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总想蹭热度[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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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重生] 《夫君总想蹭热度（直播）》作者：水云田【完结+番外】


    文案：婚前协议


    谢小宁：卯时到戌时，不准亲热。


    安青筠：同意。


    谢小宁：辰时到酉时，不准露出身体的任何部位。


    安青筠：脸呢？


    谢小宁：也别露。


    安青筠：都听娘子的。


    众粉丝：主播，你身后的蒙面人好帅好萌好逗逼！强烈要求多出镜！


    谢小宁：……还是给他蹭走了热度啊摔！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文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小宁，安青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还蹭？掉皮了！


    第1章


    「草莓，新鲜的草莓，又红又甜的草莓。」熙熙攘攘的集市边缘，谢小宁卖力地吆喝着。脚边两大篮红彤彤水灵灵的草莓，都是今日天没亮採摘下来的。


    「两位大嫂尝尝，新鲜的草莓。今天刚摘的，酸甜可口，开胃生津。」见蓝头巾大嫂多看了几眼，谢小宁连忙捧起一把草莓，往前递了递。


    「嗯，甜，嫂子你也尝尝。」蓝头巾妇人在围裙上擦擦手，问：「多少钱一斤？」


    这草莓，早晨出来的时候是两大筐，如今日头西斜，剩一筐半还多。


    谢小宁狠了狠心，笑着答道：「一文钱一斤，买十斤就八文钱。」


    那妇人笑了，「我买那么多做什么，只不过给家里小孩子解解馋。」


    「那给您来二斤？」


    「行。」


    妇人正掏铜板，却被旁边的人按住了手， 「宋家弟妹，这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出了城不到二里，那些荒地上就有。明个你大哥要出城去，我让他回来捎一些就是了，还使什么银子呀？」


    小宁捡着草莓，心直往下沉。


    果然，那妇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哎呀，小妹妹。刚想起来身上没带钱，不要了不要了。」


    谢小宁抬起头，两个妇人已经走出去五六米远。


    她把草莓又倒回筐中，嘆了口气，今天算是白忙活了。


    「小姑娘，我跟你说你还不信。来这个集市的都是穷苦人家，没有闲钱吃零嘴儿。我老婆子在这卖了一辈子菜，最是清楚。」谢小宁旁边的卖菜婆婆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谢小宁一早赶到集市，已经没有空余的摊位，还是这位善良的老婆婆让了半个位置给她。老婆婆满头白髮，年近古稀，仍旧出来卖菜，想是家里并不富裕。


    「你出来这一天，卖了几个铜板？」


    「五个。」实在太少了，都不用数。


    「回去爹娘可会骂你？」


    谢小宁缓缓摇头，想起她那老实巴交的便宜爹娘，虽然木讷，对她真是不错。


    「孩子啊，生活不易！明天可别出来折腾了，老实在家帮爹娘干点活。要不你卖些菜啊布啊都使得，一天也有几十文的生意。」


    谢小宁听了，心情跌落谷底。


    卖那些平常杂货，一辈子也别想赚上10两银子。


    任务失败，她的主播生涯彻底玩完。沦落成这个时代的土着，再想开启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简直是痴人说梦。


    左上角的虚拟屏幕显示，直播间里还剩八名观众。凭谢小宁的自觉，这几个人必定是忘记关界面了。


    无论是古代人，未来人，喜欢的都是成功者的故事。谁有时间看这种底层草根无聊又失败的生活？


    她发了一会儿呆，小贩们已经陆续收摊，夕阳拉着长长的影子，喧譁了一天的集市显出落寞的味道。


    她家在大名府城外西南十里的香川村，快点走，也要近一个时辰。


    谢小宁开始收拾东西，看着两篮草莓直心疼，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摘的。拿回家，少说得扔一半。


    她拎起一篮，放到身边卖菜婆婆跟前，「婆婆，这篮草莓拿回去给家中孙儿吃吧！」


    「这如何使得？」婆婆连忙摇手推辞。


    谢小宁又把篮子往前推推，「不瞒婆婆说，拎回去也放不到明天，家里人又吃不完。也是糟践了。还不如婆婆帮我分担一些。」


    说完留下草莓，担起扁担，向城外走去。


    穿越之前，谢小宁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博主，有几万粉丝。生活清闲又惬意，煮枚温泉蛋，炒盘乌龙面，烤几个马卡，统统制成短片，小清新朦胧唯美色调，精緻洁白的骨瓷餐具，愉悦的小提琴配乐，结尾一律是加菲可可慵懒的身姿，打滚儿，神懒腰，或者只是发呆。


    「可可简直萌翻了。」


    「跪求博主多发一波猫片。」


    「餐具好美，对博主的厨房流口水。」


    不过，少有粉丝对评论她的厨艺。


    这没毛病！她的风格就是清淡优雅。


    资源丰富的，姑娘们个个精于计算卡路里，只扫一眼，便能像电脑一样分析出眼前食物的热量。把饭菜与跑步机上流的汗画上等号，谁还能有多少食慾呢？


    谁还会在意你做的东西是不是好吃呢？


    她只不过打着美食的幌子，贩卖一种生活，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和优渥慵懒的生活。


    一场意外的车祸，毁了这一切，把她带到这个歷史上并不存在的时代。


    刚来时，她发烧躺在床上，整天迷迷煳煳，唯一的观感是这户人家挺穷的，一家子只有一间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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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穷、低贱、食不果腹，命如草芥。


    这是一个必须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的时代。


    谢小宁完全懵了。


    穿越后的开挂呢？别跟我说那玩意是限量版！


    十几天过去，她养好身子，也基本摸清家里的情况。


    她本人还叫谢小宁，芳龄12岁，前些日子去林子里挖笋，碰上大雨，又没带雨具，到家之后便高烧不退。


    家里人本来已经准备丧事了，没想到她又挺了过来。


    她家所在的村子叫香川村，村里有一口闻名遐迩的古井，名为香川。泉水清冽甘甜，有提神静气，强身健体的功效。


    家里父母健在，哥嫂和睦，还有八岁淘气小弟一名。这个家庭人口齐整，劳动力也充沛，至于为什么这么穷吗？谢小宁也没时间寻思，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啥时能开启金手指。


    这一天，家里人都下地干活了。


    大嫂身怀六甲，自然留在家里张罗饭食。等把一家6口的中饭做好，给谢小宁那份盛出来摆在床前，嘱咐她快吃，就去了地里给公婆丈夫送饭。


    家里只剩了谢小宁一人，她翻身坐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圈四处透风的家。


    还好是春天。到了三九严寒时候，即使炕烧的再旺，这屋里也待不了人。


    谢小宁垂下腿来，炕角放着一双旧布鞋，将脚伸在里面，不大不小刚刚好。


    她扶着炕沿站直身体，躺了这么多日子，多少有点头晕。


    「滴，七星直播绑定成功，设备调试。」


    眼前七种颜色的星星一起乱飞。她晃了晃脑袋，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穿到这种倒霉地方也就算了，还是一具弱不禁风幻听幻视的身子。


    俗话说得好，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谢小宁扫了眼身上补丁叠补丁的衣服，她连丫鬟的命也没有啊！


    「设备调试成功，开启试播模式。」


    「啊~」谢小宁一声惨叫，往后缩了一下。因为这一次她不但听真切了，还在视野的右上方看到一张蓬着头髮，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的脸，瞪大了眼睛惊慌地看着她，也往后缩了一下。


    谢小宁小心伸出手去，探了探，视野里的小女孩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这个是她自己……


    谢小宁一下振奋起来，原来真有金手指！


    她感觉四肢血液不停升温，直烧得五脏六腑都沸腾了！


    「主播你好！我是你的客服西子，欢迎进入七星直播系统。」


    「你好，你好，我等你们很久了。」如果西子有实体，谢小宁肯定会扑上去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滋拉～」，眼前的屏幕似乎受到电波干扰，抖了一下。


    几秒之后，西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主播你好。下面由我给你介绍一下基本情况。七星直播系统存在于你所在时代的5000年后。我们选取了各个时代的精英，对他们勤劳勇敢坚毅奋发的生活进行直播，非常有幸能与谢小宁主播合作。」


    勤劳勇敢坚毅奋发，是什么鬼？


    不应该是打脸逆袭升级走上人生巅峰吗？


    这哪里是金手指？明明是金脚铐好吗？谢小宁的面色阴晴不定。


    西子继续介绍道：「不过您现在的身份只是见习主播，成功完成第一个任务才能晋升为正式主播。当然，如果您完不成任务，我们会对您这一段的记忆进行消除，完全不会对您的生活造成影响。」


    尼玛，这个行当竟然还有优胜劣汰！


    「主播，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可以退出吗？」谢小宁态度冷漠，摆起一张臭脸。


    「滋拉～」屏幕又抖了一下。


    「嗯，退出？」 西子的声音有些紧张，「请问为何要退出？」


    几个回合下来，谢小宁已经听出来，西子是个菜鸟。趁这个机会，她得掌握主动权才行。「你们这个直播对我没有吸引力。」


    她才不会傻乎乎地直接问有什么报酬呢，那样就显得太没腔调了。看她怎样以退为进！


    西子显然急了，使出浑身解数一个劲儿的劝说：「怎么会没有吸引力呢，一定是我介绍的不够全面，才使您产生了误解。只要您成为正式主播，报酬还是很丰厚的。不但累计到一定的直播时间有报酬，观众也会打赏，平台上更有各种神奇道具可以使用。有了这些，简直可以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谢小宁佯装考虑了一会，才问，「那么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西子松了口气，「我来查看一下，嗯，是在三天之内赚10两银子！」


    「什么，10两银子？」


    这系统是疯了吧？


    他们全家一年也赚不上10两银子！


    「西子，你知道10两银子的购买力吗？」


    「嗯，系统经过测算，会根据具体的时代调整任务的标准。」


    谢小宁瞪着屏幕，义正言辞，「我不接受！这年头面朝黄土背朝天，春种秋收，辛辛苦苦一年也赚不到10两银子。你们的二货系统肯定算错了！」


    西子显然被镇住了，「嗯，主播稍等，我向上级请示一下，如果上级批准，就能把任务目标适当降低一点。」


    谢小宁屏住笑意，继续忽悠，「西子啊，你是不是刚工作不久？」


    「嗯，主播怎么看出来的？」


    谢小宁眨了眨眼睛，「工作中还是要少麻烦上级。任务目标也不用降低了，在你权限范围内，有什么好道具，你给我几样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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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子没说话，她在犹豫。


    「你所管理的主播能够圆满完成任务，也算你的成绩，不是吗？」谢小宁好整以暇地加了一句。


    「是的，宁宁姐姐，我来看看有什么道具……」


    新任见习主播很满意，跟客服打好关系是成功的第一步！


    「宁宁姐，系统可以分配给你三张加速卡。」


    「加速卡？」


    「使用了加速卡，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事半功倍，加快速度，节省体力，最适合您直播初期使用。」


    「西子啊，你就没有那种秘方？比如美食美酒，或者绣工织布，药方也行，起死回生的那种？」


    「这个，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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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谢小宁一边往家走，一边寻思着今后的打算。


    三天10两银子的任务，如何也完不成了。


    那么下一步呢？


    跟着便宜爹娘下地干活，学习织布？


    她摇摇头，也不是吃不起苦，关键这样的生活看不到出路和希望。


    谢小宁垂头丧气，边走边往嘴里扔草莓。


    她的直播间里面，弹幕一条条蹦出来。


    「快看，主播吃的是什么？好难吃的样子！」


    「是呀，都快哭出来了。还好现在都是吃合成食物的，古代真是一言难尽。」


    「楼上的，人艰不拆啊！你这样说，主播更难过了。」


    「进来看《土豪奋斗史》的，为什么要插播这个？搞的我合成蛋白粉都吃不下去了。」


    谢小宁想着心事，勐抬头，到吓了一跳。


    直播间里已经有两百多人。从今天早晨她正式开启直播，观众都没有超出过50人，更别提弹幕互动了。


    小宁捡了一颗又红又大的草莓，放在屏幕正中，「我吃的这个叫草莓，酸酸甜甜，水分充足。非常好吃，简直停不下来！「说完扔到嘴里，对着镜头嚼了几下。


    「那刚刚为什么愁眉苦脸？」一个叫＇好宝宝不过百＇的观众问。


    谢小宁有些无可奈何，「因为我的草莓没有人买啊。」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没有人买？」


    「因为他们穷啊，没有钱！」


    直播间里又开始新一波的讨论。


    「现在是封建社会中期。虽然社会稳定，但是底层人民的生活十分穷苦。就像我们主播，也是刚能吃饱饭的水平。」


    「这样看来主播的土豪之路相当艰辛漫长啊！」


    观众们随之大谈特谈贫富分化之类的社会问题，小宁一时插不进话，便加快了步伐。


    「主播主播，看我！看我！「


    『好宝宝不过百』又发了一条弹幕，「我想到了，你把草莓卖给有钱人就好了。」


    谢小宁突然停下脚步。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真是个好主意！然后合起两掌对着镜头拜了拜，「谢谢你提醒我，明天来看我怎么把草莓卖给有钱人啊！」


    「嗯，主播你一定行的，加油！」


    又有一条弹幕跳了出来，「主播怎么知道那位蓝头巾大嫂只有两文钱？」发言叫『诗和远方』。


    「啊？两文钱？」谢小宁并不知道啊。


    其他观众也是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


    」我们错过了什么？」


    『诗和远方』再次发言，「我一天都在直播间里。主播今天的表现超棒，双商在线，沉着冷静，灵活机变，看人开价……」


    谢小宁捏着五个铜板的盈余，眼角不停抽搐。难道短短一天就收穫了脑残粉？夸得她头也抬不起来。是应该愉快地接受呢？还是愉快地接受呢？


    不过其他人却不买帐，纷纷嚷嚷，「没图说个毛线？」


    『诗和远方』甩出一个短视频，「不但有图，小爷还拍视频了。」


    原来真有人看了一天直播，这是有多闲啊！不过小宁也是感动的，被人关注的感觉真好。


    集市上的情景在直播间里重放。很多细节，是当时身在其中的谢小宁视线所不及的。


    此时镜头正好拍下蓝头巾大嫂的荷包里，躺着的不多不少两个铜板。「一文钱一斤。」「那给您来两斤？」谢小宁的叫价和推销配合着大嫂微微放松的神色，竟然有种天衣无缝的美感。


    看到生意被搅黄，大家连连发出弹幕安慰。「加油！」「我们挺你！」一行行缓慢又坚定地填满整个屏幕，好久才渐渐消散。


    『诗和远方』振振有词，「看到没，主播缺的不是实力，只是机会！」


    「哇，真带感！」


    「期待主播更精彩的表现！」


    短片炸出了很多潜水员，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关注人数从3人一下子冲过了50大关。


    谢小宁正高兴，突然眼前一亮，原来是收到一份礼物。是『诗与远方』送出的幸运卡一张，并附言，「努力，主播，我看好你！」


    小宁十分感动，来自陌生人的帮助和温暖让她重拾信心，「谢谢诗和远方的礼物，我会努力的！」


    天色还未黑透的时候，谢小宁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村子。附近住的都是穷苦人家，只要还能看见个影儿，就不点灯。


    谢家也是这样。


    谢仲岭和幼子谢离正在院中噼材，小宁放下扁担，「爹，我回来了。」


    谢仲岭是传统的庄稼汉子，身材不高，精壮结识。他直起上身，板着脸，「还知道回来？以后再这么晚，就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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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爹。」 谢小宁知道他爹是嘴硬心软，吐了下舌头，抬手摸谢离的头，「小离，过来吃草莓！」


    谢仲岭嘆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噼柴。


    谢离往旁边跳开，躲开姐姐的狼爪，嘟着嘴抱怨，「姐，我都长大了，别摸我头！「


    「八岁的小屁孩，还小着呢！「


    「姐，女孩子谈吐要文雅！我听赵先生说，为人要谨于言而慎于行。「


    赵先生是香川村唯一的秀才，开了间私塾。


    谢家穷，读不起书。这些话都是谢离扒着学堂的窗户偷听来的。


    「行啦，小不点。」小宁转身颳了下弟弟的鼻子，「你偷学几句，就能教训姐姐，要是以后进了私塾，更是了不得。」


    「姐，我真能去私塾吗？」


    「以后肯定行的！」


    「小宁！」谢仲岭脸色严肃起来，「办不到的事不可随意承诺！」


    谢离本来满脸希翼，顿时都化作失望，将嘴角压成一条脆弱的弧线。


    谢小宁将手掌放在弟弟弱小的肩膀上，用力压了压。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是弟弟读书的事她会放在心上的。


    进了厨房，娘和大嫂正在张罗晚饭。


    谢母徐氏又是一番叮嘱，「可不能这么晚回来。你爹刚刚要喊大哥出村找你去呢，一个小妮子，就知道出去野。」


    谢小宁乖巧的答应着。洗了手，挽起袖子，上去帮忙。


    谢家父母为人老实善良，只知道卖力干活，对于将来一无打算，二无筹谋。可对儿女都很疼爱，特别是小宁，女孩子养的娇惯，又刚大病一场，好不容易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待她就额外宽容。


    不拘着她在家里，也不派活计。


    谢小宁心里感激。等她赚了银子，定要好好报答谢家父母。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大哥谢辰在卧房摆好了桌子。一张小四方桌摆在三铺炕中间，连凳子都省了。


    因为是吃饭，才点了盏如豆油灯。


    野菜粥和玉米面饼，是乡下人再常见不过的饭食。


    谢小宁记着玉米面饼在21世纪也流行过一阵子，打着粗粮健康的招牌充斥在大小饭店，口感香甜，很受欢迎。


    而她家的玉米面粉只是粗粗磨碎，和成面团。一口大锅底下煮粥，锅沿上贴饼，一点油水不沾。饼子又干又粗，剌得嗓子眼儿疼。


    她直播间有了一定的热度，一直维持在两三百人。


    此时观众都看得津津有味。


    「那个黄黄的是什么？鸡蛋饼？」


    「这粥我知道，淡菜粥。」


    谢小宁……大姐，淡菜是贻贝，你以为有菜就是菜啊？那个说是鸡蛋饼的，你也够了啊！


    她大概知道，观众的世界里并没有这些天然食物。所以无论怎么解释，他们也很难想像出实际的味道。


    便由着他们胡说八道好了。


    「宁宁主播，听说歷史上最有烟火气的食物是火锅，你什么时候给我们直播吃火锅啊？」


    谢小宁回了一句，「等姐有钱了，什么都好说。」


    第二日，大名府城西齐府后角门。


    「吱呀~」小门应声而开。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厮露出脑袋，问谢小宁，「小丫头，找谁？」


    「这位小哥，劳烦请一下採买上的管事妈妈。」谢小宁今日特别打扮了一番，穿了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头髮梳得整齐。巴掌大的小脸，面色虽然有些暗淡，模样倒是十分俊俏乖巧。


    「你找吴妈妈？」小哥上下打量小宁几眼。


    「是的，烦小哥通报一声。」小宁笑得讨好。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今日能不能见到吴妈妈，全凭这位小哥的心情。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隔壁胡同连府的李妈妈介绍过来的。」


    「哦。」小哥点了点头。「李妈妈倒是时常与我们吴妈妈走动的。」


    废话，能不走动吗？两家本来就是邻居，又都是负责採买的妈妈，定是有些往来的。


    谢小宁刚才在连府吃了闭门羹，倒是打探出来採买的妈妈姓李。


    「地里长的不值钱果子，小哥不要笑话。」说着递过去一小篮草莓。


    小哥接了篮子，嘴角显出几分笑意，这小丫头挺机灵，「你贵姓？」


    「我姓谢！」


    「行，等着吧。」小哥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谢小宁也没闲着。


    从她进了城，直播观众的人数缓慢爬升，不知不觉，已经超过500人。


    「主播威武，李妈妈虽然没见咱们主播，可也助攻一把。」


    「是那一小篮草莓助攻，233333……」


    「看那小哥的眼神没，完全被宁宁的美貌折服了。」


    「难道不是被草莓的美貌折服了吗？」


    「哇，真是激动啊，马上就要看到主播拿下吴妈妈！」


    「吱呀~」，角门再次打开。


    出来一位30岁上下的妇人，身形富态，眉眼温和，身上穿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可也大方得体。


    「是谁找我啊？」


    谢小宁连忙笑道：「李妈妈从我这儿定的草莓，说起来，您府上可能也需要，于是遣我过来给您送两篮尝尝。」


    「李姐姐真是客气了，小丫头你跟李妈妈是……」


    「哦，是远亲。多亏李妈妈提携，才能常去连府送东西。我叫小宁。吴妈妈您尝尝，这是家里种的果子，叫草莓，酸甜可口。您看府里是不是要留几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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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将手里的一小篮递了过去。


    既然是李妈妈介绍来的，吴妈妈也不好驳了她面子。从小宁篮子里捡了几颗草莓尝过，「嗯，是挺好吃的。那就留几篮吧，什么价钱呀？」


    「一篮100文，您看留几篮？」


    直播间里顿时沸腾了。


    「主播是放飞自我了吗？一篮五斤，一斤要20文钱。我没算错吧？」


    「听说昨天一文钱一斤都没卖掉！」


    「天啊，我已经看不下去了。主播肯定要给那位吴妈妈哄走了，说不定还要挨顿揍。」


    「挨揍，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那时候持强凌弱的事还少吗？」


    「那留四篮吧。」吴妈妈略微想了想，给出了答案。


    「叮咚」「叮咚」


    系统连续发出两声提示音。


    「哄抬物价10倍任务达成，哄抬物价20倍任务达成。隐藏任务完成，可以到后台选择礼物。」


    原来直播平台里面还有隐藏任务，谢小宁关了提示界面，「好勒，这就给您送进去。」


    吴妈妈打开角门，又吩咐：「给我放到厨上去。你明日再送四篮来，我会告诉你，以后还用不用送。」


    谢小宁连连答应，担着扁担进了角门。


    这家姓齐，老爷在官府里当差，房屋院落华丽气派，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即使厨房，杂役房等下人出入的地方，也是宽大齐整，干净通透。


    小宁不敢放肆打量，低着头跟在吴妈妈后面，到厨房放下东西，收了钱，又单独留了一小篮给吴妈妈，这才告辞出来。


    直播间的人气直升，很快就有一千多人。


    「天了噜，竟然成功了。」


    「赚了400文啊，主播神武，笔芯芯！」


    「大写的服，竟然卖了20倍的价钱！」


    谢小宁带着她的观众们，继续套路各府的採买大妈。


    「麻烦找一下府上採买的管事妈妈，我是齐府吴妈妈介绍来的。」谢小宁又敲开了一扇黑漆角门。


    到了下午，带来的30几篮草莓全都卖掉了，得了3两多银子。


    沉甸甸的银子，贴身揣在谢小宁怀里。


    贴着银子的地方，微微发热，这热量钻进肚子，沿着血脉流入四肢百骸，慢慢变成汹涌澎湃的兴奋和雀跃。她盘算着，明天把谢离带来分头行动，七两银子的目标，唾手可得。


    谢小宁推起平板车，走的飞快。


    直播间里的弹幕接二连三，一律是赞美夸奖鼓励。


    谢小宁攥着拳头，用力捏紧，对镜头比出加油的姿势，「谢谢大家的夸奖，我还要更努力才行！」


    「主播还很谦虚，决定粉了！」


    「加油，笔芯！」


    接着又出现一条。


    「主播，猪肉好吃吗？」


    「好吃！」


    「什么味道啊？」


    什么味道？谢小宁舔舔嘴唇，她也快忘了。


    「叮咚」


    『酱酱酱』发布任务：「直播吃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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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谢小宁带着她的直播系统逛了一圈集市，最后买了些棒骨和两斤咸肉，准备一会路过竹林，再挖些嫩笋来。


    今晚要熬一大锅腌笃鲜给全家人打牙祭。


    小宁嘴角上翘，步子轻快。


    观众们跟她逛过集市，刚刚从新奇兴奋中缓过神来，讨论着她买的几样东西。


    「那几根我知道是猪棒骨。」


    「像肉干一样的那个是什么？」


    小宁见观众们都不知道，才说，「是咸肉，用盐腌制过的五花肉。」


    很快就有人进一步解释道：「因为不能低温保存，所以才选择用大量食盐腌制，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咦，听起来像肉一样，好噁心啊！」


    这位观众的想法好清奇！


    谢小宁认真解释，「这位看官，咸肉不仅不噁心，而且很美味哦。」


    那个说殭尸肉的，沉默了半天，才敲出了几个字，「实在想像不出！」


    「没关系，晚饭的时候过来玩，我们全家吃给你看。」


    这几条对话很快就淹没在大量的弹幕中。


    到家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家里没人。


    这几日是春种农忙时候，一家老少天不亮下地，太阳落山才回，很是辛苦。她怀着身孕的大嫂也是里外忙活。


    小宁把前一日他爹砍好摞在院子里的柴抱进厨房，塞进灶台，用火石点了火。


    接着将大黑锅刷洗干净，添了多半锅水，先将棒骨洗干净飞水，咸肉用清水浸着。


    又取出一根竹笋，用左手捏紧，右手执刀，从上倒下深深划下一刀，然后手上使力，刀锋稍斜，将刀口掰得大些。接着扔下菜刀，轻轻一拨，泥污随着外皮一起脱落。


    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谁让谢小宁前世就爱吃笋呢。


    「哇，主播好手法，与警匪片里老法医有的一拼。」


    小宁扫了一眼，果然是之前说咸肉是殭尸肉那个，叫给我一个支点。这位肯定是警匪影片的拥趸。


    谢小宁举起白瓷娃娃一样干净透亮的春笋，放在镜头前转了一圈，「这只笋，芳龄三月，水嫩清香，质地紧实，入口微甜，实为好笋。江湖人称三月笋。有诗为证：饮水唯有香川泉，鼎鲜不过三月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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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主播你懂的真多。」


    谢小宁暗忖：为了节目效果，只能适当信口开河了。


    做直播真累啊，要身兼多职。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赚得了银子，作得了诗词。


    很快锅里飘出了肉香。谢小宁撇过一次血沫，将泡好的咸肉放进去，水开之后又加入切块的春笋。


    这道菜实在简单，只要原料新鲜，不怕做不出一锅好汤。


    熬汤的功夫，谢小宁又把家里的竹编篮子找了出来。她娘以前也做过小生意，家里不缺篮子。


    把篮子洗刷干净，晾在院子里。


    金乌西斜，云蒸霞蔚，房舍都镀上一层金光。劳碌一天的农人陆陆续续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她家门口经过。


    空气中飘荡着属于乡村的安宁，和一阵阵肉香。


    「小宁？」


    大嫂白氏提着竹篮子进了院子，「你煮什么呢？这么香！村前头向嫂子还问我，说咱家炖肉了，我说不可能呀，肯定是隔壁三叔家炖的！哈哈，没想到还真是你这小妮子倒腾的。」


    白氏性格爽朗，说话又响又快。


    谢小宁还没来得及回答，白氏揭开锅盖看了眼，「了不得啊，一锅都是肉。」


    又问，「哪儿来的？」


    谢小宁小声说：「就是我前几天说的草莓，卖了钱换的。」


    「那野果子真能卖钱？」白氏高声问。


    小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瞟了眼院墙。她不怕别的，就怕隔壁的三叔一家，这一家子无论男女，不分老幼，都是爱占便宜的货色。


    当初分家，无论房子、地、还是银子农具，都是三叔他们占得多。这也就罢了，竟然还隔三差五来他们家占小便宜。


    就是个石头狮子，也得叫他们啃一口石料下来垫桌角。


    爹娘都是老实的性子，他爹又是做哥哥的，心里总觉得应该让着弟弟，那一家子也就得寸进尺，越发有恃无恐。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卖草莓的事，必定要插一脚。


    白氏马上明白过来，低低一笑，洗手和面沿着锅沿贴起饼子。


    见嫂子挺着大肚子，里外张罗，谢小宁心中怜惜，安慰道：「嫂子，以后咱家天天吃肉。你好好养着，我侄子生出来定然白白胖胖，壮的像头小牛。」


    「你个小妮子懂的到多！」白氏转身回来，用粘满面煳的手颳了一下小姑的鼻子。


    「嫂子！」小宁鼻尖上顶着一堆面煳煳，气唿唿地跺脚。


    「2333，」直播间里笑成一团。


    「宁宁好可爱！」


    「大嫂威武！膜拜！」


    「这比偶像剧有意思多了嘛！我站白宁cp！」


    谢小宁：……


    「唷，这肉汤可香着呢。我爹说的果然不错。咱们村里，还是二伯家日子过得最好。这么好的日子，怎么不想着接济一下自家兄弟呢？」


    伴着娇娇悄悄的声音，院外走来一人。身上虽然也是粗布衣服，可却是新做的。天青色的偏襟衫子，靛蓝长裙，裙角绣着一圈兰花，头上银钗子的流苏微微荡漾。


    这身打扮，在村里面绝对数一数二。


    「大姐来了！」小宁招唿，声音低沉，显着不那么情愿。


    这位正是隔壁三叔的闺女谢小安。


    「小安院里坐，小宁快给你姐姐倒杯水。」白氏一边贴饼子，一边吩咐。


    「都是自家人，嫂子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谢小安并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步跨进厨房，凑近灶台向锅里望去。


    村里的普通人家，也就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肉。谢小安家虽然富裕一些，隔三差五能沾点荤腥，一般也就是几片肥肉，还都紧着能下地的劳动力吃。


    谢小宁作为女孩，也就喝几口汤的待遇。


    今天她纯粹是被肉香味儿引过来的。可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惊呆了。满满一锅肉和骨头上下翻腾着，都是大块的，炖的酥烂，白白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那味道别提多香了。


    谢小安直起身子，「哎哟，吃肉也不知道往我们家端两碗？」


    白氏有几分尴尬，眼神躲闪着说：「这不是还没做好吗！」也不怪白氏拉不下脸，她作为媳妇确实不好多说。


    这个时代即使兄弟分了家，也会互相接济，荣辱与共，这是社会以家族宗亲为单位发展的必然结果。


    在一口吃食上防范对方，说出去脸都没地方搁。


    谢小安也是看准伯父一家丢不起这个脸，顺手捞起一只大盆，「看大嫂说的，难道我还贪你那几口贴饼子吗？肉汤火候早就到了！」然后竟然自己动手盛起汤来。


    谢小宁看着堂姐手里那只比篮球还大三圈的陶盆，专捡大块肉捞，差点气晕过去。


    这是要赶尽杀绝一锅端啊！


    「慢着！」


    「怎么，谢小宁，你要拦着我？咱们谢家可是有家训的，兄弟相携，世代不忘。你家吃肉，不能让我们家一口汤都喝不上吧？」谢小安头也不回，勺子一个劲儿地在锅里搅合，把贴饼子的白氏挤在一边。


    「没有，怎么会呢？」小宁眼珠转着，开始忽悠。


    「我们家日子好了，照顾二叔家也是应当的。只是天天跟着我们一同吃饭~」小宁故意拖长尾音，观察谢小安的反应。


    果然，谢小安把陶盆重重放在灶台上，转过身来怒目圆睁，就要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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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却抢先说下去，「我们也过意不去，也不知道你家都爱吃什么？总要考虑你们的口味。」


    谢小安的表情瞬间软化，理所当然答道：「这肉汤就不错。」


    谢小宁心中暗气，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堂姐，天天吃肉汤有什么好的？你不知道吧？美珍轩有八大名菜，四清蒸，四红烧。鸡鸭鱼肉都算不得什么，最美味的是海货。」


    「这么大的虾！」谢小宁把右掌伸直，又摇摇头，把左掌也摊平，拉出近一尺的长度。「这么大的虾你见过吗？」


    谢小安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小宁。


    「……做个糖醋汁儿。滋拉一下，浇在虾背上。满屋子的香味儿，只要闻两下，赛过活神仙。」


    「咕咚」，谢小安吞了一下口水。


    「姐，咱们明天吃糖醋大虾好吗？」小宁充满诱惑的声音响起。


    谢小安满眼绽放出兴奋渴望的光芒，重重点了点头，「好!」


    刚刚直播间里这弹幕都炸锅了，密密麻麻连成一片，骂谢小安恬不知耻的，可怜谢小宁委曲求全的，还有恨铁不成钢的。


    「叮咚」，观众发布任务：吃糖醋大虾。


    谢小宁差点没笑出声，什么时候都不缺吃货。


    「不过，」谢小宁指了指那锅腌笃鲜，嘴角耷拉着，「明天恐怕吃不成大虾了。」


    「为什么？」


    「因为猪肉和海物犯沖。吃多了猪肉，三天之内都不能吃海物。」这两天，谢小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本事见长。


    谢小安拿不定主意。


    毕竟猪肉是眼前的，大虾影子都没有呢。不过听了堂妹的形容，那简直是世间绝味。


    此刻，让她为了眼前的猪肉捨弃大虾，或是为了大虾捨弃猪肉，都是生不如死。


    「其实堂姐也不需多虑。今天我已经打算好了。这猪肉汤咱们一家一半，就不耽误明天吃大虾。」小宁自然而然的越过谢小安，拿起勺子又舀了很多骨头回去。


    这样一来，反而锅里剩下的更多。


    小宁把陶盆儿往谢小安手里一塞。「姐，明天别忘了过来拿大虾。」既然有大虾吊着，谢小安自然不会太过计较。


    大不了明天多拿些虾就是了。


    「哎，姐，等会儿。我才想起来，忘放盐了。你回家别忘了放啊。」


    谢小安回过身来，「一把盐的事，回去放反而麻烦，」说着拿起灶台上的盐罐子，往陶盆里倒了一下。


    谢小安刚出院子，谢小宁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笑起来。又不敢笑得太大声，被隔壁听到，差点憋出内伤。


    「你呀，是不是傻？被人抢了肉汤，还笑成这样。」白氏忿忿数落着，抓起盐罐子，就要往汤里加盐。


    谢小宁赶紧拦着，「嫂子，慢点！这个可是腌笃鲜啊，里面放了咸肉的。」


    白氏眼光放亮，盛起汤尝了一下，也笑起来。


    谢老三家的茅房今夜肯定生意好。


    小宁的直播间里也迎来一片叫好。


    「叮咚」


    恭喜主播完成『捍卫利益』隐藏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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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天色完全黑下来，谢仲岭才领着一家老小回来。


    「嫂子，今天有肉吃啊？」谢离闻着味儿，扔下锄头，几步窜进厨房。


    「是呀，」白氏笑呵呵应道，「而且今天管够吃！」


    谢离开心得蹦起老高，挽着袖子道：「我来帮忙。」


    谢母徐氏紧跟着进了厨房，抬起巴掌拍在幼子头顶，「冒冒失失的，当心撞到你嫂子，去帮你爹噼柴！」


    谢离「哎」了一声，又飞一般的窜了出去。


    徐氏摇头笑道：「这孩子！」回身见儿媳正在盛菜，锅里盆里大块的骨头和肉，才变了脸色，忧心忡忡地问，「媳妇儿，这肉哪儿来的？」


    白氏直起身来，「小宁带回来的。」


    徐氏心头一惊，心里怪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银子？这样一锅猪肉，换成粮食，就是全家半个月的口粮。


    就算是正当的收入，也应该细水长流，长远打算。


    于是问白氏，「小宁人呢？」


    「在里屋拾掇桌子呢。」


    谢母穿过厨房，进了里屋，谢小宁正在摆碗筷，「娘，回来……」


    没等小宁说完，徐氏噼头便问：「小宁，你哪里来的银子买肉？」


    「娘，我赚的银子。」谢小宁咧开嘴角，看起来仍旧是徐氏天真率直的独女。


    「做什么能赚这么些银子？」自家女儿并不精明，这才一两天时间……


    「卖草莓啊。」


    「就是你上次说的，荒地上的红果子？」


    「是呀。」


    徐氏听说这钱是正途来的，心就放下去一半。本想叮嘱小宁，日子得俭省着过，但是看她满脸兴奋的样子，又不忍心。


    想想媳妇怀着身孕，女儿和小儿子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几个月没见荤腥……再说小孩子又哪有不贪嘴的？赚点钱买些吃食的也是常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大病刚好，别累着自己。这家里有你父亲和我，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娘，我都长大了，也该帮帮忙了。怎么能只让你和父亲劳碌？再说大嫂马上要生了，也得适当歇歇。」谢小宁从怀里掏出一块3钱左右的银子，塞到徐氏手中，「小娃的东西也该置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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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氏捏着这块银子，百感交集。


    又觉得安慰，又怕宝贝女儿走了歪路。加上锅里的肉，这两天小宁得了五钱银子还多。


    对庄稼人来说，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卖果子能赚那么多银子吗？


    谢小宁看出徐氏的怀疑。


    其实此刻她怀里还藏了二两银子。要是都拿出来，只会教徐氏更加担惊受怕。


    「娘，明天让小离跟我一起去卖草莓好吗？我今天推车手疼。」小宁皱着眉头撒娇。


    徐氏听了难免紧张，抓起小宁的手臂仔细查看。


    这些天农忙，谢小宁本不应该提这样的要求。但是，一来赚10两银子的任务，明天一定要完成，她需要一个帮手。二来谢离跟着一同去，也能打消爹娘的疑虑。


    她抽回手臂，「不要紧的，就是总不推车，力气没使匀，养一天就好了。」


    徐氏想了想，也觉得让小儿子一起去比较妥当， 「那就让小离帮你推车吧。」


    「太好了，谢谢娘！可是爹会同意吗？这两天地里活怪重的……」


    「没事，我跟你爹说。」


    「小宁，接一下。」白氏将腌笃鲜和贴饼子端进来，小宁赶紧接过一盆放下，「我去叫爹和大哥来吃饭。」


    谢父坐到炕沿上，扫了眼桌子。


    「小宁，给三叔家盛一碗送去。」


    谢仲岭为人忠厚，有什么好东西，都忘不了弟弟一家。


    「爹，刚刚大姐已经过来拿走了。大姐说他们家不够吃，分走了一半还多……」


    谢小宁准备了半天情绪，也没挤出一滴眼泪。想到谢小安加的那把盐，还忍不住暗暗发笑。只能闷头，装出难过的样子，嘟囔了一句，「爹，咱们快吃吧。」


    谢仲岭干咳一声，也不太自在，马上宣布吃饭，还特意给谢小宁碗里夹了两块肉。


    穿越以后，她就没吃过这么好的菜。咸肉肥瘦得宜，棒骨酥烂多肉，还有在肉汤里煮了小半天的嫩笋鲜香入味，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吞下去。


    谢离吃得满嘴是油，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谢辰接二连三地给妻子夹肉，白氏脸色由白变红，隔着桌子踢了丈夫一脚。


    谢辰抬头诧异地望向妻子，给她瞪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脑袋，又给他爹夹菜，讪讪道：「爹，您多吃点！」


    谢仲岭并不在意，「还是给你媳妇夹吧。」


    谢小宁：「噗嗤~」大哥和嫂子还真是恩爱啊！


    白氏转身又瞪了小宁一眼，嘴角却绷不住已经翘了起来。


    徐氏见儿女们吃得畅快，微微有些发愣，如果天天都能过这样的日子……


    「娘，您也多吃些。」谢离接连往徐氏的碗里夹菜。


    「好。」


    看着一家人大快朵颐，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玩得不亦乐乎。


    「摸着刚吃完合成营养粉圆滚滚的肚子，想吃。」


    「口水流过屏幕，忧伤的想吃。」


    「我们之间最远的距离不是千年时光，而是你吃着腌笃鲜，我却只能看你吃腌笃鲜。」


    到最后，谢小宁几乎摒不住要笑场，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小宁，你不要紧吧？」徐氏见小宁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担心的问。


    谢小宁坚强地摇了摇头，压制住喷饭的欲望。


    最后，好几个观众@给我一个支点，「看到小宁家的东西好吃了吧？以后不准说我们小宁的东西噁心！」


    谢家人一向早睡早起，熄灯不出一刻，已经响起几道唿噜声。


    谢小宁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在脑中打开直播系统，进入后台。


    心中隐隐兴奋，今日完成三项隐藏任务和一项观众任务，应该能领不少奖励。


    点击领取奖励按钮，「恭喜主播，今日您共完成四项任务，一共可以领400七星币。成绩不错，再接再厉！」


    谢小宁又打开商城，准备再买几张加速卡。


    从西子那里讨来的三张加速卡，早晨摘草莓的时候已经用掉两张。


    还有一张幸运卡是观众送的，她暂时不打算动用。


    结果才看一眼，谢小宁就发现她真是穷的可以。


    大多数的道具都是灰色的。只有两样东西可以购买，加速卡200七星币一张！幸运卡要300七星币一张！


    谢小宁比较了半天，还是买下两张加速卡。明天至少要摘60蓝草莓。没有加速卡肯定要扑街。


    买完加速卡，谢小宁又打开任务栏。除了已经完成的几项任务上面敲了金色徽章，其他任务都是灰色的。


    关掉系统之前，谢小宁瞥了一眼，关注人数已经达到了500多，这些都算是粉丝吧！


    这些未来人也真是可爱，那么维护她，无条件的支持她。小宁心底暖暖的，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日，小宁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一个。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如此拼命。用掉全部三张加速卡，摘了六十几篮草莓，装到平板车上用绳子固定好，才把谢离叫起来。怀里揣了几个昨日剩下贴饼子，姐弟两人上了路。


    「姐，你一个人摘了这么多草莓？」


    「不是我一个人摘的，叫李家大姐儿一起的。」


    「那也很厉害了，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谢小宁哪敢让谢离看到她飞一般的速度。


    「让你养养精神，帮我推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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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役八岁的孩子，谢小宁还真有点儿不忍心。走出去不到两里，就藉口谢离推得太慢，将弟弟挤到一边去。


    小宁与弟弟交待，昨日说好今日还要草莓的那几家，就交给谢离去送。


    谢离年纪不大，却聪明机灵。哪家几篮，要收多少银子，找什么人，小宁只说一遍，就都记下了。


    两人约好时在申正在城门会和。小宁自己去往城东，不到两个时辰已经卖掉二三十篮。


    眼看正午将至，她讨了口水，倚在街边啃饼子。照这个速度，不到申初，就能把所有草莓卖完。


    「姐姐！」


    小宁抬头一看，谢离着急忙慌满头大汗朝她跑来，后面紧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谢小宁腾地直身，向前跑出两步，一把拉过谢离，塞在自己身后，昂首挺胸对上那两个大汉，「你们要做什么？」


    那两个大汉身材高大魁梧，往跟前一站，像两截铁塔一般。


    谢小宁心下打鼓，却硬着头皮瞪圆了双眼，如斗志昂扬的小母鸡一般。


    「你是谢姑娘吧？」


    「对的。」


    大汉竟然挂上笑意，十分客气，「我们是齐府的，吴妈妈叫我们跟着这小子找姑娘。」然后抬手指了指平板车，「这些草莓我们都要了。」


    谢小宁：「啊？」


    大汉将一个小布包塞在小宁手里，「这是十两银子，明日的草莓姑娘按昨日的数目送来就行。」说完推起平板车就走。


    「哎，等一下。要不了这些银子，我什么时候去贵府取车啊？」小宁跟上几步，大声喊。


    草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如今都流行强买强卖吗？


    推车的大汉已经转过街角，另一人回头喊，「这车我们也一併买了！」


    谢小宁：啊？


    「这是怎么回事？」谢小宁只有回过身来问弟弟。


    谢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才答：「我按姐姐的吩咐，一家家挨个送过去。前面几家都很顺利，最后到齐府的时候，吴妈妈急得了不得，见到我就怪罪我来晚了，又问还有几篮草莓？今日一定要20篮，越快越好。我说你这里可能还有多余，吴妈妈就派了两个大哥跟着我来找你。」


    谢小宁拧着眉毛，捏着手中的布包问：「你可知道他们要这么多草莓做什么？」


    「我听说昨日知府千金岳小姐在齐府做客，吃了草莓十分喜欢。今日岳府办宴会，说是要用这个果子款待客人。」


    原来是这样，齐府的老爷是官身，上峰千金的一句话，堪比圣旨，难怪急得火烧屁股。


    可是这样一来，草莓的生意恐怕要遭。


    知府家用来宴客的果子，定要在大名府出名的。


    很快大家都会认出这草莓就是长在荒地上的红果，在乡下随处可见，自然就卖不上价格了。


    谢小宁本以为草莓的营生，可做到春末，少说也能赚到一百多两银子。如今……她颠颠手里的小布包……只有再想其他法子。


    「叮咚，恭喜完成晋升任务，你目前的级别为白星主播。」这次不是系统冷冰冰的声音，而是西子。


    「太好了！」谢小宁拍手蹦了老高。


    「姐，姐，你怎么了？」谢离吃惊地拉住小宁的衣袖。难道他姐姐才明白过来，草莓全部被买走了，而且他家那辆破平板车也买上了个好价钱！


    小姐姐平常看着挺机灵的，脑袋里面装的是豆腐渣吗？


    「额，」小宁这才回神，她太高兴了，竟然把直播系统里的情绪带到外界来，「那个……赚了银子开心……你这是什么眼神？」谢离竟然满脸嫌弃地看着她！


    谢小宁不甘示弱，抓住谢离的肩膀，另一只手覆上他的头顶，反覆揉捏，在小屁孩的挣扎和叫喊中，整齐的两只小角终于崩溃了。


    「姐！」谢离的委屈地抱怨，「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长大了，不要摸我的头！」


    谢小宁好整以暇的看着弟弟梳理头髮，「小屁孩儿，饿了吧？」


    谢离气得啊噗啊噗，扭过头去，从怀里掏出贴饼，就往嘴里塞。


    「贴饼子塞满肚子，一会儿可吃不下大鱼大肉了。」


    「姐，你说什么大驴大弄？」谢离满嘴都是贴饼子，含煳不清地问。


    「今天赚了银子，咱们下馆子去。」


    谢离将贴饼子往怀里一揣，问：「去哪里？」


    「王府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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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谢小宁领着小屁孩谢离，慢悠悠的往王府大街逛去。


    「宁宁姐，你太棒了。」西子兴奋的声音迴荡在小宁脑中，「你是我经手的第一个通过晋级任务的主播。事实上，为了维持节目效果，精益求精，只有5%的见习主播能够晋升。」


    谢小宁表情维持波澜不惊，在脑中回復西子，语气极为猖狂得意，「那当然了，小西子，以后跟着姐姐吃香喝辣吧。对了，作为正式主播，我有什么好处可拿？」


    「是这样的。首先，有几份入职礼物可以选择。另外每完成八个小时直播，可以领100七星币作为报酬，七星币可以在商城购买道具。」


    七星币的购买力实在不算高，「还有呢？」


    「还有就是任务栏已经开放，完成里面的任务都可以赚取相应的七星币。如果有问题可以按客服按钮召唤我，随传随到。宁宁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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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页

    谢小宁仔细打量脑中的直播系统，果然有了明显的变化。


    直播间右下角，出现一颗白色的星星，证明她是白星主播。白星的旁边有一个小信封，一直闪动。她点开通知消息，里面躺着一封祝贺信，恭喜她成为正式主播，同时提供了三种礼物，以供选择。


