屏幕亮起，晏微风愣了一下。


    她点开信息，发现是村长的转帐。


    【村长】：「小晏，这是你第一次和狄夜舟合作帮乡亲们带货的提成。之?前我?和小狄谈好了，会给你和他各一成半的利润。」


    【村长】：「不好意思啊，小晏。其实这笔钱我?很早就收到了，但是这段时间和乡亲们处理髮货比较忙，就忘记了。」


    合作带货的提成？


    晏微风回忆起那次，于夏日的燥热里?突兀响起的敲门声。


    那人于满座无?言时出现，打破了她以一对多的无?力僵持，将她的手腕拽入掌心，恣意扬眉道：「人，我?现在就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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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页

    晏微风看着?屏幕上的转帐记录，情绪复杂。


    狄夜舟不是村里?的人，他本?就没有义务要帮村民?们带货，他拿提成是应该的。


    但她自己并不想要这笔钱，尽管她可能是有点缺钱。


    比起赚一时的钱，晏微风更希望的是将湖头山村，乃至仙岭的杨梅品牌真正做大?。如果能通过她的努力把村里?的杨梅制品推广出去?，她会觉得自己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她不希望村民?们因?为抽成的问题，而不去?找她帮忙带货。


    她愿意无?偿为村子里?带货。


    晏微风想了想，给村长打了个电话。


    「村长，我?为大?家直播带货，是不收提成的。狄夜舟的那一成半可以按照约定给他。但我?想请您帮我?转告乡亲们，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需要给我?提成。」


    村长明显愣了一下，他沉默片刻，道：「没关系的小晏，这些提成你还是拿着?吧。你帮乡亲们带货后，大?家能多赚一些钱，其实都很感谢你。你已经?够辛苦了，这钱是你应得的。」


    「谢谢大?家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晏微风觉得村长的语气有点怪，她看着?手机上的转帐数字，拒绝道，「村长，我?想现在把这笔钱转还给您，麻烦您出面帮我?还给各位乡亲们吧。」


    「还有，我?这边其实也有转帐记录，我?感觉上面的金额好像有点出错，提成应该已经?超过一成半了。」


    电话的另一头再次沉默了。


    「那个小晏……」村长嘆了口气，「算了，我?也不瞒你了。」


    「小狄之?前约我?聊过。他之?前在办公室是演给你看的，其实他根本?就没想问乡亲们要直播的提成。」


    「所以乡亲们其实根本?没给过你们提成。」


    晏微风没懂：「村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听到了电话那头低低的笑声。


    「小晏，那笔钱是小狄自己转给你的。他说心疼你一个人太辛苦了，不忍心你存款告急还在乡亲们面前逞能。」


    晏微风迅速消化了一下刚获得的信息，「啊」了一声。


    「虽然他反覆拜託我?别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这笔钱你就收下吧，反正我?是不会接受的。」


    「其实他也告诉我?了，我?知?道你们是假情侣。」


    村长的声音里?笑意更甚：「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懂。但是小狄这人，我?觉得是真的不错。你也多关心关心他吧，他真的还挺在乎你的。」


    在乎？


    她突然想起了，邻近村务处的那棵大?香樟树下，男人声音轻慢，笑得格外欠揍：「从记帐册来看，你手头的钱应该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冷冽男声响起的那一剎，她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晏微风，我?不介意你白嫖我?。」


    晏微风咳嗽两声，强迫自己抽回思绪：「好的，谢谢村长，我?明白了。」


    「哎，小晏你可千万别在小狄面前露馅。他这个人挺要强的，你也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你已经?明白了一切，估计他得臊死。」


    村长苦口婆心道：「你别看他表面上总是臭脸，一副不爽的样子，但他其实就是面冷心热。虽然他有时候说话算不上好听，但到底还是帮了我?们村很多忙的。」


    「嗯，村长，我?知?道了。」


    晏微风匆匆和村长告了别，挂掉了电话。


    她看着?转帐记录上的数字，一时间感到有些无?措。


    不露馅，不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些，那她应该如何把这笔钱还给狄夜舟？


    晏微风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想不出来吧。不如先干点正经?事。


    她看了看笔记本?上满满的注意事项和各色记录，突然感到有些空虚。


    復盘确实能帮助她长进很多，但这些视频她都已经?復盘过几遍了，该注意的地方都已经?一一标註过。


    如果第二次合作结束的那晚，她没答应和狄夜舟一起去?吃那碗姜汤面，这两天他们应该已经?进行过下一次的合作直播了。


    她本?想趁着?狄夜舟还没开学，尚且还有空余，和他多进行几次直播合作的。


    但现在以两人的关系，再强行营业，实属荒谬。


    就算她并不和钱过不去?，把工作和私情分?得十分?清楚，也要尊重正常的人情世故。


    没有前脚拒绝人家，后脚邀请人家一起合作的道理。


    晏微风嘆了口气。


    近几天，她提不起单独直播的劲儿，也心知?无?法再进行合作直播，便投入到了直播復盘中。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对时间的消磨？


    晏微风犹豫了一下。


    直播销量高?，大?概终究有高?的道理。为了学习，还是復盘一下吧。


    她打开了第二场合作直播的回放。


    这是自打他们直播以来，销量最好的一场。


    开头便是涝灾安全知?识的游戏竞猜环节。


    这一环节是晏微风自己加的。


    她编入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完全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她觉得狄夜舟会拒绝，或者提出修改这一部分?。


    毕竟在她的认识中，狄夜舟是一个极度矫情且怕麻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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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参与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出乎意料的，狄夜舟当时直接同意了。


    她想起在对方接受策划案后，她因?为实在好奇，发消息问过狄夜舟：「你现在喜欢玩真心话大?冒险了？以前大?学团建的时候，你明明死活都不肯参加这游戏。」


    狄夜舟那时候回得很快：「不喜欢。但为了宣传防涝安全知?识，可以接受。」


    晏微风眨了眨眼，注意到面前放着?直播录像的电脑屏幕里?，狄夜舟正仰起头，毫不犹豫地闷下了一口酒。


    她突然瞥见，喝完杨梅酒，狄夜舟轻皱了一下眉头。


    很细微的动作，细微到晏微风之?前并未察觉。


    晏微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拖动了进度条。


    屏幕中每次喝完杨梅酒，狄夜舟都会轻轻皱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但动作很快，不注意看并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晏微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狄夜舟根本?不喜欢吃杨梅，因?为他不喜欢杨梅的酸味。


    可从杨梅酒大?赛时的豪饮多碗，到真心话大?冒险时的罚酒游戏，他一直在喝杨梅酒。


    进度条停在了某个瞬间，屏幕中的狄夜舟执杯摇晃，抿唇狡黠一笑。


    他说，让酒变甜的，可能是别的东西吧。


    晏微风皱眉。


    酒的味道能因?为人的想法而变甜，可人的想法也会这么容易就改变吗？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那是一条来电显示。


    晏微风按下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了毕得鹿的声音。


    「小晏同学，狄夜舟明天就要走了。」


    「你能来送送他吗？」


    第50章 危樯


    仙岭县城的高铁站人并不算多。空旷的等候大厅里, 两位高个男子的身影格外显眼。


    那两人都不?开口说话。一人在座位前来回踱步，另一人则是垂头?坐着。


    高铁站的座位对后者来说略显拥挤，他有些委屈地收着自己的两条长腿, 手肘支于膝前, 用掌心托着额头?, 死死盯着地面，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几分钟后, 踱步的那人看了眼远处的显示屏, 终是摇了摇头?, 在另一人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嘆道?：「狄哥，真不?能等了，该走了。」


    狄夜舟终于有了点反应, 慢慢地起身, 单手拽过行?李箱的手柄。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毕得鹿的肩膀：「谢了。」


    「狄哥，一路顺风。过两星期我去顺京找你。」毕得鹿简短道?。


    他将双肩包往身后一甩，对毕得鹿微微颔首, 走出了车站。


    仙岭的夏风带着热意无?所顾忌地向狄夜舟捲来。上车的那剎, 他看?着轨道?旁发出飒飒声响的香樟树叶, 唇线抿得笔直。


    攥得极紧的双手经络毕现。


    那个人从前总说, 她的家乡仙岭，山好水好, 空气也甘甜。


    可为什么他却觉得, 稀稀落落的车站上, 明明连风也苦涩得紧。


    狄夜舟终是极轻极轻地嘆了口气，抬起步子上了车。


    他踏回了属于他自己的那片无?人的喧嚣中。


    -


    直播终于结束。


    一关?掉摄像头?, 晏微风就无?力地瘫倒在了座位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是继上次合作直播后, 她第一次开直播带货。


    怎么会这么累？


    明明需要?带货的商品并没有以前多?，直播的时?长也不?如?之前长，但却有种深深的疲惫感自骨髓深处袭来，让她觉得浑身酸软。


    由奢入俭难。


    晏微风的脑中突然闪现过了这个词。


    许是因为尝过了合作直播的快意，再回到独自直播，便感到有些吃力。


    时?隔多?日，当她今日怀揣不?安但保持着期待地打开了直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屏的弹幕。


    【什么时?候才能和少爷一起进行?下?一次直播？】


    【我想看?少爷！不?是说以后会多?多?合作直播的吗？下?一次时?间定了吗？】


    【急急急！求合作！】


    虽然事前就料想到再开直播时?粉丝肯定会有比较大的反应，但看?到如?此多?的同类问题，晏微风一时?还是感到有些错愕。


    她先是闲扯了些别的话?题，待弹幕的浪潮过去，再不?经意地随口提道?：「合作直播的时?间还没有定，但应该不?会安排在近期。大家不?用着急。」


    此言一出，弹幕上又热闹了起来。


    粉丝们的不?甘简直要?溢出屏幕。


    【啊？为什么近期没有啊，伤心！】


    【求求你们了，多?多?合作吧！cp粉要?饿死了！】


    【最近你们俩的微博互动都好少啊！少爷这几天?都没有发过微博耶！】


    晏微风咬了咬牙，直接当做看?不?见，开始介绍产品。


    她总不?可能指着跟狄夜舟合作直播过日子吧。


    狄夜舟不?在，她也得继续直播才行?。


    大概是cp粉的提问让她难以招架，所以此刻才会如?此地疲惫。


    晏微风伏在了桌面上，将头?埋进了胳膊里，放松了全身。


    这个熟悉的姿势让她的脑中迅速浮现过某些熟悉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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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看?上去这么颓废。和我营业就这么累吗？」


    也许是因为直播时?讲了太多?的话?，男人的声音微哑，音色却依旧清亮。


    渐暗的天?色下?，夕阳的余晖依旧温暖。


    那人坐在她的身旁，微眯着眼，可含着笑意的汁源都在抠抠峮四儿珥二巫酒一泗戚目光却格外清醒：「你有我『危樯』这么个大粉不?就好了，你要?那么多?的粉丝干什么？」


    回忆戛然而止的那一刻，心仿佛被狠狠地掐了一下?。


    晏微风全身一震，坐起了身。


    她迅速地解锁了手机，打开了『危樯』的个人主页。


    「杨梅小姐超话?粉丝大咖」、「毒舌少爷与杨梅小姐超话?创作官」、「超话?小主持人（毒舌少爷与杨梅小姐超话?）」……


    一整排的头?衔占据了他的介绍栏。


    晏微风突然想起自己曾问过楼西畔，花那么多?精力弄这些「黄v」之类的头?衔到底有什么用。


    「你弄错了因果。不?是为了弄这些头?衔而花了打量的精力，而是为了喜欢的东西花了大量的精力后，顺便摘得了头?衔。」楼西畔解释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用，那证明自己的喜欢就是最大的作用。」


    这不?是她第一次点开狄夜舟的主页。可此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之前没有深究到的细节。


    眼前的头?衔印证着某些她未曾细想却始终存在的真实。


    晏微风往下?划着名屏幕，一条一条地看?着狄夜舟发过的博客。


    直播截屏、直播内容评价、商品介绍技巧……明明是不?带语调的平淡黑字，可汹涌的情感却朝她不?断而来。她盯着那一条条博客，在那字里行?间分明看?见了「在意」二字。


    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划到了最下?面的地方。


    这个号的第一条微博，只有寥寥的几个点赞。


    晏微风突然发现，有一个点赞者的头?像很是眼熟。


    和狄夜舟那万年不?变的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她点进了那人的主页，却发现对方的上一条博客的发出时?间是昨天?——


    狄夜舟离开仙岭的那天?。


    「因为某些虚无?的瞬间爱上一座城。遗憾的是没能实现那个瞬间，无?憾的是我曾爱过这里。」


    配图是一座山。


    余晖仍在，斜阳冉冉。霞染远山，如?梦如?幻。


    照片背光，图中央是一个人的剪影。


    晏微风当然认得——


    那山，是杨梅山。


    那人，是她自己。


    她也冷静到近乎冷酷地反应了过来——


    没能实现的瞬间，是表白成功的那刻。


    说着曾爱过，意味着如?今已经放下?。


    这肯定是狄夜舟的小号！肯定到她不?需要?怀疑！


    晏微风调整时?间线，翻到了这个号的第一条微博。


    第一条微博发布于三年前。


    「好喜欢小百合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追到她。没关?系的，相?信在我的穷追不?舍下?，她会和我在一起的。这个号就拿来做记录吧。」


    「小百合」？


    晏微风不?用细想，就知道?这指的是她自己。


    「今天?帮室友写了三门?功课的作业，他终于把小百合的联繫方式给我了。激动！」


    「嘿嘿，我就知道?教她高数这招有用！终于把人约出来了！追人也分段位，本少果然是上上层！」


    「我今天?差点又嘴贱了，真想扇自己一巴掌。那道?高数题对我来说确实很简单，但那种场合下?怎么能说出来呢！幸好我忍住了。希望小百合没有因为注意到我转了话?头?而生气。我真的很愿意给她讲题的，讲一百道?也没关?系！」


    「嘿嘿，她同意我表白了。小百合和百合花果然是最配的！今天?很幸福，幸福到不?想写博文！」


    ……


    看?着这些文字，晏微风几乎要?笑出声来。


    行?吧，别看?狄夜舟嘴上爱犯贱，开口就是难听的话?。其实内心戏还挺足，挺可爱的。


    她往下?翻了翻，切换了日期。


    「烦死了！为什么老狄就是不?能理解我要?读水利呢！谁家苦逼大学生没有生活费啊气死我了！我简直就是h大最穷男友！我发疯！」


    「谈恋爱好费钱。我再多?打几份工吧，想给小百合买好一点的礼物。」


    「小百合从来不?花我的亲密付，伤心了。好想要?钱！今天?小百合好奇我家是干什么的，没好意思和她说我家条件还可以，看?我这副穷样，谁能信啊！想去跟老狄服软，让他给点钱了。但我不?能放弃水利。」


    晏微风轻哼一声，再次更换了时?间线。


    「想和小百合一起去d大读研！嘿嘿嘿，我们要?做最让人羡慕的学霸情侣！等上了d大，老狄对我的态度应该也会好一点了吧，这学校的水利虽然不?是王牌专业，但说出去还是比h大好听点。到时?候再和他说说我跟小百合的事儿嘿嘿嘿！d大研究生女友，他会同意的吧！」


    「小百合好像不?太喜欢读专业课？这可不?行?！让我来好好教她！有我在，她一定能考上d大的！到时?候她一定会很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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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和小百合吵架了。她好像要?和我分手了……为什么呀？一起去d大读研不?好吗？为什么要?去种杨梅啊我不?能理解呜呜呜！」


    「她怎么真的和我分手了！！！我不?该和她说重话?的，我怎么又说了难听的话?！真是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我不?能放弃水利，我必须读研，但我不?想跟她异地！她能不?能去读研啊别种杨梅了啊啊啊！」


    晏微风的笑容消失在了嘴角。


    别看?了，事已至此，再纠结于狄夜舟是怎么想的，也没什么意思。


    可她没忍住，还是看?了下?去。


    「我拒绝保研了。理智告诉我这么做太蠢了，但我真的很想去z大，我想离她近一点。我大概是疯了。阿鹿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她，我死拦才拦住。没事的，我能考上的。」


    下?一条微博隔了好几个月。


    「她用了我的亲密付！她用了我的亲密付！虽然知道?以小百合的性子，百分之一百不?是故意的。但她第一次用我的亲密付耶。没准她还是忘不?了我呢？一点点的可能那也是可能啊！」


    「今天?去见了小百合。她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感觉晒黑了一些。心疼。」


    「女孩子种杨梅真的很辛苦，我之前就说过了。不?过她自己倒是挺开心的。没关?系，幸好我现在也到仙岭来了，还能帮忙搭把手。」


    「小百合遇到山洪了！要?是她和哥一样……不?可能不?可能！老天?爷保佑，求求你让小百合别出事！我一般只相?信科学，但为了她，我今天?信你一回！」


    「要?是我能去救她就好了，要?是我也在山上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和她吵架！她怎么还不?回来！我能不?能去山上找她。小百合一定不?能出事！」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注意到最近的降水量有问题的！她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我当年岁数小，没有办法救哥，可我现在已经去学水利了，难道?我还是没有办法救自己想救的人吗？那我学水利的意义是什么？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好像笑话?！求求了，你一定要?没事！」


    「她没事，太好了，她没事！吓死我了，我真的要?疯了。」


    晏微风感觉眼睛发酸，她伸手揉了揉，惊觉手中一片湿润。


    狄夜舟，别这么喜欢她了，再这样下?去，她也真的要?疯了。


    晏微风捂住了心口。


    第51章 危樯


    晏微风指尖颤抖, 一时间不忍心再往下看去。


    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细碎爱意，那?些被她?有意无意忽略的复杂眼?神，那?些她?一向不屑一顾弃若敝屣的荦荦在意, 明明已如沉海的废石, 却在此刻随着狄夜舟一篇又一篇被镌刻在时间长河上?的过往情绪重新浮现在了明面上。


    密密匝匝的文字入眼?, 仿佛唤起无数碎裂拼图在脑中飞舞着癒合为一个整体。


    那?些爱，她是知道的。


    那?人的余情未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始终觉得不重要, 因而刻意地忽略了罢了。


    手机响起, 晏微风从思?考中抽离出来，点了接听。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班长？」


    毕得鹿声音少见的有些低沉，字里行间带着明显的不悦：「明天上?午的活动?, 村长和你说过了吧？」


    「嗯, 我知道的，是基地企划动?员会吧？」


    「别迟到?。」


    对方挂了。


    就挂了？


    这通不明不白?的来电让晏微风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瞥了眼?时间，再次疲惫地伏在了桌上?。


    强行压下内心的那?点不适, 她?勉强笑了笑。


    别这么难受了。晏微风心想。


    错过了就错过了吧, 这些都?没有她?想要的重要。


    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呢？


    -


    次日, 晏微风到?达大礼堂的时候, 里面已座无虚席。


    村民们的讨论声一层叠过一层，大家个个都?笑容满面。


    继杨梅节后?, 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盛况。


    不, 这洋洋的喜气和快乐的氛围要比杨梅节更加热烈。


    「好大的阵仗啊, 我们村是不是要发达了！」


    「可不是嘛，他们要在我们这边建的可是杨梅种?植加工基地！听说企划案已经筹备了好几个月了！」


    「好几个月？那?时候杨梅季到?了吗！我还以为那?时候我们村没什么名气呢？」


    「不清楚啊, 只能说投资方真有眼?光，能从这片山里面发掘出我们！」


    晏微风听了他们的谈话, 感到?有点懵。


    这段时间她?沉迷于钻研自己的那?点直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听说毕氏又投资在这边建了几座新厂。


    接到?村长的通知，说要让所有村民一起参加杨梅种?植基地建设动?员大会的时候，她?以为这是村里面的什么新企划。


    现在听村民们这么一说，她?觉得事情和自己想像的有些不一样。


    「什么投资方？」晏微风上?前一步，问道。


    正讨论得高?兴的大婶瞄了晏微风一眼?，笑道：「就是投资建设杨梅基地的狄氏集团呀！不然靠我们村这点资产积累，哪够这么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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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页

    「狄氏？」晏微风瞪大了眼?睛。


    「是啊，不愧是狄氏，大集团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投资！几个亿呢！」


    「几个亿？」


    这么多钱！


    晏微风睖睁着，感到?难以置信。


    这个杨梅种?植加工基地原来不是村里面简单的新企划，是这么重要的工程吗？


    大婶再次打量了下晏微风，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哎，你不是那?个……小晏吗？你不就是狄氏集团公子的女朋友吗？」


    晏微风把头偏了过去：「没有没有，您认错了吧。」


    「哈哈，小晏姑娘你害羞什么。这还有什么的，现在整个村谁不感谢你啊？」大婶拍了拍她?的肩膀。


    「感谢我？」晏微风发蒙。


    「是啊，如果不是你和小狄谈恋爱，小狄也?不会让狄氏集团给我们村投资吧？」旁边的解释完，顿了顿，「哎呀瞧我，叫什么小狄呀，该叫狄公子。」


    「话说狄公子人实在是太好了。最开始无偿帮我们设计排水工程，后?来又帮我们村直播带货卖杨梅制品，现在又让集团投资我们村子建杨梅种?植加工基地！那?可是几个亿的投资呢！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


    狄夜舟，为了她?，让狄氏集团投资杨梅基地？


    晏微风觉得荒谬：「哈哈，你们大概是弄错了，这件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真的觉得和自己没关系吗？」


