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深陷猎人与咒术师修罗场的我》 第1页 [bg同人] 《(综漫同人)深陷猎人与咒术师修罗场的我》作者:逆温【完结+番外】 作为见习爱神的霁初需要经过考核才能转正,但在抽取考核世界的时候,她不幸地一连抽中两个高危世界。 战五渣的她连忙跑去谘询爱神前辈。 前辈安慰道:「爱神考核什么的很简单,基本上划水就能过啦,可以的话还能再谈场恋爱哦!」 有了前辈的话她终于放下心来。 但为什么……事情完全不像前辈说的那样啊! 【篇】 1-禅院甚尔因为无咒力而在禅院家备受歧视,从十岁到十八岁,他都与那个名为霁初的少女相依为命。 那是个弱小又天真的少女,他们约定好一起离开禅院家。 后来他的确离开了禅院家,但最终又孤身一人。 没关系,他会再一次找到她的。 2-夏油杰在那个苦夏遇到了一个少女。 是她轻拍着他背嵴,告诉他没必要为了大义,为了拯救他人而牺牲自己。 后来夏天结束,她也消失不见。 没关系,他会再一次找到她的。 3-被霸凌者堵在角落里的乙骨忧太蜷缩起身体,是突然出现的转校生替他赶走校霸,又为他包扎伤口。 她说,他是值得被爱的。 后来他拥有良师益友,她却不再出现。 没关系,他会再一次找到她的。 完成任务后沾沾自喜的霁初:啊?大家怎么都在找我? 直到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的任务对象们似乎一个比一个还疯。 【猎人篇】 换个世界后她终于学乖了。 为了确保不再出现上个世界的事故,她才见到任务对象,也就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黑长直猫眼帅哥,就选择直接送他一记爱神之箭。 这样一来,他就绝对不会背叛自己了吧……? 【预收《文科生也能拯救世界吗?》】 粉领一戴,月薪三千,江翡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高中文理分科选择文科。 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加班到晚上十点,开小毛驴回家的路上意外出了车祸嗝屁。 但被救世主绑定,系统所在的世界科技发展到巅峰后战争频发,最后世界陷入一片混乱。 系统:你需要做的就是恢復和平,拯救世界! 你印象里的救世主:武力值高、精通数理化、人均军事理论家等等…… 而你:弱小无助、数理化全在高考后还给老师。 那么问题来了,文科生也能拯救世界吗? * 这个世界似乎从未迎来过和平,战争、死亡连绵不休,生化武器把环境破坏得不适合人类生存,底层人类蜗居在地下,文明倒退几百年。 不知何时起地表出现共72座通天高塔,只有答出题目才可进入,曾有智者答出第一题,便获得大量物资,但也止步于此。 地下城的人类派出一批又一批探索队但都一无所获,没人知道高塔题目的答案。 这天,刚到界的江翡被投放到那座名为「盖因」的高塔前,正巧遇上穿着层层防护服的探索小队。 「该死的,我们又要空手而归了,再这样下去,物资不够大家都会死的!」其中一名队员看着题目痛苦地大喊。 江翡在其他队员讶异的眼神中走向那块写有题目的石板。 ——请简述物质与意识的关系。 江翡:这个我熟! 文科生的dna动了! * 后来人们用救世主来称唿江翡,是她将人类从地下城拯救,是她带来和平与希望。 对此江翡表示,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文科生而已。 内容标籤:猎人 咒回 乙女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霁初┃配角:夏,五┃其它: 一句话简介:远离黑髮阴暗比!! 立意:对待感情务必要认真 第1章 入夜后的禅院家灯火通明,但也并非每一处地方都有灯光点亮,这个传统到甚至可以说是封建的大家族在生活习惯上依旧倾向传统,纵横交错的长廊两边每隔一米左右就会出现一座石质灯座,顶部镂空,里面烛火摇曳。 一个编着黑色单股麻花辫的少女身着素色和服行走在长廊上,白色的足袋在翻飞的裙摆间若隐若现,宛若小巧精緻的浪花,她的步子轻巧快速但是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脚步声甚至都被唿唿的夜风声盖过。 等走到自己休息的小隔间时她才唿出一口气,把手里的木质托盘放在一边,她抬手开始揉自己酸痛的肩膀,禅院家的侍女可真是份苦差事。 肉.体凡胎就是麻烦,稍微多动动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她的拇指按到最酸痛的那块肌肉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切都是为了顺利完成考核,没错她的实际身份当然不是普普通通的禅院家侍女,而是名为霁初的见习爱神。 起初轮到霁初抽籤下凡实习的时候她是充满干劲的,毕竟她在实习爱神这个位置上待了太久,就连比她晚来的实习生都后来居上成功转正,这让作为前辈的她感到格外尴尬,在遇到那几位转正的神明时也都低着头匆匆擦肩而过。 霁初认真地反思了下自己为什么还没能转正,到最后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明明她的魔法运用得很好(甚至还曾经给那几位后辈用魔法烤栗子),难道这还不能转正吗?好吧,也是有缺点的,魔法的确掌握得很好,但都用在旁门左道上了,简单来说—— 第2页 她就是个战五渣。 拿到下凡实习资格时她兴奋得不行,这和她后续抽籤连续抽到两个高危世界时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还没高兴多久的霁初看到抽到的那两个世界,唔……《咒术回战》和《全职猎人》?她总觉得有点眼熟,花了一点时间回忆,啊,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不就是隔壁战神部实习生去的世界吗? 啊?啊?? 「哎唷,这两个世界……我真没见过你这么倒霉的爱神实习生。」抽籤处的工作神员感嘆道。 她欲哭无泪,试图把抽籤纸丢回箱子里,那个工作神员赶忙阻止,「我们天界是不容忍作弊行迹的!」 「那这不就是让我去送死吗!!」但规定就是规定,她再怎么抗拒还是得要老老实实地去人间实习,这种时候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她的前辈了,霁初赶忙去找她,后者明白她的来意后揉了揉她的金髮长发,安慰道:「爱神考核什么的很简单,基本上划水就能过啦,可以的话还能再谈场恋爱哦!」 「真、真的吗?」她的声音哽咽,就在哭出来的边缘徘徊,「可是那两个世界也很危险啊。」 前辈单手托住她的侧脸,「我们爱神是为凡人传递幸福的,你只需要让特定对象拥有幸福就可以了,而且爱啊……能够感化一切,是最神奇的魔法不是么?」 前半句话极大地安抚了她,但是后半句话她总觉得耳熟,哦对,这不是她们爱神部的宣传标语吗!? 「这是我送给你的小礼物,必要时可以使用,但是不能使用太多。」前辈的指尖轻轻地点了下她的额头,一道淡粉色的光芒逐渐汇聚,最后落在她的双眉间,留下一朵朱红色梅花,形状类似于花钿,她又耐心地解释:「这就类似于游戏里的修改器,可以用,但被发现就会被ban掉,哎呀,反正放轻松,把实习当成游戏来看待吧。」 「前辈你……最近是不是又在沉迷游戏啊。」霁初微微眯起眼睛,又眼尖地撇到被她藏在身后的游戏机,她嘿嘿一笑,「那有什么的,等你考核成功了也能天天打游戏,好了,祝你一路顺风!」 回忆到此结束,因为小隔间又有其他人进来了,没错,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隔间还要睡三个人,好在另外两个侍女也都才十四五岁出头,身材瘦小,可即便是这样三个人平躺下来霁初翻身还是会很困难。 其实见习爱神的下凡考核与其他部门比起来都算是比较水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轮到霁初的时候就直接到了困难模式。 另外两个侍女的父母也都是禅院家的人,两人可以说是从小长大的,不同于她半路被禅院家收留成为侍女,显然两人更加有话说。霁初看着她们有说有笑地铺开床铺,然后自己又被挤到了小角落里。 唉,这就是倒霉蛋的遭遇吗?她肯定就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见习爱神了吧? 霁初在心里默默嘆气,又趁着其他两人不注意把自己的床铺撑开,好不容易多占据了点。 「霁初,婆婆找你。」外头又传来一道女声,其余那两个名叫由美和景子的侍女相视一笑,她们窃窃私语,「那傢伙该不会是又搞砸了什么吧?」 门外那人口中所说的婆婆其实是总管侍女的侍女长,霁初刚刚来到禅院家的时候没少因为「不懂规矩」而吃苦头,在那位婆婆的高压教育下她总算是学会了各类礼仪。 霁初回忆了下自己白天似乎也没做错什么,她满脸困惑地走出小隔间,来通话的是个年纪稍长的侍女,大约十八岁的年纪,这个年纪放在普通社会里应该是正值青春充满活力的时候,但在禅院家显然会将人过早的催熟,那个侍女神色早已老气横秋。 「你今天更换花束的时候将水珠带了出来,惹得侧夫人很不开心,所以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好好练习怎么换花吧。」婆婆开口,说得直截了当,霁初被领到一个四面不透风的小屋子里,里面只点着一盏油灯,而且灯芯都快烧断了,光线极度昏暗。 房间中央放着一排花瓶,另外一边则是摆放着还没修剪掉花刺的花束,没有提供剪子,看来是那位侧夫人属意的,这不是存心要为难人吗? 先前有提到过她的前辈送给了她一个修改器,就是在这种小地方能派上用场,一瞬间满地都是掉落的花刺,灯火也变得明亮许多,霁初优哉游哉地把花朵放入花瓶。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对象她才不会主动进入禅院家呢,正在心里暗自腹诽呢,她忽然听见房间那扇仅有的小小窗户上出现一道身影。 禅院甚尔悄无声息的落地,他的面容精緻,尤其是那双森绿色的眼眸,他朝她走来,「她又在针对你了?」 霁初满不在意,反正她下凡的唯一目的就是顺利通过考核,所以她笑了笑,「又没关系。」 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外表与自己的本体就六七分相似,年龄也在十五六岁,浑身散发着混杂着青涩的美丽,就像她手中捻着的花苞,含苞待放,但已经能隐约嗅到花香。 禅院甚尔扫过你的双手,朝她摊开手,「我来吧。」 「甚尔也会插花吗?」 「那种东西随便学一学就好,毕竟……」他的后半句话被沉默吃掉。 他抽出霁初手里的花朵,毕竟她是个单纯又好欺负的傢伙,而他见到她受欺负又会浑身难受。 第3页 就是这么简单。 第2章 禅院甚尔也不是空手而来的,他一面把花朵搭配组合,一面又从和服袖子里摸出用油纸包裹的点心,「路过厨房顺手拿的。」 他是知道霁初肯定又没吃晚饭,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出于被其他人的排挤和刁难,另外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第一次做人没经验,在天界当见习神明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进食,这就导致她对一日三餐也没概念,有时候会等到胃都饿得发痛才发觉自己原来需要用餐。 不过她现在已经能适应这一点,接过禅院甚尔给的点心,是类似于酥饼的糕点,一口咬下去混杂着油脂和碳水的香味充盈满她的口腔,她眯起眼睛,幸福地咀嚼,「甚尔不吃吗?」 「嗯,我已经吃过了。」才十岁的甚尔脸上很少出现同龄人该有的稚气,他惯常面无表情冷着张脸,在禅院家那也是正常的,作为毫无咒力的傢伙,他甚至被剥夺了人的身份,父母将其视作人生污点,其他族人将其视为垃圾渣滓。 平日里不光要包揽大部分的脏活累活,而且在吃穿用度上也多有剋扣,假如说禅院家是个小型社会的话,那么禅院甚尔无疑是游离在社会边缘的人物。 被人排挤的侍女,和毫无咒力的废物成为朋友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和禅院甚尔的初次相遇还是在霁初被收入禅院家的一个月后,她因为惹得某位夫人不开心便被发配到厨房,然后又在晚上遇到了来厨房偷吃的禅院甚尔。 那时的霁初和他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禅院甚尔原本是算准了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在厨房的,但霁初是新来的,他没有想到这一点。 在几秒沉默后她试探性地问:「要吃宵夜吗?」 男孩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戒备,宛若一头充满戒心的幼狼,尤其是那双森绿色的眼瞳,非常容易让人联想到恶兽。 然而所谓的恶兽在霁初往他手里塞点心还有饭糰的时候表情有几分错愕,甚至是不知所措的,就像是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散发出善意,明明他都已经如同恶兽般弓腰发出威胁的讯号,却换来对方温和的笑意,甚至还被摸了摸头。 后来在霁初的努力下两人的关系总算是逐渐拉近,直到现在,关系应该勉强能算得上是朋友吧。 霁初没有吃完所有的点心,因为吃到后面就太腻了,她也加入一起插花,坐在禅院甚尔的身边,他其实不太习惯和人靠得太近或许是因为自有意识以来所有的肢体接触都与暴力挂钩,以至于大脑已经形成相应的条件反射。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拉开距离的冲动,听霁初用柔和的语调说起今天发生的趣事,在禅院家并没有那么多喜悦的事情,无论是主人还是侍从都很少直接表露自己的喜悦,毫无疑问,禅院家就是一个巨大的、华丽的牢笼,所有被冠上禅院姓氏的傢伙都是里面的囚徒。 这样一看,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公平。 「临近家主夫人生产,侧夫人的脾气反倒是越来越阴晴不定。」现在是没藉口也要找藉口来折磨侍女,霁初嫌跪坐太不舒服,于是变为盘腿坐下。 禅院甚尔对这种事情一向不感兴趣,他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们热衷于看女人为他们争风吃醋,不过他还是应声,表示自己在听,「嗯。」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因为她怀的是男孩。」这是他从「炳」的成员口中得知的,在嚼舌根这方面男人反而比女人更加有天赋,禅院甚尔已经听了不下十遍关于家主夫人和她肚子里孩子的传闻,每一次的说法都不一样。 其实也很好理解,侧夫人凭藉美貌走到如今的位置,却没有一儿半女,现在又看家主夫人即将诞下儿子,当然会异常心焦。 说起来霁初反而更加喜欢家主夫人,因为前两次侧夫人刁难霁初时都是她出面维护,尽管霁初除了考核任务以外没打算干涉其他的事情,但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想着,她用雏菊点缀插花,看得出来她很用心。 就把这座插花送给家主夫人吧,她擦干花瓶边缘的水珠,麻花辫松松垮垮,有几缕碎发耷拉在她的侧脸,等禅院甚尔把最后一枝花放入花瓶内,这份处罚才结束。 「快回去睡觉吧。」霁初催促禅院甚尔早些睡觉,她记得小孩子太晚睡容易长不高。 闻言,禅院甚尔偏过头去看她,十五六岁的少女无疑是美的,即便他对美的感知是匮乏的。少女一双秋水剪瞳,五官小巧精緻,笑起来时眼睫簌簌。 在她的发间不知何时夹杂着一片花瓣,禅院甚尔说:「那里,有花瓣。」 漂亮的、清澈的眼瞳看了过来,「哪里?」这么说着,她却向他微微低头,「帮我拿下来吧。」 手指捻着那片花瓣,后又落在他的掌心,分量是轻飘飘的,他听见她同样轻飘飘地说:「晚安,甚尔,我们明天再见。」 * 昨天晚上在小黑屋里睡了一觉的霁初睡眠质量反而比在小隔间好,大概是因为不用听由美和景子在那里碎碎叨叨八卦吧,如果可以她还真想天天睡小黑屋呢。 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小侍女来给霁初开门,那是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名叫小枝,长相稚嫩,皮肤很白,脸颊上还有一点点的小雀斑,看起来十分可爱,「婆婆让我来给你开门,你昨天晚上还好吗?我听由美姐姐说你还被打了。」 第4页 小枝性格怯懦,但很善良,她给霁初一盒用了三分之一的药膏,「要是哪里受伤了就擦这个。」 霁初把药膏推回去,「我没有受伤啊,我要先去家主夫人那里一趟,等会再回来。」她搬出那座插花,脚下的步子依旧很稳健。 小枝点点头,小声地对霁初说:「那我尽量给你留早餐,不过你要快点回来呀。」 「嗯,我知道啦。」说着,她头也没回地直奔家主夫人所在的院落,夫人一向醒的很早,大多是被腹中孩子闹的,她那张美艷动人的脸上也时常神色恹恹,直到见到霁初来她才勉强露出几分清浅的笑意,「你来了,这是?」 「这是送给您的礼物。」房间内只有霁初和另外一个侍女,后者主动把插花收下而后摆放在卧室的一角。 家主夫人笑盈盈地注视着霁初,白皙的手掌覆盖在小腹上,「每次你来的时候,直哉才会消停一会,我猜他大概是很喜欢你吧。」 咒术师有检测胎儿性别的方式,因此即便胎儿还未出世也已经为他取好名字,而她口中的喜爱也不是没有缘由的,这件事得要从夫人上次差点小产说起,作为见习神明能够隐约看见那时的母亲和胎儿都已经被死气环绕。 按理来说即便是在下凡考核过程中也不任意干涉凡人的生死命数,但要让霁初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对她关爱有加的人死去她当然做不到,所以她破例使用神力救下这对母子。 好处是霁初的良心得到安慰,坏处则是……她当时的神力侵入母体,鬼使神差地让这孩子也打上了她的印记。 简单来说就是,名为直哉的孩子会无意识地亲近她。 第3章 和家主夫人相处起来就不用那么提心弔胆的,因为对方的性格温和,很少苛责他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接受家族的安排与禅院家联姻,如今被困在这座名为禅院的牢笼中。 霁初喝了口汤,夫人看出她应该是没用过早餐,便贴心地叫来侍女再多加一份早餐,其实霁初也不算多饿,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汤水,在大夏天她的胃口也受到影响,半碗汤下肚就已经没什么食慾。 「我都听说了,昨夜她又让婆婆好好管教你。」家主夫人即便在夏日也还是披了件外衣,她的手掌温度还是偏低的,尤其是在触碰到霁初的手背时,「抱歉,昨夜没能帮你。」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浮现出歉意。 霁初摇摇头,「其实也还好,至少我睡得很香。」 这句是实话,没了另外两个室友的叽叽喳喳,她的睡眠质量不知道提高了多少,但落在其他人耳中就像是她在故作坚强,至少在家主夫人看来是这样的。 「上次我向教习婆婆说过让你直接过来做我的侍女,你是不愿意吗?」她的手掌覆盖在霁初的手背上,霁初都能嗅到她衣袖间隐约的药味,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现在都是依靠名贵药材吊着。 在她这里当侍女肯定要轻松许多,但也多有限制,就比如她会很难见到禅院甚尔,这会严重影响她的考核进度,所以她便几番婉拒,好在家主夫人也不是性格强势的人,她只是幽幽地说:「你很在乎那孩子。」她口中所说的那孩子就是禅院甚尔,接着她嘆息着说:「我知道了。」 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九点,霁初便主动起身离开。 这个时间点禅院甚尔应该在干活了,每日必要的清扫还有打理花园,宅子太大,这些零零碎碎的小工作堆起来最后变成极为可怕的工作量。霁初到花园时小枝苦着张脸,对她说剩下的早餐都被那些年纪大的姐姐倒掉了。 「我偷偷藏起来的粥也被倒掉了。」她眨了下眼睛,瘪瘪嘴,差点就要哭出来了,霁初捏了下她的脸颊,「没关系的,我已经吃饱了。」 小枝好不容易留下的食物就是一个橘子,而且还是被人挑剩下的,长相丑巴巴的橘子,霁初把橘子剥皮,然后对半分给了小枝一半,一大一小的两人就坐在长廊上安静地享用这颗橘子。 短暂的休息时光后又是长达好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到中午的时候霁初终于得空可以休息。 午休时没人会来打扰侍女,因为每个人都在享受自己的休息时间,所以霁初可以躺在长廊的阴影下小憩,她闭起双眼,天空中偶尔有浮云遮挡阳光,等浮云飘过后灿烂的阳光重现,她微微皱眉,伸出手掌遮挡阳光,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脚步声,是对她而言非常熟悉的脚步声。 于是她半睁开眼睛,从指缝间看去,看到来人的衣角,她坐起来,又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原本愉快的表情也变了,她语气笃定,「他们又让你去训练场了。」 没有咒力但身体素质又极佳的禅院甚尔无疑是绝佳的人肉沙包,因此也会常常被带去训练场供其他孩子训练,当然除了防御,他的任何攻击行为都是被禁止的,他们不单单是想要让他当做沙包,又更加享受在精神上虐待他人的快感。 起初得知这件事时霁初气得浑身发抖,相比之下反而是作为当事人的禅院甚尔更加淡定。 要是她现在是本体状态就好了,她用神力就能把那些人渣干翻,但很可惜,根据天界的规定,所有下凡考核的见习神明都被剥夺本体状态,通通以凡人的身躯进行考核,所以她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他们教训一顿,顶多就是偷偷熘入洗衣房把这些人的衣服都剪出好几个窟窿。 第5页 然而直到现在她也还是不能接受,她一下子支棱起来,就要回自己的小隔间找纱布和酒精。 「这种伤口很快就会好的。」禅院甚尔停在原地没走,霁初走回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至少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吧。」 多么奇怪,她关心禅院甚尔比他对自己的关心还要多,他能够感知到她对于这种事情的愤怒,可与此同时还感到不解,就像他都已经放弃自我,丢掉尊严,可她却把他捨弃的东西全都拾起,然后一点一点地还给他。 霁初拉他手的力道不大,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但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不解地反问:「……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是实话实说,禅院甚尔可是关系到她的考核结果的,这会直接影响到她能否转正,这难道还不重要吗? 对此他不置可否,任由霁初把他拉到小隔间门口,然后看见她像只猫儿一样拉开障子门而后猫着腰进入小隔间,因为其余两个室友在睡午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纱布和酒精。 找个没人的阴凉角落坐下,霁初耐心地为他包扎伤口,她一边包扎一边说:「下次我就该拦着他们的,我倒要去训练场看看是哪些人渣这么对你。」虽说她现在不能使用神力,但不代表她不能背地里使阴招,不,这应该是正义的回击才对。 在伤口消毒的时候都没有出声的禅院甚尔忽然开口,「你不要去。」 「为什么?」霁初一个激动就把纱布缠得有点紧,她马上低头把纱布拆开,「啊、抱歉。」 少女远把人类想得太美好,禅院甚尔已经在不止一个人的口中听到对于她的污言秽语,都是夹杂着恶意的、戏嚯的玩笑话,禅院家最擅长把活生生的人变成对象,而少女的美貌成为他们用狎昵的语调揣测她的正当理由。 禅院甚尔是无法把这种话说给霁初听的,因为即便是转述也像是对她的侮辱。 这是多么奇怪的心理,明明自己都已经放弃了尊严的,可又为什么要竭尽全力地去维护她的尊严呢? 「现在应该可以了吧。」霁初还给伤口包扎的地方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她很满意地露出微笑。 不自觉地,像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他的唇角也微微上扬,或许他所做的都是为了让她这份笑容不会消失吧。 仅此而已。 第4章 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几天作为禅院家的採购日,与禅院家有合作关系的农企也会选择把各类食材送上门,不过除了这些物资,有些时候夫人们也会心血来潮选择出门购物,这个时候就会挑选几名侍女跟上。 霁初就是被选中的其中一个,听说是家主夫人替主管说的,大概是怕她在禅院家待得太闷,而且还让她身边的另外一个贴身侍女带着霁初。 这次出门的是侧夫人,她坐在另外一辆专车内,霁初则是和其他人落座一辆车,路上她的注意力都在窗外的风景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好好地欣赏这周边的景色,禅院家坐落较为安静的地段,车开出一段距离后街道两边的人才开始变多,这预示着她们已经进入市中心。 「等下想要什么就让人包起来,这是夫人亲口说了的。」说话的是家主夫人的贴身侍女理惠,她留着一头乌黑的黑色长髮,干净利落地盘起,露出姣好的面容,霁初在禅院家就没有见到过长相一般的侍女,估摸着这家挑选侍女长相才是首要。 霁初也没有要客气的意思,她心里盘算着等下挑什么送给小枝还有甚尔,小枝是个嘴馋的,最爱甜食,她打算送她一盒巧克力,至于甚尔……目前还没想好。 前面的专车停下,原来是到了购物中心,禅院家的产业遍布全国,甚至连海外都有涉及,各行各业都能看到禅院的踪影,因此对于这次购物商场负责人也是给予高度重视,不仅提前清场,而且专程来到大门口表示欢迎。 霁初对这种场面还挺好奇的,毕竟在天界大家可没空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而且等级观念也没有禅院家那么重。 理惠先下车,霁初跟在后面,她四处张望的样子有些惹人注目,理惠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进去以后还有更多好看的东西。」 人界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天界呢,霁初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她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跟在理惠身后,负责人维持着形象地一路小跑过来,打着髮油的头髮油光锃亮,在阳光下都能反光。 啊……好刺眼,霁初在心里默默地想。 侧夫人对这种接待不怎么满意,从门口到商场内的那一小段路上都在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负责人则是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赔笑。 因为霁初是作为家主夫人那方的侍女,由此也不用全程跟着侧夫人,这算是让她松了口气,不然侧夫人估计又要在她身上挑刺了,她的表情变化都被理惠收入眼底,她先是领着霁初去了几家私人订制的服装店,去取夫人先前定制的服装。 接着她又说:「你刚才是松了口气吗?」 「当然,她其实很讨厌我吧。」霁初是用肯定句说的,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侧夫人为什么那么讨厌她,理惠招唿其他人拎包装袋,她微微低头,小声地说:「因为,你让她联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同样美丽,同样年轻。她在通过你怀念过往的自己,但又害怕你会取代她的位置。」 第6页 听理惠前面那么说霁初还觉得有道理,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就愣了愣,自己可对那个天天喝酒的酒蒙子家主不感兴趣啊,虽然前辈有说过爱神考核的时候非常轻松,哪怕顺带再谈个恋爱也没问题,但是她的考核从一开始就是困难模式,所以谈恋爱什么的她可是从来都没想过。 「可是我——」 理惠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有时候重点不在于你是怎么想的,而在于别人是怎么看的。你的美貌……更多时候反而会惹来灾祸。」 好复杂,霁初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道理,这或许就是她会在见习爱神的位置呆那么久都没转正的原因,她始终对情感慢半拍,做不到像其他爱神前辈那样洞察人心,她所能做的就是不懂就问:「那我以后要特意避开她吗?」 「嗯,夫人也很欢迎你来她那里,而且不用担心,她已经叮嘱其他人不要再像从前那样苛责那孩子,现在阿初可以放心了吗?」这番话她说得极为流畅,仿佛是早已打过草稿的,但因为理惠对待霁初向来温柔,所以后者也没往其他地方想。 而且考核主要内容是让任务对象获得幸福,至少现在家主夫人这么做的确是能改善禅院甚尔的生活的,所以她也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霁初分别去手工巧克力的店铺买了两盒巧克力,大约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才从商场回到禅院家。 没在甚尔的小房间找到他,霁初只好先把一盒巧克力送给小枝,后者正在擦地板,和服地宽大袖子被她用白色布条绑起,露出两截手臂,她的额头上冒出细汗,在阳光下是蜜色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到巧克力当即拆开,塞了一颗到嘴里,「是巧克力诶,好好吃哦。」 说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嘴角上扬。 霁初看着剩下的那盒巧克力,算了还是直接放在他的房间吧,在平常只要不是他主动出现,她很难找到他,他极为擅长隐藏自己的气息。 送完礼物霁初行走在长廊上,而在同一时刻,不过是在不同的地点,禅院家后山专门被开闢为露天训练场,此时寂静的树林间却传出交谈声。 领头的青年名为禅院和真,其父亲隶属「炳」,又因为自己资质中上而经常欺凌弱小,以他为首的小团体以前火力攻击对象就是禅院甚尔,不光是因为他毫无咒力,更因为他能和霁初走得近。 先前禅院和真也有提出过要把霁初纳为自己的侧室,他原本是志在必得的,但却没料到居然被霁初一口回绝,而且偏偏她有家主夫人做靠山。 区区一个侍女也胆敢拒绝他……积攒起来的怒火此刻统统发泄在禅院甚尔身上,但他才对着禅院甚尔的肚子狠狠地踢了几脚就有人拉住他,「夫人说过要留意他的,别真把他打死了。」 和真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他深吸一口气,扯出个狰狞的笑容,「放心,这小子身体皮实的很,死不了。不过你说的对,你可不能死在我手上,嗯……让我想想,那就死在咒灵手上吧,反正你这种没有咒力的废物也不该活着。」 额角流下的鲜血滑入眼睛,视野都变成血红色,后山的训练场里有专门关押着一批咒灵,而现在随着和真他们的离开,那群咒灵也被放了出来。 最后一缕阳光在山头落下,黑暗降临,禅院甚尔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数以百计的咒灵朝他所在的方向涌去。 第5章 「咦奇怪……」在晚餐期间小枝忽然从窗户探出脑袋,看往后山的方向,霁初还以为她是因为吃了大半盒的巧克力现在没胃口吃晚餐了,她就问:「小枝你还吃晚餐吗?」 小枝表情纠结,五官都挤在一块,她指了指那片后山说:「那里的气息很奇怪,像是咒灵发生暴.动了,但我记得后山的咒灵都是关起来的。」 被小枝这么一说,霁初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把手里的餐盘一放,动静有点大,汤碗里的汤也跟着溅出几滴,惹得侍女不悦道:「喂,你在做什么啊?」 由美显然是知道什么内情的,她在这种时候反而笑了出来,与景子说悄悄话,「这下子好了,那个废物总算是要死了,终于能清净点……」 霁初捕捉到她们的窃窃私语,她原本已经迈出好几步,现在又撤回来,转过身,阴沉着一张脸,「你说什么?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从来没见过霁初这幅表情的由美微怔,像是被她给吓到了,但是又不愿意表现出恐惧,于是梗着脖子生硬地反驳:「偷听别人说话你还有道理了?」 人都是这样的,总是欺软怕硬,挑软柿子捏,但由美永远不会想到平日里都是任人欺负的侍女也会突然暴起,霁初一把攥住她的衣领,「我再重复一遍,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你、你干嘛啊!又不是由美做的,你是想要弄死她吗!?」作为好友的景子立马跳出来维护她,但在对上霁初的眼神时忍不住打了颤,「是、是和真他们说要给那傢伙一点教训,然后我和由美就看到他们把他带到后山去了,我们只是旁观而已,又不是主谋!」 现在没空和她们争论这些,霁初夺门而出,束手束脚的和服在这种时候就非常碍事,她只能提起裙摆,跑到一半一只木屐跑丢了,她索性把另外一只木屐也甩掉,穿着足袋的脚踩在草丛间,小路上还有不少碎石子,脚底很快就划出几道细小的口子,渗出鲜血,足袋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小血花。 第7页 如果任务对象真的死了,那她的第一个任务就会被判定为失败,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回到天界以后会有多丢脸。 她现下使用的这具身体也就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甚至还因为前几天睡眠不足而有些体虚,她是能看见咒灵的,但也仅仅是能看见而已,越靠近后山那股咒灵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重,可在身体里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朝她发出逃跑的警报。 不能后退,她咬着牙,克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 众多的咒灵汇聚成一道捲风的形状,霁初赶到的时候禅院甚尔就被包围在最中心,他用蛮力徒手捏死较为弱小的咒灵,但其余的咒灵仍旧在等待时机将他吞吃下肚。 「甚尔——!」霁初出声喊他的名字,后者转过头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鲜血布满大半张脸,最严重的伤口在右边唇角处,他定定地看着霁初几秒,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是想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如果是她的话,哪怕只是一只最低级的咒灵也能够夺走她的性命,想着他挣扎着站起来,却又摇摇欲坠地快要倒下,他很想说她不该来这里的,但最后的力气都用在把那只试图攻击她的咒灵身上。 或许这就是他的结局吗?眼皮就要缓慢地闭上,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这大概是死亡前时间都会被相对放慢?他想。 但事实是霁初的确动用前辈给的修改器暂停了五秒的时间,这个时间不算长,而且还是用在任务对象身上的,所以就算时候天界追责那她也是有正当理由的。 修改器生效的一剎那,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从树枝上飘落的树叶停留在半空中,像是被生生截断它的运动轨迹,被这里动静惊吓的飞鸟而停在扇动翅膀的某个瞬间,形态各异的丑陋咒灵也都停住动作。 倒计时从她迈出的第一步开始。 五。 她翻过障碍来到禅院甚尔身边。 四。 她将他背起,又对他说:「千万不要睡,知道吗?」 三。 因为背着个人,少女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中途还差点被树枝绊倒。 二。 她顺利地把他背到山脚下,就要跨出后山的结界。 一。 时间恢復正常,蓄势待发的咒灵却勐然发现刚才还在眼前的人类一眨眼已经跑到山脚下,它们叫嚣着就要扑上去,但在那之前霁初已经跨出后山的领域,这些咒灵是无法离开后山的,但她现在还不能完全放松下来。 情急之下她只能背着甚尔来到家主夫人的院落,理惠正在服侍夫人歇息,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她略带疑惑,后又看到一个小侍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理惠蹙起眉头,「你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阿初、阿初姐姐浑身都是血!还有另外一个男孩也是、都是血!」 在屏风后的家主夫人也被惊醒,「你说什么?」 理惠给那小侍女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她别惊扰夫人,小侍女顿时噤声,小心翼翼地说:「阿初姐姐好像出了什么事。」 「理惠扶我起来,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原本已经歇下的女人再度起身,理惠挥挥手让那个小侍女先出去,自己则是扶起夫人,又为她披上一件外衣以免着凉。 在家主夫人到来之前已经有医生来给禅院甚尔检查身体,霁初来这里的选择是对的,进入孕后期的家主夫人身边都有配备私人医生应对紧急情况。 「目前血已经止住,情况还算乐观,就是要注意不能让他发烧。」医生这样说,在这时候家主夫人也来到房间外,但是被理惠以里面血腥气太重劝阻没有进入房间。 一看禅院甚尔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她也主动来到屋外,毕竟是打扰到对方的休息了,她开口就要道歉,却被女人打住,她握住霁初的双手,「你不需要感谢我,因为我将来也会有事情想要拜託你。」 说着,她又单手抚摸自己的小腹,「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但是我怕到时候来不及,你能答应我吗?」 明明要表达感谢的人是霁初才对,但现在情况翻转,反倒变成家主夫人请求她,这是霁初始料不及的,一看霁初没有出声,她又补充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而且这绝不会伤到你,只求你能答应……」 在对方没有明说请求内容的情况下贸然答应无疑是很不明智的,但霁初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即便家主夫人没有明说她也能猜到那和她的孩子有关。 眼看着对方就要双膝跪下,霁初急急忙忙地扶住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第6章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禅院甚尔顺利熬过恢復期,就连也对他近乎变态的恢復能力感到惊讶,对此禅院甚尔却没什么过多的反应,仿佛受伤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当时你为什么要过来?」在某次霁初给他送餐的时候他忽然这么问,他低头喝粥,但是霁初却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自己身上,她并不着急回答,反问道:「甚尔又为什么要这么问?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的,救自己的朋友有什么不对的吗?」 在禅院甚尔的世界里对人际关系的概念匮乏得可怕,就像他搞不懂为什么霁初口中所说的朋友就要冒着丧命的风险来救他,他不明白,被所有人都当做废物的他是没有被拯救的资格的,哪怕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不值得你那么做。」 第8页 在自我人格成长的幼年期遭受周围人的打压,以至于即便到现在他对自己始终抱着自轻的态度。 「可是不是所有事情都要用『值得』或者『不值得』来衡量的,也可以用另外一个标准,那就是『我乐意』和『我不乐意』。」霁初愈发觉得禅院家这个环境是真的不适合小孩子成长,也不看看把她的任务对象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她拆开那盒巧克力,还好是放在阴凉处的,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也只是表面稍微融化了一点。 剥开一颗塞到他嘴里,「而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乐意』的基础上。」更加准确来说是迫于考核的压力,她可不想自己考核失败然后再在见习生的位置上待好久,那也太丢脸了。 巧克力对于他来说有点太甜了,他皱起眉头,霁初见状笑着说:「真奇怪,你是我见过第一个不爱吃甜的小孩。」 外表的巧克力融化后露出里面的榛果,咀嚼坚果发出清脆的声响,「别把我当做小孩子。」 这句话倒是很符合小孩子该有的样子,霁初笑眯眯地戳了下他的额头,「可你现在都还没有我高,等你什么时候长得比我高了再说这话吧。」 闻言,他默默地目测了下和她的身高差距,大概在二十五公分左右,他偏过脑袋,「这种差距我很快就会追上的。」 「好,那我会等你的。」霁初很喜欢看禅院甚尔露出别扭的表情,那会给她一种这孩子不是死气沉沉的人偶,至少也是鲜活的感觉。 后来禅院甚尔又冷不丁地这么冒出一句,「你当时不应该答应她的。」有点没头没尾的,但霁初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原来当时他已经恢復了意识,甚至还听见了门外她和家主夫人的对话。 「她既然能够说出付出一切代价的话,就说明要你答应的事情非常麻烦。」禅院甚尔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出于对禅院家的厌恶,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愿看到霁初因为他而被迫答应别人的请求。 这并不代表禅院甚尔是道德感很高的人,恰恰相反,他对道德也毫无概念可言,只是因为那个人是霁初,他才会想要反对。 「但是她的私人医生救了你,而且她平日里对待你我都很好。」霁初说着,她正打算搬出更多例子说服禅院甚尔,但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重点并不在于家主夫人对她或者对他有多好,他仅仅是因为担心她才会说出这一番话。 噢,原来是这样啊,但他表达的方式也太拐弯抹角了吧,霁初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非常快地,他反驳:「没有。」 这不就是最典型的口是心非吗?霁初笑了起来,双手捏住他的脸颊,「嘴硬的小孩子,我告诉你哦,嘴巴长着就是用来沟通的,想要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兜那么多的圈子,弯弯绕绕的,这是会把别人绕晕的,而且你也会被误会的。」 「这些很重要吗?」他就差没把「我不在乎」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对某些人来说确实挺重要的,但也不是不这么做就活不下去。」霁初也没打算强求禅院甚尔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她只是提供建议而已。 然而在她这么说之后禅院甚尔反而沉默几秒,等他把粥都喝完,他才有点不情不愿地出声:「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看的。」 在答应家主夫人的请求后,霁初和甚尔在禅院家的生活质量肉眼可见的改善,至少不会再有人当面挑衅,也不会有人把他当做人肉沙包,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像是每个故事都会存在的生硬转折,在初秋的某个夜晚,霁初也迎来了这一转折,甚至可以说是改变她整个考核期的转折。 她是在晚上十点多,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得知家主夫人即将临盆的,家主夫人那院的小侍女着急忙慌地跑来,额前那片轻薄的刘海都被汗水打湿,小侍女急得话都说不利索,「夫人、夫人——」 霁初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她披上一件外衣,都没来得及穿鞋子,赤着脚在走廊上小跑,她对小侍女说:「我们一边走一边说,你先别着急。」 但安慰话没起作用,反倒惹得小侍女泪眼汪汪,「夫人快要不行了,她身子弱,又遇上难产,她叫我赶紧过去,她有话要对你说。」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到后来霁初已经把小侍女丢在身后,自己向那个灯火通明的院逃跑去,今夜家主禅院直毘人还在外出任务,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在偌大的禅院家,那所谓的家主夫人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女性咒术师守在院落周围,霁初跑得头髮乱糟糟,外衣也凌乱,她没有停下脚步,直奔主屋,还没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顾不得太多,快步走到床边。 家主夫人握住霁初的手,她的面色惨白,难产已经夺取她的大半条命,在婴儿的啼哭声中,她似乎是要哭泣,可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她死死地攥住霁初的手,「我知道的……你并非普通人,如果没有你,早在几个月前我们母子就该一尸两命死去的。」话语间她回忆起那个濒临死亡的夜晚,本来意识都已经涣散,但是一道柔和的白光将她包围,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记住对方的脸。 「所以我求求你……能拜託你保佑我的孩子吗?让他健康长大,让他不要变成禅院家的工具。」泪水从她的眼尾渗出向下滑,直到隐没在发间,「不要让他也被困在禅院。」 第9页 看似逆来顺受的女人却在临死前做出将孩子託付给一个侍女的举动,这是她最后的抗争,对她的命运的抗争,也是对禅院家的反抗。 「直哉,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禅院家的嫡子,是多么的幸运,但是…但是……」她抓住霁初的手逐渐放松,手指一点一点地滑落,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一缕风就能吹散,「又是……多么可怜。」 在血腥味中,人们庆祝新生命的诞生,却鲜少有人想到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条生命的消失。 第7章 后来的葬礼持续了三天,原本就沉闷的禅院家愈发气氛愈发压抑,霁初在葬礼的最后一天偷偷跟在参加葬礼队伍的后头,向着那尊棺椁遥遥地望去一眼。 因为家主夫人最后的话,霁初也不得不成为照顾禅院直哉的侍女之一,除了她还有夫人曾经的贴身侍女理惠,在夫人死后理惠的身形也消瘦不少,外加上她本就纤瘦,现在看起来像是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霁初对于生离死别没有那么多的感触,那是因为她知道,逝去的人会以另外一种形态继续存在,有点类似于鬼魂但又和鬼魂不太一样,更像是某种能量体。 不过考虑到现在理惠的状况堪忧,霁初只好替她承担起大部分工作,禅院甚尔偶尔也会过来替霁初分担工作,按照他的话来说,他对这位家主夫人没有太多的感谢,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不让霁初太累而已。 「那个小鬼看起来就很惹人讨厌。」禅院甚尔对禅院直哉没有半点好感,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身份是禅院家的嫡子,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六年的时光禅院甚尔就已经追上霁初的个子,甚至还比她高出许多,他已然从男孩转变为身姿挺拔的少年。 此时他正站在禅院直哉院落隐蔽的角落里,听到禅院直哉满宅子的唿唤霁初的名字,他皱眉这么评价禅院直哉,「真是个烦人精,他平常也是这样时时刻刻都要贴着你?」 「好像小时候就会比较粘人的吧,长大以后就会好点。」其实霁初也不太确定,她是猜的,「好了,你要对我说什么吗?我得快点过去了,等下不然他又得发脾气。」 六岁的禅院直哉一发脾气,哄他的任务就会落在霁初头上,这也是没办法的,其他人在这位小少爷生气的时候靠近轻则被骂几句,重则被他随手拿起的茶盏差点砸破脑袋。 禅院甚尔不情不愿地「啧」了一声,而后在不远处又传来禅院直哉的唿唤声,少年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就听清他在喊什么。 「阿初——」「阿初——」 听到别人这么称唿霁初,禅院甚尔莫名地感觉到不悦,又问:「是谁教他这么叫你的?」 「没有谁,就很奇怪,他自己学会的。」说到这个,霁初就会有点担心,毕竟自己当初是破格动用神力救下母子的,而现在这个孩子又那么亲近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考核成绩,这应该不算违规吧? 庆幸的是理惠出来叫住到处寻找霁初的禅院直哉,这才让霁初和禅院甚尔的对话得以继续。 「过几天外面有庙会。」禅院甚尔对庙会没有太大的兴趣,但霁初就不一样了,她下凡这么久大部分时间都在禅院家,都没在外面好好玩过,她的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 霁初收敛了下自己的表情,接着对甚尔说:「具体什么时候?」 「明天。」 嗯好像她明天是没什么事,而且白天还有早教老师过来给直哉上课,她正好得空,于是她点点头,「可以诶,那到时候你来接我吧。」 话说到这里,甚尔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嗯。」 * 隔天早上,早教老师已经在门外等候,把直哉交给老师后霁初就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她可不想出去玩还穿一身和服,太束手束脚,而且她总觉得这身衣服穿着太压抑,临近隆冬,她换上一套白色羊绒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的驼色牛角扣大衣,踩着一双黑色小皮鞋,拆散盘起的头髮,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翻天覆的变化。 小枝看到这身行头的霁初忍不住问:「阿初姐姐是要去约会吗?」她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上次霁初还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满满一抽屉的少女漫,她大概是自然而然地代入了少女漫的情节,「还是说,你已经交男朋友了呢?」 六年过去,小枝的性格也开朗不少,现在都会开玩笑了,霁初轻轻地戳了下她的额头,「你想的这些统统都没有,我就是很普通地,出去逛庙会而已。」 小枝捂着被霁初戳过的脑门,小声嘀咕,「那对方可能不这么想哦。」 临走前霁初语重心长地对小枝说:「少看看少女漫,我和甚尔可是朋友啊。」 听到霁初口中的名字,小枝表情奇怪,她说:「我觉得姐姐你应该多看点少女漫才对。」说完她就又飞快抛开,生怕又被霁初戳一下额头。 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霁初走到侧门口,禅院甚尔已经在那等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还没等她出声后者就回过头,但不说话,还是霁初先开的口,「你等很久了吗?」 「也没有很久。」他身上穿着的是藏青色短款外套,带着连帽,帽子边缘有一圈白色绒毛,这些天霁初都在忙活其他的事情,小孩子照顾起来就是麻烦,分走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她现在才有空好好看一看禅院甚尔,然后发现他的五官似乎又长开了一点,带着几分少年的英气。 第10页 她走出侧门,「那就好,那走吧。」 这个时间点正好临近圣诞节,街道上随处可见各种圣诞元素,反而沖淡了庙会的气氛,但实际上庙会比她想像的还要热闹几分,京都本就保留了许多古建筑,现在举办庙会也很应景。 这还是霁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参加凡间人类的活动,往常她只能在天界通过单面镜看实况转播,而且信号还会时不时地中断。 见习爱神是不能随意下凡的,不光是出于对人类的保护,毕竟作为见习神明有时候稍微力量失控就容易造成灾难□□故,但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这些尚未成熟的神明,霁初听说过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神明口中得知的,她猜测多半是酒神,那位神明平日就是醉醺醺的,但又很是喜欢吃瓜,喝酒喝到兴头上了就会开始说些有的没的八卦。 总之内容就是某个见习爱神反而被人类囚禁,差点失去神格,最后还是找到机会才逃跑的。 当初霁初听到这个传闻时不住地皱皱眉,忍不住嘟哝,怎么什么八卦都会和她们爱神部扯上关系呢?明明部里的前辈都非常敬业好么,对此酒神的解释是「没办法呀,毕竟爱情是最容易滋生欲望的情感,而且爱神普遍都多情不是么?」。 刻板印象,这根本就是刻板印象。 回忆到此结束,因为禅院甚尔忽然抓住她的袖子,街道里挤满了人,稍有不慎就会撞上人,还好甚尔眼疾手快,不过他也看出来她刚才在走神,离他们最近的摊位是卖糖果的,他给她买了一大袋金平糖,塞到她手里,「你刚才在想什么?」 啊,很明显吗?她从金平糖里挑出一颗嫩黄色的,「没什么呀,谢谢你的糖果,但我吃不了那么多,剩下的都归你啦。」 霁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他却莫名感觉到不悦,这种不悦不知从何而来,直到后来他才发现,仅仅只是因为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的身上。 仅此而已,就足以让他产生不悦。 第8章 把庙会上的小摊点都逛了一遍,手里多出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什么面具,还有动物形状的陶瓷挂件等等,这些都是霁初心血来潮买的,但也有一些是给小枝带的,就比如这个从庙里求来的姻缘签,还有能帮助找到正缘桃花的手鍊。 期间霁初还在庙里碰见了在一旁观看庙会表演的土地神,虽说她现在还是凡人身体,但依旧能够感受到神仙的气息,禅院甚尔在排队买章鱼烧,霁初则是一人向土地神走去,隔着几步路先向祂打招唿,这位土地神的形象是白髮苍苍的老爷爷,留着长长的白色鬍子,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鬍子,非常符合人们刻板印象里的土地神形象。 「您是掌管这片土地的神明吗?」霁初彬彬有礼道。 方才还在观看表演的土地神一惊,手里抓着鬍子,朝她看去,注视几秒后才发现来者并非寻常人,「咦……又是一个见习爱神,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来这个世界考核的爱神了,你该不会就是天界那个千年难得一遇的那位吧?」 什么?天界的消息传得那么快吗?就连这小地方的土地神都知道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倒霉蛋见习爱神了?霁初露出礼貌而尴尬的笑容,「不愧是土地神,真是消息灵通。」 见习神明毕竟比正式神明要第一个档次,土地神的态度也说不上多友善,祂微微眯起眼睛,「是啊,而且上一位来这里考核的爱神,下场也很惨,说到底,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欢迎爱神的到来吧。」 要不要这么阴阳怪气啊,京都的土地神说话也和京都人一样不冷嘲热讽就说不了话是不是? 「你是为了那个人来的吧?」祂一眼就看出霁初的来意,土地神的目光移动到禅院甚尔身上,在人群中的少年因为那副清秀精緻的外表格外显眼,他察觉到霁初不在附近后便四处张望。 「做不到的,他的身上被厄运缠绕,根本就是灾星转世,你想要让他获得幸福不亚于逆天而为,不过你应该也清楚,神明的考核任务只需要成功率达到六成就可以,上头安排任务对象的时候就会考虑到这一点,然后放进几个比较棘手的任务对象,能顺利完成是最好的,但即便没能完成也不影响你的转正。」 土地神像是已经见过许多下凡考核的神明,说的话鞭辟入里。 霁初朝着禅院甚尔挥挥手,他这才放下心来,接着霁初却对土地神说:「对于神明来说这只是一次考核,但是对于凡人来说这是他们的一生,所以我想尽力而为。」 「我可没见过你这么敬业的爱神。」祂凉飕飕地说。 「那您现在见过了,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给您带酒神亲自酿的酒。」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霁初唇角浮现出笑容,她起身就要离开,土地神在后面补充道:「要清酒,不要白酒。」 对此霁初只是笑着点点头,没说话,她走到禅院甚尔身边时对方手里已经多出一盒章鱼烧,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盒章鱼烧的分量比别人要多出一半,霁初忍不住问道:「你是买了加大份吗?会不会吃不完啊?」 禅院甚尔拿走霁初手里的小玩意,那一盒章鱼烧都塞到她手里,「我点的时候要的就是普通分量。」 闻言,霁初回过头,向摊主问道:「是不是做错了?我们要的是普通分量。」 第11页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夫妻,老闆娘爽朗地笑了,「是啊,只是我们看到你弟弟就想起了我们的儿子,今天他在上补课班都没法来逛庙会。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总没错。」 真是淳朴的店家,每颗章鱼烧里面都包着一只完整的小章鱼,配合酱料还有撒在上面的海苔和木鱼花,味道很不错,霁初一连吃了四颗,剩下的大半都进了禅院甚尔的肚子。 他在外头更加不常说话,甚至有些沉默寡言,于是就由霁初先来打开话题,「章鱼烧好吃吗?」 「还不赖。」 「你看,在禅院家之外还有很多好人的对不对?」刚才土地神的话语在霁初的脑海中重现,她不认为要因为祂的一句话而放弃自己所做的一切,简单来说,霁初就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类型,或许她在一开始的确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但在长久的相处下来,这种心态也随之改变。 现在她就在尝试让禅院甚尔感受到世界的美好,但目前来说效果似乎不太好,因为他语调平静,「那是因为我让他们想到了他们的儿子,这只是他们对他们儿子的关爱的边角料,而且他们都没问就认定我是你的弟弟。」 嗯……总感觉重点好像是后半句话,霁初试探性地问:「这样不好吗?」 章鱼烧被他解决完,那对夫妻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确实胃口都很大,他慢吞吞地追问,有种慵懒的感觉,「你是觉得我被别人当做替代品很好,还是被当做你的弟弟很好?」 明明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的,「可是甚尔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替代品啊。」 真是的,话题为什么会偏离一开始的方向啊,难道是他已经进入叛逆期了吗?霁初都搞不懂他的脑迴路,但在她说出这句话后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起来,他的唇角还沾着一点酱汁。 「啊、等等。」她记得自己的单肩包里拿了纸巾的,但是真要用的时候就又怎么也找不到了,幸运的是她在包内层里找到一块帕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正打算用手帕擦去他唇角的酱汁,但又想起这个年纪的男孩说不定会因为自尊心不喜欢这种举动,于是就又问:「会讨厌吗?」 要是他回答讨厌她就会干脆利落地把手帕递给他,禅院甚尔没有像霁初想像的那样讨厌这类举动,相反地,他没头没尾地回答:「我不讨厌和你有关的一切。」 如果霁初更加了解口是心非的人的话,就会知道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应该是:我喜欢和你有关的一切。 但很可惜,她对于解读别扭人的特殊语言还没那么炉火纯青,于是她只是伸手用帕子擦去唇角的酱汁,还叮嘱他:「手帕要洗干净再还给我哦。」 接过手帕时他的指腹擦过她的手背,只有和她的肢体接触才不会让他那么反感。 回去的路上天空中下起小雨,好在霁初有先见之明,早在出门的时候就往包里放了一把伞,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禅院甚尔的另外一边身体总是会暴露在雨幕里,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伞太小了,但这把伞把两个人容下还绰绰有余。 秉承着不懂就问的理念,她便问:「你为什么不再靠过来一点?」 「不要。」他含含煳煳地说。 雨势越来越大,雨珠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伞下是一个相对安静的狭小环境,敏锐的五感在此刻反而成了他烦恼的来源,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嗅到她身上混杂着沐浴露香味和雨水气息的味道,也能听见她平缓而规律的唿吸声。 靠得再近一些的话,他生怕她会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第9章 在禅院甚尔的坚持下,等他回到禅院家的时候半边身体都已经被雨水打湿,尽管也知道他的体质异于常人,但霁初还是开口催促他快点去洗澡,「不然身上会有味道的,你也不想自己变得臭烘烘的吧?」 男孩略长的黑髮也因为沾湿而耷拉成一缕一缕,他也还算听话,从侧门进入以后就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霁初自己的衣服倒是没被雨水打湿,但是难免会沾染上雨水的潮湿气息,早上出门,现在大约是午后一点,她并不着急去直哉那边,因为估算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午睡才对,但她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换到一半就听见有人敲门,从敲门声里能听出对方有些焦急,于是霁初拉过一件针织外套先披上,而后半拉开障子门,询问道;「怎么了吗?」 敲门的人原来是小枝,她的衣角有几道液体飞溅后留下的痕迹,后来霁初才知道那是直哉醒来后没见到她生气之下乱丢水杯,其中一只杯子就在小枝的脚边炸开,值得庆幸的是里面装着的只是温水,这才不至于烫伤。 「总之,直哉少爷现在很生气,老师也拿他没办法。」说到一半,小枝又压低声音对霁初叮嘱,「待会阿初姐姐你可别让直哉少爷知道你是出去约会了,不然他会更加生气的。」 「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也听不懂吧?」霁初觉得小枝就是想太多了,但后者不贊同地皱皱鼻子,「才没有,他好像对你的事情格外在意,真奇怪。」 知道真实原因的霁初也不可能把真相告诉小枝,因此她只是笑笑煳弄过去,「好吧,那我知道了。」 有了小枝先前的提醒,在霁初换好衣服来到直哉所在的院落时她心里已经准备好相应的说辞,她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直哉而是那个倒霉的早教老师,三十岁的中年男人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无比凌乱,而且早上还好好的额角现在又多出一块纱布,不用问也知道那是禅院直哉做的。 第12页 早教老师知道在这里唯一说话还算有分量能够管得住禅院直哉的就只有霁初,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能维持自己的礼仪,语调还算温和地把来龙去脉告诉霁初,他控制情绪的能力超出绝大多数人。 「早上您离开大约一小时后直哉少爷就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侍女告知他您可能会晚些回来,他便不再专注课业,一直询问您什么时候回来,在中午用餐的时候情绪彻底爆发,结果也如您所见。」早教老师点了点他额角上的伤口,「这还不算太严重的伤口,但我希望您能告知他的父亲,在幼年期出现暴力倾向是应该干预治疗的,否则后患无穷。」 能够被禅院家聘用当做嫡子的早教老师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也知道禅院家作为古老家族往往不那么重视后代的心理健康,但他还是坚持说:「他似乎有些太依赖您了,这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好……我明白了。」霁初应声,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一道清脆的童声从不远处传来,「阿初——!」 霁初只好饱含歉意地对早教老师笑笑,又飞快地说:「我之后会再联繫您的。」 说完就示意他可以快点离开了,免得禅院直哉的怒火又落在他头上,直哉已经小跑过来,他跑得不是那么稳当,后面还跟着不少侍从,唯恐这位少爷跌倒,还好他没有跌倒,霁初提前做好准备地半跪下来,而他则是极为熟练地扑在她的怀里,两条小手臂紧紧地圈住她的胳膊。 「你今天去做什么了?还有,为什么要和他说话?」年幼的孩子说话难免会有些咬字不清晰,发音也含煳,因此他说起话来也是一字一顿的,莫名地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想到刚才老师说的,霁初没有直接回答直哉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今天为什么要砸东西?而且还弄伤别人了。」 虽说霁初不算特别优秀的见习爱神,但好歹也是学过一些说话技巧的,就比如如何掌握对话的主导权,在对方已经做错事的前提下她就没必要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反而是要先解决主要矛盾,现在这时候的主要矛盾就是关于他乱扔东西这件事。 「这些东西,我想砸就砸,弄伤他们又会怎么样?」在他的认知里,无论是侍从也好还是请来的早教老师也好,都与物品没有什么区别,想砸就砸,想打就打。 童声是脆生生的,可就是这样的声音说出这种让人不寒而慄的话语,霁初忽然想起两年前,家主夫人临死前的话语,或许这位夫人早就预见自己儿子的未来,从他出生开始就打上禅院家的烙印,究其一生都受其所困。 这一点在他的幼年就能窥见端倪,霁初推开他,双眼直视他的眼睛,无比严肃地说:「这样是不对的。」 当所有人都告诉他作为禅院嫡子可以恣意妄为时,霁初却跳出来这么对他说,被人当面否定的感觉不好受,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最在乎的霁初,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瞳睁得圆熘熘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可是我不会对阿初这么做的!」 像是在强调她对于他的特殊性,这句话又包含了另外一层的潜意思:所以我也理所应当对你来说是特殊的。 重点根本就不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教孩子就是这么费神费力还是因为这个孩子是禅院直哉才那么麻烦,霁初软下语调,「实际上,你对任何人都不该那么做,他们是人,不是可以随意打砸的对象,你要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禅院直哉定定地盯着霁初看,「这两者没有区别。」 她嘆了口气,「那在直哉发现两者区别之前就暂时先不要见面了吧,我想现在直哉应该也能当个独立的孩子了。」 可还未等她起身,禅院直哉就死死抓住她的袖子,死活不让她移动,「为什么阿初要在乎这些,这一点都不重要!」 「这当然重要,因为无论是你的母亲还是我都希望你能成为人格健全的人,而不是视人命为草芥的暴君。」她还清楚地记得女人抓住她的手,哀声乞求她,不要让她的孩子变成可怜的工具。 毕竟还是个孩子,再聪明也没法理解霁初的意思,他只知道她很可能是要讨厌自己了,漂亮而剔透双眼漫开雾气。 好吧,他又哭了。 第10章 「直哉。」霁初捧起他的脸颊,手指摩挲他的皮肤,「以后不要这么做可以吗?这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约定。」 温热的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滑落,禅院直哉现在话都说不利索,他一开口就是抽泣,完全不能明白为什么霁初要这么要求自己,他明明能够做到这么偏心她的,但她却总是把自己和其他人都一视同仁地对待。 「不准你讨厌我,不准!」他尝试恶狠狠地命令霁初,但声音都是哭腔,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又羞又恼之下他把脑袋又重新埋在霁初的颈窝,像只躲避现实的鸵鸟,「你不可以讨厌我,否则我就会……」 他所能想到的惩罚不外乎什么体罚,又或是辞退下人,真到要放狠话的时候反而不知所措。 霁初一边拍着禅院直哉的后背一边对他身后的那一群侍从眼神示意,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果然只有她才能制得住直哉少爷,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理活动出奇的一致。 收住眼泪的直哉眼眶还是红通通的,好不容易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这耗费了她好一番功夫,她觉得自己这次考核真正的难点压根就不在禅院甚尔,而是在于禅院直哉。 第13页 她也没有料到神力留下的印记对人的影响会那么大,这都是她的失误。 一看禅院直哉变得平静,原本还大气都不敢出的侍从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现场,霁初正打算把带倒在地的花瓶扶起,却被直哉拉住,「不要去,脏的。」 花瓶倒地后里面的营养液也随之流出,零落的花瓣被碾碎,看起来的确很凌乱,但还没有到脏的地步,她扯开直哉抓住她的衣角,慢条斯理地收拾残局,「我今天出去还给直哉带了礼物。」 其实霁初也没有收拾多久,因为有位侍从见到了连忙赶过来替她分担工作,而霁初也只好走回直哉身边,她来的匆忙,口袋里只装着一个做工潦草的陶瓷狐狸手鍊,那个小挂坠用红绳穿起。 「你专门给我买的吗?」他好奇地伸手勾着红绳,那个狐狸脑袋被他捏在指尖把玩,他已经把红绳穿过自己的手腕,再用动作示意她把红绳收紧。 其实是随便买的,霁初出门的时候还真没想到要给直哉买点什么,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禅院直哉作为嫡子从出生开始就被各类名贵物品包围,就连他一个不起眼的小玩具售价都要六位数,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没打算给他带点什么。 好在还有这个随手塞在口袋里的手鍊,让她能够用以煳弄过去,不然他又得有小情绪。 「好丑的狐狸,为什么要买这个?」戴上手鍊以后直哉还在嘟哝,霁初非常认真地敷衍他,「因为狐狸让我想到了直哉。」 这种回答总不会出错吧? 当然是没错的,因为他的唇角上扬,难得露出灿烂笑容。 * 自从霁初负责照顾禅院直哉后,她的房间就搬到靠近这位小少爷的院落,但这样一来就和禅院甚尔的住所距离拉远了,好在禅院甚尔偶尔还会来她这里转转。 两人还约定好了暗号,每当那扇窗户被敲了三下,那么霁初就知道是禅院甚尔过来了,有时候没等到霁初来开窗他就会主动打开窗户,落地的时候悄无声息,宛若一只动作优雅的黑猫,说起来禅院甚尔有时候的确很像猫科动物。 就比如现在,他又是没等霁初打开窗,自己跳窗而入,正好撞上刚刚洗完澡洗完头的霁初,两人面面相觑,气氛莫名变得尴尬。 「要来点宵夜吗?」照顾直哉唯一的好处就是能从他那薅来不少羊毛,包括但不限于各类昂贵的饰品,还有点心等等。 禅院甚尔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霁初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发梢滴下的水珠打湿睡衣衣领,以至于衣领都有些半透明,她还在热情地推销自己的点心,更多的是西式的点心。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终于,迟钝的少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禅院甚尔的不对劲,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猜测道:「是我的脸上还有泡沫没沖干净吗?」 不对啊,她记得自己出浴室之前还照了照镜子的,「还是说——」 「没有,你的脸上没有泡沫,但是你的头髮还在滴水。」 什么呀,原来是因为这个,霁初把毛巾盖在头顶,把头髮又从头到尾擦拭一遍,趁着这个功夫禅院甚尔也从浴室拿出吹风机,这不是他第一次给她吹头髮,早在一年多以前,也就是霁初刚刚接过照顾禅院直哉这个工作时就经常累得不行,连吹头髮的精力都没有,常常把头髮擦得半干倒头就睡。 还是某次被禅院甚尔撞见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替她吹干头髮,现在两人在吹头髮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只要他在的话,霁初都会心安理得地让他帮自己吹头髮。 盘腿坐在小矮桌旁边,毛茸茸的地毯手感很好,她一边享受吹风服务一边揪着地毯的羊毛,禅院甚尔坐在矮沙发上,尽职尽责地一点一点用暖风吹干她的头髮。 忽然间霁初仰起头,她问:「甚尔以后打算做什么吗?」虽说她觉得禅院甚尔现在的生活比起他原来的生活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只要还在禅院家,他就绝无可能获得幸福,于是她又补充道:「我是说离开禅院家以后。」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浅笑着和他讨论这些,仿佛禅院家只是一扇可以轻松打开的门,打开后迎接他们的就是宽阔的世界,然而事实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首先光是离开禅院家这一点,就很难做到。 禅院直哉是不会任由霁初离开的,或许他这样的废物离开了也就离开了,但他很清楚,真正被困在这里的是霁初才对,头髮已经吹得半干,但他的手指却还搭在她的后颈,这其实是一个极为亲密的动作,早已突破正常的社交距离。 他稍微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头顶小小的发旋,也能瞧见她藏在髮丝间小巧的耳尖,被吹风机鼓出的暖风熏得通红。 或许他能够忍受自己陷入名为禅院的泥潭,甚至能够放任自己一点一点地被吞没,然而他却无法做到看着霁初被一点点地吞噬,于是他说:「禅院家不适合你。」 真奇怪,话题怎么好端端地就绕到她身上了?她回过头,「那也不适合你。」 禅院甚尔很喜欢霁初的眼睛,总是充满倔强的生命力,他的手指间还绕着一缕她的长髮,宛若两人之间剪不断缕还乱的联繫,他听见他的声音说:「那要和我一起逃跑吗?」 第11章 霁初没有马上回答,禅院甚尔看着她的侧脸,哪怕是他也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也开始思考,离开禅院以后呢?要让她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第14页 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不管怎样的环境都能生活下去,但霁初却不一样,他瞥过她纤瘦精緻的后颈,少女无疑是美丽的,但同样也是脆弱的,像是精美的水晶制品,稍有不慎就会碎裂。 她假如说出拒绝的话语那也是在禅院甚尔的意料之内的,但霁初却没有拒绝,她反而惊讶地说:「这句话本来应该是由我来说的吧?」 「还是说刚才甚尔读心了?」她表情夸张,这极大地缓和了刚才僵硬的气氛,「奇怪,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禅院甚尔愣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霁初已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刚才的表情好凝重啊,小小年纪就不要装深沉啦。」 她的两根手指支在他的唇角,给他比划出一个笑容来,「笑笑嘛,倒不如想想等离开这里以后要去做点什么吧?去旅游也好,以后开店也好,你的人生有无限的可能。」 「你呢?」她的人生也是这样吗?拥有无限可能,同时也意味着两人很可能会因为关于人生的选择而分开,不……只是想到关于分别的字眼他就莫名地感到不悦,「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我吗?大概是陪着甚尔直到你获得幸福吧。」她一看头髮已经吹干得差不多了,就收走吹风机,站起来走向浴室,「毕竟,我是为甚尔而来的。」这句话她说得真心实意,禅院甚尔却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不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心掀起的波澜。 「所以啊,甚尔可要好好想一想以后的打算。」霁初从浴室里半探出头,等她把浴室收拾一遍出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没有禅院甚尔的身影,但放在矮桌上的点心少了几块。 看吧,所以她才觉得禅院甚尔很像猫科动物,来去都没声音。 不过今天被他这么一说,霁初意识到自己应该把离开禅院家这件事提上日程,但她也清楚没那么容易,现在即便她出门也都要登记,跟别提逃离这里,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经济来源,正所谓钱能解决绝大部分问题。 在禅院当侍女工资不算太高,但再加上直哉平日送给她的饰品,变卖以后存款还是很可观的,但还是远远不够,因为既然要离开,就要彻底离开这个国家,啊……出国就是一大笔费用,还有在国外定居所要花费的钱。 不行了,算帐算得头痛,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光是她刚才在本子上列出来的几个选择就非常费钱,这种急不得的,慢慢规划起来才行。 少女把摊开的本子盖在脸上,发出一声感慨,「谁说爱神考核非常简单的啊——!!」 * 隔天禅院直哉还是知道了昨天霁初是和谁出去约会的,重点不在于和谁,而是在于约会,不过年纪这么小的孩子也能明白约会的含义吗? 总而言之,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还是小枝小声地提醒霁初,「直哉少爷已经知道姐姐你昨天出去做什么了,他现在好生气。」 看出来了,气得眼睛都睁圆,但好在没有乱扔东西,而且也没有体罚侍从,这说明她昨天的教育还是有点效果的。 面对怒气沖沖的禅院直哉,霁初却反而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如常对他打招唿,「直哉少爷用过早餐了吗?」 虽然生气但还是认真回答霁初的问题,「我已经吃过早餐了。」 「那新的老师还没过来吗?」作为嫡子禅院直哉平日里每天的日程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从这个年纪开始就接受文化课的教育,一般来说上午是文化课,下午则是有关咒术的课程,他现在这个阶段还在咒力启蒙阶段。 之所以那么做,主要还是因为与禅院家同属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神子五条悟,听说拥有千年难得一遇的「六眼」,三足鼎立的局面随时可能被这位神子打破,即便是禅院家也紧张起来,毕竟五条家的神子对标的就是禅院嫡子,因此禅院对这个孩子给予的厚望可想而知。 这些都是霁初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的,她的消息算不上多灵通,因为她对考核任务以外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兴趣,而且她也并不觉得自作主张地把大人的权力斗争扩散到孩子身上是一件好事,相反的,把一无所知的孩子作为争权夺利的工具,这是何其可悲的事情。 霁初是有些同情禅院直哉的,别看他现在贵为嫡子,看似众星捧月,一旦他无法像其他禅院长老想的那样成长,他又会从那个高高的位置上跌落。 但是同情不代表她会纵容他,她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因此在禅院直哉带着点埋怨地说上次的老师已经被开除的时候,她不贊同地蹙眉,「那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 「所以阿初才那么喜欢他,你不能喜欢其他人。」他早就得出自己的结论,而且还能自圆其说,就是因为霁初喜欢这个老师才会替他说话,也恰恰因为这样,他就更加不能让这个老师过来了。 「如果直哉觉得我喜欢他,那肯定也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地方是么?至少这也能说明他是有优秀之处的。」 年幼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么叫做诡辩,他只是觉得霁初说话没有顺着他来,可好像说得也有点道理,他甚至反而跟着霁初给出的思路回忆那个老师,那个老师显然是混血的,头髮是淡金色的,在阳光下会闪闪发光,像金子一样。 他似乎只找到答案了,严肃地说:「因为他的头髮是金色的,你喜欢金色头髮?他也就那头金髮还算好看的,至于其他的长相,真是对不起其他人的眼睛,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第15页 说着说着,他心中对那名老师的怒火又被点燃,想到他那张装出来的温和面孔,就是靠着这点伎俩妄图勾引霁初是么?真是不知廉耻。 这回轮到霁初愣住,嗯……这还是她从未注意到的,说实在的她都没怎么认真观察过那个老师,对他长什么样也没什么印象,她这么说原本是为了引导直哉往那个老师的质量上想的,毕竟那位老师情绪非常稳定,而且谦逊有礼,这才是值得直哉学习的优秀质量。 但现在话题朝着她未曾预料到的方向发展,直哉也以为自己说中答案,「我就知道,那我以后也要变成金髮。」 啊?小小年纪可不兴染髮啊?? 第12章 给禅院直哉挑选的新老师早就在庭院外的门口等候已久,只是迟迟没等来侍从的通知,因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禅院这类大家族往往都极为看重礼仪,唯恐哪一点做得不得体令自己丢了这份工作。 那位名为高木的教师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直到听见庭院内传来一阵细碎却富有韵律的脚步声,庭院门被打开,先是拉开一条缝,一只穿着木屐的脚迈出,顺着往上看去,来人容貌端庄秀丽,面上表情略带歉意,「抱歉,方才有事没能及时接您进来,还请见谅。」 「不不,我其实也没有等多久。」刚才因为久等而产生的烦闷也一扫而空,那位侍女,替他引路,又说:「高木老师对么?我的名字是霁初,请走这边。」 和他在禅院家见到的侍女都完全不同,并非外表上的不同,而是通身气质的与众不同,就仿佛……她似乎不属于这里。 高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可这的确是他见到霁初时的第一印象,他收敛着自己的目光,非常规矩地只看着地面,态度毕恭毕敬,这种态度一直维持到见到禅院直哉。 年幼的孩子五官精緻,眼神却很锐利,打量高木的眼神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可他的确有傲慢的资本,毕竟他是极有可能继承这一整个大家族的。 跪坐在禅院直哉面前,任由他将自己打量,高木早就在造访禅院家之前就对禅院直哉的脾气有所耳闻,毕竟他是由上一任老师引荐而来的,说起来那位老师也算是他的贵人,在提起这份差事时特意补充道:「那位名叫霁初的小姐是个好相处的人,也只有她能让直哉听话。」 起先高木也不太确定,有些事情只有亲眼看到才会相信,就比如现在,骄矜傲慢的禅院直哉本想再挖苦高木几句的,但霁初已经替他取来纸笔,对直哉说:「今天上完课就去放风筝吧。」 接着又对高木说:「老师,可以开始上课了。」 禅院直哉才没有那么想要放风筝的,但那可是霁初主动提出的,他又觉得这个条件不足以让他放弃对高木的刁难,于是又问:「然后呢?」 「然后午睡前也还会有睡前故事,可以吗?」霁初说着,轻轻地抚摸了下他柔软的头髮。 他抿抿唇,这才觉得可以接受,他飞快地笑了下,接着又对高木老师发号施令,「那你还在愣着做什么?」 高木立马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找出教案,被禅院直哉那么一催促,毕竟他也只是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学生,他难免有些紧张,手指都在发抖,霁初给他倒上一杯香片茶,她察觉出高木的紧张,「或许老师可以先复习一下先前直哉学过的内容,就从导论开始吧。」 禅院直哉嘟哝,「这些我都学会了的。」 「再多学一遍也没什么错。」霁初这么说着,用眼神鼓励高木老师继续讲课。 「那、那我们就从导论开始讲起……」 这堂课终于能顺利讲下去。 * 上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高木老师在离开前被理惠拉去谈话,一看文化课结束的禅院直哉嚷嚷着要听故事,「阿初,故事。你说的要给我讲故事的!」 霁初的小腿被他扒拉着,寸步难行,她耐心地说:「我是说午睡前,你现在午餐都还没有吃呢。」 「那就把时间提前到午餐前。」他理直气壮地说。 如果直接拒绝他,那他肯定会生气,所以霁初只好先敷衍着,等禅院直哉匆匆地吃完午餐,她才从书架上找出各种童话书,今天的话……就讲白雪公主吧。 用过午餐后的禅院直哉很喜欢贴着霁初,有时候脑袋会靠在她的大腿上,翠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那动作不由地让霁初想到小狗,但是是一点也不乖巧的小狗,时不时就用手揪住她的衣袖,恨不得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白雪公主之所以被称之为白雪,是因为她的皮肤如白雪一样白皙,她拥有一头乌黑的、如同海藻般的美丽长发,她的嘴唇宛若玫瑰花瓣——」 禅院直哉的手指捻着霁初的黑色长髮,脑海里浮现出的白雪公主长相应该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她的确应该是公主,应该由珍宝、黄金和各类名贵香料堆砌而成。 但是紧接着霁初讲到了心怀鬼胎的继母皇后控制整个国家,又命令猎人要将白雪公主杀死,听到这个情节时禅院直哉睡意全无,他睁大眼睛,「她凭什么这么做?」 「什么,直哉也觉得皇后做得不对吗?」看来他的善恶观还是很正确的,但霁初不会料到他那么激动仅仅是因为他把霁初代入白雪公主的角色,这和正确的善恶观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关系。 第16页 禅院直哉皱起眉头,「她应该被砍头的。」只是稍微想像了下,假如是有人试图这样谋害霁初,他就气得脸颊鼓起。 但是说到白雪公主被七个小矮人所救的时候,禅院直哉又不乐意了,他指着插图上的小矮人直言不讳,「长得丑死了。」 ……或许他压根就不适合听童话吧,霁初心想。 他反应最大的时候要属听到王子亲吻公主后,沉睡中的公主终于醒来,两人最后举办盛大婚礼。禅院甚尔抓住霁初的手指,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很恐怖的事实,「以后阿初也要结婚吗?」 就像是那个公主和这种来路不明的王子结婚,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童话的结局,也害怕霁初会和童话里公主一样和某个男人结婚,然后再也不回来。 「不可以,你不可以结婚。」他态度强硬地说,还重复了好几遍,「要是结婚,我会很生气。」还会把那个男人也处理掉,反正周围人除了霁初都在无形之中给禅院直哉灌输一个观念,那就是他不喜欢的人都可以在他一句话后消失。 他已经能够想像出那个男人的样子,或许是金髮的,又是一副虚假的彬彬有礼的样子,此刻他所有的恶意都指向那个假想敌。 对此霁初很无奈,她反问:「直哉知道什么是婚姻吗?婚姻不是童话故事里简单的一行字,那意味着要承担责任,这其实是非常沉重的关系。」 禅院直哉对婚姻的概念源于自己的父母,他的母亲在死后也葬在禅院家的墓地,听说如果他的父亲死去,两人的尸骨会葬在一起,意味着哪怕死亡也不分开。或许禅院的血脉中或多或少都沾染着一些疯狂,即便是年幼的孩子也觉得这样的关系很好,他的声音清脆,「那样不是很好吗?」 婚姻是除了血缘外唯一能够将两人死死捆绑在一起的纽带,禅院直哉重复一遍,「那样的关系很好。」 虽说大家族确实有早婚的传统,但不意味着霁初认同这种传统,她合上童话书,「等直哉真的明白婚姻的含义时再作出评价吧。」 睡意上来后他含含煳煳地问:「那阿初……会结婚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毕竟她下凡就是来通过考核的,别说结婚,她连谈恋爱的想法都没有,真不知道以前的那些爱神前辈都是怎么挤出时间来谈恋爱的,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熟睡的禅院直哉终于没那么闹腾,理惠把他抱到小床上,霁初终于得空能休息一下,她回到自己的住所打算午休一段时间,却正好撞见翻窗进来的禅院甚尔。 「其实你可以走门的。」 禅院甚尔手里多出一个手提箱,他一边打开一边说:「习惯了。」 手提箱咔哒一声打开,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纸钞,还有一个藏青色的首饰盒,打开后一条珍珠项鍊躺在黑色天鹅绒之上。 霁初愣住好几秒,「你该不会是去抢劫了吧?」 第13章 禅院甚尔解释说是接私活赚的,但霁初总觉得他口中说的私活不是什么好事情,她把他按着坐在沙发里们无比严肃地问道:「是什么事情?杀人越货?」 咒术界作为里世界不受表世界法律的约束,自然而然产生许多见不得光的灰色地带,就霁初所知的,禅院家有部分产业就是涉及到这些灰色地带,这很在咒术界没什么奇怪的,但是作为考核的任务对象,霁初一点也不想让禅院甚尔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 「不过你总没受伤吧?」说着,她又捧起禅院甚尔的脑袋查看,伤口是没有的,身上顶多留下了一点咒灵残留下的痕迹,她这才明了,「你是去祓除咒灵了。」 按理来说毫无咒力的人做不到祓除咒灵,但是也有例外,就比如禅院甚尔,「天与咒缚」在剥夺他所有咒力的同时也赋予他极强的身体素质,因此他甚至可以凭藉自己的身手外加附带咒力的咒具祓除咒灵。 「稍微接了几个祓除咒灵的任务,这些是报酬,至于那个……」他说的是那条珍珠项鍊,他稍微停顿一下,「算是意外收穫。」 简单来说就是富商被从前的竞争对手报復,自己的儿子差点被咒灵杀死,而禅院甚尔恰到好处地出现解决危机,为表感谢才在报酬之外又送了一份礼物。 当然富商给的选择有很多,其中还包括其他名贵咒具,但在那个时候禅院甚尔的脑海中却想到霁初,准确来说是她的侧影,她盘起头髮时,伴随着微微俯身,和服领口会露出一小截的后颈,少女的脖颈优美纤长,昂贵的珍宝首饰非常适合她。 回忆到此结束,因为霁初已经合上手提箱,她的建议是先去银行开个帐户把钱都存进去,但是禅院甚尔的年龄还没到开户年龄,霁初也是,她发愁起来,「要是能快点成年就好了。」顶着个未成年人的身份就是很麻烦,办理手续也复杂得不行。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先把钱放在霁初这里,禅院甚尔对钱没什么概念,他只是无比自然地把钱都交给霁初,连同那条珍珠项鍊都被放到她的衣柜深处。 霁初还很严谨地拿出一个小本本在上面记好帐,禅院甚尔凑过来看她在写什么,她很大大方方地直接递给他看,「这是以后我们出去生活的启动资金。」 他很喜欢霁初用「我们」来形容他们的关系,仿佛具有某种排他性,没有人会不喜欢被偏爱,霁初听见他打了个哈切,转头仔细看看,他的眼底泛出青黑,一看就是睡眠不足,「中午好好休息一下吧。」 第17页 说着,她把窗户关上,拉上窗帘,床铺让给禅院甚尔,她还要再把下午要放的风筝修修补补,禅院家当然是不会在一个风筝上面吝啬的,说起来还是因为这个风筝是她同禅院直哉两人一起做的,所以即便上面的涂鸦算不上多精美,禅院直哉也爱不释手。 躺在被窝里的禅院甚尔还能嗅到被套和枕头上残留的香味,她喜欢果香型的沐浴露和洗髮水,尤其是西柚,他的鼻尖萦绕着清新的香味,耳边是她柔和的碎碎念,在这样安适的环境下,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风筝的燕子尾巴再用浇水填充,这样一来那一层纸就不容易被吹开了,霁初把风筝举起来仔细观察,完美,大功告成。 这时候她也听见禅院甚尔细微的唿吸声,他的半张脸都陷在枕头里,闭上眼睛后愈发显得眼睫纤长浓密,陷入睡梦中的男孩才难得表现出几分稚气。 赶在午休时间结束前霁初轻手轻脚地拿着风筝离开房间,再带上门,刚刚午休完的小枝哈切连天,在和霁初说话的时候又打了个哈切,眼睛里都渗出泪水,「今天天气可真好,暖洋洋的,我刚才看到花园里有好多蝴蝶。」 小枝笑嘻嘻地说:「早知道就抓来一只送给姐姐你。」 「别把自己的膝盖又给弄伤了。」霁初说的就是上次小枝满院子地抓跑进来的野猫,结果把膝盖磕开一个大口子,直到现在那块地方还留着一道伤疤。 「往事不重提,我已经积攒了不少经验啦!」小枝的目光转移到霁初手中的风筝上,她说:「直哉少爷是真的喜欢这只风筝,他也很喜欢你,但是……」小枝张望了下四周,「我觉得直哉少爷的喜欢一点也不让人高兴。」 还好周围没有人,但实际上就算有人听见了估计也会在心里默默贊同,因为禅院直哉性格的恶劣在小时候就能窥见一斑,他总是喜欢把一切喜欢的东西都死死握在自己是手里。 霁初摇摇头,「是这个环境使然,但我们都没办法改变环境。」霁初做不到改变禅院家,她只能尽其所能让禅院直哉不要被环境同化,毕竟她已经答应过他死去的母亲。 小枝嘆了口气,「你老是说这么深沉的话,显得我好幼稚。」 「因为小枝本来就还是小孩子嘛。」霁初笑着捏捏她的脸颊,然后从她身边走过,正好这时候禅院直哉已经醒来,他是有些起床气的,但一睁开眼就看见在床边整理风筝线的霁初,起床气就顿时烟消云散,他还能兴致勃勃地主动拿起风筝,也不管自己现在还没有披上外衣,另外一只手拉着霁初,迫不及待地跑出房间。 「直哉少爷——您还没有的穿上外衣呢!」 「直哉少爷小心脚下!」 「直哉少爷——!」 年幼的孩子在长廊上一路跑过去,引得其他侍从纷纷跟在后头,他却笑得欢畅张扬,笑声清脆,「好麻烦,阿初我们要甩开他们。」 顾及到他的脚步,霁初的步子都没敢迈得太大,她微微俯身,提议道:「那就去花园吧。」 「好啊,去花园吧!」他应声,手中的风筝尾巴在半空中一飘一飘的。 直哉鼓足劲向前跑,长廊两边的景色都变得模煳,然后被他飞快地抛在身后,他们似乎把烦人的人和事物都丢开,就这样跑下去或许就能离开这里吗? 这段记忆多年后,禅院直哉成年后依旧会时不时在他梦里出现。 他总在想,要是真的能这样和霁初逃离这里就好了。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直到后来禅院直哉才意识到,霁初并非为他而来。 第14章 霁初是在凌晨的时候被推开窗的声音吵醒的,她的睡眠一向很浅,再加上最近几日都在忙活前去五条家参加神子五条悟生日宴的各项事务,她一整天都在连轴转,更是累得睡眠质量愈发差劲。 不用睁开眼睛她也知道来人是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推开她的窗户的,也就只有禅院甚尔了,他的身姿挺拔,哪怕是在隆冬也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外套之下是一件黑色内衬,略长的黑髮有几缕耷拉在脖颈处,他进入屋内后立马关上窗户不让外头的寒风吹入。 屋内开着暖气,霁初从床上坐起来,这几年来她已经能够习惯禅院甚尔时不时的不请自来,她打开床头灯,亮度很低因此不是太刺眼,「又去接委託了?」 早霁初成年的时候就麻利地去银行开了个帐户,然后把两人的一部分积蓄都存入银行,当然她是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她早有打算地把全部的财产划分为几个部分,分别存入不同的银行。 现在银行卡里的存款余额已经达到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每当霁初心情郁闷的时候都会看看存款余额,心情也会变好不少。 「嗯,这个给你。」他嗅到自己外套上沾染的血腥味,蹙眉把外套脱下,黑色内衬是有些修身的,床头灯朦胧的灯光描绘出少年背嵴以及肩颈漂亮的肌肉线条,他把外套丢在一边,手里多出一个小盒子,不难猜测里面可能又是什么首饰,当然也有可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咒具。 想着,她打开那个木盒子,里面却是一把钥匙,材质是黄铜的,样式很普通,甚至边边角角还有一点绿色的铜锈,她拿起钥匙,表情不解,「这是什么房间的钥匙吗?」 禅院甚尔看着霁初,因为从睡梦中醒来,她的脸上还带着点刚刚醒来的懵懂,黑色长髮有几缕调皮地翘起来,她打量黄铜钥匙的神情非常认真,忽然地,她笑了下,带着几分孩子气地问:「该不会是打开宝藏的钥匙吧?」 第18页 唇角不自觉地跟着上扬,禅院甚尔的声音里也沾染上笑意,他说:「那是孔时雨提议的,把一些不方便放在银行的东西先寄存在特殊的保险库内,等到要走的时候你再拿着钥匙去取。」 噢、她懂了,这就有点类似于那种电影里mafia经常会把赃物放在特定的保险库内,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不应该由你来保存吗?」她问道,总觉得禅院甚尔未免也太信任她了,几乎把所有值钱东西都交到她手里,这可不是件好事,她真的有点担心他哪天会被人骗,「没必要给我。」 禅院甚尔走到床边,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手肘撑着床边,「这些都是你的。」 作为见习神明其实人类的财富对霁初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她反而有种自己在压榨任务对象的错觉,但是就算退回去他也会锲而不捨地送过来。 她斟酌下用词,「其实现在我们手头的钱已经足够了,你以后就没必要再去接委託了。」 本来想要习惯性地摸一摸他的头髮,但是伸出手才发现他已经是少年,大概率会排斥这种行为,于是手僵在半空中,正打算收回,却被中途截住,少年的手掌宽大,能够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整个手甚至包括手腕。 「诶。」因为惊讶,而下意识地发出一个短促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单音节。 「为什么要收回手?」他问。 「呃……因为觉得甚尔你长大以后可能不喜欢被别人摸头髮?」这也是人之常情,尤其是青春期的少年常常都伴随着很强的自尊心,她这是出于尊重他自尊心的考虑才想要收回手的。 可禅院甚尔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的手指摩挲她手背的皮肤。 原来感情也是可以实质化的,否则为什么会因为喜欢多得快要溢出来导致一见到她就会心脏酸胀呢? 少年露出无声的笑容,六年时光过去,他的五官也彻底长开,那一双森绿色的眼瞳锐利而漂亮,此刻正牢牢锁定她,他低下头,把脸颊贴上她的手掌,说的话意味不明,「你可以对我一切你想做的。」 倘若是以男人的身份说出这种话,那么无疑是充满暧昧的,但很可惜,在霁初看来他依旧还是个孩子,顶多算是少年,因此霁初也完美错过这句话的真实意思,转而打了个哈切,「那晚安?你还是快点去睡觉吧。」 少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但霁初已经哈切连天,不然如果她低头去看的话就能发现少年脸上竟然流露出几分错愕,就像是猫都已经把尾巴都缠上人类的胳膊结果对方无动于衷。 真是迟钝的笨蛋,他没有马上松开手,而像是为了提醒她什么似的在她的手腕内侧落下一吻,但睡意来袭的霁初只是觉得手腕内侧稍微有点痒,她的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等禅院甚尔松开,她才顺利抽回手。 也不好再打扰她的睡眠时间,禅院甚尔只好拿上外套离开这里,恰好在这时候收到孔时雨的简讯。 [孔时雨:告白进行得怎么样了?] 禅院甚尔对着这条简讯翻了个白眼,都是这傢伙出的主意,先是从他口中探知到关于霁初的消息,后来又充作好人来自以为是地指点他的恋情,现在又是一副看好戏的语气,他把手机盖上。 简单来说,这次的告白计划真是烂透了,估计霁初也会觉得莫名其妙,禅院甚尔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后脑海里还在重现刚才的画面,他对于她而言无疑是特殊的,她对他的偏爱有目共睹。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只是以弟弟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似乎已经无法满足他,人类总归是贪婪的,总是在得到偏爱后又希望得到更多的关注,幼年时期亲情的缺失导致他在灵魂的某处开了一个口子,而那个窟窿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才能填满。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混蛋,他暗骂自己一句。 * 昨天晚上禅院甚尔的造访像是一场梦,要不是床头多出的那个木盒子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醒得很早,因为今天就是五条家神子的生日宴。禅院家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上,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生日宴,而是各方势力的相互试探,毕竟神子降临甚至打破了咒术界长久以来的平衡,导致新出现的咒灵也更加危险。 因此这场生日宴从一开始就目的不单纯,就连禅院直哉都嗅到其中的不寻常,十二岁的禅院嫡子早就在六岁的时候觉醒术式,虽说不是禅院家心心念念的十种影法术,但好歹也继承了父亲禅院直毘人的术式,投影咒法。 自那以后禅院直哉都在琢磨这觉醒的术式,霁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整装待发,身上穿着传统服饰,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繁复暗纹,男孩的脸上满是傲气,在瞧见霁初的身影时他才露出个笑容来,跑到她的身边,速度很快,她猜测他是用上了术式。 他得意洋洋地问:「你不问问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那直哉是怎么这么快来到我这边的?」霁初配合地问道,禅院直哉轻哼一声,脸颊两侧带着点兴奋的红晕,「我用上了刚刚研究的术式,阿初都看不清我的动作吧?」 的确是看不清,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没有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禅院直哉身上,她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头夸奖:「看不清呢,看来直哉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咒术师啊。」 第19页 禅院直哉想到今天生日宴的主角,那个被五条家当做神子的五条悟,作为年纪相仿,同为御三家后代的孩子,即便他们本意不是相互比较的,但大人们还是会有意无意地把两者摆在一块对比,大人们的想法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孩子。 比如现在禅院直哉就下意识地把自己和五条悟相比较,不光如此,他还要把问题抛给霁初,「那个神子真的有那么厉害么?他们说『六眼』千年难得一遇,所以他也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作为见习神明,霁初也见过被天界格外偏爱的凡人,这些人大多天资聪颖,有的更是被这个世界选中的孩子,听周围人对五条悟的描述,霁初大致能猜到五条悟大概就是类似于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就像神明和凡人之间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神子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别也是天壤之别,尽管禅院直哉在禅院家被众星捧月,他也的确有些天赋,可是和真正的天才比起来,他还是会在天才的映衬下变得暗淡无比。 霁初觉得还是先给禅院直哉打个预防针比较好,她牵起他的手:「一味的比较是没有意义的,直哉就当做是去认识新朋友的吧。」 禅院直哉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他显然不贊同霁初的话语,隐隐皱起眉头,霁初说的和周围人给他灌输的都不一样,禅院家的其他人,无论是侍从也好,还是父亲禅院直毘人也好,都是希望他能与五条悟分庭抗礼,否则五条家就会一家独大,禅院家也会一点点地没落下去。 年幼的孩子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承担大人们的勾心斗角带来的后果。 交朋友在御三家的孩子里是不存在的,大家族之所以能延续到现在不光是依靠积累下来的人脉,更是依靠严格的等级制度维护统治秩序,这就导致家族内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有平等这一说,只有掌控与被掌控的不正常关系。 在这种环境的耳濡目染之下禅院直哉自然是无法主动建立一段健全的、平等的关系,他在去五条家的路上双手还在默默地比划,那是他发动术式时的手势,霁初陪同他坐在车后座,车内暖空调打得很足,她的脸颊还有耳尖都熏得发红。 在驶入五条家所在的区域后街道两边的行人减少,偶尔能从树林的缝隙间窥见五条家的一角,五条家的建筑形制和禅院家差不多,都是非常符合人们刻板印象中的传统大家族,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两个家族的家徽不一样。 禅院直哉打量车窗外的景色,除了御三家还有一些其他的咒术界小家族也受邀参加,小家族和大家族的宾客很好区分,一般来说自下车以后就不住地点头哈腰的都是小家族,能够来参加五条家神子的生日宴都算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一开口光是敬语就要说一长串,然后在谄笑着献上礼物。 至于大家族自然是不同的,或多或少还带着几分自矜,尽管对神子充满好奇却也还是表露出一副庄重的姿态,禅院直哉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人群,把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一一收入眼底,再一个一个评价过去,最后得出结论:这哪里是生日宴,分明就是个临时组成的草台班子。 「穿上外衣吧,外面很冷。」霁初给他披上外衣,那是一件带着毛领的小斗篷,领子那一圈都是柔软的兔子毛,他抬手把斗篷的带子系好,五条家的侍从已经主动来开门,他走到车外,等霁初走过来,而后抓住她的手。 他未免有点粘人过头了,于是霁初俯身小声提醒他,「直哉也不怕被人笑话吗?」 「谁敢笑话我?」在禅院家溺爱中长大的孩子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不会违抗他,说着,他还生怕霁初抽回手,更加用力地抓住她的手指,「不准收回手。」 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霁初在心里感嘆一声,紧接着她似乎在人群中察觉到熟悉的视线,顺着目光看去,她瞥见藏在队伍里的禅院甚尔,后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和服,他也看见了霁初,还对她小幅度地挥挥手。 估计他也是偷偷跑来凑热闹的,禅院甚尔对这个五条家的神子也充满好奇。 「你在看什么?」禅院直哉拉了拉她的手,对她的分神很不满意,他却忽然想到什么,「该不会是有什么其他家族的咒术师朝你示好吧?」 「什么?」霁初没太理解他的脑迴路,她只是随便看一眼而已。 禅院直哉却非常笃定,「肯定是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向你示好,你只当做没看见好了。」 他就是这么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就没有迴旋余地,所幸禅院家主也即禅院直毘人走到禅院直哉面前,「我听说你最近都在练习投影咒法?」 「嗯,已经能顺利地把时间切割为二十四等份。」尽管有所收敛,但禅院直哉脸上还是带着骄傲,禅院直毘人却笑了,「等会你就能见到五条家的神子了,到时候你应该能够明白一些事情。」 禅院直毘人没有和禅院直哉说太久的话,这几乎是所有男人的通病,鲜少与子女沟通,这位家主走在前头,作为禅院家的代表向五条家送上贺礼。 「他总是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家主的。」禅院直哉不太喜欢禅院直毘人居高临下的态度,他抬起头去看霁初,「到时候就再没有人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 不愧是禅院家,即便是父子之间也没有多少的感情,更多的反而是权力斗争,禅院直哉说的话太直白,霁初莫名觉得他很可怜,年幼的孩子的世界里唯一能让他充满动力的竟然是成为家主。 第20页 跟着人群走入五条家,越靠近举办宴会的庭院就越热闹,在这种环境下和禅院直哉说悄悄话也不容易被发现,霁初说:「其实直哉不成为家主也没关系的,难道你的人生就是围着家主这个位置打转的吗?」 男孩皱皱眉,性格张扬的孩子很少听到他人的反对,如果换做是其他人的话他肯定已经好好教训一番,让那人受伤长点记性,但说话的人是霁初,他只好克制住自己的不悦,干巴巴地问:「阿初觉得我不能胜任家主的位置?」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的人生不应该被禅院困住,你得先是直哉然后才是禅院直哉。」想要和他讲清楚这种人生大道理是很难的,所以禅院直哉不能理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然而禅院直哉不能理解她所说的话的深层含义不代表他不会察觉到什么,寒风吹过,他把下巴往下压,埋进毛茸茸的兔子毛里,他笃定地说:「你不喜欢禅院家。」 那么他呢?作为禅院嫡子的他,也是被她所讨厌的吗?忽然之间孩童心中多出许多困惑,或许她一直以来的温柔和偏心都是装出来的? 「不能这么说,至少我还是喜欢直哉的。」霁初带着他来到庭院里,此时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接下来就是主角登场。 随着走廊一段尽头先出现一片衣角,那是侍女的衣角,紧接着分成两列的侍女都低着脑袋整齐地行走在长廊上,而那位生日宴的主角则是在侍女都停下后才出现。 那是一个有着银白色头髮的男孩,皮肤如雪般白皙,身着印有竹叶的素色和服,而最夺目的还是那双苍蓝色的眼瞳。 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宾客身上停留,只是在看向霁初时略带疑惑。 那一瞬间霁初感觉到了,原来被神明选中的孩子真的那么与众不同。 第15章 除了五条悟出场的时候让霁初惊讶片刻外,剩下的时间都是宾客间无趣的攀谈,小家族向大家族谄媚示好,大家族之间明里暗里地相互比较,好在禅院直哉后来又遇到几个其他咒术家的同龄孩子,这才让霁初得以中途跑路。 远离宴会所在庭院的地方都格外清静,她来到一处侧门口,门口到长廊由一片花园连接,只不过现在正值冬季因此园内盛开最多的是梅花,她揉揉自己的胳膊,刚才禅院直哉一直拉着自己,她的胳膊已经开始发酸了。 「终于甩开那个讨人厌的小鬼了?」也不知道禅院甚尔在这里呆了多久,他非常擅长隐藏自己的气息,至少在他出声之前霁初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她走到侧门口的那片阴影下,「你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吗?」 少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高出她许多,现在她个头到他肩膀那里,只不过他现在是半靠着门框,姿势懒洋洋的,「你是第二个发现我的人。」 「那么第一个是?」 「就是那个被当成观赏品的六眼神子。」他对五条悟的态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他本身就对御三家,不,乃至整个咒术界都抱有恶意,「原本只是打算远远地看一眼的,但即便是这样,还是被发现了。」 按理来说他已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哪怕是一级咒术师都很难发现他的气息,然而就是他,就是那个年幼的神子顿时察觉到他的存在,然后回过头,用那双苍蓝色的眼瞳扫过他所在的位置。 霁初很清楚被神明选中的孩子与普通凡人之间的区别,她说:「因为他是被神选中的。」 五条悟的出现足以改变这个世界,但与此同时他也会经歷多于常人的考验。 闻言,禅院甚尔的神色平淡,隐约有些不屑,「世界上真的存在神?」 当然存在啊,他面前站着的不就是见习爱神么,但是按照考核规定,她是不能透露任何有关天界的消息的,毕竟她下凡前也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于是她只好找了个较为迂迴的说法,「或许吧,或许甚尔也是被神明选中的呢?」 把真心话藉由半开玩笑的语调说出,这是霁初在来到人间后学到的最有用的说话技巧。 「那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蠢货神明选中了我。」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嘲弄。 莫名其妙就被骂了的霁初:? 她马上反驳,「能不能用好点的形容词啊?这么说神明……有没有一种可能神明也是会伤心的啊。」就比如说她现在就有点伤心,自己可是在尽心尽力地想要帮助禅院甚尔获得幸福诶! 「我只是觉得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所谓的神明来寄予希望。」 他总是这样,对自己的评价低到尘埃里,自卑的同时又自傲,两种极端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构成名为禅院甚尔的矛盾体。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要自信啊甚尔!」她伸出手想要戳一下他的额头的,但是又觉得不妥,没成想他已经主动地垂下头颅,宛若桀骜不驯的孤狼却唯独在她面前表露出温驯的一面。 好吧,既然对方都已经那么配合了,她再收回手就有点尴尬了,她动作有点僵硬地拍拍他的脑袋,感觉好奇怪啊,明明以前和他相处的时候都不会有这种微妙的气氛。 名为见习爱神,实际上恋爱经验为零的霁初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甚至在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太忙疏忽和禅院甚尔的交流才导致他这么别扭的。 想到这里,她就决定得要多花点时间好好和他沟通沟通才可以,「接下来几天我会和管家申请调休,正好当做放假,甚尔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第21页 就当做是放假散心,而且也为未来的跑路做准备,禅院甚尔也没想到她会直接这么说,沉默几秒,「我没想过,有你在的地方就都可以。」 正是因为她的存在,即便是禅院家他似乎也能忍受。 霁初认真思考了一下,「不如去箱根泡温泉吧。」其实是她上次在旅游杂志上看到的,冬天去泡温泉听起来就很不错。 禅院甚尔向来是不会反对霁初提出的建议的,她甚至有种错觉,如果自己开口说要毁灭世界很可能他也会点点头欣然同意,而后行动力超强地把这个计划贯彻落实。 她明明一开始是想要被他培养成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人的,但现在的画风却越来越跑偏了,她只能用第一次下凡考核没有经验来安慰自己,说不定这次短途旅行之后他会有所改变呢? 温泉之旅就这么敲定了,正巧此刻也有五条家的侍从经过侧门,霁初赶紧推了推禅院甚尔,示意他快点离开。 「霁初小姐是么?直哉少爷刚才在找你。」原来是听了禅院直哉的吩咐专门过来找她的,霁初浅笑着回应:「好的。」 要在偌大的五条家里寻找一名侍女是需要花费时间的,这就导致禅院直哉是在一段时间前让侍从来找霁初,而霁初又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等她抵达现场的时候看到的是禅院嫡子和五条家的神子在大厅内切磋。 大厅内原有的一些座椅全都清空,以免妨碍施展拳脚,霁初来到理惠身边,低声询问:「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切磋了?」 理惠担忧地说:「原本直哉少爷只是好奇所谓的『六眼』到底怎样,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互相切磋。」 「他会输的。」平凡人又怎么能够与神子一决高下呢?霁初很清楚这一点,尽管在后来的切磋中点到为止,但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禅院嫡子很可能连神子的几招都接不下。 可禅院直毘人却还如同看好戏般地双手环胸站在一边观看这场闹剧,他想要的无非是想挫挫禅院直哉的锐气,让他知道人外有人。 但这种教育方法实在是有些太极端,霁初撇撇嘴,也难怪父子俩的关系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的。 从切磋台上下来的禅院直哉满脸戾气,面无表情,其他禅院家的侍从见了都是避之不及,生怕被他迁怒,也就只有霁初还能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等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侧,「受伤了吗?」 禅院直哉梗着脖子否认:「没有。」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扫视周围,不能在这些傢伙面前表现出柔弱,否则就会被小瞧,所以哪怕他的手腕已经骨折,腕骨处传来的疼痛刺得他差点倒吸一口凉气,但他还是需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生日宴散场时禅院直毘人难得和儿子禅院直哉多聊了几句,但话里话外都没有半点安慰的意思,反而更像是火上浇油,「你现在应该能明白我的用意了。」 「如果说您的用意是想让我当众出丑的话,那您的确做到了,不过您应该也要清楚,这样丢的还是禅院家的面子。」禅院直哉阴阳怪气地说。 「绝对的力量压制的确很厉害,但是我想要让你清楚的一点是,有一样东西是比力量还要强大的,甚至可以操纵他人的力量。」禅院直毘人扯了扯嘴角,笑了,「那就是权力。」 六眼神子固然强大,但纵使他是神子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被五条长老,被咒术界高层掌控着? 霁初在刚才父子对话一开始就自觉地退到几米外,再加上他们说话都是压低声音的,因此她也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察觉到禅院直哉向她投来的目光。 「按理来说嫡子是不该和侍女走得那么近的,太过依赖女人只会让你变得软弱无能。」禅院直毘人没有看霁初,但这句话里的每个字指向的都是她,「或许是时候让你独立一些了。」 「父亲大人——」情急之下禅院直哉喊出对父亲的敬称,他的声音也连带着拔高一个度,他又很快察觉到不对,即刻压低声音,「我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做了。」 禅院直哉看向霁初,后者还一无所知地露出清浅笑容。 * 回到禅院家后霁初才发现禅院直哉的手腕骨折了,她去叫家庭医生,但又很不解,「你自己骨折了都不知道吗?」 「如果我在大家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他们就会唾弃我的弱小。」他垂下眼眸,「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捨弃什么,这就是等价交换。」 「这是歪理。」禅院家的教育理念已经扭曲到了霁初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程度,她又发现他手掌还有小臂内侧的一些细碎小伤口,这些都由她来消毒包扎,期间直哉都没喊过疼,只是忽然问:「今天在五条家,我发现你好像很在意那个神子,你也觉得他是被神眷顾的孩子?」 在对神明的态度上禅院直哉和禅院甚尔如出一辙,都是不相信外加嘲讽。 「他的确与众不同。」霁初实事求是地回答,这是个诚实的答案但不是令禅院直哉满意的答案,因此他的眉头蹙起,「就连你也偏心他。」 其他人怎么看五条悟他毫不在乎,但只有霁初不可以,他认为自己和她之间的联繫是超越其他人的,那是难以形容的纽带,哪怕是血亲也无法让他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起就心生依赖。 「这次就不应该让你去五条家的。」禅院直哉说着,又想,干脆让她都不要离开禅院家好了,免得又会有谁尝试吸引他的注意力。 第22页 这时候家庭医生也过来了,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名稀有的反转术式使用者,霁初趁机离开房间,和理惠说了下自己接下来的调休打算,理惠不太贊同,「那直哉少爷估计又要闹脾气了,你是知道的,他就是希望你一直陪在他身边。」 但毕竟霁初下凡是来考核的,不是来自专职带小孩的,所以她也没怎么犹豫,只说自己已经通知过管家了,但光是管家是远远没有给她批假的权力的,准确来说这是经过家主禅院直毘人的同意的。 言以至此,理惠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她只是仰望天空,却只能看见被庭院四角框得方方正正的天空,「也对,其实没有谁想要永远留在禅院家,就连夫人也是,都被困在这里。」 霁初不太能理解他们的心理活动,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禅院甚尔在这里她想要离开禅院家也不算太难,大不了就用前辈给的修改器。 理惠也意识到什么,笑了笑,「但你是不一样的,你与这里格格不入。」 有这么明显吗?霁初自认为自己还算是和周围人打成一片了的,难道说她哪里露出马脚了吗?天界也不是没出现过见习神明下凡考核结果被人发现非人身份这种事情。 「啊哈……是吗。」霁初笑着煳弄过去。 理惠的面容被说不尽的哀愁笼罩,她说出的话和小枝曾说过的几乎一模一样,「被直哉少爷喜欢不是一件好事。」她很清楚禅院直哉的性格,倒不如说在这种环境下他没有养成这种性格才算奇怪,「他总是试图把一切喜欢的东西死死攥在手里,哪怕毁掉也无所谓。」 「我会好好教他的。」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多多少少应该会有点用。」她也不太确定,因为自己以前都没有教过小孩子。 理惠很想告诉霁初,她所想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幻想,实际上禅院直哉永远不会懂得那些,他只是学会了在霁初面前的伪装,可是她却没有说出口,究竟是为什么呢……?因为家主夫人曾经也是期待着这孩子的降生的吧,这孩子也是夫人生命的延续。 所以就让她自作主张地把这个谎言继续下去吧,哪怕是为了维持现在看似平静的假象也好。 * 在禅院直哉十三岁的时候,禅院家就开始为他寻找新的侍女,但表面上说的是侍女,实则更像是寻找一个服侍他的女人。 这些天霁初看到不少人在禅院家来来往往,各个家族像是奉上贡品似的挑选出家族内合适的人选,而后送往禅院,被送来的少女们都安置在靠西边的居所,平日里霁初要很少见到她们,因为有专门的教习婆婆教导她们各项礼仪,名义上是教导,但更像是监视,以防她们做出不合适的举动。 因为此事「炳」也加强巡逻力度,害得霁初都没能和禅院甚尔说上几句话,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找到机会。 早秋的夜晚寒意渐起,她在身上又披了件外衣,来到小花园,在人造小池塘旁边找到禅院甚尔,不同于还披着件外衣的霁初,他只穿着单薄的长袖,朝她投来一个眼神,后者把木屐放在一边,这样脚步声就会变小很多,白色足袋在花丛间若隐若现。 「最近过得还好吗?」 「还可以。」 「抱歉,之前说的箱根之旅一直拖到现在。」都已经快要过去一年了。 「那不是你的错,他不肯放你走,而且还想把你永远留下来。」真是贪心的东西。 禅院甚尔口中说的就是脾气与日俱增的禅院小少爷,他向来对禅院直哉没什么好态度,想到从其他族人口中听到的,他说:「那些家族送来的人选,那位小少爷可一点都不满意,估计其他家族也要失望了吧。」 「其实我也觉得不应该这么做,我是说,喜欢啊,爱啊这样的东西,都是需要两情相悦的。」霁初回答得很认真。 「这里的人,从来不谈论你所谓的两情相悦。」他的半张面孔隐藏在阴影中,漂亮的森绿色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还是那样天真,正因为如此他才要带她逃离这里。 话题又回到最开始,他说:「就快要到适合泡温泉的时候了,到时候再去箱根吧。」 「什么?」她没怎么听清楚,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犹如催命符,她急急忙忙地站起身,脚底却被碎石划过,她倒吸一口凉气,「嘶——」 与那道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禅院直哉的声音,「阿初?你在那里做什么?」 情急之下霁初把自己的外衣盖在禅院甚尔身上,她稳住心神回过身,「有些睡不着,所以晚上出来散散步。」 「外面太冷了,别待在那里,过来。」禅院小少爷习惯性用命令语气。 「啊、好。」霁初借着弯腰拿起衣服的机会用眼神示意禅院甚尔快点离开,后者漫不经心地扫视站在长廊上的禅院直哉,扯出个嘲讽的笑容,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贴上她的侧脸,无声地告诉她:我会带你离开的。 「怎么了?是衣服被花枝缠住了吗?」见霁初久久没有动作,禅院直哉又问道。 或许是因为紧张,心跳已经变快,但又因为禅院甚尔的触碰心脏跳得飞快。 好奇怪。 就在禅院直哉向她走来的前一秒,她拿起外衣,对他笑了笑,说:「没有。」 第16章 第23页 禅院直哉却轻微蹙眉,对霁初伸出手,后者步子加快,但脚底的划伤隐隐作痛,她忍着痛走到长廊上,那位小少爷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没好气地说:「手这么冰,你是想要冻死自己吗?」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现在还只是秋天而已。」 「看来你是忘了上次你发烧的事情了吗?」 他说的是半年前她莫名其妙的发烧,霁初只是单纯地觉得人类身体很脆弱,因此病好了以后就忘了这回事,但没成想禅院直哉还记得,不光是记得,甚至可以说是印象深刻,因为那时她高烧不退,差点就要死掉,他几乎是彻夜守在她的床边,单手扣住她的手腕,手指搭着手腕内侧的皮肤,只有感受到她的脉搏才能勉强入睡。 如果她真的因此死去的话,那时候他的心中时常浮现出这样的猜想,越是想要控制自己不要那么想,但思绪却偏偏会往不好的方向设想。 霁初眼角的余光扫到禅院甚尔离去的背影,她这才放下心来,「那次只是不小心而已,而且我现在不是都已经痊癒了吗?」 小少爷轻哼一声,显然是对她的说法不买帐,「下次出来也要和我说过才可以。」 「如果直哉是想要关心我的话,可以不用那么别扭。」和禅院直哉的相处下来她早就明白这人说话别扭的很,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却非得要用命令的口吻,她看了回去,十三岁的禅院直哉身量已经超过霁初,但五官还带着几分稚气,精緻又可爱。 被戳穿心事的他「啧」了一声,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才没有关心你!」 在禅院家待的时间久了,霁初就发现这个家族的人性格都那么拧巴,时常感觉自己似乎是捅了傲娇窝。 「噢,那直哉少爷说没有那就没有吧。」每当霁初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少爷这一敬称时就意味着她是在调侃他,这算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此刻他自然也会意,「我就是在关心你,那又怎样?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用所有物来解释他对霁初的情感很具有禅院特色,也是禅院直哉的惯性思维。 霁初嘆息道:「直哉为什么还是不懂呢,在感情里谈论所属关系是不正常的。」 他们走过的长廊两边都点着灯,夜风吹过烛火飘摇。 「算了。」她说,这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她几乎是从禅院直哉小时候就有意识地纠正这一点,但收效甚微,她不得不感慨环境的影响是巨大的,「等直哉遇到喜欢的人的时候就知道那种感觉了,说起来,最近你父亲也在为你挑选新的侍女。」 说到这件事,禅院直哉冷哼道:「那些家族送来的女人我可一个都看不上,你很期待我找别的女人?」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有种妻子埋怨丈夫不关心自己的即视感。 霁初正要开口解释,但是脚底的伤口彻底裂开,她痛得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嘶——」 刚才还在怪怨霁初的禅院直哉脸上浮现出担忧,他有些着急地问:「你哪里伤到了?」 「没关系,只是刚才脚底好像被划伤了。」也只是小伤口而已,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相较之下反而是禅院直哉更加担心,他伸出双手,「笨死了,上来,我带你回去。」 「诶?」 他又重复了一遍,但语气已经有些急躁了,「真是的,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呢?快点上来。」看到霁初还在愣神,他直接将她公主抱起,她的身形纤瘦,抱在怀里几乎都没有多少的重量,他嘟哝,「一阵风就能吹走了吧。」 「你平常都没有好好吃饭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我想问就问了,算了,下次就由我来监督你好好吃饭。」他自顾自地说道,说话的态度那么强硬,但藏在发间的耳尖却渐渐变红,他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我是第一个这样抱你的人吗?」 他的话题都好跳跃,霁初回想了下,而后点点头,「嗯,直哉是第一个。」不过这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人类好像的确是会有些特殊的传统习俗。 不懂就问,她问:「这很重要吗?」 「什么?啊……当然很重要,非常重要。」