    分别是器具改造、环境改造、作物改造三种道具。


    谢小宁想了想，点开了第一项器具改造。


    她目前把主要精力放在生意上，所以环境和作物改造的吸引力不大。


    器具改造：可永久提升器具功能约10%，此道具最多可使用十次。


    这个描述十分笼统。


    小宁按下客服按钮，「西子，器具改造这个道具能提升器具哪方面的功能？」


    「全方位的，具体来说就是更快更好更强。」


    「听起来不错！」用意识在器具改造的按钮上轻轻点了下，硕大的礼包占据了整个屏幕，之后一闪滑到了后台。


    随后小宁又点开任务栏，发现有六项任务已经开放——打击奸商，日行一善，树立品牌，僱佣伙计，日进斗金，建立合作。


    每项任务会获得300到800七星币的报酬。


    这样看来，报酬有明显有提高的趋势。


    谢小宁更是信心满满，一定要将主播事业发扬光大……


    「姐，姐，你往哪里走？」


    谢小宁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头扎了进后街。


    当务之急，是练习好一心二用的本事。


    「我在打量哪一家的厨房干净。」小宁背着手退了出来，装腔作势地回答。


    「人家厨房干不干净与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小宁弯起食指在弟弟头上敲了一下，「看厨房，最能看出这家掌柜的本事，管理，流程……说多了你也不懂！」


    谢离捂着脑袋，幽怨的眼神，控诉着谢小宁的霸道。


    这个姐姐一点也不慈爱，还总欺负他！


    「走吧，吃饭。」谢小宁转身就走，半点也没接收到弟弟的不满。


    没法子，只能认命了！


    谢离紧紧跟在后头，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快点长高！」


    王府大街是大名府的美食街。


    马路两边各式酒楼一字排开，酒旗招展，行人如织。街头是几家是名气最大的，云熹楼，美珍轩，沧浪庭……


    出入者非富即贵。


    谢小宁领着谢离，从街头一直走到街尾。


    街尾并不是正经的王府大街，而是从主街延伸出来的小巷子。


    低矮破烂的木板屋和临时搭建的窝棚，歪歪扭扭挤在路边，油烟蒸腾，污水横流。贩夫走卒，脚夫苦力，吆五喝六，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汗水混杂着不太新鲜食物的污浊气。


    谢小宁回身出了巷子，又走回王府大街。街中有一家二层楼中等大小的饭馆，门脸干净，装饰清雅，名叫芝兰馆。


    最关键的是，食客少。


    一楼大厅七八张大圆桌，只有两个客人坐在角落。


    就这家了。


    谢小宁领着谢离，迈步上了台阶。


    「这是谁家的小丫头？我们这里不招待小孩子！」门里的伙计瞪圆了眼睛，把一条白毛巾抖得虎虎生风，赶瘟神一样往外赶人。


    「怕我们姐弟两个给不起银子吗？」


    小宁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三四钱重的银子，举到伙计眼前晃了晃，然后背起手，昂首阔步进了大厅 。


    角落里吃饭的两个客人抬头往这边张望，小宁还伸手抱拳向对方拱手，看着煞有介事。


    「哪能呢，伙计不懂事。」从柜檯后面绕出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应该是掌柜的，「二位快往里面请。」


    小宁笑笑，「有劳掌柜了。」说话行动之间，熟络自然，像是常来常往一般。


    虽然姐弟二人衣着普通，掌柜的也不敢怠慢，亲自招唿。


    小宁点了几个小菜，才问：「掌柜，鸭子如何做？」


    「可以红烧，炖汤。咱们芝兰馆的酸笋老鸭汤味道很好，小姑娘要不要来一份？」掌柜的一副笑脸，殷勤的很。


    小宁摇了摇头，「鸭子红烧炖汤都太腻，有没有别的做法？」


    「别的做法？」掌柜的想了想，「还真没有。」


    「那别家馆子有没有？」


    掌柜的听到这里不太开心了，这小姑娘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小宁放下茶碗，「掌柜，您别多心。我下个月生辰，我爹要给我摆几桌宴席，所以我先打听一下。」


    「噗~」，谢离嘴里的茶喷了一桌子，吃惊的看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姐姐。


    小宁转过头，自然地给弟弟擦了擦嘴巴，「小离，你别气，等你10岁时，父亲也会给你大办的。」


    谢离目光呆滞，他姐不会撞邪了吧？「姐……」


    「来，喝茶！」谢小宁趁倒茶的功夫捏了弟弟一把。


    谢离低下头，天人交战了片刻，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上菜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慢点吃，别噎着。」小宁连声嘱咐了两句，才对掌柜摇摇头，颇为无奈的说：「小孩子贪吃！」


    「小公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看出来您二位姐弟感情笃厚。」


    这都用上尊称了。


    谢离听见长身体的话，吃得更卖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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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又问：「咱们芝兰馆楼上有包房吗？」


    「有，有，」掌柜的异常兴奋，周到介绍了半天，后又吩咐厨房送两道特色菜给姐弟二人品尝。


    小宁谢过，继续打听：「咱们这儿有没有烤着吃的东西。」


    「那是北边蛮夷的东西，我们可没有。」


    「掌柜，您这店开了多久啦？」


    「去年秋天开业，到现在有大半年了。」


    难怪没什么生意，大名府讲究百年老店，新馆子不太容易闯出名声。


    「哦，半年。咱们大名府最出名的那几间酒楼又开了多久？」


    「您说街头那几家啊？云熹楼，美珍轩，沧浪庭，都是有百年歷史的老字号。」


    「这几家里面，哪家最好？」


    「这就不好说了。这几家酒楼各有特色，经营的菜式又不一样，一直也没分出高下来。」


    「怎么说？」


    「小姑娘还想去那几家摆宴席？」掌柜的重新打量谢小宁几眼。从衣饰上看，定然不是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可是这幅气定神闲和大方从容 ，又绝非小门小户，至少是见过大世面的。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哪里见得大世面？自然不是自己家，就是亲戚家。


    掌柜盘算片刻，试探道：「那几家一个席面，没有50两银子可下不来。」


    谢小宁眉头也没皱下，「如果菜式好，也不算贵。」


    语气四平八稳，半点没露怯。


    开酒楼的迎来送往，形形色色的见多了。掌柜看出这小姑娘不简单，更不敢怠慢，陪着笑劝说：「虽然父母疼爱，也不好让家里太破费，你看我们家馆子还能入您的眼吗？」


    「倒是不错。可是恕我直言，您家这菜价太便宜了。」


    「太便宜？还有食客怨菜太便宜的？」


    「你不知道。」谢小宁故意压低声音，「我爹虽然挺疼我的，可是他在外头养了二娘，银子都交给二娘打理。我替我娘不值，这不是趁着过生辰让我爹放放血吗？」


    掌柜的哭笑不得，见谢小宁巴巴地看着他，一时心软，「好，我就给你说说。云熹楼的特色是野味，爆炒山鸡，炙鹿肉，蛇羹这些最为着名。而美珍轩最为中规中距，煎炒烹炸炖，一般的菜式都拿手。最后，沧浪庭主打的是河鲜海鲜，鱼虾蟹是招牌。要说最贵嘛，当然是沧浪庭最贵。」


    「那就沧浪庭吧，谢谢掌柜。今后方便，我会来照顾你们生意的！」


    「你这孩子，小心你父亲知道了翻脸。」掌柜摇着头走回柜檯。


    「看什么热闹？吃饭。」小宁敲了一下谢离的脑袋。


    谢离听着小宁跟掌柜的胡诌，早已经目瞪口袋，这时才小声问，「姐，你怎么能说爹在外面包了二娘呢？君子不打诳语……」


    小宁夹起一块猪脚塞到谢离嘴中，堵住他的絮叨，「快吃吧，吃完饭还要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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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吃过饭，谢离跟着谢小宁去了铁匠铺，看着以前不问世事的傻白甜姐姐，跟铁匠比比划划讨论细节，数着铜板讨价还价，最后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定制了一个烤炉。


    在谢离幼小的心灵中，他姐就是买了一堆破铜烂铁。


    还花掉一千一百三十三个铜板。


    「姐，我知道你卖草莓赚了些钱。可是咱爹娘说了，咱这样的穷苦人家，一文钱也要掰成两半花。你刚刚给铁匠的那些铜板，换成粮食，够咱家吃一两个月的。」


    谢离倒豆子一样数落小宁，稚嫩的小脸皱成一团，表情直白写着：你这个败家姐姐！


    小宁刚刚完成一件划时代的巨作，教铁匠打制烤鸭炉子。


    当然那些考究的细节和严谨的标准，大多数来自直播间观众的友情提示。


    为了看谢小宁直播吃烤鸭，他们也是拼了！


    现在空出手来，得先把谢离搞定。


    小宁背着手，一本正经的看着弟弟的小脑袋瓜，「小离，你说银子是死的还是活的？」


    谢离向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盯着姐姐的胳膊，「那个，当然是死的了。」


    「花完就没有了，是吧？」


    「是呀！」


    「不过我有办法让银子生银子，永远也花不完，怎么样？」


    谢离的眼睛亮了起来。


    「有了银子，能做很多事情。给咱家买一栋大宅子，让爹娘住得舒服；送你去学堂，给你请最好的先生；大哥大嫂不用下地干活，走到哪里都扬眉吐气，再给小侄子买好多衣裳玩具……」


    谢小宁的这段话，在他心里揣了很多年。


    从铁匠铺出来，谢小宁又领着谢离去了城西的集市，在前两天卖草莓的地方，找到了分给自己半个位置的卖菜婆婆。


    「丁婆婆！」


    「哎呦，是小宁。这两天怎么没来？」丁婆婆席地而坐，面前摆着大袋的土豆，白菜，黄瓜，茄子。


    看来今天的生意不太好做。


    小宁蹲下身子，「婆婆，我不卖草莓了。我想在城西附近租一间小房子，煮些熟肉卖。您可知道附近有哪家往外赁房子的？」


    丁婆婆笑道：「你个小丫头主意到多，你爹娘能答应吗？」


    「婆婆真能玩笑，这是我爹娘的意思，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呀？」小宁回身捅了捅谢离，努嘴问：「是不是，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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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页

    自从听了谢小宁的银子繁殖论，谢离对姐姐言听计从，马首是瞻，认定跟着姐姐才有书可读，于是连忙点头，「是的，婆婆！我爹娘让我们来赁房子的。」


    丁婆婆这才放心，「要多大的房子？临街吗？」


    「不用临街，一间房就够。」


    「我那正好有间空房，要是不嫌弃的话，给你用。」


    「那可太好了。」谢小宁高兴地拍巴掌。


    「别急，」丁婆婆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是慈祥，「等我把这些菜卖完，就领你回家看房子。」


    「好。」谢小宁拎起一袋土豆，塞在谢离怀中。「去帮婆婆把土豆卖掉！」


    「哎！」谢离答应，迈开小短腿扎进了人群。


    婆婆看了贊道：「小弟弟很乖呀！」


    「他才人小鬼大呢！」谢小宁也捡了一堆茄子沿街叫卖。


    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就把宁婆婆的菜都卖光了。


    「你们爹娘好福气啊，姐弟二人都很能干。」一老两小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丁婆婆家。


    丁婆婆这个院子在西营胡同，虽然不临街，位置却不错，到王府大街只需半刻钟的脚程。


    从大门进去，西侧有两间倒座房，最里面是三间正房。宅子后头有一小片荒地，开垦了种菜。


    宁婆婆打开倒座房的门，「小宁，你看看这地方可用得？」


    两间房整整齐齐，里面堆了些杂货。


    小宁看了十分满意，跟婆婆讲好价钱，才带着谢离告辞回家。


    谢小宁看看天色，问：「小离，今天想吃什么？」


    「吃牛肉！」


    「中午不是吃过牛肉了？」


    「我听说，吃牛肉长个子。」


    小宁停步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弟弟，呵呵笑起来，「那么急着长个子做什么？」


    小离后退一步，扬起脖子，理直气壮道：「干农活！」


    「哦，这样啊。」小宁突然伸手，往小娃的头顶揉去。


    八岁的男孩子，反应机敏动作快。看到小宁的手臂抬起，已经撒开两脚，往集市跑去。


    奔跑之余还不时回头，朝着落在后面的小宁做鬼脸。


    姐弟二人买了两只鸡，又买了一辆平板车，这才往家赶。


    到家的时候，仍然只有白氏在。


    「小宁，可以呀，看来生意不错？」白氏性子开朗，整天笑呵呵的。


    「不错是不错，可却做不长远。趁现在能赚到钱，赶紧吃点好的。」小宁做出垂涎欲滴的样子，舔了舔嘴唇。


    白氏笑得前仰后合，拎着菜刀要去杀鸡。


    「嫂子，等等！」小宁叫停了白氏。


    又回身叫谢离，「小离，你去看看，三叔在家吗？」


    谢离「哎」的一声跑了出去。


    「你找三叔做什么？」


    「请他帮忙杀鸡。」


    「杀鸡？我杀就行了！」白氏有些莫名其妙。


    小宁扶着白氏走到院子，安置她坐下来，「嫂子，你月份大了，哪能如此劳累？咱们跟三叔是一家人，有什么客气的？」


    白氏也是个聪明人。


    她昨天亲眼看着小宁如何应对谢小安。表面上是他们家吃了亏，被分去一小半腌笃鲜。可是与以往比起来，已经算占了大便宜。


    更何况，谢小安还吃了个暗亏。


    今天小姑子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于是坐在小凳子上，静观其变。


    这时，谢离跑了回来，「姐，三叔在家歇着呢。」


    「好，你把那两只鸡拎上，跟我去三叔家走一趟。」


    「哎！」


    谢小宁回头朝嫂子眨了下眼睛，出了大门，往右一转，就进了三叔家的院子。


    「三叔，您看我给您送什么来了？」小宁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大喊。


    谢家三叔谢叔崖才从地里干活回来，正在屋里喝茶，被谢小宁的大嗓门吼了一跳，「小丫头片子，咋咋唿唿做什么？」


    这个小个子男人并不像谢父那样壮实，他身材干瘦，两撇小鬍子配上吊三角眼，完全是奸诈与唯利是图的即视感。


    谢小宁笑得天真灿烂，「三叔 ，我给您送鸡来了。」


    谢叔崖看见谢离手上，扑闪着翅膀，拼命挣扎的两只鸡，脸上几乎开出花来，「这鸡真肥，谢谢小宁啦。」


    「三叔真客气，咱们都是自家人。」


    谢叔崖：「对对对！」


    小宁又说：「我昨日应承了大姐给她买大虾，结果大虾实在太贵，这才换成了鸡，也不知道大姐会不会生气？还劳烦三叔，跟大姐好好解释几句！」


    谢叔崖笑得五官都皱在一起，「没事的，没事的，小安不会那样小气。」


    「哦，那我就放心了。」小拧扭了扭手，小心翼翼得问，「三叔，我还得求您件事！」


    谢叔崖大手一挥，「你说！」


    「是这样的。我嫂子快生了，现在不方便杀鸡。我爹娘大哥都没回来。」小宁随意指了一只鸡，「这只鸡还烦您一起给杀了。」


    谢叔崖本以为两只鸡都是他们的，这才听明白，原来是一家一只。


    不过那只大公鸡可够肥的，少说也得有九斤，一家人吃也差不多。于是便不跟小宁计较，满口应承，「好说，咱们一家人，跟你三叔客气什么？」


    谢叔崖拿好刀，烧了热水，见姐弟两个巴巴的看着他干活，打发他们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鸡杀好，我叫小安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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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小宁摇摇头，「我跟三叔学学。」表情十分认真。


    谢叔崖绿豆大小的眼仁滚了滚，问：「跟三叔说说，你们家发什么财了？以往几个月不见荤腥，这两日不是猪肉就是鸡。」


    谢小宁嘴角一歪，笑了，语气有几分尖利，「发什么财呀？我嫂子快生了，我娘才把压箱底的几钱银子拿出来，说是给嫂子补补身子，生的时候才有力气。合着三叔以为我们家发财了呢？」


    「没，没。」谢叔崖听出侄女话里有话，讪讪地闭了嘴。


    这时水开了，谢叔崖先捉了那只大公鸡来，将鸡脖倒扭，鸡头捏在手中，一刀划下去，割破喉管，放尽了血。然后扔在地上，由着它扑腾。


    然后又拎了另一只过来，上手就觉得这母鸡分量很轻，再一摸身上瘦骨嶙峋，显然没多少肉。


    「怎么买了这样一只鸡？」


    「去晚了，只剩这两只了。」


    谢叔崖并未觉得有异，他哪里知道这只瘦小母鸡，是谢小宁在集市里走了好几处摊位，千挑万选出来的。


    谢叔崖动作利落，说话的功夫，已经将两只鸡在开水里洗剥干净。


    两只白条鸡摆在一起，对比就更明显了。那只大公鸡，看上去竟有小母鸡的三倍大。


    谢叔崖自然而然的把那只小瘦母鸡递给侄女，「拿回去吧！」


    谢小宁自然不会接，「三叔，你拿错了。」


    谢叔崖挑起眉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小丫头。


    「这只母鸡是送给三叔的呀！谢谢三叔帮我杀鸡！」说着手臂绕过谢叔崖，去后面盆里取那只公鸡。


    「慢着！小宁。」


    谢叔崖出声制止，小宁却不理会，已经抓起那只公鸡，递给了谢离。


    「你什么意思？送这么一只小瘦鸡给谁吃？」谢叔崖拎着瘦母鸡的脚，将断未断的鸡头在谢小宁前面晃来晃去。


    小宁诧异的睁大眼睛，「三叔嫌弃这只鸡不好？那我也拿走好了！」伸手就来接这只鸡。


    谢叔崖一惊，连忙收手，用的力气太大。「啪」的一声，光熘熘的母鸡撞在他胸膛上。


    「三叔，那我们回啦！」小宁拉起弟弟，一遛烟跑了回去。


    「快，嫂子，把这只鸡炖上。」小宁回家就催促白氏。


    白氏缓缓起身，接了大公鸡进了厨房，却忍不住担心，「你这是何苦？还不如我把两只鸡都杀了，然后你把那只母鸡送过去，他们也挑不出毛病。等一会儿爹回来了，有的闹了！」


    「我就是让他们闹起来。」小宁眯着眼睛，像一只小坏狐狸。


    「你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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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哇，小宁好帅，主播威武！」


    「宁宁主播要怼人了吗？快来快来，小板凳排排坐，瓜子可乐准备好。」


    「你们看到三叔叽里咕噜乱转的眼珠子吗？不知道想什么坏主意，宁宁主播要当心了。」


    「怼人我不感冒，我还在等直播吃烤鸭呢。宁宁主播，听到我的唿唤了吗？」


    小宁冲着屏幕，圈起手指比了个心，「谢谢大家捧场。这两天无心美食，专门怼人。」


    「怼人好呀，怼完人可以多吃点！」


    谢小宁：……我这儿的主题不是美食啊啊啊，是成为土豪。


    观众：「可是为什么看了你的节目，我们连合成营养粉都能多吃几勺？」


    谢小宁：……可能我长得比较下饭……


    白氏那边已经把整只大公鸡下了锅，小宁侧耳听着，隔壁院子里静悄悄的。


    三叔一家其实都挺聪明，懂得避其锋芒，看人下菜。如果把这份能耐用在正途上，日子肯定早就奔小康了。


    过了一会儿，谢仲岭与妻儿一起进了家门。


    「爹娘，大哥，你们回来啦。」小宁和小离两个迎上去打招唿。


    他爹和他娘交换了一个眼神，徐氏便招唿闺女，「小宁，过来娘有话说。」


    小宁「哎」的一声答应了，跟着徐氏的进了里屋。


    她也有话跟徐氏说，以后白天留在城里做生意，得跟她娘提前说好。


    「小宁啊，你身子怎么样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小宁心里咯噔一跳，笑盈盈答道：「身子早就带好了，娘有话要说吗？」


    徐氏拉着小宁在炕沿边坐下，又将她额前的散发别到耳后。


    小宁后背直冒凉气，想起刚刚爹娘交换的眼神，心说，「娘啊，咱有事说事，别这么吓人好吗？」


    徐氏终于打量完闺女，「小宁，你马上也13岁了，没两年就是及笄的大姑娘。前两年我没拘着你，一来是因为你年纪小，二来身子也总不利索。现在大了，不能天天往外跑，让人家看着笑话。从明天起，你就留在家里，我教你一些针线活计，将来也不会被婆婆看不起！」


    小宁缓过一口气，她还以为爹娘给她找了婆家呢。


    吓死她了！


    小宁甜甜露出一个笑容，「哎，我都听娘的！」


    直播间里一片哭天喊地：


    「不能啊，主播，你要是留在家里，我们怎么办啊？」


    「主播，你要抛弃我们了吗？你的反抗精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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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4页

    「别吵，相信主播，她能反杀！」


    小宁飞快扫了弹幕一眼，还是有小可爱了解我的！


    「娘，这是我今天和小离一起赚的七钱银子，您收好了。」谢小宁从荷包里翻出两块碎银子，塞到徐氏手中。


    「七钱银子，这么多？」


    「嗯，今天齐府草莓要的急，连咱家的平板车一起买去了，所以给的价钱比较高。」


    「那这草莓生意……」，徐氏的态度变得犹疑不定，她手里捏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也许卖草莓，是个不错的生意。


    每天几钱银子，生活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至少吃穿不愁。


    两相权衡，小宁是不是呆在家里学针线，就无关紧要了。


    如果有做生意的本事，婆家才不会计较你针线如何呢！


    「娘不必担心，让小离去好了，那几家他都认识。按说好的量送去，每天也能赚几钱银子。」


    小宁并不急于一时。等爹娘看到她的本事，自然不会再有拘她在家的想法。


    「这样最好。」徐氏也松了一口气，既不少赚银子，又不用女孩子抛头露面，才是两全其美。


    小宁挽起徐氏，「娘，咱们出去吧！」


    母女两个还未迈步，就听外面一阵喧譁吵闹。


    徐氏率先拉开门走了出去，小宁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好戏开场了！


    「二哥，你教出的好闺女！看看，这么一只瘦鸡送给她三叔！再看看你们锅里炖的那只肥鸡！她怎么学得礼义？懂不懂如何孝敬长辈？」


    说着把母鸡往地上一扔，洗剥干净的白鸡打了两个滚，沾了满身泥土，躺在地上，脖子扭成一个奇怪的s形。


    谢叔崖怒气腾腾，不等谢父说话，又是一顿噼头盖脸的质问：「二哥，当初爹娘过世的时候，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就由着你闺女这样欺负我？你今后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谢仲岭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大步流星走到厨房，经过小宁的时候还瞪了她一眼。


    掀起锅盖一看，果然，大黑锅里的鸡又大又肥。两相比较，谢叔崖拎过来的，小的可怜，就像是一只鹌鹑。


    谢仲岭心底升起一股火气，「小宁，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谢叔崖的三角眼放出精光，得意非凡斜睨着谢小宁。


    谢小宁缩手缩脚地站着，语气又有几分不甘心，「爹，集市里只剩下这两只鸡了。」


    谢父哼了一声，「那怎么不把肥鸡给你三叔送过去？」


    虽然这句话在意料之中，可是谢小宁听到他爹亲口说出来，心里仍是气得一阵翻腾。


    他爹怎么就是分不清远近亲疏呢！


    凭什么她买来的鸡，三叔要挑走肥大的那只？一次两次她不会计较，可是对方厚颜无耻，这样的戏码天天上演！


    反观他们这位三叔，一毛不拔。有了好吃好喝，可曾有一杯半盏送过来？


    小宁挺直了嵴背，「爹，不是肥鸡瘦鸡的问题，您看看，给三叔的那只是母鸡，咱们锅里炖的是公鸡。这嫂子马上就要生了？能给他吃母鸡吗？」


    香川村有个习俗，孕妇一直吃雄性动物的肉，就能保证生儿子。


    他嫂子这一胎，如果是儿子，便是谢家的长子长孙，意义非同凡可。


    谢仲岭愣住了。


    谢叔崖也愣住了。


    这个习俗虽然一直存在，可是两个大男人显然都没太上心。村子里普通农户，能开荤的机会太少了，还管什么公母？


    「哇~」小宁放声大哭。


    「这鸡明明是三叔杀的……公鸡母鸡一目了然……没有这样欺负人的，呜呜，难道嫂子肚子里的，不是三叔的孙子吗？咱们虽然分了家，我们一向都把三叔当作一家人，可今天三叔明明就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小宁哭归哭，道理却掰扯得一清二楚。


    谢叔崖无言以对。他只想着哪只鸡肥，哪有心思考虑这些习俗啊？


    「这个……大哥，我当时真没往这方面想，小宁也真是，怎么不提醒我？」


    谢小宁更委屈了，「我怎么没提醒三叔？我说了好几次母鸡才是给您的，您却非要公鸡。呜呜……我受点委屈不要紧，就是怕我嫂子禁不住！」


    白氏：……我完全禁得住啊，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小宁回身看了她嫂子一眼。


    白氏马上变了脸色，抽抽搭搭哭道：「恐怕是三叔对我这侄媳妇有意见。我自从嫁过来，服侍公婆，照顾弟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三叔有什么不满意的直说好了，何苦用这样的法子挤兑我！」


    徐氏马上扶住儿媳，急道：「媳妇，可不能这样说，我和你爹对你满意的紧。」


    「没，我没有……」谢叔崖简直不知如何解释，他只是想要一只肥鸡而已，侄媳妇肚子里是男是女，关他什么事啊？


    可是大哥一家，人人对他怒目而视，分明已经认定是他别有用心。谢叔崖摸了摸脑袋，「哎！二哥，你说句话啊！」


    谢仲岭犹豫半晌，一边是他的宝贝闺女和未出世的孙子，一边是父母临终前託付给他的亲弟弟，心下觉得左右为难。


    从前碰到这些事，他宁愿自家吃点亏，也要让着弟弟。


    为的是兄弟之情。


    可今天这事儿关系到谢家的子嗣，可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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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页

    又怕说重了话，让弟弟不高兴，斟酌了半天才说：「三弟不记得风俗也是有的，可既然有这风俗，就还是要守着的。」


    谢叔崖眼见肥鸡就这样插着翅膀飞了，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为了以后能更好的占便宜，只能忍了，「二哥说的对，我真不记得了。侄媳妇莫怪，那我先回去了。」


    快走到院门口，又转回身，拾起院子当中沾满泥土的母鸡，尴尬的笑着说：「洗洗还能吃。」


    谢家人看着这位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三叔，拎着母鸡消失在大门口，一时回不过神。


    真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咳咳。」谢仲岭干咳了声，「都看什么呢？吃饭吧！」


    白氏抬起头，暗暗朝小宁竖起一根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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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谢小宁乖顺贤淑起来，徐氏这个做娘的看了都直咋舌。


    「小宁，歇歇吧，仔细眼睛疼。」


    「没事，娘，等我把这朵花绣完，哎呦~」


    「又扎手了吧？慢点来。」


    「没事，娘，多练练自然就好了。」


    徐氏在厨房嘆气。


    「娘，小宁这两天懂事听话，您怎么还嘆气？」白氏想笑却只能憋住。


    「哎，虽然她满口应承待在家里，可我总觉得委屈她了。」


    白氏：……这绝对是亲生的。


    小宁揉揉眼睛，展开扎了好多针眼的双手，也嘆了口气。


    能否摆脱眼前的困境，就看谢离的本事了。


    如果谢离还想去学堂，就会想办法让爹娘放她出去。这几天，她在家里表现的越乖顺，以后的主动权就越大。


    面对思想保守的爹娘，唯有以退为进可破。


    昨天，小离起了大早进城，晚上却只拿回一百多个铜板。


    理由是：这两天草莓跌价。


    这小屁孩还真会做戏，小脸皱巴巴团在一起，又委屈又可怜，她看了都心疼半天。没想到，趁着没人，偷偷塞了二钱银子到她褥子底下。


    真是人小鬼大。


    今天，只怕交公的铜板更要少了。


    不出三天，她谢小宁就能重出江湖。


    自由啊，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继续扎手指玩儿。


    日头垂垂西斜，房屋和倚在院里的农具都抻出长长的影子，渐渐交织融合，连成一片。晚霞如火，一丝一毫退去艷色，一点一滴黯淡。


    谢离还没到家。


    徐氏和小宁都有些担心，频频在大门外向村口张望。


    等谢仲岭和谢辰到家，最后一点亮光也隐没在天边，一家人都坐不住了。


    谢离还没影子，这孩子毕竟只有8岁。


    谢家父子饭也顾不上吃，提着灯笼，往大名府方向寻去。


    小宁急得团团转，也要出去找，被徐氏硬拉住，「你一个女孩家，天黑了怎么能出去？一会离儿找到了，再把你给丢了！」


    小宁坐立不安，心里如同揣了锅热油，沸腾，冒烟。


    还是怪她太大意！


    她想出去做生意，总有办法劝服谢家父母。


    把希望放在谢离身上，一来是这样做最为自然，二来想看看谢离有多大本事。


    也许因为不是亲弟弟，所以她从来没觉得谢离年纪小，许多事情无法独自应付。


    说到底，是她太自私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纷纷安慰：


    「小正太看着挺机灵的，不会出事的。」


    「可能是小孩子看到什么新鲜事耽误了。」


    「咱们直播间里那么多道具，主播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小宁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按下客服按钮，「西子，那张幸运卡可不可以给我弟弟谢离用？」


    「宁宁姐，不可以的。系统里所有的道具只对主播个人有效。」


    「明白了。」小宁点开后台，见帐户里面躺着600七星币，不多不少能换两张幸运卡。


    没有一丝犹豫，她连击数下，一下用掉三张幸运卡。


    她希望谢离能平安回来，增加自己的幸运值也是一样的。


    「主播对小正太真好，羡慕~」


    「小正太知道要感动死了，可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咦，我为什么有些伤感？」


    「叮……叮咚叮咚叮叮咚」


    系统接连发出提示音，吓了谢小宁一跳。


    『给我一个支点』送出一张幸运卡。


    『好宝宝不过百』送出一张幸运卡。


    ……


    幸运卡洪水一般涌入后台。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如果不是条件所限，谢小宁绝对会泪流满面，涌泉相报。


    「主播不哭，爱你。」


    「我们也希望小正太快点回来，他辣么可爱。」


    谢小宁将所有收到的幸运卡一併用掉，这下应该足够幸运了吧！


    足够幸运？


    此刻没有比谢仲岭、谢辰两个更倒霉的了！


    父子两人早已出了村子，奔往大名府，边走边喊，四向张望。可是夜色已深，星光又淡，茫茫荒郊，哪有人影人声？


    通往城里只有这一条官道，如果谢离正往家赶，必然碰得到。


    就怕出了意外，人不在这条路上。


    「爹，你看前方是什么？」谢辰骤然停下脚步。


    谢仲岭顺着谢辰手指，眯眼往前打量，「没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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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辰接过父亲手中的灯笼，掩在身后。谢父这才看出，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两点灯火。


    他心下一喜，莫非是离儿？刚要发足奔去，却被儿子一把扯住，「爹，不太对劲儿。」


    谢父一愣，再凝神细看，两点灯火，是一对儿，幽幽泛着绿光。


    野兽的眼睛！


    「狼，是狼，狼群！」谢辰的声线颤抖如狂风扫过。


    这时谢仲岭才看得真切，原先一对绿光附近，又多出十几对绿光。


    真的是狼群！


    谢仲岭拽起儿子就往回跑。


    成年男子不怕孤狼，但是遇到成群的野狼，唯有祈祷逃命时，爆发力和耐力一齐超常发挥。


    这一跑，转眼就是二里地。两个人也几乎耗尽了力气，狼群却没追上来。


    也许这些畜生另有目标？


    想到此处，谢仲岭从头到脚打了一个寒战，万一刚刚谢离就在附近……代替他们成了狼群的目标？


    他心急如焚，双眼冒火，拔腿就往回走。


    「爹，爹，」谢辰压着声音焦急地喊。


    「你弟弟……」谢仲岭突然顿住，下半句像坚硬的核桃梗住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口中泛起一道咸腥，他痛苦地闭了下眼睛。


    谢辰马上明白过来，疾步跟上了他爹。


    可是二人刚奔出几步，就看见漂浮在夜色中的绿点越来越多。


    狼群还是跟了上来。


    他们再次回头狂奔，此刻命悬一线，心里却感到莫名轻松，「至少谢离没碰上狼群。」


    谢仲岭年近40，体力自然赶不上年轻的时候，心里又念着小儿子的安危，再跑一程，已是筋疲力尽，只能停下喘气。


    狼群坠在后头，不远不近，好似并没有扑上来的打算。


    谢辰也直喘，「爹，我怎么觉得狼群不想让我们找到谢离，想把我们撵回村里。」


    「胡说八道，难道狼群还能成精？」谢仲岭虽然极力否定儿子，可也觉得匪夷所思，邪性的很。


    说话的功夫，狼群又近了。


    生死一线，只能继续往前跑。


    这一次，麻烦可大了。


    两人眼看左前方不远处，又有十几匹狼凭空出现，截断去路。情势直转急下，现在三面受敌，已形成包抄之势。


    几十双绿油油的眼睛，带着致命的威胁，几乎将他们围合，极度的恐惧叫人手足发凉，四肢僵硬。


    而唯一没有野狼出现的右侧，是占地几千亩的大名山。


    二人头皮都要炸了。


    他们没少听说，在头狼的带领下，狼群伏击、包抄、配合作战的故事。弄得不好，今夜就要葬身狼腹。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拔腿往大名山方向跑去。


    半个时辰以后，谢仲岭抱着谢离进了家门，身后跟着忧心忡忡的谢辰。


    小宁和徐氏见谢仲岭神色凝重，五官紧绷，惊得跳起，奔上前查看，见谢离脸上多处擦伤，左脚也扭伤了，所幸并无大碍，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谢父将儿子放在床铺之上，交待小宁好好照顾，便叫走了徐氏。瞧那神思不属的模样，好像发生了什么怪事。


    小宁扭干毛巾，将弟弟沾满泥土血污的小脸擦拭干净，又重新打来一盆冷水，浸透毛巾给他敷脚。


    干巴巴精瘦的小腿，连着肿得馒头一样的脚踝，叫人心生怜悯。谢离却抿住嘴巴，一声不吭。


    「你要是疼，就哭两声，我不会笑话你的。」


    谢离睫毛晶晶亮，扭过头，挤出一句，「不疼。」


    谢小宁暗暗嘆口气，毕竟还是个孩子。将他收拾妥当，又盛来一碗鸡汤，小屁孩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脸上终于恢復几分血色，人也精神多了。


    谢小宁这才问：「怎么回事？」


    谢离目光闪躲，讷讷回答：「路上摔进山沟里了。」


    「摔到山沟里？」小宁皱着眉头，「回村的路上哪有山沟？你跑到山里做什么？」


    「额……挖笋。」


    「挖笋？竹林附近哪有山沟？」谢小宁沉下脸，「连我也要瞒？是不是跟卖草莓的事有关？」


    谢离见瞒不住姐姐，无奈只得点头，「这两天大名府多了很多走街串巷卖草莓的，价钱都很便宜。我到赵府的时候，那採买的孙妈妈拎住我不放，说咱们故意卖高价，让我把前两天的钱赔出来。」


    小宁明白，知府家的宴会上草莓红了，卖的人多，价钱自然就会便宜。


    可是孙妈妈这样做却是不讲道理，恃强凌弱。


    欺负谢离一个小孩子！


    「然后呢？」


    「我说身上没银子，孙妈妈就吩咐家丁押着我回家取。我领他在山里转了几圈，才把人甩掉。谁知道路滑没站稳，才跌到山沟里晕了过去，多亏爹和大哥找到了我。」


    小宁这回真生气了，「怎么不领他们回来找我？」


    谢离憋嘴，委屈的要命，「我怕给爹娘知道了，更要拘着你在家。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想帮你。」


    小宁有些感动，揉揉弟弟柔软的额发，叮嘱道：「小离，你记着！这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爹娘怎么活？你还小，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出了事，大人会有办法解决的，知道吗？」


    谢离点头，低低嘟囔道：「你比我大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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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uang」，小宁用食指敲在弟弟头上。


    院子里，谢父谢母与谢辰围在一起吃饭。


    徐氏想问问找寻谢离的经过，可父子两人都沉着脸心事重重，徐氏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爹，娘，你们慢慢吃，我饱了。」谢辰放下碗筷，「我去看看小离。」


    「嗯，刚才的事，别说出去，你媳妇那里也别说！ 」谢仲岭沉声吩咐。


    谢辰答应一声，进了里屋。


    徐氏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有事。


    谢父也放下筷子，「孩儿他娘，我想了想，还是让小离去学堂吧！」


    「他爹，咱家哪有多余的银子上学堂？去年离儿求了你那么久，你也没同意。现在怎么突然又想通了？」


    谢仲岭沉吟很久，才道：「这孩子可能是有大造化！今日是狼群帮我们找到他的。」


    「啪嗒」


    徐氏给唬了一跳，筷子也掉了，「他爹，咱这大名府附近怎么会有狼？」


    谢仲岭嘆了口气，跟妻子讲述了狼群如何将他们逼到大名山下，他们跌落到山谷中才发现晕过去的谢离。


    此时，狼群才退走。


    徐氏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父站起身来，心中仍旧波涛起伏，「就这样定了，等小离伤好了，就送他去学堂，这事不许对别人说。还有如果小宁想出去做些小买卖，就让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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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小饼干嘛的地雷，么么哒~


    第9章


    第二天，从香川村通往大名府的官道上。


    四五个农妇结伴往城里去赶集，一路谈笑，好不痛快。


    一个矮胖的妇人，问一个高挑年轻的，「吴家弟妹，怎么就带这点针线出来，我看你这花样好，针脚平整，上半晌怕就卖光了。」


    那年轻妇人答：「我们家那口子特意关照，让我早点回去，这几日官道上有狼群出没……」


    「听他胡说，」矮胖妇人啐了一口，「他是不放心你年轻好看，怕吃了亏。娶个花一样的媳妇回家，不知道怎么宝贝好了！」


    其他几个妇人哄堂大笑。


    年轻妇人红了脸，「嫂子，瞎说什么。他昨天出来解手时真看到了，说是几十双绿油油的眼睛，可瘆人呢。」


    「真有狼群，怎么就他一个人看见了？明明是睡煳涂了。再说真有狼群，能不伤人？能不叫？他胡说，你也信！」


    谢小宁听着妇人们插科打诨，步履轻快。进了城门，直奔铁匠铺。


    她如愿以偿，重获自由。可能是谢离的意外，让赚钱变得迫在眉睫，也许是爹娘突然顿悟，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管是什么原因，那些绣花，女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教条，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这几天，小宁打算做几炉北京烤鸭试试水。


    「小宁，昨天小正太说了是怎么被找到的吗？」好宝宝不过百，发出一条弹幕。


    「没有，他摔晕了，醒来就看到我爹和大哥。这小子自己也迷煳着呢。」


    「谢辰大哥也没透露吗？」


    「没呀，」小宁摊手，「我昨天问他，他让我快点睡觉，哼！」


    实际上谢辰说的是，「小孩子快点睡觉，别掺和大人的事！」


    谢小宁：……等你儿子生出来，看我怎么欺负他！


    好宝宝不过百：「哎！好想知道十几张幸运卡一起用下去有什么效果？」


    小宁：「效果不就是谢离安全回来了？」


    好宝宝不过百：「说不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呢？只不过我们不知道啊！」


    谢小宁：原来直播间里的观众也不是上帝视角啊……


    「铁匠师傅，我的烤炉打好了吗？」谢小宁走进热火朝天的铁匠铺。


    「小姑娘你来啦，才打好，这个烤炉真是考究，我打了一辈子铁，也没见过有人打造这东西。」


    能不考究吗？这是根据直播间里的观众查阅了好多歷史文献，最后敲定的样子。


    除了能源受限，其他地方不比现代的烤炉差。


    两米高的铁炉立在门边。小宁打开炉门细看，用料扎实，边角平滑，挂杆，底座等细节也很到位。


    这位铁匠手艺不错。


    「谢谢师傅啦，如果这个好用，我还要打几个。」


    「好说，好说。小姑娘，你是怎么想到打这个烤炉的？」铁匠是个壮汉，长得五大三粗，眨巴着小眼睛，盯着谢小宁。


    竟然是个好奇宝宝。


    小宁噗嗤笑出声，胡诌道：「我一个小姑娘哪懂这些，都是我们家主人吩咐的。」


    「哦，是这样。难怪，难怪。」


    谢小宁雇了两个脚夫，将烤炉抬到西营胡同丁婆婆家，放进倒座房内安置好。


    然后拿出一张计划表。


    为了制作烤鸭，小宁专门列了计划表。比起走街串巷卖草莓，如今的生意复杂的多。当然，也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今天要做的事有，买柴、锅子和配料，再买两只鸭子，如果来得及，最好能把鸭坯晾上。


    这样，明天就能制出一炉香香的烤鸭。


    两个来回，计划表上的任务基本完成，就差木柴了。


    谢小宁又逛到了集市。


    「大叔，你这是什么柴？」谢小宁指着一捆整齐结实的柴问。


    卖柴的是个老者，许是没听清小宁的问题，只顾答道：「小姑娘要买柴呀，这柴便宜，二十文一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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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小宁提高了声音，「大叔，这都是什么木头？」


    老者疑惑地看了眼小姑娘，他们卖的都是最便宜的柴，第一次碰到有人问这样的问题，「什么木头都有，里面还有几根松木，绝对好烧。」


    松木燃烧会有松油味，最不合适烤鸭子。


    谢小宁摇了摇头，又问：「有没有果树柴？」


    「果树？」


    「对呀。枣木柴最好，要是没有，桃木、杏木、梨木也行。」


    「小姑娘，果树能接果子，都是有主的，谁敢去砍？没有没有。」老者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挥手赶人。


    「大叔，价钱高一点也行。」


    「没有，没有，别耽误我做生意。」


    谢小宁碰了一鼻子灰，想起了她那个美好的时代，无论想买什么，淘宝上搜一搜，就能包邮到家。


    没办法，只能继续问继续找。


    她迈开脚步，与一对主僕擦肩而过。


    那小厮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公子不见了，连忙回身去寻：「公子，你不是要和岳公子喝酒去吗？不是这个方向。」


    那公子穿了件天青色直缀，身材高大挺拔，五观英俊，嘴角含笑，指着小宁，「初六，你看那丫头。」


    这时小宁又在俯身问柴。


    初六噗嗤一笑，「这不是前两天那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我听她说要什么果木柴，走，去看看！」


    小宁再次被拒，心中难免有些沮丧。


    她四处张望，慢慢往前熘达。


    「初六，昨天那片林子怪可惜的。那么一大片枣树林就这样荒废了。」年轻男子的声音，一字不落滑进耳朵。谢小宁微微侧头，磨磨蹭蹭放慢了脚步。


    「公子，我看的那片枣林是病了，只长叶子不接果，所以没人要，只能当柴烧。」


    「哎，可惜可惜。」


    谢小宁倾听许久，两人就是不提枣树林的位置。


    机会难得，她得赶紧问清楚。出点银子买消息也行啊。


    谢小宁转过身，一下愣住。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公子和跟班小厮。


    这位公子穿着华丽，锦袍官靴。衣裳是缂丝的，冠带上镶着宝石，腰间的白玉油润如脂，价值连城。连他身边的小厮……穿得……也比自己好多了。


    她刚刚还想拿银子买消息！


    「这位……额……」，谢小宁突然卡住。


    「宁宁主播上啊，那公子好帅。」


    「宁宁，要矜持！他们不会无故说起枣树林，就是想撩你。你只要保持良好仪态，越矜持，才越会成功。」


    谢小宁：……我只有12岁好不好！


    小宁正好地挡住主僕二人的去路，却愣愣说不出话来。


    直播间里的饿虎扑食派和欲擒故纵派争论不休，「上啊！」「要矜持！」「上啊！」「要矜持！」


    谢小宁：「那个……矜持林怎么上？」


    青衣公子：……脑子是个好东西。


    观众：2333333……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谢小宁：shit，简直没脸见人了。


    青衣公子「哗」地打开手中摺扇，屏着笑对小厮倾诉：「初六，我这个人呢，很愿意助人为乐的。如果有人问路，特别是问山，问林子，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谢小宁看到这人的嘴角都要飞到腮帮子上了，心里气得直冒烟。


    那小厮：「正是，公子简直菩萨心肠。」


    谢小宁：……还可以这样自吹自擂？


    她咳了两声，比脸皮厚，哼，谁怕谁！


    「这位公子，我刚刚听你们说有片废弃的枣树林，想打听一下具体在哪里。」


    那公子微微一笑，「在大明山西山，翠云峰山脚下。小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谢公子，我想要一些枣树做木柴。」


    「枣树做木柴，我还没听说过，为什么一定要用枣树？」


    「谢谢公子，我告辞了。」谢小宁看到对方眼里闪过的诧异，弯了弯嘴角，优雅高傲地转身，打算扬长而去。


    「等一等，小姑娘，你酒楼可选好了？」


    「酒楼？」谢小宁一脸懵逼，回过身来，见对方满脸明晃晃的不怀好意。难道他知道自己的烤鸭想往知名酒楼送的事？


    他们有什么企图？


    谢小宁往后倒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眼前之人，「你什么意思？」


    「我是担心你二娘的日子不太好过！」那公子说完哈哈大笑，领着小厮转身去走了。


    留下谢小宁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二娘……」


    原来这人就是那天芝兰馆里唯二的客人。那天自己跟掌柜的胡诌，肯定都被他听去了。


    真是丢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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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谢小宁睁开眼睛，穿衣洗脸梳头，收拾停当，叫醒谢离之前打开了直播间。


    她的粉丝都很喜欢谢离，自从次谢离被大家齐心协力用幸运卡找回来之后，很多粉丝都转换成了谢离的亲妈粉。


    这两日小宁早出晚归。


    看不到谢离小傢伙，可把那些亲妈粉想坏了。


    粉谢离，粉大嫂，甚至粉他爹她娘，都很好理解。可是竟然有粉青衣公子的，这些观众还给自己组了个小分队，叫「青丝」。


    谢小宁想起这些就心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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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建议他们改个称号叫「青团」，竟然被粉丝们愉快的接受了，并认为是「青衣公子粉丝团」的简称。他们永远也不知道「青团」在谢小宁这里，意味着「穿青色衣服的团起来圆润地离开」。


    一番的心理建设，宁宁主播治好了她的心绞痛。


    何以解忧，唯有自娱自乐！


    「姐，什么时辰了？」谢离揉揉眼睛坐起来，迷迷煳煳地搞不清状况。


    「啊，好萌啊！」


    「真想抱在怀里亲亲举高高啊！」


    谢小宁侧了侧头，简直不忍直视好吗！


    她拉过弟弟的左脚，拆掉纱布，给他换药。小孩子恢復的快，三四天功夫，就好了大半。


    不过大夫嘱咐，要躺满半个月才能走动。


    「姐，我好想跟你进城。」小离憋着嘴，闷闷不乐。


    小宁拍拍弟弟的脸。「你是玩疯了，等伤好了要去学堂。如果书读得好，就可以换去城里的学堂。」


    「姐，真的吗？姐，你真好！」小离双眼放光，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盛满喜悦和兴奋。


