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获得百万美金》 第1页 《失忆后获得百万美金》作者:锦药君【完结+番外】 文案: 【1】 卷耳腿脚不好,出行要靠轮椅。 某天,卷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被冷醒。 抬头四顾,不熟悉的地方、周边不认识的人。 以及……找不到的过往记忆。 广播告诉包括卷耳在内的十个人,他们是「百万美元角逐赛」的决赛圈选手,只要能够走出这栋建筑,就能瓜分百万美元。 同时,卷耳的通讯器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喂喂喂,听得见吗卷耳挑战者?我是你的专属联络员李九林,负责……」 卷耳没认真听李九林说的一大堆话——他觉得这个人的声音真好听,像他未来老婆。 【2】 广播鼓励决赛圈选手互坑使绊子,毕竟奖金总数就那么多,少一个人走出这栋建筑,自己能拿到的就更多。 卷耳看看自己的「竞争对手」: 天才机械维修师、身强体壮中年男、学霸光芒小女孩、依依相惜俩情侣…… 在场所有人中,貌似最没可能成功走出建筑的,就是自己这个残疾人。 【3】 这栋建筑一共有十层,电梯是唯一去往下一层的方法。 电梯容纳的人数不断减少。 人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人类获得胜利,靠的从来不是自相残杀】 【而是合作】 内容标籤: 强强现代架空 失忆群像 搜索关键字:主角:卷耳,李九林 ┃ 配角:何亦可,赵书华,欧阳旦,枫镜眉,季飞池,舒雁子,辛诺,冯黎,曾色如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走上人生巅峰 立意:天上不会掉馅饼 第1章 百万美元角逐赛 「房间里的所有人,请不要惊慌、不要害怕!身为『百万美元角逐赛』决赛圈选手,你们暂时的失忆是为了角逐的公平。请你们与自己的伙伴共同努力,找到逃出房间的方法,走出迈向百万美元的第一步吧!」 在房间广播传来刻意欢快的机械音播报时,卷耳正在驯服轮椅。 也不知道是轮椅太滑熘还是地板太光滑,卷耳是坐也坐不好站也站不稳。 站不稳的一个原因是他腿使不上劲,一个原因是地板过于光滑,还有一个原因,也就是最主要的原因——轮椅撞倒了刚刚清醒卷耳。 卷耳半个人陷进轮椅里,死命拉手剎。 这房间是个倾斜的,轮椅再不停下来,就得连椅子带他一块撞墙。 重点是:那墙壁上长刺。 长堪比豪猪毛的刺。 停停停快停! 险之又险,在卷耳的屁股离刺仅剩0.5cm的时候,轮椅停下了。 好好好,可喜可贺,劫后余生。 等平復好心情,卷耳回想起方才听见的广播。 百万美元角逐赛? 我怎么会参加这种东西? 嘶,头好痛—— 想到刚刚广播里说的「伙伴」,卷耳转动眼珠观察四周。 好巧不巧,卷耳同边上那人的视线对上。 那人伸手瞪眼,好像要来抓他。 卷耳一瞬间提起心神。 仔细瞧才发现,他与那人中间竟还相隔一层玻璃墙。那人看似想要抓他,实则只是在拍打玻璃墙。 那人模样很是焦急,嘴巴不停张张合合,卷耳却听不到一星半点声音。 「我听不见!」卷耳手胡乱在玻璃墙上写道。 如果是起雾的玻璃墙,写下来的字迹只会更清晰。 那人估计是猜到声音无法传播过来,怔愣了一瞬,转而手脚并用尝试传达消息。 卷耳实在看不懂,敲打玻璃墙示意那人写字。 那人也是个傻的,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有「写字」这一选择,白白给卷耳表演了半天舞蹈。 文字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赞美仓颉。 「兄弟,我这边广播说还有三分钟房间将开始灌水,你那边呢?」那人写道。 「要我们通力合作逃出房间。」卷耳潦草地写着。 豪猪刺就在身旁,卷耳挪动轮椅也退不了几分,只能小心翼翼避着。 隔墙那人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即那人写道:「房间门在哪里?」 这倾斜的房间只有三面墙壁,一面玻璃墙,一面长刺,另一面完全封死没有通路。 从玻璃墙看过去,那人那边也是同样的布局。 两个房间合起来,组成一个正方形,玻璃墙就是对角线。 但是,始终看不见门。 哪怕不是门也好,只要是条通路就足够,但偏偏没有,是全然封闭的房间。 全然封闭。 若是没能赶紧出去,房间内的氧气只会越来越少,早晚得窒息而死。 卷耳尚且沉浸在思绪中,玻璃墙另一边的那人竟然哇哇大叫起来,如同被烫了脚般一跃三尺高,百来斤的身躯直愣愣撞上玻璃墙。 为了稳住身形,卷耳是脑袋靠着玻璃墙的,一下子感觉到玻璃墙的不明震动,连忙从思绪中抽身,抬眼看向玻璃墙那边。 就看见那人如同苍蝇一样贴在玻璃上,扎实的肌肉和腐烂的鞋底以及溃烂的脚趾都清晰可见。 视线下移,便发现那边房间的地面上流淌的紫水,薄薄一层,角落里堆积着一些,肉眼估计已经有一块硬币大小,并且在以极快的速度增长。 第2页 同样的,卷耳这边也开始涨水。不过因为卷耳坐着轮椅脚离地,那些流淌的紫水碰不到他,暂时还没有威胁。 再看那水,紫色的,闻着恶臭,还能立刻叫那人皮肉溃烂——这哪里是水,分明是杀人毒液。 那人使出浑身解数黏在墙上,但内心的紧张促使他不断分泌汗水,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人就得滑下去。 卷耳看看玻璃墙,又看看长满刺的那一面墙壁,又看看不受控制下滑的某大苍蝇。 卷耳敲敲墙壁,提醒那人可以换个地方避难。 豪猪刺膈应是膈应了点,但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那人如获至宝,连忙往长刺墙壁转移。 虽然不可避免接触到地上的毒液,但那人还是平安移动到豪猪刺那儿。 刺上没有怪味,且坚硬、密集,叫豪猪刺貌似不妥,但为了方便交流,两人沿用了这个称唿。 在那人转移阵地的时候,卷耳已经将毒液的涨速估算出来:10立方分米每秒。 他俩的房间总体积约80立方米,每人分别占一半房间,即40立方米。 也就是说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多10分钟,这间房间将被毒液填满。 考虑到这间房子的倾斜结构,为了不接触毒液只好扒拉豪猪刺,但有豪猪刺的那一面墙壁处于房间倾斜的下方向。 所以两人的时间再度锐减,能够让他们想办法逃离的时间,只有35分钟。 而且,35分钟是对于那人而言的时限,绝不是卷耳的时限。 谁叫他坐轮椅呢。 那么,排水口在哪里? 一切东西都有个来源,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凭空出现。 卷耳观察四周——毒液自上往下流淌,想来排水口在倾斜房间的向上方。 卷耳到想去看看另一面啥也没有的墙壁。 往往表面上看着平凡的东西,才最有可能带来转机。 但地面倾斜的角度过大,卷耳压根没办法将轮椅挪过去。 既然有水进入,说明这间房间不可能是封闭状态。 卷耳飞速摸索墙壁,受轮椅和倾斜的房间限制,卷耳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么一小片。 这儿是刺,那儿也是刺。头顶是灯,脚下是毒液。 长刺墙壁上的刺倒是能够拔下来,但作用也就移开一些刺让那人站得更舒服而已,卷耳腿使不上劲,这面墙壁不能成为他的避难所。 等等,拔下来? 卷耳想到了豪猪刺的另一个用法。 他将豪猪刺狠狠戳进地面。 地面是松软的,一下子被扎进大半豪猪刺。 卷耳再用力拔出豪猪刺,地面上豁然出现一个小口子。 还没等卷耳高兴几秒,那个小口子就在卷耳眼皮子底下癒合了。 卷耳不死心,一连又戳了几次,次次捅口子次次癒合。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卷耳目光移向玻璃墙那一边的那人。 那人的确脑子不灵光,借着豪猪刺躲在了房间上方,却不知道干些别的事。 卷耳对着那人比划了好久文字,那人却连个反应都没有。 指望不上。 卷耳干脆抛弃了轮椅,手里拿两根豪猪刺扎进空无一物的另一面墙壁,拖着双腿一点一点往房间上方移动。 如果地面上没有毒液,卷耳到更愿意攀爬地面。 幸好卷耳虽然脚使不上劲,但上肢力量充沛,爬个45度的斜坡不在话下。 可惜双脚没有知觉,卷耳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蜗居这个小房间,为了防止双脚接触毒液,卷耳不得不攀爬得高高,让无力的双脚不至于被毒液腐蚀。 玻璃墙另一边的那人见卷耳即使如此艰难也想往上边去,猜到上边有什么东西。 那人做了很多心理建树,总算鼓起勇气离开安全区域,腿一蹬,咻一下往房间上头去了。 当然,托卷耳藉助豪猪刺攀爬行为的福,那人有样学样,四肢并用用豪猪刺一点点靠近上头。 事实证明健全的人大部分时候要强于残疾人。 房间不大,那人很快追平了卷耳的进度,甚至隐隐超过。 「兄弟你好好保护自己,我去看看!」 卷耳从那人的口型中看出这样一句话,大意应当没错。 好哦,感谢你。 见那人摸到了房间顶端,卷耳稍稍放心。在干净的墙面上一上一下插好豪猪刺,再手动把脚挪上去。 很好,即使坐得卷耳屁股疼,好歹也是远离了不断积高的毒液和汩汩流淌的毒液。 再说那人那边的情况。 狼狈来到顶端后,那人的手掌因用力不当而被划了好几道口子。那人权当看不见,一门心思查探这面墙壁有何妙处。 离远了看不清晰,凑近了才发现顶端有个针尖大的小孔,一点一点往外渗水。 那人赶紧把发现告诉卷耳。 这当然不科学。 一个针尖小孔,怎么能那般快速地让房间涨水。 一定有其他没被发现的地方。 卷耳使唤那人继续往上爬,观察天花板。 根据卷耳猜测,天花板上肯定有东西。 那人是个二愣子,听不懂。 卷耳比划好一阵,只恨自己长不出三头六臂。 那人总算明白卷耳的意思,甩甩髮软的手臂,提起豪猪刺继续向上。 第3页 那人也只是个平常缺乏锻鍊的普通人,此刻能够移动已经很是了不起,还能凭藉毅力坚持,夸赞一句不为过。 卷耳没闲着,休息了一会儿后也提起豪猪刺跟上。 眼见着两人越来越近,直逼倾斜房间的最高夹角兼顶角,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手中的豪猪刺突然断裂! 一个不稳,那人直直朝底下栽去。 毒液已经蔓延一半房间了。 不、不对,按正常速度来说,毒液不应该累计这么多才对! 毒液蔓延的速度变快了! 那人一头栽进毒液中,瞬间被腐蚀出好几个破洞。 卷耳只觉得那人必死无疑。 哪里想那人竟是那般坚韧,顶着浑身火辣的灼烧也要伸手扒住仅剩的豪猪刺,奋力把自己抬上去! 仅仅在毒液里泡了三四秒,那人握着豪猪刺的那只手已经腐败可怖,可见森森白骨。皮肉要落不落地挂在骨头上,让人联想到泡椒凤爪中的鸡筋。 那人身上的情况大差不差,衣服只剩几块布料。 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但这样也不能减缓痛苦。 不能再拖下去。 卷耳不能再要求那人去做什么,毕竟那人看起来着实太糟糕。 脚下的毒液飞快的逼近。 卷耳已经抵达了倾斜房间的最顶端。 而毒液距离那人只差一点。 天花板果然与众不同。 天花板是无比脆弱的一层,卷耳甚至可以看见顶端再上的清澈水流。 卷耳心一横,当下不顾及自己的脚,拔出放脚的豪猪刺——只管将手中的刺戳向天花板! 不够,一个人的力量完全不够! 眼皮都被腐蚀得粘在一起的那人神思模煳,但察觉到卷耳的无力,那人想也没想直接伸手—— 用骨头捅穿了天花板! 同一时刻,毒液加快速度,灌满了整个房间。 与卷耳和那人一起被毒液吞噬的,是天花板。 两人那一戳,直接将天花板戳了下来! 没了天花板,两个房间的四面墙壁皆是往房间外倾倒。 玻璃墙轰然碎裂。 铺天盖地的清澈水流席捲两人。 -------------------- 上一本《整天诚惶诚恐》,主受, 下一本不定 第2章 档案袋 沉溺、溺死、溺毙、毙命。 「咳咳咳咳咳——」 卷耳勐地坐起,像是要将心脏咳出来一样。 方才水流沖得急,卷耳猝不及防就呛了老大一口。好不容易缓过来,他连忙去看另外那人的状况。 别死了。 咦? 卷耳看着身边那个傻大个。 光滑的肌肉线条、完好无损的身体,要不是脸确实是刚才见过那人,他着实不敢认。 这么健全的身体是那个被腐蚀成一个洞接着一个洞的傻大个? 但很快卷耳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他那本无任何知觉的腿,竟然有一丝着凉的触感。 不是错觉。 卷耳眼神停留在房间里喷出来的水上面。 头顶上是更高的天花板,粗略扫一眼有8米高。 他目光转换,换到四周的各个倾斜正方体上。 除了卷耳刚才呆过且已经崩塌的那个倾斜正方体房间,另外竟然还有4个正方体。 方方正正的,无一例外都是80立方米。 想必里面也各自关着两个人,正经歷着他经歷过的事情。 四个正方体分别连结一条管道,另外还有一条管道孤零零地喷水。卷耳和他的伙伴正处于孤独管道的下方。 这些水…… 卷耳有意收集水,但找不到趁手的事物。 寻思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卷耳暂时搁置收集事项,打算先帮忙把正方体给拆掉。 豪猪刺豪猪刺…… 没有豪猪刺了。 形如豪猪刺的东西在卷耳和他的伙伴逃出房间时便消失不见,反而是早被卷耳丢弃在毒液中的轮椅尚且完好无损。 那边那个工具箱看起来到像是傻大个的东西。 左右傻大个晕着,卷耳毫无询问主人家的意思,打开工具箱不问自取。 工具箱里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奇怪。 一把全自动收开伞,一张充斥着鬼画符的纸,一些卷耳看不懂用处的奇怪工具。 不过卷耳还是找到了足够尖锐的东西——一把小锥子。 锥子把柄处有厚厚的包浆,看得出来锥子的主人常常使用它,将之盘得油光发亮。 悠悠转醒的那人惊喜地上下摸索自己,确定自己没有缺胳膊断腿。 转眼,他被另一个方向冲来的流水浇了个透心凉。 那人看向水来的地方。 昏迷的两人,和在往其他方向驱使轮椅的眼熟大兄弟。 眼熟大兄弟手上还拿着一柄锥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大兄弟拿锥子,他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像是老婆跟人跑了一样。 卷耳注意到某人的视线,笑着提醒傻大个穿好衣服。 在小房间里被腐蚀掉蔽体衣物的傻大个不明所以。 当听到刚被解救出来的一男一女发出的尖叫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裸奔状态。 「变态呀啊啊啊啊啊——」女生惊恐道。 第4页 男生赶忙遮住女生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长针眼不长针眼不长针眼……」 傻大个欲哭无泪,拿不准自己现在是跑走躲起来好还是先道歉好。 最重要的是,这附近根本没有任何可供他替换的衣服。 他不知如何是好,感觉现在他做什么都是错。 「亲爱的挑战者,如果你因为衣物问题而感到羞愧,主办方这里有免费的衣物提供哦~请3号选手挪步您的右后方,我们将提供免费衣物哟~」 莫名其妙地,傻大个知道这个「3号选手」指的是他。 来到右后方,这里的地上果然躺着一件衣服。脏是脏了点,但衣服上的机油味让傻大个很是安心。 愉快地换上衣服,傻大个来到原地时,就见其他几个方块里的人都已经离开房间,虽然狼狈了些,但没有一个如同他这样浑身空无一物的。 不公平,凭什么他们不用裸奔。傻大个不忿地想。 卷耳推动轮椅来到傻大个身边,把锥子连同工具箱交还与他。 傻大个摸摸沾染别人体温的锥子和工具箱,心里的郁闷越发浓厚。 别问为什么郁闷,问就是傻大个也不知道原因。 总之就是非常郁闷。 全员逃离后,伪装愉快的机械广播音适时响起: 「啦啦啦~恭喜各位决赛圈选手通过资格选拔,真正有机会获得百万美金!接下来请你们将视线移向正中央,接获你们从前的记忆,为接下来的行动成功添砖加瓦吧!」 「百万美元角逐赛,即将开始!」 说完,人群中央一处圆形地面突兀下陷,一会儿又升起时,圆面上摆满了密封档案袋,从1到10的阿拉伯数字码放整整齐齐。 奇怪的是,在场一共只有9个人。 傻大个自觉拿起了3号档案袋。 刚准备打开,却见统共八人不约而同盯着他看。 傻大个一时感觉如坐针毡。 「怎、怎么了吗?」傻大个尬笑。 难道这些人都不好奇自己的身份经歷吗? 之前叫着傻大个是变态的女生推推眼镜,道:「理论上来说,档案袋上动手脚的可能性逼近97.32%,近似于必然事件。」 眼镜女斜眼瞧傻大个,「档案袋上,抹了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也说不定。」 想到之前被毒液腐蚀的经歷,傻大个手一哆嗦,档案袋「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奇、奇、奇、奇怪的声音出现了!」傻大个大声嚷嚷着,生怕别人不知道3号档案袋的怪异。 一时间人人自危。 卷耳捡起档案袋,重新递给傻大个。 「喏,3号。」 「你、你不怕?」傻大个惊得尾声都变调了。 有什么好怕的。这档案袋方才接触了地面的净水,即使有什么毒素,也被净水给消灭了。 净水可是能肉白骨的存在。 卷耳失落的目光流连在不断喷水的管道间。 可惜没有容器装这些东西。 听完解释,傻大个忙把自己摊下来,在积了一层水迹的地上滚来滚去,只求如果真有毒素之类的东西,净水能够救他小命。 「难怪,我说为什么掉进毒液的我没有受伤。」一中年男人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若非那坐轮椅的小兄弟搭救及时,他铁定得死在毒液里。 念及此,中年又一次向卷耳表达他的谢意。 卷耳摆摆手,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几号选手。 而傻大个滚完,马不停蹄撕毁密封条,查看自己的档案。 卷耳立刻驱动轮椅挡住傻大个,顺带隔绝妄图偷看的某男高。 某男高悻悻一笑,畏畏缩缩退回去。 卷耳示意傻大个俯身。傻大个不懂,但傻大个照做。只听卷耳小声道:「档案这种东西,不要叫别人看见。」 天知道档案里有没有记载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 小声说是提醒傻大个,也是给某男高留面子。某男高瞧着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小孩子,就不搞一些可能让人留心理阴影的事了。 闻言,傻大个把自己缩在卷耳轮椅后边,看似悄悄实则仍然明目张胆地看起了档案。 卷耳的神思回归桌面的档案袋。 在场除了傻大个知道自己是3号外,无一人知道他们的编码。 如果拿错了档案袋,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事呢。 「你好,请问我可以看看你的档案袋袋子吗?」一个小女孩转到卷耳和傻大个旁边,提出自己的诉求。 「啊?」傻大个眼里全是愚蠢。 小女孩露出微笑。她脸上有着婴儿肥,整个人还没有到卷耳的肩膀,看起来像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小女孩说:「老师告诉我们,谜题都有规律。找到相同与不同,谜题便能迎刃而解。所以我想看看大哥哥你的档案袋和其他档案袋的异同。」 大、大哥哥,嘿嘿,嘿嘿嘿…… 傻大个被小女孩的亲密称唿砸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乐呵呵地将档案袋袋子交出去。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笑得香甜。 卷耳连阻止都没来得及。 不得不说,小女孩很会利用自己纯然无害的外表。 卷耳一言难尽地看着傻大个,转而就加入了档案袋袋子分析团。 档案袋袋子长300mm,宽220mm。密封条白底红字,红字为:百万美元角逐赛/决赛圈。 第5页 档案袋正面画三只小猪。 再挑选桌面上档案袋观察——最靠近卷耳的2号档案袋正面画着两颗红苹果,其他档案袋分别按照数字画着一只小猪、四只小鸟、五根拐杖、六颗苹果、七只小鸟、八枚硬币、九根拐杖、十枚硬币。 要从九个档案袋中分辨出属于自己的档案袋实在是难事,毕竟这里可都是失忆人士呢。 「我知道了。」最先得出答案的是一个盘发女子,「小猪代表智商……智商堪忧,所以是那个人。而红苹果……」 盘发女子略微沉思,流苏打在她脸上,平添一股子娇弱感。 盘发女子柔柔笑道:「小妹妹,这是你的档案袋,只有你像苹果一样可爱。」 话音未落,卷耳的手放在了轮椅控制器上。万一小女孩相信了盘发女子的话语,卷耳打算冲过去拦人。 小女孩给出回答:「谢谢大姐姐,但……」 她的话还没说完,另一道男声打断了她俩的交锋: 「餵老女人,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怎么能拿出来害人?!」 是之前第一个被卷耳解救出来的二人之一、担心长针眼的那个男生。 男生二十出头,正值最容不得害人行径的年纪。 那边一直没说话没什么存在感的普通女生快步走过来,将小女孩抱离盘发女子身边。 小女孩安抚仗义执言的他俩,开口道:「大姐姐,你也像苹果一样可爱呀。没有确定的解法,题目不会给分的。」 此番话便是否定了盘发女子的猜测。 盘发女子笑容不变,改口道:「是姐姐想岔了,抱歉。」 小女孩道:「没关系大姐姐,只要好好认错不再犯,就是好孩子。」 除了傻大个听不懂盘发女子同小女孩之间的交锋,在场谁人搞不清盘发女子的打算—— 她压根没有推测出档案袋图案的意义,只是想找个好拿捏的软柿子试错呢! 见小女孩没被盘发女子带进坑里,卷耳悄悄松开放在轮椅控制器上的手。 -------------------- 第3章 个人资料 将心思重新放回档案袋上。 仅考虑图案:猪、苹果、小鸟、拐杖、硬币。 小猪图案有一只小猪与三只小猪。为什么三只小猪代表3号傻大个,而不是六只小猪九只小猪? 为什么是「猪」? 傻大个身上有什么不同于别人的,只有「猪」才有的特质吗? 「我觉得……这种小鸟我好像见过……小鸟档案袋应该是我的。」男生犹疑着道。 他观察着4号7号档案袋,心里已经认定小鸟是指向他的图案,但拿不准自己是几号。 「方便分享一下你的论断吗?」长相普通穿着普通的女生赶忙问。 男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种鸟我在房间的天花板上见过,因为长得很怪我就多看了两眼。啊,这位小姐姐和我一个房间的,应该也有印象吧?」 眼镜女嗔怪地瞪了眼男生,道:「我没印象了,你记错了吧。你别说了。」 哪有人什么情报都没获得,反而先自爆的。 眼镜女想将男生的说法模煳带过,却忘了还有一个人见过他俩房间的天花板—— 经过男生这么一提醒,卷耳也想起来了。他去救俩人出来的时候,确实有隐约看见一些流畅的线条。 但因为天花板的崩塌,卷耳并没能认出那是小鸟。 卷耳思索着那些档案袋图案、救人时见过的怪异东西、自己与傻大个房间里的豪猪刺。 小猪的猪,指房间里的如豪猪般长的刺吗? 有可能。 卷耳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第一个去冒险。 万一拿错了,会发生什么也说不准。他不认识这些人,也不清楚这些人的习性。但凡遇见什么事,被摆一道也无处申冤。 那边的普通女生貌似想到什么,伸手要拿10号档案袋。 10号档案袋上画十枚硬币。 思及救人时见到的一幕幕,卷耳立刻阻拦了普通女生。 他看不得人送死。 不管这些人之前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过往未来,至少此时他们没有记忆、没干坏事,还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我先。」卷耳说着,一边拿起了1号档案袋。 1号档案袋,一只小猪。 无事发生,可喜可贺。 卷耳一点点撕开密封条。其他人纷纷停止头脑风暴,凝神看着卷耳的动作。 是对还是错? 卷耳拿出袋子里的文件,打头照片就是寸头的他。 【姓名:卷耳 年龄:28 参赛缘由:本公司成功研制出可以恢復神经知觉的药物。本公司郑重承诺,会为赛事的获胜者无条件提供医疗服务。】 档案袋里的资料只有一张,但满满当当写着参赛者的过去与心愿。 卷耳手搭在腿上,心里却怎么也不能认可这份资料。 除此之外,档案袋里还有一个小巧的通讯器,捏一捏,能够发出「啪叽」声音。 这便是方才3号档案袋发出的怪声来源。 卷耳看过文件后,收起通讯器,反手将档案袋伸向了那喷水的管道。 不能被别人看见的东西理应就地销毁。 在水流的沖刷下,档案袋很快吸水软化,破成一片一片,随水流向下水道。 第6页 「喂,你来销毁。」卷耳招唿那边撑着脑袋发呆的傻大个。 傻大个屁颠颠跑过来,有样学样解决3号档案袋。 其他七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大约是没能早点确定自己身份落后于他人的不甘作祟。 「恭喜。」普通女生道。 她绕过卷耳,作势要拿10号档案袋。 卷耳再一次制止。 普通女生不解,疑惑地看着卷耳。 「你是8号。」卷耳道。 之前救人时,普通女生与盘发女人同处一个方块。 方块里的危机并非毒液蔓延,而是喷泉硬币。 硬币虽不大,但一枚枚打在人身上,频率高、速度快,还是叫人好一番难受。 要不是卷耳来得及时救她俩出来,她俩都得淹死在硬币海里。 卷耳破开她俩方块的天花板时,硬币喷泉已停止放送。 卷耳对数字敏感,趁着硬币没有消失前他匆匆瞥了一眼,得出普通女生房间里硬币的数量是888个。 这硬币特制的,实在好认。 普通女生想了想,决定相信卷耳的话拿起8号档案袋。 风平浪静。 看见里面的文件,普通女生松了口气。 是对的。 盘发女人紧随其后拿到10号档案袋。 她和普通女生一个房间,同样经歷了硬币的打击。 其他人到愈发着急了。 还剩下2、4、5、6、7、9号档案袋。 傻大个和卷耳不需要考虑档案袋的归属,两人交换起档案袋中的情报。 「我叫何亦可,25岁。」傻大个说。 卷耳看看他壮硕的身躯,又看看他秃亮的脑门,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人比他年轻。 震惊归震惊,卷耳同样告知了他自己的名字。 何亦可心思单纯,大咧咧说出了文件里写的参赛理由:痴迷机械制造,而举办方手里有最新款机器人的设计图。 「我觉得很像是我可以做出来的事情耶。」何亦可抱着他的工具箱,乐呵呵的。 但是档案袋里的东西,不可全信啊。 卷耳正准备劝告一番,那边小女孩就摸到了他俩边上。 「大哥哥。」小女孩唤道。 何亦可喜欢小孩子,放低了身子放柔了声音同她说话:「怎么啦小妹妹。」 小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求助道:「大哥哥,那个桌子太高了,你帮我拿6号档案袋好不好?」 面对可爱小女孩,何亦可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顿时被浆煳黏住,傻笑着去拿档案袋了。 卷耳揉搓小女孩的脑袋,「你心思倒是多。」 让何亦可去拿档案袋,一是为了隐瞒自己的信息,一是为了遮掩锋芒,不让她暴露在别人视线中。 小女孩知道卷耳没有何亦可那么好忽悠,这人早识破她的真面目了。她当即翻了个白眼,拍开卷耳抚摸她头髮的大手。 小女孩一身红色蓬蓬裙,干干净净的。 ——她是唯一没有依靠卷耳救助,自行从房间里出来的人。 而且她的状况,比大多数人要好。 由于头髮被卷耳揉乱,接下来的时间里,小女孩一边看档案袋里的资料,一边享受何亦可的扎头髮服务。 何亦可手指灵活,两束漂亮的麻花辫成型。 小女孩微微偏头,麻花辫翘着,标緻极了。 已经有了五人拿到档案袋,其他人也找到了对应的档案袋,只剩下那名16岁男高中生还在犹豫。 一个2号,一个9号。 两颗苹果和九根拐杖。 中年男人劝说他道:「孩子你跟我一个方块,我是拐杖你肯定也是拐杖,就这个,别怕。」 16岁男高打死不动,只说:「我不信,如果真实的推断法不是房间里的经歷,但你们狗屎运撞对答案,偏偏到我的时候行不通……那我不就玩完了!」 中年男人哑口无言。 大家头一次听见这么离谱的论调。 普通女人张口想劝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干脆狠心闭眼转身,眼不见为净。 男高中生照旧在档案袋间找寻可能。 时间拖太久,主办方都看不下去,开启广播道:「请9号选手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赶紧翻阅自己的答案。否则,主办方将採取强制手段。」 这次不是机械音乐,而是人声。浑厚粗犷,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 主办方所谓的强制手段指围拢的机器人。 这一大群机器人不知从何而来,像是凭空出现。 何亦可看着这些机器人,眼睛在发光。 男高中生被威胁,当下更是害怕,着急忙慌拿起了——2号档案袋。 他不相信前面人试验过的答案,也不相信广播说的9号选手。 他只相信自己。 就在他触碰到2号档案袋那一刻,他的手指开始红肿、胀大,紧接着五彩缤纷的斑斑点点蔓延他的全身,奇痒无比。 「啊啊啊啊啊啊——」 男高中生挨不住,惨叫连连。他下意识寻求帮助,跌跌撞撞扑倒了他身边的那位眼镜女。 一瞬间,与男高中生相同的症状蔓延到眼镜女身上,两个人的痛唿声结合在一起。 「让开!」 卷耳大喝一声,手中管道的净水直冲男高中生与眼镜女。 第7页 两人和没及时躲开的拦路中年男人被兜头淋湿。 净水不愧是净水,就连何亦可整个被泡在毒液里也能完好救回来,更别说男高中生和眼镜女这么轻的症状了。 然而哪怕是净水来的及时,男高中生却是应激了,颤抖着抱住自己,说什么也不肯碰另一个档案袋。 眼镜女遭逢无妄之灾,气得一脚踹向男高中生。 这孩子不大,中年男人也狠不下心苛责他,反倒颇为怜爱地安抚男高中生。 见眼镜女对男高中生动粗,中年男人护着男高中生连连后退。 中年男人斥责眼镜女道:「这还是个小孩子啥也不懂呢,你跟他计较什么?小肚鸡肠!」 「我?小肚鸡肠?!」眼镜女简直要被中年男人气笑了,「这傢伙害我染毒,我还不能踹他解气了?!」 「谁叫你挨着他那么近。况且你又没什么事,不好好站在这里吗……」中年男人嘀咕着。 在场几人离得近,哪能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用中年男人的逻辑来思考,男高中生还小呢,大家让让他。眼镜女被连累事她活该。 大家被这逻辑惊得无话可说。 小女孩躲在何亦可身后,隐秘地做了个鬼脸。 卷耳看得分明,没忍住,偷偷笑了。 「还小呢~」小女孩压低声音,怪腔怪调地重复中年男人说的话。 这么看,小女孩还真有点小大人模样。 小女孩可不比男高中生大。 也是,百万美元角逐赛决赛圈选手,应当不是善茬。至于那个男高中生和中年男人……当他俩是个意外好了。 卷耳揪住小女孩的一束辫子,出声打破了沉静: 「现在大家应当都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来认识一下吧。」 -------------------- 第4章 目标 在场八人互通了名字,唯有那个男高中生一言不发,恶狠狠盯着所有人。 男高中生16岁,名字不清楚,他只告诉别人叫他f就好,眼睛里全是因嫉恨而生的血丝。 仗义男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这人的怨气哪儿来的。 「你是不是不高兴?」仗义男生问道。 仗义男生名唤赵书华,大二,处于还没接触社会快要走进社会的年纪,有什么就问,想什么就说。 换言之,一根筋直楞子不会看气氛。 眼镜女把赵书华拉开,不允许他和男高中生f接触。 眼镜女,姓欧阳,单名旦,大一,勤工俭学,参赛理由是缺钱治病,想要一百万美金治病。 用欧阳旦的话来说,靠近蠢货的人会变得愚不可及。 里面夹杂多少私人情绪就不得而知了。 等房间内选手差不多记住谁是谁、脸对应名字后,大傢伙都不乐意搭理f,各自说说笑笑,就是不乐意给他一个好脸色。 没人愿意和多疑胆小的人多交谈。 除了擅长道德绑架的中年男人愿意同他说两句。 f却不想理人,自顾自看档案袋,防贼一样防往他身边凑的中年男人。 等f看完档案袋,广播音适时响起。 「叮叮叮叮——观测到各位选手已经拿到了档案袋,百万美元角逐赛正式开始!现下公布赛事安排: 「一、百万美元角逐赛共有十名选手进入决赛圈,你们需要走出这栋建筑,共同瓜分奖金池里的百万美元。 「二、这是一栋有10层楼的建筑,各位选手正处于第十层。 「三、每层楼有且只有唯一向下的手段——电梯。任何试图採用其他方式去往下一层的选手,将取消瓜分百万美元的资格。 「四、为了保证隐蔽性、公正性,本赛事採用全封闭管理。同时考虑到各位选手的身心健康,本公司为各位选手准备了通讯器,并招聘十位金牌联络员。将在你们最寂寞的时候送上温暖,最需要的时候不离不弃! 「不过通讯器有电量要求,若是通讯器发红光,则是电量不足即将关机的提醒。请各位决赛圈选手谨慎使用哟~ 「以上,即为本次赛事的全部规则。本公司宣布,百万美元角逐赛——正、式、开、始!」 随机械音的消失,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墙壁开始旋转、变换,迷人眼。 卷耳戴上所谓的通讯器。 通讯器质地软和,完美贴合卷耳耳廓。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喂喂喂,听得见吗卷耳挑战者?我是你的专属联络员李九林,负责……」 很好听。 好听的不得了。 卷耳的所有心神全部沉浸在这个声音里。 他甚至可以想像声音主人的模样。 肯定是琼林玉树、风度翩翩的人,笑弯的眉眼如同海底明月。生气时喜欢锤栗子,一般锤烂两到三个就会消气。 开心的时候,声音的主人肯定是……头好痛。 好痛好痛。 卷耳立刻将通讯器摘下,关闭电源,把李九林的话全部中断。 不能再听李九林说话,除非他不想要脑子了。 他晃晃脑袋,抬眼看旋转速度慢下来的墙壁—— 一扇崭新的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何亦可更开心了。 好精妙的结构!好完美的机械构造!我要研究之前出现的机器人!我要研究这个房间! 第8页 但房间停止过后,何亦可却觉得无从下手。房间不再运转时,和普通建筑没什么两样。 突然出现的门显然是暗示大家走出去。 门外漆黑一片,看不清道路。仗义男生赵书华身为有担当的青年男性,身先士卒就要往外边走。 眼镜女欧阳旦拉住他。 「我害怕,你陪陪我。」欧阳旦说。 嘴里说着需要人陪,但她的神色可没一点害怕的样子。 她只是不想让赵书华第一个出去而已。 未知的东西总是叫人不愿触碰。 卷耳理解,所以卷耳决定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次轮到卷耳被别人阻拦了。 那个长相普通穿着普通的女生道:「我来探路。」 普通女生叫季飞池,没等卷耳劝阻,她已大跨步来到了门外。 门外伸手不见五指。季飞池走了没两步,一头撞上了墙。 这一撞不打紧,倒是撞亮了整个地板——她撞到了灯的开关。 原来门外是一个大走廊,长长的瓷砖连接着未来的方向,昏黄小圆灯稀稀拉拉分布瓷砖两边,看不清头顶风景,看不清前路终点。 季飞池脚尖点地板,地板没有问题,是实心的。 她快步走,走廊里迴响着她帆布鞋的小小声。 「没问题。」她返回房间道,「外边是好长的走廊,因为太长了不清楚尽头,所以我先回来和你们说说。」 房间里的几人信没信卷耳不知道,但卷耳知道何亦可这傻大个信了。 因为何亦可推着卷耳的轮椅去了门外。 轮子滑在瓷砖上。 小女孩跟着两个大哥哥。 门外的确如季飞池所说,一边是不知全貌的走廊,另一边也是不知全貌的走廊。 走呗,还能等着不成。 何亦可推着卷耳打头阵,季飞池和小女孩并肩排后,再后面是其他人。 卷耳心里计算着,走了一百秒后终于见到拐角;又是百秒,拐弯;再百秒,拐弯;一百秒后…… 很好,是梦开始的地方。 一伙九人又回到敞开的门前。 转了一个正方形的圈圈。 「再走一遍吧,注意一下走廊两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季飞池提议道。 大家自然没有意见。 新一轮开始,不需要他人指挥,九个人自发两两组队手并手,贴着墙壁行走。 啊,卷耳这个残疾人不被考虑在内。 本以为这一圈可以在墙壁里发现新的东西,例如一条暗道或者暗室之内的。但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九人又一次回到原点。 「大家别泄气,我们休息休息再出发试试。」季飞池仍然颇有信心地鼓励道。 然而第三次转圈,九个人还是回到了原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九人暂时提不起劲继续走下去了。 不,这次重新回到原点的不是九人,而是八人。 「那个傻逼不见了。」眼镜女欧阳旦说。 能被她称为傻逼的只有害她染毒的男高中生f。 其他人怀疑的目光投向中年男人。 当大家行走在走廊里时,因为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中年男人和男高中生被排挤,不得已站到队伍最末端。 故而中年男人辛诺是唯一密切陪在f身边的人。 现下f失踪,第一个就怀疑到辛诺头上。 「我、我不知道啊……」辛诺脸色苍白,说着很是无力的解释。 枫镜眉玩弄自己因长时间盘发而弯曲的髮丝,似是不经意地开口:「啊呀,说起来刚刚我好像听见你骂f,该不会……」 话不需要明说,懂的都懂。 枫镜眉就在辛诺和失踪f那排的前面一排,虽然中间有些距离,但还是能稍微听见后边的话。 辛诺脸色涨红,眉毛竖起,指着枫镜眉鼻子骂道:「你个贱女人少诽谤人!我才没有、才没有……」 辛诺声音低下去。 他这番行为更加坐实了枫镜眉指控话语。 其他人不约而同远离辛诺。 何亦可心善,脖子一伸打算为辛诺说话,却听卷耳道:「三思,这人可不无辜。」 何亦可身形一顿,又缩回去和季飞池商量走廊对策了。 他觉得卷耳比他聪明,他听聪明人的话准没错。 被辛诺臭骂的枫镜眉没生气,脸上笑容一如既往的漂亮,美眸里秋波流转。 「辛先生莫气,你说没有,便是没有吧。」 阴阳怪气,铁定是阴阳怪气。 然而一个愿意帮辛诺说话的人都没有。 反正现在的情况是走廊出不去、选手少一个,大家平白堆砌的怒气得找个口子释放,中年男人辛诺只是正好撞枪口而已。 至于卷耳为何说他不无辜? 且看辛诺指责枫镜眉时飘忽的瞳孔。 即使枫镜眉有撒谎的前车之鑑,但至少「辛诺骂f」这件事请她没说错。 辛诺蜷曲的左手食指从另一方面证实了这一点。 尚且留在房间里时,辛诺的身体状态是正常的;但走完三圈后,辛诺却遮掩起他的手指。 辛诺妄图通过屈指隐藏的东西,是指缝里的血迹。 他被枫镜眉刺激狠了,指人的时候差点将染血的手指伸出来,伸到一半又着急换手。 第9页 饶是辛诺缩得快,抵不住卷耳眼睛尖。 「那血是f的。」 因为在场8人无一人身上有伤口。 不是f的血还能是谁的? 注意到辛诺手指不对劲的不止卷耳一人。 枫镜眉扭着水蛇腰,凑到眼镜女欧阳旦和仗义男赵书华身边,悄声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俩。 欧阳旦心道不妙,身体下意识去捂赵书华的嘴巴。 但赵书华同样有着极快的身体反应,双膝一弯,整个人下潜一点,叫欧阳旦的巴掌唿在他大脑门上。 「大叔,你手上血哪里来的?」赵书华大声问道。 一时间,整个走廊里都迴荡着他的大嗓门。 欧阳旦默默扶额。 猪队友,妥妥的猪队友。你以为这女人怎么那么好心把发现告诉你?把你当枪使呢! 思及枫镜眉的恶意,欧阳旦狠狠瞪了枫镜眉一眼。 枫镜眉笑盈盈的。 碰小女孩软钉子的时候、被辛诺侮辱的时候……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将笑容从她脸上剥离。 -------------------- 第5章 回 辛诺什么都不肯说,什么也解释不了。 大家没办法,又抛不去自己心中的道德感对辛诺动粗,只得骂骂咧咧放过辛诺,事情明了之前坚决不和辛诺来往。 由于走不出走廊,生物的趋光性致使大家回到光明的房间内。 房间内已经满是净水。 唯一的排水口处形成了小漩涡,小女孩舒雁子拔了根何亦可的头髮丝,拿着头髮丝淌进漩涡里,玩得不亦乐乎。 卷耳的轮椅够高够大,溢满房间浸没何亦可脚踝的水对卷耳来说只是积了点水,连卷耳的轮椅脚踏都没挨着。 何亦可拎着鞋子,鞋子里塞着袜子。他特意把破了洞的袜子团吧团吧塞在最下面。 枫镜眉倒是仍旧从容不迫,她站在门槛上,镶钻的高跟鞋一尘不染。 门槛足够高,暂时可以封住这个房间的净水,不让走廊也变得狼藉一片。 连续三次一无所获的转悠,场内几人心中不可避免生出挫败感。不过不用多久,他们就能重新振作。 赵书华靠着墙,心思飘到门外那长长的走廊和光洁的墙壁上。 他对图形一类的事物很敏感,不然也不会第一个想到小方块房间天花板上的图案。 正常人随意的一瞥,很难记住匆匆的东西。 赵书华从脑海中架构走廊与房间的模型。 无论是大家身处的这个房间,还是外面的走廊,亦或是更早一点两两一组的对角线分割的小房间,全部都是正方体。 走廊绕大房间绕了一圈,虽然灯光很沉,但大约可以观测出走廊宽为3米,两个人手并手能够各自碰触一边墙壁。 赵书华回味着和欧阳旦一起走在走廊里的触感。 一只手享受着女孩子柔软的肌肤,一只手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冰冷的墙壁延伸、延伸,似乎并不一样。 赵书华记得他和欧阳旦走到拐角的时候,他俩的手臂比一开始相对要伸直一点。 