    熟悉的声线，极为强硬的语气却让晏微风感到?很是陌生。


    她?浑身一震，转头惊道：「班长？」


    毕得鹿淡淡点头，眼?神示意：「小晏同学，你，过来。」


    她?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跟着毕得鹿走了过去。


    许多穿着制服的保安为他们开了路。


    毕得鹿领着晏微风到?了第一排，点了点其中一个空座，道：「你坐这里。」


    晏微风犹豫了一下，没坐：「我坐后?面就行。」


    「这不是主座。放心，没人会注意到?你。」毕得鹿坚持，「就坐这里。」


    读大学时，毕得鹿公认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对女生尤其温柔。


    晏微风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讲话，一时有些不习惯。


    她?没再说什么，在对方所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毕得鹿在她?身旁落了座。


    他今日少见地没再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而是换了一套很正式的深色西装。


    合身的裁剪衬托出了男人挺拔落拓的身姿。毕得鹿神态不羁，举手投足间却莫名让人觉得极为有压迫感。


    「大家安静一下，动?员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晏微风依稀认得这位主持人，是村里的一位主任。


    「杨梅种?植加工基地的落成，将会成为湖头山村发展歷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意味着我们湖头山村的发展又上?了一个台阶！」主持人声音洪亮，「我宣布，湖头山村杨梅种?植加工基地动?员仪式正式开始！下面，我们有请投资方狄氏集□□来的代表——毕得鹿先生致辞。」


    摄像头和无数人的目光向这边投来。万众瞩目下，毕得鹿缓缓起身，从容地走上?了台。


    他将话筒调高?了些，大方地笑了笑，和村民们打了个招唿：「大家好，我是毕得鹿。」


    「其实我听到?了大家的疑问：不是狄氏集团的代表吗？怎么不姓狄呢？」


    语气沉稳却倜傥风趣。


    他本?就生得好看，此刻故意对着台下眨了眨眼?，引起了小姑娘的一片嘘声。


    「你们说的对，我本?来确实不是狄氏的人。但从集团层面上?来说，我们两家业务合作很多，这次对于杨梅基地的投资，狄氏占大头，毕氏也?跟着投资了一点。」


    「之所以让我作为代表，主要原因是真正的策划者，也?就是你们所熟知的狄夜舟先生，他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你们村，所以就让我代为掌权。后?面很多企划的进一步推进，也?会交由我来负责。」


    说到?「某些原因」时，毕得鹿加重了点语气，看向了台下的晏微风。


    晏微风迴避了和他的对视。


    所幸毕得鹿的目光没有停留多久，便看向了别处。


    「大家可能会感到?奇怪，狄氏集团扎根于顺京，一向在北发展。这全国那?么多地方，那?么多村落，那?么多种?水果，为什么偏偏就看中了仙岭，选中了这的杨梅，为什么就决定了要在这里进行投资？」


    是啊？为什么？


    晏微风屏住气，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台上?的人。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很好奇。」毕得鹿扬了扬唇，「所以，我就去请教了狄夜舟先生。」


    「他说，因为曾有人很坚定地告诉他，仙岭的杨梅是天底下最好的。他就信了。」


    台下传来了一片笑声。


    「很好笑是吧，这算是什么理由？我也?觉得很荒谬，我就继续逼问他。」毕得鹿敛了笑，「他说，没什么理由，只要能实现那?个人的目标愿望，那?投资就值得。」


    「他说，因为那?个人说过仙岭的杨梅最好，因为那?个人说过要让世界都?知道仙岭的杨梅好，所以他想为了那?个人的愿望努力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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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们沉默片刻，似乎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毕得鹿顿了顿，继续道：「当时听完他说的话，那?我就生气了！」


    「你们说，我和狄夜舟这么多年好兄弟，他可都?没这么信过我。我要是跟他说点什么，他要仔细判断一番再决定信不信。可现在人家随便说一句这儿的杨梅最好，他就信了。」


    毕得鹿撇撇嘴，哼了一声：「你们说我能不生气吗？」


    他神情自然，说话得节奏把握得恰好。快活的笑声响彻了整个礼堂。


    连主持人都?在角落捂着嘴偷笑。


    「当然我这是开玩笑的啊！」毕得鹿轻咳两声，打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大家应该也?都?知道这次狄氏集团投资了多少吧？」


    「那?可是好几个亿呢！」他啧啧了两声，「谁会拿这么多钱开玩笑徇私情，反正我不会。」


    「所以归根到?底是咱仙岭的杨梅够好，咱湖头山有发展的潜力，有赚大钱的可能！」毕得鹿的声音沉了下来，放慢了语速，「未来的建设，不仅要靠我们投资方砸钱，更重要的是要靠我们村的人齐心协力，共同努力建设更好的杨梅产地！富裕靠的是所有人的努力！我相信大家不会辜负我们狄氏集团对湖头山村的期望！」


    掌声雷动?。


    大家都?在笑，喝彩着说「好」。


    晏微风鼓了掌，却笑不出来。


    她?低头迅速思?考着，只觉得思?绪乱得厉害，头也?疼得厉害。


    侧方的光被落座的人挡住。


    男人的声音带着戏嚯的意味：「怎么样？听懂了吗？」


    晏微风偏过头，见毕得鹿闲散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淡漠地看着自己。


    「大概懂了。」她?答道，「表现得挺好，深藏不露啊班长。」


    「我一般不表现是因为有我哥仗着，不需要我表现。」毕得鹿轻哼一声，移开了视线，「大家都?笑我二世祖一个，什么都?不懂，但我其实一直看得很透。」


    他长长地嘆了口气，目光虚焦，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


    「小晏同学，但我确实看不透你。」


    晏微风蹙眉，见毕得鹿的目光重落回自己的身上?。


    他喟然苦笑：「狄哥离开仙岭那?日，在车站等了你很久很久，都?没等到?你来。」


    「小晏同学，我真的很好奇，狄哥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


    第52章 危樯


    晏微风笑着迎上毕得鹿的目光：「可是班长, 动不动心的?，真的?重要吗？」


    「你谈过那么多次恋爱，自然也知道, 人是很容易动心的?。可动心了未必就能走到最后。」


    毕得鹿将身子往她那边侧了侧, 不怀好意道：「小晏同学, 你的?意思是，你动心了？」


    晏微风这才发觉对方下了套：「班长, 你这就没意思了。」


    「你这么说?, 我就觉得你俩有戏。」毕得鹿嘿嘿笑了一声, 见晏微风变了脸色才?收住了表情，「你说?的?没错，动心确实未必能走到最后, 要走下去需要很多很多的?条件。」


    「小晏同学, 我们都这么熟了，我也就直接点说?话了。」


    毕得鹿将椅子?往晏微风的?方向挪了挪，用刚好只让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开了口：「杨梅种植加工基地的?策划方案, 是狄哥在他们的?董事会上?提的?。」


    他目光炯炯, 真诚而笃定地看?着晏微风：「几个亿, 说?投就投了, 全是因为你。」


    晏微风压下心里的?惊异，面上?不动, 也不接话, 只是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毕得鹿知道她在听, 继续道：「不过狄氏到底是个大?集团，狄哥虽然是大?公子?, 但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能算。」


    「我说?实话。你们湖头山村的?杨梅是很好，但全国有很多很多村子?, 也有很多很多优质的?水果产地，狄氏的?资本想要投资谁，归根到底得看?哪里能让他们获得最好的?利润。」


    「狄氏集团每个月都会提出无数个新的?策划案，但大?多数都会被?毙掉。」


    「因为股东们觉得利润不够。」


    「而让那些老油条大?股东们相信，投资你们村能够获得这么多利润的?原因，就是狄哥的?策划案。这份细緻合理的?策划案，是让你们村获得投资的?最大?筹码。」


    「自从狄哥确认过了z大?的?分数线后，他就开始着手?撰写这份策划案。整个村的?基地建设策划，体量比较大?。本来?是由一个团队分工完成的?事情，他一个人全都包揽下来?了。」


    「其实我也是近来?才?知道，他做过那么多准备。」毕得鹿嘆息一声，「小晏同学，狄哥他确实很强，但他是人又不是神。你别看?这份策划案现在简简单单就在董事会获得了高度评价，迅速通过并加以?实施。其实他筹备了好几个月，修改过不知道多少次，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


    晏微风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质疑道：「几个月？」


    毕得鹿看?懂了她的?疑问，轻哂了一声。


    「小晏同学，你不会真的?以?为，狄哥之所以?会过来?找你，就是为了你花的?那点亲密付吧？」


    晏微风轻咬下唇，而后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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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狄氏集团大?公子?，怎么可能会在意这点钱？他只是抹不下面子?，所以?才?借着亲密付的?由头赖在仙岭不走。」毕得鹿锐利的?目光似乎能轻易地将晏微风看?穿，「他迫不及待地赶到仙岭，确实是因为你付了那笔婚纱钱，让他着急了。」


    「但是小晏同学，就算你根本就没有误用过他的?亲密付，他也会想办法回到你的?身边。」


    「为了和你复合，他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你知道的?，狄哥他就是这样的?人。」


    台上?已经进行了好几个环节。介绍环节，游戏环节，抽奖环节……


    沸腾的?现场和村民的?欢唿间，晏微风只能听到毕得鹿的?话。


    她在喧嚣中静默，垂眸回道：「是，他是这样的?人。」


    「他应该没有和你细讲过他家里的?情况吧？」毕得鹿重重地再次嘆了口气，「狄哥是独?，他父母对他要求很高，本来?是打算直接送他出国学商科的?。他不听，非要留国内参加高考。」


    「家里拗不过他，狄叔狄姨想着他反正成绩好，在国内高校读商科也不是不行。」


    「但谁能想到，狄哥偏偏高考发挥失常，还一意孤行不出国，要留在国内读什么水利。当时他们家吵得很兇，狄哥就离家出走去上?大?学了。」


    「现在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们家其实差不多也能接受他去读水利的?事情了。他如?果能保研去d大?，狄叔其实也是开心的?。但就在大?四初期的?时候，他突然放弃了保研，选择考研去z大?。」


    「这事情你知道吗？」


    晏微风心上?一凛，难以?置信地道：「我只知道他最后去了z大?，但我不知道他是考研考上?的?。」


    「z大?确实比d大?好。但他为了保研，不是都努力三?年?了吗？为什么突然要放弃，这样去考研风险也太大?了吧。」


    毕得鹿眼睫轻颤，放在腿上?的?双手?一点点攥紧。


    「为了离你近一点。」


    「为了能更方便地来?仙岭找你。」


    「为了不和你异地。」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晏微风。


    「总之，确认放弃保研以?后，是狄哥亲手?给他爸递的?皮带。」


    「听说?那次打得非常非常狠。狄哥哼都没哼一声，只是道了歉，并保证自己能考上?z大?。」


    晏微风不忍：「别说?了……」


    「怎么了？你不敢听了？」毕得鹿咽了口口水，激动道，「可我偏要说?。」


    「小晏同学，你有没有想过，假如?狄哥最后没能考上?z大?呢？假如?他考研的?时候和高考一样失利了呢？」


    「他只有短短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就算他之前?专业课的?基础再好，那也是有很大?风险的?。」


    晏微风屏住气，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毕得鹿轻哼一声。


    「你去问问楼西畔，看?看?她知不知道？」


    「你再去问问其他和狄夜舟要好的?同学，看?看?他们知不知道？」


    「除了你，所有人都知道。因为狄哥他想尽了办法，求我们一定不要告诉你。」


    「他乐意瞒着你，自己扛下一切。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


    「他承担了那么大?的?风险，就只是想离你近一点点。」他冷笑一声，「连我这个根本不关心这些的?学渣都觉得荒谬。」


    只为了离她近一点点，就放弃了保研，临时选择考研。


    只为了离她近一点点，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自愿承担巨大?的?风险。


    真的?有这样的?必要吗？


    晏微风突然想起了分手?的?那日。


    梧桐落叶的?时节，秋风萧瑟。


    争执中，狄夜舟拳头紧攥，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


    「d大?和仙岭那么远，我不想和你异地，你能不能多考虑考虑我的?想法？」


    「我未来?规划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我希望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原来?他规划里的?「一直能一起」，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她拒绝了和狄夜舟一起留在d大?，狄夜舟就选择了来?到这边找她。


    她以?为狄夜舟能来?到仙岭，只付出了一张几小时的?机票。


    事实上?，他付出的?是临时决定考研后超出常人几倍的?努力，和可能面临考研失败的?巨大?风险。


    这真的?值得吗，狄夜舟？


    你真是个疯子?。


    晏微风垂眸，隐去那一抹悸动。


    她方才?不经意间瞥见，毕得鹿的?眼角有湿润的?光。


    「抱歉，我有点太着急了。是我不对，不该对女孩子?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毕得鹿干笑了两声，迅速抹了下脸。


    他恢復了原本平和的?笑意：「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这天底下哪里有完全相合的?两个人呢，大?多数的?人都是在不断地磨合的?过程中适应彼此，才?得以?走到最后。」


    「小晏同学，狄哥他已经向你的?方向走了九十九步，你真的?不愿意往他的?方向走一步吗？」


    「你之前?说?他毒舌，说?他说?话难听。」他皱了皱眉，无奈道，「他这人就这样，很多时候，他只是着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就瞎讲一通。但你知道的?，他这人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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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之前?说?他一介大?少爷，根本就不可能在乎你卖杨梅的?那点小生意，说?他不能理解你去种杨梅，不能理解你的?事业。我觉得你说?的?有些不对。」


    「狄哥他设计水利工程，和你合作带货直播，撰写杨梅基地的?策划案……他明明在用他最大?的?努力支持你的?目标和理想啊！」


    晏微风终于抬了眸，如?湖水般平静深邃的?眼底浮现出复杂的?情绪：「班长，支持和理解是不同的?。」


    「我很感谢他的?支持。可没有理解的?支持只是暂时的?。如?果他无法真正理解我，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了，也不过是相互折磨。」


    毕得鹿目光一沉，他思索了片刻，道：「说?实话，我并不知道狄哥最开始是怎么想的?，也许他最初确实并不理解你的?做法。可是小晏同学，你怎么知道现在的?狄哥还是不能理解呢？」


    「如?你所说?，没有理解的?支持是暂时的?，狄哥支持了你那么久，我觉得他的?行为和理解你没有什么两样。」


    「你再好好想想吧。」


    晏微风攥紧了衣角。


    是吗？狄夜舟真的?能理解她吗？


    毕得鹿说?，他想为了「那个人」的?愿望努力一把。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


    毕得鹿没提过她的?名?字，字里行间却全是在说?她。


    狄夜舟他真的?知道她的?愿望吗？


    似有光芒一现，晏微风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她好像在突然间寻到了丢失许久的?最后一块记忆拼图。


    她想起那日太阳很毒，狄夜舟执意要和她一起坐公交回家。


    涂好防晒霜后，狄夜舟将她的?防晒霜递还给她。


    沾有相同气味的?指尖轻轻相碰，暧昧在夏日的?热度中发酵。


    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的?是狄夜舟：「晏微风，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那么努力，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微微侧过脸，隐去脸部轮廓锋利的?下颚线，「或者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烈日将香樟树叶的?影子?投落在晏微风的?指尖，身旁人突然倾身过来?，替她解开了遮阳帘的?复杂绳扣，而后稳妥地拉好。


    晏微风本不想多说?，却因那人的?动作一时慌了心神，轻咳一声，道：「我想要让世?界，都知道这里的?杨梅有多好。」


    话一出口，她才?觉得有些荒谬，找补道：「我随便说?说?。」


    「嗯，我可以?理解，这里的?杨梅确实很好吃。」


    狄夜舟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亮，尾音悠扬。


    他的?肯定让晏微风觉得仿佛受了蛊惑，她继续道：「说?来?好笑。其实我的?父亲并不觉得这里的?杨梅有多好，但我一直都觉得，爷爷家乡的?杨梅是世?界上?最好的?杨梅。」


    「我很努力地种杨梅卖杨梅，就是想让更多的?人都了解到这里。」


    「其实我最开始只是想证明给我父亲看?，可现在我觉得他的?想法并不重要。最重要的?应当是我的?愿望本身。」


    「目前?，我觉得直播带货是现阶段实现我目标的?最好途径。但仅仅有这，我觉得还远远不够。」


    「这只是一个起点，可惜我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路。」


    「嗯。」身旁的?人点了点头，「你的?目标和我猜想的?一致。」


    狄夜舟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恣意而傲慢。


    晏微风压下心底的?那点不悦：「没事，你不理解也正常，毕竟你是大?少爷。」


    「虽然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愿望很难，但我不会放弃。」


    身旁人轻轻笑了一声：「晏微风，你怎么知道我不理解？」


    可能是遮阳帘的?效果并不太好，晏微风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目。


    她眯了眯眼，发觉狄夜舟正笑着打量自己。


    「你不是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路吗？那你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


    「没准……我能帮你实现愿望呢？」


    第53章 危樯


    帮她实现愿望？


    晏微风随意一笑, 便没再接话。


    很?有意思的说法，但听起来过于虚无缥缈和空泛。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实现，又如何能?寄希望于旁人。


    可许是夏日?的微风, 透过帘幔的阳光和车窗外飞逝而过的乡景都过于美好, 她觉得一切并?不现实, 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就由我为大?家介绍基地的几?个主要模块。」


    主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扯回了晏微风发散的思绪。


    她于怔愣间抬头, 看到了屏幕上细緻而清晰的规划图。


    「整个基地设置成半开放的状态, 主要分为生产园区、观景园区、销售园区和研发办公园区四个部分。生产园区内会安排部分对外开放的展览区, 方便游客进行参观。」


    「观景园区主要设在湖头山那一块儿，可以让游客在观赏山景的同时，亲自体验杨梅树护理?採摘的过程。」


    「销售区主要卖一些纪念品。办公区是为工作人员设置的, 不对外开放, 主要负责杨梅品种研发以及其他各类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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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页

    ……


    一页页ppt翻过，随着主持人的讲述，一幅属于山村未来的瑰丽画卷在她的面前?徐徐展开。


    各种杨梅制品的工厂, 採摘培育杨梅的基地, 专门的销售区……


    虽然?真正的基地建设还没开始, 但从这一刻起, 她的目标似乎不再是虚幻的梦，而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


    企划里所设计的一砖一瓦, 一木一石慢慢累积, 就能?够逐渐构建成她真正想要的未来。


    这……这就是他所说的, 要帮她实现的愿望吗？


    仔细想来，狄夜舟说过很?多类似的话。


    那夜满屋星灯闪耀, 暖色光芒包围下，他半跪于她身前?, 向她递出?了一捧洁白的百合。


    他说，她想要光，他便要带给她光。


    当时不明语中意，如今不见那时人。


    这就是他要带给她的光吗？


    「这个视角好吧？」毕得鹿见晏微风看得入迷，也倾身了过来，「让你坐在第一排，就是想让你仔细看看这些……这些都是狄哥用尽了全?力，想带给你的。如果你看不到，对他来说，就失去了大?部分的意义。」


    晏微风突然?恍惚了。


    自从回到仙岭，她就做好了要独自追逐完成目标的决心。


    她一个人费劲心血，拼命工作。她想用她自己的努力证明给她的父亲看，她能?做到。


    可这一刻，眼前?的一切都在向她无声地吶喊着——


    你不是一个人，你有狄夜舟在帮你。


    他在帮你达到你的目标，他在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他懂你想要什么?，并?愿意帮你获得你想要的。


    耳畔的一切声音逐渐远去，晏微风好像看到了一张完美的蓝图。


    图里的湖头山村游人如织，树上结满了乌黑髮紫的大?杨梅，青山绿水间不乏现代化的设备。


    更多更优质更新颖的杨梅制品被销往更远的地方。


    她好像听到乡亲们在笑，说今年的收成真好，其他的杨梅制品也赚了不少钱，今年的生计不用愁了。


    她仿佛听到游客们在说，仙岭真好，怎么?以前?都不没听说过，幸好现在能?有机会来这边游玩。


    她似乎听到顾客们在谈论，仙岭的杨梅真好，能?吃到这么?好的杨梅真是幸福。


    兴奋之中，晏微风突然?感到心脏一阵钝痛，好像有什么?地方让她感到不对劲。


    不对劲在哪里？


    她极少见地开始怀疑自己。


    是什么?让她的心里感到空落落的？


    熟悉的回忆向她涌来。


    晏微风打开手机，去翻狄夜舟的主页。


    她调整了大?致的时间线，将她之前?没有读过的博文一条一条看了下去。


    「今天和小百合合作直播了，我感觉她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她好像一个很?精干的人？这真令我感到意外，可能?是我过去没有了解到她的这一面吧。


    「但很?神奇的，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她直播时认真的状态好像有点帅。」


    「上次的销量很?好，小百合看上去好开心。我感觉我好像能?理?解她了，这可能?就是努力后获得的成功带给人的快乐。


    「和我在学业上获得成就时的幸福感一样，她也会为她事业上的成就而感到骄傲啊！」


    「之前?看到小百合为了摘杨梅护理?杨梅树，大?夏天还在烈日?下工作，明明就赚那么?一点点钱，却还笑得出?来，我感觉她好傻。


    「现在突然?有点羡慕她这种全?力向自己目标奔跑的性格了。虽然?她赚的钱好少，但她能?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日?子，这已经算非常幸福了。