    小宁点点头。观众的眼光真不错，咱家弟弟就是萌！


    「姐，」谢离舔了舔嘴唇，「你昨天拿回来的烤鸭真好吃。」


    「噗嗤~」小宁没憋住乐出声，「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说我好，今晚就再给你拿一只吧。」


    「姐，你就是好。」


    其他人老早下地干活去了，早饭温在灶台上。小宁盛来饭菜，与小离一起吃过，嘱咐他老实在家养伤，才出了屋子，准备进城。


    「我的饼呢？」她自言自语在厨房里翻腾。


    「小宁，干什么呢？」白氏从外头回来，「我还以为咱家遭了贼呢。」


    「嫂子，我昨天请你帮忙蒸的饼……」


    「那不~」白氏朝院子里的竹篮努努嘴，「都给你装好了。」


    小宁会意一笑。她家嫂子勤快又性格好，大哥谢辰真是好福气，说不定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那边这两天没如何吧？」小宁盯着三叔家的墙头问。


    「放心，你好吃好喝供着，再加上杀鸡那次没讨到便宜，一时半会不碍事。」


    「嗯，那我就放心了。」小宁挎起竹篮，「对了，嫂子，小离可以跳着走了，别太娇惯他了！」


    午时，云熹楼。


    虽然是大名府排名前三的酒楼，可这个时辰，客人并不太多。门前没有夜里那样的香车宝马，迎来送往，显着有几分安静平和。


    中午的客人，更加关注菜饭的色香味，而不是美酒美人，也不是隔壁包房里的某位权贵大人，这才是真正的饕餮。


    云熹楼共有五层，一楼二楼大堂，三楼以上是包厢。据说五楼装饰极为豪华，是留给最尊贵客人的。


    此时二楼大堂，大概有七八桌客人。


    最当中的桌子边做了位小公子，十二三岁年纪，长相清秀明媚。面前放着几样小菜，正在逐一品尝。


    大名府地界上的官宦也好，富商也罢，向来很多。半大孩子手头阔绰的自然也不少。


    十二三岁的小公子独自到云熹楼用饭，虽不常见，倒也不稀奇。


    「小二！」小公子扬声叫道。


    「哎，小爷，您有什么吩咐？」小二胳膊上搭着白毛巾，点头躬身，等着小公子发话。


    「你家的菜不香！」那小公子细细的眉峰轻蹙，竟有丝雅致的贵气。


    小二不敢怠慢，能来云熹楼吃饭的，非富即贵，客人说什么也得接着。只是这个时辰，还有另外七八桌客人，弄得不好，怕会损了自家名声


    小二掂量了半天，才回道：「咱家的菜顶新鲜，用的油多，厨子也是大名府顶尖的，你再尝尝？」


    小公子却放了筷子，用帕子擦了嘴角。小二扫一眼桌面，每样菜都只动了一口。


    看来是真不满意。


    他压低声音讨好道：「小公子，要是不合口味，我让厨房给您重做？」


    小公子转过头，盯着小二，十分认真地问：「重新做过就能保证是好的，是香的吗？」


    这话就是明摆着挑衅了。


    这时，同在用饭的几桌客人，都在往这边张望。


    云熹楼是大名府顶尖的酒楼，能在这里挑错处的，还真少有。


    小二有些气，又知道得罪不起，躬身道：「这个我就不好说了，您稍等，我请掌柜的来。」


    小公子微微点头，「快去，别耽误了我的大事。」


    小二转身跑了。


    小公子嘴角轻翘，第一步完成的不错。


    原来这小公子正是谢小宁假扮的。


    「宁宁主播这是摆的什么龙门阵？我怎么看不懂啊？」


    「不是卖烤鸭吗？怎么吃上饭了？」


    「话说现在宁宁主播变土豪了吗？我两天没来，就吃上大名府最贵的馆子了？」


    谢小宁心中抽痛，这身衣服和这顿饭，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积蓄啊。


    「主播，你这是打算孤注一掷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谢小宁指了指她直播间的名字：土豪奋斗史


    「要是失败了，我就开始土豪奋斗史第二季。」


    没过一会儿，掌柜的来了。这位掌柜五短身材，圆圆的脑袋，很是富态。


    「失礼，失礼，这位小公子贵姓？」


    谢小宁看着掌柜的笑了一下，却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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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页

    掌柜的一时摸不到脉，如果知道这小公子的姓氏，大概也能猜出是哪家的。


    毕竟大名府的富贵人家，他都心中有数。


    可明显，对方并不买帐。可那气势一看就来歷非凡。


    掌柜更加低声下气，「小公子，这里不太方便，不如请到包房说话？」


    「不必了，我看这里挺好。」


    掌柜的感受到四面八方飘来的，来自其他客人兴趣盎然的眼神，无奈只得问，「那……小公子觉得哪里不满意？」


    「爆炒山鸡，太老！」


    「鹿肉，太干！」


    「蛇羹，太寡淡！」


    ……


    谢小宁每一句评价出口，掌柜的脸就黑一层，最后，已经有些发紫。


    天可怜见，他才走马上任十天，就碰到踢馆的。


    不过，越是这样有来头的，越不能得罪。


    他们是一家酒楼，要和气生财，要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和口味，特别是像现在，有许多人看着的时候。


    掌柜仍然笑着，甚至笑得更亲切柔和，「这几道是云熹楼的招牌菜，都是由经验老道的师傅掌勺，绝对错不了。」


    谢小宁沉了脸，「掌柜，我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店大欺客。你只看一眼，就知道这菜烧得好不好吗？」


    掌柜一下说不出话来，别看这小公子年纪小，却是个厉害的，「伙计，给我拿双碗筷。」


    「来啦」，小二看掌柜都要亲自尝菜，心中振奋，巴不得掌柜把这砸场子的小子撵出去。


    掌柜一道道尝过，神色越来越放松，菜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小子是纯粹找茬的，苦于看不出他的来歷，不好发作。


    「小公子，这菜我都尝了，没有问题。」


    「云熹楼的菜一直这样？」


    「一直这样。」


    谢小宁露出不屑的神色，「那就太让我失望了。云熹楼也算大名府首屈一指的酒楼，就是这个水平，哈哈。」


    周围看客都露出诧异怀疑的表情，这小子才多大？能吃过多少好东西？能比他们口味高？


    掌柜见自己占了上风，不动声色问道：「小公子此话怎讲？」


    「这几道菜好无特色，平白浪费了好食材。」


    「难道小公子有法子烧得更好？」


    哈哈，终于上勾了。小宁满脸自负，「自然是可以的。」


    「不如请小公子大展伸手，也让我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美味？」掌柜心里窝火，今天给这小子胡搅蛮缠一顿，平白损了自家酒楼的名声。


    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不如拉住对方，分个高下。


    这小子嘴上没毛，胡说八道。年纪轻轻，能有几分本事？


    此时，其他客人早已失去吃饭的兴致，纷纷围上来看热闹。


    「蛇、山鸡和鹿肉，小公子需要哪一样？」


    谢小宁站起身来，「都不需要。我只要案板、一个盘子、两只碗。」


    掌柜的吃惊的挑起眉毛，看到谢小宁拎起了身边的食盒。


    原来是有备而来呀！


    这边谢小宁已经打开食盒。捏住铁钩，从里面拽出一个外焦里嫩，色泽明亮，滴着油水的烤鸭。


    一股果木和肉味混合在一起的奇香飘散开来。


    用未来道具加持过的烤炉，能烤出一种独特自然又奇异诱人的味道，自然是凡夫俗子人力所不及的。


    食客们面面相觑，被奇香吸引，都往前凑，想要站到小宁旁边，看得更真切些。


    谢小宁洗过手，拆下铁钩，将烤鸭放在案板上，提起一把尖刀，开始片皮，每一块鸭皮连着少许肉。


    「好食材做出好菜并不稀奇。我今天给大家看的是，普通的食材，只要精心烹制，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味道。」


    从头到脚片完，刚好99片，在盘中重新拼成鸭子的形状。


    看客们啧啧称奇。


    摆盘之后，小宁又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饼皮和酱料，然后吩咐掌柜，「麻烦厨房给切一根葱来，要这么长的葱丝。」


    掌柜的早已惊呆，连连吩咐伙计拿葱。


    小宁摊开一张饼皮，分别摆进烤鸭，葱丝，蘸酱，卷个捲儿，递到掌柜面前。


    掌柜接过来，整个放在口中。烤鸭的油脂与脆皮带来的香气直冲脑门，再配上京葱解腻，薄饼劲道，好吃到舌头也要一併吞下去。


    看客们看着掌柜大饱口福，都把眼光放在剩下的烤鸭上，各自吞着口水。


    谢小宁捡起一张饼皮问，「各位，也都尝一尝？」


    众人于是一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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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这一天起，大名府的美食界，起了新风潮。


    为吃到一种用不传秘方烹制的烤鸭，至少须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甚至专门有掮客提前预约，再高价转卖给需要的人。


    大名府的大街小巷，出现了许多跟风者。可是无论如何改良，味道总比正宗的差了一大截。


    不过这天中午的事儿还没完。


    「小公子，别走啊！」


    的谢小宁拎着食盒，出了云熹楼。


    掌柜噔噔噔拖着笨重的身躯追了出来，「小爷，留步！」


    说着便往谢小宁手里塞银子，「今日是我们招待不周，哪还能收您的银子？传出去，可别叫我们在大名府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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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怎么好意思？菜是我自己点的。」谢小宁嘴上推脱，却很自然地收了银子。


    掌柜的一看有门儿，便搓了搓手，「小公子，既然您不方便透露府上是哪里，能不能赏个方便，把这烤鸭的出处告诉小的吧？」


    谢小宁嘆了口气，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也不是我不说，实在是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掌柜的眼光放亮，「我还能去胡搅蛮缠？只不过这样的美食，在咱大名府是独一无二的，哪能就这样埋没了是吧？」


    「刚刚您也看见了，哪个吃了您的烤鸭，不是连连称赞？难怪您口味高，吃不来我们酒楼里的东西。」


    掌柜一个劲儿地捧着，谢小宁看起来有些熏熏然，十分高兴，便道：「好吧，我就跟你说了吧。烤这烤鸭的呢，是我一个姐姐，尝过她手艺的，也就是相熟亲近的几家。我今日跟你说了，我那姐姐定是要骂我，给她添麻烦。」


    那掌柜的听了也是发愁。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合作就不敢想了，不过，要是能把秘方弄到手……


    「我这姐姐酷爱厨艺，她在西营胡同租了间房子，专门研制烤鸭。你们云熹楼如果想谈合作，也可以去试试。我这姐姐愿意便罢，如果不愿意，你可不能为难，死缠烂打！让我知道了，定不能饶了你们！」


    掌柜心里高兴，说尽好话，「知道了，瞧小爷说的，我哪儿敢啊？」


    谢小宁又看看天色，「今日你们也不用去了，明日去吧。」


    「哎好，您可真是我的活祖宗啊！」


    掌柜于是千恩万谢把谢小宁送走。


    谢小宁舒出一口气，今个这戏也算圆满吧，只要明天等着掌柜上门就行了。


    这掌柜姓吴，谢小宁一早打听过，才上任十余天。俗话说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刚上任的掌柜总要做出点成绩给东家看。


    这才是谢小宁选了云熹楼的关键原因。


    谢小宁拿着掌柜塞回来的银子，去成衣店买了套做工精緻花色老成的衣裙。


    她装不来大家小姐，可也不能让人小瞧了。最好，那吴掌柜以为她背后有些靠山，今后的生意也会顺畅些。


    谢小宁回了西营胡同，准备把第二日要用的鸭坯收拾好。


    「噹噹当」，有人敲门。


    看时辰，应该是送柴的来了。


    小宁打开大门，见送柴的大哥，担来6捆柴。


    前几日经青衣公子提示，小宁寻了个为人踏实的砍柴大哥，出50文一捆的价格，只要枣木柴，并且为他指明枣树林的位置。


    谈好的是每天要一捆，今天怎么一下子来六捆？


    「宋大哥，今天这么多柴？」


    「小宁，我给你多送些来。这两天那片枣树林去不得了。」


    「为什么？」


    宋大哥压低了声音，「我今天遇到官兵了。说是枣林附近有叛党出没，百姓都不准出入，要挨个搜身。多亏一个差大哥是我邻居，才通融让我进去。我就多砍了些，免得耽误你用。」


    「那什么时候才能再去？」


    「估摸要等官府抓住了叛匪。」


    谢小宁难免有些沮丧。好不容易找到一片无主的枣树林，真希望官府快点抓到叛匪。


    送走宋大哥，她把柴整理好，开始收拾鸭子。


    忙活了一下午。拔毛，清洗，烫皮挂色，这才把鸭坯都晾好。


    谢小宁又拿了一只提前烤好的鸭子放在食盒里，这是谢离指名要吃的。随后又去集市上买了几斤骨头，全都放在竹篮里，才往家赶。


    与云禧楼的生意谈妥以后，她打算在城里先租套小宅子，把一家人都接来住，她也不用每天来回奔波。


    顺便可以摆脱三叔一家的纠缠。


    谢小宁看着篮子里的肉骨头，嘆了口气。


    如果不是为了防备三叔，她何苦每天买骨头，内脏这些便宜的荤食。


    现在有银子也要装穷，否则看他们家吃的好，三叔的胃口会越来越大。他爹的忠厚老实样子，肯定奈何不了这个弟弟。


    等搬到城里，把送小离送去最好的学堂。那时大嫂也要生了，出了月子，就让大哥大嫂帮忙烤鸭的生意，爹娘可以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


    小宁突然发现，她已经渐渐把这一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为他们筹谋打算。


    想起爹娘的时候，再也不会自动带入便宜爹娘的概念。


    小宁想，她一定是幸运的。


    不但绑定了未来直播系统，今后的日子吃穿不愁，还有友爱亲善的家人。


    这样想着，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小宁到家的时候，白氏在院子里洗衣服，看见她回来，十分高兴，「今天这么早？」


    「嗯，嫂子，今天路上走得快。一会儿我回来做饭。」小宁拿起一半猪骨头，就往外走。


    「姐，姐，」谢离单脚跳着出来，看着谢小宁眨巴眼睛。


    谢小宁指指食盒，「从前没看出来你这样馋！」


    谢离：「我要长身体呢！」


    小宁脸上挂着笑，出了家门，往右一拐进了隔壁院子。


    自从那天吵闹过之后，小宁还没有主动跟三叔说过话，以表示她还在生气。


    这么做的好处很明显，谢三一家人都收敛许多，这几天没来聒噪，包括那个谢小安。


    所以她打算把骨头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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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咱们亲兄弟，你多少得接济我点吧！」


    谢小宁一个激灵，爹怎么在三叔家？她弓着腰，轻轻抬脚，贴在墙边偷听。


    里面沉默了好久，才听到谢仲岭的声音，「三弟，不是二哥不想帮你，是真的没有积蓄。你看你侄媳妇都快生了，小娃的东西还没准备呢。」


    「二哥，你煳弄谁呢？没钱你家天天大鱼大肉。」


    谢小宁听到这里，默默捡起一根猪骨头，往地上按了按，看到上面沾满灰尘，又换了一根。心中暗骂：「天天大鱼大肉，还不是有一半进了白眼狼的肚子！」


    「三弟，真没煳弄你。因为离儿受伤，还有你侄媳妇快生了，都得补身子，我这也是没办法。」


    小宁在心里竖起大拇指，看来他爹不是一味的老实好欺负，还是懂一点应变之道。


    「嗤~」谢叔崖冷笑一声，「二哥你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么样，也比我这土生土长的强多了。」


    她这三叔说话也太不客气了，小宁又拿起一根猪骨头，在土坯墙上蹭了蹭。


    谢仲岭嘆了口气，「养活这一家子不容易，原来有点积蓄早就花光了，三弟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房子……」


    「行了，二哥别提以前的事了。你就说小安要说人家，你们能出多少银子？」


    小宁都替谢叔崖害臊，他自己的闺女嫁人，凭什么让别人出银子？


    「三弟，我真是爱莫能助。」


    「二哥，谁不知道你们当初在侯府过得风生水起。不说别的，就嫂子，也有几件压箱底的首饰吧。正巧了，小安说人家缺的就是几件首饰。」


    他爹沉默了。


    谢小宁不敢多听，将几块滚得脏兮兮的骨头放在石桌上，返身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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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主播，没想到谢爹爹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们说谢小安，不会是谢爹爹的女儿吧？」


    有人反驳：「你脑洞也太大了。」


    「不是啊！谢小安出嫁，为啥让谢爹爹出钱，谢三的语气完全是威胁啊。」


    「+1，谢三手里肯定有什么把柄……」


    谢小宁这一天都很沉默，晚饭也没吃几口。确如粉丝们所说，爹似乎有些害怕三叔。


    一直以来的退让，根本不是所谓的兄弟情，至少兄弟情所占的比例不大。


    可到爹底有什么把柄呢，总不会真是因为谢小安？


    小宁摇摇头，否定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她毫无头绪，放下碗筷，心事重重地进了里屋。


    徐氏面朝床铺里侧，正在翻找东西。


    「娘，饭菜不合口味吗？」


    徐氏突然回过身来，幽暗的油灯里，神色似乎有些慌张，「小宁啊，这么快就吃好了？」


    然后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我突然想起来，隔壁王家大婶问我要个绣花样子。我这记性，给忘了，趁着还不太晚，给她送过去。」


    小宁向前两步，「娘，我给您送过去吧，我吃完了没事做呢。」


    「不用了，这花样复杂，我得跟她说说。」说完，越过小宁出了屋子。


    「那娘你快点回来，要不饭菜就凉了。」


    「咦，这是什么？」


    小宁在刚刚徐氏站着的地方，发现个小东西闪闪发光。


    她俯身拾起，是一只耳坠。


    赤金累丝镶宝花朵式样。


    用料奢华不说，那繁复精緻的累丝工艺就足够叫人惊嘆！


    她家竟有这样的家底？


    联繫之前偷听到的，谢三叫爹爹出银子首饰的事。娘是去三叔家送首饰吗？


    谢小宁拎着只耳坠，反覆打量。


    「主播，看这只耳坠的成色和工艺，至少也是王孙贵族级别才能用的东西。」


    「我查阅了资料，金累丝工艺用料珍奇，工艺繁复，一向是皇家御用之物。不过，民间富商追捧仿效宫廷之风，特意请工匠仿制，也是有的。更何况这耳坠较小，仿制起来十分容易。」


    她记得刚刚三叔说，爹娘在侯府过得风生水起……不会那么狗血，她爹是落魄王爷，获罪公子一类吧？


    然后她其实是官二代？


    不不不，这个脑洞太大了！


    这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小宁还拎着那只耳坠。她心里一急，挥手就将耳坠扔到对面大炕上，回身叠起被子。


    「主播，都夜里了，你怎么还叠被子？」


    小宁双手一僵，又把被子抖开，她没做亏心事，紧张什么？


    进来的果然是徐氏，「看我，又忘了东西。」


    接着在炕上翻腾起来。


    小宁回身，「娘不见了东西吗？我来帮你找。」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


    徐氏终于发现了那枚耳坠，小宁听到她娘轻轻舒了口气。


    也许是她想多了，爹娘不过是有点积蓄。


    脑中却有个声音坚定地告诉谢小宁，普通人家不会存着精美异常，毫无用处的首饰，过着紧巴巴节衣缩食的日子。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谢小宁笃定乐观，平稳光明的未来，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翌日一早，谢小宁早早进了城，迎接将要到来的大生意。


    西营胡同，在城西偏南，说得好听，是个闹中取静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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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大名府西南这块，歷来都是贫民聚居的地方。西营胡同距王府大街不远，房价又便宜，所以有些酒楼便在胡同里赁了房子给伙计住，这附近更加鱼龙混杂，时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


    不管是今后生意上了正轨，还是要把一家人接来同住，都不太妥当。


    这几天空了，还要抽时间去寻房子。


    小宁打开院锁，进了屋，先把几根柴铺在烤炉内点燃。等柴火燃烧起来，烤炉内外温度升高以后，才把昨日晾好的鸭坯，挂在炉内。


    然后，她略微整理了头髮，换上昨日买来的衣裙，这是一套枣红色织锦缎上襦配长裙，小宁觉得自己穿上这套衣裙，一定显得十分老成。


    应该能给对方带来足够的信任感。


    刚好换好衣服，就听到巷子里面一声接一声锣响，从巷口到巷尾，又返回巷口。如此重复了三趟才停。


    小宁出了屋子，将耳朵贴上院门，听到巷子里嘈杂的跑动和低声交谈。


    她心里砰砰直跳。


    丁婆婆独居，白日里又去了集市卖菜，这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人。


    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不敢开门查看，只能站在门边听动静。


    巷子里终于有人发声，「官府缉拿要犯，西营胡同所有百姓不得出入。敞开房门，等待官差入内搜查。」


    小宁松了半口气。


    是官差，总比强盗好一些吧！


    她返身回屋查看，有没有紧要的东西，需要藏起来？


    从荷包里拿出仅有的三四两银子，留下约一两散碎银子，剩下的塞进烤炉缝隙里。


    想了想，又塞进去五钱。


    她毕竟只是个平民，身上的银两太多，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宁又打量了一眼周围，觉得十分妥当。


    就在这时，


    「吱呀~」


    背后的房门发出一声响动。


    接着，一只大手狠狠捂住了她的嘴巴。她踉跄向后倒退两步，跌进一个坚硬结实的胸膛。


    还没明白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把明晃晃冰凉透心的匕首抵上了她的喉咙。


    shit！


    小宁脑袋急转，一瞬间明白过来。外边又是敲锣，又是大喊，为的就是身后这位！


    「要命就别说话！」那人低声吩咐。


    小宁轻轻点头，那人放开了手。


    「唿」小宁长出一口气，憋死我了。


    这时，尖锐的匕首又往前顶了顶，压在脖子上，有点疼。


    「大侠，饶命~」


    谢小宁看不到嫌犯的模样，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在扫了眼直播间。里面一连串的：


    「我擦，剧情要爆炸。」


    「歪110吗？」


    小宁快速发弹幕：「各位大爷，后面的人有什么特徵？」


    「什么大侠？狗屁不通。」身后的匪徒低斥。


    谢小宁：「英雄……英雄，饶命。」


    眼睛却盯着弹幕一条条浮上来。


    「高大，威勐，蒙面。」


    谢小宁：我命休矣。


    「主播，他正在四处打量。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难道是劫财？谢小宁动了动手，想摸腰里的荷包。


    「别动！」脖子上的匕首又往下压了几毫，声音低沉，带着强大的威慑力。


    「主播，他的腿受伤了。」


    谢小宁深吸一口气，轻声温和地开口，带着安抚人心的平和冷静，「我只是想取些棉布，给英雄包扎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身后的人非常诧异。


    「有血腥味。」


    果然，匕首稍往后退了一些。


    缓了缓，谢小宁又开口道：「英雄不过是要找个藏身之处，用匕首指着我也不是办法。」


    「我这两间房你也看到了，空荡荡没什么东西，一会儿官差搜到这里，我没法子安置你。还不如给你包扎一下，你再去别处寻寻。我保证不透露你的行踪，怎么样？」


    身后的人没有吭声，谢小宁心中直跳，在弹幕上问，「怎么样？」


    「好像被主播打动了，正在考虑，主播加油！」


    谢小宁突然觉得今天的直播间有点不一样，又扫了一眼才发现，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突破了10万！


    她心中勐地升起一股视死如归的勇气：为了流量，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身后的人终于开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没有更好的选择。」


    「哼！」那人将谢小宁往前推开一点，「不要回头。」


    「刺啦~」


    那人撕开衣服正在包扎，小宁松了口气，还好这贼人没有丧失理智。


    希望他包扎好了快点离开，官差从巷子口搜到这里，并不需要很多时间。万一两边撞上，刀剑不长眼，她更要倒霉。


    「宁宁主播英勇机智，赞一个。」


    「真棒，我去给主播宣传一下，临危不乱，沉着冷静，比隔壁唱歌跳舞的那些好看多了。」


    谢小宁：……唉，你回来，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包扎手法熟练，肯定是惯犯！」


    「唷，好深的伤口，留了好多血，看着都疼。」


    谢小宁：……搞没搞错，我一会儿还要洗地！


    听着后面的声音，差不多该包扎好了。


    谢小宁才说：「英雄，官差马上搜到这里，我就不给你指路了，这附近我也不太熟。而且我不知道你往哪个方向逃，对你来说更稳当一点。不如我们后会无期，江湖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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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转过身来。」


    「什么？」谢小宁浑身一震。「不不不，虽然英雄蒙了面，但是不给我看到身形，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你怎么知道我蒙了面？」


    谢小宁：「我……」，对呀，我怎么知道的？


    她搜肠刮肚寻思了一会，只能认命的回答：「我猜的……」


    好在黑衣人也没深究，「不要啰嗦，把这滩血收拾干净。」


    谢小宁没有办法，只能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地上那滩血，眼角余光看到那匪徒穿了一身黑衣，坐在屋子里唯一的椅子上。


    她不再说话，认命打扫。


    黑衣人紧紧盯着谢小宁的动作。


    「宁宁主播，黑衣人在笑，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谢小宁差点哭出来，黑衣大哥，求求你快走吧！


    黑衣人再次发话，「好了，现在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吧！」


    谢小宁：啊？


    她太过吃惊，不由自主抬起头，呆呆看向匪徒。


    那匪徒好整以暇，「既然你看到了我的身形，我怎知你不会向官差告发？」


    谢小宁张了张嘴巴，还没有发出声音。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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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就来了，就来了。」谢小宁拉开大门，「官差老……」两个官差没理她，直接走进院子。站在院子当中，四下打量半天。


    「这么久才开门？」高个官差问。


    「我火上烤着东西，不能耽误，怕烤煳了。」谢小宁有点委屈。


    「耽误时间？耽误了我们的差事，有你好看！」高个显然不太高兴，语气透着阴狠。


    小宁身体抖了两把，把头埋在胸前，显然是吓到了。


    矮个用手肘顶了下高个，「行了，李哥，别吓唬小姑娘，你看着小姑娘都快哭出来了。」


    高个冷眼瞥了小宁一下，「这院子里都有什么人？」


    小宁的声音像蚊子哼哼一样，「只有我和一位婆婆。」


    那高个指了指三间正房，「打开我们搜搜。」


    小宁张皇失措地抬起眼睛，哆嗦着答道，「官差老爷，这是婆婆的房子，我没钥匙。」


    高个又瞪了小宁一眼。


    小宁慌乱地摇着手，「我真没说谎，我真没钥匙。」


    那高个有些不耐，上前几步，抬起右脚，「咣当」一声踹开了房门。


    「啊~」小宁吓得大叫。


    「吵什么吵，闭嘴！」高个力呵一声，小宁惊恐地闭紧嘴巴，泪水在眼窝里直打转。


    高个哼了一声，矮身进了屋子。


    矮个安慰道：「小姑娘，别害怕，我们李哥脾气不好，但是心地很好。」说完也钻进了上房。


    小宁在心里翻了翻眼皮，心地好，才怪！


    「砰砰」「咣当」，好像印证小宁的想法一般，正房里传来摔打物品，推翻家具的声音。


    小宁闭了闭眼睛，丁婆婆回来要哭死了。


    这帮恶棍！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从正房出来，又环视了一圈，指了倒座房，「这屋子是做什么的？」


    小宁继续抖着答道：「是我住的地方。」


    两人先后进了倒座房，小宁也跟了进来。


    房间里东西不多，一览无余。


    两只大铁罐立在墙边，旁边堆了木柴，里面一口大锅正烧得沸腾。


    除此之外还有些杂物。


    高个吸了吸鼻子，「怎么有血腥味？」


    小宁好似镇定了一些，不再抖如筛糠，「我上午杀了几只鸭子。」


    官差见铁锅旁边散落着鸭毛，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到高大的铁罐上。这么大的铁罐，藏个成年男子，搓搓有余。


    矮个敲了敲外侧的一个，「这是什么？」


    「是烤炉，官差大哥。」


    「打开看看！」


    「哎！」小宁答应一声，将烤炉门打开，一股异香扑面而来。


    那胖子探头往里看去，烤炉里整整齐齐挂了很多烤鸭。深红鸭皮，外焦内嫩，不停往下滴着油水。


    胖子舔了一下嘴唇，「真香啊。」


    「官差大哥，给您包一只，额……」小宁扫了眼阴沉的高个，有点结巴，「……两只回去？」


    矮个压制住强烈的口腹之慾，咳了声，「今天有长官在，嗯……」


    有长官在，不能受贿嘛！


    小宁却装作不懂，露出困惑的神色。


    矮个腹诽：这丫头，一点也不机灵，又胆小又笨。


    这么笨的丫头，借她一个胆子，也不敢窝藏嫌犯。


    他摇了摇头，「那个不用了，我们都是清廉的官差，怎么能白拿你的东西。」随后把眼神放到里面的烤炉上，「这个也……」


    小宁随着他的眼神望去，吃了一惊，「哎呀，火怎么灭了？」


    烤炉下面，确实有一堆燃了一半的木柴。


    小宁连忙从铁锅底下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火棍，放到烤炉下。


    接着用手轻轻触一下炉壁，赶紧收回来，放到嘴边吹了吹，自言自语道：「还好，温度没下来。」


    两个官差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对视了一眼，见这屋子里再无可疑之处，跟小宁吩咐：「如果碰到左腿受了刀伤的人，要来官府报案，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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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页

    小宁诚恳地点头，恭恭敬敬把两位官差老爷送出了大门。


    她关好门，快步走回房间，舀水浇在舔舐炉底的火焰上，火苗稍作挣扎便滋滋熄灭，留下几缕黑烟。


    她抓住门把手，刚要扭开烤炉。


    「砰砰砰」，又是敲门声。


    小宁心中焦急，难道官差看出什么破绽，又回来了？


    她伸手摸摸炉底，有几分犹豫。


    炉壁的导热性并不好。可是那柴烧了一阵，此时烤炉内肯定十分闷热。


    「砰砰砰」


    小宁跺脚转身出了屋子，希望黑衣人福大命大吧！


    「来了，来了，您二位忘了什么？」小宁拉开院门，门外之人顶着圆圆的脑袋沖她点头哈腰，是吴掌柜。小宁早已把他要上门拜访的事抛到了脑后……


    「吴……」她下意识开口招唿。


    对面的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不对，她不应该认识吴掌柜的，要镇定！


    「吴……勿要敲了，您找哪位？」


    吴掌柜笑得殷勤，五官都挤在一起，「我是云熹楼的掌柜，姓吴。您是谢姑娘吧？」


    小宁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吴掌柜，「您认识我？」


    「是这样的，」吴掌柜说话间往前挪了一步，那意思是进来细说。小宁单手扶门，丝毫没有把人请进来的态度，只是平静的看着对方。


    吴掌柜有点吃惊。


    本来见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来应门，在一坐普通甚至有些破败的院子里，身边又没有使唤丫鬟，多少存了轻慢的心思。


    可两个回合下来，就发现这姑娘并不简单，不但沉着冷静，且气势不凡。他只得呵呵笑了两声，解释道：「是一位小公子让我来找您的？」


    「哪家的小公子？」


    「这个，」掌柜搓搓手，「是一位跟您差不多高的小公子，相貌清秀，昨日来我们云熹楼，手里还拿了一只烤鸭。」


    「哦，」小宁笑了，「是那小子。」然后才打开大门，放了吴掌柜和伙计进来。


    掌柜的打量一眼院子，微微皱了眉头，跟着小宁进了倒座房，眼神马上就被两座烤炉吸引过去。


    两眼放着精光问：「这就是烤鸭的炉子？」


    「嗯，」小宁淡然点了点头，伸手拉住把手，打开一条缝隙。烤炉并不透气，呆的久了，别把人给闷死了。


    到时她还得处理尸体。


    吴掌柜打量够了，这才说：「今日打扰谢姑娘，是因为尝了那小爷带来的烤鸭，实在是让人嘆为观止，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啊！」


    谢小宁特别想提起胖子的耳朵，大吼一声：说人话！


    可她还是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我交代那小子多少遍了，不能把我做的吃食给外人尝。下次必定要给他点教训！」


    吴掌柜连忙说情，「这可使不得，那小爷本来不欲说的。是我再三请求，并且一再保证，只是上门拜访您一次，小爷这才说的。」


    小宁听了这话，眉目渐渐舒展。吴掌柜才放下心来，又问：「那小爷是哪个府上的？」


    「他没告诉你？」


    「没有。」


    小宁轻笑，「那我自然是不能说的。」


    大名府的富贵人家，都是有数的。随便编个姓氏也易穿帮，还不如保持神秘感，同时保持一点威慑力。


    吴掌柜自然以为那位小爷出身不凡，这才不便透露，连忙奉承，「您这位弟弟，不是我说，可真是贴心。」


    「那是自然。」


    吴掌柜往前探着身，「姑娘，我多嘴问一句，不知烤鸭的方子是新创的，还是祖传的？」


    「这方子是我一位故人独创的。」小宁答道，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悲伤的神色。


    吴掌柜就没敢往下问，指了烤炉，「谢姑娘，我可以看看吗？」


    小宁拉开外边那座烤炉的炉门，抬手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炉内上下两排烤鸭吊着，个个喷香诱人，「姑娘，您这烤鸭可真是大名府一宝。不过谁也吃不到，算是明珠蒙尘，太可惜了。


    吴掌柜唉声嘆气，「我们云熹楼是大名府数一数二的酒楼，美食如云，都赶不上这一道烤鸭。如果能在云熹楼贩卖烤鸭，正可以将您这手艺发扬光大。」


    小宁却沉了脸，「掌柜说笑吧，我如何抛头露面？」


    「不需要抛头露面。」掌柜连忙解释，「您只需将这烤鸭烤出来，我们每天派人来取。」


    谢小宁佯装考虑片刻，才问：「你每日要多少只？」


    「当然是越多越好了，100只差不多，要有200只更好。」吴掌柜双眼放光，激动地搓着双手。


    小宁摇头，「100只太多了，每日帮你烤30只如何？」


    吴掌柜稍觉遗憾，但还是千恩万谢，结果已经比他预计的好太多了。


    他很快与谢小宁谈好条件，最后以每只一两的价格成交。


    谢小宁于细节特别是价格上很是随意，却让吴掌柜更不敢小瞧。毕竟这样一位富家小姐，在乎的不是银子，而是尊重。


    所以这价钱是深思熟虑过的。


    在云熹楼，一只烤鸭预计卖3两银子。但是酒楼的成本更高一些，给谢小宁1两银子的价格，相当于平分利润，那么便是合作伙伴的意思。


    吴掌柜来回给小宁解释了几遍，希望这位姑奶奶活菩萨能感受到自己满满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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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按掌柜说的办吧。我只有一点要求，烤鸭由云熹楼代卖，但是名号要用我的。」


    「您这烤鸭的名号是？」


    「御风堂，是以我那位故人的名讳命名的。」


    吴掌柜：怪不得这位富家小姐爱做烤鸭，原来这里面有故事啊！


    一边又沾沾自喜，真是运道好，被我做成个大买卖，这下要风光无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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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喂，你可以出来了。」


    没有回音。


    「官差走了，快逃吧！」


    还是没有回音。


    谢小宁一颗心扑通扑通坠入谷底。


    不会给烤熟了吧？


    她伸手往里摸了下，那人浑身滚烫，一动不动。


    完了完了，她过失杀人了！还不如当时把他交出来，说不定还能活命。


    脑子里胡思乱想，手上却没停。抓住烤炉里一条手臂，又拉又拽。


    对方高大健硕，谢小宁咬紧牙关屏住气，使了浑身力气，哼哧哼哧，好不容易才把黑衣人从烤炉里拖出来。


    还有气儿！


    谢小宁这才长出一口气。


    看他面色潮红，唿吸急促，显然是中暑了。


    活该，有机会不跑，非要往烤炉里钻！


    你不中暑谁中暑？


    谢小宁一鼓作气将黑衣人放在柴堆上，解开领口的扣子，拿起蒲扇对着狂扇。


    「除了快速降温，还有什么来着？」她飞快发了一条弹幕。


    「主播我查查，中暑……嗯，通风，喝水……还有拿开脸上那块黑布，会影响唿吸。」


    谢小宁马上行动，可是当她拿着一杯水，打算扯掉黑布的时候却犹豫了。不行，万一他知道我看过这张脸，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一点。


    她小心将黑布从下面掀开一点，只露出嘴巴，将杯里的水一点点灌进去。


    薄唇微微张着，唿吸有些急促，因为高热，唇色发紫，好在水都灌进去了。


    小宁席地而坐，盯着黑衣人看。这人虽然身材高大，看那眉眼也不过20左右岁。在现代，正是上大学的年纪。也不知为什么做了土匪？是吃不饱饭，还是有什么冤情？


    哎，与官府对着干，前景堪忧啊！


    谢小宁好一阵悲天悯人，黑衣人却没有转醒的迹象。


    她来回踱步，两圈之后下定决心，蹲下来将对方上衣扣子全部解开，露出□□的胸膛。


    接着扭了毛巾，来回擦拭。盼望这傢伙快点醒过来，好快点滚蛋。


    此刻直播间里却是沸沸扬扬。


    「唷，是真绝色啊，看看那胸肌，啧啧。」


    「关键是腹肌结实！我最喜欢这样的，没有一丝赘肉，也没有虬结暴起那么吓人。」


    「皮肉紧緻细腻，又有弹性，口水~」


    谢小宁：……你们这些流氓！


    「主播，看看脸长什么样？」


    小宁摇头，「不行，小命要紧。」


    「偷偷看嘛，他又不知道。」


    继续摇头像拨浪鼓，「我干的可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谢小宁抬起手掌，在自己脖子上划拉一下，「一不留神，再把脑袋混没了！难道你们真想看土豪发家史第二季吗？还是换主演的那种？」


    观众发出一连串的哀嘆。


    「主播，那么摸一摸怎么样？」


    谢小宁觉得这行弹幕，从里到外，每一个字都透着极度的猥琐。


    却引起无数的追捧。


    「摸一摸嘛，不吃亏的。」


    「摸一摸嘛，不摸白不摸。」


    谢小宁：……你们别这样，我都快不认识摸这个字了。


    她不由权衡，是取悦观众？还是坚持底线和原则？


    摸一摸，好像也不吃亏，可是万一黑衣人以身相许怎么办？


    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叮咚~


    「大风起时」发布任务，任务内容：摸！奖励：保命卡一张。


    粉丝们当时就炸了，「天啊，是保命卡吗？」


    「这种神物竟然还有？明明听说被禁了！」


    「不是被禁，只是存量极少。」


    「合影，膜拜大神。」


    ……


    保命卡，听起来如此狂拽炫酷。世道动盪，怎么能放过这种宝贝？


    谢小宁毫不犹豫，我还是从了吧……


    接着十分没有志气地问：「各位大爷，要从哪开始摸？」


    「胸肌！」


    「当然是从上往下啦，除非主播你有特殊癖好。」


    谢小宁：你们好污！


    她伸出爪子，「咦，好滑好弹，也不是想像中那样硬的硌手。」谢小宁露出迷一般的微笑，又捏了两下。


    观众又喊：「腹肌！腹肌！」


    「好好好，你们这些色中恶鬼。」


    小手下滑，又摁上了凸起的腹肌。她摸着来劲儿，动作也不再拘谨。


    怎么形容呢？


    比胸肌硬一些，每块之间区隔明显，腰也挺细，不错不错……


    咦~，怎么红了？


    小宁突然看见光熘熘的胸膛爬上一层绯红。


    不会病得更重了吧？


    她一阵哀怨，「就是你们，让我摸男人，万一把他摸死了怎么办？」


    接着将小手小心翼翼移到对方胸膛上，感受了一下心跳，果然，跳得有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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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感好吗？」


    「啊？」小宁顺着声音抬头，看见黑衣人睁着眼睛，眼神清明，眉峰轻挑，淡淡望着她。


    谢小宁愣住了，这双眼睛黑白分明，雪亮耀眼，这样睁着，仿佛整个面孔都亮了。即使蒙着面，这样一双星眸，也叫人过目不忘。


    为什么这双眼睛有些熟悉？


    在哪里见过？


    「怎么，还没摸够？」对方眉峰挑得更高了些。


    小宁突然回神，低头见她两只手还放在对方□□的胸膛上，脸上一红，嗖的收回了手，「你怎么醒了？」


    「我怕再不醒，你就要脱我裤子了。」


    这下尴尬了……


    谢小宁可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她能反杀！


    只愣了一瞬，她腾身站起，气势汹汹道：「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我是怕你在烤炉里烫伤了，摸一摸皮肤坏没坏。」


    粉丝：鼓掌，机智。


    黑衣人歪着脖子，仰望谢小宁，不紧不慢，声调带着几分慵懒，「那坏了吗？」


    「没坏，好的很！」小宁仍旧没有好气，虚张声势。


    那双明亮的眼睛往下瞟了一眼，痛苦地抽搐了几下，「恐怕其他地方坏了。」


    小宁跟着往黑衣人的下身看，吃惊地问，「不会那么倒霉吧？」


    黑衣人专注地盯着蹲在他身边的小姑娘，片刻之后才似笑非笑的说，「我是说背，背好疼。」


    小宁气结，那你往下看什么呀？


    她耐着性子吩咐，「坐起来，我看看。」


    黑衣人以手撑地，直接站起身来，小宁被他高大的身影罩住，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他躺在那里，还是人畜无害，随意闲散的模样。衣衫不整，露着胸膛，脸上却捂的严严实实，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好笑。


    可一站起来，同样的装束，却好像披挂上无形的钢铁盔甲，浑身散发出坚硬锐利，势不可挡的气息。


    小宁往后退了半步，刚才被匕首指着喉咙，命悬一线的恐惧重新浮上心头，唿吸竟有些凝滞。她硬着头皮发狠道，「我没让你站起来。」


    对方跟上半步，牢牢盯着谢小宁，就像野兽锁定了猎物。


    「噗通，噗通，」


    小宁甚至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混乱的声响，震得耳膜生疼。她紧紧握着拳头，艰难地与黑衣人对视。


    「可是，」黑衣人悠悠哉开了口，「树枝扎得屁股疼。」


    谢小宁：啊？这算是恶意卖萌吗？


    对方收敛住气势，谢小宁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她十分厌恶这种被人震慑的感觉。


    得快点让他滚蛋！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那你转过去，我看看你背上怎么了？」


    黑衣人听话转过身去，小宁掀开衣服，沿着窄腰宽背，顺畅的肌肉线条往上看，在肩胛骨旁边，有一个手指尖大小的小洞，还冒着鲜血。


    不是烫伤啊，小宁皱着眉头，明明是被利器所伤，而且是一个新伤口。


    她四处张望，就在黑衣人刚刚躺过的地方，一根尖利的树枝上染着鲜红的血液。


    她忙把衣服盖上。


    「怎么样？」黑衣人问。


    「额……好像有点烫伤了，不过面积很小，应该很快就会恢復。」


    接着又拍拍手，一身轻松，「好啦，你快走吧，万一官差发现什么漏洞，再找回来，可要糟糕啦！」


    今天真是完美而机智的一天，生意大功告成，轻松骗过官差，还得了一张珍贵的保命卡。


    等黑衣人滚蛋了，她一定要大笑三声。


    「我现在还不能走。」黑衣人转过身来。


    小宁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为什么？」


    「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官府搜查过这条巷子，一无所获，自然不会再来。」


    「你的意思，还要在我这里多呆几天？」


    「正是！」


    在谢小宁的思维里，得了别人的恩惠，应该感激涕零，说一句什么「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或者「下辈子做牛做马」之类的，然后为了不给恩人添麻烦，快点自己滚蛋。


    现在算什么？赖在这里不走了？这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小宁提高了声音，「你难道没有安排好退路？没安排人接应？制造不在场证明，找人掩护？你能做的都是像现在这样，随便闯进民宅，希望别人大发慈悲收留你吗？」


    「这位姑娘，你知道的挺多啊。」对方还是一副闲适随意，无赖我最棒的样子。


    「我不管。」小宁气得跳脚，「你另找地方藏起来。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活菩萨。」


    黑衣人倏忽睁大双眼，「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偷看过我的样子，万一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去报了官。」


    小宁毫不示弱，捏着拳头，「我才没有看过，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黑衣人笑了，表情揶揄，「你连我衣服都脱了，谁能相信你没看过我的脸。」


    谢小宁：……


    这才是百口莫辩，她就不应该为了一张保命卡折腰。


    「说说看你为什么脱我衣服？还摸我？」黑衣人仍旧蒙着面，突然逼近小宁，定定看住她。


    谢小宁夹在黑衣人和烤炉之间，一时有些慌张。「那个……我不是说了，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检验是否受伤，还要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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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页

    这事确实她做的不对，确实是她无缘无故地摸了人家，小宁吞了一下口水，「……这样吧，我赔你一只烤鸭。」


    「一只烤鸭？」那人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衡量一只烤鸭的价值，半晌才答，「也好。」


    终于谈妥了，小宁刚觉得一身轻松，那人竟朝着她探身压过来。谢小宁看着对方的脸越凑越近，心里紧张，伸手往外推了一把。


    好巧不巧，正夹住了对方的黑色面巾。黑衣人往后一闪，这条面巾就这样掉下来……


    小宁瞠目结舌。


    这条该死的面巾，她小心避让，甚至在极大诱惑下，都抵死不从，没有掀开的面巾，竟然就这样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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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竟然是你！」谢小宁终于把目光转到黑衣人的面孔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竟然是在集市上遇到的青衣公子。


    对方摊摊手，表情平静，「是我啊，现在我倒是相信，你刚刚没看过我的脸，不过已经晚了。」


    谢小宁气得阿噗阿噗，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你干什么探身过来？」


    「我拿烤鸭。」


    小宁看了看身后的烤炉，竟然无言以对，「你你你……」


    暴击总是以接二连三的队形出现的，弹幕如同疯了一般涌进来。


    青团001：快看偶像来了。


    青团250：几天不见公子，更帅了。


    青团666：这么说，刚刚的胸肌和腹肌都属于青公子，老夫的少女心啊！


    小宁晃了晃，差点摔倒。


    「好了，既然你看到我的样子，」青衣公子坐在屋中唯一的椅子上。「我们就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我姓安，叫安青筠，你可以叫我安大哥。我知道你姓谢，要卖烤鸭给云熹楼，有一个弟弟叫谢离，还有一个二娘。」


    安青筠说到这里，突然咧开嘴笑了，「二娘的事是假的吧？你去向那掌柜打听云熹楼几个酒楼，就是为了今日卖烤鸭这事吧？」


    谢小宁黑着脸，不说话。


    「有意思，你多一分机灵，我就多一点安全。不过，我也不怕，万一被抓住，有你们全家人给我垫背。」


    谢小宁：……大哥，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吧！谢小宁强压下一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叫什么名字？」