他一个低头和霁初四目相对,吓得他立马抬起头,但是眼神乱飘,无论怎么都不去直接看她,这让霁初百思不得其解。 把霁初抱到她的房间,其实距离禅院直哉的住所也不远,他对她的房间也很熟悉,因为幼时他就经常来这里,甚至都记得她放医药箱的地方,熟练地翻找出药箱,而后褪下足袋,给伤口消毒。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 小少爷捏住她的脚踝,没有松手的意思,「我不打算从那批人里选谁,我以后的未婚妻绝对不可能是那些家族送过来的女人。」 嗯?不是说好选侍女的吗?怎么在他口中就变成未婚妻了?霁初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变成选未婚妻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些送来的人,都是来联姻的。」给消毒好的伤口贴上创口贴,他扯了扯嘴角,「我可不会任由他们摆布,接受他们塞过来的未婚妻,然后变成傀儡。」 大家族还真是复杂呢,霁初好奇地问:「不过直哉会这么说,心里应该也是有了人选的吧?」 在收拾医药箱的小少爷动作有一瞬间地僵硬,他小心谨慎地瞥了霁初一眼,「啊……是呢,但是那傢伙却一无所知,而且还总是不听话,喜欢晚上乱跑,然后再弄伤自己。」 第24页 完全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的霁初配合地点点头,「还真是个迷煳的女孩子呢。」 笨死了,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可她却还是没有意识到,是装的吗?他宁愿她是装的,也好过她根本就没想过是自己。 小少爷一双碧绿色的狐狸眼巴巴地看向霁初,「是啊,不光迷煳,还非常迟钝。」 喔,原来禅院直哉喜欢这种类型的啊,看不出来诶。 「我很高兴直哉你能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到时候我会送你订婚礼物的。」 哈!她都已经开始想要准备订婚礼物了,却根本就没想过那个人选就是她自己。他按捺住怒火,「你是故意的吗?」 「嗯?」 「你应该知道的,我说的那个人是谁,我都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你还不知道吗?」在愤怒的同时他也感到一丝委屈,「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啊!」 好端端地,怎么又开始发脾气了?霁初不解地眨眨眼,拿出百分百的注意力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呃……我应该是不知道的……?」 小少爷的脸色更难看了,她马上改口,「好吧,我是装的,呃、所以那个人是……」 伴随着他的眼神示意,霁初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真相,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我?」 「算你识相。」禅院直哉对霁初的反应还算满意,「我会和禅院家主说的。」 「不,等等——」现在的情况变得非常匪夷所思,霁初一时间都没能接受,她试着捋一捋这件事的思路,「你是说你打算告诉家主你要和我订婚?」 「不然呢?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明明是大有问题好吗!霁初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现在订婚会不会有点太早了?而且我的年龄对你来说应该算是姐姐才对,一般来说人们都会寻找同龄人作为自己的伴侣吗?」 还是说她在天界上过的人类科普课程都是假的!? 面对霁初一连串的问题,禅院直哉只听见了那个最重要的,他眯起眼睛,表情危险,「难不成你心里有其他人了?是哪个贱男人?他是什么时候勾引你的!?」 只要禅院直哉想,他说话可以十足的尖酸刻薄,尤其是现在意识到可能有某个男人试图从他身边抢走霁初,他更是火力全开,他把心里的怀疑对象一个一个说过去,「是上次那个家庭教师?还是总是给你送情书的傢伙?噢,是那个以为自己加入『炳』就很了不得的傢伙?」 说到后面,他觉得极有可能是那个人,他低声恶狠狠地骂道:「那个下贱东西,他以为他能配得上你?真是痴心妄想。」 前些日子禅院直毘人已经有意向把「炳」交给他管理,他正好可以找个时机好好教训,不……还是直接除掉那东西比较好,反正死在咒灵手下也是咒术师很常见的结局。 小少爷精緻秀气的脸上满是阴郁,又因为妒忌而表情扭曲,他的唇角上扬,挤出一个笑容,「都是那些贱骨头的错,阿初也只是被他们一时迷惑了而已,对么?」 全程都不知道改说什么的霁初,「其实没有那些人啊,直哉你想多了。」 可禅院直哉生性就是多疑,在对待和霁初的关系上他简直就是多疑又敏感。 「不过我都不知道还有人给我送情书,直哉是怎么知道的?」他刚才提到的那几个人霁初都没任何印象,他却那么清楚,就好像……观察已久一样。 但那对于禅院直哉来说只是伸手掸开那些围着他的珍宝转的苍蝇而已,他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有做错,「我就是知道。」 「但我觉得直哉还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订婚可不是过家家噢。」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把医药箱合上,然后往旁边一推,走到霁初身边,她原本是坐在软椅上的,他跪坐下来以后就只能仰视她,他仿佛下定决心,但手还在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的手搭在她的腿侧,「我们本来就该是天生一对的。」 自出生以后,不,或许还在母亲子宫里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那股温柔的力量,这就意味着他和她之间的联繫是密不可分的,无可替代的。 只是被她注视着,他就止不住地想要向她靠近,「所以我什么都没做错。」 「我想直哉你可能误会了这种感情,其实——」 「明明是你没明白吧?」他语气激动起来,抓住她的手,拥抱她的动作却无比轻柔,「难道你讨厌我吗?」 霁初有种预感,如果她现在说讨厌,说不定这个在外人面前傲气十足的小少爷会哭出来的,她摇摇头,说:「没有,我没有讨厌直哉。」 现在霁初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天界的酒神曾说过爱神经常遇上感情纠纷,起初她还觉得是刻板印象,现在完全印证了刻板印象之所以会出现是有原因的。 「那你也不能喜欢其他男人,听到了吗?」他又用上威胁的语气。 「噢好,现在直哉可以松开我了吗?」 他还在磨磨蹭蹭,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今天的晚安吻……」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晚安吻,在几年前就开始嚷嚷着晚安吻,这种习惯一直延续至今,如果对待的是还是孩子的禅院直哉她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显而易见,他现在已经算不上小孩子了。 「直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吧?」 第25页 禅院直哉抿抿唇,思考几秒,飞快地亲过她的额头,在短暂的几秒内他的脸颊通红,「我已经亲过你了,现在你要亲回来才算公平。」 这算哪门子的公平啊?霁初被禅院直哉的新概念公平给弄得不知所措,但他已经配合地仰起头,额前的碎发拨开,露出额头。 现在想逃跑已经来不及,因为小少爷的双手撑在她的两腿的腿侧,拦截她的退路,无奈之下她也只好在他的额前留下一吻,他还哼哼唧唧地说:「不可以对其他男人做这种事情,而且如果有其他男人这么对你,我一定会杀死他的。」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的微光,他将头伏在她的双膝上,另外一只手揉捏着她的手指,尤其是中指和无名指,他捏着指根,像在估算什么。 他的声音含含煳煳的,却又那么黏腻,「阿初,是我的阿初……」 第17章 自那天晚上以后霁初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先是自己外出受到限制,按理来说只要做好登记她还是能出门的。 但现在就是完全没有出门的可能性了,霁初不太相信地再询问管理出入佣人,「是不是看错了呢?我记得我应该还是能出去的……」 负责出入登记的是个年轻面孔,霁初下意识地觉得是他不熟悉业务弄错了,但后来管家出现,端着一张没什么温度的笑脸,「您即将成为直哉少爷的未婚妻,这段时间自然是不适合出门的,还请您见谅。」 「什么?我不是……」 「不,您是的,能够得到直哉少爷的宠爱,也是您的荣幸呀。」 管家这种人说话就是拐弯抹角,霁初还以为那天晚上禅院直哉说的都只是玩笑话,仅此而已,但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相反的,他是非常认真的。 霁初的解释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耳旁风,没有任何作用,在解释几次完全没有用以后她就放弃解释了,她从门口走回自己的房间,此时的禅院直哉也正好从训练场回来,她就是掐准他前面几个小时都在训练场才打算出门的。 侍从为他递上湿毛巾,他慢条斯理地擦手,「你要出门?」 「嗯,是你让管家收走了我出门的权限吗?」霁初感觉到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禅院直哉把用过的湿毛巾随手一丢,「这段时间你没必要出门,订婚的准备阶段会很忙的。」 「我从来都没想过和你订婚。」 她有点生气了,尤其是他在试图完全把她囚禁在这里,这可是会影响到她的考核任务的! 「除了我,你又还想和谁在一起?」他冷下表情,向她走近,他比她高出半个头,垂眸俯视她,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没关系,我都会把他们给杀了的,到最后只会剩下我。」 「即便这样会让我讨厌你,你也会这么做吗?」她得反思反思禅院直哉是怎么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三观变得那么歪的,「我以为直哉至少会考虑我的感受的。」 禅院直哉抓住她的手腕,「我讨厌你的眼睛看向别人,也讨厌你对别人笑,更讨厌你关心其他人,我这么做,一点错也没有。」 像是为了缓解气氛,他又说:「我们一起在禅院生活下去,不好吗?」 可他手上的力气却完全不像他的语气那么轻松,力道大得已经捏红她的手腕,那里肯定会留下淤青印子的吧。 霁初平静地说:「你不该被困在禅院的。」 真正被困住的人从来就只有禅院直哉,他被冠以禅院的姓氏,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源自禅院,正因为如此,他是永远也无法离开禅院的。 「你的母亲在生前曾对我说过,她不希望你成为工具,希望你能不要囿于这个家族内,你应该有更加宽阔的未来的。」 「所以你现在是想要丢下我吗!?」说话的音量陡然拔高。 霁初尝试抽回自己的手,无果,她很清楚现在想要和禅院直哉讲道理根本讲不通,她迂迴地说:「我没有那么想过,还有,你弄疼我了。」 闻言,他才松开手,「我……」 她也不是不能直接用修改器离开这里,但是她很担心过度使用修改器会被限制,这种类似于外挂一样的东西本来就应该留给最危急的时刻的,所以她更加倾向于先稳住禅院直哉的情绪,这点对她来说不难,毕竟从小到大她不知道哄过他几次了。 「我只是担心家主大人那边。」 「这不用你担心,阿初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了。」他态度强硬地与她十指相扣,而后紧紧抱住她,「再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霁初抬起手,迟疑了下,摸了摸他的头髮,再顺着往下拍拍他的背嵴,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说出谎言,「好哦。」 * 禅院直哉似乎放松了对她的限制,但还是不能出门,现在霁初已经放弃出门了,表面上看起来无比顺从地配合订婚的准备,从嫁衣的定做到首饰的挑选,她都没有异议。 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禅院甚尔的消息,和任务对象失联这才是最让她郁闷的事情,她也有私下悄悄拜託小枝替她传消息给禅院甚尔,但小枝回来后的表情都很为难,说是没找到他。 不应该啊……他就算是在接委託,应该偶尔也会回来的吧? 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想到这里她面色变了变,又拜託小枝再去看看,可是小枝还没走,禅院直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视线在小枝身上短暂的停留,「她是来做什么的?」 第26页 「我觉得订婚礼服还能再改改,就让她过来把礼服的改动记下。」 「这样啊。」禅院直哉这才收回对小枝的打量,他挥手让小枝先行离开,他则是走到霁初面前,坐下,霁初这才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从外形她大概能推测出里面装的应该是珠宝首饰一类的。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戒指,原来是订婚戒指,先前禅院直哉也有问过她关于订婚戒指的式样,她根本就没仔细看他让侍女送来的式样图,敷衍的、模稜两可地说:「经典款就可以。」 可即便是这样,禅院直哉还是一口气挑了二十几款戒指,还不包括备用方案里的戒指款式,对此霁初非常佩服他的耐心,他仅剩不多的耐心好像都花在这种事情上了。 「这个款式很适合你。」禅院直哉说着,把那枚设计典雅的钻石戒指套入霁初的中指,尺寸刚刚好,他满意地笑了,「很好看。」 戴戒指的感觉有点别扭,霁初捏着戒指转了一圈,想要拿下来,但被禅院直哉阻止,他有些期待地对她伸出手,「现在轮到你给我戴了。」 说起来抛开禅院嫡子的名号,禅院直哉也才十三四岁,偶尔说话也会带点孩子气,就比如现在,他被霁初看得脸颊泛出绯红,「就、就当做是演练,免得真到了订婚那天出岔子。」 霁初从盒子里拿出另外一枚戒指,托住他的手掌,中指戴上戒指,他愣了愣,过了几秒才说:「多合适啊,多般配啊。」 「果然我和阿初就是天生一对。」他的双眼因为激动而亮晶晶的,他摩挲着霁初的手指。 可霁初却不合时宜地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家主夫人总是郁郁寡欢,因为她早就意识到自己的一生都将困在这里,直至死亡,不对,哪怕是死亡也无法离开,尸骨都要葬在禅院家。 * 在这段时间里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霁初又和禅院甚尔恢復联繫,是在临近订婚的前夕某天夜里,霁初久违地听见敲窗的声音,那是她曾经和禅院甚尔约定好的暗号,她激动地跑向窗边,打开窗,见到他熟悉的面庞后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以为你死掉了。」她干巴巴地说,然后她的第一次考核任务就失败了。 「差点就要死了,但是听到你要和那傢伙订婚,硬生生地把我从鬼门关拽回来了。」他还能清楚地记得当初听到霁初即将与禅院直哉订婚的消息时的心情。 不悦,非常的不悦,甚至可以说是在暴怒的边缘。 他所珍视的人,绝不会永远留在那里,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凋谢。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哪怕代价是他的性命。 「什么?那你现在恢復了吗?」听他这么说,霁初紧张兮兮地查看他的身体,生怕他这次又是带着伤口来见她的,但是她的手被他握住,他问:「你真的想要和那傢伙订婚吗?」 「不,当然不想啊,可是现在我又离不开。」她虽然平日里很关心禅院直哉,但也不代表她想要和他订婚啊。 禅院甚尔说:「等我,我会带你走的。」 「好,我等你。」霁初点点头。 尽管禅院甚尔突如其来的造访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订婚仪式即将到来,在订婚当天她还是不免感到失落。 难道是出什么意外了吗?就像是俗套影视剧里的情节一样,说好的约定永远都没办法实现。 订婚当天禅院家到处都张灯结彩,订婚仪式是在主厅举行的,在这之前霁初还需要穿上那一套繁复的定制振袖,层层迭迭的,穿上以后只能小步小步的走路,非常束手束脚。 给霁初穿戴振袖的是小枝,她一看霁初心情低落,她也跟着表情难过,「我上次见到甚尔君了,把你的消息都和他说了,我以为他会来接你的,他明明……明明那么喜欢你啊。」 霁初任由她给自己束上腰带,勒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拍拍小枝的手背,「松一点。」 「对不起。」 「没关系的,别那么用力就好。」 「不是的……我只是……很对不起,阿初姐姐你也是喜欢甚尔君的不是么?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呢?」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变得哽咽,「他又为什么不带你走呢?」 霁初低下头,果不其然地发现小枝在偷偷流眼泪,被霁初看到后她又飞快地擦去眼泪,揉揉眼睛,「直哉少爷对您的喜欢,一点也不好。」 小枝还是那样纯粹,在所有都庆祝霁初能够成为未来的家主夫人时,她只在乎霁初开不开心,很显而易见,霁初根本开心不起来。 「小枝别哭啦,甚尔说过的,他会来接我的,不是今天那就是明天。」实在不行她大不了开修改器离开这里,但这就代表禅院甚尔没有来接她,虽说她告诉自己对方也只是个任务对象,但这种被丢下的感觉还是会有些难受。 更多的感觉是自己的付出没有回报,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因此她对小枝说的话有一部分也是在对自己说的。 小枝抽噎着替她整理好腰带,又给她递上一把小摺扇,外面传来婆婆的催促声,虽说只是订婚宴,但仪式还是很复杂,振袖外面还披着一件打褂,头上罩着一层白色棉帽,但是是半透明的。 霁初在婆婆的带领下来到主厅,她抬眼看去,此次订婚仪式没有邀请太多宾客,在咒术界其他家族里对于禅院直哉选择与自己的侍女订婚这件事颇有微词,但是都被他压了下来。 第27页 很难想像禅院直哉是怎么做到堵住所有人的嘴巴的,霁初看见站在人群中的禅院直哉,他身着带有禅院家家纹的黑色和服,外披浅色羽织,一见到霁初,他的眉眼间便溢出笑意。 霁初回以一个平淡的笑容,旋即迈着小步子向他走去,途经宾客席,她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轻轻地拉扯了下,她下意识地想要回过头去看,却因为隔着一层半透明的棉帽看不清,只能捕捉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然而她的心里却忽然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想。 来不及去证实自己的猜想,她稍微一停顿就听到婆婆的催促声,她只好继续前行,直到走到禅院直哉身边,直到他牵起她的手。 两人并肩同行,在宾客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向大厅,听主婚人说着长篇大论。 现在霁初反而感谢起订婚仪式复杂,这样似乎给了她能够拖延的时间,禅院直哉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霁初身上,自然也捕捉到她的走神,他便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手背,无声地提醒她。 霁初抿抿唇,不怎么情愿地听着那些结婚誓词。 神圣的、平和的订婚现场却在下一秒被打破,先是有人尖叫着说「有咒灵入侵!」,说完,数不尽的咒灵蜂拥而至。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禅院直哉下意识地把霁初护在身后,一边祓除咒灵,一边对周围人下命令,「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些咒灵先解决掉啊!」 现任禅院直毘人抬手祓除两只一级咒灵,他意识到什么,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慌乱,反而转身对禅院直哉说:「看来你还漏了一个情敌?」 「什么——!?」禅院直哉勐地回过头,却发现突兀地出现在现场的禅院甚尔已经抱起霁初,留给他一个充满不屑的眼神,他还不忘嘲讽道:「毛还没长齐的小鬼也想学着大人订婚结婚么?」 第18章 「你说什么!?」禅院直哉这才看清对方的脸,认出是禅院甚尔,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混杂着愤怒和震惊,「把她留下!」 禅院甚尔抬手摘下霁初头上的半透明白色棉帽,随手往地上一扔,而后把她护在自己怀里,一面躲开其他咒术师的攻击,一面继续嘲讽禅院直哉,「说话前都不会过过脑子的吗?我怎么可能会把她留在这里。」 「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 蜷缩在禅院甚尔怀里的霁初听见他从胸腔里发出的沉闷的、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声,「你做梦。」 他单手抱住霁初,另外一只手中却出现一把长刀,没有任何犹豫的,动作非常精准且快速地砍向禅院直哉的脖子,但很可惜被躲开了,只在他的肩膀处留下一道伤口,从肩头一直蔓延到肋骨处,鲜血顿时涌出,滴滴答答地,就这么落在地板上。 霁初低声惊唿,「你这样会杀了他的。」那样一来他们反而会被禅院家追杀的! 禅院甚尔表现地格外冷静,「这么点伤口死不了。」 在原地停留多一秒他们逃出去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因此禅院甚尔也没有恋战,带着霁初就要冲出主厅,穿过纵横交织的长廊,与此同时霁初又听见了其他的动静。 「武器库失窃?」 「该不会是有人入侵吧?」 「不,很可能是禅院家出了叛徒,总之快点封锁门口!」 霁初揪住禅院甚尔的领口,她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问:「是你做的吗?」 她看见禅院甚尔背后背着一个黑色行囊,露出一截刀柄,那是存放在禅院家武器库的特级咒具,不用他解释她也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好傢伙,感情他这是去武器库里大偷特偷了啊?? 禅院甚尔早就料到其他人会发现武器库失窃,不说话,只是加快逃跑的速度,后者看到向这边靠近的咒术师,急急忙忙地提醒,「他们追过来了!」 「炳」成员大多不是吃素的,直面咒术师的攻击让霁初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的确是在一个高危世界,利刃擦过她的耳廓,耷拉在耳朵上的碎发被削断,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大,如果刚才不是禅院甚尔躲得快,她现在应该半个脑袋都没了。 「就凭你这样的废物也想偷走特级咒具后全身而退?」说话的是「炳」的队长,一名一级咒术师,他的脸上都是对禅院甚尔的不屑。 面对那人的嘲讽禅院甚尔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拿出那振刀挡下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霁初的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趁着对方不注意用修改器改变他攻击的轨道,在实战中一丁点细微的变动都会让攻击的杀伤力大打折扣。 禅院甚尔在找到一个空档后火速抽身离去,霁初蜷缩在他的怀里眼角余光里的景色因为高速运动而模煳成色块,微风吹开她脸颊两侧的碎发,她还没从刚才的战斗中缓过神来,身体甚至还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没什么好害怕的。」禅院甚尔显然是不擅长安慰人的,说的话语也是干巴巴的,霁初慢半拍地嘟哝,「虽然已经说好了要一起离开禅院的,但你搞这么一出真的是吓到我了!」 突破禅院家咒术师的包围圈后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顺利得让霁初觉得或许这一次逃跑禅院甚尔早已预演过许多次。 他们先是坐上一辆前往外地的汽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和禅院甚尔相熟,似乎在他口中听说过霁初,因此见到身穿婚服的霁初时男人也不意外,反而笑了,「我差点以为你们出不来了,结果你是去抢婚了?」 第28页 禅院甚尔打开后车门,抱着霁初坐进车内,又关上车门,车内瀰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有些难闻,但更让霁初感到尴尬的是她现在还在少年的怀里。 伴随着汽车发动,她小声地对禅院甚尔说:「现在就不用抱着我啦,很奇怪诶。」 对此,禅院甚尔的反应很平淡,他「哦」了一声,然后松开手,霁初像条鱼儿一样从他怀里滑出,她嫌弃披在外面的打褂太麻烦直接脱下,现在这身衣服真的很不方便,她又对司机孔时雨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孔时雨在车内后视镜里看到霁初白净柔和的脸庞,还没多看几眼,就被禅院甚尔用眼神威胁。 啧,真是霸道的小鬼,这位中介人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而后才说:「出国,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你们的资产也都已经转移到国外,不过你们可能要从头开始学习一门新的语言了。」 这和霁初设想的差不多,直接离开这个国家,她不相信禅院家的势力能够伸到海外。 想着,她又抬手拆散花了两个小时盘起来的头髮,好看是好看,但也是真的不舒服,拆到一半还有髮饰和髮丝纠缠在一起,稍微一动就扯得头皮痛,举起的手已经开始泛酸,好在这时候禅院甚尔伸出手替她解开纠缠成一团的头髮。 他的手里拿着拆下来的髮饰,轻哼一声,「花里胡哨的,那傢伙的品味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 而在另外一边的禅院家,因为刚才的战斗使得订婚现场一片狼藉,禅院直哉捂住肩膀上的伤口,步子带着几分踉跄,眼神充满狠厉,表情因为怨恨而扭曲可怖,他的怒火也理所当然地发泄到其他侍从身上,「还楞在这里做什么!快给我去追啊!!」 守在一边的侍女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没有人敢在这个节点去禅院直哉面前,小枝也躲在那一群侍女里,她浑身微微颤抖,眼睛里还有泪水在打转,其他年长的侍女以为她是被吓坏了,便拍拍她的后背,小声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 但是只有小枝知道,她那并非因为恐惧而流泪,而是单纯地为霁初能够离开这里而落泪,至少她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不是永远困在这里。 第19章 在经过刚才一系列事情后霁初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再加上街道行人稀少非常安静,在这种环境之下睡意再度袭来,她先是打了个哈切,又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很可惜没做到,因为从打了第一个哈切开始,接下来就是哈切连天。 眼睛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模煳视野,她单手撑着车窗小憩起来,车辆驶过街头,开向机场,鑑于京都没有机场,只能驱车前往最近的大坂机场,全程需要一个小时,离开京都时霁初已经进入熟睡状态。 中途遇到红灯,车停在十字路口,孔时雨百般无聊地盯着信号灯,「事成以后你就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禅院甚尔把霁初往自己这边带,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会好受一些,他匀出一点注意力给孔时雨,「啊……我知道,所以之后一次任务酬金全都归你。」 「这些倒是次要的。」孔时雨作为中间人当然不会只看重钱,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眼角的余光瞥见禅院甚尔略带笑意的侧脸的,「没想到你原来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像是恶狼发现自己珍视的宝物被他人觊觎的,禅院甚尔抬起头,盯着孔时雨的后脑勺,那目光极具压迫感,「也对,像你这种中年估计也会很羡慕吧。」 「餵——」这臭小子!感觉被冒犯到的孔时雨拔高音量,但一看霁初的眉头皱起,眼看着就是要醒来的样子,他又收敛着降低音量,「好歹稍微尊重一下中间人吧。」 「显而易见,我没有尊重人这种品德。」说着,少年扯出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 就不该答应这件事的,他就应该袖手旁观的! * 冬季的天空暗得很早,甚至等他们抵达大坂机场时天已经彻底变黑,禅院家一时半会还追不到这里,暂时可以松口气。 经过一个小时的小憩霁初也没那么困了,车门被打开,她从车里出来,跟着禅院甚尔往机场里走,孔时雨没有跟进去,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对着禅院甚尔笑了,是意料之中的笑容,他对少年说:「抓捕你的委託已经挂上咒术师论坛了。」 禅院甚尔没什么意外的,他甚至还懒洋洋地「哦」了一声,但孔时雨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色一变。 「除此之外,找回她的委託也挂在上面,而且还是你价格的两倍,听说是禅院家那个小少爷属意的。」孔时雨带着点看好戏的恶趣味心态期待禅院甚尔给出的反应。 「啧。」他的脑海里已经能浮现出禅院直哉那张脸,那个难缠的小鬼,现在还阴魂不散的,「那他就算再加十倍也会失望的,因为她永远也不会再回禅院家了。」 霁初却考虑得更加周到,「或许可以先放出一些假消息,让他们误认为我们还在国内,这样一来搜捕的范围就不会太快扩散到国外。」 禅院甚尔对于她的提议基本上都是百分百贊同,他看向孔时雨,目前留在国内而且还算有用的人就只有一个了,孔时雨立刻会意,他揉揉自己的头髮,无奈道:「那这样就是两个人情了。」 第29页 「还是一个,毕竟做好人就要做到底。」禅院甚尔的回答理所当然,孔时雨撇撇嘴,他就不该指望这傢伙能够有什么感恩心的。 登机后霁初就在思考自己之后该怎么做,以前爱神前辈也有给她们这些见习爱神传授过经验,简单来说就是改变任务对象的悲惨结局,在霁初看来禅院甚尔的悲剧来源于禅院家,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自然就是离开禅院,但她又回忆起他最后的结局是被五条家的神子五条悟杀死。 所以权衡之下出国的确是最好的选择,看着地面的建筑物随着飞机起飞一点点地变小,她悬着的心也放松下来,孔时雨给他们准备的机票外加签证都是南美洲国家的,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哥伦比亚。 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对于霁初不是太难,爱神都是自带语言天赋的,抽出座位旁附带的旅游杂志,主要还是介绍各个拉美国家的风土人情,她看到一半,对禅院甚尔说:「现在南美洲那里正好是夏季,还可以去晒太阳。」 禅院家总是阴冷的,即便出了大太阳还是会感觉到几分寒意,正因为如此她对即将到达的国家的气候很满意。 「我已经让他在那里买了一间公寓,你如果不喜欢也可以再看看其他的。」反正都已经麻烦孔时雨这么多次了,再多一次也不算什么。 关于逃到海外定居这件事禅院甚尔从一年以前就开始细緻地着手准备起来了,先是挑选一些没那么多咒术师的国家,而后再是排除那些涉及到禅院家海外产业的国家。 这么筛选下来,拉美国家反而成了最佳选择。 「算了,我不太希望你欠他太多人情,最后还是要还的。」她记得禅院甚尔就是在接了个某个暗杀任务后才被五条悟杀死的,但是天界给需要考核的见习神明提供的信息不会太多,毕竟太详细就达不到考核的难度。 因此霁初现在知道的就是任务对象被谁杀死,以及附带简单的理由,仅此而已。 她可不希望自己第一个考核任务就失败,她皱皱眉,在旁人看来满是担忧,但其中大部分都是担心自己的考核,她又说:「如果他让你去执行什么暗杀人物,千万不要接,一定不能接。」像是生怕他不听劝,她放下手里的杂志,一眨不眨地注视他,「我是很认真的,非常认真地在担心你的安危。」 一如担心她的考核能否顺利完成。 少年也直视她的双眼,但他忽然低下头,向她靠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好,我明白了。」 这种触感,就像是平常不亲人的大猫忽然开始蹭人一样,霁初虽然有点奇怪,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他的髮丝柔软顺滑,发梢蹭过皮肤痒痒的。 飞往哥伦比亚的航班需要十几个小时,在航班的后半段霁初都有点无聊了,她说起自己在禅院直哉身边发生的事情,大多是一些零碎小事,而后禅院甚尔也非常礼尚往来地向她提起自己在做任务的时候遇到的还算有趣的事情。 主要是指没有那么血腥的小事情,他在十三四岁后就突然开始大量地接受各类委託,那段时间他经常忙得都没空见霁初一面,有时候都是霁初专门在他住所那里蹲点才等到他的。 他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不是毫无缘由的,因为伴随着霁初容貌愈发美艷动人,这份美貌也给她带来不少麻烦,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因为那些麻烦东西都在出现在她身边之前就被少年以极其狠厉的手段解决。 包括那个曾经试图把霁初纳为侧室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禅院和真,都被他揍得只剩下一口气,估摸着以后也只能是个残废了,那样也挺好,毕竟他总是把废物废物什么的挂在嘴边不是么? 不过这些霁初都不会知道,她的人生不应该接触到这些骯脏的东西的,于是他口中提到的趣事就变成了任务途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各路人物。 禅院甚尔没怎么尝试过讲故事,言语也很生硬,「然后那个老傢伙就说用传家宝来支付报酬。」 他口中说的那个传家宝就是现在正戴在霁初手腕上的手镯,据说是有防御效果的咒具,但至于防御效果怎么样她现在倒是没看出来,唯一能看出来就是外形很漂亮,主体为淡青色,上面附带着不规律的冰裂纹路,做工精緻秀美。 「不过我很喜欢。」霁初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很喜欢,收到后就一直戴在手腕上。 「我猜到你可能会喜欢。」 后半段旅程就在她和禅院甚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度过,下飞机后先打车去他们拜託孔时雨购下的那间公寓,中间还出了个小插曲。交房的时候公寓主管人不知怎么的把霁初和禅院甚尔当做一对新婚夫妻。 那个哥伦比亚本地人还特意用指小词来称唿他们,大概是亚裔的面孔总是有点显小,而霁初也是听他说了一大串语速飞快的西语才发现他把自己和甚尔误认为是夫妻。 「总而言之,祝你们生活幸福美满。」交代完相关事宜后主管人用蹩脚的、带着浓重西语口音的英语祝福霁初他们生活愉快。 主管人一走,霁初就从背包里翻出孔时雨给两人准备的文件,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被吓一跳,「等下、你的年龄怎么跳到19岁去了?」 而且婚姻状况那一栏也变成了已婚,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出个国就直接结婚了,她右手捏着下巴,「这其中肯定有一些误会。」 第30页 「有什么不对的?」禅院甚尔居然对这件事接受良好,霁初单手叉腰,向甚尔讨要手机,想给孔时雨打电话,「可是结婚的话,很奇怪,一般不都是要先从恋人开始做起,然后在交往一段时间后才结婚吗?」毕竟在见习爱神课程里就有提到过凡人的婚姻观,一般而言都是这样的。 霁初知道甚尔的手机是放在上衣右边的口袋里的,她正要伸手去拿,但是扑了个空,她也很意外,眼睛都睁圆,那表情滑稽又可爱,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为什么不让我打电话给他?」 「因为现在打过去会打扰他休息?」 「哇——真的看不出来你对他这么贴心。」霁初拖长语调,表示自己很怀疑,但表面上还是放松表情,以期凭藉出其不意拿到他的手机,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的口袋,但那点小动作在禅院甚尔看来异常显眼,因为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偷袭计划失败了,而且还败得一塌涂地,先是又扑个空,就在以为要摔倒的时候又被少年揽过腰,结果就莫名其妙地变成被他圈在怀里。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偷袭你。」她是使用的是肯定句,表情有几分不服气,明明以前他还比自己矮来着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窜的这么高了。 「还有另外一种解决方法,如果你觉得现在成为夫妻很突兀的话,那就先从情侣开始吧。」话语间他也缓缓低下头,这次与往常的靠近不太一样,或许是他的眼神,又或许是他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粘稠汹涌的感情。 其实和任务对象谈恋爱也不算什么大事,甚至就连霁初的前辈也在安慰她说,爱神考核放轻松就好,如果有机会还可以再谈个恋爱。 现在的情形已经超出霁初的应对范围,简单来说就是:不知道啊,爱神指导手册上也没写,前辈也没教过啊。 她试探性地问道:「这算是表白吗?」 最好否定,否则她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了,但事与愿违,少年低声说「算是」,还顺带咬了一口她的脸颊。 霁初一时之间都在思考自己应该震惊于他的表白,还是震惊于自己被咬了,大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混乱过,简直是一团乱麻,她说话都跟着无语伦次,「呃、你,我,但是这……」 现在谁来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啊!? 不管了,遇事不决就先指责他人,她揉了揉自己脸颊被咬过的地方,「你刚才为什么咬我!?你是小狗吗??」 临在炸毛边缘的霁初表情气鼓鼓的,但又那么可爱,少年忽然笑了出来,这让她非常没面子,拜託诶,他们这是在吵架吧?他怎么就笑了啊? 她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但没退成功,因为他的手依旧搭在她的身侧,只见她双手环胸,装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你就不能严肃一点吗?刚才的行为不能再发生了。」 话音才落下,另外一边完好的脸颊就又被人飞快地亲了一下,她连连后退好几步,立马出声,连名带姓喊道:「禅院甚尔——!」 他完蛋了,今天就算他是任务对象她也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才可以,想着,她又沖了上去,奇怪的是少年躲都不带躲的,仿佛就等着她冲过来,而且还调整了下姿势。 霁初所能想到的最大的惩罚就是弹脑瓜崩,但是很无奈的是因为身高差她踮起脚尖伸出手可能也不能顺利够到他的额头。 气!好气! 没成想少年居然非常体贴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足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然后唇角上扬,「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是她给予的,哪怕是好的,坏的,他都能接受。 霁初才不会被他这副乖巧的样子骗到,她哼哼两声,「你说这话可不要后悔,我可是非常心狠手辣的。」 说完她就朝着自己的右手食指哈气,然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这种攻击,不对,这对于禅院甚尔来说都算不上是攻击,更像是气急败坏的兔子踹了人类一脚。 她却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说过的非常心狠手辣,现在后悔了吧?」 所谓的惩罚也那样温柔,禅院甚尔忽然觉得把她从禅院家带走是他人生中唯一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他的霁初,多么天真又多么单纯。 无论是露出气恼表情的她也好,还是总是笑着的她也好,都是他的。 看到禅院甚尔被弹了下额头居然还笑得出来,吓得她来回看他的脑袋,嘴里直嘟哝,「完蛋了,该不会是脑子坏了吧?」 啊、她的魔法还没有厉害到能够治疗大脑欸。 她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的耳垂,「你说句话呀?」 闻言,他才说:「不够解气的话,你还要再弹一下吗?」 坏了,哪有人求着别人弹他脑门的啊??一时间霁初都顾不上生气的事情,「你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就这样,原本还有些旖旎的气氛瞬间消失,两个完全没有恋爱经歷的笨蛋哪怕凑在一块也很难冒出粉红泡泡,而更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当然没事。」 唿,这下子可以放心了,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没解决,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公寓内就异常安静,话说回来,他刚才是在表白对吧?如果这么煳弄过去是不是会有些太敷衍了,她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 第31页 「我其实对恋爱一窍不通,而且完全没有恋爱的经歷。」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天界分派见习生的时候怎么会把她分到爱神部去,可能是随机分配的吧,总之她算是爱神部里最迟钝的那个见习生,但她也有个优点,那就是实话实说,「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成为合格的恋人。」 真苦恼,要是现在前辈在场就好了,好歹还能指点她一番,总好过她现在说话支支吾吾的。 「撇去那些不重要的前言,你最后的答案是什么?」少年压根不在乎什么合格不合格,于他而言恋人没有合格标准,因为霁初就是标准本身。 「噢、我的意思是,可以试试看,但是如果我做的不好也不能埋怨我啊,因为我可是提前和你说过的。」她觉得要先和他说清楚,以此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 作为响应的是少年的拥抱,她真是生怕他再咬自己一口,着急忙慌地说道:「可以贴贴,但是不准咬我!」 第20章 公寓虽说是精装修过的,但床铺什么还需要自己整理,而且各种日用品也需要再去採购,但因为今天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这些事情都先往后推一推,霁初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的睡衣,她的卧室和甚尔的是门对门的,剩下两个房间则是书房和杂物间。 简单的洗漱过后穿上淡蓝色的长袖睡衣,因为原本打算是去箱根,导致她带的睡衣款式都是长袖长裤的类型,不过好在哥伦比亚的天气没有她想的那样炎热,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寒冷的,大概是因为这个国家地跨南北半球,大部分的国土面积位于北半球,而霁初他们目前所在的首都波哥又是地处高原。 种种原因交错之下,这里的天气有点类似于秋末,不算太冷,白天可以说是凉爽的。 霁初房间的门是半开着的,能够隐约听见甚尔在和谁打电话,语气算不上多好,霁初正好路过客厅去厨房倒水喝,才喝了一口水,她就看到他把电话挂断,「是孔时雨?」 「不。」孔时雨除了有委託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他,在这之外平常都懒得和他联繫,按照他的原话就是不想和他这种亡命徒扯上太多的关系,免得到时候自己也遭报应。 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当然另有其人,比如因为武器库失窃而心急如焚的禅院家,这次的通话时长才几十秒,连三十秒都不到,因为他很清楚禅院家打的算盘,利用电话定位,于是他在挂断电话后利落地把手机掰断,取出里面的手机卡,用打火机点燃后丢入垃圾桶。 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后他才接着缓慢开口,「就是几个讨人嫌的虫子而已。」 霁初顿时明了,那是禅院家在试图寻找他们,为了保险起见她又回自己的房间把从国内带过来的行李都检查一遍,唯恐里面还带着什么有定位功能的东西。 甚尔也跟了过来,他和霁初一样盘腿坐在摊开的行李箱旁边,单手托腮看她翻看每一个小物件,还时不时问一问他:「这个有没有问题?」 起初他还能仔细地看过去,然后告诉她那只是单纯的装饰品,看到后面他就问:「这些都是那个嫡子给你的?」 霁初还在低头认真翻看行李因此也错过他微妙的表情,她只是简单地回答,「是啊,不过有一部分已经被我变卖了,然后全都存入我们的帐户。」 「那小鬼果然很喜欢你。」他的语气晦涩不明,过了几秒,他笑了起来,是带着恶意的笑容,「那你走后他说不定会哭的吧,真有意思。」 「其实我也很想带他走的。」当初他的母亲临死前拜託她不要让禅院直哉困在禅院家,但她似乎都没做到,想到这里,她就撇撇嘴,「他也很可怜不是么?」 少年嗤笑一声,他想不通为什么霁初总是对他人怀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就好像他身上不存在的同情心全都跑到她身上去了一样,「完全不觉得,像他这种天生就带着父母祝福降生的小孩,能有什么可怜的呢?」 站在甚尔的角度来看这似乎很合乎常理,但霁初习惯性地用上帝视角看待人和事,有时候反而会显得过分轻描淡写,好在她已经意识到这一点,而且勐然发现一个事实,「甚尔是在吃醋吗?」她一本正经地问道,好像真的只是出于疑惑才这么问的。 这么直截了当的问题反而让少年噎住,他的表现让霁初非常确定自己的猜测,她小声地碎碎念,「看来是真的吃醋了。」 「喂,你可别在那里自说自话啊。」他忍不住打断她的自言自语。 「什么,被你听见了吗?」 「说的这么明显还有谁听不见啊。」真是笨蛋,他默默地腹诽。 行李箱里的东西已经翻看得差不多了,她屈起双腿脑袋靠在双膝上,「但是我对来说,甚尔才是最重要的,至少在这个世界上都无人可比。」这可是百分百的实话,的确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任务对象的甚尔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也不过是无关紧要。 少年偏过头,「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那当然是——天界的爱神小课堂啦!虽说霁初不怎么擅长甜言蜜语,但是在周围各种爱神前辈的薰陶下,至少她在下凡前就已经成为一名成熟的直球选手。 自古直球克傲娇嘛。 * 经过一晚上的倒时差,霁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不用急着洗漱然后开始一天的侍女工作,这种度假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而且公寓卧室的床垫宽大柔软,在上面可以一连打几个滚,比起禅院家硬邦邦的床榻真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第32页 她又在床上赖了一会,等到八点半才下床,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动静,她探头一看,发现是甚尔在里面,准确来说是繫着围裙的甚尔。 哦不是,再定睛一看,他上半身是没有穿衣服吗?霁初楞在原地,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就在大脑宕机的那几秒里少年已经把煎蛋盛出锅,一手一个白瓷盘子朝她走来。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往常也不是没给他包扎过伤口,但是这两者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啊! 可偏偏当事人却反应平淡,「忘记带衣服过来了。」 好吧,这的确是一个理由,可能是她想太多了?现在她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东看西看,就是不敢正眼看他,少年的身体因为常年的锻鍊而拥有漂亮优美的肌肉线条,如同艺术品。 霁初因为尴尬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那就等下再去买衣服吧,现在就……先吃早餐吧。」 以前的早餐都是厨房准备的日式餐点,清汤寡水的,所幸霁初本来也就没什么口腹之慾,有时候一日三餐可能只有吃上一餐,倒也不是禅院家苛待她,而是纯粹因为她记不起要用餐。 所以甚尔准备的简易早餐她也能欣然接受,对着烤煳的吐司也能面不改色地咬下一口,看得少年拿走她手里剩下的吐司,「我会学着怎么做饭的,你不用勉强自己。」 完全没觉得在勉强自己的霁初:啊? 「我觉得还可以,能吃就行。」她对食物的要求很低,不过既然甚尔都把烤煳的吐司放在另外一边了,她就只好喝了几口温牛奶,再搭配煎蛋,这样也能填饱肚子。 早餐结束,接下来就是购物时间,霁初先去公寓附近的商超买了几件男士上衣,免得甚尔真的得要打赤膊出门,这很容易被当成变态的吧? 亚裔的面孔在南美国家也算少见,一路上不少本地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霁初也都友好地用微笑响应,这么一段路走下来,她感觉自己营业微笑的次数都要超标了。 要买的东西都已经写在清单上,但霁初也不急着挑齐清单上所有的东西,她更加倾向于慢悠悠地在超市里散步,偶尔看到有趣的小玩意儿也会停下来,路过摆放着香氛的货架时也会停下来。 虽然不买,但还是会把每种香味的香熏都闻一遍,最后鼻子里全是混杂的香味,感觉嗅觉系统都要错乱了,「闻闻这个,卡曼橘西柚香的,感觉怎么样?」 甚尔推着购物车站在一边,他身上套着的是霁初刚才买的圆领卫衣,尺码有些偏大,整体看来就是慵懒风,光是站在那里就很引人注目,刚才走在路上也有人来询问他是不是模特或者演员,但是通通被他忽视,搞得她在旁边开他玩笑,「要是甚尔真的进军演艺圈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大火。」 少年握住她的手,「这种东西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手里的薰香递到少年面前,她还很贴心地用手扇了扇,尽量让香味都往他那边飘,眼睛充满期待地看他的反应,「好闻吗?会不会有点太浓了?但其实放在室内就还好,香味都会被空气稀释。」 她是真的很喜欢水果一类的香味,闻起来就很清新,可以用来净化空气。 拿了几盒香熏放在购物车内,继续向前走,途经玩偶区时霁初又停下脚步,一头钻进放着满满当当玩偶的货架里,准确无误地在里面找到一只面无表情,但似乎又透着点不耐烦的黑猫玩偶,而且巧合的是玩偶的眼睛也是绿色的。 全都对上了,她拍拍玩偶的脑袋,兴奋地说:「这是不是你?」 少年对于霁初对他的猫塑没有异议,他甚至也捏了下玩偶的耳朵,「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嗯,其实体型应该还要再大一点的,更贴近于黑豹,但是猫咪和黑豹都是猫科动物嘛,也差不多啦。」她手里的玩偶体积不算大,抱在怀里刚刚好。 后来购物车里又陆陆续续地添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因为是两个人一起住,买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成双成对的,很多时候都是霁初选中什么,看到旁边有附带的一对就一同放入车内。 最后结帐的时候车里的东西足足用了三个大号购物袋才装下,甚尔左手提着两个,右手则是提着另外一个购物的一边,另外一边则是由霁初拎着。 今天的天气非常不错,阳光灿烂但又不至于太热,阳光打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她的步履轻快,更像是在蹦蹦跳跳,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忽然说:「等下走斑马线就只能踩白线,谁先踩到黑色区域谁就输了。」 甚尔略微挑眉,「这是在比赛?」 「是啊,我在向你发起挑战。」她想要收敛起笑意的,但是没收住,盈盈的笑意还是从她的眼睛里跑出来,她挥舞了下拳头,「可不要小瞧我啊。」 「倒也没有想要小瞧你的意思。」真奇怪,难道恋人间都是这样的吗?只是注视着心爱的人就会从心间盈满喜悦,而后又克制不住地唇角上扬吗? 「是嘛,那确实,说不定甚尔还会输在我手里呢,那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 话语间信号灯已经跳绿,霁初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人行横道上,还好现在路上人不是太多,他们不用担心低头以后撞到其他人,她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白在线,但少年一跨就能跨过好几道白线。 第33页 「太犯规了,你这是违反规则的。」她勉强跟在后头,最后几步差点就要踩在黑色区域了,还好有惊无险,成功到达对面。 对此,少年的回应是无声的笑容,他也就在霁初面前时会话多一些,其他时候都近乎沉默寡言。 走出几步路后他问:「那你想要怎么惩罚我呢?」 压低的嗓音勾出几分旖旎的气氛,但是霁初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她还认真地思考了下该怎么惩罚他,弹脑瓜崩攻击性太弱了,而且还得他低头自己才能顺利戳他额头,尴尬的人反而变成了她自己。 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她说:「我还没想好,这次就饶过你吧,毕竟我可是心胸宽阔的人。」 * 回到公寓以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比如把买来的东西放在相应的位置,又比如考虑午餐吃什么应付一下。 不得不说,甚尔的行动力很强,基本上她才布置下去的任务没过多久就能完成,后面她索性把家务全都交给他,自己则是在房间里整理衣物,空荡荡的衣柜里就挂着几件她从国内带来的衣服。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来的人就是昨天带他们过来的公寓主管人,是来询问他们是否需要给公寓接通暖气,这都是些小事,霁初看了看开通暖气的合同条款,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先签字了。 唯一让霁初在意的就是缠绕在主管人脖子还有腰上的咒灵,其实国外的咒灵数量没那么多,而且等级也都是在三级和四级的范围内,也正因为这样今天突兀地出现在主管人身上的咒灵才格外显眼。 霁初给甚尔递去一个眼神,后者顿时会意,对付这种等级的咒灵都用不到太高级的咒具,一把附带咒力的小匕首轻轻地划过咒灵,瞬间就被祓除。 「您是打算开通暖气是么?」主管人说着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小声嘀咕,「脖子突然变得好轻松。」 站在主管人身后的甚尔收起匕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门被打开,霁初站在门口目送主管人坐电梯下去,然后才关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国外的咒灵没有那么多了,而且来到这里以后都没有遇到过咒术师。」 咒术师给人的感觉和普通人截然不同,假如一个咒术师混在人群里基本上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霁初和甚尔在出门购物的那段时间里她也有留意周围人,但是一个咒术师都没有发现。 「也就只有那个国家才会有那么多的咒灵,就跟被诅咒了一样。」 不过既然这里也存在咒灵,就说明也还是会有咒术师的,只是数量多少的问题而已,两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接着回去整理东西。 本来冷冷清清的公寓很快在各个角落里都充满生活的气息,生活渐渐步入正轨,白天有时候两人会选择去集市逛逛,再买些新鲜瓜果蔬菜回家,午餐过后经常一个午觉睡到傍晚,明明她以前不会睡那么长时间的午觉的。 或许是因为阳台的躺椅太舒服了,或许是被这种懒洋洋的氛围感染,但非常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午睡前还是好好地靠在躺椅上的,但一觉醒来就会变成躺在恋人的怀里。 这就导致她醒过来以后都不敢轻举妄动,试图把胳膊抽出来,但是失败,好吧那就抽出腿,还是失败。 这真的不是什么新型□□手段吗?? 「喂,甚尔?甚尔?」她小声地、几乎是用气音地叫他的名字,但他还是没有反应。 咦,奇怪,睡得有这么熟吗?手脚都动不了,就只好凑近他的脑袋,脸颊蹭着他的脸颊,宛若两只小动物在贴贴,「甚尔,醒醒啦。」忽然之间,她看到年轻恋人的唇角微微往上翘,她顿时瞭然,「好啊,你是在装睡是吧!?」 眼看着被识破,少年也睁开眼睛,单手撑起脑袋,其实这张躺椅只能勉勉强强地容下两人,但稍微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掉下去,因此他的另外一只手还虚虚地护在她的身后以防她一个激动摔下去。 「家里还有一张躺椅的,干嘛总是要和我挤一张啊?」初次谈恋爱完全没经验的霁初当然是没办法理解陷入爱情后止不住想要和恋人贴贴的感觉,她只是单纯地感到疑惑而已。 少年的黑髮已经有些长了,发梢耷拉在脖颈处,这个髮型更加贴近狼尾,但他的脸配上什么髮型都很好看,「因为睡在你身边会安心些。」 「还有这种效果吗?」霁初也是个恋爱白痴,她撑起身体但是手一滑差点就要摔下去,好在被他环住腰,但是被他这么一带,她莫名其妙就地坐在了他身上。 更加不巧的是手还撑在他的胸口,诶?触感是软软的……? 第21章 靠在胸口上的手掌甚至还下意识地摸了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霁初百口莫辩,在无比紧张的情况下脸颊也跟着涨红,「这、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小心的?」他居然还又在认真地听她讲话,而且还异常镇定自若,等下、他貌似还在笑欸。 啊?这种时候也能笑得出来吗? 既然甚尔都已经给了台阶,她就从善如流地顺着台阶往下走,「啊对对,我就是不小心的,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就道歉。」 真糟糕,见习生手册里都没有写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害得她现在整个人都手足无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想要抽回手,但是被他先一步扣住手腕,她还以为他是在坏心眼地报復,就说:「干什么,我都说了是不小心的,你总不会这么记仇吧?」 第34页 少年没有回答,指腹摩挲她手腕内侧的皮肤,他的指尖是带有一层薄茧的,因此触感有些粗糙,见他不说话,她也带着点以牙还牙的心态扣住他的另外一只手,还冲他扬眉,「你到底想干嘛啊?」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少年现在的眼神,当他以罕见的温和神情注视着对方时,森绿色的眼瞳仿佛化作一汪春水,波光潋滟。 才退下去热度的脸颊两侧又顿时烧了起来,手腕内侧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温热的触感,他在亲吻她的手腕内侧,纤长浓密的眼睫微颤,扫过她的指尖,像是蝴蝶翩翩飞过。 她莫名地感觉到背嵴发麻,但她很清楚那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临界于好奇与喜悦指尖的情感。 啊、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吗?她在内心发出这样的疑惑。 少年亲吻爱人的动作又轻又柔,以至于那个吻,承载着他沉甸甸爱意的吻反而像片羽毛一样从她的皮肤上滑过。 多么克制,又多么极端。 气息扑撒在她的皮肤上,等绵长的吻结束,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是脑袋似乎还处于悬浮状态,因此说话都颠三倒四,「怎么突然亲,不是、你,恋人之间就要这样亲亲吗?」 正如她一开始在接受禅院甚尔的表白时说的,她会尽力成为一个合格的恋人,所以遇到困惑的地方也会问个清楚,就比如现在,她是真的在提问。 「如果你不想做,就没必要做。」他说着,她的一两缕头髮搭在他的肩头,「不要去做让你觉得不开心的事情。」他希望的只是她能活得自由自在。 霁初似懂非懂,心说他也太别扭了吧,她略带好奇地拉过他的另外一只手,学着他的样子亲吻手腕内侧,但与其说是亲吻,反而更像是简单的触碰。 但当她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地忽然把她抱在怀里。 他的爱人,会用纯净的双眼毫无保留地包容自己,哪怕就连他自我厌弃的灵魂也一併喜爱。 诶? 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又抱过来了?她有些错愕,可又因为两人贴得很近,她听见少年喉咙里发出的类似于猫科动物满足时的唿噜声。 没错了,他的原型肯定就是大黑猫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她也这么说出来了,「甚尔这样……好像猫猫哦,是在撒娇吗?」 他把脑袋埋在她的肩颈,鼻尖萦绕着的都是她身上的香味。 好喜欢。 少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算是默认,在她看来他的确是在撒娇,于是她也没再挣扎,转而配合地拍拍他的后背,就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一样。 原本不觉得热的,但是两个人贴在一起以后就手心都开始出汗,大概是少年的体温偏高,俨然像个小火炉。 是霁初主动结束这个拥抱的,她看了眼窗外,已经是傍晚,夕阳在天边烧成一片,她靠在窗边,眺望远方的景色,瞧见楼底下的那家义大利餐厅又大排长龙,感慨那家餐厅生意火爆的同时又庆幸自己早早地就预定了位置。 「等下吃完晚餐再去散步吧,阿婆好像还给我们留了花苗。」她口中提到的阿婆是在集贸市场摆摊的一位摊主,子女都在欧洲工作,就她一个人留在本地守着那个小小的摊位。 前些天霁初和甚尔逛集市逛得很勤快,一回生两回熟,南美人天生性格热情,才见过一面就记住他们两人的异国面孔,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又附赠一小束特里亚纳卡特兰,这个品种的花同时也是哥伦比亚的国花,是本地特有的,生长在海拔一千五百到两千米的云林中。 就这么一来二去,那位阿婆成了霁初他们在本地的第一个朋友。 * 换好衣服,因为在高原上,昼夜温差有些大,因此霁初还在连衣裙外面披了一件针织开衫,绕过餐厅外的队伍,向侍应生报上自己预定位置时的手机号和姓氏,而后被带到订好的位置旁。 坐下以后霁初才小声地对甚尔说:「有没有发现最近周围的咒灵好像变多了。」光是在餐厅里就有四只咒灵,虽然都是四级咒灵,但这种现象也很奇怪,就好像是随着他们在这里停留下来咒灵也逐渐增加。 甚尔起身去给霁初倒杯水,路上轻描淡写地把咒灵祓除,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出一杯柠檬水,但是小臂上还是沾染了一些咒灵的血迹,他皱着眉用餐巾擦干净,「不光是咒灵,还有其他咒术师过来了,估计是那个咒术师带过来的咒灵。」 说着,甚尔的目光穿过餐厅的人群直直地看向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的那个男人,亚裔面孔,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出头,黑色短髮有些乱糟糟的,身上的衬衣衬裤也是皱巴巴的,眼睛下面一圈青黑,一看就是经常熬夜的人。 「什么?这里也有咒术师吗?」霁初顺着甚尔的目光看去,而后和那个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的男人对上目光,后者眼睛一亮,马上朝他们这里走来,期间还差点带倒另外一桌客人桌子上的水杯,他只是敷衍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径直来到霁初他们的桌边。 「是你祓除了这些咒灵?」男人扶了扶眼镜,看向禅院甚尔的眼神充满探索,他一时兴奋,都开始冒日语。 看到男人距离霁初那么近,甚尔不悦地蹙起眉头,「就是你这傢伙把咒灵放出来的?」说完他又起身坐到霁初身边,从中间隔开这个男人,「你现在是追究责任来了?」 第35页 「什么?追究责任?当然不是,我只是很惊讶,你没有咒力也能祓除咒灵吗?」话语间男人兴奋地想要握住甚尔的手,但是被甚尔一个反手钳制住双手,少年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危险,「是啊,没有咒力还可以把你也给『祓除』了。」 霁初开口问道;「你是隶属这里的咒术师协会的?」 男人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脖子上还挂着工牌呢。」霁初有些无语地指了指他脖子上挂着的蓝色工牌,带子上还印着「哥伦比亚咒术师协会-波哥大总部」的字样,这人未免也太神经大条了吧。 被霁初这么一提醒,他才把工牌从衣服底下挖出来,给他们看自己的个人信息。 姓名:五条佑 职位:咒灵研究部 入职时间:1996年9月 这么看来他是才入职没多久的新人,工作不到四个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吗?果然上班就是会吸人精气的,霁初的表情里又多了几分同情,但是他的姓氏却更让她在意,「你是五条家的?」 此话一出,甚尔也进入戒备状态,虽说五条家和禅院家不对付,但是不排除两家合作的情况,毕竟在他看来御三家就是一丘之貉,为了点利益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五条佑挠了挠头,「只是沾了个五条家的姓氏而已,其实我压根就没见过其他五条家的人,而且我原先姓佐藤,母亲改嫁以后才改的名字。」 尽管对方这么说,但还是没能让霁初他们放下戒心。 不过如果真的是五条家派来的,不可能一开始就亮出自己的底牌,到底是放出的烟雾弹还是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霁初在餐桌底下的手握住甚尔的胳膊,又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在这种公共场合不好动手,会误伤到其他顾客。 说起这个,五条佑一下子就消沉下去,「那些咒灵是我和同事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本来打算用来做实验,但是上周不小心放跑了它们,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觉得重点在于把放跑的咒灵都抓回来吧,再不济也要祓除才对,你们协会就没考虑到这一点吗?」霁初说。 「就算抓回来,那也已经死掉大半了,你们不知道收集咒灵有多难!」 甚尔嘲讽似的开玩笑道:「可以从国内空运一些过来的,反正那东西在国内泛滥成灾。」 五条佑很为难,「你知道空运一只咒灵有多贵吗?」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甚尔不打算再继续这个没意思的话题。 「但是、你能不能帮帮我,把剩下的咒灵抓回来呢?」他差点就要土下座了,「之后如果你有什么请求我都会答应的!」 甚尔正要拒绝,但霁初却想到了什么,她意有所指地问:「你的母亲在五条家过的怎么样?」 那个年轻的研究员成功地被她带偏话题,「母亲的现任丈夫对她很好,两人也很恩爱,我很高兴看到她能再找到自己的真爱,但有我这样没出息的儿子肯定是她人生的污点。」 霁初若有所思,在天界提供的信息里禅院甚尔就是被五条悟杀死的,因此她也不得不对五条悟留出一些关注,五条佑也许能成为其中的枢纽,她浅笑着说:「我并不这么认为。」 简单地交换电话号码后五条佑又被同事一个电话叫走,剩下甚尔和霁初坐在一边,他问:「你想要帮他吗?」 此时霁初正在把手机里新录入的号码编辑联繫人的备註,她没抬头,「我帮他其实是在帮你。」但是她又不能直接说他未来会被五条悟杀死,于是就隐晦地说:「五条家可能会针对你,先留个有用的人,以后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甚尔倒是不反对霁初出于好心帮助其他人,只是他本能地反感她再度和御三家扯上关系。 不过既然霁初想要那么做,他也会顺着她的心意。 少年甘愿化作恋人手中最锋利的刀剑,完成她的所有心愿。 * 五条佑的出现只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给他们平静温馨的生活带来太多的波澜,生活还是照旧,收集咒灵对于禅院甚尔来说很简单,他只是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剩余的咒灵都抓起来然后一併丢到当地的咒术师协会门口。 那动静有点大,里面的研究员还以为是办公楼被炸了,着急忙慌地全都跑出来,其中就包括五条佑,他搞得灰头土脸的,就连眼镜也碎掉一块,跑到出口的时候瞧见禅院甚尔,他还嚷嚷着,「你怎么不跑啊!?这楼要被炸了!有人越过安保系统入侵了大楼!」 仔细回忆了下自己是怎么进来的禅院甚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五条佑口中的入侵者应该是他自己,但他没有半分歉意,语气都不算友善,指了指堆在墙角的咒灵,「这是剩下的全部咒灵。」 五条佑扶正眼镜,凑近仔细观察,激动得热泪盈眶,「居然真的是……禅院君你可真——」 「别用那个姓氏来称唿我。」他不悦地「啧」了一声,从别人口中听到禅院就会生理性的厌恶。 「啊、呃,那甚尔?」会不会有些太套近乎了,五条佑绞尽脑汁,说出一个非常拗口的称唿,「额,霁初小姐的男友?」 回答正确,黑髮少年的表情不再那么兇巴巴,但也不和善,「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联繫我,别去打扰她,我不想在她的手机上看到你的来电显示。」 第36页 五条佑连连点头,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出来眼前的少年非常在意他的恋人,「噢、好!我知道了。」 「还有,五条家那里也需要你留意。」说到这里了,其实禅院甚尔根本就不觉得眼前这个傢伙能起什么作用,别说探查五条家的消息了,不被发现是探子都算好的。 交代完这些事情,他才回到熟悉的公寓,时间来到下午五点,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左右霁初就会醒来,事实证明他掐点掐得很准,因为他刚刚关上门就听见客厅阳台那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她醒过来了,撑起上半身回过头看向门口。 「是甚尔吗?」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她揉了揉眼睛,说完就又打了个哈切,「你出门了?」 「嗯,去集市买了点食材,正好开始准备晚餐。」他扬了扬手里装满蔬菜和肉类的购物袋,除此之外还有一大袋新鲜的智利樱桃,他先是去厨房洗了一盘樱桃摆到霁初面前,接着又要回厨房。 霁初趿拉着拖鞋,手心里握着几颗樱桃,果实的个头很大,汁水饱满,她慢吞吞地咬下一口,清甜的味道盈满整个口腔,她靠在洗手台旁边,观看甚尔把蔬菜都切成规则的块状,该说不说他的刀工还是很精湛的,虽然料理水平还有待提高,但她吃东西向来不挑剔。 「以后甚尔还想去哪里看看吗?欧洲怎么样?去北极看极光也很不错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未来的旅游计划,其实在离开国内以后考核难度就直线下降,这让困难模式开局的霁初罕见地感受到见习爱神考核的划水程度。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帮助禅院甚尔避开既定的死亡结局,那么就意味着她的第一个考核任务也能完美收官,光是想想她的心里就开心得冒泡泡,说不定还能取得一个不错的考核分数。 「你很想去北极?」在切菜的同时他也没忘偷瞄霁初,发现她在提到北极极光时心情莫名地变得愉快,「那就去北极吧。」 「嗯!可以先去北欧玩一阵子,然后再去看极光。」一想到考核任务已经完成大半了,剩余的时间就可以用来游玩,毕竟作为见习神明好不容易才能下凡一趟,她得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甚尔想起霁初其实很怕冷,在禅院家的时候就因为要穿着统一的和服总是冻得鼻尖泛红,手脚也总是冷得和冰块似的。 得要再看看有没有比较抗寒的羽绒服了,少年想。 「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毕竟这里我们都还没有逛完。」她手心的樱桃还留下两颗,递到少年的唇边,「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很多很多。」 他很喜欢恋人用亮晶晶的双眸注视他,再笑盈盈地说着关于他们未来的计划,他也很喜欢用「我们」来形容两人,这个简单的人称代词从口中吐出时,仿佛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点。 第22章 时间流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哥伦比亚待了将近一年,看到日历上月份再度来到十二月的时候她都有些恍惚,明明觉得自己才来这里没多久呢,大概是愉快的时光相对而言流速总是更快的。 霁初和甚尔两人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把整个哥伦比亚还有周边的其他南美国家都逛了一遍,光是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都能堆满整个杂物间了。 在十二月初的时候两人才决定把去北极的计划提上日程,在准备阶段的时候霁初还在杂物间里发现了几套没见过的羽绒服,从尺码来看是她的,但是她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几件羽绒服的。 正好甚尔端着果汁路过杂物间,一年过去他的个头似乎又蹿高了一点,现在他稍微踮起脚尖再伸个手都能够到门顶,他停在门口,「怎么在这里?」 他还以为霁初会在书房的,那杯果汁还有小饼干都是给她准备的。 「你来的正好,奇了怪了,我记得我没有买过这几件衣服的,难道是我的记忆出现错乱了吗?」她对甚尔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是我去年买的,以为你想马上去北极看极光。」他把果汁递给霁初。 噢,破案了,霁初小声嘟哝,「行动力未免也太高了吧。」 「其实也不用担心那里气温太低,我可是有认真查过资料的。」霁初喝了口果汁,她回忆了下自己当初查的数据,以及相关的旅游攻略,「假如我们去的是挪威的话,那里受到墨西哥湾洋流的影响,气温不会低得夸张。」 接下来就是订机票,但甚尔却忽然说没必要订机票,可以直接坐私人飞机过去。 闻言,霁初有点惊讶,「你偷偷背着我买了私人飞机?」 虽然她也知道他有时候还会接一些委託,例如保护富商,或者从恐.怖.组.织手里救出有钱人的孩子之类的,就非常像好莱坞商业动作大片经常会出现的情节,这些委託往往都很危险,而高报酬也和危险成正比,所以现在两人帐户里的余额是只增不减,而且还是指数增长。 所以即便他真的买了架私人飞机也不是不可能。 「不是,之前发过委託的一个富商的私人飞机可供我们使用。」他很少提及自己那份工作,也是刚才看见霁初在浏览订票网站才说起这件事,「如果你想的话。」 思考了下,果然还是私人飞机更加方便,她点点头。 从哥伦比亚到挪威全程需要十个小时,已经算是他们最近一年来最长的一次飞机旅程,前半段路程霁初还能和甚尔说些悄悄话,到后半段就完全是睡过去的,她要再说一遍,人类的身体真的很麻烦啊,动不动就会感觉到疲惫。 第37页 所幸有甚尔在,行李什么都由他负责,出机场的时候她也还在打哈切。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挪威北部的特罗姆瑟,同时也是挪威北部最大的城市,因为极光而闻名,被称之为「北极之门」。现在这个时间点过来,甚至可以在白天也能隐约看见极光。 由于当地的极光非常出名,使得每年也有成群的旅客飞来这里欣赏景色,当地已经形成了相对成熟的旅游产业,不过霁初他们没有专门报名极光团,更倾向于两人慢慢地欣赏极光。 抵达特罗姆瑟本地的酒店,一路上还能看见绵延的雪山和峡湾,霁初还没见过那么大面积的雪山,就要把整个脑袋都贴上车窗,结果司机一个急剎车差点脑袋就真的撞上车窗,还是甚尔眼疾手快地搭住她的肩膀。 「你想脑袋上先来一个包吗?」他的手又搭着她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她脸上没撞红后才松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雪,而且不是单纯的雪,还是雪山诶!」她语气兴奋,估计一下车就会扑到雪地里打滚。 「国内也有雪山。」 「我那个时候别说离开京都,就连离开禅院家都很难。」 说到这个话题,气氛就莫名变得沉重起来,可霁初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她只是在实话实说。 没想到禅院甚尔让司机先开车去酒店,自己则是连同霁初一起下车,霁初还有点担心呢,她问:「你就不担心司机带着我们的行李跑了吗?」 「就这么小的地方,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他找出来。」 临近夜晚,气温也降到零度以下,说话时哈出的热气变成白雾气,两人轻装上阵,甚尔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峡湾以及旁边的雪地,「要去玩雪吗?」 「啊、你是专门为了玩雪才下车的呀!」霁初恍然大悟,话还没说完她就抽出手,撒欢似的跑向那片雪地,先是弯腰触碰积雪,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柔软,反而有些坚硬,应该是气温太低冻住了,不过她根本不介意,抓起一把雪攥在手里,团成一团。 第一个雪球就送给后面跟来的甚尔,她比划出一个不怎么标准的棒球投球动作,哈哈大笑着说:「看招——!」 只要他想躲开,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开,但他没有,雪球砸在他的肩头,细碎的碎渣沾在他的脸颊,霁初一看恶作剧得逞,笑得愈发洋洋得意,她双手叉腰,「甚尔好笨哦,连这个都躲不开吗?」 少年也缓慢地弯下腰,动作缓慢得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对面的恋人,他要回击了。 霁初也不傻,她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紧接着也赶忙再抓起一把雪团成雪球,但是一时疏忽大意,甚尔的雪球已经飞了过来,不过只是落在她的胳膊上。 雪仗一触即发,年轻的恋人们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霁初一边逃跑一边再丢出几个雪球,但是都没命中,而甚尔也向她小跑过来。 好吧,看来是躲不掉了,她站在原地闭上眼睛,脖子都瑟缩起来,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能够隐约嗅到他身上的气息,她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浓密的眼睫压着她的视野,有些模煳,她看见他是笑着的,是那种非常少见的开朗笑容。 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禅院家的天与咒缚,而是一个名为甚尔的普通少年,仅此而已。 「你在怕什么啊?」他弯下腰,鼻尖亲昵地蹭过她的鼻尖,无意识地拖长语调,仿佛在撒娇。 「当然是怕你报復我啊,比如说再丢给我一个雪球什么的,我可是很怕冷的啊,这点你是知道的。」玩不过就开始耍赖,霁初试图在言语上取得优势。 甚尔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勾住她的手,真奇怪,刚才他也在团雪球吧?为什么手还是这么热乎乎的?霁初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分散,因为他牵住她的双手,转为十指相扣,与他温暖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冰冷的手。 「不觉得像是在捧着冰块吗?」她半是开玩笑地说。 「不觉得。」他简短地回答,而后低头亲吻她冰冷的指尖,吻得细碎绵密却又极为温柔,他将所有的温柔都给她,没有保留。 「现在的甚尔像小狗,只有狗狗才喜欢亲吻人的手。」她的脸颊上浮现出运动过后的漂亮的红晕,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可爱。 「不是猫吗?」 「是啊,所以甚尔是小猫狗!」她稍微停顿了下,抿抿唇,带着几分孩子气地说,她的眼中只映出恋人的面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小猫狗,也是我最喜欢的。」 她的话语幼稚又惹人发笑,可却让甚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想,上天会剥夺他的咒力,给他一个惨澹的童年,但却没有夺走他被爱的资格。 说完这番话,霁初也觉得实在是幼稚,自己没忍住先笑出来,甚尔掸去她发间的雪花,而后两人沿着公路走到酒店,行李已经被放到酒店大堂,在办理入住手续后就由行李员把行李搬运到入住的房间。 订的是双人房,拉开窗帘能看见远方的开阔景色,休整过后等待夜幕降临,接下来就是极光之旅,为此霁初还专门购置了相机,但是她平常不怎么拍照,因此现在是临时抱佛脚,抱着相机研究。 甚尔把她的行李箱打开,依照她的习惯把东西都放在固定的位置,她的最后一件睡衣也被挂在衣柜里,他走到恋人的身边,「怎么样,大摄影师?」 第38页 「嗯……距离我成为着名摄影师就只差一点点了。」她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点距离,研究再多还不如直接拍几张照片来练练手,她举起相机,对准甚尔,又稍微调整一下光线,按下快门。 啊、糟糕,忘记关闪光灯了!成片就有些曝光过度,而且照片里的人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闪光灯而表情略带惊讶,她原本是带着愧疚在道歉的,但是后来莫名其妙就开始笑了,「抱歉,好像把甚尔拍得呆呆的。」 而后又给自己找补,「不过甚尔也可以拍回来。」 相机交到他手里,他关掉闪光灯,动作可以说是熟练地一口气给她拍了不少照片,她惊讶道:「你很擅长拍照吗?」 他低头查看照片,十几张照片完美地捕捉到她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嗯,以前接委託的时候要用到相机。」 「噢我明白了,原来是私家侦探?」说着,她钻过去看相机里的照片,从她外行人的角度来看,至少都没有手抖或者是曝光过度,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可能是画面里的自己表情特别灵动?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过,说是摄影师如果对拍摄对象满怀爱意,那份喜爱也会在照片的边边角角洋溢出来。 「那等下去看极光也由你来负责拍照吧。」她就这么愉快地把拍摄工作安排给甚尔。 「好。」 瞧见霁初还得撑着上半身探过来才能看清他手里的相机屏幕,他索性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胳膊圈着她的腰肢,脑袋半靠在她的肩头,在这段关系里最喜欢肢体接触的反而是在旁人看来不怎么表露情感的甚尔。 她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髮,从发顶顺到后颈,可以在瞬息间解决掉敌人的少年此刻却是那么温驯地半低下头颅,任由、或者说是无比依赖恋人的触碰。 * 大约在酒店房间内待了三个小时,期间还去餐厅解决了晚餐,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用于补觉,转眼间都来到出发的时间点,考虑到晚上气温会降低,而且靠近极光的地方纬度更高,意味着气温会更低。 于是两人又换上更加抗寒的衣物,羽绒服领口后面的帽子自带一圈毛茸茸,帽子对霁初来说偏大,如果真的全都盖下来,甚至能完全挡住她的视线,所以她在出门的那段路程上一直调整自己的帽子,尝试被帽檐卷个边。 主要的行李都放在黑色背包里由甚尔背着,他老早就察觉到霁初的小动作,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调整帽檐但是失败,她都因为多次失败而生气地抿唇,他这才停下脚步,主动伸出手替她调整帽檐。 宽大的帽子愈发衬托得她的脸小,头髮变得乱糟糟,他用手把她的碎发捋到耳后,再把帽子卷边,她的整张脸才露出来,她半是埋怨道:「甚尔买衣服的时候就没有仔细看帽子的尺寸吗?」 这点他还真没有考虑到,但霁初已经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极光,但是在雪地里根本走不快,而且越向北积雪也越来越厚,到后来甚至都已经没过霁初的小腿肚,稍微不慎就容易栽倒在雪地里。 她只好和甚尔相互扶持着前行,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小声地说:「我们这样好像企鹅。」动作笨笨的,走起路来左右摇晃,这不是企鹅是什么? 「我们可是在北极。」他的唇角还是因为霁初的比喻上扬。 「是啊,北极的企鹅,更加罕见了。」她费力地抬起自己的双腿,眺望远处还能看见不少和他们一样三三两两扶持着前进的游客,每个人都穿得严严实实,身形臃肿,移动起来的时候也是摇摇晃晃的。 途中他们也遇到了两个来自西班牙的旅客,他们带着西班牙人生来的热情,一路上都在讲述自己旅途中的有趣经歷。 后来他们找到一处绝佳的观赏点,四人坐了下来,就地生火,那两个旅客里女人还从背包里翻出大号的白色棉花糖,插在签子上,递给霁初和甚尔,笑着示意他们围着篝火烤棉花糖。 霁初全神贯注,匀速转动签子,让棉花糖均匀受热,使得表皮微微变黄但是不至于变焦,看烤得差不多了,她小心地咬了一口,女人又给她一小包苏打饼干,用两块苏打饼干把烤软的棉花糖夹在中间,两面的苏打饼干很好地中和棉花糖的甜味。 「好吃诶。」她低声感嘆,「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这种吃法。」 视野里又多出一块苏打夹心饼干,原来是甚尔把他的让给了她,她也没怎么客气,而是咬了一大口,「多谢款待!」 苏打饼干的零星碎渣沾在她的唇角,他抬手擦去,指腹触碰到她的唇瓣,非常柔软,是温热的,他鬼使神差地又揉了一下,引来霁初不解的目光,他半垂下眼帘,「没什么。」 等到极光来临时,霁初都没反应过来要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刻,她只是站在原地,感慨这独特的风景,这可是天界不曾有的。 大片大片的绿色宛若一汪春水在漆黑的夜空中流淌、蔓延,它的运动趋势是不可预测的,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构成独一无二的景色。 等霁初想起要用相机拍照的时候甚尔已经尽职尽责地拍到极光出现到扩散的全过程,但镜头里的主角从来都不是这种自然现象,而是对他而言最为重要的恋人,最后一张照片是霁初转过头,没有看镜头而是直直地看向甚尔,眼睛是亮晶晶的,多么可爱。 第39页 「果然景色应该要用自己的眼睛见证才比较好。」她说着,牵起甚尔的手,她没忘记自己的考核任务,于是在此时此刻又那么恰到好处地问道:「甚尔现在开心吗?」 没等他回答,她又说:「我是个贪心的傢伙,我希望甚尔能一直开心、幸福下去,而不单单是今天,明天。」她似乎能明白爱神部存在的意义,也能明白爱有多重要。 少年很难去形容现在的感受,他的恋人总是竭尽全力试图让他这样的人也能拥有幸福,他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后缓缓低下头,那么轻柔地、又是那么虔诚地亲吻她的嘴唇。 他想起霁初曾经问过他是否相信神明的存在,他当时的回答是很坚定的否定,可是现在他却动摇了,比起遥不可及的、虚无缥缈的神明,他的恋人才是他真正的神明,而他也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的一切。 第23章 极光之旅在三天后结束,返程的时候霁初坐在飞机位置上低头查看相机里拍的照片,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她才发现甚尔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拍了很多照片,大部分都是抓拍。 而坐在她身边的甚尔却盯着手机屏幕,表情晦暗不明。 [孔时雨:现在是时候还我人情了,有个委託得要让你来。]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霁初一眼,确保她没有发现后才编辑简讯。 [委託信息发过来。] 简讯发送完成,飞机也即将起飞,他把手机关机,对此一无所知的霁初还兴致勃勃地对他说:「有些照片拍的很不错,可以洗出来,干脆整理一本相册出来好了。」 她的脸上还带着旅游过后的慵懒,她的喜悦不单单是因为旅游,更多的还是因为这次的考核任务就要完美收场了,也不知道评分会有多少呢。 甚尔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右手牵住她的左手,十指相扣。 与此同时世界的另一处,少年手里拿着下人送来的文件,准确来说是几张列印下来的照片,他的嗓音是属于少年特有的清朗,但他面上的表情可算不上多明朗,甚至带着几分阴郁,「你是说在挪威那里拍到了他们的照片?」 送来照片的下人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是的直哉少爷,而且当地的监控也有拍摄到他们搭乘私人飞机离开挪威的画面。」 「顺着那架私人飞机继续追踪下去。」照片的一角被他攥得发皱,禅院直哉松开手,照片轻飘飘地落在桌上,他冷笑一声,「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等到见面的那一刻,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明明曾经说过会陪伴在他身边,却又头也不回地抛弃他,离开他。 飞机并没有直达哥伦比亚,因为中途转机时霁初和甚尔两人分两路走,听他说是那位富商想要再见他一面,对此霁初不贊同地皱眉,「见面要花这么多时间吗?而且这种东西打电话也能解决的吧?」 甚尔帮忙推着行李车,面不改色地说谎,「只是见一面,很快就会回来的。」 一想到自己的考核任务就快要完成,她查看了下进度,都已经到98%了,要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出岔子她肯定会心梗过去的,于是她也硬着头皮说:「既然你要去,那我就陪你一起去。」 直觉告诉霁初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且按照甚尔的性格,只要她想知道的事情都会全都告诉她,但这次却不一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在霁初的连番追问下,甚尔才坦白是孔时雨给他安排了一个委託,听他提起孔时雨的名字,霁初下意识地蹙眉,这个中间人确实帮了他们很多,但是不代表她会完全信任他。 「不过既然当初的确麻烦他了,人情还是要还的。」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贊同,而是接着问,「所以要去哪里呢?」 甚尔面不改色,「回国内。」 「什么,但禅院——」 「如果计划顺利三天内就可以解决,你也没必要跟着我一起回去的。」 不亲眼看着任务对象她实在是不安,她的表情变得纠结,五官都皱在一起,他却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听他轻笑出声,霁初就觉得自己被耍了,她恶狠狠地朝他肩膀来了一拳,但攻击力属实不算高,以至于他还要抓着她的那只手,动作轻柔地揉揉发红的地方。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人与人之间的体质不能相提并论,有的人被揍了还能毫髮未损,有的人揍了别人结果自己的手先红了。 真不公平,霁初默默在心里吐槽。 「不行,我还是得要去。」她没好气地抽回手,那一块泛红的地方没有消下去,她甩了甩手,「我只有看着你才能安心。」 她这完全就是实话实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甚尔的表情稍微一楞,只有在面对恋人的时候表情才会变得那么温和,事情到最后自然是如霁初所愿,两人一起回到国内,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就类似于风雨欲来前出奇的平静。 没想到孔时雨也会来主动接机,一段日子没见,霁初总觉得他好像又沧桑了一点,见到甚尔第一面反而是调侃,「和恋人的国外度假如何?」 甚尔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看来委託也不是很急。」 孔时雨「啧」了一声,「你果然还是那么不讨喜。」 说完,他看见甚尔身边的霁初,对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唿,他可不敢在她身上过多停留目光,免得某个傢伙又要发作。 第40页 三人找了一处顾客稀少的咖啡店坐下,孔时雨拿出这次委託的资料,霁初粗略地看了几眼,简单来说是个和咒灵有关的任务,但难度这么高就在于僱主希望毫髮无伤地收集咒灵而不是直接祓除它。 喝一口摩卡,她对温度的感知没有那么敏锐,舌尖被烫到了,她正小口小口地倒吸凉气,看似一直在和孔时雨讨论任务细节的甚尔却恰到好处地递给她一杯常温的柠檬水。 「谢谢。」她小声地说,慢吞吞地喝着柠檬水,就在这时候她察觉到来自咖啡厅服务员隐秘的打量,起初还以为是不是自己着装出了问题,她检查一遍自己的衣服后确认没问题,那么就是那个服务员的问题了。 他们在进入咖啡厅开始就是避开监控器的,就连挑选座位也是正好卡在监控器的盲区内。 那个服务生的眼神还是让霁初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在桌下的手轻轻地敲了下甚尔的手腕,两人对对方的小动作真正含义都一清二楚,他也收起文件,言简意赅地说:「三天内就可以解决。」 离开咖啡厅前霁初还明显看到那位服务生拨打电话的动作,她绕到服务生的身边,那么悄无声息,反而把他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位顾客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没有多说什么,霁初拿过他手里的电话。 「我需要一杯榛果摩卡,再加一杯意式浓缩,在下午三点前送到公司……」 欸,只是订餐电话吗?霁初顿了顿,结果电话那头就开始催促,「千万不要送错地方了。」 好像怎么看都只是个简单的订餐电话,反而显得她疑心病很重似的,她还没说什么,那位服务生已经抢回电话,急急忙忙地在电话里给顾客道歉,「非常抱歉,我们这次绝对不会送错的,还请您放心。」 挂断电话,服务生又露出礼貌的微笑,「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抱歉……」霁初马上道歉,又拿出几张纸钞,「这是赔偿,耽误你的时间了。」 甚尔还在店外等着,霁初一路小跑出咖啡厅,他问:「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好像是我多虑了,差点就闯祸了。」她嘆了口气。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在街角,那个服务生身边的电话又响起,接起电话,他的表情沉静如水,丝毫没有刚才支支吾吾的样子,「是的和真大人,我见到他们了,要直接杀死吗?」 电话那头,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面色狰狞,「不用,我要他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去,然后再把他也变成残废,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说着,他已经止不住地笑出声,从一开始低低的笑,到后来的放声大笑,名为和真的男人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禅院甚尔,我要你也和我一样生不如死——!!」此时此刻,他的笑声彻底陷入癫狂。 委託任务的地点在京都,京都可以说是御三家的地盘,因此在进入这一块地方以后她的神经就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两人在市中心的酒店订了一个套间,但其实甚尔根本没有停留太久,他在当天晚上就带着咒具出了门。 「任务开始和完成后都给我发个消息,算了……还是直接给我打电话吧。」她现在真是无比讨厌自己普通人的身份,但凡自己恢復见习爱神的能力都不用那么瞻前顾后的。 赶在甚尔说话之前她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说什么『等这次任务完成我就金盆洗手』这种话,很危险的!」 被霁初的话逗乐了,他无声地笑起来,她能感觉到他的嘴唇亲吻了下她的掌心,触感痒痒的,她一下子松开手,「你是小狗吗!?还舔我的手。」 送走甚尔之后霁初在酒店里先是再查看任务进度,回国后进度就已经推到了99%,说明这次回国的委託是完成考核任务的必要条件。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长发弄得有些乱糟糟的,还有几缕碎发翘起来,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敲门声。 奇怪,她应该没有叫客房服务的吧…… 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隔着房门她问:「是谁啊?」 「客房服务。」那声音隔着一扇门显得闷闷的,因此霁初也没能听清他语调的略微颤抖。 「我没有叫客房服务。」 「是和您同行的先生叫的。」 出于谨慎起见她还想打个电话给甚尔,但是电话打过去都是处于无法接通状态,门外又传来催促声,她抿抿唇,只好先去打开门,门被她打开一条缝,印入眼帘的先是露出僵硬笑容的酒店服务生。 从她的视角看去,他背后还有一道人影,那人也没打算隐藏自己,反而主动出声,那是属于少年的清朗嗓音,但阴冷冷的,「好久不见,阿初。」 尽管已经将近两年没有见过禅院直哉,但霁初却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他的声音,故人重逢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头皮发麻。 她本能地想要关门,但已经晚了一步,少年的右手死死扣住门边,对于咒术师来说这扇门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甚至都没用多少力气,但门上已经出现裂缝,如同蜘蛛网一般蔓延。 「你就那么讨厌见到我吗?你就那么讨厌待在我身边吗?」他尽可能地想要平缓自己的语调,但是没能成功,因为在见到霁初熟悉的面容开始他的情绪就开始失控。 第41页 总是这样,在她面前情绪就会变得难以控制,他的心情都会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引,而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唱独角戏的可怜虫,这一点都不公平。 至少……表现出一点、哪怕一丁点的对他的在乎吧?多么奇怪的事情,明明在赶来这边之前他心里还在盘算该怎么和霁初算当初订婚宴上的那笔帐,他恨不得干脆把她毁掉算了,起码这样她就会乖乖待在自己身边,可是所有的破坏欲都在见到她的时候烟消云散。 她的头髮又变长了一些,发梢还打着卷,碎发稍显凌乱,从头髮能够看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她的髮丝还是如同黑色绸缎般。 说明她在过去那一两年里过得还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他诡异地松了一口气,他都不明白自己这种心情到底是什么。 分明是他被抛下了,被丢弃了,甚至是被背叛了,可又为什么在见到她过得还不错的时候又会莫名其妙地放心呢? 破坏欲与保护欲复杂交织,最后还是保护欲占领绝对的优势,他自暴自弃地想,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去怨恨霁初,因为她只是向他投来一眼,他就会欢欣雀跃。 「你说话啊?」他又问,带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霁初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她压下恐惧,虽说在曾经和禅院直哉的相处中他在自己面前总会收敛起大少爷脾气,但不意味着她在逃跑又被抓到后他还能收敛脾气。 该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禅院直哉作为准一级咒术师想要杀死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她强装出冷静,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直哉。」 至于其他的,她都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但对方却在听到她唿唤自己的名字后陡然卸下力气,碧绿色的眼睛睁圆,他的表情变化之快,在短短几秒钟内脸色就是变了又变,欣喜的、愤怒的、犹豫的。 到最后他垂下眼帘,语气不自然,「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完全没想到要求得他原谅的霁初:啊?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说他理解错她的意思了? 少年轻哼一声,「能有什么误会?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酒店服务生已经离开现场,否则霁初都会觉得尴尬。 禅院直哉说着,然后推开门,径直走入套间内,一边走一边评价,「採光一点也不好。」 「啧啧,这么小的房间也能睡人?」 「这个装潢真是寒酸气十足。」 随着年岁增长,他尖酸刻薄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在套间内转悠一圈,他双手环胸,得出一个简短的评价,「这个套间真是烂透了,甚尔君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你的生活水平吗?」 分明就是他对她的生活水平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误解好嘛。 评价完房间,他的目光又落在霁初身上,她平常穿的都是平价舒适的衣服,也不会盲目追求大牌,还是以舒适为主,但这幅打扮落在禅院直哉眼中就变成另外一种意味了。 「他就给你穿这种地摊货!?」 在和霁初重逢后他终于感受到一丝怒火,但那不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当初带着她私奔的禅院甚尔。 霁初满头问号,「这也算不上地摊货吧?」或许在禅院大少爷的印象里所有不是私人订制的衣服都能归类到廉价那一类。 「这难道还不算吗?不管是衣服的材质也好,剪裁版型也好,还是这个走线也好,都一塌煳涂。他会给你买这种衣服就看得出来他对你一点都不上心。」 「呃……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我自己买的?可是它穿起来真的很舒服。」当初买的时候就是看中这件衣服穿起来很舒服,但现在被禅院直哉评价得一无是处,她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衣品了。 禅院直哉被她的话噎住,沉默几秒,「至少舒适度还算可以。」 到这里霁初才意识到,哪怕禅院直哉表现得再怎么咄咄逼人,但他实质上还是那个会跟在她身后的年幼的孩子,他似乎没有改变什么。 她逐渐放松下来,但她却忘了,既然禅院直哉能够找上门来就说明他并非只是单纯为了叙旧。 果不其然地,在这个小插曲过后他才说明来意,根本不带一丝掩饰,他总是这样直白,尤其是在面对霁初的时候,内心所有的心情都写在脸上,生怕她看不出来。 他说:「禅院家的车已经停在酒店门口了,正好现在就能回去。」 又出现了,这个横贯在两人之间的矛盾,他一直试图把霁初彻底留在他身边,他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要是喜欢的就要死死地攥在手里,哪怕捏得粉碎也不松手。 「阿初,你也不想让甚尔君担心对不对?」他的手已经抓住她的手腕。 成长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在儿时禅院直哉总觉得霁初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而在长大以后却发现她的手掌也好,手腕也好,都是那么娇小,而且也是那么脆弱,稍微一用力就会断掉的吧?所以他都没敢太用力,只是虚虚地圈住她的手腕。还有个子也是,以前习惯和她平视,现在他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圈入怀中。 禅院家的人不擅长情感表达,所以更别提拥抱这一类肢体接触,又因为禅院直哉是作为所谓尊贵的嫡子降生,因此更不会有人胆敢直接接触他,他关于童年的回忆里是充满训练咒术的疲惫,还有霁初总是带着淡淡馨香的拥抱。 第42页 他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霁初感到猝不及防,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先安抚禅院直哉的情绪,直接的反驳可能会激起他的叛逆心,她思考几秒,而后像以前那样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如同他们还在以前一样。 「但是我在禅院家待着并不开心,这并不代表我讨厌直哉,相反地,我正是因为喜欢直哉才会希望无论是我,还是直哉也不应该受到这一姓氏的桎梏。」这句话真假参半,不过总的来说还是真话占大部分。 「所有人都是因为禅院这一姓氏才认识的直哉,但我认识的直哉,只是直哉,而不是禅院直哉。」虽然她在禅院家待了很多年,但她依旧不认同这个家族的理念。 忽然间,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突兀地笑了起来,手指戳了戳他手腕上的小狐狸手鍊,「你还戴着这条手鍊?」 一直安静听霁初说话的禅院直哉才有了点响应,「只是忘记摘下来了而已,你别以为我很喜欢这个廉价的礼物!」 真是的……他说话还是那样别扭,只是没想到她当时随手送的东西他会一直留到现在,手鍊红绳表面已经出现一些磨损,看得出来他是经常戴着那条手鍊。 「我也没有那么想啊。」她嘆了口气,「我不打算回去。」 「因为我没有他重要?因为我是可有可无的?所以你就可以头也不回地把我丢掉是么?难道我是什么垃圾吗?」少年精緻秀气的脸因为嫉妒而扭曲,「你真的不害怕我对他做什么吗?」 真让人头痛,偏偏是卡在任务进度99%的时候出现这档子事,她可不想功亏一篑,因此她退出他的怀抱,面色还是那样平静,可是在平静的假象下暗波流动,「你不可以对他动手,不然我会讨厌你的,不……说不定我会恨你的。」 破坏见习爱神的考核,要是她因为这次任务没办法转正那她是真的会生气的! 然而她和禅院直哉的交流有时候就像是在跨频交流,他总能以某种她完全想不到的角度曲解她的意思,他克制住自己的怨怼,「那我给出的条件也很简单,你只要和我回去,他就会很安全。」 从小禅院直哉就被教导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人生是充满等价交换的,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现在他将这一道理运用在霁初身上,他正在试图用条件等价交换她的感情,她的在乎,明明在表面上看来他是占据主导的人。 但实际上从始至终掌握主动权的人都是霁初。 既然他都已经开出条件,霁初也实在是担心他很可能做出什么威胁到任务对象的事情,权衡之下她便同意下来,但在禅院直哉看不到的角落里,她还是给甚尔发了条简讯,告知她会前往禅院家。 其实在避免禅院甚尔的死亡结局的前提下,她至少是能够拿到及格分的,后续的都是影响评分高低的因素,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在任务完成的当天就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在短暂的沉默中她的脑海中已经划过无数种设想。 跟着禅院直哉来到酒店楼下,在远处的司机眼尖地看见他们两人,已经先拉开车门,霁初在车后座落座。 这个司机她还有点印象,以前与理惠难得一次共同出门的时候就是他负责开车的,霁初还对他浅笑点头算作简单的打招唿,禅院直哉坐下后当即命令司机启程返回禅院家。 在其他人面前他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容置喙。 此时已进入深夜,霁初给甚尔发的消息始终是未读状态,她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处境,相比之下她更加担忧甚尔那边会出什么事。 内心的纠结体现在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上,而这一系列的变化都被禅院直哉收入眼底,像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似的,态度可以用强硬来形容,就这么与她十指相扣,「你们在国外玩的开心么?」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要回答开心吗?那肯定是最错误的答案,按照禅院直哉的气量,说不定他就会当即生气,然而如果又回答不开心未免显得太刻意。 正所谓回答一个棘手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再丢出一个问题,于是她反问:「这种事情难道直哉不知道吗?」 禅院直哉怎么可能不知道,禅院家的势力虽说还没有到遍布全球的程度,但只要动用那张庞大的信息网就能找出人的下落,所以禅院直哉不光知道她在国外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很清楚。 看来是被她猜中了,他说:「我的确知道,早知道就应该早点把你带回来的,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好玩吗?好玩到你就这么不情愿回来?」 那幽怨的语气仿佛怨妇,怨恨那离家久久不归来的丈夫。 这种即视感实在是太奇怪了吧。 车窗外的景色一划而过,在视野里留下模煳的色块,那条路越来越熟悉,树林间隙可以窥见那片古老传统的建筑群,以及那扑面而来的压抑感。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她在长廊内迎面遇上的侍女也好,僕从也好都以少夫人来称唿她,这让她一头雾水,「我们当时还只是订婚宴吧?」 「是啊,在第二年就又举办了婚礼。」 「等等……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在这,你和谁举办的婚礼?」结婚的一方缺席也能成婚吗??霁初傻眼了,她对人类的婚俗还算了解的,难道是她哪里漏了一块?也不太可能啊,她都陷入了怀疑。 第43页 禅院直哉与她并肩同行,看到霁初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却笑了起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我的妻子,你只需要知道这点就好了。」 人类,真的好奇怪。 幸运的是她的手机没有被收走,更多的是因为禅院直哉根本就不在乎她是否会用手机来联繫外界,这包含了另外一层潜意思,也即,哪怕她联繫外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来服侍霁初的是小枝,她见到霁初先是欣喜,而后又心情低落,「还好直哉少爷没有对你怎么样,他至少会因为喜欢你而温柔对待你,但是也正因为他的喜欢。阿初姐姐你才只能迫不得已又回到这里。」 霁初摇摇头,笑眯眯地对她说:「没关系,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可小枝却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面色变得煞白,赶忙抓住霁初的袖子,「阿初姐姐,你、你可不要做傻事啊,你也不要想不开啊……」 「我没有想不开啊?」霁初不明所以,她只是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完成第一个考核任务心情很好而已,她笑眼盈盈地,「一切都会结束的,而我也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那就是超高的考核评分!这样就能让那些因为她是见习爱神而瞧不起她的神明被狠狠打脸! 小枝脸上的担忧越来越重,最后都要哭出来了,完蛋了,阿初姐姐是真的被逼疯了! 霁初也曾在回来的路上询问过禅院直哉是否知道甚尔的下落,既然他能够用甚尔来威胁她,就说明他至少是知道他现在的情况的,但是禅院直哉没有正面回答。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发给甚尔的消息还是未读,电话也是打不通,打给孔时雨也是一无所知,只能确定他现在不在原本的任务地点。 那他又会在哪里呢? 焦虑的心情在心中恣意生长,无奈之下她只能去茶室找禅院直哉,他有时会和分家的人在这里议事,当然她也不是两手空空去的,还装模作样地提着一盒和果子,借着送点心的由头来到茶室门口。 正巧那时候议事结束,侍女拉开障子门,先出来的是禅院直哉,而后才是分家的人,主家和分家的区别很明显,分家的代表已是两鬓苍白的中年人却还需要毕恭毕敬地向主家的少爷行礼。 分家的人抬起头,看见站在另外一侧的霁初,略带疑惑,可又很快意识到什么,恭维的话语脱口而出,「令夫人与您十分般配,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这不是禅院直哉最喜欢说的话了吗?显而易见的,这句话也很合禅院直哉的胃口,他非常满意,甚至还挑了挑眉,「那是自然的。」 这是在炫耀吧? 在现场的霁初无比尴尬,她保持礼貌性笑容,由于内在灵魂属于见习爱神,好歹也算半个神明,因此尽管年岁流逝,容貌却丝毫没有改变,就仿佛用于定格在少女时期,这就导致哪怕她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散发出所谓的压迫感。 分家的人走远了,禅院直哉只是让几个侍女送他出去,自己都没打算亲自送,他接过霁初手里的食盒,「你来看我?」 「嗯,听小枝说你今天会在茶室,就专门过来了。」 两人又折返回茶室,小桌上还摆放着齐全的茶具,作为禅院少爷自然也是懂茶的,甚至泡茶也还算熟练,他把茶盏递给霁初,而后就开始细说那个分家的人如何如何不懂事。 霁初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喝茶,时不时点点头,她在等待一个插话的机会。 「所以说啊,那些分家的东西就是很不入流……」 「我有一个请求,只要你能答应,我以后都不会离开这里,我会……」一想到要和禅院直哉谈条件,她就感觉怪怪的,「我会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妻子。」 她心里也很没底。 禅院直哉抬眸,他的五官是秾丽而锐利的,尤其是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狐狸眼,被他注视的时候总会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他吹开茶面的白雾,模稜两可地说:「什么请求?」 「我……」 「如果是和甚尔君有关的话,就没必要再说了,我讨厌你在乎的那副样子,这让我感觉到非常噁心。」 他把话说得那么绝对,话题再没有迴旋的余地。 霁初低头喝了一小口茶水,但又被烫到了,只不过这次再没有人给她递上一杯常温的柠檬水,她垂下眼帘,想要通过禅院直哉找到甚尔的下落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这么默默地把剩下的茶水喝完,她又找了个藉口想要离开,但才起身袖子就被少年拽住,「你什么时候才能更在乎我一点?」 霁初是直接栽在他的怀里的,「从你的嘴里除了关于他的话题,就没有其他的什么了吗?你就不问问我当年的伤口有没有好,痛不痛吗?明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还是说那些温柔都是你装出来的?」 他牵起她的手,摸向他的脖子,就在层层迭迭的衣领之下,少年光洁的皮肤上盘踞着一条狰狞的伤疤,「从脖子这里,到这里。」他牵着她的手,指尖滑到胸口处,「当时全都是血,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我不甘心,如果我死了,霁初说不定很快就会忘掉我的,所以我要活下来,至少你还能一直、一直地记住我。」 那是霁初第一次直面少年疯狂的、又那么粘稠的爱意,不,那很难用爱意来形容。 第44页 尽管嘴上说着那么可怖的爱语,可动作又是那么小心翼翼,两人的距离凑得很近,近得她都能清楚地看见他浓密的眼睫。 她的双唇一凉,原来是被亲吻了一下,少年显然是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的,与其说是接吻,给霁初的感受更像是来自小动物的贴贴。 就像一只小狐狸贴了贴她。 被亲的人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他脸颊泛红,试图找回主动权,「看、看什么啊,亲自己的妻子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是诶,我刚才好像还听见了直哉的心跳声,那声音好大。」 此话一出他怎么也装不下去了,自己先站起来,「那肯定是你耳朵的问题,对,你听力出问题了!」 紧接着又落荒而逃似的离开。 霁初郁闷地吃着带来的和果子,太甜了,才吃掉一颗就要用茶水压一压,茶室内还供奉着几尊神像,其中就有包括土地神在内的神明,她的目光在那座小小的神像上停留片刻。 她想到办法了。 走到神像面前,无需其他复杂的仪式,她只是利用修改器取出从酒神那里得来的清酒,然后斟上一小杯酒,出自酒神之手的清酒本来就不是凡品,她亲眼看见酒盏里清澈的酒水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一下一个空荡荡的酒杯。 她在心中倒数,三、二、一—— 空气中传来一声非常微弱的噼啪声,不仔细听绝对听不见,霁初循着声源处看去,果不其然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不就是在庙会上见过一面的土地神吗? 老头模样的土地神骂骂咧咧,「谁这么缺德啊?倒酒只倒一杯啊!?」 霁初朝他挥了挥手,「您还记得我吗?」 还在暴躁状态的土地神慢吞吞地打量她,像是在回忆什么,「噢,你就是那个见习爱神啊,我还以为你也会被人类囚禁呢,看起来你的运气不错。」 不要一见面就说这种可怕的话啊!她说:「是啊,我的第一个考核任务就快要完成了,只是还需要您的帮助。」 土地神看见她手里的清酒,冷哼一声,「原来是你啊,小气鬼,只倒一杯酒!你这是求神办事的态度?」 霁初立马恭恭敬敬地把清酒双手奉上,「请您笑纳。」 收走清酒土地神的态度才稍微好转,「说吧,什么事?」 「就是上次我和你提到过的那个孩子,额、现在已经是青年了,他在一次任务中失踪了,我想请您找到他的下落,如果可以能救救他吗?」 「是那个灾星?」 「……他也不算是灾星吧?」 土地神一手掂量着清酒,一手施法寻找禅院甚尔的下落,那只手上微微闪着白光,还能隐约看见半透明的画面。 「啊……找到了,嗯,他快死了。」土地神很平静地说。 「什么!?」 霁初急匆匆地冲到祂身边,仔细观看那副画面,在一片昏暗之中黑髮男人被人打倒在地,遍体鳞伤,鲜血也流满一地,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不知是谁的一只脚甚至还踩着他的脑袋。 土地神被霁初摇得头昏眼花,祂急忙叫停她的动作,「停停!!你是想要弄死我吗!?」 霁初着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快要死了!!」 「我看见了,这不过是他命中注定的,虽说你之前帮他躲过一次,但不代表能让他一辈子都躲过,我都说过了,他就是个灾星。」土地神说得轻描淡写。 「但是我的考核任务就快要完成了!不能在这里掉链子!」她双手合十,「拜託了,再帮我一次吧!」 「我也不能过多干涉爱神的考核啊。」土地神挑眉,话也没有说得很绝对,而是看向霁初,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手上,后者立马会意,再用修改器翻找出酒神给的酒,什么清酒、白酒、到后面连伏特加都拿出来了,「这些够了吗?」 被小山似的酒瓶差点埋起来的土地神费劲地从小山里爬出来,懒洋洋地说:「你的愿望我已经听到了,现在就送你过去,但是你很可能也会死哦。」 现在是考虑生死的时候吗!她在心里大声地吐槽,「我就算死掉也没关系!」 听到霁初这么说,土地神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可是你说的哦。」 按理来说身为土地神也无法肆意改变他人的命运,但是哪怕是命运也会存在等价交换,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一命换一命,只要付出代价就能获得想要的结果。 神明垂眸,抬起手,那一圈原本围绕在祂手边的白光化为具有实质感的颗粒向下掉落,一粒一粒的仿若砂砾,渐渐地编织成一条白色的丝带,时空也被那条丝带撕裂,裂口越来越大,到最后能够容纳一个人通过还绰绰有余。 霁初一鼓作气直接跨入那道缺口,耀眼的白光晕开一大片,将她纤瘦的身影吞没。 下一秒,她来到另外一个与茶室截然不同的地方,脚下踩着的是一块碎裂的地砖,四周都是漆黑又静悄悄的,她小心翼翼地、又充满警惕地环视周围。 潮湿的、阴冷的空气中传来微弱的唿吸声,霁初却很肯定那就是甚尔的声音,一时间也顾不得太多,她仔细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后朝着那个模煳的方向跑去,这个空间内并非完全没有光源,在墙壁上大约四五米的高度还开着一扇小窗,也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第45页 黯淡的光芒之下她走路也不是那么稳当,中间还差点摔倒,但好在她及时稳住身形。 「甚尔——」 「甚尔?」 得不到响应,没有任何响应,她急得声音都染上哭腔,无法想像如果她没有来到这里的话,那他岂不是孤零零的,就这么一个人死在这里? 没办法用言语去解释这种心情,尽管她总在试图把一切都当做考核任务,但和他留下的经歷,或是去看海,或是去观赏落日还是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就去北极看极光,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绝对不是用一句只是考核而已就能简单带过的。 想到这里,她的鼻尖一酸,泪水就是这样的东西,一旦有了苗头就很难再收回去,她粗鲁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甚尔?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到最后空气也变得那样血腥潮湿,她的鼻腔和喉管里都是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啪嗒—— 是她的脚踩在血滩里的声音,眼睛借着稀疏的光描绘出他模煳的轮廓,好奇怪,手脚一下子就没了力气,脚软得厉害,几乎是跌倒在他身边,足袋已经被鲜血染红,和服的下摆也是沾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她毫不在意,而是用微微颤抖着的手抱住他,先是去检查他的脉搏。 还好,至少还是有脉搏的。 「……别哭。」 明明死到临头的人是他,偏偏到这种时候他还要这么说,霁初抿抿唇,眼泪已经从眼睛里夺眶而出,「哪有人快要死了还要安慰别人别哭的啊!?」 他剩下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持他继续说话,因此他只是伸出手,以前那么喜欢用手包着她的手掌的人,现在只能用小拇指轻轻地勾着她的手指。 「你不会死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如果你死了,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她的到来本就是为了改变他的命运让他拥有幸福的,「你应该沐浴阳光,有灿烂明媚的未来,你该拥有一切美好的事物。」 喉咙哽咽得厉害,「你应该……你应该幸福的。」 他的伤势不是修改器能够拯救的,四肢筋脉都被特制咒具挑断,身体大出血,贯穿伤比比皆是。 简单来说,对方是下了狠手的,为的就是让他去死,哪怕不死下半辈子也是个残废。 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霁初的手已经没有那么抖了,她反握住甚尔的手,要用两只手才能包起他的手掌,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的眼睛里都是泪光但又那么眼神坚毅。 见习爱神虽然使用的是普通人类的身体,但因为灵魂还是属于神明,因此并不是完全不能使用神力,只是使用的后果就连她也不清楚,或许是死亡吧,毕竟凡人的身体没办法承受那么高能量的灵魂。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她说:「甚尔,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这不是希望,你就当做这是我的命令好了。」如果只是请求的话,他说不定会忘记,「所以这是命令,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话语间,她低头亲吻他的手背,亲吻他手腕内侧的伤口,一如他曾经那样温柔地轻吻她的手腕。 伤口像是被温暖的春风覆盖,身体也是,仿佛落入温水中,可他却没那么高兴,因为他已经敏锐地嗅到了什么,黑暗中,他的恋人的身体已经一点一点的崩溃。 男人竭尽全力想要抓住她,然而指尖却从她的衣角滑过,他只抓到一片空气。 等等—— 等等——!! 不要走——!! 他无声的吶喊,表情却是那样的绝望。 第24章 后日谈 「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世界上没有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咒具,哪怕是术式,也只能做到把灵魂降临到另外一具身体里而已。」孔时雨端起酒盅,抿了一口,「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连她的灵魂都找不到,就别提让灵魂降临了。」 孔时雨从未见过禅院甚尔露出这幅表情,仿佛丧失了一切希望,自我毁灭的倾向此刻在青年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孔时雨以为他会自杀的,在杀死幕后黑手以后选择和爱人一同死去,禅院家的人的情感总是那样极端,哪怕禅院甚尔如此厌恶自己的姓氏,可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还是禅院家的血液。 但是他没有选择死亡,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杀入禅院家,而后用太刀把禅院和真大卸八块而已,只是把禅院家毁掉大半而已,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像是电影已经落下帷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当他手中的刀刺入禅院和真的身体时,当他发出悽厉哀嚎时,当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他的侧脸时,他始终都在想,那个时候霁初会有多疼呢?忍受着灵魂毁灭的疼痛,却还是那么轻柔地亲吻他的手腕,用不熟练的强硬语气告诉他,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 可是,他应该反问的,就像现在的他一直在心中反问,他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他人生的锚点已经消失,他再无幸福的可能。 「灵魂也会完全消失吗?」禅院甚尔下意识地摩挲手指上的对戒,那还是他和霁初在古巴旅游的时候在路边摊上购买的,听摊主说那是被祝福的戒指,佩戴的情侣都能白头到老,可惜事实证明那个摊主在撒谎。 孔时雨平常是懒得和禅院甚尔扯上太多联繫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中间人和受委託方这么简单,而且再加上前些日子禅院甚尔在禅院家闹出的动静,就算是再不精明的中间人也应该远离他的,但孔时雨这次很少见的,有些同情他。 第46页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霁初的时候她身上还穿着层层迭迭的婚服,蜷缩在少年怀里,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灿烂,她坐在车后座,声音柔和地与少年交谈,他从少年脸上看到极少流露出的纯粹笑意,少年抬手拆下她头上的精緻髮饰,像是拆下她身上名为禅院家的枷锁。 两人相视一笑,活像两只获得自由的欢快鸟儿。 名为禅院甚尔的少年曾经距离幸福那么近。 孔时雨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会的,所以事实就是,你已经找不到她了。」 