变化不多,但有。 外面的走廊,难道不是标准的正方体? 赵书华猜测走廊是梯形结构,下面窄,上面宽。 「可惜看不见上头,不然……」不然就可以通过测量绘制相关图表。 「看不见,可以听见。」有人说。 赵书华吓了一跳,看往说话的人——是坐轮椅的卷耳。 卷耳观察赵书华有一会儿,见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自言自语,表情突然变得豁然开朗,又变得苦恼。 他猜赵书华有离开此地的想法,但没有离开这里的能力。 「听见?」 卷耳手里拿着一根管子,那是净水流通的管道。 赵书华就明白卷耳的打算了。 ——卷耳想依靠水流声辨别高度。 「这怎么可能?」赵书华十万个不信。 听声辩位已经很离谱了,更何况听声辨高度。 卷耳自然有证明自己的方法。 他闭眼,让赵书华随意找个地方对准用管子喷水,他来说位置。 赵书华环顾四周,有人在说话,有人在悄咪咪观察这边,还有天花板上不止连接何处的管子在喷水。 逞能也不是这么逞的吧。 赵书华手一摆,管道的水流直接冲到那边被孤立的辛诺身上。 「你——」辛诺哪里知道这傢伙在干什么,只以为这人刻意针对他。 辛诺挥舞拳头怒沖沖地要讨一个公道,冷不丁被绊了一脚,摔进积水里。 「抱歉。」欧阳旦道。 她如果没有故意伸脚绊倒人的话,听起来还是有点诚意的。 欧阳旦看看赵书华那边,她挺好奇这人在干什么。 哦,赵书华在和死残疾深情对望。 其实不然,赵书华之所以瞧着卷耳,是因为卷耳准确无误地说清楚了水流的方向、喷射位置。 在嘈杂中做到了。 「抱歉刚刚看低你,」赵书华利索道歉,随即道,「那我们出去吧。」 认错痛快,干事也痛快,所以效率也高。 不多时,两人已经得到了大房间与走廊的数据。不说准确,但误差基本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 釐清结构,赵书华手痒痒,直想画图。 第10页 看出他的想法,卷耳熟练地摸到轮椅上某个按钮,而后从轮椅下弹出来的暗格里拿…… 卷耳瞬间把暗格押回去,一系列动作没惊扰旁人。离他近的赵书华沉浸在思绪中,也没注意他的动作。 卷耳松口气。 他刚刚掏东西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好像他已经很习惯在某人需要纸笔的时候拿东西一样。 赵书华没有纸笔也没关系,他找到了新的可以作图的地方——墙壁。 每个人小时候,都喜欢在墙上留下自己的大作。 赵书华手指沾水,在墙上画图。 欧阳旦招唿大家过来看。 墙壁洇了水,留下道道深色痕迹。极大的画布给了赵书华充分的作图空间,也让大家能更好理解结构。 况且房间内湿润,水迹不会很快蒸干,方便了赵书华的作图,让他用不着隔一会儿补一笔。 因为赵书华早将发现告知欧阳旦,故他一边画,欧阳旦一边讲解。 「大房间长宽高7.9m,外面走廊墙壁倾斜,角度为1度。大房间被走廊包围,高空俯视呈『回』字形。」欧阳旦指着墙壁上一个超大水晕「回」字道。 在赵书华的手下,空间图渐渐明晰。搭配欧阳旦的讲解,大房间内的几人听得清楚明白。 「回」字结构,大房间为回字中间的口,门位于口的下面一横中间处。 初步判断走廊内未被灯光照亮的上头有出路,因为水流冲击上头时,有一处地方明显比其他墙壁更低。 「我和卷耳推测,真正的通路就在这里。」 赵书华的食指停在「回」字的左上拐角处。 执行力强的人不必他人安排,说行动就行动,一个两个全琢磨着把走廊瓷砖上的小圆灯薅下来。 最后还是平凡女生季飞池最先成功,撸下两颗小圆球。 一人一颗小圆球就足够,剩下来这颗…… 季飞池左右四顾,找寻可以交付小圆灯的人。 辛诺揉搓着衣角,不安地开口:「能不能……」 话没说完,季飞池从人群中找到了她的目标。 她把小圆灯交给小女孩舒雁子。 「给你,小妹妹。」 昏黄灯光映照季飞池脸庞,竟然还有些好看。 舒雁子接受她的好意,道:「谢谢大姐姐。」 然后舒雁子「吧唧」亲了季飞池脸颊一口。 叮!小女孩舒雁子的俘虏+1,俘虏名单如下:何亦可、季飞池。(按时间排序) 卷耳心中唾弃舒雁子不劳而获的行为,转头接过赵书华为感谢送来的小圆灯一颗。 而后无所事事的舒雁子和卷耳不可避免被分配到一起,看其余六人劳作。 舒雁子和卷耳对视一刻,很快移开目光。 两人心里清楚对方都不是简单货色。 利用轮椅扮演柔弱/利用年龄扮可怜什么的…… 下次试试! 尚且有能力的季飞池和赵书华又开始扒拉小圆灯,以求分发给其他人。 有过成功的经歷,再一次扒拉小圆灯的他俩速度显然变快,没多久又扣下两个。 要知道其他人可是一个都没成功弄下来呢。 要问有工具箱的何亦可哪儿去了?他……他压根不care什么圆灯不圆灯的,从回到房间起,他就兴奋地研究起房间构造了。 很快百万美元角逐赛决赛圈选手们人手一个小圆灯了。 值得一提的插曲是,枫镜眉是最后一位拿到小圆灯的人,因为辛诺看她一个弱女子好欺负,在枫镜眉扣下小圆灯的时候推到她,夺走小圆灯跑没影了。 被辛诺一推,枫镜眉没防备,一下子崴了脚,站站不了,坐坐不住,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 哭泣的美人多惹人怜爱啊。 小女孩舒雁子恶向胆边生,开口道:「大哥哥,人家脚崴了耶,快把你的轮椅给她~」 声音不大,只有卷耳听得见,主要是想噁心一下他。 事实上枫镜眉确实不太方便走动,但还没到坐轮椅的程度。 让舒雁子大为惊诧的是,枫镜眉蹒跚来到轮椅前,询问道:「抱歉卷耳哥,我脚不太方便,可以坐你腿上吗?」 脚不方便→要休息→卷耳腿残疾没用→坐卷耳腿上属于废物利用。 舒雁子猜这是枫镜眉的逻辑。 舒雁子开始期待卷耳的拒绝方式了。 下一秒,她被卷耳抱起来放在腿上。 「不好意思,这孩子也累了。」卷耳道。 枫镜眉目光流连在卷耳琥珀色的眼睛里,仍然在笑。 「好吧,打扰你了。」枫镜眉走了。 一瘸一拐的样子激起人类的保护欲。 季飞池箭步来到枫镜眉身边,啥也不说一把搀扶着她。 「谢谢你。」枫镜眉柔柔笑开。 季飞池甚至不用看她,光凭想像就能脑补出天仙下凡的bgm。 摆脱枫镜眉后,卷耳想把舒雁子放下来,哪里想舒雁子却扒着他不肯动了。 「?下去。」 「不要。我是小女孩,你让让我。」 舒雁子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卷耳腿上的毯子毛茸茸的,又暖和又香,一点也没湿。 太过舒服,舒雁子很快睡着。 小孩子觉多。 卷耳一边嫌弃着,一边又从轮椅自带的箱子里拿出新毯子给舒雁子盖上。 第11页 「何亦可,走了。」卷耳朝房间内招唿道。 何亦可应一声,依依不捨离开这里。 八人集合,往「回」字左上角进发。 辛诺的奔逃方向也是那边。 来到目的地,打头的季飞池举高小圆灯,头顶还是漆黑一片。 小圆灯太暗了。 季飞池有些气馁。 枫镜眉拍她肩道:「我96斤,把我托上去吧。」 唯一比枫镜眉高的人是欧阳旦,但欧阳旦体重破100,不太想给大家造成负担,捏着鼻子答应了枫镜眉的提议。 几个人围上来,七手八脚叠罗汉把枫镜眉举上去。 不知有意或是无意,枫镜眉的镶钻高跟鞋踩得欧阳旦肩膀疼。 很顺利地将小圆灯举到未曾抵达的高度。 果然有一条通道! 枫镜眉心中大喜,伸直了脖子去看通道。 通道内有些污渍,因为小圆灯灯光颜色的缘故,枫镜眉并没能认出来那是血迹。 血迹旁边是…… 「呀——」 枫镜眉尖叫一声,连人带灯摔下来,重重砸在瓷砖地板上。 血迹旁边是! -------------------- 感谢在2023-11-03 18:13:52~2023-11-04 18:0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兆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大闯关 枫镜眉尖叫一声摔下来,脑袋着地发出老大一声「噹啷」响。 在下面扶着她的那些人也稳不住,一个接一个倒下,给枫镜眉造成二次伤害。 例如欧阳旦就直接倒在了枫镜眉身上,加上重力势能,其威力险些叫枫镜眉肋骨断裂。 也算一报还一报,报了枫镜眉高跟鞋戳她之仇。 卷耳和舒雁子把人扶起来。 「你看见什么了?」卷耳问道。 枫镜眉休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心有余悸道:「骨头、通道里有人的头骨!」 瓷白的头骨倒在污渍旁——污渍想来是血迹——头骨发黄、发黑,不清楚那是它本来的颜色,亦或是被小圆灯的灯光染色。 头骨不大,很多地方可以看出没发育好,多半是早夭婴孩的。 枫镜眉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当即吓得花容失色。 这一摔,把枫镜眉另一只脚摔折了。 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何亦可走过来把枫镜眉抱起。 身为最高大故而垫在罗汉最底的人,他的怀抱宽广,很让人安心。 枫镜眉不嫌弃他一身机油味,重新拾起完美的笑容,软着声音道:「谢谢亦可哥。」 哪想下一秒何亦可就把她放了下来。 何亦可只是想让她挪个地,别挡着他搞事情。 方才枫镜眉掉下来,发出的声音不对劲。 何亦可拿扳手在地板瓷砖上敲敲打打。 「砰砰」「砰砰」……「噹啷」! 就是这里! 何亦可来了精神,扳手游走在四周。 此块地板和大房间墙壁异曲同工,根据刚才研究的大房间墙壁运行规律,机关应该是在……这里! 一扳手砸下去,瓷砖四分五裂,噼里啪啦落在下面的房间。 是的,瓷砖之下还有一个空间。 「多亏了你的脑袋呀!」何亦可兴奋地对枫镜眉道。 那么清脆的声音,肯定是顶顶好的头! 枫镜眉笑容不变,接受了这另类的夸奖。 不和傻子置气,枫镜眉行为准则之一。 从这里前往下面空间不难,但这「不难」仅对于普通人而言。 七人一合计,定下下去的顺序: 何亦可最先,卷耳、舒雁子第二第三,随后是枫镜眉、欧阳旦、赵书华、季飞池。 因为何亦可比较壮,所以他得多帮衬别人,而卷耳是个残疾人,上下有难度,要多几个人扶着他。舒雁子还是小孩子,也得快点下去,枫镜眉负伤,不好让她多劳动。 再然后是女士优先。 赵书华本该是最后一个,但季飞池说什么「她的梦想是警察所以不能把人民群众抛在身后」,便和赵书华换了位置。 规定好顺序,几人就开始下饺子。 何亦可跳下去,上下差不高,毫无压力。 他转而喊上头的人把卷耳搞下来。 舒雁子抱着工具箱,卷耳抱着舒雁子,轮椅抱着卷耳,大傢伙共同把着轮椅。 虽然何亦可手臂力量不比卷耳,但还是可以轻松抱着轮椅与卷耳与舒雁子与工具箱。 主要是,何亦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工具箱受损,使出吃奶的劲承接他们。 好在轮椅平安落地。 工具箱也安然无恙。 何亦可对工具箱的感情?可比自己的命还要看重。 安置好两人,何亦可继续去接上边下来的人。 一三五个,好了齐活儿了。 这份工作比何亦可想像中的轻松。 房间里没有线索,欧阳旦率先打开唯一的房门。 门外是耀眼的闪光。 卷耳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啦! 「这是……男生女生大闯关吗?!」赵书华眼睛瞪大。 21世纪初,各种闯关类竞技节目深受国民喜爱,无数人报名、挑战、拿奖励。多少人抱着获得最终大奖电冰箱的念头来,怀着一身遗憾去。 第12页 其中最经典的项目莫过于千军万马独木桥、左摇右摆甜蜜行、世界滚轮大冲击等项目。 一旦项目过程中被节目组设立的关卡打败,闯关者将落入机关四周的水池,狼狈退场。 再看门外,那粉红色的旋转独木桥、天蓝色的摇摆大沙袋和火红色的斜坡,以及机关周边的水池,不正是男生女生大闯关的翻版嘛! 广播欢快的声音响起:「叮叮咚咚——恭喜各位百万美元角逐赛的选手发现隐藏关卡!看见远处的彩色领奖台了吗?10分钟内抵达领奖台的人事后分得的奖金数量翻倍哟~ 「举例:100w美元的奖金池,a分到了10w,由于a抵达过领奖台,故a的奖金可以翻倍领取,即获得20w。 「另外,五分钟内抵达领奖台的人可以获得电梯线索,比其他人更快一步前往下一层哟~第一名抵达领奖台的人,拥有一次『失败豁免权』哟~ 「心动不如行动,还在犹豫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吧!计时开始!」 领奖台背后的墙面上,鲜红的大屏幕亮起,10:00的数字很快跳动,变成09:59、09:58。 一刻也没有为广播的声音思考,立刻赶往机关的是——仗义男生赵书华! 闯关第一道:粉色旋转独木桥。 赵书华上机关的时机得天独厚,正巧赶上独木桥同台子呈一条直线的时候。当赵书华已经到第二个机关时,其他人还在苦苦等待独木桥的眷顾呢。 闯关第二道:上刀山下火海。 刀是天花板上不规则下落戳刺的尖锥,火海是滚烫的地面。 快速通过第二关,赵书华觉得相比于手上脸上不痛不痒的几道划痕,反而是自个儿快被烤化的鞋底更可悲。 闯关第三道:爱情之海你嗨不嗨。 几根柱子,柱子上有飞速旋转的大杯子座椅,而那些柱子们也在以更快的速度旋转。柱子边上却是空白水池,稍不注意就得和水亲密接触。 想通过这关,稳定力、果决的心态缺一不可。 赵书华有吗?赵书华当然有。 他奋力一跃,跳进了一个画着海浪的超大马克杯里。 马克杯摇啊摇,几次要把赵书华甩出去,终究还是让赵书华扒拉着杯壁留下了。 但马克杯旋转的速度有些太快,赵书华晕头转向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天呀地呀什么的都在动,赵书华恍然觉得只有自己不属于真实的世界。 时间过去多久了?距离下一个机关还有多远?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赵书华顶着巨大的离心力,脑袋探出马克杯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兜头被一个黑影砸上,砸得他眼冒金星。 黑影揉着屁股固定好她自己,竟然是落后于他的欧阳旦。 欧阳旦之后,即马克杯之外,还有许多人 「搭把手,」欧阳旦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髮丝,「你扔我过去。」 欧阳旦理所应当地使唤着他。 事实证明赵书华天生适合被欧阳旦使唤:他完美地执行了欧阳旦的命令,以标准的投枪姿势将欧阳旦投出去。 即将着地时,欧阳旦一个虎扑翻滚,如猫儿一般轻盈落地。 她站起来,甩甩被旋转搞得有些晕的脑子,扶正了歪歪斜斜的眼镜。 欧阳旦转身,招唿赵书华过来。 赵书华是没想到欧阳旦愿意等他的。 毕竟从竞争方面来讲,欧阳旦趁赵书华还在爱情之海浮浮沉沉的时候赶紧走才是正道。 「别磨蹭。」欧阳旦不耐烦道。 再磨蹭磨蹭,后面人都要追上来了。 赵书华连忙爬上马克杯边缘,准备、蓄力、跳! 然而赵书华跳晚了,撑着马克杯的柱子早已转过距离台子最近的点,此时的马克杯离台子,有很长一段距离。 赵书华伸直了手臂,但离台子边缘还差一点。 然后欧阳旦握住了他的手。 大男人嘛,重得要死,欧阳旦拉他上来,累得面红耳赤。 欧阳旦万分嫌弃地甩甩手。 抓住赵书华没缓过来的时间点,欧阳旦先一步去往第四关。 闯关第四道:时间挪移大法。 欧阳旦身前没有供人落脚的平台,只有两边墙壁上各自垂直挂有三个圆盘,圆盘上还有一块长方形的瘪瘪「指针」在旋转。 那「指针」就是短暂给人提供休息地而已。 指针转得不快,但想要藉助指针去往那边平台,对毫无基础的人来说还是太难了。 但犹豫无用,欧阳旦瞅准机会爬上指针。 很好,第一个圆盘指针安全达到。 接下来,第二个指针。 欧阳旦差一点就能碰到第二个指针的边边了。 就在这时,一块不知从何而来的小石子准确击打在欧阳旦腰腹位置。 欧阳旦吃痛,捂着肚子头朝下栽倒,狠狠砸进水里。 「叮咚咚——4号选手丧失获得奖励的机会哟~」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欧阳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妈的哪个逼崽子害我!!! 赵书华见欧阳旦掉水里晕过去,耳鼻口边全冒着泡泡——若是无人搭救,欧阳旦怕是得淹死! 赵书华没多想,下意识跳水救人。 紧随赵书华其后一起入水的,还有季飞池。 第13页 如果赵书华没有投掷欧阳旦牌标枪的话,欧阳旦没有帮助赵书华的话,此时的季飞池才是远远甩下众人的选手。 但她也选择了救人。 落后他们仨的第四名何亦可懵懵的,稀里煳涂成了领军人物。 他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救人,随后还是选择相信赵书华季飞池,前往第五关。 闯关第五道,也是最后一道:火红滚轮大冲击! 一个倾斜72度的斜坡,从斜坡下上去的唯一方法是那根连接上方的粗麻绳。而斜坡顶上,无数大球虎视眈眈。 麻绳只有一根,何亦可的命只有一条,但他可以承受数次球体的冲撞。 何亦可紧紧攥着麻绳,一边奋力向上,一边分心躲避大球。他不厉害,不能完全躲避,只能硬生生受着。 还好还好,何亦可懂得安慰自己。至少那些球挺光滑的,而不是类似仙人球的东西。 好不容易爬上领奖台,显示屏的时间才来到06:27。 何亦可心想,自己应该是第一名了。 失败豁免权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但听起来很厉害,应该是好东西。 但……第一名不是何亦可。 「不好意思,我是第一名。」最先到达领奖台的某人说。 第一名是卷耳,双腿残疾的卷耳。 -------------------- 第7章 无人注意的角落 时间回到倒计时开始那刻—— 大傢伙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唯独三个人没有动: 坐轮椅的残疾人卷耳;趴下来没有独木桥宽的小女孩舒雁子;一只脚崴了一只脚折了的枫镜眉。 没有人会认为他们仨有威胁,毕竟行动都不便,怎么争夺第一呢? 看着他们远去,枫镜眉慢条斯理挽起了头髮。 柔顺的黑髮被一根簪子固定,稳稳盘在枫镜眉后脑勺。 「真羡慕啊,健康的人。」枫镜眉轻轻抚摸红肿如馒头的脚踝,状似无意感嘆道。 听着像是哀嘆她自己受伤,实际上暗指卷耳的残疾。 挑起事端吗? 卷耳看穿枫镜眉的目的。 「不必对我用这种把戏。」卷耳挑明道。 枫镜眉是聪明人,听见这人这么说,明白了自己技俩的无用,便收起了楚楚可怜的表情。 看着挂上笑容的枫镜眉,舒雁子觉得这样的大姐姐好看很多。 好吧,看在大姐姐好看的份上,之前你想坑我去拿2号档案袋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我真是善良的好孩子呀~ 善良的舒雁子决定再为颜值巅峰的枫镜眉做一件事—— 舒雁子小手移到枫镜眉骨折的那只脚,一用力——正骨! 枫镜眉疼得浑身抽搐一下,竟然忍住没叫出来。 她本身也不是多么受不得痛的人,况且这里就两个人,一个小女孩一个看穿她的卷耳,枫镜眉找不出理由让自己痛唿。 哭出来又没人欣赏,白哭的活她可不干。 枫镜眉试着动了一下右脚,还有点痛,但活动无碍。 「谢谢雁子啦,雁子可真厉害呢~」 「大姐姐,你还有话想说的吧?」舒雁子没有在枫镜眉的夸奖中迷失。 「当然,」枫镜眉笑着,「嘿,这个大闯关,想不想赢?」 知道这两人都不简单,枫镜眉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广播说,十分钟内抵达的人可获得翻倍奖金,五分钟内抵达的人有电梯线索,而第一名抵达领奖台的人可以获得「失败豁免权」。 依照他们仨的状况,十分钟内到达领奖台都够呛,更别说五分钟了,但所谓的「失败豁免权」可没有说时间限制。 所以他们可以阻挠别人,让自己先去。 「你们觉得呢?」枫镜眉问。 她既不害怕自己的人设崩塌,毕竟他俩精着呢;她也不害怕他俩会因为害人的思想远离自己,因为他们是同类。 肉食动物之间,最擅长用气味寻找帮手。 枫镜眉相信卷耳和舒雁子不会…… 「我拒绝。」两人异口同声道。 ……拒绝……诶? 「为什么?」 三个人合作不好吗?为什么要拒绝唾手可得的机会? 「因为我们有道德。」卷耳说。 舒雁子鄙视地瞧着枫镜眉,「老师说,害人的是坏孩子。」 有道德,不害人。 枫镜眉给气笑了。 你俩装什么好人呢。 枫镜眉还想努力说服两人,却不想突兀的一声「叮」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卷耳一头雾水拿出发光的通讯器。 这玩意儿自己启动了。 「哼哼,卷耳挑战者你遇见麻烦了吗?不妨向你的专属联络员我——李九林来寻求帮助吧!」 很好听的声音。枫镜眉发自内心的夸赞。 枫镜眉想到自己的专属联络员:一个声音粗犷的老大妈。 羡慕了。 通讯器里,李九林还在继续说话。 「根据《联络员手册》,我可以向卷耳挑战者你提供价值不超过10美元的帮助。如果卷耳挑战者你遇见了麻烦,请一定要向我求助哟~」 很活力,很青春。 感觉通讯器另一端是一个活泼可爱的人一样。 卷耳真的很喜欢李九林的声音。 第14页 他怀疑百万美元角逐赛的主办方是不是故意找了个这么对他爱好的联络员声音,好来摧垮他的意志。 太对他胃口了。 太对了。 卷耳想将通讯器关掉,但没成功。 通讯器那头的李九林得意洋洋道:「不必挣扎啦,我採用了强制开机程序,半个小时后你才能关闭哟~快说你需要什么帮助吧!」 枫镜眉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帮助,同样,卷耳和舒雁子也不相信。 帮助必有其代价。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卷耳想到大闯关关卡设置的地形的特点。 「我需要一捆绳,你能提供多长的?」卷耳道。 李九林就笑,然后说:「10美元之内能够提供的最长麻绳长度是……10米。」 十分不合理的价格。 谁知道李九林说的是真话假话呢? 但李九林话语结束的下一刻,他们身后关闭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浑身着漆黑皮套的工作人员进入,递给了卷耳一捆麻绳。 展开,正好十米。 好吧,不管这究竟是不是能提供的最极限帮助,李九林摆明了只愿意给这么点。 依照卷耳的设想来说,10米不够。 三人间对了个眼神。 枫镜眉自发开启通讯器,要求她的联络员提供麻绳,舒雁子照做。 于是三人共同拥有了30米麻绳。 「喂喂餵卷耳选手枫镜眉选手舒雁子选手,百万美元角逐赛奖金池的奖金是需要瓜分的,你们确定要合作互助吗?如果你们都走出去了,自己的钱就要……咦?」 卷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晕了枫镜眉与舒雁子。 「我们没有合作互助。」卷耳说。 李九林哑口无言,面上笑意却越来越深。 「我们没有合作互助。」卷耳重申。 「是的,你们没有合作互助。」 李九林道,旋即放下了通讯器。 卷耳将三捆十米长的麻绳连结在一起。 进入此地时卷耳就发现,男生女生大闯关关卡地形设置很奇特,一关更比一关低。 除了领奖台所在位置是斜坡之上,拉高了平面,其他的关卡都在朝平台越来越低发展。 故起始平台与领奖台之间的高低差有十来米。 所以卷耳打算靠麻绳滑索过去。 把麻绳的一段塞进枫镜眉手里。 「你可以吗?」 枫镜眉小幅度睁开一只眼睛,朝卷耳眨巴眨巴。 卷耳又拿下枫镜眉头上一支簪子绑在麻绳另一端,往领奖台掷去。 正中红心! 很好! 卷耳把毯子拧成一股绳置于麻绳上,抓住毯子绳两端,往下滑。 索道嘛,没有安全措施,主打一个刺激。 速度之快,麻绳与毯子的交界处都冒出了丝丝白烟,不多时就开始冒火星子了。 还能撑一会儿。 卷耳丝毫不担心到不了领奖台。按照计算,在起火前一秒他能来到领奖台。 起始点的枫镜眉一派风轻云淡地牵着麻绳一头,她容易胖,平日里为了维持身材经常做运动,运动量大,力量也大,牵住麻绳不在话下。 不过嘛…… 枫镜眉深知自己不是好东西。 贯彻一个恶人的自我修养,枫镜眉松开了手。 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卷耳就要从半身残疾变成全身残疾了。 然而这又关枫镜眉什么事呢?她只是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小女子,拿不稳绳子害他受伤,她也不想的呀。 然而并非事事遂人所愿。 另一双白嫩、弱小的手重新攥紧了麻绳,没让绳子上的卷耳掉下去。 「枫镜眉。」舒雁子看着她,没有装可爱,也没有装无知。 小女孩吃力地抓着麻绳,柔软的掌心很快被麻绳擦伤,血液滴滴落下,绽开。 「我们不一样。」舒雁子说。 这一刻的舒雁子,让枫镜眉有点眼熟。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枫镜眉就听人这样说过。 像嘲笑,像怜悯。 舒雁子用自己所有的重量稳定麻绳,但还是不够。 她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眼见小女孩要坠落高台。到时候砸在水面上摔个半身不遂,枫镜眉肯定得好好嘲笑舒雁子一番:明明叫雁子却是个残废,真可怜。 但枫镜眉想到那个场景,她并不会开心。 枫镜眉做出了她自己也不清楚原因的举动。 枫镜眉拉住了小女孩,也拉住了麻绳。 或许她捨不得舒雁子残疾,或许她良心发现,又或许她喜欢卷耳,还或许她有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她拉住了麻绳。 卷耳成功抵达领奖台。 倒计时刚刚来到07:00。 卷耳第一个抵达领奖台,获得「失败豁免权」一次、电梯线索一份、奖金翻倍卡一张。 原来广播说的奖金翻倍是靠卡片兑现。 然而卡片上没有写持有者的名字,这意味着…… 卷耳的目光移向领取到另一张奖金翻倍卡奖励的何亦可身上。 意味着如果抢夺卡片,谁都可以成为奖金翻倍的那个人。 卷耳并不在乎奖金,或许日后有需要,他会用奖金翻倍卡和某些人做交易。 第15页 不为人所知的某个地方,身着病号服的男人看着电视屏幕。 病号服男人翻阅着百万美元角逐赛实时更新的资料。 百万美元角逐赛十名决赛圈选手,f失踪,辛诺逃跑,还有一位2号选手始终不见踪影。 发现隐藏关卡的统共七人。 直至倒计时停止时,共三人落水失去领奖资格,两人没有离开起始台。 只有何亦可与卷耳获得了奖励。 病号服男人手指点在卷耳的资料上,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电视屏幕。 他看着电视屏幕里1号选手与6号、10号选手相谈甚欢。 他看着3号7号8号选手对4号选手嘘寒问暖。 病号服男人冷笑。 「呵,一群杀人犯。」 -------------------- 第8章 线索 唯一在十分钟内抵达领奖台的是何亦可和卷耳。 落水的欧阳旦被季飞池赵书华一左一右架着,艰辛地来到领奖台上时,十分钟早已过去。而欧阳旦还晕着。 之前欧阳旦掉入水中,先是脑袋接触到水面,给她带来很大伤害,这大概也是她迟迟不醒的缘由。 枫镜眉和舒雁子慢悠悠从水里游了过来。 不是她们不争,而是之前说好了—— 她们帮卷耳拉绳子,而卷耳的失败豁免权,交给她们俩之一。 失败豁免权到底是什么大家不知道,但第一名的奖品想也知道不是坏东西,况且「豁免」这词听着吉利。 枫镜眉将轮椅推向卷耳。 原本说好她俩公平竞争失败豁免权,但枫镜眉实在担心卷耳会记恨她松绳子的行为,从而不愿意将失败豁免权转让给她。 但卷耳比她想的要坦荡,直接将「失败豁免」小卡片给了她俩,让她们自行商量。 舒雁子退出竞争,道:「不了,我不要。」 于是写着「失败豁免」的小卡片被卷耳交给了枫镜眉。 而舒雁子不想要失败豁免权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她明白一个道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卷耳会在乎舒雁子的安危,但枫镜眉……卷耳不去害她就已经是大度。 拿到了唯一失败豁免权的枫镜眉得时刻注意风吹草动了。 七人到齐,何亦可将线索拿出来分享,卷耳同样不打算藏私,也分享了电梯线索。 电梯是唯一可以去往下一层的通道,不论如何,集思广益都比闭门造车好。 幸亏是何亦可卷耳拿到了线索,换做枫镜眉这个女人,她可不一定会分享出来。 卷耳的线索小纸条上画着一只动物:衔尾蛇。 何亦可的线索小纸条上写着一句诗词:众里寻他千百度。 过于简单明了的线索。 衔尾蛇,起头即是结尾,尾巴即是起始。 众里寻他千百度——出自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最后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诗词原意为寻找的人就在身边,结合衔尾蛇意向来看,放在这里的意思是: 电梯就在起点。 「起点是那个三角形的房间?」 「不是。」卷耳否定何亦可的话语,「广播播报百万美元角逐赛正式开始的时间是,我们都看完档案袋之后。」 也就是说,真正的起始点是大房间。 电梯也在大房间里。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该怎么回去呢? 卷耳看着远处已经彻底关闭的门。他们从门里面进来,却无法从门出去。 那门打不开了,得另寻出路。 哦,不需要大家找出路,何亦可将正确答案摆在了大家面前。 何亦可告诉大家,出路其实就在这里。 「啥呀?」赵书华问。 例如说,那个彩色的领奖小台子。 季飞池绕着彩色领奖台走一圈,眼尖地发现了领奖台边上翘起来的一个小尖尖。 「什么东西?」说着,季飞池去掰小尖尖。 掰不动。 何亦可赶忙拍开她手道:「你别乱搞哇,搞坏了怎么办。」 紧张地检查了彩色领奖小台子,发现没什么纰漏。 何亦可先向刚刚被他拍了一下的季飞池道歉,得到原谅后才开始介绍小尖尖。 所有机关的构造都与大房间外走廊墙壁的构造差不多,或者说都是一样的底层构架。 或许换个人不太能正确地对待该机关,因为机关中加入了自毁设定,稍不注意就失去本来的用途。 分明不是多么智能的东西,麻烦得要死。 何亦可在大房间里研究了很久的墙壁,此时碰上这样的领奖台,正确启动不在话下。 不过启动之前,何亦可要求大家整齐地聚集在领奖台之上,占地面积不能太大,最好小一点,不然等会儿会撞到头。 经过指挥,最终七人的造型是这样的: 唯一的残疾人卷耳坐轮椅上,两边扶手各放置一个女生,即欧阳旦和季飞池。因为欧阳旦不清醒的缘故,季飞池还得分心护着她。 为了节省空间,枫镜眉的愿望被卷耳抱终归实现,形成卷耳抱枫镜眉、枫镜眉抱舒雁子的顺序。 另外两个大男人可就没这么轻松,一个扒拉轮椅轮胎,一个扒拉轮椅后背,力求不离开轮椅。 第16页 确定好姿势后,蜷缩在轮椅后背的何亦可对领奖台动手动脚。 「所以我们只要这样、那样、再……这样,就能启动机关了!」 何亦可不是一个好的讲师,却是一个完美的执行者。 他轻轻一抬手,那领奖台蓦地腾飞,带着轮椅上的七人机械飞升! 「啊我靠——」 发出惨叫的是仗义男生赵书华,领奖台上升的台子太小,而赵书华又太大,除了扒着轮胎的手臂还留在台子上,其他地方全是悬空的。 这不,他的脸和台子边缘在亲密接触呢。 好在最终赵书华脸上只是留了到红印而已。 反而是何亦可比较惨。 据何亦可观察,这个大闯关的天花板有些问题,为了一探究竟,何亦可才会自告奋勇蹲在轮椅后背上。 这个地方没什么安全措施,同样没有束缚,很方便何亦可做动作。 领奖台逐渐上升,何亦可也越发清晰地瞧见天花板—— 果不其然,是相同的机械构造。 何亦可伸手拨弄难以察觉的小机关。 他不知道这些精妙的机关到底是谁设计的,但不妨碍他觉得设计这些机关的人是个天才。有奖励机制,有自毁机制,准备了几乎所有会误导大家踩坑的陷阱。 一般人肯定会被机关吓退,生怕一个不小心毁掉如此精妙的机械。 但何亦可也相信自己。 他可以做到保留机器完好的同时,解开机关。 就算观察的时间不够,何亦可的自信没少半分。 因为他可以解开机关。 领奖台上升的速度很快,快不过何亦可解密的速度。 天花板在七人即将撞上时开了个大口子,正正好容纳领奖台进去。 一群人安然无恙抵达新地点。 到地方后,卷耳第一时间撇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刚刚上升过程中季飞池估计太紧张了,下意识往有安全感的地方靠,带着昏迷的欧阳旦往轮椅里边挤。 欧阳旦、季飞池、枫镜眉还有舒雁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挤挤挤挤挤挤。 现在安全了,立刻马上赶快!所有人都从轮椅上滚下去! 枫镜眉放下舒雁子,马不停蹄观测起新房间。 桌椅床柜米色系,还有个小软榻,地上铺着一层绒毯,有点厚,枫镜眉一脚踩上去,高跟鞋的细跟陷进去大半。 长久站着有点累,毕竟她另一只脚还没好,就先坐着休息。 床倒是软。 要是欧阳旦没晕,她枫镜眉就能理直气壮占有床了。哪里还要和这病人抢。 领奖台在正中央,何亦可过去又搞了些事情,领奖台「duang」一声松动,掉了下去。 留下好大一个洞。 何亦可不仅仅只是让领奖台回归原位,他顺手捞了块小机械片,放进工具箱里。 他的工具箱已经容纳了从大房间薅来的墙皮一片、走廊地板砖半块、领奖台一部分。 「好幸福~」何亦可摸摸这个摸那个,爱不释手。 他的幸福就在小工具箱里了。 那边赵书华担忧地瞧着欧阳旦,不确定她头上那个大包该这么处理,人迟迟不醒,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在场唯一懂点医术的人是小女孩舒雁子,还小呢,没人会把救治的众人积压在孩子的肩头。 还是得赶紧回到大房间找净水。 那边卷耳和舒雁子已经发现了房间的问题。 因为角度关系,他们俩的视野同正常成年人不一样,舒雁子和卷耳看见的是更矮一点的位置,正好是成年人容易忽略的地方。 卷耳的前方,某个墙面处,隐隐约约有一条缝隙。 这条缝隙偏偏只有矮的人能看见。 要不是卷耳舒雁子在,也不知正常查探会需要多久才能发现。 顺着缝隙将墙面掀开,后边是个新天地。 呃,夸张了,后边是个通道口子。 黑黝黝的。 赵书华过来看通道,说「回」字走廊左下角,那个大家叠罗汉让枫镜眉上去看的通道就是这个。 之前枫镜眉摔那一下,大家都不记得问她看见了什么,现在旧事重提。 枫镜眉被吓到却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情,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记忆让枫镜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大家问,枫镜眉就如实说:「我看见通道里面有很多污渍,还有一颗婴儿头骨。」 「确定吗?」 「确定。」 此事可大可小。 婴儿如果是意外死亡,脑袋在自然环境下放置许久确实会只剩下头骨。但能在通道里出现的婴儿头骨,那能是普通头骨吗? 通道是个斜坡,赵书华一马当先进去探路,没一会儿就爬出来了。 「锁死的。」赵书华说。 通道中有一扇门,门上挂一把金锁,要是可以找到开锁的道具就好。 资源容不得浪费,百万美元角逐赛主办方绝不可能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所以这个房间里肯定藏了东西,例如钥匙、例如新的线索。 -------------------- 第9章 热 欧阳旦睡梦中来到一片森林。 森林一片雾蒙蒙,湿气重,欧阳旦恍然以为自己掉进了千年蜘蛛的蚕丝洞。 第17页 欧阳旦行走在森林里。 森林中到处时枯枝败叶,它们弱小的身躯最终以咔吱咔吱的声音结束。 听着瘆人,但欧阳旦不敢停歇。直觉告诉她,她停下来,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她继续走。 稍后,欧阳旦看见一只狮子。 好威风的毛髮,不知道杀过多少可怜可悲的生物,狮子才能有这么靓丽的外表。 狮子锋利的爪牙寒光瑟瑟,几乎要将欧阳旦的眼睛晃瞎。 欧阳旦转身跑。 狮子腥臭的口液一滴一滴落下,距离欧阳旦越来越近。 欧阳旦拼命跑拼命跑,可粘腻的雾气包裹着她,像中世纪女巫身上的枷锁,脚下的枯枝也变成熊熊火焰。 她始终没能逃离狮子的追捕。 如同猫捉老鼠一般,狮子刮一下欧阳旦,待欧阳旦受伤又停下,直到欧阳旦跑出十来米,狮子再动身,刮一下欧阳旦。 反反覆覆,挑逗着欧阳旦脆弱的神经。 但欧阳旦不敢停,她怕死。 后来狮子终于玩腻,高抬贵爪愿意赐予欧阳旦恩惠。 欧阳旦也跑累了,没有任何力气支撑她逃亡,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等候死亡的降临。 「喂喂,快点跑呀!」 「快跑呀!」 有什么声音。 「……不如……」 「……我有个好想法……」 咚咚、咚咚。 噼里啪啦! 一阵剧痛席捲欧阳旦的脑海! 「啊!!!」 欧阳旦惊叫一声弹起,鬓间的头髮被冷汗打湿。 「怎么了怎么了?!」负责看顾她的季飞池被吓了一跳。 欧阳旦下意识一拳过去。 季飞池没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啊。」季飞池呆愣愣的。 欧阳旦看清楚面前人的脸,眼底的迷茫漫延。 欧阳旦环顾四周,米色的温暖景象,柔软的绒毯,安全的气息。没有狮子,没有怎么也逃不开的危险。 脑后还在钝钝的疼。 很痛。 「对不起……」欧阳旦给季飞池道歉。 她那一拳可是实打实没收劲的,打着得多疼啊。 季飞池揉了揉挨打的肩膀,摆摆手,没说什么。 欧阳旦明白自己此刻是安全的,大家周身松懈的状态骗不了人。 但欧阳旦浑身痛,手脚背腹头无一处不痛。 「你好好休息吧。」季飞池扶着欧阳旦重新躺好。 很舒服的床,可以休息了……吗? 咚咚、咚咚。 噼里啪啦。 欧阳旦好像又听见梦里的声音了。 她紧张一瞬,随即发现是那些臭男人在捣鼓些什么。 那个浑身机油味的傻大个恨不得每个手指缝里塞个工具,目不转睛看着卷耳抱在怀里的东西。 坐轮椅的死残疾抱个丑不拉几的箱子,一会儿摇一会儿打。 赵书华傻不愣登站旁边,冒出来的傻气快要冲破天际。 咚咚咚——傻大个用工具敲箱子。 噼里啪啦——死残疾摇箱子,里面的东西乱撞。 「这是哪儿,那个箱子是什么?」欧阳旦头痛道。 季飞池用简短的语言说明了欧阳旦晕倒后发生的事情,再解释了一番来到这个房间的缘由,特意提醒欧阳旦小心别掉下那个洞。 然后季飞池说起了箱子的来歷。 原来他们几个不相信这个房间如表面一样看起来那么简单,不死心地寻查了许久,最后发现房间的地板很厚,于是在大洞的夹层里发现了那个箱子。 箱子有密码锁,他们尝试破译,或者用物理手段取出箱子里的东西。 然而无用。 后来通过观察,何亦可发现这小箱子是之前遇见过的所有机关的升级版—— 几乎改进了所有有缺陷的地方,让何亦可无从下手。 「千万别硬碰硬!」何亦可说。 万一把这小箱子搞坏了,何亦可得心疼大半天。 多么完美、多么美丽的机关啊! 高原红不及小箱子一星半点、鲁班锁不比小箱子一根汗毛! 那三个男性生物对机关非常感兴趣,大概每个人都会无数次喜欢上小时候喜欢的东西吧。 季飞池倒是也感兴趣,但那边都是男人,季飞池社恐。 欧阳旦得知了梦中「咚咚咚」和「噼里啪啦」声音的源头。 而欧阳旦在睡梦中闻到的腥臭味? 欧阳旦面无表情看向床上另一头坐着的人。 「啊,」枫镜眉笑盈盈的,「你醒啦。」 肯定是这个丑女人引发了她的生理性不适! 察觉到欧阳旦的不喜,枫镜眉耸耸肩,远离了床榻,来到软榻这儿。 软榻上已经有舒雁子在休憩了。 枫镜眉不讨厌舒雁子,尤其不讨厌懂事的舒雁子。 舒雁子见枫镜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虽然有夸大伤势的因素在,但考虑到枫镜眉确实是个伤员,舒雁子还是自发起身将软榻让给了枫镜眉。 好孩子,好孩子呀。 枫镜眉躺下来,眼睛瞧着男性们。 男生那边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已经寻找到升级版机关的全新规律,当然最大的功臣还是何亦可。 想想也对,毕竟参赛理由是痴迷机械制造想获得设计图,何亦可定是在机械一途有些天赋的。 第18页 卷耳看着何亦可眼冒红心口流哈喇子的痴汉模样。 ……至少何亦可对机械的爱,一定是无与伦比的。 术业有专攻,何亦可用一把老虎钳解开了小箱子的构造。 铁丝插进去顺着锁的方向慢慢扭转,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何亦可「唰」地将铝片捅进去,一下子拉开! 小箱子立时咔咔作响,槐木身躯竟扭曲成无数个方块,掉落一地。 方块之内,是更小的箱子。 没有锁,没有防护措施。 卷耳轻轻一拨,小小箱子打开。 展现在三名男生眼前的,是一把钥匙。 一把通体漆黑,下坠梅花的钥匙。 「我认识诶!」赵书华指着那梅花。 这梅花不是冬梅腊梅,也不是扑克牌中的梅花,而是「梅花」二字。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对劲,偏偏「梅」字那两点连成一条线,右边那一部分好端端一个「母」字,变成了「毋」字。 特殊的「梅花」二字,赵书华在通道里的那把锁上见过。 因为文字的变动看不出美感,赵书华反而记的清晰。 他的档案袋里并没有提他的职业、爱好相关,但赵书华想,自己应该和工程制造脱不开关系,不然无法解释他对于图形的敏感程度。 既然钥匙和赵书华见过的那把锁上有相同的花纹,那便是对应的了。 赵书华要带着钥匙去爬通道。 他想着这儿除了他和何亦可外全是弱病残,而刚刚小箱子的开启少不了何亦可出力,所以这爬通道的担子非得自己担着才公平。 能者多劳嘛。 而欧阳旦一把拉住了要往通道里钻的他。 突然的大动作让欧阳旦头脑发昏,面部表情扭曲到一起。 欧阳旦忍着痛说:「你别去。」 她有十分不妙的预感。 欧阳旦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偏袒这个人,但她向来遵从本心。 赵书华扯了扯衣角,没扯动。 「我来吧。」一个女生插入了僵持的他俩中,拿走了赵书华紧握的钥匙。 