    「一会去给我买套衣服！」


    「你几岁？你家弟弟呢？你为什么自己在这里？」


    小宁自顾忙碌，并不答话。


    眼看收拾停当，小宁准备去集市找丁婆婆，跟她说一下家里的情况。


    她掸掸衣裙，走出屋子，打开院门，刚抬脚迈出去。勐然发现，安青筠跟在身后，半个身子已经挤出门外，而且还穿着他那身夜行衣。


    谢小宁从头到脚打了一个激灵。


    这样出去，分分钟被抓啊。


    她退回院子，掩上大门，压着声音质问：「你到底想怎样？」


    安青筠一张脸写满无辜，「我跟着你才最安全，要是你一去不返，我怎么办？」


    谢小宁深唿吸两次，「那你等在这里，我去买衣服。」


    「好，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不回来，我就这样出去，被人抓到就把你供出来！」


    谢小宁不吭声，沉着脸出了门。


    一刻钟之后，谢小宁将一套粗布短褐扔在安青筠头上。


    这是贩夫走卒，农夫脚夫最常穿的款式。


    是她20文钱从街角买来的。这个价钱估计是二手的，如果有些补丁就更完美了。


    此时，谢小宁终于有了些笑意，等着这位贵公子嫌弃她买来的衣裳。


    她可以一句怼回去：你不喜欢这件衣服，就在屋里呆着！23333


    「你出去。」安青筠神色平静扔出三个字。


    「啊？」


    「难道你要看我换衣服？」


    谢小宁张大了嘴巴，「你对这衣服没意见？」


    安青筠嘆了一口气，「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有的穿就不错了。」


    谢小宁转身出了屋子，这可怜巴巴的语气好像我欺负了他一样。


    「噗嗤～」看着安青筠穿着短打的模样，谢小宁还是笑出了声。


    这身土黄色粗布短褐，两肘和两膝打着深蓝色补丁，边角还有些开线。


    安青筠穿上简直不伦不类。


    他生的剑眉星目，气质轩昂，身材挺拔如松，即使穿了粗布衣裳，也完全没有低声下气，辛苦度日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刚刚遭难，还没明白尘世险恶的傻白甜贵公子。


    安青筠还未弄懂小宁因何而笑，只是觉得她笑得甚是好看。先前因他而起的那些怒气、憋闷、无可奈和仿佛一股烟似的都消散了。


    他本来以为这小丫头除了古灵惊怪地骗人，就只会伶牙俐齿与人拌嘴，趋利避害争强好胜。


    原来，她笑起来能让人忘记所以烦恼。


    安青筠摸摸脑袋，好多年来，他似乎是第一次手足无措。


    谢小宁伸出手臂，在安青筠背上重重拍了一下，「这里，低一点。脖子，缩回去。看别人的时候要担着小心，知道吗？」


    她围着安青筠转了两圈，摸着下巴点头，「有点像了，」接着又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谢家的家丁，名字就叫……就叫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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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9页

    「为什么叫小七？我不同意。」


    「小七有什么不好的？」


    「不行，我的书童叫初六，我叫小七，不是比他地位还低？」


    谢小宁拍了安青筠一下，「你是不是傻？七大还是六大？」


    「你……」


    谢小宁率先拉开大门，走了出去，看见安青筠缩手缩脚跟在后头，十分满意，问他：「你这样大摇大摆出去，不怕被认出来？」


    「怕什么，他们又没看过我的脸。」他说着话，自然而然又挺起胸膛。


    「咳，咳咳。」


    安青筠马上躬身，「您慢着点。」


    这一路十分顺利。


    等出了巷子口，安青筠一口一个「姑娘」，叫的谢小宁十分得意，「姑娘，你那烤鸭生意是怎么搭上吴掌柜的？那掌柜还亲们亲自上门拜访，话里话外客气的不得了。」


    谢小宁斜睨了小厮一眼，十分气势地训道，「主人家的事情不要瞎打听，注意自己的本分。」


    「哎，知道了，姑娘教训的是。」


    谢小宁的头扬得更高了。


    「姑娘，我听吴掌柜说，昨天有位小公子去云熹楼，说是个头跟您差不多高，我不记这姑娘认识这样一位小公子呀。」


    谢小宁：……这傢伙是真晕还是假晕？她跟吴掌柜的谈话，这傢伙怎么全都知道？


    可是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哼，你不认识的人多了。」


    「姑娘，您说巧不巧，刚刚我在咱们那屋子里，发现一套男装，大小正适合姑娘您穿呢。」


    谢小宁回过身来，恶狠狠的盯着安青筠，「你还想不想在我家当差了？如果不想，马上给我滚蛋！」


    安青筠瞬间变了颜色，哭丧着一张脸，拖住谢小宁的袖子，佯装哀求道：「姑娘撵我，老爷一定会打死小人的，求求姑娘可怜可怜我吧。」


    那装出来的哀嚎，声音还不小。


    谢小宁看着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心说：被官府四处缉拿的匪徒大哥，你这么张扬真的好吗？


    安青筠不怕，可她怕呀。


    「那个，小七。我不是那个意思，怎么会撵你走呢？」


    安青筠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直起身来，挺拔如松，得意洋洋，「我就说姑娘不会那么狠心。」


    谢小宁咳了两声，低声提醒，「哈腰驼背缩脖子。」


    一路拌嘴，两人很快到达集市。


    谢小宁在固定的位置找到丁婆婆，「婆婆，快回家看看吧。之前官府搜查叛匪，把您那房子里翻腾的七零八落。趁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回去我帮您一起收拾下，要不然您晚上没办法歇了。」


    丁婆婆一听，哪里能不急？连忙收拾东西，口里骂道：「这帮挨千刀的，就知道欺负老百姓。小宁，你没伤着吧？」


    「没有，今日有当官的看着，他们也不敢太嚣张。」


    老太太这才放心，嘴里嘟囔，「这个当官的倒不错。」


    丁婆婆又见安青筠帮他收拾蔬菜，随口问道：「这位是……」


    谢小宁答道：「哦，他是我家……」


    「朋友。」安青筠插话。


    丁婆婆困惑地看着两人，安青筠笑着补充道：「家里的朋友，两家是世交。」


    谢小宁闭紧了嘴巴，决定不拆穿。毕竟安青筠还要在丁婆婆那里暂住几天，惹得婆婆怀疑，更要生事。


    安青筠一个劲儿地拍马屁，「丁婆婆，我常听小宁说起您。多亏您，她在城里才有个落脚的地方。」


    丁婆婆这才确定两人真是朋友，这样熟悉，多半是世交，于是客气道，「也不能这么说，小宁也经常帮我老太婆干活，小宁可是个好孩子。对了，那你怎么称唿？」


    「我姓安，叫安青筠，字御风，您叫我御风就行了。」


    谢小宁：……他怎么没跟我说他还有字，不对，御风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御风堂！


    她之前跟吴掌柜说要叫御风堂烤鸭，并且这名号，是以一位故人的名字命名的！


    她跟吴掌柜的对话，安青筠从头听到尾，他根本就没有中暑晕倒，都是装出来的！


    小宁腾地站起身，冲着男人大喊：「安青筠，你太过分了！」


    丁婆婆诧异的抬起头来。「怎么了，小宁？」


    小宁狠狠瞪了安青筠一眼，强压怒气，勉强笑了笑，「婆婆，他那个名字太难记了，您就叫他小七就可以。」


    」哦，小七，这名字也不错。」


    三人收拾停当，正要往家走。突然见人群互相推搡，从西边聚拢了过来。似乎远处还有呵斥，驱赶的声音。


    小宁拉住一个老妇问，「大娘，这是怎么了？」


    「哎，官府办案，把集市都围了起来。」


    小宁吃了一惊，一把抓住安青筠。安青筠扭头朝她温和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臂，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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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小饼干嘛的地雷，么么哒~


    第16章


    这处集市位于一条笔直大街上，两旁都是民居，之间又有七八条胡同，也算是四通八达。


    这队官兵明显训练有素，有备而来。


    当众人发现的时候，无论大道小道，所有退路，已全被截断。全副武装，身着铮亮铠甲的官兵把守住每一处路口，一律不许进出。


    百姓与摊贩们都慌了神，个个如惊弓之鸟。没想到出门买个菜，就碰到这样的祸事。一个个面色灰土，不知所措，信佛的念起阿弥陀佛，信道的嘟囔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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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页

    官兵从两侧往中间驱赶，人群慢慢集中，很快便肩擦肩，脚挨脚。


    安青筠将小宁和丁婆婆护在身后，高大的身躯挡住前方人群的推搡拥挤。


    小宁暗暗着急，只能强装镇定，还要分出精神来安慰丁婆婆。


    同时也安慰自己。


    安青筠一直也没露脸，这样身材高大的男人并不少见。更何况他现在穿着一身粗布短褐，如果故意做出瑟缩畏惧的样子，矇混过关的机会还是比较大的。


    乱糟糟的还有直播间。


    「什么情况？我走开一下，怎么被官兵围了？」


    「快来看，血战大名府，我们主播要造反啦~」


    谢小宁：……这位观众，你不当导演真是屈才了，真能加戏！


    青团250：快来看我们青公子，如何智斗官兵，大杀四方，英雄救美。


    宁萌888：快来看我们宁宁主播，如何临危不乱，神来之笔，美女救英雄。


    谢小宁：这是唱对台戏呢？咦~什么时候我也有粉丝团了。叫宁萌，真好听啊。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眼前的危机如何化解？我真是没有跟官兵打交道的经验啊啊啊！


    谢小宁挖空心思转动脑筋，最后总算下定决心。如果问到她，她就咬死安青筠是家丁小七，这两天一直跟她在一起。


    如果官兵怀疑……她捏了下荷包里的银票，是先前吴掌柜给的一百两定金。大不了拿银子通融，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思来想去，有了章程，这才稍觉安心。


    不一会儿，官兵已经来到他们面前，大声吆喝道：「百姓们都听好了。官府通缉要犯，逐个排查，如有抵抗，立刻拘捕，与要犯同罪。现在，15岁到35岁成年男子全部站到左侧。」


    小宁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官府的目标十分明确，安青筠危险了！


    她微微颤抖，紧紧捉住安青筠的袖管，手心起了一层薄汗。没有自己打掩护，安青筠如何自证清白，现在怎么办？


    她焦急地望着安青筠的后脑勺，却一时想不到良策。


    后脑勺缓缓转过来，低头露出一个平静明朗的微笑，好像在说：放心，没问题。


    安青筠抬腿就要往外挤，谢小宁一把拉住他，迅速取出那一百两银票，塞到安青筠手中。


    安青筠捏着银票，微挑剑眉，眨眨眼，嘴角向上弯了一下，挤过人群，率先站到左侧。


    小宁透过人群之间的缝隙看过去，见安青筠又拿出挺胸抬头，不可一世的姿态，简直要骂娘了，「这个傢伙，我跟他说过多少遍！站得那么直做什么？你穿一身粗布衣裳，就应该做出低声下气的样子才对！这么张扬，是怕别人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吗？」


    小宁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甚至不能安静地站着，不停挪动双脚。


    万一安青筠被抓怎么办？


    他犯的到底是什么事？


    看这个形势，肯定不是小事！


    被抓住，是不是连小命也保不住？


    小宁难免想到，这事会不会连累自己的家人？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的得安青筠说的，把她全家供出来，只是吓吓她，逗她玩的。


    「小宁，不要紧的，」丁婆婆看小宁焦急难安，握住她的手出言安慰：「小七一看就是贵人相，平安富贵的命！人啊，一辈子总要经歷几次这样的场面。你年纪小，不习惯。等到了我老婆子这样的年纪，就见怪不怪了。」


    小宁点点头，硬压住慌乱紧张，如果她乱了阵脚，更是要给安青筠添麻烦，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边谢小宁胡思乱想，那边官差已经把成年男子都聚拢到一处。听得一个官差大喊，「把左脚裤管都卷到膝盖上面！」


    谢小宁一闭眼睛，完了完了！


    她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先前两个官差特意嘱咐过，如果发现左腿有刀伤的人，要报官。可见官府已经掌握了这个重要特徵。


    如今成了瓮中之鳖，一抓一个准啊！


    「差大哥，差大哥。」谢小宁听到安青筠的声音，连忙抬头看过去。


    只见安青筠挤到一位官差身旁，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又说了句话，那官差点了点头，指指远处。安青筠又说了两句，那官差便对他点头哈腰，恭敬地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安青筠跟上那官差，两人一直向前走去。中间还转头对谢小宁的方向点了点头。


    这傢伙又在搞什么？


    是自首了吗？


    可是官差为何对他那么恭敬？


    「小宁，搜查得怎样了？」丁婆婆身材矮小，又站在最里侧，除了众人的肩膀胸膛，什么也看不到。


    谢小宁扭头看见左侧成年男子那堆，众人都挽起左腿裤管，官兵在人群里穿梭，逐个排查。


    下层百姓卖苦力为生，受点皮外伤在所难免。只要左腿稍有些伤痕，不管是刀伤、擦伤还是磕伤，全被拎了出来，粗看竟也有七八个。小宁嘆了口气，答道：「看样子快了。」


    她收回目光，又看向前方。


    只见安青筠大摇大摆走了回来，身边有人同行，两人走过，周围的官兵纷纷施礼。


    他勾搭上一个当官儿的？


    小宁此刻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见两个人并肩走来，有说有笑。定然不是官与匪的关系，更像是熟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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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页

    一个穿着粗布短褐，身上打着补丁；一个身着墨色直缀，冠带锦袍，却并没有高下贵贱之分。


    谢小宁撇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


    两人停在人群之外，安青筠招唿：「小宁，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岳兄。」


    有官兵听见，忙驱赶百姓，「都让开，往两边让一下，请那位姑娘过来！」


    人们往两边退让，小宁嘱咐丁婆婆，「婆婆我去去就来，好像是小七的熟人。」


    然后从人群中走过，来到两个青年男子跟前。


    那当官的对她抱拳施礼，「谢姑娘，受惊了。在下岳维章。」


    小宁连忙回礼，「岳公子有礼了。」


    岳维章岁上下年纪，五官周正，英气勃勃，开口笑道：「青筠真是胡闹，要不是碰到谢姑娘相救，可要麻烦大了。」


    谢小宁一时怔忪。


    难道安青筠坦白了？


    他跟姓岳的是什么关系？


    闹得满城鸡飞狗跳，这么多兵力到处缉拿。然后当官的发现罪魁祸首是安青筠，说两句胡闹，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安青筠又是什么身份？


    谢小宁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安青筠摸摸脑袋，接着话头道：「岳兄说的是，我可再不敢贪杯了。昨日的狼狈相不堪回首，实在惭愧。多亏小宁找到我，所以，岳兄你看，这丫头为了报復我，问下人要了一套什么衣服给我穿？」


    岳维章笑道：「由此说来，便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呀，谢姑娘，在下并非说你是恶人。」


    谢小宁正在惊嘆，原来安青筠说起瞎话，比自己熘多了。如今看来，无论是昨日的行踪，还是与自己的关系，都被这个傢伙几句话煳弄得天衣无缝了。


    又见岳维章赔不是，这才掩嘴而笑，凑趣道：「岳公子所言极是，再不磨一磨他，更要胡作非为了。」


    安青筠又拱手道：「岳兄，三日之后云熹楼要上新菜。这几日坊间议论纷纷，说是此菜味道独树一帜，古今少有，可谓旷世之作。每日限定三十份，需提前预约才能尝到，岳兄可有兴趣？」


    「哦？并未听说，还是青筠的消息灵通，我自然是有兴趣了。」


    「好，那么叫上岳小姐，还有维远一起？」


    「维远知道是青筠你做东，自然会来，舍妹这边，我问问她。」


    「好，那三日之后便恭迎大驾了，我们先告辞了。」


    「慢走，我公务在身，就不送了。谢姑娘，今日慢待了。」


    谢小宁叫了丁婆婆一起，三人走出集市，准备返回西营胡同。丁婆婆直夸：「小七你好有本事，连官大人也是你朋友……」


    安青筠自谦道：「让婆婆见笑了，酒肉朋友，只能帮帮这种小忙。」又看谢小宁沉着脸，讨好道：「不像我与小宁，又是知根知底的世交，又是情投意合，。」


    谢小宁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三人很快回道西营胡同，小宁关照丁婆婆先进屋，她与安青筠说几句话就来。


    「安公子，咱们后会有期，就此别过吧！」小宁冷冷看着安青筠，挡住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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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谢小宁挡在门口，黑着一张脸，「我这里小门小户，可容不下您这尊真佛。安公子您交游广阔，多大的难题，到您那里也是迎刃而解，这半天拿我们寻开心呢？」


    安青筠有些吃惊，「小宁，何出此言？」


    「安公子，您是不是说假话，说习惯了，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咱俩今天才认识，到现在不过三四个小时……」


    「小……时？」安青筠颇感吃惊。


    小宁深吸一口气，「时辰……两个时辰！这并不是重点！咱俩不熟知道吗？小宁不是你叫的！」


    安青筠仿佛倍受打击，想了想，「那我叫你宁宁？」


    看着对方死皮赖脸，谢小宁觉得肺里一股气烧着了，直冲脑门，「宁宁个鬼！」说完转身就要关门。


    安青筠见了，忙跟上前一步，把右臂插进门缝里。谢小宁根本没想到他会冒傻气，这一下用得力气也不小。


    「咣当」


    「哎吆~」


    安青筠捂着胳膊蹲了下去。


    「你不要紧吧。」小宁慌了手脚，放开木门，俯下身查看。


    正对上安青筠一张笑脸，「自然没事，你看，你还说咱两没那么熟，不熟这么关心我的？」


    「你有病吧！」小宁更是气了。


    「小宁」，丁婆婆从屋子里探出头，「有什么话进来说，站在门口，被街坊看笑话。跟小七好好说，别难为他。」


    「我……」婆婆啊，明明是他难为我呀！


    安青筠见有人为他说话，更是来了精神，「婆婆，我一会儿也帮您收拾房子。」


    丁婆婆呵呵笑道：「那可不敢当，你们聊吧。」


    小宁垂头丧气，这个傢伙到底有什么收买人心的本事？为什么个个帮他说话？


    闹，直播间里支持他的不在少数。


    青团250：我青好可怜，就像一只无辜的小羊掉进了狼窝。


    青团233：青公子多有爱啊，主播为什么不待见他？


    宁萌520：支持主播，主播训男人呢，你们瞎掺合什么？


    谢小宁：……你说清楚啊，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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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页

    谢小宁一个头有两个大，只得打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安青筠乖巧地跟在后头。


    小宁转过身，仍旧余怒未了，气势汹汹，「那么你来解释清楚，你既然交游甚广，如此轻松就可脱身，为何要胁迫我替你打掩护？」


    她想到这里就生气，亏她刚刚绞尽脑汁设想如何给安青筠脱罪，简直就是自作多情！


    这就像是，在森林里，一只狐狸找到小白兔说，呀呀呀，狼来了，我好害怕。小白兔还傻乎乎地安慰，没关系，狼来了我帮你想办法。


    结果呢，狼来了，小白兔才发现，狐狸和狼哥俩好了！


    简直欺人太甚，我谢小宁可是一只有尊严的小白兔！


    安青筠却嘆了口气，神情说不出的落寞，「你还真以为我如何神通广大呢？不说大名府周围有燕军20万大军驻扎，辅国大将军亲自坐镇，下面四品五品的武官一拎一大把。就单单知府下辖的知州知县各衙门，每个衙门都有几十号的衙役，各有武官统领。岳维章只是个6品校尉，小角色罢了。」


    「况且整个大名府，我也只认得岳维章一个朝廷命官，这还是因为我半个月前救了他弟弟岳维远，才攀上的交情。」


    安青筠低头看着谢小宁，神情坦诚，「你当我能唿风唤雨呢？说回来，今日实在是万幸，咱们遇到的是岳维章。」


    谢小宁渐渐平静下来，才明白了安青筠的处镜。可能真是他运气太好了，才让自己产生了错觉。


    那么是她反应过度了？


    她不太自然地别过眼神，有些尴尬。屋里突然安静下来，连两人的唿吸声也清晰可闻。


    安青筠勾了勾嘴角，眸中闪过一道光亮，接着打破沉默：「你知道岳维章为何未对我起疑？」


    谢小宁奇道：「难道不是因为与你有交情？」


    「当然不是，」安青筠摇头，语气诚恳，「还是因为有你。「


    小宁不解，我就说了两句话，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与他说，咱们两家是世交，我昨夜贪杯喝醉，倒在王府大街后巷的水沟里，还是你出去寻了我回来，还给我穿了这么一套衣服惩罚我。」


    「这样，也算间接证明，我并没有嫌疑。」


    「你想，我要真是嫌犯，时间仓促，哪里找一个小姑娘为我遮掩？再说，你小小年纪，能做到举止自然，镇定自如，可信度高着呢！谁能想到你是我的共犯？」


    「谁是你的共犯！」谢小宁憋不住笑了，那点尴尬早就烟消云散。她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多亏了自己，安青筠才得以逃出生天。


    小宁笑起来神采飞扬，黑亮的眸中光华浮动，如一弯清凉涌动的山泉在盛在心头，满满当当都是柔和和快乐。


    安青筠也笑了。剑拔弩张之后的轻松平静，额外可贵，甚至让他有些贪恋。


    「那么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小宁忍不住问。


    安青筠抱着肩膀，眉眼如飞，斜睨过来，好像在问：你真的要知道吗？你有这个胆量吗？


    这样的表情举动着实让他年轻了几岁，周身尽是少年郎的跳脱恣意，意气风发。


    谢小宁马上摇手，「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接着推门出去，一边往正房走，一边吩咐安青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咦~，你怎么又来了？」谢小宁停在正房外，回身瞪着亦步亦趋的安青筠。


    「我要帮婆婆收拾房间啊。」


    谢小宁扯住安青筠的袖子，将他又拖得远些，才皱着眉低声说，「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赶紧把腿上的伤养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咱们两个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接着又嘟囔道：「最好以后别偶遇了，我总觉得你出现准没好事！」


    安青筠却愁眉苦脸道，「恐怕不行啊。」


    小宁脸都绿了，「怎么就不行了？」


    「咱们是世交啊，我这话都说出去了。没办法形同陌路呀！」


    「你就说咱们掰了。」


    「世交怎么会随便掰了呢？」


    「这你随意发挥啊，比如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安青筠缓了一口气才道：「小宁，你仔细想想就知道，咱们的交情对你也有好处。比如，我三天之后在云熹楼宴请岳维章。你也来凑个热闹，便也算在有了熟人，今后谁也不敢欺负你，你做起生意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这个提议确实挺有诱惑力的。


    但就像刀尖上跳舞，危险着呢！


    一来，她和安青筠的关系纯属胡编乱造，漏洞不少。二来，她并没有与对方匹敌的家世。


    不过，安青筠又是什么出身？


    她才发觉，对这个男人的情况，简直就是一无所知。


    谢小宁围着男人走了一圈，从头打量到脚，「你还没跟我说过，你是做什么的？是哪里人士，以何为生？」


    安青筠整整衣服，躬身抱拳，一本正经答道：「在下太原府人士，来大名府贩卖汾酒，家里世代经商，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兄长，我今天刚巧是弱冠之年，尚未婚配……」


    「等等，你家住太原府，我们两家怎么成了世交？」


    「家父十几年前曾来过大名府，与你父相交甚笃，因此我这次来平江府就住在你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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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在哪里？」


    「城西十里之外的香川村。」


    安青筠睁大双眼，有样学样，围着谢小宁走了一圈，「家里务农，你小小年纪，是怎么能想到卖烤鸭的？又是哪里得的方子？」


    小宁挑挑眉毛，十分得意，「故人！」


    「这就对了，」安青筠用拇指指向自己鼻尖，「故人！」


    「哼！你想得美！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今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她又屈起手指，在安青筠鼻尖前比划着名，」你给我指尖那么点好处，却要我冒着与官府要犯勾结的风险，你当我傻吗？」


    「这么说是因为好处不够大？」安青筠似笑非笑，「如果我吧汾酒的生意也交与你打理？」


    「汾酒生意，怎么说？」


    安青筠清晰地看到小丫头的鼻翼忽闪了两下，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也朝他微微倾斜过来，特别是她的声音，比平常要尖锐一些。


    她眼巴巴忘过来，又极力克制兴趣，就像一条发现鱼钩上美味的小鱼，信心满满地围着猎物直打转。


    安青筠淡淡笑了，「这事不如容后再说。」


    「哼！「谢小宁扭过头，气哼哼地说：「我才不感兴趣，道不同不相为谋！」


    安青筠不以为意，「汾酒的生意早晚都要交给你打理，不过有一件事却更急一点！」


    「什么事？」


    「马上把家人搬到城里来。」


    小宁极其诧异，「为什么？」


    虽然这件事早就列在小宁的计划表中，可哪有那么快？找房子，打扫，採买。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有跟父母商量过。


    「御风堂烤鸭一旦美名远播，人家自然会对你的家世感兴趣。你给吴掌柜布的疑阵难道天衣无缝吗？你在城里连个宅子也没有，装什么富家小姐呢？」


    「正巧呢，我名下有一处宅子在城北，宅子里还有五六个僕人。可以先借你住。」


    「你只要安排家人住进来，我自然可以给你们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


    谢小宁愣愣地看这安青筠，一时无法理解，本来正大光明的行为，为什么在这人的口里，听着就像非法偷渡，或者亡命天涯？


    安青筠最后还是告辞了。


    过了一会，谢小宁慌慌张张追了出去，看着空空荡荡的巷子欲哭无泪，这个混蛋，我的100两银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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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这一天紧张又刺激。


    被恐惧，担忧，害怕，气愤……各种激烈情绪一一碾压过的谢小宁，筋疲力尽。拖着两条腿，在天黑前进了家门。


    她从篮子里捉出两只扑闪着翅膀，咯咯直叫的公鸡，吩咐小离，「给三叔送一只。」


    小离「哎」了一声，俯身比较了半天，才问，「姐，那一只是给三叔的？」


    自从上次吵过架之后，小宁但凡带鸡鸭回来，必定是一大一小，一公和一母。所以看着两只相差无几的公鸡，小离有些拿不定主意。


    小宁便道：「随便那一只。」说完就进了屋。


    小离摸摸脑袋，拎起一只鸡，单脚跳着出了院门。


    今天的晚饭，吃得有些沉默无趣。谢父谢母心事重重，食不知味。小宁心里琢磨着，到底该如何实行搬到城里的计划。


    爹娘和兄嫂是否愿意背井离乡，捨弃面朝黄土春耕秋收的祖业？虽然到了城里吃穿不愁，可毕竟离开了熟悉的生活。


    还有最为关键的，她如何解释，一天能赚20几两银子这样的事？


    她只是一个不到13岁的小女孩。


    任谁听说，也难以置信。


    小宁用筷子巴拉着米粒，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一家人在沉默中吃完饭，小宁与白氏一起收拾饭桌，盯着白氏的肚子瞧了片刻才问：「大嫂，还有什么要买的，我这两天给你带回来？」


    白氏笑道：「也不缺什么，娘帮我做了几套衣服，你侄子生下来，正该是三伏天，也不需要多准备。」


    「被褥这些可买了？」


    「不用买，等过了暑天再做也来得及。」


    「嫂子，我看见苏锦阁里的百子被，做工特别精緻。100个不同神情形态的小儿，个个神灵活现，像要活过来一般。给小娃用，最是添福添寿。咱们买一条来如何？」


    白氏吓了一跳，压低声音，「我的小姑奶奶，这样一条百子被，要多少银子啊？」


    小宁毫不在意，没心没肺地答道：「五两银子，不贵。」


    白氏更加吃惊，把小宁叫道一边，神色凝重，犹豫半天这才道：「小宁，你跟嫂子说实话，你在城里到底做什么生意？可不能做坑蒙拐骗的营生！」


    小宁噗嗤笑了，「嫂子，你放心吧！我真是卖烤鸭，过两天我带你去我租的院子看看。这烤鸭我卖给云熹楼，要1两银子一只呢！」


    「一两银子？我的乖乖！烤鸭确实好吃，可是谁肯花一两银子吃一只烤鸭啊？够我们家一两个月的开销了。」


    「云熹楼可不是卖一两银子，」小宁伸出三个手指，在白氏面前晃了晃，「是三两银子。」


    白氏倏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宁。


    小宁点头，「真的，下次我带你去看。」


    白氏低头洗了几只碗，越想越是心惊，在围裙上擦擦手，满脸疑虑地问：「小宁啊，你是怎么能想到鸭子可以烤着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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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页

    「嫂子，说起这个，你不能跟别人说啊，还真是一桩奇遇。」小宁的声音渐低，伏在白氏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半天。


    「还有这样的事？」白氏吃惊地抬起头，「为什么那人自己不用这方子？」


    「哎，那人年纪大了，没有多少时间了。嫂子，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白氏点头答应。


    谢小宁知道，这件事白氏不会跟别人说，但是一定会告诉谢辰。谢辰知道了，定然会说与爹娘知道。


    不出两天，全家人就都知道，她有奇遇，并且赚了很多银子。


    接下来，希望进城的事能够水到渠成。


    小宁又问：「嫂子，你想不想进城去住？」


    「去城里做什么呀？在香川村不是挺好的。城里哪有我们村里这么大的天地？」


    「可是，城里的条件更好……以后侄儿也可以读书……」


    「想这些太早了，进不进城，读不读书都不要紧，我只想他一辈子平安快乐。」


    小宁嘆了口气，万一全家只有她一个人想进城去住，可怎么办？


    得空她又问小离，「小离，你想进城吗？」


    「当然想了，城里有那么多好吃的。」


    谢小宁：……当我没问。


    夜深人静，谢小宁打开七星直播系统，看着角落不停翻转的白色星星出神。


    此时的直播间非常安静，因为半个多小时前，她已经道过晚安，并关闭了直播。


    观众也随之登出下线。


    空荡荡的屏幕，像极了没有月亮的夜空，深远又神秘。


    她有些迷惑，自己的到来，到底让这家人经歷了什么？


    表面看，生活确实变好了，吃肉不再奢侈。因为她，谢离能上学堂，白氏的孩子，能盖上百子被。


    但也因为她，谢三更加变本加厉地勒索，让徐氏赔上压箱底的首饰。


    她计划中的迁徙，可能会让这一家人离开熟悉的环境和生活，离开亲切温暖的乡邻。


    他们与自己不同，对乡土有更深沉的热爱。


    「宁宁主播，你是拿不定注意吗？」漆黑的直播间里突然一亮，小宁抬眼就看到这条弹幕，是好宝宝不过百发来的。


    「你怎么还在？」小宁有些吃惊。


    「我看你心事重重，总觉得不太安心，下线了又忍不住回来看看，果然宁宁主播在的。」


    「谢谢你的惦记，我好像失眠了，回来静静。」小宁有点不好意思。她总觉得做直播应该有职业道德，一份工作，最好不要带入太多的个人感情。


    「那我给你放首歌吧，今天刚翻出一首你原来时代的音乐，我觉得挺好听的。」


    小宁心里有股暖流淌过，「谢谢你，亲爱的。」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为过……」当魔性的音乐响起，谢小宁差点跟唱出声。


    阴郁伤感的情绪潮水般退去，转眼就没了踪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充满了电，充满了力量。谢小宁突然觉得，不管明天怎么样，一定会比今天好。


    她一身轻松，道了晚安，关掉系统，躺在床上。


    外面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打在屋子的薄墙上，没有节奏全无章法，小宁的眼皮沉沉搭住，就要睡过去。


    这时，里面的大炕上窸窸窣窣，有人起身了。小宁听到，骤然清醒过来。


    起来的是徐氏，她轻手轻脚走过来，给小宁掖好被子，转身去了外面。


    不一会，谢仲岭也起身出去了。


    小宁悄悄爬起来，来到门边，小心翼翼推开一点门缝。见他爹坐在小板凳上，躬着腰，胳膊搭在膝盖上，满脸愁色。徐氏到了一碗水，递给丈夫，嘆了口气。


    小宁把耳朵贴在门缝上，渐渐变了脸色。


    「三弟这次胃口大，是铁了心，没有50两银子，他就把当年的事说出去。」


    「当年的事，他也不过是乱猜，又有什么真凭实据？」


    谢仲岭道：「可是侯爷……，他们……知道的。」


    「他就是诈我们，如果给了银子，才是我们……，今后只会变本加厉。哎，孩他爹，这样总不是办法，……他的念想才好。」


    「可他总是我三弟。我爹当初吩咐，无论如何要顾及兄弟情。」


    白氏咧了下嘴，却没有半点笑意，「不知道公爹知道今日的情形，又会做何感想。」


    谢仲岭压低了声音，「这么多年……吏部的大牢……也说不定。」


    雨突然下大了，谢小宁无论如何凝神，也听不清爹娘的谈话，只得回炕上躺好。


    她不清楚爹娘到底有什么秘密，只不过三叔这根刺，怎样才能连根拔起呢？


    翌日，城北，永安大街街尾。


    安青筠踏上三阶石头台阶，看见大门上方遒劲有力的「谢宅」二字，满意地点点头。


    初六道：「公子，按您的吩咐，都打扫好了。」


    安青筠背着手，从东南角的正门进了宅子，一道砖雕飞檐照壁出现在眼前，上面雕了松、竹、梅岁寒三君子。


    抬脚往西，穿过一扇月亮门，便是通往内院的垂花门。


    内院有东西厢房各三间。正房是三间四耳的格局，屋子宽大敞亮，很是结实实用。院子里面种了两颗杏树，青砖地面，平整光洁。


    还有一个后院，需穿过最后一间东耳房才能进去。院落稍微窄小些，只有三间正房带两间两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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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页

    安青筠进了后院正房，吩咐初六，「家具色调不行，换一套明快点的。把那只汝窑花斛搬来，摆在墙角。还有，院里种点花草，光秃秃不好看。」


    「是，我这就按爷的吩咐去办！爷的意思，种什么花呢？」


    「你说呢？」


    「额，按说牡丹富贵，芍药艷丽，海棠清贵……」


    「种海棠……」


    「是。」初六答应着，心说，我得在这个宅子上多花心思才好，我们爷这是上心了。


    「初六。这里伺候的是什么人？」


    初六连忙答道：「贵叔领着几个老僕人，来歷您绝对放心，都靠得住。」


    安青筠想了想，「其他人都撤走，就留贵叔一个就行。」


    「爷，这恐怕不像话吧！」


    「等搬来了，再买人。」


    初六应了，「哪天搬呢？我好提前准备着。」


    安青筠摸摸腰间的玉佩，「我去问问。」


    初六一咧嘴，看来是个厉害的，「爷，我多嘴问一句，您可是对那位姑娘动了心？」


    安青筠提起摺扇，在初六头上敲了一下，「什么动心？多嘴！银票呢？」


    「这，按您的吩咐，特意去汇宝银号兑的。一张五十两，五张十两。」


    「行，我还有事，你赶紧把这儿给我收拾利落了。」


    初六连忙答应，看着安青筠走远了，才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千年铁树要开花呢，又要换明亮的家具，又要种花种草，还要那只汝窑的大花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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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作者的存稿箱时间设置错了，今天的章节迟到了。


    第19章


    这一天谢小宁没有进城。


    昨晚偷听到的谈话，让她很是焦虑。


    如果她们举家搬到城里，更要惹三叔嫉妒觊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狗血事。


    她对这位三叔的了解实在有限。


    更让她心中不安的是，爹娘有时看起来也很陌生。


    刚穿越那会儿，她以为父母都是再老实不过的农民，可现在，她却越发觉得，那老实巴交，闷声不语，只是一层柔软的盔甲。


    而让谢三蠢蠢欲动，她爹娘隐忍的关键，应该脱不开他们口中的侯府。


    她决定待在家里探探消息。


    她早早起床，穿上一套浑身打满补丁的旧衣裳，还包了块蓝底白花的头巾。


    谢家二老看到吓了一跳。


    徐氏：「是不是那生意赔钱了？不要紧，今后就在家吧！」


    小宁笑出声，「怎么会呢？我那生意兴旺着呢。今天得空，不去城里，跟你们一起下田干活。」


    徐氏跟当家的交换了一个担心的眼神，便道：「那就来吧，散散心也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田里。


    谢家有十几亩良田，大半种的都是麦子。一尺多高的嫩绿麦苗，在微风下轻轻摆动。偶尔一阵大风吹过，麦子一齐弯腰，一波波的麦浪从远处涌到脚下，空气里都是麦苗的清香。


    小宁抬头向远处瞭望，田地连着田地，看不到边。再远，就是大名山连绵不断的山峰。


    田里早春的农忙已过，剩下的都是零碎活计。如果老天帮忙，不旱不涝，就只需除除草、间间苗。


    谢小宁人小力弱，又没干过农活，帮不上多少忙。能做的不过是递东西，倒茶一类的琐碎事。


    「大哥，咱们搬到香川村几年了？」


    谢辰不疑有他，一边除草一边跟小宁闲聊，「我记着是你两三岁的时候。」


    「突然来了这里，你习惯吗？」


    「当然不习惯了，京城的房子大，院子大，我跟着小少爷，从前院跑到后院，也要一刻钟……」


    谢辰突然闭紧了嘴巴，瞪大眼睛看着谢小宁。


    「小少爷是谁？你的玩伴吗？」小宁故做懵懂不知，满眼天真。


    谢辰脸都绿了，「对对对，我给他起的外号叫小少爷。」


    谢小宁暗想，大哥的应变能力，真是一言难尽。


    「在京城不是挺好的吗？爹娘干嘛要搬回来呢？」谢小宁发出一句看似平常的感嘆。


    谢辰闭紧嘴巴，不说话。


    「大哥，你说呢？」


    谢辰：「哎呀，我怎么忘了前面那片地，野草长老高……」说着话，一熘烟跑到田埂边缘，还不时回头警觉地张望。


    大哥口中京城的大房子应该就是侯府。小少爷，呵呵，这么说来，他爹娘应该是侯府的下人。


    那么在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一家人守口如瓶，让他大哥谈之色变？


    难道是他爹娘得罪主家，犯了大错，私自逃回家乡？


    小宁越想越觉得抓住了事情的根本。正是被人握住把柄，三叔威胁要向官府告发，爹娘害怕，才对三叔有求必应。


    小宁想到此处，竟不敢往下深想。万一爹娘身背着什么罪名，她们随时都有家破人亡的可能。


    如果是这样，更不能让三叔乱说话。


    谢小宁慢腾腾挪到她爹跟前，递过一碗茶水，「爹，歇歇吧。」


    谢仲岭接了茶碗，一饮而尽，又交给谢小宁。


    「爹，咱家的地种得真好。」


    谢仲岭温和地笑了，「算不上好。」


    小宁顿了顿，她爹说话言简意赅，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爹，听说大姐说人家了？」小宁换了话题，问起谢小安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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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是隔壁村的，家里挺富裕。」


    「哦，爹，你说我要不要准备点礼物送大姐？我昨天去珍奇阁看过，二两的银镯子，和三钱的赤金虾须镯，哪个更合适呢？」


    谢仲岭抬起身，疑惑道：「我记着你一向不喜欢小安？怎么想到送礼物给她？」


    哎！小宁嘆了口气，「原来我不懂事，其实无论如何吵架不合，终究是姐妹。她都要嫁人了，我自然不能再与她计较。」


    谢仲岭点头表示很欣慰，「你能这么想很好，不过就不用单独送了，我和你娘一起备份大礼就行。」


    看来她爹准备屈服并大出血了。


    「爹，咱们家还有其他亲戚吗？」小宁想了一会儿，又问。


    谢仲岭只当女儿闲得慌，同他闲聊，便道：「咱家亲戚少，三辈以内就是你三叔，再往上，我好像有个表舅家在江南。「


    」姓什么？「


    」你问这些做什么？「谢仲岭奇道。


    」闲聊呀，爹难道您忘了亲戚姓什么？「


    」长远不提起来，怕是真得要忘了。从前你祖母偶尔提起，我才知道……哦……是姓赵。


    」爹，那……「小宁还要再问。


    却被谢仲岭强行打断，「你回家跑一趟，把午饭带来，别让你嫂子来回奔波辛劳了！「


    「哎」，谢小宁乖巧地应了，打算好好表现，哄着她爹高兴，下午再套些话出来。


    取来食盒，谢家人就在田边的小道边席地而坐，简单地用过午饭。


    谢小宁看着他爹放下碗筷，凑了近点，张口道，「爹……」


    「你把篮子送回去，就不用来了，帮你嫂子在家干点活。」


    谢小宁有些懵，明明刚刚父女两个聊得很高兴啊！


    接着余光瞥见谢辰眼神躲闪，不敢看她，才明白过来。定然是大哥揭发了她，爹才撵她回去的。


    「哦，」小宁磨磨蹭蹭，用脚尖踢着田边的土块。


    「快去吧，在这里耽误我们干活！」


    谢小宁的套话计划彻底失败了，她爹怎么如此警觉，不干特务工作真是可惜了。


    她提着食盒，悻悻进了家门。


    如果不是谢辰捣乱，她已经打听到想要的信息了。


    不过，凭着现在知道的这些，也可以试一试。


    「姐，」谢离坐在院子里，正在用小刀削木棍，「我还想去找你呢。」


    「去找我做什么？」小宁也搬了个小板凳坐下，「你在削什么？」


    「鱼枪。」小离把手里的木棍递给小宁。


    「这个小短棍能扎到鱼？到水里就偏了。」


    小离想了想，「姐你说的对，我得换个粗点结实点的。」说完单脚跳着出了门，估计是找木棍去了。


    小宁把食盒放到厨房，进了里屋，白氏正在做针线，」这么早就回来了？小离说要找你去呢。「


    」找我？「小宁觉得好笑，」给我看那根木棍？」


    「你看见小离了？」白氏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对呀，刚刚在院子里。」


    「那他没跟你说？」


    「没有。」小宁莫名其妙摇摇头，除了小木棍，没说其他的呀。


    「这孩子，这两天削木棍削魔障了。」白氏停下手中活计，「是三叔家来客了，请爹去作陪。「


    小宁坐在白氏旁边看她缝制小衣服，随口应道：「哦，等晚上爹娘回来再去呗。」


    「嗯，好，你没看到三叔那高兴劲儿，过来的时候，脸上都笑开花了。还请爹去作陪，这种事儿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呀，遭了，小宁突然跳了起来，「嫂子，是哪里来的客人？」


    「不知道呀，你怎么了？」白氏奇怪地看着一惊一乍的小姑子。


    「没事，我现在就去找爹娘。」


    小宁出了自家院子，站在三叔家大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客人，会不会跟三叔勒索他爹娘的事情有关？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爹娘作陪？


    谢小宁不由满心焦虑，往田里跑去。


    一个时辰之后，小宁进了三叔家的院子。


    谢三家的房子，比她家气派许多。三间正房整齐宽大。厚实的砖泥墙，足够遮风挡雨。中间那屋是三叔三婶住，一日三餐也摆在这间屋子里。


    谢小宁大摇大摆，拉开房门走进去。见三叔正对着她坐在主位，谢仲岭在东，谢叔崖幼子，10岁的谢寰在西相陪。有一人背对自己，身形挺拔，身穿深蓝色暗竹纹直缀，带一顶镶美玉鲛绡纱冠，一身的富贵风流。


    这就是三叔家的客人？


    谢叔崖正举杯劝道：「公子难得到香川村，不尝尝我们这里的美酒，如何使得？咱们既然叫香川村，都是得宜与这口山泉，真是香甜……」


    他盯着那公子殷勤劝酒，眼光突然扫到站在门口的谢小宁，这句话就噎在嗓子眼，下半句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谢仲岭觉得奇怪，扭身看到小宁，也吃惊地瞪圆眼睛，隐着怒气，脸色红一时白一时，半晌才问：「你怎么来了？」


    小宁便道：「听说三叔有客，侄儿不敢慢待，特来相陪。」


    这句话还未完，背朝她的公子慢慢转过身来，突然笑了，「这位小公子是？」


    谢小宁一看，差点没跳起来，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傢伙是怎么摸到她三叔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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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谢小宁从田里叫回父亲，却放不下心，总觉得是三叔找了帮手来对付她爹，因此换了去云熹楼时穿的那身男装，去了三叔那边，想给她爹助阵。


    等她见了那客人的真容，直骂自己多此一举，没事找事！


    这位被谢叔崖待为上宾，极力奉承讨好正是安青筠大少爷！


    小宁歪着脑袋，这人竟然游手好闲游到她家隔壁了。


    安青筠笑得好一个春风得意，那神情分明在说：果真只隔了一日，就迫不及待想着见我，竟然女扮男装，出此下策。


    真是冤家路窄！


    小宁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扇掉他那副得意洋洋。


    谢仲岭见了女儿不伦不类的打扮，哭笑不得。只是在三弟家里，又碍着外客，不能捅破，于是轻斥，「哪有不请自来的道理，快回家……读书去吧。」


    谢小宁也就借坡下驴，「哎」了一声转身就走。


    「小公子，」安青筠站起身来，右臂挡在小宁身前，「既然来了，就坐下喝几杯吧。」


    谢小宁连连推迟，「不不不，我还有事呢。」


    安青筠并没有让开的意思，问小宁：「小公子何事如此忙碌。」


    「我……我还要读书呢！」


    「小公子是读书人？」安青筠笑得更开怀了，「那可巧了，定是同在下谈得来。读书不能只顾苦读，还要切磋琢磨，才能互有进益。今日相见也是缘分，不如小公子留下，我们切磋一二？」


    谢小宁后退一步，防备地瞪着安青筠，这傢伙有什么企图？


    安青筠回身对谢叔崖说：「我见这位小公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竟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香川村果然不负盛名，人杰地灵，钟灵毓秀。」


    这几句话说得谢叔崖浑身舒畅，客气道，「安公子过誉了，算不得人杰地灵。不过此方水土确实丰茂滋养，刚刚公子见过小女，自然知道。」


    谢小宁一个激灵，她三叔先前还大方得体，谁知道话不过两句，就脱了缰。


    画风转换如此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这么卖力夸奖谢小安是什么意思？难道看上安青筠了？安青筠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


    她弯起嘴角，老神在在，超对方投去一个揶揄挖苦的眼神。


    安青筠却好像不自知，仍是悠游自在。


    谢叔崖一直摸不到这公子的路数，奉承了这半天也是隔靴搔痒。


    没想到小宁一来，这位安公子马上兴致高昂，眉飞色舞。侄女女扮男装，他没有多想，便以为两人年龄相近，会多些话题。


    先让这公子轻松自在了，再图谋他的大业。


    于是开口，「小宁也留下做陪吧。」


    谢小宁求助地看了眼她爹，她爹轻轻摇头，起身拖一把椅子放在桌边。小宁无奈，只有坐了下来。


    她这一身长衫，用料考究，做工精緻。与安青筠坐在一起，不嫌逊色，更像是兄弟一般。


    谢仲岭和谢寰都感到紧张尴尬，万一说漏了嘴，可就丢人了。于是便闭紧了嘴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只有谢叔崖毫不在意，殷勤地给安青筠布菜斟酒，问他可合胃口？并表示这里所有菜式，都出自他那个善良美丽又贤惠的女儿。


    可安青筠只对谢小宁感兴趣，「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唿？」


    谢三道，「他是我侄子，谢宁。」


    「哦，谢贤弟。」安青筠笑道，「眉眼很像我一位故人。」


    谢叔崖忙一张老脸贴过去，「这可是安公子与我们谢家的缘分！」


    谢小宁心道：你是想说跟你闺女谢小安的缘分吧，三叔！


    安青筠却不买帐，「谢伯父说笑了，我那位故人可不是好相与的，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最可恨的是，时常爽约，有诺不践，十分可恶！」