青年握着的玻璃杯出现明显的裂缝,他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她没有死。」 真是糟糕,孔时雨在心中哀嚎一声,「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时间会抚平伤疤的。」真没想到他有一天居然也会说出这种煽情到令人牙酸的安慰话语。 禅院甚尔压根没有听进去,他把玻璃杯往桌子上一放,本来就布满裂痕的玻璃杯顿时裂成许多块碎片,「在开什么玩笑啊,你说的话真是让人倒胃口的噁心。」 孔时雨撇撇嘴,他就不该同情心泛滥同情禅院甚尔这傢伙的,「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非常突兀地,禅院甚尔笑了,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笑容,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他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在居酒屋嘈杂的环境中,孔时雨听见他说:「既然找不到灵魂,那就重新来过,时间回溯,这种东西总该是有的。」 「有是有,但那属于特级咒具,而且——」孔时雨想到另外一个恐怖的副作用,「但是有严格的使用限制,回溯的时间、次数都是被规定好的!但凡超出那个临界值,这个时空都有可能会崩溃。」 不同于孔时雨脸上惊慌的表情,禅院甚尔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一点,面色沉静如水,「所以呢?」 真是疯了!孔时雨睁大眼睛,他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你是打算让这个时空都因为你而毁灭吗?」 忙得团团转的服务员终于看到他们桌上碎掉的玻璃杯,急急忙忙地跑来收拾碎渣,禅院甚尔看向窗外,视线是漫无目的的,尽管他的确坐在孔时雨面前,但他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原因很简单。 他的爱人,同时也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繫,曾经宛若一条纤细的蜘蛛之丝将他与这个世界连在一块,但伴随着爱人的死去,这一层联繫也消失不见。 青年满不在乎地反问:「那又怎样呢?」 这次孔时雨直接骂出声,「你真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禅院甚尔只是用通知的口吻对他说:「就算你不给我提供消息,我也会自己找到的。」 在国内没有相关的咒具信息,哪怕他已经把御三家其他两家,也就是五条家和加茂家的武器库都去看了一遍,也没找到相关的咒具。 他只好再辗转到国外,哥伦比亚那边的公寓因为超过三个月没有缴纳水单费,主管人都打来电话,禅院甚尔听到电话那头的主管人问起自己和爱人的近况,主管人从见到他们的第一面开始就把他们误认成夫妻,一直把这个误会延续到现在。 禅院甚尔没有纠正他,而是耐心地听完他的叙旧,最后忽然开口,说是自己会回公寓一趟,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回去,那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值得他再回去了。 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买了飞往波哥大的机票,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他想起当初和霁初逃离国内,她全程都那么兴奋地和他说着有的没的的东西,可爱的杏眼亮晶晶的,他忍不住看了许久。 飞到波哥大领土上空时正好是夜晚,窗户上倒映出青年冷峻的侧脸,恍惚间他似乎还看到了恋人的侧影,但是一回头,又消失不见。 原来只是幻觉,他想。 再次回到那间熟悉的公寓,只是三个月没有回来,屋内的人烟气就变得几乎没有,他在客厅停留了一会,瞥见阳台上的躺椅,霁初总是喜欢躺在上面午睡,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的侧脸,剪影是那么柔和。 放在阳台的其他盆栽也都因为缺水焉了吧唧的,有的已经干瘪死去,那都是霁初喜欢的,她会从花店里买来各种各样的花卉,再兴致勃勃地栽种到盆栽里,往往花卉的长势喜人,到春天的时候大半个阳台都被各色花朵占据,她说那样就像是睡在花丛里。 穿过客厅,他又来到卧室,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柑橘气味的薰香,是她很喜欢的味道。 禅院甚尔曾经以为爱人的死亡是由鲜血和痛苦组成的,但爱人的离去造成的影响是长久性的,它会在某些时刻,目光触及某些角落时陡然想起与她的过往,那牵扯出的是淡淡的哀伤。 就和这薰香的味道一样淡。 啪嗒。 是什么声音……? 视线有些模煳,究竟是怎么回事? 后知后觉地,他才发现,自己在流泪,他在无声的哭泣。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拿走公寓里的任何东西,他不想破坏这里微妙的平衡,站在公寓门口,他接到来自孔时雨的电话。 「有消息了,说是挪威那里有个咒术师世家掌管着控制时空回溯的咒具。」孔时雨不情不愿地说。 「啊……我知道了。」 上次前往挪威是为了观看极光,现在再次踏上这片国土则是为了截然不同的目的。 第47页 有孔时雨提供的消息,禅院甚尔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那个咒术师世家,用不怎么愉快但是非常有效的手段带走他们世世代代掌管的咒具。 年轻的咒术师还在试图阻止这位入侵者,「你根本不明白这个咒具的副作用有多可怕!哪怕能够时间回溯,一切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可是那位年迈的咒术师却云淡风轻地挡在后辈面前,「我早就知道会有一位客人到来,你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爱人对么?那你不如试试看吧,或许结果不会如你想的那样。」 禅院甚尔拿着咒具,他反问:「你已经算到我会来拿走咒具?」 「一点小本领而已,如果你已经做好准备,我是说,做好准备,在一次次的时空回溯中发现既定的事实无法挽回,再一次次的目睹爱人的死去。」年迈的咒术师以过来人的口吻说,「也许能够创造奇蹟呢?」 咒术师世家定居在靠近北极圈的地方,此时夜幕降临,透过窗户向远处看去,波动的、不断变幻的极光从遥远的北极向此处蔓延。 「极光会在短时间内打乱磁场,这就是咒具发动的条件。」 话音才落下,青年已经冲到屋外,青绿色的极光从他头顶的天空飘过,漆黑的夜幕被割裂开,他想到当初与爱人在极光下拥吻,他想,爱人才是他真正的神明。 而此时此刻,他愿意为了拯救自己的神明付出一切。 呜呜呜爹咪——! 擦干眼泪,让我们迎接下一位男嘉宾! 第25章 其实身体崩溃的感觉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痛苦,甚至对于霁初来说更像是一瞬间的事情,几乎是在他的意识还没有做出反应之前她的灵魂就已经强行突破身体。 唯一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是甚尔最后一刻的表情。 明明他的伤口都已经恢復了又为什么那样绝望呢?她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在回到天界的时候还在困惑,她顶着一张苦瓜脸去找前辈,后者终于玩腻了游戏机,一看到霁初就询问起考核的事情,「看样子好像还不错?你都没怎么受伤欸。」 霁初却开心不起来,她耷拉着脑袋,「但是前辈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我是想要任务对象活下去才『牺牲』自己的,但是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前辈收起笑容,「你再把你考核的全过程和我说说。」 霁初不疑有他,立刻一板一眼地把所有来龙去脉都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给前辈听,前辈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平静变为皱眉,最后再是纠结,她斟酌着用词,「你这个事呢……也不是说做的不好,但是人类本来就很脆弱,死亡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打击,嗯……算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你的考核成绩怎么样吧?」 见习神明的考核成绩都会公布在天界大厅的大屏幕上,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这一批下凡考核的见习生很多,而且各个部门都挤在一块,她只得一个一个找过去,终于,她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自己的姓名还有成绩。 「为什么只有60分啊!」她充满不理解的脱口而出,引来其他见习生的注目,她马上捂住嘴。 「但至少已经及格了啊,只要放低自己的要求就能获得很多快乐哦。」前辈这样安慰她。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霁初愈发困惑,「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难道这样他也不能幸福吗?」 这个成绩是超出她预期的低,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前辈拍拍她的肩膀,「好啦,不是还有下一个考核任务等着你吗?新手,我们已经来不及悲伤了!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霁初移动一下身体,嘟哝,「我知道……好了,那我先走了。」 难道不能直接死在任务对象面前吗?正如前辈所说的,人类是很脆弱的存在,很多人都没办法坦然接受死亡,更不用提见到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真的只有实践才能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啊,霁初揉揉脸颊,给自己打气,好!那至少下次考核任务就不能那么做了。 短暂的悲伤过后她很快调整好心情,来到前,没怎么犹豫地一脚迈入门内,与之相伴的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的意识通过时空时被迫扭曲。 嘶,头好痛,身体也好痛。 怎么哪里都痛啊! 霁初揉着脑袋,想要直接站起来,但是这具身体居然做不到,她得要扶着一边的置物架才能极为缓慢地站起来,而且还是摇摇晃晃的,狭小的房间里堆满杂物,因而显得更加狭窄,站在仅有的空地上,她找到一面镶嵌在衣柜上的镜子,上面已经存在好几条裂痕,不过并不妨碍她照镜子。 破碎的镜子里倒映出的是一个极为虚弱的少女,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嘴唇也是泛着不正常的白色,充满病气,唯一比较正常的是一双杏眼圆熘熘的,看起来还怪可爱的。 见习爱神下凡的身份都是随机的,就比如她在上个考核任务中就是,但这次看来不是孤儿,不过这具身体实在是太病弱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走两步就会喘不上气。 她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因为病弱,脸颊都没什么肉,但至少没有瘦得两颊凹陷,那样子就太恐怖了。 身上穿着是很旧的连衣裙,浅蓝色的布料被洗得已经开始泛白,裙摆之下是一双纤瘦笔直的腿。 第48页 大致了解了自己的身体情况,接下来就是应该是人际关系…… 房间的门被敲得咚咚咚直作响,那声音是突然爆发的,吓得霁初一个激灵,那颗虚弱的心脏也跳得飞快,她捂着胸口。 「开门!」 「臭婊.子给我开门!!你又在里面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要放火烧了这个房子吧!!」 「你果然和你那个贱.货妈是一样的!!」 是一道非常粗粝的男声,光是声音听起来就让人很不舒服,那扇老旧的木门被他拍得就要散架,一边拍一边还从门框边缘落下灰尘,生了锈的门锁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哀嚎。 唿,要先冷静下来,她的手撑在门上,尝试和门外的男人沟通,「我没有要放火。」 「谁会相信你这中间贱人的话!」 霁初撇撇嘴,有这种父亲还不如直接是孤儿呢,至少来的自由。 终于,门锁不堪重负,歪歪扭扭地裂开一条缝,男人从门外挤了进来,铺面而来的就是他浑身的菸酒味,熏得霁初差点没吐出来,她捂住口鼻,只见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妈给你留的钱呢!?」 「什么?」她才来到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呢。 「我问你——钱呢!!?」他一把抓住霁初的肩膀,那只手就像是一只钳子,「你藏起来了是不是!?」 男人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皮肤黝黑,牙齿也因为常年喝酒抽菸而掉得不剩下多少,他瞪得仿佛眼珠子下一秒就要掉出来了,「说话啊!!」 肩膀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的牙齿都在打颤,「……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母亲,还有什么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你还在狡辩是不是?」他扬起手,手掌就要落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男人也知道那么病弱的少女一巴掌打下去很可能直接死掉,他只好朝着衣柜发脾气,狠狠地踹了几脚,而后再在一堆杂物里翻来翻去,估计是在找他口中所说的母亲留下的东西。 趁着这个时机霁初麻熘地跑出房间,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是竭尽全力快步走出去的,下楼梯的时候她还得无比小心谨慎地扶着墙壁。 所幸的是男人的注意力都在找东西上面,她居然非常顺利地跑了出来,但是外面还在下着朦胧细雨,她心情郁闷地站在屋檐下,这显然是某个乡下地方,虽说是乡下,但毕竟是高危世界里的乡下,因此她也没有掉以轻心。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任务对象,她在上次考核中就是直接根据任务对象的姓名找上禅院家的,但这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这座村庄被四面环山,最幸运的情况就是任务对象夏油杰也在这里,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她得先离开这里才能找到他。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问问其他人是否知道夏油杰吧,想着,她在玄关处找到一把雨伞,但是上了年头,伞柄都老化生锈了,而且伞面也被蛀出几个小洞来,还好雨势不算大,她撑着伞走入雨幕中。 细碎的水珠顺着小孔落下,她掸去落在肩头的水珠,周围几户人家见到她就跟见到瘟神一样,有的直接关上门,有的则是装作没看见。 「我想问下——」 「别和她说话,听说她会巫术,她父亲就是因为她那个巫女母亲才变得疯疯癫癫的,你也想变得和他一样吗!?」 「快点关门,太晦气了。」 「盐呢?快把盐拿出来,撒盐驱邪!!」 霁初安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这一切,与此同时也在分析他们所说的「巫女」又是什么,在消息闭塞的乡下地方封建迷信的气息尤为明显,任何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都会被认为是不祥的。 结果就是一圈转下来她吃了无数闭门羹,想问的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这次考核的难度比上次还要高啊……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回到原来的房子,但是不敢上楼,唯恐她名义上的父亲会发疯伤人,她就这样坐在门口,无聊地等雨停。 二楼还能听见摔东西的声音,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她得离开这里才行。 雨渐渐地变小,最后停下来,她手里还提着那一把破破烂烂的雨伞,走出家门,在这个落后的村庄上唯一有电话的地方就是村口的便利店,说是便利店也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杂货铺才对。 少女走起路来没什么动静,因此她走到杂货铺门口的时候还把老闆娘给吓了一跳,老闆娘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接着就是破口大骂,「你要吓死个人啊!?」 霁初讪讪地笑了下,她的五官是秀美的,但因为病弱,总是给人一种虚弱的感觉,「抱歉,我想来问问您是否知道这里有个叫夏油杰的人?」 「夏油杰?」老闆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皱起眉头,「没听说过。」然后挥挥手,就跟赶苍蝇似的想要赶走少女。 「那,您有听说过姓夏油的人吗?」 「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不要再来烦我了!快点给我滚开,真是晦气死了!」老闆娘敲了敲桌面表示自己非常不欢迎霁初。 霁初还是没放弃,她的手搭在门框上,「那您知道附近的车站吗?」 老闆娘眯起眼睛,「你是想要离开这里?然后再去祸害别人?像你这种『巫女』就应该被烧死的!」 第49页 霁初倒退一步,身后就是一个小水洼,她脚底一滑差点摔跤,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她没有开口反驳,而是打量着她店内的景象,货架上除了一些日用品,还有其他的零食等等,这些都是需要进货的,她到时候只需要观察进货车是从哪里进来的就能推测出哪条路能够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想要出去的话还得准备路费,之前她都没怎么担心过钱的问题。 唉,运气真差,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一路慢吞吞地回到家,楼上已经没什么动静了,她猜是那个男人在酒精的作用下睡着,她在门口停留一会,确认楼上几乎没什么声响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 她的小腿上还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泥点子,她到厨房拧开水龙头用打湿的手抹去这些泥点子,她是真的很讨厌下雨天,但是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天气就一直是阴雨绵绵的,哪怕不下雨天空中也都是乌云密布。 站在厨房的窗边向外看去,在一团又一团的乌云中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那股气息裹挟着极大的恶意,她眯起眼睛,这具身体虽然病弱,但在咒术方面的天赋确实出乎意料的好,她抬起手,能够感觉到咒力在四肢百骸间流动,她收拢手指,再张开,受到身体的限制,就好像水库被堵住,只能流出细细的水流一样。 非常矛盾的设定,病弱是真的病弱,但咒术天赋也很高,搞得霁初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算是有利也有弊吧。 厨房里没什么吃的,她只在餐桌上看到一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饭糰,米饭都已经变得干巴巴,又冷又硬,非常硌牙齿,但她现在又急需补充能量,只能皱着眉头吃掉这个饭糰。 紧接着她再悄无声息地上楼,那扇木门摇摇欲坠,推一下就发出刺耳声响,透过门缝,醉酒的男人躺在地板上唿唿大睡,周围的东西被他翻得一团糟,她踮起脚尖绕开他。 再度打量这个房间,面积不过十平米的样子,近一半的面积被各种箱子,还有盒子占据,堆积起来如同小山,一直顶到天花板。 空气中唯一的声音就是男人的打鼾声,她弯腰翻看每一个盒子,试图从里面找出点值钱的东西来,她看到外面的那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几张照片,照片的主角是个留着黑色长髮的女人,五官秀气柔美,看样子就是她的母亲。 除了照片,还有几颗漩涡形状的纽扣,样子很奇特,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的。 鼾声停止了,她头皮发麻,该不会是要醒了吧? 无比缓慢地转动自己的脑袋,低下头,只见男人的唿吸暂停了一下,而后再度响起唿噜声。 唿,吓死她了,她拍拍自己的胸口。 她顺手把那几颗纽扣都放在口袋里,这应该是什么重要的道具吧,这个房间是肯定不能住人的,她再绕过男人,来到一楼,最后只找到厨房的一角可以用来睡觉,手里拿着从房间里拿下来的毯子,还好现在还是夏天,不容易着凉,她盖着毯子就这么将就着睡一晚上也没问题。 睡到半夜的时候她却莫名其妙地被冻醒,大夏天的,尽管在山里气温的确会降低一些,但也不至于到冻醒人的地步,她迷迷煳煳间看见那片天空中一个硕大的椭圆形物体悬在半空中,而且那个物体好像还有生命,一直在扭动。 这幅画面冲击力极强,起码她的睡意都消失了。 这是……咒灵吗!? 与此同时,东京咒术高专内,辅助监督把「窗」观测到的咒灵信息发送给咒术师。 黑髮少年低头浏览信息,「咒胎么……」 辅助监督在一旁解释,「是的,因为今年灾害频发,导致咒灵数量爆炸性增长,而且一级、特级咒灵的数量也有所增长,这次夏油同学能够一个人完成吗?」 在星浆体事件后习得反转术式的五条悟成为名副其实的最强,为了不浪费资源,咒术师协会也更加倾向于让两人分开行动,这样一来能够提高效率。 名为夏油杰的少年眼底是一片明显的青黑,俊秀的面容有几分憔悴,即便他是笑着的,但依旧无法掩盖他身上散发出的颓然气息。 不过咒术师都是这样的,因为身上肩负的责任而疲惫不堪,就连辅助监督也都见怪不怪了。 「悟的话……已经出任务了吧。」他自言自语道,紧接着又扯动嘴角,笑着说,「嗯,我明白了。」 毕竟咒术师就应该保护普通人,他早就明白的,为了大义,有时候哪怕是要牺牲自己…… 「夏油同学?已经可以出发了哦,按照这个咒胎的成长速度,得要尽快赶到那里才可以。」辅助监督一边开车,一边说着等下的行程,「等到了机场以后我们就——」 坐在车后座的少年却丝毫没有听辅助监督究竟在说什么,他看向车窗外,进入隧道的时候车窗内倒映出他的侧脸,他注视那副倒影,再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脸上沾染着鲜血的他,眼前再度出现少女被子弹正中眉心的画面。 鲜血喷溅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度,那份记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模煳,甚至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也因此愈发清晰起来。 那个时候,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是在为理子的死亡感到愤怒而悲伤吗?可又为什么——心中是止不住的迷惘呢?原本已经决定在咒术师这条道路上一直走下去,可是这份决心却在那个时刻莫名地、动摇了。 第50页 车在机场入口处停下,夏油杰才收回自己的思绪,一如往常那样礼貌得体地向辅助监督道别。 此时日头正盛,但他却不偏不倚地站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光与影在他脸上交织,那双暗紫色的眼瞳晦暗不明。 越来越不对劲了,霁初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物体逐渐膨胀,该不会是要爆.炸了吧!? 其他人也似乎发现了什么,从厨房的窗户往外看,她瞧见陆陆续续有人从家里出来抬头看向天空,同时窃窃私语。 「那是什么东西?」 「不祥之兆吗?」 「该不会还是那个『巫女』搞的鬼吧?今天下午的时候就觉得她很不对劲了!」 话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引到霁初身上,而后者却一无所知,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她曾经在禅院家后山如出一辙的气息。 毫无疑问的,那就是咒灵,而且还是非常强大的咒灵。 等等、她该不会要还没见到任务对象就直接死在这里了吧!?那也太丢脸了吧!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这样想着,她开始思索逃跑路线,求生的本能让她快步逃出家门,她尽可能地跑出那个咒灵的攻击范围,但是村庄里的泥路由于刚刚下过雨的缘故泥泞不堪,往往一脚踩上去就会带起十足的阻力,跑起来也非常吃力。 从背后天空散发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她的四肢也已经开始乏力酸痛。 晚上的村庄屋外只有几盏年久失修的路灯,灯光也都是一闪一闪的,那画面十分诡异,她顾不得太多,只是奋力地向前跑去。 顷刻间,独属于咒灵的咒力肆虐,她的双腿一软,就要倒下,一道身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现,她被来人托住,这才没有直接摔倒在泥路里。 「你还好吧?」是非常柔和的少年嗓音,霁初皱着眉站起来,借着模煳的路灯灯光她看到来人的脸,长相秀气,留着黑色中长发,没等她开口说话,他便先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抱歉,可以先请你待在这里不要动吗?」 「啊、好。」霁初点点头,紧接着就看见少年抬起手,几只咒灵赫然出现。 诶?是咒术师吗?而且还是能操控咒灵的咒术师……等等,她似乎知道对方是谁了! 下一秒少年已经驱使飞行咒灵径直朝着天空中的咒胎飞去,霁初的声音也卡在喉咙里,「你的名字是?」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咒灵尚且处于咒胎状态,因此攻击性没有那么强,只是中途有几个村民被吓得到处乱窜,反而摔倒受了伤,。 等一切解决后霁初又小跑到少年身边,她的身体显然不能支持她多次的剧烈运动,她的脸颊上泛起病态的绯红,还没能等唿吸变规律,她就着急忙慌地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夏油杰,我的名字是夏油杰。」 少年的话音落下,还未完全在空气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道尖锐的指责声,「就是她!就是她让这个邪祟出现的!!」 霁初回过头,发觉其他的村民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厌恶,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人类,而更像是个怪物。 因为本来就对少女抱有偏见,现在出现的异象更将矛头直接指向霁初,这真是地狱开局,比她在禅院家的时候还要难应付,她斟酌着措辞,「那不是我做的。」 少年扶住霁初的胳膊,动作礼貌,他向前一步把霁初挡在自己身后,他的神色是疲惫的,可还是尝试着用谦逊有礼的语气向众人解释,「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个东西不是因为她才会出现的。」 「你和她都是怪物!你们都能看见那些邪祟!!」陷入恐惧与愤怒的众人已经听不得任何的解释,在他们看来这都是狡辩。 不知是谁先扔出的第一块石子,差点擦着霁初的脸颊划过,少年的手先一步抓住石子,那副微笑面具就在崩溃的边缘,他唇角礼貌的笑意逐渐收敛,唇线一点一点地绷直,「到底谁是怪物?」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当五条悟抱着天内理子的尸体穿过盘星教众信徒时,愚弄的人群里也爆发出如雷掌声,他们欢笑着,鼓着掌,就这样庆祝一个人的死亡,一条生命的逝去。 这种人也需要被拯救吗?这种人……也应该被拯救吗?所谓的弱者、需要被保护的弱者在某一时刻也会挥刀向更弱者,即便如此也还有拯救的价值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救的。 不对……吗? 陷入思考的那几秒内,又飞来几颗石子,眼看着就要砸在夏油杰的身上,霁初看不下去了,面对他人的恶意时她也会反击回去,而且这群村民也实在是太不识好歹,明明就是夏油杰的到来才救了他们的,现在反而倒打一耙。 最先生气的是霁初,她从夏油杰的背后冲出来,捡起地上的石子,一鼓作气全都丢了回去,尽管她气得浑身发抖,却还是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这种人一点都不值得被拯救。」 少年倏地低头,自己也不清楚是因为被少女突如其来的气势吸引注意力,还是因为她说出了自己潜藏在心底的心里话。 ——那些人就连被拯救的价值都没有。 她突然的爆发吓得其他人都不敢向前,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的老年人走出来,沧桑的嗓音中藏着十足的轻蔑和恶意,「她的母亲也和她一样都是不祥之人,我们能够收留她已经是善意之举了。」 第51页 这算哪门子的善良,霁初在心中吐槽,分明就是在给自己找藉口,柿子还要挑软的捏,现在一看她的态度强硬就又换了个说法,她抿抿唇,去看夏油杰,「我不是那样的,他们在说谎。」 之前的考核中她都没遇到过那么直白的恶意,哪怕禅院家内部也会存在暗波涌动,但她可以主动避开,可现在完全不一样,躲不开,她甚至有些担心她和夏油杰都会栽在这里。 好在姗姗来迟的辅助监督又是一番解释,这才安抚那些人的情绪,站在一边霁初瞧见夏油杰露在外面的小臂被石子划伤了,她小心地碰了下他的衣袖,「你这里受伤了。」 夏油杰看了眼那道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没关系,不是很严重的伤。」 那边的辅助监督还在和村民交涉,霁初忽然发现夏油杰制服上的扣子和她在盒子找到的母亲留下的扣子一模一样,都是漩涡图案的,「这个……我也有一样的,只不过那是我母亲的。」 一般来说见习神明下凡考核的身份都是随机的,但有时候也会和考核任务相关,就比如现在这个扣子背后的线索。 说着,她从连衣裙的口袋里摸出那两颗扣子,放在掌心,摊开手掌让夏油杰看个清楚。 「那是咒术高专制服上特有的纽扣,这代表……你的母亲曾经是咒术高专的学生。」更加准确来说,她的母亲是一位咒术师才对。 「这样吗?」 霁初对咒术高专的了解不多,在这之前她的活动范围一直局限在禅院家,后来虽然离开禅院家,但直接去了国外,因此她对咒术界并不太清楚,知道的无非是御三家,曾经也有听禅院直哉说过咒术高专,那是专门培养咒术师的学校,有两所,分别开设在京都和东京。 禅院直哉评价去咒术高专的学生往往像是在评价什么物品,除此之外她就不知道那两所学校的其他信息了。 「我还没去过那个学校,那里是怎样的?」说着,她唇角上扬,「也和其他的高中一样吗?」 被视作怪物的少女恐怕从未离开过这个小小的村庄,她生在这里,与此同时也被困在这里,夏油杰对上霁初清澈的双眼,莫名觉得喉头哽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啊……嗯,其实和普通高中也不太一样。」 「主要是用来培养咒术师的,就是像我这样的,可以看得见咒灵,也能祓除他们的人,当然你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因为你的母亲也是咒术师。」他的声音不再那么磕磕绊绊,「你也可以成为咒术师。」 然而在说出这句话后他却后悔了,因为只有在走上这条路以后才会发现这是一条不归路,前方等待着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痛苦的死亡。 不应该把她推入这条道路的,他想,因此他又忽然打住,又说:「不,还是算了,你不适合当咒术师。」 从见到霁初的第一面开始他就知道那样脆弱纤细的少女远不应该成为咒术师,她可能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就被杀死。 夏油杰总是在扮演保护者的角色,这一方面是受到家庭教育的影响,另外一方面则更像是自己给自己进行的洗脑,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接受祓除咒灵过程中承受的痛苦。 对少年纠结复杂的内心一无所知,霁初现在想的都是离开这里,「但我想要离开这里。」成为咒术师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没有等来少年的回答,先等来的还是辅助监督的声音,这位中年男人面露难色,但还是庆幸于两方没有发生冲突,否则报告会很难写,而且也会引起咒术师协会的注意,这才是最麻烦的。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那我们也可以先离开了,至于村民那里我已经交涉过了,村长表示这次不会追究。」辅助监督扶了扶眼镜,「后续的任务报告就麻烦夏油同学了。」 「等等,我还有个请求。」辅助监督听见夏油杰冷不丁地开口,他的视线始终若有若无地扫过霁初,在看到两人就要离开时她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也变得黯淡,神色还有几分明显的低落,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就要收回去,可怜兮兮的。 他的目光在她纤细的手腕和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稍作停留,多么柔弱,宛若易碎的琉璃,倘若把她丢在这里的话,她只会被一点点地吞没。 习惯性的保护者角色让他无法对这般典型的弱者视而不见,与其说是他在拯救少女,倒不如说是在某种程度上是他需要少女的存在。 陷入迷惘之中的少年,在直视少女澄澈剔透的双眼时,是那么突然地意识到,如迷雾般萦绕在他心间的困惑竟然减少了几分。 「我要带她走。」 他原本是想要触碰她的手臂,但中途又转为轻轻地、安抚似的拍一拍她的后背,「你不想留在这里,对不对?」他在末尾还附带一个轻柔的反问,很难想像身为咒术师,甚至可以与五条悟并成为最强的少年却能那么温柔。 就连禅院甚尔在一开始接触的时候态度也非常冷淡,这样看来她的运气也还算可以的,至少这次的任务对象性格温和,而且还很好说话。 「这……」 辅助监督很纠结,因为一看霁初就是还没成年的样子,想要带走她还要徵得监护人的同意,「这件事情还得经过她监护人的同意吧?毕竟她还没有成年。」 这是让霁初最头疼的一点,因为她的那位父亲明显不可能轻易放走她,而且他还总是嚷嚷着让她交出母亲留下的东西,估摸着是想要把母亲留下的遗产都挖走。 第52页 那么问题来了,她压根就不知道这所谓的遗产在哪里,更别提交给他了。 霁初苦着张脸,她的五官本就秀气精緻,但因为病弱愈发柔弱,蹙起眉头便显得更加可怜。 人类这个监护人制度真是讨厌死了。 「我是……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带走我女儿的!她是我的女儿!!」醉酒睡着的父亲也因为刚才祓除咒灵的动静醒来,而后急匆匆地跑向这里,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霁初,一听到她要离开这里,他立马跳出来,「你们就是想要逼死我对不对!?那个贱人宁愿把钱给你们也不给我这个亲生父亲!!」 酒醒后还有一些副作用,就比如胡言乱语,语无伦次。 「我不知道有什么遗产,这都是他的幻想。」霁初解释道。 夏油杰的手还搭在她的肩头,给了她一点安心感,「是么,看起来你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种人也能算作监护人?」 少年冷下声音后显得格外凌厉,话语间都是压迫感。 诶?是错觉吗?明明刚才她还觉得他很温柔的……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吧?她悄悄地抬起头,瞥见他的侧脸,少年的长相是偏向古典秀美的类型,只见他的眼睫微微一颤,垂眸向她看去,神色又变回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怎么了?」 嗯……果然是她的错觉,给人感觉那么贴心的夏油杰性格也很好才对。 「没、没什么。」她又飞快地低下头,听着夏油杰和辅助监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父亲哑口无言。 「你们这群怪物,我就应该报警的!你们这是拐带!!」 「噢,报警?」少年幅度很小地歪了下脑袋,唇角挂着嘲讽的笑,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渡上他的侧脸,于是那股颓然的、临界于爆发边缘的气息愈发明显。 男人吓得仅剩的醉意全无,他害怕得倒退两步,那是刻入本能的动物对于的危险的直觉,「你、你想做什么!?」 辅助监督连忙叫住夏油杰,「任务已经结束了!不能伤及无辜!」 那一刻夏油杰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盘星教的信徒,那样的人也能算作无辜吗?那什么又是真正的罪恶呢? 宛若即将绷断的弦,发出细微的、类似于求助的声响,却无人知晓。 弦还是没有断,少年垂下手,他俯身在少女耳边轻声说:「我会来接你的,然后带你参观咒术高专,好吗?」 最后的询问几乎是用气音说的,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触感温热。 霁初的手臂被父亲抓住,男人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快跟我回家!」 她被扯得步履踉跄,「放开我,我会自己走的!」 没走几步路霁初都会回过头去看夏油杰还在不在,到后面距离远得已经看不清少年的身影,她才嘆了口气,认命似的走在父亲后头。 回到家不出意外地被锁在二楼的那个小房间里了,而且更糟糕的是就连窗户都用木条封起来,她只能通过缝隙去看外面的情况。 如果夏油杰没有来呢? 那她这次的考核是铁定要失败了,那她不如干脆直接自杀然后回天界算了,她自暴自弃地想。 至少要给夏油杰一点时间,但是被关在小黑屋里她都快要丧失时间的概念了。 或许是在隔天夜里,她听见从屋外传来的动静,那不是属于夏夜的虫鸣,而是细碎脚步声,紧接着她看到那几根木条被硬生生地拆下,月光倾泻而入,与之相伴的是少年逆光的身影。 他说:「我来接你了。」 妹: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开心猫猫头.jpg) 杰哥:(笑) 妹:你的脾气应该……很好吧?(笑容逐渐消失) 杰哥:(笑) 第26章 坐在游龙形态的咒灵背上,霁初倒是头一次见到还能充当飞行工具的咒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手掌好奇地触碰了下咒灵的背嵴,这个小动作被夏油杰看见,他解释道:「这是我的咒灵,不会攻击你的。」 「不……我也不是在担心这一点,只是单纯地觉得很奇妙而已。」夜风拂过,吹开她脸颊两侧的碎发,虽说现在是夏季,但晚上在高空飞行还是会感觉到一丝寒冷,霁初才打了个喷嚏,夏油杰就已经把那件黑色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揉揉脸颊,「你这样不冷吗?」 「不冷。」脱下外套的少年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他还习惯性地把袖扣解开而后袖子往上卷了几卷。 少女的鼻尖微微泛红,由于刚才打喷嚏的缘故眼睛里还是雾气朦胧的,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着少年,却没有想到作为咒术师本来就对他人的目光极为敏感。 还是不要点破吧,他这样想着。 总之,还是先和他说说话吧,这次的任务对象虽然温柔,但总有种不容易靠近的感觉,即便他现在就坐在她的身边,可她仍然觉得两人其实离得非常遥远,准确来说是他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禅院甚尔以前也是这样的,在拉近距离这方面她还算有点经验。 「我以为还要再等几天才能等来夏油君的。」在称唿上选择一个较为稳妥的,不会显得太亲近,毕竟他们两人认识不到几天。 从霁初的角度看来她是被父亲关在房间里过了一整天,而那一天对于夏油杰来说却不是那么轻松的,他先是回高专查阅歷代学生的信息,在确定霁初母亲的确入读过咒术高专后从辅助监督那里调出详细资料。 第53页 辅助监督提供数据的时候不明所以,「是和那个村庄的祓除任务有关吗?但我记得……」 话还没有说完,黑髮少年就直接打断,但是脸上却挂着礼貌得体的笑容,让人挑不出错来,「嗯,我已经说过了,是希望能把任务报告尽量写得详细一些,所以麻烦你了。」 语调还是那么温和,可又为什么无端地就让人头皮发麻呢?辅助监督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曾经和其他的咒术师配合过,在夏油杰一年级的时候也经常一起合作,那个时候夏油杰可以说是谦逊有礼的,虽说有时候也会和五条悟一起做些叛逆的事情,但总的来说还充满同龄人的朝气。 可如今完全不一样了,在平静的外表之下,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逐渐地坏掉。 「啊、嗯,夏油君很在意那个女生吗?」如果时间能倒流,这位辅助监督绝对不会说这句话的。 「你们是又想要劝说我放弃吗?这不亚于间接杀死她。」少年接过文件,模煳的声音淹没在翻页声中,「不过,这种事情你们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好可怕,面上还是那么轻描淡写,但不受控制的咒力已经倾泻而出,辅助监督浑身颤抖。 回忆到此结束,因为在穿过一片山谷的时候气流太大,霁初的手不小心抓住他的手腕,她立马道歉,「抱歉!」 被不熟的人触碰到说不定会生气的吧?在还没有成为朋友之前还是得要保持必要的距离,这是霁初在天界的人类课堂上学到的东西,她的道歉说的非常流畅,像是说过无数遍一样。 又像是经常向其他人道歉一样,少年想,他没有说些什么,更没有责怪,他更多的是在猜想这样一位病弱的、又拥有咒力的少女在这样封闭的小村庄里会是怎样的处境。 被所有人当成怪物,被所有人孤立,甚至是招致恶言恶语。 所以才会养成道歉的习惯,所以才会那么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对自己散发善意的人。 可是又为什么总是善良的人才会被伤害呢? 「你……生气了吗?」一看夏油杰没有说话,霁初心里就变得七上八下的,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她思考几秒,收回手,就要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还给夏油杰,少年一米八几的个子,那件外套披在少女身上显得她愈发纤瘦。 乍一眼看去,莫名地让夏油杰联想到以前看到过有人用外套裹起流浪猫然后带回家,那只猫也是那么乖巧地蜷缩在外套里,睁着一双圆熘熘的眼睛打量周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仿佛对那个人充满信任。 而现在他也在她身上看到了那只流浪猫的影子。 「没有。」他摇摇头,又帮她把校服的扣子扣起来,袖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长了,卷了好几卷才露出一截纤縴手指,校服的下摆都能遮住她一大半的大腿。 风太大了,有好几根头髮黏在她的唇边,她转了转脑袋,让风把头髮都吹到另外一边去。 那样子活像是猫咪摇头晃脑,鬼使神差地,他探出手把碎发捋到她的耳后。 「呃……?」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擦过自己的耳廓,不太习惯,她的上半身都跟着往后仰,但她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就坐直身体,缓和气氛似的开口,「现在我的头髮应该没那么乱了吧?」 「嗯……稍等一下。」 因为常年留着长发,所以夏油杰身上也会自备发绳,一般都是黑色发绳,食指和中指简单地勾住黑色发绳,旋即,他的手绕到她的脑后,动作轻柔而不失利落地替她把头髮扎起来,甚至还给她扎了个丸子头。 问就是习惯了,毕竟他也经常给自己扎丸子头。 五条悟的简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这位最强是最喜欢用信息轰炸友人的,有时候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能发十几条消息过来,再配上各种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图片当做配图。 夏油杰一打开手机就看到未读消息。 [五条悟:你又去出任务了?] [五条悟:今天可是甜品之夜欸!你怎么能缺席??] [图片][图片][图片] 都是五条悟给简易的派对现场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家入硝子还入镜了,她叼着香菸神色懒洋洋的。 为了避免他再发那么多消息过来,夏油杰还是决定回他一条。 [夏油杰:捡了只猫。]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夏油杰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好像……一个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但是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毫不怀疑百般无聊的五条悟正时时刻刻抱着手机高强度冲浪。 在短短五秒内未读消息就已经增长到20条,正在向着99+突飞勐进。 [五条悟:是猫??什么样子的猫??流浪猫??你怎么偷偷背着我们捡猫!?] [五条悟:先说好了,这是大家的猫,你不能一个人独享!!] [五条悟:硝子也同意了,没错,那只猫可是我们大家的共同财产啊!] 事情……好像越描越黑了。 夏油杰还是试图解释一下的。 [夏油杰: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在另外一边,高专休息室内,五条悟在自己发送的几十条消息里找到夏油杰发的一条消息,可怜兮兮的,这位白髮少年无比严肃地断言,「果然杰这傢伙就是想要一个人独享猫猫!」 家入硝子咔嚓一声咬断嘴里的香菸形状糖果,一边咀嚼一边说:「这样也挺好的,他在那件事以后就一直状态不太好,我听说养宠物也能调节心情。」 第54页 五条悟把手机一丢,「那我倒要看看他带回的那只猫是什么样子,不过那傢伙都没有准备养猫的东西,啊、我想到了。」 「什么?」家入硝子的话音才落下,五条悟已经跟一阵风似的跑出休息室,没出几分钟又满载而归,她定睛一看,「那不是夜蛾的针线包吗?」 他们的班主任不光喜欢玩羊毛毡,平常也很喜欢做些针线活,五条悟不光顺走了夜蛾正道的针线包,还有他的一些布料和皮革。 「是啊,本来还想直接去买的,但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那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五条悟可以说是全能型的天才,尽管他之前都没有碰过针线,却能学得有模有样,家入硝子看见他手中的布料逐渐成形。 「嗯……这是项圈吗?」 「是啊,戴上这个就不再是流浪猫了。」 他在皮革项圈上面还点缀了一圈白色蕾丝,似乎觉得不够,后面又迭加了三四层,好好的项圈就变得格外花里胡哨,他双手托起那个项圈,配音道,「将将将——怎么样,很不错吧!?」 家入硝子才看了几秒就挪开目光,「你开心就好。」 五条悟信心满满,「我可是很讨动物喜欢的好么?杰可要小心了,说不定他的猫更加喜欢我呢?」 未免也太有信心了一点吧?家入硝子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而远在另外一边的霁初丝毫不知道还有那样一份礼物在等着自己,她已经因为睡意来袭而小憩起来,后面的路程都没什么印象。 明明眼睛才闭上,结果一睁开眼自己就已经落地,而且还被人抱在怀里。 等等,现在醒过来会不会有点尴尬?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霁初面前,一是直接醒过来笑着和夏油杰道谢,然后自己下来走;二是装作自己还在睡觉。 在她犹豫的时候少年就已经抱着她穿过学校的屏障。 现在再开口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她还听到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以及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说话声,他隔着一段距离就问:「猫呢?」 嗯?什么猫?霁初疑惑。 抱着她的夏油杰压低声音,「都说了这是个误会,准确来说我是带了她回来。」 五条悟用那双六眼把霁初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有咒力,他开口:「猫变成人了?等等、我还没听说过这种术式,她是咒术师?」 什么猫变成人啊? 霁初的眼皮动了下,瞬间就被五条悟发现,他直截了当地说:「她在装睡诶。」 啊、这就被发现了吗!? 被戳穿的尴尬感席捲而来,霁初忙不迭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五条悟的面容。 那不是五条家的神子吗?等等……她记得之前见过他一面的,他那个时候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现在怎么变成这幅性格了?霁初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 「不过……这傢伙确实看起来也很像猫嘛。」少年非常没有边界感地凑近,那是霁初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观察那双六眼,那么剔透、又是那么美丽。 此时此刻这双眼睛中充盈的都是对她的好奇。 怎么说呢,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脸颊已经因为尴尬泛红,五条悟也好笑地说:「怎么脸红成这样啊?该不会等下就要脑袋上面冒烟了吧?」 说着,好奇的少年真的要伸出手触碰她的头顶,好在被夏油杰及时制止,「对女孩子要礼貌啊,悟。」 五条悟撇撇嘴,「真是小气。」 霁初从夏油杰的怀里退出,自己站在一边,有意无意地挪动步子企图把自己藏在黑髮少年背后,因为她也无法预测五条悟会做出点什么来。 「这位是我的朋友,五条悟。」他低头向霁初介绍,后者谨慎地点点头,像是鼓足勇气似的对五条悟开口打招唿,「你好,五条悟,我叫霁初。」 连名带姓地称唿真是充满了疏远,五条悟的手上还勾着专门给猫咪做的项圈,他感到无聊的时候用手指勾着项圈转来转去。 少女拉着夏油杰的衬衫下摆,动作中流露出对他的依赖,他又说:「其他的,就以后再告诉你们吧。」 既然五条悟是任务对象的好友,总归是要打好关系的,霁初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她又主动搭话,「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五条悟忽然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当然是好看的,但说的话就没那么悦耳了,他说:「自己做的项圈,本来打算送给你的。」 听起来他好像也挺友好的,初次见面还会送见面礼,诶,等等,他是要把项圈送给她吗? 霁初愣了下,「这应该是给宠物戴的才对吧?」 「是啊,所以很可惜。」 嗯?嗯??在可惜些什么??一瞬间她的脑袋里充满了无数的疑惑,「哦……是吗。」但直觉告诉她继续这个话题对她没什么好处。 咒术师除了祓除咒灵外,干涉其他事务都可能受到追究,更何况是带走一个活生生的人。 然而夏油杰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先是把霁初安排在自己的寝室,几乎是前脚刚到寝室,后脚夜蛾正道就找上门来了,那位黑面班主任现在脸色更黑,黑得都要滴水了,他瞥了霁初一眼,没对她说什么,而是用眼神示意夏油杰先出来。 被留在寝室内的霁初坐立难安,她的到来或许会让夏油杰受到处罚,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太唐突了。 第55页 她踮起脚尖走到门后面,耳朵贴着木门,试图听到一些他们对话的内容,但她什么都没有听见,反而听见身后阳台上的敲门声。 诶?是谁? 她回过头,原来是五条悟,他正站在阳台上,隔着一扇玻璃门,他用手指了指门锁,让霁初把阳台的门打开。 白髮少年也穿着白衬衣,但是给人的感觉与夏油杰完全不一样,假如说夏油杰是温柔内敛的,那他就是恣意张扬的。 一看霁初还楞在原地,五条悟又敲了敲玻璃门,用嘴型告诉她开门。 好吧,要是她不开门的话估计他会一直敲下去的吧? 走到玻璃门之后,她打开门锁,这样的锁对咒术师来说不是什么问题,真想不通他怎么非得要她来开门,或许是当初还是神子的五条悟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太强,以至于她都有些顾虑。 被神明眷顾的孩子,尤其是在通晓反转术式后,五条悟更是普世意义上的最强,然而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带给人的还有压迫感。 而且这个世界本来就被列为高危世界,她会感到害怕也是符合常理的。 但五条悟完全不能理解霁初的恐惧,在他看来就是少女低垂着眼睛却始终不敢看他,什么啊,难道是他的长相不受欢迎了吗?他俯身,凑近霁初,看清她的面容。 脸好小,眼睛又是圆熘熘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餵。」 「呃、是?」 「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啊?难道我长得很丑吗?」明明气势那么足,问的话却那么孩子气,充满了反差感。 「没有,你长得很好看。」这句是真心话,论长相,五条悟的确非常优越。 莫名其妙,她这幅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他联想到猫诶,绝对是因为一开始夏油杰说的就是捡了一只猫回来,害得他都充满期待,导致现在看霁初就像是在看猫。 啊,不过这样的话似乎也能理解她的恐惧了,毕竟流浪猫什么的来到一个新的环境也会感到害怕之类的。 想到这里,五条悟就说:「算了,你要吃甜品吗?今天是甜品之夜。」 「这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她都没有听说过。 五条悟已经抓起她的手,大大落落地穿过夏油杰的房间,打开门,对在走廊上对话的夏油杰和夜蛾正道说:「那我就先带她去吃东西啦,就这样。」 语调欢快,直接无视了那两人脸上凝重严肃的表情,被他拉着手的霁初急忙说:「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就是听夜蛾说一大通的长篇大论嘛,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习惯就好,倒是你,从小村庄出来的,估计连甜品都没吃过吧,那今天就当做是我带你见见世面咯。」 被当成土包子了,霁初很想说自己在禅院家的时候已经见识过很多了,但现在说出来最怕的是再引起五条悟的注意,当他那双苍蓝色的眼瞳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她总会有种自己要被看穿的错觉,她还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吧。 想着,她点点头,礼貌地回答:「那谢谢你。」 家入硝子靠在休息室的门口,室内还打着空调,冷气从她身后飘出来,她问:「猫呢?」 真奇怪啊,怎么每个人都要问一句猫在哪里? 五条悟双手搭在霁初的肩膀上,把她往家入硝子的方向一推,「喏,这个就是。」 家入硝子:「……」 她忍不住问:「你们终于都变成变态了?」 被同期指责为变态的五条悟立马为自己解释,「拜託,那可是杰先说的,他捡了一只猫回来的,我只是顺着他的说法那么说而已。」 「等等……是夏油君那么说的吗?」或许是开玩笑那?霁初也不太确定。 「是啊,不过恭喜你现在发现他们两个人都是变态。」家入硝子没什么表情地棒读道。 霁初扯出笑容,五条悟解释完毕后就往霁初的怀里塞各类甜点,从传统点心到各种西式甜品,其中杯子蛋糕上面的奶油还蹭到了霁初的侧脸,她连忙叫停五条悟,「停一下,这么多甜品我是没办法吃完的!」 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你没必要吃完啊,每种尝一口就可以了。」 「你这是浪费。」主管粮食的神明会哭泣的啊!! 他笑嘻嘻地,「那你就全都吃完吧。」 才咬了一口那个洒满糖霜的杯子蛋糕,她就被甜得差点升天,感觉……牙齿都要掉了,「这真的是普通的甜品?」 「当然不是普通的甜品啦,这可是专门的定做款啊!」 神子的口味也是那么与众不同…… 霁初皱着眉,吃一口蛋糕就要喝两口矿泉水缓一缓,最后是喝水喝饱的,她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就在这时候夏油杰也姗姗来迟,五条悟凑上去不怀好意地笑着问:「什么处罚?」 后者面色都没有改变,「只是几份检讨而已。」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和你聊了这么久就只是写几份检讨?」五条悟双手环胸,「我上次不小心把楼砸坏他可是差点就要把我给吃了!」 夏油杰看向霁初,「放心吧,你不用再回去了。」 小悟还贴心地准备了见面礼(项圈),快说谢谢小悟。 第27章 好消息,她正式在咒术高专定居下来了。 第56页 坏消息,如何和五条悟相处又成了大问题。 不知为何对方对她兴趣超乎正常的高,为了躲避他过多的关注,除了上课时间她都会跑到夏油杰的寝室,这是她在这片地方唯一的安全屋。 好在夏油杰非常善解人意,甚至还在他的房间里专门给她准备了用于小憩的小毯子,也准备了满满一柜子的零食填肚子,漫画书、各类游戏机都任她使用。 但夏油杰也不是每天都在的,简言之,她还是有被五条悟逮住的时候,就比如现在—— 「能、能不能放开我啊?」后领被揪住,高专的校服里面都是统一的白色衬衣,后领扯住以后前面的领口就直接勒住她的脖子了,非常难受,「真的很难受诶!」 五条悟刚才出任务回来,身上还沾染着蛋糕店腻人的黄油香味,也不知道该说他听话还是不听话,因为他毕竟是听劝地松开了手,但是那只大手又直直地抓住她的脖颈。 仿佛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 「谁让你看到我就跑啊,我又不会吃了你?」他居然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一看霁初还在四处张望寻找谁,少年哼哼两声,发出反派的笑声,「哈哈,别看啦,杰今天不在。」 还在试图挣扎的少女一下子垂下脑袋,如果她真的长着耳朵的话现在估计是耷拉着耳朵的吧? 好有趣,那么柔弱的傢伙也能成为咒术师吗? 看来不能找夏油杰来躲过一劫了,霁初只能搬出夜蛾正道,「夜蛾老师说要给我安排训练,现在再不去就要错过约定的时间了。」 这么说没什么威胁性,她绞尽脑汁,又添上一句,「五条同学,你也不想夜蛾老师生气吧?」 对此五条悟不以为意,他耸耸肩,「你根本就不适合做咒术师,因为你真的很弱诶。」 好、好直接的话,真的被冒犯到了。 就算他是神子也不能这么说吧?她用力地挣扎了一下,跟条鱼似的从他掌中滑熘出去,双脚终于接触到地面,带着点跟的小皮鞋啪嗒啪嗒作响,她就要后退,「难道弱者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吗?我也想尝试一下啊,至少这样还能替杰分担一些,他就不用那么累了啊。」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当然很重要啊。」这可是直接和她的考核成绩挂钩的好么?能不重要吗?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很好奇了,你为什么会那么在乎杰,才一个月都不到吧?你居然都开始直接叫他的名字了欸,你未免也太依赖他了吧?」五条悟收敛起略带恶劣的笑容,看惯了他丰富的表情现在他表情平淡反而让她有些害怕。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对,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注视着五条悟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变化,但在五条悟看来她观察的样子明显得要命,就差没把「我在提防你」写在脸上。 「是他救了我,我为什么不能在乎他?」 「但你所说的替他分担……你知道咒术师是做什么吗?你知道有多少咒术师死在咒灵手里,都没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而你,这么弱,说不定会马上死掉诶。」说完这一长串的话,霁初在认真思考,五条悟趁着她愣神的时候捏了下她的脸颊,和他预料的一样,软乎乎的,像棉花糖。 霁初往后退一步,拉开和五条悟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意义的。」 说完这些她没打算再和五条悟多说些什么,她揉揉被他捏红的脸颊,她皮肤本来就是容易留下痕迹的类型,平常稍微磕磕碰碰都会留下印记。 「算了,喏,这个是给你还有杰的,他要是今天没回来就由你都吃掉好了。」五条悟偶尔也会在任务结束回来的时候带几份伴手礼,带的大部分都是点心,这次带的就是蝴蝶酥。 唯恐他还会再追过来,霁初拿着伴手礼跑得飞快,垂在脑后的辫子都跑得松松垮垮的,她来到室内训练场,按照先前夜蛾正道说的先跑个十圈,其实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吃力了。 室内还有几个学生,其中就包括庵歌姬学姐,她一直有留意霁初的情况,就担心她跑着跑着直接倒下了。 「霁初同学居然为了夏油学长这么努力,我可不能落后于她啊。」作为纯血夏油吹的灰原雄当然也知道霁初,他身边的七海建人平偏过头,用操作表示自己不想听这个激推的发言,他的同级到现在看待学长还是会套上好几层滤镜。 「当初就是夏油把她从那个小村庄里带出来的不是么?大概是雏鸟情节?」庵歌姬对于五条悟的挚友夏油杰也没有多少好感,但她对霁初也不存在任何恶意,「只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奇怪。」 灰原雄是个神经粗的人,他「嗯」了一声,压根没听出庵歌姬在忧虑什么,「什么?霁初同学和我一样都是学长的崇拜者呢!」 庵歌姬欲言又止,他是完全没有听懂啊!? 她的目光又放在跑圈的霁初身上,尽管她的脸色已经涨红,额头上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但她依旧没有停下来,还在以缓慢的速度跑步。 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在于这一块,假如说霁初对夏油杰的依赖是顺理成章的,那么夏油杰对少女的依赖反而藏得更深。 「你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啊。」庵歌姬嘟哝,上次她只是出于友善和霁初一起走回宿舍,结果夏油杰的笑容都极为别扭。 第57页 真是小气鬼,太小心眼了吧!? 好不容易跑完十圈,感觉身体都要废掉了,但不能马上坐下,她扶着栏杆虚弱地站在原地,时不时甩一甩脚,在身体极为疲惫的同时她还在思考这次的考核,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是不一样的,就比如说禅院甚尔是希望能够完全脱离禅院家的影响。 至于夏油杰,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追求的幸福究竟是什么样的,在一个月的接触下来她才觉得自己之前对他的印象是多么的浅薄,她很难用简单的词语来概括形容夏油杰,却时常能感觉到他的自我矛盾。 他时常说咒术师是要拯救所有人的,但这句话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先不提人数稀少的咒术师是否能做到,更重要的一点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被拯救的价值。 出了一身汗,黏煳煳的触感不是很好受,她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额前的碎发也已经被汗水打湿,纠结成一缕一缕的。 等缓过来以后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室内训练室,迈着那两条酸痛的腿向宿舍楼走去,手里还提着五条悟给的伴手礼,她的房间空调经常出故障,而咒术高专又因为地理位置偏僻所以修理师也不能及时到达,她只好先去夏油杰的房间蹭空调。 在自己房间的浴室沖完澡,头髮也洗过一遍,把毛巾盖在头上,半干的头髮发梢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她累得已经没有吹头髮的力气了,屋外的蝉鸣又吵得她心烦意乱,她轻车熟路地用钥匙打开夏油杰的房间,拿起毛毯在自己身上一裹,躺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悬在墙壁上的空调发出运作时的细微动静,她的脑袋正冲着出风口下面,洗完澡以后没多久她又差点热出汗,因此空调的温度也调得很低,只有十七摄氏度。 她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里,只露出个半干不干的脑袋,睡到一半她终于感觉到了冷,但稍微动一下四肢就异常酸痛,她能做的只是把毯子裹紧一点,半梦半醒之间她还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打到第三个喷嚏的时候门似乎被谁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是滚滚热浪,她嘟哝了一声,更像是在说梦话。 一只大手捞起她的脑袋,体温好高,手掌贴上她的侧脸,少年宽大的手掌可以轻而易举地盖住她的整张脸,他一手托住少女的脑袋,动作是那么熟练地把她抱入自己怀里,而后腾出另外一只手去够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一些。 被空调冻得手脚冰凉的霁初顺应本能地向他怀里钻,声音含含煳煳的,像在撒娇,「好冷。」 黑髮少年的手掌摩挲过她的脸颊,由于是被他带到这里的缘故,因此她也对他最亲近,每次任务回来看到在校门口等待他的少女,波动的心情就这么平静下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喜悦的。 至少还有谁在等待着他,至少还有谁会用澄澈的双眼毫不保留地注视着他,就仿佛不管他是怎样的都能包容他。 「唔……」她皱着眉,是快要醒来的迹象,果不其然地,下一秒她缓缓睁开眼睛,眼里还是没有消退的睡意,过了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咦,杰你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了,你这样会感冒的。」 他不说还好,被他这么一说,她就感觉自己的喉咙不舒服起来了,她清了清嗓子,表情心虚,「呃……我的喉咙好像是有点不舒服了。」 睡觉前还湿漉漉的头发现在已经被空调冷风吹干,夏油杰让霁初先坐在沙发里,自己则是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感冒药在第二个抽屉的小盒子里,如果真的很不舒服就及时吃药。」 其实不光是喉咙有点不舒服,刚刚睡醒的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浴室门被他打开后又关上,没过多久里面就传出水流声,霁初拿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一边喝水一边发呆,等夏油杰沖完澡出来她已经喝完半杯水,神色还是恹恹,没精打采的。 「今天的训练辛苦了。」他换上另外一件白色短袖,黑色的中长发披散在脑后。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训练了?」她挪动一下身体给他空出点位置。 「是灰原告诉我的,还说你非常努力。」夏油杰每次出任务前都会拜託其他人留意霁初,搞得霁初就好像还是会不小心走丢的小孩子一样。 庵歌姬有次目睹了夏油杰叮嘱灰原雄要多多关照霁初,那副样子就是活生生的过度保护,可偏偏当事人还不这么觉得。 「噢……灰原,是那个留着妹妹头的男孩子吗?他人也很好。」她屈起双腿,手臂靠在膝盖上,「上次他还给我带了食堂的饭。」 「啊是吗……」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几乎大部分人都会被夏油杰伪装出来的假想欺骗,把谦逊有礼、平易近人这类形容词都往他身上堆,但少年的本质中还包含了极致的掌控欲。 在潜移默化之中先是把少女划入需要保护的范围内,保护欲与掌控欲的交织使得他必须知道关于少女的任何动向,哪怕是最细微的东西也好。 尽管他永远不会亲口承认,然而这种细緻入微的态度背后隐藏着的是令人不寒而慄的逻辑,他将少女纳入自己所有物的范围。 「这件事我不知道。」 「嗯,因为那个时候杰也不在这里嘛,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 她艰难地抬起胳膊想要扎头髮,但才动了一下就酸痛得不行,甚至还倒吸一口凉气,「嘶,好痛……」 第58页 「还是让我来吧。」夏油杰也不是第一次给她扎头髮了,她无比配合地转过身低下脑袋,少年用手顺了顺她的头髮,简单地给她扎了个马尾,头髮扎起来以后露出后颈的皮肤,少年的动作忽然顿住,他目光看去的地方正是她的后脖颈,那里有一块红色痕迹,明显是被人捏过才会留下的。 「扎好了吗?」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疑惑地出声发问。 「嗯好了。」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后颈,那一块皮肤本来就很脆弱,她的身体轻微的抖动了一下,「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就是这里好像红了。」 她就知道五条悟那傢伙下手没轻没重的,捏着她后脖颈的时候肯定会留下痕迹,她不悦地冷哼一声,「那还不是五条做的。」 「是么。」他的掌心盖在她的后颈,与五条悟出于好奇地触碰不同,她在此刻却微妙地感觉到了危机感。 诶? 可怜的妹还以为杰真的是好人(欲言又止) 第28章 忽略那股奇怪的感觉,霁初回过头,用手摸了下头髮,自告奋勇地说:「你的头髮还没吹干,让我帮你吹头髮吧。」 「好啊。」 找来吹风机,一点一点地吹干少年的头髮,她没有开很大的风,她问:「杰什么时候休假呢?感觉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咒术师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假期的职业,尽管现在他们也还只是学生,但碍于咒术师人员稀少,外加之夏油杰又是少见的天赋出众,大部分祓除咒灵的任务就落在了他身上。 霁初不太理解咒术界这种运作模式,非常不合理,这不就是在压榨年轻学生吗?而且鲜少有人会去关注咒术师究竟是怎么想,在高层看来,咒术师只需要成为一把好用的刀就可以了,除此之外不能拥有自己的思想,同样的也不能感到疲惫。 「这阵子的咒灵数量比较多,而且还有报告要写。」他说话的声音很轻,霁初没听清,就向他凑近,侧耳仔细听,「我没听清诶。」 少女的耳垂被吹风机的热风熏得红彤彤的,他伸出手捏了一下,惹来霁初一声低唿,「你干嘛捏我?」 「抱歉,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他从善如流地道歉。 霁初显然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一看夏油杰道歉态度这么诚恳,她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其实也没有……就是刚才有被吓到。」她顿了顿,对上夏油杰的双眼,他的黑眼圈似乎更严重了,就又说:「如果是杰的话想捏就捏好了。」 捡来的流浪猫对人类完全放下戒备心,还能露出最柔软的肚皮任由人类的抚摸,这是一种偏爱,就如同霁初刚才所说的一样,都是偏爱。 没有人会讨厌被偏爱的感觉,就连夏油杰也不例外,他的指腹摩挲过小巧的耳垂,他半敛下眼眸,鬼使神差般地亲吻了下她的侧脸。 「诶?唔……」霁初惊讶得动作定住,他手掌已经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处可逃,她感受到了如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下潜藏着的是粘稠翻涌着的情感。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该怎么做? 「现在应该闭上眼睛?」他说。 等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噢,原来是她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她总是习惯性地把夏油杰和禅院甚尔进行对比,这不是有意的,更多时候都是无意识的,因为她在恋爱方面的实践经验并不丰富,所以遇到情感问题的时候常常会从以往的经歷寻求解决方法。 她飞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和禅院甚尔的相处模式,很多时候与其说是亲吻,更像是小动物之间的贴贴,他的喜爱是那样纯粹,这才导致她对夏油杰的复杂情感感到陌生。 尝试着闭上眼睛,但这样一来似乎主动权都落在了少年手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不安地蹙眉,嘴唇也因为紧张而抿成一条线。 明明胆子那么小,但又那么信任他。 真的好像猫咪。 没有预想中的接吻,而是额头被亲了一下,他才说:「可以睁开眼睛了。」 说实话亲吻额头非常像神明赐福时的动作,因此她才脱口而出,「你是在给我赐福吗?」 「什么……?」夏油杰愣了一下,原本以为霁初是在开玩笑的,但她的神色又是那么认真,他就也配合道:「嗯,算是赐福,我希望你……」 希望什么呢? 「我希望你能幸福。」他说。 嗯?这不是她的台词吗?拜託诶,她才是见习爱神,她的职责才是让任务对象幸福吧? 因此她急急忙忙地说:「不对,我没必要幸福,但是杰一定要幸福,我才希望你能幸福。」 这可是直接关系到她考核的啊! 说完这一番话霁初也觉得自己说的太突兀了,就支支吾吾地解释,「因为杰对我来说很重要。」可千万不要把她当做奇怪的人啊。 忽然地,她听见少年轻笑一声,长相秀气的少年笑起来就更加好看了,他抚摸她的头髮,「有多重要呢?」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是最重要的。」她是实话实说的。 少年抚摸她头髮的动作停顿了下,「说谎话可是会遭报应的。」 「但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嗯……如果要证明的话,那就让我帮你写报告吧,这样你就有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了。」她真是太聪明了,这样既能拉近和他的距离,还能让他有休息的时间。 第59页 就这样剩下来的报告全都被霁初主动揽下来。 说干就干,她去书架上拿出一沓报告纸,放在书桌上,拉过椅子,再对夏油杰招招手,「快点过来吧,正好你一边说我一边写。」 夏油杰也拉过一张椅子,就在霁初身边坐下,他单手托腮,手肘撑在书桌上。 霁初按了下手里的原子笔,在草稿纸上划了几下。确认这支笔还能用,「开始吧,夏油同学。」她对他的称谓特意改变,多出几分调侃的味道。 为了配合霁初写字的速度他放慢语速,每个字都有点拖长语调,霁初写到一半就止不住地笑起来,「噗嗤——」 「嗯?在笑什么?」 「因为感觉杰刚才说话好像那种上了年纪的新闻播报员。」真的很像啦,尤其是那一板一眼的感觉。 夏油杰缓慢地笑起来,「真的吗?」 察觉到危机感,她咳嗽一声,「其实也没有吧,就只有一点点而已。」话语间她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真的只有一点点啦。」 像是为了转移话题,她又说:「不过杰也好辛苦啊,这些任务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 「还好,也没有那么累。」 她才不相信他说的话呢,「说谎的人可是会遭报应的。」她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这样吧,你先去午睡一下,反正接下来的任务报告我都知道该怎么写了,等你醒来我们就一起去吃晚餐吧。」 这个时间安排得非常完美,话音落下她就催促着夏油杰快去睡觉,她掀开空调被的一角,给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拍拍床垫,眼睛亮晶晶的,那样子可爱又,「快过来——」 少年倒是很听话地躺在床上,就在她要返回书桌前的时候他冷不丁地抓住她的手腕。 「还有什么事?」霁初面色困惑,她想到什么,「啊、难道是要听摇篮曲或者是睡前故事?」这个她也很擅长,毕竟在上次考核中她就是这么哄禅院直哉入睡的。 霁初理所当然的语气反倒让夏油杰无措起来,他松开手,「那种东西还是算了吧。」 欸?是在害羞吗? 「其实如果你真的需要也是可以的。」 好吧,最后还是被他拒绝了,霁初回到书桌前奋笔疾书,因为房间的窗帘是拉上的,屋内的光线昏暗,她又打开檯灯,灯的亮度调节了一下,不会太刺眼。 把一沓厚厚的报告纸写完足足花了她两个小时,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半,她拍拍脸颊,用脑过度的后果就是脑袋晕乎乎的,她把檯灯关掉,靠在书桌上,想着只是稍微眯一下就好。 但是一闭上眼睛,意识陷入黑暗,很快地她就进入梦乡,睡到中途她隐约感觉到自己手臂下面靠着的书桌变成了软乎乎的床垫,身上也盖了一层被子。 好热。 本能地想要踢开被子,但是没成功,因为不光是自己的双手还有双腿都被禁锢住,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缠住了一样。 不光是好热,甚至是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从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呜咽的细微声响,「呜……」 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挣扎着睁开眼,等等,她是什么时候跑到他的床上来的?她刚刚好像是靠着书桌在睡觉才对的…… 被睡意拖拽着,屋内光线昏暗,空气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声响,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所以她只是稍微困惑了几秒,接着又再度陷入梦乡。 等两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早就错过了晚餐时间,霁初饿得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地叫,只好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想起五条悟送的伴手礼,正好被她放在了小桌上,她拿了过来。 夏油杰很清楚五条悟的口味,「这是悟送的?」 「嗯,他今天上午送的,说是给你和我的,虽然有时候有点受不了他的脾气,但他也不算太坏。」毕竟吃人嘴短,她总不能吃着他送的点心还抱怨他吧,而且蝴蝶酥味道意外的不错,她对五条悟的印象就是非常嗜甜,吃的点心甜度都是常人不能接受的,所以她也没对这份伴手礼抱有多少的期待。 「很好吃欸。」她一口气吃掉两块,仔细去看包装盒,盒子主题为浅粉色,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店铺的名字和宣传标语,「这是红茶口味的蝴蝶酥呢。」 夏油杰在夏天到来以后就没什么胃口,他自己解释是苦夏的缘故,但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祓除完咒灵,吞噬咒灵球时带来强烈的噁心感足以抹除一切的胃口。 他只吃了一小口,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敷衍,「嗯,味道确实不错,这对悟来说都不能算是甜品了。」 「是没什么胃口吗?」霁初察觉到他的不适,「我记得杰好像不喜欢吃甜的。」 「只是苦夏而已。」 「真的吗?」霁初不太相信,她单手撑着一边脸颊,「但总感觉好像不光是夏天的原因,你真的没有什么心事吗?」 不得不说,霁初的直觉是很准的,可是她忘了,人类也很喜欢说谎,欺骗的原因多种多样。 而少年却还是选择将真相隐藏起来,或许等夏天过去就会好一些,他这样安慰自己,「没有,你想太多了,现在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只能点外送了,想要吃点什么吗?」 毕竟学校坐落在东京再怎么偏僻还是能找到几家可以外送的料理店,霁初关掉空调,打开窗透透气,她走到阳台上伸了个懒腰,和隔壁阳台的五条悟忽然对上目光。 第60页 「附近的外送可难吃了,你们也能吃得下去吗?」五条悟的身量高挑,他就这么靠在阳台栏杆边上,像是一只雪豹趴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晃着尾巴。 「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悟。」 夏油杰也走到阳台,但他的话语里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对待周围的友人师长后辈他总是这样,总是作为包容的一方。 「哈?那还不是因为这傢伙嚷嚷着肚子饿了吗?就连隔壁的我都听见了,我可不是故意的。」 五条悟的脑袋靠在手臂上,托起一小块脸颊上的软肉,他的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就和他本人一样,总归是带着点孩子气的。 「我哪有说得那么大声啊?你说话怎么这么夸张的啦!」白天因为夏油杰不在,她都不敢直接呛回去,但是现在可不一样,她双手叉腰,非常有底气,「这怎么想都不是我的错诶。」 「哇——你就是仗着夏油杰在这里才敢这么说话的,白天也不知道是谁见到我还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呢。」 白髮少年直起脑袋,「就应该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见状,霁初立马躲到夏油杰身后,这时候她就万份庆幸夏油杰长得人高马大的,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她的身形遮住,夏油杰伸出手拍拍霁初的脑袋以示安抚,他又在充当调停者,「好了,那就去学校外面吃晚餐吧。」 「按照现在这么磨磨蹭蹭的速度,到时候应该是吃夜宵才对。」五条悟的六眼捕捉着藏在夏油杰身后的少女的身影,和同龄异性相处没什么经验的神子也很苦恼,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嘛,她怎么就总是这么害怕自己。 而且和杰比起来,他不应该是更加可靠的吗?对自己没有正确认知的白髮少年如是想着。 越是不能理解就越是对少女充满好奇,正是因为充满好奇才会千方百计地试图靠近她,尽管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是他在欺负她,但按照其他人对五条悟性格的评价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克制的表现了。 作为曾经深受五条悟迫害的庵歌姬在发觉他对霁初莫名感兴趣的时候就开始为少女祈祷,至少不要让这傢伙欺负她欺负得太厉害。 「那我也要去。」五条悟说。 好麻烦,她真的不擅长和五条悟相处,完全搞不懂他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她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要不然还是留在宿舍里休息吧,但五条悟已经预判了她会说什么,「那如果你们不出去的话,晚上就一起打游戏嘛。」 她也不喜欢和五条悟一起打游戏,她可能本身就没什么打游戏的天赋,以至于和五条悟一起玩双人游戏全程都要听他吐槽自己技术差,偶尔听一听可以,但是听得多了,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嘛! 算了,思来想去,比较之下,还是出去吃饭比较好。 她回自己房间换上一套简单的裙装,鹅黄色的无袖连衣裙,颜色很适合夏天,裙摆恰好到小腿肚那里,脚上再踩着一双浅棕色的小皮鞋,头髮扎起来变成丸子头。 今天难得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都在学校,不是她说,有时候她都觉得两人不是学生而是社畜,不,哪怕是社畜都没有他们这种工作量,她拿着个小风扇给自己吹风,不多时夏油杰也从房间里出来。 「晚上吃笼屉荞麦面吧。」这是为数不多的夏油杰喜欢的食物,五条悟拖长语调,「啊——怎么吃这个?」 「那就换成——」眼看着夏油杰又要为了别人妥协,霁初立马跳出来,「不行,就吃笼屉荞麦面。」 五条悟把墨镜推到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你的口味怎么和杰一样啊。」 「是啊,待在一起时间久的话喜好就是会变得一样啊。」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吃笼屉荞麦面的霁初还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总之,今天的晚餐就这么敲定了。」 「噢,是夜宵吧?」五条悟又吐槽道。 霁初没再接茬,就装作没听见,三人下山的路上很多时候都是霁初和五条悟在拌嘴,主要是他太能抬槓了,往往自己只是无意之间说了一句话,他总能找到格外清奇的角度提出疑惑。 但说到咒术师不合理的工作量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却没再反驳,而是陷入沉默,过了几秒才说,「是啊,一点也不合理,还不都是因为现在咒术界都是一群烂橘子?」 头次听他用烂橘子来形容别人,还挺生动形象的,她想像了下,迂腐傲慢,这不就是因为老旧而开始腐烂的橘子。 因此在这件事情上两人出奇地达成一致。 晚上的咒术高专格外安静,因为是坐落在深山里,植被茂密,一路上都能听见虫鸣声,路过参天古木时还能听见一阵一阵的蝉鸣,「难道就没有人想过改变这一切吗?」 如果不是会被查到,她都想干脆用修改器把这个糟糕透顶的咒术界一键改变算了。 「当然也有啊,那些人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依旧够久的了,不少咒术师都因为他们而死去,他们都会付出代价的。」五条悟轻描淡写地说。 「不过需要一个系统的方法来完全改变现状,至少先从合理分配工作量开始吧?」这一点是最让霁初在意的地方,「让学生去承担那么大的工作量,一点也不合理。」 「但这也是咒术师的职责。」沉默许久的夏油杰终于开口。 霁初非常不贊同,「这才不是你们的职责,至少应该是大人们承担主要的责任,而不是让你们去背负那么多,在风险那么大的情况下只会一味地用『责任』这种东西来道德绑架,这也太无耻了吧!?」 第61页 说到激动的地方,她的脸颊都发红,她忽然意识到一点,想要让夏油杰获得幸福难度可比禅院甚尔高多了,因为他的痛苦来源是结构性的,来自于扭曲的咒术界。 所以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她在心中不住地哀嚎,其他见习爱神都是下凡划水,然后谈一谈恋爱,最后成功转正。 而她,下凡,然后解决无数难题,艰难地完成考核任务,分数还很惨澹(指上次只有六十分),果然见习爱神之间的差距也是那么巨大。 「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担心这种事情。」五条悟忽然伸出手戳了下她的额头,「之前还说要当咒术师,现在又说要改变咒术界,明明你那么弱,稍微生个病就会死掉的吧?」 捂着被戳红的额头,她跑到夏油杰的另外一边,抓住他的衣袖,「我哪有那么脆弱,又不是什么娇贵的花,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死!」 得益于夏油杰的悉心照顾,她从原来的营养不良逐渐向正常人的身体水平靠近,目前处于普通人身体素质中等偏下的程度。 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高专旁边有个公交站台,但得等很久才能等来一班公交车,才等了几分钟五条悟就开始不耐烦,「好慢啊……干脆瞬移过去算了。」 不要把这么厉害的咒术用在这种地方啊! 山里面的蚊虫也很多,而且还都绕开两个少年只照准了她咬,露在外面的胳膊还有小腿上很快被咬了好几个包,她又是挥手又是跺脚赶走蚊子。 夏油杰从背包里拿出药膏涂在蚊子咬的包上面,霁初忍不住嘟哝,「难道就没有那种可以吃蚊子的咒灵吗?」 身后的五条悟哈哈大笑,「你以为他是叮噹猫吗?」 霁初表情失落,她还不死心,又问了夏油杰一遍,「真的没有吗?」 夏油杰纠结了几秒,决定告诉她事实,「真的没有这种咒灵。」 她的声音更加低落,她「噢」了一声,任由夏油杰捏住自己的小臂涂抹药膏,小腿上的皮肤她原本打算自己涂的,「我可以自己来的。」她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 「还是让我来吧。」 如果霁初再敏锐一点的话,就应该知道的,在这件小事上,少年极致的掌控欲初露端倪。 妹宝:这次的任务对象好贴心(狗狗眼) 今天去作者去重庆玩啦!好期待重庆之旅(星星眼) 第29章 最后三人还是没有搭公交,夏油杰召唤出飞行咒灵,霁初还有点顾虑,「我们就在天上这么飞不会被人发现吗?」 夏油杰已经坐在飞行咒灵的背嵴上,朝她伸出手,「没关系的,也不是第一次被发现了。」 「之前第一次被发现的时候还被当做是不明飞行器了呢,我记得被人拍下照片发到ins上了吧?」五条悟抬手轻轻松松地翻上咒灵的嵴背,「慢死了。」说着他也朝霁初伸出手。 「我又不像你那样腿那么长。」霁初小声嘀咕,她装作没有看见五条悟伸出的手,把手放在夏油杰的手里,借力稳妥地上去。 「喂,难道你是觉得我不能把你拉上来吗?」他居然会纠结这一点。 为了防止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要因为这件事喋喋不休,她就直接摇摇头,「没有啊,我当然相信你可以把我拉上来的。」 「是吗。」他狐疑地略微眯起眼睛,神色明显表示自己的不怎么信她说的话,「那为什么——」 「我觉得我选择杰没什么问题,而且我认识他比认识你更早欸。」其实那么说也不准确,因为她早就在上次考核中见到过他,只不过那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他。 五条悟轻哼一声,对这个回答也没多少满意。 还好出门前已经把头髮扎起来了,但达到目的地的时候额前的碎发还是吹得乱糟糟的,有几缕还翘了起来,样子真有几分滑稽,五条悟眼尖地看见她的新髮型,登时笑个不停,「噗哈哈哈——你的头髮是炸毛了吗!?」 霁初连忙用手理了理头髮,但是效果不佳,反而越理越乱,她撇撇嘴,「不要再笑了,有什么好笑的啊?」 夏油杰出声,「等下,脑袋别动。」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两个黑色髮夹,把霁初翘起来的碎发都别到一边,「现在好点了。」 「杰不会真的是哆啦a梦吧?背包里怎么什么都有欸?」说着,她摸了下自己的头髮,总算是没有翘起来的髮丝了。 「以前留长髮的时候也总会有碎头髮遮挡视线,所以买了一些髮夹。」 他们去的是一家口碑很好的店铺,店内主打的就是笼屉荞麦面,所以即便是已经临近晚上九点店内还是有不少客人,好不容易在店内找到四人桌的空位,坐下后点餐。 霁初对荞麦面没有特别喜欢或是讨厌,但在夏天吃些凉爽的东西就是会心情舒畅。 等餐的时候霁初看到几个人的小群里消息又被刷屏了。 [希望五条悟早日消失:今年的交流会好像是在我们这举办的吧?] [金钱至上主义:是的,我已经收到京都那边学生的消息了。] [希望五条悟早日消失:虽说那傢伙确实很恶劣,但有他在的话,估计今年的赢家又会是我们。]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夏油杰就坐在霁初的身侧,他只需要稍微一垂眸就能看见她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但是他没有那么做,「我刚才叫了你一声都没发觉。」 第62页 「啊?嗯……今年的交流会是不是要开始了?」 等餐等得很无聊的五条悟把手机里自带的小游戏都通关了,「你还会关注这种事情啊。」 「当然啊,毕竟我也算是高专的学生嘛。」虽然是最弱的一个,「这也是和我有关的事情诶。」 服务员把点好的笼屉荞麦面放在桌上,五条悟尝了一口,不怎么喜欢,「那你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京都那群人肯定会找准攻击你的哦。」 干嘛说的这么恐怖啊,霁初不以为意,「这不是友谊赛吗?」 「只是名义上的友谊赛,比赛过程中不讲究友谊。」夏油杰如是解释,「也不是所有学生都要参加的,你也可以当作观众。」 「杰是不希望我去参加吗?」夏油杰毫无疑问是非常贴心的人,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霁初想要参加交流会的心愿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她点点头,「好吧,既然杰这么说了,我就不去吧。」 坐在对面的五条悟撇撇嘴,「这么听他的话,你难道是他的小狗嘛?」 不对,躲避他的时候又灵敏的像只猫,怎么会有人又像狗又像猫的啊? 「小狗有什么不好的吗?」在神明眼中,众生平等,即便她现在使用的是人类的身份,也是不觉得小狗的称谓有什么不对的。 「你……」五条悟想要说些什么,他的眼神在夏油杰和霁初之间来回打转,表情复杂,「你们原来玩的是这种吗?说起来我以前也在杰的房间里发现过这种类型的——唔唔???」 五条悟的话说到一半,嘴巴就被夏油杰用手捂住,后者还笑眯眯地安慰霁初,「不用听他胡说。」 白髮少年睁圆眼睛,从上半张脸就能看出不可置信,他还在试图挣扎,动静大得差点掀翻桌子,隔壁几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霁初小声地说:「要不还是先松开手吧?我都看到有人要报警了。」 真的,客人里面有几个都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她真害怕待会就等来了警察。 两位少年僵持了一会,也不知是怎么就达成了一致,夏油杰松开手,五条悟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真可惜,她是真的很好奇夏油杰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来着的。 「不过一般来说交流会之后还会有两校学生的聚餐时间,那个时候阿初你也能和京都校的人交流。」 「嗯,其实之前在群里面学姐她们就有聊到过京都校的学生。」甚至还有一个最适合结婚的排行榜,囊括了东京校和京都校所有学生,其中五条悟在这个榜单中排倒数第一,光是凭这一点霁初就觉得这个排行榜的可信度很高。 「我好像没有在群里看到过。」 夏油杰平常也不怎么在群里说话,霁初就说:「是专门的女生小群,杰不在里面啦。」 「这样么……」 对面的五条悟莫名其妙地突然笑起来,「嗤——」 两位少年的眼神交汇,分别读懂对方的意思。 五条悟:你刚才的表情未免也太搞笑了吧,你难不成是扮演父亲的角色太入戏了?脸上出现了父亲专有的「女儿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好难过」的表情诶! 夏油杰:想打一架? 五条悟:好啊奉陪。 于是乎在霁初不知道的角落里两人已经如行云流水般地完成了约架。 「是么,群里都会聊些什么呢?」 霁初合上手机,「这个就是秘密了欸,因为聊天记录也算是个人隐私啊。」 五条悟轻哼一声,「肯定是在夸老子是最强吧?」许久不见的自称又冒了出来。 呃……该怎么说群内有时候的确是在讨论五条悟,但是讨论的内容就不是他想的那样了,她为难地斟酌用词,好难解释,算了,她放弃了,统一口径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那就说明我没有猜错。」少年得意洋洋地道。 完全猜错了好吗!! 简单地解决完晚餐,精力十足的白髮少年还提议去唱歌的,霁初没有直接答应,而是低声询问夏油杰,「杰想去吗?」 五条悟伸出胳膊,直接勾住夏油杰还有霁初的脖子,「不要再磨磨蹭蹭了,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快点把手松开啦!」霁初试图反抗但是无果,她感觉自己都要腾空了。 脚、脚要离地了啊! 「嗯……好像是从很遥远的低海拔地区传来的声音,啊呀,听不清,算了。」五条悟还在装胡涂,霁初也也被他浮夸的演技逗笑了,她侧过头看见夏油杰此时此刻露出的笑容是属于同龄人的笑容,那么开朗、又那么张扬。 好吧,看在任务对象都那么开心的份上,她这次就不和五条悟计较什么了(虽然每次被捉弄想要去计较的结果就是再次被捉弄)。 前提说明一下,霁初是不怎么会唱歌的,就算是见习神明也会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东西。 所以她在去卡拉ok的路上就已经做好准备,到时候就在旁边当气氛组就很好了。 但是事与愿违,才来到包厢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麦克风,她一脸茫然,点了点自己,「什么?我也要唱吗?」 她的表情实在是太呆了,五条悟嬉皮笑脸地说:「不然呢,你是来当观众的吗?」 「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啊,这多没劲。」 第63页 关键时刻还是需要夏油杰出场,他抽走霁初手里的麦克风,他对霁初说:「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不开心的事情。」 夏油杰,好贴心的任务对象,霁初从善如流地坐在位置上,手边是各种伴奏的乐器,她对自己观众的身份适应良好,尤其是在轮到夏油杰唱歌的时候更是卖力应援。 「你的偏心能不能不要那么明显啊。」五条悟用麦克风说话,房间里都是少年的声音在迴荡。 和五条悟吃瘪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夏油杰的笑颜,霁初理直气壮地回答:「偏心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没办法隐藏的呀。」 闻言,五条悟愈发吃瘪,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成功的反击呢,好后悔没有用手机记录下来。 歌曲接近尾声,音乐越来越小,五条悟却极为突兀地冒出来一句,「就是因为当初去村庄的人是杰吗?」 「什么?」 「那个任务本来应该是我去的。」但因为前一天晚上玩新出的游戏打了一个通宵才把任务拜託给夏油杰的,所以他才会对夏油杰当初在群里说捡到的「那只猫」格外上心的,因为如果当初去的是他的话,那只猫也应该是他发现的才对。 所以不管怎么说,杰捡回来的猫咪也有一部分是属于他的吧? 假如只是猫咪还算好解决的,但带回来的却是一名少女,样子乖巧可爱,意外地讨人喜欢,但就是见到他总是想着逃跑。 真是让人恼火。 当初要是他去的那个小村庄,她现在依赖的人也会变成自己吗?有时候他也会这么想。 霁初当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即便当初来的是五条悟,她最在乎的也只是任务对象夏油杰而已,所以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让五条悟满意的答案。 回去的路上霁初已经抵挡不住睡意靠在夏油杰的肩膀睡过去。 五条悟也安静地翻阅手机里的简讯,然后看都不看地全都删除。 「又是五条家发过来的?」 「嗯……是啊,又是想要给我塞未婚妻,又是想要让我承担起少家主的责任,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件事,我都怀疑他们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干,只想着这些东西。」五条悟是盘腿坐在飞行咒灵嵴背上的,他的手肘撑着膝盖,「很没意思吧,要是什么时候发条信息告诉我有哪个老头死了我兴许还会感兴趣一点。」 少年正是因为厌恶传统大家族的条条框框才跑到东京的咒术高专的,现在是更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地方。 然而被少年视为烦恼的大家族却在某些时刻成为他能够如此张扬恣意的底气,尽管夏油杰曾经认为两人是处于平等关系的朋友,但家庭背景乃至实力的差距还是再一点点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咒术界高层都知道五条悟背后有五条家撑腰,而且他成为下一任五条家家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基于这一点他们也不敢太过于针对他。 可夏油杰不一样,父母都只是普通人,哪怕在表世界里也只是从事普通职业的上班族,就算他再天赋异禀,也被高层视为棋子,可以任意拿捏。所以在两人分开执行任务后,两人接到的任务也开始变得不同。 都是一级咒灵,但往往夏油杰的情况会更加棘手,有时候并不能做到零伤亡的结果,受伤的少年又得要被迫接受来自不知情群众的谩骂谴责。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人与人之间也鲜少存在平等。 正因为如此,才会显得少女的偏爱如此珍贵。 妹:人和小狗也没什么区别啊(认真) 小悟:你们原来是这种关系吗?(指指点点) 第30章 交流会几乎是转眼就到,之前的一段时间咒术高专的学生都在紧锣密鼓地特训,当然霁初是例外,因为她光是保持原有的训练量就已经很吃力了,难以想像要是再加大力度她整个人都得废了。 讨论群里都是在讨论不知道从哪里搜集来的京都校其他学生的术式情报,再逐一分析,霁初虽然有咒力,但没有觉醒术式,正是因为这点,导致她的咒术水平一直停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大概是临界于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 这不就类似于夹在麻瓜和巫师之间的存在吗? 夏天的午后是气温最高的时候,好在学校里随处可见自动贩卖机,霁初记得夏油杰不喜欢太甜的饮料,因此在前往训练场的路上给他准备了冰镇过的乌龙茶,她站在自动贩卖机前,犹豫着要不要给五条悟也带一瓶,不然他又得嚷嚷着不公平,那真是太烦人了。 「你是要去夏油学长那里吗?」身后传来另外一道轻快的声音,有点熟悉,回过头一看,原来是灰原雄,他热情地对她打打招唿,「我刚才还在训练场看到夏油学长了。」 「嗯。」 说起来霁初和咒术高专的其他学生不算多熟悉,有些也只是点头之交,但这样她觉得似乎不太好,因此她又说:「我听杰说你们这次去了海边做任务。」 灰原雄本来就是话痨,现在被霁初这么一提他就滔滔不绝地说起在海边发生的趣事,「那天的天气非常好,海景很漂亮,我和七海还捡了很多贝壳回来,虽然他觉那都是没用的东西,噢、对,我们还在海滩上发现一只搁浅的小鲨鱼。」 说着,他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翻找其中的照片,应该是同行的七海建人给他拍的,还拍了个他把鲨鱼放归海里的视频。 第64页 「怎么说呢,不管是拯救人还是拯救动物都非常让人有成就感。」他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霁初在与禅院甚尔的国外旅行途中也看过不少海景,那都是她第一次看到的关于人间的景色。 「只是现在学长可能也不太想去海边吧。」毕竟才经歷过星浆体事件,夏油杰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在他面前消逝,那幅画面的冲击力足以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嗯?为什么这么说呢?」她微微蹙眉,在这一刻,她似乎触及到夏油杰刻意在她面前隐藏起来的过往,又似乎是即将触碰到真正的夏油杰。 灰原雄也皱起眉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失败了,然后任务对象在他面前死去,不过好在学长已经走出来了。」 不,直觉告诉霁初,夏油杰根本就没有走出来,他还停留在那个失败的任务中,不断地否定自我,不断地、近乎凌迟地一次又一次地审判自我。 想到这里霁初的脸上再没有笑影,她拿在手里的乌龙茶包装表面渗出一些水珠,带着几分凉意,她又往自动贩卖机内投入几枚硬币,随意地为五条悟挑选一罐桃子味果汁。 告别灰原雄后她走向训练场,从一开始的快步走,到后面变成小跑,就这么跑到室内训练场的门口,只是想要尽快见到他,然后告诉他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的错。 没顾上自己极为不规律的唿吸,她推开门,看见正好训练坐在一边休息的夏油杰,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要让才十六七岁的少年承担这些,无论是生在禅院家的禅院甚尔也好,还是身为咒术师夏油杰也好,他们都早早地被剥夺孩子的权利,被迫成长。 这就是高危世界吗?这明明就是病态的世界好么! 喘息着向他走去,少年察觉到不对劲,已经先一步向她走来,刚才在来的路上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但是真的见到本人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冒出一句废话,「这是给你买的乌龙茶。」 其实乌龙茶拿在手里的时间太久,都已经没那么冰了,她的掌心还残留着剩余的水珠,「我觉得……」 「我想你苦恼的事情,有时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说出来了,她又接着说,「杰根本就没有错,没必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夏油杰拧瓶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还像往常那样想要揉一揉少女的头髮,但是被她忽然抓住手,她肯定是在紧张的吧?眼睫都在颤抖,眼睛眨个不停,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层可爱的绯红,柔软的手抓住他的手掌,是用双手捧着的。 感觉自己好像就是在自说自话,说不定会被当成奇怪的人的吧?她正踌躇着要不要收回先前的话,夏油杰却只是说:「你知道了?」 「嗯,知道了。」不光是知道了,而且她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样温和的人最后会因为叛逃而死。 「这个是给我的吗?」 白髮少年从霁初的身后冒出来,一勾手抽走霁初手里的桃子味果汁,这款果汁里面还能吃到桃子果肉,他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一口,他弯腰仔细观察霁初的脸,得出结论,「干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啊?很逊哦。」 还好她没有哭出来,霁初抿抿唇,「我才没有哭,喝了我买的果汁你就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吗?」 「嗯……那谢谢你啦?」说着,这傢伙还用大手揉乱她的头髮。 简直就是恩将仇报,她想要反击回去的,但没成功,因为五条悟早就预判了她的下一步动作,直起身子,笑容极为欠抽,「欸,想要摸我的头髮你还不够格呢。」 这傢伙! 被五条悟这么一打岔,刚才的话题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往年的交流会,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参加交流会了,但对于霁初来说可是初次体验。 「就是类似于运动会啦,你难道没有上过学吗?」五条悟已经喝完果汁,稍微一用力易拉罐就被捏扁,再被他团成一团,他随手一丢,精准无误地投入远处的垃圾桶。 实际上还真的没有上过学的霁初沉默了,见习神明当然没有上过学啊!然而她的沉默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变成另外一种意味。 夏油杰有调查过霁初的过往,出生在小山村,然后就在那一块小小的地方上长大,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学校的,他向五条悟递去一个眼神,后者难得有几分心虚,但他从小到大就没真正安慰过别人。 毕竟他作为五条家的神子降生,自出生以后就众心捧月,哪里会让他去安慰别人。 「餵……你真的没有去过普通的学校吗?」明明是想要安慰少女的,但是一开口就变成了其他的话,但好在不是变成挑衅的话语。 「嗯没去过。」 「噢,其实我也没去过。」从小他就是在五条家内接受教育的,反正家族为他聘请的都是最优秀的教师,但他的确没有经歷过普通的生活,「我以前也都是在家里学习的。」 霁初也能理解,因为禅院直哉也是这样的,似乎大家族的后代在获得地位和权力的同时也必然地损失一些东西。 作为三人中唯一上过普通学校的夏油杰说:「那你们想要去普通的学校看看吗?」 五条悟和霁初异口同声道:「想啊!」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相互大眼瞪大眼的,那画面怪滑稽的,夏油杰也忍俊不禁。 第65页 东京也有不少中学,但是他们对学校的布局都没有那么熟悉,经过思考,他们还是决定去夏油杰曾经就读的国中看看,那一片他也很熟悉。 不过交流会举办在即,霁初还在担心时间会不会不够,「这样真的不会来不及吗?」 五条悟满不在意,「大不了就缺席嘛,反正都是参加过的活动,能有什么新的花样呢?」 对此夏油杰也是持贊同态度的,好在从东京前往夏油杰老家的车票很充裕,而且花在路上的时间也不算太多,在偏远路段他们就会直接用飞行咒灵,这样一来极大地缩减了路程时间。 霁初也很好奇夏油杰以前就读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还会有老师认出他来吗?他以前也有加入过什么社团吗?在还没有进入咒术高专正式成为咒术师之前他作为普通孩子的生活又是怎样的呢? 坐在列车靠窗的座位,车厢内冷气打得很足,她的一双小腿一前一后地摇晃着,透露出主人的好心情,五条悟因为车厢内人太多六眼会自动收集信息,他在上车以后就直接戴上墨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心情很好?」夏油杰问。 「是啊,我等下就能看到杰以前念书的地方,说不定还能从别人口中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嗯……感觉这样好像和更近了一点,当然很高兴啊。」霁初有时候就是直球选手,她能够把那些直白到让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话语一本正经地说出来。 「那些事情也不是那么有趣,而且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也可以问问我。」 「你忽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因为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很多很多。」关于任务对象的信息知道得越多对她的考核就越有帮助欸,于是她语气郑重地说,「我想知道关于杰的一切。」 列车穿过隧道,车厢内的旅客下去一批后又上来一批,五条悟无聊得拿出游戏机,霁初只是无意看了一眼,他就问:「想玩?」 好吧是有点无聊,听歌都已经听腻了,夏油杰也在补觉,他近期的训练量也增加了不少,今天更是才训练完就直接打包行李踏上旅程。 少年人都是这样的,想到什么就去做,不会像成年人那样被约束在条条框框内。 霁初瞄了一眼小憩的夏油杰,「你小点声,他在睡觉。」 五条悟也看过去,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变小很多,「我说,你要不要玩游戏啊?」 虽说的确是让他声音小一点,但是也没必要凑到她的耳边说话吧?他刚才吃掉一整袋的水果糖,现在说话唿出的气息都是甜滋滋的,好像还是桃子口味的水果糖香味。 没等霁初回答,五条悟已经极为自然地把游戏机塞到她手里,后者不习惯地想要躲开,却被五条悟捏住脸颊的软肉,「我是好心把游戏机给你玩欸,干嘛要躲开啊?」 「因为你的体温好高。」而且他是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这个体型陡然靠近别人会有多恐怖吗? 事实证明五条悟的确压根没想过,他能感觉到从指腹传来的她的体温,确实是比他低一点,「那是你的问题吧。」 不想去理会他,霁初拿起他硬塞给自己的游戏机,都是一些单机游戏,她端起游戏机的两边,惹来五条悟的嘲笑,「你是在端盘子吗?哪有人玩游戏这么玩的。」 「又没有人教过我怎么玩游戏机啊。」而且她本来就对游戏不感兴趣。 「那我来教你咯。」五条悟想到霁初是从小山村里出来的,没见过游戏机倒也正常,他难得放柔语调,「喏,两只手的拇指要放在这里。」 少年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亲自指导她怎么用按键瞄准游戏里的怪然后再打死,「像这样就可以了,不是很简单的吗?」 当然刚才玩的是新手关卡,到后面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怪也越来越难打,还没等霁初瞄准怪物就已经扑了上来。 「啊、啊!?我被杀死了!」看到游戏屏幕上出现一个大大的血红色的「game over」,她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楞在原地,「我刚才明明瞄准了的。」 「哪有啊,就是你操作太慢了,简直和乌龟一样。」 玩游戏是用来解闷的,不是用来挨骂的,霁初暂停游戏,把游戏机往五条悟怀里一丢,「我不想玩了。」 「你在生气吗?」 「你原来还是能读懂别人的表情的啊。」 「拜託,我又不是瞎子。」说着,他拉下墨镜,露出那双好看的眼睛,「当然能看懂啊。」 但是看懂和在不在乎是两码事,通常他都是不在乎的。 「还要再试试吗?」 五条悟贴了过来,他的胳膊贴着她的胳膊,车厢内开着空调也没用,她还是感觉到了热意,她本能地把他往旁边推一推。 「试试就试试,但是你不准嘲笑我。」 再打开游戏,前面的关卡已经非常熟悉,她按照原来的路线躲过小怪,实在躲不过去的时候才会瞄准再解决,她能够感觉到少年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不是那么自在,但到后面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游戏上面。 「往右边躲。」他说。 她的操作还有些生疏,不过还是顺利躲开boss的攻击,过程是磕磕绊绊的,但最终结果是通过这一关了,她长唿一口气,露出真心的笑容,「好耶,通过了!」 第66页 话说出口后就又瞬间意识到身边的夏油杰还在睡觉,她顿时捂住自己的嘴巴,但眼睛里还残留着笑意,亮晶晶的,非常可爱。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五条悟懒洋洋地说。 「很有成就感啊。」 谈话间列车到达目的地,霁初急急忙忙地拿起背包,她又伸手戳了戳夏油杰,「杰,我们到了啦。」 周围也有不少乘客站起来就要下车,有些人堵在出口,车厢内顿时变得无比拥挤。 夏油杰略微皱眉,他才醒过来,霁初还担心没叫醒他,正打算再拍拍他的肩膀,结果对方一个回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是鼻尖蹭着鼻尖,他都能看见霁初眼中自己的倒影,仿佛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太好了,你醒啦?」五条悟一条胳膊上挂着自己还有霁初的背包,他说:「可以下车了,不然车门都要关闭了。」 三人赶在车门关闭的前一秒从车厢里出来,夏油杰出生和生活的地方是个小镇,景色很不错,小镇的一面是绵延的丘陵,入目皆是郁郁葱葱的绿色。 「我父母应该还在上班,我才给他们发了消息,先去我家把行李放一下吧。」 夏油杰对车站还有附近的路线都很熟悉,霁初需要做的就是跟着他走,行李也都由他提着,空出来的手被夏油杰握住,「车站里的人比较多,这样不容易被冲散。」 他说的有道理,车站里的人确实很多,但也没有夸张到他形容的会冲散的程度,但他总是这样,喜欢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次出游计划来的非常突然,可以说是心血来潮的,但夏油杰还是在短时间内做出了相对详细的安排,先是去他家。 夏油杰的家位于小镇靠近东面的居民区,是一栋三层的独栋,门口挂着写有「夏油家」的牌子。 翻找出钥匙,打开门,穿过门前的简易小花园,见霁初的目光在花卉上多停留了几秒,他解释道:「我母亲很喜欢花花草草。」 不光是喜欢园艺,而且园艺水平也很高。 在玄关处脱下鞋子,三个人挤在玄关那里实在是显得有些拥挤和侷促,尤其是有五条悟这个人高马大的存在,她弯腰放鞋子的时候还不小心蹭到他的侧腰了,他立马出声,「你、你做什么啊?」 霁初不明所以,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吧?他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啊? 「我在换鞋子啊。」她现在脚上只穿着一双白色袜子,她踩在屋内地板上,藉助地板的高度才和少年平视,「你又在怪叫什么啊?」 「我……还不是你刚才蹭到我了。」他偏过脑袋,平常那么喜欢和别人大眼瞪小眼的人现在居然在躲避她的视线,「你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啊?什么嘛,我完全没有感觉好不好。」 夏油杰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霁初双手叉腰,正打算自己换上,但夏油杰已经先一步把拖鞋摆在她的脚边。 五条悟声音忽然拔高一个度,「你刚才——!」说到一半音量骤降,甚至变成嘀咕,「不是蹭到我的腰了吗?」 什么?他要是不那么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诶,时至今日她还是不太能理解青少年的脑迴路,她一开口就把这个话题莫名引入更加糟糕的方向,「那明明就是你太敏感了。」 「我、啊?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奇怪的是他的脸颊居然因此烧了起来。 她只是实话实说好吧。 还好到这种即将吵架的时刻夏油杰都会及时出现充当调停人,而霁初则是已经拿着行李走入屋内,「行李要放哪里呢?」 「二楼和三楼都有空房间,你想要选哪个都可以。」 夏油杰的卧室在二楼,霁初当然是不假思索地选了二楼,「那我选二楼的房间,先到先得!」 五条悟还在玄关处磨磨蹭蹭的,一听到霁初这么说,他抬起头,能够让他在这种事情上吃瘪也算是她的回击,哼哼,谁让他平常这么嚣张的呢? 想着,她撒开腿就往楼上沖,这摆明了就是要比赛,五条悟扯了扯嘴角,浮现出张扬的笑容,「那你输了可别哭鼻子。」 「杰拦住他!拜託啦——!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她对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但是不代表她不能求助场外支持啊。 「喂,你这傢伙找帮手是吧!?」五条悟的声音被她丢在脑后,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沖向那个空房间,头也没有回,「我这是合理请求支持!」 五条悟向前迈了一大步,少年腿长,一步就能跨越三个台阶,但是被自己的挚友用手拦住,后者脸上也浮现出无奈的笑容,「抱歉,既然是她先向我求助的,那我就要帮到底了。」 楼梯间对于两位少年来说有些狭窄,拳脚都施展不开来,但是过招的时间足以让霁初来到空房间的门口然后打开门,她得意洋洋地说道:「这间房间是我的啦。」 小悟:(垮起个小猫脸) 第31章 二楼的空房间就在夏油杰卧室的隔壁,里面因为会定期打扫家具上也没有多少灰尘,她推开窗,恰好能看见远处的丘陵,以及大片大片的农田,扑面而来的都是自然的气息。 「嘁,请外援有什么了不起的。」五条悟终于绕过夏油杰来到房间门口,他的身高可以轻而易举地碰到门框,因此他还得稍微低下一点头。 第67页 霁初已经把行李丢在椅子上,看到五条悟吃瘪她的唇角都止不住地上扬,「确实了不起啊,而且这叫做合作。」 五条悟「切」了一声,「你要是求求我的话,我就会让让你的。」根本没有必要去求助别人,只是看到她全心全意依赖着夏油杰的样子就莫名地让他感到不悦。 「我才不要。」让她去求别人,尤其是五条悟的话,那还不如直接把房间让给他呢。 「你就这么讨厌我啊?」 不知怎么的,霁初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委屈来,不对不对,一定是她的错觉,等她再定睛一看,少年脸上挂满的都是不爽,没错,这才是那个臭屁五条悟嘛! 夏油杰在楼下询问他们需要什么饮料,「要水还是果汁?」 霁初走到门口往楼下说:「水就好。」然后像是为了缓和气氛,她又主动问五条悟,「你要什么?」 「我要你不讨厌我。」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是问你要喝点什么,杰刚才在问的。」 五条悟表情很臭,「随便。」 「噢。」霁初又朝楼下说,「五条说他要黑咖啡,而且还是不加糖的那种。」 在厨房里的夏油杰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他探出脑袋,向上看去,「你是认真的吗?」 「对啊,黑咖啡就黑咖啡好了。」他很嘴硬。 夏油杰略微挑眉,厨房的柜子里好像还有咖啡豆,由于他父亲爱喝咖啡的缘故,家里甚至还有专门的咖啡机,做一杯醇正的黑咖啡并不难。 「现在说不要黑咖啡还来得及哦。」霁初这样对五条悟说,她也看出他是在赌气,但让他不明白的是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生气的啊? 她也站在门口,「我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你,因为你是杰的朋友。」 少年在听到她这么说以后表情没有阴转晴,而是愈发变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沾了光才没让你讨厌的?」 「这么说也没错啦……」她的回答是脱口而出的,他的说法总有点奇怪,她纠正,「但你这么一说就好奇怪,我也没有这个意思欸。」 五条悟会是那种很在意被人是否喜欢或者讨厌自己的人吗?显而易见不是的,所以他现在的表现未免也太反常了。 啊、难不成是在针对她? 非常有可能。 「早知道当初那个任务就应该我去的。」不,早知道前一天晚上就不该通宵打游戏的,很突兀地、也很不合时宜地,他的脑袋里居然冒出的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吧?」虽说这个朋友时常会捉弄她,而且性格也很恶劣,但怎么说呢,至少他是夏油杰的朋友,那么四捨五入,也可以约等于是她的朋友。 少年的表情稍微好看了一点,他轻哼一声,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然后呢?但你还是叫我五条,这难道不是区别对待吗?」 什么嘛,原来是称唿问题啊,这不就是个小问题嘛,她从善如流地开口,「悟,现在满意了吗?」 「一般般吧,你别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就能敷衍过去的人啊。」他把墨镜摘下来,「好吧,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好不容易送走五条悟,她把背包里的行李拿出来,夏油杰才端着水和咖啡上来,他刚才也听见了霁初和五条悟的部分对话,他把水放在桌上,「我还以为他还在这里的,刚才你们是吵架了吗?」 正好渴了,她一口气喝掉半杯水,嘴唇沾染上些许水珠,她急忙否认,「没有,没有和他吵架啦。」 怎么说他们也都是挚友,她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友情,「只是随便说了两句。」 夏油杰回到家以后就把黑色的校服外套挂在玄关处,现在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露出一截小臂,「是我不能知道的吗?的确,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也恰到好处地转入低落,见状,霁初急得连水杯都差点没拿稳,「没有啊,杰当然可以知道啊,所有杰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 假如有了解夏油杰本质的人在场,一眼就能识破这不过是他装出来的低落,为的只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无论是家庭教育也好,还是人生前面十几年接受的普通学校教育也好都告诉他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他却早已自然而然地把少女划到自己所有物的范围,为她打上属于自己的隐形印记。 想要知道她的一切,她的所有都应该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毕竟当初就是他从那个地方把他带回来的不是么?而且她离开那个小山村后无依无靠,所能依赖的不就只有他吗? 霁初永远不会想到表面温和的少年,某个瞬间内心的想法会是何等的扭曲。 她还在着急地解释,「嗯……就是悟觉得我讨厌他,没有把他当成朋友,但这只是个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我记得你之前还是用『五条』称唿他的。」 「是呀,但他觉得那样太陌生了,所以我就用名字称唿他了。」霁初点点头,「因为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所以我和他的关系也不能太差。」 不,现在不是关系差不差的问题,她是没有认识到问题所在,关键在于她和他的关系未免也太暧昧了一些。 自小被困在小山村的少女自然也不太明白所谓的人情世故,夏油杰这样告诉自己,才不至于表现出明显的的愠色,他说:「这其实不重要。」 第68页 「不是啊,这当然很重要。」霁初把水杯放在一边,她是坐在椅子上,而夏油杰则是靠在桌子旁边,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又被拉大,她仰起头,「因为这和你有关,所以才要认真对待。」她可是很认真地想要完成考核的,可不要小瞧她的决心啊! 真是的,每次都能歪打正着地给出满分答案,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读心的能力了。 收拾好行李,他们正好赶上国中的放学时间,大批大批穿着校服的学生从学校内涌出,这种时候最适合混入学校内。 「不过一定要换上国中的校服吗?」在出发前还得换上当地国中的校服,五条悟倒是可以直接穿夏油杰的校服,到霁初这里就有点麻烦了,她忍不住吐槽,「真的会有国中生长得这么高吗?那岂不是一眼就能发现是外校人员?」 「还不如直接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进去。」她这样提议。 五条悟因为先前的对话终于不再针对她,而是贊成,「可以啊,就跟特工电影一样,从下水道进去吧!」 「等下、为什么是下水道啊!?」光是想想就觉得味道很难闻。 「嗯……大概是因为我上次看的电影里就是从下水道潜入的?」 不、重点不是这个啊! 从五条悟口中没办法得到靠谱答案的,霁初只好把眼神都投向夏油杰,希望他能靠谱一点,被她注视着的少年说:「我知道几个很少有人会去的偏门,到时候从那里进去就好了。」 「没错,这才是正确的方法嘛!」霁初立马应声,唯恐五条悟会跳出来反对,「那就按照杰说得来吧。」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从天花板进去吗?」 「够啦,我们这里可不是特工电影的片场啊!」霁初双手叉腰。 于是乎最终两人在夏油杰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偏僻的侧门,那扇铁门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样子,门页上面都长满了厚厚的铁锈,她是真担心稍微一推就会倒下来。 在铁门背后的是校园内的小花园,但也不知是学校园丁疏忽还是有意留下的,层层迭迭的藤蔓爬上这一扇铁丝门,许多花期属于夏季的花朵都恣意盛放,迎面而来的都是混杂的香味,香得霁初打了个喷嚏,好在她及时捂住鼻子,声音不算太大。 「哈秋——!」她捂住下半张脸,露出的那双圆熘熘的眼睛充满警惕地环视四周,「总没有把保安引过来吧?」 五条悟原本是站在霁初身后的,他单手抓住围栏的一边,下巴靠在霁初的头顶上,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什么好怕的?」 好、好沉重的感觉!蓦然感到头顶一沉的基础勐地抬起头,差点弄得两人都一起摔倒,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真的有保安朝他们这边走来了啊! 总之还是先躲起来吧?这时候身高没那么高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她只要一蹲下来就能把自己藏在花丛中,她拨开花枝和藤蔓,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保安行动的双腿。 啊啊啊、越来越近了! 该不会是真的要被发现了吧?那样真的很丢人啊。 她赶紧拉住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人都蹲下来,三人都试图藏在花丛中,保安的脚步越来越近,但最后却停在某处,原来是有人叫住了他,这才让他们躲过一劫。 「唿,我们还算幸运的嘛。」霁初松了口气。 如果让咒术界的其他人知道,两位堪称天才的少年为了躲避保安而藏在花丛里大概会认为这两人是被掉包了吧,因为只要他们想,躲开保安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但同样的,只要他们想,也大可以配合少女,装作他们也只是众多普通高中生里的一员。 尝试代入普通学生的视角,那么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了,就连心跳也跟着加速。 五条悟侧过脸,刚想说点什么,就瞥见少女的发间缀着好几片零碎的花瓣,还有几片滑入她的衣领,她的丸子头也因为刚才的动作变得松松垮垮,有几缕髮丝垂下。 他刚想要伸出手摘走她发间的花瓣,就听见夏油杰在少女耳边轻声细语,「头髮上沾了花瓣。」 「啊?很多吗?」