    「突然?好像理?解了她为什么?不想去读研。」


    「我不顾父母的期待执意去学水利，执意考研，从某种意义上不也是一种一意孤行地追梦吗？小百合不去考研，不想在学术上继续深造，跟我分手也要执意去种杨梅，其实和我的顽固，道理?是一样的呀？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小百合的做法，但我自己作为一个很?叛逆的人，设身处地，我应该是能?理?解小百合的做法的呀？


    「我以前?不应该逼她去读研的。」


    「是我错了。


    「要是我那时候别和她吵架，别逼她读研就好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和我分手了？


    「可是现在明白好像有点太晚了。」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了。


    「每一次合作，每一次看她直播，我都能?感觉到她强烈的事业心和令人佩服的毅力。


    「这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我好像疯了。」


    「没关系，她感觉有难度的东西，我可以来帮忙。


    「杨梅基地的策划案已经差不多了，假如能?通过，她到时候知道了应该会开心疯了吧？」


    「改策划案改得头疼，但还不够，我得继续改。


    「真希望她的目标能?早点实现啊！」


    「我能?理?解你，我真的能?理?解你的小百合！能?不能?给我点机会啊！


    「好想告诉她我愿意和她一起努力，但她好像连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她好像根本?就没把我纳入考虑范围内……」


    「不要拒绝我好吗，我真的要碎了……她觉得我们之前?分手有很?多问?题，可我已经在努力地改我自己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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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让她接受我啊……」


    「没关系的，就算她现在不和我复合也没关系的，我愿意去帮她。


    「杨梅基地如果建成，应该就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儿的杨梅好了！她高兴我就高兴！」


    ……


    晏微风好像突然?懂了，她为什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让她感到怅然?若失，让她感到痛苦的——


    是狄夜舟。


    是她和狄夜舟那根本?没能?处理?好的关系。


    此时此刻，整个村都在庆祝杨梅基地的动?工。


    可这场狂欢下，贡献得最多，付出?了最多努力的人，却并?没有到场。


    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在干什么?？


    晏微风攥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刻下深深的痕迹。


    可她却丝毫没感觉到疼。


    狄夜舟……是不愿意见她吗？


    可他为了自己的愿望，做了那么?多事情。


    他难道连自己的一句道谢都不想要吗？


    那阵钝痛的来源终于明晰后，晏微风更加觉得心里堵得慌了。


    如果她能?够早点发现狄夜舟的小号，如果她能?够给他一个机会多听听他的内心真实的想法，如果她没有盲目地将他们的关系在考虑范围内彻底排除……


    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事到如今，狄夜舟的那一篇篇博文正清清楚楚地告诉着她一个事实——


    狄夜舟有在尝试理?解她。


    狄夜舟现在是懂她的。


    现在的狄夜舟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内心的不适感也清清楚楚地表明——


    她动?心了。


    晏微风想，大?概没有哪一刻比当下更让她想见到狄夜舟。


    她想和狄夜舟说清楚。


    想归想，可她都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了。


    做事之前?，容易想得很?多。


    「小晏同学，你还好吧？你的脸色有点难看。」耳畔响起毕得鹿关心的声音。


    晏微风摇头：「我没事。」


    毕得鹿挑了挑眉，突然?嘆了口气：「话说，那天狄哥在车站，好像也是你这么?个表情。」


    「我其实也很?好奇，那天他没等到你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其实他每次在你这受挫后，表现得都极为反常，尽管我跟他认识了那么?久，我也根本?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对方的视线一寸寸地自晏微风身上扫过，从头到脚，如有实质。


    仿佛有一根尖锐的针刺入了心房。


    唿吸变得急促，胸口开始一阵阵地发酸发紧。


    尘封已久的回忆此刻被一页页翻了出?来。


    当她从山洪中安然?到家，见到急疯了的狄夜舟，带着点不屑，讥讽他愿不愿意做三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


    当狄夜舟帮她摆了一天的青草煳摊后，她因为得知被隐瞒楼西畔假恋爱的事情，和狄夜舟大?吵一架，翻脸斥责他有所隐瞒的时候，他又是怎么?想的？


    发现他是狄氏集团少爷的那天，她临时毁约不再赴他的邀请共进晚餐，斥责他根本?不可能?理?解自己的杨梅生意，把他拒之门外的时候，他会感到难过吗？


    蝉鸣声声的夜晚，当她站在他布置好的众多星星灯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告白时，他会觉得悲伤吗？


    那日?，狄夜舟面对仙岭高铁站来客稀落的车站，无人相送，独自离开时，他会感到落寞吗？


    他有尝试着去理?解自己，为自己放弃掉重要的机会，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经歷。


    可在经歷过无数次尝试之后，他得到的，却只有自己的拒绝。


    晏微风承认，她之前?基本?上没想过和狄夜舟复合的可能?性。


    努力了那么?久，被回绝了那么?多次，是个人都要放弃了吧？


    狄夜舟坚持了那么?久，已经是很?少见了。


    晏微风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阵钝痛里还有着她没意识到的情绪——


    心疼。


    她开始心疼狄夜舟了。


    第54章 危樯


    南方的夏天热得树都要冒烟。只有水田里绿油油的秧苗, 还能生机勃勃地连成一大片。


    走过田间小?径的时候，楼西畔踩了一脚的鸡屎。


    她一边在田埂的杂草上蹭她小?白鞋的鞋底，一边忿忿地瞪旁边熘得很快的肥鸡。


    这破天, 真?是连路旁的香樟树看起来都绿得碍眼。


    晏微风家的门没锁, 只是轻轻地虚掩着?。


    楼西畔伸手敲了两下, 推开门喊道：「风风，我?进来?了。」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 放着?不知哪个台没什么名气的电视剧。


    晏微风坐在沙发前。


    她好像听不到电视里嘈杂的争吵和屋外声声的蝉鸣, 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楼西畔好奇道：「看什么呢？直播回?放吗？别再復盘了, 这几?个视频你都要看出花来?了！」


    「没呢，这场回?放我?看得不多。」


    楼西畔迅速瞥了一眼，惊讶道：「咦, 这不你们第二次合作直播的录屏吗？你以前不是不愿意看这场吗, 怎么今儿想起来?看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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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微风轻咳一声：「因为这次直播销量比较好，所以特地挑出来?再看一遍。」


    「哦，」楼西畔点头, 「那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特别的地方？


    晏微风感觉脸上发烫。


    之?前不在意的时候没看不知道, 仔细看了才发现?——


    怎么直播的时候, 狄夜舟的眼睛就跟粘在她的身上一样。


    她走到哪, 那人的目光就跟到哪。


    屏幕中的男人神情散漫地托着?腮，斜倚在桌前, 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 淡定地看着?她主持着?直播的流程。


    时不时还欠揍地挑下眉, 一脸春风得意。


    幸好她那时候没发现?，不然怎么播的下去。


    「你脸怎么那么红？」楼西畔将房间里的空调调低了点, 整理裙摆后瘫在了沙发上，无力地看着?天花板, 「唉，这几?天真?的过得好憋屈。」


    「又和张哥吵架了？」


    晏微风拉进度条的动作一顿，关掉电脑，坐到了她身旁：「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我?感觉你这段时间一直不对劲。」


    楼西畔一不做二不休，眼睛一闭装死：「没事。」


    「不行，你快说。」晏微风拽她手臂，「之?前是我?太忙顾不上，不然我?早从你嘴里把消息撬出来?了。」


    楼西畔知道拗不过她，长嘆了一声：「还不是张在南那个破性格。」


    「自从确定关系以后，他基本?上就没主动约过我?。」她冷哼一声，摆了摆手，「噢，不好意思，确定关系之?前，他好像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晏微风搂过楼西畔的肩膀，轻声安慰：「可能是因为张哥工作忙吧。他毕竟是交警，经常需要值班。」


    「可是……」


    楼西畔垂眼盯着?地面，声音里满是委屈。


    「可是也不能什么都让我?主动来?啊！」


    话匣一开，她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大学时让毕得鹿陪我?演戏，想刺激他，让他主动点，但?他就跟个木头一样没反应。」


    「我?想着?没关系，那时候毕竟是异地，接触机会少。」


    「可是我?回?仙岭以后，他还是那个老样子。风风，你想想看，在确定关系之?前那几?个月，他约我?吃过几?次饭？」


    晏微风用另一只手虚握住她的手，心?疼地柔声道：「风风，你别激动……」


    楼西畔委屈地盯着?自己的白鞋子，纤细的手指紧攥裙摆，硬狠狠地在上面留下皱印。


    「没关系，他不主动说爱我?，我?可以主动告白。」


    「他不来?主动找我?约会，我?可以主动约他。」


    「他总说自己感到不好意思，没关系，我?可以做那个外向一点的人。」


    她诉说的声音里带了点颤。


    「但?是，风风……你知道的，张在南他哪里是一个内向的人。他的内向是只对我?可见的！」


    「张在南可以主动地关照整个村的人，他可以为任何一位村民献上他的心?和他的爱。」


    「除了我?，除了我?！」


    楼西畔用手捂住了眼睛，低低地呜咽着?。


    肩膀在细细密密地抖。


    「我?是女孩子啊，我?也想要心?上人浪漫的表白！我?盼了那么多年都没等到他的告白，所以我?咬了咬牙，自己主动了一回?。」


    「但?不能所有事情都让我?主动啊！」


    「我?已经主动了那么久了，难道未来?的那么多年，永远都需要我?主动去约他，去和他交流吗？」


    晏微风抱住了楼西畔，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你别激动，这确实是他有问题。」


    「我?累了，风风。我?真?的累了。」


    「我?想了很久了，我?打算跟他分手。」


    说完这句话，楼西畔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


    她抬起头，明明哭得梨花带雨，目光却异常坚定。


    晏微风一惊，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我?尊重你的决定。但?这不是小?事，你一定要仔细考虑好。」


    「嗯，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我?觉得如果和他在一起只能让我?感到焦虑的话，那么就算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楼西畔摇了摇头，将下巴搭在了晏微风的肩头。


    如果眼尾不是依旧泛着?红，她看上去和平时并无两样。


    「只是白瞎了我?这么多年的喜欢罢了。我?对他太失望了。」


    晏微风想了想，犹豫道：「但?张哥确实是喜欢你的，这我?可以作证。我?怕你们俩就这么错过了，多可惜啊。」


    「光喜欢有什么用，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表现?出来?？」楼西畔擦干泪水，恢復了以往游刃有余的样子，「这天下的奔赴都是双向的，没有只让一个人主动的道理。」


    「只有一个人主动的话，我?会累的。有爱不就应该要勇敢地表达，勇敢地去追求吗？」


    一个人主动会累？


    眼前迅速地闪过了某个人的身影。


    她对那个人说过多少次狠话？


    记不清了。


    可到头来?，夏夜星光下，身量极高的男人还是眉眼弯弯地半跪在她的面前，紧张而羞赧地跟她反覆诉说着?喜欢。


    狄夜舟也会感到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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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过了也是张在南活该，是他应得的！」楼西畔恨恨地捶了下沙发，啧啧道。


    「我?，楼西畔，值得更好的！」


    错过？


    晏微风一时失语。


    楼西畔见对方不说话，偏过头对晏微风挑了挑眉。


    「风风，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我?说真?的，张在南还不如狄夜舟呢！人家虽然毒舌了点，讲话那么难听。但?人家起码主动啊！」


    「他算是很主动的吗？」


    某些画面飞逝而过。


    晏微风眨了两下眼睛。


    「是啊。狄哥就差把『余情未了』四?个字刻到脑门上了，论主动谁能比得过他啊！」


    楼西畔撇撇嘴，凑近了晏微风，与她直直对视：「你可别说你没看出来?啊。我?才不信！」


    晏微风想起了方才看过的合作直播中，对方那如胶似漆粘稠的眼神。


    过去她面对狄夜舟的纠缠，只觉得烦躁难耐，想要赶紧了解这一段关系。


    而如今，她却会因为对方的关注而感到欣喜。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狄夜舟——


    楼西畔盯着?她看了会，道：「风风，你脸红什么？你今儿怎么老是脸红？」


    两人相贴的影子分开了些。


    楼西畔的视线在晏微风的身上来?回?逡巡了片刻。


    她觉得楼西畔的目光过于?迫人，忍不住往侧方挪了挪。


    「阿畔……你看什么呢？」


    楼西畔半跪在沙发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够，皱眉开口道：「风风，你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楼西畔探究地看着?她：「以往如果我?说这种话，你应该会闹着?要打我?才对。怎么今儿这么淡定，而且……还在偷笑？」


    晏微风装傻：「啊？有吗？」


    「有啊，太明显了。」楼西畔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晏微风垂下眼睑，敛了眸色。


    沉默片刻后，她终是开了口。


    「阿畔，我?好像又喜欢上狄夜舟了。」


    说完，她又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低下头扣手心?：「那个……我?就是……」


    「哦，就这，很正常啊。」


    对方的淡然自若远出乎晏微风的预料。


    她抬起头：「你不惊讶吗？我?之?前一直都在为他的纠缠感到烦恼，现?在突然回?心?转意，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的？」楼西畔一脸瞭然，「我?一直都觉得你们俩很合适啊。」


    「既然你以前喜欢过他，说明狄哥是对你胃口的。你现?在能再次喜欢上他，这有什么可意外的。」


    晏微风沉思片刻：「你说得有道理。」


    「再说了，狄哥为你做了这么多，心?动是很正常的事情。」楼西畔捞起桌子上放着?的甜瓜，轻轻拍了拍。


    清脆的拍击声在客厅里响起。


    「一听就是个好瓜，正好解解暑。」楼西畔抿了抿唇，拿起桌旁的小?刀，将瓜分成了几?块。


    瓜是村里很常见的品种，青皮绿肉，清香扑鼻。


    她拈起一块，餵到晏微风嘴前：「来?，第一块儿给你。」


    「你拿着?我?的东西到我?这儿装好人。」晏微风咧嘴笑，咬了一口，接过了瓜。


    瓜肉水分极多，甜而脆。


    两人埋头吃瓜，都不说话。


    「近日?，北方部分地区遭遇大到暴雨，其中汀县降水量已达……」


    电视机的声音逐渐在晏微风耳边远去。


    她几?口吃完瓜，擦干净了手，思考着?，无暇顾及其他。


    「所以，你打算后面怎么办？」楼西畔突然问。


    「不知道。我?不确定他还喜不喜欢我?。」晏微风诚实地摇摇头，「怪我?发现?自己喜欢，发现?得太晚了。假如能早几?天，在狄夜舟没离开仙岭的时候发现?，可能就能挽回?了。」


    她见楼西畔放下了瓜，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自己：「不晚，还有机会。」


    「但?是风风，你最好主动一点。」


    主动？


    让她对狄夜舟主动点？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狄夜舟在缠着?她，而她对狄夜舟无意。


    这样的地位互换，完全出乎了晏微风的预想。


    「这只是我?经过了最近失败的恋爱，给你的忠告。」楼西畔无奈地狠狠咬了口瓜，「当然你也可以不听。如果你有信心?确定狄夜舟对你始终有情。」


    「不然我?建议还是主动一点。挽回?对方才是最重要的，别真?的错过彼此，别让一切成为遗憾。」


    晏微风低头看着?瓜，看着?看着?，突然从旁边抓过了手机。


    楼西畔见她一脸壮烈，惊讶道：「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毕得鹿，狄夜舟现?在在哪里。」


    晏微风拨出号码，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我?马上就订机票，去找他。」


    第55章 危樯


    顺京的夏日并不及仙岭炎热。


    风轻日?暖的时节, 道路两旁的梧桐茂盛得遮天。


    晏微风执着手机，独自一人按导航向着街心走去。


    此处来车甚少，环境幽然。梧桐叶掩映下, 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小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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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页

    小区的正门立着一个?很大的牌匾, 上面?刻写?着「耀狄花苑」的字样。


    找到了！


    听毕得鹿说, 狄夜舟在顺京时，一直都一个?人住在集团的单身宿舍里。


    晏微风快走向?前, 在智能闸门前止步。


    她打量了下四周, 来到一旁的遮阳伞前, 问保安道：「您好，我来找我的一个?朋友，请问可以帮忙开一下门吗？」


    保安打量了下眼前打扮得清新?简单的姑娘, 笑道：「女士, 我们这儿是?狄氏集团的宿舍。如果你不是?狄氏的员工的话，不方便直接放你进去的。」


    「要不这样，你报一下你那位朋友的姓名、电话和房间号, 然后在这里扫一下你的身份证, 做一下实名登记。再叫你的那位朋友来门口接你进去。」


    有?些窘迫, 但眼下晏微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朋友叫狄夜舟, 住在7栋402室，手机号是?……」


    「你是?小狄总的朋友吗？」保安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他在机子上输入好信息, 仔细核对了一番, 然后点点头：「没办法, 就算是?小狄总我们也不好破例。你让他过?来接吧。」


    晏微风犹豫了一下。


    跟狄夜舟说自己来找他，但是?被保安拦在了他小区的门口吗？


    还不知?道那个?人会怎么数落她一番呢！


    想到狄夜舟傲娇的样子, 晏微风竟然觉得有?些想笑。


    她真?是?疯了，居然有?点期待对方的反应。


    虽然忐忑, 但还是?迅速拨出?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滴」声响过?以后，传来了一口官腔的标准播报。


    居然打不通？


    晏微风不死心，又拨了一次。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怎么样？」保安问道。


    看着保安满怀期待的眼神，晏微风傻在了原地。


    这可如何是?好？


    狄夜舟这是?和她赌气?？


    还是?……真?的不愿再理她？


    既然进不去，那她走？


    她对保安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请您再等等。」


    事已至此，要不问问毕得鹿吧。他总有?办法。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不甘心。


    梧桐叶的影子微微抖着。绣球花很淡很淡的清香味消融在缓慢流淌的风中。


    她站在遮阳伞下，握紧了手机。


    「保安叔叔，我带她进去吧。」


    突然传来的声音清亮而充满朝气?。


    晏微风回头，看到了一个?身量比她高上一点点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很经典的蓝白中式校服，背着一个?红色的双肩包。微长的刘海被他捋到了一旁，露出?一双明亮的桃花眼。


    看上去很乖。


    「哦，是?狄小少爷呀！你认识这位女士吗？那你带她进去吧。」


    狄小少爷？


    晏微风有?些诧异地看向?了那个?少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眉眼和狄夜舟确实有?几分相像，但是?气?质完全不同，多?了几分温柔俏公子的韵味。


    「好耶，谢谢保安叔叔！」


    回答时，狄小少爷那双大大的眼睛笑成了可爱的月牙形。


    他从包里面?掏出?了一包软中华，硬是?塞到了保安叔叔的手里：「保安叔叔，您工作辛苦啦！」


    保安瞪大了眼睛，赶紧就要烟递还到狄小少爷手里：「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不不不，叔叔您还是?拿着吧！其实这包烟是?我从我爸那里拿出?来的。」


    少年垂下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声音软软的，听上去很是?落寞。


    「他明明答应了我不抽菸的，但还是?偷偷在口袋里藏烟，我就把他的烟拿走了。叔叔您帮我随便处理掉就行，不然要是?让我爸从我这搜出?来了，他肯定会骂我的！」


    他低头偏过?了脸，晏微风看不清他的表情。可言语间，他的肩膀在轻轻地抖。


    让人忍不住心疼。


    「好吧。瞧这孩子，怪可怜见的。」保安嘆了口气?，把烟揣进了兜里。


    听保安答应，少年才收住了呜咽。


    他很自来熟地挽住了晏微风的手臂：「还有?保安叔叔，今天我带这位姐姐进小区的事情，你就不用往上面?汇报了。登记来登记去的，多?麻烦呀！」


    「而且要是?让我爸知?道我偷偷来找二堂哥玩，他估计又要生气?了……」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再次红了，眼看少年就要落泪，保安赶紧摆摆手，用卡刷开了闸门：「好了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小少爷。你可千万别在我这儿哭了。」


    「你们快点进去吧。不过?要是?有?人查监控的话，我可兜不住你们了。」


    「没事，我爸这几天忙着呢，不会来查的。」狄小少爷终于笑了，他轻轻地把晏微风往门内一推，一边挽住她，一边沖保安挥手，「谢谢叔！下次我也给您多?带些好烟！」


    晏微风懵懵地被那个?少年拉着走过?了第一栋楼的拐角。


    一大丛一大丛的绣球花盛开在角落处。


    雾蓝典雅，浅紫梦幻。色泽清淡的小小花朵簇拥成一团一团盛放的浪漫，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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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页

    刚走过?拐角，少年就把她的手一甩，利落地从兜里掏出?盒拆开了的中华，熟练地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奢牌打火机打开又闭合，反反覆覆。


    机盖碰撞，发?出?好听的脆声。


    少年单腿点地，斜倚在墙边，漫不经心地垂眸看向?了墙角。


    他吸了一口烟，懒懒地用两?根指头夹住菸嘴，动作极缓地开始吞云吐雾。


    另一只手灵巧地把玩着打火机，像转笔一样控制其在指尖打圈儿。


    混不吝的样子和方才在保安面?前乖巧懂事的样子大相迳庭。


    晏微风见他转打火机时也不关盖儿，就这么任由紫蓝色的火舌在修长白皙的指间掠过?，心上一紧：「小弟弟，这么玩好像有?点危险。」


    听她开口，少年这才慢慢地抬眼瞥了她一下。


    那双桃花眼微眯着，傲慢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欠揍。


    「关你屁事？」


    言语间，许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动作慢了下来。晏微风分明看见，火舌不慎舔舐到了他的食指指尖。