    谢叔崖听得这话，尴尬地笑了两声，拎起酒壶，「喝酒，喝酒！」


    谢小宁心里明镜一般，知道这是指桑骂槐责备她呢！昨日她只不过随口答应，会去西营胡同，到让这傢伙当了把柄。


    既然我是那个可恨可恶的，你又到香川村来做什么？


    小宁仰着脸，神情里满是挖苦，「不知今日安公子到香川村来所为何事？」


    安青筠一声嘆息，「还不是约了那位故人，我苦等她不来。小憩片刻，梦中见到一只鸟，说大名府西10里有一香川村，以山泉得名，泉水清冽，甘甜沁香，难得一见，因此我这才来此寻访。」


    编，你就编吧！


    安青筠接着说：「结果到了谢伯父门口，因口渴想讨一碗水喝。没想到谢伯父十分客气，再三相请，在下实在是盛情难却，今日青筠叨扰了。」说完朝着谢叔崖拱了拱手。


    这几句话，把前因后果交待的清清楚楚。


    谢仲岭听到，不由细细观察安青筠与小宁的神色。他隐约察觉到，两人话里话外，打着机锋，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却又十分契合。


    他不由绷紧了身体，安青筠这个人表面是普通的富家公子，实际又如何呢？他到底是为了小宁，还是为了他全家而来？念头闪过，谢仲岭顿时如临大敌。


    他思虑再三，才问：「安公子是哪里人？」


    安青筠恭敬答道：「在下太原府人士，因为有些生意往来，上个月才到的大名府。家里世代经商，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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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页

    这回答可谓十分详细，充满诚意。谢小宁本以为他又要说出「尚未婚配」的话来，正等着看笑话，没想到安青筠却收了话头。


    于是斜着眼角瞪了他一眼。


    谢父又问：「公子可去过京城？」


    「京城？」安青筠难免疑惑，不明白谢父的意思。


    「哈哈，是这样的，」谢三叔好不容易插上话，「我二哥年轻的时候定居在京城，所以才有此一问。」


    安青筠连忙回道：「哦，前些年也经常去。」


    谢仲岭听了这话，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这时，房门「吱呀」打开，小宁正对着门口，看见谢小安花枝招展地走进来。


    再看她的打扮，吓了一跳。


    身上是胭脂色印花丝锻褙子，十二幅栗色湘裙，勐打眼像根通红的蜡烛。


    满头的银钗步摇，耳朵上带着谢母送的金累丝花朵耳坠。估计谢小安首饰盒里的所用装备都被一网打尽了，这还不算完，


    鬓角还别着一朵大红的芍药花。


    谢叔崖连忙起身介绍，「这是小女，叫谢小安，给公子斟酒。」


    谢小宁吃惊地望着她爹，谢小安不是定了人家吗？这是唱的哪出？出来斟酒，为了攀附权贵？这这这，女孩的矜持呢？娇贵呢？


    谢叔崖还在絮絮介绍，「我这丫头马上15岁。不仅容貌出色，心地也是极善良的。刚刚公子讨水喝，就是小女给公子盛的水。」


    谢小宁的三观完全给震碎了，excuse喵？这也叫心地善良？


    观众们比谢小宁还要激动。


    青团520：看到青公子如此受欢迎，我就放心了。男神，老公，么么哒！


    青团666：你们看，谢小安娇羞的模样，也有几分风姿。宁宁你要加油，否则要被小3了！


    谢小宁：你个乌鸦嘴……不对，谁被小3？我？我才不喜欢那个讨厌鬼。


    宁萌233：就是，我们宁宁主播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谢小宁跟粉丝们斗嘴，正不亦乐乎，勐然发现手中多了一把酒壶。


    她呆呆地望着一桌子或期待，或气愤，或诧异的面孔，我刚刚走神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安青筠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气愤，谢小安的出现不但没有引起小丫头的嫉妒，她竟然还事不关己，神游天外！


    说话的语气就有些冷，「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请谢宁小兄弟帮我倒酒来的便当。」


    不就是倒酒吗，至于黑着一张脸吗？小宁没做他想，抬起手臂，往安青筠的酒杯里倾了一杯酒。


    「23333，主播刚刚还说谢小安斟酒是不矜持，不娇贵，现在……哈哈……容我笑一会。」


    「没毛病啊，谢小安斟酒是自降身价。咱们宁宁主播，是青公子求着斟酒的，就是高大上！」


    「哐啷，嘭」


    等谢小宁回过身来，发现手里的酒壶飞了出去，正躺在屋子当中的青石地面上，酒壶随着惯性左右轻晃，里面的美酒翻出，积成一个小酒洼。


    谢小宁：刚刚又发生了什么？网管，我这儿怎么总是卡片儿？


    」谢小宁！「谢小安叉着腰大叫。


    小宁抬起头，看到堂姐头上的步摇在自己眼前剧烈摇摆，「啊？」她下意识地答应。


    「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女扮男装，坐在安公子旁边，才是不知廉耻。」


    谢小安说着已经扬起手臂，就要往谢小宁身上招唿。


    安青筠嗖地起身，一把抓住谢小安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谢小安脸色惨白狰狞，「公子被她骗了。她明明是女子，女扮男装故意接近公子，如此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哼，你也好意思贼喊捉贼！」说着放了谢小安的手，拉起小宁，「小宁我们走！」


    「安公子留步啊！」谢叔崖大喊，「小女一时冲动……」


    第21章


    「说说吧，是怎么回事？」谢仲岭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


    「伯父，是这样的……」安青筠立在旁边，一副老实巴交的诚恳模样。


    「坐下来说。」谢仲岭指指跟前的小板凳。


    「不用，小侄站着就行！」安青筠推迟，以表示对谢父绝对的尊敬。


    「我看着你费劲，脖子疼。」


    安青筠：……果然一脉相传，谢家人都是一股清流。


    安大公子乖顺地坐在小板凳上。


    他这辈子从未坐过这样矮小狭窄的木凳。高大挺拔，锦衣玉带的他，弯着身体，像极一只包装精美高档的大虾米。


    但是安青筠却甘之如饴。


    「伯父，今日实在对不住。我是来找小宁的，谁知让三叔家截了去。」


    「如果实话实说，又怕对小宁的名声不好，又想着都是自家的亲戚，不能得罪，只有将错就错。」


    「今日闹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惹得您与三叔生了嫌隙。」


    安青筠态度诚恳，一边认错，一边拿眼睛觑着谢父神色。


    谢仲岭沉思片刻，才问：「你和小宁怎么认识的？」


    「是这样的，」安青筠更加小心应答，「说起来大概半个月以前，我被人偷了钱袋。那时孤身一人住在客栈，身边的下人被我遣了外出办事。身边没有银钱，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眼看饭都吃不上。」


    「多亏路上偶遇小宁，小宁心地善良，接济了我几两银子，我才能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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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恩德实在无以为报。我思来想去，把家里祖传的一张烤鸭秘方，送给了小宁。」


    今日看见谢家的境况，安青筠便想到，谢小宁的烤鸭生意太过赚钱，早晚会被谢父质疑。在他们的眼里，小宁能烤出这么美味并且值钱的鸭子，本身就是一件蹊跷事。


    索性趁此机会，揽到自己身上，也断了今后可能出现的猜疑。


    谢仲岭却皱起眉头，「小宁卖烤鸭的方子，是你家的？」


    「正是。」


    谢父沉了脸，「她当初接济与你，也是为了自己积德，并不该贪图你家的烤鸭方子。我可以保证她今后再不用这方子，安公子请回吧！」


    安青筠抓了瞎，急道：「伯父，您是不是误会了？那方子我是心甘情愿送给小宁的，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谢父表情逐渐严厉，「安公子说笑了。我相信就算您身上没有银子，找个能接应的朋友，并不难吧？就算找不到，您身上随便一个物件，拿到当铺去，难道当不得几两银子？」


    「所以，小宁的恩惠，值不上您的方子，我们谢家不能占了别人便宜！」


    安青筠万万没想到，看似老实巴交，闷声不欲的谢父是眼光如此老辣，几个回合就戳穿了他的伎俩。


    其实安青筠的打算很简单，他不过是想扫清谢家进城的阻碍，如果小宁对自己有大恩，谢家就更容易接受那宅子。


    谢父如此正直律己，安青筠不由刮目相看。可是，叫对方看出破绽，这慌可圆不回来了，心中难免着急。


    这时谢父却问，「公子说您常常去京城？」


    安青筠心情激动，看来谢父暂时还不打算把他扫地出门，于是谨慎回道：「正是。」


    「您可知平西侯府那块地界？」


    「知道，在顺宁大街上。」


    谢仲岭又皱起眉，「平西候获罪入狱，也有近十年了。那宅子早已荒废，公子小小年纪，又如何得知？」


    此时的谢父目光如炬，如鹰眼般尖利，看的安青筠心里直打鼓。


    谢父为何对平西候有如此兴趣呢？


    他不由想到，谢叔崖在酒桌上提起，谢父曾经在京城定居多年的话。难道与平西侯府有什么瓜葛？


    巧合的是，平西侯也姓谢……


    安青筠干咳一声，回道：「安家世代经商，却也十分关心朝政。数年来外戚专权，把持朝政，导致朝纲不振。平西侯爷主张削减世家门阀集权，惹得当权者不满，这才蒙冤下狱。青筠自幼听得家父教诲，对平西候多有敬佩。」


    谢父听见这话，终于放松了神色。


    此时，徐氏正在里屋教小宁做针线。


    「不对，不是这样的直针，要绕起来。」


    「错了错了，针脚太疏，密一些才好看。」


    小宁放下手里的针线，「娘，太难了。我可能永远也学不会。」


    徐氏道：「不学怎么行，你现在是大姑娘了，都有年轻后生追到家里来了。以后嫁人了，如何给夫婿公婆做针线？」


    「娘，」小宁撅嘴，不太高兴地辩解：「不是您和爹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刚认识的朋友，今天真是阴差阳错。他只不过听我说，香川泉水甘甜，这才来游玩，谁知道会让三叔拉到家里去呀？」


    「你也不用着急辩解，你爹和他谈完，自然会问出始末的。」


    直播间的热闹仍旧没有退去。


    「宁宁主播，青公子为你跋山涉水，遮风当雨，还得接受谢爹爹的盘问，你却急着撇清关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相信主播是有苦衷的，那个年代，女孩就是要矜持的。」


    「就是就是，欲拒还迎才是高段位，我看好主播。」


    谢小宁好像想到什么，过了好久才回復弹幕：「你们说，我那一百两银子，还要得回来吗？」


    众粉丝撅倒，主播也太爱财了！完全就是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啊！


    「娘啊，爹不会和他动手吧？」小宁说着，就往门边蹭。实际上她此刻想的却是：爹啊，你千万不能把那人放走，他还欠我的银子没还呢！


    「噗嗤~」徐氏憋不住，笑了，「你这孩子，瞎想什么！」接着又叫道：「回来，不许偷听！「


    谢小宁磨磨蹭蹭地往回走，」我这不是担心嘛！「


    「来，把这朵花绣完。」徐氏招唿，把针线又塞进小宁的手中。


    小宁却捧起徐氏绣出的样子，夸赞道：「娘，您的针线真好看。以后要是我真嫁人了，就带着您和爹一起嫁！」说完撞进徐氏的怀里撒娇。


    「胡说八道！」徐氏斥道，嘴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


    「小宁，」谢仲岭推开房门，「出来送青筠一程。」


    青筠？安公子变成青筠了？这傢伙真是好本事！


    「哦。」小宁答应了，放下针线，走了出去。


    「爹，你们谈好了？」


    「嗯。」谢仲岭点点头，「将青筠送到村口就回来！」


    」哎，好。「小宁转眼看见安青筠垂首立在院子里，朝着她微笑。


    小宁几步来到他身边，招唿，」走吧，青……筠……公子。「


    安青筠朝谢父一躬到地，「青筠告辞了，今日多有打扰。」


    谢仲岭点点头，安青筠这才和谢小宁出了院子，往村外走去。


    「你明日进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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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页

    「进呀，后日云熹楼要来取烤鸭，明天有许多活呢。」


    「哦。」


    两人沉默了一会，谢小宁终于憋不住了，「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


    安青筠看小宁不太开心，心里一喜，她终究还是在乎我的。


    于是摊手解释，「我真是被你三叔拉进院子的。我到了你们村里，却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便跟人打听。」


    「然后按照指引，在门口要水喝，想着兴许能碰到你。结果碰到了你大姐，接着你三叔就出来，硬拉我进屋吃饭。我寻思万一那位是你爹，可不能得罪，于是只得进去。」


    谢小宁想到安青筠当时的窘态，「噗嗤」笑了，接着又沉了脸，「不是这桩！」


    「不是这桩？」安青筠有点摸不到头脑，「你大姐就给了我一碗水喝，我再没跟她说过话了！」


    小宁仍旧摇头。


    「还不是这桩？」


    「我看你爹的意思，搬到城里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碍着你三叔……」


    「你到底要绕弯子到什么时候？」小宁突然提高了声音。


    「啊？」安青筠彻底懵了。


    这时正巧有位胖大婶经过，「小宁，这后生是谁呀？」


    小宁招唿道：「宋婶子啊，这位是我表哥。」


    「唷，你这表哥长的真好，浓眉大眼的，可说亲事了？」


    小宁苦着一张脸答道，「不瞒宋婶说，我这表哥可娶不到亲……」


    胖大婶听到这里，眼神突然就亮了。


    「因为，」小宁接着说，「他总是骗人家的银子不还！」


    胖大婶听了一惊，「你们聊啊，我刚想起来，炉子上还炖着东西呢。」


    安青筠瞪圆了眼睛，」谢小宁！你简直欺人太甚！」


    谢小宁却看着他，似笑非笑，伸出一只小手，掌心朝上摇晃了下。


    安青筠乖乖从荷包里掏出100两银票，放在白嫩的小手上。


    谢小宁接过来点了点，100两不多不少。


    「好啦，咱们两清了，再见啊。「


    「喂，还没到村口呢。」


    谢小宁却摇了摇手，眼看就走远了，安青筠只得喊道，「别忘了后天去云熹楼，还有，明天我带你去看宅子。」


    来一发小剧场。


    安大公子手握一朵小黄花，一边揪花瓣，一边嘟囔：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我……


    初六：公子，这银子放哪？


    「喜欢……银子放桌上，」继续祸害小黄花：「喜欢银子，不喜欢银子，喜欢……「


    「果然喜欢……」安青筠举着光秃秃的花杆子，乐极生悲，「银！子！」


    第22章


    「小宁，」白氏在院子里朝她招手。


    小宁噔噔噔跑过去，「怎么了，嫂子？」


    白氏神秘兮兮地趴在小宁耳边，「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你那烤鸭方子是因为救了一个乞丐，他感念你救命之恩，所以给你的吗？「


    「啊，是呀！」


    「那我怎么听爹娘嘀咕，说给你方子的是安公子？」


    「什么？竟有这事？」


    白氏诚恳地点点头，「不信你去问爹娘！」


    小宁转身就走，真是气死她了，安青筠真是碰瓷的一把好手。


    她能得到这么好的烤炉，完全得宜于直播间的道具和粉丝们的帮助，跟安青筠有一毛钱关系吗？


    他怎能如此厚颜无耻？


    便宜都被他占了，怪不得爹都改口叫他青筠。


    小宁一阵旋风似的冲进房间。爹娘一齐诧异抬头看她，「小宁，有事吗？」


    小宁张张嘴巴，她要怎么说？


    直播间这种逆天存在，无论如何不能叫人知道。那么就维持昨晚的说法，方子来自于一个将死的乞丐？


    可这话的可信度，比安青筠的那套说辞低多了。


    「那个……」在爹娘诧异的目光中，小宁轮番抬高双腿，「我……我锻鍊跑步。」


    说完一熘烟跑了出去。


    「怎么样？爹娘怎么说？」白氏又凑过来，露出八卦的神色。


    「嫂子啊，我现在想想，那个乞丐……可能是安公子假扮的。」


    白氏吃惊地睁大眼睛，「他为什么要假扮乞丐。」


    「额，他们这些富家公子没事闲着……那个嫂子，我去割点草回来。」接着飞快地冲出了家门。


    「割草？「白氏左右看看，」我们家也没养猪，割草做什么？这丫头怎么怪怪的？「


    第二日，谢小宁仍旧去了西营胡同。


    一上午忙个不停，送鸭子的，送柴的轮番上门，眼看到晌午，才算能稍微喘口气。


    小宁拍着咕噜噜的肚子，暗暗嘆气，以后每天30只烤鸭，她还能勉强应付，要是再多，就必须寻个帮手。


    是把大哥拐来，还是干脆雇个伙计呢？


    「砰砰砰」，有人敲门。


    小宁拉开大们，看到门外的安青筠，并不意外，「这么早？」


    「是呀，先去吃饭。」


    「行，来了。」谢小宁把剩下的鸭坯全部挂好，拽出掖在腰间的裙摆，掸掸衣裳，道：「走吧！」


    「不换身衣服吗？」安青筠看着谢小宁身上靛蓝粗布衣裳问道。


    他从未见过这般不注重外貌打扮的女孩，虽然她本来就是清水出芙蓉，秀丽灵动，敢说敢做，勇敢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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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应酬，随便吃个饭，换什么衣服？你没看我忙的……」小宁抬抬下巴，示意安青筠看院子里堆放的杂物。然后抬脚跨出院门，唤道：「小七，麻利点！」


    安青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站在沧浪亭门外，小宁颇有些后悔。早知道来这里，就该听小七的换身衣服。


    「随便吃点好了，为什么来这家？」


    「吃饭怎么能随便？


    来都来了，进吧。


    安青筠抬脚就走，小宁跟在后头。


    门口的伙计躬身唱诺，恭恭敬敬将安青筠迎了进去，却伸出一条手臂挡住谢小宁。


    「怎么？」她抬头问店小二。


    「小丫头走错地方了吧？」伙计歪斜着眉眼，言语不太客气。


    「没有啊，我跟前面那位一起的……」小宁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是被歧视了。今天她身上没带银子，没法子像前两次一样绝地反击，真是遗憾啊！


    这伙计八字眉，三角眼，本身就长了一副不太讨喜的面容，此刻又刻意做出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子，更加惹人嫌恶。


    「一起的？姑娘真能说笑！是见了那公子富贵多金，这才想法子要变成一起的吧？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我们这里可不兴唱曲儿陪酒，勾搭男人！」


    小宁愣是被气笑了，「伙计，我也不说你狗眼看人低，那样显着我太没有涵养。今天不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却不应该骂人！」


    伙计回味片刻，这小丫头说得冠冕堂皇，可是话里的意思还是骂他是狗！于是气急败坏，「骂你怎么了？掌柜让我站这个位置，就是拦着闲杂人等的。去去去，不要耽误我们生意。要唱曲儿陪酒，你往前右拐！」


    往前右拐，正是秦楼楚馆一条街。


    小宁眯起眼睛，刚要发作。


    就听见一道阴沉冷冽的声音响起，「你说谁是唱曲陪酒的？「


    小二一惊，回身再看，先前进去那位爷又出来了。


    「我……这位爷，您怎么出来了？「伙计点头哈腰，变脸的本事简直无人能及。


    安青筠的脸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敢为难他的人，真是反天了！「为什么将这位姑娘拦住？她是我的贵客！」


    伙计暗暗吃惊，这小丫头果真与那公子一道来的，今日算他倒霉，连忙赔不是道：「您见谅，小的眼拙，实在是没看出来。」


    安青筠冷哼一声，「你得罪的不是我，用不着给我赔罪！」


    伙计暗叫不好，今日竟然撞上个愣头小子。


    他做伙计的年月久了，这种事也不是没见过。


    富家公子被外面的小女子哄的高兴，一时心肝宝贝地叫，可也多是逢场作戏。就算不小心得罪了，说两句软乎话，也就过去了。


    哪想到今日碰到个顶针的。


    给这个小姑娘赔不是，叫他这张脸往哪里放？


    他掂量片刻，这才对小宁笑道：「这位姑娘，今日都怪我眼神不好，您下次陪谁来，我都不敢拦着。「


    这话表面意思是道歉，可配上嬉皮笑脸的表情，再结合之前对小宁的恶意揣测，便成了讽刺挖苦。


    说到底，这伙计是没把谢小宁当做一回事。看她穿得简陋，不过是搭上个贵公子，就可以出入大名府顶尖的酒楼，心里很是失衡，说出的话自然就变了味道。


    安青筠哪里听不出来，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竟然让人这么作贱，顿时火冒三丈，「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抬脚就踹。


    伙计却没想到，那位姑娘表情未变，仍旧笑吟吟地看着他，而这位公子却像要把他剥皮削骨一般。这才真怕了。


    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双腿抖成一个，堆委在地。


    小宁忙冲上前拦住，「唉唉唉，别动粗啊！」


    「你做什么拦着我？这样的恶僕，踢死拉倒！」安青筠正在气头上，握着拳头找机会想绕过谢小宁。


    小宁伸出一只小手，轻拍上剧烈起伏的胸膛，「好啦好啦，不气啦！」


    不轻不重的几下安抚，带着柔软的力量，安青筠的怒气瞬间就去了九霄云外，心中轻轻一盪，嘴角竟然弯起了弧度。


    伙计看见，这才找到门路，连忙对着谢小宁磕头，「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是小的狗眼看人低。」


    「哎呀，安公子，」掌柜听到声音赶出来，正看到伙计磕头，「正是怎么了？可是伙计惹您不快了？我这就教训他给您出气！」


    安青筠拧着眉冷冷地抛出一句，「我看你们这沧浪庭是想关门了！」


    掌柜一机灵，看出来这位气得不轻，便道：「安公子，您消消气，是小的们不对。您说，怎么才能消得下这口气？」


    安青筠走到谢小宁身边，「这位姑娘与我青梅竹马，也是我最在乎的人。却让恶僕拦下，好一顿挖苦讽刺，污言秽语，掌柜的看要如何处置吧！」


    掌柜知道这位安公子虽然刚来大名府不久，却风头极劲。与岳家关系亲近不说，听说与新上任的学政大人还是旧识，他们这种生意人如何得罪的起？


    于是揪起伙计便骂，「王三，你失心疯了？「又对着安青筠一揖倒地，「按照沧浪亭的规矩，先打三十大板，再赶出大名府。安公子以为如何？」


    伙计顿时吓的魂飞天外，险些没昏过去。


    安青筠觉得这处置太轻，不过想起刚刚小宁的轻抚，那股子气愤早就维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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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也罢！


    偏偏这个时候，谢小宁却叫道：「等等。」


    掌柜诧异地看向谢小宁，难道这位姑奶奶还不满意？


    「这伙计得罪的是我。不劳您费心教训，交给我就成了。」


    掌柜的又看那位安公子。


    「就听这位姑娘的。」


    掌柜见谢小宁从始至终冷静沉着，不喜不悲，一看就是个有谋算的，不由同情王三，「这小姑娘拦着他，一定有更加很辣的法子，弄不好，今天王三这条命要交待了。」


    青团001：为什么青公子到哪里都是坐上宾，而主播你，总叫人拦在外边？


    谢小宁：当然因为我只是个小孩纸。


    青团001：不是年龄的锅，主要看气质。主播，你长长心吧!


    第23章


    谢小宁跟王三交待了几句，王三连连点头，对着谢小宁又谢又拜，然后往右一拐跑远了。


    两刻钟以后，沧浪亭二楼的大厅里，一位美人抱着琵琶，裊裊婷婷走到谢小宁跟前，「公子，姑娘，听个曲儿吗？」


    这美人身形妖娆，可一说话，满堂皆惊，这明明就是个男人的声音。


    谢小宁便道：「你会唱什么？」


    「小的……额……小女子，会唱虞美人。」


    「那唱一个吧。」


    原来这卖唱的女子，正是伙计王三所扮。


    之前谢小宁问他，愿意领打，还是领罚。王三一向怕痛，自然选了后者。


    他临时从花街借来衣裳、琵琶，又挽了头髮，竟然有模有样，只听他张嘴唱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谢小宁：「不行，不够婉转！」


    王三重新起头：「……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不行，不够妩媚！这样怎么取悦客人啊？」


    王三不敢忤逆，再次从头开始。


    便有客人起闹，「唱曲儿的，一会过来给大爷唱一个解解闷，少不了你的赏钱！」


    王三脸都绿了，这里的客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谢小宁更乐，吩咐：「你先去给那位大爷唱。」


    王三：「姑娘……」


    谢小宁：「别怕，如果那客人欺负你，有安公子给你撑腰。」然后扭头问安青筠，「是不是，安公子？」


    安青筠一张白脸早已憋成猪肝色，他家小宁是怎么想到这馊主意的？这实在是比打一顿板子过瘾多了。


    听到小宁问他，只得憋住笑，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宁萌111：哈哈，主播，你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合成蛋白粉吗？


    宁萌520：快来看啊，现场演唱会！


    青团250：真难听，我出去一下，结束了通知我。


    宁萌666：@青团250，现在轮到青公子唱了。


    青团250：@宁萌666，等着我给你寄刀片。


    客人们都觉得好玩，王三的生意不断，反而越唱越好。


    谢小宁夹了一只大虾到安青筠碗中，「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


    「要是没有你给我撑腰，今天可出不了这口恶气。」


    安青筠仿佛得了天大的夸奖，好一番志得意满，「哈哈，爷一直给你撑腰，把你的腰撑成天下最硬的如何？」


    谢小宁：「看，天上有什么在飞？」


    安青筠抬头张望一会，「没什么呀！」


    谢小宁点点安青筠，「牛呀，有牛在飞。」


    安青筠莫名其妙，又不好意思问，只得闷头吃饭。


    青团250：主播，这种古早笑话，亏你讲的出口！


    小宁：此言差矣，古早笑话，正适合这种古早人。


    说话的功夫，王三已经唱过一圈，又回到谢小宁跟前，「姑娘，还唱吗？」


    小宁挥挥手，「行啦行啦，你没领悟唱小曲儿的精髓。这样，你好好练练，我半个月后再来听。」


    王三哭丧着一张脸，「姑娘，您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这说得什么话？所谓艺多不压身，多学一样本领，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你得了多少赏银？」


    王三巴拉巴拉荷包，「快有一两了。」


    「看，这不比你当伙计赚的多！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你的小曲唱得这么差，我现在也认为掌柜的三十大板挺好的。」


    「不不，姑娘，我这就回去勤学苦练。」


    安青筠却不太满意，「这样太便宜他了。」


    「不会啊，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我以为惩罚得刚刚好。」


    谢小宁接着说：「不过，这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看，出来吃饭，就要换一身好衣服，要给店家足够的尊重。」


    安青筠摸摸下巴，「既然你也有错，又要怎样惩罚才好呢？」


    谢小宁便道：「就惩罚我天天穿漂亮衣服吧！」


    安青筠：……小滑头。


    两人吃过午饭，被掌柜千恩万谢地送出来。


    掌柜连连感慨，教育其他伙计，「王三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鑑，万不能狗眼看人低。遇到这位姑娘是个讲道理的，否则今日王三就得横着出去。」


    伙计们面色惊恐不定，「咱们怎么觉得宁愿挨一顿板子呢！可得记住这位姑娘，精怪的很，以后碰见一定绕着走。」


    两人沿着从王府大街出来，左转就到了祥源大街，小宁看到苏锦阁的招牌，便与安青筠交待：「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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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小宁从苏锦阁抱着一条百子被出来，看到安青筠也提着一个包袱。


    谢小宁笑道：「没想到安公子挺喜欢购物的！」


    安青筠皱眉：「没办法，银子多的花不完。」


    至从安青筠发现小宁对银子的情比金坚之后，总是刻意表现出自己是个土豪。


    谢小宁：……为什么我想起了穿越之前那些微博炫富的富二代？


    两人拐进永安大街，就到了安青筠给谢家准备的宅子。


    「安公子，租金怎么算？」小宁看过宅子，十分喜欢。特别是后院里的海棠，如火绚烂，看着就叫人有种生机勃勃的干劲儿。


    安青筠摆摆手，「这宅子平日也空着，还要请人照看，你们来住，岂不是帮了大忙。」


    小宁却执意不肯，安青筠便道：「要不然这样，我手下有两个人没有营生，家里马上就揭不开锅了，十分可怜，要么谢老闆给赏个差事？」


    「噗嗤~」安公子故意做作，小宁不由笑出声，亏他说得出口。


    两人闲聊着，进了正房。


    房内床几家具一应俱全，连茶壶茶杯，被褥铺盖等日用品也都齐备。


    小宁不禁有些动容。


    安青筠执意借宅子，她只当是为了圆谎，正巧与她的打算不谋而合，所以只要付了租金，也算两不相欠。


    可是看到宅子里收拾的细緻周到，日常所用，林林种种，无所不包。定是花了很大的心思。


    墙角立着一只雨过天青色汝窑开细片大花斛，插一枝盛开的茶花，那粉色极淡雅，与天青色相映益彰，端庄不失秀美。如谦谦君子，内敛含蓄，却当不住由内而外，发出盈盈蒙蒙的光。


    屋里的家具床榻都厚重踏实，用料不差，但却算不上顶好的木料。


    唯有这花斛不同。


    有了这抹天青色，一室都亮了起来。


    小宁俯身，摸着细腻光洁，冰凉触手的瓷器，釉彩均匀，开片细腻。


    绝非凡品。


    她定定看着花斛出了神。


    汝窑瓷器，基本能够代表古代瓷器的最高艺术成就。


    一般都为御用，当然也有分赏给公侯王爵之家。


    至于流落民间……


    谢小宁不敢确认，毕竟这不是歷史上她熟知的任何一个年代。


    「……怎么样，这可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安青筠仍旧滔滔不绝地发表着意见。


    「小宁，小宁！」


    「啊？」小宁勐然回神。


    「你想什么呢？」安青筠弯着腰，细看她的神色。


    「没什么，这花斛……」


    「你是不是笑话这花斛烧裂了？哈哈，虽然裂了，我看着挺美的，才花2两银子买下来。你要是嫌弃，我派人搬走。」


    「别别，我喜欢的紧。「谢小宁对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行为，深深鄙视，心思稍动，笑道：」还有没有其他烧裂的，给我多搬几个来！」


    安青筠盯着小宁看了半晌，可是对上佳人充满期盼的潋滟水眸，只能说：「等我去找找，要是有，就多给你买两个。」


    谢小宁莞尔一笑，「2两银子一个，等你买来现银结算。」


    安青筠：……爷好心痛，爷费劲心思讨好佳人，结果只值了2两银子……


    「我把两个人叫来，给你看看？」安公子重整旗鼓。


    谢小宁摇头拒绝，「你想得美，趁机在我身边安插奸细。」


    「小宁，你不能对我抱有成见。你看，当初我没有银子，流落街头，你都大发善心了，对吧？反正你早晚要僱人，不如收了我这两个，只要管吃住，不用发薪水。」


    小宁佯装出认真思考的模样，过了片刻，却又岔开话题，「你说我爹能同意搬到这里吗？」


    她其实不想让安青筠掺合太多生意的事。毕竟有个逆天的直播间，万一漏了马脚，岂不麻烦。


    安青筠笑而不语，好半天才答：「应该会的。」


    「你这么肯定？我爹很固执的。」


    「没关系，现在只等东风了……」


    小宁还要再问，从前院进来一个四十岁出头的汉子，来到安青筠身旁，弯腰施礼，「少爷。」


    安青筠点头，给小宁介绍：「这位是贵叔，宅子里的事他都清楚。」


    贵叔中等身材，身材精壮，目光如炬，话不多，却看着踏实可信。搭手恭恭敬敬施礼，「李贵见过姑娘。」


    谢小宁侧身让了一下，才招唿，「贵叔，您好。」


    「这可不敢当，姑娘叫我李贵就行。」


    小宁又客套几句，李贵退下之后，两人又接上之前的话题，「其实我爹的顾虑，主要在我三叔。我三叔这里，我到有个主意。」


    安青筠轻轻摇手，接着把食指放在嘴边，「你别出声，我也有个主意，看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小宁眼神斜飞，弯唇轻笑，「我们家的事情，难道你比我还清楚？这个消息是我刚刚打听出来的。」


    「那我们打个赌如何？」安青筠侧过身，定定望着小宁，眼光专注，带着灼热。


    「我不赌！」小宁眼睫微颤，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低沉的声音带着磁力，有什么在她心中轻轻拨动。


    小宁低头，数着地上的青砖，「……我逢赌必输！」


    安青筠一时闪神，看见小宁低着头，颊上泛红，雪白细腻的皮肤似乎要透出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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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一股夹杂着喜悦，萌动，甚至是骄傲的情绪潮水般流过每一根血管，又直冲脑门。


    他攥紧拳头，微微用力。低咳了声，嗓音回復了清越，「有什么不敢的？还是你的胜算更大，这毕竟是你家的事。如果三日之内，你三叔的事情解决了，就算我赢了，你便收了那两个人当伙计，如何？」


    小宁松了一口气，抬头应道：「好，一言为定！」


    安青筠：初六，你知道牛在天上飞是怎么回事吗？


    初六：会不会长了翅膀？


    安青筠：那你给我造一头长了翅膀的牛，放在前院。


    谢小宁：我擦，这怪物是什么？


    安青筠：牛在天上飞。


    谢小宁：……我错了，能把它搬走吗？


    第24章


    谢小宁离开后，安青筠在后院正房看那只大花斛，初六跑进来，「公子，您安排的事办好了，我安排了云七去。」


    安青筠抬头，「谁？」


    「云七。」


    安青筠脸色明显不好，「让云七改个名字，叫云十七，不行，云十八。」


    「公子，这多怪啊，咱们府里的下人，从一到十排好的，一下跳到十八……「


    「那就叫十一，啰啰嗦嗦的。」


    「哦，现在云七，啊不，云十一应该已经到香川村了。」


    安青筠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吩咐，「初六，再给我弄两个汝窑瓷器来！」


    初六表示很为难，「爷，您也知道，这都是官窑里的，一年才能得那么一两个。再说要运过来，也得半个月，动静又大……」


    安青筠不说话，意思便是一定要。


    「这个，」初六搓手又摇头，好半天终于精神一震，「爷，您看宁大人那里兴许有……」


    回家路上，小宁望着直播间里的喧闹，笑个不停。


    「来来来，小宁主播vs青公子，荣誉之战，绝世赌局，买定离手。」


    宁萌369：宁宁主播，你刚刚脸红了！


    谢小宁：哪有？


    宁萌369：认真脸，真的，连脖子都红了。


    谢小宁：……可能是晚霞映的，错觉错觉。


    小宁刚发完弹幕，眼睁睁看着镜头转了一个方向，正对着西天。碧空如洗，别说晚霞，连一片云也没有，太阳还老高地挂在空中。


    众粉丝：23333333


    谢小宁顿时窘迫万分，她扫了一眼，突然发现刚刚开出的赌局，她与安青筠的赔率已经达到1：3.


    小宁：exm你们这些叛徒！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众粉丝：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主播妄图转移视线，混淆视听，被火眼金睛的小可爱小天使们一举识破。


    谢小宁：你们说什么？我没看见，现在……滋滋……信号滋滋……不好。


    青团250：主播快交待，为什么脸红？你到底对青公子有什么企图？


    谢小宁摸摸下巴：凭我的直觉，你们的青公子一定有问题……


    青团250：什么？


    青团666，青团777……：什么？我们拒绝接受！


    谢小宁：你们看到那只汝窑花斛吗？绝非寻常生意人家用的，所以……


    青团250：我知道，他家是皇商。


    小宁极尽委屈：所以，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小小一个赌局，我都屈于弱势。今后必须少接触这个傢伙。


    谢小宁说着，悄悄调低了音量，果然一阵排山倒海的唿号声接踵而至。


    「主播，你不能这样……」


    「主播，还我的老公……」


    不出一刻，她在赌局里的赔率已经稳稳上升到与安青筠持平。


    「主播，我们错了，为了支持主播，我们不怕输钱。」


    谢小宁暗自得意：转移视线我最棒！


    不到一个时辰，小宁进了院子。


    「姐，你回来了？」小离坐着小板凳，还在削木棍，这回换了一根手腕粗细的。他的扭伤基本痊癒，可以正常走路了。


    「嗯，你的鱼枪研究出来了？」小宁放下篮子，从里面取出两个包袱，一个是她在苏锦阁挑的百子被，另一个更沉的正是当时安青筠提的那个。


    告辞的时候，神秘兮兮地交给她，让她回来再看。


    「差不多了，今天插到两条大鱼。」小离抬起头，得意洋洋地宣布。「再改良一下，会更好用。」


    「真了不起，」小宁腾出一之手，在弟弟发顶揉了揉，「以后万一流落荒岛，不会被饿死了。」


    「姐，你说什么流落荒岛？」


    「你不懂，大航海时代马上就要开启了。」小宁张开手臂，如同迎着海风一般。


    谢离的眉毛抽搐了两下，为什么跟姐姐聊天，总会跑偏的厉害。


    小宁提着包袱往里屋走去。


    「姐，姐，你先别进去，」小离在身后叫她，还压着声音，「三叔在咱家，在里屋和爹商量事情。」


    小宁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


    「姐，你怎么天天担心出事？」小离摇摇头，显出几分少年老成，「咱家好像江南有个远亲来信了。看三叔喜滋滋的样子，是好事呢！」


    「啊？」


    小宁十分吃惊，并不是因为远亲来信这件事，她本就打算在这上面做文章。可还没行动，便让人捷足先登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安青筠。


    这傢伙的速度真快。爹怎么突然对他信任起来，竟然连着种事都对外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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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示意弟弟噤声，掂着脚尖穿过厨房，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就听到三叔那响亮的喉咙。


    「二哥，你真的不与我同去？这可是咱家祖坟冒青烟才摊上的好事！表舅他老人家膝下无子，三进的院子，两间铺子。这信上说了，就缺个儿子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谢小宁心里乐开了花，安青筠这招甚得我心。这么大的利益摆在眼前，她三叔这个老财迷怎会不动心。


    小离看姐姐扒着房门，听得眉飞色舞，便凑了过来。


    「里面说什么呢？」


    小宁把食指放在唇边，朝里面努努下巴，两个人一起偷听。


    「三弟，你要去便去，咱们都一把年纪了，我也拦不住你。可是咱们老谢家总要留一脉，难道一起去承了他们赵家的香火？」


    「二哥，你说得好听，这么便宜的事，你不动心？再说表舅今年得有六十几了吧，自古七十古来稀，他还能有几年？等他老人家去了以后，咱们再认祖归宗不就结了。」


    小宁差点笑出声来，三叔真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把年纪，还想着把自己过继给表舅当个现成儿子。


    真不知道是说他天真还是有梦想。


    谢仲岭嘆了口气，「你侄媳妇马上要生了，平江府又山高水远，我还得留下看着孙子出生呢。你要去便去吧。「声音难免落寞和失望。


    谢叔崖却毫无察觉，「好，那我可就去了，这几日收拾一番，带着你弟妹和寰哥儿一起去。」


    「那小安的婚事怎么办？」谢仲岭突然发觉三弟的这项计划里没包含谢小安。


    「这两天，我就跟亲家商量，让她提前嫁过去。」


    谢仲岭觉得不妥，「太仓促了吧？婚房，家具都来不及准备，嫁过去未免让人看轻了。」


    小宁心里直叫苦：爹啊，你可别往自己身上揽事，万一三叔把谢小安託付给咱家，安青筠的局可就白做了。


    还好谢叔崖早在利益面前昏了头，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继承表舅遗产，成为富二代之后挥金如土，衣锦归乡日子。


    在他的思维里，定了婚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除非能够为家里挣得更大的利益，否则生活好坏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仓促什么，早晚都是嫁。」


    小离听了这话，震惊地看着小宁问：「那大姐不是惨了？」


    小宁：「嘘……」然后拉着小离退回院子。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谢叔崖大摇大摆从里屋出来，看到小宁，还笑着招唿，「小宁啊，三叔要去江南了，等再回来，可就不是如今的三叔了。」


    说完，摇头晃脑地走了出去，这是提前把富家老爷的谱摆起来了。


    小宁进了屋，「爹，三叔他真决定去平江府了？」


    谢仲岭嗯了一声，显然兴致不高。


    「从咱们大名府，走到平江府，要多久？」


    「至少也得半个多月吧。」


    「哦，那一来一回，也要一个多月。」


    谢仲岭摇头，「哪有那么快，至少要几年吧，等他回来，也就不是你三叔了。」


    谢小宁呆住，不禁有些心疼她爹。虽然对于她来说，这个三叔最好没有。可是他爹少了个亲兄弟，还是唯一一个，心里定然不是滋味。


    谢仲岭心情复杂，眼看着能摆脱弟弟的纠缠，竟不知是喜是悲，一时无语。


    小宁打开安青筠的那个包袱，里面叠的整整齐齐三套衣服，都是上好的苏锦。


    她不由心头一乐，定是因为先前提起罚她每天都穿漂亮衣服，安青筠才抽空去买的。


    一叠衣服最下面竟然还有一件天青色长衫。难道安青筠买好，忘记取走了？


    她把长衫抖落开来，竟是自己的尺码。难道她是以后还经常需要女扮男装吗？这个傢伙，好讨厌！


    「这是青筠送的？」


    小宁正想心事，吓了一跳。看见她爹站在身后，才想起那些礼教来，这算不算私相授受啊？


    她张口结舌，半天才道，「我明日就还回去。」


    谢仲岭温和地笑了，「不用了，既然是青筠送的，就收着吧，都挺好看的。」


    她爹一直谨小慎微，怎么突然就敞开心扉了？


    谢小宁：……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第25章


    这天晚上，谢辰领着白氏和小离去遛弯。在屋里都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的吵闹声，谢小安的声音连哭带喊，夜里听起来异常悽厉。


    没一会，「嘭」的一声，谢小安推开房门闯了进来，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宣布，「我今天跟小宁一起睡。」


    小宁看了眼她一米宽的床铺，眨眨眼，「大姐，有什么事跟三叔好好商量，你看我这小床，哪里睡得下咱们两个？」


    谢小安下巴撅了撅，「你睡地下。」神色倔犟又骄傲，纵使被父亲抛弃，也要堂妹一家面前维持最后的尊严。


    小宁张口结舌，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的那点同情，早就被这几个字打得烟消云散了。


    「大姐，赌气没有用的，你心里难受，我陪你说说话？」谢小宁把这位难伺候的大小姐拉倒院子里，面对面摆了两个小板凳。


    开启了诱导模式。


    「姐，你是不心里特委屈？」


    谢小安哼了一声，「咱们当闺女的，一向不受重视，咱们过得好坏，当爹的根本就不会管，他只在意收了多少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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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别幸灾乐祸，早晚你也有这一天，你以为那位安公子能要你？人家不一定有几房妻妾了！就算要你，也是最低贱的婢妾，你以为能比现在过的好？」


    谢小宁：这话说的对，我得问问清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对付谢小安，「姐，我真没幸灾乐祸，你要是不愿意嫁，就跟三叔一起去江南呗。」


    「开什么玩笑，我爹聘礼都收了，怎么能反悔？」


    「现在仓促成亲，婆家定然瞧不起我。女方该有的矜持娇贵一样没有，指不定今后怎么被人戳嵴梁骨呢。」


    「我爹竟然一刻也等不得，这是不顾我的死活了。」


    谢小宁心道：笑话，说是不能反悔，只不过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否则昨天怎么会打安青筠的主意。


    眼下这门亲事，听说对方家境殷实，那后生人也老实稳重，目前对于谢小安来说，是极好的归宿。


    谢小安愤愤不平，眼光闪了闪，看着小宁，又环视一圈谢家的院子，稍做犹豫，像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张开嘴巴，「不如……」


    不好！


    小宁己经猜到这位堂姐打什么注意。连忙抢过话头，「其实这门亲事委屈大姐了……」


    谢小安双眼放光，「小宁，这话怎么说？」


    谢小宁忙移开目光，显得有点慌张，「看我，净瞎说，姐，你就当没听到。」


    谢小安往前探出身子，抓住小宁的手，一副推心置腹姐妹同心的模样，「小宁，咱俩亲姐妹一般，有什么话不能说？姐妹之间闲聊，图的就是一个畅快随意，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说完殷切地看着小宁。


    「姐，我是想，现在家里的情况，和到了江南以后，能比吗？「小宁不安地微微挪动身体，试探性地开了口，见谢小安没有生气，才又鼓足勇气说下去，


    「听三叔说那边三进的院子，两间铺子，如此富足殷实，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再说以后三叔三婶他们常年在江南，你离娘家那么远，纵然想念，几年才能见一回？小夫妻要是有个别扭，也没有娘家撑腰。」


    谢小安听了这话，精神振作，如同看见良田前倾，亭台楼阁，使奴差婢，受封诰命的日子就在眼前，自然把先前暂住二伯家的想法压下了去。


    「只是，」她犹豫道，「要毁亲……」


    「姐，只要没成亲，就不作数。江南远在千里之外，谁能知道你在这边定没定亲？」


    谢小安整个脸庞都亮了起来，「你说的对，我这就去跟爹说。」说完一阵风似地刮出了院子。


    与此同时，在里屋的徐氏问谢仲岭，「孩他爹，安公子这人，可靠吗？」


    「从他对侯爷的评价来看，可靠。」


    「是侯爷使人来帮咱们的？」


    「这个不好说。最近得到的消息，如今京里局势恐怕有变，咱们见机行事便好。「接着轻嘆一声，」快十年了，真有什么阴谋，也不会等到此时。」


    第二天，对小宁来说是个大日子，很早就赶到西营胡同，升起火，把烤炉烧热，看着火候，将昨日晾好的鸭坯挂进去。


    紧接着又处理新送来的鸭子。


    正忙着，听到敲门声，她开门一看，是两个中年妇人，「两位找谁？」


    其中穿蓝布衣裳的那个，圆脸，大眼睛，一股精明强干的利落劲儿，先笑才开口，「您是谢姑娘吗？」


    小宁疑惑地点头，「是呀。」


    圆脸妇人便道，「我们奉了公子之命，来给您帮忙。」


    这位安公子也太急功近利了！怎么也得等她三叔启程吧。


    「我和你们公子约定，要等那件事情有了结果，才好接受他派来的人手，你们先请回吧！」小宁说完，回身就要关门。


    「等等，姑娘。」蓝衣大嫂忙叫住小宁，「公子让我们给您带句话，说是三叔马车都顾好了。那赶车的，是我们的人。明日启程，一定平安把三叔一家送到江南，绝对没有中途反悔的可能。」


    谢小宁听了便笑开来，「你们家公子一直这样急性子吗？生意还没成，就忙着提前结算了。」


    「姑娘，咱不敢说假话，我们公子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急性子。」


    小宁脸上微微发红，放了这两人进来，「二位怎么称唿？」


    圆脸妇人便道，「我姓宋，她姓赵。」


    小宁便以宋嫂，赵嫂相称。


    这两人一个开朗，一个安静，但是都行动迅速，一个多时辰之后，熟悉了流程，竟然比小宁的速度还快。


    小宁总算能腾出手来，计划如何增加些产量。


    只要御风堂的烤鸭打出名号，估计她这里上门求购的人也会多起来。


    等搬到城里以后，还是要在永安大街附近租套宅子，作为作坊。


    眼看临近午时，小宁换了一身衣服，水绿绣折枝梅花苏锦褙子，湖绿纱绉百褶裙。挽了头髮，插了枝翡翠玉兰花头簪子。这簪子还是徐氏昨日看了安青筠送的衣裳，特意取出来交给小宁的。