是季飞池。 季飞池做事雷厉风行,探查走廊是这样,探查通道也是这样。 季飞池和枫镜眉一样高,但看起来比枫镜眉娇小,可能是骨架比较小吧。 欧阳旦也想叫她别去。 但季飞池灵巧地钻进通道,将欧阳旦的犹豫不决抛之脑后。 欧阳旦未发一言,躺回床上,死命抓着赵书华不让他走。 欧阳旦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在的情况非常、非常糟糕。 通道里,季飞池在艰难地往上爬。 通道很小,季飞池有些伸展不开。 还好是我来了。季飞池想,如果是赵书华的话,他的行动应该很不便。在这样的环境下,掏钥匙对骨骼天生大的男性来说,是很难的动作。 能够在通道里不受限制活动的人,只有舒雁子了。可能失踪的男高中生f也可以? 可惜舒雁子太小,f失踪。如果让f来…… 季飞池摇摇头,甩开不切实际的假设,擦掉脑门的汗水,往前爬。 通道是个向上的斜坡。越往里爬,季飞池越能感觉到一股子热意,手脚都开始发烫。 季飞池怀疑通道四周都得烧红。 还能忍受。 季飞池知道外面的人在等她带来消息。 之前赵书华没在里面停留多久就发现了门,说明门不远。 季飞池又爬了点距离,看见了赵书华所说挂金锁的门。 拿钥匙开锁。 先左转,咔哒咔哒,啪。钥匙撞到了极点,转不动了。 错误的,左转打不开锁。 一滴豆大的汗水顺着季飞池扁平的脸庞流下,砸在金锁上。 季飞池胡乱擦了一把,开始右拧。 咔哒。 咔哒。 咔哒。 铿—— 金锁应声而落,门开了。 季飞池很好奇门后面是什么。 她看一眼,就看一眼—— 热切的红光铺天盖地,像恶魔猩红的眼眶。 好热。 通道之外,欧阳旦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咚咚咚咚,噼里啪啦。 不是错觉! 欧阳旦确信自己不在梦里。 脑袋的钝痛让她难以集中精神分辨声音来源。 「你们没听见吗?!」欧阳旦试图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然而其他人眼神懵懂。 「声音、声音!」欧阳旦叫着。 头很痛,身体也痛。 大片大片的黑暗又要侵袭欧阳旦的脑海。 混沌中,欧阳旦唯一捕捉到的声音是: 「我听见了,声音。」 -------------------- 第10章 消失的f 卷耳的五感灵敏度异于常人。 听见欧阳旦说有奇怪的声音,他便认真静下心来,仔细听。虽然在欧阳旦提起前,他从未发觉有什么怪声。不过相信别人是美好的品德。 其他人见卷耳沉静,默契地保持沉默,不打扰他。 卷耳的耳朵尽力收集周边的声音。 衣料摩擦声,皮肤交叠声,唿吸声,墙皮剥落声。 很吵,又很安静。 异样的平静下,卷耳可以听见不同寻常的声音。 像是来自天外。 第19页 咚、咚,噼里啪啦。 卷耳确信他听见了。 「我听见了,声音。」 在哪里呢? 模煳的,像心跳一样的声音。 卷耳凝神分辨,声音很微弱,但也很近——找到了。 在后面! 卷耳勐地转身,贴在墙壁上。 不碰不知道,此时的墙壁热到烫手,打个鸡蛋上去恐怕得煳了。 隔着墙壁,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微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砸在卷耳耳朵上。 他推断墙壁后面至少有一个衣柜大小的空间,而心跳声的主人则紧紧贴着墙壁。 并且,心跳声平静而缓慢,心跳声的主人应该是昏迷状态。 「何亦可,借个凿子。」 卷耳往后边儿伸手。 何亦可不问缘由,立刻将铁凿子递给卷耳,顺带拿了工具箱里面的另一把木凿子出来。 两人一起开始凿墙。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两个对角线,大力砸下。 墙壁本来就不结实,这么一凿子下来,竟然直接就塌了一大块。 豆腐渣工程,好评。 两人继续凿,大约重复了四五次动作,豆腐渣墙总算完整被他俩凿开。 墙壁厚2米,后面伫立一个木制的大板子。 「就在这后面。」卷耳说。 何亦可抱着好奇的心态凑上去听,果然听见了清晰的咚咚声音。 大板子后面,绝对藏着一个人。 而随着墙壁崩塌引起的变化,还有房间里骤然升高的温度。 「火、火、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欧阳旦飞速下床,鞋都没穿好就跑到崩塌的墙壁前,看见里面鲜艷的红光。 起火了。 调皮的火光刺着欧阳旦,她眼睛痛,脑袋也痛。 欧阳旦离起火地太近,燎着半边眉毛。 一直注意着她的赵书华忙把人拉开,嘴里骂骂咧咧:「身体不舒服就别瞎掺和万一烧死了怎么搞哦。」 火焰是个四五岁的活泼孩子,马上从墙壁里面跑出来。 四五岁的孩子狗都嫌。火孩子一会儿跑到软榻上,一会儿扯着被子玩。火孩子还想找何亦可和它一起玩,差点让何亦可再次裸奔。 火势太大难以扑灭,几乎片刻,墙后面那片地区就被火海吞噬。 易燃物大木板首当其冲,众目睽睽之下熊熊燃烧。 「快跑啊!」赵书华喊一声,就要往地板上那个大洞跳。 要是人们从那个洞跳下去,确实可以免受火焰侵扰,但之后呢? 况且大木板后面的人还等着被搭救呢。 「大木板后边还有人呢!」何亦可大声道。 卷耳真的听见了后边那人的唿吸声,大木板后面的心跳声好沉重,那是一个健康人的心跳。 何亦可也不肯放弃救人。 赵书华一听,也不说要跑了,默默加入救援队伍。 其他几人得知有人在后边,纷纷行动起来,将易燃可燃物挪开,暂时形成保护带。 救火救不了,延缓火焰进程救人还不行吗? 在火焰的炙烤下,大木板变成一块巨大的黑炭。何亦可忍着心痛,用一把锤子敲开了黑炭。 黑炭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何亦可的锤子变成黑的了。 好在黑炭后确确实实是个人。 衣柜大点的空间里,人被绑在柱子上,狭小空间里那人被挤成一坨,血啊伤啊煳了一脸看不清样子。 柱子旁边立个牌子,还是纯金的咧。上面写句话「杀人犯去死」。卷耳匆匆忙忙看了一眼,只感嘆这行楷还挺漂亮。 卷耳争分夺秒火中取栗把人捞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人是消失已久的16岁男高中生f。 「人救出来,快走。」卷耳擦擦自己身上的黑灰,扑灭几个火星子。 说是要走,但他们并不知道该去哪里。难道真要从那个洞口跳下去吗?下面唯二的通道都毁了,跳下去后该何去何从? 「不对,季飞池还在、咳咳咳!」枫镜眉突然道。 她话没说完,被浓烟呛了一口,赶忙放低身子保护自己。 季飞池还在那通道里! 房间里尚且可以靠移动物品来形成隔火带,但处于狭小通道的季飞池呢? 「季飞池该不会、死、死了吧?」何亦可盯着那个通道口,结结巴巴道。 一个女声给了他回答:「没死,来搭把手。」 一颗黑漆漆的脑袋从通道口伸出来,黑脸黑唇黑瞳孔,唯一白的是眼白。 「拉一下我,我卡住了。」黑脑袋说。 哦,她的牙也是白的。 何亦可大喜过望,手伸过她的腋下,把人带出来。 季飞池状况并不好,手上脚上全是烧伤,左条腿尤为严重。何亦可甚至能闻见烤肉味。 但比起死亡的结局,季飞池现在的情况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门给你们打开了,出去就是『回』字走廊。」 说完,季飞池脑袋一歪,晕了。 季飞池在通道中遭受火焰的直面喷射,她凭藉感觉关闭了火焰的开启装置。装置放在通道最前面,也就是枫镜眉见到的那个幼儿头骨。 那其实不是真正的头骨,而是陶瓷做的仿真按钮。 季飞池戳进头骨的两个大眼眶里,火焰就停下来。 第20页 她本可以从通道口另一边钻出去,但念及房间里还在等她消息的人们,她还是钻了回去。 捨己为人,可歌可泣。 「走。」 何亦可身先士卒,背着季飞池钻洞。 完蛋,何亦可身形太大,背着个季飞池就完全钻不动。 于是枫镜眉接手了这项重任。 何亦可成为断后的人。 没办法,季飞池情况最危急,枫镜眉必须带她最先出去。两个女孩子,勉强在通道里可以爬行。 欧阳旦也是病患,排第三。 而男高中生f?此任务交给早慧小女孩舒雁子和仗义男生赵书华。舒雁子在前面拉,赵书华在后面顶。 卷耳紧随其后。还是那句话,虽然他腿不行,但上肢力量充沛。 何亦可抱着工具箱一点点蠕动。 即使通道内的火熄灭了,但通道的温度没那么快消下去,碰着还是灼人。 会不会被烤熟?何亦可想着。 他烤熟不要紧,但他怕死后自己的工具箱没人照顾。 都是他四处找寻后,用起来最顺手的工具啊。 队伍最后面的何亦可胡思乱想着,队伍最前面的枫镜眉却犯了难。 她该怎么从通道口安全下去? 没记错的话,通道口距离地面有十来米。她能不能安全跳下去另说,但她背上的季飞池可经不起折腾。 来到通道口时,枫镜眉的疑惑得到解答—— 通道口下方半米的位置,已经全是净水。 那个连接大闯关的房间业已填满。 原来他们一群人大闯关的时候,大房间里的净水并没有停止流淌,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枫镜眉深唿吸,闭气,双臂伸直撑着墙壁,刺熘一下飞出去。 她抱着季飞池一同入水,水花小得可怜。 入水姿势完美! 枫镜眉能感受到脚踝的胀痛得到消退,而季飞池身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光洁如新的模样。 赞美净水。 枫镜眉之后的人一个接一个,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跳进水里。 唯一有问题的是舒雁子,她不会游泳。跳进水里后,舒雁子竟然沉下去了。 何亦可赶紧去捞舒雁子。 舒雁子呛了几口水,肚子涨得大大的。 「回房间,找电梯!」卷耳道。 他腿用不了,只能撑在赵书华肩上让他带着走。 一群的老弱病残。 大房间的门隐藏在水下几米深。 枫镜眉拉着季飞池,眯着眼睛往下面游。 大闯关地带他们这些人曾讨论过电梯究竟在哪里。 枫镜眉怀疑就像通道口一样藏在老上面,但卷耳不这么认为。 他说电梯应该是广播说百万美元角逐赛即将开始时,房间里多出来的东西。 因为赛事的正式开始是他们所有人都看完档案袋的时候,所以一切的起始点是送档案袋上来的台子。 很合理。 枫镜眉向下游,镶钻高跟鞋折射七彩光。 狭窄的视野里出现了圆柱形的台子。 台子很大,很宽,但枫镜眉找遍了台子四周,没能找到类似「开门」的按钮。 交给机械迷何亦可吧。 他一上手,圆柱形台子就开了。 圆形电梯里也没什么,两边的扶手,一面大镜子,还有个显示楼层高度的显示屏。 其他人游进圆柱里,何亦可最后一个负责关门。 全是水,都是水。 圆柱里的水没有被排出! 他们一行八人肺部存储的空气即将用尽,而电梯还没到达新的楼层。 卷耳在倾斜房间里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唿、吸…… 过了不知多久,在水里强撑着的最后一个人因为缺氧晕过去时,圆柱电梯里的显示屏终于显现处「9」的数字。 电梯门打开,净水喷涌而出,八人像死鱼一样摊在地上,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宣告他们还活着。 -------------------- 第11章 第九层 病号服男人看着电视屏幕里睡姿各异的八人,脸色并不好看。 病房门被推开,病号服男人的舅舅端着菜品走进来,把一道道可口的放在小桌子上。 舅舅瞥了眼电视,波澜不惊道:「吃饭了。」 病号服应一声,抬手吃饭,眼睛却盯着屏幕不肯移开。 身为病人,病号服有诸多忌口,但舅舅准备的食物很好遵循了医生的嘱託。 病号服捏着筷子的手背上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手背连接输液管,输液管连接输液袋。 输液袋已经输完一半了。 「舅舅,他们已经到第九层了。」 听见病号服的话,舅舅终于重视起电视屏幕里的画面,只见大片大片的植物里,那几人躺在里面,乍一看像花仙子。 「速度挺快。」舅舅说,「我给他们加点难度。」 说着,舅舅打着电话走了出去。 舅舅不知道的是,病号服自他走后就再没吃过一点东西。 电视屏幕里,昏迷的某个人缓慢睁开了眼睛。 小孩子胃比较直,相对应的,水也容易呛出来。 故,一行八人中第一个醒的是舒雁子。 舒雁子手软脚软,还没从窒息感中缓过劲。还好她有意识时即使缺氧也没忍不住用鼻唿吸,不然可就不是呛出几口水这么简单。 第21页 看那边那个傻大个,肚皮浑圆,肯定是无意识喝了许多水。 舒雁子仔细观察晕着的这些人,没发现谁有肺积水的症状。 所以应该……没事吧? 舒雁子学艺不精,不敢妄下定论。 但除了身为小孩子的她会点医术,也没人知道了。 舒雁子把离她最远的卷耳拍醒,主要是因为别人在舒雁子眼中,远远及不上「可靠大人」的标准。 卷耳在睡梦中闻见泥土的味道,睁开眼,就看见舒雁子在他身边。舒雁子小朋友身上蹭了些泥土,又脏又臭。 他们身下的土地吸收了电梯里的净水,此刻黏黏煳煳的,平等地弄脏每一个人。 「我们是……到九层了?」卷耳撑着头起身。 舒雁子看着圆柱电梯,道:「看起来是的。」 圆柱电梯已经损毁,不能再使用。 卷耳却没想到第九层会是这个样子——大片大片的绿植,玻璃穹顶折射着阳光,草上水珠滴滴分明。偶尔有节肢动物跳跃其中。 小型生态园。 多么奇特,卷耳身边就有两株并不开在同一季节的花。 卷耳抚摸两株花花瓣,确定都是真花无虞。 其他人陆陆续续醒转,只有男高f还晕着。 「哇——」何亦可发出没见过市面的惊嘆,「好厉害。」 嗯,二傻子是这样的。 不过确实如何亦可所言,这小型生态园厉害到没边。 能不厉害吗,常见的不常见的、冬季的夏季的、新生的衰败的,植物的种类、生长各个过程几乎样样俱全。 枫镜眉还在一颗树周边土地发现了桃花。 连植物生长环境都能改变的小型生态园……再联想一下十层时那神乎其神的净水、悄然出现又消失的机器人,如此科技力真的是当今时代可以出现的技术吗? 枫镜眉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儿有东西。」欧阳旦的声音打断了枫镜眉的思绪。 托净水的福,欧阳旦头上的大包已经好了,行动不受桎梏。 她醒来后第一时间搜寻四周,就看见了树杈上的木牌牌。 木牌牌上写着三句话。 【1、欢迎挑战者们来到第九层,请你们继续寻找前往下一层的电梯吧! 2、由于本层楼生长大量有毒植株,本公司准备了三分药品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3、小型生态园生存法则:朴素的不一定没毒,但鲜艷的一定有毒!远离,速速远离!】 下一秒,一颗色泽粉嫩的花骨朵兜头砸在了欧阳旦头上。 欧阳旦气急,把脑门上的花骨朵扯下来狠狠踩了几脚泄气。她觉得这个什么赛事就是在针对她,不然怎么这花不砸别人就砸她? 肯定是故意针对! 欧阳旦抬脚就往前边走。她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去往下一层的电梯,赶紧离开这栋该死的鬼建筑。 见欧阳旦走,赵书华忙跟上去。 人们是从众的,有两个人打头阵,其他人也就跟着走。 「诶、诶?」何亦可看着离开的人,又看着卷耳。 第十层楼的时候,因为要爬通道,卷耳不得不放弃他的轮椅。有轮椅的时候大家到还愿意帮忙推一推,现在的他没有轮椅这个代步工具,其他人当然不愿意负担一个累赘。 何亦可决定好人做到底,打算背起卷耳走。 「不用了,你跟着他们去吧。」卷耳拒绝他的帮助,「发现电梯后你来叫我,我坐享其成。」 「可你一个人……」 「这儿很安全,有树有花有草,我不乱动就没有危险。你越早找到电梯,我就越快离开这里。」 何亦可不放心放卷耳一个人在这儿,但卷耳最后一段话说服了他: 要早点找到电梯,不能让卷耳久等! 何亦可激情满满地走了。 走之前,何亦可从工具箱里挑挑拣拣,最终挑选出一把锥子、一柄铁凿子。何亦可把这两样被卷耳使用过的工具交给他,说是让他有个防身武器。 卷耳道谢。 送走何亦可,卷耳转头看向被所有人遗忘的傢伙——男高中生f。 男高f原本满身伤,经过净水洗礼好全了。不看捆绑他的绳子,卷耳也想不起之前他狼狈的样子。 「既然醒了,就别装。」卷耳道。 男高f睫翼颤动,但不肯睁开眼。 行吧,你想装死装死。 卷耳放任自流,打量起周边。 有植物的地方就有动物。 卷耳随手一扯,将身边树上的一条蛇给扯了下来。 绿色蛇,背部一排白色斑纹,像一块美轮美奂的绿翡翠。当然,这蛇的名字就叫翡翠树蟒,幼年时多为红色或橙黄色,是着名的无毒蛇。 卷耳扯这条蛇下来,是想抢它的位置。 丢开翡翠树蟒,卷耳利索上树。长臂猿还能仅靠两只手盪鞦韆呢,卷耳上树不用脚很奇怪吗? 所以男高f你别震惊了,基本操作而已。 男高f一脸懵逼地起来,又被翡翠树蟒吓得动都不敢动。 普通人没几个认识蛇的,也基本分得清有毒蛇与无毒蛇,唯一会的就是通过颜色辨别。 就像牌子上第三条写的一样——朴素的不一定没毒,但鲜艷的一定有毒。 传统文学作品里,绿色的毒基本代表最高一档次的毒药。 第22页 凭男高f针尖大的胆子,灵魂随便遭点事就离家出走了,独留男高f的躯体面对翡翠树蟒。 「无毒蛇。」卷耳坐在树上,已经安顿好自己。 他不喜欢自己在树下什么也看不清的状态,树上视野不说好,至少视野范围比趴地上站不起来的状态要大。 多亏卷耳提醒,男高f回魂。 男高f壮着胆子动了几下,那翡翠树蟒立刻竖起身子,蛇信子吐出来,嘶嘶作响。 男高f刚提起的胆子瞬间烟消云散,瘫软在地不知所措。 胆小鬼。卷耳心里默默给他下定义。 翡翠树蟒贴地爬行,很快绕到男高f的脚边。 男高f被这条蛇吓傻了,双眼迷茫呆楞着。 卷耳收回之前觉得何亦可是二傻子的想法,同男高f比起来,何亦可的傻气都只能说是蠢萌。 掰折一根小树枝,卷耳将其投向地面,一举扎穿翡翠树蟒脑袋。 不用锥子的原因是不想何亦可伤心。就何亦可对工具箱那爱不释手的模样,要是知道他用锥子杀蛇,不知道得多伤心呢。 为了保护何亦可的心灵,卷耳选择採用树枝。 说到保护……翡翠树蟒貌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卷耳看着底下失去气息的毒蛇,陷入沉思。 很快卷耳找到宽慰自己的理由:他是出于男高f的安全考虑才杀蛇的。 这么一点愧疚感一下子被卷耳抛弃。 旋即,卷耳开始思考杀死男高f的可能性。 通过第十层楼和刚才的观察,卷耳确定这人是拖后腿的存在。 说才智,这人的才智不能同枫镜眉相比;说体能,这人的体能比不过赵书华;说心智……胆小鬼一个,这种心智实在容易拖人后腿。 被男高f害得染毒的欧阳旦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若非净水功效奇特,欧阳旦和他都不知会是何种模样呢。 再留下来,也不过是个祸害而已。 杀不杀呢?不杀死,这男高中生迟早害人。或者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例如断个脚之类的? 反正在百万美元角逐赛里,没人能治卷耳的罪。 ……我在想什么危险的东西?! 卷耳勐然清醒过来。 他看着手里已经瞄准男高f脑袋的锥子,连忙把它收回去。 就算没人能治罪,他也要当好遵纪守法的公民,怎么能把法律抛在身后?!再说男高f并没有做什么坏事,顶了天了就是不小心连累了别人而已,罪不至死。 卷耳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在扰乱他的思维。 「喂,f。」卷耳叫道。 男高f的表现同样异常。 f一动不动。 卷耳本以为男高f是胆怯懦弱不敢行动,但现下看来,可能是植物园里有某种对人进行精神干扰的物质。 即使精神坚定如卷耳也会中招,更何况一个小男生? 所以,精神干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 第12章 精神干扰 受身体影响,卷耳活动范围有限。轮椅不在身边,卷耳能够接触到的东西只有身边的花草树木,顶多再添加一个男高f。 卷耳醒来还不到十分钟,能够那么快影响到他,绝对是非常靠近卷耳的东西。 但在卷耳能够碰触到的范围内,他没有发现任何可能对人造成精神干扰的东西。 一般来说,精神干扰多半是化学因素,即一些植物释放的天然致幻剂什么的,最广为人知的例子,就是云南的菌子;余下一些物理因素,压抑的环境、逼仄的空间等,都有可能造成精神干扰,例如长时间被囚禁的人会精神崩溃。 然而此处是广阔的植物园,天光大好,无危险植物。 迟迟找不出精神干扰的罪魁祸首,树底下的f已经摆脱呆愣状态,转而投入疯癫的怀抱。 卷耳在树上看着男高f不断挥舞双手,高中生的身躯不住地往后挪。 男高f嘴里求饶道:「啊,别过来别过来!」 究竟是怎样可怖的幻象卷耳不得知,但卷耳知道男高f很害怕,因为空气中充满了人类排泄物体的味道。 也不是随便来个胆小的人,就能被吓到尿裤子的。 怎么不算天赋异禀呢。 卷耳想,这人胆子这么小,早晚得拖后腿,还是杀了一劳永逸的好。 他下树,锥子贴近了男高f的脑门。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男高f还在叫着。 「啪——」 清脆的一声。 卷耳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九层不能再多待了,再待下去,他迟早得彻底迷失。到时候万一杀人就…… 没时间想多余的唤醒人神智的方法,卷耳直接几个巴掌甩上男高f的脸颊,疼痛感一瞬间唤回了男高中生的理智。 巴掌,您最好的冷静手段,居家旅行必备物品。 「怎、怎么了?」男高f搞不清状况。 他捂着发疼的双颊,眼睛里充斥晶莹泪水。 「我们赶紧走。」卷耳道。 他现在更担心何亦可他们的安全。 丧失理智的人又该怎么寻找电梯?他们不过两个人而已,没有什么摩擦的情况下,卷耳竟对男高f起了杀心;那一行六人的队伍,但凡有点不顺心的,不得弄个你死我活? 第23页 想到那个混乱画面,卷耳有些头痛,催促着男高f快走。 男高f心有怨怼,只道:「我可拉不动你。」 说完他就打算走。 卷耳怎么可能让免费的劳动力跑了,一把抓住他,威胁道:「你不带我我就杀了你。」 卷耳手里的锥子凿子适时反射寒光。 卷耳当然不会杀人,但男高f又不知道。 他当真了。 「可我、我背不动你……」男高f尝试挣扎,生怕下一秒那锥子就不在卷耳手上,而是在他脖子里了。 卷耳一边拧干衣服,一边道:「那儿,大木板,拖着它。」 顺着卷耳的目光看过去,男高f看见写着三句话的木牌牌。 「不……这个木板你坐上去,我、我也没有……能拉着的地方了……」 卷耳的目光看向另一个东西。 男高f:!!! …… 一分钟后,本是比赛主办方用来激励他们前行的木牌牌,变成了卷耳的滑板。 男高f屈服于压迫,成为卑微拉车夫。 翡翠树蟒的尸体被「合理」利用,蛇头衔接木板,蛇尾则在男高f手中。 翡翠树蟒,一款颜色艷丽的绳索。 男高f心不甘情不愿地拉车,偏偏不敢对卷耳说什么。 尽管他十分抗拒与翡翠树蟒亲密接触,哪怕是尸体也不行。但……那人是个疯子! 男高f不由自主回想起刚才那疯子把蛇头差点塞进他衣服里的画面。 ……惹不起,惹不起。 男高f自认为懂得爱护残障人员,再说卷耳都是疯子了,就让让他吧。 两人就这样往前行进着。 路上,男高f吭哧吭哧拖木板,卷耳则不时逗弄一番草丛里的小动物,甚至还抓了只小松鼠玩玩儿。 男高f可能不轻松,但卷耳绝对很快活的。 在卷耳的休闲中,他俩很快赶上了前面人的进度。 首先碰见的是抱树睡觉的赵书华。 且看赵书华的姿势,蜷缩的上半身比蜷缩的下半身,完美的黄金比例!再看他梦中对炸鸡流下的口水,绝顶的洒脱快意! 卷耳故技重施,左右开弓,三个巴掌落下:一巴掌扇碎赵书华吃大餐的美梦,一巴掌拍醒神志不清的赵书华,最后一把掌没什么用,纯粹是打顺手了。 相信清醒的赵书华不会怪罪的。 卷耳心安理得地使唤男高f继续拉车前进,寻找下一位受害人。 第二位和第三位受害人一同出现,是欧阳旦和枫镜眉。 她俩左脚踩左脚,右手打右手。醒是醒着,但思维模式出很大问题: 「你盯着我,是不是想勾引我?!」欧阳旦大声质问着。 「妹妹可真是说笑,我早心许季飞池姐姐。珠玉在前,我怎看得上你?」枫镜眉道。 懂了,欧阳旦串进霸总片场,而枫镜眉串进片场了。 两人的不对付从十层楼时就初见端倪,这下借着精神干扰的掩护,两个人干脆大打出手,各种招数层出不穷。 还好她俩武力值相当,菜鸡互啄,不会打出什么好歹来。 唤醒女生的任务交给男高f,毕竟他还是个未成年人,打人的下场比成年人打人下场好。 「我不……」 「嗯?」 「好的。」男高f决定贯彻一个胆小鬼的行事准则,不多问不拒绝不抵抗。 要他打人,他没胆子。但如果这个要求他做事的人是卷耳,那男高f可不敢不从。 一人一巴掌下去,那两人都清醒了。 恢復正常智商的两人避瘟神一样远离双方。 卷耳继续使唤男高f向前,其他人想帮忙,卷耳却替男高f拒绝了,理由是「多给年轻人锻鍊的机会」。 赵书华不忍心一个孩子遭受这样的压迫,但欧阳旦阻止他大发善心。 这才第八层,百万美元角逐赛不知要举行多久,保留体力也算是上上之选。 至于卷耳为什么要针对男高f?赵书华不知道,只有卷耳自己心里清楚。 把男高f从柱子上解下来的是卷耳,自然只有卷耳知道。绑住男高f的那些绳子松松垮垮,几乎起不到束缚的作用。 除了男高f,还有两个人不知所踪—— 5号选手中年男人辛诺,和自始至终没有出现的2号选手。 男高f的失踪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卷耳观察着男高f。 男高f拉车这么久,身上可一点汗都没出。 也不像表现出来那么弱鸡嘛。 卷耳就心安理得继续奴役人了。 前面有个男高f拉车,后面枫镜眉欧阳旦赵书华三个人跟着,不时还得互相扇巴掌保持清醒。 一时间卷耳觉得自己像宝藏猎人,能干的坐骑驮着他行走,衷心的保镖保护他不受危险,在世间寻找那些遗失的宝物。 叮咚,宝藏猎人卷耳捡到了【受伤的季飞池】。 叮咚,宝藏猎人卷耳捡到了【正在与工具箱成婚的何亦可】。 叮咚,宝藏猎人卷耳捡到了【休息的舒雁子】。 一趟旅途,宝藏猎人卷耳收穫三个宝物。 然而最后一个宝物精神问题好像有点大。 「迷途的旅人啊,请告诉我你的困苦吧~」一句话被宝藏猎人卷耳用声情并茂的方式演绎。 第24页 【休息的舒雁子】看着宝藏猎人卷耳,眼神流露出迷茫。 「你怎么了?」舒雁子问。 怎么变得这么……不正常? 「哦亲爱的女孩啊,不要对自己的遭遇羞于启齿,勇敢说出来吧~」宝藏猎人卷耳鼓励着【休息的舒雁子】。 「勇敢起来吧,美丽的女孩!」保镖们附和道。 舒雁子震惊。 舒雁子沉默。 舒雁子扬起微笑。 舒雁子逐渐理解一切。 她说:「你们吃菌子了?」 「啪——」卷耳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什么宝藏猎人和他的三个保镖啊!!! 清醒一点!!! …… 三分钟后,八个人齐聚一堂。 为了防止继续犯病,卷耳顶着何亦可要杀人的目光把小锥子塞进掌心,时不时握一下以保持清醒。 其他人为了不变成傻逼,也对着别人扇巴掌。 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舒雁子。 原因大傢伙还没研究出来。 「可以确定的是,植物园里到处有精神干扰。」季飞池道。 她的手臂上好大一个窟窿,是之前欧阳旦受精神干扰不理智的时候捅的。 当时发疯的欧阳旦叫嚣着「狮子去死」就沖向何亦可,何亦可没有防备差点被一击毙命,然而季飞池帮他挡下这一劫。 后果就是季飞池光荣负伤。 因为没有医疗条件,季飞池只能做了些简单处理,凭藉舒雁子贫瘠的草药知识挑了止血植物用上。 处理得并不好,季飞池总担心伤口会发炎引发高烧。 欧阳旦自知理亏,用保持清醒的藉口把决赛圈选手打了一遍,愣是没对季飞池下手。 当然,欧阳旦也没对卷耳动手。 残疾人嘛,让让他得了。 舒雁子看看草又看看花,道:「所以,精神干扰的源头是什么呢?」 大家不说话。 他们知道的话,就没必要用笨方法保持清醒了。 就在他们沉思时,广播声响起。 -------------------- 第13章 李九林 「叮咚——出于人道主义安排,主办方决定为所有百万美元角逐赛的决赛圈选手提供新换洗衣物,挑战者们,感谢主办方的大恩大德吧~」 广播声突兀响起,声音落下时,一群人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他们捧着托盘,托盘上是新鲜的衣服鞋子等。 这群人训练有素,快而有序地开始分发东西。 在场八人,每人分到一块毛巾,和一身合适的衣服鞋子。 分发完毕,一群人退下,即将排队离开。 卷耳哪里能让人这么走了,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眼疾手快抓住某个人的衣摆一拉,黑色兜帽下的躯体显现—— 洁净反光的身躯、冰冷的触感,是第十层见过的那些机器人。 被留下来的机器人没有多余的反应,立刻委顿在地,化成一滩黑水流走了。 说黑水也不恰当,毕竟这土地上什么也没留下,干干净净的,连小草草尖儿上的露珠也没有变化。 何亦可简直太爱机器人,看着机器人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机器人们任何痕迹都没造成,唯一能证明机器人们来过的东西,就是那些衣物。 这衣物给了季飞池灵感,她用没有受伤的手开启通讯器,寻求自己联络员的帮助。 季飞池的联络员是一名男子,嗓音听起来像两个孩子的爸爸。 听见季飞池的请求,8号联络员笑笑,一口应承下来。 见状,欧阳旦连忙也联繫自己的专属联络员,问他要更多的药品用以弥补季飞池。 一人的药品不能超过10美元,想来不会有多少,欧阳旦自觉加上她这一份应该够季飞池用。 拿到药品后转手送给季飞池用,算是道歉了。欧阳旦这样想着。 其他人则纷纷找地方打理自己,那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肉上,难受得要命。 他们很贴心地以行动不便的卷耳为圆心,背对着其他人。 卷耳接受这份好意,边擦水边启动通讯器。 很快,李九林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 「呜唿,1号挑战者寻找我这个联络员是需要我提供帮助吗?10美元范围内,我都可以帮忙哦~」 李九林的声音还是很好听,清亮透彻,像彩虹。 卷耳找他不是寻求帮助,而是有问题问他。 「你们联络员,工资是多少?」 通讯器那边顿了顿,道:「5000每小时。」 撒谎。 没来由的,卷耳立刻判断出来李九林在说谎。 不知道李九林的表情、不明白李九林有无什么小动作的情况下,卷耳下意识判断出李九林在说谎。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李九林的声音有点变化? 卷耳换了个话题: 「这件衣服我不喜欢,你能帮我申请换一件吗?」 「当然。」 病房里,病号服男人按下唿叫铃。 病号服男人的舅舅立马赶来。 「这是卷耳要求的衣服,给他送过去吧。」李九林说。 登山背心、工装裤。 舅舅应一声,走了,顺道带走了他的午餐便当盒。 不多时,李九林看见电视屏幕里的卷耳拿到了衣服。 第25页 李九林轻轻点通讯器,此时的通讯器处于关闭状态。 他猜,他的舅舅应该是仔细探查过衣物,发现什么都没有后才给卷耳送过去。 事实上,衣物的确没有动手脚。 李九林在意的,是时间。 衣物从他手上到卷耳手上,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分钟。 「舅舅……」李九林喃喃自语。 很快,李九林的心神被电视屏幕中的1号选手吸引。 卷耳身材不可谓不好。忽略瘫痪的双腿单看他壮硕的上肢,就知道他平常经常泡健身房,不然也不能仅靠上肢力量完成移动。 不过他的躯干上,满是深深浅浅的伤痕。 有些陈旧了,像是美术室里被人遗忘的石膏像。 李九林偏过头,不再看那些伤疤,思绪飘到之前与舅舅的对话上去。 植物园里的精神干扰,是舅舅和他说的「增加点难度」,作用是激发人们心底的恶念。喜欢吃东西的人会陷入暴食状态;喜欢跳舞的人会化身红鞋子跳个不停。 在李九林的设想中,这群罪大恶极的死刑犯绝对会自相残杀,上演一齣好戏。 李九林没想到最终恶念被激发的,只有卷耳、欧阳旦两个人。而且,欧阳旦不过是伤了人,没杀人,而卷耳还很好地控制住了恶意。 甚至于,卷耳竟然还自称什么「宝藏猎人」,幼稚鬼。 还有让李九林意外的是,那个亲手杀害父母亲的小女孩没受到影响,心底一丝一毫的恶念都没有。 真奇怪,集团的研究又出问题了吗?一个人不干坏事还可以说巧合,一群人不干坏事就肯定是研究效果没达到预期。 集团研究成果出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总出问题,看来投的钱得减少一点。」 「你说什么?」 李九林一愣,原来他不小心按到通讯器的启动键了。 某杀人犯正在向他提问呢。 李九林并未理会卷耳的问话,什么也没说就把通讯器再次关闭。 刚才装活泼装久了,暂时不想演戏,就先不理人好了。 闲来无聊,李九林刷起了手机。 手机里没有下载多余的休闲软体,唯一的能够算得上娱乐的软体是企鹅。 李九林用不惯,但手机里只有这个软体,无法下载其他东西。 只好硬着头皮用了。 点进企鹅花里胡哨的界面,名为「死刑犯制裁大队」的企鹅群里,未读消息已达99+。 群里统共十一个人,平日里静悄悄的。 平常屁事放不出一个响的群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李九林一条条看下来,发现原来是8号死刑犯的联络员在群里炫耀,而其他人在吹捧—— 8号死刑犯受伤,他在提供的药品里加了些小惊喜。 其他几位联络员在臆想使用了药品的人会得到怎样的下场,为自己又折磨了人渣而沾沾自喜。 8号死刑犯是谁来着? 李九林回忆着。 想起来了,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脸普通,身材普通,性子普通的女孩子。好像叫季飞池来着。 小惊喜肯定不是小惊喜,小惊吓还差不多。 8号联络员沾沾自喜地夸耀着,说自己这个闺女生来就是讨债的,死了别浪费社会资源才是正道,他身为8号的生身父亲,就大义灭亲废了这个不孝女。 哦,是他们父女关系。 真是好狠心的爸爸。 李九林见过8号联络员。8号联络员一口大黄牙,嗓子抽菸给抽坏了,听上去沙哑难听。 他不像那种会大义灭亲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根本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女儿。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被讨厌的是杀人犯而已。 李九林调转频道,换到了季飞池的直播视频。 此时的季飞池已经拿到了药品,正准备往血窟窿上抹。 有好戏看了。 虽然不符合法律,但谁叫他们是死刑犯呢。 李九林依稀记得8号死刑犯的档案。 季飞池身为警察,面对犯罪行为不加以制止,反而粉饰太平帮杀人兇手掩盖事实真相,长达十年的凌虐后,一名受害少男幸运出逃,这才让她的罪恶为人所知。 当初地牢里的孩童获救后,没有一个活到了现在。而季飞池的凌虐在其中起多少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虽然李九林内心并不贊同暗算的手段,但如果手段的使用对象是罪无可恕之人的话,李九林举双手双脚庆祝。 很期待杀人犯的悲惨下场。 诶? 一个人阻止了季飞池的动作。 好哦,是刚刚换好衣服的6号死刑犯,小女孩舒雁子。 舒雁子换上了一身粉色蓬蓬裙,看上去像个小公主。光看外表,任谁也想不到她就是今年唯一被判处死刑的儿童罪犯。 「别涂。」舒雁子说,「有毒。」 药品散发出淡淡的、刺鼻的气味。舒雁子上次闻见这种味道,还是在某个死去已久尸体却没得到妥善处理的猪身上。 季飞池吓了一跳,虽然舒雁子是个小孩子,但大闯关那时枫镜眉骨折腿的恢復状况有目共睹,季飞池丝毫不怀疑舒雁子的医术。 当即季飞池把药物丢开。 同一时间,「死刑犯制裁大队」的企鹅群里,8号联络员开始哀嚎。 第26页 为没有能够顺利杀死亲闺女而伤感。 李九林就笑。 企鹅特别关心进了一条新消息。 来消息的人头像是一片黑,备註是舅舅。 【舅舅:马上到检查的时间了,你准备一下。】 李九林立刻放下手机整理自己。 「检查」一事,李九林醒来不到半天,做了三次,接下来是第四次检查。李九林已经明白检查之前该做什么准备。 首先,手机插上电源充电;然后,自行拔掉输液管乖乖等待;最后,穿好袜子鞋子。 舅舅来接人的时候,输液袋里的液体还剩四分之一。 李九林需要做的检查是颅脑ct。 医师给李九林打上造影剂,随后让他躺上仪器。 等李九林出来时,就看见舅舅在和医师对着片子聊些什么。 李九林没有听墙角的爱好,打个招唿自行回去了。 途径某个病房时,李九林瞥见一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满嘴脏话骂着自己亲闺女儿。 回到自己的病房,电视屏幕已经黑了。 李九林头有些晕,干脆躺下先睡一觉。 睡梦里,1号死刑犯正在杀害他的保镖。 ——李九林从来不怀疑卷耳的杀人犯身份,因为他亲眼见证。 -------------------- 第14章 光 「别涂,有毒。」舒雁子道。 一句话,成功阻止了一场悲剧。 舒雁子拿走季飞池和欧阳旦的药品仔细检查,发现果然两个药物都被下了毒。将药品妥善收好,拿远点不让人用。 只是现在是夏天,没有透气的绷带和好用的药品为季飞池服务,季飞池的伤口很容易发炎。 万一引起高烧,缺少药物和休息的情况下,季飞池能有多少行动能力还说不准。 再说了,这里有「精神干扰」这一不确定因素在。 所以,精神干扰到底在哪里呢? 舒雁子搜寻四周,主办方提供的儿童小高跟踩在土地上,轻轻巧巧的。 从起始地到此处,精神干扰无处不在,说明引发精神干扰的东西四处都有。 舒雁子观察起周边。 全是植物、动物、泥土、与阳光。 植物动物可以排除,因为这两类东西在他们走动过的方位里做不到四处都在,植物的种类、动物的品种几乎大有不同。 那…… 舒雁子蹲下来观察土地,几乎快要趴在地上。 她在闻土地的气味。 舒雁子慢慢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她因为出众的嗅觉,经常被妈妈抓苦力,去抓药。百十来上千个的药柜子,她不需要看字,只要闻一闻,就能精确找到药品,大大提升抓药的速率。 所以她想知道土地的气味。 既然植物动物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土吗? 可是舒雁子鼻间问到的东西没有任何错漏,确确实实是普通的泥土味道。 混杂着水汽、植物根茎,还有动物排泄物。 其实不难闻。 既然土地没有问题的话…… 舒雁子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 阳光刺眼,舒雁子很快低下头。 舒雁子低头快步走。 「嗯,你干什么?」季飞池尤为关心唯一的小孩子。 舒雁子不回答,只管往前走。 植物园的植物生长得枝繁叶茂,舒雁子小小一个,很快在季飞池的视野里消失了。 植物园虽大,但终归有边界。 避开所有人,舒雁子靠近了植物园的边缘。 她看见透明的玻璃,和玻璃外暖洋洋的阳光。玻璃上倒映着她和植物的身影。 好不真实。 舒雁子果断伸手,原本光洁平整的玻璃瞬间掀起涟漪,水样的纹路呈现在玻璃倒影上。 这哪里是什么玻璃呀,分明只是一块大型的幕布而已。投影其上,实施转变的画面足以以假乱真。 舒雁子掀开幕布。 幕布下面,是被全然封死的墙壁,漆黑、混乱。 舒雁子把幕布放下,好像这样就能假装自己生活在有光的世界。 玻璃是假的是投影,那阳光也是假的。 对嘛,舒雁子想,他们这里是第九层,哪里来的那么大一块儿玻璃穹顶呢。 精神干扰的源头出在光。 不再粉饰太平,舒雁子一把将幕布扯开。幕布嘶啦一声,从中间被截断。 巨大的声响引来其他人的关注。 卷耳忙使唤着男高f给他拖过去。 只见植物园边缘,上半是美丽的景象,下半是混杂了投影与脏乱墙壁的奇怪样子。 即使是最迟钝的何亦可也反应了过来: 什么玻璃什么天光都是骗人的,他们从始至终都被困在没有窗户没有出路的建筑中。 何亦可突然想起来,他们是从电梯里面来到此处的。 不知道为何——估计是精神干扰的原因——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处于「第九层」,以为自己来到了植物园。 现下舒雁子把遮掩的幕布揭开,消除了一部分精神干扰。 大家自然而然回想起真实的处境。 能够自如行动的几人同仇敌忾,很快把四面的幕布扯下,只剩下最上边的「太阳」——大家拿它毫无办法。 有「太阳」的上边看着像天堂,相对应的,下面决赛圈选手们呆着的地方,就像是地狱。 第27页 「太阳」太高了。 哪怕全员採用叠罗汉的方式也不能上去。 赵书华到有个好想法。 他期盼地看着何亦可。 何亦可只感到一阵恶寒,抱紧自己的工具箱,缩在卷耳身后。 直觉有时候比任何东西都有用,但何亦可的直觉没能拯救他亲爱的工具箱。 他亲爱的工具箱被赵书华以不容置喙的态度拿走,何亦可想阻止,但舒雁子劝他大局为重。 何亦可眼睁睁看着赵书华对他的恋人为所欲为。 赵书华打开了他恋人的身躯,赵书华肆意地打探他恋人的内部,赵书华对他的恋人大肆评价。 最后,赵书华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柄螺丝刀。 螺丝刀是何亦可最喜欢的工具,也是陪伴何亦可最久的爱妃。 何亦可从二手市场淘到的海薇玛小姐。 它的身躯是那么圆润光滑,一眼就被何亦可挑中。那灰扑扑的外表没能遮掩海薇玛小姐完美的线条,何亦可把她带回了家。 何亦可钻研机械的时候、何亦可修復古老机器的时候,都是海薇玛陪着他。 海薇玛起到的作用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何亦可每每午夜梦醒,总是要和螺丝刀一起枕在枕头上才能安然入睡。 螺丝刀,何亦可的守护天使,何亦可的安眠神药。 「你别用海薇玛小姐,她还是个孩子,她的工龄还有很久很久,」何亦可眼泪汪汪,「换一个吧求你了……」 海薇玛小姐——何亦可脱口而出对螺丝刀的爱称。 