    「哎——小心！」


    少年眉心一紧，却很快恢復了表情。


    他冷哼一声，潇洒地关闭了打火机，竖起食指放在嘴前，轻轻吹了两?下。


    「呵，大惊小怪。」他轻蔑地瞄了晏微风一眼，「区区这点痛，对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来说，算得了什么？」


    行吧，不仅是?个?抽菸装逼的不良少年，还是?个?傻里傻气?的中二少年。


    晏微风嘆了口气?，取下了双肩包。


    「哎哎哎，你要干什么！」


    「都红了，看着都疼。」晏微风皱眉。


    她不顾少年的抗拒，拽过?他的手腕，拿矿泉水沖了沖他那根明显已经烫红了的手指。


    然后仔细地涂好了药，贴了个?小创口帖上去。


    少年嫌弃地看了眼创口帖上的卡通图案：「幼稚。」


    晏微风：……


    这神态这语气?，说跟狄夜舟没点血缘关系，她还真?不信。


    晏微风没打算在这里多?费时间，她还有?正事要干：「小弟弟，这回谢谢你带我进来。那我先走了。」


    「等等。」少年挡在了她的面?前，从头到脚仔细地端详了一遍。


    「姐姐，你应该就是?晏微风吧？」


    「你认识我？」晏微风觉得意外。


    「我在二堂哥家里见过?你和他的照片。」他一甩头，将刘海撇到了一旁，「原来你就是?二堂哥那个?爱而不得的心上人啊！哼，看着很普通嘛！我想见见你好久了，毕竟二堂哥一天天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觉得好奇。」


    晏微风确认道：「小弟弟，你是?狄夜舟的表弟？」


    「对啊。看起来不像吧，毕竟我比他帅多?了！」少年不屑道。


    其实看起来挺像的，连性格都像。


    而且，以她的审美，还是?觉得狄夜舟长得更……


    晏微风暗笑。


    「还有?，别叫我小弟弟，我叫狄名岂，你喊我岂哥儿就行！」狄名岂踩灭了烟，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子收好菸头，「你是?想去二堂哥家吗？我带你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干，就是?想偷偷来这儿抽根烟。」


    刚才的路上，晏微风大致看了下小区的布局。


    也不知?道他们是?请了个?怎么样的设计师，这里的房子、花木和通道分布设计得极为复杂。


    她对自己的路痴属性认识得很到位。有?人带路，自然是?好事。


    「行，那多?谢岂哥儿了。」


    风和日?暄的好天气?，两?人漫步在绣球花淡淡的香气?里。


    不同于其他楼，七号楼只有?一个?单元。


    「二堂哥这间房其实是?挑剩下的。狄叔狄姨当时都想要他回去住，他非要一个?人跑这儿来住单身公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自闭症。」


    狄名岂这一张嘴一路叭叭个?没完。


    本来看上去也像是?个?乖巧美少年，这一口腔调，硬生生让人撕碎了对他的初始好印象。


    「听起来，你和狄夜舟关系挺不错的？」晏微风试探道。


    「哎哟，谁跟他关系不错啊！」狄名岂嫌弃道，「我本来是?不乐意跟二堂哥玩的，他就是?书呆子一个?，就知?道鼓捣他那些水利设计。他这种人，跟我这样的时尚少年怎么玩得到一块儿去啊！」


    「可没办法，我二堂哥实在太?爱我了，我实在是?承受不住他的爱，所以我也就象徵性地对他好一点了。」他嘚瑟地挺起胸脯，晃了晃脑袋。


    在狄名岂的带路下，两?人很快到达了狄夜舟的房间前。


    「姐姐，我看你反正早晚也是?我们家的人，我就悄悄告诉你吧。」狄名岂示意晏微风凑近了些，指了指密码锁，「二堂哥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他把他一切的密码都设置成了我的生日?。」


    「手机锁屏也是?，书房的柜门也是?，房门的电子锁也是?……」狄名岂捂住了胸口，「不过?像我这样的时髦美少年，会得到这样的爱也很正常。」


    「悄悄告诉你，姐姐，我的生日?是?五月十七日?。到时候你和我二堂哥要是?成了，明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可不要忘了给我送礼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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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页

    晏微风瞪大了眼睛。


    等等……


    五月十七？


    这不是?她的生日?吗？


    她觉得有?些尴尬，有?点纠结要不要告诉狄名岂自己和他同一天生日?这个?奇妙的巧合。


    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过?狄夜舟真?的在用这个?日?子来做锁的密码吗？


    她看着狄名岂一脸得意地在密码锁上输入了「0517」。


    「咔哒」一声——


    门开了。


    第56章 危樯


    这就是……狄夜舟的房间？


    晏微风的第一个反应是移开视线。


    「姐姐, 这是拖鞋。」


    晏微风摆手：「岂哥儿，你?堂哥好像不在家吧。我们就这么进他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好？」


    狄名岂嗤笑一声：「这有什么的！我和狄叔狄姨都不知道偷偷来多少次了, 二堂哥又不是不知道。你?看那个牌！」


    晏微风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见墙上还真挂着?一个金属刻字的铭牌——


    「允许参观, 但禁止触碰任何个人用品。」


    还挺有意思。


    「别犹豫了姐姐，快进来吧, 有什么问题我给你?兜着?。」


    狄名岂小声嘟囔：「况且我能带你?进来, 二堂哥指不定?要?怎么感谢我这个僚机呢！」


    「你?说什么？」晏微风正低下头换鞋, 没有听清。


    狄名岂一熘烟儿跑了：「没什么。姐姐你?先随便逛逛。我去给你?找点喝的。」


    房子不大，简约的装潢风格很符合狄夜舟的性格。


    不过细看就会发现?，大部分家具都用了质地很好的实木, 连墙面也是木质软包的, 价值应当不菲。


    晏微风关好门，一眼?就注意到了旁边的照片墙。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布满了整整一个墙面的照片是那样的醒目。


    她来到了近处, 一张一张地去看那些照片。


    那里有很多她和狄夜舟的合照。


    大多是大学的时候拍的, 两人都笑得很青涩。


    但是两人靠得很近, 看起来都很开心?。


    晏微风不忍多看, 继续去看比较新的照片。


    最?新的那几张是在山上拍的。拍的是她蹲在地上，捡散落的杨梅。


    这个角度刚好收入了烈日的光圈。


    清风拂过, 碎发微扬, 遮住了她的部分侧脸。


    晏微风怔了一下。


    原来那个时候, 他拿起手机不仅是在做用于设计水利工程的记录。


    还有在拍她。


    「喝橙汁行?吗？家里只有这个。」狄名岂递给了晏微风一瓶果?汁，「姐姐在看照片？那里还有二堂哥小时候的照片呢, 我指给你?看！」


    晏微风伸手接过了橙汁：「在哪里？」


    狄名岂带她到了墙的另一头。


    这边的大多数照片已经有点泛黄。


    狄夜舟小的时候皮肤很白，那双清澈的桃花眼?大得出奇。


    那时的他较如?今少了几分锋芒, 看上去很是可爱。


    晏微风的视线落在了一张双人合照上。


    照片上的狄夜舟似乎已经有十多岁了，已经初具少年的体格。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姿落拓，宽肩窄腰。看容貌应是二十左右，神态间表现?出的沉稳却远超他的年纪。


    「这位是……」


    看着?眼?前宛若男人缩小版的狄名岂，晏微风僵住了。


    狄名岂喝了口果?汁：「哦，这是我那同父异母的便宜大哥。」


    「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惜已经牺牲了。」


    见晏微风一脸惊讶，他表现?得倒是很淡定?。


    「我出生没多久，父母就离婚了。我跟了我妈，那时候我基本上不和狄家的人接触。直到后来我妈嫁给一个老外，我才被送到我爸这。那时候大哥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其实没怎么见过他。」


    「但我知道，他是为了救别的孩子才牺牲的。」狄名岂目光灼灼地看着?照片上的人，「那个孩子的父母写了感谢信，还带他来家里拜访过。我见过那个孩子，他和我的岁数差不多大。」


    「我大哥是个英雄。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是我的目标。」


    「二堂哥也是那么想的吧。所以他和大哥一样，也去读了水利，差点被狄叔打死。」狄名岂突然看向了晏微风，「从这点上，我还挺佩服他的。毕竟我和他一样，也不想学商。」


    「嗯，」晏微风拍拍他的肩膀，肯定?道，「想学什么，就去学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别留下遗憾就好。」


    狄名岂意外地看了眼?目光坚毅的晏微风：「姐姐你?看起来很普通，原来还是挺有想法的嘛。难怪二堂哥那么喜欢你?。他自己是个死脑筋，说什么就是什么，八头牛都拦不住。你?和他像是同类人。」


    这算是赞美吗？


    晏微风尴尬地干笑两声：「话说你?二堂哥今天什么时候会回来呀？」


    「嗯？姐姐你?在说什么？」狄名岂瞪大了眼?睛，「二堂哥今天肯定?不回来呀？」


    晏微风懵了：「啊？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吗？二堂哥现?在已经不在顺京了，他前两天就到汀县去了。」


    汀县？好熟悉的地名。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看晏微风出神，狄名岂掏出手机，翻了翻，而后递给了晏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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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10页

    「最?近好多地方暴雨，汀县出了洪涝灾害。二堂哥已经出发去当防灾救护志愿者了。」


    屏幕上列出了所有的红色等级洪灾重度地区。汀县首当其冲。


    见晏微风的脸色「刷」的变了，狄名岂赶紧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晏微风缓了缓，屏住气问：「他去当志愿者这件事，你?们家的人都知道吗？」


    「堂哥一向是先斩后奏。我知道的最?早，狄叔狄姨应该是昨天才知道的，昨儿闹了一整天呢！」


    「但堂哥人都已经过去了，他电话也都关机了，狄叔狄姨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重大洪灾，高危地区，红色预警……


    晏微风很难抑制住内心?的颤抖。


    难怪狄夜舟不接电话。


    过去在电视上看到志愿者们的英勇行?径时，晏微风只感到钦佩和感恩。


    她自诩是个懂大爱讲大义的人，能够理解志愿者们的心?情，觉得那崇高而伟大。


    可当自己身边的人换了位置，站到了属于勇者的位置上时——


    晏微风这才发现?，原来她自己也是很有私心?的。


    因为狄夜舟是她喜欢的人。因为她太?喜欢狄夜舟了。


    洪灾志愿者遇难的事情，已经有了他堂哥这一先例。


    晏微风无?法控制住自己发散的思维。


    假如?狄夜舟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情，假如?他真的遇到了危险——


    那他的家人该如?何接受？


    那她又应该如?何面对？


    距离他们分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的岁月。


    就像毕得鹿说的，狄夜舟曾孤身一人往她的方向迈过了九十九步。


    如?今，她终于想通了，想要?向狄夜舟迈去这最?后的一步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买了机票，跨越几百公里的距离来到了顺京。


    从仙岭到顺京的路只有几个小时，可让她踏上这段路的歷程，却让狄夜舟努力了以年而计的岁月。


    可她这次，却没能见到狄夜舟。


    因为那个人已经只身赴往最?危险的灾区。


    假如?……假如?他没能回来……


    她该怎么办？


    她会为了之前在仙岭时对他的冷言冷语而愧疚一辈子。


    她会为了狄夜舟最?后一次离开时，自己没去高铁站相?送而终生遗憾。


    她会为了自己和狄夜舟的最?后一次见面，居然以自己头也不回的拒绝来结束而痛心?不已。


    他们已经分手过，已经错过了彼此一次。难道那一次错过，就要?成?为终生的错过吗？


    晏微风知道自己不应该想那么多。可大脑却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凝聚成?滔天巨浪，在瞬间将?她完全吞没。


    「姐姐！姐姐你?还好吧！你?的嘴唇好白！」


    少年清亮的声音扯回了她乱成?一团的思绪。


    晏微风强迫自己定?了神。


    她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开口时，嗓子却是哑的：「你?二堂哥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狄名岂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果?汁。


    「二堂哥出门的时候，我刚抽完烟，在藏菸头。听他说了要?走，我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他说，让我替他跟狄叔狄姨说声抱歉。他很不孝，但他要?去完成?他自己的目标了。」


    「他还说，可惜他想追的人还没追到，真不甘心?。不过他等得了，涝灾可等不了了。等他回来，再继续追吧！」


    「毕竟那个人的梦想，他已经努力替她实现?了。他现?在该去追他自己的梦了！」


    他转过头看向了晏微风：「姐姐，二堂哥说的想追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晏微风说不出话。


    「看，他这不是追上了吗？姐姐你?都来顺京找他了。假如?二堂哥知道的话，要?高兴坏了吧！」


    沉默在空气里发酵。晏微风终是抬起了头。


    「岂哥儿，你?堂哥他会保护好自己的吧？」


    狄名岂眨了眨眼?睛。


    他握住了晏微风的手：「姐姐你?别担心?。只是当志愿者而已，我哥他会好好地回来的。」


    「他学了那么久的水利，那么用心?地去掌握那些知识，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吗？」狄名岂安慰道，「他现?在能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应当为他高兴才是。」


    他的语气很是轻松。


    晏微风却察觉到了狄名岂攥紧衣角的另一只手。


    自己也在担心?呢，却还在安慰她。


    这小孩。


    晏微风蓦地想起了第二次合作直播时，狄夜舟看完了题目，撇嘴啧啧道：「这么简单的题目都有人答错，建议你?们多学一些防洪救灾知识。」


    语气很欠揍。


    但那时，她好像听到了狄夜舟的嘆息声。


    很轻很轻，微不可闻，却含着?浓重的情绪。


    晏微风咽了口口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负过头了。


    狄名岂的话让她突然开始反思，她真的有那么了解狄夜舟吗？


    对方明目张胆的偏爱和明显到无?人不晓的余情未了，让过去的她在避之不及间忽略了狄夜舟更?加深层的心?理活动。


    狄夜舟不仅是她的前男友，更?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水利专业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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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页

    他不能总是在仙岭帮她追她的梦，他也有自己的目标要?去完成?。


    她突然想起了，表白那夜，狄夜舟说了很多。


    尽管那时他垂着?眸，但晏微风还是听出了他平静音调下暗藏的汹涌情绪。


    他说，天下有溺犹己溺。


    他说，能有贡献，不后悔。


    假如?狄夜舟是一个只顾自己，不顾他人，自私到极点的人，她也不会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一句「不忍见他人溺，故我承禹志」而心?动。


    正是因为狄夜舟心?怀家国大义，他才会因为担心?村子再一次遇到洪涝灾害，主动提出帮湖头山村设计水利工程，且分文不取。


    正是因为狄夜舟胸有豪情壮志，他才会在帮村民带货后，拒绝村民们给的提成?，无?私地帮助村民们将?杨梅制品的生意做大。


    正是因为狄夜舟是一个善良、乐意奉献的人，她才会一次又一次被那人深深地吸引。


    这不就是狄夜舟的魅力吗？


    「是的，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


    晏微风虚虚地握住了狄名岂的手。


    她觉得眼?睛发酸。


    「对不住啊，岂哥儿，可我真的很想他。」


    第57章 危樯


    回到仙岭后的那几个?星期, 一切都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晏微风竭力让自己变得?忙起来。


    挑选产品，带货直播，清算帐务, 收拾杨梅树……她其实有很多事情可做。


    可时间却好像过得很慢很慢。


    每一天的?结束, 都仿佛经歷了?漫长的?等待。


    好像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 就能够让她想起那个?人。


    随之而来的?担忧和焦虑感将她吞噬，让她无法再集中?注意?力思考。


    杨梅种植基地已经开始动工, 规划地的?外圈筑起了?高高的?危樯。


    起重机和挖掘机动工的?声音, 让她不受控制地联想到狄夜舟。


    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每晚睡前, 她都会看新闻，了?解汀县当地的?情况。


    如若又下了?一场大暴雨或是看到施工遇到了?什么困难，她就会难以入睡。


    她告诉自己, 没?必要这样。


    就算这样整日忧思, 也不过是内耗自己。


    对灾区的?险情简直毫无帮助。


    可她忍不住。


    思念如同鸩酒，只?是饮后不得?死。


    可她痛苦得?要发疯。


    晏微风用回?忆麻痹着自己。


    只?有回?忆起那些他们一同经歷过的?曾经，她才能暂时忘记当下的?现状, 沉浸在美丽的?旧梦中?。


    可惜梦醒之时, 她依旧一无所有。


    幸运的?是, 灾区的?情况已经一点一点地好了?起来。


    新闻里面播报的?喜讯越来越多。


    失踪的?人慢慢地被找到。


    应急医院已经建成。也有了?更多的?临时住所供流离失所的?人们居住。


    淤塞的?地方被救援人员疏通, 被淹的?车房都一一恢復到了?原样。


    洪涝灾害最艰难的?时候终于过去?。


    晏微风感到放松了?一些。


    可是狄夜舟的?电话依旧没?有打通。


    -


    「风风，你真的?要去?吗？」楼西畔一脸担忧地看着晏微风, 「你这段时间的?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别?太难为自己。」


    「没?事。我觉得?如果待在原地等待, 只?会徒增我的?焦虑。」晏微风对楼西畔眨了?眨眼睛, 让她放心，「倒不如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杨梅季现在已经过去?, 乡民们也都在忙着建基地的?事情，没?有那么多货需要我直播去?卖了?。我也想给自己休个?假。」


    楼西畔苦笑?：「你这哪里是休假？当志愿者很辛苦, 哪像你说得?那么轻松。」


    随着暴雨的?结束和水利工作?者们的?努力，积水已经逐渐被排了?出去?。


    人们已经开始了?灾后的?整理和重建。


    晏微风深思熟虑后，报名了?汀县的?灾后重建志愿者。


    作?为应急管理专业的?毕业生，她很快就通过了?审核。


    她打趣道：「到底我也在这个?专业学了?四年，现在正是用武之地。不然多浪费我这一身的?才华，和我辛辛苦苦考来的?毕业证！」


    楼西畔无奈：「好吧，知道劝不住你。你想好了?就行。」


    收拾完东西，晏微风感到一阵空虚。


    骤然响起的?提示音让她震了?一下，她捞过手?机，扫了?眼上面的?名字。


    接通。


    「餵？」


    对面的?男人说话很急：「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报名志愿者。汀县的?洪灾现在确实?已经好一些了?，但灾后重建时意?外也很多，很危险的?！」


    晏微风淡淡道：「爸，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知道！早跟你说了?，女?孩子安安稳稳找个?班上，好好过日子就好了?。」晏磐的?音量高了?些，「你干嘛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女?孩子家家去?灾区当志愿者，万一出了?点事情，你后悔都来不及的?！」


    「爸，我已经那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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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微风咬紧了?牙关，良久才松开。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从来不后悔我的?决定。无论是帮助湖头山村的?乡民，还是帮助灾区的?人民，我都从中?收穫了?真正的?成就感。我能在完成这些事情的?过程中?，真正地实?现了?我的?人生价值，这些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爸，我不是不喜欢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只?是在那之前，我更希望趁着年轻，趁着我有能力，完成更多更有意?义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也要相信，我能够照顾好我自己。」


    「比起当志愿者面对的?风险，我更害怕的?是自己因为没?能勇敢去?做那些，而留下的?遗憾。」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正当晏微风以为电话就要挂掉的?时候，她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很重很重的?嘆息。


    「你和你妈一样，都是倔脾气。罢了?，拦不住你。」晏磬的?声音和缓了?些。


    晏微风笑?了?：「好的?，爸。你放心，其实?灾后重建没?那么危险的?。人家在灾情发生期间就奔赴过去?的?志愿者，那才危险。我这算不了?什么。」


    「好歹也是灾区。注意?安全，别?逞能。早点回?来。」


    对面挂了?。


    晏微风盯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记录看了?片刻。


    她再次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次他会接吗？


    他回?来了?吗？现在人怎么样？


    晏微风满怀期待地将手?机放到了?耳侧——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


    还是没?打通。


    晏微风将手?机丢到了?沙发的?一侧，懒懒地躺了?下来。


    不知道狄夜舟到底怎么样了?？


    真羡慕他啊，能义无反顾地去?做想做的?事情，也不管别?人会不会担心。


    别?这么自私，狄夜舟。


    好在，她现在也要去?汀县了?。


    尽管力量绵薄，但能多帮大家一分，都是好的?。


    -


    绵绵的?小雨在汀县持续了?好几天。


    细细密密的?雨点落在脸上，让人觉得?发痒。


    无休无止的?雨将地抹得?湿滑，扰得?路过者心烦。


    晏微风再次清点了?一遍送到暂居地的?物资，沖旁边在搬东西的?姑娘喊道：「小琳，别?搬了?，等下交给其他男志愿者来。你先过来帮忙发一下吃的?。」


    「好的?，这回?的?食物够吗？」莫小琳皱眉。


    晏微风摇头：「还是不够，这两天每顿送来的?食物都有缺。还是老样子，伤者优先，一米四以下的?小孩只?给半份饭。」


    莫小琳干净利落地转身去?拿餐盒：「行。多亏了?这几天有你帮忙规划，不然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呢。」