    这翡翠簪子虽然不大，但是通体皆绿，水头透亮，入手冰沁，小宁就知道是上等货色。


    「姑娘这样打扮，可真好看。」宋嫂不住夸赞，这套衣裙很衬姑娘的气质，又贵气，又清雅，姑娘好品味。「


    谢小宁听着牙酸，你直接夸你们公子好品味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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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嫂拉拉宋嫂，道，「姑娘颜色好，穿什么都好看。」


    宋嫂忙应和，是是是。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安青筠来接小宁，盯着小宁瞧了半天，直看的小宁低下头，才道，「这惩罚好得很，我只盼今后你能多犯错，好让我有机会多罚你几次。」


    小宁笑弯了眼，「那你可要把眼睛瞪大，找我的错处可不容易。」


    青团666：青公子好苏，主播有没有拜倒在我们青公子的长衫下？


    青团250：约会一段时间就要见家长了吧，看的我心潮澎湃啊。


    宁萌123：去去去，给我们主播当个备胎还不错。宁宁正值韶华，将来追求者得一直排到王府大街。


    小宁不理会粉丝们的调笑，与安青筠一同出了院子，往云熹楼的方向而去。宋嫂与赵嫂对视一眼，笑着关了门。


    第二次来云熹楼，小宁的心境多少有些不同。


    上一次，她是个装大款的穷光蛋。现在穿着华丽衣裳，每天几十两银子的收入，好歹能算个中产阶级了。


    吴掌柜亲自迎了出来，「安公子大驾光临啊，这位是……哟，这不是谢姑娘吗？怎么您还不放心我，要来监工啊？」


    说完哈哈大笑，简直是春风得意，人逢喜事精神爽。


    谢小宁扫了一眼，与前几日相比，云熹楼果然更热闹了三分。


    便寒暄道：「吴掌柜说笑了。」


    安青筠摇摇摺扇，「谢姑娘今日可是我的座上宾，我们一同宴请岳家两位公子和姑娘。」


    吴掌柜听了一惊，「谢姑娘与岳家也是旧识。」


    谢小宁微微一笑，「认得岳校尉。」


    吴掌柜马上肃然起敬，「这可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谢姑娘，前几日万一有什么得罪，您可别放在心上。」


    谢小宁不禁有些奇怪，前两日安青筠明明说，岳维章只是个小小的六品校尉，大名府只算个小角色。


    看吴掌柜的反应，恐怕并非如此。


    等两人进了五楼的豪华包间，谢小宁便问出了心中疑惑。


    「哦，维章官职虽然不高，可他父亲是大名府知府，祖父是文渊阁大学士。」


    原来是官二代，怪不得。


    知府不用说了，就是一个地方的土皇帝。


    文渊阁大学士虽然是正五品，可确是内阁成员，随时可能被委以重任，一飞沖天。届时，权利基本等同丞相。


    那么问题来了。丞相祖父和知府父亲，自己也有官职在身，在安青筠嘴里，岳维章竟然还是个小角色。


    这个男人对大齐朝的官职到底有什么误解？


    第26章


    「岳公子，您这边请。」


    小宁听到伙计的招唿声，便以为是岳维章到了，结果门一开，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浓眉大眼，朱唇皓齿，与岳维章有五分相似，性格却更加跳脱。


    他迈开大步，来到安青筠身前，拱手道：「安大哥，这两天忙什么？也没过府来找我？」


    说着话才突然看见一旁的谢小宁，「咦，这位姑娘是？」


    安青筠稍微侧身，介绍道：「维远，这位是谢姑娘，谢家与我们安家是世交。今日谢姑娘正好得空，便被我拉过来大家认识一下。」


    岳维远便笑道：「如此，舍妹可有伴了。」又与谢小宁招唿：「谢姑娘，幸会。」


    「岳公子，你好。」


    岳维远摆摆手，很是随意，「叫我维远就行了。」


    「青筠，对不住，来晚了。」几人说话的功夫，岳维章也上了楼，旁边跟着一个穿绯红色衣裙的女孩，十四五岁年纪，圆脸大眼，看上去十分活波。


    安青筠连忙拱手，「不晚不晚。」又对那女孩客招唿，「没想到岳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岳小姐落落大方，「安大哥，你又客气了，你也知道我最爱凑热闹了。」


    转眼看到谢小宁，便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问：「这里还有位妹妹，你贵姓？」


    「我姓谢，岳姑娘可以叫我小宁。」


    「小宁妹妹。」岳宝珠甜甜笑着，拉着谢小宁问东问西，妹妹家是做什么的？妹妹平常都做些什么？之后听说云熹楼的烤鸭出自谢小宁的手，又是好一番羡慕。


    「我明年就要进京，要不还真想跟你一起做些生意。」


    小宁奇道：「我们小门小户以此为生，是没有办法。岳姐姐出身名门，也要做生意吗？」


    「当然了，无论为官还是读书，有钱才好办事，「接着压低声音在小宁耳边道，「就算是皇帝他老人家，也缺银子使呢。咱们女孩儿家，要是手里有点生意，买点零食，胭脂水粉，日常交际也随意些。」


    「你别看我家三代为官，都是清水衙门，那点俸禄够什么？你看我风光得紧，一个月才五两月例银子，够什么呀！」岳宝珠伸出五个指头，在小宁面前晃了晃。


    小宁听了这话不由心惊。


    清水衙门？就算岳家祖父岳长贺那文渊阁大学士的官职清水，可岳宝珠的父亲是大名府知府。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何来清水衙门之称呢？


    于是捡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应付岳宝珠。那边抽空瞥了眼安青筠，安青筠看着她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点头。


    原来安青筠给她找了个官商勾结的买卖。


    如果有岳宝珠在后面撑腰，她今后无论做什么都是底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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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挽起岳大小姐的手，笑道：「那以后我有了好主意，就请岳姐姐凑个份子吧。」


    「那敢情好。」


    岳维远见谢小宁与妹妹来往几个回合，甚为投契的模样，便玩笑道，「我怎么看谢姑娘像个姐姐，你像个妹妹呢？」


    岳宝珠瞪大眼睛，「二哥，你就胡说！小宁妹妹，你几岁？」


    「我十四，姐姐呢？」小宁在外一向虚报2岁。最近身量拔高不少，人也挺拔神气，又故意选颜色老成的衣裳，并未引起怀疑。


    「我快15岁了，」岳宝珠昂头，好像打赢了一场大仗，「二哥，怎么样，我这姐姐的位置，做得很牢固。」


    「是是是，咱们岳大小姐，最是成熟稳重。你既是做姐姐的，以后可不许欺负妹妹，更不许教唆妹妹胡作非为，欺负别人。」


    岳宝珠撅着嘴巴应了，又嘟囔一句，「就你最啰嗦。」


    谢小宁不禁有些心惊，岳家这几个公子姑娘，个个聪慧绝伦，都不是等闲之辈。


    岳维远这话，明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告诫她别以为搭上岳家大小姐，就能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好在她的想法单纯，只是防着被人欺到门前。


    今后有了利益往来，也不知是福是祸，总之与岳家兄妹打交道，定要小心为妙。


    小宁撇眼看向安青筠，他正与岳氏兄弟攀谈，「我家兄弟，今年12岁，打算走读书科举的路子，却摸不到门路。据说大名府的苍柏书院美名远播，坊间传言，『进得苍柏书院的门，便是一只脚踏入了翰林院。』不知传言是否可信？」


    岳维远听了拍手笑道，「安大哥你可问对了人。要说苍柏书院，却是名副其实。咱们大名府每次乡试金榜题名的学子，多半出自该间书院。不过一只脚踏进翰林院的话，却是坊间的笑谈罢了。」


    岳维章却道：「我以为，苍柏书院之所以有这般成就，主要还在与用心甄选学生。能够进入书院的，已比同辈聪慧机敏，学问突出，再有先生几年的教导，自然高中的把握大些。」


    几人闲谈之间，五六名伙计鱼贯而入，先摆上八碟冷菜，接着是12道热菜。


    最后推进来一架红木小车，揭开盖子，露出一只脆皮深红，冒着热气的烤鸭，顿时满室飘香。伙计提起尖刀，手腕翻转，鸭皮片片落下，顷刻间又拼出一个鸭形。


    小宁看了心中满意，云熹楼不愧是大名府首屈一指的酒楼，管理颇得章法，吴掌柜也是雷厉风行，只有短短三天，将伙计培训十分到位。


    众人看了啧啧称奇，连连叫好。


    按伙计的示范，用饼皮卷了葱丝，酱料一起，满口咬下，烤鸭油香，葱丝解腻，入口层次丰富，让人慾罢不能。


    不出半刻，一盘烤鸭皮，就见了底，大家却还未尽性。安青筠便吩咐，「伙计，再来一份。」


    伙计鞠躬道：「对不住，安公子，咱们这御风堂烤鸭每日限定30份，早就预定一空。您如果尝着好，可以预定下次的。」


    安青筠沉下脸，道：「你也不看看今日在坐的都是谁？总有定了不来的客人，我付双倍的银子便是。」


    伙计十分为难，正要去请掌柜，就听到一个声音说：「我定的那份，送到这边来。哈哈，相请不如偶遇呀。」


    随着声音，门后转进来一人。穿一件墨色长衫，外罩夹棉坎肩，头上的带了一顶绢帽，确是歪斜的。


    这人中等身材，形容消瘦，五官平平。唯独眉毛颇有特色，左右两道眉毛连在一起，俗称一字眉。


    虽然来人其貌不扬，衣着随便。可是当他出现在门口，安青筠和岳家兄弟都站了起来，纷纷招唿，「宁大人，今日怎么得闲？」


    宁大人大摇大摆走进来，朝屋内众人点头算是招唿过，「听说云熹楼出了一道名菜，我也来见识见识。既然碰上了，不介意我凑个热闹吧？」


    「宁大人也太客气了，想请您也请不到。」


    这位宁大人叫宁殊，是大名府新上任的学政。此人是承武十三年进士，原任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官职虽然不高，可却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岳家祖父岳长贺官至文渊阁大学士，正五品，也是皇帝近臣。不巧的是，与这位宁大人政见不合，二人时常在御前争执。


    两个多月前，关于是否继续打压公侯世家的权势，二人再次争执起来。


    皇上大怒，将宁大人贬官。


    这本来可以算作是岳长贺的胜利，可是皇上偏偏将宁大人下放到岳家的地盘来当学政，如此一来，圣心就很难琢磨了。


    本来上位由岳维远坐了，此刻连忙站起身让给宁大人，又吩咐伙计更换碗筷。


    这位宁大人也不客气，落座之后便嚷嚷，「有好酒吗？安公子，你那汾酒可带了来？」


    安青筠起身，「宁大人要喝，青筠派人去取便是。」语气十分客气，眉头却稍微皱了下，露出几丝不耐烦。


    他站在门口，吩咐下人去库房取酒。


    宁大人嘱咐：「别忘了给我府上送十几坛。」


    转身又跟岳宝珠搭话，「岳姑娘，今日也来凑热闹？」


    姑娘家都不太喜欢宁殊这种唯我独尊又随随便便的风格。于是便「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岳家兄弟也不知说什么好。


    一时，气氛便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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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殊又看到谢小宁，「这位姑娘倒是第一次见。」


    谢小宁刚要答话，安青筠正好进来，替她答道，「这位是谢姑娘，是青筠的故交。」


    「故交，我也与你是故交，怎么没见过这为姑娘？」


    「家父十几年前到大名府，与谢伯父相识相知，这一次特意嘱咐我前去拜访。」


    「哦，这样，那也算的上故交。」


    「谢姑娘，我与青筠都是太原府人士，我进京之前就认得他。没想到还能在大名府相遇，可谓缘分不浅啊。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以后定要常来常往。」


    安青筠隔着岳维章，给宁殊夹了一只剔去皮的鸭腿，「宁大人，别只顾着说话，来，吃菜。」


    第27章


    半年以后。


    一辆青帷马车停在永安大街谢宅门前，车夫缓缓拉直了缰绳，枣红马喷出一口热气，停住四蹄。穿着一身短打的车夫跳下车，敲开了大门。


    应门的家丁笑道，「姑娘回来了，今日这么早。」说着卸下门槛，让马夫将马车赶进外院。


    豆绿色细缎车帘一掀，露出一张朝气蓬勃的圆脸，是个十五六岁的丫鬟。


    她踩着车夫放下的脚蹬下了马车，回身高高挽起车帘，道：「姑娘，慢着点。」


    一个身穿秋香色印海棠花对襟褙子，月白色马面裙的少女，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素手，葱白一样的指头骨肉匀称，缓缓搭在丫头手臂之上，低头下了马车。


    这位姑娘正是谢小宁。


    半年荏苒时光，白余日出月落，足够将璞玉琢出芳韵，浑金炼就光华。原来豆芽菜一般的小丫头，褪去稚气和纤弱，已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玲珑清雅的豆蔻佳人。


    头顶挽了个小巧精緻的双寰髻，余下散发汇到颈后，束成一根油亮墨黑的髮辫。


    发顶插着一支通体翠绿的兰花头翡翠簪，又有两只金钗没入髮髻，只留两颗拇指盖大小的南珠，在漆黑的发间倾吐润泽的微芒。


    如鸦墨发之下，还是一样的瓜子脸。只是下巴更精巧，额头愈饱满。


    那一双黑白分明，睫羽微翘的杏眼，娴静时水汪汪秋眸剪水。眼睑轻合，再睁开时已是沉静如幽谭。


    谢小宁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与那丫鬟边走边交待，「我看着情形，书院前后这片，地皮定要涨价。这几日打听一下，可有沿街铺面要出手。如果有，咱们先买两间备着，以后无论开店也好，转手也罢，都是合算的。」


    那丫头答应：「是，招宝明白。」


    两人一齐进了垂花门，小宁嘴角一弯，往右转上了抄手游廊，压低了声音道：「你去吧，我先看看杰儿。」


    招宝「嗯」了一声，往后院去了。


    在东厢房门前，小宁停下脚步。侧耳听了，里面静悄悄的，便轻轻叫了声，「嫂子？」


    里面传出一个同样轻声细语的声音，「进来吧。」


    小宁蹑手蹑脚推开门，进了里屋，见白氏合衣躺在床边，里面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身上穿着大红三棱罗短衣，露出藕节一样白嫩的胳膊和小腿，正在酣睡。


    她努努下巴，「今日没有折腾？」


    白氏明显有些精神不济，「哪里能够不折腾，哄了快一个时辰才睡。晚间更是起来胡闹了三四趟，累得李妈妈整夜没合过眼。」


    白氏三个月前生了个大胖儿子，起名叫谢文杰。这小子生下来就喉咙响亮，四肢强壮，本来是极好带的。


    从五六天前开始，突然夜夜哭闹，把一家人折腾的筋疲力尽，也就小宁住在后院，听不太到。


    谢仲岭不放心，还特意请了小儿郎中瞧过，说是这孩子没毛病，就是精力旺盛了些。


    小宁捏了捏胖小子的圆鼓鼓的脸蛋，「要不我叫人写一些『我家有个夜哭郎』的纸条，叫人街角巷尾到处贴贴，说不定管些用。」


    白氏噗嗤笑出声，看着儿子打趣道，「那就有劳姑姑了，很快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夜哭郎。」


    小宁又问：「大哥还有精神吗？要不我叫招宝去御风堂盯几天，让大哥白日里歇歇？」


    「不用，我看他这份干劲儿，比种地大多了。」


    小宁的烤鸭生意早就交到谢辰手上，现在不但往各大酒楼供货，且开了四五家分店。就是这样，还供不应求。


    可惜直播间里的道具卡，只能给十只烤炉开光。这份生意再不能扩张。


    白氏坐起身来，挽了头髮，问：「今日这样早？」


    小宁吐了吐舌头，似有几分无可奈何，「岳大小姐要来，我能不早点回来候着吗？」


    「她每月这个时候来，真可谓雷打不动。」


    「哎，只盼望这银子花的值，真出了事，岳家能帮上忙。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家不但滑头，胃口还大得很。」


    她又跟白氏拉了会家常，才道：「时候差不多了，那我回去了。」轻轻捏了下胖侄子的小手，便往后院去了。


    小宁穿过耳房的穿堂，停在后院的两颗海棠树下。春天的满树红花，已蜕变成红彤彤的海棠果，隐藏在绿油油的繁盛树叶之间，长势喜人。


    两颗海棠树，并肩而立，枝叶招展，微分拂过，纤细的树枝在空中轻轻相触。


    谢小宁突然想到舒婷的那首《致橡树》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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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静立树下，树顶的天空，有飞鸟掠过，扑闪着翅膀，顷刻越过屋檐，不见了踪影。小宁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青团256：「哎呀呀，是谁说不会想我们青公子的？」


    青团250：「难道这就是睹物思人？看着某人亲手种下的海棠树，不由泪湿了眼眶……」


    青团666：「这两颗树像不像两个人手牵手？哎呀，看得我老脸一红，虎躯一震。」


    谢小宁嘴角轻弯：「致我想像力太过丰富的青团们，这两颗树都是母的。」


    青团666：「母的，恕我孤落寡闻，树也分公母？」


    小宁眼睫轻颤，「就饶恕了你的孤陋寡闻吧！」


    宁萌666：「嗷嗷嗷，我们宁宁越来越有女神范了。扯住主播的白裙子，给跪了。」


    小宁跟粉丝们玩笑几句，抬脚进了屋。有一个鸭蛋脸的丫头迎上前，「姑娘回了？孙少爷可好？」


    「好是好，只是整夜的闹腾，不肯睡觉。」


    「这是精力旺盛，身子骨好呢。」


    「他是好了，旁人都没精神，一家人白日里打瞌睡。积玉，你字写得好，给我写几十张『我家有个夜哭郎』的字条给贵叔，让他使唤人去街上贴了。」


    这丫头一边答应，一边打了水来给小宁洗手。


    积玉与招宝都是半年前买来的丫鬟。


    当时谢家刚搬进这宅子，只有贵叔一个下人。何况贵叔是安青筠的人，看着满身的威武和精明，怎么也不像是下人。


    虽然谢家自食其力惯了，小宁的生意上了轨道，怎么也要买几个下人才过得去。


    于是便计划先买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两个家丁。


    谢小宁看过了五六个牙婆带来的几十个丫头，有模样好的，针线好的，还有大户人家出来，规矩好的。却没有一个满意的。


    安青筠嘬着牙花子问，「小宁，你要是嫌贵，爷给你出这个银子？」


    小宁摇头，「别总想占我便宜！」


    安青筠：……我家小宁脑子不好使吗？我看她与外人打交道，鬼精灵的。怎么在我跟前总是傻乎乎的。难道早早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安大公子咧嘴傻笑的功夫，听到小宁嘟囔道：「我要求并不高呀，为什么找不到合适的？」


    「你什么要求？说来爷听听。」


    「我只要踏实忠心又利落的。」


    安青筠听了哑然失笑，「这要求不但高，简直太高了。就算是一辈子带在身边的丫头，也未必能达到这要求。」


    小宁不信邪，便与牙婆交待，大户人家卖出来的不要，穷苦出身的也不要。只要家境中等后又破落的，价钱好说。


    这样的丫头本就眼界不低，又没有一身奴才相，而且经歷过苦日子，更懂得感恩。


    来来回回又看了半个月，果然给她挑到两个好的，就是招宝和积玉。


    招宝原是商人之女，家里买卖虽然不大，也足够一家人开销，并且稍有积蓄。坏只坏在他父亲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一样不落，生生把个家败了，最后只得卖儿卖女。


    招宝识文断字，为人爽快踏实，又懂些生意上的门道，所以随小宁在外奔走。


    积玉是秀才的女儿，原和她爹相依为名。她爹考了十几年也没中举，怀才不遇，一次醉酒写下一首针砭时弊的打油诗，给官府抓了下狱。积玉散尽家财才把她爹捞出来，没想到在狱里受了惊吓，几天便一命呜唿了。这还不算完，秀才贪财又薄情的大哥转身就把侄女卖给牙婆。


    小宁买了两个丫头来，不但对之和蔼可亲，且给了她们很大的自由和尊重。两个丫头知恩图报，一直勤勤恳恳，忠心不二。连安青筠看了也是佩服。


    小宁简单拾掇一番，吩咐积玉：「你到门口迎迎岳大小姐吧。」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屋外响起一道甜甜的声音，「小宁妹妹，在家吗？」


    小宁忙走到门口，亲自掀了帘子把岳宝珠迎进来，「岳姐姐，我还说让积玉去迎你呢，没想到你都到了，真是不应该！」


    岳宝珠穿了一件水红色镶两指宽银边缂丝短褙子，同色十二福湘裙，带着随身服侍的，娇娇俏俏的走了进来，「你可是日进斗金的大老闆，还烦你在家等我，真是不好意思。」


    小宁眼神微闪，笑着答道：「姐姐说笑了，我也是给安大公子卖命。别说远远谈不上日进斗金，就是有，也是在手上摸摸，还没捂热就流走了。」


    岳宝珠盯着谢小宁上上下下一顿打量，最后才道，「安大公子的也好，谁的也罢，我只当是妹妹你的！」


    与岳宝珠刚认识那会儿，小宁觉得这位大小姐虽然贵为知府千金，可是为人和气，说话客气，还真是起了相交之心。


    那时安青筠就提醒过她，岳家每一个人都不简单。与之交往，只不过各取所需，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宁还对安大公子嗤之以鼻来着。


    结果相处久了，果真察觉到，岳宝珠好像每一句话里都暗含玄机，装满了欲望和陷阱。要是傻乎乎地跟着她的思路跑，真是怎么被卖掉的都不知道。


    第28章


    半年以前，安青筠从太原府带来几千坛汾酒，打算低价出售给各酒楼。后来认识了谢小宁，见她醉心于经商，又颇通门道，干脆便将几千坛酒扔给谢小宁。


    小宁叫招宝给她买来市面上所有的白酒，并且拉着谢父，谢辰一起品鑑。那几天，谢宅上空都飘着一股子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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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间里的粉丝干脆都直接挂上了「宁萌醉」的团号。


    宁萌醉369：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走不了直线？


    宁萌醉666：我真没喝多，脸红？不存在的！


    宁萌醉520：绿螘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经过几天的对比研究，小宁发现汾酒入口绵，落口甘，饮后余香，回味悠长，特点十分突出，怪不得能成为歷史上四大名酒之一。


    如此好酒，如果放到各大酒楼分销，一来赚不到多少银子，二来也树不起品牌。


    不如……


    谢小宁找到安青筠，开口便道：「安公子，汾酒的生意，还需要两千两银子的本金。」


    安青筠：「……小宁，宁宁，我也没指望汾酒能赚多少银子，可总不能往里搭钱吧？」


    谢小宁不知道安家所谓的世代为商是怎么培养子弟的，安青筠说到生意，简直就是一窍不通。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啥都不懂的那位却是金主，于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安青筠仍旧一脸懵逼，「包装？什么样的包装需要2千两？金的？」


    谢小宁嘆了口气：「我们需要开一间酒楼。」


    「酒楼？」安大公子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觉得自己简直萌翻了，「酒楼跟卖酒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管了，只要拿银子出来就好了。」谢小宁掏出纸笔，当着安青筠的面一番计算，最后得出结论：「按我的方法，能多卖2万两，还不算酒楼的盈利。所以投入这2千两，能有10倍的盈利，如何？」


    「我只要两成盈余，很合理吧？」小宁眼巴巴看着安青筠，等着他的答案。


    安青筠心里乐开了花，卖贵些好呀，可以多卖些时候。开一间酒楼复杂又琐碎，从选址，到装璜；从僱人到培训，哪一项不要细细商量，深入探讨？


    安大公子摇摇头，「不妥不妥……」


    谢小宁狠狠心，「那么1000两吧，另外1000两我出，算我入股。」


    「非也非也，既然要开酒楼，就要开一家大名府最为豪华，顶尖的。至少投入4000两。」


    在一旁的初六：……少爷为了赢得美人归，简直是挥金如土丧心病狂，但是一直装蠢真得好吗？


    最后两人总算商定了开一间酒楼，经营太原菜与汾酒。


    安大公子策算无疑，却算漏了一点。


    「小宁，我们今日商量一下酒楼的选址可好？」


    「不用了，安公子，我已经拿到房契了。」


    安青筠：……


    「宁宁，我们的酒楼就要青宁舫如何？」


    「安大公子，恕我直言，这个名字听着不像正经酒楼。再说，名字我已经起好了，叫杨妃醉。」


    安青筠：……宁宁为什么总不带我玩？


    在一旁的初六：公子，谁让你天天秀蠢？


    关于杨妃醉的选址，小宁早有打算。


    王府大街虽然酒楼云集，是大名府传统的美食街。可是云熹楼等三家酒楼早已成鼎足之势，占去大半的生意，其他酒楼饭馆之间的竞争早己白热化，生意并不好做。另外这里地皮贵，成本高，并不是一个上好的选择。


    小宁考察过一圈，把地点确定在城南苍柏书院附近。


    此处书生聚集，氛围风雅。


    这些书生，秋季大半都会中举，是大名府人才高地。随着他们继续参见会试，殿试，或者补了官职外放，杨妃醉的名气也会越来越响亮。


    经过两个月的筹备，杨妃醉甫一开业，便吸引了全城的目光，火速在大名府打开局面。


    这些自然在谢小宁意料之中。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杨妃醉的成功，很快就引起了众多仿效者，而且居然生意都不错。


    于是苍柏书院附近有了大名府第二条美食街，隐隐还有赶超王府大街的苗头。


    今天岳宝珠正是为了杨妃醉而来。


    当初安青筠给谢小宁引荐岳家兄妹，是为了她今后的生意上有所依仗。她与岳家常来常往，自然无人敢生事挑衅。


    经营杨妃醉比御风堂复杂的多，谢小宁便随水推舟邀了岳宝珠入股。说是入股，却没收岳大小姐一个铜板，分红按月结算。小宁经常笑称是保护费。


    今天，又到了交保护费的时候了。


    小宁招唿岳大小姐进来，吩咐积玉泡了好茶。岳宝珠抿了一口，道，「如今小宁妹妹这里的茶，算得上是大名府顶尖的，竟比我哪里的还好上几分。」


    小宁全身上下又浮上几分不自在。


    随着杨妃醉的生意日渐兴旺，岳宝珠似乎已经不满足每月100两的分红。只要见面，话里话外的赞扬恭维，语气却是阴阳怪气。


    谢小宁不禁有些憋屈，这位岳大小姐一不出银子，二不出力，还嫌分红少。


    常言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杨妃醉开业这三个月来，并没有要岳家出力的地方。


    岳宝珠这个要求真是让人为难，答应吧，保不准她再次狮子大开口。不答应吧，岳家又开罪不起。


    于是只能跟岳宝珠打太极，「这可不敢当，是得了岳姐姐品鑑，这普通的茶才有了几分味道。」


    岳宝珠笑了，抬起茶碗，轻轻嗅过，才道，「这是明前西湖龙井吧。余杭西湖边上，几十亩的地界出产的龙井才叫西湖龙井。清明前，茶树芽尖这么一点，一年统共也就能得几十斤，多半送去了宫里。安公子真是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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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不错眼地盯着谢小宁，眼神幽深专注，带着几分逼迫。


    小宁超积玉使了颜色，拉着岳宝珠露出崇拜的神色，「岳姐姐不愧出身书香世家，见多识广。连这茶长在哪片地里也能尝出来，真是佩服。下次我们去云熹楼，一定要请姐姐品鑑一番，锅里的野鸭子是从湖广还是山东飞来的？」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信岳宝珠有这等本事，不过是诈她罢了。


    果然，岳大小姐见对方不以为意，便吐了吐舌头，故作娇憨道，「妹妹绝顶聪明，在你面前装模作样，果然是无法遁形的。」


    小宁也是佩服这位大小姐的，变脸快，一会是推心置腹，一会亲昵风趣，一会是试探迂迴。


    如果不小心，真要着了她的道！


    这时积玉手里捧着茶叶盒子递过来，小宁打开来递给岳宝珠，「这确是余杭的龙井，是不是西湖的，我可就不知道了。说起来好笑，咱们杨妃醉隔壁，开了一家西施醉，东家姓王。前些日子，他家开业，生意不太好，我帮着出了几个主意，他拿了这个茶来谢我。我记着姐姐喜欢绿茶，才拿出来招待姐姐。姐姐要是喜欢，便都包了去吧。」


    岳宝珠便佯作推辞，「我也不能夺人之美。」


    「姐姐跟我客气什么！我平日里不喝绿茶，既然这茶是好茶，就不要糟蹋了。」


    岳宝珠这才点头收下。


    宁萌999：这位岳大小姐打家劫舍的劲头，怎么看着像谢小安附身了。


    宁萌258：你也太抬举谢小安了，我看岳大小姐的目的深着呢。


    宁萌777：也不知道谢小安在江南过的怎么样，我竟然有几分想她了。


    青团250：要么请我们青公子把谢三一家接回来？


    宁萌999：上面两位，你们的斯德哥尔摩症犯了，有病就得治！


    岳宝珠又问：「前几日，我邀你来家里玩，你怎么不来？」


    「我现在哪里能得闲？」


    此时积玉又捧来一个沉甸甸的红娟小包袱和一只红木螺甸小箱，放到小几上。


    岳宝珠便吃吃笑道，「我二哥最近总是问起你，说是从上次杨妃醉开业见过一回，如今已有三四个月没见过了。」


    小宁心肝微颤，我的岳大小姐啊，你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啊……


    她只当没听到，把小包袱往岳宝珠跟前推了推，「岳姐姐，这个月的分红。」


    岳宝珠扫了眼小包袱，脸色微沉，并没有动作。


    从包袱的大小来看，还与上个月一样，是100两银子。这与岳宝珠的预期有些差距。


    她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气，「我二哥总说我是个绣花枕头，好看却不中用。以后恐怕到了婆家，连能自己的嫁妆也打点不好。」


    谢小宁便劝，「岳姐姐将来婆家定是钟鼎之家。逢了年节，宫里的赏赐也够一年的花销了。金玉一样的好日子，这不是杞人之忧吗？」


    「花销也大，京里的公侯之家，一个月打赏下人也要这个数。」岳宝珠张开一只手掌，比量了一下，又道：「这杨妃醉一开，羡杀了多少人？就说书院那片地界，酒楼都如雨后春笋般开了出来，眼看着王府大街这边的生意竟然一落千丈。这几日我听老人说，大名府的财运风水要大变了，妹妹怕不是咱们大名府的财神吧？」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多要银子。


    小宁并没接话，而是打开了那只红木小箱。


    里面躺着一只金累丝点翠蝶恋花步摇，翠蝶的羽翅华丽闪亮，虚头微颤，金丝流苏下，是几朵极其精緻的玉花。


    岳宝珠本是面沉如水的面容，顷刻间被这只做工精緻，心思细巧的步摇点亮。


    谢小宁将红木小箱推到岳宝珠面前，「姐姐下个月的及笄礼，我怕忙起来去不成，所以先选了礼物，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第29章


    小宁一直把岳宝珠送到二门外，看着她登上马车，出了大门，这才迴转。


    招宝便道：「姑娘今天送出去的这一只步摇，怕是要值200两银子。还不如给岳大小姐添些分红，还能更俭省些。」


    小宁停下脚步，盯着招宝问：「今日加了银子，明日又要加呢？以后月月都要加，怎么办？」


    招宝红着脸无言以对，小宁才缓和了语气，「其实并不是银子多少的事。如果我一再退让，岳宝珠就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好说话，没有底线。以后与她打交道，就更艰难些。不过这个人，实在很难缠。」


    「可是……」招宝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话就说，你和积玉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彼此都要开诚布公。」


    招宝才道：「那只步摇时安公子送您的，姑娘就这样转送出去，安公子回来会不会生气？」


    小宁笑了，「我可是为了他家的酒楼，才赔了一件首饰出去，等他回来，要照价给我银子的。」


    其实小宁对与安青筠所送的衣物首饰，还是有点牴触的。


    她知道安青筠并不像他所说是什么经商世家的公子哥儿那么简单。


    他被官府通缉过，他交游甚广，他所用之物成色都是上好，连他身边的下人，都举止不俗。


    他虽然时刻表现出对自己的喜欢，对她来说，却是个神秘的傢伙。虽然有些吸引力，却总叫人心存疑虑。


    为了避免瓜葛太多，陷得太深，小宁还是觉得少收些礼物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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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一架平顶湖蓝车帷的宽大马车里，岳宝珠正在摆弄新得来的步摇。


    丫鬟翠儿问道：「姑娘很喜欢这只步摇？我看除了颜色鲜艷些，也就平常啊。」


    「你懂什么，这是点翠的，比赤金值钱多了。」


    「可是姑娘，你原来计划要把分红升到200两的，这样一算，还是亏的呀。」


    岳宝珠微微一笑，「咱们从长计议，还怕到手的鸭子飞了不成？」


    小宁到了正院，站在檐下大声问：「娘，娘，你在吗？」


    徐氏答应一声，撩起帘子，道，「今天回来的早啊。」


    「嗯」，小宁答应着，随着徐氏进了屋，徐氏这些日子过的舒坦，人也显着白胖了些，「娘，你没去看杰儿？」


    徐氏捡起床上的针线，「看过了，杰儿这两日越发灵巧了。刚吃过奶，前面看着他翻身呢。」


    小宁也坐在床上，看着徐氏绣鱼戏莲叶的红围兜，「三个月就会翻身，我就说是个灵巧的。娘，你还记得我几个月回翻身的嘛？」


    「你小时候……」徐氏突然陷入了沉思，似乎不经意之间碰触了尘封的往事。


    「娘，娘，」小宁轻轻摇了下徐氏的胳膊，有些担心她娘如今的生活圈子变小了，可别有什么不开心的闷在心里。


    徐氏回过神来，看间小宁担忧的眼神，拍拍女儿的手，道：「你小时候很乖。」


    「咳，咳，」


    小宁回头，见谢仲岭走了进来，连忙站起身问好。


    谢父点点头，问：「青筠走了十几天了吧？」


    「嗯，是。」


    「说是去多久？」


    「三个月吧。」


    「三个月。」谢父嘟囔了一句，又问，「近日生意怎么样？」


    小宁乖巧答道，「挺好的，虽然开出几家新酒楼，但是咱们杨妃醉没受什么影响。」


    谢父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地吩咐，「开着这间酒楼便好，别再起其他心思了。就是现在手里有的生意，最好能找到可以託付，值得信任的人管着。」


    小宁突然听到这话，满头雾水，「爹，您这是……」


    谢仲岭摇摇手，没让小宁问出来，「咱们十几年前是从京城搬来大名府的，今后指不定要去何处。我怕你放的心思太多，将来走的时候难过。」


    小宁不禁大惊失色，转头看向徐氏，只见徐氏暗暗摸了一把泪。更是不明白，家里日子这样好，为什么还要四处游荡。


    于是上前一步，道，「爹，我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您和娘有什么为难的，不如说出来，我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谢仲岭嘆了口气，接着又扯着嘴角笑了下，「小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我和你娘没什么为难的，你娘是高兴。今日我同你说的话，你心中有数便好，别跟别人说。」


    小宁从正房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晕乎乎的。


    爹娘这是怎么了？家里又没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悲喜交加，举止怪异，就像女儿出嫁的那种……


    想到这里，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谢小宁打了个突。爹还特意问安青筠什么时候回来，不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吧？


    第二日。


    小宁正在书房里涂涂画画，招宝从外回来，直接进了书房，神色有些凝重，「姑娘，您昨日吩咐我的事，我在书院附近走了圈。咱们杨妃醉东边第三间，原来是卖笔墨纸砚的，现在有意出兑铺子。」


    小宁抬起头来，问道：「可是省吾大街和孝悌胡同交叉口的那间？」


    「正是。」


    小宁心中一动，又低头在澄纸上加了几笔，才问，「他们打算卖多少两？」


    「没明说，估摸着要1000两上下。」


    「这么贵？」小宁被这价格吓了一跳，半年前她买下杨妃醉这块地的时候，才700两。何况招宝说的这栋小楼占地小了一半还不止。


    「您也知道，如今书院附近今非昔比。再说转角的位置，相对来说要好一些。」


    小宁站起起身，从腰间解下一把小钥匙，吩咐招宝，「你去数一数咱们有多少银票。」


    她家姑娘真实财迷，乐趣之一就是数银票。招宝神色捉狭，拍手笑道：「姑娘，还用数吗？买这间店，肯定是够了。」


    小宁脸色泛红。


    如今大家都以为她是小财迷，她不过是量入为出。这些古人哪里懂得经济学，会计学的奥妙，哼！她推着招宝的背往前走了几步，「你这丫头，还知道躲懒了，我是想做一桩大买卖。」


    招宝笑了一阵，还是接过钥匙，去了卧房。


    小宁重新坐在椅中，想了想，提笔仔细描绘起来。澄纸上隐约能看出是个扇形的分割成很多小房间的平面图。


    「叮噹」


    金属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宁抬头看了眼，屋里无人，又望望窗外，秋阳下的海棠树轻轻摇摆着树枝，周围静悄悄的。


    她提起笔，又落在澄纸上。


    「叮噹」


    这次有所准备，闻声抬眼，只见一道金光划过，撞在石砚上。


    再细看，拇指盖大小的纯金珠子躺在砚台旁边，一共两颗。


    小宁伸手拾起，果然见每颗金珠上面都刻了一个「青」字。


    这种炫富的方式也是没谁了！


    她不觉莞尔，刚想出声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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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噹」


    又一粒金珠出现在书房门口。


    小宁摇了摇手中的金珠，果然听到轻轻的撞击声，这金珠里面不知道有什么玄机，竟能发出声响。


    她四处打量，也不知道这个傢伙藏在哪里，不是说了三个月才回吗？如今才十几天。偷偷扔珠子给她，是不能公开露面吗？


    小宁有些无奈，又不知安青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起身拾起门口的金珠，果然又看到檐下多了一枚。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拾起五颗金珠，人也来到院墙下。


    她站了片刻，也没见有什么动静，不禁有些生气。怪她自己不争气，竟然被几颗金珠牵着鼻子跑，好丢人！


    宁萌258：「宁宁主播，你再摇摇那枚小金珠。」


    小宁依言摇了摇，小金珠发出清脆的叮噹声，她又把金珠对着光亮处。


    宁萌258：这金珠内可能有机关，要捏捏，敲敲看。


    小宁拾起一颗，用力捏了一下，咔嗒一声脆响，果然小珠弹了开来。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小宁顿感哭笑不得。


    「快看看，写了什么？」直播间里轰地一下炸裂了，「定然是青公子表白了，在一起，在一起……」


    这张纸条极小，叠了至少有五六折，小宁小心翼翼一点点展开，见上面写着一个「此」字。


    这是什么意思？此地无银三百两？


    此珠不是金？


    她快速展开第二张，是「物」，「此物」


    接着全部把纸条抖开，后三张分别是「最」，「多」，「采」


    「此物最多彩？」还写了个错别字，小宁忍不住翻了下白眼，这个傢伙是有多无聊啊！


    小宁把字条拼在一起，发出一条弹幕，「那些说表白的出来，我一定不打你！」


    此时的直播间里月黑风高，安静地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小宁叉着腰站起来，突然感到一阵喜悦落空后的落寞，也许安青筠只是派人来给她送几颗珠子当礼物；也许只是路过，没有时间来看她；也许根本就不是安青筠，她只是有些想他了。


    微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她发了一回呆，才看到一条谨小慎微的弹幕悄悄蹦了出来，「主播不哭，你还有我们，我们爱你……」


    谢小宁整理心情，朝着空气飞出一个香吻。


    此时趴在墙头的安某人：……我们家小宁又开始神经了。


    第30章


    小宁手里握着五个金珠，正要迈步往回走。


    「喵呜～」一声故作软萌，实则刚强的猫叫声响起，小宁就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猫叫。


    她扬起头，看到了趴在墙头的安青筠，顿时唬着脸，低声质问：「做什么装神弄鬼？」


    安青筠盯着小宁傻笑了会儿，他的小宁，十几天不见，更加水灵好看。连发怒的样子，也让人心神荡漾。


    他伸出一只大手，「来，我拉你过来。」


    「为什么你不过来？」小宁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不能让人见到我。」安青筠朝左右张望了下，低声解释，「我有话跟你说。」


    小宁将信将疑，还是伸出了小手。


    安青筠一把握住，只觉得掌心的小手细腻无骨，软糯柔和。他的小宁就像一只聪明独立又骄傲的小猫。当她信任对方，收起防备和利爪，是那样软萌可爱，仿佛世界也会为她融化。


    安青筠思绪荡漾，手里却不敢松懈，将小宁拽上墙头，又带着她轻轻跳到隔壁院子里。


    「这是哪里？」小宁稳稳噹噹落到地面，四面张望，是一个十分广阔的后花园，花草茂密，看不见房舍，只在不远处有一座凉亭。


    「不知道是谁家的后花园。」安青筠抬脚往凉亭走去。


    「你要跟我说什么话？」谢小宁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安青筠坐在长条石凳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谢小宁坐。


    谢小宁对于这位土豪金主，直播间最受欢迎的嘉宾，时常冒傻气恶意卖萌的暧昧对象，拥有多重身份的神秘人士，感情是复杂的。


    但是奇怪的是，她又非常信任对方。


    也许是因为经歷过逃避拘捕，分享彼此秘密的过程，不知不觉中，他们接受了对方像自己一样，保有不能分享的秘密，却又给予充分的信任。


    也许因为这些秘密，几丝隐约的不安，不能把握的未来，两人之间还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她缓缓坐在安青筠身边，又问了一句，「不是说三个月才能回来吗？」


    「是呀，三个月，其实我……」安青筠停顿了片刻，转开目光，才道；「我只是路过，思来想去，还是来看看你。」


    小宁莞尔，「我有什么好看的，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她微侧着头，离这这样近，甚至能看间微翘的睫毛根根分明。


    阳光透过树梢，斑斑点点洒在碧蓝衣裙上。他刚刚捏过的凝脂般的小手，随意摆在膝头，一束阳光吻上葱白一样的指尖。微风拂动，空中的树枝轻轻摇摆，停在指尖的阳光也随着晃动斑驳，好似一下又一下轻柔的抚摸。


    安青筠突然开始嫉妒那抹阳光。他感到自己中间噼做了两半，一半恨不能立刻抚上那晶莹剔透的指尖，然后紧紧握在手中，再也不放开。而另一半，却只能一动不动地傻坐着。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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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55页

    安青筠骤然回神，感到小宁推了他一把，一双水汪汪的杏眸，近在眼前，「你怎么了？」


    金钗尾部水滴型的玉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他勐地察觉到柔软的触感过后，肩头一阵火热，朝全身蔓延开。


    安青筠突然站起身，在凉亭中来会走了两趟。


    他不能再心猿意马了。


    小宁并不是十三四岁的傻女孩，更何况还有直播间里那些又色又污嗷嗷叫的粉丝。


    宁萌999：「23333，青公子难以自持啦，一大波马赛克即将到达战场。」


    如果有过度亲密的情节，直播间里都会自动屏蔽，以保护主播的隐私。


    宁萌250：「主播，快扑上去，把青公子拿下。免得那些青团每天发花痴。」


    青团250：「不要啊，我们青公子才是攻啊。」


    谢小宁腾地一下站起来，面红耳赤，「那个……我好像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安青筠连连后悔，忙伸手握住了小宁手臂，「我还有话说呢，你怎么就要走了？」


    小宁回身，垂着眼睛，声音低不可闻，「有什么话？这么半天也不见你说……」


    「你想我没？」这道声音从头顶倾斜而下，将她笼罩得结结实实，仿佛带着磁性和诱惑，引诱着她点头与肯定。


    小宁扬起头，心中跳作一团，面上却故作镇静，「我才没那么无聊，你才走了十几天，我忙得很……」


    「14天6个时辰三刻钟。」


    「啊？」


    「14天6个时辰三刻钟。」


    谢小宁突然反应过来，安青筠将他们分别的时间计算得如此细緻。嘴角不觉高高翘起，心中泛起丝丝甜蜜。


    「这个，给你的。」安青筠张开手掌，露出一颗鸽蛋大小的南珠。


    谢小宁看了一眼珠子，并没有抬手，却问：「你是不是跑了很远的路？」


    「当然了，我有差事呢。又不是专门来看你。」安青筠却不肯承认他是专门来看小宁的。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每天只能勉强睡两个时辰，便再也无眠。只想着小宁现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又有了新的鬼主意？有没有人欺负她？她有没有欺负别人？


    想着这些，他就莫名烦躁。翻身起床，穿戴妥当，便觉烦躁便褪了些。


    看了几页书，又打了一套拳，再看了一会月亮。烦躁就又回来了。


    他皱着眉头，背着手在府里晃了一圈。黑漆漆的夜，只有廊下的灯笼泛着幽光，更显着独自散步的人寂寞难耐。如果有点声音，如果有点动静，也许就不会这么烦躁了。


    安青筠直奔马房，听着十几匹马偶尔甩尾巴，喷响鼻，挪动蹄子发出的声响，果然感到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也许骑会儿马，他就正常了。


    安青筠叫醒了睡得迷迷煳煳的马夫，吩咐备马。在马夫诧异又故作镇定的目光中，突然觉得身上似乎缺了些什么，于是转回卧房取了这颗新得的南珠。


    等他骑上马，一路向大名府狂奔而来，才觉得这些天的烦闷一扫而空，连夜色也醉人起来。


    安青筠马不停蹄，连跑了5个时辰，中间换了三匹快马，才从京城赶到大名府。


    「看衣裳脏的。办差辛苦，就该歇歇。」小宁身手在安青筠的长衫上拍了拍，又拿起他他手中的南珠，对着光亮看了看，才道：「我不喜欢这些珠子，翠呀，玉啊，你特意给我送这个，多不值得。」


    安青筠登时露出兇巴巴的神色，「你这个臭丫头，白白浪费爷的一番心意。不要还给我。」


    小宁握住南珠收回手，笑得三分刁蛮，「才不要，我去兑成银子，你也算没白跑一趟。」


    安青筠瞪着眼珠，「你敢！别祸害爷的东西了！这珠子价值连城，给多少银子也不能换。」


    「那我用这颗珠子给你做个扇坠如何？」


    安青筠的双眸骤然亮了起来，「你还会做针线？」


    小宁扬起头，「当然了，不要小瞧我。」


    「我哪里敢小瞧你，你一向是无所不能的。」


    「这话我爱听。」


    「那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


    「等等，你什么意思？」


    小宁突然想起昨天谢仲岭悲喜交加的表情和莫名其妙的嘱咐，到底与安青筠有无关系。虽然她有些喜欢这傢伙，也不想有事被蒙在鼓里。


    安青筠突然愣住了，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还能有什么意思？？？


    小宁更加狐疑，上前一步，仰头审视安青筠。这个傢伙为什么神色慌张，左顾右盼，唿吸粗重，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你说，你和我爹……唔……」