但赵书华找来找去就只找到这么个好用的、适合投标枪的工具。 「何亦可,一把螺丝刀而已。」赵书华着实不懂何亦可的脑迴路。 难道一柄螺丝刀还能比摆脱精神干扰这件事情要重要吗? 说着,赵书华不顾何亦可的阻拦,迈腿,后仰,手发力! 一举将螺丝刀投掷出! 「海——薇——玛——小——姐——」 海薇玛小姐跑得比何亦可不舍的哀求要快。 当何亦可一句话说完的时候,海薇玛小姐已经狠狠戳进了人们头顶上的「太阳」。 那也不是太阳,只是人造灯而已。 海薇玛小姐坚硬的身躯碰上灯泡,灯泡直接破裂。 一同破裂的还有何亦可脆弱的心灵。 灯泡破裂,精神干扰危机宣告解除。 只有何亦可受伤的世界达成了——他的海薇玛夫人永远留在了天花板上,和天花板融为一体。 「伤心的话哭一场吧。」舒雁子安慰道。 何亦可才不和这些坏人一起玩,转身找到卷耳,借卷耳身体掩护,开启了嘤嘤哭泣模式。 何亦可觉得自己快心痛到不能唿吸了。 他决定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工具箱装个密码锁,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知道密码的那种。 卷耳知道他伤心,嘆了口气,把小锥子和凿子放回何亦可手中。 小锥子,何亦可的二老婆,名为乌兹萨嘛。海薇玛小姐不在何亦可身边的时候,乌兹萨嘛总用她柔软的性格温暖何亦可。 小凿子,何亦可的爱人,其名风不静。何亦可无事时喜爱把玩。 说起来,乌兹萨嘛和风不静还是何亦可主动交给卷耳的呢。 何亦可哭得更惨了。 放在平常,何亦可的反应估计只是不舒服一阵子,但受到精神干扰后的他,对工具的占有欲升值到一个顶峰,便成了这副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工具的样子。 卷耳表示理解。 现在「太阳」已经没有了,精神干扰失去光的传播,对人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小。等精神干扰的效果彻底消退后……卷耳开始期待何亦可彻底摆脱影响后的羞郝模样。 虽然满心伤悲,但何亦可还是好好接过了乌兹萨嘛和风不静……嗯? 握着它俩的卷耳却没有松手。 「卷耳?」何亦可疑惑道。 卷耳想了会儿何亦可的表现。 他太感情用事了,会拖后腿。 卷耳勐地抽回手,把锥子高高举起,对准何亦可的身体。 何亦可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慌乱中后撤重心不稳而被绊倒。骤然降低的身子救了何亦可一命,原本瞄准他心脏的攻击只刺破了他的肩头。 乌兹萨嘛復而被卷耳抽出,丢往另一个方向。 飞行的乌兹萨嘛落地后,把舒雁子的裙摆死死钉在地上。 而凿子风不静被卷耳当锤头使,一下子砸倒了何亦可。 何亦可还有意识,但勐烈的攻击叫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看着卷耳的杀意越来越浓厚。 本来卷耳身为残疾人难以挪动身子,何亦可有很大的可能离开,但何亦可却失去了掌管自己身体的能力。 卷耳那一凿子打得太快了。 好在卷耳只是个残疾人。 赵书华一个勐扑压在他身上,为季飞池欧阳旦拖走何亦可争取了时间。 然后赵书华用大家换下来的衣物给卷耳捆了个严严实实。 舒雁子拔乌兹萨嘛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想卷耳已经被控制住,虽然不知道卷耳发狂的原因,但接下来应当不会有多么严重的事情发生。 天不随人愿。 压在卷耳身上的赵书华变得不对劲。 第28页 赵书华抽搐几下,抓起地上的石头,对准卷耳太阳穴砸下去!! ! 病房里,李九林看着第九层堪称闹剧的这一幕,不紧不慢喝了口热茶。 -------------------- 第15章 幻觉与治病 卷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醒来的时候看见很多人。 那些人一身白大褂,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卷耳听不懂的鸟语。 卷耳记得他之前是在参加什么比赛?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地方? 这里看起来是医院,谁生病了吗? 卷耳观察身边的白大褂,白口罩,白手套。 他们靠近卷耳,他们摩肩接踵而来。 他们有着同样的身形,同样的肌肉弧度,同样危险的气息。 好像巨大的白色海浪。 白色海浪快要吞噬卷耳。 卷耳心知不能被这些人抓住,就往外跑。 外面的天地更广阔,而广阔的天地属于卷耳。 出乎卷耳预料的是,他的双腿仿佛不属于他,不受他控制。卷耳一时没适应无法控制的双腿,猝不及防砸下病床。 白大褂们七手八脚将卷耳束缚住。 「不能让你跑了。」白大褂们收束绳子。 卷耳只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腿。 不应该呀。卷耳依稀记得自己曾经飞奔在河边的感受,清晨的阳光和露水是让人开心一整天的魔法。 但不论卷耳记忆里的他自己多么矫健,现在的他就是腿动不了的状态。 绳子紧紧绑缚卷耳的肢体。 算了无所谓,腿动不了而已,卷耳想他还有手。 卷耳把绳子抽出来,借着白大褂当支点,盪鞦韆一样盪着,他多半也算个身轻如燕。 四肢还有一半可以动,卷耳就相信自己比大部分人强。 卷耳飞梭在白色浪潮里。 到处都是白色,白色的墙,白色的光,白色的走廊。 白大褂来抓他,卷耳就靠着上肢力量这儿扒拉那儿扒拉地跑,实在跑不动了,就用绳子随便捆几个人,或者用刀逼退身边的人。 刀很锋利,那些白大褂吓得要死,没人敢强迫他。 卷耳就继续往前跑。 前方到底有什么?卷耳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来到这里,要找东西。 况且,卷耳知道前面有人在等他。 卷耳跑了很久,杀了不知道多少白大褂,染红了不知多大面积的墙壁,他才终于在一片白色中看见其他的颜色。 空白的世界里,一抹亮眼的蓝色倏然出现。 应该说,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黑色簇拥着出现。 卷耳眼中看不见其他的颜色,只顾着看那蓝白条纹。 蓝白条纹其实是病号服,而黑色是黑色衣服的保镖。病号服看着好弱小,几乎快要淹死在黑水里。 「餵……」卷耳叫蓝白条纹。 病号服转头看过来,微微蹙眉。 「为什么会放任这种人大吵大闹?」病号服不满地道。 听闻病号服的话,黑衣的保镖们默契围拢卷耳。 卷耳视线里的蓝色越来越少,逐渐被黑衣替代。 「……李……」卷耳不甘心地道。 卷耳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蓝白条纹的名字吗?他认识蓝白条纹吗? 卷耳不记得了。 被遗忘的记忆一点没有留存在他的脑子里。 头痛欲裂。 他挥舞手中的刀,势必要将这群逼近他的黑衣保镖干趴下。 「你清醒一点!!!」 ——小孩子的声音清澈如世外铃音,直直刺入卷耳混沌的脑海。 卷耳发觉手下的触觉不太对。他不像按压着身材壮硕黑衣保镖的肌肉,反而像是压着一个普通人。 保镖的身手也不应该这么差,轻易就被卷耳制服。 可是…… 卷耳看着身下的人。 确实是黑衣保镖啊。 那个童声又响起:「卷耳。」 谁在叫他? 卷耳怎么看,也只看见黑衣保镖,没能找到小孩子。 小孩子的声音好熟悉。 一股异香窜进他的鼻孔。 好香。 异香逐渐在卷耳闹钟勾勒出舒雁子的轮廓。 随着卷耳慢慢想起「舒雁子」的样子,他面前壮硕的黑衣保镖形象也渐渐退去,变成一个年轻的男大学生。 是赵书华。 再认真一看,乌兹萨嘛正贴紧赵书华的脖颈。 卷耳连忙将乌兹萨嘛扯开,狼狈地同赵书华道歉。 赵书华心有余悸,摆摆手,没说什么。 卷耳抬眼看其他人。 伤的伤,趴的趴,除了舒雁子每一个好的。 「好」指身体意义上的好。 在场人只有舒雁子一人从头到尾保持清醒,没对别人动手。 舒雁子说,他们一群人突然发疯自相残杀: 何亦可杀男高f,男高f杀季飞池,季飞池杀枫镜眉,枫镜眉杀欧阳旦,欧阳旦杀赵书华,赵书华杀卷耳,卷耳四处攀咬。 要是卷耳的目标换成何亦可,就形成一条完整的食物链。 多新鲜吶。 全员恶玉~ 舒雁子冷笑看着这群不省心的大人。 什么大人竟然需要小孩子去一个个唤醒哟?哦~是没用的大人哒! 第29页 趁着他们发疯的间隙,舒雁子找到了让大家发疯的罪魁祸首—— 赛事主办方提供的衣服。 衣服上有独特的香薰味,清清淡淡,沁人心脾。 特殊香薰单闻起镇定心神的作用,但配合刚才的精神干扰光照,产生的化学作用可以让人心神不定,极大可能造成焦虑、暴躁等症状。 舒雁子到想见识一下发明这种光照+香薰的人是谁,有机会的话,她想仿造出来,等出了这栋建筑,她就可以怀揣新药物配方赚个盆满钵满。 发明家·李九林看着电视屏幕,默默喝了一口热茶。 知道了问题,对症下药对舒雁子来说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植物园就在这里,她轻而易举能够找到配制解药需要的植物。 舒雁子解药研制成功的时候,大家都很幸运的没有死,虽然季飞池手臂上的窟窿又增大了不少,但好歹活下来了。 大家各有各的伤,八个人中只有舒雁子状况不错。 舒雁子给了这群靠不住的大人们一人一个脑瓜蹦。 「清醒了?」舒雁子面无表情地问。 六个大人一个大哥哥齐齐点头。 舒雁子嘆气,「找电梯吧。」 她一刻也不想在「百万美元角逐赛」中待着了。 或许可以直接弃权吗? 舒雁子这么想,便这么问出来。 广播回答道:「百万美元角逐赛不接受选手的退出申请哦~详情请看决赛圈开启前各位签署的相关文件。」 熟悉的机器人们又来送东西了,这次送的正是广播所说「文件」。 一共十份。 一回生二回熟,只有何亦可对这些机器人兴致勃勃,其他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文件上面。 文件开头一行大字:百万美元角逐赛决赛参赛合同(选手方)。 舒雁子不懂那么多,不知道这是不是正规格式,反正看着挺吓唬人的。 翻开第一页翻开第一页,哦吼,密密麻麻像蚂蚁窝一样的文字撞进舒雁子眼眶,甚至是全英文的。要说中文舒雁子能勉强读懂一点,但英文就……这实在不是一个小孩子能看懂的东西。 舒雁子手一摊,选择依靠这些大人们。 季飞池眼睛一闭,紧随舒雁子之后晕倒——当然是装晕。 开玩笑,季飞池高中毕业多少年了,大学的松快时光早叫她把外语相关忘了个干净。 在役大学生赵书华有样学样,装晕人数+1。 舒雁子的求助视线来到卷耳身上。 压力给到卷耳。 「别看我,我也不会。」卷耳大大方方承认。 下一个被舒雁子投射视线的是何亦可。 何亦可在对机器人流哈濑子,暂时不考虑他。 舒雁子不喜欢男高f,所以先看向了欧阳旦。 不愧于戴着眼镜,欧阳旦扶好眼镜框,拿起文件一字一句翻译给大家听: 「百万美元角逐赛赛事主办方为甲方,参赛选手冯黎为乙方……冯黎谁啊?」 男高f默默缩紧了脖子。 不打自招,男高f费心保护的名字就这样暴露。 欧阳旦挑文件重点继续念下去: 「……甲方提供挑战场地,乙方任务为活着走出建筑,不依靠旁门左道(除电梯外的所有方式)……乙方成功完成以上挑战时,有权力及义务与其他挑战完成者瓜分奖金池……奖金池总数为100万美元……」 欧阳旦终于看见舒雁子关心的问题的答案:「……参赛者不得随意弃权。」 「即日起,合同生效。」 文件右下角乙方签署着冯黎的签名,甲方则是鲜红的印章。 印章字难认,勉强辨别出「l9」两个符号。 「好哦。」舒雁子放弃了弃权的想法。 其实舒雁子想不通,自己一个小孩子,到底为什么会为了百万美金参赛哇?被困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好吓人。 舒雁子个人档案里的「参赛原因」是一片空白。 随意翻看了其他的文件,都是一样的内容。 欧阳旦放回文件,机器人消失。 「走吧,找电梯。」欧阳旦说。 头痛折磨欧阳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正如欧阳旦的参赛理由是治病一样,病痛无时无刻不侵蚀着她脆弱的神经。 快点找到电梯前往下一层吧,如果能找到净水就好了。之前她在净水里泡了好久,身体状况明显好转不少。净水的效果当真立竿见影。 然而想要找到净水,并不需要前往下一层,因为第九层就有。 欧阳旦在植物园的最里边,找到了净水。 -------------------- 第16章 彩虹七将 净水来自一条蛇腹中。 净水由球体的装置储存,被一条赤练蛇整个吞进去。 众所周知,蛇的进食採用「囫囵吞枣」方式。吞球体的时候,赤练蛇直接将球体整个吞进肚子,一点儿没能损坏球体。 卷耳和赵书华两人配合杀死赤练蛇后,便从赤练蛇的腹中取出了球体装置。 球体装置已经被消化大半,只差一点点就破损。 要是这条赤练蛇被发现的时间再晚一些,没准真能叫蛇完整的吃下净水。 卷耳打开装置,将净水淋在季飞池的伤口上。 效果立竿见影,那伤口一下子癒合,连点曾经受伤的痕迹都找不到。 第30页 下一个使用净水的是何亦可,他眼睛上有一条飞到太阳穴的伤口,利器划伤。 净水发挥作用,何亦可药到伤好。 装置里还剩一点净水,由何亦可保管。何亦可仔细着将球体装载装置放进工具箱,生怕一个不小心叫装置破裂。 净水可得好好存储,万一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净水可就是救命稻草。 欧阳旦张张口,最终没说出「想要净水」的话。 净水如此贵重,她怎么证明自己真的头疼到需要净水的地步呢? 况且即使他们信了,头疼对欧阳旦来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弱点,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怎么办? 欧阳旦忌惮的视线落在卷耳身上。 她可还没忘记这死残疾四处攀咬的可怕样子呢。 正常人谁会杀人啊? 被精神干扰的他们虽然对彼此动手,但造成的伤害和死残疾的所作所为几乎不可以相提并论。 看看傻大个吧,眼睛上那道豁口就是死残疾干的好事。 要是死残疾下手的时候力道再大一点,傻大个现在估计已经变成瞎子傻大个了。 欧阳旦打心眼里觉得卷耳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思考着让赵书华离死残疾远一点。 不过不用她提醒,赵书华自发远离了卷耳。 毕竟没人想在差点杀死自己的人身边待着吧?当初乌兹萨嘛离他的大动脉只差不到一毫米啊。 但赵书华跑了,何亦可可没跑。 相较于赵书华明显的疏离态度,何亦可对卷耳一如既往,主动要求帮忙拉木牌牌。 傻子嘛,不记仇。 于是男高f拉翡翠树蟒,何亦可拉赤练蛇,一左一右带着卷耳行动。 马拉的车叫做马车,人与蛇拉的车叫做人蛇车。 受伤的人不止这么几位,不过都不严重,可以依靠人体自愈机制恢復,就不动用净水了。 不找净水,但大家还有其他目标: 寻找电梯。 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电梯,找到赤练蛇腹中的净水完全是意外之喜。 他们这群人治好了伤,重整态势向电梯进发,而屏幕外的李九林却不开心了。 依照李九林的安排的话,他们应该在香薰的影响下大动干戈,可能有几个死刑犯会死掉,其他人则艰难从诡异的状态中脱身。 即使恢復了清醒,但他们身受重伤,必须为净水拼个你死我活,要是能被蛇咬死几个就更加大快人心。 没想到一轮下来,翡翠树蟒和赤练蛇都死了。 不气不气,李九林安慰自己,他的彩虹七将还有五将呢,够这群死刑犯喝一壶的。 然后,李九林就看着他的彩虹七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条蛇被一网打尽,那些他投放下去意图引发内乱的净水装载装置一个不落被收纳。 舅舅看着李九林,「他们似乎挺有爱的啊。」 言外之意:你说的内乱呢? 李九林嘿嘿一笑,撒娇道:「舅舅最疼我啦~」 舅舅嘆气。 这事儿轻轻揭过去。 百万美元角逐赛的决赛圈选手全然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被人观察着,还在热热闹闹分成果。 统共七只蛇,他们找到三个净水装载装置,这应当就是木牌牌上说过的三份药品。 一个还剩一点点,被分给伤了两个人的卷耳。 剩下两个装置净水份量满满当当,分别由欧阳旦赵书华与枫镜眉为一组,另一组则是男高f冯黎舒雁子。 之所以将季飞池何亦可排除,他们俩共分一个组,是因为季飞池和何亦可用过净水,自愿退出了对净水的瓜分。 而所有的净水装载装置被放在何亦可工具箱里,由卷耳暂为保管。 卷耳行动不便,由卷耳护着工具箱也不担心他携「款」潜逃。 当然,考虑到卷耳发疯时表现出的战斗力,大家给他双手手腕捆上绳子,正是那些被换下的衣物拧成的绳子。 此举大大降低卷耳的灵敏度,也就降低了卷耳的危险性。 这下卷耳没了威胁,男高f冯黎马不停蹄跑走,坚决不留在危险分子身边。 「切,胆小鬼。」欧阳旦轻嗤。 冯黎羞红了脸,但他宁愿被骂,也不肯陪卷耳。 于是赵书华接替了男高f冯黎的班。 七条蛇,四条蛇腹部有装载装置,其他三条蛇腹中必然不是空空如也。是什么呢? 答曰:他们从蛇腹部取得了更多有关于电梯的线索。 线索是谜语,解密过程不必赘述,简而言之,电梯位于彩虹中央。 七条不同种类的蛇代表七种颜色。 红橙黄绿……哦吼,排列中间的颜色,正好是翡翠树蟒,卷耳最先杀死的蛇类。 彩虹中央,便指代翡翠树蟒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原始起点,第十层到第九层的电梯下达的位置。 有点没新意。卷耳暗自吐槽。 第十层的电梯在起点,第九层的电梯也在起点,难不成接下来的电梯全在起点位置? 8人没有急着回到原点,反而是席地而坐,处理五条蛇的尸体。 现在没有涨水的房间、没有随时可能要命的火灾,一时松懈下来,舒雁子的肚子最先发表抗议。 大傢伙都饿了。反正这里鸟语花香,干脆坐下来做饭。 第31页 ——只用了五条蛇,另外留两条给卷耳当拉车绳子使用。 在场几人中有下厨经验且能够下厨的,只有不到二分之一的人数:枫镜眉、卷耳、舒雁子。 赵书华倒是愿意下厨,但欧阳旦管着他,他听欧阳旦的。 不说欧阳旦这个五谷不分的大学生,单单说已年满25的何亦可,他竟然也没有下厨经验。 反而是男高f,现在该叫他冯黎,他有做饭的经歷,但仅限于能够入口,保证吃不死。 虽然没人喜欢冯黎,但他们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一个小孩子去处理蛇尸体。同等道理,声称自己会做饭的舒雁子也被欧阳旦不由分说地抱走,不让她沾油污。 于是做饭任务被枫镜眉和卷耳包揽,其他人自发拾来生火的枯树枝。 赵书华兴致勃勃要尝试钻木取火,结果就是手磨破了皮也没能见到一点儿火星子。 欧阳旦笑话他傻不愣登,取两颗鹅卵大小的石头相互碰撞,妄图点火——照样没成功。 他俩一样傻。 最后还是卷耳上手,运用简易的钻木装置生火。 「这哪里来的?」欧阳旦看着生火装置。 8字形粗木棍,8字木棍的腰带衣服手搓绳,木棍下边缺了个口子的凹形台子,和台子缺口处的易燃衣物。 「你们胡闹的时候做的。」卷耳道。 他话刚说完,火引子衣物已经烧起来了。 「快快快!」 季飞池赶紧把枯树枝移过来,生成火堆。 很快,枫镜眉伙同男高f冯黎将搭好的烧烤架搞到火堆上边。 卷耳的钻木取火装置可以说简易,而枫镜眉做的这个烧烤架只能说简陋。 两边一个x,中间一根槓,这就是烧烤架的全貌了。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卷耳与枫镜眉状若自然地在烧烤架上烤蛇肉。 说到蛇,最让人喜爱的蛇肉菜餚应当就是「蛇肉羹」,喝上一口醇正鲜美的蛇肉羹,顿时就能觉得一股暖流流向四肢。 可惜条件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卷耳枫镜眉初一再如何好,也做不到凭空生水,更别提什么蛇肉羹了。 没盐没孜然没胡椒粉,没有其他调味品,枫镜眉和卷耳能够保持蛇肉鲜美就算不错。 好在他俩的厨艺水平在人类中算拔尖程度,不一会儿,就有香味发散在植物园里。 舒雁子抱着从果树上薅下来的清甜果子,乖乖坐在何亦可给她圈定安全界限中。安全界限远离火堆,倒是可以清清楚楚闻着烤蛇肉的香气。 她开始期待午餐了。 待五条蛇肉烤完,闻着香味的大家已经统统化身为见到机器人的何亦可,恨不得扑上去。 顾忌着烫,舒雁子尝了一小口—— 啊,美味! 像是《中华小当家》中有金光的美味佳肴;像是《神厨小福贵》中让大拇指变金色的绝无仅有;像是霸总小说里小白花女主那碗让霸总念念不忘的白粥。 佐以脆甜的果子,刚刚好沖淡对舒雁子来说有些油腻的蛇肉味道。 完美! 其他饿狠了的傢伙吃相可没有舒雁子斯文,一个个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填饱肚子。 算一下,他们从清醒到现在也应当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而且还进行了高强度的运动,甚至没有休息!几重buff叠下来,不饿才怪。 按时吃饭的李九林可不管他们饿不饿,而是哭哭啼啼地同舅舅告状,说他们把他的爱宠彩虹七将们残忍杀害,让舅舅给他做主。 「难度再加大一点嘛~」 「好好好。」舅舅应道。 也就是说,这群死刑犯之后的关卡不会再那么轻松。 -------------------- 申签又没过,还要继续加油! 第17章 第八层少人 几人来到翡翠树蟒出没的地点,掘地三尺。 树杈子都挖断三四根了,泥土下的电梯还只露出一个头头。 这时候欧阳旦多希望身边来条狗,或者老鼠也行,只要是会刨土的动物都行。 植物园,又或者可以叫小型生态园,总不能连个刨土的动物都没有吧。 回应欧阳旦的期许,一只小泥鳅从土里钻出来,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 嗯,怎么不算有用呢? 刨土大队继续动工,直到那边的火堆燃尽,土里的电梯才挖出来一半。 「别挖了吧,这大小够我们钻进去了。」冯黎建议道。 年纪小的男高中生没吃过苦,挖了这么一会儿,手心里全是水泡。 年纪更小的舒雁子早早被他们要求着停下了劳作,现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怎么,你不行?」 这话如果是大人说出来,估计是一语双关的意思,但由舒雁子这个小孩子说道,那纯粹就是觉得冯黎没用。 冯黎生气,但冯黎不敢闹。谁叫舒雁子是唯一懂点药理的,护着还差不多,谁敢呛她呀。 听见舒雁子这么讽刺自己,冯黎憋着一口气拼命铲土,一句话也不肯外泄。 嘿,什么都往心里搁,迟早把自己忍出病来。 舒雁子其实没坏心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在冯黎卯足劲要大展身手的时候,她反而道:「我觉得大小哥哥说得对,电梯门这么大,我们应该可以滑进去启动。」 大小哥哥,指冯黎,因为大哥哥是那些成年人,冯黎比成年人小又比舒雁子大,所以舒雁子想了想决定这么叫他。 第32页 说到电梯,就不得不说一下第九层电梯的结构: 埋在土里,但周边包裹的一层铝制墙壁将电梯与泥土分割开来。这电梯找不着钢丝绳之类的物什,怎么运转的大傢伙也搞不懂,但何亦可说可以动。 何亦可是最懂机械的人,他说可以,就是真的可以。 「电梯可以支撑我们都站进去。」何亦可说。 累到不行的几人闻言,直接丢弃手中各式各样的「铲子」,直往电梯里钻。 原本大家还有心思排队入电梯,但随着植物园里一声虎啸,众人脸色唰的变得惨白。 「这、这生态园里还有老虎呢?」枫镜眉结巴道。 这下她才想起来,植物园不是植物园,木牌牌上写的一直都是小型生态园。 勐兽跑动的声音越发近。 「快进去!」 众人赶忙往电梯里挤。 身材瘦小行动力强的冯黎第一个熘进电梯,因为电梯口人太多的缘故还被划了一下,后腰留下一道红痕。 紧随其后的是舒雁子。 小只的优势就体现在这里。 舒雁子进电梯时,刚刚好看见冯黎把什么东西藏起来。 「大小……」舒雁子想了想,还是决定熄声,免得被这人惦记上。 舒雁子进电梯的声音小,正正好被外头抢电梯的声音掩盖,让冯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又有人来了。 舒雁子就看着冯黎拉开裤子,把一张纸条塞进□□。 哇,大小哥哥好噁心。 舒雁子认真看上面的字。 什么……「电梯可容纳人数……」,后面的看不清。 第三个人挤进电梯的时候堪称震天响,冯黎一哆嗦,裤子拉链还没拉好就着急忙慌转身见人。 舒雁子赶紧去扶甩下来的赵书华。 因为挨得近,冯黎以为他俩是一同下来的,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想藏起来的纸被舒雁子看了个十分之九。 赵书华起身,把还挤在电梯门口的欧阳旦率先拉进来。 他一边拉还一边喊着:「有没有点规则意识啊!排队啊!排队啊!」 电梯外面,卷耳也在努力拖着想挤电梯的人。要不是卷耳拉着何亦可衣服,他早一头栽进电梯与铝制墙壁·之间的缝隙了。 「排队!」卷耳能理解他们怕老虎的心情,但他们能不能採取有效率的方式啊?! 挤着进电梯对他们来说不是拖后腿吗?! 咔吱—— 枯枝被踩踏的声音近在耳边。 卷耳蓦地转头,就见一只毛髮靓丽的老虎,个子小,四肢粗大,看起来像是华南虎。 真是开玩笑,濒临灭绝的品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虎一咧嘴巴,貌似在笑,冲着电梯外的人攻击。 危机在前,卷耳也顾不得保管何亦可的工具箱了,直接将其当作一个大屏障举起来,堪堪抵挡老虎的爪击。 若非他及时挡住,老虎的爪子就得穿透他的头了。 「快点!」卷耳又一次催促。 砰砰两声,枫镜眉和季飞池也进了电梯。 就剩何亦可和卷耳了! 卷耳行动不便,何亦可就拖着他进电梯。 「吼——」 老虎飞起一掌,竟然直接越过卷耳,攻向了何亦可! 「你先进!」 说时迟那时快,卷耳反手一推,先将何亦可推进了电梯。 老虎一击没落在何亦可身上,反而是卷耳推何亦可的那只手顿时血流如注。 「靠!」何亦可摔得七荤八素,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你进来!」 卷耳先将工具箱扔进去,手撑地一滑,就要冲着电梯口进去。 近了近了。 突然,卷耳瞳孔放大,以手为剎停住了滑动。 ?! 在卷耳震惊的眼神中,电梯门合拢、电梯下行。 身后老虎不给卷耳反应的时间,以捕杀猎物的姿态袭击卷耳。 卷耳脑子反应过来,奈何身体拖后腿——两条残疾的腿被老虎尖锐的利爪划开。 血液喷涌。 卷耳的残疾是神经性残疾,而非肌肉坏死,所以他的两条腿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这一下瞧着,可谓悽惨。 骨头都露出来了。 虽然卷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关门,但卷耳已没时间去思考那些了。 装有净水的球体装载装置连同工具箱都被卷耳丢进了电梯,而卷耳的轮椅留在了第十层。 现在的卷耳没有防身武器、没有治疗手段,甚至连移动的可能都很小。 唉,卷耳心里哀嘆。 至少这样他们是安全的。 「他们」指代的是成功进入电梯的七人:冯黎、舒雁子、赵书华、欧阳旦、枫镜眉、季飞池和何亦可。 如果按何亦可的方式计算,应该是八个人,因为工具箱也算一个。 然而劫后余生的「他们」之间的氛围可只能称一声糟糕。 「谁启动了电梯?!」最后一个进来的何亦可兴师问罪。 电梯门关上那一刻何亦可伸手去卡,想着万一能卡住,没准卷耳也能进来。但不知道谁拉了他一把,让他错失卡电梯门的机会。 卷耳他一个残疾人孤零零在第九层,他怎么活下来啊?! 舒雁子当即指认冯黎,道:「我看见了,是大小哥哥关的门。」 第33页 何亦可充斥血丝的眼睛望过去,吓得冯黎浑身一颤,不打自招。 「为什么要关电梯门?」何亦可一拳砸在电梯壁上。 总觉得这一拳不是砸在电梯壁上,而是砸在冯黎脸上。 「我、我没有哇……」冯黎还想再挣扎一下。 「有的!」拆台小能手舒雁子上线,「我亲眼看见的!」 实际上,舒雁子没有亲眼看见。但唯一有动机关电梯门的,就是冯黎了。 但舒雁子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其他人下意识相信她的话。 更多怀疑的目光投向冯黎,冯黎气得面红耳赤。 「你没有证据你污衊我!」冯黎也只是个平凡的高中生,哪里能游刃有余应对这种千夫所指的场景。 舒雁子勾起微笑——冯黎这不就自己送把柄上来了吗? 舒雁子笑道:「大小哥哥把好奇怪的纸塞进裤裤里了,他就是看了奇奇怪怪的纸才会想关门的。」 究竟是谁关上了电梯门对舒雁子来说并不重要,她关心的是被冯黎藏匿的纸张。 能被放在电梯里的,必定是及其重要的线索。 怎么可以独享呢。 对上舒雁子眼黑比眼白大的眼睛,冯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哪里?!」何亦可快气疯了,翻遍冯黎裤口袋却什么都没找到。 谁也无法理解何亦可眼见卷耳失去进入电梯可能的心情。 他现在只想找麻烦,发泄心中的怒气。 何况被指认做出关门行径的人是冯黎,是卷耳不顾火舌救下来的男高中生f。 「裤裤里,这里!」舒雁子指着生殖器官所在的地方。 何亦可脑袋一懵。 怎么会有人把东西放这种地方啊?! 这种、这种奇葩的位置,怎么拿啊? 术业有专攻,就像何亦可精通机械,赵书华精通绘画一样,此种情况就需要专业人士枫镜眉上场。 欢迎枫镜眉挺身而出。 她扭着腰来到男高f身前,媚眼带笑,如同一把小刷子刷在冯黎心间。 「小弟弟不要害怕哟~」枫镜眉伸手探过去。 季飞池欧阳旦立刻一左一右捂住舒雁子眼睛。 「大姐姐?」 「乖,少儿不宜。」 待舒雁子重获光明的时候,冯黎已经满脸秀红缩在角落了。 枫镜眉一双白嫩的手捧着纸条,声音婉转地念着上面的字:「电梯可容纳人数不得大于或等于下一层层数。」 现在电梯里一共有七人,而他们下一层是第八层。 如果算上卷耳,就违反了这一条规则。 「我也是为了大家才关电梯门的啊。」 「切,胆小鬼。」欧阳旦讥笑道,「这么一张小纸条就把你吓到了?」 纸条上写的东西他们就一定要遵守吗? 这张纸条没有说惩罚措施,有什么不敢尝试的? -------------------- 第18章 迷失的人 电梯缓慢下行,在七人沉闷的氛围里来到第八层。 电梯门外亮堂堂的,可惜视野被两边的墙壁阻挡,只能看到前方。 前方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条长长的过道。墙壁上光秃秃的,几处地方反光,光线折射到电梯里何亦可的眼睛中,让他不适地眯着眼。 率先走出电梯的欧阳旦触碰墙壁,光滑的,无落脚点。 「往前走吧。」没有别的发现,欧阳旦说道。 赵书华脚下用力踩了踩,地板是实心的,没有类似于第十层「回」字走廊角落房间的构造。 看来确实只能沿着墙走了。 几人依序走出电梯。 何亦可落后大家几步,然而他不是最后面的人。 「喂,」何亦可对尚且缩在电梯角落的人道,「走了。」 角落的冯黎哆嗦一下,下意识听话站起,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实在不是冯黎想慢悠悠地走,而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快起来。眼角两块淤青,何亦可打的;嘴角破裂流血,何亦可打的;身上红红紫紫,何亦可打的…… 大大小小的伤都拜何亦可所赐。 没办法,何亦可的怒气需要冯黎当作发泄口。何亦可每一拳都没有留劲,结结实实打在未成年男高中生身上。 光是惨叫就已经花费了冯黎所有力气,要不是电梯抵达第八层自动开门了,他还得被何亦可教训到地老天荒。 大家不可怜冯黎。他可是害死了人呢。 叫了杀人兇手一声后,何亦可抱着工具箱直接离开,看也不愿多看一眼冯黎。 走到前方,两个岔路口映入眼帘,一左一右通往不同的方向。 墙壁上贴了告示: 【1、电梯在道路尽头。左边道路危险少,但距离电梯远,容易迷路;右边道路距离电梯近,但危险多,容易丧命。 2、本层杜绝所有暴力行为,有暴力行为的决赛圈选手将被剥夺瓜分奖金池的资格。 3、大家一起努力吧!】 欧阳旦也算回过味来,「这不就是迷宫嘛。」 拥有优越空间思维的赵书华顿时成了香饽饽。 「我们一起走吧~」枫镜眉不由分说地挽着赵书华胳膊。 现在她是不嫌弃赵书华一根筋了哈。 哪知赵书华还没说什么,欧阳旦抢先一步嫌恶地拍开了枫镜眉的手。 第34页 「别犯贱。」欧阳旦语气里的噁心满满当当。 她拉着赵书华就往左边走,一点不给枫镜眉骂回去的时间。 欧阳旦语气不善道:「你们不准跟过来!」 欧阳旦这举动,纯纯把赵书华当自己所有物了。 顺带一提,欧阳旦离开之前还从何亦可工具箱里找出了净水装载装置,拿走属于她的那份。 枫镜眉并未多言,往右边去。 「大家愿意跟着我的就来右边吧~」枫镜眉笑意未减,目光柔柔地瞧着男高中生。 冯黎脸唰地红了,身体很诚实地跟过去。 让枫镜眉比较意外的是,季飞池和舒雁子也跟了上来。 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欧阳旦除了赵书华谁也不喜欢,他们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往前走出几步,枫镜眉停住脚步。 「你不过来吗?」枫镜眉问道。 她问的是留在原地不动弹的傻大个。 何亦可抱着他的工具箱,影子分裂成无数个,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萧条又落寞。 「不了,」他说,「我等会儿再走。」 枫镜眉没有强求。 何亦可不想和冯黎分在一个道路,也不想去承受欧阳旦的嫌弃,所以才选择一人独行。 担心前方的道路有危险,枫镜眉也将净水装载装置拿走了。她原本想给何亦可留一点净水,但何亦可却拒绝了,将所有净水都让给她。 何亦可理由如下:「三个女孩子和一个未成年,你们受伤的概率更大。」 枫镜眉推拒无果,便也离开了。 这块地方只剩何亦可。 左边是欧阳旦赵书华,右边是枫镜眉季飞池舒雁子胆小鬼。 欧阳旦平等地嫌弃所有人,而何亦可嫌弃胆小鬼。故而何亦可哪边都不想去。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槐木方块——第十层藏匿梅花钥匙的盒子碎裂而成——对损坏的工具箱进行修补。 第九层电梯门外,卷耳用工具箱挡了一下老虎的攻击,这工具箱便损坏了。 槐木方块何亦可一个不落全部收集好,就是早猜到工具箱会有需要「治疗」的一天。 经过探究,何亦可发现槐木方块之间有很强的粘合性,自身又可以随意变换形状。 不愧是房间机关升级版,何亦可愿称之为变形王者! 通过一番修补,槐木方块还剩下许多,而破损的工具箱变成了锈蚀工具箱。难是难看了点,但何亦可喜欢就行。 看看,工具箱跟了他这么多年,换了身新衣服呢! 虽然因为卷耳的死心中悲伤,但他没有忘记百万美元角逐赛承诺的奖品:机器人的图纸。 何亦可抱起工具箱,其他人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 何亦可左右看看,决定往左边走。 谁叫右边有冯黎呢,期待往左走可以完全避开那货吧。 左边道路悠长,嗒嗒嗒的声音迴荡在迷宫中久久不停歇。 何亦可走了没一会儿就被绕晕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外出,一个月里接触最多的地点不是家里卧室就是楼下餐馆。有时候去外边参加一个研讨会,他能从西边迷路到东边去。 路痴属性暴露无遗。 更别说迷宫这种东西了——平常他玩个恐怖游戏都能因为记不住路撞进鬼的老巢,何况真实的迷宫呢? 何亦可不出意外地迷失在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迷宫布局中。 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路痴的何亦可恼羞成怒,开始怨天怨地怨百万美元角逐赛,怨吵闹的心脏跳动声。 跳跳跳,咚咚咚的,吵死了! 何亦可,怒骂心脏烦人ing。 何亦可愣了一下。 心脏跳动的声音巨大,甚至吵得何亦可耳朵疼,他怀疑自己耳朵可能会鼓膜破裂。 他也在心跳声中听见了自己的唿吸声,还有肠胃消化食物的声音。 旋即,何亦可将手贴上墙壁。 「扩音?」 然而他手下的墙壁只是墙壁,他没有透视眼可以看见墙壁之后的结构。 即使何亦可有透视眼,他也没时间验证自己的猜想。 因为一支羽箭穿透了他的肩膀。 按理来说,羽箭出击的破空声实在有辨识度,何亦可不该轻易中招,但偏偏不知哪里来的扩音结构将何亦可的生理声音无限放大,反而盖过了破空声。 何亦可没有防备,被羽箭狠狠钉在墙上。 人体密实的肌理被毫不留情地破开,像三文鱼刺身,像筒子骨剃肉,像火鸡料理脱骨。 祸不单行,羽箭强大的作用力直接让何亦可撞在墙壁上,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另一个机关。 听见「咔哒」声,何亦可知道有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墙壁上出现更多的小洞,每一个小洞都是发射羽箭的机关。 很好,何亦可变成了刺猬。 何亦可想来不愿意认输,第十层三角体房间里被毒液腐蚀时他尚且可以攀住豪猪刺,这会儿不过是被羽箭射穿而已。 他忍着疼痛跑动。 论机械,何亦可的了解程度是十成十的深。当第一支射穿他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些机关的最远射程不超过10米。 也就是说只要他跑的够远,他就能安全。 何亦可果然是坚强的,身上的洞多得可以当筛子,他还是可以坚持着一声不吭,默不作声跑到安全地带。 第35页 虽然他确实没有更多力气再前进几步,最能够显示他力竭的证据便是离他不过咫尺的羽箭。 羽箭的箭尾有洁白的羽毛,在风中微微颤动。 身中数箭的何亦可一口气乍然松懈,竟然直接失去意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思。 何亦可数了数自己身上的羽箭,二四六八十,总共十三根,箭箭避开要害。 他回眼看那插满羽箭的迷宫走廊,一时不知该庆幸自己走运,还是该心痛没能观察射出羽箭的机械。 这羽箭速度如此之快,想来背后机械定是精妙。 何亦可动一动,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好地方研究一下机关装置。 他一下子起勐了,手肘下边的羽箭同他腰间的羽箭尾巴撞在一起,带来成倍痛楚。 何亦可疼得倒吸凉气。 哦,研究机械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他得处理自己的伤。 何亦可尝试拔箭,先从最方便下手的手肘下边那根开始。 何亦可碰了一下箭尾。 !!! 小臂上血肉被带动着突出一块。 何亦可吃痛,赶忙放手。 这箭头上带有倒刺! 何亦可不敢再强行拔箭,简单折断羽箭的身躯,留一小撮尾巴,防止行动时不小心碰到羽箭自讨苦吃。 如果强行将羽箭拔出来,不说何亦可能不能保持清醒意识到13根羽箭全部拔出,只说羽箭拔出可能造成的后果: 何亦可骨肉分离血流不止,暴露在炎热空气中的伤口毋须多久便能恶化,进一步拖垮何亦可的身体。 相较而言,虽然不拔箭也有坏处,但总比拔掉好。 待最后一只羽箭尾巴折断,何亦可慢慢意识到周围的不对劲。 好像……太安静了。 -------------------- 第19章 lucky电梯 何亦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了无数倍。 吵闹无比,让他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事情。 他多半算幸运,能够完整从羽箭的攻击下走出来,换做倒霉蛋,指不定会少了身体哪个部位呢。 还能健全地活着,何亦可心满意足。 只是周围实在太安静,什么都听不见。 何亦可尝试说一句话,自己的耳朵和自己的嘴巴间好像有鲁迅与闰土之间的隔阂,完全不相交融。 之前是扩音,现在这里却是消音了吗? 长久的吵闹对人来说是折磨,长时间的静谧又何尝不是呢? 何亦可受不得这种诡异的静默,不顾一身的疼痛挪动脚步,快速逃离那安静到可怕的地方。 好在迷宫的设计者没有过多刁难何亦可的意思,何亦可不过走了几步,就脱离了无声环境,重新拥抱声音。 听见自己大喘气的正常声音,何亦可紧绷的神经悄悄放松。 刚刚有那么一剎那,他以为自己失聪了。失聪对一名优秀的机械师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往往检修机械时,机械师靠的并非肉眼,而是灵敏的耳朵。 如果说歌手能够从歌曲中听出各种情感,那何亦可就能从机械的声音中听见机械的状态。 如果真的失聪了…… 何亦可甩甩脑袋,把这可怕的猜想抛开。 不准再想,有些事情想多了会成真的。 何亦可将过剩的想像力放在了迷宫上。 他可以确定刚从电梯下来的那截迷宫墙壁是普通的墙壁,真正的分歧应当是从岔路口开始。 何亦可回想岔路口的告示第一条:【电梯在道路尽头。左边道路危险少,但距离电梯远,容易迷路;右边道路距离电梯近,但危险多,容易丧命。】 重点,危险少,但距离远。 何亦可不由开始担心走了右边的四人,左边的低难度都差点要了他的命,右边的「危险多」又是怎样的一个程度? 何亦可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将净水留下,万一他们有个好歹,净水是能救命的。 站起身,何亦可继续赶路。 身上的伤?不打紧。既然第九层有藏起来的净水装载装置,他猜第八层也会有。既然他能够幸运地在羽箭下存活,肯定也能幸运地找到净水。 