    晏微风看着小个?子姑娘瘦削的?身体，觉得?心疼。


    听别?的?志愿者说，莫小琳是从外地到汀县打工的?，在洪灾中?获救以后，就留在灾区临时住所帮忙。


    这么单薄的?身体，这两天干起体力活来却一点都不磨叽。


    每次遇到要搬卸重物的?活，明?明?现场有男志愿者，也不会去?喊人家帮下忙，总是自顾自地就干了?起来，好几次都因为实?在搬不动差点摔了?。


    晏微风劝过她，让她别?不好意?思找别?人帮忙。


    可莫小琳总是胸脯一挺，昂首道：「没?事，这点活我还是可以的?。以前又不是没?搬过更重的?。」


    后来，晏微风索性总是主动把简单的?活分给她干，省得?她总是自己憋着气干重活。


    「凭什么就给我家孩子半份饭？尊老爱幼懂不懂？」


    棚内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晏微风吓了?一跳，赶紧收好饭盒跑了?过去?。


    她看到在众人目光的?包围下，莫小琳正站在一个?女?人的?面前：「小孩子吃不了?那么多的?，现在物资不够，还有那么多的?伤员和大人等着呢，他拿半份已经够了?。」


    旁边坐着的?小男孩站了?起来，大声哭喊道：「妈！我不管，我就要一份！凭什么我只?有半份！」


    「乖啊，不哭，妈给你把饭拿过来。」女?人哄完孩子，歇斯底里道，「什么物资不够？不是有那么多地方给我们汀县捐了?钱吗？你们志愿者是不是自己把捐来的?物资给吞了?？」


    莫小琳大声道：「你别?乱说话，我们才不会做这种事情。你家小孩我昨天就注意?到了?，不仅吃不了?多少?，还会玩食物，太浪费了?！」


    「妈，我就要！」小孩哭得?更厉害了?。


    女?人火道：「你管他玩不玩？这是我们应得?的?！拿来！」


    两人开始争夺一份饭，莫小琳死攥着饭盒不松手?，那女?人也不是吃素的?，谁都不让谁。


    说时迟那时快。


    两人僵持间，那个?小男孩抓过只?放有半份饭的?饭盒，往地上一扣：「叫你不给我！」


    白花花的?米饭就这么落在了?地上，被暗色的?脏水染黑。


    那些原本干干净净的?青豆、咸菜和赤亮的?肉块，都散落在了?骯脏的?灰尘里。


    饭菜的?香味在半封闭的?临时居所空间里迅速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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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人都傻了?。


    「你干什么？」莫小琳一把抓住了?小男孩的?肩膀，眼睛瞪得?发红，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把饭倒了?！」


    女?人推开莫小琳：「别?动我儿?子！看你那样子，一身土气，别?沾我们身上！」


    小男孩哈哈大笑?。


    晏微风握紧了?拳头，挡在了?莫小琳的?面前：「这位女?士，您到底想怎么样？」


    「别?的?地方确实?是有捐物资过来，但并不充足。没?有人有资格浪费粮食！」


    女?人看了?她儿?子一眼：「那要不这样，我花钱买总行了?吧？不就这点饭吗？多少?钱，你报个?数，我给我儿?子买一份。」


    晏微风冷笑?：「不好意?思，这饭菜我们不卖。既然您儿?子已经浪费了?他的?那份饭菜，那他这顿就别?吃了?。我们还得?给别?的?人发食物，还请您别?浪费我们志愿者的?时间。」


    「我今儿?就把话撂这了?，你们必须把这份饭给我！」女?人扯高了?嗓门，「呵，一股穷酸味。你们还来劲了?是吧？我儿?子你们也配动吗？」


    晏微风被她磨得?头疼。


    这时，在一旁站了?许久的?陌生男人突然动了?。


    许是因为那身过于正式的?深色西装在临时居所的?一切人和事物之间，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他的?行动迅速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身量高大的?男人随手?掸了?掸衣服上可能并不存在的?灰尘，长腿一迈，穿过七七八八的?围观群众，慢慢地走到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小男孩面前。


    他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小孩，而后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


    「啪！」


    扇了?那个?小男孩一个?响亮的?巴掌。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男人淡定地掏出湿巾，擦了?下手?，然后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转过身，在小男孩的?哭声中?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女?人，目露轻蔑。


    「我就动你儿?子了?，所以接下来，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你……」女?人傻了?，她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眼珠子一转，突然道，「赔钱！你打了?我儿?子，你得?赔钱！」


    「好啊。打一巴掌多少?钱？要不你说个?数？」


    男人勾唇，揉了?揉手?腕。


    他的?气场太过于迫人，渐深的?眸色里带着瘆人的?笑?意?。


    「正好，我还没?打够。」


    第58章 危樯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女人瞪大了眼睛。


    男人神色淡漠, 轻蔑地看着她和?小孩，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在对方极具压迫感的视线逼视下，女人总算是?灰熘熘地后退了一步, 拿了属于她自己的那份盒饭, 不满地离开了。


    「呵。」男人轻嗤一声, 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其他的临时居民们都已经三三两两坐在了桌前，拿着饭菜吃了起来。


    男人却只是?一脸嫌弃地看着桌子旁的空位, 好像正在纠结着什?么。


    「梁总！」另一位高个的年轻男子朝着他跑了过来。


    「小祁, 你怎么才来？」梁穆闻皱眉打量了下他。


    「这不是?去给梁总找干净的地方了嘛！」祁少旌温柔地笑着, 「不过这边的条件好像就这样，也没有更好的了。我?拿来了一些?卫生纸。您先将就将就！」


    他很麻利地擦干净了桌子和?凳子，还?在凳子上?垫了两层的卫生纸, 接着对梁穆闻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穆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环顾了下四?周，似乎是?意识到了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才心灰意冷地点?了点?头。


    坐到垫着卫生纸的凳子上?时, 他看起来甚至有点?绝望。


    祁少旌一脸歉意：「您先坐, 我?去给您拿饭。」


    -


    看到一位年轻男子向自己走来的时候, 晏微风的面前只剩下三份饭了。


    「姑娘您好, 这边需要两份午饭。」祁少旌礼貌地对晏微风微笑。


    「两份？」晏微风看着剩下的盒饭，面露难色。


    她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份, 小琳一份的。但如果?这个人需要两份, 剩下的就不够了。


    她尴尬道：「请问先生您是?打算自己吃两份吗？我?们这边的食物有点?不够, 您介不介意少吃一点?……因为我?和?另外一位志愿者姑娘都还?没有吃饭。」


    「不是?不是?，是?我?和?我?老闆两个人需要两份。」祁少旌摆手道, 「不过没关系，我?现在还?不饿, 要不先给我?一份好了。」


    对方的举止和?语气都过于温柔礼貌，晏微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您……」


    「我?没事的，你们志愿者都辛苦了！接下来还?要继续麻烦你们帮忙呢！」祁少旌笑得眉眼?弯弯，接过一份饭，点?头致谢，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莫小琳就走了过来：「怎么了？」


    晏微风微笑道：「没事，我?们去志愿者休息室吃饭吧。」


    提供的盒饭其实还?算不错，两素两荤，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


    忙了好一阵儿，两个人都早饿了，此刻就随意坐在休息室小凳子上?，大快朵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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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页

    吃着吃着，晏微风忽然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她止住了夹菜的动作，看向了一旁的莫小琳。


    瘦小的姑娘一手端着饭盒，另一只手用?筷子往嘴里扒饭。


    她一边大口吞咽，一边任由泪珠大颗大颗地往饭盒里掉。


    「小琳……」晏微风看得心疼，给她递了张纸巾，「你别急，慢点?吃。」


    莫小琳接过纸，擦了擦眼?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小晏姐，我?有点?太激动了。」


    「我?只是?无法理解，他们怎么能?这样……」她抽噎着，将头埋进了胳膊里，「我?知道我?是?山里来的，我?看上?去很土，我?看上?去很穷酸，但是?……」


    「别这么说?。你不土也不穷酸，又土又穷酸的是?他们。」晏微风放下了筷子，走到莫小琳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连珍惜粮食和?尊重他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他们的精神贫瘠得令人惊讶。」


    晏微风一挺胸脯：「而且山里来的怎么了，我?也是?山里来的。我?们山村人民也很有底气！」


    「不一样，小晏姐，你和?我?不一样。」莫小琳勉强忍住了泪水。


    「我?没有和?你说?过。我?来自大山里的贫困县，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她嘆了口气，「家里本来就已经够穷了，又因为超生交了很多的罚款，等我?弟弟出生的时候，家里面已经要揭不开锅了。」


    「家里没钱供我?上?学，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这两年，我?到了汀县打工。」


    「虽然做的也都是?一些?很累的体?力?活，但汀县最大的好处，就是?离我?的老家很远。」


    「虽然我?赚得不多，但勉强也够活下来。只是?不巧，汀县出洪灾的前两天，我?刚失了业。」


    晏微风感到很意外：「那你……」


    「刚开始洪涝严重的时候，根本没人愿意当志愿者。那时候报名了就能?去，我?就报了。」她看着眼?前的盒饭，眼?睛再一次红了，「其实当志愿者挺好的，这么好的炒菜和?红烧肉，我?之前在家的时候也不是?常能?吃到。」


    「我?很难想像，为什?么会有人这样浪费粮食，把那么好的饭菜扔在地上?。」她看着眼?前的饭菜，「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很大。」


    莫小琳重重地嘆了口气，突然感到一阵暖意罩住了自己。


    晏微风抱住了她。


    「小琳，你听?着。我?觉得你真的很好，你做事利落，善良真诚，不自私，懂奉献。你是?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你不需要在乎那些?浅薄之人的想法，也不需要因为出身而感到自卑。一个人怎么样，从来就不是?由她的出身决定的。同样的种子，也会因为毅力?有异，而开出不同数量的花朵。」


    莫小琳感到搂住自己的手臂紧了紧。


    她感到泪腺就要崩盘：「小晏姐……」


    「不要为自己当下的不足而难过，而要从对未来的信心中获得底气。当你坚定地相信你会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你就能?做到蔑视眼?前的坎坷，不被其他人的评判困囿住视线。」


    「你还?年轻，如果?你有什?么想去做的，尽可以大胆去做。你的人生只是?刚刚开始，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我?也相信，你能?变得更好。」


    「小琳，因为你很可爱，所以你值得被这个世界以爱相待。」


    晏微风松开了莫小琳，发现她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她忙不迭地帮小姑娘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


    「谢谢你，小晏姐，谢谢你……」莫小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晏微风觉得她乖巧得令人心疼：「我?只是?实话实说?，没什?么好谢的。别傻了，快吃吧。」


    她突然瞥见了旁边的箱盖下好像藏着个什?么。


    翻开盖子一看，是?一个饭盒。


    「哎，这里还?有一个盒饭。刚刚少给了一位先生一份，我?们等下给他送过去吧。」


    莫小琳点?点?头。


    -


    她们找到祁少旌所在的桌子时，他正和?另一个男人合吃一份盒饭。


    晏微风眼?尖，一下就认出了另一位是?刚刚在带小孩的女人面前帮她们解围的先生。


    祁少旌看到她们，立刻起身打招唿道：「哎，你们怎么过来了？」


    晏微风把盒饭递给他：「我?们发现还?有一份盒饭，就想着拿过来给您。谢谢先生您的体?谅。」


    「谢谢你们。别叫我?先生，喊我?小祁就好了。」


    「这位是?……」晏微风看向那个正用?公筷把盒饭里的菜拨到自己碗里，然后一粒米一粒米往嘴里扒的人。


    祁少旌赶紧介绍道：「噢噢，这是?我?老闆梁总。」


    晏微风赶紧道谢：「梁总您好，谢谢你刚刚替我?们解围。」


    梁穆闻放下筷子，道：「小事一桩，应该的。你们当志愿者也辛苦了，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们能?帮上?的会尽力?去帮。」


    「我?们其实本来是?想到这边完成一些?工作的，没想到这边的灾后重建还?不完善，导致我?们的车出了点?意外……然后就被困在这儿了。」祁少旌莞尔，「灾后恢復的工作不容易，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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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套间，晏微风注意到莫小琳一直没说?话。


    她回头去看，才发现莫小琳似乎怔住了，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侧方。


    晏微风还?没弄清她在看什?么，就见她突然沖了出去。


    接着，响起了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和?小男孩响亮的啼哭。


    「儿子，儿子你没事吧！」


    之前那个因为盒饭而和?莫小琳发生争执的阿姨跑了过来。


    她抱起了孩子，骂道：「叫你贪玩，叫你乱爬材料堆！」


    晏微风这才注意到，原本放在高处的一个工具箱现在散落在了地上?。


    临时居所搭在一个厂房里。厂里堆着不少较大的条形或是?长管型复合材料。


    那小男孩应该是?在爬材料堆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最上?方的工具箱。


    幸好莫小琳及时发现，将孩子扯到了一旁。


    虽然两人双双跌倒，但好歹是?避开了箱子。


    工具箱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来，如果?正砸到孩子的脑袋，后果?不堪设想。


    「小琳，你没事吧？」晏微风赶紧跑上?前去，扶起莫小琳。


    莫小琳支起身子：「没事，就是?有一点?点?痛。好像擦破皮了。」


    晏微风轻轻拉过她的胳膊，发现她的肘关节处已经蹭破，开始流血。


    她回忆起刚刚的情况，她们摔倒的时候，po文海 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4二贰尔吴九乙斯奇莫小琳应该是?把孩子护在了自己的身前，因而自己的胳膊着了地。


    「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去拿东西来给你处理一下。」晏微风将她扶到了凳子上?坐下。


    她以最快的速度去拿了医护箱。


    等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莫小琳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晏微风拿着医护箱走到了莫小琳的身旁，发现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正坐在她的旁边，小心翼翼地往她的伤口上?涂药。


    见晏微风来了，女人有些?急地开口道：「我?刚好带了酒精棉签和?一点?跌打药，就帮忙简单处理了一下。你们有没有绷带或者纱布希?么的？给我?一点?。」


    「有的。」晏微风从医疗箱里拿出绷带递给女人，又凑近看了看莫小琳的手臂。


    伤口处理得很干净。


    「来来来，我?帮你包扎。」女人轻柔地牵起莫小琳的手，「纱布碰到伤口的时候可能?有点?疼，你稍微忍着一点?。」


    她的态度过于好，莫小琳的嘴角僵了僵：「谢谢你啊，女士。」


    「是?我?们应该谢谢你。如果?你没有拉开我?儿子，现在这边救护车又进不来，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女人招唿了一下旁边的小男孩，「还?不快过来说?谢谢姐姐，你差点?脑袋开花了知不知道？」


    小男孩低着头凑近，弱弱地道：「谢谢姐姐。」


    「哟，现在不说?人家穷酸了啊。」坐在一旁的梁穆闻阴阳怪气道。


    祁少旌笑道：「老闆，您别说?了。」


    他们的声音不小，女人很是?尴尬。


    她仔细扎好绷带，从兜里面掏出了叠现金，就往莫小琳手里塞：「这是?洪灾逃难前从家里拿的，你别嫌少。」


    莫小琳脸色一沉。


    她推开女人的手：「谢谢，但我?不需要。救你儿子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现在确实穷，但我?并不穷酸。」


    她低下头，突然笑了笑。


    「更何况我?只是?现在穷，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莫小琳起身，牵过晏微风的手。


    「您最好还?是?看好您儿子吧，这次我?能?帮他，下次就不一定了。洪灾期间已经出了太多的意外，别再有新?的意外了。」


    她向桌旁的梁祁两位点?了点?头，拉着晏微风离开了。


    晏微风看着她和?自己紧握的手，感到很是?欣慰。


    欣慰中，却又因为她刚刚的话而泛出了一丝苦涩。


    洪灾期间已经出了太多的意外……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狄夜舟。


    已经断联了这么长时间了？


    他会不会遇到了什?么意外？


    晏微风不敢往下想。


    她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让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解了锁。


    她看到了一条新?的信息。


    「亲属卡支出3187.20元，收款方：汀县中西医结合医院。」


    「交易用?户——


    「思念了很久的前夫哥」


    第59章 独夜舟


    医院……


    脑子里「轰隆」一声。


    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煳, 耳边嗡嗡作?响。


    临时居所的棚顶、四处散着的塑料桌凳和堆成山的复合材料管在晏微风的眼前瞬间分崩离析，一时间她只觉天旋地转，连周遭人们闹哄哄的谈论声也听不见了。


    为什么在医院？


    会在医院花那么多钱, 晏微风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狄夜舟出事?了。


    「小琳, 我有点事?……帮我照看一下这边, 辛苦你一下那个我……」


    她语无伦次地跟莫小琳交代了一番，冲出了临时住所?。


    想见到他?, 她想马上见到狄夜舟……


    晏微风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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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了车, 麻木地和司机交代了地址。


    车窗外的景色飞逝, 晏微风只觉得坐在车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下车的时候，她几乎无法站稳身子?，脚步虚浮, 踩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脑海中快速闪过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的笑颜。


    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念。


    走到医院的大厅时，晏微风感到自己?再也受不住了。


    狄夜舟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会不会已经……


    她期待与那人重?逢，期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可这一刻她突然不敢再往里走了。


    她与那个人已经与断联了快一个月的日子?, 她发了疯似的想见见狄夜舟。


    可她又真的很害怕, 害怕再一次见面时她担心过的事?情会变成真的。


    她怕得简直忍不住要发抖。


    晏微风撑着座位旁的扶手坐下, 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就哭了。


    这一个月来, 她多么期待对方能有一点点动静。


    回个电话也好, 亲密付也好, 发个博客也好，至少让她知道狄夜舟还?活着。


    她只希望狄夜舟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医院……


    为什么这笔亲密付消费的收款方会是医院……


    他?会不会已经……


    晏微风再也承受不住。


    她没有出声，泪水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没有去擦, 只觉得手脚都是麻的。


    她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像是完全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根本不敢去见狄夜舟，也根本不敢去面对可能与她的希望相悖的现实。


    「姐姐，你没事?吧？」


    是很温柔的女声，好像在和自己?说?话。


    晏微风抽噎了两下，用手抹去泪水，看清了眼前的人。


    站在她面前的女生化着精緻的妆容，看起来很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岁左右。


    她的左手打着石膏，应该是受了伤。


    而身旁搂着她的年轻男子?，应该是她的对象。


    女生往晏微风的手里递了一张纸，一脸担忧，看上去也快哭了。


    她用没打石膏的那只手为晏微风拭泪：「没事?的姐姐，都会好起来的，都会过去的。你别?哭，没事?的。」


    年轻男子?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给?那个女生递纸。


    晏微风哭泣的动作?顿住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位于?医院。


    走廊上是来来往往推着病床的护士和家?属，一旁的输液室里传来了孩子?哇哇的啼哭，角落里有对夫妻正在因为医疗费用之类的话题大声争吵……


    刚刚经歷了洪灾的汀县，医院里伤者?爆满。


    不幸是这里的常态。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伤心的人。


    可就在这样的地方，同样不幸的陌生人，却在看到她一个人伤心痛哭的时候，为她递上了一张纸，为她拭泪，对她说?，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他?们在体会她的不幸。


    来自陌生人的温柔让她的情绪平静了几分。


    晏微风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却终于?能够有力气看向了女生，对她道了句谢谢。


    女生脸上的担忧终于?好了些，她又安慰了晏微风几句，这才离开。


    都会过去的。


    晏微风想起了女生的话。


    她缓了缓，走向了登记处。


    「您好，我想找一位病人。他?叫狄夜舟，是从顺京到汀县来帮忙的志愿者?，但他?来这边以后一直和我们断联。」晏微风犹豫了一下，坦诚道，「我很担心他?。」


    「他?今天刷了我的亲密付，转帐记录显示收款方就是你们医院，你们可以帮我查一查他?现在在哪个科室吗？」


    「我们不能随便查个人信息，除非你能证明是家?属或者?情侣之类的关系。但是既然他?刷了你亲密付的话……可以给?我看看您的亲密付记录吗？」登记处的护士看了晏微风一眼，「另外，请问您和这位志愿者?同志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不管了，先查到人在哪再说?。


    晏微风咬咬牙：「我们是情侣。」


    她打开手机相册，调整日期，找出了一张直播截屏，递给?了护士：「这是我们的合照。」


    护士看到照片，眼睛一亮。


    「哎？这不是少爷吗？」她仔细瞅了瞅晏微风，「那您……您就是杨梅小姐？」


    晏微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后瞪大了眼睛，点点头：「您认识我？」


    「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不好意思啊，您今天没化妆，看起来又实在是太憔悴了，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护士一边打字一边道：「少爷是在我们医院的，我看到他?了。你等等，我帮你问问他?的病房号。他?应该在住院部那里。」


    晏微风见她这样，感觉狄夜舟的情况应该没那么严重?，松了口气：「谢谢你。」


    「没事?没事?，」护士在一张便条上写了房号，递给?了晏微风。


    她有些兴奋地看着晏微风：「那个……请问能合影吗？」


    -


    站在单人病房的门前时，晏微风依旧万分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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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底怎么样了？


    此刻，只要推开面前的那扇门，她就会知道狄夜舟的情况。


    可她一时胆怯，不敢推开。


    没关系，至少人活着就好。


    她勉强安慰了下自己?，鼓起勇气，敲了两下门。


    没有回音。


    晏微风咬紧了牙关，闭着眼睛推开了门。


    她睁开了眼睛。


    晏微风曾无数次想像过与狄夜舟重?逢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却从没有期待过会是这样。


    白被子?白床单，一片白色里，狄夜舟正合目安然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晏微风轻手轻脚地走近了他?。


    他?看上去晒黑了很多，倒是显得比原本的冷白色肌肤健康了不少。


    即使是这样的状态，他?的五官依旧看起来精緻而完美。只是疲惫的神色使得他?脸上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晏微风坐在病床旁，趴在了狄夜舟的胸腔侧，隔着床单轻轻地蹭他?的胸膛，然后柔柔握住了他?的手。