    安青筠眼睁睁看着娇艷欲滴的红唇越来越近，一开一合，微微嘟着，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与无声的邀请。他眨了下眼睛，好像听到大坝轰然倒塌的声响，激情如潮水般汹涌而过，塞满他整个胸膛。


    如果喜欢，难免放恣。


    他低头迅速在红唇上轻啄了一下。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强忍着没有加深这个吻，一时之间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软软糯糯，香香甜甜，娇艷如花的唇。


    安青筠抿了抿唇，仿佛哪柔软的触感已经刻进了皮肉，深入骨髓。


    小宁瞪大了眼睛，这个傢伙竟然趁她不备，亲了她！


    她捂住嘴巴，盯着安青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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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页

    安青筠笑了，「你不是问我什么意思吗？我就是这个意思！」


    第31章


    小宁气急败坏地回了屋子。


    「姑娘，你哪里去了？」招宝跟进书房，把钥匙放在桌上，我前前后后找了你两圈儿。


    「我……额……我去娘那里了。」小宁结结巴巴给出答案。


    「夫人那里？」招宝一脸惊异，「我去问过了……」


    「你走了，我才去的。」


    「哦。」招宝点点头，觉得有点好笑，谢宅又不大，两个人也能走岔了。


    宁萌666：「这个丫头怎么傻乎乎的？姑娘私会情郎都不知道。」


    青团250：「主播，感觉怎么样？我们青公子技术好吗？」


    谢小宁扶额：「……我的隐私啊！！」


    青团250：「主播竟然感概她的隐私，而不是刚刚失去的初吻！这说明了什么？」


    宁萌粉丝团：「说明感觉很好，要了还想要……」


    青团粉丝团：「说明青公子技术一流，没有辜负广大粉丝的信任，鼓掌……」


    谢小宁：……泥萌垢了！！！


    不过说起感觉……谢小宁轻弯了嘴角……很软，很轻，无端就有了被人珍视爱惜，当作心头宝的感觉……


    「姑娘！姑娘！」


    小宁蓦然回神，见招宝在她面前摇晃一只手掌。


    她伸出手轻轻拍掉了这只小胖掌，「咋咋唿唿干什么！」这句本应该是数落的话，却说的婉转悠长，笑意绵绵。


    招宝更加吃惊，「姑娘，你不是撞了邪吧！」


    众粉丝：……你才撞了邪呢！招宝这丫头，比主播还不开窍。


    小宁一本正经地问：「数清楚了，有多少银票？」


    招宝见小宁恢復了正常公事公办的样子，不敢怠慢，「有三千七百两。」


    「嗯」小宁答应一声，把先前涂画的那张澄纸往前推了推，「你来看，最好把附近这几间一起谈下来，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一亩地。咱们建一幢三层的大楼，一层卖日用品，胭脂水粉，珠宝头面；两层卖笔墨纸砚，服饰鞋袜；三层做酒楼。每一层的客流虽然不同，但是能够互相带动，尽量做到品类齐全，应有尽有，一网打尽。」


    「姑娘的意思是把附近的商户集中起来？」


    「是的，书院这片区域只会越来越值钱。临街的铺子本来就不多，我们这样做，至少能多出三到四倍的面积。」


    招宝仿佛看到人流如织，繁华热闹的景象出现在眼前，重重地点点头，「我明天就去探探那些商户的口风。」


    两人说话的功夫，积玉走了进来。


    「姑娘，这是不是你掉的？」


    小宁转头，看到积玉手里有五枚小金珠，正与之前安青筠抛出来的一模一样。


    怎么还有五个？


    「在哪捡到的？」


    「屋子里扫出来的，这里面好像是空的。」积玉拾起一枚，捏在手指间摇了摇。


    「哎，别捏！」小宁伸手去拦，吓的积玉一抖，手上的力气就大了些，小金珠咔嚓一声裂了开来。


    「呀，里面有字条。」积玉看了大惊，叫道：「姑娘你……」


    招宝手疾眼快，一把捂住积玉的嘴巴，沖她摇了摇头。积玉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招宝放开手，积玉飞似地把门窗关了个水泄不通。


    谢小宁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丫头已经立在书桌前，颇为严肃地看着她。


    「你们……做什么？」


    「姑娘，你这是私相授受。」


    「我？」


    招宝和积玉一起严肃地点头。


    「和谁？」谢小宁问。


    「姑娘你不知道是谁扔进来的？」


    「不知道啊。」谢小宁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你怎么知道捏了能炸开？」


    「我不知道啊，我怕你捏碎了不值钱了。」


    「那我们打开看看写了什么。」招宝和积玉对视一眼，颇为凝重地商量着。


    谢小宁：呵呵哒，那五个拼起来是「此物最多彩」，这五个估计就是「此物最值钱」一类的，安青筠不过是笑话我爱财罢了。


    积玉把其余四个小球打开，一起拼好，招宝念道，「\君思相撷愿\这是什么意思？」


    积玉摇头，「不对，不对，」抬手更换了字条的位置，「是愿君撷相思」。


    招宝和积玉一起脸红，「哎呀，简直污言秽语，姑娘，我们得交给老爷夫人。」


    谢小宁：……安青筠你告诉我，为什么画风如此突变？


    直播间里窜出一条弹幕：「主播，我知道，前面弄错了，这10个是一起的，组合在一起是\愿君多採撷，此物最相思\」


    谢小宁：……安青筠，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最后，谢小宁好一番给自己加戏，才勉强说服招宝和积玉，这金珠和纸条只是自己弄出来，逗着两个人玩的。


    三日之后，大名府城南省吾大街，一辆青帷马车缓缓停下。小宁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去。


    「姑娘，就是这里。我打听下来，这事是知县衙门的人做的。」招宝指着马车外边的大坑说。


    这个大坑长宽都有丈余，正好截断了整条大街，两人多的深坑，经过昨夜一场大雨，积了不少雨水，更是浑浊泥泞。


    别说马车，就是行人也很难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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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页

    小宁放下车帘，吩咐：「去另一边看看。」


    车夫答应一声，调转马头，轻轻甩着马鞭，枣红马抬起四蹄，小跑起来。


    「从昨日起，生意便一落千丈，整天才做了两桌客人。」招宝紧皱着眉头，都要哭出来了。


    杨妃醉三层的大酒楼，虽然房子是自己的，可是伙计跑堂厨子共有五六十人，再加上足量的备货，一天的的开销也要几十两银子。没有客人，这些都是要赔出来的。


    生意可耽误不起。


    「被围起来的具体都有哪些地方？」小宁沉思了片刻，问道。


    「新近开出的十几家酒楼，都被围住了。除此之外，还有几十家宅院，都是普通人家。」


    「咱们要买的那几家呢？」


    招宝眼睛一亮，喜道：「也在里面。姑娘，这说不定是好事！」


    小宁又看过省吾大街的另一端，也是两人多高的深坑。正有人艰难地沿着路边尺余的路面通过，看着十分危险。


    小宁嘆了口气，放下车帘，「是好事，还是坏事，还很难说。」


    「你换好了？」小宁看着穿了一身小厮短打的，带着青布小帽的招宝，替她正了正帽子。又拿出眉笔，加粗了眉毛。


    端详片刻，才点点头，应该没什么疏漏。小宁莞尔，招宝这样打扮，到也有几分英气。


    「姑娘，这是您的。」招宝塞过来一个包袱，然后掀开车帘，坐到车夫身旁，「李叔，找个僻静的巷子停一停。」


    「哎！」车夫答应了，甩起马鞭。


    马车停稳后，招宝跳下马车，警惕地盯着四周。不到半刻钟，谢小宁从车里探出头来。


    粗一看，还真认不出是个姑娘。


    长发都挽在头顶，用一只白玉簪子别住髮髻，还带了一顶镶白玉的纱冠。身上是天青色绣暗竹纹长衫，巴掌款的锦带束腰，腰间坠着牛眼大的白玉平安扣，绑着宫绦编制的络子。


    小宁轻巧地跳下马车，吩咐，「走吧。」


    招宝小跑两步，跟上谢小宁，「姑娘，你脸上涂了什么？面色黄了许多。」


    谢小宁停下脚步，看向招宝，「你刚刚叫我什么？」


    「少……公……公子。」


    「嗯，下次有机会再教你。小招，走吧！」


    小宁走在前头，招宝盯着小宁的背影感概，「只是腰太细了，这位公子的身子骨显着太单薄了。」


    小宁拐出巷子，来到王府大街上，招唿，「小招，快点。」


    叫小招的小厮连忙殷勤地跟上，「公子，您今日打算去哪里？」


    小宁学着安青筠的语气，「爷今天要尝尝沧浪亭的好酒好菜。」


    第32章


    沧浪庭门口的伙计，如今精明多了，离着老远便能感受到他的热情洋溢，曲躬卑膝。


    见到男装打扮的谢小宁和招宝，点头哈腰，喜笑颜开，「公子，您怎么长久不来了？我们近日又上了好菜，您先请进去，让伙计给您详细说道。」


    招宝还觉得好笑，心说我们什么时候来过呀，还长久不来？这个伙计真能套近乎。


    里面的跑堂接着，见这主僕二人年纪虽然不大，可穿着打扮，气质风度，非同一般，愈加恭敬。


    小宁便指明要了包间。


    待到二人坐稳，伙计上了好茶，才道，「公子，我们新进了太原菜，湖广菜，江南菜，如果您想吃烤鸭，也是有的。」


    招宝差点没笑出声来。


    沧浪庭原本是经营鱼虾螃蟹之类的海产品，颇有特色。可最近被苍柏书院附近新开酒楼挤兑的，生意一落千丈，索性照抄照搬，成了大杂烩。还不如写个「川鲁淮粤，湘浙徽闽，八大菜系，尽在沧浪」的招牌挂在门口呢。


    小宁摇头，「新菜我们就不尝了，还是给我来点鱼虾蟹吧。」


    「哎，好来，公子一看就是个内行。我们沧浪庭的水货可是大名府头一份。」


    伙计转身要走，小宁又叫住他，「听说你们沧浪庭有个唱曲的，颇有特色。叫来给我们唱两个。」


    伙计连忙答应着，低着头退了出去。


    一刻钟之后，伙计将小宁点的菜陆续上齐。


    主僕二人刚吃了两口，门外有个软糯婉转的声音问道：「里面的爷要听小曲儿吗？」


    小宁沖招宝使了个眼色，招宝会意，粗着嗓子应道：「正是我们公子要听曲儿，小娘子请进来吧！」


    木门无声地推开，缓缓走进来一位窈窕佳人，身量高挑腰肢纤细，怀抱琵琶裊裊婷婷。如果没有带进来一股刺鼻呛人的脂粉味，这个亮相至少可以打8分以上。


    「在下小凤仙，请问公子要听哪首曲儿？」


    谢小宁举起茶杯挡住大半张脸，闷声回答：「虞美人吧！」


    「是。」那女子坐了墙边的木凳，轻轻拨出两个音节，又给琵琶调了音，才轻启朱唇，边弹边唱：「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琵琶声调悠扬，唱腔婉转绮丽。几缕伤感悲情，在反覆嗟嘆中蹉跎。可又不是完全的悲伤绝望，清幽的咏嘆过后，竟然能听出一些自然开阔。仿佛经过歷史长河的洗礼，隔着悠远的时空，与词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对望。


    招宝听入了迷，定定瞅着那女子，一只大虾从筷子间滑落竟不自知。


    「不行，不够婉转。」小宁硬生生打断了悠扬的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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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宝扭头哀怨地看了一眼她家姑娘。


    那美人诧异地抬起头，她唱曲儿半年以来，还从未有人打断过。特别是这首《虞美人》，是苦练过两三个月下了功夫的，也是最拿手的。


    端坐的蓝衣公子，面目不清，表情晦暗，一直在喝茶。她无奈，只有重新起头，「……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不行，不够妩媚，这样怎么取悦客人啊？」小宁又甩出一句昧着良心的评价。


    那女子勐然抬头，张开手掌按住了琴弦，余音顿消。她咧开嘴巴粗声粗气地问：「姑娘？您是谢姑娘！」随后又四处张望了一圈，有些瑟缩地放低了声音，带着些小心翼翼，「安公子没来？」


    「啪嗒。」招宝筷子上的又一只大虾掉了下来。这次好巧不巧地掉进了茶杯，溅得衣襟上一大块油水，她却没顾得上收拾，指着那小娘子，张口结舌地问：「你……你是男人？」


    原来这人便是当初在沧浪庭门口拦截谢小宁的伙计王三。当初被谢小宁罚了男扮女装唱曲，结果却因祸得福，一发不可收拾。


    唱曲儿不但比当伙计赚得多，工作轻松，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十分喜欢和投入，于是索性以此为生。


    每当想起这些好处，王三都对谢小宁心怀感激，颇有些好马遇见伯乐的幸运和感恩。


    谢小宁笑道：「安公子不在，你且放宽心。」


    王三翘起兰花指拍了拍胸口，「吓死奴家了。」


    谢小宁：「说人话！」


    王三扔下琵琶，往前凑了凑，挨到桌边，大马金刀地撑住桌面，看着小宁的一身男装，用本声问道：「谢姑娘，您今天又玩什么呢？」


    招宝眼角抽搐了几下，起身搬了小凳子过来，「姑……那个……你坐。」


    王三回身坐下，道：「谢谢啊，小姑娘。」


    招宝：……人生如戏啊！


    小宁也往前倾着身子，「今天可不是玩，是来跟你打听点事。」


    「姑娘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最近生意如何？」


    王三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不好，您没看掌柜的都急疯了，什么淮扬菜，湖广菜，有什么上什么，也没见有起色。」


    小宁笑眯眯地看着王三不停往下掉粉渣的脸，「你们掌柜和东家就没想什么法子？」


    王三甩甩头，小宁心中一痛，可怜那盘螃蟹，我还没吃呢。


    「怎么没想，整日里和美珍轩，云熹楼的东家凑到一处想法子。前两天请了知县老爷来，还喊我去唱曲呢。」


    小宁浑身一震，「真的？都说了什么？」


    王三又翘起兰花指，「姑娘，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跟你说。」


    小宁唿出一口气，「王三，你首先要答应我，别跟我这样说话。」


    王三收起手指，「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职业病。姑娘，你就答应让我去你那个杨妃醉唱曲吧。到时我改个名，不叫小凤仙了，就叫小杨妃怎么样？」


    谢小宁哆嗦了下，她真的不需要形象代言人。可直接拒绝又会伤了王三的心。她弯了嘴角，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你也知道，安公子……」


    王三咬了下唇，犹豫再三，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姑娘交游广，总要给我安排个地儿，在书院那片地界，我也不挑哪间酒楼。这边……」王三指了脚下，「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小宁思索片刻，咬咬牙，「招宝，我记着王公子仿佛还欠我们一个人情。」


    招宝眼光铮亮，狠狠点头，「王公子一直抱怨生意不好，咱们如此帮他，他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小宁有些愧疚，知道招宝的恶趣味又爆发了。王公子真是个可怜人啊！


    然后又跟王三交代，「那你详细跟我说说知县老爷那天的事，明日我就给你引荐西施醉的王公子。」


    半个时辰之后，停在僻静巷子里的青帷马车缓缓驶离了王府大街，往永安大街而去。


    「姑娘，您看这情形，怎么办才好？」马车里，主僕两个早已经换回了女装。招宝给小宁改过髮髻，最后插了一根金镶玉簪子。


    小宁取出一只珐瑯拼接的小圆镜，用绢帕擦拭皮肤上盖的黄粉，「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其他人家的反应再说。我们得先叫人把这个消息放出去。」


    王三的复述十分详尽，甚至连知县老爷摸着他小手的动作都没有放过。


    小宁自动忽略掉这些细枝末节，理出了事情的始末。


    杨妃醉开业之初，沧浪庭等几家眼睁睁看着生意每况愈下，美食界的头把交椅旁落，只有各自憋了口气，想法子整顿提振自家的生意，希望能迎头赶上。


    可是紧接着，杨妃醉周边的酒楼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王府大街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萧条。


    这几家才知道大势已去。凑在一起，便一拍即合。


    他们算计着把新生的酒楼一网打尽，阴谋算计也好，以势压人也罢，趁着那边羽翼未丰，先下手为强。


    于是三家一同出面，请来知县老爷，许下若干好处。


    知县衙门这才出手，以修路的名义，把省吾大街挖的到处是坑。正好把当红的十几家酒楼围在当中，车马不得而过。


    知县老爷喝得醉醺醺的，放下豪言：但凡有一家不倒，省吾大街的路就不会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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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咱们不找岳大小姐帮忙吗？」招宝心中发慌，按照如今手中的银钱，杨妃醉顶多能坚持三四个月。


    谢小宁摇摇手，「我一向只当岳家是护身符，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变成手中剑的好。何况，现在情况并不明朗，这可不是我们一家的事。」


    两人说着话，马车到了谢宅门前，家丁仍旧取下门槛，把马车迎了进去。


    招宝刚跳下马车，家丁躬身道，「姑娘，王公子来了，在外院书房老爷陪着说话呢。」


    谢小宁探出头，正看到招宝深唿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板。


    第33章


    谢家外院设了一间书房，主要用来接待外客。


    谢小宁领着招宝进去的时候，谢父正陪着王公子喝茶。


    「小宁，你回来了。王公子等了你好一阵子了。」谢父见小宁回来，连忙起身交代，「你们聊啊，我还有事，王公子宽坐。」


    「谢伯父慢走，过几日小侄再登门与您讨教孔孟之道。」


    谢父早已一阵风似地颳了出去，连影子都看不到了。王公子仍然没有收回依依不捨的目光。


    这位王公子大名叫王品善，身高七尺，长得文质彬彬，也是一副好相貌。可性格实在是不太讨喜，迂腐又有些莽撞，还特别愿意管闲事。并且自以为用心良苦，管得了家事国事天下事。


    西施醉筹备开业那会儿，他偶遇招宝，对于女子在生意上奔走之事十分看不惯。抓住杨妃醉的周掌柜就是一顿告诫教育，把周掌柜气得口鼻生烟，却无可奈何。


    只因为这位王公子，口才极好，讲起道理来口若悬河，引经据典，旁徵博引。掌柜说又说不过，辩又辩不明。


    当时招宝就在内间，开始还不以为意。流言蜚语她也听得多了，这个世道对女人严苛，让人说两句闲话，又不会少块肉。


    可是这位王公子没完没了，周掌柜已经暗示多次，他仍旧眉飞色舞，苦口婆心，大大起劲。


    等到他说到「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时候，招宝终于忍无可忍，怒而拍案，叫了两三个伙计，将王公子赶了出去。并且交代下去，今后这位王公子只要踏进这个门槛半步，就乱棍打出。


    从此以后，王公子与招宝就成了冤家。


    时常因为路太窄了，而发生唇枪舌战，人身攻击的惨剧，最后多半因招宝的武力值更盛一筹而落下帷幕。


    不过小宁觉得那是她们给西施醉出过几个主意，改善了经营状况之后，王公子的气焰就弱得多了。


    「王公子有何贵干？」小宁招唿。


    王品善收回目光，忧虑重新浮上心头，磨着手掌道：「谢姑娘，在下真是心急如焚啊。你今日可曾去过酒楼？」


    小宁微笑着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王公子坐下说吧。」


    王品善在书房里走了两个来回，才勉强坐下，「谢姑娘，你可知省吾大街让衙门掘得零落不堪，如今别说车马，连行人也到不了咱们酒楼了。」


    「咱们酒楼？王公子可要谨言慎行！」招宝站在小宁身后，义正言辞地发声。


    王公子愣了一下，却没有反驳，「是，是，招宝姑娘，是我思虑不周。可是谢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谢小宁微微一笑，「不妨事吧，衙门既然说了修路，也许三五天就修好了。」


    「可要是修不好呢？不如谢姑娘打听一下，修路要多少时日？」


    王品善殷切地盯着小宁，却让招宝截住话头，「王公子这话奇怪得很，您不去打听，怎么倒指使我们姑娘给您做事呢？」


    「这……」王品善脸上发红，「在下不是害怕劳碌，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我看王公子还是找个男子帮忙吧，我们女孩还是在家绣花的好。」


    王品善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就在小宁以为他要摔袖而去的时候，他却站起身来，对着招宝一躬到地，「招宝姑娘，从前小生多有得罪，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再讥笑在下了！」


    招宝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小宁到对王品善刮目相看起来，原来这位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便道：「王公子别放在心上，招宝是同你玩笑呢。我去打听一下，可也得两三天的时间。你不如再去别家问问，咱们这十几家酒楼一起给围了，如果能联合起来，共同进退，也是人多力量大。不过我是女子，不太好抛头露面，不如辛苦王公子从中奔走联络。」


    王品善听了连连应好，才告辞去了。


    小宁又吩咐招宝密切注意十几家酒楼的动态，特别是她们要收购的那三家。


    「姑娘，您真的不急？要是杨妃醉真给围住半年，您要那三家店也没用了。」招宝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小宁笑道，「急也没用，更何况，总有人比我们还急。」


    「您是说王公子？」


    「不单是王公子，这十几间酒楼都比我们急。你把今天得来的消息告诉周掌柜，让他悄悄透出去。」


    果然，到了第二日，谢宅更加热闹了。


    随着王品善一同来的有五六个人，都是各家的当家，挤在谢宅的书房里七嘴八舌。


    「谢姑娘，我们都打听出来了，是王府大街的几间酒楼联手买通了官府，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们全部家当都在这间酒楼里，要是真得倒了，可就血本无归了，我们一家人就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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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姑娘，听说您跟知府家的小姐又些往来，能不能烦您走一趟。如果需要打点，我们也能每一家都出点，总不能坐以待毙。」


    小宁把好一顿安慰，把这些人送了出去，仍旧在家待着。


    顺便把安青筠上次送的南珠拿出来打络子。


    虽然是一窍不通，从未涉猎过的领域，可她有直播间教程，从来无所畏惧。


    正午到掌灯，半天的时间眨眼就过，终于折腾出个玩意。


    她直起身，举起双手，哼哼着，大大伸了个懒腰。


    「姑娘，这是什么？」积玉听到动静，探过头，拎起床上的一串儿。


    「扇坠。」


    积玉不由皱眉，「姑娘，你自己用的？」


    「不是，送给安公子的。」小宁揉揉眼睛，以后再不能虐待自己了，针线女红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儿，比耕地还累。


    积玉憋着笑意，「额……我觉得还是不送为好。」


    神马！那她一下午不是白忙活了。


    「很丑吗？」谢小宁提着她呕心沥血的作品，来回审视，比上不足，也算比下有余吧。


    小丫鬟连连摇手，额角不停地抽搐，要怎样回答才既阻止姑娘送出这么难看的礼物，又不伤害她的积极性和自尊心呢。


    积玉瞥了眼那一串，急中生智，「不，不，其实……额，还挺好看的。我是想说，安公子出身富贵，用的东西自然不能俭省。扇坠上总要有个玉佩，珠子一类值钱的玩意儿。」


    小宁惊喜地抬头，「有有有，这颗南珠还不小呢。」


    「南珠？」积玉心里咯噔一下，姑娘……您果真骨骼清奇。


    小宁把最下面一个圆球周围的小结扒开，送到积玉眼前，「看！」


    积玉使劲儿瞪着眼睛，果然在细密的线结里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珠白，泛着莹莹光彩，顿时哭笑不得，「姑娘，你这样打络子，谁看得到南珠呀！」


    「你不懂，」小宁故作高深道：「这叫才不可外露，还叫秀外慧中。」


    积玉：……您是主子，您说得算！


    小宁没有注意到的是，直播间里——


    「我们要不要告诉主播，这扇坠是真丑？」


    「不要了吧，你不想看青公子收到这玩意儿的表情吗？一定十分精彩。」


    「是呀，是呀，那天青公子听说主播会针线的时候，还不要命地夸赞，你一向是无所不能的。2333，让他肉麻，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吧！」


    青团250：「主播，主播，她们陷害你，扇坠——哔——」


    系统提示：「青团250」被踢出直播间。


    安青筠果然不负众望，这天晚上，又摸到了谢宅。


    彼时，小宁刚嘱咐过招宝第二日去省吾大街探探口风，特别是她们打算收购的转角几间店铺。


    「叮噹」


    金属相撞的清鸣，带着颤音，从耳蜗钻到心底，化身为一根柔软细腻，带着丝绸般触感的羽毛，一下一下轻轻拂过心头。


    浅浅的喜悦，在她心中腾腾地冒出无数的彩色泡泡。


    谢小宁一个激灵，抬眼正看到石砚旁兀自滚动的金珠。


    坐在书桌对面的招宝，耷拉着眼皮，盯着桌角为明日的任务打腹稿，先去周掌柜那儿，问问进展……王公子的西施醉，还是不去了。勐地，眼角的余光看到姑娘腾地一下站起身，「啊～」招宝惨叫一声，跟着向后跃出。


    「有蟑螂吗？姑娘。」招宝离着三米远抖抖索索地问。


    小宁并未答话，而是伸手提起石砚边斜倚着的狼毫斗笔，借着蘸墨的功夫，偷偷将金珠收到袖中。


    接着在澄纸上写了几个大字：适可而止。


    「招宝，」小宁不动声色地吩咐：「前几日积玉写的字条十分有效，这几日杰儿夜间安静许多，你与积玉再写个几百张，我去正院一趟。」


    招宝抬起头来，哭丧着脸，「姑娘，要几百张那么多吗？」她没犯错呀，怎么听起来像被罚一样。


    「额，」小宁稍作沉思，便道，「那就写一个时辰，能写多少算多少。」


    招宝：……这样更像是惩罚了。


    小宁出了屋子，招宝叫来积玉，两个人正要提笔，才看到小宁写的大字。「适可而止」几个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分明就在宣洩她不满的情绪，两人面面相觑。


    招宝：……姑娘我错了，下次看到蟑螂，我一定挡在您前头。


    积玉：……姑娘我错了，再也不敢笑话您的女红了。


    第34章


    谢小宁留下两个奋笔疾书的丫头，快步踏进院子，秋夜如水，凉爽的空气直灌入肺腔，让人精神一震。


    她绕过两颗海棠，就开始胡思乱想。


    明日该不该让人在墙边摆两个石凳，方便她翻墙。转念又想，她一个根正苗红的现代灵魂，又有金手指，却越活越猥琐，竟做起了翻墙幽会的勾当。


    谈恋爱嘛，应该光明这大啊！


    索性让人架个梯子吧。


    不过想起招宝和积玉两个逼问她私相授受时如临大敌的样子，谢小宁又怂了。


    说来说去就怨安青筠，什么公务在身，不能公开露面，理由一大堆。


    万一是他喜欢幽会这个调调？


    多来几次，他难道要串掇着一起私奔？


    谢小宁放慢了脚步，突然觉得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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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为啥着急忙慌地跑出来？矜持呢？


    月光泻下满园清辉。


    安青筠在马背上颠簸了四五个时辰，不但没有丝毫疲惫，竟然还神采奕奕。四肢百骸里，每一条血管，每一块肌肉都饱含着力量和雀跃。


    他挂在书房外，听着谢小宁一本正经地交代如何算计别人，奸滑诡诈，头头是道。真是「无商不奸」，可他却越看越爱。


    特别是她笑话自己对生意一窍不通时，眼角眉梢的笑意和自信，带着强大的光彩，照着他不由微眯了眼眸。


    饶是他在堆里泡大的人，也每每惊诧这小丫头的鬼主意，着实好用又讨巧。


    他从旁观着清，到情不自禁地靠近，再到如今不能自拔。


    却是甘之如饴，爱不释手。


    安青筠学着上次的样子投出一颗小金珠，果然小宁立刻有所察觉，他心中塞满了柔情蜜意，在看到「适可而止」四个字的时候，又都转化成了胸膛里的闷笑。


    这个机灵鬼！


    他从檐上翻下，熘过墙头。


    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门口，每一秒都过得十分煎熬。


    再等等，他需要耐心。


    仿佛过了一年，又似乎只有瞬息，屋檐下奔出一个欢腾灵巧的身影。安青筠不由心里狂喜，她也是想念自己的。


    可是那个姑娘却越走越慢，左顾右盼，一会望望月亮，一会理理衣裙，就是不往他这边看。


    走着走着，竟然停下来数起地上的青砖。


    他默默收回架在墙头的右手，在身侧攥了下，才觉察手心里的汗水。连忙兜住衣襟，反覆擦拭，不觉哑然失笑。


    他竟然不知自己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缓了两口气，安青筠拈起一颗金珠，朝小宁投了过去，「啵」的一声，正没入如鸦墨发。谢小宁身子一震，气势汹汹地沖了过来。


    安青筠连忙伸出宽厚的大手，眼巴巴等着佳人临幸。


    谢小宁却扬起头，恶狠狠道：「你做什么趴在我家墙头，准是要偷鸡摸狗，我要告诉我爹去。」


    安青筠呵呵笑起来，这丫头虽然气势嚣张，声音却压得极低。


    如果自己是偷鸡摸狗的那个，底下这位妥妥的同谋。


    「哪里是偷鸡摸狗，大王，我给您送买路财来啦！」


    谢小宁也「扑哧」笑了。「你才是大王呢。」


    安青筠笑道：「我这大王不做也罢，孤零零的没意思，要是有位志趣相投的女大王一起占山为王，我便反了。」


    「哼，想得美，我要是做了女大王，你便给我巡山去。」


    「是，大王。小的已经巡过了，隔壁这片花园颇多宝藏，就等着大王一声令下，咱们好劫了回去。」


    小宁笑弯了腰，「那就去看看吧。」紧接着伸出小手。


    两人一前一后往凉亭走去。


    「你今天也是有差事路过？」小宁明知故问。哪里这么巧，凡事有差事，都会路过大名府！


    「是呀，」安青筠却大言不惭，丝毫不见心虚。他挺了挺胸膛，「看，我的衣衫干净吧。」


    他穿了件墨色绣二金水纹长衫，果然不然纤毫尘土，果然与上次赶路过后的狼狈样子迥然不同。


    安青筠率先走到凉亭，大马金刀坐在石凳上。身材高大挺拔，遮去了一大片月光。


    小宁刚要坐，却突然扭头别过身去暗笑不止。


    她只扫了一眼，便看见安青筠崭新干净的直缀下面，露出一双染满灰尘的鞋子。如果没看错，应该是一双薄底黑色官靴，如今却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安青筠不明所以，傻乎乎问道：「你怎么不坐？」


    小宁回过身，嘴角仍然抑制不住地上扬，「安大公子差事在身，怎么办到我们家来了？」


    安青筠从石桌上提起一个食盒，温笑，「差事办好了，给你送点心。」


    小宁马上把那点揶揄讥笑的心思抛在脑后，坐下问：「这是什么？」


    「荷芝斋的果子。」


    小宁热爱甜食，她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掀开盖子，看见油纸包着的白白糯糯的糕点，每团上面都沾着厚厚的白芝麻，香气扑出来，顺着嗓子眼往下钻。


    「咕噜～咕噜～」


    小宁舔舔嘴唇，巴巴盯着安青筠。


    「晚饭没吃饱？」


    当时她编扇坠编得起兴，确实没吃多少，现在闻着香甜的点心味，才恍觉肚子空空，「我现在吃个行吗？」


    与安青筠相处得久了，知道他虽然外表看起来随意洒脱，却是个自律又极注意细节的人。比如过了酉时，便不再进食。


    安青筠笑了，「那便吃一个，糯米点心吃多了要积食。」


    「哎！」小宁乐开了花，伸出两根指头，拈起一团，放在嘴边细细啃着，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可爱松鼠。


    安青筠：……这次他才算摸对了送礼的门路。


    安青筠定定看着小鼠啃点心。似乎是好不容易得了一块美食，十分珍惜，用两只手的指尖顶着，放在嘴边。殷红的唇，衬着雪白的糯米糰子，小小的贝齿一点一点啃咬，每吃下一块，眼神中就流露出幸福满足的神情。


    于是安大公子暗下决心，一顶要用天下最美味的吃食，俘获这只小鼠的心。


    「咕噜～咕噜～」


    小宁诧异地抬头，又马上看了眼自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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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是我……」


    小宁笑眯眯地推了点心盒子，伸出一根手指，认真地说：「那你也吃一个。」


    这个小气鬼！


    安青筠摇摇头，岔开话题，「杨妃醉出事了？」


    「嗯，王府大街云熹楼几个，贿赂了咱们知县青天大老爷，把书院周围的路给掘开了，于是咱们这些天只能喝西北风了。」


    「你怎么打算的？」


    「我没什么打算啊。」谢小宁别开视线。


    杨妃醉其实是安青筠的，这次她想收购几间铺子单干，安青筠不会不高兴吧。


    安青筠捋着手里的马鞭，斜挑着眉眼，「我怎么听见某人要趁机算计别人，好做个得利的渔翁。」月色下的男子，含着笑，眼光专注盯着自己。他眼下朦胧的阴影，带着疲惫的青色，眸子却亮的光彩熠熠。


    小宁吞下最后一块点心，拍拍手，「有便宜不占，非君子！那几件铺子，本来也就值三四百两银子，还不是因为杨妃醉，才变的炙手可热。你放心，我总会给他们一个公道的价格。」


    安青筠的笑容又放大了些，起劲地建议，「要我帮忙吗？给咱们的青天大老爷一点教训！」


    小宁摇头，「还是算了吧，哪个当官的不爱财？东边老虎吃人，西边老虎也吃人，岳家的胃口说不定更大。」


    安青筠大手一挥，「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谢小宁捂紧了荷包。她和安青筠的价值观真是没办法统一了，「你知道什么叫慾壑难填吗？我才有多少银子！」


    「岳宝珠又不傻，杀鸡取卵对她没好处。再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有多大胃口。」


    小宁微微皱眉，她总觉得岳宝珠的立场并不是代表一个人。但是要说岳家觊觎她的银子财产，也太好笑了。


    每次同岳宝珠碰面，总是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危机感，希望是她想多了。小宁面露犹豫，没有答话。


    小宁的忧虑让安青筠的面色渐渐凝重，思索片刻才道：「我不在的时候，如果遇到难题，可以找宁大人帮忙。」


    「宁大人？」


    「嗯，学政宁大人。秋试眼看到了，等放榜后，宁殊才会回京復职，算下来，刚好要三个月。」


    「这位大人是个好官？」


    安青筠眨了眨眼睛，回道：「对我来说是个好官！」


    小宁没说话，忍住了刨根问底的冲动，点了点头。


    安青筠不由有些心痛。以小宁的聪慧，怕是早就看出他身份有异。可她却几乎没有问过，仍旧一如既往地相信他。这样心胸豁达的女子，对她再好，也嫌不够。


    他伸出手，将女孩脸庞的碎发别在耳后，声音温和能融化严冬的冰雪，「再等三个月，你会发现，现在眼前的困难全都不值一提。」


    小宁皱起眉头，「又是三个月，你和我爹到底有什么密谋？」


    安青筠笑得有几分神秘，「总之是好事，不过可能接受起来有点困难！」


    小宁张大了嘴巴，「你不会真要带我私奔吧？」


    安青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第35章


    隔着石桌，小宁愣愣地质问安青筠。


    三个月，他到底在打算什么？好事，接受起来却又些困难，到底能是什么事？


    安青筠满面笑意地回望过来。


    真想敲开这小丫头的脑袋瓜儿，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


    私奔？竟然还事好事？


    多亏遇到的是自己，要是碰到登徒子，不被骗跑才奇怪！


    他看着看着，就注意到小傻瓜嘴角粘着的两粒白芝麻。谢小宁肤色极白，白芝麻融进皮肤里，如不是细看，竟然看不出来。


    安青筠咳了声，「你晓得船到桥头自然直便是了。」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来。


    「啊？」谢小宁接过手帕，不明所以，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袖兜里还装着刚编好的扇坠。


    她把扇坠掏出来，在安青筠面前晃了晃，「好看吧？」


    安青筠还看着两粒白芝麻，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道：「好看……」


    这反应令小宁十分满意，「你今日没带扇子，回去再坠上吧。」


    「好。」安青筠答应着，感到手上多了个东西。


    这才低头细看，这是……扇坠？


    络子打得歪歪扭扭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配色，竟然用了红黄蓝三色丝绦，看着辣眼睛。


    安青筠瞧了眼小宁身上的丁香色衫子，配玄青色八幅湘裙，不仅淡雅悠然，还衬得肤白胜雪，清丽可人。


    他是应该庆幸小宁没把红黄蓝穿在身上，还是应该埋怨自己运气不好，多数是谢家只剩了这三色丝绦。


    还有，品味不俗，大胆奔放，秀外慧中，贤良淑德这些形容词，小宁会喜欢哪一个呢？


    安青筠盯着眼前精灵古怪的女孩，歪着头正等着他的评价，开口却是：「南珠呢？你真拿去换银子了？」


    「你想什么呢？」小宁瞪大眼睛，拍案而起。接着探过身子，扯住安青筠手里的扇坠，费力地扒拉绑得紧紧的丝绦，「看，在这里。」


    一阵香甜清香似鲜果的气息随着女孩的动作钻进鼻子。近在咫尺的脸庞，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安青筠全身一震，顷刻间心脏骤停，接着又勐跳成一个。


    月亮偷偷藏进云层，空气感染他散出的火热，凉亭中铺满层层叠叠暧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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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似有所感，向后直起身子，咳了一身，打破了沉默：「看到了吗？」


    安青筠仿佛丧失了全部的活动能力，只呆呆盯着抓住扇坠的细白的手指。


    小宁骤然收手，提高音量，「看到了吗？」


    玉指离了眼前，安青筠怅然若失，那小巧的指头都不够看，哪里还能看到什么别的，「什么？」


    「南珠呀！」


    「哦，」安青筠的眼珠转了转，道：「你再指给我看看！」


    小宁嘴角轻弯，斜了对方一眼，「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大公子十分爽快，「当讲，当讲！」


    小宁不紧不慢道：「脑子可是个好东西。」


    安青筠把小宁缓缓放在院子里，嘱咐道：「明日让下人在墙角置两张石凳，咱们也方便一些。」


    小宁双脚站稳，才道：「谁成日里跟你翻墙头玩？」然后转身往屋子里走去，他看着丁香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恍惚朦胧的灯火中，又驻足呆望了片刻，才翻下墙头，往前院走去。


    过了片刻，屋里的人又退出来。歪着头打量一会月色下的院子，确定墙头无人。这才从怀了掏出几个小金珠，逐一捏开，拼凑了半天，嘴角绽开一个喜不自禁的笑容。


    她斜倚门洞，裙角散开，在风中轻轻飘荡。望着静静的月亮发了一会呆，突然想起什么，随手把散发别到耳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借着窗口透出的烛火细看。


    靛蓝色的竹叶双面绣帕子，帕角绣了两个小楷：景曜。两个字发了一会呆，这会是他的真名吗？


    安青筠走到前院，从马厩里拉了匹全身漆黑的高头大马，翻身上马，纵马飞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片刻功夫就来到北门，给守门的官兵看过腰牌，不等城门全开，便提马跃出，挥鞭朝北扬长而去。


    第二日清晨，京城晋王府。朱漆五开间的王府大门气派恢弘，正门紧紧闭着，只开了一扇偏门。


    这个时辰很是清闲，男主子们还未下朝，内宅主子们正用早膳，整条宽阔平整的街面上，是晨曦照耀下，明晃晃的干净和冷清。


    闲得无聊的两个府兵守卫，挂着全幅盔甲，目不斜视，微不可查地蠕动嘴唇，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闲聊了几句。


    「听说没，昨晚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又是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世子爷最近总不着家，听说又和永定侯府的二公子凑在一起，指不定又会捅出什么篓子。」


    「你说咱们王爷英雄了得，怎么生了世子爷这么个不省心的。」


    「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呢，就说咱们二公子，不但管着王府的庶务，而且还领着巡防营的差事，时常被圣山嘉奖孝悌勤勉。」


    「那有什么用，二公子又不是咱王妃肚子里爬出来的。」


    两个守卫说话的功夫，冷清的大街上起了一阵烟尘，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两名守卫止住话头，同时向外张望。


    那匹马速度不减，来到门前，马上之人才勐地勒住了缰绳。枣红马吃痛，高高扬起前蹄，咴咴叫了两声，四蹄踏踏不止。


    马上之人，浑身污泥，看不出样貌。身上的衣衫全是灰尘，皱皱巴巴贴在身上，像一块抹布额上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沖刷出深浅不一的纹路，狼狈又萎靡。


    这是哪家的小子敢在王府门前撒野！


    两名守卫一改之前的散慢，竖起长枪，瞪圆眼睛，就要出言呵斥。


    那泥人调转了马头，正对着王府大门，凭空甩出马鞭，在空中噼啪作响，震得两个守卫倒退一步，接着斥道：「眼睛瞎了？让开！」便侧马从偏门进了正院。


    两个守卫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刚才他们谈论的世子爷吗？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咱们世子爷一向注重仪表，就是打输了架，也要扮作旗开得胜的样子。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这位正是晋王世子俞景曜，也就是前一晚出现在大名府谢宅墙头的安青筠。


    俞景曜驱马进了正院，通过长长的甬道，到了仪门，翻身下马，一甩缰绳，自有机灵的小厮接了，将马牵到马房好生打理。


    俞景曜大踏步进了仪门。一路上碰到的下人低眉顺眼，可是当他走过，表情就变得甚是复杂，有的见怪不怪，有的摇头嘆息，还有的幸灾乐祸。


    他穿过外院，绕过大厅，进了内仪门，一眼就看见门内一颗大槐树下，抓耳挠腮不住向外张望的初六。


    见到泥人一样的世子爷，愣了半天才「哎呦」一声，低声叨叨，「我的爷，你可回来了，昨晚王爷寻不到您人，又发脾气了。」


    接着哭丧了脸，把声音放得更低，「您走时也不交待两句，我还说您跟永定侯府二公子去西山温泉了。这……这……您这一身污垢，哪像去过温泉的啊！」


    说完向廊下使了个眼色。


    俞景曜并未转头，眼角瞥到一抹豆绿色的衣角掩在房前石榴花旁。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喉间发出一声满意的嘆息，「温泉是好温泉。可惜让人搅了兴致。项二那小子不地道，咱路上碰到个小娘子十分标緻，爷想带回来红袖添香，结果那厮竟跟我争抢。害得我脚下一滑，掉进了泥塘。可惜我从温泉里洗出来的一身芙蓉花香！」说着还抬起黑漆漆的手臂嗅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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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页

    初六神色暧昧，「爷，您这回可输了！」


    俞景曜梗了脖子，道：「输个屁，我是看他要娶媳妇了，怕把他打残了，洞不了房，才手下留情的。」


    廊下的豆绿色的身影，稍向后退了两步，调转身，往内宅去了。


    俞景曜低声吩咐初六，「快备水，给爷洗洗风尘。」


    两人刚走了两步，便有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回禀，「世子爷，王爷上朝前吩咐，让您回府后，在书房候着王爷下朝。」


    俞景曜答应一声，拔脚就往自己的院子去，「我洗个澡就来，你就当我还没回府。」


    第36章


    俞景曜进了澡房，好半晌才洗刷干净。


    他穿了月白缎的中衣，上衣衣带松散着，露出结实的胸膛，几滴细小的水珠顺着热气熏红的肌肤蜿蜒滚下。


    一块雪白的澡巾，随意揉搓着发顶，也不去管散在肩上的湿发，在肩头留下一片洇湿。


    被热气一熏，整晚奔驰的疲累爬上眼睑，他倚着床杆，眼皮发黏，动作渐渐慢下来。


    初六捧着一件墨绿色直缀进了屋，看见机械揉着头髮的世子爷，连忙放下衣服，从俞景曜手中接过澡巾。俞景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到是初六才放了心，由着他绞头髮。


    初六轻生问：「王爷又派人来催了，您这就过去？」


    「嗯，再等一会。」


    窗外的两颗榆树不知道歷经了多少年头，已成两人合抱之势，树干挺拔枝叶繁茂。一阵秋风打着旋儿刮过，提前枯黄的叶子纷纷扬扬四处飘落。俞景曜转回目光，唇边露出几分笑意，这院子古朴大气，就是少了些新鲜和热闹。


    他想到这里，眼光在床铺上转了一圈，除了一套干净外衫，别无他物。又随手往怀里摸索，却碰碰到热乎乎的胸膛，这才骤然一惊，勐然站起身来。


    「哎吆～」他大叫一声，又跌回床上。


    他怎么就忘了，头髮还在初六手里。


    初六吓坏了，扑通跪在地上，一叠声地「奴才该死！」


    俞景曜疼得吸气。好容易张开口，噼头就问：「我的东西呢？」


    初六抬头见主子瞪着眼珠，像要吃了他一般，一瞬间的茫然后，这才反应过来，「放……放在书房了。」


    「哦，」俞景曜长出一口气，「给我取过来！」


    初六看了眼世子爷凌乱的头髮，却不敢耽搁，撒腿就往外跑。


    「回来，」俞景曜又叫，初六急转身，又小跑回来，「爷，还有什么吩咐？」


    「快给我梳好，一会儿我自己去取。」


    「是。」初六大气不敢出，心里直犯嘀咕，他们世子爷一向脾气随和，天大的事寻上门来，也没见的像今天这般着急上火。


    不就是几个寻常的金珠和一串丑出天际的扇坠吗？


    也不知大名府那位谢姑娘有什么魔力，他们世子爷中了邪一般。


    隔几天就来回跑上近千里地还不算，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和那姑娘沾一点边，就宝贝的什么似的。


    心里嘀咕，手上却十分利落，几下梳好头髮，别上一根白玉簪子。


    俞景曜腾地起身，抖开长衫，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出了房门，奔前头书房而去。


    穿过院子，到了书房外头，撂下一句，「你不用跟来了。」就推了门进去。


    初六嘆了口气，在门外止住脚步。


    俞景曜拾起一个小荷包，从里面掏出十颗小金珠，放在掌心。小金珠轻盈圆滑，在他大掌中来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深吸口气，选出一枚小珠，「啪嗒」，小珠弹开，果然露出个团在一起的小纸球。俞景曜薄唇翘起，满眼喜色，小心翼翼地将纸团展开，看到娟丽的小楷，写着一个「升」字。


    他突然觉得心口像给大锤击打过，勐地弹了一跳，接着又阵阵发闷。


    又小心逐个捏开了余下的九个，稍一拼凑，便看出来是，「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虽然不是直接抒情，可是想起下一句的「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也觉意韵悠长，相思不断。


    这是小宁第一次表露心意。


    他喜上眉梢家，心中振奋，站起来在书房里疾步走了两个来回，又哗啦一下推开窗户。


    等在廊下数地砖的初六吓了一跳，看见他家世子爷呆呆地望着天，也抬起脖子跟着望过去。


    晴空万里，除了悠悠薄薄的两片白云，什么也没有……


    初六张开嘴巴，又讪讪地闭上。他在王府当差十几年，是世子爷的心腹，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可是树欲静风不止……