她用手拍拍头髮,淡落几片花瓣,夏油杰招招手,她就那么乖巧地朝他的方向低头,一系列的动作里充满了信任与依赖,她嘟哝,「怪不得我刚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我的头上了。」 「也没有很多,现在只剩下几片了,等等,不要动。」 「噢。」 两人之间的气氛是那么和谐融洽,仿佛任何人都无法打断,五条悟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他现在的心情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他好像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他人望尘莫及的天赋和显赫的家世,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也会有东西是他无法得到的。 霁初耐心地等夏油杰把花瓣都取走,他不光是把发间的花瓣拿走,就连滑入衣领的花瓣也没有放过,但是他的指尖触碰到后颈的时候她却莫名地想起上次那个吻,她及时出声,「那里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啊……好。」 但他在收回手之前却又轻轻地、略带故意地捏了下她的后颈,这不是她的幻觉,因为触感是如此的清晰。 诶? 差点就要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了,那也太羞耻了吧?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夏油杰,后者没有半点歉意,甚至还是笑盈盈的,「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 第69页 刚才是在报復吗?因为拒绝他的帮助所以才捏了下后颈以示报復? 但在她的印象里,夏油杰一直都是如此的温和友善,这样的少年,也会做出带有几分恶趣味的事情吗? 这种话霁初都没有问出口,因为夏油杰先站起来,随手一推,那扇铁丝们就被打开一大条缝,供人通过绰绰有余。 霁初走在前头,她很小心地躲开那些花朵还有藤蔓,却对身后两个少年之间的暗波涌动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后期才发现杰哥正面目的妹:流泪猫猫头.jpg 第32章 校园内的教学楼有些都上年头,听夏油杰说这所学校已经建校几十年,来到位于教学楼后方的停车棚,里面还留着一部分的自行车,那都是参加社团活动还没有回学校的学生的。 「杰上学的时候有加入什么社团吗?」一般来说学校里会开设一定数量的社团,也很支持学生自己组建社团。 夏油杰带着霁初他们绕小路,回到熟悉的校园,他也放松下来,不再是之前时刻神经紧绷的状态,「嗯,有加入过棒球社,本来还差点去参加甲子园的训练营了。」 他的话语很简单,霁初却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假如他没有成为咒术师,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的话,或许会在甲子园大放光彩。 「说不定杰如果不做咒术师的话还能成为职业的棒球选手?那听起来还很不错。」 「或许呢,但那也只是假设。」夏油杰站在旧教学楼的门口向远处眺望操场上进行训练的社团成员,「成为咒术师也很好。」 真的很好吗?那又为什么……他刚才迟疑了一下呢? 五条悟也在观察那些队员训练的样子,放在普通人行列里还算可以,但是以咒术师的眼光看来,那就是太弱了,非常弱。 「我们已经说好了,既然是要体验普通学生的生活,那就不再提咒术师啊,咒术界这种事情,就当做——我们对这些一概不知。」她不想夏油杰哪怕在这种时候也要被咒术师所谓的责任绑.架。 「诶……所以现在是在角色扮演吗?」五条悟问,他的目光早就从操场上收回来,那种程度的训练对他来说更像是在玩过家家。 「也可以这么说啦。」她踩上几个台阶,让她能够俯视两位少年,「那就从现在开始。」 五条悟举起手,一副看似认真提问的样子,「我有个问题,既然是角色扮演,那每个人的角色都是什么啊?」 霁初想了想,「悟的话,应该就是那种长得非常好看但是性格太差劲看似不良少年但其实成绩还算不错的学生。」 「你这个前面的形容词会不会有点太长了?」五条悟听见她说了一长串,但只挑关键词,至少她还说他长得非常好看,最起码她的审美也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嘛,「那杰呢?」 「嗯……」轮到形容夏油杰的时候她就卡住了,「夏油杰是性格温柔,但有时候总是会把事情一个人默默承担的好好学生?」 五条悟诡异地沉默了,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形容词里面好几个都那么离谱的? 「我说啊,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啊——」他可不觉得自己的挚友性格非常温柔,「而且看装扮和耳钉也会觉得不是好好学生吧?」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悟,建议你说话前要好好考虑一下哦。」 「看人不能这么表面啊,虽然杰留长髮打耳洞又穿灯笼裤,但是——他也算是个好好学生啊。」 「噗嗤。」五条悟笑了出来,她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那么你呢,如果在学校里遇到这样的学生,你会选择谁做男友呢?」他笑完以后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话题变换得有点快,她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回答:「当然是好好学生呀。」 这次笑出声的人变成夏油杰了,吃瘪的人就变成五条悟了,他睁圆眼睛,不敢相信,「你什么品位啊!」 「干嘛啊,明明是你这么问的,我回答了你又要生气,那你从一开始就干脆不要问嘛。」霁初一熘烟,跑到夏油杰身后,双手抱住夏油杰的腰,「那你到底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啊?」 这傢伙真是难伺候! 「说一句『其实悟也不错』难道会死啊!?」 霁初逃避似的把整个人都藏在夏油杰身后,她的脸颊贴着他身后的衬衣,还能嗅到他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的香味,她听见夏油杰开口,「既然她不想说就没必要强迫她了。」 没错嘛!所以还是夏油杰更加温柔啊!霁初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少年的背嵴,好像在撒娇。 「好了,你真的好幼稚诶,为了这种小事生气。」她从夏油杰身后冒出脑袋,「如果是我,我会两个都选总可以了吧?」 反正也只是假设,那就两个都选嘛,她觉得自己的回答很完美。 可是两个少年的表情却不约而同地变得很奇怪,夏油杰问:「阿初觉得人可以有两个恋人吗?」 这是什么?关于人类知识的随机抽查吗?直到现在她都不是很了解人类有时候的想法,她只能注视夏油杰的眼睛,试探性地反问:「呃、可以……?」 气氛也陷入莫名的凝滞。 虽说人类现在是一夫一妻制,但恋爱也需要这样吗? 第70页 夏油杰没有说话,于是霁初追问:「不可以吗?」 到底可不可以啊?倒是给个准话嘛。 最后是夏油杰略带生硬地转移话题,「要去以前我上课的教室看看吗?现在应该教室里没人。」 五条悟也难得配合,「然后再去天台看看吧,那里的风景也还算不错。」 刚才还在斗嘴的两人现在莫名其妙地一起配合着转移话题了,弄得霁初一头雾水,她说:「可是刚才的问题。」 「啊……刚才的问题就当做是玩笑话好了。」夏油杰牵起她的手,「暂时跳过。」 五条悟走在霁初的另外一边,「是啊,暂时跳过好了。」 夕阳从穿过走廊,在地面上投下一大片的余晖,少女少年们踩着晚霞走到教室门口,夏油杰缓缓地说起自己国中时期的事情,他轻车熟路地打开窗,直接翻窗进去。 「那个时候的数学老师是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每节课都喜欢拖堂,但偏偏他的课总是安排在放学的时候。」夏油杰指了指讲台,仿佛那里真的站着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然后有一次他又要拖堂,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就直接翻窗去参加部活了。」 他的叙述很平淡,但霁初站在教室后门,眼前似乎真的出现那副画面,国中时代的夏油杰在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就拿起书包干脆利落的翻窗走人,那个时候的他是多么无忧无虑呢?没必要去考虑人类的生死,苦恼的大概只是作业还有社团活动。 「那老师一定很生气吧?」 「是啊,差点就要追出来了,不过我当时都已经和他说过抱歉了,可能他没有听见吧。」 五条悟也站在教室后门,「现在你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好学生了吧?」 「但他已经和老师说过抱歉了欸。」 五条悟:…… 她看待夏油杰的滤镜能不能再厚一点? 「不过也有不好惹的老师,就比如国文老师,有次逃课被他抓住,然后就被罚打扫游泳池,那可真是一份苦差事。」说到这里,他又问,「游泳池那边的景色很好,要去看看吗?」 学校的东面是体育馆,里面还有一个露天游泳池,去的时候游泳部的训练都已经结束,那里空荡荡的非常安静,大门上了锁,他们直接翻墙进去的。 两个少年手长腿长的,翻墙轻而易举,五条悟坐在墙头上,朝她伸出手,看着是要把她直接拉上去,她记得谁说过五条悟的能力,其中有一个就是无下限,通俗解释就是只要开启这个能力就没有人能够触碰到他,咒灵也是同理。 然而当她伸出手,触碰到的不是那一层无形的屏障,而是温热的、干燥的,少年的掌心,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手掌宽大。 她迟疑了一下,「你应该不会半路把我丢下去吧?」 「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的墨镜伴随着他的动作稍微滑落,露出半边眼睛,少女的手柔软,他不禁在想,她真的有长骨骼吗?怎么感觉都捏不到骨头?他又好奇得再捏了捏她的指根,噢,这次终于捏到骨头了。 霁初被他拉了上去,夏油杰早早地站在墙内侧,等她跳下来,他张开双臂,「放心吧,我会接住你的。」 其实围墙的高度也不是很高,她没怎么犹豫,利落地跳下,夏油杰也正如他所说的精准无误地接住她,她睁开眼睛,看见夏油杰正对自己笑。 五条悟也从围墙上跳下。 余晖落在游泳池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的,霁初说:「那很像在海边。」 「是啊……在海边。」五条悟低声地说,似乎陷入某段回忆。 霁初是不会游泳的,所以她只是找了块地方坐下,然后脱下鞋子袜子,把脚探入水池内,一双小腿动来动去,脚踩出水花,噼里啪啦的。 「你才是小孩子吧,哪有这么玩水的。」五条悟嘲笑道。 「因为我不会游泳啊。」 五条悟也坐下,捲起裤腿,他的双腿溅起的水花比霁初的兇勐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船的螺旋桨呢。 「等等、你弄的水花太大了!」她用手掌遮挡飞溅开来的水珠,但是无济于事,她的头髮还是被打湿一些,就连衬衣也是打湿一片。 「啊?这就是正常程度吧?」 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那就别怪她报復回去了,她弯腰鞠起一捧水,朝着五条悟的脸泼去,她知道他这个时候是解除了无下限的,因此他打了个正着,侧脸湿漉漉的,还有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滑落。 噗哈哈——!他这幅样子就跟落汤猫一样。 白髮少年抹了一把脸,「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 「准备好被我弄哭然后向我道歉了吗?」他扯了扯嘴角,恶狠狠地笑了。 情况变得非常危险,夏油杰及时把霁初拉着逃离主战场,两人赤着脚在泳池边缘逃跑,明明后面还有人在「追杀」,但霁初却莫名地感觉到心情欢畅,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她再抬头去看夏油杰,少年也是,脸上挂着的是纯粹的笑容。 在夏油杰的保护之下霁初的衣服没有被打湿多少,但是夏油杰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开了无下限的五条悟一顿狂轰滥炸的,衬衫湿了大半,就连发梢也在滴水。 霁初叫停这场泼水比赛,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还算干燥的手帕,仔细地擦拭夏油杰的侧脸还有头髮,但衬衫就很难擦干了,她为难地皱起眉头。 第71页 「刚才你居然还开了无下限,这不是作弊吗?」她小声地吐槽五条悟比赛作弊。 相比之下,五条悟居然是三人之中身上沾水最少的,他耸耸肩,「这是合理运用优势。」 「这样真的不会感冒吗?」 夏油杰弯腰捡起她的鞋子,「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会因为这个感冒。」 霁初穿上自己的鞋子,三人一同离开体育馆,还好现在是夏天,傍晚的时间格外长,而且吹来的风也是微暖的,他们沿着来时的路绕回到那扇铁丝门前,霁初已经可以熟练地弯下腰,钻出花丛,但这次是身上沾上几片花瓣,她在原地蹦跶几下,花瓣随之飘落。 但她的丸子头经过这一系列的折腾是真的变得松松垮垮的,她索性把头髮拆散,长发耷拉在肩头。 回去的路上还经过一家刨冰店,店里坐满了人,生意是肉眼可见的火爆。 「这家店在我上国中的时候生意就很好,现在还是很多人喜欢。」夏油杰身上的衬衫被夏风一吹基本上都干了,他回过头,「你们要试试吗?」 真难得诶,往常夏油杰也不太建议她吃太冷的东西,说是考虑到她的身体缘故,所以她更加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了。 「当然要试试啊。」 里面的人太多,点单的任务就交给夏油杰,霁初和五条悟两人则是留在店门外,那里还有一张长椅供人休息的,她坐在一边,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感觉这种生活也很不错欸。」 五条悟坐在另外一边,但因为他腿长,稍微动一下腿就能蹭到她的鞋子,「什么嘛,原来你喜欢这种生活吗?」 「嗯感觉还可以,我想,如果杰和我以后不做咒术师的话,未来也可以在这种小镇定居。」这是她想到的最接近幸福的生活。 「然后就把其他人都丢掉吗?」尤其是把他给丢掉,只是想到这个他的话语就莫名呛人,「这不就是在逃避现实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她坐直身体,「这只是不同的生活态度而已。」 「你从现在就已经开始思考和他未来的生活了?」他的语气带着点不自知的嘲讽。 什么叫做婚后生活啊?而且他那是什么语气嘛。 「你才奇怪吧,现在这个年龄是考虑结婚的时候吗?」 「当然啊,家里那群老人已经生怕见不到我结婚的时候,火急火燎地给我挑选未婚妻了,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就该老老实实地任他们摆布,再成为家主,而后结婚。」这种话五条家的家老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五条悟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以至于现在都能模仿出他们的语气。 噢……她想起来了,五条悟所在的五条家也是御三家之一的传统大家族,在本质上来说也和禅院家没有区别,禅院直哉就是十几岁的时候订婚的。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的确,被人强迫订婚的感觉可不好受,她也能对五条悟感同身受,「结婚的话,当然是要和心爱的人结啊,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那能怎么办呢,他们可是现在以死相逼要我定下未婚妻的人选诶。」他侧过头,没戴墨镜,皱着眉,眼睛可怜兮兮的。 长得好看就是会有这样的杀伤力,哪怕他的性格的确差劲,但稍微装出个委屈的表情也会让人觉得他真的很可怜。 这、这就是被神明眷顾的孩子吗!? 「那怎么办啊?没办法拒绝吗?」 五条悟背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欸——他们可是放下狠话了的。」 要是但凡有个知道五条家实际情况的人站在这里就绝对不会被五条悟伪装出的可怜假象的欺骗,什么来自家老的威胁?不存在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五条家对待五条悟一向是众星捧月,即使的确有人提出过要为五条悟寻觅一位未婚妻,但早就在五条悟简短的拒绝后永久搁置。 长老哪怕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现在说出的话,谎言浓度直达百分百。 可惜霁初不了解五条家的情况,自然而然地把他代入到禅院直哉的位置,甚至还能脑补出其他的事情。 「除非我今年生日以前带一位未婚妻回家。」 「你的生日好像是在十二月吧?」 这不是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吗?这别说找个未婚妻,就连找个女朋友都够呛的吧! 「是啊,所以——」 少年的话说到一半,夏油杰终于端着三杯刨冰走出来,霁初点的是草莓口味的刨冰,白花花的刨冰上面用几勺草莓果酱点缀,看起来就很酸甜可口。 「妈妈刚才发消息过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夏油杰把芒果口味的刨冰递到霁初手边,她会意,挖了一勺尝尝味道,「我们等下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好哦……」嘴里还有刨冰没融化,她说话都有点含煳不清的。 至于刚才和五条悟的对话,也因此不了了之。 刨冰的分量不大,就算吃完不太占肚子,三人回到夏油杰家的时候夏油夫人已经在摆盘了,夏油杰很熟练地走到厨房把剩余的餐盘都端出来。 夏油夫人的长相秀气内敛,看得出来夏油杰也遗传了母亲的温润气质,至于夏油先生因为加班没办法及时赶回来,他早前就给夏油夫人发过简讯。 第72页 「这位是?」夏油夫人是知道五条悟的存在的,因为之前夏油杰就有发过和同期的合照过来,但她对霁初没有印象,她先是看了看夏油杰,试图在儿子的脸上寻找答案,而后又对着霁初笑笑,「你也是杰的同学吗?还是普通朋友?」 没有读懂弦外之音的霁初还在积极地介绍自己,「阿姨你好,我叫霁初,是杰的朋友。」 「啊……这样。」夏油夫人轻微点点头。 晚餐期间三人说起偷偷熘进夏油杰曾经就读的国中的事情,夏油夫人便打开了话匣子,提到夏油杰幼时发生的趣事。 比如什么讨厌吃胡萝蔔所以偷偷把胡萝蔔倒掉,撞见父母在圣诞夜布置礼物才发现原来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 伴随着她温和的叙述,霁初印象中的少年形象也愈发鲜活,他不再是简单的、被写在文件上的任务对象,而是活生生的,拥有自己灵魂的少年。 「还有啊,国中的时候杰也很受女生欢迎呢,不是经常会在鞋柜里收到请书吗?而且情人节的时候也会受到很多巧克力,那个时候家里的冰箱都放不下呢。」和每一个母亲一样,说到最后,都会开始说自己孩子的八卦,尤其是恋情方面的。 「妈妈。」夏油杰出声,想要单方面中止这个话题,「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吧,而且我记得没有您说的那么夸张吧。」什么收到的巧克力多得塞不下冰箱,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啊。 夏油夫人却递给他一个眼神,「因为这孩子很会照顾人,所以如果成为他的恋人也会很幸福的吧。」 霁初咬了一口天妇罗,一边咀嚼一边点头,她说的很有道理,夏油杰确实是个很合格的恋人,霁初又喝了口大麦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希望杰以后也能找到心爱的人共度一生。」 夏油夫人笑意更浓,然而夏油杰却意识到什么,或者说是察觉到什么,她似乎一直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角度上,以第三方视角去祝福,去希望他能够幸福。 就好像……这是她的任务一样。 但如果让他幸福是任务的话,那么在任务结束的那一天呢?她又会怎样呢? 她会离开吗? 第33章 晚餐过后夏油杰在厨房帮忙洗碗,霁初靠在厨房门口,「需要帮忙吗?」 「你不是在客厅吗?」他没回头,捲起的袖子就要往下滑落,他尝试在不弄湿袖口的前提下把袖子拨上去,但是没成功。 「嗯,但是阿姨让我来看看你,放心吧,悟在陪她说话。」虽说不太明白为什么夏油夫人这么催着她去厨房,但她还是照做了。 瞥见他的袖子差点被水打湿,她几步上前,「等一下别动。」她站在他的身边,把他的袖子又卷了几卷,「还有另外一只。」她轻声说,让他把另一只胳膊伸过来,袖口都卷到胳膊肘上方。 「这样就好了。」她满意地笑了。 厨房的窗户大开着,夜风顺着窗口吹入,从这里望出去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在漆黑的夜幕中,小镇几乎没有什么夜生活,结束晚餐时间后也都熄灯进入休息时间。 「原来这就是杰成长的地方。」她说,帮忙拿过夏油杰手里洗干净的盘子放在橱柜里。 「很无趣吧,当然是比不上大城市的。」 「没有诶,相反的,真的很开心能够了解到你的过去。」这对她完成考核任务是大有帮助的啊,「而且刨冰也真的很好吃。」 洗碗进入尾声的时候五条悟也来到厨房,不算大的空间里挤入三个人难免会有些侷促,尤其是两个少年还都那么高大,五条悟一来都把厨房的灯光遮去大半,霁初眼前的光线顿时一暗。 她忍不住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洗个碗也要那么长的时间吗?」五条悟还在抱怨他们洗碗花费了太多时间。 「因为这种事情你都是交给别人做的吧?没有尝试过自然会觉得很简单。」霁初都能想像五条悟人生前面十几年过的都是极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生活。 听她这么一说,五条悟索性把她拉到一边,自己接过夏油杰手里的盘子放到橱柜里,他轻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的?」 明明是最强但就是没办法抵御激将法诶。 「也不是很难嘛。」五条悟观察夏油杰洗碗全过程后得出结论,剩下的那几个盘子全都由他负责,霁初和夏油杰都要往后退两步,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笑意。 时间来到九点,小镇上的绝大部分住户都已经熄灯,霁初的房间没有洗浴室,她只能去隔壁夏油杰的房间借用浴室。 简单地沖澡洗头,再麻利地把头髮吹到半干,她走出浴室,空调温度刚刚好,不至于太冷,「我洗好了。」 夏油杰的房间和他给人的感觉差不多,都是井井有条的,书桌非常整洁,书本用竖立的书架排列得整整齐齐,旁边是笔筒还有檯灯,另外一边则是相框,里面装着的是父母在他国中结业礼上与他的合照。 照片中的少年面露清浅笑容,身边两侧分别是秀雅恬静的母亲和高大的父亲。 「抱歉,晚上都没什么娱乐活动,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随便看看房间里有什么想要看的书。」在进浴室前他是这么对霁初说的。 「但是我不清楚哪些东西我可以碰。」万一碰到他的个人隐私不就很冒犯了吗? 第73页 夏油杰却直接说:「没关系,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翻看。」这句话同时也意味着他将自己的过往完全展露在霁初面前。 好吧,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坐在书桌前随意地抽出一本练习册,是数学练习册,里面还夹着几张便利贴,上面都字迹工整地写着相关的知识点,她都能想像夏油杰是以怎样认真的神态写下笔记的,练习册上他还用红笔标註出写错的题目。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把练习册放回原位,又瞥见另外一本自制的活页本,打开以后才发现是植物图鑑,每一页都有几个被制成标本的植物,旁边还记录着日期,从时间来推算,他从小学就开始制作这本植物图鑑了。 一页一页翻过去,到国中毕业的时候植物标本的收集也戛然而止,因为那个时候他升入咒术高专,成为咒术师后留给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更不用提去花费时间制作植物图鑑了。 浴室的水声停止,接着是开门声,少年穿着浅蓝色睡衣从里面出来,霁初拿起那本植物图鑑,「原来杰还会做标本啊?」 「那个啊?嗯,就是小学的时候无意之间发现的兴趣爱好,现在都快忘了……」他抽走那本植物图鑑,快速地浏览一遍,「一开始做的很难看是不是?」 「也没有吧,只能说比较稚嫩。」霁初挑选了一个较为高情商的形容词,「到后面的树叶标本做得也越来越好看了。」 「是么。」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制作标本呢?起初只是因为在草丛中发现的花朵很美丽,想要保存这份美丽,所以才那么做的,到后面渐渐地就变成了习惯,生命是脆弱的,又是短暂易逝的,所以才想要去保护。 原来他的性格早就在儿时定型。 「你很喜欢吗?」他问,「可以送给你。」 「但这不是你的珍藏吗?而且可是花费了你很多时间的。」她只是惊嘆于他能坚持制作标本而已,并没有想要的意思啊。 「确实是的,但送给你也没关系。」因为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更加重要的东西。 霁初捧着那本植物图鑑,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后面还留着许多空白的活页,仿佛在等人将其补齐一样,她试探性地问:「杰更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或者说,这样的生活会让杰感到幸福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很多时候我们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有的。」霁初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语,她不喜欢看到本该充满朝气的少年认命,她说,「你有选择的权利,而我会竭尽全力让你幸福。」 「报恩?」他反问,「你一直都是带着报恩的心态吗?」其实只要好好利用少女的心态,少年可以保证她不会离开自己,只是那不是他想要的。 「也可以这么理解?」她点点头,夏油杰给出的解释很合理,毕竟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带着考核任务下凡的见习神明,如果用单纯的报恩来解释反而更加说得过去,思考几秒,她用肯定的语气说:「对没错,我是在报恩,感谢你当初把我从那里救出来。」 然而她这一番话没有安抚到少年,而是起到了反作用,夏油杰很清楚地知道那次的任务不过是一次巧合,因为本该去那个小山村执行任务的人是五条悟才对,而他只是机缘巧合之下。 也就是说,依循原本的命运的轨迹,她应该遇到的是五条悟才对,那么现在她偏爱的人也是另外一个人才对。 就像从别人手中偷走了什么,宛若窃贼。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利用她的同情心,不该利用她的高道德感把她留下来,但是感性却在此刻占据上风,如同溺水之人,拼尽全力也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哪怕最后的结局是共沉沦也没关系。 于是少年抿抿唇,「那在我获得幸福之前,你不能离开。」哪怕在这之后也是,不能离开。 这后半句话被藏在沉默中,藏在少年略显阴郁的神色中。 「那是当然啊。」霁初很高兴能在这一点上和夏油杰达成一致,想必这次的考核成绩也能稍微好看一点了吧? 「你答应了,对么?」 「嗯,我答应你。」 莫名地,她觉得少年现在的笑容有几分微妙,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她只能归咎于自己的错觉。 三人只在这座小镇停留了两天,因为后来就接到了来自夜蛾老师的电话轰.炸,交流会开幕在即,东京校的学生都应该待在东京。 无奈之下三人只好买了最早班的车票赶回东京,夏油杰和五条悟早就对夜蛾正道的说教免疫,但霁初对这位黑面大汉班主任还心存敬畏,认认真真地听完他的说教,身边两个少年都已经神游天外。 夜蛾正道也看出他们心不在焉,咳嗽一声,「到时候在交流会上可不要给我弄出什么岔子来。」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嗯嗯……知道啦,老师你再这么操心容易老得快哦,该放手的时候就应该放手嘛。」 「我要是真的放手了,你就该掀起惊涛骇浪了。」夜蛾正道双手环胸。 「好歹也要对你的学生多抱有一点信心嘛,我们可是很强的啦。」说着,他朝夏油杰的方向看去,以往这个时候两人应该相视一笑的,但是在星浆体事件以后夏油杰的性格就愈发内敛,因此此时他也只是微微点头,「我们知道了。」 第74页 五条悟撇撇嘴,真是没劲。 夜蛾正道的话题又回到霁初身上,他对待霁初的态度就柔和不少,甚至说得上是柔声细语的,「这次交流会你就先不要参加了,我已经向协会申请了你的免试资格。」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说完这些事情夜蛾正道总算是放他们离开,五条悟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在嘴里嘀嘀咕咕,估摸着是在吐槽夜蛾正道管得太多了。 霁初加快步伐追上夏油杰,「你走得好快,我差点都追不上你了,是有什么事情吗?从刚才开始杰的表情就有点不太自然。」 「我吗?」他略作思考,「是在思考交流会该怎么拿第一。」 「第一很重要吗?」她抓住夏油杰的手,「可是杰无论怎样在我心里都是第一啊。」 他终于唇角微微上扬,「这是谁教给你的吗?这么说话很犯规。」 「犯规?但我们也不是在比赛吧?」她抓住少年的手晃了晃,「人生也不是比赛。」 「那会是什么呢?」 她停顿几秒,「人生是旷野啊。」 在交流会当天早上霁初收到了参观证,到时候她只用坐在观众席上参观比赛就可以了。 一同观看的还有两个学校的校长老师,以及咒术界其他家族的成员,所有人都安排在一个偌大的会议室内,正对过去的一面墙上密密麻麻地镶嵌满了屏幕,可以观察到交流会学生的一举一动。 作为学生出现在这里难免会引人注目,霁初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比赛还没开始前是可以使用手机的,所以现在夏油杰还在给她发消息。 [夏油杰:已经到会议室了吗?] [霁初:嗯,到了,但是屋子里一面墙上都是小屏幕,我到现在都没找到你。] [夏油杰:稍等。] 霁初又抬起头试图在那一整面的屏幕墙上找到夏油杰,她看的很仔细,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看到一半,大部分的屏幕都开始变成雪花屏,这是失去讯号的标志,只留下最后一块小屏幕,屏幕内的黑髮少年看向镜头,笑了,又挥挥手。 那是在和她打招唿,她也下意识地挥挥手,但是又觉得这样傻乎乎的,于是马上把手放下。 「这是怎么回事?放出去监视的咒灵都被祓除了?」负责交流会的工作人员紧张兮兮的,「还是有敌人入侵?」 京都校的校长却开口,话锋直指夜蛾正道,「你的学生在比赛还没开始前就已经那么张扬了吗?」 被问话的夜蛾正道面色有些尴尬,「我会在比赛后提醒他的。」 一看气氛不对,霁初连忙给夏油杰发消息。 [霁初:快点让屏幕都恢復啦,京都校的校长在针对夜蛾老师了。] 另外一边,少年收到消息,随意地抬手,把放出去遮挡镜头的咒灵都收回来。 五条悟用六眼打量对方队伍里的新人,「看起来都很弱啊,今年也是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嗯,那就速战速决吧。」夏油杰收起手机,笑容难得张扬,一时间他们仿佛回到了以前。 「是啊,毕竟我们可是——最强啊。」五条悟说。 杰哥始终以为妹是带着报恩的心态才会那么无条件地偏爱他,但本来应该是小悟去出任务的,所以一开始他还会有些心虚。 不过到后面就会变成:既然都已经偏爱我了,就不要再注视其他人了。 每次写到小悟就会莫名多出很多他的戏份,小悟会抢笔! 第34章 交流会比赛的内容分为单人赛还有团体赛,霁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寻找屏幕中的夏油杰,但一般来说出不了几分钟,他和五条悟就会直接横扫京都校的学生,场上就剩下他们两人还站着,东京校的其他人早就在比赛一开始就远离主战区。 期间也有一些其他家族的长老评价,「根本就不顾及京都校的面子,做事太张扬。」 霁初看向说话的那个人,只能看到他秃顶的脑袋和大腹便便的身躯,一看就知道是喜欢借着自己的年龄和辈分打压后辈的傢伙。 「我记得上次交给他们的重要任务还失败了,看起来他们是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夜蛾正道开口:「这件事就属于东京校的事情,还不需要你们的操心。」 光是听那些家族的人说话霁初就感到窒息,扑面而来的都是的感觉她曾经在禅院家体会过,那么压抑、又是那么扭曲,而恰恰又是这种人拼命榨取年轻咒术师的生命,用他们的鲜血维持秩序。 不破不立,她垂下眼帘,必要的时候还需要更新换代才行。 上午的比赛结束,中间有一段休息时间,霁初的位置刚好靠近出口,比赛一结束她就一熘烟跑出会议室,她跑下楼梯。 啪嗒啪嗒—— 楼梯间里都是她的脚步声,她跑到一半,一低头,就瞧见夏油杰也正在上楼,她扒拉着楼梯扶手,朝下面喊,「杰,我在这里!」 少年抬起头,看到她以后面上也浮现出几分笑意,霁初接着往下跑,脚步声轻快,宛若一支欢快小调。 「你慢一点。」他说。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地缩短,到最后只剩下几节台阶,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的身边,几乎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刚才的比赛我都有好好观看的,虽然比赛的总时长也没多久,早知道就带相机去了,还能给你拍几张照片。」 第75页 夏油杰的手托住她的后腰,她接着说:「我果然也很讨厌那群老傢伙,总是喜欢肆意评价你们,但他们无论是实力还是灵魂都比不上你的一分一毫。」 「喂,我说你们,到底还要在那里腻歪多久啊?」五条悟站在几节台阶之外,半靠着楼梯扶手,「一点也不公平诶,你怎么见到杰就那么兴奋,见到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因为五条悟现在戴着墨镜,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从他紧抿的嘴唇可以看出来,他现在心情可算不上太好,「怎么说对待朋友也要一视同仁的吧?」 他压根就是在混淆概念,但是霁初看到他这幅样子又担心他要发脾气,五条家的大少爷就是脾气大,她正要退出夏油杰的怀抱,不料他却依旧圈住她的腰,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诶?」她发出一声气音,抬头却对上夏油杰的眼睛,他对五条悟说,「这孩子显然是更喜欢我,也不要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吧,这样会更加惹人讨厌的哦。」 嗯?怎么平常一直充当调解人的夏油杰现在却莫名地,开始挑起争端了? 「但这只是一件小事吧?」霁初有种不妙的预感,「嗯,欢迎回来啊悟,你刚才表现得也很好。」 明明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她可不想把它复杂化啊,这次是真的轮到她来调节气氛了,她趁着夏油杰不注意从他怀里熘出来,对着五条悟挥挥手,顺势转移话题,「待会是团体赛吗?」 话音落下,没有人回答,最后还是夏油杰出声,「嗯,是的,你肚子饿了吗?先去吃午餐吧。」 其实没有多饿的霁初连忙点头,「啊、的确是有点饿了,那我们一起吧。」夏油杰依旧握住她的手,往下走的时候正好路过五条悟身边,她就又问:「悟要和我们一起吗?」 「那就一起吧。」他也不由分说地握住她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待会那份布丁要给我。」 学校食堂的布丁味道意外的合他胃口,但每份套餐只配备一份,而且不单卖。 看来是气消了,她说:「好啊。」反正她也不是那么喜欢吃甜食,让给他也无所谓。 去食堂的路上她还在吐槽那些咒术家族的人,「我觉得,咒术界需要新鲜血液,我是说管理层需要更多的年轻人。」 「他们可不会轻易让出手里的权力的。」五条悟出生在五条家,算是从小就见惯了这些人的作风,无非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而且权欲薰心。 「所以才要去争,我不相信所有人都很满意他们的治理,其实早有不满了吧?而且这次不是很好的机会吗?让年轻的咒术师们看到,到底谁才能领导他们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谁才能更好地保护他们的权益,这都是显而易见的。」她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但是所说的话语却是那么铿锵有力。 没有谁去嘲笑她的狂妄,夏油杰问:「那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里下手呢?」 「首先要组建我们的小队伍啊,不是局限于同一个年纪,或者同一个学校,放眼长远,我们的同伴是一个又一个想要改变现状的年轻咒术师们。」一个人的力量哪怕再强大也无法对抗聚集在一起的虫豸们,她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变得一蹦一跳的,辫子也跟着甩来甩去,她说,「就像哈利波特在霍格沃兹组建的反抗军,为了反抗邪恶的乌姆里奇!」 「哇,你的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上次看的电影啊。」说着,五条悟屈起食指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力道不大,更像是被猫挠了一下,「所以那堆烂橘子其实就是食死徒咯。」 霁初笑起来,「是啊,他们就是食死徒,可能还比不上食死徒呢!」 「那就先建立一个社团吧,而且还是跨学校的社团。」夏油杰说,「终于有点和普通高中相似的地方了。」 「那得要取个名字啊。」五条悟不假思索,「那就叫草莓大福社团吧。」 「不要把你最近喜欢吃的甜品用来命名啊!这可是很严肃的事情诶!」霁初连忙阻止。 「那就布丁——」 「不,布丁也不可以。」 「切,没劲。」五条悟皱起眉头表示他的不满,「那你说说取什么名字好?」 「嗯……」他直接这么问,她也不知道叫什么好,她把问题抛给夏油杰,「杰觉得呢?」 等三人走到餐厅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名字来,就只好先把这个问题搁置在一边。 拿到套餐,霁初把布丁递给五条悟,夏油杰也把布丁推到他的手边,五条悟对套餐没什么兴趣,飞快地解决那三个布丁。 「等下的团体赛上你们就可以邀请京都校的学生加入我们的社团。」但是考虑到上午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还把对方那一群人都暴揍了一顿,她表情就变得尴尬,「好像不太可行。」 「哪里不可行啊?不就是让他们加入社团么,很简单的事情。」五条悟算是直接就忘了他刚刚揍过人家一顿的事情,「他们应该主动自愿加入才对,一个个问过去真是麻烦死了。」 好在夏油杰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提醒道:「我们刚才还把他们都揍趴下了。」 五条悟单手托腮,「所以呢?」 「所以……」夏油杰刚才肯定是在嘆息吧?「所以他们很可能对我们都有心理阴影了,待会邀请他他们加入社团至少态度稍微好一点吧。」 第76页 「噢——知道了。」五条悟拖长语调,没有半点放在心上的意思,「说实在的,这种东西真的会有用吗?就好像在玩过家家一样,而且和他们那么弱的傢伙也没什么共同语言诶。」 五条悟当然有资格那么说,因为他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咒术师,从出生开始就成为咒术界的焦点,也被诅咒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儿童时代被当做神子的经歷也使得他对普通人,甚至是咒术师都没有那么多的共情能力。 也不能用简单的善与恶来形容他,他离开五条家入学咒术高专成为咒术师本身就能证明他的底色至少是善良的,但他始终是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对其他人报以善意。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实力强大或者弱小来衡量的,就比如我很弱小,可是我提出的建议,你却没有拒绝。」 「我也可以拒绝的,但要是拒绝了,你肯定会哭鼻子的吧?那很麻烦,我是为了避免麻烦才答应你的。」 狡辩,他还在狡辩,但霁初贴心地没有戳穿他,「所以既然你都已经答应了,就好人做到底啦。」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五条悟就是个别扭鬼,时不时就喜欢说反话,只要摸清楚他说话的套路就好了。 侧过头,她对夏油杰说:「那也麻烦杰啦。」 中间休息时间过得很快,下午就是团体赛了,按照他们先前说好的,在比赛开始后没多久,五条悟和夏油杰还和上午一样差点让对面团灭,但实际上他们的力道控制得很好,至少不会让他们伤得太严重。 五条悟只是稍微运用了下咒力就让对面的那三个一年级的京都校咒术师倒地,他踩着步子向他们走去。 三人挣扎着向后跑,但是又被绊倒,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在极度恐惧之下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最强咒术师弯腰,蹲在他们身边,再抬起手。 等、等等,这是要杀了他们吗!?眼泪就在他们的眼睛里打转了。 然而五条悟抬手,只是稍微动了下手指,周围用于监视的动物都陷入昏迷,这下子就不用被那群烂橘子观看一举一动了,他开口:「餵。」 「啊、啊啊啊——!请不要杀了我们!!!」三人异口同声道。 「哈?我干嘛要杀了你们啊?」五条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像反派,他单手托着脸颊,「你们,都给我加入新建立的社团吧。」 「呜呜呜!啊?什么社团??」三人终于恢復一丝理智,「等下,你不会杀了我们吗?」 五条悟眯起眼睛,「我看起来会像是要杀了你们的样子吗?」 「像……」 五条悟「啧」了一声。 「不不不完全不像!」三人又连忙改变口径,「只是……加入社团吗?」 少年那么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结果就是威胁他们加入社团吗?这真的很可疑啊,难道是附近还有其他的陷阱?还是说有诈?一瞬间,那三个咒术师经歷了头脑风暴。 没成想五条悟只是说:「是啊,就是加入社团,然后以后有些活动再一起出来团建之类的。」应该就是这些了吧?在中午的时候霁初对他还有夏油杰交代了很多,他就记住了个大概,因为社团这种东西,他本身没有太多的兴趣,尤其是和其他弱小的咒术师一起。 说完这些事情,五条悟没有过多的停留,起身就离开,反观夏油杰那边就是另外一副景象了,没有像五条悟那样直截了当地把对方先揍一顿然后再威胁加入社团,黑髮少年的处事态度更加温和,也更容易被人接受。 在处理监视器这件事他和挚友倒是出奇的一致,他是用咒灵暂时切断监视,对着那一群瑟瑟发抖的京都校咒术师露出笑容,「请放心,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 谁会相信啊!上午个人赛还把人揍得落花流水的人现在说要进行友好的对话,想想也知道是陷阱吧!? 「我们才不会相信你的!」 夏油杰无奈地摊开双手,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所及之处的那些咒术师都本能地后退一步,其中还有几个试图攻击他。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团结起来,你们也觉得在交流会上被人揍趴下很丢脸吧?现在我会提供给你们一个机会。」他顿了顿,「我们组建的社团很欢迎你们的加入,只要加入我保证会亲自指导,让你们的水平提升不说一大截,至少提升到够看的程度。」 话音落下,他们还是半信半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已经算得上是最强的咒术师,咒术界本身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微型世界,他们作为食物链顶端的顶级咒术师根本没有必要去在乎其他弱小咒术师的存在。 而且弱小的咒术师也早已习惯被忽视,被打压的处境,现在夏油杰的这番话反而让他们心中充满疑虑。 「我这么做……当然是有我的原因。」他想起很多东西,想到天内理子的死亡,想到霁初纤瘦的背影,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她们都将会是咒术界这一庞大机器运作下的牺牲品。 那么弱小的、那么脆弱的存在,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死去,想到这里,他唇角的笑意也一点一点地消失,唇线绷直,「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加入,难道你们就不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吗?改变现在这个扭曲的、不合理的制度。」 第77页 他的话语与霁初曾经说过的话重迭,「未来,本该属于我们的,谁也无法夺走。」 在寻常人看来总是下意识地认为是霁初单方面依赖着夏油杰,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更加准确来说,从始至终都只有夏油杰在依赖着她,疲惫的心灵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放松下来,才能得以喘息。 一场团体赛下来,今年交流会的冠军毫无疑问还是东京校,相较于其他灰头土脸的学生,五条悟和夏油杰就显得纤尘不染,因此也格外引人注目。 白天的比赛结束,接下来就是晚上的聚餐。 这次聚餐是单纯学生们之间的,不会有老师到场,一般来说这种聚餐的氛围都会比较轻松,霁初就看准了这种气氛。 聚餐地点定在银座,出发前霁初就挨个问五条悟和夏油杰交代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她先是敲开了五条悟房间的门,「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总没有直接威胁他们一定要加入我们的社团吧?」 五条悟的表情有一秒的微妙,他的目光移到另外地方,「啊、那当然没有啊……我可是真的非常有耐心地劝说他们加入社团啊,真的超麻烦的欸。」他语气夸张,「帮了你这次你打算怎么回报我啊?」 「你想要吃什么甜品?接下来你半个月的甜品我都包了。」这已经是她能承受的极限了,她现在就是靠着给老师当助手每个月赚点零花钱,但是日子过得也没有那么紧巴巴,因为她生活的绝大部分支出都由夏油杰承包,夏油杰作为咒术师收入非常可观,她曾经看过一眼他给的银行卡余额,大概在东京全款买房是很简单的事情。 思绪似乎跑远了,但五条悟平常喜欢吃的甜品都很贵啊,半个月的甜品估计又是一大笔支出。 「就这样么?」他俯身,身上还带着沐浴露残留的香味。 「那、那一个月?不能再多了,不然我就真的要没钱啦。」 「我才不要你的钱呢,我又不缺钱。」这话从五条悟口中说出来就是极为合理的,因为他随随便便一件衣服就要六位数起步,更别提其他的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 好像除了送礼物,她也没什么能够回报他的了,她嘟哝,「其他的我也没办法提供给你啊。」 五条悟又向她靠近几分,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她本能地想要倒退一步,而后听见五条悟说:「之前不是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我可是有个很大的麻烦需要解决欸。」 啊?什么麻烦?她怎么都没有印象了?她绞尽脑汁,把和五条悟相处的回忆全都翻出来仔细查看,但是五条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直接点破答案,「就是我家里人可是勒令要求我生日之前要带未婚妻回家,不会吧,这件事情你都忘记了吗?我和你说话你有在好好听吗?」 原来是这件事啊!被他这么一说她终于想起来了,「我当然记得的啊。」 「骗人,你都不敢看我的眼睛。」他用手捏住她的脸颊,揉了揉她脸颊上的软肉,「你就是个小骗子。」 「我才不是呢!还有,不要掐我的脸颊啦!」她赌气地去看他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我现在就有在好好地看你的眼睛。」 「要是你平常都能有这么听话就好了。」他还是没有松开手,反而微微垂头,「平常这双眼睛总是看着别人,喂,我难道就长得那么丑吗?丑到你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少年的指腹带着一层薄茧,触感略显粗糙,被捏住脸颊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她费力地想要挣脱,但是拍开的手指却莫名其妙地搭在她的嘴唇上,他还更来劲了,按了下唇瓣,「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吗?」 稍微用点力嘴唇就变得更红了,像是柔嫩的玫瑰花瓣。 现在这种情况让她怎么开口说话啊?霁初情急之下咬了一口他的手指,「你下次能不能别那么做?真的很难受啊。」 少年的食指上出现一道小小的、很浅的印子,他没怎么在意,都没生气,而是笑着说,「那就让你冒充我的未婚妻吧,反正只要煳弄一下他们就好了。」 「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煳弄的吗?」霁初被他随意的语气惊到,「而且他们不会发现吗?就、未婚夫妻怎么伪装啊?」 「唔……这种事情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就和男女朋友差不多吧?那你不如从现在开始把我当做你的男朋友来看待?」少年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他用言语精心编织出一张网,就等猎物走入其中。 所以答应吧,所以走入他的陷阱吧。 直觉告诉霁初这不太对劲,她皱皱眉,「这样真的好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呢?」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反正也只是伪装而已,就当做是演戏好了,等应付完家里那群傢伙,这场戏就结束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见霁初还在犹豫,五条悟可怜兮兮地伸出被她咬过手指,「我好可怜,都替你做事情了还被你咬了一口。」 「好啦、我答应你,答应你总可以了吧?」 心机小悟(指指点点) 第35章 在听到她的回答后五条悟的表情直接转为晴天,「好啊,那就从现在开始吧,把我当做你的男友。」 「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啦,如果被别人听见了呢?你假装的计划不就露馅了吗?」更何况夏油杰的房间就在不远处,这很容易被听见的吧? 第78页 「噢,明白了,但你也不能忘记啊,你刚才答应了我的。」 「好好好,我记住了。」 「记住了什么?」旁边房间的门不知何时打开,夏油杰就站在门口,他的头髮披散在肩头,神色在见到霁初后放柔,「我以为你会先来找我的,找悟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问问他刚才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我打算把今天晚上作为社团迎新的第一晚,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一晚欸!」不是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吗?这就意味着有个好的开头也能事半功倍。 夏油杰说:「这个你不用担心,那几个咒术师都是自愿加入社团的,到时候你只需要把你的想法说给他们听见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就都由他来解决好了,任何反对的声音都不会出现。 旋即他又对霁初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放霁初离开的时候五条悟还要再补充一句,「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别忘了,否则我会很生气的。」 为什么还要再说一遍啊!霁初做贼心虚似的飞快扫了一眼夏油杰,后者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等她走到身边时他才说,「头髮有点乱了,要我帮你再重新扎头髮吗?」 「啊、好啊。」现在能转移话题就是最好的,于是她从善如流地跟着他走入房间,找到自己熟悉的专属位置坐下,夏油杰的房间里还有一盒专门给她准备的发绳,大多是花里胡哨的样式,他问,「想要哪一个?」 看向盒子里的发圈,她在里面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个最简单的黑色递给夏油杰,「就这个吧。」 「鱼骨辫可以吗?」夏油杰问,他会的髮型样式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在把霁初接到咒术高专以后才慢慢学会的,指尖穿过少女的髮丝,先是用梳子理顺,而后再把头髮分成几股,动作慢条斯理。 霁初随手拿过夏油杰看到一半的漫画书看起来。 少年的手指刮过她的耳廓,痒痒的,伴随着的是他的问话,「刚才你好像和悟聊得很开心,在聊些什么呢?」 他是对开心有什么误解吗?显然是不怎么愉快的对话啦,而且自己的脸颊还被捏了,这次就连嘴唇都没能倖免,好在她也是咬了他一口的,算是扯平了,但总不可能让夏油杰知道自己要假扮五条悟的未婚妻吧? 所以她支支吾吾地,企图以自己最精湛地演技掩饰过去,「就是聊到为了感谢他,我打算请他吃甜品,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殊不知自己的掩饰在少年眼中是那么的明显,他的动作顿了顿,「是么,那阿初会怎么感谢我呢?」 从前的夏油杰也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那么斤斤计较,说完这句话后他又补上一句,「算了,我都在做什么呢……」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现在他却反过来向她索要回报。 「没有诶,杰想要什么呢?只要是在我的能力范围的,都可以答应你。」她说得很严谨,要是超出她的能力范围那就难说了,她抬起头,侧脸蹭过他的手掌,他编发的动作很快,现在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先用发圈固定,然后再用浅蓝色髮带打一个蝴蝶结,他还调整了一下蝴蝶结的弧度,那样子看起来很完美。 「我也不知道。」或许他以前的确是有个人爱好的,但是随着任务压力越来越重,他的私人时间也被逐渐压缩,直到现在他已经忘了除却任务以后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样吧,可以把接下来有空的一天挪出来给我吗?那一天杰都要听我的安排,不过我保证你会很开心的。」霁初拍拍胸脯,她在上次考核中经常到处旅游,几乎整个南美洲都被她逛了一遍,有时候她也会出于体谅禅院甚尔的心思而自己动手制定旅游计划。 如果只是一天的话,如果安排妥当也可以玩得尽兴。 「就这样说好了。」她转过身,双腿跪坐在沙发上,直起上半身,双手扒拉着沙发靠背,「这就是我给杰的回报。」 少女的眼神是那么清澈纯粹,她只注视着自己,只偏爱着自己,他多么庆幸自己当初接下那个任务。 喜欢。 他听见自己的内心这样说。 好喜欢。 少年伸出双手圈住她的上半身,尽管有所克制,但还是近乎贪婪地享受这一刻的皮肤接触。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已经能够习惯少年突如其来的抱抱,霁初也伸出双手拥抱回去,她的脑袋靠在少年的肩头,说话都是闷闷的,「所以你的回答呢?」 「好啊,那一天就麻烦你了。」 晚上聚餐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学生,也不是所有学生都过来聚餐的,有的选择自己去东京商业街逛逛。 聚餐地点选银座的一家餐厅,聚餐主要由夏油杰负责,他在这之前就已经打电话预订了包厢,出门的时候五条悟也和两人同行。 到达包厢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霁初对着在包厢内的年轻咒术师一一打招唿,「非常感谢大家能来参加今天晚上的聚餐,在聚餐正式开始以前我还有几句话想要说。」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她的声音还在微微颤抖,察觉到这一点的夏油杰探出手,搭住她的小臂,低头对她耳语,「不用紧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霁初回看夏油杰一眼,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没有那么抖了,她看向在座的咒术师,目光从他们青涩的脸庞上滑过,「我想说,我们,年轻的咒术师拥有足以改变咒术界的能力,未来掌握在我们手里。」 第79页 「当然,或许你们中会有一些人认为我这是在做白日梦,但你们在成为咒术师以后难道就没有觉得我们的现状并没有我们之前想像的那么乐观吗?难道你们没有目睹过同伴命悬一线吗?他们,那些人告诉你咒术师生来就是这样的,本就该承受这些血与泪。」 包厢内的灯光不算明亮,仅有的灯光也似乎都落在少女身上,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紧张到从容镇定,话语间流露出的自信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明明任务安排的制度可以更加完善,明明还有更多的权益需要得到保障。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咒术师的心理状况,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自己的意识,这是将我们与工具之间的一大区别。」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回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相信我们有足以改变咒术界的能力。在这个社团里我们可以互帮互助,也会有其他成员帮助你们提升实力。」 「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加入,选择权在你们手里。」 说完这些话,她的手掌都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看向夏油杰,少年第一个率先鼓掌,包厢内先是响起一道孤零零的掌声,紧接着是五条悟的掌声,白髮少年一边鼓掌一边说:「差点以为刚才在看什么大演讲家演讲呢。」 出于谨慎起见,早在其他咒术师正式加入社团以前夏油杰和五条悟都与他们立下了束缚,也即不能把这次聚餐的内容泄露出去,否则后果很严重,这样一来就避免了泄密的可能性。 有人选择加入,也有人选择不加入,这都是在霁初的预料之内的,聚餐的时候霁初就让夏油杰把正式加入社团的人员名单整理出来。 没有选择加入的大多是出身咒术界有些名气的的咒术家族,背靠家族,他们自然是不可能打破现有局面的。 但是也有例外,就比如那个名叫禅院真理的女孩,因为作为女性永远不可能在禅院家有出头之日,所以索性选择加入社团改变这个糟糕透顶的现状。 禅院真理留着一头利落的短髮,眉眼锐利,是带有侵略性的美感,她提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跑到京都的咒术高专上学,「那个老头子在我十三岁以后就想尽办法把我塞给那个禅院嫡子,我不愿意,就直接把头髮给剪短了,然后从禅院家离开。」 她口中所说的老头子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作为禅院分家的后代,谄媚讨好本家已经是刻入骨子里的习惯,她的父亲早早地就把自己的女儿视作未来讨好禅院直哉的礼物,就等着她乖乖地穿上精美服装,打扮成一件精美的礼物送到那位禅院大少爷面前。 可是她不甘心,论及她的天赋不输给旁人,仅仅只是因为她的性别,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她的天赋也被形容为「极有可能生下有潜力的后代」,每每想到这个她便一阵恶寒。 「我是永远都不可能乖乖听话的,所以既然他们让我这么不爽,我也不会让他们过得太舒服的。」说着,她扯动嘴角,露出个张扬的笑容。 霁初很喜欢她的性格,而且也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的确,禅院家就是一个大熔炉,在那里自己的人格,乃至灵魂都会被一点点地吞噬。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她不像其他社团成员下意识地把夏油杰或是五条悟当做社团的主管人,她早就一眼看出霁初才是这个社团的主心骨,「直接夺权?」 霁初连忙摇摇头,「这个难度也太大了吧,还是慢慢来吧,我想在一年内把社团人数扩张到三位数,然后建立社团内部的信息网,为的是做好消息保密工作,提升社团成员的实力也很有必要,这一块就交给杰和悟吧。」 闻言,禅院真理抬眸扫过五条悟和夏油杰,她似乎发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东西,这两位堪称当代最强的咒术师,貌似都对少女抱有不寻常的情感。 面对禅院真理的打量,两人的反应也是截然不同,夏油杰坦然从容,还能用礼貌得体的笑容回应,五条悟则是用眼神威胁。 不过嘛,夏油杰的微笑里也或多或少地带了点威胁的,这一点倒是出奇的一致。 禅院真理收回目光,她并没有因为霁初实力弱而看轻她,相反的,她认为她的才智远比单纯的力量来的强大。 「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年轻咒术师折损率,任务的安排实在是太不合理了。」在任务的安排上也包含了一些咒术界高层不同党派之间的政斗。 说完这一大堆的问题,还有暂时的解决措施,霁初伸了个懒腰,她都没怎么吃晚餐,现在终于感觉到肚子饿了。 夏油杰给她留出一份意面和奶油蘑菇汤,是他刚才麻烦服务员新做的。 她喝了一口汤,忽然觉得自己的考核怎么总是充满坎坷呢?上次是直接跟禅院甚尔私奔在全世界躲避禅院家的追捕,现在又是改造咒术界,她都不敢想像自己下一个考核任务需要做什么,难道是拯救世界吗? 说好的见习爱神下凡考核都是划水的呢!?她在内心无声地哀嚎。 在她喝汤的间隙手边又多出一碟甜品,白瓷盘里装着一块提拉米苏,她抬头一看,是五条悟推过来的,他说:「就当做是饭后甜品,外面撒的可可粉太苦了,我不喜欢,喏,给你。」 真别扭,想要表达好意也不用这种语气吧? 考虑到未来社团还需要他的支持,她很配合地拿起叉子吃提拉米苏。 第80页 「你是真的打算改变咒术界啊。」五条悟单手撑着脑袋,「为了什么呢?为了谁呢?」难道是为了夏油杰吗?他在心中祈祷,她最好是不要那么回答,否则他会很嫉妒。 但霁初毕竟没有读心的能力,她眼睛都没眨一下,「为了杰。」 啊……果然如此。 身为神子的六眼天才头一次那么清楚地感知到嫉妒的滋味。 猫猫吃醋,猫猫要开始使坏了(猫猫祟祟.jpg) 第36章 交流会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社团也逐渐办得有模有样起来,五条悟花大价钱专门找人建造了一个社团成员内网,保证成员之间的消息都可以互相流通,而且採取实名制。 霁初因为身体的缘故需要定期去家入硝子那里检查身体状况,今天就是她去检查的日子。 家入硝子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学校还给她提供了偌大的实验室,看起来像是要把她培养成科研人才,霁初已经来检查过几次了,对流程都很熟悉。 「最近你的身体状况有点奇怪……明明之前都开始好转了,现在又在走下坡路了。」家入硝子看着她的检查报告陷入沉思,「你有按时吃药吗?」 「有的。」就算她平常忘记要吃药,夏油杰也会准时提醒她的,但这本来就不是吃药能够解决的问题,这具身体亏空得太厉害,哪怕用名贵药材吊着的也只有几年寿命吧,霁初她很清楚,不过这几年对她来说应该也够了,在她临死前考核任务总能顺利完成了吧。 「嗯……那就只能先观察观察了,你好像不太关心自己的身体?就连杰也比你更在意你的健康。」他来过医务室好几趟,都是来调看霁初的病历本,家入硝子想他估计都能把上面的数据都倒背如流了吧? 霁初穿上黑色的校服外套,「是吗?他总是喜欢担心这担心那的。」 「但在你到来之前他一直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状态,这一点只有你做到了。」家入硝子回忆起那段时间里的夏油杰,眼底总是一片青黑,询问起他的状况都被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那个时候的他似乎拒绝所有人的靠近,这傢伙固执起来是真的让人头疼啊。」 霁初都能想像那副画面,明明心理状况岌岌可危却还是要拼命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只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他总是把他人放在自己之前。 「所以你可得好好活着。」否则她也不知道如果霁初死去会是什么后果,大概就是,他彻底的坏掉了吧。 家入硝子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因此霁初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重要性,她点点头,「我现在就有在好好地活着啦。」 走出医务室就收到了夏油杰的消息,他今天去出任务了,早上很早就出了门,但还给她留了早餐,她起来的时候早餐还是温热的。 [夏油杰:早餐吃了吗?] [霁初:嗯,吃过了,杰现在已经到达任务点了吗?] 他们平常的时候如果没有任务一般都是待在一块,因为任务短暂的分开时也会用手机联繫,就连家入硝子也忍不住吐槽说原来夏油杰会是这种黏着系。 「喂,上次答应我的事情可以兑现了吧?」走到宿舍楼下门口时被人揪住衣领,只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手里的手里差点就要掉地上了,还是五条悟眼疾手快地抓住手机,他眼尖地瞥到屏幕上的聊天界面,「问得这么详细,他真是什么都要管啊。」 「未经同意看别人的聊天记录真的很没礼貌欸!」她挣扎着要拿回手机,但手机被五条悟坏心眼地举高,他还指责道:「你有空和他聊天都没空来看看我吗?而且答应过的事情你该不会是要反悔吧?」 「怎么可能。」霁初找准机会勐地探出手,但还是没有抓到手机,她气馁地垂下头,「你先把手机还给我啦。」 「因为是杰所以他问什么你都会回答吗?」见霁初不回答,他又问,「你一点都没有信用欸,都已经说好了吧?从上次开始假扮男女朋友的,我现在可是你的『未婚夫』诶。」 只是假扮的而已,干嘛要这么在意啊?霁初好不容易从他手下逃跑,整理一下自己被捏得皱巴巴的衣领,「那就快点把事情解决吧,你什么时候打算回家?反正只要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找到未婚妻就可以了对吧?」 「是啊。」 「那就快点去吧。」她可不想把时间拖太长,「等事情结束了,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她欠他的东西可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还清的,但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虽说他也因为恶趣味很想看看她听他这么说的时候睁圆眼睛的表情,但说不定这样以后会更加躲着他。 那就麻烦了。 「那就今天吧,反正你都已经检查好身体了吧?我知道你今天都没什么事。」五条悟把手机递给霁初,「而且今天杰也不在不是么?」 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被他这么一强调反而变得古怪起来,「这和杰也没有关系吧?」 「是么,那如果他也在这里的话,你也会和我一起回五条家吗?」他的手指还勾着手机上的挂件,少年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霁初。 看得她忽然有些心虚,「当、当然啦,毕竟我已经答应过你了啊。」既然是已经答应过的,夏油杰知道的话也能够理解的吧? 第81页 「那么这次就是你选择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的表情沾沾自喜。 算了,随他怎么说吧,霁初觉得事情愈发复杂起来,她拿走手机,看了眼屏幕,是夏油杰叮嘱她准时吃药。 [霁初:嗯,知道了。] 五条家位于京都,上午出发搭乘新干线大约需要两个多小时,到达京都正好是中午,霁初还打算会寝室一趟的,但是五条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握住她的手,估计他可能没怎么和人牵过手,动作有点不自然,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诶?发抖? 霁初不可置信地看过去,瞧见他平静的侧脸,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紧张的痕迹,她问:「你是在紧张吗?」 「哈?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我才没有紧张呢!」 「但是你的手好像是在发抖欸,真的没事吗?」 他的手稍微用力,与她十指相扣,「我只是有点不习惯和别人牵手而已,但是……情侣之间就是要牵手的吧?你看,漫画里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看的都是什么漫画啊?少女漫吗?而且更加夸张了,他的耳尖也开始泛红了啊。 「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吧……其实不是所有情侣都要牵手的啦,你这个就是有点刻板印象了。」说着,她就要抽回手。 少年死死地扣住她的手指,「不行,不可以,我在练习啦,那万一家里那群老人识破我们是假装的情侣了那该怎么办啊?他们就又要给我到处搜罗未婚妻的人选,我被烦得头都大了。」 「噢也对,那,那就从现在开始练习牵手吗?」被五条悟这么一说,霁初也觉得有点道理,「不过你可以稍微松开一点吗?有点太用力了。」 「啊、噢。」 就她待在禅院家的经歷来说,这种大家族都会很看重顺从性,毕竟他们想要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冷冰冰的听话工具,坐在新干线上她不由地回忆起当初在禅院家的时光。 也不知道上个平行世界的禅院甚尔过得怎么样了,有在好好地活下去吗?她看向窗外,周遭的环境模煳成大团大团的色块。 「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说说你的兴趣爱好否则到时候他们问起来我都不知道那该怎么办啊?」霁初提前想到了这个问题,「既然要骗过他们还是得要下点功夫的。」 在上车以后两人的手就没松开过,她小声地说:「我的手心都出汗了欸,还是先松开吧,你都不觉得热吗?」 「没感觉到。」他只是觉得原来女孩子的手那么小又那么软,捏起来像是一团棉花,但他还是难得很听话地松开手,又说起自己的兴趣爱好,说到一半发现霁初拿出一个小本子和笔,唰唰唰地奋笔疾书,她头都没抬,「你继续说,我先记下来,然后再背一背,到时候就不会露馅了。」 五条悟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夏油杰会那么在意她了,只是稍微被她偏心一点点就会欢欣雀跃不止。 「怎么了吗?」她写下最后一行字后抬头,「相信我吧,这些我都能背下来的,不是很难记啊,只是一些你喜欢吃的点心,还有近期偏爱的店铺,还有最近在玩的游戏卡带。」 「这个也要记下来吗?」他指了指最近在玩的游戏后面跟着的小括号(已经存档到第三章节)。 霁初认真道:「是啊,这不重要吗?」那万一他们五条家的长老格外喜欢挑刺而且问得很详细怎么办呢? 「不……这也太详细了吧。」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都变成自言自语,「该不会你就是故意的吧?我可不吃这一套。」 霁初:他都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啊? 他用一声轻咳结束自言自语,「既然你都这么做了,那么相应地我也应该知道你的过往。」 兴趣爱好是不用问就已经知道了的,只需要平常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知道的吧?又没什么难度,反正五条悟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平常就一直在偷偷观察霁初的。 「过往啊……」霁初停顿了一下,她对过去都没什么记忆,这个身份都是在下凡的时候随机捏造的,真要让她编也编不出来啊,她莫名地就卡住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五条悟忽然意识到生活在落后闭塞的小山村的少女,童年过得并不开心,「算了,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重要,就算知道又怎样。」 可他的话还是让霁初不可遏制想到自己仅有的,还没有成为见习爱神之前的记忆,神明之所以能够成为神明就是意味着要抛弃自己曾经作为人类时的一切过往,和她同期的几个见习神明都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但她却很奇怪,还能依稀记得一些,她记得是谁拥抱着自己,乞求上天让她活过来。 那是带着点稚嫩的嗓音,却又那么悲伤,悲伤到……她仅仅只是回忆都会眼眶发酸,一个不小心,眼泪就掉下来了。 「你在哭吗?喂,你可不要哭啊,我不是故意的。」白髮少年手足无措地擦去她的泪水,动作很轻,不像平常恶作剧似的那样捏她的脸颊,「好啦,这次是我的错,这个话题对你来说肯定不愉快吧。」 能够让五条悟自己承认错误,这是多稀奇的事情,她眨了下眼睛,「你是在道歉吗?」 少女圆熘熘的杏眼蒙上一层水雾,愈发楚楚可怜,他的手指还搭在她的侧脸,语气别扭,「是啊,我在道歉,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了。」 第82页 「其实也算不上多不愉快,等等……你居然也会道歉?你该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你真的是五条悟本人吗?」她睁圆眼睛,不敢相信,「没道理啊……最强也会被人掉包吗?」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啊?」他的指腹擦去泪水,「而且你也不想顶着一张哭过的脸去我家吧?那他们说不定会误会我们在吵架欸。」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眨得更快了。 五条悟不由地问:「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啊?」 她抿抿唇,「我在尝试把眼泪憋回去。」 「你是笨蛋吗?不对,你就是笨蛋,既然真的难过就要哭得痛痛快快,然后再擦干眼泪嘛。」五条悟从口袋里找出手帕,他居然随身还会携带手帕啊?总感觉和他的人设不太相符,手帕上印着五条家的家纹,估计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 如果霁初能够把那段回忆记得更清楚,或许就能知道当初抱着身为人类的自己不断乞求上天让她活下来的人是谁了,可是身为人类时期的宝贵记忆也在一点一点地变模煳,她都已经忘记对方的面容了。 她一边尽力回忆,一边无声地哭泣,五条悟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观看别人哭泣,他很少哭泣,就连天内理子死去时他更多的也是不解。 在他的目光中少女哭得眼尾发红,眼睫被泪水打湿,她有个坏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咬嘴唇,本就柔嫩的嘴唇被她咬得更加鲜红,她皮肤很白皙,以至于眼尾的绯红,脸颊的绯色都那么明显。 非常不合时宜地,他的脑袋里却忽然想到,原来她哭起来也能那么可爱吗?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这到底是不是她的术式呢? 而在另外一边的五条家就没有这边那么平静了,先是管家收到了来自少爷五条悟的消息,说是今天会回家一趟,这对于整个五条家来说已经是惊天大消息,但除此之外五条悟还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他会带着未婚妻回来。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管家还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了,连忙叫来侍女长,两人戴上老花镜认认真真地把手机里的这条消息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把每一个字都看了十几遍,最后确认不是幻觉,他们家少爷是真的要带未婚妻回来了。 「是真的!是真的!快去通知家主大人,午餐也要好好安排,再去叮嘱后厨准备少爷喜欢的菜式,等等再问问少爷那位小姐喜欢的菜式是什么。」管家激动得红光满面,此时此刻都顾不得什么礼仪了,走起路来就跟一道风似的。 不多时五条悟要回家的消息就传遍整个五条家。 侍女之间消息流通得更快,人们在打扫长廊的时候还有空档聊八卦,「我听说悟少爷还带了一位未婚妻回来?」 「是啊,先前看他拒绝了那么多家族的未婚妻人选可把长老们给气坏了,现在总算是懂事了一些。」 「也不知道那位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呢。」 坐在新干线上的霁初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捂住鼻子,因为刚才哭过说话还有点鼻音,闷闷的,「我现在看起来会很明显吗?」 从五条悟的六眼看来,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就能看出霁初刚才哭过,但是在普通人眼里她只是眼眶稍微泛红而已,并不是那么明显,「他们不会太仔细看你的。」 霁初稍微放心了一点,列车也终于到达目的地,她被五条悟牵着下了车,刚走出车站她就看见一辆黑色豪车停在车站门口,身着和服的管家对着两人点头示意,他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但还是尽力保持严肃。 「这是你们家的人吗?」怎么御三家的人都那么喜欢穿和服? 「嗯,不用太理会他们,反正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说着,五条悟和她走到车边,管家打开后车门,霁初坐在车后座,她还是习惯性地对管家打招唿,上车后管家的声音是止不住的雀跃,「午餐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按照悟少爷和少夫人的喜好准备的。」 霁初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原来他口中的少夫人是指自己,第一次听别人这么称唿自己,她用笑容掩饰尴尬,「那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哪里的事,一点都不麻烦,悟少爷能够回来,而且还能带您回来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管家的语调都是不可遏制的欢快,「我们都很高兴少爷能够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家主大人虽然在市外出席活动但在今天内能够赶回来,我想家主大人想必也是很高兴的吧。」 管家所说的家主大人应该就是五条悟的父亲了吧?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呢,一开始不是说好只是走个过场的吗?霁初在手机上给五条悟发消息,但没成想他的手机还传出了叮叮咚咚的铃声,搞得霁初瞬间收起手机。 她揪了下五条悟的袖子,「你的手机不静音的吗?」 「静音的啊。」 「那为什么……」碍于还有司机和管家在场,她没有直接问出来,不过他应该多多少少能够猜出来的吧? 五条悟合上手机,「我把你的消息提示设置成特别铃声了。」 那岂不是她平常给他消息都会叮叮咚咚个不停?霁初想了想,安慰自己他现在就是在逢场作戏,没错,不是一般那种影视剧里面男主也会把女主的消息提示音设置成很特别的吗? 原来从现在就已经开始演起来了吗?霁初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唔」了一声,「那我也把你的消息提示音设置成特别铃声好了。」 第83页 演戏就要演全套的,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敬业,但是你翻来翻去都没找到设置特别铃声的选项,后来是五条悟看不下去了,直接拿走你手里的手机,正巧这时候夏油杰的消息跳出来。 [夏油杰:在任务途中发现了很适合你的髮带。] [图片][图片] 什么嘛,这种亲昵的语气,看得真叫人火大,少年气鼓鼓地退出聊天界面,然后顺势把自己在她通讯簿里的备註改掉。 从五条悟改成悟好了,不,悟也很普通,一眼看过去很容易就被忽视,他在手机的按键上按来按去,最后改成——「最最喜欢的小悟」。 这、这个备註就很完美,虽然再多看几眼他的脸也要烧起来了,他飞快地设置好特别铃声,然后把手机塞回到她手里。 「已经设置好了吗?」她问,刚才只看见他把按键按得啪嗒作响,还在思索只是设置一个铃声也要这么麻烦吗。 「啊……嗯,已经设置好了。」他的语气有点不自然。 「噢。」 之后的车程里管家时不时会问一些问题,例如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交往的时间,好在这些东西他们早就在来的路上商量过了,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露馅的地方。 霁初回答得非常流利,甚至还学会了抢答,「我知道哦,悟最喜欢的食物是喜久福,现在正在玩的游戏是……」 详细到连他玩到第几章节都知道,到后来就变成霁初一个人在那里说着自己的对五条悟喜好的了解,管家沉默许久,她还以为自己是哪里露馅了,小心翼翼地去看管家的侧脸,「您……还好吗?」 她听到了对方吸鼻子的声音,「抱歉在您面前失态了,但这实在是……悟少爷能够有您这样的恋人真是太好了。」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感动哭了。 管家:少爷终于找到心爱的人了(欣慰擦眼泪) 第37章 在到达五条家之前霁初有过很多的设想,尤其是想到五条家的家主也会赶回来,其他人倒是好应付,但是面对五条悟的父亲她心里就没什么底了,作为有阅歷的家主说不定会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吧? 真的有点后悔了……当初应该和五条悟好好商量一下的。 等真正到了五条家她才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五条悟口中的随便走个过场,她看着两边一字排开的侍女,还有站在一旁笑眼盈盈的管家,长廊两侧的盆栽也都换成了更加喜庆的花卉,这场面未免有点太隆重了吧? 「不是说好的只是应付一下吗?」霁初揪着五条悟的袖子,压低声音,是用气音问他的,「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大概是他们太开心了吧,他们就是喜欢做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让他们撤掉。」 「不不不,那还是算了。」曾经做过禅院家侍女的霁初知道把东西撤掉然后再打扫是多大的工程量,她可不想麻烦别人,五条悟顺势握住她的手,她本来想要抽回去的,但忽然想到现在他们可是在扮演情侣,于是就没再挣扎。 穿过长廊,管家说是五条家的长老已经等候在会客厅了,五条悟嘀咕一声,「还真是消息灵通。」 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群堪比人精的傢伙,霁初已经提前开始紧张了,万一被发现了呢?会是什么后果呢?脑袋里冒出许多不好的猜测,她一紧张就又开始咬嘴唇,五条悟替她拉开障子门,与此同时俯身在她耳边说:「放心吧,等下就交给我好了。」 不、完全交给他才不能放心吧!? 会客厅中央放置有一张长桌,将近十个中老年人坐在两侧,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严阵以待的表情,屋内的气氛格外压抑,五条悟却视若无睹,大大落落地盘腿坐下,「嗯,那就介绍一下吧,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现在你们可以不用再给我挑选那些未婚妻的人选了。」 实际上早就已经把这项计划搁置的众长老:他都在胡说些什么?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为首资歷最老的男人开口,「婚姻可不是儿戏。」 「我不觉得欸,你们之前给我挑选未婚妻的架势就好像在给动物配种,这难道还算是儿戏吗?」五条悟单手撑在腿侧,「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看吧,如果全部交给五条悟,就会让气氛变得极为尴尬,霁初及时站出来,「我……和悟是真心相爱的,所以请相信我们,而且就算对待婚姻我和他的态度也都是十分认真,我们不是在开玩笑。」 要这样说才对啊,她想。 紧接着那位长老又发话,「是么,那你又是因为什么才那么深爱他的?」 在来的路上她就背过类似的问题,这不就相当于考试的时候恰好遇到一模一样的题目吗? 于是霁初不假思索道:「虽然有时候他孩子气了一点,但总的来说他很有责任心,而且也很爱护小动物,对我也很好,出门做任务也会给我带伴手礼。」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早就打好草稿,回答得非常流畅。 她的注意力都在回忆那个问题的标准答案上了,完全没有发现坐在对面的长老表情愈发微妙,到后来都充满困惑,她刚才口中所说的人真的是五条悟吗?在进入的青春期以后的五条悟就愈发叛逆,别说责任心,平常就是铁了心要气死长辈。 等霁初一口气背完所有的答案,她沖五条悟眨了下眼睛,看吧,她果然还是很擅长背答案的,但奇怪的是五条悟却咳嗽一声掩饰不好意思,「没、没错啦,现在你们能够相信了吧?我们可是真心相爱的,其他人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如果我要结婚的话,那对象只可能是她啦。」 第84页 霁初也非常配合地点点头,虽说平常五条悟有点不靠谱,但是现在两人的配合可真是天衣无缝啊,这不就把对面的那群老头子说得哑口无言了吗?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订婚呢?」另外一个老头子开口。 这题她也会,她率先抢答,「现在我们应该以学业为重,等到两人适合订婚的时候就自然会订婚的。」 简直就是满分答案,这下子他们也没再说些什么了,正好这时候管家来告知众人午餐已经准备好,五条悟却拉着霁初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他头都没回地吩咐他们,「把我们两人的午餐单独送到我房间好了。」 这回霁初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刚才在会客厅内神经全程是紧绷着的,直到现在才终于放松下来,她长唿一口气,「刚才真是紧张死我了。」她的手心都出汗了,黏煳煳的,可还是被五条悟握在手里。 他们走的这条长廊上都没什么人影,偶尔遇到一两个侍女见到五条悟后都会毕恭毕敬地退到一边而后行礼,霁初忍不住又问:「我刚才表现得应该还可以吧?」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想什么?」霁初不明所以。 五条悟犹豫几秒,「就是……你刚才对他们说的,你是真的那么觉得的吗?我在你看来就是这样的人吗?」 「一半一半吧,」她刚才所说的话肯定是真假掺半的,「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原本以为他会生气的,结果他却有点小骄傲,「至少还有一半是真话诶。」 真想不到五条悟原来你还能这么乐观啊?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呢?」她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急于离开五条家,应付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老还可以,但要是真的面对五条悟的父亲,也就是五条家主她就觉得自己很容易被看穿,所以尽管现在肚子有点饿,但她还是想要快点离开。 「去我的房间,反正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和那群老头一起吃饭的,看着就倒胃口对不对?」他说得理所当然,「这次回来正好再拿点东西走。」 说起来,霁初对小时候五条悟生活过的地方还是有些好奇的,幼年的五条悟被供奉为神子,他的童年又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五条悟的房间位于五条家採光和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即便他已经从五条家搬到咒术高专,但还是有人定期给他打扫房间卫生,原本以为他的房间会充满传统气息,但走进去一看,就会发现那和每个青春期的少年房间差不多。 他径直走向桌子,在抽屉里翻找,很快地,手里多出几个游戏卡带,原来是为了那几个游戏卡带,他随意地把卡带抛到空中后丢下,「这里果然很无聊吧?也不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忍受的,还要听一群人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房间内铺有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可以直接席地而坐,他就是那样坐的,霁初则是坐在沙发上,他后脑勺的发梢时不时会蹭过她的膝盖,「不过,两者比起来,你肯定是更喜欢杰的故乡吧?」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她不太理解为什么五条悟总是要在这种小事上和夏油杰进行对比,难道是青春期的少年攀比心理也会很严重吗? 他的手里多出一个被打乱的魔方,他修长的手指很随心所欲地转动魔方,「那还不是因为你说过的,要是以后能和贾森活在那样的小镇上也很好吗?」 少年撇撇嘴,「那种小镇有什么好的啊,都没什么娱乐的地方,长时间住在那里都会没劲死的吧?」 五条悟就是典型的成长在城市里的少年,他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把魔方復位,感觉到没意思了,他便把魔方往另外一边一丢,「偶尔住在那里是不错啦,但是我可没办法想像下半辈子都住在那里……」 说着,他的上半身往后靠,少年的头髮看起来就非常柔软蓬松,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他在和她牵手以后就解除了无下限,因此她能够无比真切地触碰到他的髮丝。 「因为悟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当然没办法去想像几十年后,不,哪怕是十年以后的事情我们都无法想像。」 「十年以后啊……那个时候估计烂橘子都已经被我们赶下台了吧,然后乌烟瘴气的咒术界也会稍微正常一点了,再不会有人因为任务丧命,年轻的咒术师们也有成长的时间。」 「原来悟也有这么严肃认真的时候啊。」她说,「其实我刚才回答他们的话里,说到你有责任心,这句是真话。虽然你平常的时候确实性格不好,但至少如果有你在的话,咒术界说不定就会好起来了。」 她的手掌还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髮,他仰起头,「什么叫做性格不好啊,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友好了呢。」 「看来你的自我感觉不太准确。」这种时候就需要庵歌姬学姐出场好好列举一下他性格不好的证据了。 「不过你那是什么语气啊?一副好像快掉死掉的样子,你那是在交代后事吗?」他说话说得很直接,不可否认地,他的直觉非常敏锐,因为她的确带着几分这样的心思,至少在自己离开以后也要让咒术界继续改革下去,这样身为咒术师的夏油杰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他的生活是否也会幸福一些呢? 「没有啊,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悟可以成为拯救咒术界的人,仅此而已。」毕竟他可是被神明选中的孩子。 第85页 直到后来五条悟才发现,霁初当初温和柔软的话语下又多么残忍的内心,她可以为众人带来希望,为改变咒术界开一个好头,也可以毫无留恋地离开,只是现在的五条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两人的对话被一阵铃声打断,她一看手机屏幕,再一看收件箱几十条未读简讯,她瞬间感觉到头大,刚才都在想着怎么应付那群老头,她都忘了回復夏油杰的消息,现在他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尽管还没有接通电话,但是霁初已经能够想像他的表情了,绝对是皮笑肉不笑的,她罕见地犹豫起来,拿着手机的手没有动一下,铃声还在想,五条悟也发现她的不对劲,他猜的倒是很准,「是杰么?」 「啊……是的,但是我刚才都没有回他消息,他现在肯定是生气了的,怎么办啊。」夏油杰在她面前一贯好脾气,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相反的,平日里越是温和的人生气起来更加恐怖啊!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把手机给我吧,我和他说好了。」说着,他摊开手,示意霁初把手机放在他的掌心。 「这、还是算了吧……」霁初本能地觉得不应该把手机给五条悟,如果是由他接电话的话,事情反而会变得更加糟糕,「我觉得杰会更加生气的。」 她能够隐约感觉到夏油杰不太喜欢她和五条悟单独相处,明明这两人是互为挚友的存在。 「为什么?你就那么怕他发现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他转过身,脑袋靠在她的腿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少年的脸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好看,无论是什么表情都那么好看,因此看到他撒娇的那一瞬间霁初还愣了下,就是那几秒的空档,手机被他拿了过去。 她顿时反应过来,唰的一下伸出手就要去够手机,「快把手机还给我啦!」 「才不要——」 少年腿长手长的,但是他也没有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少女揪住衣领,这也算是以牙还牙了,霁初揪住他的领口,但还是被他往他的方向一带,两人都摔倒在地板上,这时候她就非常庆幸地板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她才不至于磕得太疼。 她当然不会太疼,因为还有五条悟在下面垫着,手机铃声也在此刻中止,她还以为是电话没有接通,她埋怨道:「五条悟,都怪你!」 五条悟没说话,他手里举着那只手机,她听见另外一道声音从手机里传出,「阿初你是和悟待在一起吗?」 完·蛋·了。 好坏的小悟猫猫!谴责! 第38章 那一瞬间,她就连挣扎的动作都停止了,整个人僵在原地,她听到五条悟回答的声音,「嗯是啊,她现在就在我旁边,你有事吗?」 等等,这个语气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她又为什么会那么心虚啊?明明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啊,霁初花了几秒来整理自己的心情,她出声,「我,嗯……我在悟的旁边,杰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嗯,已经完成了,不过你没有和我说过现在和悟待在一块,是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但霁初已经微妙地感觉到他的不悦了,在她成功把手机拿回来的前一刻,五条悟还不嫌事大地开口说:「她现在就在我家。」 霁初的手一抖,不小心把电话挂掉了,她惊恐地睁圆眼睛,说话都不利索,「完蛋啦,他肯定要生气了,你刚才不应该那么说的。」 五条悟屈起手臂枕在脑后,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可我那是实话实说啊,你现在不就是在我家吗?他应该能理解的吧,你只是在好心地帮我而已诶,还是说你心里有鬼呢?」 哈?怎么话题绕来绕去最后变成她心里有鬼了?她气鼓鼓地双手叉腰,也顾不得自己还把五条悟压在下面,她俯视少年,「这都是悟的错。」 少女生气的样子也非常可爱,脸颊微微鼓起,眼睛甚至还是亮晶晶的,他探出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可你已经答应过我的,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两码事。」她本来就打算瞒着夏油杰不让他知道这件事的,可是现下他不光是知道了,还是从五条悟口中知道的,这就变成了最糟糕的情况。 「难道我比不上他吗?」五条悟从未体会过喜欢的感受,以至于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少女的喜欢时还在怀疑是不是对方的术式,但是用六眼看了又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真的只是极为普通的少女,顶多就是多了些咒力而已。 想不通,喜欢就是那么捉摸不透的东西吗?他只是觉得见到她的时候心情会莫名的雀跃,那种感受,仿佛在心间洒下一把跳跳糖,而且还是柠檬口味的,噼里啪啦的,又盈满酸甜的味道。 「就不试着去喜欢我吗?」他的手指被霁初抓住,她虽然很生气,但也没有做什么,仅仅只是抓住他的手指,之前她还在他的手指上咬了一口呢,正好就是这个手指,摩挲一下,印子果然已经消掉了。 「你怎么会问出这种话来啊?难道是你喜欢我吗?」她赌气似的反问,一般来说她这么直接地问话反而会让五条悟不知所措,她已经摸出规律来了,但是这次却出乎她的意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虽然脸颊的确开始泛红了,他说:「是啊,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的确有点喜欢你,现在你满意了吧?」 第86页 「什么、你,我——」 霁初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听见障子门外传来的动静,霁初先前觉得房间内不怎么透气,就把窗户还有门都打开一条缝,因此刚才来送午餐的侍女恰好看到他们这幅画面。 对上侍女的眼睛,后者赶忙低头,连连道歉,「万分抱歉,我也不知道悟少爷和少夫人……」 深知传统大家族情报网传播速度的霁初知道过不了多久整个五条家就会传遍她和五条悟的绯闻。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苍白无力地解释。 侍女立刻把头抵在地板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我、我只是来送午餐的。」 说完这些话她就火速离开现场,霁初耷拉着脑袋,神色恹恹,她站了起来,因为刚才抢手机的动作,她的衬衣下摆都卷了边,露出一截白皙腰肢,裙摆也变得乱糟糟的,裙摆往上卷,从少年的角度看去,那才堪堪遮住大腿根,他偏过脑袋,不去看她,嘟哝一声,「真是笨蛋,裙子都要走光了诶,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诶、欸!?真的吗?」霁初急急忙忙地检查自己的裙摆,抚平褶皱,再往下拉,衬衫也整理好。 五条悟坐起来,他从障子门外端来午餐,霁初因为那一通电话都没心情吃饭了,她拿到手机后先是回復夏油杰的消息,然后再切入内网看看社团成员发的消息,下周六就又是他们社团的第二次集体活动了,平常夏油杰也会指导东京校的社团成员的体术,以及如何流畅运用咒力。 夏油杰是有当老师的天赋的,因为在他的指导下那些成员的水平都提高了不少,但是并没有急着让他们去参加咒术师评级,因为一旦评级通过,他们日后接到的任务等级也会随之增加,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保证存活率。 「吃饭的时候看什么手机啦。」五条悟把小矮桌推到她手边,午餐的菜品是混杂了传统菜式还有西方菜式的,其中就有黄油烤土豆,烤过的黄油散发出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她挖了一勺。 「反正无论怎样杰都会原谅你的,你可不要小瞧他对你的包容度啊。」他显然是很喜爱黄油烤土豆这道菜的,说话间已经解决掉一半,「就算你从背后捅他一刀,估计他也只会担心你会不会弄伤手吧。」 这种话从五条悟口中说出来,有种莫名的惊悚感,她皱皱眉,「你说的好恐怖,而且我又为什么要从背后捅他啊?」 「大概是为了证明他很能包容你?」五条悟说,他忽然笑起来,「你也可以对我那么做,不过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或许少年人说话都是这样,说到喜欢就用生命来证明,尤其是少年咒术师,越是浓烈的情感,越是要用极端的方式表达。 霁初撇撇嘴,「可是我谁都不想伤害,我不会伤害真心喜欢我的人,你下次也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了。」 「噢,知道啦——」他拖长语调,神色懒洋洋的。 用餐时间霁初把夏油杰发来的消息都回復了一遍,她还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有没有漏掉他的消息,确认无误后才安心地喝了一口汤。 本以为夏油杰还会打电话过来的,但是午餐都结束了他也没打过来。 五条悟在房间里待不住,他一直都觉得五条家太压抑,正好霁初也想出去走走,距离他的房间不远处就是一个小花园,里面还有一个鞦韆,她指了指那个鞦韆,「你小时候还会玩鞦韆啊?」 「怎么,小时候玩鞦韆不是很正常么。」他走到鞦韆旁边,这个鞦韆比他也高不了多少,他握住一边的绳子,对霁初招招手,「要来试试看吗?」 虽然嘴上说着好幼稚,但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坐在鞦韆上,双脚脚尖点地,她的两只手分别握住鞦韆的绳子,「嗯可以了,你推吧。」 他的手掌搭在她的后背,轻轻一推,鞦韆就盪了起来,迎面拂过的夏风吹开她脸颊两侧的碎发,她还能嗅到花园里混杂着的各种花香。 鞦韆在空中摇晃,而后落地,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五条悟对着手机屏幕「啧」了一声,很小声地骂道:「真是麻烦的老东西。」 「怎么了?」她把鞦韆停下来,转过身去问五条悟,「是社团的事情吗?」 「那倒也不是,而是另外一件事情,禅院那群老傢伙不愿意把那个孩子让出来。」 什么孩子?她的表情微妙,注视他几秒,犹豫地开口,「你有孩子了?不过这和禅院家有什么关系?」 「那当然不是我的孩子啊,反正说起来也很麻烦……估计现在就要去一趟了,但是又好麻烦,本来还打算在这里过夜的。」 她可不打算在这里过夜,也不就意味着还要见到五条家主吗?因此她没怎么思考就说:「我陪你去看看吧,反正现在已经应付得差不多了,基本上过不了多久五条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已经有个未婚妻了。」 「啊……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吧?肯定的! 霁初有些焦急地直接站起来,「那个孩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嗯准确来说的话呢……他的父亲是差点杀死我的傢伙,但是他死前又把自己的孩子託付给我,而且他还是继承了禅院家十种影法术的人,按理来说他就是未来的禅院家家主呢。」 第87页 好、好复杂的关系,而且霁初似乎隐约想到了那个人是谁,她又追问:「那个差点杀死你的人又是谁?」 「我以为杰早就已经和你说过了的,是个叫甚尔的傢伙吧,虽然毫无咒力,但就是这个人几乎要把当时的我杀死了。」在说到自己的濒死经歷时他的语气意外的平静,仿佛是在讨论其他人的事情,「如果不是领悟了『反转术式』,我当时就已经死掉了哦。」 「啊……是么。」果然这个世界的禅院甚尔已经依循他原有的命运轨迹走向既定的结局,虽然也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禅院甚尔,顶多就是平行世界的他,可她还是感觉到一点惆怅,「那还是再去看看吧,那个孩子不适合禅院家。」 霁初也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禅院甚尔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把自己的儿子送回禅院家的,明明他也是那么厌恶禅院家,甚至那么厌恶自己的姓氏。 五条悟收起手机,「但是禅院家的老东西在那里施压,看来是死活不肯放走他,算了,既然他们那么做就别怪我也出阴招了。」 「你想干嘛?」霁初问道。 只见少年笑眯眯地,「当然是抢小孩啊,赶在他们把孩子带到禅院家之前先找到他嘛,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直接抢小孩是吧? 但这次霁初意外地没有反对,相反地,她还有些好奇这个世界禅院甚尔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离开五条家的时候管家还在再三挽留他们,「家主大人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无论如何还请您留下来晚餐过后再走吧。」 面对管家苦口婆心的劝说,少年只当做是耳旁风,「又不是差这顿晚餐就会死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爽约了,他也应该能习惯了吧?」 眼看着劝说五条悟无果,管家又把希望放到霁初身上,他表情诚恳,「少夫人也劝劝悟少爷吧。」 直到现在霁初还不太能接受少夫人这个称唿,她神色尴尬,偷瞄五条悟一眼却发现他居然在偷笑,「这件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管家看到没希望了,他也只好认清现实,亲自带路把霁初和五条悟两人送到门口,现在时间才到下午一点半,上车后五条悟就给了司机一个地址,那是他动用五条家的情报网找到的那孩子所在的地址。 黑色豪车在车流中穿梭,车外的景色从一开始的繁华逐渐变得荒凉,最后停在一处破旧的居民区前,与其说是居民区,反倒更像是平民窟,房子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旧居民楼,电线桿上盘踞着一团又一团的电线,路灯也基本都是报废的,行走在小巷子间偶尔还能看见野猫出没。 空气中瀰漫着垃圾发酵后的酸臭味,霁初捂住鼻子,「那孩子就住在这里吗?」 五条悟走在前面,他抬手替霁初遮住从楼上空调外机里滴下来的水,「是啊,那傢伙倒是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儿子,不然也不会把他託付给杀死自己的人。」 霁初沉默地行走在巷子里,她想,如果没有遇到自己的话,甚尔的人生就会像是现在这样吧?早年在禅院家的经歷导致他总是带着一股自毁倾向,尽管因为有她的存在才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但从这个世界的禅院甚尔的做事风格里就能窥见一二。 「他其实最不在乎的人是他自己才对。」她说,莫名地有些难过。 穿过那条巷子,他们的面前出现一道小小的声音,男孩身上还背着书包,头髮漆黑,有些毛躁,还没等他们开口,他就已经回过头,表情严肃地质问:「你们想要干嘛?」 他的长相和父亲非常相似,尤其是五官,是如出一辙的精緻,板着张脸的神态也有几分父亲的影子。 「我们是想要来收养你的。」霁初说。 「那傢伙呢?」伏黑惠面不改色,用「那傢伙」指代自己的父亲,好像对于父亲抛弃自己的事实也不怎么意外的。 霁初还斟酌了一下说辞,「其实你的父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暂时还不能来接你,但放心吧,他临行前把你託付给我们了,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是么。」 五条悟蹲下来和他平时,「当然是假的啦,你爸爸啊,已经被我杀死了,他在死之前把你卖给我了。」 伏黑惠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波动,但霁初还是看见他捏着的背包带子的手收紧了一下,「这才是那个男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但我们不是坏人。」霁初走到伏黑惠身边,凑近以后她看清他的五官,与他的父亲有六七分的相似,她也半蹲下来,「你很有天赋,但是禅院家不适合你,你的归宿不应该是禅院。」 「我都无所谓,反正再这样下去那个男人还有津美纪妈妈留下的钱花光后我们就都会饿死的。」他一直都是那么平静地,以旁观者的角色叙述自己的生活,哪怕是在说到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语气也没有多少的波澜。 这幅神态,年幼的禅院甚尔也经常流露出来,霁初柔下声音,「津美纪是谁,你的姐姐还是妹妹?」 「姐姐。」 话音才落下,居民区二楼的某一扇窗户忽然打开,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小女孩靠在窗边往下看,「惠,你在和陌生人说话吗?」 伏黑惠的目光落在霁初身上,和那个白髮少年不同,少女的气息更加温和,似乎是个骨子里就很温柔的人,他抬起头,「说是要来收养我们的人。」 第88页 「收养?」 霁初也抬起头,冲着津美纪挥挥手,「津美纪,你好呀。」 小女孩扎着马尾辫,面对霁初的善意她也没有卸下戒备心,而是招招手让伏黑惠赶紧回家,伏黑惠乖乖听话,走出没几步路,又回过头,不知道是在对霁初还是在对五条悟说的,「你们……要进屋坐坐吗?」 五条悟扯了扯嘴角,「你这小鬼的性格倒是你爸爸很像,一点都不讨喜啊,这哪里是邀请人的态度啊——」 为防止五条悟再说出些挑衅的话来,霁初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她单单一只手是握不住他的手腕的,她对他摇摇头,「你这样就不怕人家讨厌你吗?」 少年无所谓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他要是喜欢我才奇怪吧?」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出租屋的面积不大,可能才二三十平,老旧的铁门上贴了很多小gg,还有水电费欠费的单子,津美纪就站在门后,屋内光线昏暗但是算不上多乱,看得出来两个孩子平常也有好好整理。 茶和果汁都没有了,倒是有学校中午发的草莓牛奶,小女孩把纸盒牛奶放在桌上,「抱歉,家里面已经没有茶叶和果汁了。」 五条悟倒也是不介意,拆开草莓牛奶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 那是这孩子从营养午餐里省下来的吧!霁初想要阻止五条悟已经来不及了,啊,牛奶已经见底了。 霁初都看见津美纪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了,她今天出门匆忙,没有带钱包,但口袋里还有几颗上次五条悟给的糖果,她从口袋里摸出来。 应该没有坏掉吧? 「抱歉没有带什么礼物来,糖果可以吗?味道很不错的。」她也只是尝过一颗而已,她不怎么喜欢吃甜食。 五条悟眼尖地瞄见她手里的糖果,略带惊讶道:「这不是我上次带给你的吗?」 津美纪拿到糖果没有马上拆开,五条悟又说:「味道确实很不错欸,光是那一颗糖的价格都可以买几十盒草莓牛奶了吧,不试试吗?」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啊?果然五条悟活到现在没有被打就是因为他太强了吧? 回归到最初的话题,五条悟也终于说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伏黑惠。 「为了你我可是花了很多钱哦,你的价格都已经上亿了呢。」说着,五条悟比划了个数字,「这也是你欠我的钱。」 伏黑惠没有被五条悟比划出来的天价数字吓到,他只是看了看津美纪,「那她呢?」 「啊、差点忘了,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带上你的姐姐啊,反正都已经花了这么多的钱了,也不差再多花一点了。」五条家出身的大少爷对金钱都没什么概念。 把两个孩子从贫民区带走的过程比霁初想像得还要顺利,她还以为会发生什么禅院家来抢人的事情呢,她都准备好到时候先护住那两个孩子。 五条悟认知里的养孩子无比简单,反正只要打钱然后找好住所再安排好学校就可以了,他採取的完全就是放养模式,但霁初对他的方法不怎么贊同,他们在走出贫民区的时候就一直在讨论如何抚养这两个孩子,以至于都没有第一时间见到站在车旁边的夏油杰。 霁初是真的没有看见,至于五条悟到底是真的没有看见还是装作没有看见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夏油杰先出声打招唿霁初才发现他的。 「我刚才去过五条家了,管家告诉我你们前不久才离开那里,我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这里的。」他极为简单地、那么轻描淡写地把自己寻找霁初的过程一笔带过,只有当初在五条家接待这位少年的管家知道他当时的气势有多可怖。 「这两个孩子是?」他一低头看到了手牵手的伏黑惠和津美纪。 霁初就要开口回答,但是五条悟先一步抢答,「他们是我和阿初的孩子哦。」 不要说这么暧昧的话啊! 此话一出,不光是霁初惊讶,就连伏黑惠也抬起头,皱起眉头。 她赶忙补充,「是悟要领养的孩子。」 五条悟也补充,「可是你刚才不是在和我讨论如何抚养这两个孩子吗?」 等等、不要再越描越黑了啊!! 杰哥: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靠孩子争宠吗? 第39章 夏油杰伸出手,无比自然地牵住霁初的另外一只手,低声询问:「今天出来玩的开心吗?」 「也不算是出来玩吧……」霁初看看他又看看五条悟,「我是有事才出来的。」 五条悟已经拉开后车门让两个孩子先进去,他自己则是靠在车边,正偏头看霁初和夏油杰,他见缝插针,「是啊,是为了很重要的事情欸。」 霁初恨不得现在就捂住五条悟的嘴巴,免得他再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来,她解释道:「就是之前答应过悟的事情。」 「我好像忘记了,还是说阿初没有和我说过呢?」他的指腹摩挲她的手背,「阿初不告诉我也没关系的,但是我今天看到你没回我消息,我真的很担心你,回到学校也没有见到你,还以为你不见了。」 明明就很有关系,霁初低下头,有点愧疚,「抱歉,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我说啊,你可不要保护过度了,她的所有事情都要向你汇报吗?」五条悟又打断两人的对话,「你这样就有点像老妈子了欸。」 第89页 夏油杰没有直接回答五条悟,而是轻柔地抚摸了下少女的头髮,「嗯,那你就要说到做到。」 过了几秒他才回应五条悟,「这孩子平常太迷煳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这次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别再这么做。」 那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霁初不想看到两人吵架,他们明明都是互相的挚友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站在两人中间,表情严肃,「不要吵架,不要打架。」她分别朝夏油杰还有五条悟比划出停止的手势,「还有小孩子在场呢!」 夏油杰的眉眼柔和下来,「让小孩子看到这种场面的确不太好,那我们先回学校吧。」 五条悟扯了扯嘴角,满脸不服气,霁初也拉过他的手,「那就先回去吧。」 回到学校以后霁初没回自己的宿舍,五条悟中途接到任务离开,只有霁初和夏油杰两人先回的学校。 今天晚上空出的时间就正好用来指导社团成员的体术,咒术高专的空教室很多,他们随便找了一间教室作为活动地点,今天在学校里的人也不算多,参加社团活动最积极的就要数灰原雄了。 他几乎每次都会提前到活动地点,有时候身边也会带上一个表情冷冰冰的七海建人。 今天灰原雄也不出意外是第一个就到达活动地点的人,一看到夏油杰他的眼睛都变亮了,挥挥手,「夏油学长!啊,还有阿初!」 好活泼,好开朗,霁初时常会把灰原雄幻视成摇晃着尾巴的狗狗,他的性格也很符合人们对活泼小狗的印象。 「我记得学长你今天刚出完活动回来吧?真的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灰原雄围着夏油杰问起任务的内容,作为夏油杰这个水平的咒术师,祓除的咒灵都在一级甚至是特级,那是灰原雄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因此他也是充满了好奇。 面对热情的后辈夏油杰也总是耐心解答,「这次的任务不是太难,也没有很累,而且都已经约定好了今天是社团的活动日,当然不能爽约。」 「对了,我还准备了一些伴手礼。」他说。 霁初手里就拿着一份,是给七海建人准备的,夏油杰挑选伴手礼也都是根据送人的不同精心选过的,比如七海建人偏好面包,伴手礼也是任务地附近非常有特色的夹心面包,她把伴手礼递给他,「杰听说你很喜欢面包,所以挑了几款夹心面包。」 她和七海建人的接触不多,只知道他的祖父是丹麦人,而他平日里也可以说是寡言少语的,也就只有在面对同期灰原雄的时候话会多一点。 「谢谢。」他简短地道谢。 灰原雄则是一边拆开伴手礼一边惊嘆不止,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有些浮夸,但是放在灰原雄身上就是毫无表演痕迹了,「夏油学长挑选的伴手礼水平也很高啊!」 虽然也知道灰原雄是夏油杰的迷弟,但亲眼看到他闭眼吹夏油杰的场面还是有些搞笑的,她憋笑憋得很辛苦。 还在夏油杰也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直接进入正题,那就是指导学弟的体术,附带一句,外加对霁初的特训。 明明夏油杰的术式是召唤系的,但他本人又是个实打实的体术高手,在体术上只有五条悟能和他打得不分输赢。 教室里的课桌和椅子早就被整理到隔壁教室,腾出一大块空地,地板上没有铺设缓冲的垫子,摔倒在地那就会痛得很厉害,光是听灰原雄被甩在地上的声音她都能感觉到有多痛了。 关键是灰原雄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表情更是跃跃欲试,「原来还能这样拆招吗?不愧是夏油学长。」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吹他啦!! 为了方便施展手脚,夏油杰脱下外面那件黑色外套,今天他换上的是一条黑色衬裤,没动手的时候会让人误认为他是哪所高中里的好好学生。 但是一动手,气质完全就变了,尽管有所收敛,霁初还是感觉到了那股气势。 她在一边做热身运动,夏油杰对她的要求不算太高,只要能有自保能力就可以了,而且在这之外他先前还用高价在黑市购入了几件具有防御属性的咒具,更迭甲一样地往她身上套,算是直接把她的防御属性给拉满了。 一开始夏油杰还是一人对灰原雄,到后面他就示意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一起上,从一对一变成一对二。 不过结果也没差,因为哪怕对上两个人他还是那游刃有余。 这就是特级咒术师吗?霁初对这个高危世界的武力值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对打过后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都是满头大汗,可黑髮少年依旧气定神闲,他走到霁初身边,「等下我会教你如何防御。」 「不教教我怎么攻击吗?」单纯只是防御的话就感觉自己好像都在逃跑诶。 「这一块先放在后面。」他示意霁初站在自己的对面,他出手的动作相比之前明显缓慢了很多,就连霁初都能看出来,围观的灰原雄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他感慨道:「因材施教,真不愧是夏油学长。」 听得一边的七海建人偏过头,想要装作自己不认识这傢伙。 夏油杰教给霁初的大部分格挡,为了让她应用在实战中,他还刻意放慢自己的动作,就连霁初都足以看清他动作的轨迹,她格挡的姿势还不太熟练,堪堪接下他的一记肘击,还后退了半步,即便是这样夏油杰也能毫不吝啬地夸奖,「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90页 「杰就应该以后去做老师的,你真的很会鼓励人啊。」一场训练下来霁初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夏油杰恰到好处地递来手帕,她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地喝水,打开手机一看发现五条悟在几个人的小群里发了几十条消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做任务的时候还能挤出时间来发这么多有的没的的。 霁初刷到五条悟拍的睡得四仰八叉的橘猫,照片右下角还有比剪刀手的白髮少年,看得霁初笑出声。 「悟发了什么有趣的消息吗?你都笑了。」夏油杰坐在霁初的身边,她也没察觉出他语气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大大咧咧地把手机给他看,「这只猫睡得好死。」 「他总是喜欢在做任务的时候拍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前两人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夏油杰早就已经习惯了。 「嗯,看起来很有趣。」 黑髮少年抬手把她的碎发捋到耳后,「你和悟相处得很好,之前还看你们不怎么熟悉的,现在都已经那么要好了吗?」 她放下手机,双手托住脑袋,胳膊还在微微发酸,她说:「还可以吧,因为他是杰的挚友吧?所以也算是我的朋友。」 可惜只有她是这么想的,总是那么单纯,总是把人想得太好,仿佛周围所有人都是好人一样,这样的孩子离开他以后一定会被欺骗的吧?说不定还会被欺负的,所以一切都是为了她好,都是为了让她不受伤害,少年顺利地为自己的占有欲找到合适的理由。 「可是悟似乎不是那么想的,他或许没有把你当朋友。」他含蓄委婉地提醒她,名为悟的少年对她存有的隐秘的心思。 霁初愣了一下,困惑地眨眨眼睛,「其实我也知道……」 她知道吗?夏油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她已经察觉到悟的心思了吗?那又为什么还要放任她的靠近呢?真是贪心的坏孩子。 可霁初接下来的话就让夏油杰发觉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她说:「我就知道像他这种大少爷不会轻易和别人交朋友的,你看大家族出来的后代都是戒备心很重的类型吧?」 就比如禅院直哉,她就真没见过禅院直哉有什么知心朋友,就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所以作为五条家的大少爷五条悟没把她当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奇怪的是,听到她这么说的夏油杰反而露出了浅笑呢? 「为什么要笑啊?我可是在很努力地和杰周围的人打好关系呀,我已经尽力了。」她说的可都是实话。 少年却像是被逗笑了,忍不住笑出声,整个人也都放松下来,他平常一贯是紧绷着神经的,霁初也从一开始的试图解释到默默地等他笑完,她用拳头锤了下他的肩膀,「不准再嘲笑我了!」 「抱歉……」他眉眼弯弯,眼里还是明亮的笑意,「下次不会了。」 夏油杰放松下来以后气氛也变得轻松许多,他又说:「阿初没必要和我周围的人打好关系,也不是一定要和悟成为朋友的,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的。」 他前面说的还很有道理,但最后那半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五条悟不是好人吗?不应该啊,被神明选中的人至少还算是善良的吧? 「但杰是好人吧?好人的朋友不应该也是好人吗?」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可是她在天界的人类小课堂里学到的知识呀。 少年低下脑袋,拉近与她的距离,嗓音低沉好听,「如果说我也不是好人呢?我可能,也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呢。」 面对他忽然的靠近霁初没有后退,而是仔细认真地观察他脸上细微的表情,仿佛是想要透过皮囊看穿他的灵魂,她双手抚摸少年的脸颊,最后得出结论,「没有,杰是个好孩子,有那么——那么的好。我看见你的灵魂是闪闪发光的,很漂亮……像宝石一样。」 「是有人说杰不是好人吗?那一定要告诉我,我肯定会替你出气的!」没有被他的假设吓到,反而在思考少年为什么会那么想。 少女的眼睛是透亮的琥珀色,此时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只注视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感到非常满足。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带沙哑,「那你会怎么做呢?」她那样善良又会为了他做到什么地步呢? 「嗯……再怎么说我也是咒术师诶,我至少可以诅咒他们。」她知道咒术师的诅咒可是很厉害的。 「很厉害的威胁,我都有点害怕了。」 霁初还觉得他又是在嘲笑自己,她捏了下他的脸颊,表情严肃,「我可是非常认真的。」 「我也是很认真的。」 两人四目相对,在一旁的灰原雄终于察觉到什么,他压低声音和身边的七海建人说悄悄话,「他们该不会是要亲亲了吧?」 七海建人嘆了口气,「夏油学长看过来了。」 灰原雄大惊失色,「啊啊啊啊——真、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七海建人又说,毕竟只要有霁初在身边,夏油杰的大部分注意力都会在她身上,不至于马上发现他们俩之间的悄悄话。 灰原雄用气音尖叫着说:「啊、他们好像真的亲亲了!」 七海建人拉着灰原雄往外走,刚才夏油杰看过来了,那眼神分明就是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恋爱中的人真麻烦,他想。 第91页 杰:(尝试说真话)其实我也不是好人哦。 妹:(打直球)但我觉得杰是好人欸。 杰:(那就再勉强装一装好人吧) 第40章 回到宿舍以后霁初先是去洗头洗澡,等她一边擦着头髮一边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房间门正好被敲响,她房间的空调前不久才修好,终于不用每次都去夏油杰那里蹭空调。 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原来是夏油杰,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在简讯里提到过的伴手礼。 夏油杰对她房间的布局也很熟悉,先是找到吹风机,而后动作熟练地替她擦干发尾,她坐在沙发边缘,拆开伴手礼的盒子,蓝色髮带上还用银质的丝线锈着繁复的花纹,应该是某种花卉。 他把吹风机的风调到最小,温度适中,因此霁初能够清楚地听见他在说什么,他说:「阿初真的要成为悟的未婚妻吗?」 「什么?」她试图隐藏的秘密被发现,第一感觉是糟糕,她背嵴僵硬,转过头,「那都是假的。」 夏油杰没有要生气的徵兆,甚至给她梳头髮的动作都是那么温柔,他轻声道:「的确,如果是悟的话,或许能更好地保护你吧,毕竟他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有些事情,只要他想,只有他能够做到。」 霁初心中警钟大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答应悟假扮他的未婚妻,啊不是,准确来说是恋人才对,是他说的,家族一直给他施压让他在生日之前带一位未婚妻回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了。」 她说得有点急,有些地方语法都出现了错误。 「是么。」原来悟就是这样哄骗她的吗?他忍不住感慨,「那你未免也太好骗了一点。」 「为什么这么说啊?」她自认为自己做事还是很谨慎的,答应五条悟的请求也是看他太可怜了,现在被夏油杰用太好骗来形容反而让她一头雾水。 「在五条家,没有谁敢命令五条悟,更不可能向他施压让他在生日之前找到一位未婚妻。」说到一半,少年对上霁初澄澈剔透的双眼,看起来就很好骗啊,只要对方稍微示弱,装一装可怜她就会心软,「所以他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但是他说的时候表情真的很苦恼。」她回忆了一下,当初两人坐在刨冰店门前的长椅上,五条悟神色烦闷又委屈,难道她真的被骗了吗?「好像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夏油杰嘆了口气,「只要别人一掉眼泪你就要妥协吗?」 等等,她好像知道夏油杰接下来会说什么了,她抢答道:「但我不会让杰流泪的,以我的生命起誓。」 「不是,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他的表情微妙,不知道是要对她的关心感到开心,还是为她的单纯感到担忧。 霁初眼睛都没眨一下,「自学的,我天赋异禀。」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刚才严肃的气氛都被霁初忽然的插科打诨破坏,他像是叮嘱自己的猫咪不要被隔壁家的坏邻居拐走一样叮嘱霁初,「下次就不要随随便便答应别人的请求了。」 头髮已经吹干,她用手指顺了顺头髮,她扒拉着沙发的边缘扶手,「『别人』里也包括杰吗?」 这个问题让夏油杰沉默了许久,占有欲驱使他想要回答不是的,当然不包括他,可他最后只是开口反问:「如果我像悟一样对你提出同样的请求,你也会答应吗?」 