迷宫总是藏着宝箱的嘛。 宝藏猎人卷耳停止了他的征途,宝藏猎人何亦可接过了他的衣钵! 宝藏猎人何亦可的第一站: 滚烫的红水。 何亦可看着迷宫道路中间,那一泉沸腾的红色液体。红色液体有两米宽,十米长,占据了整个通道地面。它瞧起来很不妙,有如某种恶毒的诅咒。 怀疑这红水有什么妙用,何亦可捏着之前换下来的旧衣服一角,将旧衣服泡在红水里。 如果这红水没问题的话……噫噫噫?!?!?! 何亦可眼见红水上方冒起白烟,赶忙将旧衣服拉上来。 好了,不必实验,这水具有腐蚀性。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穿越到《森林冰火人》游戏中,成为蓝娃,碰见红色水体就会立刻蒸发。 幸好这不是游戏,他也没有魂穿蓝娃。 何亦可学习壁虎姿态贴在墙壁上,一点一点把整个身子挪过去。 不能沾水而已,这种事他在第十层三角体小房间里已经锻鍊过。 有惊无险地走过了红水。 何亦可不舍地看着红水——红水中央有个黑色的小方块,材质同净水装载装置相同。 第36页 心知这是第八层为数不多的净水,但何亦可的实力不允许他得到净水。 不,应该说何亦可对乌兹萨嘛等爱妃的感情不允许他得到净水。如果他能狠下心利用工具箱里的工具,不在乎它们会不会被腐蚀的话,他大可以将工具们缠在一起,一点点把黑色方块搞过来。 可比起自己的身体,他更爱他的工具们。 成功远离红水,没走几步,何亦可又碰见了让他一头雾水的情况。 谁能告诉他,前方那个悬浮的方块是什么东西? 距离何亦可两步的前方,写着「问号」两字的方块正对何亦可脑门。 「问号」也不是问号,「号」字竖折折钩笔画的旁边多了一横,与「梅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何亦可绕着问号观察,没发现特别之处,理不清悬浮的原理。 !!! 何亦可突然开窍,福至心灵般蹲下来——嘶,扯到伤口了。不痛、不痛。何亦可试图欺骗自己。 缓过劲来,何亦可抬头看。果不其然,方块下方有一个小小的银色装置。 再看地面,肉眼难以察觉的突起,何亦可上手一摸就察觉到。 这样的悬浮装置是可拆卸的。 何亦可自然不客气,将之收入囊中。 【宝藏猎人何亦可获得宝藏,磁悬浮装置+1】 方块里面的东西是一张小卡片:奖金翻倍卡。 何亦可不为所动。 【宝藏猎人何亦可探索中,耐力-1-1-1-1,hp-1-1-1-1,mp-1-1-1-1】 遇见三岔路口,何亦可凭感觉选择了中间那条。 何亦可方向感不好,很快把自己绕晕,既不记得之前走过的路,也分不清前方道路的不同。 【宝藏猎人何亦可陷入负面状态:混乱(地图显示不完整,足迹消失)】 【宝藏猎人何亦可被动技能(幸运加成)触发:短时间内大幅提高幸运值,增加选对路径的可能】 【宝藏猎人何亦可迎来他的第二个挑战】 跑步机大闯关! 顾名思义,跑步机:地板是滚动的,何亦可若是停止奔跑便会摔倒。为了激励何亦可奔跑,滚动地板的后方设立了一整面老鼠贴,只等待何亦可体力不支,黏在老鼠贴上度过余生。 与跑步机滚动方向相左的那边,则是无数何亦可从来没见识过的陷阱,包括但不限于捕兽夹阵法、一碰就紧绳子套,甚至还有正常大小的粘鼠板。 一时何亦可不知道这些陷阱是对付人的还是对付老鼠的。 或者两者都有? 总而言之,当何亦可通关第二站时,他的头上已经有全新的头饰粘鼠贴了。 这还不是最狼狈的。 且看何亦可冒血的屁股尖尖和蜿蜒到袜子里、浸湿鞋袜的血液。 剧烈的运动叫何亦可伤势加重。 还好。何亦可哆嗦着站起来。 他轻轻拍工具箱,嘴里安抚着:「没事没事啊。」 失血过多,何亦可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有些唾弃想要参与百万美元角逐赛的自己了。 遭罪遭罪。 如果何亦可头上有血条的话,现在的血条定是减少了大半,从满值100下降到岌岌可危的20,且hp还在-1-1-1-1。 【宝藏猎人何亦可正在探索···】 【宝藏猎人何亦可找到了最大的宝藏!】 何亦可痴迷于眼前的造物。 汇聚了何亦可所有视线的,正是作为诱饵诱惑他参赛的机器人。 遭遇生死危机的时候,何亦可尚且有埋怨失忆前的自己——怎么可以为了一张设计图就鲁莽地参与百万美元角逐赛。 可当他真的亲眼见证、亲手抚摸过机器人的一寸寸时,他仿佛看见每秒的天堂在他眼前展露。 如果赛事的奖品:最新款机器人的设计图,指的是这款机器人的话,何亦可好像的确可以理解失忆前自己的做法。 任何见识过这样完美机器人身躯的机械制造者,都不会愿意放手。 何亦可看着这精妙绝伦的机器人。 他慢慢想起一些事情。 从第十层接触那满是机械的墙壁时,何亦可的记忆就在慢慢恢復。他想起自己和乌兹萨嘛恩爱的曾经,也想起修復机械时的快乐。 见到这机器人,他恍然想起更多的东西。 原来…… …… 「原来如此,」枫镜眉点点头,「不必担忧我们,你走吧。」 季飞池道谢,快步离开了。 就在刚刚,季飞池决定不再跟随枫镜眉他们。她认为何亦可虽然身高体壮,但单独一个人若是受了伤,连个照应也没有,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枫镜眉舒雁子冯黎没有阻拦,放任季飞池离去。 季飞池不是赵书华那种空间思维卓越的人,也没有枫镜眉那么漂亮。她的各方各项比起九名选手,都只能用一句普通来称唿。 普通没什么不好的,季飞池一边想,一边穿梭在迷宫中。 她会搏击、会格斗,掌握简单的识记方法,明白最浅显的道理。虽然不突出,但各方面均衡发展。 一行人走在迷宫起始岔路右边通道时,大部分危机都是由季飞池来解决。 所以季飞池对迷宫的印象比其他人要深刻很多,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他们同何亦可分开的那个岔路口。 第37页 季飞池瞥了眼墙上的告示,快速走入左边通道。 不得不说,比起右边,左边的地形更复杂、但危险却是相对而言少了很多。 感谢平日里不懈锻鍊的自己,即使长时间保持警惕也没有累垮。 季飞池决定出去后加强她的运动计划。 嗯,季飞池想其他人多半也恢復了一些记忆,不然无法解释舒雁子对植物的熟悉、欧阳旦对赵书华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还有枫镜眉浑然天成的妩媚气质。 季飞池也想起了一些东西,不多。 她想起了她的生活一角碎片。 夏日的河边,她喝着柠檬水,和旁边的某个人讲话。说话内容季飞池想不起来,但她记得那时的烧烤很好吃,烤肉小哥的腿又直又长,笑容像一轮明月。 季飞池走在左边通道中,不多时,她见到了满地的羽箭。 -------------------- 第20章 季飞池 季飞池身手好,眼力好,稍微观测了一下羽箭的射出规律,很轻松便度过羽箭的袭击。 她的观察力同样不俗,很快意识到声音的问题。 羽箭射击之前,声音被扩大;羽箭射击之后,季飞池达到的新低点,声音被无限缩小。 「啊、啊——」季飞池试音。 声音在空气中飘啊飘啊,就是飘不到季飞池的耳朵里。 左右找不到扩音或者消音的原因,季飞池干脆不去管它,只闷头继续往前走。 很幸运的是,她离开羽箭的攻击范围后成功选到了与何亦可相同的路线,没走多久就见到了滚烫的红水。 翻滚的水面上白烟渺渺。 季飞池伸手去触碰飘荡的白烟。 被烫了一下,指尖瞬间漫上红粉。 漫延的水汽攀附上季飞池的衣袖,灼出好几个洞。 季飞池收回手,透过衣袖的洞若有所思地观察水面。 黝黑的眼睛闪闪亮亮,比星星好看。 她直接光脚淌进红水,红水没过腿肚子。 健康的黄色皮肤碰着红水,立时变成煮熟的虾壳那样的颜色。 季飞池被烫得单脚蹦起来,一左一右两只脚循环受刑。 不过除了烫引发的疼,没有其他感受。 原来红水对人体无害。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季飞池忍着疼痛跑到水池中央,飞速捞起黑色方块,恭喜季飞池女士顺利获得黑色方块一个。 季飞池对机械没有何亦可那样熟悉,不能光凭藉外表判断黑色方块是什么东西。 所以她採用了最快的速度上岸,再用朴实的方法检查黑色方块:开启。 不出季飞池所料,黑色方块里的的确确是净水。 净水装载装置,到手。 走完红水池子,季飞池歇息了好一段时间,等腿上的热意消退再离去。 她没走几步,却犯了难: 她不确定何亦可走了哪边。 「点兵点将,骑马大将,点到谁我就选谁!」简单的就是最好用的,季飞池採用口令大法。 修长的手指停留在三岔路口左边。 季飞池就走左边。 不进入左边的通道不知道,左边竟然是一片冰天雪地。季飞池身上的衣物被红水腐蚀出了几个大洞,甫一进入左边,那冷风嗖嗖往衣服洞里刮,激起季飞池鸡皮疙瘩。 「阿秋——」 季飞池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么冷想必何亦可不会为难他自己所以何亦可绝对不会走这边所以我也不用走这边所以我赶紧退出这边! 季飞池脑海里冒出好多个「所以」,「所以」们变成季飞池脚下的风火轮,带着她赶紧退出左边,回到三岔路口。 季飞池又回到红水那里取暖,等身子回温。 排除一个选项后,季飞池重新进行点兵点将。 这次点到右边。 右边情况比左边好不少,既不冷也不热,地板砖瓷实,踩在上面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季飞池走得舒适很多。 季飞池脑中思索着何亦可的速度,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再过不久就能追上何亦可的进度。 呃,前提是季飞池不走错路。 直到她兜兜转转又走回有告示牌的分叉路口时,季飞池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不擅长走迷宫,她和何亦可没有缘分。 想靠缘分碰上何亦可,其难度应该不亚于瞎猫碰上死耗子。 沿着原本的路线走过去,来到红水之后的三岔路口,这次季飞池选择了中间的道路。 迈出第一步时,季飞池有预感:自己变成了一只瞎猫。 她好像确实走上了能够碰见死耗子的路。这种预感玄之又玄。不过人类的确会偶然对某件事有强烈预感,季飞池这次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再看四周,平平无奇的地板忽然之间转换为不见深浅的沙子,季飞池一只脚已经陷进去。 「啊嘞?!」 季飞池想把脚往上抬,但所费力气全是无用功。 不断陷落的沙子可是个贪吃鬼,吃了季飞池的鞋子还不够,贪心地想要叫季飞池将所有都奉献给它。 季飞池多半是个不讨贪吃鬼喜欢的后妈,一拳拳砸在贪吃鬼身上。 贪吃鬼沙子更加不愿意放过季飞池了,流动的沙砾像是无数沉默的双手,将季飞池一点点吞没。 第38页 季飞池分不清这究竟是流沙还是沼泽了。 当季飞池恢復意识时,她身上既没有红水水迹,也没有流沙的沙子,整个人清爽到不可思议。 周边的环境让季飞池莫名感到熟悉: 很狭窄的房间,墙壁上挂一些染血的刑具,天花板掉下来几根绳子,应当是给人去往极乐之地用。灯光打得很暗,季飞池认真看,模煳辨认出钉床电椅之类物品的位置。 季飞池摸了摸钉床,不小心被刺破指尖。 心一下子提起——这钉床上不会有什么病毒吧? 一大串通过血液传播的疾病在季飞池脑海里熘了一圈,恐慌的感觉在季飞池看清楚钉床上洗不去的血迹时达到顶峰。 她甚至脑补出了自己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 季飞池身后,某个声音响起:「季飞池?」 尖尖细细的声音,似乎是发育不全的少年音。 突如其来的少年音色恰到好处打断了季飞池的胡思乱想。 季飞池转头,并不好的灯光下,季飞池可以辨认出身后人身形较小,是一名瘦弱的少年。 「你是谁?」季飞池下意识问。 之前的那些担忧在这个问题前面变得不堪一击,所有慌乱被季飞池抛之脑后。 只有这个问题是最重要的。 少年面颊染血却不显得可怖,反让季飞池心底生发无数怜爱。 少年不回答季飞池的问题,只是笑。 「你为什么笑?」季飞池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少年笑容扩大,然后说:「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再见啦,希望你不要再被催眠哦~」 话音落,季飞池眼前一花,再回神时,哪里有什么刑具啊少年啊,她分明还在第八层的迷宫中。 催眠…… 催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年的提醒,季飞池一眼锁定了悬浮在半空中的「问号」方块。 催眠往往需要特定的条件,季飞池又不蠢,稍微想想就找出了催眠的手法。 第一步,先扩音再消音,人类乍然从吵闹的环境置身于安静环境时,心防常常会松懈;第二步,红水,红水中大约有什么挥发性物质,季飞池接触了红水就不可避免吸入气体;第三步,同样也是最后一步,就是这个方块了。 季飞池拿着「问号」方块闻了闻。 ……被熏到了。 辅佐一些特制的药物,催眠的目的可以很快达成。 再说这曲折的迷宫,简直为催眠提供了天然的有利场所。 季飞池能不中招才怪。 多亏了被催眠时见到的那个小少年,虽然不认识他,但很感谢他刺激了自己的意识。 季飞池在心中对他道谢。 然而季飞池虽然猜到小少年是她记忆里比较重要的人,但现在的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拿稳净水装载装置,打算继续去寻找何亦可。记忆早晚有恢復的一天,她不着急;可如果何亦可一个人出了什么意外,她想她应该会很愧疚。 当初就不应该分道扬镳,一个人在这迷宫里行走,就像灵异片一定要单独行动的npc一样危险。 可惜季飞池没有谨记一句诗词: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比季飞池更快遇见何亦可的,是冯黎。 那位男高中生f。 季飞池摆脱幻境的同一时间,冯黎猝不及防被何亦可突脸。 具体情况转用冯黎的描述: 「我落后枫姐姐和小妹妹几步,走着走着就被……就被那个人砸头上了。」 不止于砸头,何亦可和冯黎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竟然触发了地板上的机关,让他俩直接与地板掉了个个儿,落入地板下的小狭间中。 枫镜眉和舒雁子听见声音来挽救,却于事无补。 掉进小狭间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此番描述并不准确,应当说,冯黎当反面对何亦可输出情绪。 反观何亦可,他满身血迹气息奄奄,下一秒就能归西的样子。 冯黎看着何亦可。 那块可转动的地板就在冯黎头顶,何亦可没力气坐着,所以矮了天花板一点。 他被何亦可打青的眼睛还隐隐作痛。 眼见何亦可无力反抗,冯黎恶向胆边生,一巴掌打在何亦可脸上。何亦可闷哼,但只能受着。 冯黎后怕地缩着脖子,没等来何亦可的怒骂——他确定,何亦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 「哈哈……」冯黎扯开一抹笑,没发育完全的拳头对准何亦可出击。 虎落平阳被犬欺,何亦可现下濒死,冯黎可不愿意放过他。 冯黎一会儿对何亦可拳打脚踢,一会儿怒骂何亦可是个大傻逼。 「不就是牺牲了一个残废吗?你至于打我打那么严重?」 「你不是挺能吗?起来打我啊傻逼!」 「可把你威风的!」 过了许久,冯黎终于停手,靠在小狭间的墙壁上气喘如牛。 郁结于胸口的闷气发泄出来,冯黎觉得身上的伤口都没有那么痛了。 难怪说情绪影响痛觉呢。 冯黎出完气,撇撇嘴,打算先把何亦可弄出这个小狭间。 -------------------- 第21章 决赛圈选手淘汰 「咚咚咚——」 冯黎头顶传来敲击地板的动静,因为空间小,冯黎差点以为是自己在被敲。 第39页 天花板外,枫镜眉的声音响起:「喂喂餵?冯黎,你还好吗?」 「还好,」冯黎回答,「枫姐姐你别敲了。」 隔着一层地板砖,枫镜眉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实。她说:「你从里面能推一下吗,我们从外面帮你打开。」 很简单的出去方法对吧? 但冯黎做不到。因为空间过于狭小,冯黎双手压根使不上劲。 外面的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你受伤了吗?净水……」 净水! 冯黎脑袋一激灵,顿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自从季飞池走后,武力值不足的他们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危机,都挂了不少彩。即使净水他们一点点省着用,可也没剩多少了。 而他刚刚竟然还想着将何亦可救出去。 万一救出去给何亦可用了净水,之后他们再有人受伤该怎么办? 冯黎沉默了一瞬,而后吭哧吭哧对何亦可道:「对不起哦……」 仿佛为了说服自己,冯黎自顾自说了很多很多: 「你看你伤得这么严重,估计也救不回来就别浪费净水了你说对吧?」 「即使救回来你也只会成为拖累,因为我们净水没有那么多不足以完全治疗你。」 「你也不想成为麻烦的对吧?」 冯黎越说越有底气,出于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态度,冯黎快埋进土里的脑袋终于抬起来—— 然后对上何亦可被血液流过去的双眼。 冯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双眼睛好亮,好像看透了他所有的自私。 冯黎张张嘴,失声了。 「冯黎?冯黎?」 小狭间的天花板外,枫镜眉喊道。 里面的冯黎已经很久没声音了。 地板上有些血迹,她俩怀疑是冯黎受伤昏迷了。 焦急的等待中,里头的冯黎总算开口说话。 「你们别压着地板。」冯黎说。 该说恐惧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吗?在恐惧的帮助下,冯黎竟然突破他自己的极限力量,成功打开地板,从小狭间里爬出来。 「我、我们走吧。」冯黎钻出来,忙不迭把地板放回原位,催促两人离开。 「你确定?」枫镜眉笑得若有深意。 可惜冯黎没看出来,闷头向前走。 舒雁子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吗?」 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冯黎凶神恶煞道:「没有!」 越有气势,越显得心虚。 舒雁子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隐隐约约觉察什么,转头就往原地板砖那儿去。 一只纤纤玉手拦住了她。 枫镜眉眉梢微挑,红唇勾出好看的弧度。枫镜眉说:「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哟~」 说着,她晃晃手中的净水装载装置。 舒雁子嘆口气,跟着她走了。 独留何亦可一个人在小狭间里感受时间伴随血液的流逝,一滴一滴,量不大,但速度快。 原来抓不住的时间是这样的温度、这样的方式离去。 生死虚实间,何亦可不免想到那完美的机器人。 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完美,何亦可才能抓住破绽,知道自己面前的机器人是一个幻觉。 幻觉可怕就可怕在不知不觉间杀人于无形,可既然何亦可意识到此处并非现实,什么杀招对何亦可来说都无用。 正因为是虚假的,何亦可对机器人的观察兴趣瞬间降到谷底。 假的就是假的,没有事物,说不准能不能做出来呢。 何亦可眼前的世界逐渐变换,幻化为「问号」方块那段路的样子。 拍拍工具箱,何亦可心情好了不少。虽然身上伤口还没得到治疗,但没有别的类似于粘鼠板的东西威胁,何亦可精神松懈不少。 一松懈就出了问题。 何亦可身体状况本就不好,没有一口气强撑着,他完全走不动道。 【宝藏猎人何亦可休息中】 身体休息完毕,但灵魂没有归位,何亦可随意飘荡在迷宫里。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条路重复走了三四遍也没有觉察。 可怜何亦可身边没人提醒,一直一直绕圈子。 傻人自有傻福。何亦可绕着绕着,不知道一脚启动了什么机关,何亦可左手边迷宫的墙壁「轰轰轰」运行起来,开闢全新的道路。 何亦可晕头转向闯进去,瞧见好多规格制式符合标准的木头材料,它们整整齐齐平放在道路中,每隔30cm一根,像极了诱拐小杰瑞时汤姆摆放的碎奶酪。 哦,好适合给卷耳坐轮椅。 【宝藏猎人何亦可收集材料中】 【材料收集完毕,宝藏猎人何亦可获得木材x87】 好人有好报是世界运转核心规则。 何亦可捡完材料,一扇银色的门出现在何亦可视野中。 怎么看,那都是一座电梯啊。 电梯装载了自动装置,感应到有人靠近,电梯门自动打开。 何亦可没有走进去的意思,他想等大家一起来的时候再下去。他不能像男高中生f那样,丢下任何一个人都会让他产生浓厚负罪感。 何亦可打算等人,哪知电梯门竟然自行关闭—— 一些思绪快速划过何亦可脑海。 会不会关上之后这电梯就自动下降,不会再上来了? 第40页 电梯是唯一可以去往下一层的方法。 电梯门要关上了。 如果关上不会再上来怎么办? 何亦可满脑子都是这些可怕的想法。 下意识的,何亦可把一根木头放过去,将将好卡住电梯门。 嗯,这样就不担心它下去了。 检查了木头的坚硬度,确定它不会被电梯门夹断,何亦可就将注意力抽离电梯。 何亦可专心于木材的使用中。 流血过多,他的脑子也不甚清醒,只记得卷耳的轮椅没了,他可以用手上这些材料做个新的。 何亦可哪里还记得卷耳被留在了第九层小型生态园的事情。 木材在何亦可和他的爱妃们手下被修整、组装,不多时,一架轮椅崭新出炉。 何亦可满意地点点头。 「……」何亦可想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自豪。 但他尝试运用声带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不应该啊,何亦可想,他没有受内伤,怎么会吐血哇? 被一口血惊到的何亦可终于注意到周边情况。 一些有色无味的蓝色气体包裹了他,源头正是那座将关未关的电梯。 他的手指开始脱皮、他的内脏变得灼热。 被活活丢进烤箱的土鸡也是这样的变化吗? 大象预感自己寿数到尽头时会寻找安静的死亡之地,何亦可同样。 他走啊走,五脏六腑喉咙眼睛痛得他站不稳。皮肤也开始溃烂,活像被硫酸泼洒的皮肉。 反正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一脚踩空,然后撞上了冯黎。 何亦可瘫在小狭间里,浑身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他痛苦地抽搐。 好不体面的死法,容易吓到人。何亦可苦中作乐想。 随着血液的流逝,何亦可失去的记忆竟然奇蹟般地回归。 他想起很多和乌兹萨嘛的恩爱日子,还有自己参加百万美元角逐赛的初衷。 唉,难受。何亦可想。 他开始计算自己死亡的时间。 已经拖了够久了,怎么还活着呢? 何亦可一直被折磨到季飞池发现他。 季飞池掀开地板的时候,就见到何亦可半死不活的样子,离归西只差一口气。 他像一个破风箱,生机从他的伤口里逸散。 没救了。季飞池断言。 「抱歉。」季飞池略带歉意。 她觉得何亦可成现在这样她需要负担一定的责任,如果她能够一开始就跟着何亦可走不让他落单,何亦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狼狈。 而何亦可本人当然不认为她应该负担什么。 但何亦可没力气,也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季飞池悲悯的神情。 何亦可有话想告诉季飞池。 但字句在他心间转了几圈,没能说出口。 「说不了话就别说了,」季飞池道,从何亦可的工具箱里拿出小刀,「需要我给你一个痛快吗?」 即使疲于奔命,何亦可也没有忘记护好他的工具箱。 这才让季飞池能找到合适的工具送何亦可往生。 仅仅观察何亦可的情况,季飞池就知道他能活到现在,绝对承受着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 用不着何亦可回答,季飞池自行做出了自己心里认为正确的事。 小刀扎进身体。 何亦可的肌肉条件反射地抽动,这不是他能控制的反应。 季飞池手发抖,但插得很深。 再然后,何亦可的肌肉生理反应也消失了。 如同《锈湖:根源》里被阿尔伯特扎穿的蝴蝶。 何亦可,宣告死亡。 「唿——」季飞池长舒一口气。 原地站立一会儿后,季飞池离开。 百万美元角逐赛为选手提供的条件不允许她给何亦可收尸。 不过人都死了,冷呀热呀都感觉不到,收尸什么的就算了吧,不重要。 季飞池走出狭小房间,外边的地板上放着一木制轮椅,是季飞池四处找寻时见到的。 多精妙啊,如果卷耳在,倒挺适合他的。 季飞池看着崭新的轮椅,思考轮椅可以给谁用。 她想到了,轮椅可以用来运送伤员。 -------------------- 第22章 蝴蝶 何亦可的死亡没有带来任何改变,该往前走的人还在往前走,留在第九层的人还是留在第九层。 例如欧阳旦与赵书华,他们并不知道谁活着谁死了,但别人的事情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 何亦可正正好咽气的当口,欧阳旦和赵书华来到了电梯前。 他们这些人之间并无常见主角团的羁绊,不会发生谁死了谁痛不欲生谁有预感这样的事情。 欧阳旦在为他们俩找到电梯而开心,当然,除了他们,还有季飞池站在电梯口。 疑问油然而生。 为什么电梯门口卡着一根木头呢?还有这轮椅哪里来的? 注意到来人,季飞池将思绪从轮椅上抽离,转到两人身上。 「是你们啊。」季飞池眼眶有些发红。 「你怎么了?」 「没有。」季飞池说。 欧阳旦不在乎这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撩了撩头髮,道:「我们下去吧。」她抬脚往电梯里走。 赵书华和季飞池赶紧拦下想进电梯的欧阳旦。 第41页 「别呀,我们去找找别人吧?」 话语虽然是问句,但赵书华和季飞池却一人一边架着欧阳旦离开电梯,自行去找人去了。 赵书华不理解季飞池的习性,难道还能不理解欧阳旦吗?赵书华敢肯定,如果他松手,欧阳旦绝对一熘烟就跑进电梯走了。 多亏了欧阳旦只有一个人,而选择去叫人的有两人,少数服从多数——他们仨谁都没进电梯。 架着人不好走路,正好有轮椅的话—— 季飞池脑袋一歪,装可爱的同时将欧阳旦按在了轮椅上。 「走走走走。」季飞池道。 赵书华推着轮椅飞速跑起来,边跑还边喊着其他人的名字:「找到电梯啦!枫镜眉舒雁子冯黎何亦可!找到电梯啦!」 跟在后头的季飞池不忘记做记号,主要是迷路的经歷给了她提醒,吃一堑长一智。 欧阳旦被甩得晕,也没想反抗了。 迷宫另一边正找路的几人循声而来,不多时,两方人马汇合。 赵书华看看三人身后,没见到熟悉的人,便开口问:「何亦可呢?」 闻言,冯黎打了个寒颤。 枫镜眉摇头,状似不经意地挡住冯黎,「不知道,他没和我们一起走。」 「这样啊……」赵书华有些担心何亦可的现状。 季飞池发声了:「啊,他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向季飞池看齐。 季飞池指着地板说:「就是这块地板砖下面死的,你们要看看吗?」 她手已经搭在地板上了。 「别别别!」枫镜眉忙道,「死了就算了,别让人看尸体,不吉利。」 没人说枫镜眉的不对。 但赵书华仿佛没听明白,一脸无辜地问:「啊?死了什么意思?何亦可被淘汰了?」 ……在在场所有人都默认百万美元角逐赛需要以生命为筹码参加时,赵书华还只认为这是一场简单的比赛。 哪怕是年龄最小的舒雁子,她都没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舒雁子问他:「你以为卷耳现在是什么状态?」 赵书华想也不想,直接道:「卷耳被工作人员抓住,淘汰了哇。」 舒雁子没接上赵书华的脑迴路。 什么工作人员、什么抓住? 他们见过啥工作人员吗? 「他以为老虎是工作人员假扮的呢。」欧阳旦做出解释。 老虎——工作人员假扮,卷耳没成功进入电梯而被老虎这样那样——卷耳被工作人员淘汰。 这就是赵书华的逻辑。 舒雁子陷入沉默。 她觉得赵书华有些过于傻气了。 原来何亦可不是最蠢的啊。 枫镜眉被他逗笑了,只道:「你真以为我们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季飞池更是一把掀开了地板砖,死状悽惨的何亦可大咧咧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喏,淘汰。」季飞池道。 因为中毒的关系,何亦可的尸体腐烂很快,几乎看不出人样。他的骨头也炭化不少,用来做炭笔应当过于脆。 直面何亦可的尸体,冯黎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幸好其他人也是同样的面无血色,他不算太突兀。 赵书华遭受的冲击有些太大。 「这、这啥?」 「何亦可。」季飞池说着,又把地板砖盖了回去。 让人看了生理性不适的东西被遮拦,赵书华平復了很久,熟悉才变为正常频率。 然而那一团东西却围绕在赵书华头脑中,久久不散。 「何亦可怎么会……」赵书华看起来快要吐了。 欧阳旦安抚性地给了一个抱抱,把他挪去了轮椅上休息。 「不知道。」 随着季飞池的话语,枫镜眉目光不着痕迹扫过面色苍白的男高中生冯黎。 冯黎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身边没有欧阳旦安慰。 枫镜眉对于冯黎这般表现的原因心知肚明,但她就是不告诉大家,只是悄悄凑近冯黎身边,用只有他俩能听清的声音道: 「恭喜,你间接杀人了哟~」 方才冯黎面上因枫镜眉靠近产生的红晕立刻消退,不见一点活人该有的颜色。 枫镜眉眉眼弯弯,笑容弧度不变,如果她身后有狐狸尾巴,此刻定然是一摇一摇地彰显着她的好心情。 其实何亦可掉下来砸到冯黎的时候,枫镜眉是看清楚了的。但何亦可伤得那么重,如果要救,他们一点儿净水都留不下来——何亦可也不一定能活。 她可不做这赔本的买卖。 所以枫镜眉暗示着冯黎自己出来小狭间。 依照冯黎那胆小的性子,他一旦不管何亦可、放任何亦可自生自灭,那枫镜眉手上就有了一个他的把柄。 枫镜眉不自觉揉搓自己的手掌心,她碰触冯黎那里的经歷还没有忘却。 虽然是十六岁的胆小鬼,但发育还算不错,嘻嘻。 嗯嗯,有了把柄后能更好使唤人,稳赚不赔。 幸好会医术这小丫头没见着何亦可,不然万一闹起来,冯黎手上还得多一条命。 会医术的小丫头插进快要黏在一起的两人之间,疑惑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 舒雁子聪明是聪明,但年龄太小阅歷太浅,如果她能再长大几岁,或许有和枫镜眉掰手腕的资本。 第42页 枫镜眉收敛了笑容,状似悲伤道:「好可怜啊,何亦可。」 好可怜啊,何亦可。 好可怜。 舒雁子无悲无喜地收回目光。 「行了,人都齐了,去电梯。」欧阳旦道。 赵书华已经从轮椅上站起来,虽然面色不好,但没有大碍。 欧阳旦不想走路,便坐进轮椅让赵书华推她。 然后,一个中年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倒在了轮椅前,也就是欧阳旦的脚下。 推轮椅的赵书华被吓一跳。 季飞池走上前将人捡起来,发现竟然是他们的老熟人辛诺。 在第十层回字走廊中消失的辛诺。 来得正好。 「喂,是不是你把冯黎绑在柱子上的?」 赵书华揪着辛诺衣领把人高高提起,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辛诺人到中年,身高并不矮小,也有一米七的样子,但在赵书华这样的一米九大高个面前不值一提。 他不见得有多么待见冯黎,但心中的正义感驱使他为每一个人讨回公道。 知道是冯黎按下开关让电梯启动丢下卷耳的时候,赵书华也打了冯黎几巴掌。 现在,赵书华反为冯黎讨要正义。 辛诺忙不迭摇摇脑袋,「不是我啊、我、我不害人的啊……」 鬼都不信。 如果辛诺没有害人,他为什么不对「冯黎被人绑在柱子上」这件事表示惊讶?他为什么不敢直面大家的审视? 赵书华一巴掌下来,中年男人见到好多好多星星。 赵书华还想再打,但季飞池让赵书华松开中年男人的衣领。 出于程序正义,季飞池不贊同这种类似「严刑拷打」的方式。在这样的生理疼痛下,人类什么样的罪名都敢往身上担负。 欧阳旦亦是柔声劝慰他松手。 赵书华就放手。 中年男人辛诺被牛顿之力拉回地板。 「冯黎,是他绑的你吗?」赵书华干脆直接问当事人。 当事人摇头。 事实上,冯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绑起来的。印象里,他突然失去知觉,再睁眼就是那个死残疾救了他。 辛诺没来得及松口气,枫镜眉的话语就让他的心高高挂起。 枫镜眉说:「那这位先生,可以请你回答一下你怎么到达第八层的吗?」 百万美元角逐赛,有且仅有唯一的方式:电梯,可以作为大家前往下一层的方法。 目前为止所有的电梯使用过一次后都会自行销毁,而不是像一般的电梯那样静静等候另一位要乘坐的人的到来。 辛诺眼神飘忽。 赵书华又想用拳头来逼问,却被季飞池欧阳旦双双拉住。 不动用武力,而是採取压迫策略—— 所有人都盯着辛诺看,不允许他离开。 辛诺还受着伤,大约是在迷宫其他地方遭遇了什么,不严重,但让他整个人尽显狼狈。 终于辛诺受不住精神压迫,道:「我找到了其他的电梯……」 他没说完全,但没关系,大家会问。 「只是其他电梯而已吗?」舒雁子代表所有人发声。 尖细的童声与迷宫的环境相得益彰,无形中加深辛诺的精神压力。 辛诺硬着头皮道:「其他电梯……用一次,奖金池减少十万。」 -------------------- 第23章 不知标题 百万美元角逐赛,奖金池总数100w美金,所有活着走出这栋建筑的人将有资格平等地瓜分奖金池。 决赛圈中,选手们遭遇各种危机,稍不注意就会落得一个何亦可那样中毒身亡的下场,是真真正正的搏命赛事。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猜到赛事危险性的几人要钱不要命。因为有奖金这根胡萝蔔拴在驴头车前,而大家亦各自有着想要钱财的原因,所以大家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当然,慢半拍的赵书华除外,他刚刚才直到这赛事的不友好。 然而现在冒出来一个中年大叔说,他为了能够成功抵达第九层第八层,动用了其他电梯——需要用奖金池金额做交换启动的电梯。 奖金用命换,奖金命。 辛诺使用奖金,等同于谋财害命。 况且是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辛诺已经用了两次其他电梯。 奖金池总数一下子减少20w。 这谁能不生气? 尤其是欧阳旦,她参赛的目的就是赚钱治病,现在她的脑袋时不时就要痛一下,辛诺不声不响地对所有人的利益动手脚,这不是间接减少了欧阳旦治病的可能吗? 「噁心。」欧阳旦骂道。 她一屁股坐上轮椅,让赵书华推着她离开。 赵书华不明白她哪里来这么大火气,但「听欧阳旦的话」这一事项仿若刻入本能,赵书华就推着她走。 走了几步,赵书华停下来,为自己的言听计从有些烦闷。 他挠了挠脑袋,眼神愚蠢。 「我说,我们没资格生辛诺的气吧?」赵书华道。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因为枫镜眉和辛诺吵架,辛诺独自跑走,而他们找到电梯后没有等人,那辛诺也不会启动要花费钱财的电梯哇。 欧阳旦眼睛瞪得老大,愣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和赵书华说,自行推着轮椅走了。 第43页 枫镜眉唯恐天下不乱,接手推轮椅的工作,一边推着一边说:「哎呀是我的错,辛诺先生只是情绪不太好而已,不是故意欺负我的。」 暗指辛诺骂她「贱女人」又推她的事情只是情绪问题,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火上浇油呢。 小迷弟冯黎立刻上线,就着第十层发生的事情和大家吵了起来。 「这么大个人了还掌控不好情绪,只准自己欺负别人不成?」 「我哪儿欺负人了?!不是你们怀疑我?!」辛诺跳脚。 「屁咧!敢做不敢当吗low逼?」 辛诺可不是多么讲礼貌的人,哪里能在一个学生崽面前落下风?两瓣深色的嘴唇一张一闭,各种污言秽语纷至沓来。 「去你的小兔崽子大人说话插什么嘴!这么护着这女人她是你相好不成?」辛诺上下打量冯黎,轻蔑一笑。 「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想着当瓢虫是吧,她是你第几个对象啊哈哈?指不准这女人玩过多少男人了呢~她松不松啊哈哈哈哈。」 别说涉世未深的冯黎了,饶是根本听不懂的舒雁子也可以猜到这些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可怜的冯黎被气得身体发抖,其他听得懂的大人同样面色沉沉。 在场几人唯一脸色保持平静的就是枫镜眉,那完美的笑容焊死在她脸上,仿佛辛诺骂的人不是她。 她还嫌大家吵得不够激烈,开嗓往火里添了把柴:「冯黎小朋友,你怎么知道『辛诺先生骂我』这件事?」 冯黎气红的脸瞬间苍白。 顿时,辛诺气势大盛反咬一口:「对啊!那个时候你不是失踪了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我、我……」 冯黎肉眼可见地变得心虚。 赵书华如梦初醒:对呀,这男高中生怎么会知道他失踪后发生的事情? 这只能说明,在大家都将冯黎的失踪归结于辛诺作祟时,他们印象中的苦主男高f冯黎——正藏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偷偷笑话他们。 大家担心着他安危的时候,他却躲起来不出声?! 如果真是这样,那之后冯黎因不明原因被绑架拴在柱子上,反倒是狠狠惩罚了他,给所有被耍的参赛者出了口气。 「你说啊,贱女人的小野种心虚了?!」 辛诺,小人得志。 「你个窝囊废骂人就只知道拐女性吗?□□和嘴巴生错位置了!」欧阳旦加入战场。 「怎么,你也看上这毛头小子了?不应该哇,这崽子丑不拉几你们什么眼光……」 「你有病啊?」赵书华,一个完全没经歷过骂战的小天使大学生,绞尽脑汁能想出来最具有杀伤力的句子就是「有病」。 季飞池帮腔道:「你这是侮辱,可以把你抓起来关个几天的!」 彬彬有礼打不赢地痞无赖,森林之王打不过粪坑里的猪。没素质的辛诺一人战四人,把他们个个骂得狗血淋头,仿佛他们的人生从出生就是个错误,每一次唿吸都对地球有害。 年龄最小的舒雁子满头黑线,选择远离战场,打开通讯器和自己的联络员聊天。 通讯器隔音效果好,塞在耳朵里,全然听不见外边的声音。 舒雁子也就不知道战况,而挑拨者枫镜眉则津津有味听着他们对骂,简直乐疯了。 冯黎被气哭。一是委屈自己莫名其妙被骂,二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自己失踪的前因后果。 枫镜眉完全不嫌事儿大,又要张口说话煽风点火。 舒雁子先说出口的话语打断了她。 舒雁子说:「大姐姐,吵架不好。」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孩童的眼白小眼珠大,圆熘熘的很可爱;枫镜眉眼型细长自带秋波,可惜对上的是一个小孩子。 她看她,她看她。 枫镜眉败下阵来。 「……去电梯吧。」 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枫镜眉都只擅长点火,灭火这事儿往往交给别人来办。实在没人顶上的时候,枫镜眉就採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只要有一方不想再僵持下去,这么个法子总能奏效。 这不,虽然吵架的几人各不相让,但还是乖乖跟着去了电梯的方向。 由于是季飞池做的记号,当然是季飞池带路。 枫镜眉只当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一门心思揉搓舒雁子的脸颊。 小孩子脸上肉多,肥嘟嘟的,像一团大大的棉花糖,触感简直让枫镜眉爱不释手。 她更像上手摸舒雁子的脑袋,毕竟这孩子发量多,髮型好看,摸上去肯定异常舒适。 而舒雁子不给她摸头髮,理由是不想搞乱髮型。 舒雁子的髮型是两条麻花辫,一粗一细,真的称不上精緻。但小女孩儿喜欢,枫镜眉就不毁人所好了。 一行人还没有来到电梯外,先看见一大团蓝色雾气。 或许不该说雾气,毕竟那是什么成分尚且不得知。 不过蓝色嘛,看着就有毒的样子。 大家心照不宣齐齐后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停下。 辛诺怀疑的目光首当其冲投向季飞池,道:「这真的是电梯,不是坟墓?」 未尽之语:你不是想让我们中毒吧? 季飞池可不会落入自证陷阱,当即道:「爱信不信。」 她能说她也不知道那些蓝色的东西哪里来的吗?分明前段时间还没有…… 第44页 等等,这个颜色很眼熟啊。 季飞池在大家担忧不贊成看好戏的注视中凑近了雾气观察。她小心翼翼控制着距离,屏住唿吸以防不小心吸入。 雾气是蓝色的,有种静谧的错觉。 观察完毕,季飞池快速后退陷入回忆。 季飞池从记忆中找到这种颜色—— 何亦可的血! 「这是导致何亦可中毒的东西!」季飞池恍然大悟。 她原先压根不明白何亦可死亡的契机,直到现在看见这蓝色雾气,再联想到何亦可血液中不可忽视的蓝色光点,「杀人兇手」水落石出。 原来何亦可早就找到了电梯,不小心中毒了。 「呵呵。」辛诺冷笑,不见得有几分相信。 