    世子爷瞪了他一眼，怒道：「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


    「好好当你的差，天也是你望的？」


    初六抖了两下，「难道这天也跟那位谢姑娘有关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王府外书房。


    宽大的红木盘龙案几后，坐着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人，面色白皙，浓眉长眼，鼻直口阔，三绺黑鬚根根分明。严厉端凝，眉心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狠狠瞪着垂手站在对面的俞景曜，「你说说，最近又胡闹什么？去年，你跟我拍着胸脯保证，说今后把所有浪荡不驯都改了，我才给你在御前要了个巡防营的差事。如今你说说，统共才去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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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页

    俞景曜听着他爹晋王爷俞璋的数落，却混不在意，惦着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搓着地面。


    俞璋嘆了口气，稍顿片刻，压住火气，语声开始稍有和缓，可几句之后，脾气又噌噌往上涌，「今天下了朝，圣上还问起你，话里话外叫我多加管教。你如此放浪不羁，不要说晋王府的面子叫你丢光了，就是皇家的颜面，又叫你折损了多少？如果不是有你二哥撑的起咱们王府的门面，我如今哪里还有脸出门！」


    晋王爷说到此处，俞景曜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向父亲身后低眉顺眼，一副温文尔雅模样的俞景旸，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二哥，挑了下眉毛，好似有些不服气。


    俞璋看了嫡子这个态度，更加生气，随手掀起手边一方刚研了浓浓墨汁的石砚，朝俞景曜噼头盖脸的砸去。


    俞景曜躲闪不及，砚角从肩头擦过，刚换上的碧绿色直缀成了泼墨画。他微皱了下眉头，抿紧薄唇，眼神里的满不在乎也变成了倔强。


    晋王爷俞璋眼的一丝悔意转瞬即逝，暴跳如雷，「你个逆子，滚，明日我就禀明圣上，夺了你这世子的册封。咱们家承不起这样的恩典。」


    俞景曜的表情纹丝未变，弯了下腰，抬身便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


    晋王二子连忙扶助了父亲，安慰道：「父王，三弟年纪小，也是一时贪玩也是有的。他毕竟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晋王不由苦笑，「等他作出伤天害理的事，可就来不及了。都怪我，因为他大哥去得早，就对他多有溺爱，才养成了这样纨绔邪佞游手好闲的性子。」


    「父王莫要自责，这与父王何干？还是我有空与三弟谈谈，也许他会听我几句。」


    「好，多亏为父身边还有你。」俞璋疲惫地垂下眼帘，久久不语。


    俞景旸顺势告辞，出了书房，大步往后院去，在半路拦住了俞景曜。伸手就搭住了弟弟的肩膀，与先前父亲面前恭顺的样子判若两人。


    「三弟，怎么走得这样急？」


    俞景曜把二哥的手臂甩掉，有几分不耐烦，「看着你们父慈子孝开心吗？」


    俞景旸毫不在意，仍旧是一副哥两好的亲切轻松，「我说三弟，这你不能怨我啊。我早就劝过你，在父王面前收敛着点。他骂你时，你就认个错，你偏不听。」


    「哼，就你会做戏！」


    「我可从来没在你面前做戏啊。有什么好事不想着你。你这些天忙什么呢？出去半年，才回来，又天天不着家。也难怪父王生气。」


    俞景曜的神色缓和过来，却还有些闷闷不乐，「昨日跟33去西山温泉了。」


    「怎么不叫我？」


    「你忙着做你的贤子贤孙，哪有功夫跟我胡闹？」


    俞景旸用手肘撞了撞弟弟，「这话说的，好像我欠你几千两银子似的。哎，你二哥我最近手头有些紧，挪点银子花花？」


    「要多少？」


    「三千两吧。」


    「三千两？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做什么要这么多银子？」


    「忠义伯的小舅子，最近弄到手一桩生意，寻我参股。一年就能翻番，你也参一份吧！」


    俞景曜别开眼神，嘟囔着，「我又不缺银子使，就不参合了。」


    「到不是为了银子，你想父王时常说你不务正业，你要事在正经生意上面参个股，在父王面前说起来也是有面子的事。对不？」


    俞景曜想也没想，便点头答应，「也好，那我跟你一样，也出3000两，银票明天送你院子里。」


    俞景旸拍拍手，「行，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先走了。」


    俞景曜转身慢腾腾回来自己院子，果然，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又来了个下人，吩咐：「王爷叫您回去。」


    他又转身，从来路会了外书房。


    这次只有晋王一个人在，见他进来便问：「坐吧，刚刚可伤着了？」


    俞景曜嬉笑道：「没，您儿子可机灵了，哪能伤着？」


    晋王嗯了一声，「去过西山了？」


    「是」


    「如何？」


    俞景曜正了颜色，一本正经地答道：「李将军的回信已交给谢侯，是虎符为号，马首是瞻八个字。」


    「好！」晋王拍案而起，兴奋地来回踱了几步，「有晋军与燕军两只人马，不愁不成事。」


    俞景曜也跟着站了起来，「圣上可下了决心？」


    「还要等大名府的事有了眉目，宁殊那里也要抓紧才行。」


    「是，我下次去会转告的。」俞景曜低头不再言语。


    俞璋看了儿子片刻，开口道，「曜儿，这些年委屈你了，让你背负那些不孝不悌的名声……」


    「父王，曜儿明白，这也是为了孩儿和母妃的安全。」


    「难得你心里明白。为父这个晋王爷做的憋屈。」


    父子两个相对无言，片刻之后，一起苦笑。


    接档新文，小天使们感兴趣请预收下。


    文名：将军请留宿（啊呸，请留步。）


    文案：


    威武候嫡女薛萤草，据传貌似无盐，胆小孤僻，上不得台面。养到17岁还嫁不掉，成了老姑娘，也成了京城众贵妇口中的笑谈。


    都说：祖宗不积德，生女当如薛萤草。


    可是架不住丑女运气好。


    一道圣旨，赐婚配与俊逸伟岸，风头正劲的骠骑将军何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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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页

    威武候薛府接了旨，便火烧眉毛的四处物色貌美侍寝丫鬟！


    京城众贵妇笑谈：美妾如云绕，娶妻当娶薛萤草！


    大婚当天。


    何暹看着一排环肥燕瘦的美貌丫鬟，和夫人殷切的眼光，怒极摔门而出。


    薛萤草：将军请留宿！


    何暹大喜过望，欣然迴转，却见夫人不露声色地改口，「留步，将军请留步。」


    何暹：……留步有屁用，我要留宿啊，留宿！


    女主间歇性重度口误患者，智商在线，绝对不丑。


    第37章


    这一日，谢小宁跟母亲徐氏在屋子里学做针线。


    「对，就是这样。」徐氏抬起头来，看着女儿笑。本以为这丫头是学不会针线了，没想到这几日杨妃醉遭了变故，小宁呆在家里无聊，倒是在女红上有所进益。


    徐氏心满意足，女孩就应该有个女孩的样子。她满心盼望着杨妃醉的事情不了了之，今后小宁能在家多陪陪她。


    「姑娘，」积玉从前头来，递给小宁一张请帖，「岳家才派人送了帖子来。」


    谢小宁心中奇怪，拆开来细看。


    帖子是请谢小宁参加第二日岳宝珠的及笄礼。


    她已经再三强调了不去的。


    除此之外，里面还附了一张信，信上写着听说了省吾大街的事，非常气愤，请谢小宁务必到府走一趟，商量对策，署名是岳宝珠。


    谢小宁放下信和请帖，有些明白岳宝珠的意思。如果她想管这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大费周章地请她过去，就不会是简单的。


    不过岳宝珠可能不知道，她手中还有底牌。


    徐氏颇为担心，道：「岳大小姐的及笄礼，定然都是请的官宦人家的女眷，我看不去也罢。有什么事不能过后说？」


    小宁握住了徐氏的手，笑嘻嘻地解释，「娘，不妨事的，我听着怪有趣的，我到时少说多看，就当去长见识了。」


    徐氏果然放松了神色，眼神带了两分捉狭，「也对，你也快及笄了，去看看也好。」


    「娘，我还不到十四呢，哪里就快及笄了？」小宁拉着徐氏的胳膊撒娇。


    徐氏眼光闪了闪，笑答：「一两年很快就过去了，小宁都是大姑娘了，我看你针线上进步不少，可见是长大了。」


    「娘就知道笑话我！」


    谢小宁陪着徐氏又说笑了几句，便告辞出了屋子。


    积玉就问：「姑娘，岳姑娘派来的人还在外面候着，让您务必给个答覆。」


    谢小宁掀了掀眼皮，吩咐：「你同岳府的人说，岳大小姐大喜，我一定携厚礼登门相贺。」


    「还要携厚礼啊？姑娘，你不是早就送了大礼吗？」


    看着积玉心痛的模样，小宁十分满意，着个丫头抠门儿的劲儿，甚得我心。


    晚些时候，招宝回来，谢小宁又抓住她叽咕了半天。


    第二日，小宁卯初起身，花了半个时辰，专门让徐氏给梳了个复杂的双寰髻，带了一对金累丝点翠凤尾簪花。同样款式的耳坠子。身上穿着满池娇对襟缂丝褙子，月白十二幅湘裙。


    如此打扮，在徐氏面前款款而立，富贵娇柔，裊裊婷婷。鸦发映衬之下肤白胜雪，粉腮飞霞，晶莹剔透，似乎能掐出水来。


    徐氏拉着打量女儿半天，看来看去看不够。末了又嘱咐，一定要小心。少说话，早点回。


    到了就找个面善的姑娘一起作伴，万一有事，也可以互相照应。在人家府上，莫要随意走动，别去人少的地儿。发现又什么不妥，就赶紧回来。


    接着又告诉两个丫鬟注意姑娘的吃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不可贪玩懈怠。


    小宁收拾妥当，带着招宝和积玉，上了马车，不到两刻就到了岳府。


    她是掐着点儿来的。


    小宁如今有些两难。岳宝珠这个人胃口太大，继续合作下去，无异于饮鸩止渴。可是，她又不能得罪对方。最好是维持如今蜻蜓点水的交往，给对方尝些甜头，却不能餵饱了。


    她打算，今日走个过场，露个面就回。


    马车停在二门，自有僕妇接了进去。


    岳家三代为官，来往的自然都是官宦人家，小宁都不大认识。此时离仪式还有一刻钟，小宁就捡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了。


    今日来的宾客有四五十人，多是夫人太太带着自家女儿出来交际，谈论的话题除了阿谀奉承岳家，就是讨论大名府的青年才俊。


    小宁听着无聊，便换到屋子另一侧。


    两位夫人正在说悄悄话，「这么说，岳夫人陪着的那位是吏部尚书田大人的夫人？」


    「正是。」


    「那可是顶头上司，如果招待好了，岳大人又要升一级了，这回进京有望了。」


    「我听说这位田夫人可不简单。不但是二品大员的夫人，跟是朝廷诰封的县主，性子爽朗，嫉恶如仇，就是在圣上面前也有几分面子的。这次回乡探亲，路过咱大名府，不知怎么被岳夫人请来了。岳家真实好运道！」


    小宁听了这话，遥遥向堂上看去，果然看见岳夫人陪着一位穿湖蓝色衣裙的夫人，气质打扮果然与别人不同。


    少顷，仪式开始，岳宝珠穿了一身绯红色的缂丝儒裙走了出来，有贊者给梳头。宾客们止住谈话，静静观看。


    等岳宝珠头上插了簪子，贊者又说过一堆祝福的话，仪式也就算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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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页

    七八个女孩围着岳宝珠叽叽喳喳笑闹不停，一看就是要好的。


    小宁看看插不进话，便退出明堂，在花园子的角落里看花。等那些女孩散了，她打过招唿，再告辞。


    院角种了连着一片池塘，盛夏已过，只留了半塘荷叶，主僕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小宁妹妹，怎么在这里坐？」小宁听到着声音吓了一跳。


    回身正看到岳宝珠的二哥岳维远，顿感万分诧异。


    及笄礼上请的都是女客，就算自己的兄长也没有闯到内宅来的道理。


    她站起身来，虽然不太自在，可也忍着不咸不淡地打招唿，「岳二公子好。」


    又见岳维远穿一身雪白的长衫，右手执一把摺扇，一副风流倜傥，得意非凡的样子，没忍住加了一句，「二公子来参加妹妹的及笄礼吗？」


    明明白白的挖苦！


    可岳维远却毫不在意，「小宁妹妹玩笑了。我们多日不见，怎么跟我生疏了，叫我岳二哥吧。」


    小宁微沉了脸，「不敢，我去跟宝珠姐姐打个招唿，告辞。」说完就要带着两个丫头离开。


    岳维远抢上一步，拦在前头，「我有句话与小宁妹妹说。」说着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花丛。


    小宁强忍住翻眼睛的动作，心里觉得岳家一家人都烦透了。


    这个岳维远自视非凡的样子尤其讨厌。


    「主播上，虐他！」


    「来自嗷嗷待哺的小天使，我们要看虐渣。」


    小宁还有几分犹豫，她并不太想得罪岳家。


    就在这时，岳维远突然笑道：「小宁妹妹难道以为真是宝珠下了帖子请你来的？」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其实是为兄许久不见妹妹，甚是想念，这才借了宝珠的由头，就是妹妹今日不来，宝珠也不会在意的。」


    听了这话，小宁腾地一下怒从心起。低头在招宝耳边吩咐了几句，招宝点头，往前面去了。小宁这才朝着岳维远笑道，「既然如此，就听听岳公子有什么话说吧。」


    「那么随我来。」


    小宁点点头，吩咐积玉等在原地，随着岳维远超前走了两步，便停下道：「此处不错，就在这里说吧。」


    岳维远见此处虽然不太开阔，可也不够隐蔽，于是劝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再过去几步。」


    小宁看着对方手指的花丛，掂量了片刻，有直播间在，无论从体力上还是智力上，她都可以碾压对方，至于名声这些，她一个现代灵魂，又有何畏惧？


    于是她灿然一笑，「那就都依二公子的。」


    直播间里一片白光闪过：


    叮咚，您得到一张大力卡。


    叮咚，您得到一张灵活卡


    叮咚，您得到一张速度卡。


    看来这位岳二公子真是做到了人神共愤。


    第38章


    岳维远率先走到花丛深处，转回身来，眉心挂着担忧，「小宁妹妹，我听说省吾大街让人给挖了，杨妃醉的生意一落千丈。出了这么大的是，你怎么一个人闷在心里，不与我说？」


    这话肉麻的！


    小宁不由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却想听听他到底安了什么心，于是做出天真的样子，混不在意道：「其实也没什么，说是修路，兴许几日就好了。」


    岳维远唿啦合上摺扇，在掌心一下接一下地敲打，「小宁妹妹，你怎么如此大意，这明明是有人嫉妒你杨妃醉的生意，有意为之啊！」


    小宁诧异地张大眼睛，「怎么会？我们杨妃醉一直本分守己，不但没有抢过别人的生意，临近的酒楼有了麻烦，还会帮忙，谁会嫉妒我们？」


    岳维远更得意几分和居高临下，「这也不怪你，你涉世不深，自然不懂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要知防人之心不可无。」说着挑起扇子，在小宁肩头轻拍了一下，「我说的并不是省吾大街的酒楼，而是王府大街的。」


    小宁强忍住心头浮起的嫌恶，把痴呆相发挥到了极致，「省吾大街和王府大街距离那么远，我们杨妃醉怎么会挡了别家的路？」


    「就因为离着远，不但借不到你的势，且客人都往省吾大街去了。你想想那几家一直坐着大名府酒楼的头把交椅，却突然被你们杨妃醉抢去了，怎能甘心？」


    小宁好像这才幡然醒悟，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小宁妹妹不急，我倒是有办法。只是这样贸然出面，怕叫人说我们知府家的坏话，但是如果咱们两家的关系更进一步，旁人自然没有什么说的。」


    小宁忽闪两下眼睛，看着岳维远，「请岳公子指教，如何更近一步呢？」


    岳维远并没急着解释，而是定定看住小宁，满眼都是深情款款，看得小宁背后冷风直冒。


    她不由后退了一步，在直播间里用掉了一张大力卡。如果招宝那边进行的不顺利，就只有靠自己了。


    岳维远终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了口，「你们谢家经商，可是没有官家庇佑，是成不了大事。就像此次，云熹楼只是找了徐知县用了些小伎俩，即没屈打成招，也没判成冤案，不过动用了一点私权，把路挖了，就能把你们十几家酒楼逼入绝境。」


    还是你们谢家运道好，有我父亲压着，徐知县不敢乱来。以后万一碰到手段狠戾，草菅人命的父母官，谢家的麻烦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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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页

    「咱们关系虽然不错，可也就是普通朋友。我虽然心底挂着你，可也不能叫父亲为了你们家得罪了同僚。但是如果咱们两家是亲家，就不同了。」


    小宁的心里噁心的够呛，真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


    噁心归噁心，却还要与他周旋。「亲家？二公子是何意？」


    「小宁妹妹难道没察觉，我对你多有仰慕，盼望着有一天能够红袖添香，成一段佳话。」


    没说白头偕老，举案齐眉，那就是做妾了。


    小宁不住冷笑，真是打得好主意，岳维远有多大的脸，要纳她为妾。


    她家虽然出身不高，可也绝不会贪图富贵，给人做妾的。岳维远娶她做正妻，她都看不上，更别说做妾了。


    岳维远看小宁脸色微沉，没有一点娇羞之态，显然是不愿意的。这与他的预计有些差距，便做出一往情深的样子，「我知道这是辱没了小宁妹妹，只因我少时便定过亲，如果不是先有了婚约，我一定会明媒正娶的。可是我与那位小姐没有感情，对小宁你却已情根深种，只求与你常相厮守，我会对你好的的。」说着就来揽小宁的肩膀。


    小宁后退一步，神色挣扎，是再等等，还是现在就解决了他？


    「主播，招宝领着好些太太姑娘往这边走了，稳住。」


    「那位穿蓝衣的田太太领头，停在了花丛外面。」


    小宁心中振奋，大大松了一口气，接着莞尔一笑，「岳公子，那我要好好问问，你未过门的妻子，是哪家的小姐？」


    岳维远以为小宁的态度有所松动，顿时来了精神，「是大理寺少卿吴大人家的嫡女。」


    「哦，大理寺少卿，正四品，与岳大人官职相当。不过因为是京官，至少也比岳大人高了一级。岳公子，能娶到这样的妻子，恐怕不易吧？」


    岳维远继续表忠心，「那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认识她。不知道她长得美丑。不像我与小宁妹妹你，一见倾心，时日愈久，愈是无法割捨。」


    「所以娶一个门当户对，甚至是可助你飞黄腾达的正妻，再添几个红袖添香的美妾，岳公子的日子，可真叫畅快。」


    「有你一个就够了。而且我会对你好的。」


    「不知岳公子要如何对我好呢？」


    「我只宠着你，那个女人不犯错便罢，只要让我抓住把柄，我便把她休回娘家。」


    直播间里有个小小的镜头，正对着看热闹的夫人姑娘们，所有人听了这话，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小宁看了心中畅快，岳维远却浑然不觉，只以为小宁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并且已经被他打动。


    小宁嗤笑，「不知岳公子当初向吴小姐提亲的时候，可曾说了这番话？」


    岳维远神色有些不快，却按耐住脾气，低声道：「这是我们背地里的打算，怎可告诉别人。」


    「哈哈哈哈……」小宁一阵大笑。「今日你与我计划对付你未过门的妻子，不知何时又会与他人谋算着对付我呢？」


    岳维远有些慌张，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怎么会对付你呢。」


    「好，我相信你。」小宁收了笑意，一本正经起来，「不知你何时来与我家提亲？」


    岳维远听了大喜过望，「当然宜快不宜迟，三日之内，小宁你看怎样？」


    小宁犹豫片刻，「三日恐怕有些仓促，我要把杨妃醉的生意交给大哥，如何来得及！」


    岳维远先是吃惊，脱口而出，「交给你大哥？」见小宁神色不明地望着他，连忙解释，「小宁你多虑了。我们岳家很是开明，你虽然嫁了我，也可以出去做生意的，」


    谢小宁：呵呵哒。


    她早料到，岳维远今天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手中日进斗金的生意。


    她连连摇头，「好像不妥，杨妃醉说到底也是是安公子的，我不过是代管而已。既然我要嫁人了，生意就准备还给安公子，今后要试手做羹汤，怎么再抛头露面？」


    岳维远一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此时竟有些无力应对，磕绊起来，「小宁……这……我……是这样的，恐怕你不带着杨妃醉，进不了我家的门。」


    「为什么？你不是对我情根深种吗？跟杨妃醉有什么关系？」


    岳维远嘆了口气，「关系大了，没有杨妃醉，我爹娘不会同意的。他们还是有些门第之见。这还是我好说歹说，他们才同意的。」


    谢小宁故意表现出张皇失措，「可是杨妃醉是安公子的。」


    岳维远眼中闪过狠戾之色，「我会让它变成我的！」


    小宁突然冷下面孔，呵呵笑了两声，「岳公子真实好计谋！」


    岳维远仍旧洋洋得意，一时未察觉小宁神色有了变化。


    「莫非你要故计重施，用这次对付我的法子？哦，不，安公子财大气粗，又有些背景，可能要用上更歹毒的法子才行！」


    一针见血的指责终于让岳维远清醒过来，「小宁，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何时对付过你？」


    小宁咄咄逼人，「你说没有？那你怎么会如此清楚？连云熹楼与徐大人的幕后交易都一清二楚！不知你指使的是云熹楼的东家，还是知县徐大人呢？」


    岳维远万万没料到眼前的丫头如此通透，竟然能看透他的计划。不过又能怎样，两人地位实力悬殊，她不过是他掌心的玩物，还能翻出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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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扯动嘴角，笑得不怀好意，「小宁妹妹果真冰雪聪明，果真我没看错人。既然你早就有所怀疑，我岳维远也明人不做暗事。这件事确实是我指使的，你又能怎样，按我说的做，你们谢家还有一条活路，如若不然，我定要你家破人亡！」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如你不从，不但杨妃醉，其他的生意，我也给你搅黄了！」


    本文会在近期完结，完结后会不定期更新几篇番外，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鞠躬~


    第39章


    「好大的胆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教人家破人亡！」随着一声清脆的断喝，从花丛外侧涌进来七八个夫人，为首的正式怒眼圆睁的田夫人。


    岳维远大惊失色，又很快镇定下来。也许这几位只是碰巧路过，听说了一两句而已，只要他稍作解释，一个是民女，一个是四品知府之子，她们当然会更加相信自己。


    于是他拱手一揖到底，「田夫人怎么与几位夫人走到这里来了，我家后花园景致最好，小侄这就带路，为众位夫人解说一二。」


    田夫人冷哼一声，并未挪动脚步，其他几位也面呈讽意。


    岳维远背后直冒凉气，看来她们听说了不少，于是只得解释，「小侄刚刚不过是与这位姑娘玩笑。」


    「玩笑，我从未听过这种玩笑。」田夫人白皙的面容浮上，「你身为朝廷命官之子，竟然玩笑谋算别人的家产，不知圣上听了，会作何感想。」


    岳维远也认识这位县主田夫人，耳闻过她在御前的风光及家势显耀。这才觉得大祸临头，没想到田夫人又加了一句，「你刚才所言，我一定一字不落地转告大理寺少卿吴大人！」


    岳维远如遭当头一击，这门亲事是他祖父费了好大力气求来的。如若知道被他搅黄了，定要打断他的腿。


    他半跪半坐堆委在泥地里，向前爬了两步，期期艾艾地哀求：「小侄一时昏头，再也不敢了，田夫人高抬贵手。」看田夫人未有反应，又指着小宁狰狞道：「夫人明察秋毫，都是这个女子引诱与我，我才把持不住，说了些胡言乱语。这样惯会魅惑人心的女子，就该活活打死。」


    岳维远并不知道，他与小宁的对话，田夫人几乎从头听到尾，哪能对他的人品和孰是孰非没有分辨。现在看到他混乱攀咬，更是气急，抬脚就把岳维远踹翻在地，怒骂道：「你个狗东西，再要到处泼脏水，小心我教人割了你的舌头。」


    岳维远趴在泥地里，连忙捂住了嘴巴。


    田夫人又看小宁垂手安静地立在一边，哼了一声，「你当我没看出来你的那点小心思吗？」又用手指了指悄悄站在小宁身后的招宝，「这个是你的丫头吧？」


    小宁敛妊施礼，道了声「是！」


    田夫人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我当枪使！」


    小宁垂目缓缓答道：「小宁不敢，只不过是有病乱投医，给人逼到绝境，不甘心罢了！」虽然面对田夫人的雷霆之怒，却不卑不亢，言辞恳切。


    田夫人也不由多看了这个女孩两眼，又问：「你叫小宁？」


    「是。」


    「名字倒是不错，可惜是个惹事生非的！你随我来吧。」


    小宁心中一喜，这位田夫人到底还是愿意庇佑她这个小小的民女。万一她厌恶了自己，一甩袖子走了，自己还留在岳家，给岳夫人知道，还不要把她给大卸八块！


    「是。」小宁答应一声，急走几步跟上了转身而去的田夫人。


    其他七八个看热闹的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就有好事者，急匆匆去给岳夫人送信。


    田夫人领着小宁，也未与他人招唿，直接到了二门。田家的丫鬟吩咐备车，岳府的下人不敢怠慢，忙去张罗。


    趁着这个功夫，田夫人就问小宁，「你如何招惹到这样的小人。」


    小宁苦笑一声，「回田夫人，民女哪有那样的本事。是岳小姐入股了民女的酒楼，这位二公子民女一共就见过两回。昨日岳姑娘来个帖子，让我近日务必到府商量事情，我不敢怠慢，明知道不太妥当，可也没办法推辞。哪里猜得到那信是出自二公子之手。多亏近日夫人仗义相救，小宁感激不尽。」


    田夫人听了来龙去脉，才明白小宁确实是被人所骗，并不是那欲擒故纵，两面三刀的姑娘。见她激灵又沉着，到起了几分喜爱之心。


    两人说着话，马车到了。


    这边田夫人刚抬起脚，岳夫人追了出来。也不顾轻声慢语这些礼仪规矩，隔着老远就喊，「田夫人留步！」


    田夫人停下脚步，冷冷看了过去。


    「夫人怎么说走就走？」岳夫人赶到近前，气喘吁吁，一把抓住田夫人的手腕，好像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满脸都是侥倖哀求之色，「都是我招待不周，让夫人惹了气。田夫人无论如何给我两分薄面，坐坐再走！」


    田夫人到此时脸色缓和了许多，轻轻甩脱对方的手，道：「再坐也没什么意思。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不在圣上及我家大人面前提起。」


    岳夫人听到此处面色一松，差点落下泪来。老天可怜，孩儿他爹的官位总算保住了！


    「不过……」田夫人接着说道：「吴家那个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却不能不说。」


    岳夫人眼眶里的泪还是流了下来，「维远这孩子年轻，不懂事。我和他爹会好好教他，等媳妇进了门，必定不会混帐，田夫人就给他一次机会吧！如若这事叫他祖父知道，必然会打断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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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夫人听了又变了脸色，凝眉怒道：「我这样做已经仁至义尽了，再要纠缠，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小宁在心里鼓掌，这位田夫人真实女中豪杰，恩怨分明，干净利落，真是让人佩服！


    岳夫人不敢多言，目送田夫人上了马车，突然「哎呀」一声，对着小宁道：「小宁，宝珠还等着你，有许多话跟你说，你怎么还不去？」


    小宁腿肚子发抖，岳夫人这是要秋后算帐啊！她连忙去看田夫人。


    田夫人突然笑了，「没想到小宁与宝珠甚为亲厚，不过今日不巧。我见了小宁这孩子，甚为喜欢，想认作干女儿，她们姐妹有什么话说，总要给我们母女让让位吧！」


    岳夫人听了这话，脸都绿了。这该死的丫头搅了她儿子一桩好姻缘，她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本想留了这丫头下来，好好整治一番。哪知道这丫头如此命好，竟然得了田夫人青眼。


    别说今日不能打杀，今后也不能了。


    小宁也没想到，她与这位田夫人甚为投缘，一路上越聊越有话题。她索性请田夫人去了杨妃醉，备下一桌酒席，好好款待了一番。


    岳夫人给了小宁两张名帖，并且嘱咐她：地方官山高皇帝远，官官相护的多。今后万一有什么困难，大名府以北50里，有燕军驻守，辅国大将军与我夫君是好友，见了我的帖子，定能护住你一家的安全。


    小宁好生感激，只是田夫人急着回乡探亲，这才万分不舍地与之分别。


    第40章


    没过几天，大名府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岳知府家的公子贪图杨妃醉，故意设计挖断省吾大街的道路，并且落井下石，逼迫杨妃醉的谢姑娘下嫁为妾。


    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谢宅里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姑娘，那几家都同意了。」招宝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茶也来不及喝一口，到豆子一般唧唧哌哌说个不停，「价钱分别是500两，550两，580两，这是文书，您看怎么样？」


    小宁亲自起身，给招宝到了一杯茶，笑道：「真是好价钱。」


    「是呀，现在省吾大街闹成了一团。听说您跟岳家闹翻了，各家都慌了神。现在要出手的铺子一大堆，等两天，说不定更便宜。」


    小宁眨眨眼睛，问：「你说我们这样也算落井下石吧？」


    招宝摇手，「不算不算，咱们这是救人与水火！」


    小宁噗嗤一下笑了，这丫头还真是双标。


    「咱们去省吾大街看看，我突然想干一票大的。」小宁合上桌子上的图纸，吩咐招宝去备车。


    当她们在断路的尽头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沿着大坑边缘，进了这片从前繁华喧嚣，迎来送往，如今却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竟有些百感交集。


    不久之后，这里将建起一座绝无仅有的大商楼。如果能够成功，便会复制到大江南北。那时，她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


    小宁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中，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七八个酒楼的东家围了起来。


    「谢姑娘，你可算来了！」


    「你到是给我们个准话，这路到底能不能填了？」


    「我们不像你们杨妃醉财大气粗，我们可坚持不了几天！这样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招宝护着小宁，劝道：「各位东家不要急，进去说，进去说！」


    可是那些人竟然急红了眼睛，伸手拉扯起来。积玉和招宝拼命展开双手，把小宁拦在中间，几个女子力气不足，被人推得东倒西歪。


    还好千钧一髮之际，王品善沖了进来，大吼了一声，「你们为难一个女子，还算不算爷们！」


    众人这才住了手，却不肯罢休，一个一个都跟小宁几人进了杨妃醉。


    小宁并不感到意外，吩咐周掌柜请众人在一间包房坐了，上了茶。


    等大家情绪稳定后，才进了门。


    看着个个殷切地盯着她，便道：「我也知道这些日子大家很是心急，可是如今挖路的是官府，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们杨妃醉还不是和大家一样，半点生意也没有！」


    有位薛老爷一听这话急了，「谢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可是受你们杨妃醉的拖累，岳家要对付的是杨妃醉，与我们有什么相关？你们说对不对？」


    其他众人有好几个点头称是。


    小宁便笑了，「薛老爷这话的意思，是你们的损失让我来陪了？」


    薛老爷摆手道：「我可没这么说，只不过谢姑娘要想想办法，这事因你而起，你总要负责的！」


    「负责？你要我怎么负责？」


    薛老爷犹豫了片刻，带着几分不自在，瓮声瓮气道：「那我就直说了，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在座的多数都是这个想法。既然岳家二公子对你有意，你不如就嫁了。岳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想要的东西一向不手软，别到最后弄得鱼死网破，谁也捞不到好处。」


    谢小宁直接气笑了，便问旁人，「你们都是如此想法？」


    有些人点头，有些人沉默，有些人道德绑架：谢姑娘，我全部身家可都压在这了，我们一家人的命都在你身上。


    小宁心里一阵发苦，她与这些人没什么交情，可是对这种便宜要占又不肯出力的态度，实在没什么好感。


    王品善这时站了出来，「众位听我一言。我们西施醉与众位一样，当初看中了省吾大街，都是因为看到杨妃醉的生意红火，想来分一杯羹。当初，谢姑娘非但没有半分为难，还十分欢迎，说是酒楼多了才能成气候。我们西施醉生意不好的时候，谢姑娘并没有袖手旁观，帮了不少忙。如今我们都与杨妃醉绑在一起，正该齐心协力度过难关，怎么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谢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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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小宁还真对王品善刮目相看，这人虽然迂腐僵化了些，却是正人君子。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众人听了细想，确实如此，不禁个个汗颜羞愧起来，连连道歉。都生出来几分同仇敌忾。议论纷纷，连上京告御状的话都说出来了。


    小宁清了清嗓子，「其实我倒有个主意，不过要大家齐心才行。」


    众人仿佛看到了曙光，安静下来，兴奋地盯着小宁。


    「咱们这些酒楼的常客里，很大一部分是苍柏书院的书生。如果能请他们帮忙说几句话，怕是比我们自己告状，有用的多！」


    有人摇头，「除非告到京中，这大名府还不是岳家的天下！」


    小宁笑道：「大名府是岳家的天下，自然不错。不过秋闱在即，咱们的学政大人，可是圣上派来的。宁大人不但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且清正廉洁。如果有足够的书生联名，宁大人绝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宁大人身为学政，会管这些事吗？」


    王品善拍案而起，喜道：「我听说学政以钦差之命，兼採风官政之责。这事管得着的！」


    这些东家真是急红了眼睛，三天之内就集齐了百名书生的联名状。状告知县衙门，不顾民生疾苦，断民财路，政绩不修，为政不勤。


    学政宁殊收到联名状后，亲自去了趟知县衙门。不出半日，省吾大街的路就填平了。不但如此，知县衙门为了安抚民情，还给每家酒楼补贴了50两银子。


    京城晋王府。


    俞景曜看完了手中的信，哼了一声：给你未来弟妹办点事，也好意思到我这里来讨好处！


    第41章


    三个月后，刚刚下过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永安大街谢宅，院子早就清扫的干干净净。只有房顶半尺多厚的白雪晶莹剔透，折射出耀眼的七彩阳光。


    小丫鬟积玉从外院跑进来，穿过垂花门，看见白氏抱着小儿站在游廊下，正指着院子里的杏树，絮絮叨叨对着咿咿呀呀的儿子说话。


    积玉走到跟前，弯了膝盖，「少奶奶，孙少爷好些了吗？」


    白氏转过头，越过儿子的襁褓，看到来人，「积玉啊，杰儿好多了，多亏小宁给请的郎中好！」


    看见积玉手中的一摞澄纸，又问：「你们姑娘还忙着？」


    「是，正等着星街的图纸呢。」


    「行，你快去吧。」白氏侧了下身。


    积玉点头，穿过耳房，去了后院。正房门口挂着棉布帘子，积玉单手捧着图纸，匀出一手掀开帘子，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正旺。


    小宁穿着秋香色夹棉褙子，抬起头来吩咐。


    「告诉贵叔，地龙别烧得这么旺，特别是我大嫂那屋，小孩子一冷一热受不住。」


    「哎，我知道了。」


    积玉放下图纸，小宁翻看了两张，见积玉还站在，才问：「还有事？」


    「那个，姑娘……」积玉眨巴一下眼睛，「商会的王公子求见。」


    小宁眼皮也没翻一下，就问，「说了有什么事吗？」


    「王公子想问问，马上新年了，咱们商会是不是要办个宴会？」


    小宁皱了眉，「这个他怎么来问我？他是商会的执事，不应该他做了计划出来吗？」


    小宁看见积玉无可奈何地盯着自己，才嘆了口气，「招宝呢？」


    「去省吾大街了。」


    虽然两个丫鬟，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近日小宁忙起来，抓个人就交待事情，时常搞的两个丫头无言以对。


    「那告诉王公子去找招宝商量。」


    积玉地下身子，废了好大劲儿才对上小宁的目光，「姑娘，你最近怎么总让王公子去找招宝？」


    小宁笑笑，在积玉鼻樑上颳了一下，「你猜？」然后放下笔，道：「备好马车，咱们也去省吾大街走一趟吧。」


    这几个月内大名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岳维远与同窗到郊外游玩，不知道为何得罪了驻扎在城北的燕军将领，辅国大将军李清，被打断了腿，抬回岳家。


    岳家与谢小宁心中都有数，恐怕这事与田夫人有关，所以一方怀恨在心敢怒不敢言，另一方出得一口恶气，却是小心戒备。


    其二，省吾大街重新兴旺了半个月，却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自从省吾大街各个酒楼联合胜了知县衙门，谢小宁便在大名府商界有了名望，并成立了永宁商会。


    她在省吾大街建的商楼，取名星街，吸引了众多商户入股。星街的占地越来越大，最终竟然占去了省吾大街的半条街。


    小宁站在省吾大街的结尾，看了商楼的修建进度，觉得很满意。如此看来，下个月便能开业了。


    「谢姑娘，」王品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可算找到你了。」


    「王公子有何事？」


    「谢姑娘，你叫我品善就行了。」王品善看着小宁身后的招宝，笑逐颜开。招宝却瞪了他一眼。


    这两个冤家本来是狭路相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却看对眼了。小宁也乐见其成，只等着王公子上门提亲。


    「王公子，不是我客气，而是称唿你王公子更合规矩一点。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好现在就当了自己人。」说完还瞥了招宝一眼，那丫头当时就红了脸。


    王品善连忙眉飞色舞地答应，「我会很快的。」把个招宝羞得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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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便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快过年了，咱们商会是不是也办个像样的聚会？」


    「我不是让你和招宝商量吗？」


    「招宝说谢姑娘未必会有兴趣参加，可是我想着，咱们商会里大家都对姑娘极为敬佩，姑娘又肯带我们做这么大的生意，正应该请您出来鼓舞下士气。」


    谢小宁摇摇手，「不必了，过年时，我未必会在大名府。」


    王品善还要再说，小宁已经走开。


    这场雪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京里怎么样了？


    半个月之前，燕军大军开拔往北去了，众人都说时进京了。如果京城有变，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三个月的约定转眼就到。这两日谢父谢母的神色也时常焦虑不安。


    要不是有个星街的事情撑着，谢小宁早就心烦意乱了。


    此时的京城，却在经歷一场大乱。


    燕军与晋军同时兵临城下，以清君侧的名义，逼太子还政于皇上，并且废太子与皇后。


    大齐朝帝后相争多年。当初承武帝即位，借了皇后娘家的势，这因为如此，多年以来，大权一直旁落，外戚当道。


    承武帝励精图治。


    一边示弱，保持实力，不仅答应将自己胞弟晋王招入京城，不准返回封地。还把忠心耿耿的平西侯拘禁起来，将三十万燕军的军权交与看似中立的辅国大将军李长峰。


    太子和皇后不知道的是，李清作为谢侯的老部下，一直为谢侯马首是瞻。


    而另一边，承武帝任人唯贤，提拔科举新进人才，可是太子党也不是毫无察觉，暗地里拉拢了皇上颇为信任的文渊阁大学士岳长贺，即岳宝珠和岳维远的祖父。承武帝发觉，才派了晋王世子俞景曜到大名府调查。


    俞景曜被官兵搜查躲进小宁烤炉的那次，正是进岳府搜集材料被人发觉，才不小心受了伤。


    也正是机缘巧合，才认识了谢小宁。


    俞景曜回京，将得到的岳家罪证交与承武帝，承武帝这才知道这些年来提拔的官员，大半是太子党的人，无法只能启用晋军与燕军最后的底牌，逼宫夺权。


    一场血雨腥风过后，太子与皇后伏法。承武帝重掌帝权，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迎迴圈禁在西山多年忍辱负重的平西侯父子。


    俞景曜领命上了西山，他早已暗中来往数次的地方。


    重兵把守的低矮小院中，谢侯与世子谢镇静静对弈。


    看到全幅盔甲，精神奕奕的俞景曜出现在眼前，谢侯手执一粒白子，温笑良久，开口不言朝局变迁，只道：「宁儿好吗？」


    第42章


    一年以后，晋王世子俞景曜与平西侯府的大姑娘谢宁大婚。


    作为辅佐承武帝重夺帝权的大功臣，晋王这一门已经封无可封。不过承武帝还是给表面不学无术，实则可堪大任的侄子颁发了一块亲手提字的大扁，上书，「文韬武略」，此时正挂在晋王府的正堂。


    外客不知道的是，在俞景曜的一再坚持下，承武帝无奈只得又写了一块，「县主在上」挂在俞景曜的新房里。


    这县主，就是平西侯府的大姑娘谢宁了。


    谢侯当初得知承武帝为了暂时示弱，将要圈禁自己的时候，不忍幼女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才把谢宁託付给亲信的谢仲岭一家，改名谢小宁，记做了谢仲岭幼女，并且躲到大名府的香川村，过起隐姓埋名，男耕女织的生活。


    承武帝感念平西侯一家骨肉分离的不易，给谢宁封了个县主。


    此时的平西侯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谢侯拉住凤冠霞帔的女儿，老泪纵横，「宁儿，你回来还不到一年，这就要嫁人了。」


    「父亲，咱们两家就隔着一条街，我一定常回来看您。」


    谢镇也挤了进来，「妹妹，俞景曜那小子要事欺负你，给大哥我捎个话，一定打的他找不到北。」


    谢宁刚点头要说些什么，谢镇揉揉眼睛道：「真是便宜那小子了，他可配不上我妹妹。」便钻出了人群。


    小宁望着大哥的背影发呆，这边已经被田夫人执了手，「一年多前，我还跟你开玩笑说认你做干女儿，没想到你现在跟我一样是县主了。」


    「那我便认田夫人做个姐姐吧。」


    田夫人便笑，「那我可高攀了。」


    这时谢离扯着杰儿的小手，挤了进来。杰儿走路还不大利索，摇摇晃晃，十分可爱，谢离神采奕奕，「姐，姐夫给我找的学堂可好了。」


    徐氏便数落谢离，「你姐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学堂的事。」


    小宁扯了扯徐氏的袖子，「娘，没事的，小离还是个孩子。」


    谢宁虽然认祖归宗，仍然称谢仲岭和徐氏为爹娘，而称唿谢侯为父亲。


    杰儿左右看看，一把扑进穿着大红喜服的小宁身上，却对着小宁连连作揖，口中奶声奶气地叫着，「姑姑大喜，姑姑大喜。」


    周围众人听了闹笑成一片，小宁也红了脸。


    直播间里，粉丝们感慨连连。


    「主播结婚了，好幸福的感觉。」


    「怎么觉得自己的女儿出嫁一般，泪目～」


    一片喜气洋洋的喧闹中，小宁上了轿，晕晕乎乎地又被引下轿，跨了马鞍，最后坐进了洞房。


    好像坐了很久，又好想只过了片刻，一片闹笑中，有人走得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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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不禁挺直了嵴背，接着眼前一亮，被挑去了红盖头。


    只看见俞景曜两眼放光地站在眼前，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她只觉得两颊发烧，不由低了头。


    在回答了甜不甜，生不生等一系列无聊问题后，新房里终于只剩了他们两个。


    俞景曜一口吹灭了火红的喜烛。


    两个时辰之后，红绡帐内。


    俞景曜：你为什么要在上面？


    谢宁：怎么不愿意？你也不看看那块御赐的匾额上写了什么。


    俞景曜：良宵苦短，一切都听县主的。


    ~全文完~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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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晋王府兰亭轩。


    两个一般大的三岁孩童，身穿一模一样的大红色短衫马裤，正在院子里攀木架。木架特别按小儿尺寸打造，打磨得十分光亮。


    两小童短手短脚，动作却十分利落。上下攀爬，像两只灵活的小猴，却把两个守护的妈妈惊得连连唿叫。


    谢宁轻摇团扇，穿一件杭绸夏衫坐在檐下，微眯双眼，似睡非睡，夕阳沉沉西斜，将院中早桂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这时，院子外响起脚步声，谢宁张开眼睛，看到俞景曜大步走进来。经过五年的朝堂歷练，这位晋王世子越发干练沉稳。


    谢宁的笑容顷刻间漾至颊边，就想站起身。俞景耀连忙抢上几步，将妻子按在椅子上，问：「身子可好？小傢伙可有折腾？」


    谢宁摇头，「今日还好，应该是月份到了，自然就舒坦了。」


    俞景曜舒出一口气，「这回咱们生俩闺女如何？」


    「还两个？你当我什么？」谢宁瞪大眼睛，一拳捶在夫君胸口。


    俞景曜一把握住妻子的小拳头，嬉笑着在胸口摩挲一阵，才放了手。


    「爹爹」，「爹爹」，这时院子里一阵喧闹，两个面团一样的小童一个接一个扑在俞景曜身上，他只得转身伸出两只臂膀搂住一对双胞胎，「啪啪」各亲了两口。


    小儿搂住父亲的脖子，道：「也亲娘一下。」


    俞景曜伸手点点儿子的鼻尖，「只有小孩子才亲亲。」


    小儿昂起脑袋，十分困惑地扳起手指头，「昨晚我明明看到爹爹亲娘亲了，除了脸蛋，还亲了……」


    满脸通红的世子爷忙伸出手捂住小儿的口，另一个却突然举手大叫，「我知道，是脖子！」


    两位妈妈笑着互看了眼，齐齐退下。


    谢宁早就笑弯了腰。从生下这对双胞胎后，为了将来能有个融洽的亲子关系，她一直坚持把孩子带在身边。于是夫妻两个每次亲热都要偷偷摸摸，饶是这样，还经常被两个小间谍发现端倪。


    俞景曜看着妻子如花笑颜，一时错不开眼神。转眼成亲已经五年，可他还觉得似乎只有短短的几个月。


    这时直播间里又热闹起来。


    「你们发现没有，现在主播好像不在乎她家夫君抛头露面了！」


    「就是，就是，原来总是藏着掖着，如今可大方了。」


    「可是现在谁还稀罕她家夫君？当然是来看小糰子的。咱们小糰子有这么优良的基因，啧啧，不出几年定然火遍七星直播。来，让阿姨捏捏。」


    谢宁只微笑着，却没有回应。这些一直陪伴她的粉丝，早就像家人一样，似乎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语言。


    俞景曜扶起妻子，搂紧她的腰身，两人向卧房走去。两个小儿打闹嬉笑紧随其后。


    「小宁，你说咱们先去江南呢，还是先去西北？」


    谢宁愣了下，才问：「什么时候？」


    俞景曜默了一瞬，道：「多则五年，少则三年。」


    「这么快？你不是说朝中无人，办事不便。所以脱不开身吗？」


    「这是自然，父王和岳父都偷闲不理朝中之事，只有我顶上了。可是，咱们家现在多了一个解元，我便可提前计划一下今后之事。」


    「解元？小离乡试考了第一名？」谢宁又惊又喜，激动地抓住夫君的手臂。


    「是啦，刚刚收到岳父的家书，以后见了小离，咱们可都要称谢解元啦。等明年春闱放了榜，我在朝中提携他三五年，想必他也能够独当一面。咱们便可功成身退，游歷名山大川了。」


    谢宁难掩心头喜悦，嗔道：「世子爷，您也太不求上进了。今后咱们没了俸禄，可如何餬口？」


    俞景曜将妻子扳过来面对自己，厚颜无耻地宣布：「小宁，我决定今后都吃软饭啦！」


    谢宁伸出食指点了点夫君额头，「你羞也不羞？」


    两个小儿听到，欢快地拍着手叫道：「你羞也不羞？你羞也不羞？」


    夕阳终于落下地平线，宁静安详的夜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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