    她能够听到狄夜舟平稳的唿吸，还?有有力的心跳。


    晏微风突然又有点想哭。


    她将脸蒙在床单里，含混不清地道：「狄夜舟你还?好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说?也不说?就一个人来当志愿者?了，逞英雄很了不起吗？」


    「我现在也来当志愿者?了，你快醒过来看看！」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繫！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一个多月了，一点点消息都没有。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就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怎么能这样，好歹也要和家?里报个平安啊！」


    狄夜舟依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不会变成植物人了吧？


    晏微风后悔自己?进来前，没鼓起勇气问一问门口的护士。


    她抬起头，发现床单居然被自己?哭湿了一小片。


    「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狄夜舟。」


    「你不是和我表白了吗？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呢？」


    「狄夜舟，我现在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你能听到吗？我……我也喜欢你……」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幸直面想哭的欲望，痛快地哭了出来。


    撕心裂肺，心痛得要滴血。


    「你不是很想和我复合吗？」


    「你要是能健健康康地回仙岭，我一定答应你。」


    「我知道的你能理解我。你的真心我都懂的，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便不可收拾。


    在自己?的哭声中，晏微风突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不可能吧……她勉强止住了些眼泪，一边抽泣着，一边看向了床前的人。


    狄夜舟的睫毛在微微地颤抖。


    晏微风一动不动地盯着狄夜舟，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盯穿。


    沉默。


    继续沉默。


    然后，狄夜舟睁开了眼睛。


    晏微风顺了顺气，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什么时候醒的？」


    「还?是……根本就没睡？」


    狄夜舟不说?话，默默地坐起了身子?。


    晏微风止住了泪，气极反笑：「你玩我是吧？狄夜舟，你真是长本事?了。还?懂得拿捏我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开个小玩笑……」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一米八几的男人看上去竟真显得有些弱小无助：「我没想到你一进来就蒙在床单里哭，我就不敢说?话了……」


    「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晏微风皱眉，上下打量狄夜舟，「伤哪儿了？」


    「腿……」狄夜舟可怜兮兮地眨了眨他?那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搬东西的时候摔了，伤了腿走不了路，就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现在怎么样了？」


    狄夜舟的声音越来越轻：「差不多好了。」


    晏微风狐疑：「你在医院花了三千多，就是因为这个？」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我气。」他?急着解释，「我就是想请其他?受伤的志愿者?们吃顿好饭，大家?都太辛苦了。所?以就在医院的食堂请了客。」


    「但是因为我偷跑去当志愿者?，我爸妈又把我的卡给?停了。我迫不得已才刷了你的亲密付……」


    晏微风冷笑一声：「迫不得已？你确定吗？」


    「好吧，我不该拿亲密付吓你的。是我的错……」狄夜舟舔了舔唇，「我就是想试试你会不会来……」


    「那对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晏微风挑眉。


    她看到狄夜舟的手攥紧了床单。


    男人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对不起，我错了，要不你打我吧！」


    「我就问你满不满意？」


    「满意……」狄夜舟弱弱地道。


    他?突然感到一阵温暖笼住了自己?。


    晏微风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狄夜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能见到你真好。」她听到狄夜舟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真实的温热触感昭示着一个重?要的事?实——他?们又见面了，他?们都还?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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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够了，晏微风不愿意再多想。


    她突然听到了对方低低的一阵轻笑。


    「晏小姐，那个……」


    「你刚刚说?答应和我复合的那些话，还?作?数吗？」


    第60章 独夜舟


    拿着饭盒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 晏微风透过?门上小小的方形玻璃，正看见?狄夜舟坐在床上，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推门的那刻, 她见?对方倏地抬头, 眼睛在对上她的那刻亮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 在狄夜舟的周身描上了一层金边。


    那人几乎是瞬间地将手机锁屏，放到了一旁, 而后对她甜甜一笑：「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白粥咸菜。」晏微风将饭盒打开, 将菜一一在床头柜上摆开。


    狄夜舟指了指一旁的饭盒：「这?不?还有两个鸡腿吗？」


    晏微风头也不?抬：「两个都是我?的。」


    注意到对方没有接话, 晏微风这?才?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


    狄夜舟看起来委屈得快要哭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没有啊。你还在养伤，少吃重?油重?盐的东西?。」


    狄夜舟质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鸡腿？而且你还说话不?算话, 不?同意和我?复合！」


    晏微风扫他一眼, 夹了个鸡腿放到他的碗里：「行吧，你现在有鸡腿了。」


    「至于别的——」


    狄夜舟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晏微风话锋一转, 道：「你刚刚在手机上看什么？」


    狄夜舟原本?瞪得滴熘圆的眼睛一下子瞥向了别处：「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晏微风直直地看着他, 「狄夜舟, 你难道还有东西?想再瞒着我?吗？」


    狄夜舟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没有，就是在刷超话。」


    「嗯？是吗？」


    晏微风一边给他递筷, 一边压低了音调, 幽幽地道：「因为某些虚无的瞬间爱上一座城。遗憾的是没能?实现那个瞬间, 无憾的是我?曾爱过?这?里。」


    狄夜舟嘴角的弧度肉眼可见?的平了下去。


    晏微风忍不?住笑道：「好棒的句子。」


    「你刚刚看到我?手机了？」


    狄夜舟沉默半晌，皱眉看向了晏微风。


    「还是说, 你早就发现那个号了？」


    晏微风忍住笑意：「啊，什么号？」


    她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 好像恍然大悟一般：「你说的是『瞬间』哥的号吗？他发的东西?确实都挺有意思的。」


    狄夜舟唇线抿得笔直，看上去有点痛苦。


    晏微风掏出手机，大声朗读道：「我?本?来还以为小百合喜欢我?，我?胜券在握。只要我?在精心策划的情境下进行真诚的表白，就一定能?够轻轻松松地拿捏她的。」


    「可是我?居然失败了，我?真想哭。」


    「是我?错了，是我?过?去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像我?这?样脾气又差，又毒舌，而且又不?会说情话的人，小百合怎么会喜欢！」


    「花花世?界迷人眼，我?根本?比不?过?那些小奶狗或者禁慾系老男人，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老实人罢了。小百合看不?上我?，也很正常，我?根本?配不?上她！」


    「假如她能?同意我?的告白，我?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但她已经拒绝了，我?该怎么办？」


    晏微风好整以暇地看着狄夜舟：「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狄夜舟「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脸上却全无笑意。


    他捞起的一口饭在筷子上留了半天?，也没送进嘴里。


    「你怎么不?吃了？」晏微风一脸探究，「是头髮太长，不?方便吗？」


    好像自?打在仙岭和晏微风重?逢以后，狄夜舟就没去剪过?头髮，此刻微长的碎发耷拉在额角，看上实在是不?修边幅。


    晏微风站起身，掏出一根橡皮筋：「你靠过?来点，我?来帮你扎头髮。」


    听完晏微风的朗读，狄夜舟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光。


    他放下了筷子，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地按着她的话照做。


    晏微风捧住他的头，拢了拢两侧的碎发，然后在他的脑后绑了个小辫。


    「怎么样？」她打量了下，觉得很是满意。


    狄夜舟看起来缓过?了神，直起身子，甩了甩脑袋：「还行吧。」


    「你凑过?来点，让我?仔细看看。」


    狄夜舟再次前倾了身体。


    偶尔掠过?的一阵风掠过?他的额角，吹起些许碎发。


    目光对视间，晏微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暧昧在空气里发酵。


    两人贴得极近，晏微风居高临下面对着他的脸，做出要往他脑袋后看的样子。


    她嗅到了狄夜舟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唿吸交缠，风也滚烫。


    她的心跳得极快，蓄谋已久地轻啄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嗯，确实还行。」


    晏微风得逞地笑笑。


    她听到对方唿吸一滞，耳尖慢慢地泛起了红。


    「呵，无聊的把戏。」


    狄夜舟轻咳了一声。


    下一秒，他狠狠地回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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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度一点点上升，相贴的每一寸肌肤都格外滚烫。


    三秒后，敲门声响起。


    晏微风迅速推开了狄夜舟，坐回了床边的凳子上：「狄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她坏笑着，语气却正经地不?得了：「这?是在医院的病房，不?合适吧？」


    狄夜舟瞪她一眼，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平復唿吸后，喊了声请进。


    护士推开门，看了两人一眼，犹豫着问道：「请问是你们刚刚过?来，说十五分钟以后需要换药吗？」


    狄夜舟气不?打一出来，硬狠狠地正要说「不?」。


    晏微风却先他一步，道：「对，是我?刚喊的你们。」


    狄夜舟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不?理解地瞥向晏微风：「我?不?是一般都晚上换药吗？」


    「别装了，我?问过?护士了，你三天?前就已经能?下床走路了。」晏微风撇撇嘴。


    她将手指贴在狄夜舟的耳后，顺着他的下颚缓缓滑动，然后轻捏住了他的下巴。


    「而且，你不?是说想看看我?现在在哪里当志愿者吗？」


    -


    当莫小琳再次扛着一个大箱子走进物?资室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墙边统计食物?数量的晏微风。


    「小晏姐！」她赶紧放下箱子，惊喜道，「你回来啦！」


    晏微风往单子上记录了数字，对莫小琳笑道：「是的！」


    她打量了下莫小琳脚边的箱子，皱眉：「你怎么又开始搬重?物?了？不?是说了让你找男志愿者帮忙吗？前几次都差点伤到了，怎么不?长记性。」


    「没有啦，这?个箱子看起来大，其实很轻的。」莫小琳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个工具箱和一些零零散散的工具。


    「小晏姐，那今天?的食物?够吗？」她往晏微风身后打量，这?才?注意到了躺椅上有人。


    长相俊朗的男人像是没骨头一样，瘫在躺椅上阖目休息。


    他的腿上还贴着膏药。


    「这?位是……」见?对方好像睡着了，莫小琳赶紧放轻了声音。


    她就差把「八卦」二字写在脸上了，眼睛亮亮地问晏微风：「小晏姐，这?是你男朋友吧？」


    晏微风：「？」


    她无奈道：「不?是，就是普通朋友，他就在这?里随便休息会。你不?用管他。今天?的食物?够的，不?用担心，你快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莫小琳点了点头。


    她把箱子里的工具箱拿了出来，想要往一个大柜子上放。


    但是够不?着。


    晏微风拦住了她：「别放了小琳。」


    「这?个太高了，没事，你就把箱子放在这?里吧。」她指了指狄夜舟，「等他醒了，我?让他帮你放吧。他差不?多有一米八，应该够得着。」


    莫小琳点了点头，刚要谢过?晏微风，却听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句男声。


    「一八五。」


    莫小琳看了躺椅上的人一眼，发现对方已经睁开了眼睛。


    「终于不?装了是吧。」晏微风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扫了狄夜舟一眼，「还不?快过?来帮忙。」


    狄夜舟从躺椅上撑起了身子。


    站稳后，他正要去拿箱子，另一只属于旁人的手却先他一步，捏住了工具箱的手柄。


    文质彬彬的高个男子很轻松地将工具箱放到了柜子上。


    「小祁？」晏微风惊喜道，「你怎么过?来了？」


    「公司派的车终于过?来了，我?们就要走了，所以过?来告别。」祁少旌扶了扶眼镜，声音温柔，「这?段时?间承蒙关照，感激不?尽。」


    晏微风笑道：「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志愿者应该做的。」


    见?两人聊得融洽，狄夜舟觉得很是不?快。


    他正想躺回椅子上再犯会懒，却听见?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小狄总」。


    狄夜舟诧异地往门口看去。


    「梁总？」他意外道，伸出了手。


    梁穆闻伸出手与他相握：「我?们过?来办事，本?来以为这?边的洪灾已经过?了，没想到车出了问题，被困在了这?里。」


    「出发前一天?，刚巧和你父亲吃过?一顿饭。他很担心你。」他收回了手，拍了拍狄夜舟的肩膀，「没什么事了，就尽早回顺京看看家人。」


    狄夜舟点头：「之?前是手机没信号，现在已经报过?平安了。」


    「那为什么不?早点和我?报平安。」晏微风不?满道。


    「这?不?是想试探一下……」见?对方神色不?对，狄夜舟赶紧改口，「我?错了。」


    晏微风消了些气。


    梁穆闻诧异道：「小狄总当过?志愿者以后，脾气好像好了不?少。狄总见?到你一定很欣慰。」


    狄夜舟：「……」


    梁穆闻给祁少旌递了个眼神，祁少旌点点头：「总之?这?段时?间还是谢谢大家，车还在外面等，我?和梁总就先行一步了。」


    几人道过?了别。


    见?梁祁两人离开，晏微风凑近了狄夜舟，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顺京？」


    「我?这?边的事情其实已经了结得差不?多了，想走其实就可以走了。」


    「只不?过?——」


    狄夜舟眨巴着眼睛，勾唇看向了晏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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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页

    「我?还在等你。」


    第61章 独夜舟


    正式忙完一切, 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晏微风没让狄夜舟等她，早早就赶他回了顺京，让他和家里人报平安。


    临时居所解散的那天, 晏微风站在厂房的门口, 心中感慨万千。


    工作人员们来?来?往往, 收好了各色的塑料桌椅和防护用品，统一将物资搬到了运输车上。


    看着临时搭起的棚屋被一点一点拆掉、运走, 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做梦一般, 让她觉得不真实。


    洪灾与其所带来?的一切, 终于结束了。


    「小晏姐，我要?走了！」莫小琳推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挥着手走近。


    晏微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段时间来?, 她们一起清点物资, 整理物品，解决临时居民们的问题，她已经在朝夕的相处中喜欢上了这个坚强而有?韧劲的姑娘。


    每晚睡前, 她们总一起畅想着未来?的样子, 诉说?着各自的愿望, 互相鼓励, 彼此打?气，期待灾后重建完成的那一天。


    如今一切都已圆满地解决。


    一朝要?分别?, 竟突然觉得万分不舍。


    毕竟不知?道下次有?机会见面, 要?到什么时候了。


    晏微风突然有?点想哭, 她用笑掩饰：「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打?工咯！」莫小琳看起来?很开朗，「知?道我失业了以后, 我妈瞒着我爸，悄悄给我寄了一笔钱。这段时间当志愿者?, 钱就存下来?了，应该能支撑我找到下一份工作。」


    「小晏姐你等?着，等?我赚到了大?钱，就去仙岭找你，请你吃大?餐！」


    「你这傻姑娘，想我了，就来?仙岭找我玩，不用等?到你赚大?钱。」晏微风莞尔，「你小晏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请你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莫小琳吸了下鼻子，眼圈有?点红：「那我走了？」


    「走吧，」晏微风点头，「再不走，我又想抱你了。」


    两?人再次拥抱。


    拥抱真的是最简单的却又最复杂的肢体语言，简单的是双手一伸一环，顷刻即可?完成；复杂的是其表达的情绪，千言万语也诉说?不尽。


    「照顾好自己，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你过得很好。」晏微风低低地道。


    她听?到了莫小琳真挚的回答。


    「我会的。小晏姐，你也多保重。」


    -


    暴雨过后是长久的阴天，今日却少见地出?了太阳。


    入秋后的曦光并不热烈，以浅淡的光芒映亮了长河望不到边际的沿岸。


    晏微风沿着河岸走，抬眼瞥向河面。


    浮光跃金，安然如镜。


    谁能看出?不久前这里曾河水漫溢，没?过岸边楼屋，造成了骇人的水患。


    狄夜舟就是在这边当志愿者?的？


    走着走着，她注意到前方有?一个穿着志愿者?的少年。


    少年眉目清秀，头髮剃得很短，正仔细地将「当心落水」的告示牌固定在扶手上。


    晏微风鼓起勇气，上前询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汀县水灾救援志愿者?吗？」


    少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面向晏微风，点了点头：「请问您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想问问，你们的志愿者?基地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因为我有?个朋友在这边做过志愿者?，我想看看他工作的环境是什么样的……」


    少年上下打?量着下晏微风，一脸狐疑。


    不会把她当成什么奇怪的人了吧？


    晏微风暗道不好。


    平心而论她这个想法?是有?点越界，志愿者?基地应该并不能随便让外人参观吧。


    可?她真的很想去看看狄夜舟这段时间生活的地方。


    「请问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我没?准认识。」少年开口道。


    这么问是有?戏？


    晏微风道：「他叫狄夜舟。」


    「您认识狄哥？」少年眼睛一亮，目光里探究的意味更明显了些，兴奋道，「姐姐，您和狄哥是什么关系？你特?意过来?这边，应该是他很亲密的朋友吧！」


    前任算很亲密的朋友吗？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挺亲密的。


    晏微风：「算吧。请问同志，您认识他吗？我真的很想去看看。」


    少年举了下挂在胸口的名牌，道：「不用叫我同志，我叫宁思源，叫我小宁就好。请问怎么称唿您？」


    「我叫晏微风，你叫我什么都行。」


    宁思源大?喊一声「啊」，往后跳了一大?步，吓了晏微风一跳。


    下一秒，他又迅速凑上前来?：「……原来?您就是小百合姐姐！幸会幸会！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您可?真是名不虚传，气质绝佳。」


    还没?等?晏微风接话，他已经握住了晏微风的手，激动地摇晃着，爽朗地大?笑道：「没?想到我居然真的有?机会见到您本人，啊啊啊啊啊！」


    晏微风：「？」


    晏微风：「小宁你是大?学生吧？」


    「对啊！姐姐你怎么看出?来?的？」宁思源惊喜道，「姐姐你好聪明！」


    晏微风：「因为我听?说?现在的大?学生都特?别?容易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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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思源：「……」


    -


    固定好告示牌后，两?人一同步行着，沿河走了过去。


    宁思源指着远处的一个设施：「姐姐你看，那边在修的工程，就是狄哥参与设计的堤防和护岸。」


    他所指的地方在河的对岸。


    那处地方已经被围了起来?，晏微风看得不真切，但?隐隐可?以看到内部依旧在施工的工作人员。


    晏微风皱眉道：「他们是在拆除这些吗？」


    「也不算吧，只是这部分工程是为了在洪灾中有?效防止河水漫上来?，而临时修建的。现在有?条件了，后续就会在这里用锚固技术补建更好的设施。」


    晏微风似乎觉得合理了些：「也是。狄夜舟一个刚大?学毕业的，真那么重要?的工程肯定也不会交给他。」


    宁思源：「……」


    宁思源：「哪有?，狄哥所做的事情非常重要?！水患当前的时候，缺的就是人手。像狄哥这样专业对口的人才，是非常可?贵的！」


    晏微风静静地看着河的对岸，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平时主要?的工作是什么？」


    「像我这样的大?一学生，能力有?限，主要?就是帮忙安抚伤员和管理物资，干的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杂活。」


    宁思源憧憬地道：「但?是像狄哥这样的专业人员就不一样了。」


    「人家是真的懂水利知?识的，也懂如何防汛如何救灾，他会经常奔赴到最前线。」


    「最前线？」


    「是的，他常常直接到洪水泛滥的地方去看情况，然后提出?洪灾的应对方案，再和其他专业人员讨论方案的可?实施性。缺人手的时候，他也常常主动请缨，坐船去救落入水中的人。」


    「虽然大?家不明说?，但?心里都知?道这还挺危险的。」


    「狄哥简直就是英雄。」


    直接去洪水泛滥的地方？主动坐船去救人？


    负责设计和工程建造也就算了，怎么还成了直接救灾人员？


    一想到那人曾为了应对洪水带来?的挑战，为了救人，主动往最为危险的洪水中闯，她的心就一阵阵地揪紧。


    幸好最后没?事，不然……


    晏微风攥紧了手心。


    两?人终于到达了志愿者?基地。


    说?是志愿者?基地，其实不过是一栋老房子和一些临时搭建的棚子。


    宁思源带着晏微风上了楼，进入了一个房间。


    简陋的木桌已经掉漆，上面散乱着各式各样的图纸和草稿。


    房间里只有?零散的几个人，正专注地低着头收拾桌上的纸张。


    「其实这个基地是一个旧的办公楼改的。这些是从一个小学搬过来?的旧桌椅。」宁思源环顾四周，「现在项目基本上都结束了，工程的设计也已经告一段落，大?家就都回去了。」


    他指了指其中一张桌子：「姐姐你看，这就是狄哥的桌子。他一般都是在这里画图纸的。」


    桌子已经很旧了，边角甚至都被磨得很圆润。


    上面横七竖八地被刻写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字。


    她坐在书桌前的木凳上，从无数杂乱无章的字体和图画中，一眼就看见了她所熟悉的笔迹——


    「小百合」。


    短短三个字，痕迹很深。


    应该是用原子笔反覆在书桌上刻写了很多很多遍。


    晏微风伸出?手，抚过刻痕。


    她盯那三个字，看了半晌，抬眼对宁思源一笑：「小宁，你之前说?听?过我的名字？是狄夜舟说?的吗，他是怎么说?我的？」


    宁思源思索片刻，道：「没?有?啦，其实狄哥平时的话很少，除了讨论方案的时候，他好像基本上都不开口。」


    「但?每次他连续画了很久的图纸，或者?是现场忙了一天后回到基地，都会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很沉默地写『小百合』三个字。喏，就是姐姐你摸的那几个字。」


    「大?家都很好奇，这『小百合』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个胆子大?的女志愿者?就去问了狄哥，狄哥说?，小百合是他喜欢的人。」