他认定了季飞池想哄骗他们中毒,丑女事儿多——他根深蒂固的有色眼镜压根摘不下来。 平心而论,季飞池长相虽然比不上枫镜眉这样的大美女,也不能同欧阳旦这种知性美人相提并论,但季飞池忠实地踩在平均线上,不说美,但也和丑挨不上边。 辛诺出言嘲讽:「丑女喜欢作怪。」 季飞池忍他很久了,翻个白眼,良好的教养荡然无存。 只听季飞池回怼道:「也不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口歪眼斜鼻孔看人。」 素质有待降低。枫镜眉评价道。 不会骂人就是不会骂人,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 反正季飞池的说法没能对辛诺产生一丁点儿伤害。 枫镜眉估算着辛诺归队后的时间和大家和他吵架的时间,惊奇地发现——如果加上第十层回字走廊里的吵架时长,那他们和辛诺在一起的时间里,吵架占一半、平静占另一半。 果然果然,还是闹起来比较有意思。 舒雁子自下往上观察枫镜眉的表情,眼神里透露深深的无奈。 大人一点都靠不住。哦不对,至少卷耳还算可以,可惜他也死了。 舒雁子,独担大梁,发挥稳定军心的作用道:「大家别吵了,想办法把雾气搞掉吧。」 某个可靠的大人发言:「我有办法。」 -------------------- 第24章 失败豁免权 卷耳以为自己会成为老虎的爪下亡魂。 但就在老虎要咬断他脖子的时候,怪异发生了。 老虎粘连血肉的牙齿在卷耳眼前滴落口水,但老虎的进攻欲望忽然降低,仅仅是用舌头舔了卷耳一身,随后甩甩尾巴潇洒离去。 卷耳把脸上的口水抹开,看着老虎背影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这老虎干什么去? 然而老虎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卷耳正疑惑着,通讯器突然嗡鸣一声自动开启,李九林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恭喜~失败豁免权成功发动~有效时间为十分钟,请卷耳选手多多努力,向着百万美元进发哟~」 卷耳咳了两声,「咳咳,失败豁免权?我不是转交给枫镜眉了吗?」 第十层大闯关的空间里,写着「失败豁免权」的小卡片被他亲手交给了枫镜眉。 「嗯嗯,你猜有没有成功转交呢?」 卷耳明白了。 哦,所以卡片只是一个形式,真正的奖励无法交换。 可怜枫镜眉不知道这点,给卷耳打了白工。 有效时间十分钟,卷耳不敢赌老虎十分钟后会不会捲土重来,麻熘爬起,拖着伤腿爬向了大洞。 洞是原先埋着电梯的洞,此刻电梯下去,洞自然而然空了。卷耳往下看,可以看见下一层花生米大小的空间。 看起来第八层第九层之间的距离不是现在的卷耳可以安全穿越的。 卷耳收回视线,决定另寻他法。 虽然主办方说只有电梯是唯一向下的手段,但卷耳记得后面的话:任何试图採用其他方式去往下一层的选手,将取消瓜分百万美元的资格。 划重点:採用其他方式。 说明前往下一层一定有除了电梯之外的手段,唯一的区别就是不能瓜分奖金池。 但……卷耳想起自己档案袋里的参赛缘由。 卷耳一个字也不信。 要说净水的效果不好吗?好,好的不得了,卷耳的双腿都能感受到温度与疼痛了。 但这不能让卷耳相信百万美元角逐赛主办方说的一切,画大饼嘛,谁不会呢? 他为什么会失忆、主办方如何做到让他们所有人失忆这点尚且不知,卷耳对主办方唯一的认知就是生物科学发展相当离谱。 不然怎么精准狙击所有人的记忆呢? 卷耳手臂被老虎抓伤,现在还痛着。他尽量避免使用受伤的手臂,一点点挪动。 这时候卷耳无比想要一双健康的腿。 或者也不用是腿,任何可以代替双腿作用的东西都行啊。 爬行蠕动什么的,姿态着实丑了点。 李九林像是看见了逗笑的猴子一样,看得很开心。左手拿着坚果吃吃吃,右手疯狂截图制作表情包,发到死刑犯制裁大队企鹅群中,大家共同品味乐子。 随着图片的发送,群里很快被「哈哈哈」刷屏。 夹杂在「哈哈哈」里的,还有其他楼层决赛圈选手的现状。 李九林看着有意思,干脆将电视机分屏放送,一边是卷耳,一边是第八层迷宫俯视图。 第45页 眼见第八层的人离电梯越来越远,李九林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李九林幸灾乐祸的笑声同步传达到卷耳的通讯器中。 「怎么了?」卷耳开口问道。 或许是一个人太过无聊,又或者是卷耳像多听一听李九林的声音。 「我本来以为你是最惨的,没想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李九林说。 第八层迷宫俯视图中,可以看清全局,包括最右边小角落里的情况。 那块地方,欧阳旦和赵书华正经歷危机。 好不容易逃离丧尸之口的两人跌跌撞撞,仓皇间撞上了大开杀戒的机器人屠夫,电锯上延展的血液比两人的命都长。 迷宫过多的弯弯绕绕迷煳了两人,但迷煳不了资料库中存有地图的机器人屠夫。 很快,两人被逼到死角。 可笑能够眼都不眨抛弃别人的欧阳旦这次竟然自发挡在赵书华身前,俨然要做一对亡命鸳鸯。 赵书华哪里愿意让她受伤,箭步上前转身回抱,将欧阳旦牢牢禁锢在自己身体里。 电锯从来不留情面,利索地噼开赵书华的背部。 「呀——」欧阳旦惊叫一声。 李九林以为接下来的剧情该上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一幕,毕竟欧阳旦此前表露出来的性格并非捨己为人。 如果是8号死刑犯季飞池在这儿,没准还能情深深雨濛濛;欧阳旦可不像会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样子。 然而欧阳旦扛起赵书华贴地滑铲,竟然从机器人的□□滑了出去! 赵书华看准时机从胸口掏出一把刀来,一举破坏了机器人的腿部机械结构。 滑铲结束,欧阳旦站起、飞奔。 速度之快之迅速之迅勐,机器人追不上。 李九林调出四号选手的档案: 欧阳旦,女,数学系,不擅长运动。 李九林又将视线移回电视屏幕。 欧阳旦已经扛着赵书华,甩开机器人屠夫整整两三个身位。 这种表现叫不擅长运动?! 不管档案中对欧阳旦的身体素质评价如何废柴,事实就是迷宫里的欧阳旦表现亮眼,轻松扛着伤员脱离机器人屠夫的追击。 甚至欧阳旦还有经歷单手捧赵书华,顶着一头一肩的湿滑血迹开启净水装载装置,单手往赵书华伤口上淋。 百万美元角逐赛主办方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投放净水—— 赵书华深可见骨的伤口就这样癒合,净水淋完,赵书华也没了性命之忧。 舅舅同样观察着建筑中的死刑犯们,当即下决定吩咐所有人回收其余净水。 他们原本布置净水是打着自相残杀挑拨离间的念头,谁知道这群人竟然不争不抢分配好东西,素质比许多人都高。 失血过多的赵书华脸色不佳,但欧阳旦的情况看起来比他更糟糕: 汗湿的碎发、急促的喘息、快要爆炸的心跳,脑子里仿若被一把锤子一下一下地砸着。 欧阳旦止不住地颤抖,剧烈运动后的身躯一阵发热一阵发寒。 「欧阳旦?!」赵书华也吓到了,慌不择手段地抱着欧阳旦,希望能给她带去温暖。 「……没事……」欧阳旦晃晃悠悠站起,「继续走吧。」 赵书华不想她再受累,自行蹲下来,叫欧阳旦上马。 矫情太费时间,欧阳旦直接趴上去。 屏幕里的两人行走在迷宫里,遇见的危机不下五次,但他们始终没有抛下对方。 李九林看不懂。 这两人这么亲密,该不会是情侣吧? 李九林翻动4号、7号档案袋,双双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见最后一行字标註两人为情侣。 失忆之后还这么亲密,躯体记忆果真奇妙。 李九林将两份档案放在一起看。 两人协同作案,一人负责利用女性身份降低被害人戒备心,一人负责唱白脸,最后一同杀死狩猎目标。作案时长达两年,流窜四个省会城市,受害者人数700往上,平均每天有1.4个人被杀。 「有情有义的杀人犯还是杀人犯。」李九林道。 听见他这话的卷耳没给反应,一心扑在自己找到的新通道上。 新通道在紫晶蟒栖息地旁,距离翡翠树蟒不远。 「新通道?你疯了吧。」李九林看着那两指宽的蛇洞。 「没有,」卷耳反驳,「这蛇洞附近泥土湿润,说明前不久一定有水浸透。」 「哦,然后呢。」刷手机企鹅群消息、看电视搞得眼睛累,李九林看向窗外绿植放松眼睛。 他对卷耳的判断没什么大兴趣,但病房里太空旷,打发时间而已。 卷耳有意延长与李九林的对话,将蛇洞的奥妙娓娓道来。 第一,紫晶蟒身躯的直径比这个蛇洞要长,也就是说这个蛇洞并非紫晶蟒的洞穴。李九林因为是通过电视屏幕观察建筑中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准确地估算所有事物的大小,从而错判了洞穴的重要性。 第二,洞穴边湿润,而这第八层唯一水的来源便是净水。或许动物分泌的唾液算一个,但卷耳嗅闻蛇洞周边土壤,闻到了独属于净水的气味。 香甜的,像是夏日的烧烤。 不喜欢吃烧烤的人也许欣赏不来,但卷耳喜欢吃,卷耳欣赏,连带着想认识净水的研发者。 第46页 话题扯远了,卷耳绕了个弯将话题撤回来,总结道:「蛇洞连接的,是第十层。」 虽然李九林不理解卷耳是如何推断的,但李九林知道卷耳没说错。 ——蛇洞连接着第十层的排水口。 第十层大房间里的排水口不知道被何亦可吐槽过多少次。 「这个设计根本就不合理!!!」没过脚踝的净水里,何亦可手舞足蹈,「你看——这么小——的排水口!你再看——这么深的水!」 何亦可把脚抬起来,弯曲的腿毛宛如落水狗,贴在他的脚趾上。 这排水口有或没有差别不大,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舒雁子玩漩涡。 「噁心。」卷耳说。 哪个正经人会随便给人秀腿毛啊。 何亦可委屈巴巴地说完剩下来的句子:「这排水口这么小,没准等我们下去两层了,这排水口还只疏水到下面一层呢。」 一语成谶。 -------------------- 第25章 颠倒的十与九 卷耳趴在第九层小型生态园的地面上,感受着泥土。 「我要跳下去。」卷耳说。 通讯器并没有关闭,声称是他联络员的李九林可以清清楚楚听见这句话。 「你、确、定?」李九林的声音里带有嘲讽。 卷耳用行动回答了李九林的疑问。 他离开了两指宽的小通道,而是去到了之前参赛者一群人挖电梯挖出来的大洞。 「我要跳下去。」卷耳重申。 这句话没有多余的语气波动,好像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陈述句。 只有说这话的人才知道——他根本不确定跳下去后会发生什么,一切猜想只不过是猜想,一旦他的猜想是错误,则需要受重伤来证伪。 卷耳不缺少探究真相的勇气。 话音落下,卷耳毅然决然坠入电梯留下的洞中,像落往地心深处的碎石。 李九林病房电视屏幕里的画面抖动,跟着卷耳急转直下。 然后,卷耳砸在了水中,溅起的液体附着在墙壁上身上。 卷耳头颅冒出水面,眼睛一眨不眨,面上的笑容变大。 「恭喜,猜测正确。」李九林说,语气平淡。 感谢净水的密度比一般水体大吧,不然卷耳可不能仅凭双手扑腾就完好无事地飘在水面上。 「你怎么知道这下面是水呢?」李九林问。 卷耳贴着墙壁,借用反作用力推动身体的前行。 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两指宽的小通道。 「小通道是第十层的排水口,换言之,第十层的地板就是第九层的地板。」 依照常理,上一层的地板是下面一层的天花板,但第十层与第九层显然不是这样的构造—— 第九层处于一个颠倒的、重力相反的状态。 早在看见第十层排水口的水迟迟下不去时,卷耳心中就有一些猜想,直到来到第九层后,卷耳才从众多猜想中找出了最有可能、最正确的那个: 第九层的重力颠倒了。 也许听上去有些无厘头,但种种疑迹都指向这点。 为什么电梯里泼洒的水能够这么快干?为什么第十层满房间的净水迟迟下不去?以及最重要最可疑的:为什么主办方会提供衣服给他们? 百万美元角逐赛的主办方可没那么好心。 提供衣物,一是为辅佐太阳灯光对参赛选手们进行致幻,二是…… 「为了让我们佩戴反重力装置。」卷耳说。 说话间,卷耳已经摸到了墙壁的突起。 不出意外的话,突起应当是第十层与第九层之间反重力装置的控制按钮。 两楼层间反重力装置的存在,让第十层的净水久久难以下去,也让来到第九层的人误以为自己是正常站立。实际上第九层的地板才是天花板。 主办方提供的衣物里,缝进了微小的反重力装置,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保证他们囿于反重力状态,察觉不到真正的方向。 而老虎之所以不杀死卷耳,则是因为反重力装置的其他携带效果。卷耳猜,所有人的反重力装置中都有保命的设置,但唯有获得了失败豁免权的人,才会被主办方密切关注,以期在紧要关头远程遥控。 卷耳找到墙壁机关的时候,迷宫中的何亦可同样找到了悬浮的方块。 卷耳对准突起摁下。 第十层大房间、「回」字走廊、大闯关与其上的房间,以及第九层小型生态园斑驳的墙壁—— 它们全都上下旋转起来,连同洞内的卷耳也被一起带着反转。 墙壁的泥土簌簌掉落,怎么不算另类的落英缤纷呢。 此刻电梯的这个洞简直与洗衣机有异曲同工之妙,泥土块就像洗衣粉,脏衣物卷耳泡在净水里,随着机械的旋转而旋转,身不由己地被洗干净。 又或者用扭蛋来形容。 卷耳是扭蛋机中供人挑选的扭蛋,投币,启动扭蛋机,所有的扭蛋疯了般弹跳起来,其中的卷耳扭蛋被其他扭蛋打了好几下。 最终扭蛋机停止作业,卷耳被扭蛋机吐出去。 千幸万幸,卷耳落入尚且没来得及褪去的净水中。 待水排空,卷耳撑着从地上抬头。 一个没注意,手掌按压在太阳灯炸裂后遗留的玻璃碎片里。 第47页 说来好笑,第九层没有反转过来时,卷耳在地上爬来爬去都没有受过什么伤,这会儿重力恢復正常,卷耳反倒一下子被碎玻璃划开手臂。 幸好先前卷耳泡在净水里,被老虎爪伤的手脚都恢復如初,现在这么一条小伤口,剔除了玻璃碎片后,还不至于被卷耳忧心。 第九层完全掉了个个儿,那一盏被海薇玛小姐刺穿的太阳灯就在卷耳不远处。 卷耳爬起回收海薇玛小姐。 净水的效用果真奇妙,卷耳不过是泡了一会儿,双腿竟然短暂的恢復,大脑的指令通过传输神经传入效应器。卷耳的双腿在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行迈出了第一步。 好景不长,等卷耳想指挥两只腿再走一步时,那两只腿蓦地一软,软面筋一样让卷耳瘫倒。 幸好卷耳及时调整姿态,只双手撑地,险险避免被玻璃扎脸的结果。 「啧。」卷耳,万分嫌弃不中用的腿。 李九林眼疾手快,又保留一张截图。 再然后,卷耳苦恼自己该怎么行动时,一架轮椅从天而降。 没认错的话,这把轮椅就是卷耳自己的轮椅。 虽然轮椅能够突破重重阻碍来到这里实在让人惊奇,但对于卷耳来说却是一个莫大的助力。 利索爬上轮椅,卷耳总算摆脱了不得不使用上肢移动的窘境。 轮椅对现在的卷耳来说,不亚于一次新生。 他甚至琢磨着是不是该像何亦可那样,给自己的重要轮椅七个响亮的名头。 想了想,卷耳还是放弃了这个幼稚的想法。 主要是有人看着,他不好意思起名字,毕竟太傻了点。 「你要去哪里?」通讯器里,李九林问。 病房的电视屏幕中,卷耳正移动轮椅前行。 轮子压过碎玻璃片,玻璃碎片变成更加细小的粉尘。 「我去找出路。」卷耳说。 第十层的电梯通往第九层,而这两层是颠倒的关系。第九层与第八层关系亦不同寻常。 卷耳可没忘记那个巨大的大闯关场地。 由于一直处于封闭空间内,可能很少有人注意到真实的大小,但卷耳在赵书华之前的帮助下,简单建立了一个空间对比图。 第九层小型生物园可比第十层总体空间小。 从斜截面看,第十层与第九层的空间总体形成了一个「田」字。第十层处于田字的上边两格方块,而第九层则只占据了田字的左下角一个方块。 「所以,你想说什么?」 「所以我想,这小型生物园之外还有其他房间。」卷耳说。 轮椅进了水,但电力驱动相关竟然没有损坏,这让卷耳大大放松了上臂,只需要指尖按住向前键即可。 生物园够大,卷耳的轮椅还需要行驶一段时间。 李九林又换了一瓶新的东西吊水,上面写的字密密麻麻,烦死人。 李九林和卷耳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对话打发时间。 「你在干什么?」 「吊水。」 卷耳眼前仿若出现了那洁白的不染尘埃的医院病房,莫名心绞痛。 他道:「你生病了?」 话音刚落,卷耳唾弃起关心李九林的自己。按照立场来说,李九林分明是百万美元角逐赛主办方那边的人,同他们这些参赛者天然站在对立面。 为什么是对立面? 都过了几个小时快十个小时了,不会还有参赛者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吧? 某迷宫中的男大学生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卷耳不能接受自己对对立面的存在表示关心。 突然被死刑犯关心的李九林噁心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一时生起关闭通讯器的心。 久久得不到回应,卷耳干脆转移话题:「话说,这通讯器是谁做的,防水效果不错。」泡净水里那么久还不坏。 「我做的。」 「很厉害。」卷耳发自内心的夸赞,另一只空闲的手下意识放在了轮椅的两边。 前段时间何亦可还说过,他这轮椅机械的精密程度可以和那些神出鬼没的机器人掰掰手腕,甚至更甚一筹。 卷耳隐隐觉得,他的轮椅和这栋建筑应该有些关联。 李九林平常挺多了别人的赞美,对卷耳的赞扬无动于衷,只平淡道:「谢谢啊。」 不止这些,整栋建筑中的各种机械设计都有李九林参与其中。 想到第七层第六层这群死刑犯会遭受的折磨,李九林忽然生出了些怜爱之心,对卷耳的语气也好了起来。 「要好好活下去哦~」李九林语气很可爱,但却没什么表情。 卷耳轻轻「嗯」一声。 他还是不习惯李九林这样的说法方式。 怎么形容卷耳的感觉呢……他认为这样温柔声音的主人说话应当要慢一些,平静一些,像刚刚李九林说的那句「谢谢啊」那样。 谈话间,卷耳已经来到了小型生物园的最边缘。 因为这个房间太高的缘故,之前墙壁上的幕布没有被完全拆除,还遗留了一小部分,此时仍然尽职尽责显现着蓝天白云。 幕布之外,是全新的世界。 是「田」字的另一个小方格。 -------------------- 申签又失败了哭哭 第26章 田字最后一格 第48页 推开幕布后的暗门,卷耳一眼望见了门后的电梯。 然后,他才看见了门与电梯之间的独木桥,以及独木桥两边成人那么高的钢针。 钢针分布密密麻麻,简直让人密集恐惧症发作。要是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卷耳打量了一下独木桥的宽度,嗯,只有他的一掌宽。 看起来摇摇欲坠,完全承受不了轮椅重量的样子。 那么问题来了,他该怎么抵达电梯呢? 放弃轮椅爬过去?不可能,失去轮椅的滋味卷耳已经体验过一回了,不想再有第二次;驱动轮椅过去?做不到,这独木桥显然会被轮椅压断的样子。 通讯器里的李九林还在笑。 李九林想卷耳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通过独木桥,干脆先将电视屏幕转到第八层迷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欧阳旦赵书华逃命中,何亦可陷入幻觉,季飞池同枫镜眉他们分开……乏善可陈。 李九林又将屏幕换到卷耳那块。 却见卷耳已经来到了电梯前方不足半米的距离。 「?你怎么做到的?」李九林想问就问。 卷耳指指轮椅的轮子,又指着钢针,道:「间隔太短。」 钢针分布过于密集,导致轮椅可以轻松卡在两枚钢针之间进行移动。虽然过程有些波澜不平,卷耳被颠得慌,但结果是好的。 电梯门自行开启,卷耳观察一会儿没发现问题,赶在关门前走了进去。 电梯内两句标语: 花费10w(从奖金池中扣除),绿色按钮; 自愿放弃一次奖金翻倍机会,红色按钮。 对于卷耳来说,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 红色按钮按下。 「你不要翻倍啦?」李九林的声音响起。 卷耳反手将通讯器关了。他总觉得自己再听下去会得病,毕竟李九林的声音太好听了,有种猫薄荷对猫的吸引力。 电梯关门下行。 没得到回答,李九林哪里能放过卷耳,直接强制开启通讯器骚扰他。 「说一说嘛,为什么不想要翻倍了哇?」 「因为不会有奖金。」卷耳说完,将通讯器摘下,打算放进轮椅的暗格中。 方法总比困难多,不能关闭通讯器他还不能远离吗? 轮椅质量果真好的离谱,又进水又摔砸的竟然完全没出任何问题,卷耳轻轻松松找到暗格。 因为离耳朵有些远,通讯器的声音小了许多,但卷耳还是可以捕捉到最后一丝话语。 「……要不要这么绝情呀……舅舅?」 另一个人那突兀的、仿若长着吊梢眉的嗓音就这样闯进卷耳脑海。 距离隔得远,稍微有些失真。 「怎么不休息?」李九林的舅舅说。 随后,卷耳就听不见了,因为他已经将通讯器放进了暗格中。 然而李九林舅舅的声音好可怕,恍然间卷耳以为自己没有成功进入电梯,而是被老虎吃掉、被钢针扎穿,死后灵魂来到地狱,像是经歷了严寒苦夏。 这不对,卷耳想,一个声音而已,不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冷静下来,快点冷静下来。 卷耳还是觉得自己湿漉漉的,宛若从来没有离开净水,活生生被溺死。 不对不对,我的衣服是湿的,头髮也是湿的,但我活着,我已经从水里爬出来了…… 他看见黑衣保镖。 黑衣伸手,五指成爪有如鹰隼,要将卷耳剥皮拆骨吃肉。 水里没有空气没有着力点,卷耳快要被溺毙了。 「叮——」 电梯抵达下一层的声音拯救了卷耳,把他从恐惧中拉出来。 卷耳茫然地看着电梯之外,狭窄的廊道与明亮的灯光似乎在欢迎他的到来。 不是卷耳预想中的第十层,电梯直接将卷耳送去了第八层迷宫。 卷耳走出电梯,电梯随之瓦解,留下一地残骸。 卷耳本以为自己还得在颠倒过后的第十层花些精力,没想到电梯这么上道,竟然直通第八层。 能干、干完事情后不拖泥带水地解决自己,不正是完美的替罪羊? 这有眼力见的电梯将来要是进入哪个大公司,绝对是上司最喜爱的得立干将。 …… 李九林结束了与舅舅的谈天说地,转头发现1号死刑犯正在往3号死刑犯的地方靠近。 3号死刑犯毒入骨髓时日无多,这要是被1号死刑犯撞上,不知道会给卷耳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李九林可不打算提醒他,谁叫他竟然敢将通讯器收起来呢?之后就算卷耳重新戴上通讯器,李九林也不想说话了。 有脾气的。 等卷耳看见何亦可的尸体,他肯定会露出惊讶的、痛苦的表情,可能还会哭,多么难得呀~ 那种扭曲的…… 在李九林的恶意中,一无所知的宝藏猎人卷耳距离何亦可越来越近。 小狭间中,被冯黎一顿拳打脚踢搞到没力气的何亦可尚且在苟延残喘。 何亦可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理性地思考现下情况,神思恍惚的他有点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 血液流啊流啊,几乎要流尽他的苦痛。 轮椅在光洁的地面滑行。 经过某块地板砖时,卷耳察觉了轮椅些微的颠簸。 第49页 卷耳停下轮椅,发现地板有些翘起。 李九林等待着卷耳掀开地板发现三号死刑犯时的表情,双手随时准备截图。 ——然后卷耳没有仔细查探地板,掀起地板一个小角后,卷耳反而驱使轮椅离开了。 李九林截图的手僵住。 为什么呀? 卷耳也说不清为什么。掀地板的那刻他仿佛听见谁在说话,不希望他打开这块地板。 有点像他与某人的心灵感应? 哈哈,卷耳不相信科学世界有心灵感应,也不认为有人说话。 但他还是决定不掀开地板了。 有时候总得尊敬一下自己的奇思妙想吧。 见卷耳走开,李九林稍稍嘆气。 虽然何亦可没救了,但如果卷耳打开地板,他们两人能见上最后一面,多好。 随后,即卷耳离开此地三分钟后,另一条通道显现8号死刑犯的身影——季飞池打开了地板。 何亦可竟然还活着,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啊。 不出李九林所料,喜爱折磨手无缚鸡之力者的季飞池杀死了何亦可。 不过季飞池下刀的手法看起来异常生疏,按理来说,季飞池既然杀死过那么多孩子,应当不会害怕杀人才对,但李九林看见季飞池手在发抖。 刀子也没扎对地方,距离心脏偏了那么一点,导致何亦可的生命被延长。 很快李九林自己找到答案解释季飞池的行为:她是在故意折磨何亦可。 变态嘛,想延长人的痛苦,这很符合变态逻辑。 变态制裁了疯子,皆大欢喜。 再说「疯子」何亦可,李九林看见他的资料上写的罪名是「扰乱社会治安」。 貌似是小事,但如果真是小事的话,也沦落不到被判死刑的地步。 李九林见过何亦可的视频资料。录播视频里,何亦可手握大批机器人军团,无差别笼络普通人为他劳作,中二病发作妄图颠覆世界迎来神的统治。 李九林和他的舅舅联手,一个放松何亦可的警惕,一个伺机抢夺机器人的控制权,最终牺牲了李九林的舅妈才拿下何亦可。 在围捕何亦可的战役中李九林受了伤,头部受损记忆缺失,四肢也遭受打击,不得不在医院中疗养。 同时为了防止何亦可的同谋施以报復,舅舅亲手毁去了李九林相关的资料,让李九林隐姓埋名生活在这里。 尽管如此,李九林还是被何亦可的同谋——卷耳找到了藏身之所。 那时的卷耳还不是残疾。 卷耳健步如飞,差点就蹦跶到李九林面前,还好李九林身边的黑衣保镖及时阻止了卷耳发动的进攻,保护了李九林的安全。 原本舅舅想要直接处死卷耳,但李九林不同意。 即使失忆了,但李九林的大脑告诉他他不希望卷耳死去。正巧李九林得知舅舅在建设「百万美元角逐赛」相关,于是他建议舅舅将卷耳投放进去。 舅舅同意了,条件是要弄断卷耳的双腿。 出于安全性考虑,李九林让舅舅将物理手段改换为化学手段。 再然后,残疾的卷耳与失忆的何亦可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小房间。 话题扯远了,李九林神思重新回到电视屏幕上。 就刚才他回想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卷耳竟然已经和其他几人汇合。 包括卷耳在内,统共八人。 看见大家都没有缺胳膊少腿,卷耳有些欣慰。 「我有办法。」可靠的大人卷耳说。 舒雁子惊喜地叫一声,扑进卷耳怀里。 「没死?」坐在木制轮椅上的欧阳旦上下观察卷耳,确定他身上没有什么伤口,「恭喜。」 依欧阳旦的性格,她嘴里向来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不像枫镜眉那么能说会道。 枫镜眉是个行动派,扭着腰,柔荑搭上卷耳肩膀,软着嗓音道:「吉人天相,否极泰来。」 季飞池一个女孩子,被她迷得不要不要的。 她觉得枫镜眉就像猫儿一样,又软又美,还粘人,哪位铲屎官能不喜欢这样的小猫哇? 可惜卷耳不是铲屎官,无视了枫镜眉的示好。 他左右看了看,没见到熟悉的身影,问道:「何亦可呢?」 「啊,他死了。」季飞池回答,「你要去见见尸体吗?」 卷耳僵了一小会儿,随即嘆气:「这样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大家绕开这个话题,开始根据卷耳提供的方案驱散蓝色雾气。 -------------------- 第27章 前往下一层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最难缠的毒雾,只需要吹风即可。 「啊?」欧阳旦满脑门问号。 不、听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有种三岁幼儿拳打泰森的即使感。 因为手段过于简单,导致没有人想到可以用这种方式驱散雾气。 他们约莫都想着用更难的方式解决问题。 此种心态大约可以类比为用勾股定理解一加一,用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理解幼儿行为,用三千六百口吃掉巴掌大的苹果。 换成古语,或许可以理解为过犹不及? 不太准确,但意思能理解。 看似好像有点好用的理论被用在狗屁不通的地方。 既然问题是一加一,那就用加法来做。 第50页 大繁至简。 卷耳一通理论说服下来,大家也相信了他的话,尝试着吹雾气。 除了冯黎与辛诺。大概冯黎好面子,不想听卷耳的话吧。 因为是毒雾,冯黎全然不敢多接触,在大家为驱散雾气捨生取义的时候,冯黎不进反退,把自己置于安全地带。 冯黎后撤,无非是怕死。小孩子吗,懂得保护自己,该夸。 同样的,卷耳遵循未成年人保护法,将舒雁子抱着离开危险地带。 舒雁子不服气,并不想大家把她当成瓷娃娃对待。然而抗议无效。 至于辛诺?卷耳不了解他,不敢妄加揣测他的心思。 反正有他俩没他俩都一样,大家很快清理完了雾气。 感谢电梯内部没有更多的雾气产出。 欧阳旦多少有些不爽,暗戳戳嘲讽坐享其成的两人,小女孩舒雁子则美美隐身。 冯黎胆子小年纪小脸皮薄,羞红着脸不敢反驳。而辛诺是个老油条,一副「你来打我呀」的样子。 死猪不怕开水烫,况且欧阳旦压根骂不过辛诺,即使加上季飞池赵书华也骂不过。惹不起欧阳旦还躲不起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谁爱沾老鼠屎谁去和辛诺对骂,反正欧阳旦不可能上去找骂。 卷耳不喜欢老鼠屎,所以他採用了其他方法制服辛诺:武力。 能让嘴贱者安分的,就是比他嘴巴还要大的拳头。 卷耳一拳,辛诺魂归九泉。 预知中年男人辛诺后续如何,且认准战地记者枫镜眉的频道。 战地记者枫镜眉持续为您跟踪中—— 虽然夸张了,但辛诺的确不省人事。 欧阳旦心情大好,慷慨地让出木制轮椅存放辛诺。 推送木制轮椅的冤大头一职由乐于助人赵书华担任。 赵书华垮起个批脸,谁看都知道他一点不开心。 没了众人之耻辛诺无处不在的辱骂,众人依次进入电梯中。 很不幸的是,电梯显示超载。 「嗯?我们没有这么重吧?」卷耳不明所以。他们统共八人而已,基本上都在标准身材左右,怎么看也没到超载的地步。 枫镜眉朗声解释原因:「电梯规则:电梯可容纳人数不得大于或等于下一层层数。」 下一层是第七层,依照规则,电梯内的人数最多为六人。 此刻电梯内人数超标,电梯竟然不能运作。 「我就说了……第八层的时候丢下他是为了大家好……」电梯的罢工给冯黎提供勇气。 仿佛他这么说了,就能认为他之前置卷耳于死地的做法是正确的了。 「原来如此。」卷耳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大家的解释。 他确实不忍心苛责小孩子,即使冯黎已经是个大孩子,而且身上诸多谜团,还差点害死他,但他的教养告诉他不能对未成年人摆脸色。 欧阳旦可不管尊老爱幼那一套,直接开怼:「是是是,您背后捅刀子您第一名!」 冯黎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对,身体变得像个漏风的气球,刚积蓄的勇气从洞里流泻。 卷耳拍拍冯黎的肩,道:「行了,不怪你。但这种破坏团结的事情不能再做。」 人家冯黎只针对了卷耳一个人,没有对别人下黑手,只要当事人卷耳不追究了,谁又能说什么呢? 「我自愿留下,你们谁打算出来?」卷耳自行走出了电梯。 不等他人反应,舒雁子一下子窜出来抱住卷耳小腿。 小腿恢復知觉的卷耳一个应激,差点将舒雁子踢出去。好在传出神经和效应器还有点问题,接触不良的它俩没有成功配合伤害小女孩。 这下好了,电梯里只剩六人,完美踩在电梯规则上。 生怕舒雁子卷耳反悔,冯黎马不停蹄将电梯门关上。 卷耳觉得有些好笑。 「走吧,我们另寻出路。」卷耳驱动轮椅。 舒雁子图方便,蜷在了卷耳腿上。 卷耳无奈,拿出小毯子……啊,小毯子连着轮椅都在水中过了一遍,轮椅没坏能够正常使用已经是万幸,暗格里的东西全都泡了水,无一倖免。 他就说怎么感觉轮椅速度不如之前,原是暗格里这些东西吸水……等等! 卷耳从暗格中捞出通讯器。 通讯器不能再简易地称为通讯器,而应该叫它「泡水的通讯器」。 他发誓,他把通讯器塞进暗格里的时候真的没想毁掉它。 「哇哦~」舒雁子发出无感情的赞嘆。 怀着忐忑的心情,卷耳甩甩通讯器,至少将肉眼可见的水珠甩干,然后开启。 沙沙声响起,通讯器传来另一头不甚明朗的声音。 「嗯哼~万一通讯器坏了怎么办?」李九林的声音和沙沙声相得益彰。 虽然杂音很重,但确实能聊。 约等于没坏,沙沙音纯当特效。 嗯,就是这样。 担心再说下去通讯器会彻底报废,卷耳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直接关闭了通讯器,将通讯器牢牢掌握手中。 反正是不能再放暗格里。 李九林仿佛也知道他的难处,没有开启通讯器来骚扰他。毕竟李九林也不想自己制造的通讯器就这样烂在这里。 这笔帐算在卷耳头上,哼。 小插曲揭过,两人在迷宫中寻找其他的电梯。 第51页 卷耳没有问舒雁子为什么想留下来,舒雁子没有问卷耳用什么手段从九层下来,又打算用什么做代价去往第八层。 他们俩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另一边电梯里,胆小鬼男高中生f冯黎正在背送卷耳的罪行。只要他能够说服自己卷耳是个罪人,冯黎内心的负罪感就会相应减少。 然而即使他的声音小,电梯里还是有人反驳他。 「他奴役我让我拉车……」 「他把你从火柱子上搞下来的,你报答他怎么了嘛?」赵书华主打一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他奴役我拉车……」 欧阳旦模仿达第八层电梯里何亦可的行为,给了冯黎一巴掌,道:「恩将仇报给你脸了。」 她还想再扇,却被季飞池拦截。 「够了,」季飞池说,「卷耳原谅他,就是不想我们找他麻烦,不需要你们伸张正义。」 听见有人帮自己说话,冯黎忙不迭道:「对呀对呀,卷耳都没怪我……我又没做其他坏事!」 枫镜眉盈盈笑着看过去。 冯黎一惊,双手抱头蹲地,这是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 别人不清楚,枫镜眉还能不知道吗——冯黎可是对何亦可的求救无动于衷呢。哎呀虽然里面有自己暗示撺掇的可能在,但如果他没有放弃何亦可的想法,我又怎么会成功捏住把柄呢。 你觉得呢,小弟弟? 枫镜眉含笑的眸子撞进冯黎眼中。 冯黎当即分裂成两个人,左边那个冯黎觉得她真好看她需要被保护,右边那个冯黎又对枫镜眉感到害怕判断需要赶紧远离。 什么叫有丝分裂啊?他怀疑自己有丝分裂了。 逗完冯黎,枫镜眉转头找起了季飞池的笑料。 要枫镜眉说,冯黎就是个毛头小子,这也害羞那也害羞;季飞池是年龄大一点的毛头小子,比冯黎这个男高还要纯情。 这不,枫镜眉不过凑过去说了句「谢谢妹妹刚刚在迷宫里那么保护我」,季飞池脸就红得和苹果一样,未免太不经逗。 下一个目标是赵书华。 青春男大学生的攻略难度不比男高中生大,某方面来说甚至还要简单不少。 发动攻略技能前,枫镜眉浅笑着看了眼欧阳旦,而欧阳旦切一声,撇过头不理她。 「真的是道德感很高的人呢~」 技能发动,目标,赵书华。 目标赵书华遭受暴击。 「没、没有啦……」赵书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攻略成功。 一时间,电梯里三人都被枫镜眉征服,没被征服的两人,一个是晕倒的辛诺,一个是欧阳旦。 枫镜眉不允许有人逃脱她的天罗地网,贴在欧阳旦边上,柔柔开嗓:「为什么讨厌我呀~」 「噁心。」封心锁爱的欧阳旦才不吃她这一套。 但枫镜眉擅长的就是找到别人心头的钥匙。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待辛诺悠悠转醒的时候,电梯里其他五人俨然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样子。 尤其欧阳旦与枫镜眉,简直是汤姆与杰瑞的某种翻版,看似水火不容实则有种外人插不进的默契。那个总是和欧阳旦粘着的男大学生,他竟然也无法插入。 辛诺满心问号:我记得你俩之前不对付来着? -------------------- 第28章 第七层 尽管辛诺心中无数次对他们感情变好感到疑惑,但没有人愿意为他进行解答。 发誓与别人成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枫镜眉也不愿意给辛诺好脸色。 大概之前辛诺骂人的话枫镜眉都记在了心里,即使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记恨上这中年男人。 就是要搞孤立! 辛诺醒来的时间倒是刚刚好,卡在电梯抵达第七层的时间点,他融不进的亲密氛围没能对他造成太久的精神伤害。 电梯的及时停止令他免于遭受过多的魔法攻击。 电梯门之外的乌漆嘛黑。 「不会又是没灯吧……」辛诺踌躇着,不知该向前还是等别人先探险。 「黑一点而已,这有什么好怕——」 欧阳旦的尾音变了调。 当着所有人的面,欧阳旦身形竟然跌了下去! 赵书华眼疾手快拉住欧阳旦。 不凑近看不知道,电梯门外竟是有一道三尺宽的沟壑,黝黑地张牙舞爪,差一点将欧阳旦吞吃入腹。 幸好有赵书华。 待欧阳旦被拉上去,她的腿还是发软的,面条一样压根站不住脚。 不同于欧阳旦劫后余生的畅快,辛诺满眼是「幸灾乐祸」。 欧阳旦注意到中年男人的冷眼,奈何一场虚惊让她岌岌可危的神经越发疼痛,过度的惊吓令她脑袋一刺一刺地疼。 本来就骂不过辛诺,这下欧阳旦更没心思骂人了。 此刻的欧阳旦甚至萌发一种念头:如果刚刚就那么摔下去,现在是不是就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了? 但欧阳旦也只是想想,如果她真的不想活下去,她早就躺平不干了,何苦再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呢。 从第十层到第七层,头痛的程度越来越深,疼痛的频率越来越高。 欧阳旦知道,这是她的身体在给她预警。警告她再不好好吃药、好好接受治疗,她的死期就在不久之后。 第52页 说实在的,欧阳旦并不认为自己会因为囊中羞涩来参加这捞什子「百万美元角逐赛」,听着就像诈骗,不是吗? 可惜她已经失忆来到比赛场地,失忆前的她参加这个比赛是板上钉钉的事。 多想无益,欧阳旦收敛心神。 三尺宽的沟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还没平復心情的欧阳旦来说,倒是个不小的挑战。 指不定她跨过去跨到一半的时候腿又软了呢。 赵书华看她走不动道,干脆抱她过去。 辛诺面露不屑。 欧阳旦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呵护着。 喜欢靠男人是吧? 辛诺嘿嘿一笑,就要张口给他们找不自在,「真是离了男人就……」 「咚——」 闷闷的一声。 战地记者枫镜眉发动技能【正义铁拳】,效果:中此技能者倒地不起一小时(ps:持续时间会因中技能者的体质而上下波动哦)。 「干得漂亮!」季飞池点赞。 打扰小情侣互帮互助的所有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劝分、挑拨离间、辛诺——都应该受到制裁。 没错,虽然欧阳旦赵书华都是失忆状态、从来没说过他们是一对,但欧阳与赵之间自然而然的熟稔氛围做不得假,大家都自发将他俩凑成一对。 枫镜眉将辛诺重新放回轮椅中,推着他走出电梯。 其他人紧跟其后,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垫后。 等赵书华跨过沟壑,他就把欧阳旦放下来了。 「噹啷——」 「诶什么东西?」欧阳旦察觉自己脚尖碰到了什么,触感像是玻璃制品。 欧阳旦说话的同时,此间灯光一併亮起,点亮了这片小天地。 说是小天地,其实不然。这地放眼望去足有数百平的面积,多少人的家都比不上这地宽广。只是比起前面三层,这一层的面积确实不够看。 大家身后那三尺宽的沟壑总算现了原形——原来不止是沟壑,沟壑的两边竟然还有数不胜数的图钉,倒立的尖针在光芒下散发寒气。 赵书华无比庆幸自己竟然没有被图钉扎脚,而且大家也神奇的避过了这些图钉,无一人受伤。 欧阳旦踢到的东西是一个玻璃酒瓶。玻璃瓶骨碌骨碌转了几圈,瓶口朝着一书架子时,瓶身停止转动。 顺着瓶口的方向看过去,哇,小小一木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横歪平斜多种摆放方式任君挑选。 这么多书,虽然乱了点,但书籍相关内容天南地北什么都有,堪称百科全架。 书架边上则是一些其他家具,沙发啊电视柜啊落地灯啊之类的,将整个房子布置成了适合人居住的样子。 唯一有点奇怪的地方就是,靠墙放的那些东西摆放非常奇怪,物品挤着物品。靠墙的地方逼仄脏乱,房间中间却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还有不少东西掉在地上。 「布置的人怎么想的?」欧阳旦捡起沙发边上的菸灰缸放在桌子上,直起身拍掉手上菸灰。 摆放着实太奇怪了。 看那边那个黏在一起的两张板床,还有一凳更比一凳高的凳子叠罗汉。 房间两边的物品像是被一双大手推挤着、不情不愿搞在一起。 就在众人打算现在房间里休息休息放松心灵的时候,房间中央突兀浮现一张淡蓝色的显示屏,过于科技的质感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淡蓝色的字体一个一个蹦出来: 【第七层玩家总数:6人(另有2人正在努力中) 奖金池总额:70w美元 提示:请各位玩家尽快前往第六层哟~】 逐字逐句读完,显示屏「啪」一下消失,没给众人反应时间。 「它什么意思?」赵书华啥也不懂。 学数学的欧阳旦对财务很是敏感,只默默计算着:「70w?