「什么?杰家里也在施压让你找未婚妻吗!?」霁初惊讶道,她以为就只有那些传统大家族才会那么封建的,没想到普通家庭也从这个年纪开始催婚了吗?果然她对人类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她还很认真地握住夏油杰的手,「或许可以和阿姨谈一谈?我还以为她没有那么着急呢。」 显然是她误会了,夏油杰无奈地笑了,「我说的只是假设而已,我是说『如果』。」 什么嘛,还好只是假设,霁初松了口气,「那当然也会答应啊,因为是杰的请求。」任务对象的请求,那可是关系到考核评分的啊!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的。 莫名的,明明刚才还因为她答应悟的请求而有点生气的,但只是听她几句解释,心中不满的火苗又被熄灭,她仿佛天生就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最让人开心。 真是狡猾,他想。 「不过那两个孩子,尤其是禅院家的那个孩子,我不建议你和他多接触,毕竟禅院家还没完全放手。」夏油杰曾经听五条悟提过伏黑甚尔死前把自己的儿子託付给了他,但五条悟只说过一次,因此夏油杰也是在今天再次看到伏黑惠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他接着说:「禅院家内部也分派系,如今正好到了即将选举下一任家主的时候,在这个节点,很可能会有其他派系的人想要对那孩子下手的。」他可不想让霁初牵扯到禅院家的内斗里。 然而在社团成立之初,在禅院真理加入社团的时候,无论是夏油杰也好,还是霁初也好,都已经和禅院家扯上关系。 说着说着,少年的面色也愈发凝重,见状,霁初直起身体,拥抱他,她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胛骨,声音闷闷的,「为什么还是那么瘦?」 「夏天总是这样的。」这是他习惯性的託词。 霁初却皱起眉头,「不对,你最近是任务太辛苦了吗?」但也不至于……在他每次任务之后她都会用修改器消除他精神上的疲惫。 第92页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咒术师协会的那群老头又为难你了?」她的语气有点沖,但也很正常,咒术师协会那群人就是欺软怕硬,专门挑软柿子捏,面对背后有家族撑腰的咒术师都会有所顾虑,但是对那些平民出身的咒术师态度就没那么好了,甚至可以说是恶劣的。 而夏油杰出身普通家庭,但又天赋出众,就更加成为咒术师协会老头打压的主要对象,为的就是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让其他心存不满的年轻咒术师都看看,哪怕是特级咒术师又如何呢?那还不是需要听命于咒术师协会?还不是要受到咒术界高层的摆布?多么可怕的恶趣味。 「他们的针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夏油杰甚至对此已经不以为意。 霁初就没那么淡定了,「真烦,干脆把他们全都毁掉好了。」她对咒术界高层根本没什么耐心,她深知他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而恰恰就是这群人手里却掌握着年轻咒术师的生杀大权。 说完以后她就有点后悔了,以她对夏油杰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她正要收回自己的话,却听见夏油杰说:「阿初想要把他们都毁掉吗?」 非常突然地,她感觉到隐藏在少年平静话语之下的、被克制的疯狂。 「还是取而代之吧。」她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 少年轻轻地笑了起来,两人贴得很近,她几乎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微微颤抖,「好啊,那就取而代之吧。」 在那之后几天五条悟都在忙着安置那两个收养的孩子,霁初还以为他是要当甩手掌柜的,但没想到他出乎意外地很上心,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 五条悟在社团里的风评不太好,其他成员宁愿排队等夏油杰指导也不愿意去找五条悟,以至于只有他一个人出现在社团活动上时,鲜少有人来谘询如何调用咒力和体术问题。 也有几个人来问过,但五条悟的回答实在是太过于抽象,就像是家入硝子解释自己如何学会反转术式一样,简言之就是,不说人话。 这就使得社团活动上五条悟明目张胆地在那里划水摸鱼,见到霁初他才眼睛一亮,挂在脸上百无聊赖的表情有所改变,变成喵咪发现心爱玩具时的饶有兴致的表情。 啊、她才不想又被五条悟捉弄呢,她转身就要走,但五条悟已经发现她了,抓住她更是轻而易举,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学会不揪住衣领了,而是抓住她的小臂。 「喂,你要去哪里啊?」 「这和你无关欸。」一想到上次被他欺骗的事情就来气,搞得她像个好心的傻子一样,她正要质问呢,但是一抬头就看见周围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她和五条悟的身上,她就直接反客为主,反抓住五条悟的手臂,把他往活动室外拉。 五条悟居然非常顺从,这途中都没有反抗,他还放缓步子配合霁初走路的速度,等两人走到活动室外,他就问:「你要对我说什么啊?」他甚至都摘下墨镜,用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注视着她。 临到嘴边的质问话语就换了种语气,有点别扭,她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哪里有骗你啊?」 哈,这种时候居然还在装无辜,她咳嗽一声,语气更加冷硬,「你们家里根本就没有强迫你带未婚妻回家吧?你就是在骗人,而且还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 话语间,她双手叉腰,企图以此来增加自己的气势,「五条悟你是个大骗子。」 五条悟不紧不慢地说:「但他们曾经提出要为我挑选未婚妻的确是事实,只是后来因为我的反对不了了之了而已,我也是为了防止他们以后旧事重提才那么做的嘛,这都是为了保险起见诶,而且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有什么不对的吗?」 朋友之间似乎是要互相帮助的,但她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对吧?」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就算是朋友也不能骗人吧?」 「我只是基于事实才那么说的欸,而且当时也给你了考虑的时间吧?」说着,他居然又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等会,为什么可怜的人反而会是他啊? 自知没办法在口头上占上风,霁初扭头就要回活动室,五条悟又说:「好吧,那的确是我的错。」 真少见啊,心高气傲如五条悟也会低头认错,霁初站在原地用讶异的眼神看了他很久,「你刚刚是在道歉吗?」 「不然呢?难道我是在讲笑话吗?」他撇撇嘴,「这种话一定都是杰告诉你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的?」霁初惊讶于五条悟猜得那么准。 「也就只有他了,任何靠近你的人他都要审视一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的老母亲呢。」五条悟早就看出夏油杰对她过分的保护欲了,不,与其说是保护欲倒不如说是以保护为名的占有欲而已。 「我说,你就那么习惯被人掌控一切吗?」只有在面对夏油杰的时候才会那么乖巧,仿佛夏油杰对她做什么都能够包容,什么啊,仅仅只是因为救了她一次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好奇怪,我的事情和你也没有关系吧?」为什么一提到她的事情,他反而比她自己还要在意呢? 对啊,他又该以什么身份来在乎这些事情呢?只是朋友的身份吗?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呢?少年绞尽脑汁,才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仅仅限于朋友,而且还是经常闹别扭的朋友。 第93页 处理人际关系好麻烦,五条悟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东西,因此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现与人交往还可以那么难。 「那到底怎样才算有关系啊?」他的语气拧巴。 霁初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亲人之间?或者是恋人之间?」 这样说应该没错吧?她努力回忆了下人际交往的规律,反覆确认,她应该没有说错。 「所以,你现在已经和他是恋人了吗?」他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多恐怖,还没等霁初回答,他就喃喃道,「肯定是这样的。」 「我现在和杰的关系……」说到这个话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尽管在所有人眼中(不包括五条悟)她和夏油杰都是恋人关系,但两人都没有相互表白过,因此对于她来说,他们更像是关系更近的朋友,「应该也不能算是恋人,嗯,也是朋友。」 听到她说的这话,五条悟差点轻笑出声,原来她从头到尾都是这么想的吗?那杰也没有比他领先多少嘛。 少年的表情由阴转晴,「原来是这样啊。」 趁着五条悟没注意,霁初悄悄地离开,他刚才的神色好奇怪,前一秒还在生气的,下一秒就又开始笑了,他真的不需要去看看精神科的医生吗?她早就觉得高专里应该配一个心理医生的,但凡多一个心理谘询室,学生也不至于精神状况那么堪忧。 回到活动室,社团活动已经接近尾声,她在手机内网上看到京都校的社团成员发来的消息。 [禅院真理:禅院家的老东西还想着让我回禅院侍奉禅院嫡子,真是噁心,总有一天要把他们都狠狠揍一顿才能让他们长点记性。] 禅院真理并没有完全从禅院家离开,而且她现在就读的京都校还在御三家的势力范围内,因此无论是平常接受任务还是咒术师评级都会受到禅院家的限制,家族的长老无非就是想要用这种手段把她逼回家。 [霁初:有考虑过来东京吗?] [禅院真理:目前还没办法离开京都,但我会试试的。今天夏油来京都的咒术师协会,说是来汇报任务的,但我看他们又是趁机要打压他。] 霁初嘆了口气,咒术界的现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她合上手机,今天又到了去家入硝子那里检查身体的时候。 家入硝子虽然也加入了社团,但并不经常出现,她很多时候都泡在医务室或者实验室里,霁初去医务室的时候顺带把最新的医学杂志捎过去。 她先到的是医务室,但是里面没有人,运用排除法,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在实验室了,实验室位于地下一层,虽然还在夏天,但是从一楼走入地下一层就会明显感觉到温度降低,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衬衣,露在外面的皮肤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心想自己应该带一件外套下来的。 阶梯尽头的门是半透明的,从里面透出冷调的白光,霁初站在门前,敲敲门,没有人来开门,可能是家入硝子没有听见,她又敲了几下,家入硝子的声音才慢悠悠地从里面传出,「门没有锁,你直接进来吧。」 实验室的整体色调都是白色的,正中央摆放着几张金属制的实验台还有其他说不出名字的实验仪器,身穿白大褂的家入硝子就站在一个实验台后,她放下手里的三角瓶,把透明的护目镜推到头顶,露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是来检查的?」 「嗯。」霁初站在门口,没有往里面走,生怕会打断家入硝子的实验进程。 「那就先去医务室吧,你的病历本在你身后的柜子里,拿上。」说着,她指了指霁初背后的那个柜子。 霁初的病历本有两本,一本是对外公开的,同样也是夏油杰看过无数遍的,另外一本才是记录了她真实情况的病历本,而这本病历本则是一直存放在实验室的柜子里深处。 关掉实验室的灯,周围陷入一片漆黑,家入硝子摸黑打开楼梯旁的灯,「你还是不打算告诉他吗?」 霁初很清楚她口中说的人是谁,当然是夏油杰了,她与家入硝子并肩同行走在楼梯上,「不打算,如果他知道的话,可能会很伤心的吧。」就和上个考核中的禅院甚尔一样,亲眼目睹她的死亡,然后考核分数就很难看。 也正如前辈所说的,人类都是非常脆弱的存在,很多人都没办法坦然接受死亡,所以她吸取了教训,至少这次不会在任务对象眼前死去,甚至还很谨慎地隐瞒自己的情况。 「那你最好是瞒到最后,要是中间被发现的话,我也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来。」家入硝子因为疲惫而耷拉着眉眼,黑眼圈更加严重了,她对自己的那个同期还算了解,虽说表面看起来那样温和,但实际上能成为咒术师的人,没几个是正常的。 「我会尽量做到的。」霁初把医学期刊递给家入硝子,里面还包着一瓶起泡酒,接过酒,家入硝子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真诚地邀请,「你要试试看酒的味道吗?」 「不了,我不怎么喜欢喝酒,当然可以你喝酒我喝水。」 家入硝子耸耸肩,「那多没意思,算了,你还是喝水吧,毕竟你现在还得好好活着。」 霁初笑容灿烂,完全不像是没几年寿命的人,「是啊,我也会尽力活到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 即便这样也能笑得出来吗?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失去希望,家入硝子半垂下眼帘,「你一直都是那么开朗,也难怪不管是这傢伙还是那傢伙都会喜欢你。」 第94页 「什么?」霁初没有听清。 回想起那两个别扭的傢伙,她还是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霁初,所以她摇了摇头,「你要是能一直这么开朗就好了。」没有人会不喜欢阳光开朗的人,就连家入硝子也不例外,虽然对霁初的第一印象是纤瘦柔弱的、那么可怜兮兮的,真的像是五条悟口中说的捡回家的流浪猫,本以为是单方面的治癒,却没想到被治癒的人是他们才对。 家入硝子拿走霁初手里的病历本,上面的各项数据都不乐观,她秀气的眉毛也皱在一起,不需要再过多的检查,她都能预估出霁初剩下的寿命,「五年,你的寿命还剩下五年。」 「五年吗?那也够了。」至少那个时候咒术界应该已经进行了初期的改革,她是那么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运,甚至还在安慰家入硝子,「咦,硝子你为什么表情那么难过?」 「你在说什么废话?难不成我还要笑出来吗?」她给霁初又开了几盒药,然后从桌上拿起酒杯,默不作声地打开起泡酒,端起酒杯喝了几口,霁初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有模有样地用水杯碰了下她的酒杯,笑眯眯地,「不要难过啦,死亡也是人生必经的事情呀。」 妹吸取教训:好,这次我就偷偷地死在任务对象看不见的地方。 第41章 京都,咒术师协会本部,身着黑色制服黑髮少年行走在长廊上,咒术师协会所在建筑物构造偏向传统,楼宇之间由木质长廊连接,长廊上空荡荡的,当少年走到尽头的时候才有人出声,是身着和服的助理,她微微俯身,「夏油先生是么?请随我来。」 整个咒术界就如同这一片建筑物给人的感觉一样,腐朽、沉闷,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夏油杰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向助理点头示意,而后跟在她的身后,窗外有一两只飞鸟掠过天空,他抬头看去,但很快又收回目光,他的思绪飘回远在东京的咒术高专,粗略地估算时间,这个时间点霁初应该已经起床,用过早餐,说不定已经在锻鍊了。 「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助理在障子门前停下脚步,对夏油杰又是俯身行礼,而后动作优雅地拉开一半的障子门,侧身膝行到会议室内,对分别坐在不同屏风后的高层说,「他已经到了。」 一道年迈苍老的声音如是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障子门后的那群人,就是现在名副其实掌控咒术界的人,同样也是造成无数悲剧的幕后黑手,夏油杰也曾来过这里接受质询,原因是星浆体任务失败,那时的他无法理解自己从咒术师开始一直坚持的大义是否存在意义,他只是站在会议室的最中央,听那些高层那么高高在上地审判他,批判他。 助理从里面把门彻底打开,少年迈开步子,这幅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会议室内一片漆黑,仅有的光源是摇曳的烛火,室内的四周墙壁上都贴有各类防护符咒,论起怕死来,那群高层无疑是最怕死的。 最中间的那块空地就是留给夏油杰的,他没怎么犹豫,再度站到这个位置。 唰—— 障子门被彻底关上。 夏油杰半仰起头,「夏油杰,东京咒术高专三年级生,近一个月处理了五起一级咒灵任务,一起特级咒灵任务,在完成任务过程中没有造成普通民众伤亡,且财产损失也降到最低……」 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模板,他一开口就是总结过去一个月的任务情况。 但是还没等他说完,话就被人打断,打断他说话的是个正值中年的男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却又充满恶意,「你的任务完成率当然很优秀,但你在两个月前的某个任务中擅自把当地村民带回高专,违反了咒术师管理条例。」 果然是为了这个,夏油杰没觉得多惊讶,反而在他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有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但她也是有咒术师天赋的人,可以算作是提前将她引荐进入高专。」这件事情说起来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于掌权者来说就是可大可小的,只要能够变成有利的武器,他们自然会把这件事说得非常严重。 「是么,我以为你是遵守管理条例的咒术师,提前引荐需要经过好几道手续,你直接跳过这些手续,是无视咒术师协会的意思吗?」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特级咒术师就能够理所当然地违反这些条例了?」 如果五条悟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回应呢?他大概会满脸不屑,告诉这些烂橘子,他本来就没有把这些管理条例放在眼里过。 可即便夏油杰和五条悟是挚友,但两人从本质上来说却又是那么截然不同的,他做不到像五条悟那样视若无睹,那如果是霁初呢?她在这里又会怎么说呢? 少年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想起同样是这样昏暗的灯光,少女站在餐厅的包厢里,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可眼神又是那么坚定,她说,我们是可以改变未来的。 「你以为保持沉默就会有用吗?」不知是谁用嘲讽的语气那样说,仿佛在嘲笑少年的无措。 然而夏油杰却很清楚,那不是单纯的沉默,「当然没有用,既然你们都已经认为我违反条例不如直接说说怎么处理吧,也免得浪费诸位的时间了。」 至少在以前夏油杰还能表现出谦逊有礼的样子,但此刻他已经疲于用这种假面应付这群人,他所想的只是结束这场名义上为任务汇报,实则为下马威的闹剧。 第95页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屏风,坐在屏风后的高层莫名觉得夏油杰似乎改变了什么,他的目光仿佛穿过屏风,直直地看向他们,不同于往日被审视的一方,此时此刻,他反而成为审视方。 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夏油杰却在想这个时间点的霁初会在做什么,可能会在夜蛾老师那里学着一起做羊毛毡,但她手笨,一开始学羊毛毡还不小心弄伤了手,勉勉强强地扎了个小狐狸出来。 等助理再度拉开障子门的时候就听见其他高层忿忿不平地指责夏油杰没有一点责任心,而且目无尊长,对此少年置若罔闻,他对助理微微点头示意,而后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会议室。 他离开咒术师协会的时候还遇见了一两个以前没见过面的年轻咒术师,听说是即将入学京都的准一年级生,他们也不知是从谁口中得知的社团的消息,见到夏油杰便问:「我们也可以加入社团吗?」 他们的脸上还都是一股青涩的感觉,可眼神很真挚,夏油杰在他们身上找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曾经他也是这样的吧?怀着满腔热血成为咒术师,但事实却是那么冰冷残酷,一点一点地浇灭他心间的火,他差点迷失自我,差点失去坚持下去的意义。 但好在现在他似乎又找到了前行的目标,改变现状,让稚嫩的咒术师能够安全成长。 「可以,不过加入社团还需要其他人的同意。」夏油杰说,这是霁初当时定下的规矩,新的团员加入需要徵得三分之二以上老团员的同意,而且作为创建社团的初始人,夏油杰也好,霁初也好,都有一票否决权。 正如夏油杰所预料的,当霁初接通他的电话时她正在夜蛾老师那里学做羊毛毡,她学得很认真,而且成品也越来越漂亮,夜蛾正道的这项爱好没什么学生能够理解,霁初是难得可以理解还能兴致勃勃向他请教如何做羊毛毡的人。 「啊好,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一下的,等你回来再说好吗?」考虑到还有夜蛾老师在场,霁初没有明显提到社团的事情,她结束通话后就又把羊毛毡拿起来,如果仔细看她的腿边已经放了一排圆不熘秋的q版小人,那分别是三年级生还有二年级生,她是打算直接扎一个咒术高专的全家福,但这显然是个大工程。 「是杰打来的电话?」夜蛾老师没抬头,他手里的熊猫玩偶已经初具雏形,看起来就很可爱。 「嗯,他正在从京都往东京赶回来。」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扎夏油杰q版小人的丸子头,但是一个不留神就把那颗丸子头扎歪了,她表情略带苦恼,尝试再拯救一下,努力许久才让丸子没那么歪七扭八的。 后来夏油杰又把那几个想要加入社团的咒术师信息发在群内,霁初仔细查看了几遍就在投票里选择通过,最后几乎是一致通过的,到目前为止社团成员已经超过二十位,这对于本就人数稀少的咒术师群体来说已经可以说是规模可观的了。 前期主要还是壮大队伍,在中后期的时候注重提高成员的水平,这样才能在后期改革的时候争取到话语权。 她放下手机,觉得自己下凡考核一次遇到的麻烦比前辈所有考核任务中遇到的还要多,她也想去正常的世界里考核啊,明明隔壁的运动番世界是那么平和,可偏偏她选中的就是高危世界,想着想着,她就变得愁眉苦脸。 这表情变化让夜蛾正道还以为她是和夏油杰吵架了,委婉地试探道:「是和杰有什么矛盾了吗?」 别看夜蛾正道长得五大三粗俨然一个黑面大汉,但其实心思细腻,在日常生活里也很关照霁初,霁初把扎好的q版夏油杰羊毛毡放在一边,接下来就是五条悟的羊毛毡了,她就起一团白色的羊毛,在手里团吧团吧,搓出一个圆熘熘的脑袋来。 「没有什么矛盾啊,刚才只是在问他要不要出去玩而已。」最近几天他难得放假,其实一开始咒术师根本就是007,丝毫不存在假期这一说,但霁初向夜蛾正道反映过这件事,虽说没有争取到一周双休,但至少假期还是增加了几天的,比起最开始还是有点进步的。 夜蛾正道说:「出去散散心也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总觉得夜蛾正道的语气很欣慰,就好像是家长看到闹别扭的小情侣又和好一样欣慰,是她的错觉吧?她想了想,抬起头去看夜蛾正道,「其实我和杰不是恋人啊老师。」 「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怎么说呢……感觉我和杰只是关系比较近的朋友,而且如果要成为恋人的话,总该要有表白什么的吧。」她参照的是上次考核时和禅院甚尔的相处模式,禅院甚尔在离开禅院家以后就直截了当地表明心意,然后两人才成为恋人的。 「原来是这样么。」夜蛾正道低声说道。 办公室内气氛一片祥和,直到不远处的训练场传来一道响彻天际的爆.炸声,夜蛾正道几乎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看向窗外,他眉头紧锁,「又是悟那傢伙。」 霁初也跟着看向窗外,从这里正好能看到高专的露天训练场,但此时此刻的训练场被一片浓烟包裹,她都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能看到训练场最外面一圈的树木都被齐腰斩断,树叶散落一地,满地狼藉。 「那我也去——」 「不用,那里对你来说还是有些危险,你先在这里待着吧。」走之前他还不忘再指点一下霁初手里的羊毛毡该怎么做,「眼睛那一块的羊毛没必要用太多,不然眼睛的形状会很奇怪。」 第96页 真不愧是夜蛾老师,这个时候还能留意她手里的羊毛毡。 霁初听从他的建议把那一撮浅蓝色的羊毛揪走一点,因为五条悟也不是第一次把训练场给炸了,基本上是一个月里要炸个三五次,不过反正他作为大家族的少爷,背后有五条家雄厚财力支持,那些修缮费对五条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情。 五条悟的q版羊毛毡难点在于眼睛,少年的年轻实在是太漂亮,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復现那双眼睛的美丽,要不还是先搁置一会吧。 「你的眼睛真的好难復现啊。」她嘟哝。 「真的吗?原来你那么喜欢我的眼睛啊?」 忽然之间,她听到了少年的声音,但显然是更加稚气的声音,她环视四周,没发现其他的人影,五条悟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吧?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那个就是最后的大胆。 啊、啊?难道是羊毛毡成精了吗?放在咒术界好像也不奇怪,她捏了捏羊毛毡的脑袋,「羊毛毡也会说话吗?」 「拜託,夜蛾老师的咒骸都能说话,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呢?不相信的话你就凑近一点嘛。」那语气就像是在撒娇。 霁初半信半疑地低下头,凑近羊毛毡,另外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你都相信呀?真的很好骗欸。」 等等、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霁初被吓了一跳,差点整个人倒在羊毛毡堆里,她用胳膊撑着地面稳住重心,她没好气地说:「五条悟——!」 五条悟满脸无辜,他眨了下自己漂亮得如宝石般的六眼,「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真的相信了欸。」 「作为道歉,既然你那么喜欢我的眼睛,现在可以看个够,喏。」说着,他无比慷慨低下头,任由霁初注视着他的眼睛。 第42章 「等、等下。」霁初想要推开他,「我也没有那么想要看你的眼睛啊。」虽然他的眼睛的确很好看,但这分明就是两码事吧! 「比起暗色系的眼睛,明明就是我的眼睛更加好看吧?」莫名其妙地,他忽然冒出这句话。 怎么又开始对比起来了?霁初不明白他对比的意思,她依循着自己的下意识回答:「好看是好看,但这很重要吗?」 五条悟得意地笑了,「当然很重要啊,看来你的审美也没有出问题嘛。」 趁着他骄傲得意的空档,霁初从他胳膊底下的空隙里钻出去,一天天的,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她弯腰抱起已经做好的羊毛毡,唯恐五条悟突然发疯会误伤这些羊毛毡,这可是花费了她很多心血的!但是羊毛毡数量太多,她一口气抱起来怀里都堆满了,但还是有几个羊毛毡落下,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 等一下,等下她就来拯救你们!霁初抱着这一堆羊毛毡就往自己的宿舍房间跑去。 才跑出没多远五条悟就也跟了上来,他长腿迈一步就能抵得上她的两步,对于霁初来说的小跑,在他看来就是闲庭信步一样的散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弯腰,「干嘛又逃跑啊?每次都是,不打一声招唿就跑掉,上次明明还说过没那么讨厌我的吧?你果然在说谎。」 早知道就和夏油杰一起去京都了,待在咒术高专就是会有被五条悟打扰的风险,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忽然站定,有个羊毛毡娃娃掉了下来,但在半空中就被少年及时抓住,他的嘴角扯出个张扬的笑容,「本来个子就不高,现在你抱着这么多东西,都看不清前面的路了吧?」 他说的没错,她只能从缝隙之间看到前行的路,但她还是逞强说道:「没有,我看得清。」 五条悟不那么认为,他伸出手,抱走她怀里一大半的羊毛毡,「这样就行了,以后遇到困难要向别人请求帮助啊,就比如说我,难道你都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好中二,霁初默默腹诽。 「这又不算什么大事。」她嘟哝。 五条悟捏了下夏油杰形象的羊毛毡,揪着它额头前的那一簇刘海,他漫不经心地说:「难不成你以后遇到关系到生死的大事也不向别人求助吗?」 实际上真的有那么想的霁初:…… 好在五条悟玩那个玩偶正起劲,至少表面上没有察觉到霁初的不自然,等她调整好表情,她才说:「没有啊,你的思维好跳脱,只是从一件小事情就能联想到这种大事吗?想像力太丰富了。」 「不,是直觉。」其实用直觉来形容也不太准确,因为少年早已从与少女的日常相处中,那些蛛丝马迹中隐约感知到她对自己生命的不在意,似乎比起自己的生命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就算是你的直觉也有可能会出错欸。」霁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你过两天是不是也要去京都汇报任务了?」 「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嘛,是啊,但都是很无聊的事情,又要去看到那一张张皱巴巴的老人脸,真是伤害我的眼睛。而且他们肯定不单单是为了听我的任务汇报,估计又要说些什么噁心的大道理。」说起这个,五条悟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他又重复了一遍,「真噁心。」 哪怕是被神明选中的神子,也不得不受到那些人的桎梏,霁初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至少现在在一点点地好起来,社团不是又有新的成员加入了吗?」 第97页 提到社团的事情聊天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一点,五条悟虽然总是嘴上说着嫌弃社团里没有一个人能打的,但霁初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对社团的发展投入不少心血,包括但不限于难得回五条家一趟然后拉来贊助和各类名贵咒具贊助。 他轻哼一声,「一般般吧,他们的实力都是马马虎虎的,虽然也有进步啦,不过和我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欸。」 刚才对五条悟的同情又消失,她偏头去看他的侧脸,少年的神色里满是骄傲,散发着少年人朝气蓬勃的生机,他冷不丁地又问:「那你要和我一起去京都吗?正好到时候还能再去看看那个小鬼。」 他口中所说的小鬼就是伏黑惠,尽管先前夏油杰有提醒过她尽量不要和这孩子走得太近,但想起伏黑惠那张和禅院甚尔极为相似的面庞,她还是犹豫了一下,给出模稜两可的回答:「再说吧。」 五条悟不喜欢这种不清不楚的答案,他现在还没学会什么叫做含蓄和委婉,或许他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什么叫做『再说吧』?这种问题的答案不应该都是『是』或者『不是』吗?」 「什么啊?这种问题的答案不应该本来就是很难确定的吗?」 「但少女漫里——」少年脱口而出,但又勐地打住,可霁初还是听见了他前面说的半句话,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睁圆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五条悟偏过头,用后脑勺对着霁初,「没什么,你都听错了。」 她怎么可能会听错啊,两个人可是并肩同行的欸,她还没意识到什么,又追问:「你刚才提到少女漫了吗?原来你还看少女漫啊?」 「没有啊、你别乱说啊!我都说了是你听错了,你为什么还要追问啊!」他的目光躲闪,现在他无比感谢自己平常会习惯性地戴着墨镜,因此也免得眼睛会泄露自己现在兵荒马乱的心情。 好神奇的画面,霁初只是很平常地询问而已,但五条悟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她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权,她很肯定地说:「我刚才听得很清楚,你就是提到少女漫了欸。」 「是啊,我也只是好奇才看了一点的。」五条悟梗着脖子说,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然而只要有人进入他在高专的宿舍好好看一看就会发现堆在他床头床尾那好几摞的纯爱少女漫。 完全没有恋爱经验,以至于要从漫画里寻找和女生相处方法的五条悟,绝对不会承认这件事的,他抿抿唇,一开始也只是好奇而已,只是想要知道该怎么才能在不惹霁初讨厌的前提下靠近她,但后面就有些入迷了。 之前也没人告诉他原来纯爱少女漫这么有趣啊!于是乎这位五条家大少爷就在短短一个月内扫荡东京各个漫画店,搜罗来的少女漫都要堆满自己的房间了,好在平常没有人会进他的房间,否则这件事情早就会暴露的。 「真想不到欸,原来你也会看少女漫。」霁初感慨道,毕竟他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人啊。 「怎样?你要是想要嘲笑我的话,你就死定了。」他可是因为她才会买那么多少女漫的好吗! 一点都不知情的少女还能在那边偷笑,他都已经发现了,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我都看到你在偷笑了。」 听他这么说霁初马上收起笑容,还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没有啊。」 五条悟正要追究,少女却表情忽然变得欣喜,她对着不远处挥挥手,「杰——我在这里!」 啊,果然是这样,能够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就只有夏油杰了,明明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吧?但还是会感觉到不甘心,刚才两个人还在聊天,现在她的注意力却全都转移到夏油杰身上去了。 他不悦地轻咬了下口腔内侧的软肉,又抬手揪住少女的衣摆,「你是完全把我给无视了吗?」 用的手劲有点大,她被往后带了半步,她回过头,「可是杰回来了啊,那也是你的挚友吧?」 那当然是他的挚友,可五条悟的表情却有些阴晴不定,他慢吞吞地说:「我当然知道啊,但你这傢伙真是连装都不装一下啊。」 身着白色衬衣的黑髮少年驱使咒灵飞快地来到走廊上,平稳地落地,「悟,你又在欺负她了啊。」 「什么叫做欺负啊?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比起其他人五条悟还是更加了解一点夏油杰的,就比如他很擅长把对方划入过错方,这样一来他就能更加理直气壮了,不过以前五条悟都是站在一边目睹他对其他人这么做的,没想到现在轮到他了。 「但她看起来似乎不太喜欢你揪住她的衣角,所以可以放开吗?」从京都赶回来的夏油杰眉眼间是难掩的疲惫神色,可即便是这样他还能维持温和的表情,霁初连忙把衣角从五条悟手里抽回来。 手心变得空落落的,而少女则是像只蝴蝶似的扑闪翅膀飞向黑髮少年,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围着他跟只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什么路上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又或者是那些咒术界高层有没有为难他,再或者是他现在会不会太累了。 哈,五条悟都没想过原来霁初还能这么话痨,还能说这么多关心的话语,只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一贯是不肯多说话的,多么吝啬的傢伙,可以给夏油杰那么多的关心和注意力,却不捨得分出那么一点点给他。 第98页 「他们还对你说了什么吗?该不会还骂你了吧?」霁初现在就是很担心咒术界高层再作妖,现在社团稍微有点起色,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如果他们真的说了什么你也一定要告诉我。」 对此夏油杰不置可否,他只是理了理霁初脸颊两边的碎发,「没关系的,只是说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情而已,你不用那么担心。」 霁初半信半疑,「好吧。」 两人结束短暂的交谈,夏油杰才抬起头,对另外一边的五条悟挥挥手示意,「我还带了点京都的羊羹回来,你要尝尝吗?」 羊羹的甜度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需要配合茶水才能入口的,但对于嗜甜的五条悟来说就是刚刚好的,该说不说,夏油杰能够成为五条悟的挚友也说明他了解五条悟的口味,而且也对他在想什么了如指掌。 就比如刚才,在看到霁初向他跑来的时候,他也捕捉到五条悟不悦的神色,他在不甘心吧? 夏油杰很少见到五条悟不甘心的样子,或者说,五条悟本身就对很少的人或者事上心,所以那副画面是多么的少见啊。 没有点破这一点,他还在试图维持三人之间的平衡假象,他又对五条悟说:「然后再谈谈社团的事情吧。」 有夏油杰的咒灵帮忙,那些个羊毛毡都被稳稳噹噹地送回宿舍,而后三人又齐聚夏油杰的宿舍,坐成一圈,霁初捧着夏油杰给她倒的水,「有种……茶话会的感觉?」 小矮桌上摆放着夏油杰从京都带来的各种小吃点心,他回到宿舍楼还去其他房间一一分发伴手礼,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就只有霁初和五条悟两人坐在小矮桌旁边等他回来。。 霁初咬了一口芒果干,不算太甜,还能品尝到芒果的酸甜味,但是外面裹的一层糖霜蹭到她的唇角,粉色的舌尖舔了下唇角,下意识的小动作完完整整地落入身侧白髮少年的眼中,他愣了下,忽然咋咋唿唿地抽出纸巾,生硬地说:「嘴巴上还有。」 「欸,还有吗?」她拿过纸巾擦拭了下,手又被五条悟捏住,少年不耐烦地嘟哝,「真是笨死了,你都把糖霜擦到下巴那里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啊?」动不动就说别人笨,哪怕是好脾气的霁初也没办法忍受啊,她正打算拍开他的手,但他却用手指捻着纸巾擦拭她的唇角还有下巴,动作是罕见的轻柔,甚至还有点发抖。 诶?他在发抖吗?霁初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她抬眼,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微微泛红的脸颊,在她的注视下,他的喉结微妙地上下动了下,「看……看什么看啊你。」 「你好像在发抖,真的没事吗?」她是真的很担心。 「……啰嗦。」 因为两人凑得很近,他都能嗅到芒果果干的甜味,一两粒星星点点的糖霜蹭到他的指腹,因为体温而的融化,变得黏答答的,黏腻的触感,却又甜滋滋的味道,这让五条悟想到了他在少女漫里看到的关于爱情的形容。 他的记忆力很好,只是随意一瞥过去,那些漫画的旁白还有台词都能一字不落地记住,直到现在都能完整地复述出来。 ——少女青涩的心动,宛若青苹果口味的夹心糖果,融化外面的糖层,酸甜滋味的夹心瀰漫在心间。 当初看到这个形容他还觉得夸张,什么嘛,感情怎么能用糖果来形容呢?但在此刻,他却忽然能够理解了,这种感受。 原来少女漫这么写实的吗!?少年顿悟。 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但因为五条悟挡在她面前,霁初都没看清来人,不过她猜是夏油杰,来人出声,「悟,至少也得要和她保持距离吧,这会让我很为难的。」 五条悟把纸巾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随意地看了一眼夏油杰,「她自己都没有说什么吧?不要总是代表她说些什么啊。」 「你送完伴手礼了?」霁初这样问夏油杰,后者没有因为五条悟的话而生气,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 「还有几个低年级的去出任务没有回来,就只能等到他们回来再送了。」说着,他扬了扬手里没有送出去的伴手礼。 经过之前的小插曲,霁初说起社团的后续发展计划来转移话题,她在本子上已经写了不少规划,但都是草稿,或者说是还未成型的想法。 「你是想要拉拢其他的平民出身的咒术师?」夏油杰在阅读过后得出这个精简的结论,「是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如果直接摆到明面上来的话,肯定会引起其他咒术界家族的不满,反而会起到让这些家族团结起来的反作用。 而且哪怕在这些家族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咒术界现行的做法的,我的意思是,那些不贊同家族做法,或者说是反对家族的人也可以吸收。」 霁初点点头,「嗯,就像是悟也会很讨厌五条家的一些做法吧?」 五条悟拿着霁初的本子,发现她在草稿纸的右下角画了几只小兔子,样子生动可爱,他匀出一点注意力,「是啊……真是讨厌到希望直接把五条家全都炸掉算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 霁初却当真了,她惊讶地说:「你是认真的吗?」 五条悟笑嘻嘻地反问:「你觉得呢?」他补充道,「可就算是炸.弹也没办法把那个地方都炸掉的。」毕竟那个地方都被层层迭迭的保护罩罩起来的。 「那不如先看看那些大家族内部的人有没有意向加入吧。」夏油杰还在很认真地分析,「悟,你可以去五条家问问,至于剩下的家族……」 第99页 无论是禅院还是加茂都不是好对付的,尤其是禅院,夏油杰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那些家族的人也时刻在观望风向。」 五条悟单手托腮,他用铅笔在霁初画的兔子旁边又添了一只大猫,样子是张牙舞爪的,他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接着说:「过两天御三家会有一场宴会,这是个好机会。」 「什么宴会?你都没有提过。」夏油杰很谨慎地发问。 「啊……我也是刚才无聊得翻收件箱里的垃圾桶才发现家里人给我发了关于宴会的消息,其实就是找个理由让这几个大家族聚在一起,然后互相攀比,再互相算计而已。」这种道理,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群人还是这么乐此不疲的。 五条悟一般来说都是以五条家少家主的身份出席这种活动的,所以这次也不例外,他说:「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出席一下,而你们就作为我的同学出席好了,这样一来就能试探一下那些大家族里其他人的态度了。」 「这是个好方法。」霁初眼睛一亮,她惊喜地说:「没想到你也能这么靠谱呀!」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啊?」他撇撇嘴,「有时候还是多信任我一点啊。」 这样一来社团的规模就能扩大,逐渐成为可以与旧势力对抗的新力量,一想到这里霁初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了,她非常配合地说:「我现在可是很信任你的啊。」 然而另外一边的夏油杰却没有霁初那么开心雀跃,他莫名地问:「她只是以你同学的身份吗?我记得你上次已经让她假扮你的未婚妻了吧?」 好端端的,又开始提起那件事了,霁初顿感不妙,「对啊,但只是假扮而已,所以这次就恢復真实身份。」 夏油杰始终觉得霁初未免也太天真了一点,只要成为朋友后就能让她放下戒备心,她丝毫不会想到有人会利用朋友的身份隐藏自己的心思,他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霁初想要回答,夏油杰却对她摇摇头,「这个问题不需要阿初的回答,我在问悟。」 五条悟「嘁」了一声,「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发问呢?你好像也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吧?理所当然地把她当做自己的所有物,然后再保护起来,人和物品可是截然不同的。」 埋藏在心里的不满在此刻点燃,「你的身份不也只是朋友吗?」他顿了顿,忽然想到自己在少女漫里看到的情节,这种时候他们都会说什么台词来着?他回忆了一下,「没错,她都没给你个名分,你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嗯?? 霁初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刚才五条悟在说些什么? 什么名分?谁给谁名分?? 她弱弱地出声,「那个……」 夏油杰却听懂了他的意思,表情从容,「很显而易见,她更加偏向我不是么?」 五条悟根本禁不起激将法,他气势汹汹地质问霁初,「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和他,你究竟选谁?」 小悟,平常还是少看点少女漫吧(语重心长) 第43章 五条悟抛出的问题是个很难回答好的问题,霁初一脸为难,她当初下凡的时候也不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啊,「我为什么一定要做出选择呢?夏油杰本来就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存在,但悟也是我的朋友不是吗?」 人类真的好奇怪,总是要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而且非得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好吧,我知道了。」五条悟又问,「所以在你看来杰也只是朋友吗?」 好麻烦……大家就不能一起成为好朋友吗?关于霁初和夏油杰关系的问题之前也有不少人问过,她都可以习惯性地脱口而出了,「没错,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此话一出,夏油杰唇角的笑容僵住,五条悟反而笑得更加张扬,「我就说嘛!哈哈哈——杰你也只是朋友哦。」 他们是在攀比什么吗?霁初满头雾水,她看看夏油杰又看看五条悟,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夏油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五条悟打断,「反正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那到时候就一起去宴会现场看看吧,虽然宴会里的人很让人讨厌,但估计菜色和甜品还是不错的,这也是唯一的优点了。」 这次的对话就暂时告一段落,五条悟后来回到自己的房间补觉,霁初也到自己的房间把夏油杰造型的羊毛毡带过来,她的表情骄傲,「怎么样,很可爱吧?我可是花费了很多时间的,而且为了避免翻车,在这之前我还用其他人造型的羊毛毡练手呢,最后效果还是可以的吧?」 她还用剩下来的羊毛做了个小巧的钥匙挂件,正好一起送给夏油杰,他低头注视手机挂件,而后又很突兀地问:「你真的想要去那个宴会吗?」 「嗯……倒也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必须那么做吧?等社团发展起来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还是第一次尝试改革,对她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的。 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夏油杰的心里响起了这样小声的疑惑,改变真的会有用吗? 「但咒灵不可能完全消失,这就意味着还会有普通人因为咒灵死去。」他揉了下挂件毛茸茸的头髮,这个挂件是狐狸形态的q版夏油杰,身后还拖着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摸起来手感很好。 第100页 「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的,在成为咒术师之前,你先是你自己,哪怕是神明都无法做到拯救所有世人,杰也没必要给自己施加那么大的压力。」她说的都是实话,在天界的时候她就见过就算是神明也没办法挽救的情况,所以别把神明想得太无所不能,也别对人类自身的要求太高。 「如果我是悟的话,就能做到的吧?」他声音很轻,很轻地说。 霁初听到了,她牵起少年的手,「可杰就是杰啊,就算是悟也没办法做到的。」虽然他的确是神子。 是么? 如果当初是五条悟接下那个任务,他是否能更好地保护少女呢?光是他背后的五条家就能提供无形的庇护,而且他也在成为最强的道路上一路往前。 好像只有他被留在原地,在星浆体事件后他对于「最强」称号产生了严重的厌恶感,每每提起这个他都会感觉厌烦,他能够回忆起当初和挚友说出这番话时是多么少年意气,当初有多么张扬恣意,现在就有多么阴郁低落。 如果,如果他再强一些的话是否就能做到呢?是否就能不让悲剧再发生呢? 大脑内充斥着无数的问题,乱闹闹的,吵得难受,他蹙起眉头,「嗯,我有些累了,要先休息一下,待会再见好么?」 霁初盯着他的脸仔细看,试图找出他在说谎的痕迹,但是看来看去,她只看见他实实在在的疲惫,她便不疑有他,「好吧。」 原先霁初还以为五条悟只是随口一提没有把宴会的事情放在心上,但在后来的几天里她陆陆续续地收到从五条家送来的礼服,而且还是包装精美到让她怀疑是不是有点过度包装程度的礼盒。 除此之外每次的礼盒里面都会放有一张小卡,是用钢笔写祝福语,如果只是单纯的祝福语她倒是不会太在意,但上面的称谓很有问题啊! 这个「少夫人」是怎么回事!? 霁初想要直接找五条悟问个清楚的,但是碰巧他最近几天都在高强度出任务,似乎是要提前完成任务然后空出一两天来休息,咒术界是真的很会压榨人,越是强大的咒术师越是被压榨得厉害。 所以无奈之下她只能打电话过去询问。 嘟—— 嘟—— 隔了几秒才接通,而且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显然就是在任务进行中接的电话,少年的声音欢快,「有什么事吗?」 霁初开门见山道:「为什么三天两头都有人送礼服过来?而且卡片上写的还都是『少夫人』?不是都说了是假扮的吗?你都没有告诉他们吗?」 作为响应的是少年用咒力把咒灵撕裂成无数碎片的声响,几秒过后,他才说:「啊……应该是管家老煳涂了吧,我可是已经和他说过了的哦,不过既然是要参加宴会,总得要穿点象样的衣服吧?杰给你买的衣服未免也太普通了点。」 夏油杰给霁初准备的衣服也是各类大牌,毕竟咒术师的收入不低,甚至可以说是高薪群体,但架不住五条家是真的有钱,就和漫画里财大气粗的大家族一样,在这种家族里长大的五条悟当然是看惯了好东西,他口中还算可以的衣服动辄六位数起步,七位数更是不少见。 「杰准备的那种程度就已经足够了,你这反而是有些太夸张了吧?明明都说好了只是随便参加一下而已的。」这下子反而搞得她压力很大欸! 「随便,反正你不想要就丢掉好了,卖掉也可以,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五条悟有点赌气,当初和管家提到给霁初定做礼服的时候管家还热泪盈眶,管家顺势又问起是否需要现在开始看订婚宴的礼服,弄得五条悟不知所措。 在管家的热烈推销下,五条悟难得认真地看起他们递上来的礼服样式,虽说是订婚宴的礼服样式,他先前是没有考虑过订婚的,或者说是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婚姻,那也很正常,这个年纪的少年鲜少在乎这种东西。 可当他的目光扫到那些礼服时,脑袋里却浮现出少女身着礼服的画面。 如果是一字肩的话,就愈发衬得她脖颈纤长优美,如果是长裙的话,又显得她身形线条美丽,不管怎样,她都是美的。 光是挑选礼服样式就花了他不少心血,最后换来这样的结果,放在平时少年肯定是要发脾气的,但在少女面前他尽量收敛脾气,可声音还是难免会泄露出他心里的不悦,「你就那么讨厌我送的东西吗?」 语气怎么有点委屈? 「没有啊,只是觉得有点太隆重了。」光是看衣服的质地就能知道价格不菲。 五条悟的手捏住另外一只特级咒灵的脑袋,没有特意用咒力,只是凭藉无下限的术式就把咒灵碾压祓除,「这哪里隆重了啊?」 要是由他来照顾她的话,才不会让她说出这种话的呢,只是收到几件普普通通的衣服就吓到了,「你从里面随便挑一件就好了。」 说完,在场的最后一只特级咒灵也被祓除,周遭属于咒灵的领域也被解除,少年风轻云淡地离开现场。 而在霁初这边,她看着摊开放在床上的那几套礼服,左边是夏油杰准备的,而右边则是五条悟准备的,她双手叉腰,表情苦恼。 这时候房间门被敲了三下,一般来说这种敲门频率应该是家入硝子,想着,她打开门,来人果然是家入硝子,她手里拿着药剂,另外一只手里拿着的是半盒香菸,她把药剂往霁初手里一放,「记得准时吃药。」说完后就要走人,霁初连忙拉住她,「等等——」 第101页 「咦,有什么事吗?」硝子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香菸,等会她估计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抽菸。 「非常紧急的事情。」霁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的袖子,紧接着她又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是这样的,悟打算让我们去参加宴会,但问题在于,他们两人都已经准备了礼服,总感觉有点太夸张了。」 硝子跟着走入霁初的房间,视线扫过放在床上的礼服,她无比贊同,「是有点太夸张了,这种衣服都能直接去结婚了吧?」 「啊?结婚?」 硝子眨了下眼睛,轻描淡写地说出什么事实,「说不定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呢。」 「现在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我应该怎么办。」被夹在两个爱争风吃醋的少年中间真的让她很头疼啊! 「这个……」硝子拿起被霁初放在桌子上的卡片,目光瞥见上面五条家管家写的祝福语以及最开头的称唿,她略带惊讶,「你们的进展已经那么快了吗?」 「啊、这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霁初急急忙忙地拿走卡片,这提醒她了,等下就去把这些卡片都销毁掉,免得被夏油杰看见,又得掀起一片风浪。 「那你不如从头开始说起吧。」硝子习惯性地想要点菸,但是考虑到霁初还在场,于是她只好把烟盒放在口袋里,拿出一颗棒棒糖,那还是她从五条悟那里顺来的,拆开糖衣,她用眼神示意霁初继续。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她停顿几秒,「实际上是之前悟说的,让我帮他一个忙,然后我就假装他的未婚妻回了一趟京都。」 说到这里的时候硝子脸上浮现出「我就知道」的表情,「那你肯定是被骗了哦,这种东西,哪怕是五条家也没办法控制五条悟的。」 霁初欲哭无泪,「这种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啦,只是我当初不知道而已,过去是没办法改变的啊……然后杰就非常生气。」 毕竟是被挚友偷跑了嘛,肯定会生气的,家入硝子一边听一边点头,「果不其然,你还是被那两个傢伙给盯上了。」 这是在意料之中的,甚至比家入硝子想像的还要晚一些到来,是谁在忍耐吗?估计是五条悟吧,真少见呢,他居然还学会了忍耐。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无论是参加宴会穿哪件衣服还是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三人之间微妙的、黏煳煳的情感,她都毫无头绪。 「有考虑过跑路吗?」家入硝子的眼睛都没眨一下,但她很快又收回这句话,「算了,当我没说吧,你这样反而可能会造成很坏的结果。」而且还是她根本都想像不出来的结局。 「其实我还不打算离开。」这是当然的,任务对象还在这里呢,她怎么可能会离开,「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这次的考核她可是投入了很多心血的,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家入硝子咬碎糖果,语气平静,「其实都一样,因为你想要离开也没有那么容易。」 「嗯?这话是……」霁初皱皱眉,反问道。 「噢,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而已,至于你在宴会上穿什么衣服,我可以给你点建议,我记得我衣柜还有一两件裙装,我们尺码差不多,你要试试吗?」家入硝子待在学校里就不经常出门,偶尔出门也都是穿校服,因此买的私服都没穿过几次。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果然比起少年,她更喜欢家入硝子,至少她情绪非常稳定,而且还很贴心,要是她的任务对象是家入硝子就好了,又一次地,她在心里感慨。 「但这只是一次而已,而且在这之后,还会有很多麻烦呢。」深知两位同期本质的家入硝子出于好心给她打了个预防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没关系,一切都会结束的。」她信心满满地,「我都已经做好准备啦。」 妹,在极限二选一中选择了硝子。 我宣布,硝子才是最后赢家。 第44章 等宴会真正到来的那天,看到霁初换上的礼服既不是夏油杰送的,也不是五条悟送的,两个少年同时都有些傻眼。 最先说话的是五条悟,「为什么不穿我送的礼服啊?」他问话向来都是那么直截了当,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的。 霁初的身形比家入硝子的稍微瘦弱一些,因此家入硝子的礼服对于她来说略显宽松,尤其是腰身那里,因为来不及修改尺寸了,霁初就随意地用几个别针别起来,这样一来尺寸就刚刚好了。 她挑选的是一条无袖黑色连衣裙,裙摆还有一条开叉,家入硝子的衣柜里大部分衣服都是深色系的,这种色系的衣服都不怎么会出错。 此时此刻,五条悟和夏油杰难得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夏油杰跟着说:「这条裙子的尺寸似乎也不太适合你,为什么不选我们给你准备好的呢?」 霁初在原地转了一圈,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霁初提着一边的裙角,「难道不好看吗?我觉得还挺适合的,而且如果我选悟挑的衣服,那杰心里也会不开心的吧?反过来也是这样的,所以还不如谁都不选。」 五条悟「哈」了一声,「然后你就选择了硝子?这就是你的选择?」他一脸不可置信。 「对啊,为了不让你们两人感觉到不开心,所以干脆选第三个人好了。」直到现在霁初都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明智。 第102页 「你这算哪门子的好办法啊?不是,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五条悟声音里藏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那几条礼服可是他精心挑选的好吗?结果她就是看都不看吗? 她绝对是故意的吧?嘴上说着什么不想让其他人伤心,但实际上做的事情就是很让人生气啊! 五条悟撇撇嘴,表情很臭,夏油杰至少还在控制自己的表情,「我以为阿初会更喜欢我挑的礼服,你之前不是还说过的吗?」 黑髮少年尽管唇角还带着习惯性的笑容,眼中却没有笑意,眼神晦暗不明。 明明之前说过的,无论他做什么都能够包容的吧?可现在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少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少女超乎常理的掌控欲,或者说,他将这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 早已适应少女对他的无条件信任,早已适应少女无限度的包容,以至于仅仅是因为这件小事,仅仅是因为她没有穿自己准备好的衣服,都会让他的心情莫名阴郁。 事情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了,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可是不行,不能太直接地表现出来,会吓到她的,心底微弱的恶趣味在作祟,如果让她发现一直信赖的少年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善良,实际上也糟糕透顶了,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被吓到吗?总是甜蜜的笑容会变成恐惧的神色吗?会厌恶他吗? 会……想要从他身边离开吗? 想到最后,他强行打住自己漫无边际的猜想,他调整好表情,「可阿初这样做也会让我有些伤心。」 果不其然地,少女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总是这样,那么在意他的感受,甚至超过对自己的关心,少年无疑是享受着这份偏爱的,但与此同时,现在的他又是如此卑劣地利用少女的心软达成自己的目的。 「喂,既然你都已经决定好了,如果穿了杰准备的衣服,那至少也要穿我给你买的衣服吧?」在霁初犹豫的期间,五条悟也加入两人的对话,「否则我也会生气的诶!」 啊、怎么事情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呢?明明一开始就是冲着避免矛盾才这么做的,霁初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误。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两人无声地达成共识,五条悟又开口:「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你可以今天穿硝子的衣服,那后面几天就换上我们准备的衣服好了。」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一点?」霁初本能地感觉到有些奇怪,「而且这些衣服穿起来都很麻烦。」尤其是五条家送来的那一套金荷花振袖,好看确实是好看的,但穿起来也是真的很复杂,光是凭一个人是没办法穿上去的,而且脱下来也很麻烦啊,除了很隆重的场合,平常都找不到穿这套衣服的场合。 夏油杰出声,「不会麻烦,我们也会帮助你的。」 听到他们都这么说了,她似乎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就只好硬着头皮说:「那就这样吧,按照你们说的来好了。」 去往京都参加御三家宴会的路上霁初手里拿着一份名单,那是由五条悟还有夏油杰整理出来的,关于咒术界各个家族的权力关系图,其中错综复杂,因为大大小小的家族之间就很喜欢搞联姻那一套,和这家联姻后就和那家联姻,这就导致咒术界的大家族之间其实都是有点沾亲带故的。 「这真的不算是近亲结婚吗?」看人物关系图看得头昏脑涨,霁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关系也太复杂了吧。」 「毕竟越是大家族越是害怕家族会败落下去,所以在挑选结婚对象的时候也会分外谨慎,力求门当户对。」夏油杰很轻描淡写地说。 五条悟摘下墨镜双手枕在脑后,双眼眺望远处的风景,「是啊,不光是看家世,而且还会很在意天赋,资质好的结婚对象才能诞下有天赋的后代,就是这么无趣的事情,这样一看,人和家畜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的确没有什么不同,生命其实都是平等的。」霁初从实习神明的角度来看,很贊同五条悟刚才说的话,但五条悟却觉得她是在开玩笑,他略带嘲讽,「那可不一定,总有人会认为自己的生命高于其他人。」 「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夏油杰从霁初手中拿走那份人物关系图,他从购物袋里拿出刚才在车站买的果汁,打开后递给霁初,「先喝点东西吧,宴会上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但怎么说,你们也才十几岁,这种事情很难处理好的吧?」 五条悟被她逗笑,直接伸出大手揉揉她的头髮,差点就要把她的头髮弄得乱糟糟的,还是夏油杰及时制止他,霁初双手握住果汁以免液体洒出来,她不明所以地撇撇嘴,「你干嘛要弄乱我的头髮啊!?」 「你真该看看自己刚才的表情和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老婆婆呢,你呢,不也是和我们同龄吗?干嘛说这种沧桑的话啊?」 实际上按照她成为见习神明的时间来算,她的年龄的确比夏油杰和五条悟还要大,但是她这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因此她只是抿抿唇,「我想说所以就说了。」 夏油杰细心地替她把有些凌乱的髮丝整理好,他一边整理一边说:「至少我们还是能够保护好你的。」 霁初不太能理解夏油杰这种保护欲的由来,她把果汁放在一边,「为什么杰觉得自己一定要保护其他人呢?我是说,那么谁来保护你呢?」 第103页 「我不需要谁的保护,而且我的能力已经决定了我肩负着保护其他人的责任。」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指腹柔和地摩挲她的头皮,像是在按摩。 霁初摇摇头,「不是的,我说的不是简单的生命或者肉.体上的保护,我想说的是,谁来保护你的心呢?」谁来保护他的灵魂呢? 话语间,霁初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动作轻巧,恍惚间夏油杰还以为有蝴蝶从他的心间飞过,「哪怕肉.体再怎么强大,灵魂也会感到疲惫,这里就由我来保护,可以吗?」 她仿佛永远都不能明白自己简简单单的话语会在别人心中掀起怎样的情绪,她只是一如往常地、温和地注视着他,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没有等来夏油杰的回答,最先等到的是五条悟的反问:「那我呢?你真的很偏心啊,什么心啊,什么灵魂啊,这种东西,你都没有考虑过我吗?」 啊、差点忘了旁边还坐着五条悟,霁初表情尴尬,她只是刚才有感而发,一个不留神就忽略了五条悟,她说:「可是悟已经足够强大了不是么?」 「哈?那你刚才还说什么哪怕再强大灵魂也会疲惫,这都是在骗人的吗?」又出现了,五条悟式胡搅蛮缠,霁初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这一招。 夏油杰说:「悟,这都是她的选择,起码也要尊重别人选择的权利吧?」 五条悟轻哼一声,他的挚友就是这样的,明明刚才霁初没有选他挑的衣服的时候表情那么恐怖,现在又说要尊重他人选择的权利,这未免也太双标了吧! 「保护一个人是保护,保护两个人也是保护,反正也没什么区别。」白髮少年忽然想到什么,「而且只是嘴上说说,根本就没有可行性,你总要拿出自己的诚意吧?」 列车即将抵达京都,霁初被五条悟这么一大长串话给绕晕,她问:「好吧,我也会尽我所能的。」 五条悟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他摇摇头,「还是看不到你的诚意欸,不如这样吧,立下约定吧。」 「什么约定?」她问。 「悟,你是说……」夏油杰略微蹙眉,他不是很贊同,但五条悟突然说:「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说到底,我们想的其实是一样的吧?」他转过头看向霁初,「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危害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束缚而已。」 在咒术高专的这阵子霁初接触到咒术界的一些专有名词,其中就包括「束缚」,类似于约定,但是比约定的约束力更强,而且如果和咒力强大的咒术师定下束缚,假如违反约定的内容很容易遭到反噬。 因此咒术师们在定下束缚的时候也会非常谨慎,霁初也很警惕,她说:「我是知道『束缚』是什么意思的,你可不要随随便便定下稀奇古怪的内容。」 「好吧,那约定内容就是『你要永远只在乎我们两人』,很简单对吧?」五条悟的眼睛因为兴奋而变得亮晶晶的,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美丽,然而在此刻却给霁初一种被凶兽盯上的错觉。 「只是这样就可以吗?内容就是这样吗?」霁初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那如果违反呢?」 「违反的后果我还没有想好,嗯……不如就让你只能待在我们身边吧?」五条悟顿了顿,「或者是,只记得我们两人。」说完他偏过脑袋,笑眼盈盈地问夏油杰,「你觉得呢?」 夏油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手掌搭在霁初的肩头,良久,久到列车已经抵达目的站,乘客们都已经陆陆续续下车,他给出的回答也是那么模稜两可,「如果阿初能够做到的话,就没有必要定下束缚了。」 对话被车厢广播的提示音打断,直到来到宴会的会场,三人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 这也不是霁初第一次参加咒术界各大家族的宴会了,但她印象最深刻的宴会还是上次考核中五条悟的生日宴,只不过那次的生日宴霁初是陪同禅院直哉来的,说起来,现在这个年纪的禅院直哉应该也是作为禅院家的少家主会出席这次的宴会。 想着,三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主宴会厅,那位于市中心酒店的高层,还没有真的进去,宴会的主办方听闻五条悟来赴宴,就激动得直接亲自出来迎接,一边快步走来,一边谄媚笑着说:「五条大人亲自光临,真是我的荣幸,请问这两位是?」 「是我的同学。」 真该感谢他没有说是未婚妻,霁初还没松一口气,就听到对方又问:「听闻您已经定下未婚妻的人选,今日怎么没有带过来呢?」 真八卦,这种事情也要管吗?霁初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又听见五条悟说:「她啊……」少年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她有些害羞,不太愿意来这种场合,不过这种宴会本来也很无趣,她来也不会开心的。」 谢天谢地,他说话还算有点分寸,虽然直接当着宴会主办方的面说宴会很无聊有点没礼貌,但对于五条悟来说,这已经是很温和的回答了,毕竟他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恶劣。 这只是个开场白而已,剩下的时间就是这位宴会主办人单方面的吹捧和拍马屁,这种画面霁初原本在禅院家的时候见的多了,没成想现在还能看到。 因为聊天的话题太无聊,霁初没听两句就走开了,五条悟也很不耐烦,但想到对方还算有点用,难得耐着性子听对方废话,夏油杰见状和霁初一同走到旁边,但是中途他又看见了不远处加茂家的咒术师。 第104页 看出他的犹豫,霁初便说:「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去和他们聊聊吗?」 「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夏油杰还是有些不放心,霁初对他挥挥手,「别担心,在宴会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随着宾客陆陆续续到来,大厅内也逐渐变得拥挤起来,霁初一开始还能隔着人群看到夏油杰的侧影,但是到后面就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本来打算用手机联繫他的,但是在入场前她的包就被夏油杰提着,也就是说,现在她都没办法联繫上他了。 霁初手里还端着一杯果汁,她心不在焉地在附近走动,但始终没有找到夏油杰的人影,别说夏油杰,就连五条悟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他们是不在这一层了吗?由于宴会邀请的人数很多,因此宴客厅分为两层,也有可能他们去了另外一层。 这就麻烦了,早知道就该待在夏油杰旁边的,她脸上写满了后悔,因为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寻找人上面,都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自己周围,于是一个转身,非常不凑巧地撞上对方,更加不凑巧的是手里的果汁也洒了出来,正好洒在对方身上。 「实在是太抱歉了,你还好吗?」脱口而出的就是道歉,她着急忙慌地从用长桌上的纸巾擦拭对方的衣物,但是擦到一半,她忽然发现了什么,黑色的上衣领口用暗金色的丝线绣有独特的花纹,定睛一看,那不是禅院家的花纹吗?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抬起头,闯入眼帘的是少年翠绿色的眼瞳。 那双眼睛非常熟悉,眼尾微微上挑,仿佛总是带着嘲讽,可又那么精緻,不用对方自我介绍霁初就能知道对方的身份,除了禅院直哉还会是谁呢? 少年身量清瘦高挑,眼里原本盈满怒火,唇线紧绷,一看就是在发火的边缘,「你是哪个家族的?」 就连这语气她也非常熟悉,就是他发火的前兆,她说:「我不属于哪个家族,我是咒术高专的学生。」 禅院直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时间久得有些诡异,霁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按理来说,面对这种冒犯他的人,作为禅院家的大少爷,现在就应该勃然大怒的,可为什么他现在会这么安静呢?他究竟在迟疑什么? 想着,她又重复一遍道歉,「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会赔一套新的给你。」 「你打算赔偿?」禅院直哉反问,「这身衣服可不是你一个穷学生能配得起的,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以前就认识我么?」 在她出声的那一瞬间禅院直哉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实在是奇怪,他的记忆很清楚地告诉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可又为什么会感觉到悲伤和愤怒呢? 这里的愤怒并不是因为她不小心把果汁洒在他的衣服上,而是因为别的什么,就连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那么悲伤又是因为什么呢? 没有等来霁初的回答,他就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她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呢?是在讨厌他吗? 等等,可是他怎么会因为被人讨厌,而且是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讨厌而感到伤心呢?但是他又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这种悲伤,就像是已经体验过无数遍一样。 一切都太奇怪了,不能理解,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这些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导致他的语调有些许颤抖,「喂,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我说,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面?」 现在这个情况对于霁初来说很难应付,她也不太清楚是不是受到平行时空同位体的影响,导致禅院直哉对她残留有部分的记忆,如果真的是这样就难办了。 「没有,今天是你和我的第一次见面。」她其实不太擅长说谎,说这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错开他的目光,说完以后也没打算再停留,她没再多说其他的,抓住机会就往人少的地方跑。 「你给我站住。」禅院直哉很快反应过来。 事情太糟糕了!他居然追上来了!而且这傢伙居然还用上了自己的术式,没必要把术式用在这种地方吧!? 直觉告诉她要是被抓到就麻烦了,因此她也卯足劲躲开禅院直哉,期间还差点撞到其他人。 「是谁啊这么没礼貌!」 「啊哟,谁啊——!?」 这样的话语此起彼伏,霁初一边穿过人群一边小声地道歉,「抱歉抱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总算穿过拥挤的人群,跑到小隔间的角落里,身体经过训练就没有那么弱了,至少这一段路跑下来不会气喘吁吁,但唿吸还是变得不规律,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隔间的门却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 门锁在咒术师面前就和塑料一样,稍微一用力就被掰断,霁初被吓得一个激灵,她扭过头,只见那扇门被破开一个洞,有着翠绿色眼瞳的少年拉开门,表情有点不耐烦,「我刚才不是说了让你停下来么?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个平行世界的禅院直哉脾气也是一样的坏,霁初深吸一口气,身形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禅院直哉却蹙起眉头,见到她那么害怕的样子他也不高兴,他半跪下来,不解地反问:「你又在哭什么啊?」 第45章 禅院直哉向霁初靠近,心间瀰漫开的是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感,为什么只是看见她掉眼泪就会难受呢? 第105页 这是什么术式吗?还是其他的影响?这是针对禅院家而来的吗?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充满了种种的猜测。然而真的问出口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种语气,「你就真的这么怕我?」 霁初偏过头,用手背擦去泪水,也不能说是害怕吧,只是在上次的考核任务中,她便不能理解禅院直哉对自己的情感了。 人类的感情真的好复杂啊,霁初在心里哀嚎。 禅院直哉面上浮现出些许的困惑,「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隔间的门就被破开,霁初的目光越过禅院直哉,将他身后的景象看的很清楚,来人面色不虞,直截了当地在门上开了一个口子,霁初从来没有见过夏油杰露出这样的表情,她还愣了一下,但很快的,他面上的表情转瞬即逝,在面对她的时候甚至还挤出个微笑来,「抱歉让你久等了。」 好陌生的夏油杰,霁初站在角落里,仿佛是第一次真的认识夏油杰。 禅院直哉当然认识夏油杰,毕竟夏油杰和五条家的神子五条悟走得很近,自然会有所了解,少年站直身体,不耐烦地质问夏油杰:「你又有什么事?」 虽说夏油杰的实力固然在他之上,但夏油杰的平民出身就决定了禅院直哉对他的态度。 不过是稍微有些天赋罢了,他想。 考虑到霁初在场,夏油杰还是有所收敛的,「我是来带走我的女友的,顺带一提,你刚才的行为属于骚扰,难道看不出来她不喜欢你么?」 「你说什么?」禅院直哉拔高音量,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和霁初更加亲近才对的,尽管他也不明白这种感觉从而何来,但至少不应该是眼前这个傢伙来告诉他自己和少女没有那么熟悉。 霁初已经很配合地跑到夏油杰身后,他单手握住她的手掌,给她极大的安全感,接着他又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难道你连事实都没办法接受吗?」 看不出来夏油杰原来也那么擅长阴阳怪气啊,霁初在心里默默地想。 好在禅院直哉没有轻举妄动,但离开小隔间的时候霁初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黏煳煳的,有点难受,她下意识地缩起脖子,一旁的夏油杰见状揽过她的肩头,尽可能地遮挡禅院直哉的注视。 他们并没有直接回主会场,而是找了个休息室坐下,夏油杰给出的理由是拉拢咒术家族其他年轻咒术师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他说:「现在只需要休息就可以了,不过,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认识是认识的,但在这个平行世界又可以说是不认识的,她有点纠结,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都落入夏油杰眼中,他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微妙,他又补上一句,「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又出现了,以关心的名义,实则满足自己的占有欲,想要知道她的一切,想要把她的生活都掌握,这样她就不会受到伤害,这样她就……不会离开自己。 「不认识,不过杰也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少年总是这样,每次她稍微遇到点事情最紧张的人不是她反而是少年,他的性格就是那样贴心温柔,这使得霁初对他说谎还会感觉到愧疚。 啊……在说谎,少年几乎不需要再印证,只需要注视着霁初就能知道她刚才在说谎。 在对他说谎啊,上次对他说谎话还是为了悟,现在又是为了其他男人。 真是狡猾,真是坏孩子。 然而他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可是阿初每次离开我都会遇到这些事情,果然,你还是应该待在我身边比较好哦。」这语气是半开玩笑的,但很多时候人们往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霁初却只当做他真的是在开玩笑,她还能笑着说:「嗯,每次杰都能忽然出现,有点像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 是带着点稚气的话语,却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气氛,她又问:「悟呢?」 夏油杰在寻找霁初的时候五条悟还被其他咒术家族的人缠着的拍马屁,被围在人群中心的白髮少年一脸不耐烦,回忆起那个画面,夏油杰就笑着说:「他现在可能还没办法抽身吧。」 霁初点点头,她的另外一部分注意力都在禅院直哉身上,真麻烦啊……而且禅院直哉显然不是会善罢罢休的人,接下来的时间就只能能躲就躲吧。 「在想悟?」夏油杰冷不丁地这么问,霁初还愣了一下呢,总感觉从他口中说出这句话有点莫名的别扭,因为以前和她说话的时候夏油杰也很少提到悟,更别说直接这么问。 这是什么口是心非的意思吗?霁初思考片刻,「我在想杰……?」不太确定这个回答能不能让他满意,但她已经看到少年微微上扬的唇角,所以她说的应该是正确答案吧? 「真的吗?还是只是在骗人呢?」夏油杰拆散她的髮带,在刚才的跑动中她的头髮也变得松松垮垮,有些凌乱,但在狼狈中又透露出几分可爱,或许她眼眶红彤彤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会更加可爱吗? 好像天界的人类小课堂里有提到过,人类一般来说更加喜欢诚实的性格,因此她不假思索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哦,没有骗你。」 头髮散下来后有几缕挡住她的视线,夏油杰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否则后果会很可怕的。」 骗人的后果会是怎样呢?霁初回忆起自己在上次考核里似乎也欺骗过禅院甚尔,最后的结果就是考核成绩低分飘过,嗯这对她来说的确是很可怕的后果,她又问:「那杰会怎么对我呢?」 第106页 少年当然不会把自己心中阴暗的、扭曲的想法告诉少女,他只是含煳地说:「不会对你做什么,只要你不骗人就好。」 霁初想了想,夏油杰的性格其实真的很好,哪怕生气也不会太可怕,于是她放下心来,「嗯我知道啦。」 休息室的门被人忽然打开,还没看到人影就先听到来人的说话声,气势汹汹,质问:「杰你又在弯道超车了!?」 没错,来人除了五条悟还会是什么其他的人吗? 这位大少爷浑身低气压,「把我丢在会场听那些老东西说些无聊的长篇大论,自己反而和她藏在这里,这就是你一开始的计划吧!?」 嗯?什么计划?计划什么?霁初在听他们的对话时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才会导致自己压根听不懂他们的意思。 夏油杰不急不缓地回答:「只是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先和她来这里休息而已,悟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他的这幅样子和五条悟焦躁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后者冷哼一声,「我觉得我想得很合理,还有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唿就跑走了?在这种地方你更加不应该离开我们的视线。」 本来是两人在对呛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的话题莫名其妙地就转到了霁初身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诶」了一声,「这、我又不是故意的。」 还好有夏油杰替她解围,「不要这样责怪她,她也不想的。」 五条悟往霁初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少年人高马大的,沙发剩下的空间都被他占据得满满当当,霁初的腿甚至还挨着他的腿,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另外一边挪动了一下,但才动第一下就被五条悟发现,他摘下墨镜,「是禅院家的那个傢伙骚扰你?」 显然在霁初看不到的地方这两位少年进行了情报交互,五条悟的怒火全都转移到禅院直哉身上,「那傢伙真是不长眼睛,明明差不多的年纪,但是思想就和那群烂橘子一样烂透了,果然还是应该教训一顿才行。」 谈论到禅院直哉的时候五条悟的语气非常冰冷,其实只要他冷下神色和语调,就会给人无限的压迫感,霁初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或许是因为以前五条悟在她面前表现得总是太过孩子气,更多的是大少爷脾气,从而让她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五条悟是当之无愧的「最强」。 「喂,回回神——」五条悟宽大的手掌在她面前挥了挥,他说:「不是都说过了吗,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就直接找我好了,你自己能应付过去吗?」 「应该可以吧。」毕竟她在上次考核里也是这样应付禅院直哉的,而且这个平行世界的禅院直哉也没什么不同。 五条悟却不太满意,「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向别人求助真的有那么难吗?我又不是什么洪水勐兽啊。」 两人的腿还是互相挨着,有点热,但是霁初已经没有可以挪动的空间,于是她说:「杰就不会这样,可有时候悟就是会变得很兇啊,明明我也没有做错什么吧?」 又在两人之间进行对比了,尽管那只是霁初无心之言,但落在两个少年耳中就变成另外一种意味,五条悟捏住她的脸颊,还是放轻力道了的,至少不会留下印子,他说:「你就那么喜欢他啊?」 好可怕……他刚才该不会是想要杀掉她吧?霁初只能隐约感觉到他克制的外表下波涛汹涌的粘稠情感。 「悟,不要吓到她好么?」夏油杰站在另外一边,他的双手搭在霁初的肩头,但莫名其妙地,霁初没有因为夏油杰的话语而感到安心,黑髮少年微微俯身,他的唿吸掠过她的耳廓,给她一种都死死缠住的错觉。 像是落入蛛网的猎物,越是挣扎越是被缠缚。 很不合时宜地,她的脑袋里却忽然冒出一个猜想,她好像、要被吃掉了一样。 宴会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那次参加宴会还是有很多收穫的,目前社团的人数已经即将突破五十,上次经由夜蛾老师之手向咒术师协会提出的任务评级制度改革方案也起到一定的效果。 至少给年轻咒术师的任务难度和咒术师的水平相匹配,因此年轻咒术师的伤亡率也大大下降。 看到这些数据的时候霁初正在外面的餐厅和夏油杰一起吃晚餐,最近的天气开始转凉,盛夏的极点已经过去,接踵而至的就是微凉的初秋,到夜里气温更是降了好几度,出门前夏油杰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件薄外套。 「以后杰打算留在学校里当老师?」他们谈论到关于未来的计划,霁初听到他要留校的时候很欣慰,当老师的话,生活也算是平淡幸福的,因此她无比贊同,「我觉得挺好的。」 「你觉得我适合当老师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夹子把烤肉翻面,顺带把已经烤熟的牛肉夹到霁初手边的盘子里。 空气中瀰漫开的都是烤肉的香味,霁初咬了一口烤牛柳,被烫得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又马上喝两口水缓一缓,她说:「当然适合啊,我觉得杰是我心中最适合当老师的人选,因为你很温柔,也很有耐心,而且还很照顾弱者,虽然有时候感觉太严格了,但总体来说你就是当老师的料子呀。」 说了这一大长串的话,她双手捧着水杯等待夏油杰的反应,少年说;「我们在说同一个人吗?」 「当然是同一个人呀,因为杰在我心中就是这样的存在。」烤肉店的灯光都是暖色的,愈发映衬得她眼睛亮晶晶的,光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被她全心全意地信赖着,心间就软得一塌煳涂。 第107页 「你会成为很好的老师,你的学生也会很敬重你,我都能想像你未来桃李满天下的画面了。」她说着,表情比身为当事人的夏油杰还要激动,两条小腿晃来晃去。 「那你呢?」 这也很正常的吧?当谈话的一方聊到关于未来的计划,自然而然地也会问及对方关于未来的计划,只是霁初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因此她顿了顿,「应该是和杰一样吧,但是我的咒术也不出众,似乎当不了老师,唉,夜蛾老师也不会同意我留下来的吧。」 夏油杰这次是把已经凉过一会的烤肉夹到她的盘子里,看着她半是苦恼地吃烤肉,他说:「可以做心理老师,阿初很适合这个职位。」 霁初托住自己的下巴,「唔……心理老师吗?好像也可以欸,但是学校里不是没有这个岗位吗?」别说心理老师了,她在咒术高专里就连个心理谘询室都没看见。 「以后会有的,可以向校方申请再多个心理谘询室。」夏油杰说这话的时候很自然,仿佛他已经设想过许多次,「这样可以吗?」 其实也没必要设置,因为她也活不了那么久,到时候不就浪费了吗?不过咒术高专的确是需要心理谘询师的,太遥远的未来她没有设想过,「可以啊,就按照你说的来吧。」 在这个空档里霁初又查看了下考核任务进度,还差百分之十,应该就是卡在咒术界改革上面了,用餐到一半,她的手机收到好几条消息,都是讨论组里的消息,刚才她都没注意看,原来是五条悟回到五条家进行家主交接。 五条悟还是老样子,一连拍了许多照片,背景里都是五条家其他人无奈的神色,她一边翻看一边说:「真是不敢想像悟也能成为家主。」在她的印象里家主都是一群老古板,而且现在他还在咒术高专就读,在这个时间点成为家主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霁初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夏油杰解释道:「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改革,『咒术高专的学生』和『五条家家主』这两个身份相比较之下,还是后者更加接近权力中心,而且也更有利于推进改革,所以尽管悟也不怎么喜欢家主那一套还是选择成为家主。」 没想到五条悟还能考虑到这一点,看来他是真的变得成熟了几分。 [霁初:看起来你玩得很开心?] 霁初才在讨论组内发了一条消息,手机那头的五条悟就一口气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悟:完全——没有好吗,真是无聊死了,而且还要听那群老傢伙唠叨,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悲)] [悟:你刚才是没有看手机吗?好过分,那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该不会又是在做羊毛毡吧?] [悟:下次就应该把你也带到这里感受一下有多无聊。] [悟:我都开始打哈切了哦。] [图片][图片][图片] 霁初完全跟不上五条悟的打字速度,他是怎么做到打字这么快的?? 啊、消息都被刷屏了,她发出的那条消息被夹在五条悟的消息轰击中,显得可怜兮兮的,夏油杰说:「又是悟啊,哪怕是成为了家主,他还是原来的他。」 霁初点点头,「他的打字速度还是那么快。」 夏油杰才看出来霁初关注的重点完全错了,他说:「他估计也是因为太无聊了才会这样。」 晚餐过后两人又去餐厅附近的公园散步,这时候夏油杰带的薄外套就派上用场了,因为走了一段路霁初果然感觉到了寒冷,她披着外套走在夏油杰身边,听夏油杰说话的,他说:「上次悟还去了一趟禅院家。」 「是为了伏黑惠的事情吗?」看来禅院家还是没有放弃那个孩子。 「嗯……一半一半吧,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为了那个孩子。」但另外一部分原因自然是要好好教训一顿禅院直哉,不过这部分无论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选择跳过没有和霁初说,「不过要让悟来照顾孩子的话,还是会有些担心的。」 是啊,霁初当时就在想五条悟明明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又怎么能照顾好那两个孩子呢? 「对啊,我真的担心他会不小心把小孩子养死了。」她可是认真的。 不过她那副严肃的表情把夏油杰逗笑,「这点倒是不太会发生。」 「我母亲有询问过我,过年的时候要去我家吗?」夏油夫人不止一次在电话里提到过这件事,但夏油杰都没有告诉霁初,主要还是因为寻常的日子五条悟总会打断两人的对话,现在是两人难得的独处,他才想起这件事。 「过年呀?会不会打扰你们呢?」霁初对过年没什么感触,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子而已,毕竟见习神明的寿命与人类相比可以说是长生不老的,不过她还是欣然答应下来,接着她又问,「悟也会一起去吗?」 要是和悟一起的话她又得分出点心神给这位大少爷,免得他闹小情绪。 可少年却像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反问:「你希望他和我们一起吗?」 这是她希望就能实现的事情吗?只要五条悟想,自然能和他们一起过年的。 「这也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我只是有点好奇——他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按照五条悟的性格应该不会回五条家,那他又会怎么过年呢?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去市中心逛逛,然后再回宿舍打游戏,有时候也会去看看电影,但不管怎样都不会回家的,你知道的他有多讨厌那个封建大家族。」 第108页 居然讨厌到了这种地步吗?这还真是她没有想到的。 「嗯……总觉得他这样会有点可怜,所以要带上他吗?」霁初皱皱眉,把选择权又丢到夏油杰的手里,后者替她理了理歪歪斜斜的领子,他知道那样善良的她在面对周围人的时候总会心软,因此她的回答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说:「如果是你这样想的话,那我也没有问题,我母亲应该也会很欢迎你和悟的。」 霁初还真的有点期待起过年来了,她笑盈盈地说:「这是我和杰一起过的第一年。」 第46章 比过年最先到来的是五条悟的生日,霁初本来还没记起来五条悟的生日,但自从进入十二月以后他就开始在她面前念叨自己的生日,说一两遍还好,说到后面霁初都开始觉得有点聒噪了。 「生日礼物什么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你可以不要再碎碎念了吗?你该不会是复读机成精了吧?」十二月的天气气温骤降,室内都打着暖空调,霁初正好坐在出风口,脸蛋被吹得红彤彤的。 现在正好是课间休息,文化课老师也回到了办公室,教室内就只剩下四人,五条悟承包了这个课间的所有话题,他反坐椅子,手臂交迭着靠在椅背上,脑袋枕着手臂,他安静下来的样子还是挺乖巧的,他说:「是吗,那你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呢?」 作为五条家的大少爷,五条悟肯定是不缺钱也不缺什么名贵礼物的,所以送礼物就只能靠心意了。 霁初谘询了其他几位学姐以及同期的家入硝子,得到的回答都是出奇的一致:没必要送那傢伙礼物。 而霁初的回答也很一致:这样会不会太没有礼貌了? 于是所有人最后的答案就变成:无论你送什么他都会很开心的。 呃……五条悟也没有那么不挑吧?根据霁初对他的观察,他反而是个非常挑剔的人啊,尤其是对甜品,更是挑剔至极,所以霁初都在思考她们给出的答覆是不是在开玩笑。 面对五条悟不依不饶的追问,霁初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欸——为什么——啊?」他拖长语调,像是在撒娇。 「因为你的生日还没有到呀,而且你难道就不想保留惊喜感吗?」人类应该都挺喜欢惊喜的吧?霁初不太确定地想。 「但是我现在就很想知道啊。」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又要胡搅蛮缠了。 夏油杰就坐在五条悟的位置旁边,他说:「太喜欢刨根问底可是会被女孩子讨厌的。」 「切,刚才杰说的话真的很像牛郎欸。」五条悟懒洋洋地说道,他和挚友之间有时候就是会这样互相挖苦。 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那要切磋一下吗?还有,你刚才说话真的很像国小生,你知道吗?」 家入硝子把桌子搬到两个少年中间,她已经习惯充当裁判了,她对霁初招招手,「要过来一起围观吗?」 「你们该不会是要打架吧?这样不太好,夜蛾老师又要生气了。」霁初属于这一群学生里的乖乖学生,这时候还会考虑夜蛾老师的感受。 「这点不用在意啦,上次他们不是还把一栋楼给炸没了吗?放宽心放宽心——」 等等,这完全没有安慰到她啊,这反而更让她不能放下心了啊! 霁初站在家入硝子身边,两个少年在桌子旁边面对面地坐下,伸出右手,噢,原来是要掰手腕啊、那就还好不是那么严重。 「那我开始倒计时了哦,那就一局定胜负吧。」家入硝子举起手,轻描淡写地说:「那么,三、二、一——开始。」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霁初似乎听到桌子发出一声哀嚎,木质的桌子显然是承受不了太大的重量的,但两人也没有分出个胜负来,等等……他们的手掌是不是纹丝不动啊? 霁初小声地问家入硝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他们为什么不动啊?」 听到这话家入硝子差点笑出声,她是真的不懂少年该死的胜负欲吗?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胜负欲更是达到极点,本来也许只会是玩笑打闹而已,但是因为霁初的围观,单纯的打闹也变了个味道。 家入硝子带着笑意地回答:「这件事我很难给你解释。」话语间她用看好戏的眼神注视这两个同期。 没有得到解释的霁初只好默默地观看两个少年的掰手腕全过程,如果这个画面放在漫画里那么应该会配上各种花里胡哨的特效吧?但在霁初看来就是很普通的掰手腕,而且因为两人都没说话,气氛甚至还有点沉闷。 两位少年保持沉默的时候就会变得有点吓人,但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大概在半分钟以后,霁初就无比清晰地听见木桌裂开的声音,是咔嚓咔嚓的,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到后来她很确定——这张桌子要报废了。 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下一刻,桌子从中间,也就是两人胳膊肘支撑的地方裂开,甚至还有木屑飞溅开来,还是家入硝子眼疾手快地把霁初拉到自己怀里躲开这些木屑。 家入硝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次也是一样没有分出胜负,真可惜,又废了一张桌子。」 什么意思?在这之前他们也经常这样吗?青春期少年的脑迴路真的好难懂啊。 五条悟揉揉手腕,「那就下次再比一比吧,反正还有时间。」 第109页 「我可没你那么幼稚。」夏油杰收起手,他放出咒灵收拾残局,而后又从家入硝子怀里挖走霁初,他先是略带歉意地向家入硝子道歉,「抱歉。」 家入硝子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紧接着他又低头检查霁初有没有被木屑误伤,好在天气冷了她穿的衣服也还算厚,不至于被木屑划破皮肤,他低声道歉,「刚才吓到你了吗?」 「其实也还好,不过这算谁赢谁输呢?」霁初的问题算是问到关键点上去了,「还是说是平局呢?」 家入硝子无奈地想,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说:「应该算是平局吧。」就当做是平局吧,否则这两人又得要再打一架才能收尾。 「阿初觉得刚才是谁赢谁输呢?」夏油杰突然这么问。 「但我不是裁判,硝子才是裁判呀。」 五条悟带着点小情绪地戳了戳夏油杰放出来收拾残局的咒灵,把咒灵吓得瑟瑟发抖,逃似的飞奔到主人夏油杰身边,五条悟自觉没劲地「嘁」了一声。 「最终的裁判权在你手里。」夏油杰是这样对霁初说的。 倒不如说是最终的选择权一直都在她手里。 可霁初到现在都没明白。 距离五条悟生日只有一天的时候霁初还有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一起布置生日会现场,又是挂横幅又是吹气球,但是最终成品有点不太符合霁初的想像。 作为主策划人的霁初急急忙忙地翻出自己当初参考的生日会模板,因为找的时候太着急,以至于她忽略了右下角的那一行字:「国小生生日会布置模板。」 霁初的表情僵住,夏油杰察觉到她的异样也凑过来问:「怎么了?」 「我好像弄错了。」她尴尬地用双手捂住脸。 「什么弄错了?」 她把模板右下角的那一行字指给夏油杰看,后者沉默几秒,而后笑出声,「啊……这样吗?嗯,国小生生日会的话,好像也挺适合悟的。」 家入硝子也听见两人的对话,她动作利落地把长条的气球拧成一个气球狗,一整下午她都在拧气球狗,现在动作都无比熟练,估计她现在去街上卖气球狗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她把气球狗丢到一边,而后说:「我也觉得挺适合的。」 「真的吗?他不会生气吗?」霁初还是有点愧疚,主要是对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忙活一下午感到愧疚。 「真的,他本来就幼稚得和国小生一样说不定他会非常喜欢呢。」家入硝子这样安慰霁初。 霁初的心情在两人的安慰下平静下来,她收起模板图,把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完成,几乎是她才布置完现场五条悟就推门而入。 时间巧合得让霁初都要怀疑是不是五条悟一直在守着这一刻,但她又记得他今天是有任务的,可能是她想多了吧。 「这是给我准备的吗?」五条悟很自来熟地在房间内转了一圈,虽然在克制着不表现得那么兴奋,但上扬的唇角还是出卖了他,一圈看下来,他还颇为傲娇地说:「还不赖。」 谢天谢地,他没有发现生日会布置的风格太幼稚,霁初这才松了一口气。 给五条悟准备的生日蛋糕是在他平常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定做的,而且还特意叮嘱甜度要翻倍,样式是简约復古的风格,奶油蛋糕上面铺满大颗大颗鲜红饱满的草莓,草莓上面也撒有一层薄薄的糖霜。 在正式点蜡烛之前霁初还瞥见五条悟悄悄地挖了一勺奶油放进嘴里,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那样子很可爱。 霁初往蛋糕上面摆好蜡烛,而后点燃,屋内的灯全都被关掉了,只余下烛火作为唯一的光源,白髮少年站在蛋糕前,难得乖巧地闭上眼睛许愿,虽然嘴里还在嘟哝着「我可不相信这些东西」,但动作又是那么配合。 果然还是个幼稚的小孩子,霁初想。 「那你会许什么愿望呢?」霁初小声地问他,得到的是少年故作玄虚的小声,「这当然不能告诉你了啊,不过是和你有关的,也是和他们有关的。」说着,少年的目光从家入硝子还有夏油杰身上滑过,最后落在霁初身上,暖色的烛光愈发映衬得他眉眼柔和。 切蛋糕的时候除了五条悟其他人都是意思意思地吃一口,因为这个特别定制的蛋糕甜度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霁初只是吃了几口就觉得甜得发腻,她找来水果饮料解腻,五条悟也随意地从桌上拿起一杯装好的饮料,里面还飘着一颗樱桃。 他喝掉一大半的时候家入硝子才发现并且提醒,「那是我的酒精饮料。」 「里面是有酒精的吗?」霁初庆幸自己没有喝多少,但是家入硝子指了指五条悟手里的那杯,「那杯才是我的酒精饮料。」 啊、那就更糟糕了啊!她记得五条悟是非常不擅长喝酒的,甚至和自己比起来还要不擅长,但是酒精饮料的话应该没那么大的影响吧?她还抱有一丝侥倖心理,小心翼翼地问五条悟:「你还好吗?」 「我看起来是那么弱的人吗?只不过是区区一杯饮料而已……」目前看来他还算正常的,他吃掉剩下那块蛋糕以后就是拆礼物的环节,家入硝子准备的是漫画,而夏油杰准备的则是游戏卡带,都是很实用的礼物,这样一对比,霁初她准备的礼物似乎没什么用,她犹豫地把礼物盒往身后放。 第110页 五条悟眼尖地瞥见她的小动作,立刻出声,「你刚才是不是把礼物藏到后面了?」 「什么?我没有啊。」这么细微的动作怎么都会被他发现啊?霁初支支吾吾地说:「我送的礼物你可能没那么喜欢吧,因为也不是很实用。」 「礼物哪里还要实用不实用的,我说,你至少给我看看吧?难道你是想要反悔不送给我吗?」他雪白的面颊上逐渐浮现出隐约的绯红,「那我真的会生气的。」 好吧,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霁初慢吞吞地把礼物盒递出去,「如果不喜欢的话——」 五条悟没应声,他低头专注地拆礼物,动作很仔细,都没有弄坏包装纸,拿出最里面的包装盒,他先是晃了晃,好像不是什么首饰之类的,紧接着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小巧的,羊毛毡,样子是q版的霁初,眼睛圆熘熘的,脸颊也是圆乎乎的。 见他没出声,霁初真的以为他不喜欢,就又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我哪里有不喜欢?」说着,五条悟捏了下羊毛毡的脸颊,却意外触发语音,那是属于霁初的声音,「你好呀,五条悟。」 少年惊讶地低下头,「还会说话?」 「是啊,我向夜蛾老师学习了咒骸的制作方法,但是似乎学得不是很好,所以只能让咒骸说几句话而已。」羊毛毡内储存有她一部分的咒力,原理其实就像是市面上拥抱一下就会发出「我爱你」的玩具熊一样,只是这里的电源由咒力来取代。 五条悟又戳了下羊毛毡的脸颊,这次玩偶换了句台词,「悟,你要天天开心呀。」 第47章 伴随着五条悟生日的过去,今年剩下的日子也过得飞快,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过年前,天气也是越来越冷,霁初出门都会套上一件厚厚的羊绒大衣,不仅如此,头上还会戴着一顶帽子,几乎是全副武装。 夜蛾老师今天就要宣布过年期间的放假安排,这对于咒术师来说是很难得的假期,霁初准时来到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脱帽子,夏油杰说是去山下拿包裹了,也是奇怪最近也没见他买什么东西。 「今年过年的假期还挺长的。」家入硝子在听到放假安排后这么评价一句,五条悟便说:「因为我已经以五条家的名义勒令校方多放几天假了啊。」 五条家家主的身份就是用来威胁学校多放假的吗? 「干嘛,你的表情很微妙哦,稍微利用一下身份而已嘛,再说了,多放几天假你不开心吗?」五条悟瞧见霁初细微的神色变化,他还真是眼尖,「对了,过年假期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家入硝子伸了个懒腰,「要回家睡懒觉,然后再陪家人逛逛街吧。」 她的回答很平常,等轮到霁初的时候她说:「我应该会去杰家里过年,他的妈妈已经邀请过我了。」 「什么?」五条悟反问,「你过年都去他家?」 完蛋了,她已经能够预感到五条悟又要闹小脾气了,于是她搬出准备好的说辞,「嗯,如果悟想去的话,也可以一起的,我已经问过杰了。」 一般来说,会读空气的人都会婉拒的,但是五条悟显然不属于一般人,因为他可以完全忽略空气,然后理所当然地说:「当然要去啊,不然你想让我回五条家吗?」 「但是你作为家主不回家真的可以吗?」他在成为家主以后未免也太随心所欲了一点吧? 五条悟「哼哼」地笑了,「就是因为我是家主所以就不用遵守这个遵守那个了,我不想做的事情就干脆改变原来的规矩好了,虽然那几个老头子确实会有点烦人啦,但还在我的接受范围内。」 没想到啊五条悟你原来是这么当的家主? 说完这些话他就很熟练地打开手机开始查询去夏油杰家的车票,但因为买票的时间太晚了,都没有合适时间的车票了,他的眉毛都皱到一块去了,「搞什么嘛,居然会没有车票了……」 「真是没办法了。」他表情苦恼,正当霁初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冷硬,「给我安排一架直升机,对,几天后就要。」 啊,她差点都要忘了,五条悟家里还非常有钱来着,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都能够用钱来解决,买不到车票也只是个小问题而已。 吩咐完以后五条悟就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把车票都退掉吧,直接坐直升机去好了。」 「但是票都已经买好了,而且现在退掉还会扣除手续费的。」其实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更想坐在列车靠窗的位置欣赏风景。 「手续费那算几个钱啊,大不了我把手续费都补给你,好啦,快去把车票退掉。」他不容置喙地通知霁初。 搞得霁初逆反心理都上来了,「我不,好麻烦,我更喜欢坐列车啦!」 「你是不是故意要和我作对啊?放着直升机不坐,反而去挤列车,真搞不懂你欸。」少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忽然想到什么,「果然还是因为杰吧?」 「才没有。」 「你们在说我什么吗?」刚才去拿包裹的夏油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霁初被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啊?」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反应平淡的五条悟,「噢,你来了啊,今年过年我也要去你家噢。」 第111页 「是吗?那不如硝子也一起来吧?」夏油杰问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刷手机的家入硝子,后者摇摇头,「我还有自己的安排。」 开玩笑,她才不会去掺和这三个人之间复杂又纠缠不清的感情关系呢。 「这样啊。」夏油杰这才收回目光,「我母亲会很欢迎你的,但你现在应该已经买不到车票了吧?」 「无所谓啊,反正我已经让家里直接安排直升机了,到时候你们就和我一起坐直升机过去好了,挤列车真是麻烦。」五条悟属于典型的大少爷,偶尔坐一次列车还会觉得新奇,但是要让他再来第二次他估计就没什么兴致了。 「没关系,列车也很好。」 霁初转移话题似的开口:「你去拿的包裹里都是什么东西啊?」 「嗯……是我母亲寄过来的一些东西,其实我也和她说过没必要再寄东西过来,毕竟很快就要回去了。」说着,夏油杰已经弯腰打开那个被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纸箱子,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装得满满当当的,有些本地的小吃,还有一些御寒衣物。 「噢,是柿饼呀。」霁初瞄见装在透明盒子里的柿饼,夏油杰替她拆开,她拿了一块,这个柿子的品种是小柿子,几口就能解决,外面那一层蜜霜也不会太甜,属于甜度刚刚的程度,她咬到了柿饼里脆脆的小舌头,嘎吱嘎吱作响。 夏油杰从迭好的御寒衣物里找出一条围巾,米白色的围巾一头还用驼色的毛线绣出霁初的名字,他说:「那应该是她给你准备的,怕你回来的路上着凉。」 「无论是坐列车还是直升机都不会吹到冷风,这还怎么着凉?」五条悟一脸不明所以,「这是无用功哦。」 真是不会读空气啊!霁初捂住他的嘴,「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有用才会有意义的,的确着凉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这代表的是杰的妈妈的心意啊。」 少年的嘴唇很柔软,温度偏凉,蹭过她的掌心触感是痒痒的,他看见霁初严肃地说:「下次不能再这么扫别人的兴啦。」 她的手掌还残留着柿饼的糖霜,闻起来甜甜的,他忍不住舔舐了一下,吓得霁初睁圆眼睛,他、刚才是在舔她的手吗!? 「你、你——」她语无伦次,赶忙抽回自己的手。 五条悟得意地笑了,「你刚才说的东西虽然很没意思,但我还是勉强记住了,不就是别扫兴嘛,很简单啊。」 就这样去夏油杰家过年的计划就这么敲定下来,真的到了出发那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霁初还特意围上了夏油母亲准备的围巾。 列车靠窗的位置也是刚刚好,能够看清窗外的景色,她上车后兴致勃勃地欣赏窗外的风景,过了一会儿新鲜劲过去以后就开始犯困。 「这和上次的景色有什么不同的吗?」坐在身边的夏油杰问。 脑袋困困的,她花了几秒组织语言,「因为当时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夏天,现在已经到冬天了。」 她打了个哈切,「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真快啊。」 「阿初刚才说话的样子真的很像老奶奶啊。」夏油杰看出来她就在睡着的边缘了,因此他也有意放轻声音。 没有得到少女的回答,他调整好姿势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腾出另外一只手理顺她耳边的碎发,他都没有察觉自己的表情有多温柔,有多缱绻。 旅程到一半,霁初是被其他乘客的交谈声吵醒的。 「那是直升机吗?」 「好像是哦,不过怎么飞得那么低?该不会是要出事故了吧?」 「啊、糟糕,直升机和我们列车之间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一点吧!?」 好吵…… 霁初皱着眉睁开眼睛,耳边传来夏油杰的声音,「看来是悟追上来了,他还是老样子,那么大张旗鼓。」 「嗯?是悟吗?」霁初揉揉眼睛,视野恢復清晰,她也终于看清不远处半空中的直升机,以及坐在直升机里几乎把半个身子探到飞机外的少年,她很清楚五条悟正看向他们所在的位置,但他动作真的很危险啊。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五条悟的声音,还有唿啸而过风声,他说:「我看见你们了。」 虽然很着急但霁初还是压低声音,「你这样很危险,快点坐回去啦。」 视野里的白髮少年满不在意地耸耸肩,「就算从直升机上掉下去我也不会受伤的哦,你可不要小瞧了『最强』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来中二这一套啊,霁初说:「那这样的话我就挂断电话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真是的,你有时候说话真的不讨人喜欢欸,为什么不能像你送的玩偶一样啊?」说着,他捏了下那个咒骸,咒骸发出由霁初事先录制好的语音,「悟,你要天天开心呀。」 霁初自然也听到他那头的动静,「人当然和咒骸不同啊,好啦,你也快点坐回飞机里面,不然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察觉到霁初是认真的,五条悟才慢吞吞地坐回飞机里,她都能看见他周围的人松了一口气。 到达夏油杰家所在的小镇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在车上睡够的霁初下车以后就非常精神,今天夏油先生还特意开车来车站接他们,霁初落座后座后就在背包里翻找她事先准备好的礼物。 第112页 「这是给您的礼物。」因为考虑到夏油杰的父亲在公司上班,平常都要正装出门,因此她送的是一条领带,至于夏油夫人则是一条丝巾,这是在霁初看来最不会出错的礼物。 夏油先生笑起来的样子和夏油杰几乎一模一样,「真是让你费心了。」 「没有,毕竟我接下来几天会打扰您和您的家人。」敬语真的很麻烦,霁初绞尽脑汁才没有让自己的敬语出错,但是坐在她右手边的夏油杰忍俊不禁,还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霁初抬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背,后者小声地说:「没必要用那么长的敬语的。」 霁初也小声地反问:「我是说错敬语了吗?」 「没有,不过有点嗯……太尊敬了点。」夏油杰斟酌了下用词,「放轻松一点好了,我父母都很喜欢你的。」 正如夏油杰所说的,夏油先生开口说:「哪里算是打扰啊,从过年前的一个月开始杰的妈妈就开始念叨你和杰了,还把客房打扫了好几遍,我看她才是担心过度的人,就把那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夏油杰的父母都是非常温柔的人,也正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之下才会培养出像夏油杰这样温柔的人吧,霁初点点头。 五条悟比他们先一步到达夏油家,霁初和夏油杰在玄关处换鞋子的时候他就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手里还端着夏油夫人切好的果盘,霁初看见他围在腰间的粉色花边围裙,忍不住笑出声,「你那是什么装扮啊?」 「是一日女僕限定——」五条悟也不觉得羞耻,甚至还在原地转了一圈,嘴里配合着花里胡哨的音效,只要他不尴尬,那么尴尬的人就会变成别人,比如霁初。 「好了,可以停一下吗?」看得她眼睛好痛啊。 夏油杰显然更清楚对付五条悟的手段,他眼疾手快地用手机拍下照片,「悟,你也不想这张照片被别人看到吧?」 霁初瞧见刚才还神采飞舞的五条悟表情顿时僵住,「你要是敢发出去你就死定了。」 还是夏油夫人出现打断三人之间的对话,她看见霁初第一眼就说:「这条围巾真是很适合你啊,我在织围巾的时候就在想你戴上去会是什么效果,真的很好看。」 面对夏油夫人不加掩饰的夸奖霁初还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是啊,就是很普通呢,也就是看起来有点可爱吧。」五条悟顺着霁初的话头说,他还对她挤眉弄眼,「这次我没有扫兴吧。」 算了……想要教会五条悟说话的技巧难度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 夏油夫人早早地开始准备晚餐,原本只有她一个人在厨房的,但后来就变成霁初他们三个人一起挤在厨房里,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挤进来以后我都转不了身了。」霁初手里拿着洗干净的捲心菜,她这样对五条悟说,后者不以为意,「那你怎么不说杰呢?」 「因为杰是真的来帮忙的,至于你,就是来捣乱的。」 闻言,五条悟拿走霁初手里的捲心菜,「那就让你看看吧,究竟谁是来帮忙的。」 厨房里仅有的两块砧板都被拿了出来,霁初站在两人中间,左边是切莴笋的夏油杰,右边是切捲心菜切得砰砰作响的五条悟,这幅画面莫名地让霁初联想到了他们在教室里扳手腕的画面。 等等,该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她才这么想,就听见咔哒的一声,啊……是砧板裂开的声音,五条悟还在那里低声嘟哝:「这砧板的质量也太差了吧。」 听到动静的夏油夫人走到厨房门口,「我刚才听到一声巨响,你们还好吗?该不会是爆.炸了吧?」 夏油杰动作干脆利落地切完莴笋,抬头出声安慰自己的母亲,「没有的事,母亲你应该是听错了。」 「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的。」 等夏油夫人离开后夏油杰拿过还没有切好的捲心菜,自顾自地切起来,剩下的残局则是由五条悟自己来收拾,把裂成两半的砧板放到一边。 五条悟作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最后还是被劝退离开厨房,晚餐由夏油杰一手负责,他准备的都是一些家常菜,但胜在味道发挥稳定。 「再过一年你们就要四年级了呀。」晚餐期间家长们又会不自主地问起孩子关于未来的规划,这个问题霁初早就和夏油杰讨论过了,因此霁初甚至还在夏油杰前头开口回答:「我们打算留在学校里当老师。」 「你和杰都要当老师吗?」夏油夫人的唇角都克制不住地上扬,似乎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当老师也很好啊,而且两个人都是老师的话,每天都能见到面。」 「这只是我们的初步计划,到时候很可能还会再改变的。」夏油杰喝了口冰水。 五条悟却有点不悦,「你们什么时候已经计划好了都没有告诉我?」 「其实也只是不久之前而已,那个时候你正在五条家,我们打算等你回来再说的,现在你也知道了不是么?」夏油杰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五条悟堵得哑口无言,他的眼睛一转,看向霁初,「那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那悟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吗?」霁初问。 少年赌气似的开口,「就和你们一样当老师好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几秒,五条悟的性格是最不适合成为老师的,其实从他在社团里指点其他年轻咒术师就能看得出来,他对于弱小的咒术师没有太多的耐心,而且因为他本身实力强劲,以至于其他人也不敢随意靠近他。 第113页 「简单来说就是,你缺少老师需要的亲和力啊。」霁初得出结论。 五条悟「哈」了一声,「亲和力,那又是什么东西啊?」 看吧,他连这个词都没有听过,霁初得要举个例子才能让他理解,「就比如杰,身上会散发出让人想要靠近的气息,这种就是亲和力。」 白髮少年眨了下眼睛,「难道我现在就不会让人想要靠近吗?」 霁初:…… 「完全没有。」 「拜託诶,这样一张大池面的脸也没有人想要靠近吗?」五条悟的表情变得不可置信,「你该不会是眼睛出问题了吧?」 「这和我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啦。」霁初沉默几秒,才说:「主要还是悟的性格不适合做老师啊。」 「当老师还要看重性格吗?不是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吗?」 两个人明明是在聊同一个话题但是感觉就像是在跨屏聊天一样,解释无果后霁初嘆了口气,「因为悟还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没有老师该有的成熟稳重欸。」 「那你就等着看吧,我绝对会成为很受学生欢迎的老师的,到时候就能证明你说的都是错的。」少年的逆反心理也上来了,可能原本没那么想要当老师的,顶多就是感觉到一点新奇而已,现在就变成了绝对要当老师,而且是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 真是好幼稚啊,霁初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夏油夫人出声缓和气氛,「这样也好,那你们还能成为同事,就不用苦恼怎么处理职场上的同事关系了。」 不,她还是很苦恼的啊,现在光是处理同学关系就很苦恼诶。 五条悟设想了下将来和霁初还有夏油杰成为同事的画面,好像也还不错,夏油杰小声地腹诽:「那他肯定会把教案这种东西都丢给别人写的。」 想都不用想,学生时代会把任务报告丢给夏油杰写,那上班以后那些文书肯定也会丢给他,夏油杰的表情有些无奈,「总觉得有你这个同事会有点头疼呢。」 「你应该感到庆幸,毕竟有我这么强的咒术师成为你的同事啊。」 晚餐过后没有多久小镇的每户人家都开始放烟花,一时间烟花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漆黑的夜幕被烟火点亮,堪比一场烟火秀,但是其规模自然是比不上大城市的,但霁初趴在窗口看得入神,还是夏油杰在给她批件外套的时候回过神来。 「小心着凉。」他说,「不过,烟火有那么漂亮吗?」 「嗯……很美很美。」霁初现在的心情很好,最主要是因为她看到考核任务进度就要满了,这意味着她的这次考核人物也终于要结束了,她的神情无比放松,「而且这还是我和杰第一次一起过年,感觉也很新奇。」 「是吗?那或许以后过年就会逐渐习惯了吧。」少年那么自然地谈论到未来。 少女的笑容收敛几分,她含煳不清地说:「啊……嗯,应该吧。」 「杰。」她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两人四目相对,「我是说,无论我做什么事情你都能够原谅我吗?」 「欸,什么?」 就快要结束这个副本了,好耶,骨子哥要出场咯! 第48章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突兀,霁初又补充道:「我只是开玩笑的。」 但是她刚才的表情看起来可不是在开玩笑啊,少年怎么会发现不了这一点呢?不过他没有过分地追问,而是顺着霁初的话头说下去,「是从悟那里学来的吗?他以前也很喜欢开玩笑。」 不愧是贴心的夏油杰,甚至还帮她想好了藉口,霁初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是啊,不过我好像学得不怎么样,所以杰就当做没听见吧,不然好尴尬啊。」 人类总是会通过玩笑话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尽管霁初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已经在无形中学到了。 「嗯,不过下次阿初还是不要再开玩笑了。」此时烟花秀已经接近尾声,夏油杰抬手把窗户关上,就像是封上她所有的退路一样,「我可能会当真的。」 不是可能,而是绝对会当真的,只不过这句话他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 「好吧,我下次不会了。」霁初抿唇笑笑,五条悟底楼外面的小花园里喊他们下来,少年手里还捏着一大把的手持烟火,「喂,你们倒是快点下来啊。」 「差点忘了放烟火,那我们下去看看吧。」夏油杰自然地牵过霁初的手,两人并肩下楼,五条悟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另外一只手里只捏着孤零零的一根烟火,在指尖转动,「你们真是慢死了。」 霁初从五条悟手里抽出几根烟火,夏油夫人又说还有其他品种的小型烟火,夏油杰则是用打火机点燃烟火的一端,霎时间暖白色的火光四溅,他还提醒霁初,「要离衣服远一点,不然很容易烧出洞来的。」 五条悟仗着自己有无下限还在那里触碰燃烧中的烟火,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幼稚笑容,他轻哼一声,「还是我比较厉害吧?」 这算哪门子的厉害啊,真是幼稚死了。 「有本事你别用无下限。」她嘟哝道。 白髮少年忽然凑过来,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的髮丝几乎都蹭过她的侧脸,他说:「你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 干嘛忽然离得这么近啊,这都已经突破正常的社交距离了吧? 第114页 对于五条悟来说根本就没有社交距离这一概念吧? 霁初往旁边挪动一点步子,但旁边就是夏油杰,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又处于两位少年的中间,这真是进退两难的地步,她露出张苦瓜脸,「怎么感觉我好像夹心饼干里的夹心啊。」 伴随着五条悟手中的烟火即将燃尽,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也传到霁初耳边,「那你应该是什么口味的夹心呢?」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真的把人当成夹心听起来就很恐怖啊。」 鼻尖萦绕着的是烟火燃烧后的气味,五条悟却很肯定地说:「应该是草莓吧,草莓夹心。」 她哪里和草莓沾边了啊? 「我才不是草莓呢。」 夏油杰又替她点燃一根烟火,他显然是听到霁初和五条悟两人刚才的对话的,因为他若无其事地加入他们的对话,他说:「应该是奶油夹心才对。」 完全不明白少年在打什么哑谜,霁初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向夏油杰,「为什么是奶油夹心?」 「这个啊……」只是对上她的双眼,少年就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内心关于少女的阴暗的想法藏起来,「只是单纯这么觉得而已。」 五条悟就没有霁初那么好应付了,这位五条家的大少爷怎么说也是看过不少少女漫的,有些漫画也不单纯是纯爱,所以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居然……」 话自然是没说完的,因为夏油杰一个眼神扫过来。 ——别以为我也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啊。 两位少年心照不宣,五条悟只好抓住霁初的手腕,「奉劝你还是不要把杰想得太单纯哦,他可是比我还要可怕的存在呢。」 好端端地,怎么忽然这么说? 霁初还以为五条悟又在互相比较,她说:「把挚友说得那么可怕真的很好吗?」 