    晏微风一愣。


    「其实当时，那个女志愿者?对狄哥有?点意思，以为这是狄哥拒绝她的话术，就问狄哥真的有?这么个人吗。」


    「狄哥就说?——」


    宁思源偷瞄了一下晏微风的表情，顿了一下。


    他想了想，还是继续道：「他说?当然有?『小百合』这么个人，她有?名字，叫做晏微风。」


    「他说?小百合最喜欢香水百合，说?小百合是他的大?学同学。」


    「他说?他真的很喜欢小百合，千真万确。」


    「那个女志愿者?试探失败，当时不仅失恋还被狄哥秀了一脸，还大?哭了一场。」


    晏微风咽了口口水，看上去有?点难过。


    「他不应该这样说?话的，这样会伤到那个女孩子。」


    宁思源凝视晏微风半天，忍不住幽幽地道：「姐姐，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哪里错了？」


    「重点不应该是……」宁思源咳嗽两?声，掩饰了他的不自然，「重点不应该是狄哥很喜欢你吗？」


    晏微风「嗯」了一声，随后不是很贊同地看向了宁思源：「但?是——」


    「他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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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吧？」


    -


    宁思源陪着晏微风把整个志愿者?基地逛了个遍。


    他们聊了很多，走出?那栋楼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街边的路灯倏地亮起，淡黄色的暖光在瞬间照亮了岸边的道路。


    晏微风颔首：「小宁，今天多谢你陪我来?逛志愿者?基地，真的非常感谢。」


    宁思源连连摆手：「姐姐你太客气了，这都是小事情，反正我今天挂好告示牌以后，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了。」


    秋日的风微凉，晏微风看着宁思源，酝酿了一下：「小宁，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别?客气，姐姐，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她嘆了口气，随后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宁思源。


    「我想问，你知?道狄夜舟的腿是怎么伤的吗？」


    第62章 独夜舟


    宁思源的笑僵了一瞬。


    他思考片刻, 很快恢復了笑意：「姐姐，狄哥是怎么和你说的呀？」


    「忘了。」晏微风揉了揉眼睛，「所以?想听你?说。」


    沉默须臾。


    宁思源偷瞧晏微风一眼, 撇撇嘴：「好嘛, 我说就是了, 姐姐你?别生气。」


    「那次的暴雨突然下大了，水涨得厉害。我们临时接到通知, 说有一两个居民跑到了二楼, 被困住出不?来了。


    「雨实在太?大了, 专门负责急救的救援队成员都出了外勤，我们的人手实在是不?够。


    「狄哥当时正在画图纸，听到消息后想也不?想说了声『他去?』, 就带着工具和救生艇出发了。等他带着那几个居民回来的时候, 腿已经骨折了。」


    「听回来的居民说，狄哥是翻窗进去?，帮他们抱孩子的时候, 被沖落的重物给砸伤的。


    「但跌倒的时候, 狄哥尽管人整个都跪在地上了, 却把孩子举得高高的。那孩子福大命大, 一点儿都没受伤。


    「因为居民们不?熟悉救生艇的划法，最后基本上还是狄哥忍着痛, 硬撑着把救生艇划回来的。」


    救生艇？翻窗？救人？砸伤？


    晏微风自嘲般笑了一声。


    狄夜舟告诉她的版本, 是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所以?伤了腿。


    说谎倒是熟练。


    「你?刚刚说他骨折了？那不?应该需要打石膏吗？」晏微风抓住疑点，问道。


    宁思源道：「对啊, 狄哥确实是打了石膏。不?过他在医院躺了不?到一个月就拆了石膏，已经算恢復的比较快的了。」


    「不?到一个月？」


    狄夜舟跟她说的可是一个星期！


    难怪他一直不?联繫她, 估计是怕容易露馅。


    晏微风咬了咬牙。


    淌水的房间?里，他的腿被重物砸到骨折，却坚持着用双手托举起陌生的孩子。


    暴雨滂沱中，他独自一人忍受着剧痛，却挣扎着用一只小小的救生艇，在激流中将受困者送向?生的希望。


    勇敢而坚韧。


    可她心疼。


    宁思源继续道：「而且，就算狄哥打着石膏没办法活动，他也一直在医院里根据其他志愿者发来的情况画图纸，根本都没有歇着。」


    晚风轻柔，天边已经亮起了星光。


    街边的路灯频频闪烁，一只飞蛾发了疯似的扑扇着翅膀往上撞。


    路灯下，宁思源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瞒姐姐。但是我不?清楚狄哥是怎么想的，所以?我不?太?敢多说……」


    「狄哥受了伤回来的时候，我恰好在现场。」他直直地看?着晏微风，「我扶他从?救生艇上下来的时候，听到他小声地喊了一句『小百合』。」


    「我刚想安慰他，却又听他开?口说了几个字。」


    「雨声太?大，他说了什么，我也没能听清。刚想问他，他就晕了过去?。」


    晏微风的视线凝在半空。


    她嘆了口气：「没关系的，谢谢你?，小宁。」


    「姐姐，方便问你?一个问题吗？」


    晏微风偏过头去?，对上了宁思源探究的目光。


    他的声音轻轻的：「姐姐，那你?现在，还喜欢狄哥吗？」


    -


    到达仙岭高铁站的时候，已是凌晨。


    晏微风在高铁上睡了一觉，做了好几个噩梦。


    直到现在，她还没缓过来，走路时腿也发软。


    她梦见狄夜舟的小救生艇翻在了大雨中，又梦见了狄夜舟被重物砸倒后跪地不?起……


    最令她害怕的一次，是她梦到自己坐在了狄夜舟的病床前，大声唿唤，可那个人合目躺在白床单上，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晏微风勐地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点。


    梦都是反的，别想那些晦气的。狄夜舟不?是已经安全回顺京了吗？


    她想起了那天自己刚得知狄夜舟去?往汀县后，一个人走出耀狄花苑时，虚浮的脚步。


    所幸，现如今一切都已结束。


    可独自在深夜行走时，晏微风依旧觉得脚步虚浮。


    孤独充溢了她心扉。


    长夜寂寥，纵使站外漫天星光，可秋日?里，穿堂风已带上刺骨的凉。


    公交已经停运，晏微风只能叫网约车回家。


    她向?下压了压帽檐，单手操作手机，推着行李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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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页

    脚步声靠近的那一剎那，晏微风顿住了脚步。


    狭窄的视野里，两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突然出现，挡在她的手机屏前比了个耶，而后随意挥了两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行李箱已被对方稳稳接过。


    晏微风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那人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静静地看?着她——


    却轻而易举地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狄夜舟？


    他不?是应该在顺京吗？


    晏微风缓过了神：「你?怎么在这?？」


    「我听岂哥儿说，你?很想我。」


    熟悉的清冽声线轻易地掠夺了她的注意力，在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高大的男人轻轻勾唇，低下头从?容而肆意地打量着她。


    目光桀骜不?驯，带有明显的侵略性。


    下一刻，狄夜舟动作轻柔地拿掉了她的鸭舌帽，另一只手虚遮住她的眼睛——


    狠狠地吻了下来。


    眼前的光线被挡住，晏微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能从?对方的动作里清晰地体会到他的渴求。


    秋夜寒凉，但两人间?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上升。


    被对方吻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烫得吓人。


    从?嘴唇，到鼻尖，到眼睛，再回到嘴唇。


    反覆流连，缱绻而缠绵。


    对方偶尔的用力让她尝到了一点细微的痛，可那点疼痛却让晏微风清醒地感受到了一丝快意。


    眼前的是真实的狄夜舟。


    他还好好的。他们都还好好的。


    这?一刻，她所恐惧的噩梦片段彻底化为齑粉。


    没有暴雨和洪流，没有伤痛与?死别。


    名为孤独的空虚感烟消云散，此刻只有静好的夜晚，和如故的和风。


    眼前重新?获得明亮光线的那刻，她听到头上传来了对方迟到的回答。


    声音温柔且真挚。


    「晏微风，我也很想你?。」


    狄夜舟重新?为她戴好了帽子，整理好了头髮。


    他的眼里盛着秋夜的漫天星光，可最中心的位置却独属于?她一人。


    他说：「晏微风，仙岭很好，我来接你?回家。」


    深夜的高铁站没什么旁人，空旷而安静的站口，两人紧紧相拥的影子被路灯拉长。


    -


    次日?，晏微风醒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她突然想起了昨晚和狄夜舟的午饭邀约，匆匆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


    刚化好妆，她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几声响亮的鸡鸣。


    农村自建房的隔音不?好，那鸡叫声听起来过于?悽惨，晏微风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下了楼去?看?。


    明亮宽敞的院子里，西装革履的男人高大而挺拔，此刻却一边单手拎着公鸡的两个翅膀，一边专注地往草地上蹭皮鞋底沾着的鸡屎。


    看?上去?格外狼狈。


    晏微风愣了几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是听到了她的笑声，狄夜舟转过了身来。


    藤蔓从?隔壁家的院子顺墙爬到了这?边的阳台，上头结的丝瓜已经差不?多熟了。


    阳光下，青绿的长瓜嫩生生的垂下来，恰遮住他额头的一角。


    绿色的瓜叶掩映下，他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似笑非笑，看?上去?有点痛苦。


    良久，他才委屈巴巴地憋出来一句：「我没想偷鸡，它到处乱拉，我就是想给它点教训。」


    晏微风笑得更欢了。


    她走上前安抚性地拍了拍狄夜舟的肩膀：「这?鸡是张哥养着玩的，你?放了它，别和它计较。」


    那公鸡对着狄夜舟「哦哦」了两声。


    狄夜舟瞪了鸡一眼，把它往院子外一扔，掩上了门：「脏死了，别让那傢伙再进来。」


    晏微风眯着眼，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狄夜舟一番。


    狄夜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道：「我和它不?一样，我的鞋底已经擦干净了，我不?脏。」


    「……」


    晏微风忍住笑意：「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先?进来坐坐吧。」


    她再次瞅了瞅狄夜舟那一身笔挺合身的西装，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一边转身进屋一边问道：「是去?哪里吃饭呀，你?怎么穿这?么正式？让我想想我穿什么……」


    狄夜舟快走两步，紧跟在晏微风身后：「很普通的餐厅，不?是什么很正式的地方。你?随便穿。」


    晏微风感到自己的手被牵住，手心被对方轻轻挠了两下。


    勾得她心尖儿痒。


    她刚要回握，对方却已经松开?了手。


    「我这?样穿，主要是想让自己显得好看?一点。」狄夜舟绕到了她的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已经很好看?了，怎么穿都行。」


    晏微风轻咳两声：「你?以?前这?么毒舌，突然这?么讲话，我还挺不?习惯的。」


    她被狄夜舟盯得不?好意思，抿唇从?茶几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大袋药。


    「你?之前打了几个星期的石膏，还是需要好好护理，不?然皮肤可能会受到影响。」她将袋子递给狄夜舟，「这?是愈足保健药，你?每天用这?个泡一泡脚，会恢復得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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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夜舟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


    他没伸手接。


    慌乱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但他的语气依旧镇定：「你?怎么知道，我打过几个星期的石膏？」


    晏微风坦诚道：「回来的那天，我去?你?做志愿的地方逛了一下，是其他志愿者告诉我的。」


    「哦，这?样啊。」


    狄夜舟的声音有点抖。


    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瞥向?晏微风。


    晏微风笑着看?他：「你?这?是怎么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瑟缩了一下，低低地道：「我瞒了你?事情，你?……你?不?生气？」


    狄夜舟看?到晏微风把药放到了一旁，然后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近。


    他还没来得及退开?，却见对方轻轻地搂住了自己，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胸口。


    狄夜舟浑身一僵。


    他听到，晏微风在距离他心脏最近的位置闷闷地道——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第63章 独夜舟


    穿着精緻的小礼服裙走出房间的时候, 晏微风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好意思。


    自从大学毕业回?到仙岭管杨梅林起，她就习惯了方便爬山和干活的运动套装，平时都不怎么穿裙子。


    前段时间一直在做志愿者, 更是不注重打扮。


    今天化妆的时候, 她都觉得生疏了不少。


    仔细想想, 上一次好好打扮，好像还是在?开?直播的时候。


    她有些?不自然地踩着高跟下了楼。


    余光里, 她看到等在?楼下的那人, 随着她往下走?的步伐, 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上时，狄夜舟小跑着到了楼梯前，托住了她没放在?扶手上的另一只手。


    他死死地盯着晏微风, 扶着她下了楼, 带着怀疑道：「你打扮得这么精緻，确定真的是要和我一起出去吃饭吗？」


    他的目光如有热度，几乎要将晏微风烫穿。


    晏微风推开?了他的手, 伸手去揪他耳朵：「傻不傻？」


    她一看过去, 狄夜舟就偏过了头, 避开?了她的目光。


    「还行吧, 这条裙子算是过得去吧，和我的衣服勉强也还算是相配。」


    语气漫不经心, 耳朵却红得要滴血。


    晏微风发觉他虽然偏过了脸, 却一直在?偷瞄自己, 暗笑一声，故意夹了夹嗓子道：「走?吧, 阿舟。」


    大学时两人确定关系后，她就一直这么喊他。


    时隔不知?道多久, 再次喊出这个词，熟悉的感觉便再次泛了上来。


    但此刻的感觉与当年的甜蜜有些?不同——


    酸涩，微苦，回?甘却绵长?。


    狄夜舟整个人好像过了电一般，抖了一下。


    「你刚刚喊我什么？」他瞪大了眼睛。


    晏微风笑道：「走?吧，狄夜舟。」


    狄夜舟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他撇撇嘴，可怜兮兮地道：「再用之前那个叫法喊我一声好吗？」


    或许是因为那双桃花眼过于明?亮，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过于委屈，又或许仅仅只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很好，风轻日暖——


    晏微风犹豫了一下，笑着直接向门外走?去：「走?吧，别?磨蹭了。」


    狄夜舟失落着，但还是紧紧地跟了上去。


    很幸运地，他没错过那句很轻很轻的——


    「阿舟」。


    -


    「毕得鹿换新?车了？」晏微风皱眉摆弄着安全带，「这车挺贵啊。杨梅基地刚起步，盈利就这么好吗？」


    狄夜舟顺势俯身，一只手横亘她的胸前，替她扯过了安全带扣好。


    靠近的时候，晏微风嗅到，他的身上有百合花香。


    居然还有这种味道的男士香水吗？还挺好闻的。


    她默默坐着，听到他不紧不慢的声音从自己的面?前飘至左方：「这是我的车，我昨天刚去店里买的。这样我在?仙岭的时候可以开?。」


    「你怎么……突然买车了？」晏微风不解地看着他系好驾驶座的安全带，「你又不常在?仙岭，其实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放一辆车吧？」


    她突然想通，恍然大悟道：「哦，忘了你是富二代，可能不差这点……」


    「谁说我不常在?仙岭？」狄夜舟轻哼一声，发动了车子，「晏小姐，听说毕得鹿告诉你了，这杨梅基地是谁写的策划案了吧？」


    「嗯？」


    「那么，作为杨梅基地的策划者，我当然要常常过来监工——以狄氏集团的名义。」


    「等下吃完饭，再带你去看看基地吧。」


    狄夜舟轻咳两声：「不过你别?多想，我常来仙岭和你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为了工作。」


    晏微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戏嚯道：「但你毕竟是我的合伙人嘛，和我交流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不是吗，阿舟？」


    狄夜舟不说话，耳朵却更红了。


    几秒后，他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个纸袋，道：「顺手买的，不小心买多了，放着容易坏，还是给?你吧。」


    晏微风看了下纸袋，是仙岭很有名的一家?网红甜品店。


    平时去买，排队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她打开?纸袋，里面?是一瓶酸奶和一盒精緻的小蛋糕。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狄夜舟：「顺手？买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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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页

    狄夜舟目视前方：「嗯。」


    「我不吃别?人剩下的东西?。」晏微风把袋子放到了一旁。


    狄夜舟：「……」


    「好吧，我猜到了你肯定没吃早饭，想给?你弄点东西?垫垫肚子。这不来你家?的路上刚好看到了，感觉你会喜欢，所以就买了。」


    路上刚好看到？


    晏微风默默地看向纸袋上标着的那个，和她家?和狄夜舟住的地方根本都不在?一个方向，开?车来回?需要一个多小时的地址，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不过狄夜舟说的倒是也没错，她确实没吃早饭，现在?已经很饿了。


    她打开?蛋糕盒，舀了一叉子送进?嘴里，满意道：「嗯，确实好吃。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我在?网上搜……」狄夜舟下意识回?答，突然反应了过来，改口道，「我路过看到的。」


    晏微风偷笑，没再说什么。


    -


    狄夜舟的车停下的时候，晏微风愣了一下。


    这是一家?很有名的仙岭特色餐馆，採用的是自然风的装修风格，需要提前预定。


    狄夜舟轻车熟路地带着晏微风，穿过挂满了仙岭风景照的走?廊，进?了包厢。


    晏微风看他对布局似乎很是熟悉，好奇道：「你之前来过这个餐馆？」


    狄夜舟翻菜单的动作一顿。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下头：「以前来过一次。你想吃什么？」


    「既然你来过，那你点几个你之前觉得好吃的菜就行！这餐厅我喜欢，一定很不错！」晏微风看了眼桌上的百合花，感到很是满意，起了身，「那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她正要从卫生间的隔间出来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小姑娘们的讨论声。


    「你看到了吗？之前那个狄氏集团的大少爷，今儿又来了。」


    狄氏集团的大少爷？那不就是狄夜舟吗？


    她们在?聊什么？


    好奇心促使晏微风竖起耳朵。


    「噢噢！我记得，就是之前那次大费周折，非要把包间里的大圆桌换成了卡座小方桌的客人吧？」


    「是啊是啊，我记得他当时还定了一大堆的彩带、气球、蜡烛，光百合花好像就定了两车，不仅喊我们按他的设计图布置，还非要换音乐，要求可多了！」


    百合花？


    狄夜舟之前这是……约了谁一起吃饭啊？


    晏微风瞪大了眼睛。


    「多就多呗，毕竟人家?给?了好多布置费呢！今天他的要求倒是没要求那么多，只说让我们在?桌上摆一捧百合花。而且听厨房的人说，他这次点的菜和之前一模一样。」


    「不过啊……嘿嘿，人家?这次终于带了女伴了！」


    「哇塞！那看来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记得之前那次，他穿了西?装，打扮得那么帅跑去接人，结果最后是失魂落魄地独自来的，真的好可怜。」


    「是啊，我去收拾房间的时候，吓都吓死了。彩带气球都被扯烂了，百合花被拢成一个大堆，蜡烛也踢得乱七八糟的。这是有多伤心啊！」


    「能不伤心吗？当时为了布置包间，费了多大的劲儿啊！你是没看到那个设计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注释，每朵花每个蜡烛的位置和摆法都给?你标得清清楚楚，这是真的用心！」


    「结果别?说人家?答不答应了，人家?连来都没来呢！什么都没看到！」


    「你说之前那次，那个姑娘怎么就拒绝了他的邀约呢？真的怪可惜的。我要是看到有人这样花时间为我布置，我都心动了。」


    「你啊你，感情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小姑娘们的讨论声远了。


    晏微风呆呆地站着。


    脑中再次復盘了一遍她们说过的话。


    狄夜舟被人爽约了？


    那天晚上，他西?装革履地约了人吃饭，还定了两车的百合花？


    无数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晏微风瞬间想起了之前，她好像确实拒绝过狄夜舟的一次约饭。


    她缓了缓，从隔间出来，站在?了洗手台前，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妆有点花。


    -


    晏微风一走?进?包间，就发现原本放在?大圆桌直径两端的两套餐具，此刻却相邻摆放着。


    她也没在?意，走?到了狄夜舟的身旁坐下。


    一落座，对方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狄夜舟皱眉，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怎么眼睛红红的？」


    晏微风淡定道：「没事，试了下新?的眼影。」


    「效果有点奇怪，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女生说的什么『双眼放大术』？眼睛看起来好像是肿得大了一点。」


    晏微风：「……」


    合身的西?装极好地掐出了男人匀称的宽肩窄腰，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矜贵。


    狄夜舟前倾了身子，修长?的手指抵住了转盘，将先上的那盘油炸溪鱼转到了晏微风的面?前：「特地和他们说过了，让他们别?放辣，你放心吃。」


    听了他的话，一直敛着神色的晏微风一下子没绷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那个……不能吃辣。」


    狄夜舟有理有据地道：「算算日子差不多了嘛，而且你昨晚看上去就不太舒服。」


    晏微风掠过了这个话题，夹了些?尝了尝，惊喜道：「嗯，味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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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页

    狄夜舟也尝了一口，夸道：「味道确实不错，难怪你当年一直说想念家?乡菜。」


    当年？


    晏微风一时恍惚。


    大学食堂里，那人当时也是这样坐在?她的身旁。


    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狄夜舟边打量着食堂重油重盐的饭菜，边笑着问她：「你们仙岭的菜真有那么好吃吗？能让你想念成这样。」