下头男走了两次付费电梯应该只花20w啊……哦对了死残疾从第九层下第八层应该也要10w,不怪他不怪他不怪他……」 欧阳旦试图给自己洗脑,毕竟丢下卷耳的是他们,他们总布恩那个怪卷耳为了走出建筑花了些钱吧。 于是欧阳旦平等地将所有怨恨堆到辛诺身上。 都怪这个下头男,自己能够分到的钱又少了! 不怪欧阳旦讨厌辛诺,没有谁会喜欢一个胡乱花着用命换来的钱的人。 埋怨的话说完,欧阳旦多少有些心虚的观察辛诺,发现人还晕着后,欧阳旦脸上害怕的情绪消散不少。 「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枫镜眉道。 季飞池尚有疑虑,方才的小屏幕告诫他们赶紧前往下一层,是不是说明长时间呆在这里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然而人的本质就是从众,别的人不动,季飞池也不好抛下这些人自己走。季飞池闲不下来,看见他们都在休息,倒也理解。 第八层的迷宫危险不大但频率高,大家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要将精力养回来。 季飞池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有些怀念杨枝甘露了。 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出去吃好吃的。 闲来无事,季飞池不想多休息,干脆起身在房间里找线索。 第一个被季飞池审问的「犯人」是书架。 木书架灰扑扑的,但书很多。 第53页 季飞池势必要将木书架的前程过往审问出来,为此,季飞池甚至动用私刑,众目睽睽之下对木书架动手动脚,极其粗鲁地对待木书架的孩子——书籍们。 木书架经不住这样的严刑拷打,娇躯一颤,一本崭新的书掉了出来。 「不要怪我,孩子,这也是为了大家……」木书架哀哀切切道。 被木书架放弃的「孩子」,精装书,扑在了季飞池脚边。 季飞池的心神果然被这本书吸引,放下手里正在翻阅的书本,将精装书捡起。 崭新的精装书绿色封面,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参赛人员档案。其下写了串花体英文,估计是书名的英文翻译。 翻看目录,1号到10号一应俱全,生怕有人看不出这本书写的是什么。 季飞池「啊」了一声,她也没想到能一下子找到这么有用的东西。 「来看……」季飞池刚扭头就消音了。 在场的人除了她,其他人都睡着,七歪八扭的占据一方,看起来很惬意。 季飞池歇下了叫人的心思,说来这些人确实都很累该休息了。 于是季飞池自己看书。 书页数挺多,但每一张纸都薄薄的,能透光,季飞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见另一面印刷的字体。 这样的质量好像对不住它精美的外皮,活像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少爷,季飞池决定不叫它精装书了。 摩挲着差劲的纸张,季飞池打开了书。 第一页,一号选手卷耳。 【姓名:卷耳 年龄:28 参赛缘由:本公司成功研制出可以恢復神经知觉的药物。本公司郑重承诺,会为赛事的获胜者无条件提供医疗服务。】 下一页是卷耳的生平经歷。 季飞池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下,觉得偷看别人的经歷不太厚道。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看下去。 入目第一个大字:死。 季飞池一时间眼睛瞪大,再仔细一看,第一排写着:死刑犯一号:卷耳,受害者人数:8361人。 连忙合上书本,季飞池心绪不定,眼神飘忽。 然后,她看见书名下方的英文名。 archives of death penalties. 死刑犯档案。 -------------------- 第29章 奇怪的书 季飞池首先怀疑了一下这本书的真实性。 在她看来,卷耳压根不像一个会大开杀戒的人。 还八千多呢,天天杀鸡的人不停歇干个两三年才能达标吧?卷耳今年才多大?三十不到! 季飞池认定这本书是个傻的。 就当看个乐子,季飞池快速翻到卷耳档案的最后一页,之间末尾写着:成功解决该名死刑犯,奖金池总数多添一个零。 季飞池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看看,「解决死刑犯给钱」,这不明摆着是挑拨离间。 季飞池一个字也不信。 同时她也在庆幸,幸好是自己先一步找到这本书,万一让辛诺啊欧阳旦看到这本书,他们团队里的团结精神肯定不復存在。 季飞池继续往后翻,果然每个人都被安排了不一样的罪名,有□□有杀人,甚至还有贩卖毒的罪名。最可笑的是何亦可的罪名:发动机器人战争。 真,一点可信的地方都没有。 与其说是机器人战争,还不如说世界末日呢。 季飞池无厘头地想着。 「给我看看……」 ! 季飞池一惊,僵硬身子转过头,去看发出声音的地方—— 「……好炫酷的、新皮肤。」 ——是赵书华在说梦话。梦见新皮肤还不够,赵书华接下来还陆续说出了烤鸭好吃、我要当天鹅、不要摇花手等一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梦话。 不是醒了就好。 季飞池松口气,当下也不思虑什么真假什么后面的内容了,只想赶紧把这本书藏起来或者销毁。这种挑拨离间的书如果不是被季飞池看见了,指不定得引发多大的乱子。 销毁销毁,赶紧销毁。 要解决一本书,季飞池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泡水,详情可以参照之前何亦可卷耳销毁档案袋的做法。但这里虽然有水龙头,但季飞池试着开启,半天吐不出一点货来,计划搁置。 另一个办法就是火烧,但这里季飞池也找不到火。灶台是有,但火生不起来。 要不撕了吧。季飞池想。 说干就干,季飞池一把撕下十来页,纸张的悲鸣响起,书籍骨肉分离。 季飞池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面无表情地将纸张粉身碎骨。 十几页十几页撕下来,这本书很快变成一大堆碎纸屑。季飞池确定这本书即使亲妈来了也认不出后,心满意足地完成了自己刽子手的生涯。 「我真棒。」成功阻止了一次有可能的团队危机! 季飞池给自己点赞,骄傲得不得了,马尾辫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一张脸突然凑到季飞池旁边,道:「你在干什么?」 无事一身轻。心态放宽的季飞池并没有被辛诺吓到,从容往旁边走几步拉开距离,回答道:「没干什么。」 她脚边的一堆碎片可不是这么说的。 辛诺阴沉的视线在季飞池脸上扫啊扫,像是季飞池曾经见过的那些罪犯一样。 季飞池差点以为《参赛人员档案》这本书上,说辛诺是杀人犯的言论是可信的。 第54页 着实是,有点子吓人。 很快季飞池为自己不负责任的猜测感到唾弃了,毕竟人之初性本善,辛诺说到底也没做什么坏事……没做坏事吧? 季飞池犹犹豫豫地看着辛诺。 她的五官尽管普通,但会说话,辛诺一眼看出季飞池的怀疑,赶忙道:「我可没干坏事!倒是你,不解释一下那堆碎屑?」 辛诺指季飞池脚边。 季飞池摇摇头,当然不打算解释什么。 思及这样似乎更像是心虚的表现,季飞池当场扯谎道:「好吧,我撕了一本书,里面写了些不好的内容。」 「什么内容?」辛诺追问。 「一些彩虹第三种颜色的内容。」 彩虹第三种颜色,红橙黄……黄色? 辛诺信吗?辛诺不信。 为了增加自己说的话的可信度,季飞池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名字叫《水浒春传》。 这书她之前就翻阅过,确定是黄色读物。 「你看吧,我等会儿打算把这个也撕了。」 辛诺见季飞池如此理直气壮,半信半疑地拿过书翻开,第一眼就被直击灵魂。 忙把书关上,辛诺神思不属。 啊,原来世界上还有五人行啊…… 辛诺回味了一番,遵从本心地重新翻开了《水浒春传》。 聊着聊着就滚进了小草丛…… 反抗失败被敌军掳进小帐篷…… 啧,有点意思这个马上颠簸。 po文的魅力在于,调动人类的感官,促进人类某方面激素的过度分泌,让人产生欲罢不能的错觉,从而达到留人的目的。 辛诺看的越来越起劲。 季飞池稍稍松口气。 管他爱看什么,不找她麻烦就行。 趁着辛诺沉迷《水浒春传》,季飞池加紧速度从木书架上找书,以免有什么不利于团结的东西被别人捡到。 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小小的木书架中卧虎藏龙,季飞池不仅找到了《死刑犯档案》,还找到了《罄竹难书之罪》、《狼群中的羊》等等等等。 已经被季飞池撕成碎片的书是针对所有人的,她之后找到的这些则是各自精准打击某一个人。 什么卷耳杀人、枫镜眉出来卖、欧阳旦最该坐牢的会计、赵书华嗜杀的莽夫…… 反正有什么罪名都给大家分别安上了。 季飞池还在木书架之外,茶几之下找到了《喜爱幼儿,病态审美》——针对季飞池她自己的书。 书里把她写成了一个对小孩子下手的变态。 别人季飞池不了解,季飞池能不了解自己吗?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季飞池嘆气,熟练地开始撕书。 然而这次,某人将这本书噼手夺走。 是刚刚还在看《水浒春传》的辛诺! 「原来这就是你藏起来的东西啊?」辛诺笑得不怀好意。 他飞快瞥了眼书上的内容,又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季飞池。 辛诺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原来是个变态?」 无语的心情从季飞池身边蔓延开来。 原来真的会有人相信这种东西啊? 「这书是假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吧?」季飞池无奈道。 辛诺却好像抓住了季飞池天大的把柄一样,威胁道:「不想让你的真面目暴露的话,就听我的命令。」 说着,辛诺眼神落在季飞池的前胸和大腿,其中意向不言而喻。 季飞池:…… 季飞池差点儿一句「傻逼」冒出来。 看出季飞池的不情愿,辛诺立刻大吵大闹,将所有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下的人给吵醒了。 头钝钝作痛的欧阳旦烦闷地捂住耳朵,从沙发上爬起来抱怨道:「你有什么神经病吗?!」 辛诺当即将夺来的书打开,道:「这人是个变态炼铜癖啊!」 一目十行的欧阳旦很快将自己的怨气转移了对象。 被欧阳旦厌恶眼神看着的季飞池:…… 不要随便相信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出于季飞池此前表现良好,欧阳旦决定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是假的假的假的!」季飞池快要被接连两个人的傻气给熏到了。 殊不知她这反应在那两人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连带着其他醒过来的几人都有些犹豫是否该帮忙说话。 问题是季飞池现下也拿不出什么有利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啊——要不我再找本书出来你们自己看吧,几乎所有人都有这么一本书,专门用来黑人的。」 季飞池茅塞顿开,反正「罪行」所有人都有份,自己干嘛要都毁掉啊,多看几个「罪行」,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吧。 说干就干。要不了多久,季飞池找到了精准打击其他人的书。 除了被季飞池毁去的那几本,其他罗织了各人罪名的书都被季飞池拿了出来。 一共四本书,辛诺、舒雁子、冯黎,还有个没听过名字的2号选手曾色如。 四个人的「罪行」被明明白白写着。 「喏,就这些,其他的已经被我毁了。」季飞池努努嘴,示意大家看那边那一堆堆废纸。 「好像是有点假……」欧阳旦迟疑道。 第55页 眼见着团结之火不会再熄灭,然后枫镜眉开口一阵妖风,将团结之火吹无了。 枫镜眉说:「所以你们三是罪犯咯?」 一句话,让友谊小船沉海,让相亲相爱一家人解散。 「这一看就是胡编乱造没有可信度的啊!你们怎么会信?!你们不辩解两句吗?」季飞池注视着辛诺冯黎两人。 两人齐齐无言。 事情最后变成了: 季飞池冯黎辛诺被认为是危险分子,辛诺冯黎八竿子放不出一个屁,谁也不搭理谁,季飞池也不像和他们说话,三个人沉默的像一座座孤岛。 罪犯三人组——欧阳旦是这么叫他们的——的沉默没能感染另外三人。 欧阳旦远离他们三人组,扒紧赵书华道:「赶紧找到线索找电梯离开吧,别带他们。」 这话她没压低声音,估计有故意说给那三人听的成分在。 赵书华对欧阳旦的判断还有疑虑,一边安抚着欧阳旦,一边抱歉地看向季飞池。 「辛先生和冯小同学都认罪了呢,要不季小姐你……」枫镜眉还打算煽风点火。 不成想,一声巨大的爆炸打断了枫镜眉的话语? 枫镜眉迟疑地看向身后。 -------------------- 第30章 移动的天地 发出声音的正是那塞满了书本的木书架子。 不知道为什么,木书架子竟然呈现倒塌状态,压在了某张沙发上。如果不是欧阳旦被吵醒了,刚刚这木书架倒下来,可得让欧阳旦吃点苦头。 木书架上的书四处散落,有一本书撞倒了茶几上不知多少年的饮料,泼洒的饮料把周边的地面弄得一塌煳涂。 黑色的饮料流淌着挨近枫镜眉的镶钻高跟鞋。 枫镜眉快走几步避开。 「好端端的,木书架怎么倒了?」枫镜眉道,即使被吓了一跳,她嘴角的笑还是没下来过。 大家也不知道答案。 然而木书架的倒塌仅仅是一个开始,木书架从未停止它的征程,不断向前方发起冲锋! 木书架庞大的身躯正往房间之中移动。不止是木书架,其他靠着墙的家具也如同约定好了一般,一起向中心的战场进发。 墙壁作为一双大手,推动房间里的东西出战,不少挂在墙上的、挨着墙放置的东西一件一件倒塌下落。 这下季飞池总算想明白为什么房间里的物品会是那般凌乱的布局,原是因为被墙壁推了啊! 「大家往中间靠一点!」季飞池招唿道。 墙壁的移动速度不说快,但绝对算不上慢,至少比不少大学生跑800米的速度还要快。 枫镜眉刚抢占房屋中间的桌子中心点时,倒塌的木书架已经来到茶几边,隔枫镜眉不过三四个横躺下来的人的距离。 其他几人此时也顾不上纠结杀人真假与否的事情了,一同爬上最中心的桌子,紧密相连宛若一家人。 唯独没上桌的是季飞池。她招唿大家上桌是不想大家被掉落的东西砸伤,而不是说让所有人聚在一起等死。 季飞池手持五六根晾衣叉,还有刚刚从沙发底下找到的超坚韧钢棍,加紧步伐走到墙角—— 墙角仍然是九十度,但移动的墙体蹭掉了大片洁白的墙漆。 季飞池抓紧时间,手一横,将手中的东西卡在墙角处,一道两道六七道,牢牢卡在墙角之中。 然后晾衣叉就被挤断了。 但超坚韧钢棍纹丝不动,竟然隐隐有插入墙体之势。 停下来停下来。 季飞池一边寻找着其他可以卡进去的东西,一边眼睛不愿意多离开墙角,害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错过了什么。 好在在季飞池找到其他东西前,墙壁似乎也感受到她的无力,竟然停下了挤压不再靠拢中间。 季飞池紧张地等待着,确实没见墙角那儿有什么动静。 再看四周,墙壁都不动了。 超坚韧钢棍横着卡在墙壁中,给墙壁生生捅出两个洞来。 「大概算是危机解除?」季飞池不确定地道。 她怎么想都不太相信,原本她只是希望能够暂时延缓墙壁挤压生存空间的速度,完全没想过直接让它停下来的可能。 所以刚刚那种不挤死所有人不罢休的气势其实是假的吗? 别说季飞池了,即使是最乐观的赵书华也不觉得危机这么轻松就能解决。 然而或许大概可能、危机真的解除了。 季飞池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还以为这墙壁要将所有人挤压到一起才罢休呢。现在既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什么别的意外发生,季飞池做的心理准备无处放置,有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感觉。 倏忽间,高科技蓝光屏幕又一次显现在所有人跟前。 汉字同样一个一个蹦出来: 【两名参赛者正在接近第七层。 温馨提示,当另外两名参赛者来到此处时,墙壁将重新开始运作,请各位决赛圈选手努力寻找线索,找到新的电梯,瓜分60w奖金池吧~】 奖金池总数从70w变到60w,说明又有人启动了其他的电梯。 伴随着高科技屏幕的消失,房间的另一头墙壁缓缓开启,露出其后的银色电梯。 电梯门开启,坐轮椅的卷耳和他抱着的舒雁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两人的样子有些狼狈,卷耳裤脚破了、头髮乱了,舒雁子小皮鞋丢了一只、白色袜子底板脏兮兮。 第56页 可以看出两人应该遭了不少罪。 不同于出电梯时乌漆嘛黑的季飞池他们,灯光照耀下,舒雁子敏锐地发现了电梯与房间相隔的沟壑。 卷耳轮椅的轮子比这沟壑宽,但要是卡进去,多半是不太好动的。 「劳驾,」卷耳求助道,「帮帮忙,女士们先生们。」 季飞池还想着刚刚蓝色屏幕上说的,说墙壁会在他俩达到第七层时进行移动——所以这个达到第七层的标准是什么呢?进入房间?还是电梯的停止? 现在电梯停止了,也没见墙壁重新移动。 季飞池认为前者的可能性较大。 故而她不打算将卷耳和舒雁子接过来。 简单和后到来的两人说明了缘由,他俩很善解人意地表示了理解。 随后季飞池继续在房间里寻找有价值的东西,最好不要是类似之前的罪证书一样的玩意儿。 那边辛诺眼珠子滴熘熘一转,见卷耳和小女孩真的窝在电梯里不动了,突然「嘿嘿嘿」一笑。 辛诺跑到了房间另一边有图钉的沟壑那儿去,一把捡起许多图钉。 復而又回来,一步步往卷耳那边去。 「你干什么去?」枫镜眉注意到这人的不同寻常,连忙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 辛诺已经来到了一个好位置,手高高举起。 「喂,你疯了吗?」枫镜眉一把拉住辛诺手臂。 然而迟了,质地极好的图钉带着辛诺施加的力,直接攻向了那两人! 舒雁子实在太累,还窝在可靠大人的怀里补充精力呢! 说时迟那时快,卷耳从暗格里抽出吸水的厚重毯子,把图钉挡在了外面。 毯子质量也好,没有被图钉划拉开。 辛诺犹觉不足,将玻璃酒瓶重重扔向卷耳,嘴里叫嚣着:「让你花我的钱!去死去死!」 他针对卷耳,仅仅是因为卷耳为了下楼动用了奖金池的钱财! 枫镜眉尝试阻止辛诺,奈何辛诺身为一个中年男人,远不是根本不锻鍊的枫镜眉能够对付的。 玻璃酒瓶在空中划出弧线,优美似芭蕾。 酒瓶投掷的角度好极了,竟然越过了毯子,直朝卷耳脑袋过去。 这一击被舒雁子挡下,玻璃瓶没有四分五裂,只是骨碌骨碌在电梯里滚了几圈,噹啷一下摔进了沟壑中。 倒是舒雁子的手臂变成和玻璃酒瓶差不多的颜色,青青的,看着很唬人。 卷耳快要心疼死了,拿出暗格里的药涂上去,掌握好力度揉搓舒雁子受伤的地方。 「不痛不痛,痛痛飞走了~」卷耳特意夹着嗓子道。 舒雁子头上黑线差点可视化。 那边,辛诺被枫镜眉和赵书华欧阳旦联手制止,没让他再丢更多危险物品过去。 「你脑子有坑吗?」欧阳旦火起。 她忍受这个傻逼已经很久了!!! 「谁叫他俩花我的钱?活该!」辛诺振振有词。 赵书华道:「你自己不也花了20w。」 「那可不一样。是你们先抛下我的,这是你们该付出的代价。况且那是我的钱、我的钱!」辛诺理直气壮。 礼义廉耻尊老爱幼中华传统美德从欧阳旦脑海中过了一遍,什么也没留下。 欧阳旦一巴掌送给辛诺。 中年男人顿时头晕眼花。 欧阳旦毫不停歇,又是几个巴掌扇过去,叫他反应不及。 有了几次失败的对骂教训,和卷耳枫镜眉武力制服辛诺的经歷,欧阳旦此时学到了和人讲理的精髓—— 骂不过的打过去,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这不,辛诺被她打懵了,一点反驳她的话都说不出。 欧阳旦再接再厉,争取一举将辛诺打晕死。 赵书华拍拍她的肩。 「怎么,你看不惯?」 赵书华哪哪都好,就是太善良了,欧阳旦最讨厌的就是赵书华这点。她觉得不该说善良,应该说软弱才对。 哪知赵书华否认了她的猜想,道:「打累了吗,我来吧。」 「啊?」 赵书华接替欧阳旦的事业,亲手将这人殴打至昏厥。 见人没声了,赵书华便停手。 欧阳旦上上下下打量赵书华,「可以啊,不圣母了。」 是夸赞,确实是夸赞。 枫镜眉把辛诺搬到轮椅上,用绳子绑起来省得他再作妖。就是这绑人的手法…… 季飞池看看辛诺身上的绳结,想起来自己看见过这种绑法。 那天她正在为晚上的烧烤做准备,偶然发现孜然粉只剩一小点,赶忙去超市买新的回来。 买完孜然粉,外面下了大雨。她没带伞,就从超市里挑了把伞准备付款。还没点开付款二维码,好友的电话先进了场。 「餵?」 好友那边传来整理卷宗的声音,好友说:「你还在超市吗?外面雨好大你别急着走啊,你等着我来接你。」 说完好友就挂了。 超市外的雨打在泊油路上花坛里,浓厚的雨雾让人看不清外面,只隐约看见一些轮廓。 季飞池放下准备付款的手机,将雨伞放回原位,问老闆要了个摺叠凳,乖乖等着好友开车来接。 她挑选坐下的位置能看见楼下菜市场的活乌龟。 枫镜眉把辛诺绑得和那只乌龟差不多。 第57页 -------------------- 第31章 过往 枫镜眉心思玲珑,专挑寻常人根本不会放玩意儿的地方看,还真叫她找到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看见一颗珠子。 珠子晶莹剔透,半个巴掌大小,嵌在沙发底下,让人看不大清楚。 移开沙发们,珠子圆润的身躯显现。珠子颜色不见瑰丽,简单的透明罢了,但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枫镜眉去扣,珠子却拿不下来。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长成这样,肯定不是普通的珠子。 另一边,犯着头痛和噁心的欧阳旦也在对角线找到了相似的珠子,其他人亦是。 零零总总算下来,有七八颗。 「这有什么用啊?」舒雁子眼也不眨地看着电梯外边。 小女孩天生喜爱长得好看的东西,尤其那珠子白白胖胖,像极了舒雁子爱吃的糯米丸子。呃,或许形容不恰当,糯米丸子怎么看也不是透明的……但舒雁子就是喜欢。 可惜他们现在不能轻易出电梯,不然舒雁子早都跳出电梯,跨过三尺宽的沟壑,来到珠子边上。 舒雁子看着能细细观察珠子的那些人,心里羡慕。 那边研究珠子的几人到看出些门道。 「应当是投影仪,高端的那种。」赵书华道。 他也不是真的认识这珠子,毕竟他不是何亦可那样对机械熟悉的人。但见到这珠子,赵书华莫名想起了些记忆。 约莫在某场大雨之后的时间,赵书华似乎见过这种珠子。 好像是海滩聚会那段时间?赵书华准备食材的时候,厨房里就有这样的珠子。 「这珠子还蛮好看的。」赵书华手上切着葱花,忍不住夸赞道。 「可不是嘛。」身旁好友附和。 他们受邀来到此偏远的地方,原本以为环境不会多好,没想到此地天朗气清景色宜人,虽然交通不发达,但该有的建筑都有,短期生活想来会相当惬意。 至于赵书华与好友为何会来此,还得从超市购物满额抽奖说起。 超市搞活动,满200送抽奖机会一次,最高奖品是西藏三日游。赵书华消费正正好201元,荣获一次抽奖机会。 赵书华不太相信抽奖什么的,因为他的运气从来不好,300井的池子他几乎碰都不碰,某三字游戏没有保底前500抽下去无丁点水花,就连大学——他逃课必点名、活动抓阄必有他一份。 总之就是,他再也不对抽奖类抱有希望。 禁不住工作人员的劝说,赵书华随便转了圈转盘,然后就拿到了终极大奖西藏三日游。 赵书华欣喜,又因着是两人的票,赵书华便带上了自己的好友。 出发前一天,提供奖品的公司突然打电话来说行程出了些问题,询问他们能否改道,换成某海滩的游玩。 打电话过来的员工说话有分寸态度也好,也说明公司愿意补足他们其他的费用,所以虽然目的地临时换成了没听过的地方,但赵书华和他的好友并没有生气。 到达目的地,旅游公司安排专人带他俩入海滩。 海滩边人不多,据说是被公司提前清场了,来的人都是公司一手承包的游费。 公司提供的住房是一家二层楼的小民宿,民宿老闆是一对夫妻,瞧着和蔼可亲很面善。小民宿上面一层做休息作用,下面一层夫妻俩开了个烧烤店。 夫妻俩说店里房子里的东西可以随便用,只要别弄坏就行。 然后公司的人说,弄坏了的话可以让公司进行赔偿,当作奖励更替的补偿。 赵书华谢谢了公司的好意,好友对老夫妻表示他们绝对不搞坏东西。 送走他们后,赵书华和好友饿了,边寻到厨房做吃的。 眼尖看见墙上好看的玻璃珠子,不由发出赞嘆之语。 通力合作完成午饭,香喷喷的葱油面出锅,隔壁小孩都被馋哭啦。 真实意义上的隔壁小孩,虽然没被馋哭,但圆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这边瞧,是个成年人就不能无动于衷。 「小朋友,你家爸爸妈妈呢?」赵书华拿出新碗,从自己还没开动的面里分一小半出来。 小孩子白嫩干净,却一点不顾及形象地大口朵颐,油滴到身上亦未曾发觉。 吸熘吸熘—— 「诶,慢点慢点,别吃太急!」好友道,慌张抽了几张纸巾给人擦油。 四只手齐上才勉强应付小孩子难看的吃相。 大人的话这小孩只当充耳未闻,一门心思进食,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不到三分钟,这么一碗面竟然被吃了个精光。 见小孩嘴巴终于得空,赵书华又问了一遍:「小孩,你家大人呢?」 小孩子打了个饱嗝,指着隔壁那座房子道:「睡觉了,忘记给我做饭。」 好没有责任心的父母! 赵书华忍不住怜爱地揉搓小孩的头髮,生气道:「他们真讨厌!」 小孩子深有所感,严肃地点头贊同:「对,他们可讨厌了。」 吃饱喝足的孩子这会儿又像个小大人。 赵书华和好友都喜欢这个好看乖巧会说话的孩子,留着跟孩子玩了一会儿。 民宿里几乎什么都有,各类游戏机、卡带、cd、积木等等,能想到的玩具都找得到,两人一小孩玩得格外开心。 第58页 如果好友没有不得不处理的工作,他们会更加开心。 直到天色沉沉,小孩子说得回家不然爸妈会担心,他俩才捨得放人走。 洗漱过后赵书华躺在床上,心里还在想白天那小孩的事。 小孩子身上挺干净,但衣服似乎两三天没换,大夏天的,赵书华很容易闻见衣物上的臭味。 赵书华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总之怪让人不舒服的。上一次让赵书华感到不舒服的气味,就是同好友一起去的医院消毒水味。 消毒水味不难闻实际上,但心情眼中影响了赵书华的喜好,导致他厌恶起医院的一切。 回想起来,那小孩子身上好像的的确确有消毒水味…… 难不成我碰见了虐待孩子的事情?! 说、说起来那孩子真的很饿,不像是一餐没吃的样子,倒像是很久很久没吃东西。 赵书华越想越精神,积蓄的那点子睡衣早跑到天边去了。 他一翻身坐起来,吵醒了身边的好友。 「怎么了?」好友睡眼惺忪,不断按揉太阳穴。 赵书华忙给自己赏赐一巴掌,轻轻按压好友的太阳穴,懊悔道:「吵到你了?头痛是不是?揉一揉揉一揉。」 不只是揉太阳穴,所有赵书华能够想到的放松穴位 好友精神不济,在赵书华堪称高超的按摩技术下,她很快再次睡去。 萍水相逢的小孩子远不及自己的友人重要,赵书华也不折腾了,乖乖躺进被窝,捂好手脚发凉的友人。 第二天清晨,即三日游的第一天,带有海水咸腥气的阳光投射在暖暖洋洋的风里。 好友循着白粥的香气飘到楼下,眼睛都睁不开的好友趴在赵书华身上,哈喇子快糟蹋赵书华的衣服。 「等等啊,你先去坐着,等会儿就好。」赵书华道。 好友迷迷煳煳应一句,没动作。 赵书华无奈嘆气,手把手把人带到餐桌边,放好棉花垫子、盖好小薄毯,往好友手里塞了杯热水暖手。他没忘了将挡风的屏障拉开,避免好友吹风着凉。 「水不用喝,留肚子吃早餐,乖啊。」赵书华嘱咐道。 确认事情无差漏,赵书华再钻进厨房搞早餐。 白粥新鲜出锅时,好友已经将满满一杯热水喝完了。 「本来你胃口就不好,现在喝了杯水,早餐又要吃不进多少东西了。」赵书华抱怨道,手上舀粥的速度到不慢,很快盛好早餐。 好友喜欢白粥配榨菜,赵书华便没有提前加白砂糖,而是自己单独盛了一碗。 一整袋涪陵榨菜被好友加进白粥。 说来好友身体不好,不适合吃榨菜,但医生告诉他最后这段时日就由着好友来吧,赵书华便不阻止好友的爱好了。 好友喝了两调羹白粥,随后就只吃榨菜了。 赵书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你不多吃……算了。」赵书华差点没忍住自己的老妈子属性。 现在一切以好友高兴为主。 隔壁小孩又来蹭饭。 赵书华注意到这小孩没换衣服,身上或者说衣服上的臭味越发明显。 给小孩新添一副餐具,赵书华问:「可以自己盛吗?」 他忙着看顾好友,没睡醒状态的好友实在太有发生危险的可能性。 好友打哈欠,赵书华一边喝粥一边照顾人,小孩子自己照顾自己。 狼吞虎咽喝了两大碗,赵书华才关注到小孩子的情况。 身上很干净,可以看出会自己洗澡;但衣服很脏,是自己不会换还是父母不肯换? 赵书华昨晚上被压下去的猜想捲土重来。 「你家父母是不是虐待你?」赵书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好友不甚清醒,而小孩子看傻子一样看他。 「大哥哥,他们只是懒而已,不要安排奇怪的罪名哇。」 「哦哦,吃粥、吃粥。」男大学生赵书华羞愧低头,为自己昨晚还在做的英雄梦感到羞耻。 厨房里一颗珠子视角正好,可以反射餐桌边的景象。 外面,金光下的海水似有蝴蝶。 -------------------- 第32章 异变突生 「应当是投影仪,高端的那种。」赵书华说,「你记起来了吗?我们海滩旅游的时候见过的。」 他问他的好友欧阳旦。 他们在海滩游玩的时候,小民宿里就有这样的东西。但赵书华记忆不甚清晰,他怕自己记错了。 欧阳旦精神不济,头疼得要死,没心思搭腔。 倒是季飞池从旁问:「你恢復记忆了?」 「想起来一点点,我和欧阳旦旅游的事情。」约莫是受了熟悉事物的刺激。 季飞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他说的那么笃定,季飞池还以为赵书华全部想起来了呢。片段式的记忆,季飞池也模煳想起了一些。不太重要,她就没说。 欧阳旦欲言又止,她没想到赵书华一句话,直接抖漏了她和赵书华的确认识,或者说熟识的事情。 早在第十层她同赵书华合作说明「回」字结构时,欧阳旦记忆就恢復了一点,所以才黏赵书华那么紧。 主要是和赵书华一个画图一个讲解的配合场景着实太熟悉,失忆的人总是会被熟悉的景事物刺激。 欧阳旦想起的是她和赵书华合作参赛拿奖的事情。 第59页 原本和赵书华说好共同成立小组的同学临时变卦,欧阳旦听说后自愿加入。最终本应5个人参加的国际赛事,由他们两个携手面对。 2对多,他们拿下了第一。 第一的奖金丰厚,他们约好下午出去玩。逛了游乐场,看了电影,自然而然地亲在一起,最后牵手走出电影院。 然后…… 嘶,头好痛。 欧阳旦不住揉搓太阳穴,虽然缓解不了多少头痛,但聊胜于无。 刚刚恢復一些记忆的赵书华立刻捡回了自己的按摩手法,熟练地为欧阳旦提供技师服务。 欧阳旦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好看。 季飞池观察着珠子,道:「我不认为这些是投影仪。」 「可在我的记忆里,它的确可以投影来着。」赵书华反驳。 记忆中的海滩边,旅游第一天夜晚,这圆润的珠子投影了漫天的星空给小民宿的四人。 因为那天晚上下雨,他们四人出门看海围篝火的愿想落空。 嗯?四人? 我、欧阳旦、小孩子,还有一个人呢? 赵书华皱眉。 赵书华用力皱眉。 赵书华眉毛成脑褶皱的模样。 都这样了,他还是死活想不起记忆里的第四人是谁。 直觉告诉赵书华,这个「第四人」有点子重要。 不待赵书华多多沉浸回忆,季飞池的话语打断他的回想,「我的意思是,珠子不仅仅是投影仪的作用。」 珠子是投影仪,可以很好的解释蓝色悬浮屏幕出现原因;但珠子只是投影仪的话,不能解释季飞池察觉到的窥探感。 这种窥探感似有若无,飘渺到一度让季飞池以为不存在。 但…… 季飞池靠近珠子,眼睫毛都快挨上去了。 「你通过这个来观察我吗?8号联络员。」 季飞池一颗平平无奇的眼睛占据了整个电视屏幕。 死刑犯制裁大队群里静默一秒,消息如井喷式爆发。 反应最为激烈的还得是被点名的8号联络员,季飞池的父亲。 群里的人基本都在质问为什么8号死刑犯会知道珠子是监控器,他们怀疑8号联络员告密。8号联络员百口莫辩,委委屈屈地叫冤。 他们不是不能让参赛选手/死刑犯们知道他们正在窥探他们,应该说,他们从未掩饰过自己的上帝视角,但他们并不希望死刑犯们能够找到监视器。 万一死刑犯们将监控器砸了,他们岂不是没了乐子。 李九林看着电视屏幕。 他一共调出了三个视角,左边卷耳占一半屏幕,右边上下分别是辛诺边的监控和季飞池边的监控。 季飞池突然的贴近,那颗闪烁的眸子就这样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屏幕。 李九林看过去时,似乎能感觉到这人在和他对视。 ……虽然眼睛很普通,但确实是很漂亮的眼睛。相比与季飞池这个人,这双眼睛简直可比银河星辉流转。 可能不能说眼睛漂亮吧,是季飞池这个人赋予了自己眼睛光彩。只是平日里季飞池总是恰好避开监控,从未真正让监控拍到她的眼睛。 屏幕里季飞池的眼睛没能出现太久,因为第七层发生了特殊状况。 ——蓝色词句所陈述的「墙壁将重新开始运作」之事,发生了。 季飞池惊诧之余,没忘了叫卷耳和舒雁子小心。 她原本判断只要卷耳两人不出电梯,便不算所谓的真正「到达此处」,现下的情形显然说明了卡bug是不成的。 季飞池寄希望与墙角的超坚韧钢棍能够挺久一点……诶? 回看墙角处,钢棍在被移动的墙壁一点点吞没,全然没起到阻拦的作用。 所以说阻止墙壁运行的从来不是钢棍,而是卷耳与舒雁子的到来吗? 整个房间开始抖动。 ! 季飞池紧急后撤步,堪堪擦过掉落的灯泡。 电线扯灯泡,灯泡悬停。 房间里的光亮顿时随着灯泡移到房间正中央。 流年不利,季飞池刚躲过灯泡,就遭遇了瓷碗的背刺。 被书本砸碎的瓷碗碎片飞溅,好死不死,一块苹果大的碎片扎进季飞池后腰。 本不是多么要紧的位置,但不知从哪儿弹射的坚硬物品不偏不倚撞上碎片,将其深深埋进季飞池体内。 有点倒霉,真的。 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季飞池疼得站不住,更别提移动位置了。 然而季飞池倒下的位置并不安全,在墙壁的推动下,季飞池身边的冰箱就要噼头倒下。 「小心——」 狗改不了吃屎,赵书华也改不了操心的毛病。安顿好欧阳旦之后,赵书华又去给辛诺解绳子。转头一个飞扑,连滚带爬拖着季飞池跑路,勉勉强强躲开冰箱的攻击路线。 「走走走!」赵书华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和季飞池的血,把人背着就往房间中间跑。 这次房间的移动不仅仅是墙壁的压缩了,竟然连天花板和地板都在抖。赵书华跑得跌跌撞撞,像个不倒翁一样要倒不倒。 好在赵书华稳得住,差安全的中间地带只剩几步。 欧阳旦头痛,这会儿被抖得受不了,但感觉到赵书华的靠近,出于对他安危的担忧,欧阳旦还是勉力分出心神去关注他。 第60页 然后天花板上弹出一根混凝土棍子,打在赵书华天灵盖。 赵书华腿一软,倒了。 他倒记得季飞池是个伤患,没让季飞池撞在地上,而是选择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肉垫。 「痛死了。」赵书华下意识摸脑子,碰到一手血。 再看天花板上弹出来的棍子,竟然是圆锥头。 圆锥头棍子就差他和季飞池两三厘米。 欧阳旦急得要死,跑离安全区域过来拖他。 赵书华到底是个年轻力壮的大学生,很快重整态势,驼着季飞池继续走。 他还有点担心欧阳旦,本来她身体就不好,经歷这么一遭,手术的风险岂不是更大。 不过这些是出去之后该考虑的事,现在他和欧阳旦和季飞池还是第七层的笼中困兽呢。 相互帮扶下,他们还是来到了安全区域。 本占有安全区最中间位置的枫镜眉看他可怜,自发将最安全的位置让给他。 安全区域说来也不是安全,只是正正好处于中间,没有多少震感、没有什么物品,相较其他地方安稳一些而已。 震感最强烈的地方在有墙壁的地方,闭着眼靠墙估计可以体验蹦蹦床的乐趣。震感呈圆状,向圆心削弱。 赵书华有些累,只期盼中心不要再有什么混凝土圆锥头棍子掉下……啊。 他感受到头顶熟悉的痛苦。 小学没考第一自己逼自己头悬樑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初中被班主任骂穷酸货的时候,是这种感觉;高中第一次被欧阳旦帮着说话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大学第一次进便利店买卫生巾的时候,是这种感觉。 赵书华想起除这次外,最近的一次感觉。 他参赛的时候,他明明不想参加的。他很抗拒接受所谓的「百万美元角逐赛」。 那群人说他的参赛理由是钱。 钱钱钱钱。赵书华需要钱,但赵书华不相信这群找上门来的人。 可是欧阳旦在,赵书华不得不答应。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不配合,所以比赛主办方故意给自己安装透明天线,让混凝土圆锥头棍子精准打击呢? 他在自己头上虚空摸一圈,没摸到想像中的定位天线。 哦,好吧。 没有外力影响的话,被棍子戳只能说明他时运不济。 血流满赵书华一头一身,浅色衣服上的血本来就还没干,现在又添新的血。 先是自己在第八层的血,再是季飞池的血,再是自己的血。 炒菜的时候不能先放白菜根,再放白菜根。容易把先放的炒老,也容易让后放的没炒熟。 血液不同时沾染,也不容易同时干。 他想到欧阳旦还在他右边,他不能往右边倒。 男左女右,他喜欢左边。 没关系,他是男子汉,选择自己喜欢的不会怕被人嘲笑。 赵书华就往左边倒下。 他眼里的欧阳旦越离越远。 他看见欧阳旦紧缩的瞳孔里小得可怜的自己。 那么小,像只蚂蚁,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死。 -------------------- 第33章 不止一人 欧阳旦看着混凝土圆锥头棍子从天而降,看着赵书华不偏不倚被命中。 好多的血。 然后赵书华死去。 欧阳旦唿吸一窒。 眼睛啊头颅啊身体啊都在抗拒这一景象,头痛什么的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倒是愈加清晰。 「呃……」欧阳旦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脸上该露出什么表情。 惊讶惊喜惊诧?欧阳旦不知道。 她好不容易想起的更多记忆在离她远去,有关赵书华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别发愣了!」季飞池架起她,「快躲!」 欧阳旦恍然回神,惊觉自己原先所待的地方有一混凝土圆锥头棍子。视野不再开阔,但可以看见其他地方也不断有圆锥头柱子出现。 要不是季飞池拉了欧阳旦一把,欧阳旦估计得和赵书华一起死了。 欧阳旦打了个激灵。 「赵书华……」欧阳旦呢喃道。 并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悲伤,欧阳旦耳朵轻轻一动——她貌似听见了上方传来的声音。 下一刻,欧阳旦无师自通伏地一滚——刚滚出一个身位,沉重的混凝土圆锥头棍子就狠狠砸在她身旁。 若是欧阳旦继续待在原地,圆锥头棍子就会扎穿她的肩膀。 不巧,那是赵书华所在的地方。 被砸的赵书华并没有机会惨叫,因为他已经脱离外界了。 劫后余生,欧阳旦没有多余的精力庆祝。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痛。 但她不敢放松,她怕她一旦放松,就会变成赵书华那样。 季飞池见欧阳旦没再发愣,不由松了口气,专心应付四面八方来的棍子。 房间在缩小,棍子的长度可没缩小,挤压着他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喘不过气。 后腰上的瓷片还在作怪,季飞池因为动作太大被刺激的一痛,动作不由得一顿,就这么一瞬间的停顿,叫左手边墙壁突出来的棍子一举撞到另一面墙上。 因为房间所有墙壁的移动,这两面墙的距离甚至从宽敞,变成了差不多塞下一根完整的棍子——季飞池被顶在墙与圆锥头中间。 第61页 冲撞力度太大,季飞池感到自己肋骨断了两根。圆锥头扎进季飞池胸里,把她钉在墙上。 这还没完。 季飞池清楚地知道如果她不能赶紧离开,不断紧缩的房间会让圆锥扎穿她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 季飞池感觉到圆锥头在自己胸腔的推进。 怎么办怎么办! 嘭—— 一根混凝土棍子从天而降,正好砸断钉着季飞池的圆锥头。 季飞池说不清发生了什么,反正她感到一阵胸口剧痛,白的黑的光直冲她脑门,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摆脱圆锥头,敞着胸口大洞、背对电梯外沟壑了。 她想动,不料碎瓷片又带来疼痛,让季飞池凝滞一瞬。 幸好这次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季飞池一咬牙,把瓷片拔出来,连皮带肉丢出去。 痛是痛,但不会突然痛一下,叫她反应不及。 果然,没了碎瓷片的背刺,季飞池动作不再有时不时的停滞,终于能够凝神自保。 棍子冲击下,原本还算安逸待在安全中心区的几人四散,很快被棍子搞得看不见四周。 不知何时,在众人的狼狈躲藏中,房间总算停止了抖动,棍子也没有再来。 