「拜託诶,我看的只是少女漫,那傢伙看的东西才可怕呢,你知道——」 「悟。」夏油杰笑眯眯地叫了一声五条悟的名字,后者表情别扭,「总之就是不要太相信外表了啦。」 听得云里雾里,真是摸不着头脑的霁初给出模稜两可的回答:「嗯,我知道了。」 放完烟火,回房间的时候霁初又折返回自己的房间里拿了点东西才敲开夏油杰的门。 「你还没有睡觉吗?」一开门,他就这么问。 霁初这才发现夏油杰身上的睡衣和自己似乎是一对,自己现在穿的睡衣也是夏油夫人准备的。 「没有,我忽然想起还要还给你一个东西。」说着,她把藏在自己身后的植物图鑑拿出来,那正是上次来他家里的时候他送给她的,霁初一直保留到现在,不光是保留,而且还把后面的空页都补全了。 「这本图鑑我已经送给你了。」 少年打开门让她走进去,房间内打着热空调,扑面而来的就是热乎乎的暖气,她在书桌旁边坐下,他的房间又多添了一张椅子,这样两人就都能坐在书桌前,霁初把植物图鑑往桌上一放,从最后一页开始翻起。 夏油杰单手托腮注视着少女的侧影,表情柔和,霁初兴奋地用手指指着那几页她新添加的植物标本,「快看呀,这是我在高专学校里发现的各种新植物。」 「还有桂花?」夏油杰看到有一页上面保存的是晒干的桂花,米粒似的花朵变成温暖的暗黄色。 霁初笑了起来,她翻到植物图鑑的前面几页,大概是第五页的样子,指着年幼的夏油杰在上面留下的笔迹,「今年的桂花没有开多少,我都没来得及保存下来:(」 而就在那句话下面,又有一行崭新的,一看就知道是前不久写上去的话:快看第70页,我给你保存了桂花,还很香哦!:) 「怎么样,杰现在要闻闻看吗?应该还是有点香味的。」她把植物图鑑推到夏油杰手边,用充满期待的神色看向他。 少年微微低下头,他嗅到桂花残存的香味,没有新鲜桂花那么甜腻,是若有若无的甜味。 「闻到了吗?」 「嗯,很好闻。」少年的手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咒灵,而此刻这双手却那么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枝桂花,宛若他小心翼翼地对待少女纯粹的感情。 过完年后才回到学校无论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变得繁忙起来,主要是为了社团的事情,现在用社团来形容已经不太准确了,应该说是另外一支新兴的政治力量才对。 咒术界高层也终于有所察觉,几次三番地问询夏油杰和五条悟,但始终没办法从两人口中问出什么来,但也没有因此作罢,而是转向其他的年轻咒术师,试图从内部瓦解这一队伍。 负责情报管理的霁初最近这阵子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差点就忘了要去家入硝子那里复查,还是家入硝子主动找上门来的。 「你要再不来我就会以为你真的要死了的。」家入硝子说话也很直接,她环视一眼霁初的房间,桌子上放着一大摞的纸质文件,还有数不清的草稿纸,她半开玩笑说:「真像个疯狂科学家的房间。」 霁初讪讪地笑了,「最近忙得没有时间收拾,所以看起来会有点乱。」 家入硝子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她在乎的是霁初的身体,「还是去医务室吧,这里很难做检查。」 「噢,好,那我换双鞋。」霁初转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雪地靴直接踩上去,非常方便,她更加家入硝子身后,听到她用笃定的声音说:「你没有按时吃药对不对?」 第115页 「嗯……就是最近太忙了。」 这是一部分原因,更大一部分原因则是霁初看到考核进度已经到达100%了,按理来说她完全可以在满值的时候就选择离开,她现在还留在这里只是希望能帮助夏油杰他们顺利地改革咒术界。 因此吃药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而且家入硝子提供的药剂效果也在逐渐减弱,应该是身体出现了抗药性。 家入硝子嘆了口气,「我都看不到你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可我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吗?」霁初快步走到家入硝子身边,笑盈盈地说:「所以不要再苦着一张脸啦硝子。」 「我可没有露出苦瓜脸,而且这都是你的选择,我也不会干涉。」嘴上这么说的人是她,转身泡在实验室里替她研制新药剂的人又是她,人总是这样矛盾复杂的。 心烦意乱的时候家入硝子总是会想要抽菸,但是身边还有霁初在,她只好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焦躁不安的心情在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达到极点,家入硝子难得皱眉,而且还是死死地皱眉,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捏着报告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目光从报告转移到霁初身上,「你的寿命只剩下几个月了。」 正常人听到死亡宣判会是什么反应呢?家入硝子也不清楚,毕竟她身边的咒术师都不能用正常人来看待,但至少,不会像霁初一样,面对死亡还能坦然接受,甚至唇角还带着笑,她怎么……到这种时刻了还能笑得出来呢? 「是真的会死掉的哦。」 「嗯,我知道啊,其实我也有这样的预感,感觉自己可能没过多久就会死去。」在谈论到死亡的时候霁初也是无比平静,甚至还在反过来安慰家入硝子,那画面真的非常奇异。 「他们也不知道对么?」家入硝子猜得到这种事情霁初肯定会瞒着其他两个少年的,否则她现在估计已经被那两个傢伙当做易碎品非常极端地保护起来了吧? 「是啊,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们。」霁初瞄了一眼那张体检报告,上面的各项数值都不乐观,估计拿到医院里会吓到医生的吧,「这件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可是她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以后呢? 家入硝子抿抿唇,指尖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菸,「所以你还想要我帮你瞒着他们?」 「是啊,硝子你就做好人做到底嘛,就算是再帮我一次啦。」话语间,霁初双手合十表情诚恳。 「你还真是会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啊,但似乎都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家入硝子说,但是她又看见霁初湿漉漉的双眼,心还是软下来,「算了,就当是我在积德吧。」 霁初笑嘻嘻地扑到她怀里,「嗯!像硝子这样的人以后一定能去天堂的!」这是她最美好的祝福。 家入硝子身体往后仰,「别,我这种人还是下地狱比较好,去天堂说不定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抽菸呢。」 闻言,霁初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去过的天堂,她回答:「就算是天堂也是有吸菸区的。」 说到这里,家入硝子才被逗笑了,「那还真是人性化啊。」 「是啊,非常人性化的天堂呢。」 生命逐渐走向尽头的感觉非常明显,一开始只是走路稍微有些吃力,到后面就是身体虚弱得非常怕冷,明明都已经是开春的天气了,还是需要穿上厚厚的大衣,这不是最难熬的时刻,每当夏油杰回来的时候才是最麻烦的时候。 不能被发现身体的异样,所以尽力表现出一副还很健康的模样,身体实在不舒服的时候就会用春天犯困掩盖过去,目前看来效果不错,至少没有被发现。 但五条悟就没有那么好应付了,少年愈发粘人起来,某次突袭从身后抱住她的时候他脱口而出,「怎么变得那么瘦了啊?」 「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啊?」白髮少年习惯性地想要捏下少女的脸颊,却发现她脸上的婴儿肥也快瘦没了,「到底怎么回事欸?」 「最近不是整理文件有点太累了,好像是累瘦了吧。」她给出这样的回答,不是很让少年满意。 不过因为改革咒术界的大部分工作都压在五条悟和夏油杰身上,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也从霁初身上撤走,后来他们都没怎么回过学校。 夏油杰还是会每天固定时间打电话过来,一般都是在晚上九点左右,霁初往往会听着他的声音入眠。 这天有些不同,她能够预感到自己生命的终结,她早早地订好了隔壁县的酒店,坐着列车前往那个县市,光是办理入住手续就废了她很多力气,她靠在床头,唿吸有些困难了,正巧这时候夏油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接通电话,他在电话那头说:「那些高层已经让步了。」 浑身都在疼的霁初额头直冒冷汗,她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嗯。」 「新的未来真的就要到来了。」 「是吗?真好啊。」 「是啊,学校也把心理谘询师的职位批下来了。」少年的声音顿了顿,「你是困了吗?」他还以为少女只是太过疲惫。 「嗯,我有点……困了。」 「那晚安?」 「晚安。」霁初闭上眼睛,感觉到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直到死亡将她拥抱。 亲友:妹死在外面这段,有点像小动物害怕家里人伤心死之前反而离家出走一样诶。 第116页 我:啊啊啊啊这么一说反而更难过了!! 第49章 后日谈 最早发现霁初死去这一事实的是夏油杰,先是打电话过去无人应答,接着又是察觉到她目前的位置也不在学校内,甚至都不在东京。 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想起昨天晚上与她的最后一通电话,想起她微弱的语气,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他早该发觉的,为什么当时没有注意到呢? 拨通五条悟的电话时少年正巧和那群不讨喜的烂橘子开完会,语气有点疲惫,真的拨通电话的时候夏油杰反而犹豫了,要告诉悟这件事吗?真的要告诉他吗? 在犹豫的那几秒里五条悟已经开口:「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应该就能回学校了,总算有几天假期了,要和她一起出去逛街吗?」 想要瞒过五条悟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此夏油杰最后还是开了口:「她不见了。」 电话那头变得非常安静,以至于安静到有点吓人,大约过了几秒,夏油杰听见五条悟的声音,异常平静,「谁不见了?」 明明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在这种时刻就好像还是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有些执拗再去询问是谁不见了。 夏油杰派出去搜寻的咒灵已经把搜查范围扩大东京以外的城市,但是带回来的消息依旧不乐观,他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就是她,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联繫不上她了。」 白髮少年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格外阴郁,他说出自己的猜测,「绑.架?还是蓄意威胁?」由于他们最近关于改革的动作很大,招惹来对家报復也不是不可能,不,甚至可以说是很有可能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对家动的手。 然而夏油杰的话语却推翻他的猜测,「不……我觉得不是。」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还是说她提前告诉过你什么吗?」这并不出乎五条悟的意料,因为哪怕他再怎么费尽心思始终无法使得霁初像亲近夏油杰那样亲近自己,「啊、看来是她又瞒着我什么事情了。」 那语气,如果能找到她的话,他一定会和她好好算帐的。 夏油杰此时此刻正站在咒术高专的医务室内,面色同样晦暗不明,而他的手中则是拿着一份病历本,准确来说是属于霁初的真正的病历本,家入硝子也出现在医务室门口,她没有一丝惊讶,「你都知道了?」 「嗯,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吧?根据病历本上面的日期,你应该是在她入校后没多久就知道的,能够瞒住这个秘密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捏着纸质文件的手却逐渐收紧,最后甚至隐隐颤抖。 家入硝子拿出烟盒,动作熟练地从里面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菸,这一次她终于能点燃香菸了,「你这是在挖苦我?」 「不,我是在称赞你,这件事情常人是难以做到的。」 「我已经提醒过她的,如果好好治疗的话她应该还能有多几年的寿命,但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朦胧的白烟从点燃的菸头飘出,模煳家入硝子的神色,或许她的表情也是有些哀伤的,她嘆息似的说:「那孩子……哪怕在死之前都在考虑你们的感受。」 明明忍受病痛的是她,可又为了不让其他人伤心,反而偷偷离开这里,安静地、又那么可怜地死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所以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她现在究竟在上什么地方。」夏油杰问,他已经把病历本放在一边,而电话那头的五条悟则是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步履急匆匆地跑出咒术师协会,甚至于直接动用瞬移的能力回到学校。 家入硝子也听见窗户外传来的动静,她知道是五条悟回来了,点燃的香菸没有吸几口就已经燃到一半,她低声嘟哝,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对已经死去的霁初说话,「看吧,我就说他们会疯掉的。」 其实霁初早就安排好了,等到时候由家入硝子负责收尸,如果顺利的话,还可以瞒一阵子,但是现在看起来不是很顺利,可以说是非常不顺利。 霁初显然低估了这两位少年的敏锐程度,她的计划也没有成功。 给出她的地址,家入硝子冷不丁地对夏油杰说:「她说,觉得你肯定会成为一名很好的老师。」她抿抿唇,又转向五条悟,「她也说过,如果悟成为老师的话,总觉得很难想像,但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啊……」五条悟低声呢喃,就算在临死之前却还在挂念着他们的事情,好像真的很在乎似的,如果真的那么在乎,又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呢?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把他们丢下呢!? 令人窒息的哀伤中夹杂着些许不解和恼怒,果然就是骗子吧?总是说些让人动容的漂亮话,可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五条悟的声音有点颤抖,「餵——我说,这是假的吧?该不会是什么愚人节的恶作剧之类的。」但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家入硝子很平静地说:「今天不是愚人节。」 「那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不打一声招唿就擅自离开,以为死掉了就好了吗!?」五条悟陡然拔高音量,「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相较之下夏油杰反而更加冷静,「总而言之,还是先把她带回来吧。」他刻意忽略掉了名词,应该是把她的尸体带回来,可假如这样说似乎就像是已经认定了她的死亡是既定的事实。 第117页 他的言语间还在抗拒她的死亡,在少年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是波涛汹涌的悲伤。 只有真的看到那一切的时候,当少年推开酒店房间的门,本该往里面走的,但是他的脚步却停在原地,因为他知道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会看到少女的尸体。 无法接受,死亡是那么突如其来的东西吗?本以为作为咒术师的他们早已经习惯生离死别,可是每一次离别又都像是一次折磨。 最终,夏油杰还是走入房间内,床头灯还开着,房间的窗户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少女蜷缩在床边,手里握着手机,似乎是因为疼痛以至于她临走时眉头都是微微蹙起的,可唇角又是上扬的,她面上的表情也是那么复杂。 夏油杰半跪在床边,仰起头,少女的面色已经有些发白,他这才发觉她已经变得那么瘦,原本婴儿肥的脸颊消瘦了许多,他探出手,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背,这一刻他才对她的死亡有了实质感,不再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眼睛变得酸涩无比,少女的手掌小巧,以前却总喜欢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捧起他的脸颊,那么认真,又那么纯粹地注视着他,而后对他说:「如果你所坚守的大义那么让你难受,那就没必要去遵守,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拯救的。」 那时的他说了什么已经忘记了,但她的回答他却记得很清楚,她说:「但我想要拯救的就只有杰一个人,仅此而已。」 她的确做到了拯救,可又在拯救之后将他抛下,多么残忍啊。 少年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煳,他垂下头颅,侧脸贴着少女冰冷的掌心,温热的液体从她的指缝间滑过。 夏油杰从来不是会把自己的情绪主动表露出来的人,可是此刻的他却失声痛哭。 为什么要丢下他呢? 不要丢下他啊…… 因为霁初没有多少的家人,因此她的葬礼也都是从简举办,至于下葬的地方也不是马上确定下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在这件事情上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前者认为应该葬在由咒力层层保护的墓地里,而夏油杰从没想过要下葬,他从黑市上购置了一副棺椁,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符印,再加上咒力,甚至能够保证尸身不腐。 「你真是疯了,哪怕在她死后都不愿意让她安宁吗?」家入硝子一点也不贊同夏油杰的做法,黑髮少年的眼底下是非常明显的青黑,他精神状况在霁初死去后一直不太好,他说:「我只是希望能够一直陪着她而已。」 「她已经死了,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她反问。 夏油杰的手搭在半透明的棺椁上,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安静地躺在里面的少女,「嗯,我知道。」 彻彻底底地变成疯子了啊。 相较之下五条悟则像是为了忘却这一切而把自己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咒术界改革上,凭藉着他五条家家主的身份,尽管在改革中有遇到阻碍,但所幸最后都能顺利解决。 咒术界不再是那些腐朽的高层的一言堂,年轻咒术师们也终于得以从高层的压榨中才喘息。 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看到的吧?有时候五条悟也会在心头冒出这种想法。 夏油杰也一如霁初所想的成为咒术高专的老师,他对待学生温和细心,几乎没有学生不喜欢他。 某天,八卦的学生不知从哪里听来夏油老师有恋人这回事,胆子大的学生直接问:「夏油老师真的有恋人吗?」 闻言,男人虽然是笑着的,可神色又是那么落寞,他说:「是啊,我的确有恋人,直到现在,我还在等她回来。」 让我们有请下一位男嘉宾——! 第50章 「喂,听说了吗,今天好像有转校生过来哦。」 「什么嘛,你居然现在才知道啊?我可是上周就已经知道了。」 「真的假的——!?你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灵通了啊!?」 「那还不是因为隆太去办公室补交作业的时候正好在班主任桌子上看到了转校生的资料呢?说起来转校生长得真的超——漂亮的!」 课间的时候往往是教室里最嘈杂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分享自己最近知道的八卦,又或者是最近看的影视剧,还有玩的什么游戏之类的,然而在这一片热闹喧嚣中唯独教室的一角像是被刻意屏蔽了一样,那么安静。 名为乙骨忧太的黑髮少年坐在靠窗那一列的最后一个位置,那里并不靠窗,旁边是冷冰冰的白色墙壁,但他的个子说实在的并不高,本来应该坐在前面的,但是因为后座的男生威胁他如果不换座位就揍他一顿,他只好灰熘熘地把课桌搬到最后一个位置。 而他的旁边还有个空位置,因为常年没有人坐所以上面堆满了杂物,课桌旁边的挂钩上挂着篮球,抽屉里塞满里杂七杂八的试卷还有草稿纸。 乙骨忧太也听见了他们在讨论转校生,但他只是稍微有点好奇而已,除此之外他也很清楚,自己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交朋友了。 「忧……太……?」 咒灵形态的里香盘踞在少年身后的上方,那只是咒灵身躯的一小部分,但也足以占据教室的一角,好在其他人都看不见咒灵,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一股恶寒,乙骨忧太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对里香说:「里香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第118页 「那个怪胎又在自言自语了啊。」不知是谁先带头这么说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真的超噁心的,整天坐在角落里然后自言自语,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真的有可能哦,毕竟他也是转校过来的吧?我听说他在上个学校里的风评也不是很好。」没有任何依据地,只是随意地开口捏造有关乙骨忧太的传闻,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的。 没关系的,只要装作没听见就好了,乙骨忧太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他已经不想再伤害别人了。 「忧太……」 「里香不能伤害其他人啊。」 少年低下脑袋,他的视野里出现一双脚,那是班级里的小混混和也,他随意地踢了一下乙骨忧太的课桌,「喂,你倒是给点反应啊,真是的,不光看起来很噁心,而且也很没趣欸,好歹也应该向我们道歉吧,光是你的存在就已经污染了我们班级的空气啊。」 说着,和也夸张地捂住口鼻,仿佛真的能够闻到一股臭味,「快点道歉啊!」 「和也还是那么喜欢照顾同学呢。欸——真是贴心呀。」他的小跟班在旁边附和。 乙骨忧太的头低得几乎要埋进桌子里了,他的声音微弱,甚至还在颤抖,「对……对不起。」 「哈?你在说什么啊?是在蚊子叫吗?我都没听清楚啊,你就不能说大声点吗?还是非得要我揍你一顿才能大声说话啊!?」 校服衣领被人抓住,整个人从座椅上被提起来,乙骨忧太迫不得已直视对方的眼睛,「对不起。」 他的话音才落下,上课铃就响起,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拿着教案率先走入教室,看到教室后面的和也,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说:「要上课了,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尤其是你,和也。」 闻言,和也干脆利落地松开手,他耸耸肩,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知道了,我可没做什么。」 跌坐回位子上的乙骨忧太登时松了口气,还好事情没有变得严重,他低垂眉眼,用手整理刚才被和也抓得皱巴巴的衣领,但样子还是很狼狈,在这个过程中他听见和也说:「老师,我听说我们班级有转校生对吧?」 「你要是把对这种事情的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偏差值就不会那么难看了。」班主任把教案放在讲台上。 和也不以为意,「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好奇,我可是代表全班同学发问的,我们都很好奇啊。」 这其中也包括他吗?乙骨忧太想,他当然也对转校生存在一定的好奇心,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和那个他们口中非常漂亮的转校生有什么交集。 「好了,都安静一点。」班主任轻轻地敲了敲讲台,紧接着又朝着门外说:「进来吧。」 那一刻,全班都非常安静,以至于乙骨忧太都能听清转校生的脚步声。 哒——哒—— 非常平缓的脚步声,乙骨忧太也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人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黑色长髮披散在肩头,髮丝柔顺有光泽,让乙骨忧太联想到母亲那件名贵的丝绸外衫,她的五官明艷动人,尤其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怎么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长得简直像是电视里的明星,不……应该是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不光是乙骨忧太愣住了,实际上班级里大部分人都有些发愣,直到转校生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霁初。 那是她的名字吗?同样很美丽的名字。 「那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霁初,非常荣幸能够与大家成为同班同学,以后也请多多指教。」声音也是柔软好听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那个名叫霁初的转校生是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吗? 应该只是错觉吧,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学生,而且刚才和也不是也说过了吗?他果然是让人讨厌的噁心的存在吧。 尽管这么想,可乙骨忧太还是感觉到些许的失落,无论是谁都不想被人讨厌的吧? 然而后面的事情发展却脱离了乙骨忧太的预料,在选座位的时候那个转校生穿过大半个教室,径直走到他身边,点了点那个堆满杂物的空位置,而后说:「我坐在这里可以吗?」 诶? 那是在问他吗?乙骨忧太动作僵硬地抬起头,看向霁初,她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身周的气息很温和,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同样那么僵硬,「你是在问我吗?」 「嗯,因为接下来我可能会坐在你旁边,所以应该先徵求一下你的意见。」霁初点点头,「所以我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她在和他说话,没有任何嘲讽意味,只是很普通的问话,却让乙骨忧太那么不知所措,他磕磕绊绊地说:「可以、当然可以。」 「但是那张桌子里有很多东西……」而且椅子也是经常被班级里的小混混踩来踩去的,「还会有点脏。」 霁初根本不在意,她先是把桌子上的杂物全都搬到教室后面的储物柜上面,而后再拿出湿巾擦拭桌面和椅子,最后再才坐下,一系列动作非常行云流水,她仿佛自动隔绝了班级里其他同学向她投来的明里暗里的注视。 等她坐下以后班主任才开始上课,但乙骨忧太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在课本上面,那个位置以前是没有人的,现在却坐着一位转校生,他听见霁初翻书页的声音,又听见她拉开笔袋的声音,甚至还能隐约嗅到她身上残留的沐浴露的味道。 第119页 等等,这样子被发现的话,他会被当成变态吗?少年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这节课结束,班级里的几个活跃分子就围在霁初的课桌旁边,有几个男生带着讨好的笑容替她整理抽屉。 「霁初你的皮肤好好哦,平常用的都是什么护肤品呢?」 「你长得比电视明星还要好看欸!你真的不是什么明星吗?哦、难不成是星二代!?」 「安静一点啦,你刚才都要吓到转校生了。」说话的是班级里女生小团体的领头,佐藤由奈,她镶嵌着水钻的手指轻轻地敲了下霁初的课桌,「你其实没必要坐在这里的,旁边还有个这么噁心的傢伙,他可是会污染空气的哦。」 说起乙骨忧太,其他人就迫不及待地向这位新来的转校生说起乙骨忧太的事迹,「他真的很邪门欸,上次还有人因为他受伤的吧?别人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结果他一点事都没有,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被其他人这么肆意讨论的少年收紧手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吧,他本身就是一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 咒灵里香也察觉到少年心情变得低落,唿唤他的名字试图安慰他,「忧太……不要难过呀,忧太。」 霁初安静地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乙骨忧太身上奇怪的事情都说完,而后没什么反应,甚至没有表现出恐惧或者是厌恶,她只是很平静地说:「但我觉得,要和对方接触之后才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还是谢谢你们和我说这些。」 诶?她没有讨厌自己吗? 少年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正巧与霁初四目相对。 第51章 当考核任务进行到第三个的时候霁初也差不多能够习惯节奏了,而这也是她在咒术世界的最后一个考核任务了,这意味着熬过这个任务,下个世界就是猎人世界了。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嘛,霁初在以转校生的身份转入乙骨忧太所在的班级后她不禁松了口气,现在的情况比起她前两次考核任务已经可以说是简单模式了,没有例如禅院家那样的高压氛围,也没有在咒术高专时还得分出精力来改革咒术界,这里的生活是那么的风平浪静。 虽说霁初也知道乙骨忧太以后会升入咒术高专成为咒术师,但现在的他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距离他转学到高专应该还有一年,这一年时间对霁初来说勉强够用,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一年内完成考核任务。 坐在霁初邻座的乙骨忧太还在惴惴不安担心新的转校生会在发现「真相」,发现他真的和其他同学说的那样奇怪后疏远自己,却不知道霁初心里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上课的时候霁初也是在认真听课的,其实之前她在高专的时候也是有文化课的,只不过文化课的占比远没有实战课的占比大。 人类的知识也还挺有趣的呢,霁初一边听一边时不时地点点头,并且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在笔记本上面写下一些笔记。 这才是见习爱神下凡考核的正常步骤嘛!正常的、青涩的校园恋情,而不是像她前面几次,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给笔记本翻页的时候霁初感觉到来自乙骨忧太的注视,她很自然地看了回去,后者却像是触电似的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夸张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捕捉到这一小细节的霁初微征,这次的考核人物是不是有点太害羞了? 害羞到这种地步是真的有点夸张了吧? 霁初原本想要再打个招唿的,但是她害怕自己如果真的说点什么,他该不会害羞到晕过去吧? 啊……他的脑袋都已经开始冒烟了,这是合理的吗!?霁初有点惊讶又有点担忧地睁圆眼睛,正好在这时候下课铃响起,她便站起来,走到乙骨忧太的座位边,「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的!」伴随着少女的靠近,她身上的馨香也一併传了过来,而且能够嗅得更加清晰了,这让乙骨忧太大脑有些混沌,他又忽然想到咒灵里香很可能会伤害她,于是着急忙慌地开口阻止:「请、请不要再靠近了!」 霁初这次的身份只是个普通的转校生,甚至于连咒灵都看不见,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一种阴冷的感觉如蛆跗骨,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那感觉就像是被盯上了。 她还是看得懂形势的,没有再贸然前进,只是停在原地,与他大概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她说:「你看起来好像身体不舒服,真的没关系吗?」 乙骨忧太用手背贴了下脸颊,那里是滚烫的,不用猜也知道他刚才肯定两边脸颊都是红的,他支支吾吾,「没关系的,还请不要担心。」 「啊呀,真是的,我们的忧太居然还在和转校生搭话呢,真是不知好歹呀。」一等老师离开,和也就像是嗅到味道的野狗立马跟了过来,那样子要多讨厌有多讨厌,他以一副自以为是的保护者姿态站在霁初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乙骨忧太,「就凭你这种豆芽菜也想要和转校生套近乎吗?」 霁初意识到这个任务的难点了,就是班级里那群叽叽喳喳的小混混,如果她现在还和上次考核一样是咒术师的话,她大可以用咒力教训对方一顿,但可惜她现在做不到,因此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遭殃的就是她还有乙骨忧太两个人了。 第120页 「和也同学,刚才班主任还问我想要加入什么社团,所以我先问问学校里哪些社团比较有意思呢?」霁初有点生硬地转移话题,但没有人会在意这是在转移话题,他们仅仅是因为厌恶乙骨忧太,不能容许他拥有正常的社交活动仅此而已。 和也笑得露出牙齿,他就是典型的路人长相,因为耳垂上还有耳骨上都打了耳钉,所以看起来格外叛逆,他的耳钉也是黑色的,这让霁初想到了夏油杰,那位黑髮少年也是戴着耳钉,打扮有些像不良少年,但是霁初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和也说:「学校里最有名的就是棒球社,但是也很难进,不过我以前可是里面的预备队员哦,当然后面因为太忙了就退出了,除此之外剑道社也很优秀……不过像你这种女生还是更适合插花社或者茶艺社吧。」 坐在一边的乙骨忧太安静地听和也在那里吹嘘自己在棒球社的训练经歷,他很清楚地知道那都是假的,他早就在选拔预备队员的时候就被刷掉了,根本就不存在退出社团这一说,这一切都是他在吹嘘自己,以此来得到其他女生的崇拜和追捧。 她也会被欺骗的,她也会被欺骗的吗?乙骨忧太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偷看了一眼霁初,发现她的唇角是微微上扬的,乙骨忧太感受到一阵挫败,看来她也被欺骗了,被这种人拙劣的谎言所欺骗,要告诉她吗?还是放任她被欺骗呢? 在内心犹豫不止的时候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已经响起,霁初就这样保持着上课、下课,应付其他人的热情发问这样的流程度过了一整个上午,终于等到了午餐时分,她委婉地拒绝了其他女生和她一起吃午餐的邀请。 她拿上手机,假装要先去学校小卖部一趟,但实则跟上乙骨忧太的步子。 这样真的有点像变态,她在心里这样想,但是没办法,如果在班级里被其他同学发现又会很麻烦,尤其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也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 乙骨忧太的午餐是小卖部的简单三明治,这个饭量对于还在长身体的少年来说其实是算少的,他也没有选择在教室里用餐,而是在学校操场的一个阴凉小角落里落座,一个人孤零零地吃午餐。 霁初一手拿着一个三明治,另外一只手拿着两瓶冰镇过的果汁饮料,她走到乙骨忧太身边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到,只是低头安静地吃着三明治,侧脸非常乖巧,黑色的头髮是蓬松的,还有几缕微微翘起来,他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狗,哪怕被人类再怎么捉弄都不会咬人。 「原来你在这里啊。」 「啊、欸——!?」果不其然被吓到了,乙骨忧太差点没拿稳手里吃到一半的三明治,他睁大眼睛的样子有点好笑,他的唇角甚至还沾着点面包屑,「你、你是那个转校生。」 乙骨忧太选的位置很好,能够把整个操场收入眼底,而且还不会被阳光照射到,微风拂过,她听见树叶簌簌的声响,微风同样吹动她的裙摆,乙骨忧太忽然想起来,和也与其他人打赌要花多久能把霁初追到手,又在猜霁初今天的内裤颜色会是什么颜色的。 都是些下流的话,乙骨忧太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给她听,他在霁初的注视下话都说不利索,是磕磕绊绊的,「霁初……同学。」 「嗯,乙骨同学你好。」霁初很自然而然地在他身边坐下,递出一瓶果汁,「这个给你,就当做是见面礼吧。」 「啊、谢谢——」那瓶冰镇过的果汁对他来说不亚于烫手山芋,他先是收起三明治,然后又嘴里小声嘟哝,「啊糟糕……手上沾到的酱汁了。」 那样子要多慌张有多慌张,看得霁初忍俊不禁,「没关系的,只是一瓶饮料而已,没必要那么郑重。」 听到霁初这么说的乙骨忧太还是双手接过饮料,就好像是接过什么非常贵重的东西一样。 霁初:呃,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乙骨忧太手里拿着饮料,或许是因为霁初对他没有恶意,里香甚至都没有什么反应,他咽了咽口水,决定把和也的事情全都告诉霁初,他说:「那个和也……他说的事情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没有加入过棒球社,更不是什么预备队员,他在一开始选拔的时候就被刷下来了,他刚才说的都是在骗人。」 「是么?」其实霁初本来也没相信和也嘴里说的话,这种人一看就是经常说谎的,「那真是谢谢你了,乙骨同学。」 她在感谢他……没有指责他说话莫名其妙,而是在感谢他。 乙骨忧太又想到和也与其他人的对话,这就更加难以启齿了,他纠结了好几秒,才鼓起勇气开口:「他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还对你别有用心,总之你一定要小心。」 会被当做是多管闲事吗?毕竟他也拿不出证据来,这么说会被人讨厌吗?霁初是整个班级,不,应该说是整个学校里对他友好的人了。 不想要被讨厌,不想被她用厌恶的眼神打量,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那么突兀的话语。 他的心情几乎跌入谷底,那样低落,直到少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说:「好的,我一定会小心的,谢谢你的提醒。」 说着,霁初打开饮料的拉环,用那个易拉罐轻轻地碰了下乙骨忧太手里的易拉罐,「那就为我们第一天的友谊干杯。」 她喝了一口饮料,而后又催促他:「不尝尝饮料吗?」 第121页 「啊、好!」 妹对骨子哥的初印象:温顺小狗。 妹:好乖的任务对象(捧脸) 第52章 下午的课程除了文化课还有一节体育课,体育课开始前霁初就跟着其他女生去到更衣室里换衣服,整个班级里的女生都聚在一起,自然也会说一些八卦,不光是本班级的八卦,还有其他班级甚至是其他年级的八卦,但无非就是谁和谁谈恋爱了,是又出轨了,除了和恋爱有关的话题,还有的就是奇异传闻,什么学校里发生的诡异事情啦,还有什么诅咒啊之类的。 其他人都当做是怪谈在说,也不会有人把这种怪谈当真的,但是霁初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咒灵在作祟,她也没有说些什么,在自己的柜子前默默地换衣服。 作为班级里的活跃分子,优奈无疑是掌握了女生间对话的主导权,说是她在掌控全场的话题也不为过,她显然是对新来的转校生霁初充满了兴趣,她换好蓝白色系的运动服后凑到霁初身边,惊唿:「小初的腰可真细呀,好嫉妒,你的身材真的好好呢,感觉都可以直接去做模特了。」 霁初拉下上衣的下摆,遮住自己的腰肢,她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打量,秀气的眉头都微微蹙起了,她说:「你的身材也很好。」 「诶——小初说话还很好听哦,难怪你一来班级里,哦不,整个年级的男生都对你充满兴趣了哦,肯定有很多人来找你要社交帐号吧?」优奈笑得眯起眼睛,但是让人察觉不出她真心的笑意,反而有种被盯上的不适感,「真好呢,只是长得好看就能被人那么在意,那么喜欢。」 「不是只有漂亮才值得被人喜欢的,而且比起被别人爱,更重要的是自己爱自己吧?」霁初弯腰换上运动鞋,优奈的表情冷下来,「只有一直被人偏爱的人才会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吧,小初还真是傲慢呢。」 霁初绑好鞋带,又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这个名叫优奈的女孩子话语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她本能地想要远离对方,于是便说:「体育课就要开始了,再聊天的会迟到的。」 「啊呀,体育老师不会说这么多的。」说着,优奈又亲亲热热地挽住霁初的胳膊,仿佛两人是亲密无间的好友,她凑到霁初的耳边说:「那等下一起玩躲避球吗?」 霁初已经打算等下和乙骨忧太找个阴凉的地方乘凉,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要。」 「可是小初才来到这个班级,这是个认识班级同学的好机会呀,嗯……可以一边玩躲避球一边认识同学,这样不好吗?」优奈抓住霁初胳膊的手稍微有点用力,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两人以一种别扭的姿态走出更衣室,一起行走在长廊上,还有另外一个班级与他们一起上体育课,优奈的社交圈子很广,就连别的班级的同学她都很熟悉,走在长廊上还能一一打招唿,有人还直接脱口而出,「呀,这就是你们班新来的转校生吗?真的好漂亮。」 而每当别人这么说的时候,优奈都会像是炫耀什么东西似的紧紧抱住霁初的胳膊,几乎整个人都要往她身上倒去,以此来彰显她们之间的亲密,「是哦,她就是新来的转校生。」 霁初勉强对着那些陌生的人笑了下,等走到长廊尽头,下楼梯的时候霁初终于挣脱优奈的束缚,她说:「我们还没有那么熟吧。」 「但是我很喜欢小初哦。」她晃了晃手,戴在手腕上的手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才不是因为喜欢她才那么做的,她完全就是出于虚荣心,经过刚才的观察霁初看出来她很享受被人关注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喜欢做一些博眼球的事情。 对此霁初不好评价什么,她只是想要远离这个人,因此她加快脚步,优奈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可不要同情心泛滥去关心乙骨那个傢伙,他就是很不祥的东西,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 霁初回过头,少女因为要上体育课于是把柔顺的黑色长髮扎了起来,露出漂亮精緻的侧脸,她微微蹙眉的时候并不会让人感觉到讨厌,相反地,会让人产生保护欲,她说:「你只是跟随大众这么说的吧?说到底,你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思想,什么东西都是随波逐流的。」 她不是容易生气的人,但因为刚才优奈的言行举止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冒犯了,她一直忍耐到现在才发作都算是好脾气了,「我不明白,你真的了解他吗?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在没有认清事实真相之前就这样妄加猜测呢?」 说完这些她没有过多停留,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就走,她们走的这个楼梯属于距离操场比较偏远的那一个,她们算是绕远路的,一般来说其他同学都是走另外一个更加近一点的楼梯。 所以霁初自然而然地以为整个楼梯间里就只有她和优奈两个人,因此在下一层的转角遇到乙骨忧太的时候她都愣了一下,后者也是愣住了。 优奈早就气急败坏地跑去另外一边的楼梯,估计这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小团体内说霁初的坏话了,但是她都不在意。 「你都听见了?」霁初单手扶住楼梯的栏杆,她停在几节台阶之上,学校的运动装也是短款的,深蓝色的运动风短裤下是一双笔直纤细的双腿,蓝色的布料愈发显得少女皮肤白皙。 少年眼尖地瞥见她胳膊上刚才被优奈捏出来的红痕,那么明显,有点可怜兮兮的,他的眼睛躲避霁初的视线,他点点头,「嗯,也没有全部听到。」只听到了霁初维护他的话语,但这已经足够了。 第122页 「你不用这么为我说话的。」因为他就连自己都认为他本身就是不祥的存在,他也早已默认了这个事实,「而且……他们还会针对你的。」 「嗯,那就让他们针对吧,我不想因为怕被针对就说假话,而且这对乙骨来说也不公平吧?」 少女的眼神澄澈剔透,像是完美的琥珀石,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至少在我看来,乙骨是个很友好的人。」 伴随着她的靠近,在乙骨忧太的克制下一直没有出现的里香也从他身后突然升起,声音有些愤怒,「忧太……我的!别人都不能抢走!」 「等等——里香!!」乙骨忧太脱口而出,他就要阻止里香的攻击。 而霁初也感觉到了什么,尽管她不能看到咒灵,但她还记得咒灵散发出的气息,当然在看得见咒灵的眼里,现在这幅画面诡异而恐怖,少女站在原地,庞大的咒灵悬浮在半空中,利爪就悬在她的头顶,只要稍微一用力,脆弱的少女就会化作一滩血肉模煳。 不、不能这样!乙骨忧太伸出手,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曾经里香伤害其他人的画面,那些都是对他有恶意的人,那些人都无一例外的身受重伤。 「里香,不能这么对她!」 霁初若有所思,她能够感觉到处于暴怒状态的咒灵向她散发出的汹涌恶意,换做常人应该已经冷汗浃背,她却不为所动,她闭上眼睛,在黑暗中依循着自己的感觉探出手,力道很轻很轻地触碰了一下咒灵的爪子。 「里香是你的名字吗?」她没有睁开眼睛,手搭在咒灵的手背上,「很好听哦。」 「忧…太……」咒灵的声音逐渐减弱,乙骨忧太第一次在咒灵脸上看到不知所措的表情,咒灵也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少女对乙骨忧太没有恶意,甚至是充满友善的。 过了几秒,霁初睁开眼睛,看向乙骨忧太,「那是你的守护灵吗?」 不,那对于乙骨忧太来说更像是个诅咒,他顿了顿,「我也不知道,她……曾经是我小时候很好很好的玩伴。」 但后来的一场车祸让他们阴阳两隔,他亲眼目睹里香倒在血泊中,又亲眼看着她变为扭曲的怪物一直纠缠着自己。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霁初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往下走,「糟糕,体育课好像已经开始了,我们都迟到了。」 少女的手掌是温热而柔软的,有点像是一团阳光晒过的棉花,乙骨忧太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任由她牵住自己的手腕往操场的方向走。 霁初看出他心情的低落,于是开口安慰道:「等下要一起打羽毛球吗?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乙骨忧太不怎么擅长体育,体育课的热身活动结束后他都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一方面是为了躲避班上那几个小混混来找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确不擅长运动。 然而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霁初的提议,他抿抿唇,声音很小,「嗯,好啊。」 如果是和霁初一起的话,打羽毛球也都可以的。 霁初带着乙骨忧太匆匆忙忙地跑到班级队伍里,所幸体育老师还在带大家做热身运动,然后就是绕着操场跑圈。 优奈就站在霁初旁边,她脸上还带着点怒气,看向霁初的时候表情也很难看,但是忽然之间她又对着霁初笑了笑,是不怀好意的笑容,霁初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果不其然地,在体育老师让大家跑圈的时候就有男生故意撞过乙骨忧太的肩膀,用的力道很大,本来就很瘦弱的少年差点就被撞倒在地。 「你们在做什么?」 霁初就要跑到乙骨忧太的身边,优奈却忽然出现在她旁边,压低声音,「那不是很有趣吗?而且他们只是闹着玩而已,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啦。」 她现在听到优奈的声音就会不自觉的烦躁,她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跑到乙骨忧太身边,「你还好吗?」 刚才被撞得肩胛骨都在隐隐作痛,乙骨忧太忍着痛说:「还好,我没什么事,你还是……不要靠近我了。」 他很清楚,那是其他人对他的警告,在他们看来乙骨忧太这样的怪人就活该被全班孤立,就应该被当做空气,而新的转校生的到来打破这一现状,无论是优奈还是小混混和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现状。 霁初拉开与他的距离,两人之间大约保持着两步之遥的距离,等跑圈结束,和也又露出一副虚假的笑容把乙骨忧太拉去一起玩躲避球,但其他人都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那是要一起欺负乙骨忧太的讯号。 就连体育老师也是见怪不怪的了。 「啊呀,真是抱歉,手滑了一下,打到你了,你没事吧?」和也明明是对准乙骨忧太所在的方向狠狠扔出的那个躲避球,那是早有预谋的。 球砸在少年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光是听这动静都会觉得很痛,霁初身边另外一个女生也捞起一颗躲避球,嬉笑着朝乙骨忧太丢去,这次正中小腿。 这样子,会出人命的吧! 少年的头髮被弄得乱糟糟的,他紧抿嘴唇,表情隐忍,这根本就是在校园霸凌。 「看到了吗?这就是不合群的人的下场哦,小初你也不想变成这样吧?」优奈悄无声息地凑到霁初耳边,声音里带着如同孩子般纯真的恶意。 「为什么要这么做?」霁初一开口就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原来是她生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第123页 「唔……自然界不也是这样吗?弱肉强食的,弱者就应该适应自己所在的位置嘛。」 霁初嗅到优奈身上的香水味,是很浓郁的玫瑰花香,浓郁到几乎要腐烂了,就如如同她自己一样,哪怕外表再怎么光鲜亮丽,可她的内心早已腐烂不堪。 等躲避球游戏结束,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地散开,作恶者们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有乙骨忧太蜷缩起身体坐在一边,低垂下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要是任务对象死掉了对她来说可是很麻烦的!这样想着,霁初连忙跑到他那边,「乙骨?乙骨你还好吗?」 乙骨忧太听出那是霁初的声音,他一直没有抬起头,他说:「不要看我,我怕吓到你。」 「现在就不要说这些事情了,总之还是先去医务室看看吧。」霁初原本想要拉他的胳膊的,但是看到他肿起来的小臂,她又无从下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他,「你能自己站起来吗?」 他像是没有听见霁初说的话,自顾自地说:「他们说得对,我的确不应该有朋友的,我只会给人带来不幸。」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呢,他们都在说胡话。」这是霁初第一次直面校园霸凌,她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么多被校园霸凌的学生会选择轻生,这样的遭遇恐怕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的吧? 霁初的态度变得强硬,「我再说一次,你先站起来我们去医务室看看,至于其他的,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种套话似乎是没什么实际作用的,但是从霁初口中说出来,乙骨忧太又鬼使神差地相信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很有可能是轻微骨折了,需要静养,建议你们去医院看看。」医务室的医生把乙骨忧太的其他外科伤口消毒包扎后看了眼他的小腿,「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扭伤而已。」 医务室的医生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乙骨忧太带伤来医务室了,他甚至都已经习惯了,毕竟哪怕国内已经出台防校园暴力法律,但依旧没办法阻止这种现象的发生。 霁初坐在病床边,她问乙骨忧太,「需要打电话给你的家长吗?」 提到家长,乙骨忧太的情绪有些激动,「不用,不要联繫他们。」 看起来他和父母的关系也不太好,霁初若有所思,乙骨忧太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又补充道:「这点事情没必要联繫他们的。」 什么叫做这点事情啊?这已经是危及到身体健康的大事了吧? 不过既然他竭力反对,霁初也没有坚持说什么,乙骨忧太又说:「等下就要上课了,霁初同学你不回教室吗?」 霁初是上体育课上到一半直接扶着乙骨忧太来医务室的,她身上还穿着运动装,她想到班级里古怪的气氛,就不是那么想回去了,而且她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帮助乙骨忧太的行为也肯定是让很多人感到不悦的。 她摇摇头,「不了,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 等到快要放学的时候霁初才回到更衣室换上自己的校服,她因为是刚转学过来的,没有加入社团,因此放学后也不存在部活这一说,她可以直接走人。 她拿起包,又绕路回医务室,看到扶着墙壁艰难往前走的乙骨忧太,她连忙走上前去,「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但是……」 「没有但是,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就出发吧。」霁初发现在对待乙骨忧太时反而需要态度更加强硬一点。 话语间,她已经扶着乙骨忧太的胳膊,替他稳住重心,两人慢吞吞地从医务室走到学校侧门口。 第53章 「还好及时来医院了呢,不然很可能会严重到要打石膏哦。」在医院检查过后医生是这么说的。 霁初松了口气,她去窗口取药,然后再回到等候区,乙骨忧太就坐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她手里还多出一瓶纸盒包装的草莓牛奶,她扬了扬手里的牛奶,「医生不是说过了吗,也没有那么严重,所以不用那么愁眉苦脸的啦。」 「不,我只是……」乙骨忧太的手指因为不安而搅在一起,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就跟蚊子叫一样,霁初只得弯下腰去仔细听,「你刚才说了什么?」 因为她突如其来地靠近,乙骨忧太本能地想要后退,但是背后就是椅背,他退无可退,只能尽力把身体往后仰,那副样子非常别扭。 他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声音也是非常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说:「我、我……这样真的太麻烦你了。」 明明和对方认识都没有多久,还要这么麻烦她,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收紧,「我可以一个人回家的。」 「但你的脚都扭伤了,真的没问题吗?」霁初不贊同地蹙眉,但是在乙骨忧太的坚持下她只能把他送到公交站。 两人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因此气氛格外安静,霁初在思考该怎么改变乙骨忧太的现状,对他来说幸福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马路上汽车唿啸而过,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两人的沉默也不觉得太奇怪,乙骨忧太忽然听见霁初问:「乙骨所认为的幸福是什么样的呢?」 「诶?」 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问,因此他有些呆呆地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单音节,他说:「应该是……不被在乎的人讨厌,然后亲朋好友都能和睦相处吧……?」 第124页 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呢?少年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观察霁初的表情,她陷入沉思时面上没什么表情,美丽的面庞透露出几分疏离感,她轻微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候公交也进站了,乙骨忧太手里拿着公交卡,霁初目送他上公交,在车门关闭前她忽然说:「你以后一定会遇到很好很好的老师还有朋友的。」 毕竟给出的数据里就显示他以后会转入咒术高专,那里的老师都很负责,而且同学之间也很友爱,他在那里应该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吧。 乙骨忧太应该是听清楚她说的话了,因为他靠在门边往她的方向看去,显然想要说点什么,嘴唇动了下,但可惜她没听见。 目送乙骨忧太离开后霁初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这次的人物身份很简单,是个父母双亡的女高中生,靠着父母留下的遗产她的生活不至于太拮据,但在日常生活中也要精打细算的。 打开冰箱一看,里面还有一些上次採购后剩下来的食材,还能撑几天,晚餐也是随便应付解决的。 晚餐过后还得写作业,这时候她倒是会有点怀念在咒术高专的日子,至少没有那么多的文化课作业,写到后面她的脑壳都开始发痛了,她一鼓作气把所有作业写完,再揉揉自己的脸颊。 一看时间都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洗漱完就是九点半了,但躺在床上还是毫无睡意,她想起上次的考核任务,分数只是普普通通的70,即使前辈安慰说那个分数已经很不错啦,但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已经做到了最好,而且也没有像禅院甚尔那次一样死在他的面前。 可为什么分数还是这么低呢?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在床上翻了个身,而后勐地坐起来,没有一点点要入睡的意思,她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想要搜索有关咒术界的事情,但是这种东西很难在网上找到。 她换了好几个浏览器都没找到什么信息,她都不知道现在咒术界是怎么个情况。 但这也是正常的,毕竟绝大部分普通人都不知道咒术界的存在,就连政府也在有意无意地向公众隐瞒咒术界的事情,霁初查到后面都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什么网络警察来上门抓她。 退出浏览器,她嘴里还在嘟哝,「究竟是为什么呢?」要是能再见到夏油杰的话,她肯定会问个所以然出来的,她可是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改革咒术界,即便这样他也没办法幸福吗?真是好奇怪啊。 不过一般来说她换一个考核任务就会进行一次时空跳转,也就是按理来说她现在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平行时空,所以这里的夏油杰估计也不认识他。 霁初把脑袋埋在软乎乎的被子里,和上次的考核进行对比,至少这次难度没有那么大,解决校园霸凌比起改革咒术界根本就不是一个难度等级的。 她的脑海里又回放起今天体育课上班级其他同学肆意欺负乙骨忧太的画面,真是太过分了,她用拳头捶了下被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叮咚——」 有谁给她发了简讯,她闭着眼睛,右手在床褥里摩挲,最后是在枕头底下找到的手机,她睁开眼睛面容解锁,原来是乙骨忧太发来的消息。 [乙骨忧太:今天实在是太麻烦你了,真的很感谢你。] 看吧,这么有礼貌的孩子居然还被人欺负,霁初打字的时候打了个哈切。 [霁初:没关系啦,如果你要感谢我的话,明天就一起吃午餐吧。] 哦不对,他这几天好像是要养伤的,霁初就撤回了这条消息。 [霁初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正在输入中……] 另外一边的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手机屏幕,像是生怕漏掉了她发的任何消息,就连她刚才撤回的消息他也都看得很清楚。 一起吃午餐吗?好像在转入新的学校以后,在奇怪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后,他就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用餐过了。 其实一个人用餐也没有那么孤独的,可是在看到霁初发出的消息后,就像是内心装着情绪的匣子被打开了一角,以往觉得没什么的情绪逐渐泄露出来。 [霁初:那明天一起吃晚餐吧,正好我也要去买菜,乙骨喜欢吃什么呢?] 啊……从午餐变成晚餐了,但都很好。 少年急急忙忙地回復。 [乙骨忧太:都可以,我没有讨厌的东西。] 面对对方主动的邀请,乙骨忧太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挑剔什么。 得到对方这样的回覆,霁初就又开始思考明天的晚餐,她的料理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哪怕在第一次考核还有第二次考核的时候做饭这种事情也都是交给任务对象来负责的,主要是她真的没有这点天赋。 行吧,那就直接打包得了,多么简单方便的解决方式。 [霁初:好的,那晚安。] 发送完这条消息她终于感觉到了困意,又翻了个身,用毯子盖住自己的身体,旋即进入梦乡。 时间很快来到隔天的早上,没有乙骨忧太村在的班级里依旧是闹哄哄的,有人在嬉笑打闹,有人在聊八卦,仿佛昨天在体育课上的集体霸凌只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就那么轻飘飘地被人们丢在脑后。 霁初找到自己的位置,优奈正好坐在霁初的位置上,她给正在给自己换指甲油的颜色,看到霁初来了她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而是笑嘻嘻地对霁初撒娇,「小初你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呢。」 第125页 指甲油的味道很刺鼻,优奈涂完最后一个小拇指的指甲盖,然后把手伸到霁初面前,「怎么样,我新换的颜色好看吗?」 直接和对方起冲突不太明智,霁初垂下眼帘,把书包挂在课桌旁边的挂钩上,她说:「你的指甲油还没干,很容易变形的。」 「啊——真的欸!真是糟糕!」优奈连忙收回手低头仔细打量自己的手指,「差点就要变形了呢,谢谢小初的提醒哦。」 被人用这么亲昵地称唿霁初不太能适应,更别提这么叫她的人是带头校园霸凌的人,她的脸色更难看了,「可以快点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吗?」 优奈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她撇撇嘴,忽然又想起什么,「对啦,今天放学后还有和隔壁学校的联谊活动哦,小初也一起去吧?」 「什么?」她可不想放学以后还见到她,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想去。」 「欸——?」优奈拖长语调,「可是我都和他们说了会有个超级漂亮的大美女到场欸,你这样做会让我很尴尬的啦。」 「那就一开始别那么说,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吧?」霁初很讨厌这样自说自话的人。 和也也像是嗅到什么气味的鬣狗凑了过来,像个小丑似的赔笑,「那还不是因为她都还没熟悉学校里的人呢,你就直接让人家去参加校外的联谊,跨度有点太大了啦!」 优奈推了一下和也,「你就是不想看到其他学校的男生把她追到手啦,真是自私小气。」 明明他们聊天的当事人还站在他们面前,而他们却像是没有把霁初当做真实存在的人一样,反而像是当做物品一样对待。 不过和也说的话还是起到了效果的,至少优奈没有再强迫霁初去参加什么校外联谊会了。 在学校的一整天都很无趣,放学的时候打开鞋柜却发现里面塞满了类似于情书的小纸条,她都愣了一下,小纸条如同雪花般从柜子里飘出来,她看了看周围,趁着没人看见,把这些小纸条整理好放在自己的包里,就等着离开学校以后找个地方丢掉。 她换上黑色小皮鞋,眼角的余光看见优奈和她的小团体也在朝着鞋柜的方向走来,见状,她连忙俯身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另外一条路离开。 所幸没有被人发现,一切都顺利极了,她从学校的侧门离开,一边走一边查看导航,乙骨忧太把他的住址发给了她,她本来还是没什么概念的,但是一导航才发现原来那么远,那他每天上学不是会很麻烦吗? 她挑选了一条耗时最短的路线,但是中途还得要换乘,她记下要换乘的站台。 大约是在一个小时以后才到达乙骨忧太所在的居民区,那显然是一片非常老旧的居民区,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再去查看乙骨忧太给的地址。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了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霁初同学?霁初同学……?」 啊,那声音好熟悉,她抬起头,乙骨忧太站在上坡的地方,她扬起笑容对他挥挥手,「你怎么来出来接我了?」 「嗯……因为这里构造比较复杂,我怕你会迷路。」他摸了摸鼻子。 这话不假,这块地方到处都是长得很像的小巷子,她刚才差点就要走错路了。 为了不让他久等,霁初加快速度跑到他的身边,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都是打包的晚餐,有海鲜粥还有清汤抄手,乙骨忧太想要替她分担一点的,但是被霁初躲开了,「你现在是病号,还是让我来吧,这也不算重。」 乙骨忧太讪讪地笑了,他缓慢地走着给霁初带路,时不时回过头确保霁初没有跟丢。 「今天你的脚好点了吗?」 「好点了,应该再过两天就能去学校上学了。」 说起学校,霁初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乙骨忧太捕捉到她的表情变化,急急忙忙地说:「他们也开始针对你了吗?那、以后在学校里你就也不要再帮我了。」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霁初看向他,「如果我不帮助你,哪怕只是旁观,那我也是沉默的纵容者。」 乙骨忧太顿了顿,「这样吗……」 「是啊,不过我今天已经写信给校长了,实在不行我就直接打电话给教育厅吧。」霁初的性格有时候也会非常倔强,「我就不相信没有人能够约束他们,总会有个解决方法的。」 「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那么做。」他小声地说。 霁初终于想明白了乙骨忧太身上这股即视感是什么,她曾经在禅院甚尔身上见到过,那是低自尊的表现。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而且你值得更好的老师,更好的同学。」他们终于走到公寓楼底下,霁初对他眨了下眼睛,「昨天我说的话乙骨肯定也听见了吧?」 乙骨忧太用门禁卡刷开门锁,「我都听见了,但是那个时候车已经开走了,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这么说。」虽然他并不觉得这种的好运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他贴心地一直扶着门,霁初走入楼内,再坐电梯到他目前住的房间所在的楼层。 给房间开门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霁初笑了笑,脸颊泛起微红,「抱歉,屋子里可能会有些简陋。」 「啊,没关系的。」霁初这么说着,乙骨忧太推开门,摩挲着找到墙壁上的开关。 啪。 灯亮了。 第126页 正巧这时候楼道里的声控灯也随之熄灭,仿佛是完成了一种交替。 正如乙骨忧太所说的,他所居住的屋子陈设非常简单,甚至是到了简陋的地步,她站在门口脱下鞋子放在一边,然后找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把打包的晚餐都放在那张小矮桌上面。 「考虑到你现在还在休养身体,所以都是一些比较清淡的食物,还请不要介意。」霁初盘腿坐在小矮桌旁边,乙骨忧太动作侷促地想要帮忙做点什么,但是没有插上手,他木讷地点点头,「不会介意的,闻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霁初笑盈盈地把海鲜粥推到他的手边,「喏,尝尝味道吧。」 粥的温度相较于刚刚打包的时候降低了一点,正好是温热的口感,非常适合入口。 「很好喝欸。」少年的眼睛都睁大了点,「真的很好喝啊。」 「那就要全部都吃掉哦。」 「啊、好。」少年低头安静地喝粥,霁初站起身打量这间小小的屋子,旁边还有一个靠着墙壁摆放的书架,上面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籍,应该是上一任租户留下来的,霁初为了解闷拿起里面一本《金阁寺》看起来。 才看没几页,她忽然听到少年极力克制的、微弱的哭泣声。 欸? 霁初略带讶异地看向乙骨忧太的背影,他身形是偏瘦弱的,尽管他已经倾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哭泣声了,可是在狭小的室内,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还是那么明显。 「你怎么了?」霁初从自己的包里翻找纸巾,但是没有找到,她只好跪坐在乙骨忧太面前,「如果不喜欢喝粥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啦。」 「不、不是的……」他用手背胡乱地抹去眼泪,「海鲜粥很好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眼泪没有任何徵兆地流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人那么温和地和他说过话了吧,也很久没有人关心过他的感受了。 霁初用指腹擦去他的泪水,「没关系的,哭泣也很正常啊,有时候就是要哭出来心情才能变好。」 少年忽然明白了,他只是轻轻地触碰到了幸福的一角,就会因此落下眼泪。 亲友锐评:因为一碗粥哭了,那不是……(有端联想) 我:好歹毒!不要有这种联想啊啊啊!! 第54章 当时霁初写给校长的信件起到了作用,至少在过后的那几天里霁初看见班级里的一些所谓的「活跃分子」都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都是垂头丧气的,不过也有的是满脸怒气的。 就比如和也,他站在教室的正中间,环视一圈周围的同学,「我再说一遍,那个背后打小报告的人要是现在出来的话我还能原谅ta,但是如果被我查到是谁在后面搞小动作的,我一定会狠狠教训那个人一顿的!」 他的语气狠厉,有些胆子小的学生都被吓得身体抖了抖,但是霁初不以为意,她打开草莓牛奶的包装盒,仿佛没有听见和也威胁的话语。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冷静了,以至于优奈凑到她的身边,优奈作为经常霸凌学生的领头人也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痛批了一顿,她也对这个搞小动作的人没有好感,甚至是充满厌恶的。 「小初觉得会是谁呢?真是又胆小又胆大的,明明做了的事情也不敢承认。」 废话,那怎么可能会承认,要是承认了换来的肯定是变本加厉的霸凌,霁初很清楚这个道理。 她淡定地喝了口草莓牛奶,「我也不知道,等下就要上课了,你也不想再被老师批评吧?」 「啊……知道啦,真是的,这些老师是不是都进入更年期了啊?一个个的都那么爱训人,真是烦死了。」优奈懒洋洋地直起身体走回自己的座位。 乙骨忧太也在今天重回班级上课,在正式上课前老师还特意强调了不能校园霸凌,以及如果真的遇到校园霸凌要及时报告给老师。 这其实就是在亡羊补牢,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才意识到这一现象的严重性,要不是霁初写给校长的信件里提到了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就会求助媒体的话,估计也不会那么快就落实解决措施的吧? 作为经常被人欺负的乙骨忧太自然而然地也成为了那些小混混眼中的众矢之的,但是又苦于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举报的,而且再加上学校对这方面的管理愈发严格,种种原因作用下,乙骨忧太的校园生活反而变得平静了。 这不是什么奇蹟,他很清楚,他能摆脱那些人的霸凌都是因为霁初。 两人也顺利成为朋友,尽管有时候乙骨忧太也在好奇为什么霁初会选择自己成为朋友。 这天两人也是一起放学回家,他们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一家最近网上很火的奶茶店,霁初正好抽中两张优惠券,计算下来几乎是不付钱就能喝到奶茶。 「一杯黑糖珍珠奶茶,另外就再来一杯海盐芝士奶盖奶茶。」轮到霁初点单的时候她流畅地报出想要的奶茶口味,接过小票在旁边等着。 奶茶店内的冷气打得很足,刚才排队的时候出的汗都被蒸发掉了。 「好像就快要运动会了哦。」霁初想起今天班级里的体育委员还在嚷嚷着运动会报名的事情。 乙骨忧太坐在霁初的旁边,动作和神色都非常拘谨,「嗯是的,霁初同学是想要参加吗?」 第127页 「不是诶,我是在想,运动会那两天应该可以直接旷课吧,反正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的。」霁初说,她对运动会没什么兴趣啦,而且班级里的人一点也不友好,如果不是因为乙骨忧太也在班级里她才不想见到那群人呢。 「欸、欸!?旷课吗!?」乙骨忧太属于典型的好好学生,就是非常乐于遵守规则的人。 「是啊,反正都很无聊吧?」他们的奶茶做好了,霁初起身去拿奶茶,把海盐奶茶递给乙骨忧太,奶盖的香味十足,她笑着眨了眨眼睛,「你该不会觉得我是那种不会逃课的好学生吧?」 乙骨忧太接过奶茶,指腹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触感是温热的,仅仅是这细微的肢体接触也会让他脸红不已,「啊……是啊,我以为霁初同学是不会旷课的。」 「那你现在就是了解到真正的我啦。」 看见他泛红的脸颊,她还有点不解,「咦……你的脸怎么会那么红呢?还是很热吗?里面冷气很足哦。」 「啊、我,我只是——没什么,我不热的!」说着,他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喝了一口奶茶,但是差点被呛到,见状,霁初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真的没事吗?」 少年咳嗽了几声,眼睛里渗出生理性泪水,视野变得有点模煳,他看到少女关切的表情,「没事,我没事的。」 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担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她是永远幸福无忧的。 霁初对少年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她收回手,继续上面一个话题,「所以乙骨要和我一起旷课吗?」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在私奔,丢掉烦闷的学校,丢掉让人心烦的人际关系,远离这里,宛若一场美好的梦,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微微发紧,他问:「那我们要去哪里呢?」 「嗯……其实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有她在的地方就好。 霁初想了想,打开手机搜索起附近的旅游景点来,但是没一个觉得好玩的,她按灭手机,「那就等那天再说吧,就算是两个人出去散散步,随便走走也很好啊。」 这次的任务进展速度比她想像得都要快,看得出来乙骨忧太是她接触下来最单纯的一个任务对象,现在考核进度都已经过半了,她甚至有望在半年内完成这次的考核任务,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愈发轻松。 她伸了个懒腰,「乙骨你觉得呢?」 乙骨忧太很少提出异议,她觉得他的性格很像是讨好型人格,于是每次在做决定的时候都会再三询问他自己的想法,「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你自己的想法也是很重要的。」 「没有的事,能和你一起出去散步我很开心。」像是害怕霁初不相信,他的唇角上扬,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所以不要丢下我。」 啊、一个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顿时僵住,神色紧张兮兮地去看霁初,这样会不会太粘人了?会不会被讨厌? 不,不要讨厌他。 他心里惴惴不安,想要说点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我呃……」 霁初喝了口奶茶,「可以啊,我当然会带上你的啦,而且你以后也会遇到很多很好的老师还有同伴,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没有被讨厌,真是太好了,乙骨忧太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丝毫不在意霁初口中所说的未来的老师还有同伴,那对他来说是非常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他只是在试图抓住眼前的珍贵事物。 真的到了运动会的那天,乙骨忧太和霁初两人早上还是去了学校的,但是在运动会开幕式以后他们就换下校服从学校里偷偷熘走。 两人是从学校的侧门口离开的,走的时候还差点遇到保安,躲避保安的经歷可真是心惊肉跳,但所幸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两人本来是快步走的,到后面就变成了小跑,霁初自来熟地牵过乙骨忧太的手两人奔跑在人行道上。 乙骨忧太听见她清脆的笑声,又听见她说:「忧太想去哪里呢?」 她在叫他的名字,仅仅是因为这件事就足以让他雀跃不已,「哪里都可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可以。」 在距离学校大约几个公交站台的地方就是港口,偶尔还能看到海鸥出没,两人本来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的,最后来到港口,坐在港口边缘的石台上,手里拿着刚才在便利店买的雪糕。 才拆开的薯片就被霸道的海鸥一抢而空,到最后就连包装袋都被叼走了,那架势无论是乙骨忧太还是霁初都看呆了,两人都沉默了几秒,而后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早知道就不拆薯片了。」霁初说。 乙骨忧太挥手赶走另外一只姗姗来迟想要吃薯片的海鸥,并对它说:「你来晚了。」 他又说:「其实从刚才开始它们就已经盯上那袋薯片了。」 「啊……那可真是蓄谋已久呀!」霁初恍然大悟,她耸耸肩,「算啦就当做是餵海鸥了吧,这也算是一个娱乐项目。」 乙骨忧太默默地补上一句,「感觉我们才是被娱乐的那一方。」 霁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要说得那么可怜啦,至少在这里比在学校里好玩吧?」 少年想了想,「那的确是这样的。」但他很清楚那不是因为什么校外的景色更美,又或者是刚才餵海鸥很有趣,仅仅只是因为他和霁初待在一起,这才会让他感到安心。 第128页 吃掉最后一口雪糕,露出里面的木棍子,上面刻着:再来一根。 「我的运气果然很好诶。」霁初惊喜地说。 她而后找到公共厕所,把木棍洗干净,「下次还可以去兑换吗?」 「嗯,应该随便找一家便利店就能兑换了。」 于是她暂时把这个收起来。 等到傍晚时分两人才换回校服然后回到学校,换回校服以后霁初还半开玩笑地说:「我们刚才好像那种电影里的秘密特工哦,表面上是普通高中生,实际上还要暗中执行任务。」 乙骨忧太顺着她的话语想了想,也觉得很有趣,有些羞赧地笑了。 正如霁初所预料的,他们回到学校的时候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离开,因为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各项比赛上面,而霁初和乙骨忧太都是一个项目都没有参加的人,所以在运动会的时候体验了一把透明人的感觉。 运动会后不久天气便逐渐转凉,秋天在不知不觉中到来,霁初在校服衬衫外面还套了一个针织。 伴随着天气转凉,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考试,先是月考而后又是期末考,霁初之前在咒术高专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的考试,考到后面她的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这天刚刚结束体育课,霁初正要回更衣室换衣服,她顺手理了理自己的头髮。 咦……她刚才别在头髮上的髮夹好像不见了,她站在原地思考自己的髮夹会掉到哪里去,因为天气变冷,现在体育课都是在体育馆内上课的,她很肯定自己在上体育课之前髮夹还在的。 排除法下来,那就只能是掉在体育馆里,后面走上来一个女生轻轻地拍了下霁初的肩膀,「你在找什么?」 估计是隔壁班的女生,霁初也不认识她,所以只是含煳地说:「我的髮夹掉了。」 「是不是浅蓝色的?我刚好像在体育馆里见到过。」 「啊对,就是浅蓝色的。」霁初蹙起眉头,那还是乙骨忧太送给她的,要是弄丢了就会有点麻烦的。 趁着现在距离下节课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她一路逆着人群沖回体育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行走在木质地板上面她细微的脚步声迴荡在四周。 她根据自己的记忆寻找起来,自己应该只在这一片区域活动过的,霁初站在那块空地上,弯下腰仔细察看不放过一个小角落。 她的注意力全在寻找髮夹上面,丝毫没有发觉体育馆的门被人打开后又关上,另外一道不属于霁初的脚步声传来,混杂在脚步声里的是手鍊叮叮噹噹的声响。 「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吗?」一开口,霁初勐地回过头,她看到来人是优奈,她手里正捏着那个浅蓝色的髮夹,她又问了一遍,「这是你要找的髮夹吗?」 感受到来者不善,霁初站了起来,她提起警戒心,「是的,你在哪里找到的?」 「这种东西看起来就很廉价啊,就因为是乙骨那傢伙送的所以你就把它当成宝贝?」优奈答非所问,说着,她把髮夹丢在地上,踩在脚底下,她傲慢地扬起下巴,「我本来还打算让你加入我们的圈子的呢,没想到你是一点都不会看脸色啊。 就为了乙骨忧太那傢伙,还要写信向学校举报我们是吧?」 霁初头皮发麻,他们原来已经知道是她向校长举报的他们,而且她口中的我们又代表她不是一个人。 「真是可惜了你白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我有点好奇,如果你没穿衣服的视频传到网络上是不是也会点击率很高呢?」说着,优奈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霁初倒退两步,优奈的身后又出现几个身影,对霁初来说并不陌生,是和也还有他的小跟班,和也惋惜地啧啧做声,「真是好可惜,你也没想到会落到我们手里吧?」 出口……体育馆的出口被堵住了,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那几人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 好奇怪……都已经上课了,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短短一分钟内乙骨忧太就看了霁初空荡荡的座位不下五次,与此同时班级里还有几个位置是空着的。 他的目光扫过去,分别是优奈的座位,还有和也和他的小跟班的座位,忽然之间乙骨忧太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 周围有几个同学应该是知道真相的,表情都很一言难尽,有人在等着看笑话,有人这是于心不忍。 乙骨忧太抓住其中一个同学的胳膊,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强硬,都把对方给吓倒了,他问:「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对不对?」 「快告诉我。」 「快告诉我!」 少年幽绿色地眼瞳死死地盯着对方,宛若一头濒临崩溃边缘的凶兽。 对方在恐惧中动了动嘴唇,「在、在体育馆,她在体育馆。」 话音落下少年如同一阵风那样夺门而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那么竭尽全力地奔跑。 快点,再快点! 再快点啊! 等他赶到体育馆门口,大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他狠狠地用手砸向大门,但没有成功,只是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拜託了,拜託了—— 少年无声地呢喃,「里香,能帮帮我吗?」 下一秒,在体育馆内的霁初感受到从大门口爆发出的巨大咒力,震碎大门,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都被特级咒灵瞬间扭曲成碎块。 第129页 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到霁初的脸颊上,她愣了愣,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却又被乙骨忧太抱在怀里,少年温热的手掌遮住她的双眼,他小声地、近乎神经质地重复:「不要看,不要去看,不要去看。」 诶? 霁初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刚才都发生了什么?鼻尖萦绕着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与此同时,咒术界的「窗」也捕捉到这一咒力爆发的现象,并且把这一消息传送给咒术师协会。 时任咒术师协会副会长兼高专教师的夏油杰收到了这份报告,他的目光在报告上粗略地扫过,根据经验不难得出,这很可能是个万里挑一的咒术天才。 看来需要亲自去看看,夏油杰的手指敲了敲办公桌,打电话给助理让他把最近几天的会议全都推掉。 下章杰哥就能见到老婆咯! 下章妹就要遇到修罗场咯(幸灾乐祸) 第55章 在那次事件后霁初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再看到乙骨忧太,专程去他的住所也不见人影,询问学校的老师也没有结果。 这下子就非常难搞了,因为她的任务对象居然失踪不见了! 霁初少见的大脑空白了一会,她动用自己的一切方法去寻找乙骨忧太但都是以无果收场。 难不成这次的考核任务就要被迫失败了吗?想到这里霁初的表情变得非常愁眉苦脸,怎么会这样啊。 之前她早就和乙骨忧太交换过电话号码还有其他的联繫方式,但是她在社交软体上发的消息都是唯独状态,电话打过去也没接,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她还是每天都在坚持给他发消息和打电话。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东东咒术高专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夏油杰身兼多职,不仅是咒术师协会的副会长,同时也是高专的老师,但他一般只有在有课的时候才会回到咒术高专,今天确实格外反常。 在学校内见到夏油杰的学生很肯定今天夏油杰肯定是没有课的,但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呢?而且身边还有另外一个表情魂不守舍的黑髮少年。 虽然是奇怪了一点,但是鑑于夏油杰平常在学生中的风评非常好,所以看到他回来一路上都能听到学生向他打招唿,有的更加外向的学生还会直接跑到夏油杰跟前,问他一些咒力运用上的问题,放在平常这位温和的老师都会细心讲解。 然而今天他却略带歉意地笑笑,「抱歉啊,今天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可以等我解决以后再向你解答吗?」 那个学生点点头,而后又开口问道:「这人又是谁啊?是新来的同学吗?」 闻言,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乙骨忧太又把头低下几分,几乎是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少年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那段关于体育馆的回忆再度在他的脑海中涌现。 飞溅的鲜血,撕裂的肢体,以及少女错愕而空白的表情。 这样的他,一定会被她讨厌的吧,绝对……被讨厌了,说不定还会被害怕。 明明是最想要守护的人,但最后还是吓到她了,他可真是……该死啊。 夏油杰的视线从身侧的乙骨忧太身上滑过,他轻描淡写地说:「是啊,但是得要先处理一些手续才能顺利成为这里的学生。」 非常贴心地把原因略过,维护少年的自尊心,从这简短的话里也能看出夏油杰是个很温柔的人。 乙骨忧太顿了顿,在走出一段路后,他才小声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谢谢您。」 是这位名叫夏油杰的老师把他从咒术师协会的行刑室带走,当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赶在警察到来之前是一群身穿黑西装的人把他强行带离,而后又说什么他们是咒术界的「窗」,他因为使用特级咒灵残杀普通平民而被咒术师协会判处死刑。 什么死刑? 什么咒术界?还有什么特级咒灵?懵懂的少年对此一概不知,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那些人三言两语就把他的未来定下来,那就是处以死刑。 或许他是真的该死吧,毕竟那个时候他的确向里香许愿希望这些人渣都能去死。 只是……他还是会有些不舍。 坐在行刑室内的少年被绑在椅子上,周围摆放着一圈又一圈蜡烛,烛火是暖黄色的,但是并没有带来多少暖意,因为室内的四面墙壁上还贴着各种古怪的符咒,散发着强烈的不祥气息。 就在乙骨忧太静静等待自己的死亡时,门被打开了,先是听见一阵脚步声,而后是男人的双腿,直到最后乙骨忧太才看清来人的长相,黑髮长发,五官典雅俊秀,他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衬裤。 「正好挑在悟出差的时候来针对你,他们还真是死性不改啊。」男人在那里自说自话,而后坐在乙骨忧太面前的另外一张空的椅子上,他双手交迭,态度真诚,「乙骨忧太是么?」 「是……」乙骨忧太错开他的目光,他鼓起勇气,「你……是来杀死我的吗?」 「嗯?什么?」 「我是说,你是来杀我的吗?我、他们说我很危险,应该被处死刑的。」就连乙骨忧太都已经默认了自己很危险这个事实,或许他们做的也没有错,他想。 夏油杰轻笑出声,「当然不是,你是个好苗子,我是来救你的。」 第130页 「咒术师协会的那群老头子就是喜欢这样,但凡出现一点不确定因素第一想法就是抹杀,真是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是这样。」夏油杰的语调平和,「所以放心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协会的副会长,保下你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能够保下死刑犯,这已经不能算是一点点的权力了,从他的话语里不难看出他在咒术师协会内掌握的话语权并不小,他仅仅只是在谦虚而已。 「但我杀了人。」 「所以还要有一段时间的考察期,现在的话,就和我一起回高专吧,那以后就是你要就读的学校了,提前了解一下也好。」夏油杰说,而后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他从行刑室带走。 即便现在已经来到了咒术高专,乙骨忧太还是没能马上习惯,夏油杰先是把他带去见了高专现在的校长夜蛾正道,那是一个表情严肃的黑面大汉,乙骨忧太初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有些害怕。 但校长只是询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在这之后夏油杰态度愉快地带着他去参观学校。 「只是在你的考察期内不能和外界通讯,这也是咒术师协会其他人提出的要求,你能做到吗?」 和死刑进行对比,这已经是放宽很多的条件了,乙骨忧太点点头,他自然是答应的,但还是会有些犹豫,因为在上交手机的时候他还看到了霁初的未见来电和消息。 他纠结的表情也落入夏油杰眼中,他说:「是很在意的人吗?嗯……恋人?」 「恋、恋人还不算吧,就是对我很好的人,她是个非常温柔而且善良的人。」提到霁初乙骨忧太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不同于一开始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像,就像夏油老师您一样温和。」 说起来有点奇怪,他总觉得夏油杰和霁初都是同样温柔的人。 夏油杰抿唇笑了,据他所知,乙骨忧太就是为了保护对方才迫不得已咒力暴.动的,当然其中还牵涉到了校园暴力。 可男人的笑容却在看到乙骨忧太手机上的备註时僵住,整个人浑身的气息都变得不对劲起来,宛若触及到了什么,他的声音有点颤抖,「那是她的名字吗?」 不明所以的乙骨忧太点点头,「嗯……但现在还没办法回復她的消息。」 「啊、是啊。」男人的回答有点心不在焉,他接过乙骨忧太的手机,指腹摩挲过手机的屏幕,就仿佛在抚摸她的名字一样。 会是巧合吗?还是仅仅只是同名同姓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无论怎样都要求证以后才能知道真相,男人冷静的外表只是因为这个名字就已经隐隐出现裂缝。 乙骨忧太看向夏油杰,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现在的夏油杰有点奇怪,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但很快的,这种感觉就又消失了,夏油杰又变回那个温柔和善的老师,他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后就从学校离开,或许是咒术师协会又有什么事情吧,毕竟他作为副会长也是很繁忙的。 可是为什么……无论是他的神色也好,还是他的动作也好都是那么急匆匆的呢? 给乙骨忧太发的消息都石沉大海,霁初的心情也随之变得低落,她因为之前的事情索性就办理了休学,每天都在家里呆着,偶尔也会出去採购物资。 今天就是她採购物资的日子,她换上一条宽松的背带裙,踩上一双板鞋,从她居住的公寓到附近的超市步行需要十几分钟。 今天有点奇怪,是她说不上来的奇怪,在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似乎有谁在暗中注视着她,好歹她在上次考核中也训练过不少的,对被人监视的感觉非常敏锐,得感谢上个考核任务的时候夏油杰还很细心地教会了她反侦察的方法。 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了,她从单肩包里拿出小巧的梳妆镜,佯装照镜子整理头髮,实则观察自己背后的情况,但是没有看到跟踪的人,甚至连人影都没有看到。 难道是咒术界的人?很不合时宜地,她的脑子里冒出着一种猜测。 是因为之前在体育馆的事件吗?所以才暗中监视她?那也不是没可能。 霁初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步行去超市採购蔬菜水果,而后再提着大袋小袋回家,那还是有点重的,她的手掌都被勒红了,要开门的时候她打算把购物袋都换到一个手里,但是没成功,其中一个购物袋破了个口子,圆滚滚的橙子从里面掉了出来,咕噜噜地往前滚,直到被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捡起。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稳稳地抓住橙子,霁初顺着他的手往上看,看到他的面容时不由地愣住。 讲个笑话,杰哥教给妹的反侦察手段用在了他自己身上(邓布利多摇头.jpg) 第56章 是明显已经成为成熟男人的夏油杰,不同于霁初记忆中略显青涩的样子,这给霁初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不过他应该也是不认识自己的吧,毕竟这里已经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了,于是霁初只是稍微愣了愣,而后对他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请问我们认识吗?」 无论是名字还是长相都是一模一样,会是术式吗?不……哪怕是术式也没办法那么像,甚至于连她说话时的小动作都那么復刻出来。 她是真实存在的吗?夏油杰的内心冒出这样的疑惑,他曾经在恋人死去后的前几年里时常梦到她,有时候梦境太过逼真,以至于让他一度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第131页 下意识地想要探出手触碰她,确保她是真实的,是鲜活的,而非他的幻想。 然而她却非常谨慎地后退半步,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太明显,于是抿抿唇,笑了,「我们……认识吗?」 啊……她好像还把自己忘掉了,但是如果贸然靠近的话一定会吓到她的吧?夏油杰很清楚这种感受,因为他当初就是一点一点地渗入她的生活。 不能吓到她。 男人收回手,他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抱歉,是我唐突了,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油杰,是咒术高专的教师,我这次来是因为那位乙骨同学非常担心你,所以希望我能暂时照顾你。」 听到乙骨忧太的名字时霁初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小声嘟哝,「原来是忧太啊……」 态度是那么亲昵,用柔软的语调呢喃别人的名字,仿佛全身心都在依赖着那个名为乙骨忧太的孩子。 他忽然觉得少女的笑容原来那么刺眼,刺得他莫名地不悦,随之而来的还有心间的酸涩。 本来这样亮晶晶的目光,这样的笑容,这样亲昵的呢喃都是属于他的,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都变成他人所有的。 尽管内心情绪翻涌,可男人面上还是非常平静,宛如一个真的非常担心学生的好老师,他笑盈盈地说:「是啊,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看看他最近的照片。」 霁初把购物袋放在门口,在她的潜意识夏油杰就是可以相信的存在,她看照片单纯就是为了确认乙骨忧太的现状。 少女步履轻快,像是蝴蝶一样轻飘飘地来到他的身边,他只是微微低头,就能嗅到她发间残留的洗髮水香味,一如既往的柑橘香型,闻起来很清新。 他打开手机相册,给她看了几张乙骨忧太的照片,他听见霁初小声地说:「感觉好像变瘦了一点,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呢?」 「放心吧,他现在非常安全。」夏油杰退出相册,他的手机壁纸都是高专时期的恋人,但这只是一闪而过,霁初都没有看清楚,她现在心里惦念的都是在高专的乙骨忧太。 「现在你能够相信我了吗?」夏油杰继续之前的话题。 霁初问:「所以是忧太让你来照顾我的吗?」 好像也是忧太会做的事情,因为夏油杰看起来比较可靠吧。 夏油杰点点头,「是啊。」 「但其实我也能照顾好自己的,还是不用夏油老师费心了。」 「真的吗?或许还会有其他咒术界的麻烦找上门来。」早在夏油杰少年时期他早已洞悉如何用言语把事情带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在他成年以后更是如此。 话语间,他蹙起眉头,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并没有用命令的语气,而更像是一个称职的老师担心自己学生的朋友,这样不会引起他人的反感。 被他这么一说,霁初也想起咒术界那些腐朽高层的德行,都是不容许一点不安定因素存在的人,而她说不定也会被盯上,毕竟当初乙骨忧太是因为自己才会产生咒力暴.动的,她表情变得纠结。 纠结的时候也会咬嘴唇,就连这种小动作也和记忆中的少女如出一辙,哪怕是术式也没办法模仿到这种地步吧?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又是那么贪婪地将她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收入眼底,就像是在进行某种评估。 会是她吗?但是他明明那个时候……触碰到的肢体都是冰凉的,毫无生命气息的,他可以确定那个时候她已经失去了生命。 那么现在这一切又应该如何解释呢? 霁初的声音打断他的头脑风暴,她说:「那好吧……那就麻烦您了。」 不知道是不是霁初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的夏油杰哪里怪怪的,虽说无论是言语还是表情都很符合人们对好老师的固有印象,但是她却嗅到了他身上的一丝颓然,像是有什么东西扭曲的气味。 「不,不麻烦的,正好我这段时间也比较空闲。」夏油杰笑眯眯地说。 同一时间远在东京咒术师协会副会长办公室的助理打了个喷嚏。 哈秋——! 紧接着助理看着那一堆因为夏油杰副会长缺席而堆起来的文件,愁眉苦脸,并在内心哀嚎——副会长您快点回来啊! 既然夏油杰都这么说了,再把人家晾在门外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霁初正要去打开门邀请他进去坐坐。 而夏油杰则是从善如流地帮忙提起购物袋,他注视着少女打开门,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抱歉,里面可能有点乱,还请不要介意。」 单单是公寓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就能推测出房间主人的性格,甚至还能看出主人的小习惯,夏油杰借着把购物袋放到桌上的由头扫视整间公寓,捕捉一点又一点生活的小细节,而后与记忆进行比对。 越是观察,他越发肯定对方就是记忆中的霁初,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失而復得的心情就是那样复杂的吗?想要像以前那样将她拥入怀中,又担心会吓到她,更想问问她为什么当初要丢下他, 男人设想了很多事情,可是最后临到嘴边,就变成了,「需要我帮你把食材放到冰箱里吗?」 好像完全变成了保姆……霁初莫名地有种这样的即视感,她连忙走到夏油杰身边,刚才关顾着看乙骨忧太的照片都没有发现成年后的夏油杰似乎又长高了几公分,而且身材也变得更加结实了。 第132页 「啊,还是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的,我来吧。」 他怎么还是这么倔脾气啊,霁初嘆了口气,果然不管是哪个平行时空的夏油杰性格里都有倔强的一面欸,她只好选择一个折中的方法,「那就两个人一起吧。」 夏油杰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嗯。」 霁初购买的食材都是够她一个人吃半个月的,整理起来确实是会花费一点功夫,她没有把所有的食材都放进冰箱里,而是留下一小部分来准备今天的午餐。 不过今天准备午餐是轮不到她了,夏油杰把这件事情也都给包圆了,以前他也是负责准备餐食的人。 原来平行世界的夏油杰厨艺也很好吗?霁初看着厨房里熟练处理食材的夏油杰,漫无边际地想。 午餐是简单的汤面,霁初其实也不太饿,她喝了口冰水,问起夏油杰咒术界的事情,她得要确认一下这个平行世界的咒术界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那样腐朽。 「咒术界……是个怎样的存在?」 夏油杰的动作顿了顿,「是个有光明存在也有黑暗存在的地方,但是我们正在努力让它变好。」 听到夏油杰已经成为咒术师协会的副会长时霁初的表情略显惊讶,「协会的副会长吗?」 「是啊,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显老?」夏油杰半开玩笑地说,但其实他和老当然是不沾边的,只是偶尔会在言语间透露出一些疲惫感来。 要对付那些保守派当然会很疲惫的吧,霁初想。 「嗯……当然不会,我还会觉得夏油老师非常了不起呢,能够为了改革咒术界做到这一步。」尽管她知道这只是平行世界,但还是感觉到了欣慰,「夏油老师为了保护在意的人已经很勇敢了。」 夏油杰唇角的笑意逐渐淡去,他眉眼间瀰漫开淡淡的悲哀,「但是我心爱的人已经先走一步了。」 啊,这可真是,她好像提起对方的伤心事了,霁初立马想要转移话题,「我很抱歉——」 「但没关系的,我一直在寻找她,而且我也相信她终有一天会回来的。」他的语气很肯定,说这话的时候霁初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忽然之间,霁初突然冒出一个猜测,等一下,这里真的是平行世界吗? 她挤出个笑容,「是吗?我也希望您的愿望能够成真。」 男人轻轻地笑了,他分明是在笑的,可是霁初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哀伤。 夏油杰暗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霁初,他说:「你说她为什么这么残忍呢?又为什么这么冷血呢?忍心把别人这样丢下,然后头也不回地选择死亡,丝毫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 那一瞬间,霁初背后发凉。 妹啊,你,唉,你快跑吧你。 第57章 或许是她的错觉吧,霁初这样对自己说。 她尝试着打圆场,「或许她也是有苦衷的。」 越说越奇怪,她怎么觉得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呢?等下,这里应该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没错吧? 「或许吧。」夏油杰应和道。 霁初的脑袋里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里其实和上次考核的世界是同一个世界? 一旦出现这种想法,霁初的表情就有点不自然了,但是现在又没有证据直接证明她的猜想。 解决完午餐,夏油杰忽然说:「今晚可能还要在这里停留一会了,因为得要确保咒术界的其他人不会来骚扰你。」 啊……这个理由让人挑不出错来,霁初动了动嘴唇,她租的公寓是两室一厅的,但是另外一个房间都用来堆放杂物了根本不适合住人,如果要整理起来的话又会很麻烦。 看到霁初为难的表情,夏油杰体贴地说:「还请放心,我就在客厅待着,不会打扰到你的。」 如果真的是花季少女的话应该会对这么体贴暖心的年上男动心的吧?但从内心年龄来说她已经算不上是什么花季少女了,她只是单纯地在想夏油杰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里又两种可能,第一是比较好的情况那就是夏油杰属于另外一个平行时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老师的责任心;第二就是比较糟糕的情况了,那就是眼前的夏油杰是上个考核任务中的夏油杰。 她在洗澡的时候都在纠结这个问题,以前见习爱神考核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肯定是遇到过的吧?那她们都是怎么解决的呢?霁初拍拍被浴室内热气蒸得红彤彤的脸颊,对着镜子嘟哝,「真麻烦。」 夏油杰如他所说的整夜都待在客厅里,霁初半夜渴醒起来倒水喝,期间路过客厅,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男人双手环胸靠着沙发闭上眼睛小憩,客厅里的空调温度很低,拉开客厅的玻璃移门的时候霁初都被冷得一个激灵。 太冷了,这样会感冒的吧? 虽然咒术师身体素质很好,但也不能这样随意啊。 霁初找到空调遥控器调高温度,再折返回自己房间找出另外一条空调被,上面印着大朵大朵的郁金香,看着有点花里胡哨。 她踮起脚尖走到夏油杰身边,才把空调被抖开,她记得夏油杰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太好,总是处于浅眠状态,她便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唿,没有睁开眼睛,看来是没醒,她动作利索地把空调被披在他身上,而后非常小声地,几乎是用气音对他说:「晚安。」 第133页 她退出客厅,悄无声息地拉上玻璃移门。 直到少女的身影从客厅消失,卧室的门也被她轻轻关上,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才缓缓睁开眼睛,正如霁初所预料的,他现在的睡眠质量还是那么差,稍微一点动静就能让他醒来,所以刚才的一切都是他装的。 装作没有醒来的样子,才好让她放下戒备心,才能让她靠近自己。 他垂下眼帘嗅了嗅空调被,是属于少女的熟悉香味,他此刻的神色充满眷恋。 没关系的,至少她现在又回来了,这就足够了,除此之外的障碍他都会全都剷除掉的,男人的唇角上扬,眼神却在想到其他碍事的人时变得冷淡无比。 唯一比较难应付的,那就只剩下悟那边了吧,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或许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还好那天他选择去看那位名叫乙骨忧太的少年,还好他又观察到手机屏幕上联繫人的备註名,还好……这一次他没有错过。 霁初早上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在敲门。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霁初你要先起来吃早餐吗?」 好熟悉的声音,霁初的脑袋还是被睡意裹挟着的,有点晕乎乎的,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第一反应是她的房子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第二反应就是,哦对,昨天好像夏油杰在这里留宿了。 为避免他再敲个不停,霁初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走到卧室门后,打开门,她的神色恹恹,头髮略显凌乱,有几缕头髮还很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那样子很可爱,夏油杰想。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会无比熟稔地伸出手替她理一理头髮,而后亲吻她的额头,用柔软的语气让她快点洗漱完再吃早餐。 但现在不可以,现在她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心,他会像个极具耐心的猎手一样等猎物放下警惕。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让自己显得平静温和,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尤其是爱人的眼神,哪怕嘴巴闭起来,对她的爱意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他真该庆幸霁初现在还没有睡醒,所以才没有看清自己的目光。 那么眷恋,那么贪婪地注视着她。 「早上好,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要先去洗漱吗?」不自觉地,非常习惯性地使用恋人般亲昵的语气。 夏油杰也有些恍惚,似乎过去的那十年只是他的错觉,仿佛一切都还在他最美好的少年时,没有悲伤,也没有遗憾。 霁初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的意识逐渐回笼,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夏油杰说了什么,她的声音黏煳煳的,「唔……好。」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走到浴室去洗漱,睡衣就先不用换了,反正也不出门,她把头髮随意胡乱地扎了起来,反正只要不妨碍她吃早餐就行,而后又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 夏油杰坐在餐桌边给烤好的吐司抹果酱,是蓝莓果酱,他看到霁初走到餐桌旁边,便态度自然地把抹满果酱的吐司递到她的空盘子里,「牛奶还在热,等下就好。」 坐下以后霁初吃了一口吐司,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是啊,这个气氛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昨天才和夏油杰见面的吧?他怎么就这么熟稔地给她准备早餐而且还给她热牛奶?? 嘴里的烤土司还没有咽下去,她嚼吧嚼吧,等咽下去以后才说:「其实早餐你没必要准备的。」 「那你估计就不会吃早餐了吧?就这么饿着肚子,对身体很不好。」想到曾经的少女就是因为病痛才离开人世的,夏油杰唇角温和的笑意都消失了。 霁初几乎不能反驳因为夏油杰说的很准,她前几天就是这样的,干脆不吃早餐,反正对她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难道你的男友就没有在意过这件事吗?」夏油杰似是无意地提及乙骨忧太。 「嗯?什么男友?」 这时候牛奶热好了,夏油杰起身端出牛奶,「我是说乙骨忧太,他不是你的男友吗?」 就像只是关心学生的老师一样,他会这么问也是很符合常理的吧? 霁初摇摇头,「我们不是情侣,他也不是我的男友,我们只是朋友。」 话音落下,夏油杰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啊……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的神色却轻松了不少,甚至于眉眼间都瀰漫开笑意,「是啊,如果只是普通朋友的话也不会在意这种东西。」 单吃吐司有点干,霁初抿了一口温牛奶,「嗯。」 这时候夏油杰的手机震动了下,是有人打电话给他,其实夏油杰也大概能猜出来是谁,他站起身,先是对霁初说:「抱歉我得要接个电话。」而后打开公寓的门来到走廊上。 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备註名是五条悟。 接通电话,他问:「餵?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另外一头的五条悟刚刚出完差先到咒术师协会汇报任务进度,结果才到协会没多久就遇到了满脸苦涩的夏油杰助理,他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抓住五条悟的胳膊(虽然还是被五条悟的无下限给隔开了),「五条先生麻烦您让副会长回来工作吧!他已经消失整整一天了,现在桌子上的文件都已经堆成小山了,求求您了!」 闻言,五条悟抱着好奇的心理去夏油杰的办公室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发现助理没有说夸张,那可真的是堆成小山的文件了啊。 第134页 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有点奇怪,毕竟夏油杰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尤其是在当上副会长以后加班更是家常便饭,可现在的他居然还会翘班? 于是乎五条悟拨通了夏油杰的电话,「我听说你担保了一个本该处以死刑的咒术师?」 「算不上是咒术师,只是个天赋出众的孩子,他甚至都不知道咒术界的存在,我认为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的。」夏油杰明白五条悟肯定是能理解自己的做法的。 果不其然,坐在夏油杰办公椅上的五条悟带动椅子转了一圈,笑着说:「那群老东西肯定会气坏的,真可惜我居然没能看到那副场面,唉,你真的没有拍下来吗?」 「不要开这种玩笑了,悟。」夏油杰知道五条悟现在肯定还不知道霁初的存在,否则他不会是那么气定神闲的样子的。 哪怕是挚友之间,有时候也会有谎言存在,就比如下一秒当五条悟问及他现在在哪里时。 他笑了笑,回头看向公寓内霁初的背影,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谎言,「我在收服咒灵。」 杰:为了老婆骗骗挚友怎么了? 第58章 五条悟对夏油杰给出的答案半信半疑,他暂时想不到有什么咒灵值得夏油杰不惜翘班也要去收服的,他随意地拿起夏油杰办公桌上的文件看了看,只看了几眼就觉得烦躁,他能在这种环境里工作也是耐性好。 把文件丢回办公桌上,五条悟「哦」了一声,「那你还是快点回来吧,不然你的助理恐怕是要累死了。」 在一堆无趣的文件里还是掺杂着一些有趣的东西的,就比如那份关于乙骨忧太的处决书,处决书的纸质和其他普通文件都截然不同,五条悟一眼看就看到了,他抽出那份处决书。 哦,原来是因为特级咒灵伤人然后才被判处死刑的啊,五条悟看到判决死刑的理由时挑了挑眉,果然是那群老东西会害怕的。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挂电话了。」夏油杰知道不可能一直瞒着五条悟的,但是在他看来能瞒一会是一会,总比他现在直接找上门来要好。 五条悟忽然说:「对了,你担保的那个孩子叫做乙骨忧太对吧?」 提到乙骨忧太就意味着他很可能会发现霁初的存在,夏油杰的表情变得凝重,他在心里猜测五条悟现在究竟知道了多少,他说:「是啊,现在那孩子正在咒术高专里待着,情况还不错。」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呢,是被诅咒了吗?真有趣欸。」尽管五条悟现在已经是一名教师了,但有时候他的好奇心还是会朝出同龄人的平均水平。 这也是让夏油杰最头疼的一点。 不能露出马脚,夏油杰想,于是便说:「或许你也可以直接去看看他,反正你现在也有空。」 「那你这不是让我无形之中加班吗?」成为老师的五条悟还是那么讨厌加班。 「是啊,被你发现了。」夏油杰的目光穿过公寓门口的缝隙落在霁初身上,他压低声音,「好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完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就直接挂断电话,他收起手机走回公寓,这时候霁初已经解决掉大半的吐司,温牛奶也喝掉了一半,她问:「是学校那里打来的电话吗?你是不是好很忙啊?」 夏油杰摇摇头,「嗯是同事打来的电话,问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向他交代清楚以后就能享受我的假期了。」 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而且因为他语气平静,很难让人想到他居然在说谎,霁初自然也不会想到,她吃完早餐以后就主动收拾餐具。 夏油杰中途还出去了一趟,这才让霁初稍微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他待在这里总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可能是心虚吧,因为毕竟在上次考核任务中口口声声说这样会陪伴对方走到最后,结果却违背誓言先离开了。 而且夏油杰身上的熟悉感让她愈发心虚,所以有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躲避他投来的目光。 把最后一个盘子洗好后放在架子上,她用厨房纸巾擦干手,她在选择休学后每天的日子都还算悠闲的,偶尔还会下楼去公园餵流浪猫,今天也是个餵流浪猫的好天气。 她在杂物间的柜子里寻找上次买了剩下来的猫罐头,拿上四个罐头就差不多了。 把罐头放在帆布袋里,她走到玄关处换鞋子的时候又听见了熟悉的敲门声。 是夏油杰回来了,他看见霁初背着的单肩包,笑盈盈地问:「你是要出门吗?」 奇怪,这个时间点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吧?就好像……一知道她要出门就候着一样。 「啊、嗯……打算去餵流浪猫。」她晃了下单肩包,里面的罐头还有其他小零食碰撞发出细微声响,「夏油先生刚才是去做什么了呢?」 之前霁初一直都是用夏油老师来称唿他的,但是夏油杰后来提出其实可以直接称唿他为夏油先生的。 ——毕竟准确来说我也不能算是霁初你的老师。 像是为了不让霁初对他的印象停留在老师这一身份上,所以第一次就是从称唿开始入手,不得不说,夏油杰在咒术界改革过程中,在权力斗争的过程中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就是如何一步一步地有条不紊地实现自己的目的。 也许霁初在面对少年夏油杰时还有迴旋的余地,那是因为少年尚未成熟,为人处世还是带着几分青涩,可十年的时光足以让少年转变为男人,对上这样的他时,霁初可以说是毫无胜算的。 第135页 值得庆幸的是她现在还自认为情况良好,却不知道自己早已一步一步地走入名为夏油杰的陷阱。 夏油杰扬了扬手里的门禁卡,「刚才联繫了公寓前台,很巧的是正好你隔壁的房间要转租,所以我就租下了。」 这当然——是在说谎的。 就连霁初也有点疑惑,「但是我记得隔壁的邻居好像有长住的打算来着……」 夏油杰唇角上扬,「是么?那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他临时改变主意了吧,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么说也是没错的啦,但是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男人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身为咒术师利用咒灵改变其他人的想法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吧?对于特级咒术师夏油杰来说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么,我能陪你一起去餵猫吗?」说着,夏油杰顺势俯身替她关上房门。 滴—— 是密码锁上锁的声音。 在霁初看不见的身后,在夏油杰的眼里,少女身边层层迭迭围绕着的都是他收服的咒灵,如果被其他咒术师看到的话或许都会被吓一跳的吧?说不定第一想法都是认为霁初是个倒霉鬼,居然会被这么多的咒灵缠上。 然而但凡再多看几眼就会发现端倪,这些等级都在一级以上的咒灵丝毫没有攻击少女的意图,甚至一直都是以极为乖巧的、听话的姿态包围在她身边,形成一层难以突破的,如此坚硬的壁垒。 霁初搓了搓胳膊,她感觉到有点冷,她说:「啊……那就一起去吧,但是有些流浪猫脾气不太好,夏油先生要小心别被它们咬到。」 少女还是这样,总是习惯性地关心别人,尽管现在他对于她而言连朋友都算不上,她却还是会贴心提醒。 可就是这样温柔的人,也能毫不犹豫抛弃他人,这就是人最矛盾最复杂的地方吧。 「放心吧,我还不会这么容易被咬到。」 电梯门打开,霁初却还是很谨慎,「虽然咒术师很厉害没错啦,但是那几只猫就是非常出其不意的欸,夏油先生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少女板起一张脸,表情严肃,可她的脸颊本身都是有点婴儿肥的,所以再怎么严肃也还是很可爱,以前少年时候的夏油杰就喜欢揉揉恋人柔软的脸颊,然后再赶在她生气之前先赔笑道歉。 现在呢?又会有谁取代他的位置呢?是那个名为乙骨忧太的孩子吗?哪怕霁初没有把他当做恋人,可是夏油杰却在乙骨忧太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对霁初的眷恋。 她总是这样,对他人的爱意那么迟钝,迟钝到都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不是故意的。 乙骨忧太实在是不会隐藏自己的喜爱,可这也是每个少年人的通病,只要喜欢一个人,那么哪怕捂住嘴巴,纯粹的喜欢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这是怎么也藏不起住的。 这也是最让夏油杰不悦的一点,因为他在乙骨忧太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那个幸福的自己的影子。 电梯到了一楼,刚才夏油杰一直都没有说话,霁初还以为他是不是生气了,悄悄看了他好几次,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看来只是单纯地发呆。 公寓与公园的距离不算远,大概步行十分钟就到了,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所以公园里也没有多少人,霁初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罐头,递给夏油杰,「给。」 这一片的流浪猫显然都已经认识霁初了,它们对霁初身上的气味很熟悉,她才来到这里没多久就引来了三五只猫,什么奶牛猫三花猫,各种品种的都有,还有一只通体黑色的纯黑猫。 黑猫的左眼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霁初向夏油杰介绍:「那可是这里的老大,嗯……应该说是猫老大?打架特别兇狠,喏,看到那条伤疤了吧?那就是它的荣誉勋章。」 听到霁初用有点夸张的语气介绍猫咪,夏油杰也很认真地听下去,还时不时点点头,以前在高专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听少女说些天马行空的事情。 霁初找到长椅,一路向着长椅走去,而围绕在她脚边的猫咪大队也跟着她走,那场面可爱又温馨。 她把罐头一一打开,猫咪一拥而上,她则是坐在长椅上,夏油杰也打开罐头,但是光顾的只有那只最兇狠的黑猫。 「真是奇怪欸,为什么其他猫咪不吃你开的罐头呢?」霁初好奇地问。 夏油杰伸手抚摸黑猫的脑袋,那只猫中老大此刻一声不吭,非常顺从地任凭夏油杰摸它的脑袋。 他很清楚为什么,动物是最会趋利避害的,而他这些年来沾染的鲜血对于动物来说极具威慑力。 可就是这样的他,面对少女时心甘情愿地收起利爪,变得温驯。 这章的妹: 咒灵咒灵咒灵 咒灵妹?咒灵 咒灵咒灵咒灵 第59章 「真神奇呢,那只猫平常可是都不让人摸的。」看到猫中霸王的黑猫居然那么乖巧,霁初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不过夏油先生还是要小心一点呀,因为猫的性格就是很反覆无常……」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刚才还在乖乖吃罐头的黑猫突然暴起给了夏油杰一爪子,尽管他飞快地收回手,但手背还是挂了彩,伤口不浅,还有鲜血渗出。 「你流血了!」霁初低唿,她也顾不得其他环绕在她身边的猫咪了,直接走到夏油杰身边。 第136页 「伤口也不算严重。」甚至对于咒术师来说这连伤口都算不上。 霁初又是惊讶又是担忧地睁圆眼睛,「万一感染了什么狂犬病,你可是必死无疑的啊。」 真是的,无论是哪个平行世界的夏油杰都是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霁初有点恨铁不成钢,她说:「总之先去医院打疫苗吧,不然我是没办法安心的。」 作为当事人的夏油杰反而是更平静的那一个,他依旧是坐在长椅上,于是他需要仰起头去看站在身边的霁初,「你是在关心我吗?」 都什么时候还说这种话,霁初拉住他另外一只手,「当然啊,难不成我还在害你吗?」 把他从公园拉走,她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她反问:「难道就没有人关心过你吗?」 夏油杰任由她拉着自己,「有过的。」 