    过去记忆里的狄夜舟与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眼前重合。


    狄夜舟将手支在?桌上，托着腮，边嚼东西?边勾唇笑着看她。


    他已不似从前青涩，可眉宇间不羁的傲气依旧，眼里的情感热烈而滚烫，真挚亦如当时的少年。


    晏微风偏过头和他对视，笑得眉眼弯弯。


    狄夜舟的筷子顿了顿：「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看我？」


    晏微风转移了话题：「这螺蛳看上去不错。」


    狄夜舟点头，夹了一颗，吸了一下。


    没吸出来。


    他再次试了一下，还是没成功。


    反覆试过几次后，他灰熘熘地将那颗螺蛳放入了骨碟中。


    晏微风看得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扶额无奈道：「你不会吸螺蛳吗？」


    「会，但技术一般。」他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点委屈，「以前很少吃。」


    「那你为什么点？」


    狄夜舟低头看着骨碟：「我记得你第一次在?仙岭请我吃饭的时候，有点这个。我觉得你可能喜欢，所以就点了。」


    晏微风怔住。


    她第一次请狄夜舟在?仙岭吃饭的时候，光顾着想怎么还他亲密付的钱了。


    只记得狄夜舟当时吃得还挺香，也没注意过他有没有动这道菜。


    她坏笑道：「哦，我当时猜你吸螺蛳的技术很好，所以就点了。没想到推测失误了。」


    狄夜舟一脸疑问：「这你怎么推测的？」


    晏微风舔了舔嘴唇：「因为我记得你的唇舌很灵活呀——」


    「毕竟你那么会接吻。」


    第64章 独夜舟


    狄夜舟轻咳两声, 掩饰他的不自然。


    而后，他很谦虚地道：「其实我觉得我的嘴上功夫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不过如果晏小姐愿意赏脸陪我?多?练练，可能下一次点这?道菜的时候, 我?就能很轻松地吸到螺肉了。」


    「不用那么麻烦, 」晏微风盯着?他看了三?秒, 淡定地拿过桌上的一筒牙籤，放到他面前, 「喏, 吃吧。」


    狄夜舟：「……」


    两人都低头吃着?, 一时无话。


    晏微风的视线从屋顶悬挂着?的传统针刺无骨花灯，落到了式样古朴的纹饰墙纸，最后定在了墙面挂着?的仙岭特?色刺绣上。


    她看着?看着?, 突然道：「我?好像总在计较你瞒了我?很多?, 嫌你不坦诚。」


    「确实。」狄夜舟扬眉，「但?计较又何尝不是一种?在意呢？你说是吧，晏小姐。我?知道你对?我?……」


    「但?事实上, 我?好像也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告诉你。」晏微风打断他, 嘆了口气, 「很久之前的时候,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转钱给我?爸吗？」


    狄夜舟听出了她语气上的变化，放下了筷子, 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大四刚要开学的时候, 我?正在房间里收拾回?校的行李。我?爸突然走?了过来, 说要卖掉爷爷留下的杨梅林。」


    「我?捨不得?，但?那块地理论上的使?用权是我?爸的, 我?说了不算。我?就和他商量，能不能把那块地卖给我?。」


    「我?向?他保证, 等我?大学毕业接手杨梅园，赚够了钱，就立马把买地钱给他。」


    晏微风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


    「我?绝对?不允许他转让爷爷留下的地。」


    「那段时间我?们总在吵架，发简讯吵，打电话吵，争论个没完。直到最后他终于答应了不卖地，我?们的关系才缓和了点。」


    她轻哼一声：「只不过我?刚毕业回?来的时候，他还是又和我?吵了架。他从来都不支持我?做这?些，他更希望我?找个稳定点的工作，然后安安稳稳地结婚生子。」


    「就像他口中所谓的其他人一样。」


    「其实我?并没有觉得?他为我?规划的生活不好，只是我?不喜欢。或者说，我?觉得?我?还年轻，在真正地安定下来之前，我?还能再闯闯。」


    「我?知道，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在他的观念里，他更多?地认为闯一闯是男生该做的事情，他希望我?过得?轻松点。」


    晏微风这?是……在和他分?享她的过去？


    狄夜舟曾经万般引诱，故意先抛出了自己的过往，都没能从晏微风嘴里诱出的过往——


    晏微风居然愿意主动告诉他了！


    他抑制住澎湃的心潮：「你能愿意对?我?说这?些，我?真的很高兴。」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还挺感谢他的。」晏微风嘆息一声，「正是因为他的不支持，我?才能从和他的争论中，真正地认清了我?自己的想法。」


    「也正是最开始和他的争论，让我?下定了决心，毕业要回?仙岭，要种?杨梅，要让湖头山村变得?越来越好！」


    晏微风瞥向?了狄夜舟：「但?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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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页

    狄夜舟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其实那段时间我?有感受到你情绪不高，但?我?并不知道你当时和家人发生的争吵。」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上戴着?的奢牌腕錶，「对?不起。我?当时的语气不太好，没能考虑好你的心情。」


    「我?也有问?题，没有把很多?事情和你讲清楚。」晏微风抿了口杨梅汁，「但?我?觉得?，就算当时说清楚了那些，我?们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因为当时的认知水平，只能支撑着?我?们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是那时候的我?……你说的没错。」狄夜舟仔细想了想，坦诚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是个很自我?，又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过去在我?的考虑里，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读研，我?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那时候的我?很难接受要和你异地三?年这?样的事实。」


    「说来惭愧，当时我?还闹了脾气，觉得?你非要为了那么点种?杨梅的小钱和我?异地，是因为不在乎我?。」


    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真的是蠢到离谱。」


    蠢到离谱？


    晏微风一脸诧异。


    她轻笑了一声，意外道：「狄夜舟，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听到你这?样评价自己。」


    「你好像突然就不毒舌，也不嘴硬了。我?还有点不习惯。」


    狄夜舟突然直直地看向?了她，道：「对?不起，晏微风。我?后来才明白，你的理想和目标从不应该用金钱衡量。」


    晏微风以笑掩饰尴尬：「怎么突然道歉？都过去了。」


    「那时候确实不够成熟，思考得?不够全面，得?出的很多?结论都有问?题。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响起的男声微哑，一字一顿，像是忍耐了许久，「只是如果不把这?份歉意都说出来的话，我?会一直感到难过且遗憾。」


    晏微风一时动容：「狄夜舟……」


    「更重要的是，既然当时是我?提出不希望异地的要求，那就应该由我?来到你的身边，奔赴向?你。而不应该让你放弃你的理想。」他的声音带着?点颤，「那时候的我?实在是没有担当。」


    「真正有担当的是你。到仙岭以后，看到你为了你想要的一切，拼搏和坚持的时候——」


    他咽了口口水。


    「我?觉得?你看起来很有魅力。也正是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是能够理解你回?到仙岭的。」


    晏微风有些不好意思，诚实道：「其实，能让你有这?种?感受，可能也主要是因为我?变了很多?。」


    「无论是种?植销售杨梅，设计洪水应急方案，还是直播带货做电商……这?些都是我?过去不曾尝试过的东西，但?我?真的靠自己坚持了下来。」


    她向?狄夜舟举杯：「而且，狄夜舟，你也变了很多?。放在以前，我?很难想像你会支持我?回?乡，和我?一起直播，一起管杨梅林……」


    狄夜舟和她碰杯，抿了一口，道：「有变化是当然的。其实这?次出发去做洪灾志愿者前，我?就在想，既然你能为了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放弃那么多?，那我?为什么不能也去闯一闯呢？」


    「你大学的时候就说过，比起风险，遗憾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吗？」


    晏微风扶额：「我?和你说过这?个吗？好中二，我?怎么不记得?了。」


    狄夜舟朝她举杯：「不管怎么样，能参与到湖头山村的建设里，是我?的荣幸。晏小姐，从你这?里，我?有学到很多?。」


    玻璃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紫红色的杨梅汁在杯中轻轻荡漾。


    晏微风笑道：「进步快乐！」


    -


    杨梅基地的大部分?地方都还在施工中，围起的挡板上明明白白地标写着?「禁止入内」的字样。


    虽然还没完全建好，但?基地的各个分?块已是有模有样。


    各个园区都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其中不乏晏微风眼熟的村民。


    她一边听狄夜舟跟她讲解各个地方的用途，一边打量着?各式新鲜的建筑和设备，觉得?很有意思。


    试验田里，有研究员正在记录刚引进的新品种?杨梅树；展览厅外，介绍员正在培训介绍仙岭杨梅的发展歷史的流程；商店里，已经摆上了一排排整齐的货架，只待产品做好，便可齐齐摆入。


    虽是秋日，可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春朝一般蓬勃而有生气。


    晏微风很是兴奋：「太完美了。感觉这?就是我?理想中的杨梅基地，蓝图的实现近在眼前。」


    狄夜舟莞尔，语气真诚：「恭喜。」


    「多?谢。」晏微风勾唇。


    讲解了一圈之后，狄夜舟突然问?道：「等基地建好以后，除了管杨梅林和直播，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想开一间有仙岭特?色的乡土风情酒吧，招牌是杨梅酒。」晏微风想了想，笑道，「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坐在吧檯里，一边晒着?太阳操作网店的事宜，一边和朋友聊聊天。」


    「嗯？」狄夜舟笑道，「听上去还挺有意思。」


    狄夜舟带着?她绕过几处施工场所，到了一个小房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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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页

    这?栋小房子是用旧的自建房改的，但?已经重新翻修过。


    淡绿色的外墙上画满了杨梅式样的图画。深绿的枝叶，紫红的杨梅，经专业人员设计后看上去格外新潮。


    门口漆得?崭新的木牌上，写着?「杨梅小姐直播工作室」的字样。


    晏微风仔细地端详这?个挂牌，问?道：「这?个房间是给我?的？」


    「是的，你以后就不用在你家客厅直播了。这?里有全套的设备，房间也很宽敞。」


    她笑道：「是你安排的吗？」


    狄夜舟移开了视线：「跟我?没关系。毕竟你已经和狄氏集团签了合同，集团为你在基地里面加了一个直播工作室，是很正常的事情。」


    晏微风伸手抚过挂牌下方小小的百合花式样的刻印，看了一眼狄夜舟，没戳穿，只道了声：「多?谢。」


    「这?个房子外面的画也太好看了。」她兴奋地绕着?外面转悠了几圈，见房间的内景被厚厚的帘幔遮掩住，觉得?好奇，「里面已经装修好了吗，我?能进去看看吗？」


    「嗯，你进去吧。」


    晏微风注意到了狄夜舟偷偷攥紧衣角的手，偷笑了一下，然后道：「没有锁？直接推开门就好了吗？」


    狄夜舟盯着?她，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晏微风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想了什么，只觉得?那目光好像温柔却又沉重，又好像含着?很多?很多?的不舍。


    可那抹真诚，她不会看错。


    她看到，狄夜舟对?自己点了点头。


    「请进，晏小姐。」


    第65章 独夜舟【正文完】


    门开的那一剎, 馥郁的百合花香扑面而来。


    遮光帘使得整个房间?有点?暗，可不妨碍各色的百合花在?一瞬间挤满了晏微风的视野。


    由外到内，百合花的颜色由大红过渡到了深粉, 再到浅粉, 最后?到了白色, 一圈一圈逐层渐变。


    纵使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晏微风还是觉得很是惊喜。


    她深吸一口气, 从门口沿着那条唯一没摆上花朵的直线, 缓缓走至了房间?中心的绒毯。


    纯白的绒毯周围环着一圈纯白的百合花, 上面放着一桌一椅。


    晏微风就势坐到了椅子上，见桌子上的玻璃瓶里插着几只?百合，旁边是一封纸质偏厚的烫金贺卡。


    借着从门的方向透进来的阳光, 她拿起?贺卡伸手打开。


    正面的图案是百合花, 背面的落款是狄夜舟。


    贺卡上装着一些她看不懂的金属机关，上面只?有六个字——


    「小百合，看门口」。


    她正诧异, 下一秒, 房间?突然亮了起?来。


    小提琴悠扬的乐声?回?盪在?了百合花的香气里。


    晏微风这才注意到, 花丛间?被?布置了许许多多小巧的星星灯链条, 她一打开贺卡，那些星星灯便?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光芒在?偏暗的房间?里流淌, 瞬间?映亮了整片整片的百合花。


    清风拂过, 花朵像是有真正的灵魂一般, 轻轻地晃动着。


    门口的阳光在?房间?里噼开一道亮影，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形颀长, 在?小提琴的乐声?里，踏着那道亮色, 迈着长腿缓缓步入房间?。


    他的手里是一捧缀着星星灯的纯白百合花。


    晏微风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


    五官俊朗的矜贵男人俯身半跪，将那束花奉到她的眼?前。


    暧昧融进了百合花的香气里。


    极近的距离下，晏微风看到，狄夜舟的睫毛正在?微微颤动。


    男人清冽的嗓音响起?的那刻，她便?再也无法听见小提琴的乐声?。


    「我曾因为?某些虚无的瞬间?越过群山，跨越南北，爱上了仙岭这座依山而建的县城。」


    「我不知道今天，我会不会因为?无法实现那个瞬间?而感到遗憾。但无论如何，我都无憾自己爱上了这里。」


    那双澄澈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直直注视着她，眼?里满是憧憬和恳求，却又带着点?惑人的引诱之意。


    「所以小百合……你能可怜一下我，让我今天不留下任何遗憾吗？」


    星星灯点?亮了狄夜舟那双藏着无数情绪的眼?眸。


    一片明媚的浅亮里，他是唯一的暗色。


    定格须臾。


    晏微风抿唇摇头：「狄夜舟，遗憾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狄夜舟垂手，桃花眼?里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下一刻，他感到手间?一轻。


    那捧花被?晏微风接过。


    「但是我们已经经歷了足够多的遗憾，」她抿唇，笑得眉眼?弯弯，「从现在?开始，我想和你一起?奔赴属于我们的未来。」


    「阿舟，仙岭的星星很美，今晚要一起?去看吗？」


    狄夜舟的手滞在?了半空中。


    他在?百合花的簇拥和星星灯的光影下点?了点?头。


    晏微风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捏住这只?手，缓缓地站起?了身，声?音小小的：「那……今晚就勉为?其难地陪你去看看吧。」


    晏微风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看着贺卡，语气淡淡：「上面这个打开就会亮灯的机关是你自己做的吗？」


    「找了能源与?电气学院的学弟帮了点?忙，他们刚参加完电赛。」狄夜舟偏过头，「反正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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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页

    「哦。」晏微风嘆了口气，「狄夜舟——」


    「嗯？」


    「你不是喜欢我喊你『阿舟』吗？」


    狄夜舟垂眸：「啊？没有啊，我觉得喊什么都差不多。」


    「你听着。」晏微风轻轻抚过手中的捧花，「『阿舟』这个称唿，只?属于坦诚的狄夜舟。」


    「对我好和喜欢我，好像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没必要刻意掩饰吧。不是吗？」


    狄夜舟沉默了。


    虽然他努力保持镇定，但晏微风还是听出了他言语间?的慌乱：「我习惯了你之前不接受我的日子。所以……突然被?你赐予了资格，成?了可以名正言顺对你好的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晏微风笑道：「这样啊。」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狄夜舟。


    狄夜舟避开她的视线，攥紧了衣角。


    片刻后?，他开口道：「好吧，晏小姐，我很喜欢你喊我『阿舟』。喜欢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的场景布置，我准备了很久。贺卡的机关是我自己做的，其实我不太?擅长数电，但我还是做出来了。」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心里非常没底。」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手指紧扣衣角，偷瞄了晏微风一下，「毕竟，我已经习惯被?你拒绝了。」


    「还有——」


    他再次半跪了下来，似乎是鼓起?了勇气，抬头直视着晏微风的眼?睛。


    「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看星星。」


    「以你男友的名义。」


    晏微风伸手放在?他的额前，挡住了他的眼?睛。


    声?音柔柔地在?他耳边响起?，带起?一阵和软的风。


    「我不知道今晚的仙岭有没有星星。」


    「如果没有，那我可以多看看你。」


    -


    【杨梅小姐的直播间?怎么突然开了？】


    【我就知道，熬到这个点?的孩子有直播看！】


    【这是哪里，是山上吗？】


    狄夜舟举着摄像头，对着镜头爽朗地一笑：「大家好，今天晚上我和杨梅小姐一起?来湖头山上看星星啦！」


    【哈哈哈少?爷这一排大白牙，你瞧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


    【看星星就看星星呗，少?爷你嘚瑟什么？谁还没看过星星啊！（此刻一只?单身狗落下泪水）】


    【所以杨梅小姐呢，怎么就你一个？】


    狄夜舟冲着镜头外喊道：「亲爱的，开始直播啦！要不要过来打个招唿？」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响起?的女声?正经而有礼：「大家好，我是晏微风，欢迎大家来看直播！」


    【啧啧啧，「亲爱的」~】


    【杨梅小姐今天好美啊！！！我都不敢想像少?爷每天过得都是什么好日子。】


    【少?爷你再这副嘚瑟样，我就退直播间?了，母单看不得这个】


    【所以今晚的星星怎么样？】


    狄夜舟挑眉：「想退直播间?的建议早点?退，我怕我待会控制不住自己，可能还要更嘚瑟一点?，你可能受不了。」


    「至于星星嘛——」


    他和晏微风对视了一眼?，将摄像头向上一转。


    漫天星光在?此刻被?尽数收入这小小的镜头里。


    仙岭的空气一直很好。此刻无云的寂寥暗色里，无数的星星闪烁着，映亮秋日里的每一寸山岭和乡野。


    极目远眺，朦胧可见山下水田里粼粼的波光和杨梅基地区块分明的暗影。


    远处传来了清晰的蝉鸣和蛙声?，山风里隐约可嗅见桂花醉人的甜香。


    细闻，甜香里好像混入了一丝熟悉的酸甜气息。


    那抹气息缓缓靠近。


    「要杨梅糖么？」狄夜舟递来一个纸包，「上来前，我问山下小店的老闆买的。」


    入口的那一剎，杨梅特有的熟悉酸味混着糖果浓烈的甘甜，在?唇齿瀰漫开来。


    晏微风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带狄夜舟来杨梅山的那天，在?雨中站了一两个小时的男人也是这样，若无其事地递给她一包杨梅糖，淡定地撒谎说自己刚来。


    她抬头，看到眼?前的人在?对她笑。


    从大一刚开学的年级大会时，让人心脏漏拍的一句「不忍见他人溺」；到洪水后?村民大会上，众人面对林间?排水问题一筹莫展时，突然出现的一声?「我来试试」；再到录制防洪科普节目时，当着镜头的面直接怼上语气不善的主持人为?她出头的那句「您的话有几处错误」；最后?到带她参观初步建成?的杨梅基地时，真挚的那声?「恭喜」……


    她不否认，狄夜舟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


    他很自我，也对此有明确的自我认识，眉宇间?总带着点?傲，看上去低调，冷淡，不苟言笑。


    但他实际上又可以是一个话很多的人，总爱在?付出自己的时间?精力，献出自己的心后?，故作轻描淡写?地补一句「你别多想」或是「反正不是为?了你」；在?被?逼着急了的时候很生气地说些不太?好听的话，用毒舌来掩饰他已经碎得一塌煳涂的柔软内心。


    但无论他说了什么，有没有笑，有没有冷哼，有没有挑眉，有没有撇嘴……该做的事情，他一件都没有少?做。


    他可以熬夜苦读，冒着极大的风险选择考研，只?为?了朝她奔赴而来；也可以为?了涝灾地区的无数受害者，义无反顾地离开顺京，向着最危险的地方投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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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页

    一束百合花献给她，一屋星星灯为?她而亮。


    狄夜舟总说让她别自作多情，他对她无情，可那小号里无数篇的博文，客厅里满墙的照片，每一个片段都在?诉说着情意。


    他自己本就是凉夜里独自行驶的单薄小舟，偏执又顽固，却奋不顾身缠上了那几许如影随形，轻轻助推的清冽微风。


    漫天星光闪耀，晏微风却觉得都不如眼?前人的眼?眸璀璨明亮。


    亦如，那人在?满屋的花束中，只?看向了位于最中心的那朵，只?属于他的小百合。


    他们初见于秋日，又重聚于秋日。


    那时的梧桐已有些许泛黄，而此时的杨梅林却依旧郁郁葱葱。


    风轻手轻脚地吹过杨梅林，掠过仙岭数不尽的群山，拂散不知何时渐起?的薄雾，去迎接夜幕上的星光。


    晏微风快步向前，在?星光下，扑入狄夜舟朝她张开的怀抱。


    他们因着晏微风误用亲密付的那场意外而重逢，又凭着狄夜舟捐予排水工程的那笔亲密付而感情渐增。


    狄夜舟借着亲密付酗酒反覆试探，晏微风顺着亲密付的指引奔向灾后?医院，最后?使他们终得圆满。


    亲密付不是什么关键项。


    有的人蓄谋已久，有的人收穫感动。


    该重逢的人终究会重逢，只?是回?首依旧会感谢当时那次不小心下的妙趣横生。


    从现任到前任，再由前任到余生。


    他们相遇又离别，明知心动却又面临错过。


    由不认同到彼此理解，由争执和赌气到支持与?共渡，最可贵的是一同向上攀登的成?长之路。


    晏微风将头埋在?狄夜舟胸口，忍不住痴痴地笑了。


    寂然的深夜里，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含着藏不住的爱意：「你笑什么？」


    笑什么？


    其实也没笑什么。


    只?是觉得此刻嘴里的杨梅糖，温暖的怀抱，和你集中于我的注意力，一切都很好。


    晏微风抬头，对上了狄夜舟映着星光的桃花眼?，勾唇道：


    「我在?最初的时候，犯了一个不算错误的错误。」


    「很幸运，我不小心用了你的亲密付。」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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