「那不就好了?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咒术师又怎样?如果得了狂犬病一样得要死掉。」霁初很不喜欢因为身为咒术师所以不重视自己身体的态度。 「好,都听你的。」夏油杰在此刻表现得极为顺从。 两人索性打车去医院,然后再是挂号,检查,注射疫苗,这么折腾下来都已经到了傍晚。 夏油杰注射疫苗的时候霁初也跟了进去,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被小狗咬了的小男孩还有他担心的祖母。 小孩子是最怕打针的,一看到针头小男孩就大哭不止,还是祖母在一旁不停安慰,这才勉强打好疫苗。 轮到夏油杰的时候医生看了看系统,「被狗咬了?」 「不是,被流浪猫抓的。」夏油杰说。 医生看了看系统里夏油杰的数据,年龄那一栏标着27,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就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抓伤了。」 「主要还是我的责任,如果不是我要去餵猫的话就不会这样了。」霁初在旁边解释。 医生看了眼霁初,对夏油杰说:「这是你的妹妹?还是侄女?」 夏油杰的表情都有几秒的空白,霁初却说:「他是我的邻居。」 在妹妹和侄女的选项中选择了一个最疏远的关系。 医生拿出疫苗,霁初压低声音对夏油杰说:「打针很快就好,而且也不痛的。」 那副口吻,就像是在和哄小孩子一样,夏油杰忍俊不禁,从治疗室离开的时候他也小声地问:「霁初刚才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吗?」 「那倒也不是啦。」应该没有人想要被人当做小孩子的吧。 「不过,我并不是讨厌的意思。」 夏季的傍晚天边的夕阳总是如同火烧般蔓延开来,余晖洒在医院大厅的门口,正巧被夏油杰踩在脚下,他说:「我是不会讨厌你的。」 「呃、那我也是?」这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夏油杰忍不住笑出声,没有任何嘲讽意味,那是非常纯粹的开心,夏油杰都要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他们沿着路慢慢散步回的公寓,霁初又问起乙骨忧太的事情,这才使得夏油杰唇角的笑意淡去,他问:「你很在意他呢。」 「嗯是啊,因为他也是个很善良的人不是么?」和乙骨忧太接触下来她明白乙骨忧太是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的人,「他理应获得幸福的。」 「他就那么特殊吗?如果只是作为朋友的话,你的关心已经超过朋友的限度了吧?」他冷下声音的时候说话就有点咄咄逼人了。 这有违他先前在霁初面前表现出来的好好老师的形象,可是现在他根本就不在乎这点,他只在乎为什么乙骨忧太能在霁初心里占据这么特殊的地位。 「诶?」夏油杰一改说话语气,就连霁初都没反应过来。 夏油杰接着问:「难道只有他能够获得幸福吗?」 等等,话题的方向变得好奇怪,朝着她没有预料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夏油先生作为忧太的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作为老师不应该为学生着想吗?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公寓门前,夏油杰抿抿唇,时光洗去他身上的青涩,留下成年人的游刃有余,他说:「因为忧太的幸福,至少也要让他自己争取吧,而不是向你索取,那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嗯……这还真是她从未考虑过的角度,不愧是靠谱的老师,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很全面,霁初若有所思,「夏油先生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难道这就是她前两个考核成绩不高的原因?好像真的有这个可能啊。霁初恍然大悟。 「真的很谢谢你,夏油先生!」霁初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她又说,「那我先进屋啦。」 男人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前,听见霁初关门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已经进屋了。 唉,还是和以前一样,那样单纯天真,总觉得周围都是好人,只不过是一天多的相处就能让她放下戒备,以毫无防备的姿态对他人露出这种表情。 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会怎么想。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悟的话恐怕都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的吧。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那么放心不下她,所以他才应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才可以啊。 毕竟……这样的孩子哪怕被人吃掉了也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说不定还会反思自己,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啊。 第137页 想着,夏油杰才打开自己的公寓门走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霁初也都保持自己原有的生活步调,只不过在不知不觉中生活里就又多出了一个人。 夏油杰几乎是非常自然而然地包揽了她生活里的一切琐事,只是短短一个月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在旁人看来是非常恐怖的速度。 然而霁初在上次的考核任务中和夏油杰的相处模式也是这这样的,以至于她都没意识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 只是在接过夏油杰递来的止痛药时她愣了下,对方却笑得温和,「我记得今天应该是你的生理期。」 这个他是怎么知道的?啊不对……他为什么还会记住这个日期啊? 霁初接过止痛药,刚要说点什么,她的手机就响起了来电铃声,她几乎没什么熟人,会给她打电话的除了学校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点开手机屏幕,看到来电人姓名时唇角上扬,她笑盈盈地对夏油杰说:「是忧太打电话过来了。」 夏油杰一怔,而后勉强扯出个笑容,「是么,看来是他观察期已经过了。」 作为接手乙骨忧太这个案子的第一经手人,夏油杰也很清楚乙骨忧太的观察期没那么快过去,咒术师协会给出的观察期长达半年,可是现在才过去一个月。 能够这么做到的,他只能想到是五条悟,毕竟以他五条家家主的身份想要干涉咒术师协会的决定再简单不过。 霁初接通电话,她久违地听见了乙骨忧太的声音。 「是霁初吗?」乙骨忧太的声音怯生生的,说话间他忍不住看了眼坐在他前方沙发上的男人,他的双眼用绷带缠着,但是乙骨忧太却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正在「注视」着自己。 从刚才开始,不对,应该是从他说漏嘴,说到自己有个名叫霁初的朋友开始,五条老师就变得不对劲了。 明明起初是带着笑容的,「啊……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呢。」尽管有所收敛,但男人身上的咒力却无比真实地反应了他的心情变化,咒力变得紊乱,甚至有几分暴.动的意味。 「那这样吧,老师我可以特许忧太你给她打个电话哦,但是呢要开外放。」男人笑眯眯地说,身周的气势却很吓人。 要是不答应的话很可能会死的吧?很不合时宜地,乙骨忧太脑袋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可乙骨忧太也很想念霁初,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也能缓解对她的思念,所以他还是答应下来,而后五条悟也不知是从哪里找出乙骨忧太先前被夏油杰收走的手机,递给他,「好啦,现在就打电话吧。」 那副充满期待的样子……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那段时间里五条悟也一直沉默地坐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一个q版玩偶,时不时戳一下玩偶的脑袋,或者是捏一下玩偶的脸颊。 玩偶制造者的咒力消耗完后,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偶了。 电话接通了,乙骨忧太说完话后就察觉到五条悟的注意力都黏在手机上,不对,应该说是都集中在电话那头的少女身上,「是我,忧太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少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紧接着,乙骨忧太听见五条悟的笑声,是有点古怪的笑声,「什么啊,杰还真是……居然又偷跑啊那傢伙。」 成年组已经加入战局,而骨子哥还在状况外。 再不努力骨子哥你老婆就要被人抢跑了啊! 第60章 「五条老师……真的没问题吗?」乙骨忧太挂断电话后惴惴不安地询问五条悟,因为他刚才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古怪。 五条悟把那个小型人偶挂件有放回自己的口袋里,没想到像五条老师那样的人也会喜欢小玩偶吗? 「嗯?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啦,只不过现在老师我啊的确是有点事情要走开一会呢。」五条悟站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问乙骨忧太,「那孩子,是忧太的恋人吗?」 说起来这个问题好像夏油老师也问过,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吗?乙骨忧太对咒术界还不是很了解,他的脸颊不自然地泛起绯红,但还是实话实说,「不是的,但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啊……那就是单相思了。」五条悟得出结论。 「什、什么!?」 他刚才肯定是听错了吧? 五条悟摆摆手,「没什么啦,就是稍微确认一下而已,毕竟要是你也被牵扯进来的话,总感觉会很麻烦呢。」 完全搞不懂五条老师现在在说什么啊,乙骨忧太一头雾水。 而得到答案的五条悟则是哼着欢快小调脚底生风地离开这里,对于五条悟来说想要找出一个人的位置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乙骨忧太也是个非常没有戒心的孩子,尤其是在提到霁初的时候更是没办法冷静思考,唯恐会因为自己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 所以五条悟只是说了一句「为了保险起见老师得要先去看看那个孩子呢,所以忧太知道她现在的住址吗?」,乙骨忧太便不疑有他地说出答案。 甚至都不需要他费尽心思地动用自己的权力去查找信息,虽说他也不是没有怎么做过。 而在电话另外一头的霁初则是放下手机,面前的夏油杰脸色有些吓人,面无表情的,霁初问:「怎么了吗?夏油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吗?」 「就是忽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估计又要有麻烦找上门来了。」夏油杰意有所指,他能够预料到五条悟会以他最快的速度来到这里。 第138页 被他这么一说霁初就紧张起来了,毕竟他先前说过咒术界的保守派还是对乙骨忧太持敌视态度,很有可能会来找她的麻烦,她蹙眉,「是很厉害的咒术师吗?」 夏油杰给霁初倒了杯温水,「是啊,可以说是咒术界『最强』的存在。」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响起了敲门声,杂乱无章又很急促,霁初就要站起身去看门外是谁,但夏油杰笑眯眯地把水杯递给她,示意她先坐着,自己则是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面。 夏油杰很肯定来人就是五条悟,他的脾气和少年时代相比还是有所收敛的,要是放在五条悟的少年时,他估计应该已经直接把门给拆下来了,哪里还会这么有耐心地敲门呢? 「开门,夏油杰我知道你在里面,我隔着老远就看到你放出来的咒灵了。」说着,五条悟又敲了几下门,砰砰作响。 霁初看过来,「真的没事吗?」 夏油杰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又是五条悟的声音响起,「快给我开门,你有本事瞒着我先找到她没本事开门是吧?」 光是他连名带姓地称唿夏油杰就听得出来他现在的确在气头上。 霁初也猜到了门外人的身份,她的表情变了变,五条悟怎么也会找过来?也是为了乙骨忧太的事情吗? 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虽说乙骨忧太的天赋的确很好,甚至还没入学就被认定拥有特级咒术师的水平,但这也太反常了吧…… 终于,在公寓的门差点报废之前,夏油杰打开门,但是只打开一条缝,他露出礼貌性的笑容,「你这是在敲门还是在砸门?」 「你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居然还瞒着我?」五条悟的目光越过夏油杰准确无误地落在霁初的背影上,尽管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能够确定她再次出现,但是真的看到她时,哪怕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他也不由得愣住。 她的出现宛若一把钥匙打开关于少年时期尘封的记忆。 夏油杰趁着他愣神的那几秒直接从公寓内出来,两人站在门外的走廊上,他说:「你这幅样子是要吓到她吗?然后让她对你的第一印象也变差?」 以前就是这样,不懂得收敛自己脾气的五条家大少爷哪怕表现出再多的喜欢也会被对方误解成捉弄。 怎么说也是十年过去了,五条悟也总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他扯扯嘴角,表情还是带了点不耐烦的,他的目光飘向公寓的门,「她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可以肯定她不是术式或者他人伪装的,因为各种小习惯都能对得上,只是有一点。」夏油杰抿抿唇,「她似乎已经忘掉我们了。」 「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 夏油杰轻微地点点头,「不过这也是个好的开始,至少她又回来了,至少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真狡猾,就算再回来了还把我给忘了。」五条悟小声嘟哝,「而且她该不会现在喜欢的是那个叫乙骨忧太的孩子吧?」 提到乙骨忧太的名字时他的声音莫名变得寒冷。 「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的,她只是把他当做朋友而已。」他的话让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他接着说,「不过你等一下见到她的时候千万不要吓到她,你也不想这次又因为第一印象被她讨厌吧?」 即使如果霁初真的讨厌五条悟反而更合夏油杰的心意,但是那同样也会影响霁初对自己的印象的,他好不容易花费一个多月才逐渐和对方关系拉近,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出差错。 「怎么?你已经偷跑这么久了,现在还在给我提建议?」早在他翘班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的,这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收服咒灵。 夏油杰现在作为咒术师协会的副会长,有什么特级咒灵是他收集不到的?更别提还有人主动捕捉咒灵送给他的,还用得着他费时费力地亲自去收服? 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话语中的漏洞,五条悟表情变差许多,「如果不是我发现的话,你该不会是想要把她藏起来吧?」 被说中心事的夏油杰神色平静,一点也没有被戳穿后的慌乱,「难道你就没有这么想过吗?」 还真的有这么想过的五条悟:…… 在公寓里把大半杯水都喝完的霁初才听见开门的声音,跟在夏油杰身后进门的是五条悟,他说:「这位是我在咒术高专里的同事,五条悟,今天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来找我的。」 霁初点点头,带了点疏离的语气,「五条先生好。」 那称唿让五条悟抿起嘴唇,唇线绷直,过了几秒,他才说:「你这么称唿搞得我好像又老了十几岁一样欸。」 说话的语调和表情完全不同啊……她还以为五条悟在生气呢,结果一开口反而像是在撒娇,霁初都愣了下,要知道少年时代的五条悟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劲,别提撒娇了,她还经常被对方捉弄。 成年以后性情还会大变吗?霁初陷入沉思。 「那、我应该怎么称唿你?」霁初还是习惯性地避免和五条悟起冲突。 五条悟深谙得寸进尺的道理,他无比自然地坐在霁初旁边的座椅上,「那就叫我悟吧,对了,你是怎么称唿杰的呢?」 他以前好像也是这样,很喜欢纠结称唿问题,霁初看了看夏油杰,「……夏油先生。」 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古怪,就像是在比赛什么一样。 第139页 「噗嗤——」五条悟轻笑出声,他说,「确实嘛,毕竟他也是个很严肃的人,所以你这么称唿他也没错啦,不过我就不一样啦,无论是对待自己的学生也好,我可都是非常平易近人的哦。」 呃啊……平易近人的五条悟吗?虽说先入为主不太好,但是鑑于他在少年时代的表现,霁初对他说的这番话持有怀疑态度。 五条悟接着又说:「咦,难道你不相信吗?我可是『学生最喜欢的老师排行榜』里连续五年霸占第一的人啊。」 真的会有这种排行榜吗?真不是什么野榜吗? 完全不能想像五条悟成为最受欢迎的老师的画面啊。 夏油杰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拆台,「也有可能是因为某人每年在投票的时候都要威胁大家给他投票呢,不过排行榜这种东西看看就好。」 唿,会威胁别人给自己投票的五条悟才是她熟悉的五条悟啊。 「所以呢,但至少我可是第一呀。」五条悟耸耸肩。 为了缓和气氛,霁初提议三人一起出去聚餐,选的是很普通的家庭餐厅,但胜在环境热闹,这样就不会因为三人说话冷场而感到尴尬。 入座以后,花了点时间点单,接下来的时间五条悟就询问起霁初的过去,详细程度像是在查户口。 好在霁初对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还算了解,他问的问题都有回答。 说到最后,他们点的餐都上来了,她点的是蛋包饭,用勺子撇开蛋层上面的西红柿酱,她听见五条悟说:「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真的很像,这是巧合吗?」 这当然不是巧合,这纯粹就是因为她运气不好,居然连续两个考核任务都在同一个时空。 夏油杰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那是咒术师协会发来的,五条悟瞥了一眼,「又出什么事情了?」 黑髮男人低头阅读那则简讯。 【在京都地区出现了咒术师杀.手,对方疑似为天与咒缚。】 目光滑过「天与咒缚」时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妹:我好想逃。 第61章 把时间拨回到咒术界协会发现那两起咒术师被暗杀的案件前。 伴随着月色渐浓的逐渐加大的雨势,酒吧外的空气潮湿,瀰漫开危险的讯号,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借着月色轻车熟路地从酒吧隐蔽的侧门口进入,酒吧内播放着快节奏的音乐。 男人的目标很明确,他穿过舞池,多么奇怪,他身形高大但是混入人群中都没人察觉到他,他无比顺利地来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 他敲了敲中年男人的卡座桌子,「好久不见。」 中年男人,不,准确来说应该用孔时雨来称唿他,登时睁大眼睛,「伏黑……?」不对,伏黑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难道是冒牌货,还是说招魂的术式? 然而在男人摘下连帽衫的帽子后,他无比确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伏黑甚尔,不管怎么说孔时雨也算见多识广的,所以哪怕看到死人復活也只是稍微加惊讶了一下。 比起起死回生这件事,他更加在乎对方来找自己是为的什么事情。 是为了他的儿子么? 「你的儿子现在可是被五条家主培养得很好啊,真搞不懂你死之前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他。」孔时雨又给他点了一杯柠檬水,他记得伏黑甚尔对酒精没什么兴趣的。 被孔时雨用「伏黑」来称唿的男人不置可否。 禅院甚尔已经不知道这次他第几次时空跳转了,每次他的身份都不一样,他遇到过没有离开禅院家的自己,也遇到过没有熬过幼年时期的平行世界,因此对于不同平行世界的自己不同的身份都接受良好。 看来这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早早结婚还有了孩子,但是就和大部分的平行时空一样这里的自己还是死在五条悟手上。 禅院甚尔端起柠檬水,「是么,这次我是要你给我查一个人。」 孔时雨是个合格的商人,也就是说他不会平白无故给别人做事,禅院甚尔总要付出点什么他才会答应去查人。 任务对于禅院甚尔来说也很简单,只是解决掉两个咒术师而已,他很熟悉这种工作,反正已经做过千百遍了,假如没有她的出现或许他就会浑浑噩噩地这么度过一辈子,最后再和无数平行世界里的自己一样死在五条悟手上。 「你这次不回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吗?」孔时雨似是无意地问道,当然他这么问不是因为觉得对方可能会想念自己的儿子,毕竟他很清楚伏黑甚尔用人渣来形容也不为过,他只是在对方身上感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对方无疑是甚尔本人,但在不经意的细微表情里他又有些陌生。 禅院甚尔慢吞吞地抬眼,「没这个必要。」他倒是无所谓那个儿子发现自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只是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孔时雨看了眼他给出的信息,是要查找那个名叫霁初的人,甚至还有清晰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对着镜头笑容灿烂。 照片的边缘泛起毛边,看得出来照片被人经常摩挲。 时间流转回现在,霁初在家庭餐厅内因为五条悟的话感到为难,她试图笑着打哈哈过去,「这家店的蛋包饭很不错哦,悟要试试吗?」 反正她连一口都没有吃,她便分出三分之一给五条悟,以期望这样能堵住他的嘴巴。 第140页 不知道是蛋包饭起的作用还是她直接用名字来称唿他,总而言之他终于消停了一点。 夏油杰按灭手机,他问:「你觉得死人復活的可能性是多少?」 「不知道,但是如果是那傢伙,就算是从地狱爬回来我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在咒术界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多得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东西。 「我看过现场的照片了,不太像他惯用的招式。」夏油杰回想起自己刚才在简讯里附带发送过来的几张照片,那是咒术师被杀死现场的照片,现场惨不忍睹。 五条悟心安理得地吃掉霁初给的蛋包饭,「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很可能就是他。」 对此,夏油杰也很贊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得要亲眼看到才能确定。」 霁初听完他们的对话只觉得他们是在打哑谜,不过这样也好,合了她的心意至少不用应付五条悟不休的追问。 她安静地吃完剩下的蛋包饭,盘子里又多出一块五条悟点的可乐饼,他单手托腮,在见到霁初以后他便把缠绕在眼睛上的绷带拆下,银白色的头髮也随之垂落在额头前,他的五官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可能因为他本身就是童颜的长相。 所以有一瞬间霁初都会以为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少年时代的五条悟。 他说:「礼尚往来,喏,这是给你的回礼。」 好吧,这是少年五条悟绝对不会说的话,经过十年时光他也总算是稍微成熟了一点。 根据咒术师协会的意思就是希望夏油杰和五条悟其中一人去抓住这个兇手,但是实际上无论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不怎么想接下这个任务。 毕竟死的咒术师都是保守派里的顽固分子,也就是平常有事没事就和他们对着干的傢伙,这么一看,除掉他们的杀手反而做了一件好事。 五条悟可以随心所欲地拒绝,这是他背后的五条家给他带来的底气,但是夏油杰做不到,他现在协会副会长的位子还没有坐稳,再者说,这两个案子早就已经失去它本来的意义,反而抹上一层政治色彩。 不去的话,说不定还会被那帮保守派倒打一耙,泼脏水也说不准。 夏油杰蹙起眉头,霁初问:「是有事情要去忙吗?」对于咒术师来说一个多月的假期已经算是超长假期了,所以现在要回去工作她也很能理解。 「啊……看来是的。」这语气里带了点不情不愿,他的目光落在五条悟的侧脸,果不其然,他在偷笑。 「既然这样的话,嗯那就由我来照顾你吧,放心吧,我可绝对不会输给夏油老师的哦。」他笑眼盈盈的。 「但其实我也能照顾好我自己。」怎么说她也是个高中生了,怎么可能还不会照顾自己啊?而且经过一个多月都不能排除她身边可能会出现什么危险人物的可能性吗? 她这么一说,五条悟的唇角顿时绷直,表情要不要变得这么快啊!一下子就从神采奕奕变成神色恹恹了啊! 「我这并不是讨厌悟的意思啊。」无论是少年五条悟还是现在长大后的五条悟,霁初果然还是很害怕看到他耷拉着个脑袋的样子,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捉弄自己。 「不讨厌的话,那就是喜欢的意思吗?」他拖长语调,感觉说话黏煳煳的。 怎么这个人长大以后反而这么擅长撒娇了啊!? 「嗯……也不能这么说吧,在不讨厌和喜欢中间也有其他的情感啊。」真想不到自己还得给二十几岁的五条悟分析感情。 夏油杰开口:「可能悟也没办法陪你了。」 「什么!?」反应最大的反而是五条悟,他睁圆眼睛,活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就要炸毛的大猫咪,「这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是我刚才决定的。」夏油杰丝毫不畏惧五条悟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还能笑眯眯地对霁初说:「失陪一下,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说着夏油杰就带着五条悟走出家庭餐厅,五条悟语气不怎么好,「不就是照顾她几天嘛,我还没和你计较之前一个月的事情呢。」 「重点不在于这个。」 「你现在就在转移重点。」五条悟说。 「那我问你,如果伏黑甚尔真的死而復生,他会来找你吗?」夏油杰很冷静地分析现在的情况,「当然你现在已经学会了『反转术式』而且其他术式也运用得很熟练,但是你能确保他不会冲着她来吗?」 再一次地,利用少女的死亡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尽管他从始至终都以非常平静的口味叙说自己的猜测,但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还是不可遏制地开始颤抖,「你能保证她不会被我们牵连吗?」 五条悟安静地听他说完,他扯动嘴角,说的话也张扬至极,「反正都已经杀过他一次了,如果他这次再做出什么的话,就只能再送他下地狱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 不过夏油杰说的话也不是没有作用,至少五条悟还是听了进去的,他透过家庭餐厅的玻璃看向霁初,她有所感应地抬起头,而后对两人挥挥手。 他们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他了。 思索几秒,五条悟才说:「我明白了,那就尽快把那傢伙给抓住吧,真是麻烦死了。」 在聚餐结束后夏油杰说他们得要离开一段时间,霁初当即松了口气,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那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第141页 五条悟看出霁初的小心思,「我们要走你就那么高兴吗?」 说着,还想习惯性地捏一下她的脸颊。 霁初身体往后仰,她立马狡辩,啊不是,是当即解释,「当然没有啊。」 同一时刻,孔时雨拨通禅院甚尔的电话。 嘟—— 嘟—— 电话接通了。 「餵?」 「我找到她了。」 妹:(汗流浃背)(擦汗)(心虚) 第62章 霁初后来几天也陆陆续续收到乙骨忧太的消息,都是他在咒术高专里的日常,看起来他在学校里也交到了朋友,偶尔发过来的几张合照里他和同期都是笑容满面的。 看起来这次的考核任务就快要接近尾声了,霁初再查看了下任务进度,已经到90%了,相对来说这是最轻松的考核任务了。 不用上学的日子非常悠闲,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这真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昨天在和乙骨忧太发消息的时候提到去咒术高专见他,乙骨忧太虽然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他总是没办法拒绝霁初的。 于是从今天早上起来开始霁初就在思考去见乙骨忧太的时候穿哪件衣服好,因为已经入秋,短裙显然是不适合的,挑来挑去,她终于悟了,当在衣柜里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时候,就意味着要去买新衣服了。 说起来她因为之前都是穿校服,所以压根没有考虑过再购置几件私服。 换上长裤和长袖,她踩着一双板鞋出门,没有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存在感觉她的生活也变得平静许多,虽说也不清楚得要多紧急的事情才会让他们两人都同时离开,但不用每天绷紧神经去应对那两个人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 如果说只是少年时代的夏油杰或者五条悟她或许还有信心,但是她现在面对的是已经成为咒术师协会副会长的夏油杰以及成为五条家主的五条悟,她那些谎言在两人面前都会被识破。 真麻烦啊……她现在能够确定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是记得自己的,只是现在三人都没有点破这件事。 只能寄希望于这次的考核任务快点完成吧,她也好赶紧抽身离开,免得和之前八卦里的倒霉蛋爱神一样被囚禁。 公寓附近就有一家商场,入秋以后服装店里卖的更多的反而是冬装,霁初试了几件短款的羊绒大衣,面料摸起来很舒服,而且也非常保暖,商场内开着暖气,她才穿上没一会额头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导购又取出搭配的裙装和上衣,贴心地挂在试衣间内。 因为是秋冬季了,所以服装色调大多是黑白灰,或者是驼色褐色等等,总之都是一些看起来就很秋冬的颜色。 霁初换上宽松的白色毛衣,下搭一条浅褐色格纹半身裙,从试衣间出来以后她都在整理领子,另外一位导购小姐拿来黑色的贝雷帽,帽尾那里别着一个小巧精緻的金色圣诞树装饰品用作点缀。 她站在试衣镜前微微低头让导购给她整理贝雷帽,她半垂下眼眸,忽然地,她在试衣镜里看到了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不由地愣住,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这个世界死去已久的伏黑甚尔?霁初的动作一僵,导购小姐还以为是她弄疼霁初了,小声道歉,「抱歉,是弄到您的头髮了吗?」 「不……没有的事,嗯,这套衣服搭配的很好,能麻烦帮我全都包起来吗?」霁初又回到试衣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下,那道收银台结帐。 她的脑袋里还在思考刚才究竟是自己眼花产生的错觉,还是说这个世界的伏黑甚尔没有死? 不,不太可能,她清楚地记得五条悟告诉过她的,他因为伏黑甚尔在濒死之际领悟了反转术式,最后杀死了他。 那到底是什么……? 突然就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情,她提着包装好的衣服往回走,在这时候商场外面已经下起小雨,而且雨势在逐渐变大,好在她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提前在包里准备了一把伞。 她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用左手从右边的单肩包里拿出雨伞,解开搭扣,而后打开雨伞。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放慢十倍,甚至是百倍,伞面撑开,雨珠落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那动静是闷闷的。 忽然有种预感,她会再度遇到他,就如同当年庙会结束后回禅院家的路上,她也是主动撑起伞,然后问他,你为什么不再靠近一点呢? 雨伞将雨幕分割成两部分,她看见了,站在雨幕中的黑髮男人,明明是别人口中兇狠的恶兽,是咒术师协会眼中的危险分子,而在她面前,他却像一只被人丢弃的流浪狗,毛髮耷拉,多么可怜。 要装作不认识吗?要装作没看见吗? 天与咒缚的话,哪怕淋雨也不会生病的吧?要保持平静然后缓慢而正常地从他身边走过,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她撑着伞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像是两条直线,在交叉过后再渐行渐远,她很清楚这一道理。 可真的当她走到他身边时,她的脚步还是顿住,她有想过他会不会像夏油杰亦或是五条悟那样直接抓住自己,但是没有,他只是站在原地,又一次地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 选择把他捡回去或者是再次丢掉。 搞什么啊……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呢?看似那么高傲的人,唯独在面对爱人时那么卑微。 第142页 霁初走出了几步路,她穿的板鞋并不防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袜子鞋尖已经开始渗水,那触感是有点冰凉的,她回过头,他也看了过来,眼睛依旧是非常漂亮的幽绿色,对于他人而言的恶兽于她而言则是乖顺的小狗。 她好像听到自己嘆息一声,她说:「你为什么……不再靠近一点呢?你都快要变成落水狗了。」 男人肯定是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因为他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说不上来是哪里发生变化了,明明他也没有露出明显笑容,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从刚才开始一直紧绷的状态消失了。 这把伞还是偏小的,因此没办法容纳两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放在影视剧里就是久别重逢吧?那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吧?但是霁初和禅院甚尔之间却一直都是沉默状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公寓,她把雨伞放在公寓外面,而后对他说:「先去洗澡,不然你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 先是把他推到浴室,她后来才想到好像没有准备换洗衣物,嗯……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不过好像上次夏油杰来借浴室的时候留了几件衣服来着,她都顺带洗干净了,但是真要送回去的时候夏油杰又笑着说自己的衣柜已经满了,只能先在她这边放一放。 既然这样的话,应该也是可以借给甚尔穿的吧? 总感觉有点微妙……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她拿出那套睡衣放在浴室门口,而后敲了敲浴室的门,「我把衣服放在门口了,记得换。」 千万别像以前一样洗完澡直接裹着浴巾就出来了,她默默腹诽。 公寓内安静得可怕,她索性打开了电视机,恰好正在播放综艺,嘉宾们吵吵闹闹的。 霁初窝在沙发里抱着靠枕,浴室的水声停止了,她听见了开门声还有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禅院甚尔在到霁初的公寓以后就顺手把夏油杰放在这里的咒灵全都收拾了一顿,但是还不至于让他察觉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件衣服该不会也是那傢伙的吧?」夏油杰的睡衣对于禅院甚尔来说还是有点偏小,他的表情不悦,「那傢伙还在你这里留宿了?」 那语气简直就像是霁初要是一个点头,他现在就要冲到高专去把夏油杰暴揍一顿一样,她抿抿唇,「没有啊,上次他的浴室坏了来我这里借浴室而已。」 「他倒是很会找理由。」他的目光一直黏在霁初身上,「你还记得我。」那是肯定语气。 几乎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霁初就能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真奇怪啊,哪怕是夏油杰和五条悟她都需要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确认他们的真实身份。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翻车的事情了,她当初面对夏油杰和五条悟还能相对坦然地应对呢。 「没有,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吧?包括接近我,然后再离开也是。」 霁初错开他的目光,她曾在他脸上看到过那么绝望的神情,她干巴巴地说:「是啊,所以你最好快点忘掉我哦,毕竟我是个坏女人。」 她双手环胸,补充道:「很坏很坏的那种。」 禅院甚尔忽然很想笑,哪里会有坏女人像她那样,几乎付出一切就只为了别人幸福呢?那肯定是最失败的坏女人。 「那完蛋了,我只喜欢坏女人。」他真的笑了,唇角上扬,幽绿色的眼瞳里都盈满笑意。 她伸出手指着他,「那你就会被我骗得很惨,最后连命都没有的那种!」他是真的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吗? 禅院甚尔却还能低笑出声,他牵过霁初手,那么虔诚又那么缱绻地亲吻她的指尖,「好啊,那你就全都拿走吧。」 反正,他的性命本来就只是因为她而存在的,他活下去的动力也只是为了能够再次见到她。 这才是正确的久别重逢打开方式,小悟和小杰还有的学呢(敲黑板) 笑死了,杰哥故意放在妹家里的睡衣反而被爹咪穿了。 杰哥:? 第63章 「但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里应该算是平行时空来着的,霁初察觉到指尖传来的绵密而轻柔的触感,她尝试了下抽回手但是没有成功。 「啊……就是稍微动用了一点手段而已,反正能够让我在不同的平行时空之间游走。」他将自己那段时空旅行的过去用一种极为轻描淡写的口吻一笔带过。 但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么轻松,他也曾陷入绝望,如果在生命走向毁灭之前再也无法见到她呢?不止一次地,脑海中浮现出这种可怕的猜想。 霁初当然不可能相信禅院甚尔说的稍微动用一点点的手段,她表情严肃,「这样会扰乱时空的秩序,而且你也很可能会因为时空跳转而死掉的。」 她真的不明白,她明明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接下来的几十年,明明都已经带他离开禅院家,为什么他还像个傻子一样冒险呢? 「难道以前的生活不幸福吗?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霁初忍不住问,她的手指被禅院甚尔扣住,十指相扣。 「那么对于我来说,这些危险的事情才是获得幸福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不明白。」霁初现在还是搞不懂他的脑迴路,就如同她搞不懂自己第一次的考核成绩怎么会那么差劲一样。 第143页 「因为只有你在的话,才代表了幸福。」他说。 这样的话好熟悉,有谁也曾经对她这么说过吗?或许是抱着她一边哭泣一边那么说的吧?可惜她怎么也记不起对方的模样,她陷入沉思,「原来是这样吗……」 「看来不止一个傢伙缠着你啊,还有一个对么?」禅院甚尔说,他挑眉,笑容是纯粹的张扬,「你想要解决掉他们吗?」 「解决?什么、当然没想过啊——」霁初唯恐禅院甚尔真的会去动手,他属于行动力非常强的人,基本上是说过的话都会做到,甚至还会提前做好了才告诉她。 霁初可不想乙骨忧太一下子少了那么两个好老师,而且再说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话……他们很强,你的胜算没那么高。」 说到底咒术界也是个看天赋的世界,像五条悟亦或是夏油杰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是天才,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是有名的特级咒术师了。 「你那就是去送命的。」她说。 禅院甚尔带着几分冷笑开口,「那可不一定。」要知道他穿越过成百上千的平行世界,早就把咒术界有名人物的术式全都摸透了,任何术式都会存在弱点,哪怕是被称为「最强」的五条悟也是。 霁初一看劝不住他,她直起上半身,蹙起眉头,「但是你这样做,我会很不开心,并不是说我偏心他们忽视你,而是因为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男人任由霁初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他现在整个人都非常放松,如果真的是狗狗的话,那他的尾巴应该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的吧。 「我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叫乙骨忧太的傢伙。」他对围在霁初身边的男人也好,少年也好都抱有很大的敌意,尤其是对那个名叫乙骨忧太的少年,在看到孔时雨发来的文件时他就意识到乙骨忧太就是曾经的自己。 顿时感到非常不悦,仿佛自己的位置要被取代了。 「你也不可以伤害他。」霁初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禅院甚尔想要杀死乙骨忧太也不是没可能的,甚至可以说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因此她的语气都有些急促,「不可以的,你明白吗?」 禅院甚尔无声地笑了,可是这样的笑容反而让人感觉到悲伤,「因为他已经取代我了?」 「什么取代?」 「你就像当初对待我一样对待他。」 霁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幽怨,就好像是责怪她移情别恋了一样。 「也不完全算是吧,你和他当然不一样啊。」无论是性格也好,还是考核的难度也好,都是天差地别的,当初她为了带着禅院甚尔逃离禅院家可是花费了好几年去完善计划的,而且禅院甚尔的性格也更加捉摸不透。 所以不管怎么说她在禅院甚尔身上投入的心血远远超过乙骨忧太啊。 「你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是什么?诅咒吗?」他穿梭过无数个平行世界,也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物,其中也不乏有一些由于先天被诅咒而做出迫不得已行为的人。 「没有,那不是诅咒。」 「是没办法告诉我的原因吗?」他半垂下眼帘。 「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我接手了几个任务,然后是一定要完成的任务,这样能够理解吗?」霁初尽量说得通俗易懂一些。 「那是谁给你发布的任务?」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浑身的气势发生了一点微妙的改变。 等、等等!他该不会是想要直接嘎掉给她发布任务的人吧!?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考核任务都是天界随机安排的,如果真的那么做,他无异于在违抗整个天界,凡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神明抗衡的,她很清楚这个道理。 「这个我不能说,但是我可以肯定,我是自愿接受任务的。」她意识到话题朝着不怎么乐观的方向滑去,她尝试着转移话题,可是发现无论说什么都会提到过去的事情,而一旦说到过去,最后必然会想到那个结局,以她的死亡作为结局。 气氛陷入凝滞,她抿抿唇,要说对禅院甚尔没有愧疚那肯定是在说谎,他毕竟还是自己的第一个考核人物,也是她付出最多心血的一个。 因为没有去看他的眼睛,霁初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她试探性地问:「你现在在生气吗?」 「没有。」他发现自己哪怕是被欺骗了,哪怕现在才发现霁初对自己隐瞒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也无法对她感到生气,甚至是相反地,他在想,她平常都要背负着那么多的责任吗? 「那你在难过吗?」霁初低垂眉眼,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在他脸上看到悲伤的神色她说不定,不对,是也会伤心的吧。 「也没有,如果那么想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为什么不直接看看我呢?」就如同她以前做过千百次的,温柔地注视他。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挪动自己的目光,从他的嘴唇一直向上延伸,望进那一片幽绿色里,没有怒意,也没有责怪,就像当初她身体力行教会他,对于爱人能够无条件的包容。 只是有点哀伤,其实禅院甚尔很少那么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绪,尤其是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在他人面前。 宛若一匹孤狼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坦露在她面前,只要她想,可以随意伤害他。 第144页 「……抱歉,我很抱歉。」她抿抿唇,她想,在自己离开以后,夏油杰还有咒术高专的同期,还有老师,还有挚友作伴,那他呢? 禅院甚尔似乎什么都不曾拥有,她走后他身边又有谁陪伴着他呢? 会有人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约他一起出去聚餐吗?会有老师一样的长辈开解他吗? 好像都没有。 禅院甚尔的幸福是单一的,如同蜘蛛之丝般纤细的,而丝线的另一端只连接着她。 「道歉的时候掉眼泪搞得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男人的手掌宽大,可以轻而易举地覆盖住她大半张脸,他的指腹总是带着一层茧子,他用手指抹去她的泪水,动作不算笨拙,甚至可以说是熟练的,因为他以前也是这样,擦去她的泪水。 「对不起。」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她克制的哭泣声也消失,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你在做什么?」 「我在憋眼泪。」霁初如实回答。 他愣了下,用手揉了揉她的脸颊,「想哭就哭好了,反正又没关系。」 「尽管我欺骗了甚尔,就算这样你也能原谅我吗?」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掉眼泪了。 「不然呢?我要一直计较这件事吗?」话语间他很从善如流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手臂圈住她的腰,他低下头与霁初额头相抵,「但你还是太会惹麻烦了。」 男人的体温比她高,不用纠结,他说的就是夏油杰五条悟还有乙骨忧太,她说:「还差一点。」 「什么?」 「还差一点我的任务就要完成了。」 原本这么说只是为了告诉他不要动乙骨忧太,但他显然想到了其他地方,「所以你又要离开这个时空了?」 啊……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呢。 她正在思考怎么回答,禅院甚尔已经替她回答了,「反正也无所谓,因为我还能再找到你的。」 「这样你会被时空漩涡吞噬的。」 「是啊……不过这种死法好像也还算不错。」禅院甚尔在论及自己的死法时还能笑得出来。 霁初又听见他忽然说:「或者是——带上我吧。」 这么一看,爹咪除了妹真的一无所有。 会卖可怜的男人最好命。 思考了一下要是爹咪去猎人世界,感觉会和大哥互掐起来。 第64章 霁初一时之间没办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之前的见习爱神考核的时候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我……」她才开口。 「反正你是绝对不可能留下来的吧?」他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而无论是五条家的神子还是那个叫夏油杰的傢伙,你认为他们会轻易放你离开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先不提他们身上的责任,他们除此之外还有家人朋友,还有牵挂,因此才会想尽千方百计把她留下来。 可禅院甚尔是截然不同的,他所在意的,牵挂的只有霁初一个人。 「可是我要去的下一个世界很危险。」想到其他部门的见习神明去全职猎人的世界回来的时候都遍体鳞伤,她就觉得有必要告知禅院甚尔这个世界的危险性,「非常非常的危险。」 真是的,到这种时候了还会考虑别人的安危,他真不知道如果只是霁初一个人的话又该怎么在她口中那么危险的世界活下去。 「所以你是觉得比起带上我,你一个人能在那么危险的世界里更安全地活下去吗?」 他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霁初抿抿唇,就凭她这种战五渣去那么高危的世界当然需要时刻小心啊,带上他安全系数当然是高了不止一个度。 「但我没办法带你走。」见习爱神进行时空跳转的时候走的都是专用通道,模拟一下就相当于单人票。 禅院甚尔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说:「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找你了。」只不过这样她就需要再等等他了。 「嗯……那就这样吧。」她因为刚才哭过以后眼尾都是微微泛红的,她从禅院甚尔的怀里退出,站了起来,「我过两天还要出门一趟。」 「噢,是去见乙骨忧太?」 他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调整了一下坐姿,「就连今天出去买衣服也是为了和他见面做准备吧?」 全都被猜中了,霁初轻咳一声,「这是为了表示尊重。」 她又补充道:「但你还是不要和我一起去了,我担心他们会发现你的。」 男人幽绿色的眼睛看了过来,他的五官无疑是精緻俊秀的,霁初从他脸上的表情里读出了质问,她嘆了口气,再次申明,「真的只是见面而已,而且我和他也只是朋友啊。」 太迟钝了,对于他人的感情她总是那么迟钝,有时候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难道这都看不明白吗? 「你是这么想的但是不代表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好吧,那就依照你的想法来。」霁初仿佛嗅到了风雨来临前短暂而诡异的平静气息。 在五条悟和夏油杰还在应付咒术师协会的要求寻找禅院甚尔的时候他们远不会想到他们寻找的人就在眼前。 很快日子就到了和乙骨忧太见面的时候,在这期间任务进度也从90%推进到95%,真是可喜可贺。 第145页 见面当天出门的时候霁初在玄关处换鞋子,禅院甚尔也很自然地跟在后头,她忍不住又叮嘱一遍,「等下不要针对他,然后也不要被发现。」 禅院甚尔从衣架上取下围巾给她围上,「我尽量不对他做什么。」 围巾绕了两圈然后打了个松松垮垮的结,她小声嘟哝,「你这样好像那种大反派威胁别人啊。」 闻言,禅院甚尔扯出个张扬的表情,别说,还真挺像大反派的,「毕竟他还挺碍眼的,围着别人的未婚妻乱转。」 真是碍眼的虫子,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么说霁初是肯定要纠正他的语气的。 至少在爱人面前他还能表现得温顺。 霁初知道能让禅院甚尔有所收敛已经很好了,她以前是见过他面对疑似情敌的人的态度的,可以说是充满压迫感。 她和乙骨忧太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咖啡厅,就在距离咒术高专的不远处,因此地理位置有些偏僻,她到的时候乙骨忧太已经在那里等候许久,霁初把包放在椅子上,坐下后的先是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乙骨忧太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是我来的太早了,而且这里位置很偏僻,应该也很难找吧?」但这是他目前的活动范围内唯一的一家咖啡厅。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解除被监视的状态,还在考察期内。 霁初又问:「你等了很久吗?」 「也没有,只是稍微等了一会而已。」这当然是在说谎的,因为咖啡厅的店员可是亲眼看着这位少年在位置上坐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居然能这么有耐心地等人,很少有人能做到。 「忧太应该已经遇到了很好的老师还有同学吧,有交到朋友吗?」霁初最在意的事情还是这个。 「嗯,学校的老师还有同学都很好。」他之前也有给霁初发过和同期的合照,相处气氛是其乐融融的。 虽说之前也已经看过照片了,不过果然还是要亲口听他这么说才能放心下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霁初同学……最近过得还好吗?」他听霁初说自己休学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认为是自己的原因让她不得不休学的,「抱歉,都是我的错才让你不得已休学的。」 「这当然不是你的原因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自己主动申请休学的。」她说,而且休学反而让她生活更加轻松了呢,至少每天都不用面对繁重的学业和讨人厌的同学。 「抱歉……」乙骨忧太还是习惯性地道歉。 霁初语重心长地说:「这不是忧太的错,以后也是,不要发生什么事情也都错揽到自己身上。」 霁初同学还是那么温柔,他忽然想到夏油老师问过的问题,她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可能只是把自己当做需要帮助的弱势同学吗? 一时没注意,这个问题便脱口而出,「霁初同学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嗯,什么?」霁初反问。 啊、怎么会突然就问出来了啊!他因为紧张和尴尬脸颊泛红,整个人都显得手足无措,「我、我的意思是……」 如果真的那么问,会不会连朋友关系都没办法继续保持下去呢? 他放在双腿上的手收拢变成拳头,声音有点颤抖,「不……没什么。」 而坐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座位上的禅院甚尔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个小鬼刚才肯定是想要告白了吧?好在还算他识相,没有直接说出来,否则他可真的会教训他一顿的。 「你没事吧?」霁初问,「你的身体都在发抖诶……」 「没事、没事的!」他看了眼时间,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对不起,我接下来还有任务,那个……我们下次还能再见面吗?」 霁初点点头,「嗯,可以啊。」 等到乙骨忧太离开,禅院甚尔才走到她的身边,他凝视乙骨忧太的背影,「果然是个很让人讨厌的傢伙。」 「其实还挺有礼貌的,而且他的性格也很好。」 听到霁初用性格好来评价咒术师,禅院甚尔忍不住想笑,「没有咒术师的性格是好的,应该说所有咒术师都或多或少有点疯。」 她喝了口摩卡,冬天喝热咖啡倒是很适合,虽说无论那个种类的咖啡对她来说都有点太苦了。 禅院甚尔又问:「就快要结束了吗?」 「嗯……可能还需要几天吧。」任务进度还剩下最后的百分之几,她没喝几口咖啡就想到这里太靠近咒术高专了,很容易被学校的人发现,她放下杯子,「还是先走吧,在这里很容易被发现。」 禅院甚尔把自己点的那份甜点也推到她手边,「无所谓,反正已经被发现了。」 「什么!?已经被发现了吗?」霁初低唿出声,到底是什么时候? 「就在前不久,而且现在的话……应该已经要追过来了吧。」禅院甚尔单手托腮估算了一下时间,那股咒力对他来说很熟悉,许多平行世界他的同位体都会与对方打过一架,而且结果往往都是赢了的。 「先吃点甜点吧。」他特意点的霁初平常比较偏爱的甜品,神色还是那么若无其事,他抬眼看到对方推门走入咖啡厅内,他穿着黑色的高专教师服装,看到霁初时显然松了一口气,「原来你在这里呀。」 第146页 「杰?」 「嗯……本来回公寓找你但是没找到,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他把自己刚才近乎天罗地网的搜寻简单地用一句话来概括,那么轻描淡写,但他本人的真实心情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当他的目光移动到禅院甚尔身上时他很明显地顿了顿。 那一瞬间,十多年前的回忆陡然涌现,他想到男人轻蔑的笑容,又想到天内理子的鲜血与泪水。 「是你啊。」夏油杰的声音低沉,「我以为你早就应该下地狱了的。」 禅院甚尔很清楚他把自己误认为是这个世界的伏黑甚尔了,他没有辩解,而是顺着他的话头说:「不过像我这种人,哪怕是下了地狱也要再重新爬回来的。」 第65章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瀰漫开来,霁初正要开口,夏油杰却说:「他很危险,到我这边来。」 禅院甚尔将霁初挡在自己身后,「你就是这么对别人的未婚妻说话的?这已经属于骚扰了。」 「未婚妻?」夏油杰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想要去看霁初的表情,但是被禅院甚尔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他甚至只能看见少女在他身后露出的一片衣角,「据我所知,你已经结过婚,而且儿子都已经和她差不多大了,你还说她是你的未婚妻?」 夏油杰就差没把「这傢伙是变态吧」直接写在脸上了。 「啊……你是说那个叫伏黑惠的?」禅院甚尔想起来了,之前孔时雨也和他提到过的,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是啊,你到现在才想起来?」夏油杰压低声音,简单地评价,「人渣。」 禅院甚尔笑出声,无论怎么说都是他先遇到的霁初,如果感情里的事情能够用先来后到判断的话,他才是真正的第三者才对。 霁初从后面抓住禅院甚尔的衣角,要是再不阻止这两个人肯定会打起来的,她从禅院甚尔身后走出,「我想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毕竟我相信各位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而且无论是夏油先生也好,还是甚尔也好,都是没有敌意的对不对?」 敌意都快要溢出来具现化的两人:? 她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夏油杰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霁初你和他会这么熟,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算不上什么好人。」 伏黑甚尔曾一度成为夏油杰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准确说起来我认识她可是比你还要早得多,你才是后来者。」禅院甚尔一开口说的话都是直戳痛点的,他很明白怎样才能激怒对方,「你该不会又要想起那段回忆了吧?心理素质可真弱,要我说,你这样的咒术师啊……其实和猴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够了。」霁初出声制止,「到此为止,你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说话。」 直接被禁言的禅院甚尔没什么反应,反正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夏油杰再度陷入那段痛苦的回忆,霁初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夏油先生?」 少女的身影与记忆里天内理子的身形重迭,他清楚地知道下一秒会有子弹贯穿她的头颅,而后在半空中溅出一道血花。 男人勉强挤出微笑,「我没事。」 霁初半信半疑,她忽然听见夏油杰说:「你其实什么都记得的对不对?可又为什么……要装出一副不认识我们的样子呢?只是因为我们是过去式,只因为我们早就被你丢弃了吗?」 「不是的。」 「那又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呢?」 正如禅院甚尔所预料的,无论是夏油杰也好还是五条悟也好都会选择让她留下来。 「那当然是因为你们根本不值得她留下来,说明白点,就是——你们没那么重要。」禅院甚尔冷不丁地出声。 霁初立马扭头看他,后者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古怪起来,「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夏油杰的目光瞥过禅院甚尔,他已经清楚她这么做的原因了,如果按照他和五条悟原来的计划,她绝没有逃跑的可能性,但不确定的因素出现了,甚至是把他们的计划搅得一团糟。 禅院甚尔也没有任何畏惧的对上夏油杰锐利的目光,他早就在其他无数的平行世界接触过不同的夏油杰,有的是少年时期的,有的是成为盘星教教主以后的,交过手,对他收集的咒灵了如指掌,哪怕是平行世界,他存货里的咒灵种类也都大差不差。 夏油杰固然是出色到足以和五条悟媲美的特级咒术师,但他此刻面对的禅院甚尔则是类似于经歷过无数次存档回调的通关玩家,不光是咒灵的种类很了解,就连夏油杰引以为傲的体术也都能见招拆招乃至直接压制对方。 胜算不高,哪怕五条悟来这里,他们的胜算也没有那么高,夏油杰维持自己原有的姿势没变,但是内行人可以一眼看出他已经进入警备状态,浑身肌肉紧绷。 他勐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伏黑甚尔,那他究竟是谁? 「你到底……是谁!?」 「什么啊,你到现在才发现吗?真是有够后知后觉的。」禅院甚尔语气嘲讽。 夏油杰环视四周,如果在这里动手肯定会牵连到无辜路人,而且他也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收敛,所以尽管面上有几分怒意还是忍耐下来,对霁初说:「你能先回家吗?解决完这件事后我就会过来的。」 第147页 闻言,禅院甚尔嗤笑一声,他口中所说的解决事情无非就是想要解决他,但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他在嘲笑夏油杰的狂妄自大。 不过这样也好,禅院甚尔也回过头,「我会留下他一条命的。」 他倒是把霁初之前说的话都放在心上了,知道不能直接杀死夏油杰,否则也会影响她的任务。 两人都这样开口,敌对的两人在对待霁初的态度上不约而同希望她避开战斗的场面。 她待在现场也不会起太大的作用,当然,她也没有真的直接回去,她在拉开一段距离后就停了下来,那里正好有图书阅览室,她坐在落地窗后心焦地等待结果。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可能不出一个月甚至是更短的时间这次的考核任务就能完成,但她该怎么离开,或者说是能不能离开都还是个问题。 而且她还有种预感,在全职猎人的世界里她会遇到更多的麻烦,想着,她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脸上充满烦闷。 她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期间隐约还能从远处听到轰鸣声,但鑑于夏油杰在打架前肯定布下了帐,所以普通人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顶多就是抱怨几句为什么今天这么吵难道是在施工之类的。 总不会真的出什么人命吧?那这样可真是太糟糕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手机快要没电了,她急急忙忙地找了个插座充电,而后心不在焉地翻看书籍,但是书页上面的字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到后面只觉得头昏脑涨,眼睛也变得酸酸的。 等到日薄西山,夕阳正好穿过落地窗洒入图书阅览室内的时候,她才隐约看见向这里缓慢走来的身影。 她几乎是马上从椅子上跳下来,脚步慌乱地冲出阅览室,戴在头上的黑色贝雷帽差点就要掉下来了,她只好用手扶住帽子,继续向男人狂奔而去,她跑得太快,还引得路人都朝她看过去,但是她都没有在意。 有几缕长发滑到了胸前,她的唿吸变得混乱。 他说:「我留了他一命,不过他估计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復。」 禅院甚尔的衣服都划开了好几个口子,尤其是袖子划开的口子她都能看见那道伤口,鲜血泅染衣袖,「你是在担心他会死在我手上?」 「没有。」 「那你是觉得我会死在他手上。」 「都没有。」她只是忽然想起来他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那种哀伤的感觉再度将她裹挟。 「那你哭什么?」他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味,只是单纯地捧起她的脸颊,用手背擦去她的眼泪,只有因为霁初的泪水他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恼。 又把她弄哭了,他想。 「我只是想……不希望你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霁初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但是禅院甚尔却听懂了她的意思,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过往的时空旅行中也多次命悬一线,她估计掉的眼泪会更多吧,但爱就是这样的,看到她掉眼泪就会感觉到难受。 「对不起。」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直接道歉了。 不过能亲手把情敌揍趴下的体验还是很不错的,当然,他绝对不会把这个告诉霁初。 「看来我们又要搬家了,你的任务快要结束了吗?」他抹去她的泪水,在他眼里霁初无论怎样都是可爱的,哪怕哭得眼睛红彤彤的也很可爱,他问,「未婚妻?」 「还有一点,悟应该也会再来找你的。」她提醒道。 毕竟夏油杰肯定已经把情报传给五条悟了,所以哪怕五条悟今天晚上找上门来她都不奇怪。 禅院甚尔牵起她的手,习惯性地捏了下她的中指指根,但是没有摸到订婚戒指,他满不在意,「那就让他过来吧。」 能够一次性把情敌全都解决掉倒也合了他的心意。 「那你就打算这么破破烂烂地去和他打架?」霁初扶正自己的黑色贝雷帽。 「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再说一遍?」 「啊……那就是不可以了。」他从善如流地改变自己的答案,他偏头去看霁初的侧脸,「不过反正他们都是不重要的。」 他擅长揣测人心,而霁初又是不会隐藏心事的人,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占据着她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有点想换地图了(望天)(心虚吹口哨) 第66章 乙骨忧太的任务进度达到100%的速度比霁初想像的还要快,当然在这期间更为诡异的是五条悟居然没有找上门来。 「实在是太古怪了。」霁初头一次任务完成后却没有轻松的感觉,甚至相反的,有种风雨欲来的的不祥预感。 「现在任务完成了,你也要离开了是么?」禅院甚尔双手环胸靠在她的卧室门口。 「嗯,不过我以为悟还会找过来的。」毕竟五条悟能和夏油杰成为挚友就代表两人在性格上有一定的相似性,就比如都或多或少有些偏执。 禅院甚尔说:「也有可能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么重要所以才不过来的吧,否则那就是在自取其辱了。」 他评价情敌的时候一向语言犀利,甚至于可以说是尖酸刻薄的。 「甚尔。」霁初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后者耸耸肩,「好吧,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不同于还是一头雾水的霁初,禅院甚尔很清楚五条悟没有找过来的原因,或者说这个原因就是他造成的,稍微动用一点小手段让咒术师协会的那群保守派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而后再激化保守派与作为革新派五条家之间的矛盾。 第148页 所以说……现在的五条悟应该正在被各种恼人的会议缠得脱不开身。 不过这些他是自然不会告诉霁初的,他忽然问:「等所有任务结束以后呢?」 好像是在询问遥不可及的未来,又好像是在询问她的未来里有没有自己的存在,他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而已,可内心早已随着话音落下而惴惴不安。 多么神奇,爱意能让禅院甚尔这样的天与暴君也会为这种事情而担心。 「等所有任务结束以后。」那当然是她转正成功,变成正式的爱神,而正式的神明是有消除人记忆的能力的,这就意味着她完全可以消除禅院甚尔的记忆。 她抿抿唇,斟酌用词,「我也不知道会是怎样。」 「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他或许是嘆了口气的,而后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她的头髮,「你还是很不擅长说谎啊。」 啊……被看穿了,他早就知道自己在瞒着他什么事情,可尽管这样他也没有生气,又或者是埋怨,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说出真相的一天。 「要走了吗?还是再呆一会?」他问。 专属的时空通道已经打开,她的指尖开始变得半透明,「我现在就要走了。」 「比起上次来好多了。」他捏住她的手指,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至少没有血腥味,而且你也没有因为我而死。」 「其实那算不上死亡。」她想了想,抱住禅院甚尔,「你也没必要为此感到难过。」 「但那对于我来说就是死亡。」 他的双手圈住霁初的腰,她的小腿也开始变得透明,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那只是离别,而一切离别都是重逢的开始。」 「那我会等待着的。」等待着与她的再次重逢。 怀中的少女身形逐渐变得透明,最后一点一点地消失,男人低垂眼眸,脸上是说不出来的悲伤。 等五条悟终于处理完手头的烂摊子,找到禅院甚尔的时候他已经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说:「她被你藏起来了?」 禅院甚尔神态懒洋洋的,像只慵懒的凶兽,「我?没有,但她的确已经离开了。」 「准确来说,是离开这个世界了。」 五条悟苍蓝色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你说什么?」 禅院甚尔丝毫没有受到对方咒力暴.动的影响,他还火上浇油,「看来你们对她来说还真是一点都不重要啊,她走的时候可是一点留恋都没有哦。」 白髮男人冷下神色,比出使用术式的手势。 啊……又要来一次了吗?只可惜他早就已经洞悉五条家所有的术式了。 禅院甚尔带着笑意地说道:「真可怜啊。」 霁初来到全职猎人世界的起初几天还有点不适应,因为这个世界的地图还有大陆分布都和上一个世界不同,她花了点时间才认清楚地图,而后又花了点时间才发现自己降落的地点是属于mafia聚集地的友可鑫。 但现在最让她在意的不是找不到任务对象,而是她都快要没钱吃饭了。 不同于前面几次考核她都有随即捏造的身份,她降落这个世界后属于实打实的黑户,而且还身无分文,她最先需要解决的就是身份问题。 好在因为这里mafia众多,所以其他的灰色产业也随之运营而生就比如做假证的,而且因为行业内卷,做假证的都开始卷速度卷价格。 霁初拿着在餐馆后厨打零工的钱精挑细选找到一个最便宜的假证贩子,再一番砍价过后她甚至还剩下了一点钱,正好用来付房租。 身份的问题解决后接下来又是该如何接近任务对象,她一想到人物介绍上面「杀手家族的长子」就觉得头疼,这种一看就是非常难接近的对象啊,而且说不定还喜怒无常,一个不小心就会死在他手上。 「小初,送餐啦。」老闆娘在外面叫霁初,霁初理了理自己的白色围裙,整理了下头髮,端起餐盘送到食客的桌上。 先前提到过这里堪称是mafia的发源地,所以mafia也是随处可见,坏处就是每天晚上多多少少都会出现火併,好处就是当餐厅服务员还能收到不少的小费,有时候遇到出手阔绰的甚至光是那一份小费都能抵上她一个月的房租。 霁初露出礼貌性地笑容而后接过小费,对方是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头髮里能捕捉到几缕银髮,他的五官很立体,整体的打扮给人一种浪漫的感觉,他把墨镜推到头顶,「你有考虑过来试镜吗?我们正在为即将拍摄的影片寻找一位角,你真的很合适,你的气质几乎就是为了这个角色而生的。」 是导演吗?还是制片人?霁初站在原地,最大的可能是骗子,她摇摇头,「我没有演过戏。」 「没关系,那个角色最重要的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涩感。」他唯恐霁初会跑回后厨,他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摸出名片,名片设计得很简约,上面只有他的名字还有一串号码。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那就拨打这个号码,我希望你至少能来尝试一下。」 该不会真的是骗子吧?霁初在心里直嘟哝。 她拿着名片回到后厨,厨师鲍勃好笑地问:「这次又有哪位阔气的客人给你小费了呢?」 服务员的小费在一天结束后都是会平分给餐馆的所有人的,霁初说:「是一位应该是导演还是制片人的……他还给了我一张名片。」 第149页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都来了兴致,好奇地凑过来,鲍勃只是瞄了一眼那张名片,他惊唿,「那不是打算拍摄mafia写实电影的导演吗?」 「咦,你怎么知道的?」霁初问。 「拜託,但凡多看几部mafia类型电影就会知道他的大名,不过我忘了你好像是小地方出来的,可能也没看过他的电影。」鲍勃调侃道,「我听说他以前一直都是拍商业片的,这次打算转型,但是嘛……写实电影,而且还是mafia题材的,难免就会触及到mafia的利益,我听说他还私下被人约谈过几次,这人的胆子可真大。」 不同于鲍勃的激动,霁初表现得一直都很平静,她显然是不想和mafia扯上关系的,但是现在在餐馆工作的工资扣掉每个月的薪水所剩无几,友可鑫是个国际都市,同时意味着也是个高消费城市。 没有钱在这个世界就是寸步难行,她之前也在思考要不要发展副业,现在有个送上门的机会,但高回报同时都会伴随着高风险。 她苦恼得眉毛都皱在一块了。 老闆娘拍了下她的肩膀,「要不就去试试看?到时候让鲍勃送你去片场试镜,一有情况不对你们就赶紧撤。」 「我担心会影响到你们。」万一电影拍摄到一半这个大胆的导演惹得mafia不开心了,岂不是演员也要倒霉? 老闆娘哈哈大笑,「这你不用担心,虽说我们不是mafia的成员,但我们可是能在友可鑫安然无恙活到现在的人啊,再说了,到时候你出名了,那我们可就是大明星的朋友了。」 霁初又认真地看了看那张名片。 要不……还是试试吧?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诺斯拉家族内,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金髮少年闻声抬起头,门被拉开一条缝,秘书小声地说:「boss,那个导演希望能採访一下您,我是直接回绝还是……?」 如果要让诺斯拉家族的其他产业彻底洗白,必要时候也要藉助媒体的力量,拍摄电影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过了几秒,他合上笔盖,「让他进来吧。」 让我们大声喊出下一位男嘉宾的名字——! 第67章 在收到名片后没多久霁初还是拨通了那位导演的号码,因为她手头拮据,还是借用的餐馆里的座机,打过去的时候对方没有马上接,霁初有些紧张地手指绕着电话线,不过这么大制作的电影,说不准已经找到了其他合适的演员。 估计是的吧,霁初心想,脸上流露出几分失落,老闆娘看见了,她给霁初端来一杯橙汁,拍拍她的肩膀,这个时间点不是饭点所以餐馆里也没有多少人,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常客。 老闆娘说:「放心吧,我能感觉到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出色的电影演员的,这是我的直觉哦。」 有个常客闻言抬起头,笑着说:「那玛丽你的直觉能告诉我我以后可以成为有钱人吗?」 「这个嘛……我的直觉又告诉我,你首先得要戒了去赌场的习惯才可以呢。」老闆娘故作思考,实则调侃。 「太偏心啦玛丽!」 霁初对着老闆娘笑笑,「我希望能如您说的一样。」 嘟—— 嘟—— 电话终于接通了,但不是导演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声音,「餵?请问你是?」 霁初握着听筒,玛丽用眼神示意在场的常客都安静,大家也都非常配合地噤声,小小的餐馆内顿时变得非常安静,只剩下霁初的声音,「您好,请问是珀西导演吗?」 「噢不是,他在忙,我是他的助理,你有什么事吗?」助理接起电话,导演正在片场内排电影的第一场戏,但中途来了位大客人就一直没从会议室里出来。 「我是在餐厅工作的服务生,他上次给了我一张名片,希望我来试镜一个女配角,我想问问最近是否可以呢?」 助理的目光在片场内扫荡,他还是没看见导演,「那这样吧,等他有空了我再向他传达这个消息,你到时候等通知好了。」 「啊……好的,谢谢您。」霁初等待对方挂断电话后才放下电话。 老闆娘看出来事情没那么乐观,她并不急于询问霁初结果如何,而是说:「我刚刚鲜榨的橙汁,你得赶紧喝掉哦。」 还是那个多嘴的常客抻长了脖子问:「服务员小妹的结果怎么样啊?」 玛丽笑骂一声,「多嘴的人是没办法发财的。」 常客顿时闭嘴。 而另外一边才挂断霁初电话的助理就看见导演珀西从会议室内出来,与他并肩同行的是一个身着黑西装的金髮男人,准确来说应该是少年,他的面容里还透着几分青涩,但是姿态却是那般运筹帷幄。 导演珀西在业界也算是大佬级别,但是面对比他还要小几十岁的少年依旧需要放低姿态,原因很简单,对方明面上是诺斯拉家族的二把手,实则为这一家族的实际掌权人。 很难想像那么偌大一个mafia家族都在这一少年的掌控下。 「酷拉皮卡先生如果对我们的剧本还有拍摄有什么异议的话尽管提出来,我们都会认真考虑并且修改的。」珀西说,他先前在其他的mafia家族那里吃了不少闭门羹,那些个家族一听说要拍写实电影,都唯恐这个没脑子的导演到时候泄露什么机密。 最后只有酷拉皮卡同意拍摄,而且还会公开诺斯拉家族下的一部分办公地点作为拍摄地点。 第150页 「就目前而言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酷拉皮卡说,珀西虽然说着要转型,打着什么写实电影的噱头,但是在酷拉皮卡看来都是难以避免地带上他以前电影的个人风格,先前提到过珀西擅长拍摄的是商业片,简单来说就是非常卖座的俗套剧情片。 所以这次的电影剧本也好,画面也好,除了的确是在mafia的部分办公地点拍摄的这一点能和写实沾边,其他的,还是一如既往的俗套,尤其是把mafia首领营造得格外富有人格魅力,这倒是起到了很好的洗白作用。 助理看到导演以后便说:「刚才有个自称是餐馆服务员的女人打电话过来,说是想来试镜。」 这么一提珀西就想起了那天在餐馆里见到的少女,五官柔美眼神纯净,完美符合观众对于圣洁少女的固有印象,他说:「那再打个电话给她,让她明天啊不……今天下午就来试镜吧。」 霁初试镜的角色在电影里戏份不算多,但是和出演mafia首领的男演员有几场对手戏。 「是那个在灭门惨案里男主角误以为死亡的妹妹?」酷拉皮卡的记性很好,尽管只看过一遍剧本就已经记住了所有的情节,简单概括就是本来出生在平凡而幸福家庭的男主一家遭遇不测,亲人惨死,男主角以为妹妹也死去。 自此以后男主角立志找出兇手,甚至不惜加入mafia一步一步地成为首领,而他本该死去的妹妹实际上被作为医生的养父母收养,长大后也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故事就由此展开。 说起来妹妹这个角色其实也很重要,毕竟算是在男主角人生转折点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珀西的剧本几乎是集合了所有大卖的热点,枪战、復仇、还有mafia。 像是为了表示他的诚意,珀西笑着说:「酷拉皮卡先生要来看看等下的试镜吗?」 「我恐怕没空。」 「那真抱歉。」珀西说,助理已经拨通了餐馆的座机,霁初急急忙忙地从后厨跑到前台,她接起电话,助理把手机开成免提模式,因此她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到在场三人耳中,「餵?请问是珀西导演吗?」 酷拉皮卡的表情有了些许改变,但他没有开口而是安静地等珀西和霁初交谈完他才说话,「刚才那个人,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霁初……?有点古怪的名字呢。」助理说。 「那这样吧,我应该还有空再看看试镜。」就这么忽然地,他改变了主意。 珀西巴不得酷拉皮卡能留在片场,他还想从这位年轻的mafia首领身上挖掘出一点秘密来作为电影的彩蛋。 霁初接到通知说是今天下午就要去试镜,她用原子笔在便签本上记下试镜地点,厨师鲍勃正好出来透气,他问:「那个导演怎么说?」 「他说让我今天下午就去试镜,但是试镜的地方有点远。」霁初正想要在地图上寻找试镜地点然后估算一下距离,但热心肠的鲍勃直接抽走她手里的便签,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说:「不算太远,我送你去吧。」 他接着对在后厨的玛丽说:「老闆娘我出去一趟送霁初去试镜可以吗?」 「你小子其实更想出去兜兜风吧?」玛丽佯装生气,但生气的表情没有持续几秒,她就笑出来,「好了,快点去吧!我们餐馆真的要出个大明星啦!」 霁初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鲍勃先出去把车开到餐馆门口,那是一辆甲壳虫,很有復古风格,是鲍勃从二手汽车里淘来的,他又给汽车重新刷了一层漆,在阳光下红色的外壳都是亮晶晶的,像是一只充满生机的甲壳虫。 他降下车窗,朝着霁初招招手,「快上车。」 霁初没有多少犹豫,她从车前绕到副驾驶座车门前,进入车内而后繫上安全带。 鲍勃咳嗽一声,「骑士鲍勃愿意为公主效劳——」 「好吧骑士,那我们就快点出发吧。」霁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车载音乐调到音乐频道,音乐都是復古风格的,偶尔夹杂几首轻快的恋爱小调,气氛轻松愉快。 霁初走得太急忙,等到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围裙都没有摘下来,她好笑地摘下围裙,身上穿着的还是餐馆统一的淡蓝色工作服。 「祝你好运。」鲍勃的手肘靠着车窗,朝着霁初摆摆手。 试镜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家医院内,霁初作为实习医生与男主角初次见面,男主护送mafia的首领来到医院包扎伤口,而男主角也不知道当时与他擦肩而过的医生会是自己早已死去的亲妹妹。 想要扮演好医生还得做不少功课,但是霁初现在就属于赶鸭子上架,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医院门口站着几个工作人员,看到霁初后就去通知导演。 珀西过了一会才到,这时候霁初已经走到医院内部,他说:「抱歉,今天男主演没空过来,他还在拍和女主的对手戏,这样吧,你先和嗯……」他环视片场四周,准备随便找个人来替代男主陪她搭戏。 最后找到个实习生来搭戏,霁初临时看了几眼剧本,草草地将台词记下,其实这场戏的台词也不多,更多的是无声的博弈。 场记打板,试镜正式开始。 「抱歉先生,您恐怕不能进去。」霁初浑身的气质发生了改变,她的神色有几分医生的疲惫,还有对病患的责任感。 第151页 男主在这时候应该会怀疑霁初扮演的医生是否被对家买通了,他的手甚至于一度已经探入西装内里触碰到手.枪,但最后他还是放下手,并说:「那他就麻烦你们了。」 而医生也没有预料到自己刚才差点就会被用枪威胁,她只担心着病患的生命能否被挽救。 「卡——」 「刚才的表演很好,但也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我就知道你会很适合这个角色。」导演笑着说。 霁初抬起头,忽然看见站在灯光师后面阴影里的金髮少年,他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她表演的全过程。 会有修罗场,但可能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 还是好喜欢酷拉皮卡(流泪猫猫头) 第68章 霁初略带疑惑地看了回去,不过对方很快收回目光,对着身边助理低声耳语几句。 通过试镜后霁初顺利地拿到了这部电影的剧本,她粗略地翻阅一遍,发现自己的戏份不算太多但有几场和男主角的对手戏很重要。 导演珀西还在那边给霁初介绍电影创作的背景,「我想要向观众展示mafia首领不为人知的一面,我相信这一定能引起观众的兴趣。」 mafia首领不为人知的秘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导演能够在危险边缘大鹏展翅还活到现在肯定是因为运气好吧。 霁初一边听一边点头,好不容易等到导演珀西停顿了一下她见缝插针地问:「站在那边的那个人也是演员吗?」 「什么?」珀西顺着霁初的眼神看过去,他登时表情变得严肃,他压低声音,「当然不是,别看他年纪轻轻的,他可是货真价实的mafia首领啊。」 等等,真的mafia首领怎么也会出现在片场呢?霁初看向珀西的眼里多出一点敬意,他该不会是为了更加贴近事实所以还邀请了人家首领来演戏吧?胆子可真大啊。 两人在这边的对话声音尽管已经压得很低但还是被酷拉皮卡听见一部分,他向这边走来,不同于人们对于mafia的刻板印象,少年反而翩翩有礼,「霁初小姐对吗?」 啊、糟糕该不会是刚才她和导演的对话都被他听见了吧?霁初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眼他的面容,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与此同时对方也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点点头,「我就是,请问您是?」 「酷拉皮卡,叫我酷拉皮卡就可以了。」他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霁初神情里的畏惧,他抿抿唇,朝着导演的方向迈出一步,恰到好处地拉开与她的距离。 普通人听到mafia都会感到害怕,更别提是mafia首领了,她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酷拉皮卡半垂下眼帘,耳边都是导演恭维的话语,可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不过哪怕他心不在焉导演也不会生气,甚至还在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套近乎的话。 酷拉皮卡在片场没有待多久,毕竟他手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一整个家族的产业都需要他来打理。 霁初看到酷拉皮卡离去的背影时不禁松了口气,可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好像空落落的。 试镜结束后霁初在傍晚时分离开片场,鲍勃在试镜地点外等了许久,看到霁初的时候依旧热情地打招唿,他按了下喇叭,「试镜怎么样啊!」 看到熟悉的人霁初才露出放松的笑容,从快步走变成直接小跑到车门前,「好极了,导演说我明天就能来拍第一场戏了!」 鲍勃佯装苦恼,「真糟糕啊——那我们餐馆就少了一个优秀的服务员了。」他停顿了下,笑出声,「开玩笑的,我还有老闆娘都为你感到高兴!」 霁初当然没有被骗到,她坐到副驾驶座,繫上安全带,「谢谢你们帮我。」 而就在不远处,一辆黑色汽车藏在阴影里,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捕食者,司机把刚才拍下来的画面放大,甚至还收录到了霁初和对方交谈的声音。 「应该是她的熟人,但从肢体语言来看,不是恋人,更像是朋友。」司机笔记本计算机递给金髮少年。 酷拉皮卡放下手里的文件,他把视频看了几遍,司机的推测很贴近事实,但他还是蹙起眉头,「那个人,是餐馆的厨师对么?」 「是的,而且根据刚才查到信息显示,她用的证件也是假的,是从假证贩子那里购买的,购买的时间是两个月前。」司机说,「但是在这之前都查不到她的相应踪迹,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凭空出现……」酷拉皮卡看向车窗外,少女满脸欢喜地坐上车,那辆红色甲壳虫也消失在夕阳中,他的声音很轻,「真的会有奇蹟出现吗?」 还是说,只是他想得太多了呢? 「boss,还要继续留意她吗?」 「嗯,让芭蕉他们留意她后续的动向。」笔记本屏幕上的视频恰好播放到少女笑着小跑的侧脸,少年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触碰屏幕,指尖描摹她的侧影。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就会是这样的吧,就该是这样的吧? 少年的神色复杂,凝重的表情里夹杂着几分欣喜。 而另外一边霁初在回去的路上和鲍勃说起试镜的经歷,也不是她主动说的,而是鲍勃自己问的。 「我要演的是一个医生,不过是实习医生,虽然戏份不多,但却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鲍勃很捧场地问;「有多捧场?」 第152页 「我可是mafia首领的亲妹妹啊!」 「什么?」鲍勃手一滑差点没有让方向盘也跟着打滑。 霁初连忙解释,「我说的是角色啦,我演的角色是男主角mafia首领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啦。」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呢!」鲍勃坐直身体,「这么一看你的角色真的很重要呀。」 「对呀,不过导演居然会让我这种新人,不对,应该是连新人都算不上的外行人来演这个角色,他可真大胆啊。」说起大胆,她又想起在片场见到的那位金髮少年,但她不是很想把这件事告诉鲍勃,毕竟他们也会担心的吧。 回到餐馆以后鲍勃把霁初推到后厨中心,这个时候正好是饭点,餐馆里都坐满了人,后厨也是一副繁忙景象,鲍勃咳嗽一声,「霁初有好消息要宣布!」 因为人手不够就连老闆娘玛丽也来打下手,她单手叉腰,笑盈盈地,「是什么呢?」 霁初抿抿唇,「我通过试镜了,明天就去拍戏了。」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玛丽一把抱住霁初,她的身上还有黄油土豆的香味,闻着让人很安心,霁初也回抱住她,「嗯……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 「也不算是照顾吧,毕竟你也很能干,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服务员,这么说我还真有点伤感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到像你这么好的服务员。」 「我有空了可以继续回来帮忙的。」 玛丽笑得身体都在抖,她颳了下霁初的鼻子,「到时候你就是大明星了,哪有大明星还来当服务员的啊,既然你已经站在了更高的地方就没必要再往下看了。」 尽管明天大早上就要去拍第一场戏,但霁初晚上还是在餐馆里帮忙,客人实在是太多了,没了她帮忙还真是忙不过来。 她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试镜通过的兴奋过后接踵而至的是身体的疲惫,她快速地洗漱过后就躺在自己那张小小的床上,几乎是倒头就睡。 隔天早上她被自己提前设定的闹钟吵醒,她揉揉发痛的脑袋赶往片场,路上她又把剧本翻看了一遍,台词不太多,更多的是情绪上的变化。 霁初来到片场后去往休息室换上自己今天的戏服,套上白大褂,并且把扣子都扣好,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而后坐在椅子上任由造型师替她把黑色长髮潘奇拉,因为是医生所以并不需要特意化妆,甚至为了营造出实习医生的疲惫,化妆师还特意给她把眼圈化重了一点。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很好,就和熬了几个大夜一样的疲惫,很符合人设。 但因为她的五官秀气精緻,所以在疲惫中还散发着一些柔弱感。 主演都是有专用休息室的,而霁初这样的小新人就是和其他配角共享一个休息室,她听到门外的说话声,「是男主演来了吗?」 「是啊,听说是昨天晚上又陪制片人去喝酒了,到现在才过来。」化妆师皱皱眉,要知道喝酒熬夜很容易让人浮肿,到时候上镜难看又得要责怪化妆师和造型师。 霁初点点头,她的妆造已经完成了,她站起来对着镜子转了一圈,礼貌地对着化妆师和造型师说了声谢谢。 其实现在已经开始第一场戏了,但因为男主演磨磨蹭蹭,导致霁初在外面又等了他将近一个半小时。 男主演长相的确优秀,典型的梦中情人长相,好看是好看,但最大的缺点就是气质一点也不符合mafia首领的人设,丝毫和内敛谨慎不沾边,反而更像个脑袋空空的莽夫。 霁初按照昨天的流程和对方搭戏,前面几条导演都不怎么满意,他揪着男主演说:「你是首领不是保镖,而且这一场戏里你需要担心很多东西,你要担心老首领会不会伤势过重死去,要担心自己之前付出的努力会不会白费了,还要提防对家的埋伏。」 「所以你更多的谨慎,而不是不耐烦。」 男主演皱皱眉,脸上又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霁初知道他压根就没有听进去。 好在又磨了好几条,终于得到导演要的效果,这场戏才顺利过去。 中午休息的时候霁初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医学院,如果她对医学一窍不通的话演起来总会有种虚浮感,她思考了下能不能去医学院旁听,或者直接找医学生谘询一些问题也好。 但允许旁听的医学院友可鑫本地并没有,她还得要去隔壁市,不过也不算太远。 解决完这件事她又翻找出自己在揍敌客官网上(没错他们家还有官网)复制下来的谘询号码。 「揍敌客家,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嗯……如果我需要指定揍敌客家的某一个人为我服务,需要多少钱?」 「起步价在一亿戒尼,视情况而定,如果您指定的对象近期没有空档,您还需要加价。」 霁初沉默地挂断电话。 把她卖了都没有一亿戒尼吧!? 大哥:我很贵的。 第69章 接下来几天霁初正好有空的时间,她特意坐飞艇去往隔壁市,来到她提前找好的医科大学,她保安室填好入校申请表,而后翻找出存在手机里的学校地图,那是她在学校官网上下载下来的。 但是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不对劲,是地图出问题了吗?她站在人行道上略显迷茫,一路走过来她看见了操场还有餐厅,但就是没找到教学楼。 第153页 难不成是因为她来的入口是偏门所以很偏僻吗? 路上的学生也都行色匆匆,毕竟这个时候临近期中考,医学生的期中考不亚于酷刑,所有人不是在复习就是在复习的路上。 看得霁初都不好意思向他们问路,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霁初回过头看见身穿白衬衣的男人,鼻樑上还架着一副眼镜,手里捧着书,都是大部头的医学书,看起来就很重。霁初点点头,「我是校外访客,已经在保安室填写了入校申请书。」 「真稀奇呢,我们学校也没有好参观的地方。」他低声嘟哝。 「啊……我因为个人的原因需要旁听医学系的课,嗯,补充我对医学的了解。」霁初没有把自己正在拍戏的事情说出来,毕竟电影还在拍摄过程中,她也需要保密。 男人略作思考,「我接下来就有一节课,不过是纯理论课,会有点枯燥,你要来旁听吗?」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直接这么说好像有些不怀好意,于是又补充道:「我叫雷欧力,这是我的学生卡,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说着,他还朝霁初递出学生卡,她看了一眼,「学生卡上的照片……」 雷欧力挠挠头,「这也很正常吧,是个人学医都会变沧桑的。」 不……她之前还以为对方是因为学医才变得沧桑的,但是看到学生卡上的入学照片才知道他原本就是这么长相老成的啊,霁初抿抿唇,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我叫霁初,目前嗯……在一家餐馆打工。」霁初也随之介绍自己。 雷欧力说:「是勤工俭学吗?我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过在餐馆工作的话恐怕会很辛苦,你有考虑过去做家教吗?那样会轻松一点而且收入也会高出不少。」 看得出来雷欧力是个非常热心肠的人,霁初只不过是这么随口一提他就真的有打算给她介绍家教工作。 霁初没说话,雷欧力察觉到她的沉默,接着又自言自语;「好像才认识没多久就这么说有点像骗子啊。」 「可是我也没什么钱,就算骗我也没有好处的哦。」哪怕到时候电影拍完了领到片酬她恐怕也没能够到揍敌客家的起步价,她略带自嘲地笑了,「我可是个穷光蛋哦。」 雷欧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我以前也是从穷光蛋过来的,怎么说呢……就类似于触底反弹吧。」 他带着霁初在学校里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一栋建筑物前,那就是这所学校的教学楼,霁初忍不住说:「要是靠我一个人的话估计得要半天才能找到这里。」 他们走入教学楼,雷欧力说起自己以前刚入学的时候也是经常迷路,不过后来就慢慢地熟悉了。 理论课的教室在三楼,他们是直接走楼梯上去的,从教室后门进去,霁初坐下后拿出自己的笔记本还有纸笔,雷欧力很好心地把书摊开放在两人中间,让她也能看到书的内容。 霁初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记下笔记,等下课后她收起笔记本,她今天过来的太晚了,下午的课程基本上都已经结束了。 「你现在是准备离开了吗?」雷欧力也收起书。 「嗯,我今天过来得太晚了,明天我会早点过来的,你接下来是要去图书馆自习吗?」霁初问,她背起单肩包。 学校的图书馆就不是校外人员能够进入的了,进门还得要刷学生卡,所以霁初估计也进不去。 「是啊,我有几本医学入门的书籍可以借给你。」但是这些书都被他放在宿舍里了,所以霁初还得等他回宿舍一趟,不过她也不在意等待的这点时间。 她在宿舍楼下等雷欧力拿着那几本书下来。 「这几本比较通俗易懂,而且也不是太重。」雷欧力一本一本地介绍过去,「至于这本就是进阶版的,建议你看完入门的书以后再看这本。」 「谢谢你,那这样,下次你要是来我那边我一定请你吃饭。」霁初双手捧着书眼睛亮晶晶的,看得雷欧力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脑袋,「啊……也可以,说起来我也有朋友在友克鑫。」 「是吗?那下次可以一起再见个面吧,能和雷欧力成为朋友的人,应该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想起酷拉皮卡偶尔暴怒的脸,雷欧力表情微妙,「可以说是个温柔的人,但有时候脾气也是非常大非常执拗呢,不过总之等你见到以后就知道了。」 因为担心霁初还会迷路,所以离开学校的时候也是雷欧力一路送她到校门口,而后看她搭上公交车才放心离开。 霁初当天晚上坐飞艇回到友克鑫,在飞行过程中她就把入门的医学书籍看得差不多,正如雷欧力所说的,入门的书都非常通俗易懂,即便存在某些晦涩难懂的名词但旁边就会紧跟着雷欧力写的笔记,理解起来非常容易。 她下飞艇前把书装在单肩包里,但是飞艇降落前又抖动了下,导致她手里的书没有拿稳,飞到了另外一边,正好落在某位乘客的脚下。 「抱歉,真的很抱歉。」霁初着急忙慌地跑去捡起书本,看到书籍被撞得有点皱,她眉毛也跟着皱起来,到时候一定得要和雷欧力好好道歉才可以啊,他那么好心借书给自己结果她还把书弄成这样。 对方没有出声,霁初抬起头,入目是一双漆黑无光的纯黑色眼瞳,他的眼睛眼型是偏圆的,有点像是猫瞳,但是却没有猫瞳那么可爱,甚至还有些渗人。 第154页 霁初愣了下,她又小声地说:「抱歉,打扰到您了吗?」 对方穿着宽松休闲的灰色卫衣,从始至终都没有认真看过霁初,他的声音也是极为平静冷淡的,「当然打扰到我了,不过这算是突发情况,当然如果你继续蹲坐在这里就属于你故意打扰我了。」 呃啊、好刻薄的性格。 霁初讪讪地笑了,她拿起书麻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方的长相很普通,但那双眼睛却让人过目不忘,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等下,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但是不像啊…… 她满肚子的疑问在下飞艇前也没有解决。 回到友克鑫后她直奔自己的出租屋,因为完全没有睡意,于是她看书一直看到凌晨,然后才伸了个懒腰去洗漱。 她躺在床上抬手关灯。 公寓楼下停着一辆汽车,车内的人看到那间房间的灯光终于灭掉后才给酷拉皮卡发消息。 [她已经睡了。] 同一时刻还在书房整理资料的酷拉皮卡也看到这条消息,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嗯凌晨一点,她睡觉的时间不太健康,他这样想,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睡眠时间也没有健康到哪里去。 霁初离开大学的时候还加了雷欧力的联繫方式,有时候会问问他一些医学上的问题,她也没想到雷欧力在还没有就读医科大学之前就靠着自己自学救过不少人。 她照例捧着书去片场,今天男主演倒是没有迟到,就是在发脾气,其实是在制片人那里受了气然后发泄在无辜的工作人员身上。 化妆师小声告诉霁初现在不要上去触霉头,「我听说啊,他好像是制片人的情人,也是靠着这层关系才顺利拿到这个角色的。」 霁初今天的戏服不是白大褂,而是较为宽松的针织上衣和长裙,这场戏是在医院外拍摄的。 剧情是作为医生的霁初偶遇已经成为新任首领的男主演,恰好看到对方威胁对家说出当年灭门惨案的兇手,两人视线相交后都不约而同地认出对方。 首领在事后旁敲侧击地告诫医生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等男主演发完脾气,霁初很敬业地演完这场戏,这场戏还算顺利,但唯一的差误就是首领本应该在言语上威胁的,但是男主演临时给自己加戏掐住了霁初的脖子,毫不怀疑,他就是在泄愤。 一等场记喊「卡」,霁初就捂着自己的脖子,她刚才差点不能唿吸了,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脖子上似乎还留下了一道痕迹,起码得要几天才能消下来。 男主演表情倨傲,他没什么诚意地道歉,「真不好意思,但我觉得刚才这么加戏会更适合我的角色。」 霁初回到休息室以后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脖子,化妆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药膏,「这个可以活血化瘀,印子也会很快就能消掉的。」 「嗯,谢谢你。」霁初拿过药膏还是那么有礼貌地道谢。 这天收工后霁初照例坐车回自己的公寓,但是却在公寓楼下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金髮少年有所感应地回过头,他对着霁初点了点头,「抱歉深夜造访。」 紧接着他瞥见霁初藏在衣领之下的掐痕,礼貌性的笑容褪去几分,他的语气里有几分恼怒,他问:「那是造型师做的造型吗?」 酷拉皮卡会在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酷门(双手合十) 第70章 霁初没想到酷拉皮卡会深夜到访,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嗯,是造型。」 她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这位年轻的mafia首领对自己的态度会那么特别,同样地,她也捉摸不透对方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她採取比较稳妥的方法也就是保持距离。 「不知道酷拉皮卡先生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大半夜的,两人站在公寓楼底下的大门口还真有点奇怪,她想了想,试探性地问:「您要上楼坐坐吗?」 酷拉皮卡看出霁初的犹豫,一方面不好意思让对方感到尴尬,另外一方面又担心对方很可能心存恶意。 他没有为难霁初,他看了眼附近的便利店,「那里也可以坐。」 自以为非常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但实则她的细微表情都被酷拉皮卡收入眼底,两人去往便利店的路上他也始终保持着社交距离,尽管他不说话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散发出压迫感,但他的言行举止间都是克制和尊重。 霁初在搬来这栋公寓以后就经常光顾这家便利店,他们店里的自制奶茶尤为惊艷,因为来的次数多了,就连收银员也都认识霁初了。 「叮咚——欢迎光临。」 「啊,是小初呀?你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搬家了呢。」说话的是个长着些许雀斑的娃娃脸女孩,她朝着霁初熟稔地眨眨眼,「这次也要再来一杯奶茶吗?」 「嗯可以——」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再饮用茶类饮品很容易导致失眠。」酷拉皮卡忽然这么说。 收银员的目光也转移到酷拉皮卡身上,她偷笑着问:「这是小初你的男朋友吗?」 「啊、什么呀,这是……嗯。」霁初本能地想要反驳,但是一时之间她都找不到一个词彙来界定自己和酷拉皮卡的关系。 要说是陌生人的话,哪里会有陌生人会深夜一起逛便利店的呢? 要说是朋友的话,万一酷拉皮卡再反驳说不是呢?那岂不是很尴尬? 第155页 霁初沉默几秒,找了个有点拗口的形容词,「他是我认识的人。」 收银员「哦」了一声,但是看表情显然是不相信的,霁初拿起冰柜里的牛奶,她说:「牛奶可是助眠的哦。」 虽然没有指明对象,但是在场的人很清楚那是说给酷拉皮卡听的,后者也终于点点头。 拿上牛奶,两人坐在便利店外的座椅上,她把另外一盒牛奶推到酷拉皮卡面前,但是她忽然想了一下,堂堂mafia首领喝牛奶的画面,总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所以她又打算把牛奶收回来。 但是中途牛奶盒就被酷拉皮卡拿了起来,他说:「你脖子上的痕迹不是化妆,而是被人为掐出来的。」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但是潜藏在平静语气下的是汹涌的怒意。 「……嗯,但对方是制片人的情人,所以就算是导演也拿他没办法。」霁初冷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是么,看来他能拿到这个角色也是靠的那一层关系吧。」酷拉皮卡分析起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不过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的。」 霁初喝了口牛奶,「您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总感觉……怪怪的,作为一个mafia的首领大半夜来找一个不知名的小演员,而且还是为了这种事情。 「你的头髮是天生就是黑色的吗?」酷拉皮卡忽然这么问,霁初愣了下,为了不太显眼,她在下凡考核期间都是选择黑髮黑眼的外表,当然她真实的发色和瞳色不是这样的。 「这个……很重要吗?」 「不,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嘴上说着随便问问,但是微表情和小动作却骗不了人,霁初瞥见他收拢的手指,又看见他抿起的嘴唇。 「嗯,是天生的哦,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起,就一直都是黑髮黑眼。」说完她又喝了一口牛奶,舔了舔嘴唇。 金髮少年的神色里掺杂着几分失落,但很快被他掩饰,他说:「原来是这样啊。」 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因为奇蹟本身就是极小概率的事情,而且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呢? 「那能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吗?」 不知怎么的,霁初居然觉得此时此刻的酷拉皮卡宛若落水之人拼尽全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样子狼狈而可怜。 这不是霁初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因此她回答起来还算流畅,什么出生在小城镇,然后想要来大城市打拼之类的。 但是酷拉皮卡却对于她的过去穷追不捨,一直在追问。 「是什么样的小镇?」「父母又是怎样的人呢?」「你刚才口中提到的朋友现在又在哪里呢?」 问题密集得让霁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被审讯,她不知所措地眨了下眼睛,「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吗?您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 「抱歉,我只是……」 他只是想要了解她的过去而已,仅此而已。 「您只是好奇而已对吗?」霁初贴心地替他找好了答案。 「可以这样说。」 霁初思考了下,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了解的也不多,但好在她提前准备过这类说辞,所以回忆了下自己准备的内容,她一一解答酷拉皮卡的问题。 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不由自主地向上看,而刚才霁初回答的时候就有几次不自主眼神向上飘,其实酷拉皮卡已经得到真实的答案了。 如果真如她所说的想要来大城市打拼,那么就不会选择办假证,她显然在隐瞒些什么。 可是酷拉皮卡很清楚,真相往往难以从人们口中得知,更多时候需要自己去找寻。 因此面对霁初的谎言,他很有礼貌地点点头,「那就预祝你的演艺事业顺利。」 说完这番话,他又送她到公寓楼下,递上自己的名片,「如果以后有事的话可以联繫我。」 普通少女被mafia首领偏爱这种剧情放在小说里倒是很让人兴奋的情节,但是落在霁初身上她就不禁隐隐担心起来,对方究竟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她从来都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一切得到的东西都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付出代价。 不过她还是收下名片,虽然她很清楚自己不太可能拨通这个号码。 目送酷拉皮卡上车离开后霁初才上楼,他给的名片被她塞在兜里了,因为睡前喝了点牛奶她晚上倒是很早就睡着了。 而酷拉皮卡回去的路上则是时不时看向手机,正在开车的人是芭蕉,和酷拉皮卡既是上司下属关系又是朋友关系,所以他忍不住说:「对方怎么可能马上给你打电话啊,你该不会还等着她和你说晚安吧?」 酷拉皮卡沉默几秒,芭蕉的神色变得微妙,行吧,好像还真的被他猜中了。 「再帮我调查一下吧。」酷拉皮卡给出几个地名,分别是刚才霁初提到过的她的出生地还有上学的地方。 芭蕉全都记了下来,他又说:「最近猎人协会又闹出了不少事情。」在会长尼特罗死后副会长帕里斯通就像是完全失控了一般,最近一段时间失踪的猎人数量剧增。 酷拉皮卡说:「嗯,我知道。」而且因为嵌合蚁的事件导致一部分也知道暗黑大陆的存在,而且在这背后的势力也逐渐浮出水面。 「人类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的。」酷拉皮卡淡淡地说,不知道是在说为了火红眼而将窟卢塔族屠杀殆尽的幻影旅团还是意图掌控暗黑大陆的v5。 第156页 少年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霁初第二天到片场的时候化妆师欢天喜地地对霁初说:「你听说了吗?男主演恐怕要换人了!」 「什么?」她动了下脑袋,化妆师把她的脑袋扶正,继续给她上大地色眼影,她说:「是啊,我昨天听编剧说的,编剧也是松了口气呢,毕竟那个男主演总是喜欢临时给自己加戏,而且还喜欢自作主张地更改剧本。」 「但是他不是制片人的……」 「是啊,所以我们推测他很可能是冒犯到了其他的大人物,就是哪怕制片人也得乖乖听话的大人物。」化妆师压低声音,「虽然感觉这样不太好,好像无论是男主演还是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其他人手里,但是谁让男主演平常就很讨人嫌呢?所以哪怕他被换掉也没有人为他说话的。」 化妆师又给霁初上了一层润唇膏,她最后总结道:「就是他自作自受,活该啦。」 霁初皱起眉头,她想到昨晚酷拉皮卡询问她脖子上的掐痕,还有他略带愤怒的眼神,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又问:「能再详细地说说吗?」 化妆师回忆了下,她甚至还拿出手机翻找聊天记录,「嗯……就是听说他回酒店以后出现的意外,虽然身体其他地方没有受伤,但是声带严重受损,恐怕得要好几个月才能恢復好呢,可能是酒喝得太多了?我记得他真的很喜欢喝酒欸,那可是很伤嗓子的。」 霁初面色凝重,她在拍完一场戏的间隙终于拨通了酷拉皮卡的号码。 几乎是马上就接通了,她犹豫了下,最后问:「是你做的吗?」 「嗯,是我。」 第71章 新来的男主演比起第一个性格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而且也很敬业,对待剧组的人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正因为这样拍摄进度不再那么拖拖拉拉的,霁初很快就能杀青了,只等她最后两场戏结束。 霁初还想着与酷拉皮卡的那通电话,他很直截了当地承认是自己做的,甚至于都没有询问她说的是哪件事,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打电话过来。 看起来谦逊有礼,实际上有时候性格却格外的执拗,真是让人头疼,霁初在片场休息的时候也在翻看从雷欧力那里借来的书,她已经在看进阶版的书了,看书的速度远没有看入门书籍那么快,遇到的名词也愈发晦涩难懂。 本来是为了放松才看书的,但现在反而看得头昏脑涨,她合上书,揉揉太阳穴,她看到手机上跳出的新消息,是雷欧力发来的消息。 霁初原本打算这两天就把书还回去的,顺带再去他的学校转转,但雷欧力现在发来的消息说的是他最近两天就会来友克鑫一趟。 [雷欧力:到时候你再把书还给我吧,免得你再跑一趟了。] [霁初:你是过来有事吗?] [雷欧力:嗯,是过来看朋友的,就是我上次和你提到过的那一位。] 上次提到过的那位……霁初回忆了下,啊,当时雷欧力确实对她说起过那个朋友,不过能和雷欧力成为朋友的人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霁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和你的朋友见一面,应该是和你一样温和的人吧。] 看到霁初消息的雷欧力仔细想了想酷拉皮卡,温和是挺温和的,只要不触及他的雷区,他可以说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于是他敲打键盘。 [雷欧力:是啊,那我会安排时间的。] 霁初切换手机应用去看适合请客的餐厅,她有点拿不准。 但休息时间正好结束了,接下来是至关重要的两场戏。 身为男主亲妹妹的医生不幸捲入黑帮火併,男主也在调查过后确定那位实习医生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最后男主在硝烟中亲手杀死灭门仇人,可火併中流弹也划破他妹妹的脖颈。 他过往的十几年都以復仇为目标而坚持下来,可正是他的仇恨,间接导致唯一亲人的死亡。 最终男主抱着妹妹的尸体泪流满面。 这场戏霁初需要在脖子上凭空生造一条致命伤口,这就很考验化妆师的技术了,霁初一直很配合地坐在椅子上,耐心地看着化妆师在她的脖颈上涂涂画画,那伤口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看着怪吓人的。 到时候再淋上一些人造血浆,就逼真的不能再逼真了。 「看起来我好像真的受伤了一样。」霁初小心地碰了下「伤口」边缘。 化妆师笑盈盈地说:「我的技术还是很过关的。」 这次的拍摄地点是在办公大楼内,导演珀西因为之前几部作品都票房大卖所以这次也很顺利地拉到了很多贊助,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含煳,直接包下一整栋大楼。 他的原话时,直接拍实景花的钱比后期做特效那可便宜太多了。 霁初不可置否,她站在这栋办公大楼的天台,楼下的道具师在布置场地,待会要营造出火焰吞噬整栋大楼的震撼场面,而且还埋了几个爆破装置,那是导演珀西的拿手好戏,爆破戏、动作戏,在商业片上是百试不爽的热点。 她站在天台边缘往下看,楼底下附近的街道都已经被清空了。 准备就位后场记打板,「开始——」 男主演流畅的走位,他先是冲上天台而后把枪对准灭门仇人,一字一顿地质问对方:「当年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一户人家?」 第157页 仇人不以为意,「嗯?你说什么?我杀过的人太多了,你得给点详细提示才可以啊。」 男主演满脸愤怒,「不用了,我会直接送你下去见他们的。」 两人的台词功底都很扎实,霁初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紧接着就是枪战戏,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枪声,她知道这时候她应该捂住脖颈,面露错愕,鲜血还是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来,打湿她大片的衣领。 这时火光已经蔓延到天台,那一瞬间她的脑海内无数记忆碎片闪回,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漫天火光,黏腻的鲜血打湿她的手掌。 好痛啊……那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灵魂上撕裂般的痛苦,这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宛如一条搁浅的鱼,几乎无法喘息。 男主演抱住她,一如记忆里是谁也这样抱住她。 「求求你,不要死……」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拜託了。」 为什么会那么悲伤呢?眼泪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滑下。 「卡——!」 「这场戏很完美!实在是——太完美了!」导演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他笑着说,「我刚才还在担心你作为新人演员可能还需要多拍两条才能过呢,但刚才的画面是我没有想到的。」 男主演绅士地伸出手扶起霁初,他半开玩笑地说:「我刚才差点都没接住你的戏,你真的很有天赋。」 这不是有天赋,而是真情实感的流露,霁初想了想,最后还是没那么说,毕竟她也早已记不清以前作为人类时候的事情,更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还真有个哥哥。 这场戏结束后霁初是正式杀青了,导演很大方地表示今晚请全剧组一起聚餐,「霁初也一定要过来啊,我有预感,这部电影上映以后,你怎么也应该拿个新人奖,到时候真的变成大明星了,那我就是你的伯乐了。」 那都是导演的客套话,霁初笑着点头。 剧组的人很多,导演索性预定了三个包厢,工作人员两个包厢,主演还有导演制片人都在一个包厢。 霁初终于见到被化妆师还有造型师提过无数次的制片人,嗯……很符合刻板印象的中年油腻男人,还好男主演很贴心地坐在霁初旁边,替他隔开那位制片人,落座后霁初小声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没事。」男主演也小声地说。 制片人先出声,「看来我们还得等一会那位大人物啊。」 导演珀西说:「酷拉皮卡先生的助理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制片人显然对于酷拉皮卡先前插手让他更换男主演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碍于对方毕竟是mafia,他就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可私底下还是会阴恻恻地刺几句。 他们又等了一会,大概在服务员来送开胃菜的时候酷拉皮卡才到场。 刚才还在背后阴阳怪气的制片人见到他却直接起身,「酷拉皮卡先生,我还以为今天等不到您的大驾光临了呢。」 导演珀西也站了起来,于是乎,几乎是整个包厢的人都站了起来,以此表示敬意。 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霁初心想。 空出来的主位毫无疑问是留给酷拉皮卡的,霁初没怎么留意他们在聊些什么,但是从酷拉皮卡波澜不惊的神色上她能读出他的冷淡平静。 餐厅的餐前面包味道不错,尤其是涂上覆盆子果酱后,霁初吃掉一块后才发现小面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另外一边去了。 要是直接站起来拿面包绝对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是那块小面包真的是她吃到过最美味的面包。 她纠结而犹豫地朝着那篮子面包看了好几眼,简直是望眼欲穿,一个不留神她就和酷拉皮卡对上目光,对方很聪明,一下子就瞭然。 他对着来送酒水的服务生说了什么,然后等之后上主餐的时候她的手边就又多出一篮子小面包,满满当当的,每个都散发着小麦和黄油的香气。 不用多想,肯定是刚才酷拉皮卡,麻烦服务生那么做的。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满心欢喜地拿起小面包对半切开抹上果酱,满足地笑眼盈盈。 「听说诺斯拉家族也有意尝试娱乐产业,我这里倒是有些渠道,不知道您是否想要了解一下?」制片人谄媚地笑着说。 从刚才开始就面不改色的少年终于唇角略微上扬,但不是因为他的话,他看向制片人时眼神凌厉,一语点破,「你是说色.情产业和背后的人体器官贩卖产业吧?」 制片人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原来他都知道,刚才只是在应付,甚至是不屑于直接点破他的心思。 聚餐结束后霁初从餐厅离开,她刚才喝了点果酿酒,因为味道很像果汁,忍不住多喝了几口,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酒精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她的脸颊变得红彤彤的,脚步也有些虚浮。 好心的男主演扶住她的胳膊,「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意识有点迷煳的霁初「嗯?」了一声,她有点分不清现在说话的人是谁。 没等她再开口,金髮少年已经无比自然地扶住她的身体,向男主演投去一个眼神,「我会送她回去的,不用麻烦你了。」 男主演也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点点头,「啊……那好。」 待在车内等boss的司机听到开门的声音,但是是后车门,他小心翼翼地把少女抱着放在车后座,自己则是坐在另外一边,而后才说:「先去她的公寓。」 第158页 霁初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她头靠着车窗,看见车窗上金髮少年的倒影,她又透过窗户看见夜幕中满天繁星。 她含煳不清地说:「今天的星星,真亮……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她也曾和谁已经躺在草坪上仰望星空呢? 「明天吗……」酷拉皮卡喃喃地重复。 窸窸窣窣地,衣物摩擦的声音,她从外套口袋里摸索,最后找到什么,她伸出手然后摊开手掌,那是一只小巧的柑橘,「给你,很甜。」 她应该记得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柑橘。 家门口长着一颗柑橘树,每到秋天硕果纍纍,金髮男孩动作灵巧地爬上树,找出最甜的柑橘,摘的柑橘装满布袋,他剥开外皮,对她说:「给你,很甜。」 少年接过柑橘,却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柑橘清新的香味把他拉回那个美好的过往。 他压抑着泪水,霁初却察觉到他的眼泪,她本能地想要拭去他的眼泪,「不要哭呀。」 一如她在死去前还安慰他。 ——「不要哭呀,哥哥。」 酷拉皮卡,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妹,呜呜呜呜呜呜呜 (嚎啕大哭) 第72章 在剧组的戏份杀青以后霁初如约收到了片酬,不算太多,但是对于新人来说几百万戒尼已经是很高的片酬了,不过还是够不到见伊尔迷的门坎。 果然钱不够就是好痛苦啊——!她在公寓的床上打了个滚,长发被弄得乱糟糟的,有几缕头髮还耷拉在眼睛上,她拨开发丝。 她只是短暂地苦恼了一下,因为等下她还要去赴约,顺便再把雷欧力借给她的书还给他。 经过她的深思熟虑,最后请客的餐厅是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评分很不错,而且因为是工作日所以她哪怕是前一天打电话过去也能预定到座位。 公寓和餐厅还是有段距离的,她得要先出门才行,总不能请客吃饭结果自己迟到吧。 她急匆匆地换上很休闲的私服后冲出公寓。 到达市中心的时候正好也收到了雷欧力的简讯,说是他已经在餐厅门口了。 [雷欧力:路上遇到了朋友,他一起过来可以吗?] [霁初:当然可以。] 只是不知道现在餐厅还能不能把二人桌换成四人桌,她想着,从计程车后门走出,她一眼就看见了穿着暗蓝色西装的雷欧力,对着他挥挥手。 后者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啊,我在这里。」 霁初目光又被雷欧力身边的朋友吸引,咦,那不是酷拉皮卡吗? 酷拉皮卡显然是在上班的时候抽空出来陪友人的,因为他还是那副白衬衣黑衬裤的着装,霁初的脚步顿了下,酷拉皮卡也发现了霁初,他的面色变了变,扭头对雷欧力说了什么。 「你说的有好感的女生就是她?」他的声音有点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 雷欧力立马否认,「我哪有直接那么说啊!我只是说遇到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而已!真是的,是酷拉皮卡你想太多了吧?」 雷欧力一激动嗓门就会变大,这下子站在不远处的霁初也听见他说的话,她略带尴尬地向两人靠近,「中午好好啊雷欧力,嗯……还有酷拉皮卡先生也是,中午好。」 「欸、欸——!?原来你们认识吗!?」雷欧力惊讶道。 「你倒是给我稍微小声一点啊。」酷拉皮卡皱眉,「我和她的确认识。」 「我是在剧组的时候认识的酷拉皮卡先生。」霁初解释道,「之前没有告诉你,实际上我那阵子在拍戏,扮演的角色恰好是实习医生所以才会去医科大学旁听的。总之……雷欧力你借给我的书帮了我很多。」 「拍戏吗?啊、原来你是演员啊?」雷欧力不好意思地接过书,「我还是第一次在生活里接触到演员呢。」 霁初避开酷拉皮卡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啊,到时候等电影上映了我还可以再送你几张电影票。」 「这样!那我真的很期待啊!」 酷拉皮卡忽然咳嗽几声,「站在这里聊天不太方便,还是进去说吧。」 真神奇啊,明明请客的人是霁初,但酷拉皮卡一出现他反而成了主导局面的人,更奇怪的是霁初对此并不感到讨厌,就好像她从前也经常被酷拉皮卡安排好一切事情一样。 所幸中午用餐的人不算太多,还有一张四人桌,恰好是在角落里,简略地点完餐后雷欧力问起电影的事情。 「抱歉,因为电影还没有上映,所以根据保密协议我不能说和剧情有关的事情。」霁初事先说明这一点。 「啊……这个我也能理解。」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很有趣的,但我总感觉这和真实的mafia不太一样。」霁初说的都是实话。 酷拉皮卡也很贊同,「的确是这样的。」 服务生上完餐后,在午餐期间雷欧力说起当初和酷拉皮卡还有其他朋友一起参加猎人考试的事情。 「那个时候啊,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真的就是对他很不爽,就在想,装什么啊!」雷欧力喝了点果酒,微醺状态下说的话怪滑稽的,「但是后来才发现,他是个很好的朋友。」 说完,他单手枕着餐桌闭上眼睛,霁初小声地说:「真的是这样吗?」 第159页 酷拉皮卡也降低音量,「差不多吧,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或许他现在也会感觉到厌恶的吧,被仇恨裹挟着,性格冷漠尖锐。 「嗯……酷拉皮卡是因为什么才想要成为猎人的呢?」霁初问,她的面容和酷拉皮卡记忆里没有太大差别,眼睛还是偏圆的,五官总是带着几分稚气。 如果没有被灭族的话,或许她在平和的环境里长大就会是这样的,酷拉皮卡莫名感觉到喉头髮哽,犹豫再三,他还是将真相隐瞒。 他说:「因为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所以才想要成为猎人。」 这是他小时候,在阅读猎人笔记后最初的想法。 最初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他看见霁初纯净澄澈的双眼,他错开视线,「嗯,仅此而已。」 如果只是想要成为猎人的话,又为什么现在却是mafia的首领呢?这其中一定还存在什么缘由,只是对方没有、或者是不想告诉自己。 霁初很识趣地没有再问,她的手机又跳出一条消息,来自揍敌客官方,几百万的价格够不到制定揍敌客某一成员杀人的起步价,但如果是其他的委託的勉强可以。 其实到现在她也不太确定像伊尔迷这样的杀手所谓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前面几个考核对象的幸福还算清晰的,但她现在不光不知道他对幸福的定义是什么,甚至还没有当面接触过他。 真是挫败。 「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酷拉皮卡忽然问,他一直都有留意霁初的细微表情变化。 「嗯……也没有吧。」下意识地就要否认,但是她想到了酷拉皮卡既然是mafia的首领,那么按照常理来说mafia和杀手之间或多或少都是会有联繫的。 思考再三,她很纠结地开口:「其实我想要拜託您一件事情。」 「其实你可以不用敬称,我们的岁数也差不多。」 霁初立马改口,「我想要拜託你一件事情。」 看到对方总算是稍微放下一些戒备心,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一点,酷拉皮卡的神色缓和了些,「什么事情?」 「我出于一些个人原因可能需要见揍敌客家族的伊尔迷一面。」像是为了防止他误会什么,她又急急忙忙地补充,「不是伤害别人的事情!」 「伊尔迷……」酷拉皮卡当然认识这位揍敌客家的大少爷,不光是在猎人考试的时候遇到过,甚至于后期去揍敌客家带走奇犽的时候也是,他见识了揍敌客家族扭曲的个人观念,「他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我必须要见他。」否则她的考核任务就没办法推进了。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甚至都没有见过他一面吧?」酷拉皮卡蹙眉,他不希望她接触这些危险人物。 「算是吧。」她当然知道作为杀手世家的大少爷会有多危险,不过见习爱神碰上这种危险人物一般也有自己的处理方法,虽说这样不太好,见习爱神的爱神之箭可以保证对方的好感度维持在较高的水平。 好感度拉上去了,一般来说危险性也会下降。 霁初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在第一次见面时用爱神之箭确保对方的高好感度,接下来就不会太困难。 酷拉皮卡不知道她的内心想法,他直截了当地说:「那样太危险了,原谅我这件事没办法帮你。」 他何止是不会帮她,甚至已经在打算阻止她和伊尔迷见面,免得她被利用了也毫不知情。 「好吧,我明白了。」被拒绝也是在霁初的意料之内。 「我了解伊尔迷是个怎样的人。」酷拉皮卡总觉得霁初还没有死心,「在他看来哪怕是家人也是可以利用的,而且……」这傢伙的控制欲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 霁初很认真地听酷拉皮卡说猎人考试里有关伊尔迷的事迹,从一开始的充满期待到最后的眉头紧锁表情僵硬,她现在是真的想不到他这种人怎样才能幸福呢? 「实际上就连我……」酷拉皮卡停顿了下,「你也不应该接触我这样的人。」前面几次到访都是因为想要确认她的身份,可是在真的确定她的身份以后他反而不敢再还和她见面,或许让她就这么平淡而幸福地生活下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不该牵连到她的。 「不,相反地,其实我觉得酷拉皮卡是个很温柔的人,嗯,有时候我都会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笑了起来,「或许我们在哪里见过面。」 见过面的,甚至在生命最初的十二年都是在相互陪伴中度过的。 「那可能只是你的错觉吧。」他克制着心头的苦涩,否定自己过往那般否定她的话语,「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午餐结束后霁初先行离开,雷欧力揉揉发胀的脑袋,「既然那么在意她,为什么还要这副态度啊?」 酷拉皮卡看着她的背影,「正是因为在意,才那么做的。」 酷拉皮卡,一款很好很好的哥哥(泪) 第73章 在那次午餐过后大约是半个月的时间,霁初在配合剧组进行电影宣传的时候接到了来自揍敌客家族的电话。 等到媒体採访结束后她急急忙忙地再打电话过去,依旧是那道温和的客服女声,「我这边系统显示近期伊尔迷先生有空余的档期,请问您是否需要我为您预约见面时间呢?」 「但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他最近两个月的档期都很满吧?」客服当时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所以现在霁初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第160页 「是的,不过最近伊尔迷先生有一个任务的委託人取消了委託,所以时间就空出来了呢。」客服耐心地解释。 一般来说会找揍敌客家族的都是为了暗杀别人,而至于为什么好端端地会取消委託,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委託人中途死掉了。 虽说在揍敌客家下单需要支付将近一半的定金,哪怕委託人死了定金也不会退还,但是没有收到尾款的伊尔迷对此还是感觉到几分郁闷。 「有种在白打工的感觉呢。」他的原话是这样的,不过既然档期空出来了,霁初正好能够捡漏,她没多少犹豫,「当然可以,那就麻烦你为我预约时间了。」 结束电话后她又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帐户,钱还算够用,反正只要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揍敌客家族的办事效率很高,预约的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听说是因为伊尔迷正好在她电影宣传附近的城市,所以路程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霁初还专门准备了下和伊尔迷见面时候的说辞,要是直接问他的愿望反而会很奇怪,而且杀手的戒备心不是很强吗?她不能保证自己真的能顺利地用爱神之箭射中他。 当天晚上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以至于隔天早上差点错过约定的时间,她急匆匆地来到约好见面的地点,就在市中心的公园,早上人还不算多,她在公园里转悠一圈,没找到伊尔迷。 「你就是那位委託人吗?」她的肩膀被谁拍了一下,她回过头,男人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髮,五官精緻的,皮肤过分白皙,甚至给人一种人偶的错觉。 「啊、是的!」总算是见到任务对象了,霁初心情难免有点激动,她忍不住多看了伊尔迷几眼。 后者用那双纯黑色的眼睛盯着她看,「说实话,你给出的价格是有点低的,嗯……如果不是这个空档期不好接下其他任务,我是不会考虑你的哦。」 呃、好现实的回答,站在她面前的人不像是杀手而更像是精明的商人吧! 「我知道,不过我的委託内容也很简单,嗯……我希望您能回答我几个问题。」霁初说。 「涉及到揍敌客家族机密的内容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而且对于你的问题我也有拒绝的权利。」伊尔迷很擅长寻找言语中的漏洞并且钻空子,「而且你说的太宽泛了,『几个问题』是多少?我也有权决定你问题的数量。」 好强势的性格……仿佛一切都要在他的掌握中才能满意。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霁初就感觉到伊尔迷给人带来的压迫感,以及过多的控制欲。 「大概五六个问题?」 「那就是五个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可是事先付了将近两百万的定金的!两百万买五个问题,而且他还有自由拒绝的权利,他可真会打算盘,霁初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一句。 「好吧,五个就五个。」她深吸一口气平復自己的心情。 两人在公园内的长椅上落座,霁初直截了当地问:「如果可以许愿的话,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伊尔迷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在认真思考,「我最想要的,那就是可以实现我愿望的东西本身。」 啊……懂了,一般人都会想着许愿望,他倒好,直接想要许愿机,未免也太贪心了一点。 「那如果你拥有许愿机的话,许愿望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吗?」霁初想到爱神部也有几个前辈当年去见习的时候遇到非常反社会的考核对象,许的愿望都是反人类的。 这种时候就只能选择实现一部分愿望,总不可能对方许愿我希望毁灭世界然后见习神明也要欣然答应吧?怎么说她们也是神明而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许愿机啊。 面对霁初的问题,伊尔迷唇角上扬,说实话,那都不能算是笑容,反而使得他的表情变为极其古怪,因为尽管他的嘴角上扬,但是眉眼之间没有一丁点的笑意,充满了违和与诡异。 「如果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这还能算是许愿吗?」他反问,微风拂过,吹动他柔顺的长髮,「许愿当然是以自我为中心的。」 看出来,这傢伙真是极端的自我主义者。 「那你认为自己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了吗?」 伊尔迷歪了歪脑袋,「你把杀手叫出来就是为了问这种不痛不痒的问题吗?」他好像在看待什么新奇动物一样注视霁初。 「嗯……当然还没有达到我对于幸福的标准。」 霁初顺势追问:「那你的标准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你还有问我最后一个问题的权利,当然我也可以拒绝回答,不过在这之后麻烦你把尾款结算一下,直接把钱转到先前的银行帐户里就可以。」他现在就已经在盘算尾款的事情了。 「啊……好。」最后一个问题她还没有想好,伊尔迷的手指点了下下巴,「你会问这些,难道是和你的真实目的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我的愿望很重要?」 只是通过这几个问题伊尔迷反而把霁初的目的分析得差不多,就快要被他猜中了,「这是你的能力?不对……你也算不上多特殊,就连念都没有。」真的只是很普通,又很弱的普通人啊。 但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伊尔迷感到好奇,作为普通人主动接触他,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他的眼睛依旧黯淡无光,但是霁初在里面看到了探究的神色,「所以你的真实目的是……?」 第161页 用念钉完全可以逼问出答案的,但是那样就有点太浪费了,尤其是用在这种普通人身上,还不如直接问出来呢,反正只要稍微放出一点念压,那么柔弱的少女肯定就会说出真相的。 揍敌客家族从小就有教后代如何刑讯敌人,但如果只是霁初这样的程度还用不上刑讯,因为稍有不慎就会把她弄死的。 好可怕。 好可怕—— 会被杀死的吧?绝对会被杀死的吧!? 霁初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额角甚至都渗出一层冷汗,她压下恐惧,拉开与他的距离,取出爱神之箭,所幸人类是看不见爱神之箭的,因此伊尔迷虽然感觉到奇怪,也只觉得霁初是被吓得精神错乱了而已。 她的动作从来没有那么快过,箭矢搭上箭弓,淡粉色的半透明箭矢射中男人的身体,又马上消失。 伊尔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的手腕被抓住,对方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腕骨肯定是碎掉了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实在是太痛了。 她尝试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没有成功。 男人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那是你做的对么?这是你的能力吗?真是神奇呢……」 明明刚才还有点想要杀死她的,但是在那一时刻后,杀意却陡然消失了,接踵而至的是非常雀跃的心情。 他似乎在因为能与她肢体接触而感到欣喜。 操控意识的能力?很有可能是这样的,伊尔迷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列出了好几种可能,然后一一排除,不同于他遇到过的念能力者,她身上都感受不到念的存在。 所以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好奇心在此刻膨胀到了极点,他又一次笑了,那笑容同样骇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先放开我的手。」她因为疼痛眼睛里都冒出生理性泪水,「我的手很痛,手腕都已经骨折了。」 他刚才忘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连揍敌客家见习管家,不对,是连见习管家都当不上的门卫都可以轻轻松松杀死的普通人。 他另外一只手擦去霁初眼尾的泪水,嗯……只是很普通的泪水,但是居然会让他感觉到有些难过? 为什么会难过?只因为她在痛苦吗? 他似懂非懂地松开手,不光是手腕骨折了,就连胳膊都跟着脱臼了,她真该庆幸自己用了爱神之箭,否则现在自己绝对是已经死掉了的。 「要是让我找到解除你能力的方法,我大概会第一个杀死你哦。」他轻描淡写地说。 霁初很恼火,就没见过这么反社会的任务对象,她也冷冷地说:「你找不到方法的。」 爱神之箭是没有解除方法的,或许资歷深的爱神会知道,但是霁初作为一个见习爱神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除。 「杀死你也不能解除吗?」他的语气有点苦恼。 第74章 按理来说,爱神之箭充其量只能提高对方的友好度,霁初在这之前都没有使用过,而伊尔迷的反应明显是反常的。 哪有人友好度上升的同时还能把对方的手腕捏骨折?而且还能说出什么「难道杀死你也不能解决吗」这种话?? 「这就有点苦恼了……」他低声说,表情陷入沉思,「接下来可还有其他的任务呢。」 直到现在他还只是在考虑自己手头的任务吗!? 「如果影响我工作的话,这可是要算误工费的。」他很平静地报出一串数字,「这是我目前可以计算出的误工费,当然还不包括精神损失费。」 伊尔迷很平静,但霁初就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了,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你、你是在开玩笑吗?」 要知道光是见伊尔迷就差不多花完了她大部分的积蓄,现在又是平白无故再背上一笔巨额债务。 额……好吧,也不算是平白无故,多多少少也是有她的原因在的。 「你现在不应该对我没那么讨厌吗?」何止应该是没那么讨厌,应该很友好才对啊! 「嗯,是哦,对你没那么讨厌,但这并不妨碍我向你索要误工费。」伊尔迷略显困惑地歪了下脑袋,「这两者矛盾吗?」 当然矛盾啊,但是从伊尔迷口中说出来,他的语气太过笃定,以至于霁初都在怀疑,是不是真的不矛盾呢? 「这难道很奇怪吗?」他反问。 「有点奇怪。」她今天本来打算只是见伊尔迷一面的,「你现在应该把我当做你的朋友才对的。」 「揍敌客家族的人不需要朋友哦。」 霁初抬眼,他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说话还是那么中二呢? 「那你接下来还要去做任务吗?」霁初问,她需要一个人花费点时间思考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的确有个任务……不过还没有到时间。」他忽然想到什么,「既然这样,那接下来的时候就去你的住所看看吧。」 不……她还真没考虑过把伊尔迷带回自己的住所,她提议,「改天吧。」 「一般这么说的时候都是代表拒绝,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我能感觉到你的真实目的是和我有关的对吧?」伊尔迷又说,「很可能是和我的想法有关?」 不行,不能再让他猜下去了,再这么猜测下去他很可能就要猜出真相了。 第162页 霁初急急忙忙地说:「在回住所之前我总得要先去医院看看手腕吧!这可是都是你干的!」 伊尔迷看了眼她软绵绵垂下的胳膊,还有手腕,「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的哦,毕竟你的能力还是减弱了我对你的敌意,要不然你现在就是整条胳膊都被扯下来了呢。」 那还真是谢谢他的手下留情啊。 他的手掌搭上她的肩膀,她后怕地身体一抖,警惕地问:「你想做什么?」 「你的胳膊不是脱臼了吗?当然是帮你把胳膊接回去啊。」话说到一半,他趁着霁初没留意,猝不及防地拉扯她的胳膊。 「嘶——好痛!」她低唿出声。 伊尔迷的动作就像是给关节出问题的玩偶装上胳膊一样轻描淡写,他说:「嗯,现在就已经接上了哦,还是说你更喜欢脱臼的状态呢?」 霁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点头,这个恶趣味的傢伙就会再度把她的胳膊扯脱臼。 「接下来就是去医院。」她庆幸好在只是左手手腕骨折,要是换成右手会很影响她的日常生活的。 「手腕是怎么骨折的?看起来不像是摔的。」医院里医生看着拍片询问,「不过还要也不算太严重,需要打石膏固定一段时间。」 霁初去医院的时候伊尔迷也跟在后头,他听到医生说的,略带惊讶,「这种程度的伤势就需要打石膏吗?」 尽管他没有说出口,但霁初还是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真的好弱」这几个字。 「并不是所有人的体质都和你一样的。」她嘟哝。 从医院回临时住所已经是傍晚时分,她又给导演发了条消息,说是自己身体不舒服接下来的一场电影宣传没办法去了。 导演也很善解人意,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让她好好休息。 临时住所的面积不大,霁初在厨房倒水的时候伊尔迷也凑了过来,狭小的厨房一下子就变得拥挤,他问:「你还是个演员?」 看来在刚才的时间里他已经查过自己的背景了,「算不上,我只是刚入行的新人演员而已。」 「刚入行就能参加这种阵容的电影,而且导演也很出名。」伊尔迷认真地分析起霁初参演的这部电影预计票房,又算了算投资方可以赚多少钱。 「等等,你不是杀手吗?」霁初有点诧异。 「是啊,但是揍敌客的产业可不止杀手,就连影视业也有涉及,更何况这种简单的商业直觉也是从小就要培养的。」伊尔迷不解地挑眉,「你对揍敌客家族有什么误解吗?」 霁初喝了口水,「我以为你们只是接任务,嗯,类似于僱佣兵的感觉?」 「我们主营业务在官网上写的很清楚了,你难道没有仔细阅读吗?」 不,她当初看到揍敌客家族还有官网的时候真的被震惊到了,压根没有仔细看他们家的主营业务,光顾着找联繫方式了。 霁初的表情已经给出答案,伊尔迷倒是很自然地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他走出厨房,无比自然地坐在沙发上,「你原本是个黑户吧,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像凭空冒出来的。」 伊尔迷一开始也有考虑过霁初的来歷,一般来说黑户最大的来源就是流星街,但是她这种性格,已经天真单纯的眼神,怎么也不可能是从流星街出来的,也不可能是从其他贫民窟出来的。 这样一来答案就显得更加有趣了,特殊到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能力,隐约指向一个答案。 结合她之前问的问题,都是和许愿有关的,这让伊尔迷想到了某个不被承认的揍敌客成员,那个孩子……也是这样,拥有许愿机的能力,只不过现在应该和小奇在旅游吧。 所以呢,她会是第二个许愿机吗? 伊尔迷的目光落在霁初身上,带着探究和好奇。 「所以你的来歷究竟是什么呢?」 霁初端着杯子想要装作没听懂,「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伊尔迷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放下水杯,看了眼时间,看样子是要去做任务了,霁初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她甚至主动地打开门请他走这边,但是他偏偏不走寻常路,直接从阳台往下一跃,瞬间没了身影。 行吧,她毕竟是见过咒术回战这样高危世界的见习神明,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不就是随随便便跳个楼然后再毫髮无损吗?在高危世界里随处可见。 先前提到过伊尔迷最近的档期排得很满,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霁初都没有见到他,这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回到友克鑫的公寓里专心养伤。 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受伤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回到友克鑫没几天她的房门就被敲响。 打开门是酷拉皮卡还有另外一个没见过的生面孔,霁初站在门口,「请问有什么事吗?」 酷拉皮卡从看到她打着石膏的胳膊起就一直皱着眉,「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想到之前酷拉皮卡极力反对她和伊尔迷见面,她下意识地撒谎,「在外宣传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只是摔跤是不可能摔成这样的。」酷拉皮卡语气严肃,「你在说谎。」 忽然有种被抓包的错觉,霁初心虚地解释:「确实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但是这只是我的事情,而且酷拉皮卡不是每天都很忙的吗?」 金髮少年显然濒临生气的边缘,还是一旁的私人医生出来打圆场,「抱歉打扰您,不过酷拉皮卡先生也是因为担心您才过来的。」 第163页 「你是?」 「啊忘了介绍,我是酷拉皮卡先生的私人医生,他希望我能再看看你的伤势。」私人医生长相温和,极大地缓和了刚才紧张的气氛,「一直打着石膏也很不方便吧?」 「其实也还好……」私人医生态度很好,霁初语气也软下来。 酷拉皮卡没说话,两人进门后私人医生简单检查过她的手腕,紧接着手掌搭在手腕上,短短几秒过后手腕处传来一阵暖意,她听见他说:「您现在可以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腕。」 她半信半疑地转了一圈自己的手腕,惊喜地发现手腕居然能够正常活动了,而且也没有什么不适感。 「这是你的能力吗?」不对,在这个世界应该叫做念能力,她改口,「你是念能力者?」 私人医生点点头,「是的,酷拉皮卡先生担心你才特意让我过来的。」 霁初抿抿唇,她得承认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她轻咳一声,对酷拉皮卡说:「对不起,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太好。」 酷拉皮卡眉头稍微舒展,但是紧接着他又问:「你去见他了对不对?」 第75章 酷拉皮卡会猜到她和伊尔迷见过面她并不感到惊讶,毕竟mafia总是消息很灵通的,她只是习惯性地说:「这是为了很重要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私人一生在给霁初拆石膏,动作娴熟,他能预感到气氛又开始变得紧张,他拆完石膏以后便说:「骨折的地方都已经恢復了,那我就先离开了。」 他可不会呆在这里看两人吵架,免得到时候误伤到他。 私人医生离开后公寓里也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霁初忍不住问出藏在心底的疑惑,「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我总觉得你很熟悉,而且你也应该是记得的吧?不然这么关心我又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我们以前的确见过面……」酷拉皮卡的声音有点生涩,「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甚至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了。 霁初也试探性地说:「但我其实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前辈曾经对她说过,不要再去留恋曾经作为人类时的回忆,她当时问,如果找回了人类时候的记忆又会怎样呢? 前辈的表情很难看,她语重心长地说:「那就会很痛苦,而且有些见习神明就是因为回忆起了人类时候的记忆才考核失败的。」 但只是恢復记忆而已,又怎么会考核失败呢?霁初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 可是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一角,好奇心就会驱使她探究过往,她说:「我记得,有谁在抱着我哭泣,周围漫天火光,有谁在为我感到悲伤。」 金髮少年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收拢,「是么,那么痛苦的回忆,又为什么还要再去想起它呢?」 「可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些记忆都是属于我自己的,甚至是组成我的一部分,我不想把它们随随便便就丢掉。」 「或许对方也希望你忘掉,也希望你能就这么平淡幸福地活下去。」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以后说的话。 霁初笑了下,「不过我更倾向于我是给别人带来幸福的人,毕竟我——」可是见习爱神啊。 「毕竟?」 「嗯……没什么。」 「那现在可以来说说你为什么要找伊尔迷吗?」他调整了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严肃,「我没有要批评你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呃啊,这架势好像老师啊…… 「我希望他能够幸福。」 酷拉皮卡愣了一下,他刚才肯定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反问:「你确定?」 「是啊。」霁初回忆了下,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伊尔迷没错啊。 「他这种人是没办法幸福的。」酷拉皮卡揉揉太阳穴,「换句话说,如果他幸福的话就代表其他人要遭殃了。」 他接着说,「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福的权利的,就比如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就没有这一权利。」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也有前辈遇到过真的无可救药的任务对象,思考再三还是会选择放弃这一考核对象,所以酷拉皮卡说的话才某种程度上还和前辈的经验之谈重迭了的。 不过霁初觉得现在的伊尔迷应该还能再抢救下?毕竟关系到她的考核成绩。 「这么说也没错啦,但我还是觉得应该给每一个人机会?」 多么天真单纯的想法,酷拉皮卡欲言又止,「那在发现做不到的时候就及时停止,因为那种人总是很擅长利用人心。」 霁初点点头,她又回到上一个话题,「所以,你能说说我们以前的事情吗?」 「以前的事情……」酷拉皮卡看到霁初双手托腮,他想起来了,年幼的妹妹也总喜欢双手托腮听他讲故事,每讲完一个故事又会用亮晶晶的眼神催促他说下一个,总是那样犯规。 「你的性格和以前也差不多,总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认为周围都是好人。喜欢听故事,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 当初在他学习通用语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都是她在旁边加油打气,她说,哥哥的话,一定能成为很优秀的猎人,或者是比祭司还要厉害的学者! 但是她说的都没有实现,他没有成为优秀的猎人,也没有成为学者,而是成为了沾满鲜血的mafia。 第164页 「我记得,家门口种着一棵柑橘树,结的柑橘都很甜,我还记得夜晚的天空繁星密布,每天都会是个好天气。」她绞尽脑汁也只回想起这些。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酷拉皮卡带回那个小村庄,那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虽然一开始酷拉皮卡表现得有点太冷酷,但我总觉得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而且接触下来以后又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所以我那个时候,是差点就要死掉了吗?」 「不。」 是他亲眼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失去唿吸,失去体温,他在那一刻流着眼泪向神明祈求,至少要让她幸福,至少让她活下来,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或许是神明的确听见了他的声音,所以奇蹟出现了。 「我说的已经够多了,现在你能告诉我吗?现在的你其实不能算是人类对不对?」他的声音很轻。 霁初忽然觉得全职猎人的世界和咒术回战的世界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因为已经不止一个人差点猜到真相了。 酷拉皮卡毫无疑问的是个聪明人,在他面前说谎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是的,但我也不会害人的,这点你请放心。」 她怎么可能会害人呢,他的妹妹实际上比谁都要温柔,更多时候反而会选择伤害自己。 「那我知道了,你想做的事情我也会帮你的。」 「诶?但是……你应该是不喜欢伊尔迷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和她说这么多伊尔迷的黑料,就差直接告诉她伊尔迷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我讨厌他没错,但这件事牵涉到你,所以我还是会选择站在你这边。」酷拉皮卡说。 霁初有些不知所措,她抿抿唇,「上次剧组的人知道我受伤了还送了果篮过来,里面的柑橘很甜哦,送的太多,我自己都吃不完,你要尝尝吗?」 酷拉皮卡看了眼她刚刚恢復的手腕,因为前阵子都被石膏裹着,所以那一块的皮肤显得愈发白皙,白得有些不健康,酷拉皮卡站起身,「还是我来吧,虽然你的手已经恢復了,不过也不能搬太重的东西。」 区区几个柑橘应该也算不上很重的东西吧?酷拉皮卡已经先一步走到冰箱前,取出里面的柑橘,他又顺带问道:「还有其他水果我也洗一点吧。」 嗯……怎么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啊、也可以,都可以的。」 酷拉皮卡在这次拜访后霁初就没再见到过他,或许是他平常太繁忙了。 她参演的电影上映后大获好评,导演有意让她进入演艺圈,还特意推了几个剧本给她,但是霁初毕竟是来完成考核的不是来专职演戏的,她看着手头的几个剧本有些发愁。 但不得不说,导演珀西是会选剧本的,至少挑选的剧本都是非常适合霁初个人形象和气质的。 这天晚上她洗漱过后又拿起其中一个剧本,才翻看了几页,她听见阳台那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她抬头看去,刚才被她关上的阳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打开一条缝。 咦……奇怪,是被风吹开的吗? 紧接着下一秒她就隐约嗅到血腥味,她回过头,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阳台上突兀地出现一道人影,她被吓得一个激灵,对方的黑色长髮被夜风吹开。 「是……伊尔迷吗?」她试探性地问。 来人缓步从黑暗中走出,果不其然是他,作为擅闯私宅还毫无自知的人,他表情和语气一样平淡,「是我哦,你刚才是被吓到了吗?」 其实有时候伊尔迷不像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淡,说话甚至可以说是俏皮的,虽然这种俏皮语气配合他那张面瘫脸非常有违和感。 「当然被吓到了啊,你下次来的时候就不能走正门吗?或者是打一声招唿也好啊!否则真的很吓人啊!」霁初把剧本放在一边。 「但要是从正门进来的话,会很麻烦哦,毕竟会把血弄得到处都是嘛。」 霁初这才发现他身上正在往外冒血的伤口,以及衣角沾上的已经半凝固的血迹,看样子是遇到了棘手的对象。 「你受伤了?」她低唿。 「是啊,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念能力者呢,而且能力也是最难搞的特质系。」从他脸上看不出来受伤的痛苦,更多的是对于刚才任务没有完美完成的苦恼。 「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啊。」她想了想,从客厅柜子里找出医药箱,伊尔迷站在她身后说,「伤口已经快要自己止住血了。」 霁初看到他一路走过来地板上都沾满星星点点的血迹,她问:「既然这样那你过来做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想过来看看你而已。」他很认真地说。 第76章 霁初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你只是对我的能力感到好奇吧?」 伊尔迷借用了下浴室清洗伤口,伴着水流声,他的声音也跟这样一併传过来,「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好奇。」 她就知道,这人就是这么的恶趣味,霁初撇撇嘴,她把找到的医药箱放在桌子上。 浴室的水流声停止,他从里面走出来,留下一串带水的脚步,「如果我许愿让你杀死任务对象,你也能做到吗?」 说是顺路来看她的,实际上更像是来研究她的能力的。 霁初看了他一眼,他真的很会算计,「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减轻任务的负担,而且还能保证任务完成率对不对?」 第165页 他的唇角稍微上扬一点,看来对霁初的回答很满意,「也可以这么说吧。」 「不可能的,我不会为你这么做的。」她有种预感如果答应他这一请求,那么下一步他就是要她控制更多人。 等下,这人怎么看都像是影视剧里的大反派吧? 「做不到和不想做是两个概念,所以你应该是属于后者。」伊尔迷从霁初的细微表情还有语气推测出答案。 「你就不能换个愿望吗?难道你的幸福就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真的很反派作风啊。 伊尔迷用纸巾擦干手臂,上面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但黏在伤口上的血痂还是染红纸巾,他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意一样,「嗯,想要自己获利那当然会损害别人的利益,这个道理小孩子都该明白吧?」 说着他抬起头,不解地看向霁初,似乎在说「你不会连这种道理都不知道吧?」。 「不,这反而只有小孩子才会那么想,成年人的话,想的应该是怎么合作共赢吧?」霁初说。 「那如果是你的朋友这么要求你呢?如果是那个叫做酷拉皮卡的傢伙这么说呢?」伊尔迷显然也是知道霁初和酷拉皮卡有来往的,「他许下这种愿望你就会答应吗?」 她真的思考了一下,如果酷拉皮卡让她杀人的话,但是她怎么也想像不出那幅画面,因为酷拉皮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的人。 「他不会这么做。」 伊尔迷忽然凑近,霁初几乎都没有看清他移动的动作,他就已经来到自己面前,那张精緻却又平静到诡异的脸突兀地放大,她上半身往后仰,「你做什么?」 「规则,我在寻找规则哦。」他回忆起亚路嘉小时候近乎可怕的许愿机能力逐渐展现,家里人为了检验它的能力而不惜牺牲了多位揍敌客管家和佣人,那可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但至少这样的确找出了「那个东西」的秘密,或者说是运行规则。 而此时此刻,他想要如法炮制地把这种方法用在霁初身上,「更像是有自主意识的许愿机呢……」他略带苦恼地低声自言自语。 霁初被他突然地靠近吓得够呛,就算是友好值拉上去了,她也无法预测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或许会杀死自己,而且只是为了验证他口中的规则。 真恐怖。 「你的愿望如果和普通人一样,那我就都可以实现。」她顿了顿,「比如变得有钱,或者是身体健康之类的。」 「普通人一样吗……」他略作思考,「那就让小奇回来见我一面吧,啊,还要带上他的弟弟哦。」 「诶,小奇是?」 「是我的弟弟哦,但是叛逆期所以离家出走,这真的很让我苦恼啊,而且父母也都很担心呢,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带他回来哦。」 闻言,霁初看了一眼到现在为止还是0%的任务进度,她觉得,伊尔迷可能就是前辈口中需要被放弃的任务对象,不过鑑于他现在提出的愿望还算正常,所以她也点头应下来。 「真是个好孩子呢。」说着,他揉了揉霁初的头髮,但是霁初总有一种他可能下一秒就会把她脑袋拧下来的错觉。 「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不要再摸我的头髮了吗?」 「这应该是普通人表达亲近的动作吧?」他理所当然地说。 但他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啊!霁初把脑袋转到另外一边,「很别扭。」 伊尔迷慢吞吞地收回手,「真是和小奇一样呢。」 伊尔迷的行动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给她发送奇犽的照片。 搞不懂,他明明是黑髮黑眼,怎么弟弟会是白髮蓝眼的,难道是同父异母吗?好复杂的关系。 跟照片一起发过来的还有奇犽最近出现的地点,都是街头监控拍下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白髮男孩看向监控器摄像头的表情极为不悦,仿佛知道镜头后有谁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啊……这个侧脸,莫名让她想到了缩小版的五条悟,该不会性格也和五条悟一样差劲吧?她无比谨慎地想。 她订好去奇犽最后一个出现的地点的机票,手头的工作都暂时停下,她整理的行李都很轻便,因为缺的东西可以在路上买,她整理行李的时候看到被她放在柜子最底下的手.枪,那还是上次酷拉皮卡送给她的,说是用来防身。 想了想,她还是把这手.枪给带上。 她对外宣称是要去旅游散心,但真正的目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搭乘夜间的飞艇经过一整晚外加一整个上午的飞行,终于来到目的市,根据伊尔迷给出的信息,奇犽在两天前出现在这里过。 这里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旅游城市,漫天黄沙,这座城市是在沙漠上突兀耸立的,从出飞艇的那一刻开始,她一路上走来都能感受到混杂着黄沙的风,刺得脸颊疼,来往的本地人早已习惯,外出都会披上罩衫和面罩。 霁初找了个商店入乡随俗地披上毛衫和面罩,她的路边等了一会才等到酒店来接她的车,对方摇下车窗,用不熟练的通用语对她说:「这里,去酒店,这里——」 她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然后坐上车后座,没了恼人的风沙她的耳边终于清静了一点。 「外来人真少见。」司机说,「你是我见到来这里的第三个外来人。」 「在我之前还有其他的游客吗?」她隐约猜到了是谁,很可能是奇犽和他的弟弟。 第166页 司机回忆了一下,「一个白头髮的男孩,黑头髮的女孩。」 女孩吗? 她明明记得伊尔迷说的是弟弟来着的。 难道是她记错了吗? 霁初预订的酒店位于城市中心地段,不同于机场附近的冷清,越靠近市中心就越繁华,道路两边的行人也愈发多起来。 「自从在东面发现遗蹟以后,来这里的外来人也越来越多。」司机说,在等绿灯的时候他给她指了指遗蹟所在的方向,「就在那里,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她估计是没什么时间的。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她的行李由行李员负责,她则是去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拿到房卡以后她转过身,正巧瞥见从酒店门外往里走的两人,打头的那个男孩白髮蓝眼,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对方顿时非常警觉地眼神扫向她,表情冷冰冰的。 看起来脾气确实不太好,倒是和他的兄长很像。 霁初对他略带歉意地笑笑,然后走到电梯前,还得要等一会电梯才能下来,在等待的间隙那两人也并肩同行地来到电梯前。 「遗蹟里真的有宝藏吗哥哥?」那是一道甜美的女声。 「啊……当然有的,但是只有猎人才能进入核心区域,亚路嘉想去看看吗?」奇犽面对亚路嘉时会不自觉地放软语调。 「想去看!」亚路嘉怀里抱着兔子玩偶,她的目光被身边的霁初吸引,「那个人……」 「叮——底层到了。」电梯发出提示音。 奇犽看到霁初走入左侧的电梯,他便带着亚路嘉走入右侧那部电梯,刷卡上楼。 「那个人看样子是认出我们了,说不定是谁派来跟踪我们的。」电梯内壁倒映出奇犽面无表情的脸。 「会是大哥吗?他上次也差点找到我们了。」 「嗯……我也觉得是他。」光是想到伊尔迷那张脸,奇犽的神色愈发凝重。 绝对不能再让亚路嘉回到揍敌客,再让她回到那个见不到天日的监狱,他说:「放心吧,上次能够甩开他们,这次当然也能甩开。」 电梯到达十二层,走出电梯,奇犽和同样出电梯的霁初打了个照面,后者略带惊讶,她笑了下,「好巧啊。」 奇犽则是面上一点笑影都没有,他默不作声地拉着亚路嘉离开。 回到房间后,门滴答一下上锁,亚路嘉却说:「但是拿尼加告诉我,那个人对我们没有恶意,而且她也不算是人类哦。」 「但她也是那傢伙派过来的。」奇犽听到后半句话,「不是人类是什么意思?」 亚路嘉闭上眼睛,那是她在和拿尼加对话,「因为……她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哦,暖融融的,甜滋滋的,像草莓味棉花糖。」 而另外一边,霁初用房卡刷开自己的房间,她总觉得奇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已经在写下一篇单一猎人的存稿了……感觉猎人世界有很多可以写的。 第77章 霁初还预定了外送,她整理行李到一半就听见敲门声,是客房服务,她对着门外的人说:「稍等。」 过了几秒,房间门又被敲了敲,她只好先放弃整理行李,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她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大,忽然之间她意识到了什么,没有马上开门,她透过猫眼看向门外,只看见被压低的鸭舌帽帽檐,她问:「你是?」 「你最好在我动手以前把门打开,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奇犽嗓音被压得低沉,他的手也搭在门把手上,但这种程度的门锁对他来说稍微用点力就能捏碎,几吨的腕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刚才在酒店大堂的时候你就已经认出我们了,是伊尔迷让你来的吗?」他的手稍微用力,她隐约听见门把手出现裂缝的细微声响。 喀拉喀拉—— 很细微,却像是名为可怖的小虫子顺着背嵴爬上,她悄无声息地后退,从行李箱最底下那一层拿出酷拉皮卡给的手.枪,她深吸一口气,再度走到门后面,藏在背后的手.枪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她勐地一下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奇犽,他浑身都散发着危险气息,「不过他会派你这种普通人过来,我也是没有想到的,还是说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霁初拿出手.枪,白髮男孩看到手.枪却略带轻蔑地笑了,「你就想用这种东西对付我吗?这东西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不起作用了。」 嗯??他在说什么?从他六岁开始手.枪对他都没有威胁了吗?? 霁初脸上流露出几分错愕,「你真的不是什么怪物吗?」 「要说真的怪物,伊尔迷才是怪物,你确定自己不是被他给骗了吗?」奇犽目光扫过她的手.枪,表情变了,「这把手.枪不是你的吧?别人给你的?」 什么,这都能猜出来吗?霁初握紧手.枪,「是别人送给我的,但是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哪有人举起枪然后还说没有恶意啊。」莫名地,他身上的压迫感减弱几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不能告诉你,你该不会还要再找他麻烦吧?」 奇犽耸耸肩,「那倒不至于,只是如果这是他送给你的话,我倒是能确定你应该不是敌人。喂,我说,那个人叫酷拉皮卡对不对?」 「诶?你怎么知道的呢?」 第167页 「看来是被我猜中了。」他彻底收敛起杀气,气氛顿时回归正常,「我和他也是朋友,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肯定是被伊尔迷给骗了。」 霁初不明所以,局势转变得太快了,她问:「但他不是你的哥哥吗?」 奇犽像是听到什么噁心的东西一样直皱眉,「别那么说,真的很噁心,而且他就是个控制狂。」 看到霁初迷茫的表情,奇犽就能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个被伊尔迷给骗了的倒霉蛋,他嘆了口气,「算了,那我还是和你说说他的事迹吧。」 「这应该涉及到你们的个人隐私吧,直接告诉我真的可以吗?」 「那总比你还傻乎乎地被他欺骗要好吧?」奇犽正要继续说,门口又传来一道声音,亚路嘉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哥哥,你在做什么?」 「啊、亚路嘉……我只在和她打招唿而已。」语调一下子就变了,说着他还朝霁初打手势,「是吧?」 「是的哦,你的哥哥刚才在和我聊天。」霁初会意,顺着奇犽的意思往下说。 亚路嘉的头髮有些凌乱,她的眼睛是圆熘熘的,非常可爱,她注视着霁初,「『拿尼加』说很喜欢你的气味,嗯,闻起来很美味。」 虽然不知道她话中提到的拿尼加是谁,但霁初姑且把这句话当做是夸奖吧,她又看了看奇犽,「或许现在你们应该去睡觉了?」 「还是先告诉你那些事情吧。」他说。 就在这时候她预定的外送到了,霁初点的恰好是司机推荐的披萨和酱烧肉串,她接过外送,「那要不一边吃东西一边说?」 就这样,前不久还剑拔弩张差点开枪的两人现在可以围着茶几吃夜宵,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热门的动漫,房间内瀰漫开披萨和肉串的香味。 「你是说伊尔迷还试图操纵你吗?」霁初听到伊尔迷往奇犽脑袋里放念针的时候已经感觉到恐怖了,「但是作为兄长再怎么说也不能伤害自己的弟弟吧?他这是疯了吧。」 「我觉得他从来就没有正常过,不对,我们家里就没有正常人。」他咬下一口披萨,咬到一大块的烤菠萝,甜得他眼睛一亮,他含煳不清地说:「这个披萨还不赖嘛。」 「所以你们现在是在逃亡吗?」 亚路嘉喝了一口果汁,「不算哦,我是在和哥哥一起旅游呀。」 「我其实还有点好奇的,伊尔迷告诉我你带着的是个弟弟,但是……亚路嘉看起来更像是妹妹吧?」霁初看了下坐在自己身边的亚路嘉,似乎是因为拿尼加的缘故她反而比奇犽更加亲近她。 「亚路嘉觉得自己是女孩子,那她就是我的妹妹,就是这么简单。」 霁初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下,她偏过头去看亚路嘉,「你的身上都是其他人的爱,有很多人爱着你,闻起来好香……」 她看到的不是亚路嘉的脸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惨白的脸还有两个黑漆漆的、如同漩涡一样的「眼睛」。 「拿尼加?」很神奇地,霁初莫名地就是知道她就是亚路嘉和奇犽口中的拿尼加。 「嗯,拿尼加…很喜欢你的味道……」她说话有点黏煳煳的,像是小孩子还在学说话一样。 或许是因为拿尼加能够感受到见习爱神的身份,毕竟是爱神的话,本身就是传播幸福与爱的,她礼貌地回答:「谢谢你拿尼加,我也很喜欢你。」 奇犽起初还有一点紧张,大概是担心霁初会对拿尼加做什么,但到后来他才发现她们相处得意外地很融洽。 拿尼加有点害羞地笑了,过了几秒,亚路嘉的脸才恢復原状,她笑盈盈地抱住霁初的胳膊,「拿尼加真的很喜欢你!」 「不过拿尼加最喜欢的还是哥哥!」亚路嘉又对奇犽那么说。 奇犽现在的表情非常放松,后来亚路嘉就去看动漫了,看着看着就靠着抱枕睡着了,奇犽又问:「你和他达成了什么交易吗?还是说你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但是目前我的想法已经改变了。」她回想起酷拉皮卡给她抛出的问题,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尤其是将幸福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人。 直到现在她忽然明白天界安排的考核对象并不是随机的,甚至可以说是特意安排的,最后一个任务对象,就是要告诉她,放弃的必要性。 「放弃替他把我们带回去了?」奇犽挑眉,他的长相秀气而精緻,但是眉眼总是带着一种锐利感。 「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很难成功,你看,只是见第一面你们就已经认出我来了,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怎么也不可能成功的吧?」除非用修改器,但是总觉得把修改器用在这种地方也太浪费了吧。 「那当然啊,就凭你想要把我们带回去,就是在做白日梦嘛。」奇犽是完全看不懂别人的自嘲,还顺着话头说下去。 「还好酷拉皮卡不知道这件事。」霁初庆幸道。 奇犽的表情变得微妙,他心虚地移开自己的眼神,「那个啊……」 霁初猜到什么,「你告诉他了?」 手机响起电话铃声,霁初有种背着家长做坏事被抓包的错觉,她顿感头大,她看到来电显示,赫然就是酷拉皮卡。 「毕竟你是他的朋友,而且还差点就要被伊尔迷给骗了,我怎么着也应该和他说一句吧?」 第168页 霁初又看了眼手机屏幕,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几秒过后才接通电话。 「你在奇犽那边吗?」开门见山就是他的风格。 「啊、嗯,抱歉没有听取你之前的建议,不过我现在已经能理解你当初说的话了。」霁初认错态度非常好,还没等酷拉皮卡问什么呢,她就直接摆明自己的态度。 奇犽在旁边忍不住偷笑,他小声嘟哝,「真是好怂啊。」 闻言,霁初一个眼神扫过去,他倒是收声,只是幸灾乐祸的笑容没收回去。 「奇犽现在就在你身边吗?」酷拉皮卡说。 「嗯。」 「那麻烦你把手机给他,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这次轮到霁初幸灾乐祸了,她说:「他让我把手机给你。」 奇犽笑容消失了,他接过手机,简单地应了几声,「啊……我知道了。」 看来是酷拉皮卡麻烦他做什么事情。 他挂断电话后揉揉自己的头髮,「你明天要和我们一起去遗蹟看看吗?酷拉皮卡说了让我多多关照你,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他说了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是啊,感觉他就像是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奇犽垮起个小猫脸。 第78章 隔天早上出发去往遗蹟,奇犽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哈切,「哪有这么早就叫人起床的啊?」 他在埋怨霁初太早叫醒他。 「但明明是你昨天说的早上出发的吧?要是再晚点就直接到下午了欸。」霁初说,她昨天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呢。 三人同行先去酒店餐厅解决早餐问题。 「你该不会是酷拉皮卡的女朋友吧?」奇犽咬了一口玛芬蛋糕,他吃大多是甜点,而且是看起来就很腻人的甜点。 「什么?」霁初惊讶于他的想像力,「当然不是啊。」 「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酷拉皮卡那么在意一位异性,而且这明显是不同于对同事或者伙伴的关心。」所以他才觉得麻烦欸,要是她稍微出了点事,估计酷拉皮卡脸色会变得很难看的吧? 「我和他就是以前认识的人。」她很肯定酷拉皮卡知道的过往比她要多,但他还是选择隐瞒,这是刻意的,「还有,早上吃那么多甜的你真的不会牙疼吗?」 「完全不会啊——」说着他喝了一口草莓奶昔。 「不过,他可能最近也没办法和你见面了。」奇犽撇撇嘴,他是知道酷拉皮卡接下来计划的,为了从卡金帝国王子手上得到火红眼,他不得不踏上暗黑大陆之旅,在这之前鲜少有人踏足暗黑大陆,那可以说是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霁初嗅到他的话外之音,「那是什么意思?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吗?但也不至于没办法和我见面吧?」而且她总觉得那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没有告诉你吗?」奇犽思考了下,他单手撑着脸颊,「他接下来会离开友克鑫一段时间。」 「这个他没有和我说过。」 「啊……也不知道等下那个遗蹟会是什么样的呢?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奇犽拖长语调,似乎在转移话题。 「其实我缺失了过去的一部分记忆,我可以确定自己以前和酷拉皮卡认识,但是除此之外我就想不起其他的了。酷拉皮卡他好像不打算告诉我以前的事情。」霁初想起酷拉皮卡躲闪的眼神。 亚路嘉说:「有时候哥哥也会把不开心的事情藏起来不告诉我,但我知道这都是为了不让我难过。」 「所以我想酷拉皮卡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哦。」 「可是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过往,这不会很累吗?」而且霁初的直觉告诉她那段记忆非常重要。 奇犽眼睛都没眨一下,「在乎的人开心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吧?」 早餐结束后他们打车前往遗蹟,司机也对这处遗蹟略有了解,「听说是古代的国王与自己妻子合葬的墓穴,那个国王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妻子,他们的爱情可真是让人感动啊。」 听到这种老套的爱情故事,奇犽无聊得又打了个哈切。 霁初倒是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那位王后是个怎样的人呢?」 「听说是从天上下来的,是神女呢,墓穴的壁画上就讲述了国王与王后相遇的过程。不过肯定是进行艺术加工了的,毕竟怎么可能真的会有神明呢?」司机笑着说。 霁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准确来说她也是从天上下来的。 也正是因为司机的描述使得霁初对这个遗蹟更加好奇了。 车停在距离遗蹟还有将近两百米处,接下来就需要他们走路过去了,霁初下车前披上罩衫遮挡风沙,她眯起眼睛,墓穴在地表之上的部分大约三层楼那么高,但主要部分还是在地下。 游客只能在地面一层参观,走入遗蹟,道路两侧的石壁上绘有两人相遇相爱的壁画。 霁初在他们相遇的壁画前驻足,石壁上女人衣裙飘飘,莫名给她一种熟悉感,她想起来了,也曾经有见习爱神下凡后反而选择放弃神格,作为普通人类度过一生。 这样的例子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正因为很少才显得格外特别,才使得霁初能记得那么清楚。 她移动自己的步子,壁画也开始变换,从相遇到相知,而后再是相爱。 第169页 她最后在两人共同死去的壁画前站定。 奇犽的声音传过来,「又是这些老套的爱情故事啊。」 「一点也不俗套,她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是下定决心了的。」霁初甚至能感受到壁画中见习爱神的纠结和犹豫,「这不亚于在自杀。」 「为了爱人放弃神明的身份,真的有点傻欸。」奇犽单手插着口袋就要离开去地下部分。 「我并不这么觉得,她是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她跟在奇犽身边,亚路嘉回过头,「那霁初也会这么做吗?」 「我?」她顿了顿,「我也不知道。」 进入地下部分需要猎人证,奇犽拿出猎人证刷卡后才顺利进入,地下部分的奢华程度远远超过地面层,霁初在想,很有可能国王在修建陵墓的时候是举国之力。 摆放在四个角落里的是各类制作精美的装饰品,任意一件流入黑市都会是天价宝物,但是霁初三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扫过一眼,他们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存放国王与王后尸身的主墓穴。 「听说尽管已经过了千年,但尸体都没有发生腐坏,甚至看起来就和活人睡着了一样。」奇犽来之前就在猎人论坛上查找过相关数据,「这还算是有点意思吧,类似于暂停时间的道具?」 主墓室位于地下部分的中心,棺椁放置在高台之上,高台和地面的距离有足足十米那么高,霁初仰起头,「这该怎么上去啊?」 奇犽出声,「这很简单啊。」 他先是抱着亚路嘉轻轻松松地一跃而上到高台,紧接着又轻巧地在她身侧落地,朝她伸出双手,「我抱你上去好了。」 「啊、那就……麻烦了。」她点点头,任由奇犽把自己抱起后跳到高台上。 棺椁都是水晶制成的,因此可以清晰地看到棺椁内的景象,她站在王后的棺椁旁,闭上眼睛,似乎能感觉到同类的气息,她终于可以确定,她是某位前辈,但选择成为普通人度过一生。 「好像是真的,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奇犽绕着棺椁琢磨,他没有找到所谓的道具,他猜测,「难道是磁场的影响吗?」 「不,是因为她。」霁初点了点棺椁内的女人,「她能够把时间暂停。」 下一秒,非常突兀地,她听到另外一道声音响起,「也正因为她的能力才使得这个帝国曾一度称霸世界,我想国王一定是幸福的吧?」 奇犽比霁初还有先一步反应过来,他几乎是瞬间进入警戒状态,在他的注视下黑髮长发男人从另外一扇小门里缓步走出,「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还会有神明,她是你的同类对吧?」 伊尔迷唇角上扬,纯黑的眼瞳注视着她,「嗯……是比许愿机还要让人喜欢的存在呢。」 被伊尔迷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 霁初冷下声音,「我不会帮你称霸世界的。」 「想法总是会改变的。」他接着又看向奇犽,「对了小奇,家里人都很想念你呢,尤其是妈妈,你总是在外面不回家她都哭了好几次哦。」 现在的气氛显然不适合叙旧,但伊尔迷说话就是这样,完全不考虑气氛,想说就直接说了。 「本来还打算用温柔一点的办法让你帮我完成愿望的呢,但是现在看来,还是要採取一点强硬手段才可以诶。」伊尔迷瞬间出现在霁初身后,黑色长髮在空中飘舞,他俯身,在霁初耳边低语,「我果然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呢。」 「小心——!」奇犽大喊,他一把把霁初拉到身后,他的双手间隐约有电光闪现,「你总不会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吧?」 「掌控?什么呀,小奇你还在因为那件事生气吗?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哦,这也是作为兄长的责任嘛。」伊尔迷的手指间出现几枚念钉,「小奇还是那么不懂事呢。」 如果只是一对一的话,奇犽是有胜算的,但是在场还有另外两个人,奇犽对着亚路嘉喊道:「亚路嘉,让拿尼加先带你们离开!」 「诶,同样的招数要再来一遍吗?」伊尔迷嘆息道,「看来你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话语间他甩出念钉,霁初堪堪躲开,伊尔迷歪了歪脑袋,表情略带苦恼,「还能被躲开啊。」 亚路嘉的脸已经变成拿尼加的样子,她抓住霁初的手,看到奇犽被压制,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是哥哥……」 霁初摸了摸她的头髮,「按照你哥哥说的做。」 她的话音才落下,眼角的余光里出现漆黑的长髮。 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 她瞥见奇犽错愕的神色,又看见伊尔迷的笑脸。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听见很轻微的声响,像是空气被撕裂开的声音,但实际上是时空被撕裂出一道口子,从口子里探出一双手来,直接死死攥住伊尔迷的手腕。 来人表情冷冰冰,「你想要对她做什么?」 出现了—— 黑髮阴暗比之间的决斗! 第79章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却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被无限放慢延长。 霁初看见从时空裂缝里走出的男人,幽绿色的眼瞳如同凶兽注视着对手,他反手扣住伊尔迷的肩头,但是没有成功,对方身影闪过。 「要小心,他的念钉很危险。」霁初提醒道。 「我知道,虽然换了个世界,但力量体系也差不多,这就类似于那个世界的咒术师吧?」禅院甚尔抱起霁初,几乎是眨眼间就带她来到出口,「不过死在我手下的咒术师都已经数不清了,所以放心吧。」 第170页 奇犽却忽然说:「不可以直接杀死他。」 禅院甚尔这才给奇犽一个眼神,他问霁初:「这小鬼是谁?」 「是那个人的弟弟。」霁初如实回答。 「啊……原来是兄弟啊。」禅院甚尔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杀死他你会难过么?」 这算是什么问题啊。 奇犽的额角渗出一层冷汗,他感觉不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念力,难道是仅凭过硬的身体素质就在刚才和伊尔迷打成平手的?那未免也太恐怖了,不对,都已经是怪物级别了吧? 「如果你杀了他,就会被整个揍敌客家族追杀,无论你到天涯海角他们都会跟着你直到杀死你。」奇犽不是在开玩笑,这本就是揍敌客家的传统。 他的话让禅院甚尔迟疑一秒,他扯出个笑容,「这还真是麻烦,不过小鬼的话还是跟着一起去外面待着吧。」 霁初皱起眉头,「首先要确保你不会有生命危险。」她想起以前在禅院家的时候禅院甚尔最初几个任务都是带着一身血回来,她表情严肃,「要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看来是『熟人』?从他出现开始你的表情就变得很紧张呢。」伊尔迷慢条斯理地掸去衣袖沾上的灰尘,「不光是熟人,还是很重要的人呢。」 奇犽拉着霁初果断往出口跑去,三人一口气跑出遗蹟,可能又跑了两三百米,奇犽才停下来,他问:「那个人究竟是谁?」 「是我的未婚夫。」霁初诚实回答。 「诶?未婚夫!你这么早就订婚了吗?而且刚才那个人看起来年纪就比你大欸!」奇犽还以为那是霁初搬来的救兵,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得到这么惊人的答案。 「我们的年纪差不多啊。」甚至在第一个平行世界的时候她的年龄比禅院甚尔还要大几岁呢。 「不……完全看不出来。」奇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真是太倒霉,差点就要被大哥抓回去了,你的未婚夫很强吗?」奇犽有些担心战况。 霁初思考了下,「可以说很强,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他受伤,强大不代表受伤不会疼。」 奇犽嘆了口气,「你要在这里继续等?我们可以让拿尼加转移我们的位置。」 「不,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吧。」霁初站在原地,「你们可以先离开。」 「你在说什么啊,我要是丢下你直接离开了,被酷拉皮卡知道我肯定会完蛋的!」奇犽嘟哝,「要不是因为酷拉皮卡。」 「其实奇犽也是个温柔的人呢,你完全可以不遵守酷拉皮卡对你说过的话的。」看得出来他很重视同伴之间的约定。 「别、别用那种语气来说话啊,听起来好奇怪。」奇犽偏开脑袋,亚路嘉笑出声,「哥哥是害羞了吗?」 「才没有啦!」奇犽反驳道,「总之,还是等你那位未婚夫出来再说吧。」 风沙似乎又大了一些,倒塌的轰鸣声从遗蹟里传出来,足以窥见其中战况的激烈。 霁初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在她的印象里伊尔迷的实力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她的目光注视着遗蹟出口,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她隐约看见出口处的人影。 「看来是结束了。」奇犽眯起眼睛,在这时候风沙也陡然变得很大,混杂着黄沙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自然也看不清出来的人究竟是谁。 她抬起手臂遮挡风沙,试图看清远处的人影。 「让你久等了。」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霁初顾不得太多,一头扎进禅院甚尔的怀里,「我刚才差点以为你要输了!」 「照你说的做了,没有杀死他,现在的他还处于昏迷状态,大概要到几个小时以后才会醒过来。」禅院甚尔同样抱住霁初。 这时候风沙已经小了一点,奇犽看到两人相拥的画面就小声嘀咕,「真是黏黏煳煳的小情侣。」 「餵小鬼,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禅院甚尔懒洋洋地抬眼,朝奇犽递去一个眼神,后者撇撇嘴,没再说话。 等风沙彻底变小,霁初才说:「那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在回酒店的路上几人就在讨论之后的去处,友克鑫是肯定不行的,伊尔迷已经知道她在友克鑫的住址了。 「就没有与世隔绝但很祥和的小镇吗?」霁初苦恼地说。 「有是有……不过我也不知道小杰最近在不在那里。」奇犽拿出手机给小杰发消息,但是他清楚对方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消息的,毕竟他现在去的地方都是深山野林,手机信号都很差。 他接着说:「那就去鲸鱼岛吧,那里很适合放松。」 「鲸鱼岛?」霁初问。 「嗯,就是外形很像鲸鱼的岛屿,是我一个朋友的老家,正好去那里放松一段时间也好。」奇犽说起自己当初第一次去小杰家里的经歷,「他们家的房子真的很奇特啊,就好像是长在树上的一样。」 说到小杰的时候他的表情也放松下来,甚至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看得出来他很怀念那段时光。 「正好亚路嘉也没去过鲸鱼岛,这次就一起去看看吧。」他笑着对妹妹亚路嘉说。 四人订好飞艇票,至于禅院甚尔的身份问题,霁初又找到自己以前找过的假证贩子,一个小时不到一张电子证件就新鲜出炉,这种时候霁初就会很佩服假证贩子的工作效率。 第171页 对于禅院甚尔来说这是第一次搭乘飞艇,霁初在一旁讲解,「这个世界的交通工具和你的世界不太一样,不过也很有趣不是么?」 他们定的是头等舱,房间很大,而且採光很好还自带一个阳台。 因为带的东西不是很多,所以行李放在一边就可以,霁初问起自己走后发生的事情,「我是不是留下了很多麻烦?」 「也不算太多吧。」他坐在沙发的一边,「应付起来也不是太难,所以这个世界你也要帮助谁实现愿望吗?」 「啊……有是有,但是我已经放弃这个任务了,因为有的人本来就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 禅院甚尔猜到什么,「是之前在遗蹟里的那傢伙吗?」 他的直觉真够敏锐的。 「是那个人没错。」霁初开始庆幸自己放弃了这个任务对象,否则她的下场很可能是被控制着成为工具。 「那有点后悔了,是我下手轻了。」如果提前知道的话,他就不会让伊尔迷昏迷那么简单了。 「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啊。」霁初拿起沙发上的靠枕抱在怀里,去往鲸鱼岛没有直达的飞艇票,所以他们得要先走空路然后再走水路。 被伊尔迷搞这么一出,她神经都有点疲惫了,她的下巴抵着靠枕,眼睛逐渐闭上,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谁捞到怀里,他用手指理顺她的头髮,而后低头轻吻她的额头。 男人的体温比她高,睡到后面的时候她后背出了一层汗,迷迷煳煳地被热醒了,她一动,他就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尝试着不吵醒禅院甚尔蹑手蹑脚地退出他的怀抱,但是没有成功,因为她动作的幅度只是稍微大了一点他就直接睁开双眼。 「抱歉吵醒你了,还要继续睡吗?」霁初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浅睡眠。」 刚刚醒来的男人神色恹恹,「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他问:「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吗?」因为靠着沙发背睡觉他的头髮有一缕还翘起来了,霁初好笑地触碰了下他的那一缕头髮。 「嗯,是最后一个了。」 接着陷入短暂的沉默,如果任务结束的话,按理来说她应该要回到天界的,虽说考核成绩一般般,但是转正没问题。 她会非常顺利地成为正式的爱神,就和她一开始设想的一样。 但为什么又会觉得有些悲伤呢? 「然后呢?」他的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说实在的,她有时候会在想自己对于感情那么迟钝的性格又怎么成为合格的爱神呢? 前辈对她说过,每个见习爱神都会有这么一段自我怀疑的时期,等度过就好了。 「然后就是先去鲸鱼岛休息一段时间,我还有一点东西需要确认。」就比如说找回自己人类时期的记忆。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那段回忆至关重要,一旦找回来或许会改变她的选择。 「甚尔会觉得我太麻烦了吗?」她小声地问。 「那你以前会觉得我是个麻烦吗?」 「什么?当然不会啊。」 「嗯,那我和你的回答是一样的。」 第80章 从飞艇下来后还得再转水路,霁初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海,非常幸运他们乘船的那几天都是晴空万里的。 闲暇之余霁初还会在甲板上用早餐剩下的面包片餵海鸥,一两只海鸥倒还好,但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海鸥,她被海鸥包围了。 「等下啊——我手里的面包快要没了,你们不要挤过来啊。」霁初摊开手,面包片已经变成碎渣,只剩下一点在她的掌心,海鸥也不挑食,就着她的手掌啄面包碎屑吃。 等碎屑都没有了,海鸥歪着脑袋,不解地眨了下眼睛,霁初无奈地笑着耸耸肩,「都已经没啦。」 突然间,大部分海鸥都扑棱翅膀飞走,只剩下一只傻不愣登的海鸥还停在霁初掌心,在海鸥扑棱翅膀的动静中,霁初看见朝自己这边走来的禅院甚尔。 他靠近后伸手捏了下那只海鸥的脑袋,「它在做什么?」 海鸥还非常勇敢地转过头试图啄禅院甚尔的手背,当然是没有成功的。 「在讨吃的,但是我刚才已经餵过它面包片了。」说着,霁初拍拍掌心。她转过身,靠着栏杆,今天太阳很好,阳光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她用手遮去海面反射的阳光,「感觉像是回到了我们以前去旅游的时候,有一次不也是坐船去的吗?」 准确来说是坐游轮,那次的航路途经十多个国家,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稍作停留,虽说那个时候天气已经逐渐变冷,但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然后那次你在游轮的赌场里输个精光。」霁初眯起眼睛,禅院甚尔错开目光,「那个好像记不太清了。」 「在说谎吧?你明明记得很清楚嘛。」她笑着戳了一下他的侧腰,按理来说人的腰侧都或多或少会有点软肉的,但禅院甚尔是例外,全是肌肉,戳上去也是硬邦邦的。 他也没有要躲闪的意思,任由霁初这么做。 「真的很没有偷袭的成就感,你的腰都是硬邦邦的。」她小声嘀咕。 「肌肉放松下来也是软的。」他说着,拉过霁初的手让她捏了下他的侧腰,放松下来以后果然变软了一点,她好奇地说:「真神奇呢。」 第172页 奇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甲板上,隔着一段距离喊道:「我们到了,要下船了。」 闻言,霁初这才收回手。 禅院甚尔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霁初都不需要自己提行李,两手空空地下了船。 「小杰说他要等一段时间才回鲸鱼岛,不过他已经和他的阿姨说过了,我们可以直接在他家住下。」奇犽走在前面,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那是小杰的阿姨米特。 「奇犽你好像长高了呢,旁边的就是你的妹妹吗?」米特先前就见过奇犽,先是和他打招唿,而后看到跟在后面的霁初,「欢迎你们来到鲸鱼岛。」 「但是不要摸我的头髮啦。」奇犽躲开米特摸他头髮的手,米特嘆了口气,「果然男孩子就是越长大越不乖。」 她在前面引路,她对霁初说:「你也是小杰的朋友吗?」 「嗯……应该算是吧。」说起来她还没有见过她口中的小杰,但既然她和奇犽都算是朋友,那么朋友的朋友应该也算是朋友? 米特给人一种像母亲一样温和的感觉,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房间,两间客房,霁初分到的房间更大一点,不过採光都很好,推开窗就能看见远处的森林与群山。 晚餐是由米特准备的,都是很适口的家常菜。 「所以现在霁初小姐是在和未婚夫一起旅游吗?」米特从奇犽口中得知霁初和禅院甚尔的关系,「真好呢。」 其实是为了躲避伊尔迷,霁初在心里默默地说:「嗯……姑且算是吧。」 晚餐后奇犽带着几人去森林里散步,「夏天的时候躺在这里能看到整片的星空。」他站在山崖边,从山崖底下鼓出夜风习习。 鲸鱼岛晚上基本没什么娱乐活动,人们也休息得很早,霁初也早早地入睡,但是半夜屋外下起细雨,滴滴答答的,房间的窗户没有关紧,她被下雨声吵醒,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身侧空无一人,但是被子还带着余温。 她又眯了一会,而后发觉到禅院甚尔还没有回来,她这才坐起来,环视四周,揉了揉眼睛,她穿上拖鞋走出房间,踩着木质楼梯下楼。 站在楼梯口她看见一楼的门没有关,两道人影立在门口,她过了几秒才认出其中一个是禅院甚尔,至于另外一个,仅凭那金色头髮她也能辨认出来。 「我听说了的,你是她的未婚夫?」酷拉皮卡是在后半夜到达鲸鱼岛的,他没有把这一消息告诉霁初。 禅院甚尔看向酷拉皮卡,「是啊,难道你有什么异议吗?」他说话有点咄咄逼人。 酷拉皮卡态度没变,他说:「有,我要你保护好她,不要再让她受伤和难过。」 这些事情禅院甚尔早就已经做到了,他眯起眼睛,「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的?你只是她的朋友吧?」 还是说以情敌的身份?想到这里,禅院甚尔变得更加警惕。 「以兄长的身份。」酷拉皮卡说,「虽然她并不知道我是她的哥哥,不过这样也好,不要想起痛苦的过去,一直幸福下去也很好。」至少这样他就算中途不幸死去她也不会感到太难过吧? 金髮少年总是这样,把在乎的人的感受放在自己之前。 禅院甚尔顿了顿,他没想到酷拉皮卡会这么说,「这种话,你应该亲口对她说的,我不会去欺骗她的。」 「而且,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你这是在隐瞒真相。」 酷拉皮卡没说话,他忽然瞥见站在楼梯上的人影,霁初缓步走下来,她问:「酷拉皮卡?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只是顺便过来一下而已。」 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这句话的,哪有人会顺便来鲸鱼岛一趟?而且她都听奇犽说过了,他近期即将踏上前往暗黑大陆之旅。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霁初的目光从禅院甚尔和酷拉皮卡身上扫过。 「没什么。」酷拉皮卡摇摇头。 「骗人,肯定是在骗人。」 禅院甚尔点点头,「他有话想对你说。」 闻言,酷拉皮卡有点惊讶地看向禅院甚尔,他居然就这么直接地把他给出卖了。 「酷拉皮卡你要对我说什么吗?」 霁初有种预感,那是非常重要的内容。 「知道这些不会让你开心的,而且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就能一直幸福下去。」他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告诉他。 怎么会有这么执拗的人啊,「如果我一无所知的话,这种无知的幸福也能算是幸福吗?」 他沉默许久,「你的性格还是这样啊……倒不如说我们的性格都很像,总是喜欢问个究竟,我的妹妹。」 霁初愣了一下,她并没有感觉到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怪不得会觉得酷拉皮卡很熟悉,怪不得会莫名其妙地信任他,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其实我大概能够猜到的,你很可能是我的亲人。」 但只有他亲口那么说了,她才彻底确定。 宛若打破某道枷锁,关于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涌现,儿时和哥哥酷拉皮卡一起在族地里游玩的画面,她生病的时候他守在床前的画面,他摘下柑橘递给她的画面。 记忆犹如蝴蝶振翅掠过她的脑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为什么不能早点承认呢?难道你很讨厌我吗?」 第173页 「当然没有,我只是……只是不希望去打扰你现在的生活,这是你本该拥有的生活。」他能做的就是远远地注视着她幸福地过完一生。 「那你呢?你要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呢?」 「那不重要。」 「不,那很重要!」她说话的声音陡然拔高,她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她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有的见习神明在恢復人类时期的记忆后就会选择放弃神格,因为这一瞬间,她的想法与过往的前辈重合了。 「你究竟打算做什么,是为了復仇赌上自己的一辈子吗?」霁初深吸一口气,「但这种事情,我也能做到,而且很轻松就能做到的。」 骗人的,根本没有那么轻松,她要是再用修改器,大概就会被判定为考核不合格,无法转正。 不过也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酷拉皮卡,向我许愿吧。」她的眼神坚定,「你的愿望我都会实现的,就算要让那些仇人死去也都可以。不要觉得我做不到,我怎么说也是神明啊。」 她眼睛里又泛起雾气,「想不到吧……因为你的祈祷,我才得以变为爱神的。」 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因为酷拉皮卡的爱才使得她变为爱神的。 所以她哪怕对感情那么迟钝却能成为爱神,那是因为她从父母,从哥哥身上得到了许多许多的爱。 应该快要完结了,迫不及待想开下一本猎人同人了(远目) 第81章 酷拉皮卡没有多少犹豫就拒绝了霁初的请求,「这对你来一点也不轻松,哪怕你可以实现别人的愿望,但你也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吧?」 他很清楚等价交换这个道理。 「更何况是这种愿望。」酷拉皮卡垂下眼帘,「我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就装作不知道吧。」 「但是——!」 酷拉皮卡朝屋外伸出手,这场夜雨终于停了,同时代表两人对话的结束,「就这样吧,雨停了,我也该走了。」 霁初明白酷拉皮卡的性格,只要做了决定就难以改变,她站在门口亲眼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地变小,而后彻底消失在夜幕里。 「总是这样……仿佛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禅院甚尔双手捧起她的脸,他的手掌总是温热的,指腹略有些粗糙,拭去她的泪水,「你是怎么想的?想要帮他对么?」 眼泪越抹越多,霁初很努力地想要忍住眼泪,结果就是脸颊涨红,禅院甚尔说:「想哭就哭。」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到头来她连自己的哥哥都没办法拯救。 「你是说能亲手把我从禅院家泥潭里拽出来的自己太没用了吗?」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我从来不这么觉得,你想做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实现。」 「但是他刚才已经拒绝我了。」霁初声音断断续续的,她撇撇嘴,「他就是这样的人,拒绝就是拒绝。」 禅院甚尔觉得霁初较真的样子也很可爱,他忍不住低笑出声,「的确是这样,但是他只不过是拒绝了你,并不代表我不能帮他,如果真的问起来的话,那就说是出自我个人意愿的。」 反正言语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可以钻空子的,禅院甚尔非常清楚这一点,或者说他经常这么做。 「这样也可以吗?感觉好像是在作弊。」她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 「啊……是么?」他若有所思地拖长语调,「但是为了自己的未婚妻只不过是一次作弊而已。」 「而且那也很危险,你会死掉的。」她差不多止住眼泪了,只是说话还带着点鼻音。 「你太低估我了。」他其实应该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早在霁初离开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过一次。 霁初还是不贊同他的做法,「那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这只是我和酷拉皮卡之间的事情,却要把你牵扯进来。」 她忽然感觉到额头被亲吻了下,紧接着是脸颊,他的吻没有外表表露出来的极具侵.略性而是缱绻至极,「好吧,那我也可以提出请求吗?」 他已经亲吻到唇角了,唇瓣也被温柔对待,「等我回来可以结婚吗?」 「你说这种话放在影视剧很容易领便当的。」 「那你是答应了?」他好笑地问。 霁初错开目光,「以前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吗?」 「那只是证件上登记的婚姻关系。」禅院甚尔居然还会在意这一点,他出乎意料地在意仪式感。 「把结婚当做交换条件感觉怪怪的,好像我是在利用你一样。」 禅院甚尔却很坦然,「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 再者说了,利用难道是什么不好的词吗?放在霁初身上,能被她利用不也是被偏爱的表现吗? 霁初要是能知道现在禅院甚尔脑袋里的想法肯定会紧张兮兮地把他摇醒,然后告诉他做人千万不能那么恋爱脑啊!! 隔天早上,奇犽和亚路嘉都赖床到九点多才起床,米特准备好的早餐已经凉了,他们就着果汁吃冷掉的吐司,奇犽又打了个哈切,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他瞥见从楼上下来的霁初,懒洋洋地打招唿,「早上好啊。」 又看了一眼,发现霁初身边没有禅院甚尔,「奇怪,你未婚夫不在家吗?」 第174页 霁初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他有事先走了。」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奇犽的直觉很准。 「嗯……他打算帮一帮酷拉皮卡,所以应该会和他坐同一个游轮去暗黑大陆。」 「什、咳咳——!」奇犽被果汁呛到了,他睁圆眼睛,「好端端的,他去暗黑大陆?而且他和酷拉皮卡也没有那么熟悉吧?」 霁初双手托腮,闷闷不乐道:「其实……酷拉皮卡是我的哥哥,所以他才打算帮一帮酷拉皮卡的。」 奇犽咽下嘴里的吐司,「从现在就要开始处理和妻子方家人的关系了吗?而且这也太冒险了,不对……」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她居然是酷拉皮卡的妹妹吗!? 「诶——真的假的!?但是我记得酷拉皮卡的亲人,甚至是族人都已经死去了的。」他的记忆力很好。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但我的确是他的妹妹。」霁初心不在焉地回答奇犽的问题,她的心思都在离开的禅院甚尔身上。 「可以感觉得出来哦,因为霁初给人的感觉和酷拉皮卡很像呢。」亚路嘉说,「你们真的很相似。」 「什么嘛,那到头来最迟钝的人变成了我啊。」奇犽嘆了口气,「所以呢,你要等他们回来吗?」 霁初喝了口水,「嗯,不过在这之前我得要处理一件事情。」 亚路嘉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笑盈盈地说:「姐姐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是么?」 「是啊……」霁初点点头,「我以前还会迷茫,但是现在我无比确定自己要做什么。」 那些前辈是怎么放弃神格的霁初也不太清楚,所以她还得要回到天界一趟,前辈看到她回来才放心地笑了,「我差点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现在最后一个考核任务也完成了,我就提前恭喜你要转正咯!」 前辈是真心在为她感到高兴,霁初没好意思直接泼冷水,她犹豫了下,「其实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要问问。」 「什么?你是说转正以后的工作内容吗?」前辈迫不及待地和霁初说起成为正式爱神以后的职责,但是霁初没听进去多少,她只是时不时点点头装作自己在听。 等前辈说完以后她才开口,「我不是想问这些。」 前辈这才意识到什么,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我感觉那会是我不想要听到的内容。」 「您猜对了,但是我觉得有必要和您说一说,我……」霁初抿抿唇,「我找回了人类时期的记忆,比起爱神,我可能更适合做人类,我要是做爱神的话,那也一定是很失败的爱神。」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认为自己更适合做人类不代表你就会是个差劲的神明,为什么要去否定现在的自己呢?」前辈握住霁初的手,「我知道你接下来会说什么了,我在很久以前就有这种预感了,早在知道你成为见习神明的原因的时候就能预见到了。」 「再说了又不是没有这种先例,干嘛搞得这么伤感啊?我们天界也是很尊重个体选择的好么。」前辈说,「只是你要做好准备,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你会经歷生老病死,而且就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嗯,这些我都知道,我都明白。」 前辈嘆了口气,「好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我很喜欢的后辈,没想到还没做同事多久呢你就要离职了,我还真有点捨不得你。」 放弃神格的程序比霁初想得还要顺利,她在来的路上一直在做心理准备,还以为会被询问很多,但是顶头上司收到她的申请书也只是看了几眼,和前辈如出一辙地嘆息,「又离职了一个。」 「您、您不问问我为什么吗?」霁初小声地说。 「这很好理解啊,毕竟没有谁你能够忍受永恆的折磨,而且还全年无休,你能够找回人类时期的记忆,找到自己留在人间的意义,这不也是很好的结局吗?」 啊……这可真是出乎预料的回答,但是仔细想想又有点道理。 申请书通过后还需要30个工作日才能生效,霁初本来想直接走的,但是被前辈留下来陪她打游戏。 「人间真的有那么好玩吗?」前辈举着游戏机把游戏按键按得噼里啪啦,「我当初怎么觉得很没劲?还不如游戏有意思呢。」 「也不能说是好玩吧。」霁初笨拙地操纵游戏人物跳跃。 「但好玩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要是人间也像游戏一样就好了。」前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改天我再偷熘去人间看看吧,或许过了这么几百年总应该会有趣一点了吧。」 听前辈这么说,霁初莫名感觉到不妙,她忽然想到前辈其实本来不算是爱神部的,由于她武德过于充沛,而且没心没肺纯属乐子人,导致经常在原来的战神部惹事,所以上司一气之下就把她调到爱神部,希望她能在爱神部充满爱的氛围下收敛收敛性格。 但很显然,收敛了几百年也还是没什么成效,比起爱神,她反而更像是混沌邪恶的反派战神。 霁初为她即将去往的人间捏了一把汗。 好不容易从前辈那里逃脱,霁初回到鲸鱼岛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没办法天上地下的时间流速就是不一样的。 奇犽见到她还有点诧异,「你总算是回来了啊。」 而另外一边,黑鲸号上,酷拉皮卡见到突兀出现在船舱内的禅院甚尔时还是蹙起眉,「她让你来的?」 第175页 「不,姑且算是我为了和她结婚表明自己的决心吧,所以你可不能中途死掉,否则就看不到我和她的婚礼了。」禅院甚尔说。 这章的妹:我不能利用你。 爹咪:她利用我,没错,她就是偏爱我。 女主的前辈就是下本猎人同人的女主啦,纯纯乐子人且武德充沛。 第82章 奇犽倒是很友好地邀请霁初加入他们的旅途,他的原话是:「毕竟无论是你的哥哥还是未婚夫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傢伙。」 虽然嘴上说得那么嫌弃,但在实际行动里还是会处处照顾她的心情。 他们又在鲸鱼岛停留了几天,接下来则是要前往誉有「花海之都」的城市参观一年一度的花车表演。 「我也没有那么脆弱,所以奇犽你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啦。」霁初坐在飞艇靠窗的位置,她看向窗外的风景,「更何况,我相信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坐在她对面奇犽正在享用甜点,「那还不是因为你之前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很明显吗?」霁初揉揉自己的脸,前几天她的确在担心禅院甚尔和酷拉皮卡,但后来禅院甚尔给她发来消息报平安,她这才放下心来。 奇犽一口咬掉点缀在杯子蛋糕上的草莓,点点头,「那当然啊,不光是我,就连亚路嘉都看出来了欸。」 好吧,那看来是真的很明显了。 「嗯……不如还是聊聊旅游的事情吧。」霁初主动把话题引到其他地方。 在遇到霁初之前奇犽和妹妹亚路嘉已经去过不少地方,有些地方甚至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不得不说他们非常大胆。 他说起在原始森林里遇到的土着人,又说起发现的奇珍异兽。 「这个世界还真是神奇呢。」霁初习惯性地评价,闻言,奇犽却说:「这不也是你的世界吗?你也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诶。」 「抱歉,习惯了这么说。」她习惯了作为局外人评价一个世界,也习惯了把自己置身事外,但正如奇犽所说的,她也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花海之都位于大陆的偏南地带,那里气候宜人,非常适合鲜花生长,每到特定节日这座城市就会挤满游客,这个时候猎人证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不用担心订不到房间,酒店都会为持有猎人证的客人提供备用房间,而且还都是行政套房以上的规格。 这个社会对猎人在各类资源上进行倾斜,有种猎人是这个世界隐藏的特权阶层的即视感。 「可以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然后等到晚上再去看表演。」奇犽说。 霁初照例收到了禅院甚尔的简讯,她按灭手机屏幕,「还真是有点期待呢。」 「在说谎吧?明明刚才快要到八点的时候你就一直盯着手机看,很心不在焉呢。」奇犽躺在单人沙发里,亚路嘉在四处转悠,站在落地窗前欣赏夜景, 「这两者也不算冲突吧。」 「说起来,你让你的未婚夫去帮忙,总觉得两人会不对付呢。」毕竟作为兄长或多或少会对妹妹的伴侣存在一定的排斥。 霁初表情僵硬了几秒,「应该不会吧?再怎么说他们至少也不会起冲突之类的。」 然而事实正如奇犽所说的,酷拉皮卡和禅院甚尔在性格上完全不对付,在对待敌方的态度上也截然不同,起冲突都算是好事了。 禅院甚尔在意的除了霁初便没有其他的了,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是那么在乎。 奇犽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袋下,「谁知道呢,但是我可以肯定,等他们回来,等你结婚了,嗯……生活肯定会很有趣的。」他这里说的有趣具体指代的估计是鸡飞狗跳吧。 说着,他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霁初脸颊气鼓鼓的,「你是在落井下石对不对!」 「啊、那当然没有啊。」 霁初双手叉腰,「等你不注意就把你的巧克力球全都吃光光。」 巧克力球对于奇犽来说不亚于命门,他声音都跟着拔高,「哇——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而在同一世界的另外一边,气氛则是与酒店内的轻松愉快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剑拔弩张的。 「你是打算和幻影旅团同归于尽?」禅院甚尔从酷拉皮卡的行为中不难看出他的意图,「这可真是难办了。」 酷拉皮卡没有否认,「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她听到这个消息估计又会哭个不停。」禅院甚尔一想到霁初掉眼泪的画面就忍不住蹙眉,「你也不希望她难过吧?唉,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因为未来我会和她结婚,我都懒得插手。」 自从在黑鲸号上见到酷拉皮卡以来禅院甚尔就经常提起结婚的事情,酷拉皮卡是个聪明人,也读出他的弦外之音,「她会选择你作为伴侣我是不太贊成的。」 「无所谓,反正你到时候很可能已经死了,都没办法在婚礼现场提出抗议。」霁初不在场禅院甚尔说话就愈发刻薄,知道别人在乎什么就专门挑这一块说,在对方的雷区上到处乱踩。 酷拉皮卡表情已经算不上多好看了,「如果是激将法的话,那我可以说你成功了。」 禅院甚尔满不在乎,他看向船舱外黑漆漆的夜空,几乎与同样黑色的海面连成一条直线,「不,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第176页 花车表演比霁初想像中的还要隆重,街道两边都挤满了参观的游客,多亏了奇犽在前面开路霁初和亚路嘉才顺利挤到内场。 每一辆花车都代表不同的主题,缓缓驶过人群时还会向游客抛洒缤纷花瓣。 才过去两辆花车,霁初的头髮上就沾了好几片花瓣,亚路嘉也是,她摇摇脑袋把花瓣都晃下来,但还有一两片顽固地沾在她的发间,霁初伸手取下。 「姐姐头髮上也有很多花瓣哦。」说着,亚路嘉踮起脚尖,抬手掸落那些花瓣。 现场的空气里瀰漫着混合的花香,异常馥郁,霁初被这么浓郁的香味刺激得打了个喷嚏,她嘟哝,「会不会太香了一点啊。」 奇犽在旁边嘲笑道:「这你都接受不了吗?」 说完,他也跟着打了个喷嚏,「哈秋——!」 这次轮到霁初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看来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嘛。」 奇犽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花车表演结束后他们照例也在这座城市停留几天,因为当地盛产鲜花,所以随之也衍生出各类鲜花制成的食品,但是味道就没那么美妙了,霁初记得奇犽第一次尝试玫瑰花饼的时候满脸微妙的表情,还正好被她的手机拍下来了,不过后期奇犽一直在威胁她把这张照片删除掉。 后来的一段时间霁初也是作为奇犽和亚路嘉的旅游搭子一起四处游玩,生活也还算是平凡美好,只是每到夜晚降临她还是会担心在黑鲸号上的禅院甚尔和酷拉皮卡。 这趟暗黑大陆之旅名义上是探索新大陆,实则是卡金帝国的继承战,远在世界另外一头的霁初远远不会想到在这一旅途中充斥着人心与博弈。 禅院甚尔发给她的简讯也都是非常简洁,只是告诉霁初两人还存活着,除此之外的其他信息都没有告诉她。 所以当暗黑大陆之旅,卡金帝国继承战落下帷幕之时,霁初对黑鲸号上发生的事情也所知甚少。 禅院甚尔无疑是一把好用的利刃,他可以为爱人噼开荆棘,也可以剷除一切不利因素,尽管酷拉皮卡并不贊同他太过决断的行为,可又不得不承认,在消灭幻影旅团过程中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甚至是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等黑鲸号再度靠岸时,船上的乘客数量锐减,三三两两的人站在甲板上注视着船锚抛下,船与口岸的距离越来越近,每个人的脸上更多的是疲惫的神色。 就连酷拉皮卡也不例外,他靠着栏杆,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没回头也知道是谁,「怎么,你又要来跟我提和她结婚的事情?」 「这倒没必要了。」禅院甚尔的黑髮稍微变长了一点,发尾耷拉在脖颈处,整个人气息轻松,「毕竟你已经活着回来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 「好像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酷拉皮卡凝视海面,神情是復仇结束后的空洞,又好像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禅院甚尔也靠着栏杆,「你那副表情还真熟悉啊。」那是以前会在他脸上出现的表情,因为找不到霁初,从而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他难得好脾气地说:「结束也意味着开始,我是说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吗……?」金髮少年若有所思。 临近岸边的地方聚集起来迎接或是朋友,或是亲人回来的路人,身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人群里,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挥手,「酷拉皮卡——!酷拉皮卡——」 禅院甚尔小声抱怨,「还是先看到了你啊。」 紧接着霁初又唿唤他的名字,「甚尔——欢迎回来!」 黑髮男人低头轻声笑了,「真是的。」 霁初在岸边等到他们下船,她在人群中穿梭着朝他们跑来,先是一头扎进哥哥酷拉皮卡的怀里,「太好了,你活着回来了!」酷拉皮卡眉眼间都流露出笑意。 禅院甚尔无比自然地把她从酷拉皮卡那边拉过来,「怎么说也要再关心一下你的未婚夫吧?」 她踮起脚尖,亲昵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欢迎回来,甚尔。」 【全文完】 后续应该会有婚后小番外。 还会有带崽番外吧,真的很想看酷拉皮卡带侄女的情节(对手指) 宝贝们,我下篇文大概会在十二月中下旬开坑嗷,我们下篇文再会~ 第83章 番外1 番外1 无论在哪个世界结婚都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无论是前期准备,还是婚礼进行当天。 好在婚礼相关事宜都由酷拉皮卡一手包办了,这才让霁初感觉没那么麻烦。 在前期挑选婚礼场地的时候酷拉皮卡就给出了不下十种方案,看得霁初头昏眼花,她揉揉太阳穴,「这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酷拉皮卡不太贊同,「这很多吗?这已经是我精简后的方案了。」 啊……那要是没有精简以前的得要多夸张啊,霁初在心里默默嘟哝。 「而且,婚礼可以算得上是人生大事,当然要认真对待。」酷拉皮卡严肃道。 总感觉好像结婚的人不是她而是酷拉皮卡。 由于霁初和禅院甚尔两人都是怕麻烦的人,婚礼的策划等一系列工作都落在酷拉皮卡头上,他也是很自愿的。 酷拉皮卡从暗黑大陆回来以后就主动辞去了在诺斯拉家族的职务,现在没了公务就空了下来,空出来的时间正要用来策划婚礼。 第177页 他们找了个不算大的小城市定居下来,为了方便起见在同一个小区内购置了两套房子,而且正好是对门,这样一来串门就更加容易了。 三人也经常一起吃晚饭,晚餐一般都是禅院甚尔准备的,对于他的手艺就连酷拉皮卡都无可挑剔。 这天照常也是三人的晚餐时间,禅院甚尔在厨房准备晚餐,霁初用计算机打开酷拉皮卡写的婚礼策划,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而且有足足一百页,她已经提前预感到头痛了。 「我觉得挺好的。」 「你才打开这份策划不到十分钟,你真的看完了吗?」酷拉皮卡瞥了一眼她的计算机屏幕,才看到第十页。 「嗯,就算没有看完但是我也相信酷拉皮卡的决定。」被戳穿的霁初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这都是她这段时间练就的本领。 「你就是嫌麻烦。」 「好吧,是有一点,因为我觉得婚礼没必要那么复杂,只要在乎的朋友到场了,那就足够了。」霁初想了下,自己的亲人除了酷拉皮卡就没有其他的了,于是改口说是朋友,但真要说她的朋友的话,她的朋友圈和酷拉皮卡的朋友圈又是高度重合的。 「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吧。」酷拉皮卡拿过她的计算机,新建一个文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但是我看你那么认真,而且还投入那么多的精力,就不好意思打断你了。」 酷拉皮卡敲打键盘,很快草拟出一个终极简易版的婚礼策划,只有十几页,跟先前一百多页的相比,她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完了。 「这次我有认真看哦,我觉得这份策划也很不错。」霁初点点头,这时候禅院甚尔从厨房里趿拉着步子走到两人身后,霁初回过头,「甚尔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 「我都可以。」 「你都没有看完吧?」霁初学起刚才酷拉皮卡的语气。 「因为只要新娘是你的话,其他的都无所谓。」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酷拉皮卡合上计算机,「这种话还是等到婚礼当天的时候再说吧。」 看得出来两人现在还不是很对付,霁初出来打圆场,「晚餐已经好了吧?那我们还是先吃晚餐吧。」 晚餐期间为了防止气氛太安静,霁初会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这时候正好是晚间新闻时间。 「据悉持续了将近一年已久的卡金帝国继承人之战终于落下帷幕……」电视画面中西装革履的主播正好在报导卡金帝国有关的新闻。 她对这个国家有点熟悉,「之前酷拉皮卡是不是就接下了卡金帝国的委託?」 当时卡金帝国继承人之战才刚开始十四王子的母亲便找上酷拉皮卡,希望他能保护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酷拉皮卡看了眼电视屏幕,「是啊,不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无论是酷拉皮卡还是禅院甚尔都对当初在黑鲸号上的事情闭口不谈,久而久之地,霁初便也不再主动问起。 「今天我还去看了几个正在出租的店铺,有一个靠近大学城的店铺很适合开书店。」霁初今天差不多把整个城市都逛了一遍,开书店也算是酷拉皮卡的心愿,他近几年都没有再出远门的打算,经歷过充满血腥的復仇经歷后才显得平凡普通的生活有多珍贵。 之前找霁初拍过电影的导演最近又给她推荐了几个剧本,当然比不上一开始的大制作,有些甚至还是新人导演,但是胜在剧本上乘,霁初也有在考虑是不是要再进组拍戏。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即将到来的婚礼。 最终婚礼地点敲定在市中心的公园,形式也是很简单的草坪婚礼。 霁初要从公园的入口走到正中心,她握着捧花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汗,她问酷拉皮卡,「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酷拉皮卡调整了下她头顶的花冠,目光温柔,「很好,很完美。」 她深吸一口气,酷拉皮卡与她并肩同行,从门口通往公园中心有一条石子路,有点窄,她走得小心翼翼,但在看到公园正中心等待她的男人时,她的唇角还是不由自主地上扬,微风拂过她裙角的白纱。 婚礼现场大都是酷拉皮卡的好友,霁初还看到了不远万里赶来的奇犽和亚路嘉,抱着玩偶的亚路嘉还对她挥挥手,小声地说:「姐姐你好漂亮。」 站在亚路嘉身侧的奇犽长高了许多,与她目光相交时也笑了。 霁初终于走到禅院甚尔面前,温和的笑意在他眉眼间瀰漫开,简单的婚礼誓词过后就是交换戒指,禅院甚尔说:「本来也准备了一对戒指的,但是弄丢了。」 素纹戒指套入无名指,他又说:「不过还好,我没有弄丢你。」 在场参加婚礼的人大多都是猎人,也就意味着听力过人,禅院甚尔的话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奇犽看见酷拉皮卡的脸色变了变,他非常艰难地憋笑,因为能让酷拉皮卡吃瘪的人是少有的,而且酷拉皮卡吃瘪的画面也是少有的。 「抱歉,但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了。」或许是因为激动又或者是紧张的情绪,她的眼眶变得酸涩,她眨了眨眼睛,这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婚礼结束后霁初的生活也步入正轨,先是敲定书店的地址,然后就是装修,酷拉皮卡早就已经画好了书店的平面设计图,只需要改动一两个比较小的地方就可以。 第178页 霁初也从导演珀西推荐的剧本里挑了一个小众电影的剧本,最近正在准备进组,而禅院甚尔则是每天会抽空去书店帮忙查看装修进度。 书店的位置靠近大学城,平日里也会有很多学生来这里逛街,禅院甚尔本来就长相出众,没几天就在学生群里传开了,学校附近正在装修的书店主人是个大帅哥。 每天有意无意找机会来偷看的人也越来越多,酷拉皮卡发现以后好心提醒,「他已经结婚了。」 那些个围观的人看了看酷拉皮卡,又看了看禅院甚尔,沉默几秒后,有个声音怯生生地问:「那你结婚了吗?」 于是乎,莫名其妙地,人们关注的焦点转到了酷拉皮卡身上。 这反转看得禅院甚尔幸灾乐祸道:「引火上身了?」 酷拉皮卡扯了扯嘴角,那是他即将生气的前兆,见状,禅院甚尔表示,「时间到了,我得接她回来了,你总不想因为吵架耽误时间吧?」 每当话题涉及到霁初的时候酷拉皮卡都会选择妥协,他的怒气也消散大半,「那你快去吧。」 当天的戏拍完以后霁初在休息室里等禅院甚尔,顺带看一看剧本,他到了以后就会直接打电话。 把剧本看到一半,禅院甚尔就打电话过来了,说是已经在外面等着。 她拿起收拾好的手提袋离开休息室,一路上还和遇见的其他工作人员告别。 「明天再见啦。」 「明天见。」 「在外面等你的是你的丈夫吗?」 「是啊,他来接我下班。」霁初抿唇笑笑。 她走出片场,看到街对面站在车外等她的男人,她一路小跑着来到马路对面,上车后系安全带,长嘆一口气,「今天拍戏也好累啊……」 「今天还有饭后甜点,橘子蛋糕。」禅院甚尔说,发动引擎。 霁初这才恢復了点活力,「感觉还不错欸!」 「是啊,而且书店装修也很顺利,只不过你哥哥可能就没那么开心了。」禅院甚尔说。 「嗯?又发生了什么吗?」她担心是不是诺斯拉家族的人又找过来了,毕竟之前出现过一次,说是不接受他主动辞职,希望他再回去当mafia首领的,但好在酷拉皮卡的态度足够强硬,直接就拒绝了。 「这个嘛……你还是自己亲眼看到比较好。」他们在书店门口停下,隔着车窗霁初看见被围在人群中的酷拉皮卡,她无奈又好笑地说:「他还是那么受欢迎啊。」 第84章 番外2 番外2 关于如何对付情敌这件事禅院甚尔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当初还是恋人关系时,霁初就会招惹烂桃花,哪怕换了个世界也依旧这样。 当然如果只是普通的桃花他都不会放在眼里,能够让他稍微费点时间的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人。 刚刚和霁初结婚完没多久,某天早上起床买菜回来的禅院甚尔就看到了在自家阳台的伊尔迷,后者被发现了也没有半点尴尬,甚至还很理直气壮,「比我预估地还要早回来,你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禅院甚尔把菜放在桌子上,现在这个时间点霁初还在睡懒觉,他抬眼瞥向伊尔迷,「大概是感觉到今天会遇到很晦气的东西吧,真该在门口撒盐的。」 伊尔迷歪了歪脑袋,「撒盐根本没有防御效果吧?」 「那可不一定。」禅院甚尔挑眉,「怎么,现在还要来骚扰别人的妻子?」 「真可惜呢,我原以为她会更加理智的,没想到会做出这种选择。」直到现在伊尔迷还是会因为失去一个许愿机而失落,「不过,说起来我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呢。」 毕竟对于伊尔迷来说,任何乖巧听话的东西他都会太厌恶,更何况还有爱神之箭的加成作用。 禅院甚尔「啧」了一声,「跑到别人家里然后再说对别人的妻子有好感……」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他已经一个闪身来到伊尔迷身前,手里是他刚从咒灵内取出的释魂刀,刀刃直直对向伊尔迷的脖颈,一副要取他性命的架势。 当然是没有成功的,伊尔迷侧身躲过攻击,但还是被削断一缕黑髮,髮丝在空中缓慢飘落,他语气很平静地评价道:「很新奇的武器呢,而且上面还有一股从来没见过的力量。」 「你打架的时候废话也是那么多的吗?」禅院甚尔扯出个狠厉的笑容,手下的动作也愈发狠绝。 主战场也从阳台转移到公寓外,等霁初起床的时候只看到阳台的玻璃移门开着,客厅内的地毯有点凌乱,刚睡醒的她揉揉头髮,小声嘀咕,「奇怪,是昨天晚上没有关窗吗?」 桌子上摆放着禅院甚尔买回来的食材,她在屋子的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也没找到他,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在家的。 打电话也打不通,在她打第五通电话的时候阳台那里传来动静,她回头看去,是禅院甚尔,「你刚刚又出去了?」 「嗯,刚才遇到一点麻烦,现在算是解决了。」禅院甚尔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把咒具收起来,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什么破绽,充其量就是额头出了一层薄汗,霁初认真地观察他,「好吧,但是你怎么不接电话?」 「刚才没看到,对了,早餐你想吃点什么?」他穿过客厅拿起挂在冰箱旁边的围裙,围裙带子在腰上打了一个蝴蝶结,「海鲜粥怎么样?」 第179页 「也可以啦。」霁初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漱,就又折返回浴室洗漱。 早餐期间霁初一边等粥凉下来,一边刷手机,看到小群里奇犽发的抱怨,之前难得回家一趟大哥伊尔迷还是那副死样子。 [奇犽:他有生之年能不能改一改他那个控制狂的性格啊。] [雷欧力:这个很难说。] [奇犽:难道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医学手段吗!] [雷欧力:如果有的话就是医学奇蹟了。] [奇犽:@霁初,最近你要小心点,真担心他又来找你麻烦。] 霁初看着这条消息若有所思,正好这时候禅院甚尔端着水杯出来,她瞥见他手腕上细碎的小伤口,伤口才刚凝固,她想到了什么,「你是去打架了吗?」 看样子是瞒不住了,禅院甚尔干脆承认,「是啊,他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我只是给他一点教训而已。」 而且这次让他感觉到麻烦也是因为打架打到一半突然冒出个红髮的战斗狂来,按理来说一对一的话他连这点小伤口都不会有的。 「而且他还说对你很有好感。」 霁初像是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猫,顿时不吱声,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以前使用过爱神之箭,她心虚地喝了口粥,转移话题,「今天的海鲜粥很好喝诶。」 禅院甚尔像是抓住了她的小把柄,笑了,又问:「只是很普通的海鲜粥而已,还是说你刚刚在心虚呢?」 这怎么都会被他猜中啊?霁初讶异地睁圆眼睛,怀疑他刚才是不是读心了,「嗯……是有点心虚啦,但是不多。」她很诚实地回答道。 「算了,反正怎样都不会是你的错。」论起护短来,禅院甚尔和酷拉皮卡就是不相上下的两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不是霁初的错,霁初也已经习惯他们的包容。 酷拉皮卡后来又在当地的大学继续学业,因为天资聪慧,四年的课程愣是只花了一年半就把学分全都修满,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就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进修了。 他本人没那么着急,倒是系里的老师都捨不得这么一位天才学生,纷纷投来橄榄枝,那段时间他打开邮箱都能收到不同老师发来的邮件。 某次霁初去他家的时候恰好碰见他在回覆邮件,她靠着沙发背看了个大概,忍不住感慨,「别人都是自己发邮件给老师希望做他们的研究生,到你这里就反过来了。」 「收到邮件太多回復起来也要很多时间。」说起来酷拉皮卡还有点不耐烦。 「真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啊……」 酷拉皮卡抬起头,看到又来他公寓冰箱翻冰淇淋吃的霁初,后者还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吃一口你的冰淇淋总没关系吧?」 她也知道酷拉皮卡冰箱里的零食大部分都是为她准备的,所以吃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对此他也只是从桌上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她,「嘴边,沾到冰淇淋了。」 她用纸巾擦嘴角,酷拉皮卡又问:「今天他不在家吗?」 「噢好像是去拿什么东西了,我上次还看到他在和奇犽他们打电话呢,真稀奇呀不是吗?」 具体拿的是什么东西霁初也是到了晚上才知道答案的。 「所以你是去拿了一块石头?」霁初戳了戳那块石头,触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从外观上也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不是普通的石头。」他解释道,「准确来说是怀孕石。」 啊? 是她听错了吗? 等等,石头又是怎么怀孕的啊? 见霁初一脸迷茫,禅院甚尔又说:「是贪婪岛游戏里的卡牌。」 当提及关于后代的话题时霁初总觉得很遥远,又从来没有设想过有孩子以后的生活,她用手托住下巴,问禅院甚尔,「你很想要孩子吗?」 其实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了,毕竟他都直接把怀孕石带回来了。 婚后两年的生活充满幸福,幸福得仿佛就是一场梦,偶尔禅院甚尔也会忽然想到,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在某天走向终结。 原来患得患失惴惴不安这种心情也会发生在他身上,正是因为担心失去,所以才会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什么。 孩子会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当然他也不会否认自己的私心,只是想要进一步地把自己和她捆绑在一起。 「养孩子可是很费时费力的哦。」霁初决定先给禅院甚尔打个预防针,「而且生孩子也很痛的欸,更别提怀孕的那段时间。」说着,她都有点后怕。 禅院甚尔早就料到这个,「怀孕石也可以让男人怀孕,而且我的体质更适合分娩。」 霁初愣了愣,她又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耳朵,真的没有出问题吗?她沉默几秒,「那……也不是不可以啦。」 按照卡牌上的说明,携带怀孕石一个月就能怀孕。 而在一个月后霁初紧张兮兮地查看禅院甚尔的体检报告,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神奇的世界,男人真的也能怀孕啊。 当天晚上他们是在酷拉皮卡的公寓吃晚餐的,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霁初咳嗽一声,「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酷拉皮卡早就看出这顿饭霁初吃得很不自在,时不时抬头看看他,表情慾言又止,他终于等到霁初说话,于是点头示意她继续。 「不过酷拉皮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霁初谨慎地说,「情绪也不要太激动,就……放轻松就好。」 第180页 她前面这么一长串的铺垫反而让酷拉皮卡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蹙起眉头,「你继续往下说。」 「我们有了个孩子。」霁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一点。 她的话音才落下,刚才的铺垫一点用都没有,酷拉皮卡还是情绪激动得火红眼都出来了,他像是看向禅院甚尔,眼神不算多友善,而后又对霁初说:「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 「不,还有你没想到的事情。」霁初抿抿唇,「额……怀孕的不是我,是甚尔才对。」 气氛一瞬间都凝固了。 过了几秒,酷拉皮卡出声,「啊?」 第85章 番外3 番外3 对于即将有孩子这件事霁初周围人的反应都各不相同,酷拉皮卡只是最初有些震惊,之后反而可以说是接受良好的,至于帮忙找来怀孕石的小杰居然一点也不惊讶,而且还在电话那头询问霁初和禅院甚尔打算给孩子取什么名字,这接受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当事人禅院甚尔心情倒是一直很平静,反倒是霁初急急忙忙地在书店购买一系列孕期手册,但是这都是针对孕妇的,性别不同也能按照手册上的来吗?她一边看手册一边心里疑惑得直嘀咕。 所以到头来最焦虑的人反而变成了霁初,她把书摊开盖在脸上,嘆了口气,「我该怎么办那——」 不知何时走入书房的禅院甚尔出声,「就和以前一样,没必要太担心。」 霁初一个激灵,书从脸上掉了下去,但在半空中被禅院甚尔及时接住。 「但是这可是要生小孩诶,就是怎么说呢……」正常人提到生孩子不都是很紧张的吗?根本不会像禅院甚尔那样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得个感冒一样简单啊。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的腰腹,咳嗽一声,「你总不会感觉到难受吧?啊、比如孕吐什么的?」 禅院甚尔隐约嘆了口气,他的妻子还是那么容易大惊小怪的,他伸出手把她勾到自己怀里,霁初都不敢乱动,样子乖巧又拘谨,「会不会膈到你的肚子?」 「不会,完全没感觉。」说着,他低头把脑袋埋入她的脖颈,「胆子真小。」 霁初是背对着他的,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他现在肯定是在嘲笑自己,她轻哼一声,「没有,因为甚尔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有什么闪失。」 不光是胆子小还很会打直球,他在心里又补充。 「那最近就不要再进组了吧,留下来陪我。」他的脸颊亲昵地蹭过她的后颈,明明在他人面前是兇狠的恶兽,拥抱着她的时候却温驯无比。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近期的剧本我都推掉了。」接下来一年的时间她都会陪伴在他身边。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缓的、不带任何意义的单音节,霁初忽然说:「你是在撒娇吗?」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因为以前的禅院甚尔别说是撒娇,就连袒露内心的话都很少说,实打实的别扭怪,所以现在这样一看,反差感非常大。 「啊……可能是的吧。」他没有否认,很坦然地承认了。 霁初脸上的笑容也从搞笑变得柔和,「这样很好哦,对亲近的人撒娇也很好哦,我很喜欢现在会撒娇的甚尔欸。」 在禅院甚尔怀孕的日子很快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石的作用,导致怀孕周期比正常人缩短了几个月,因此本该在七月出生的孩子,在四月初就降临人世。 一阵手忙脚乱后家里终于迎来一位新成员,是个取名为赫拉的女儿,她遗传了父母亲的黑髮,眼睛是漂亮的湛蓝色。 相较于还没有适应新身份的新手父母,酷拉皮卡更加熟练地照顾起赫拉,等霁初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岁多的赫拉显然更喜欢自己的舅舅酷拉皮卡,刚刚学会说话开口叫的就是酷拉皮卡的名字,虽然目前还看不懂太多字,但依旧会赖在酷拉皮卡身边聚精会神地看书。 霁初去酷拉皮卡的住所叫人晚餐的时候往往会看见年幼的孩子靠着比她个子还要高的书堆看书,而酷拉皮卡则是在旁边修改论文,时不时低头看赫拉一眼,两人要是对上目光就会相视一笑。 「可以吃晚餐了哦。」霁初轻轻地敲了敲书房门,赫拉看到霁初后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迈着小步子朝她跑来,「妈妈——!」 霁初弯腰抱起女儿,「咳咳,某位大学者,论文固然重要,晚餐也不能不吃啊。」 闻言,酷拉皮卡无奈地笑了笑,他修改好论文的最后一个批註,关闭计算机,站起身,「论文都已经修改好了。」 晚餐其实还差最后一道餐后甜点,小孩子都是嗜甜的,她趁着母亲和舅舅不注意又跑进厨房,抱住父亲禅院甚尔的小腿,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可以把甜点提前吗?」 禅院甚尔单手抱起女儿,让她坐在自己的左手臂上,甜点是泡芙,个头都很小,哪怕吃掉一个也不会被发现。 对于女儿的请求禅院甚尔一向是有求必应,他扫了眼厨房门口,妻子和她的哥哥都没有察觉到,他捻起一颗泡芙递到赫拉手里。 如愿以偿吃到甜品的赫拉笑得眼睛变成弯弯的月牙,「谢谢爸爸!」 但后来在吃晚餐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没办法,谁让酷拉皮卡观察得细緻入微,他直接点出来,「下次晚餐前少吃甜食。」 第181页 被点名的赫拉坐立难安,她的性格有一部分也很像小时候的酷拉皮卡,凡事都要问个究竟,她小声地问:「少吃是能吃多少呀?」 小小年纪就会钻大人说话的空子了,霁初摸摸她的头髮,「就是下次别被舅舅发现的意思。」 「你这样会教坏孩子的。」酷拉皮卡不贊同地皱皱眉,霁初装傻充愣地笑笑,「啊……是吗?也没有那么绝对吧?」 总之偷吃甜点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 伴随着岁月流逝,赫拉也从还跑不稳的孩子,摇身一变到了要去读小学的年纪,她从小脑瓜聪明,机灵劲和小时候的酷拉皮卡如出一辙,跟在博学多识的舅舅身边,她的知识量早已超出同龄人不少,以至于她上小学的第一天回来就嚷嚷着要跳级。 「要不再多上两天课?说不定还能交到好朋友呢。」霁初劝说道。 「不光是学生,就连老师也是,教的东西都很没意思,我早就知道了的。」赫拉翻开从酷拉皮卡那里借来的天文学书籍,「妈妈你知道吗?那些同学就连最简单的天文知识都不知道!」 霁初表情微妙,「我猜你应该没有说他们是笨蛋吧?」 「当然没有,妈妈你不是教过我的吗?不能直接说别人笨。」赫拉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翻书页,「所以我就说他们的智商还有待提高。」 霁初单手捂脸,「嗯……这个答案怎么说呢。」 赫拉理所当然,「这是符合科学研究的呀,毕竟人哪怕到了二十岁大脑也还在发育,所以他们未来的智商也会随着大脑发育提高的。」 对付赫拉只能让酷拉皮卡来,禅院甚尔几乎不会反驳赫拉,哪怕赫拉说再离谱的要求他也会考虑一下,这里的考虑不是说要考虑事情的合理性,而是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所以教育问题还得交给酷拉皮卡,霁初领着赫拉敲开酷拉皮卡家的门,郑重地对他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拜託了!」 酷拉皮卡看了看霁初,又看了看赫拉,把门又打开了一些,让赫拉先进去,「她在学校里过得不开心吗?」 「也不是,具体的你可以问问她。」 霁初也不知道那天酷拉皮卡与赫拉说了什么,但至少在那天以后她每天都能准时去上学,放学回家也不会抱怨什么,这让霁初非常欣慰。 等到赫拉升到初中霁初才知道那天赫拉与酷拉皮卡达成的协议,酷拉皮卡出面和小学校长商量让她每天只在学校上半天课,至于剩下的半天,都会在酷拉皮卡任教的大学旁听。 察觉到这一真相时赫拉笑容得意洋洋,「这就叫做曲线救国呀!这还是舅舅教会我的。」 在场的酷拉皮卡微妙地错开目光,「但至少她也完成了小学的学业。」他也有心虚的时候啊。 初中的活动很多,过年的时候还有晚会,霁初听赫拉说她也有参加节目,霁初兴奋地问:「是什么节目?舞蹈?诗歌朗诵?」 赫拉皱皱眉,「是合唱啦,学校合唱团的老师非让我做领唱。」这倒也不意外,毕竟她从小长相出众,五官秀丽中透着几分英气,自从升入初中后就陆陆续续有收到情书,只不过都被禅院甚尔解决了。 真等到了晚会当天,霁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相机,把合唱表演都拍了下来,表演结束后三人又熘到后台去找赫拉,但不凑巧正好撞见男生向她表白的画面。 霁初嘆了口气,「真是个倒霉蛋。」她已经听见身边禅院甚尔摩拳擦掌的声音了,酷拉皮卡出声,「这位同学,能麻烦过来一下吗?我们想和你谈谈。」 赫拉也预料到什么,她赶紧撇清关系,「我对他没感觉,只是普通同学。」 禅院甚尔点点头,「那我们就会用对待普通同学的方法对待他。」 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年被禅院甚尔和酷拉皮卡夹在中间走到外面,赫拉走过来拥抱霁初,「唉,你的老公和哥哥还真是敏感欸。」 「他们也是因为在乎你。」 「嗯,我知道,我也很在乎你们,我也很爱你们。」赫拉的脑袋蹭了蹭霁初的脸颊,没过多久禅院甚尔和酷拉皮卡就又回来了。 他们问:「你们在聊什么?」 赫拉笑着说:「我说,我很在乎你们,也很爱你们。」 好吧,这下子他们俩的气也全消了。 正式结束咯,啵啵啵啵亲亲看到这里的各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