季飞池大口喘气,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后腰,一手撑着自己站起来。 入眼皆是混凝土的颜色。 季飞池所在的空间被隔绝出一个小地方,她看不见其他人,动也难动,但可以捕捉到别人的声音。 「大家怎么样?」这是枫镜眉的声音。 危急关头,她倒是会口头关心人的。 季飞池弱弱回了声「还行」。 一道哭泣男音飘荡着,应当是冯黎,除了他没人会把体力花费在哭泣上。 辛诺沙哑的声音距离季飞池很近,「我、咳咳、我不太好咳咳咳。」 具体是个怎样不太好季飞池不知道,毕竟他们谁也不见谁。 季飞池等了会儿,没听见欧阳旦的声音。 「欧阳旦,你在吗?」 没人应声。 距离季飞池最近的声音嘀咕着:「不会死了吧……」 「闭嘴!」季飞池不想听见这种话。 她又问:「卷耳、舒雁子?」 房间开始收缩时,卷耳和舒雁子还在电梯里没出来,季飞池现在不晓得电梯里是个什么情况。 之前季飞池本打算进入电梯躲避灾祸,可一根大象腿粗的混凝土棍子拦截了他们去往电梯的路途。 而现在,卷耳和舒雁子都没应声。 因着刚才辛诺提出的可能性,季飞池不由得怀疑他们俩也遇害了。 「我腿受伤,现在被压在混凝土下动不了。」枫镜眉说,她的声音距离季飞池最远,季飞池无法判断枫镜眉的具体位置。 不过季飞池想,枫镜眉状态应该还不错,没有致命伤。 冯黎只知道哭,指望不上;辛诺……他肯定不是好人。 季飞池想开启通讯器,抬手却摸了个空。 方才的躲避中,季飞池的通讯器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导致她连向联络员要求药品都做不到。 并非真的索要药品,毕竟她能察觉联络员与她通话时的浓浓不屑。热脸贴冷屁股不是季飞池的爱好。 季飞池是想藉助机器人们的到来,看看能不能打开什么突破口。 没有通讯器,季飞池压根无法联繫联络员。 无法,季飞池只能求助于他人,道:「劳烦叫联络员提供物资过来。」 「我的通讯器坏了。」枫镜眉道。 冯黎还在哭,根本不顶事儿。 辛诺说:「我的通讯器还能用。」 然而季飞池的预感没有错,辛诺全然不是个好人。她听见辛诺在笑,但辛诺不肯开启通讯器。 「你难道没有受伤吗?」季飞池不明白这人的脑迴路,叫机器人过来又不会损害什么利益。 「我没受伤。」辛诺说。 「……」季飞池哑口无言。 她真的不能理解辛诺。 一时被气到,季飞池说不出话。 不知在哪里的枫镜眉声音飘过来:「为什么不肯联络?」 还能为什么呢? 辛诺幸运地蜗居一个三角结构中,虽然手脚放不开,但他安然无恙,顶多灰尘较为迷嗓子。 辛诺爱财。 只要所有人都能死在这栋建筑里,他就是唯一的赢家。 想得美,对吧? 无人管的季飞池眼前发昏,流下来的血液几乎快要铺满她所处的小空间。 季飞池开始觉得自己同何亦可有了微妙的相同。 身后的那道沟壑会不会也被填满呢? 流血的感觉并不好。 季飞池期待能够有个人过来,要么救她,要么杀了她。濒死的感觉不想再持续。 貌似听见了季飞池的唿唤,碎石子撞击的声音自季飞池身后响起。 一双手贴在季飞池后腰。 这双手覆满薄茧,贴在季飞池皮肤上的动作却无比轻柔。冰 冰凉凉的液体流在季飞池伤口上,一点点缓解她的痛苦。 来者没说话,季飞池也没说话。 季飞池在进行头脑风暴,思考身后这人是谁。 首先排除枫镜眉冯黎辛诺,因为他们的声音都出现在季飞池前方,现在季飞池还能听见他们的交谈: 第62页 「呜呜呜季飞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死、死了呜呜呜……」 「死了好呀哈哈哈咳咳咳。」 「季飞池?你说句话,别真死了,撑住啊。我很快就能搬开石头找通讯器了。」 …… 也排除舒雁子,小女孩的手掌不会这么大。 再排除卷耳。身为警察,嗯,工种特殊就用警察这样的职位来理解吧,她可以确定贴在自己皮肤上的手掌是女生的骨骼。 最后,排除欧阳旦。 因为如果是欧阳旦的话,她没必要保持沉默。 一路排除下来,季飞池竟找不到自己身后可能的人选。 难道说……根本不是「人」?! 这里有超强的科技、有奇诡的要人命机关,那么怎么不能有非人的东西呢? 是机器人吗?还是……鬼?! 对,如果是鬼就说的通。季飞池可以确定自己身后本来没有人的,其他人就算想来救她也不可能从身后过来。 再说悄无声息地靠近她一事,季飞池不敢说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没理由身后那人碰到她了,她才知道有人在。 所以,肯定是鬼吧? 季飞池被自己的猜想吓出一身冷汗。 忽然,季飞池听见自己身后的人动了。 一只细长的手闯入季飞池视线。这只手苍白无血色,季飞池甚至找不到手上的血管。 身后人一点点前倾、前倾、前倾,而后停在一个角度不动了。 黑色的髮丝擦过季飞池脸颊,像是志怪小说里常见的索命鬼般。 季飞池抬眼,对上—— 一张属于人类的脸。 唇珠娇艷,飞斜的眉,狭长的丹凤眼,这人有美人尖。 那美人尖简直化作尖刀一下撞进季飞池心里。 季飞池本以为枫镜眉就已经够美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更美的。 不,或者该说两者是不一样的美。枫镜眉像牡丹,华丽富贵具有攻击性;这人像竹叶,清丽淡雅不染人烟。 「你、你好漂亮。」颜狗·季飞池如是道。 说完这句话,季飞池就晕了过去。 -------------------- 第34章 哑女 把季飞池美晕的人静默一瞬,手指捏在了季飞池的鼻子上,睡梦中的季飞池只觉唿吸不畅,下意识张开口。 抓准时机,那人将冰凉凉的液体灌进去。 鼻子被掐着、嘴巴被水堵上,浓烈的窒息感促使季飞池立刻醒来——大口咳嗽。 「咳咳咳咳咳——」季飞池难受地蜷成一坨,眼泪鼻涕煳一脸。 液体的味道不好,如果用季飞池的水平来形容的话,她会说:【像是未经处理的泔水,饭菜上生的蛆。】 如同谋杀一般的味道。 不知名的人轻拍她背后,帮忙顺气。 季飞池不排斥他人的好意,但她排斥陌生人的接触,即使是美女也不行。 稍微平缓一点后,季飞池避开了陌生女子的爱抚。 主要是这位美女的抚摸手法,有点像摸狗狗。 季飞池表示不行。 陌生女子见她排斥,便也停下了抚摸的动作。 季飞池手摸向后腰,那儿光滑如初,不见一丝伤痕。 季飞池感到身体状况前所未有的好,身体里的沉疴暗疾尽数不见,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所有好词都能用来形容季飞池现在的状态。 「你刚刚给我用了什么?」季飞池将缘由归结于那冰冰凉凉的液体。 但同时,季飞池也对方才的液体产生恐惧心理——万一是什么有致幻作用违禁品…… 陌生美女看着她,不说话。 季飞池自己否决了自己的猜想。据她所知,为了让人不设防地服用违禁物品,大部分那些东西都不会有强烈的刺激味道。 既然这人不想回答,季飞池就换了个问题:「你是谁?」 她从未见过这个人。 陌生美女还是没说话,但美女抬手似乎想要来拉季飞池。 谁知道她要做什么? 季飞池赶紧躲开,不让陌生美女碰到自己。 被混凝土棍子隔绝出来的小空间之外,辛诺的声音粗犷:「季飞池你在和谁说话?」 季飞池看不懂,但自认为理解了美女的意思—— 她俩交谈的声音会被别人听见,为了不让别人知道陌生美女的出现,最好不要随意交谈。 「没有……你听错……了吧。」季飞池装得气息奄奄,声音跟快死了一样,恹恹地回復辛诺。 那边辛诺没再出声。 感谢季飞池刚才没有大声说话,感谢混凝凝土的小空间让声音传播不太好。 季飞池煞有介事地点头,仿佛在夸赞煳弄人的自己。再看一眼陌生美女,她干脆在空中写起了汉字。 陌生美女写的是:【跟我来】。 陌生美女指电梯外的那道沟壑。 托混凝土棍子的福,沟壑被砸了个稀巴烂,竟然刚刚好砸出一个能够容纳人进去的大洞。 想来陌生美女就是通过这个大洞来到季飞池身后的。 回想刚刚陌生美女拉季飞池的动作,所以她是想带季飞池去哪里? 季飞池又看看四周,这小空间她出不去,成人的身躯压根没办法在这里自由穿梭。 可若真要季飞池进大洞……她又不信任这陌生美女,自然是不敢进去的。 第63页 正值季飞池犹豫之际,枫镜眉帮她做出了选择—— 「季飞池你还活着吗我找到通讯器了机器人马上就来送药品啊之类的了。」 似乎担心季飞池受重伤撑不住,枫镜眉一句话一口气不停歇。 随着枫镜眉话音落下,机器人出现。 这次季飞池搞清楚了机器人的出现方式。如同它们的退场方式一样,黑色的液体从沟壑中攀延而上。 像水。 难道大洞里等着季飞池的就是这些可变成液体的机器人吗? 等等,液体? 陌生美女餵她喝下去的是液体,机器人出现时是液体……季飞池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性。 陌生美女面上神色变得有些心虚,至少是不敢与季飞池对视的神色。 啊,这似乎是另一种方面的实锤。 季飞池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么掉san的事情。 一开始她想要藉助机器人的出现,找到可以让她离开的路线。但她没想到机器人竟然是灵活的液体,藉助机器人的想法算是泡汤了。 况且伤药什么的季飞池此刻亦是不需要。嗯,这些机器人对她来说无用…… 季飞池眼睛注视前方。 已经达到第七层的机器人不再保留液体模样,而是化成人形,一掌噼开了季飞池面前的混凝土。 「咔——」 「咔咔咔咔咔——」 混凝土棍子应声而裂,小空间顷刻瓦解。 季飞池前方的棍子后,露出除了身上有点灰哪哪儿都好的辛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办方的机器人会愿意出手相助,但季飞池感谢它们。 季飞池将被陌生女人餵了奇怪液体的仇算到了辛诺身上。 别管季飞池的逻辑是什么,反正结果是季飞池一拳送给辛诺。 季飞池心里有数,保管不会让辛诺受伤,但绝对不会让辛诺好过。 一拳下去,辛诺光荣晕倒。 辛诺,一个不是失踪就是晕倒的中年男人。 那边机器人还在拆混凝土棍子,季飞池甩甩手臂,往后叫陌生美女道:「你……」 身后不见人影。 如非她身上的伤口不见踪影,季飞池倒真会以为刚刚是一场梦境。可惜倍儿棒的身体状态告诉她:你确实见到美女了,但美女失踪了。 被季飞池压在心底的鬼魂论捲土重来。 「你怎么了?」枫镜眉匍匐着身子问道。 「没、没什么。」饶是心中多么慌乱,季飞池面上不显。 她转头看向枫镜眉道:「我们赶紧去找电……梯……咦?」 季飞池最后一个字说得艰难。 枫镜眉的状况不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快要让人犯密集恐惧症,而她的左腿是瘪的。 物理意义上的瘪。 「诶?咦……呃……」季飞池所有的言语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还好,」在这种重伤情况上,枫镜眉反而不喊痛了,只一句话带过,「搞不懂医学结构,但我感觉死不了,能活就行。」 枫镜眉保持一贯的笑容。 随着各方机器人的动作,被混凝凝土棍子分割的房间显露出它的全貌,虽然总体空间看起来大了不少,但实际上因为房间的压缩,他们几人的活动空间并没有多大。 把划分空间的混凝土棍子打断,机器人们有组织地离开第七层。 有个好消息,季飞池在冯黎身边看见了捂着脖子的欧阳旦。欧阳旦没死,这是好事。 坏消息是欧阳旦失声了,不知是因为悲伤过度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枫镜眉不着痕迹地看了冯黎一眼——她怀疑是冯黎做了什么,故意将欧阳旦嗓子弄哑的。 毕竟是狠得下心放任何亦可自身自灭的人,应当不是好人。 至于弄哑欧阳旦的理由……枫镜眉猜不出来,但她相信自己的揣测。把人往坏了猜总是可以的。 枫镜眉紧紧挨着季飞池,不想和冯黎靠太近。 在枫镜眉眼中,季飞池比较可靠。 冯黎从头哭到尾,一直哭没停过。现在大家聚集了,冯黎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哭,抹了把眼泪道:「我知道电梯在哪里?」 「哈?」季飞池挑眉。 经歷了一遭生死,她已经不屑于表露友善了。 冯黎缩了缩脖子,道:「那个,你卡了根超坚韧钢棍的地方,我听见钢棍撞到电梯的声音了。」 欧阳旦一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两只手死死掐住冯黎的脖子! 「啊啊——救……」 冯黎也说不出话了。 季飞池忙把欧阳旦推开。 本身欧阳旦的情况就不好,更何况此刻季飞池身体素质得到增强,竟然一下子将欧阳旦推到尖锐的某断裂圆锥上! 季飞池可没有害人性命的意思,慌忙去拉她—— 然而不等季飞池碰到欧阳旦,欧阳旦居然凌空一转,险险避过了正对后脑勺的圆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季飞池道歉,心有余悸地看看欧阳旦全身,一时间没去关照那不合常理的动作。 一心关照欧阳旦的她却发现欧阳旦脖子上有骇人的淤青,看起来是人手的痕迹。 「这就是你失声的原因?!」季飞池扫向冯黎。 除了他,没有别人有这个条件伤害欧阳旦。 第64页 冯黎不敢与之对视。 火上添油的是欧阳旦的认同。 季飞池倒真没想到会有人对同伴下手,但如果下手的人是能够抛弃同伴——此处特指卷耳——的冯黎,季飞池忽然又觉得合理了。 谁知道这男高中生心里有多么阴暗。 多年的教养告诉季飞池不能伤害别人,所以季飞池赏了冯黎一拳,这学到了卷枫两人处理方法精髓的一拳直接将冯黎打晕。 季飞池面露不善,单手抱起脸色苍白的欧阳旦,再扛着瘪腿的枫镜眉,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冯黎身边。 弯腰走了几步,季飞池不知到底该去哪里。 枫镜眉观察欧阳旦脸色,道:「我们还是去超坚韧钢棍那儿吧。」 欧阳旦表示贊同。 季飞池看看一片狼藉的四周,不好意思道:「我、我不记得超坚韧钢棍被我卡在哪里了。」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是一样的凌乱,钢棍也被全部卡进了墙里不露分毫,季飞池实在是分不清。 「就那儿,就那儿,别犹豫直接沖。」枫镜眉指了个方向。 -------------------- 第35章 花开两朵 季飞池依言往左手边沖。 而辛诺和冯黎?季飞池已经不打算管他们了。 枫镜眉暗自揣度季飞池的心路变化。 好像经歷了一趟生死之后,这人吝啬施以善意,收起了那些在枫镜眉看来不必要的好心。 为什么心态会突然转变呢?难不成…… 被扛着的枫镜眉瞧着季飞池后背。 难不成季飞池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说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 一般来说人的性格发生较大转变,大多是因为遭遇了重大变故。例如阳光开朗大男孩被伴侣哄骗堕入风尘、金贵骄纵小少爷一夕破产被设计堕入风尘、清冷学霸论文失窃被暗算堕入风尘等。 枫镜眉自认看人准,季飞池本性良善,之前会对所有人施以援手就是很好的证明。 现在季飞池对辛诺冯黎不管不顾,只能说季飞池心肠变硬。 好事好事。 枫镜眉老早就想抛下那些人了。 思索间,季飞池已经来到左手边的墙角。 因为墙壁的移动,这会儿墙灰砖头什么的到处都是。 季飞池问道:「呃,来这边之后呢?」 总不能让她一拳破万法吧? 枫镜眉腿痛,但还能理性思考,她拍拍季飞池肩膀道:「圆锥棍子头。」 明白了枫镜眉的意思,季飞池找个平坦的地方把枫镜眉欧阳旦放下,捡起圆锥头对准墙壁开凿。 几次下来,墙后面的东西露出了一角。 是银灰色的、光滑的电梯壁。 虽然冯黎胆小又爱哭,但他没有撒谎,超坚韧钢棍所在的墙角的确藏匿电梯。 「你们的伤怎么办?」季飞池凿墙壁间隙还不忘关心她俩。 时间过去,枫镜眉的腿没有气球般鼓起来,欧阳旦的伤痕越发青紫恐怖。 「呵……我没……咳,暂时。」欧阳旦尽力道。声带受到的压迫叫她的声音沙哑。 枫镜眉动动另一只完好的腿,道:「以后一瓶指甲油可以用的次数又增加啦。」 苦中作乐罢了。 季飞池凿凿凿,墙壁烂烂烂,电梯显显显。 下一层是第六层,电梯容纳的人数上限是五人。 季飞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带冯黎和辛诺。 「啊呀?这么狠心啊。」枫镜眉道。 貌似是为那两人争取机会,然而枫镜眉却是在电梯启动后才说出这句话,实际上的作用不过是取笑季飞池而已。 早已习惯枫镜眉时不时的挑拨离间,季飞池随波逐流地认下,「嗯嗯,你说的对。」 枫镜眉自讨无趣,闭嘴不言语。 安静了没多久,枫镜眉扛不住睡意,沉沉陷入梦境。 说是昏迷更合适吧,大概。 季飞池和欧阳旦相顾无言,看着电梯里的枫镜眉。 「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良久,季飞池道,「你,还有她,以及这里的所有人。」 被陌生女人强行灌下不知名液体时,季飞池某根脑神经狠狠抽动,唤醒了她大部分记忆。 季飞池望着欧阳旦的双眼,道:「你有什么要坦白的吗?」 欧阳旦原本戴着眼镜。 受病情影响,她的视力急速下降,只能看清自身范围内半径1米的东西。而后受到百万美元角逐赛的激化,欧阳旦的双眼恶化到几乎贴近才能模煳辨认轮廓的程度。 季飞池想起了这点,很好心地与欧阳旦额头贴额头。 欧阳旦不发一语。 与电梯里的沉默与之相对的,是电梯外三人的喧闹。 电梯外,卷耳、舒雁子、陌生女人三人会面。 在房间开始移动时,卷耳舒雁子待在电梯内没有乱动,幸运地躲过一劫,却也完整目睹了赵书华死亡的全过程。 生死有命,卷耳并未对赵书华的死亡感到多么悲伤。 舒雁子倒是大受震撼。毕竟是小孩子,上一次见到死人,还是并不直观的何亦可的死亡。 当时何亦可都每个人样,舒雁子自然没多少伤感,可这次不同,她是眼睁睁瞧着赵书华死去的。 即使卷耳及时将毯子上拉挡住血腥景象,但舒雁子不该看的全看到了。 第65页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赵书华死亡的场景都会是她的噩梦。 直至移动停下来时,舒雁子也还是被吓傻了的样子。 「唉。」卷耳哀嘆一声,带着舒雁子去找新的出路。 卷耳跳下了沟壑。 实不相瞒,之前辛诺扔的那个酒瓶子落入沟壑中时统共发出了三声碰撞。根据传来的声音,卷耳推测沟壑下还有更大的空间,并非窄窄的三尺宽。 因为轮椅轮子比沟壑宽的缘故,卷耳费了些心思才将轮椅放下去。 而后他抱着舒雁子跳入沟壑。 「跳」这个字用的不恰当,因为跳是足字旁,属于有腿的人才能做出来的动作。卷耳有腿但动不了,属于摆设。 思前想后,回神的舒雁子用「掉」代替卷耳动作的形容。 卷耳当然是接受了,看在舒雁子可爱的份上。 掉进沟壑的卷耳舒雁子不一会儿就触及沟壑底部。 如卷耳所料,沟壑原来是个锤子结构,上面窄下面宽——沟壑之下另有玄机。 卷耳新抵达的这个房间比起缩小后的上面房间,面积大小有过之而无不及。 超大号泰迪熊放窗边,白色轻纱做床幔,月球造型的小檯灯放床头柜上。 除这些别具一格的小物什之外,房间里到处充斥着蝴蝶结,波点的条纹的纯色的,蝴蝶结样式令人眼花缭乱,美则美矣,但冗杂使人头疼。 怎么看都是很有少女心的人的卧房。 大概率审美也不怎么样。 卷耳坐回轮椅——没有摔坏——上,开始寻找这个房间的线索。 开门大吉,卷耳一举从打开的电脑中找到了某人的记录。 点开桌面命名为「机密」的文件夹,内里只有三份文档。第一份,2号选手的个人资料。 【姓名:曾色如 年龄:29 参赛缘由:本公司成功研制出可以恢復声带的药物。本公司郑重承诺,会为赛事的获胜者无条件提供医疗服务。】 和卷耳的档案如此相像。 不过卷耳的注意力还是在那张照片上。 美人尖,丹凤眼,是很好看的脸。 「啊,这就是当初和我在同一个小方块的大姐姐。」舒雁子道。 百万美元角逐赛尚未开始时,卷耳从各个方块中救出了参赛者们,唯独舒雁子在卷耳救援之前就已经出来。 原来是依靠曾色如的帮忙。卷耳心道。 然而资料上写的曾色如绝不是如此好心的人。 但是嘛……哈哈,卷耳压根不信任资料上写的东西。他觉得曾色如应当不是个坏人,不然为何要帮助舒雁子逃出生天呢? 有机会的话,去见见这个曾色如吧。 说曹操曹操到,被季飞池一通操作拒绝的曾色如回到了沟壑之下,正巧撞上卷耳舒雁子。 曾色如立刻露出防备神色,瞥见舒雁子,曾色如的防备状态瞬时解开。 「你好,我叫卷耳,1号。」卷耳发送申请:友好交流。 曾色如回应了卷耳的申请:握手。 没听见曾色如应声,卷耳疑惑一瞬,随即瞭然——这人是个哑巴。 卷耳大学时为了挣学分参加过爱心互助志愿会,有次去到爱心福利院中做义工时,他见到的那些聋哑人的小动作和曾色如简直一模一样。 也算是一种团体特性。 曾色如有话想告诉卷耳,四处找着纸笔。 「没关系,我懂手语。」卷耳道。 他确定曾色如不是聋致哑,而仅仅是哑,所以这句话是直接说出来并未用手语的方式。 曾色如听见这话松了口气,打起了手语。 曾色如:「你好,我叫曾色如,2号。这个房间我没动过,在我来到这里时就是这样了。」 她好像真的很怕被误会审美糟糕。 卷耳还以为是曾色如将这里布置成这样,原来这是主办方的恶趣味吗? 曾色如的手语还没打完:「刚才上去找了其他人,但那个女孩子不愿意下来。需要最少两个人才能打开通往下面的通道。」 啪,一份答案拍到了卷耳脸上。 听从曾色如所言,卷耳舒雁子曾色如三人推开床,找到了床板下的客梯入口。 提及客梯也许没有多少印象,一般来说大家都叫它扶梯,经常出没于商场中,像楼梯一样的外貌。但此处的扶梯并没有扶手,所以卷耳倾向于叫它客梯。 客梯现在处于非运行时段。 曾色如说需要两个人踩在机关上启动。 机关在入口两边,所差距离有两个卷耳那么宽。 「为什么你不用其他家具做代替呢?」卷耳提出疑问。 曾色如满眼空白——她确实没想到代替的方法耶。 在卷耳眼中,这就是心虚的代表。他不认为曾色如有资料中说的那么罪大恶极,但他不会无条件相信别人。 「不是坏人」和「是个好人」的差别可大着呢。 下去的方法来的太简单,卷耳就不太相信了。 他没有站上另一个机关,而是在这个房间中找起了鞋子。 还真有适合舒雁子的鞋子,公主鞋,有水钻,bulingbuling。 袜子也找到了崭新的。 好好装扮一下,舒雁子又是干干净净的小孩子了。 曾色如见卷耳舒雁子两人甜甜蜜蜜不理人,神色流露出些微懊恼。 第66页 当然,她的表现只是眉头微微皱起而已。 -------------------- 申签又失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36章 各表一枝 如何处理人际关系一直是曾色如学不来的点。 她皱眉看着卷耳舒雁子,听着两人在那边的「不要公主鞋」、「可是这个好看」、「找双平底的鞋子方便运动」、「你说得对」等话语。 卷耳其实是故意晾着她的,目的是观察曾色如的态度。 由于他是背对曾色如,所以观察曾色如的任务交给了舒雁子。舒雁子整日里在家中医馆玩耍,察言观色已是基本要领。 人类被忽略时表现的情感往往是潜意识的反映,能很好反馈出一个人的真实性格。 不安、懊恼、一丝丝迷茫,即是曾色如被忽略时的表现。 用动物来描述的话,就像等待主人光临的遗弃犬。 咦,有点奇怪的形容,但莫名很相似。 卷耳选择给曾色如的形容词加上一个前缀:美丽的。 美丽的遗弃犬。 美丽的东西受人喜爱,一般来说都是被人好好呵护的存在;而被遗弃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可能是太过完美导致原本的主人自卑,也可能是本身具有什么光凭「美丽」一项不足以遮掩的瑕疵。 面对被人忽视,曾色如表现出了焦躁的情绪。 出色的外貌的确是个加分项,见曾色如皱眉,卷耳觉得自己和舒雁子未免太过分了些,怎么可以无视美女呢。 「抱歉,我的态度太糟糕了,非常抱歉。」 自认做错了事,卷耳姿态放得奇低,争取获得曾色如的原谅。 与其冷淡外表不同的是,曾色如脾气很好,轻而易举带过了他俩故意的忽视,打手语道:「那我们启动客梯吧。」 存了将功补过的心思,卷耳这次应承得很快,没多犹豫就踩上了另一个机关。 对卷耳来说,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比相信自己要难上很多。他对自己当然充满信心,相对的,他总是怀疑别人会否不怀好意。 事实证明卷耳的判断没有出错,曾色如全然是不会撒谎的角色,没有弯弯绕绕,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客梯开启,三人乘坐其下去。 「我们不用叫大姐姐大小哥哥们下来吗?」舒雁子问。 卷耳就说她傻。 「那个、很舒服的女孩子,不愿意。」 很舒服的女孩子,指平平无奇季飞池是也。 谈到自己的邀请被拒绝,曾色如的表情愈发惹人怜爱。 毛茸茸让人放下戒心,美女也让人生不起防备心。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符合了舒雁子对她「像狗狗」的形容。 后来舒雁子当着曾色如的面这么形容时,曾色如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也说不了话。 「可是……」尽管曾色如解释了「为什么不带上面人」的原因,舒雁子心中仍然有疑虑,「你没有问别人啊?」 「机器人来,不想对上。」打手语。 「哦,这样啊。」舒雁子重归安静。 当客梯三人与电梯三人前往下一层时,楼上的冯黎和辛诺同步甦醒。 冯黎整个人是蒙的,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真实虚幻。好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抛下,那些人乘坐电梯走了。 一直以来都是冯黎抛弃别人,哪里有别人丢下他的份,这心理落差可不得了。 辛诺到适应良好。 冯黎还在发呆的时候,辛诺已经着手寻找新的电梯前往下一层了。 未曾深入社会的高中生没什么主见,六神无主的冯黎自然跟着辛诺去。 现在的情况是:冯黎与辛诺,这种组合在第十层的回字走廊中就呈现过一回。 季飞池、欧阳旦、枫镜眉三人走正常电梯。 舒雁子卷耳曾色如走客梯。 何亦可与赵书华宣告死亡。 「唉。」 电梯内,想到惨死的赵书华与早死的何亦可,季飞池不由自主嘆息一声。 「不要、咳咳、多愁善感。」欧阳旦嗓子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正常讲话没问题了。 季飞池知道担忧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她实在是平復不来心情,安静的地方总是让人难过。 况且枫镜眉腿还没好。 「估计废了。」季飞池嘟囔着。 「不连累其他地方坏死就算不错了。」 季飞池医学常识约等于无,道:「这么严重啊?」 秉承少用嗓子的原则,欧阳旦点头。 季飞池周身的气氛更沉重了。 「想玩手机了。」季飞池道。 这电梯里连个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所有人只能干等着,等电梯到达下一层。 说起来,季飞池送何亦可去死后拿走了何亦可的工具箱,这会儿工具箱还在季飞池这里呢。 她帮枫镜眉做个截肢手术如何? 开玩笑的,季飞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而且工具箱里也不一定有适合做手术的工具。 季飞池心血来潮,想打开工具箱看看里面有什么。 看了一圈,季飞池没找到工具箱。 「……我好像搞丢工具箱了……」季飞池神情尴尬。 「哦。」欧阳旦从不安慰人。 第67页 工具箱在哪里呢? 工具箱在卷耳手中。 确切地说,应该是在舒雁子手中。 卷耳抱舒雁子,舒雁子抱工具箱。 「工具箱有点重,」舒雁子抱怨道,「它压着我的腿,会让我不好长高。」 「你是小孩子,你能长多高你说了算,小孩子不撒谎。」卷耳道。 小孩子说的话肯定是真话。 舒雁子若有所思,坚定开口道:「2043年12月8日锦药市新式城中村舒氏医馆内出生的舒雁子——一定能在18岁成年前长到一米七五。」 修饰词准确、目标明细,绝对不要有任何差漏。 「为什么是一米七五?」曾色如打手语。 客梯边的灯光七彩绚烂,让人不好辨识她的动作。两人看了好半天,才理解她的意思。 「因为妈妈矮爸爸矮,我得成为家里唯一靠谱的大人。」舒雁子回答。 一米七五的数值显然是舒雁子多次测算后得到的数字,基因决定舒雁子的身高只能在一米五八到一米七八之间,最有可能拿到的数字是一米七。 但舒雁子想要比爸爸高。 高大的孩子能够更好地保护父母。 「是想成为保护者。」 听完舒雁子有关「一米七五」的理由,卷耳总结道。 经过几次净水的浸泡,卷耳的双腿神奇地恢復了点滴知觉,虽然还不能动弹,但可以感受到一点点轻微的重量了。 舒雁子加上一个工具箱的重量轻飘飘的,一点也不重。 「我来拿吧?」曾色如打手语,打完直接伸手来拿工具箱。 舒雁子确实拿得累了,就乖乖交给曾色如。 卷耳没有阻止。 三人持续的停留在客梯上,客梯缓缓运行,四周的灯光越发瑰丽。 等待的时间总是焦灼的,好在他们这边并没有人受伤。 卷耳看这些灯,灯光明明灭灭短短长长,要是来个懂摩斯密码的,就会翻译成: 奥地利的企鹅军团携手五条悟,向北大西洋发动求偶战争。波奇只是战争的目的之一,人类的最高目标是召唤二向箔铸造永远吃不完的巧克力天堂。 卷耳给自己的翻译逗笑了。 他尝试将颜色也纳入「解读」的范围中。 接下来灯光传达的信息变成: 第六层开门杀不走寻常路……诶? 卷耳震惊。 说不上他是在为自己天马行空的翻译震惊,还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能那么熟练掌握颜色+摩斯密码的解码方式,抑或是表达对翻译出的话语真能连贯的惊讶。 方才他翻译这些灯光全然是下意识的行为。 更为可怕的是,灯光的变化是有规律的。 也就是说,卷耳的翻译很大可能不是胡乱翻译,而是真有自成一套的翻译规则。 这个翻译规则,甚至是卷耳曾经熟知的,不然无法解释他即使失忆也能准确翻译的情况。 如何运用颜色+摩斯密码对灯光进行解读,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卷耳赖以维生的手段。 具体情况?卷耳想不起来了。 来到第七层后,卷耳察觉大家多多少少恢復了一些有关过往的记忆,只有他是一片空白。 嗯……或许应该说,他只记得大学的间发生的片段事情,18岁的过去、20岁的未来,卷耳一点想不起来。 他现在凭藉大学三年的经歷活着。 一片空白的滋味并不好受,因为心中连个可以挂念的人都没有。 曾色如的表现不像一个失忆的人,卷耳猜她应该没有失忆; 何亦可想起了自己的机械,有着追逐的目标,不过死了; 欧阳旦看得出来是学霸,和赵书华天生一对,死了男友更有力量; 辛诺,这个傢伙不好说,跳过; 舒雁子要保护自己的爸爸妈妈,在爱意中长大的孩子天然有对抗灾祸的能力; 赵书华直脑筋不会拐弯很善良,死了变成欧阳旦的力量; 季飞池想起了一些人民信仰、人民公僕的事情,她一直把这个当目标; 枫镜眉纯纯乐子人,记忆估计也恢復了大半,不用管她她绝对不会自寻灭亡。 卷耳将其他人的状态依次盘点下来,发现竟然只有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百万美元角逐赛这种要人命的地方,这是致命的弱点。 -------------------- 第37章 李九林,出发 李九林关闭电视屏幕,屏蔽企鹅群消息。 手机连不上外面的网络,李九林想上网际网路上查点资料都做不到。 这部手机如果给需要戒网瘾的孩子使用,想来不出三天孩子就受不了寂寞了。 李九林窗外已近黄昏,橘黄色打在李九林脸上。 好歹给他多了点血色。 「少爷,」门外的黑衣保镖喊他,「该检查了。」 检查检查又是检查,成天检查。抽血穿刺超声波,各种手段都在李九林身上使用。 「我手上扎的洞比老鼠打的洞还多。」李九林下床调侃道。 门外,舅舅恭候多时。 李九林点头示意,绕过舅舅就要去做检查。 「先等等。」舅舅说。 语言化作看不见的绳索,捆住李九林离去的脚步。 「怎么了,舅舅?」李九林回头看他。 第68页 两人对视。 先沉不住气的是舅舅,他目光炯炯道:「那些机器人……」 李九林懂舅舅的未尽之语。 舅舅是想问,为什么那些机器人会帮助死刑犯们破开第七层的混凝土间隔。 按理来说,如果机器人们不帮忙,那些人将会死在一波接一波的压缩中。 偏偏机器人不合时宜的帮助让这些死刑犯延长了生命。 「没办法,我写代码的时候,设定的基本原则就是救助人类。」李九林轻描淡写道。 舅舅横眉怒目,质疑道:「几年的时间,你还没修改这些概念?!」 李九林成功制作出智能换形机器人时是在他24岁的时候,距今已有4年。 面对舅舅的质问,李九林满不在乎道:「技术的叠代是快速的,但这是一个未知的领域。我如果要动[救助人类]这一准则的话,底层代码可得大动工呢。」 舅舅狐疑地看着李九林。 他不懂高科技,只能从李久林的表情判断李九林有没有胡说八道。 舅舅从李九林脸上看见莫名其妙、怀疑、无语,更多的是不被亲人信任的失落。 完美诠释了失忆的人的不安全感。 舅舅乍然觉得自己逼侄子逼得太紧,自家侄子现在记忆缺失,唯一的亲人竟然还捉着几年前机器人的制造错误给他找不痛快。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身为长辈,他拉不下脸道歉,只转移话题道:「检查完记得来我那儿。」 「……嗯,好。」 检查时间枯燥无味,李九林一觉睡过去。 再醒来,就到了去找舅舅的时间点。 舅舅肯定不是要拉家常。集团的创始人之一,他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谈天说地啊。 看着舅舅房间里准备的东西,李九林确定了舅舅的想法。 自觉佩戴拘束带,李九林全副武装走进小房间。 「知道为什么要惩罚你吗?」舅舅头也不抬,专心于书海。 「知道。」 说着,李九林关上小房间的门。 机器人核心的缔造者——李九林,必须要对机器人的行为负责。 房间密不透风,李九林甫一进入就感觉氧气稀薄。 四边没有小角落,房间是圆形的。房间里也没有尖锐物品,是防止有人自残。毕竟房间中的酷刑太容易让人精神错乱。 「戴上眼罩,李九林。」门外,舅舅这样吩咐。 李九林看着挂钩上的纯黑眼罩,依言戴上。 陷入一片黑暗。 感官补偿——李九林听见房间外开关被按下去的声音,再然后,是房间里装置运行的嗡鸣。 随时间过去,嗡鸣声音渐渐减弱。李九林说不准这是声音变小还是自己听力变差。 房间里装置的作用——剥夺人的五感。 装置开启,李九林原本就丧失了视觉,在房间机械的作用下,李九林连自己的身躯都感受不到。 小房间在舅舅这儿的左边,占地面积一平方米,李九林在里头手脚都不好伸展。说房间实在是抬举它了,李九林更乐意称唿它为棺材。 很安静。李九林想。 李九林动动手摸摸脸,想确认自己是存在的。 他动了手吗? 大脑告诉李九林他的确是动了手的,然而他感觉不到什么。 他的手在哪里。 他有手吗? 脸呢?脸又是什么东西? 头上的皮肤。 李九林找不到自己的头在哪里。 完全地失去五感——谁也不能完好无损地接受这样的酷刑。 棺材里的人是死的。都说死后有灵魂,但谁又能证明灵魂真的存在呢? 李九林主张死后虚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现在的状态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要说死人不能思考,而李九林在思考——用这件事来辩驳李九林的话…… 谁能证明他真的在思考? 思考的定义百度百科可以查到一箩筐,但都不准确。 李九林到底有没有在思考。 李九林不知道。 …… 舅舅掐着点把房间装置关闭,迎接李九林出来。 由于这次机器人帮忙的情况太恶劣,集团下达处罚:李九林必须关满一个小时,否则舅舅也没有权利放他出来。 如果没有舅舅从中斡旋的话,李九林还得再多关上两个小时。 平日里李九林犯了错,舅舅也只是意思意思一下关个两三分钟。李九林怕就怕了,对心理到底没有造成多大的危害。 而这次…… 上一个被关了一个小时的是个姓何的孩子,整个人已经是精神失常了。 舅舅相信李九林不会难堪到那种程度,但舅舅担心李久林的健康。 李九林看起来状态有些糟糕,但他没有力气,跌坐在地不知所措。 装置启动间,在小房间里,为了确认自己活着,李九林不受控制地捶打墙壁,希冀疼痛给他以反馈。 现在装置关闭后,李九林才注意到自己拳头破皮了,似乎伤到了骨头。 「李九林,还好吗?」舅舅帮他把拘束带除去。 李九林说不出话,他现在觉得嗓子不属于他自己。 舅舅没有强人所难,安抚性地给予他拥抱。 第69页 「来接一下。」舅舅给保镖们发消息。 「@#%@#%。」李九林突然道。 没听清,舅舅要求他再说一遍。 花费了相当大的力气,李九林才成功说出这么一句话,之后的话语声小到几乎听不见,如同蝴蝶振翅。 「不着急,你说。」 舅舅蹲下来,认真听李九林的话。 「我想……休息。」 李九林身心俱疲,一下子就晕倒。 再怎么大公无私,舅舅终归是关心自己侄儿的。横竖侄子一点没掺水地受了惩罚,那些爱找麻烦的人可没有藉口再来放肆了。 「不用来了。」舅舅又向保镖发送全新的消息。 好久没和侄儿交流感情了,舅舅决定将侄儿留在这里好好休息,省的动来动去侄子不好休息。 真是爱护侄子的好舅舅哇。他自夸道。 把李九林移到自己的小床铺上,舅舅继续处理公务。 房间里的小床铺是新安置的,本是给他劳累的时候用的东西,没想到第一个使用的人会是侄子。 舅舅还没处理多久公务,房间门便被敲响了。 担心吵到侄子的睡眠,舅舅赶紧去开门,趁着来人还没开口说话,抢先道:「走远点聊。」 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李九林睁开了眼,直视紧闭的房门。 这个时间点,应当是来找舅舅聊死刑犯的事情。 李九林还有些不舒服,但没关系,这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他起身——他知道舅舅的办公室中没有监控器——走到办公桌前找东西。 很好,李九林找到了办公桌中的手机。 没有动过手脚的手机。 早在指挥机器人们去救人时,李九林就知道自己免不了今天这一遭。 既然惩罚无法避免,干脆从中谋些好处咯。 获得战利品手机一部。 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回来,李九林争分夺秒吸取着手机里的知识。 是的,李九林失忆了,但他不是突然变成了傻子。 明显无法联络外界的手机、不正常的检查次数、与世隔绝的孤岛、诡异的百万美元角逐赛,不像死刑犯的死刑犯…… 刚醒来的时候,李九林确确实实智商不高容易被忽悠。但就如同在百万美元角逐赛场地中的死刑犯一样,他的记忆也在慢慢回来。 刚醒来的他会相信那些死刑犯的资料,最主要原因是中间夹杂了一个「卷耳」的档案。 他亲眼见到了卷耳杀人,所以也就相信了。 可是说谎一事半分真半分假。 在李九林看来,季飞池和赵书华不像是会犯下滔天大罪的人。即使失去记忆也表现出纯良的心性,他们不像是坏人。 果不其然,李九林未能从罪犯档案中看见季飞池赵书华的名字。 相反,季飞池竟然是在职警员,战功赫赫;赵书华是某大学在读研究生,硕果纍纍。 卷耳与何亦可就是季飞池带队抓捕的,她人生中最光辉的履歷;赵书华还没出师,却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 这栋百万美元角逐赛的建筑,就是赵书华参与设计。 「真实错综复杂的关系。」李九林感嘆。 出于自己好奇心的驱使,李九林在搜索栏打下了三个字。 确认。 搜索。 加载中。 加载完毕。 映入眼帘的负面新闻铺天盖地。 -------------------- 第38章 意想不到 冯黎与辛诺被丢弃在第七层,他们正尝试着寻找新的电梯。 找寻无果,冯黎心中的伤感占领高地。 「呜、我们会不会找不到……」冯黎·悲观派。 辛诺可听不得这话,一巴掌扇过去,瞬间把冯黎打蒙。 「切,傻逼。」辛诺道,加快脚步远离冯黎。 冯黎自然而然想起第十层回字走廊中发生的事情,缩起脖子,自发远离辛诺。 第十层的时候也是这样,冯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被辛诺一拳打在鼻樑上,鼻血哗哗地流。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冯黎就离开了辛奴哦脱离大队伍,然后才被不知名的东西绑到柱子上去。 不要靠近辛诺,会变得不幸。 冯黎默默往旁边移动、移动。 直至再也看不见辛诺。 天知道这么小的房间他们是怎么做到互不相见的。 冯黎找到原本放置沙发的地方,此刻的沙发被一根混凝土棍子对半捅穿,不再适合一个成年人睡上去。 但没关系,我只是在这里休息而已。 冯黎想的很清楚,他缺钱,他需要得到丰厚的奖励。可如果他没有命了,别说拿到奖金,他死后能不能受到供奉还是个问题呢。 这栋建筑里到处都是要人命的东西,冯黎害怕建筑下面的层数也有不亚于刚才那样的危机。 第七层看起来没有危险了,如果他只是想活下去的话,他大可以不必继续向下,而是就待在第七层,等他们离开建筑后,肯定会有人来带他离开。 钱和命中间,他选择命。 现在最适合冯黎的做法就是安静等待。 冯黎坐上沙发,脖子上还有被欧阳旦掐的幻痛。 冯黎可以理解欧阳旦掐自己的行为。 第70页 方才各个空间被混凝土隔绝时,欧阳旦与冯黎恰巧分到了同一个小空间。 毕竟先撩者贱,是冯黎先在欧阳旦耳边说赵书华死得好。 原话是「死了一个人的话,每个人分到的钱会变多吧」。 冯黎说这话,直接刺激到了欧阳旦。 欧阳旦沉寂一会儿后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动手了。 也幸好欧阳旦等了会儿,不然冯黎恐怕真的得被欧阳旦掐死。 冯黎想想目前参赛者与自己的关系:辛诺是坏人、欧阳旦是坏人、季飞池还可以,枫镜眉…… 冯黎想到一些色色的东西,耳朵红了。 为了摆脱脑海中不合时宜的黄色想像,冯黎赶紧把思绪换到其他人身上。 卷耳,得罪了;舒雁子,小孩子一个没啥用。 冯黎悲催地发现,自己和所有人的关系都能称上一句不好。 唉算了,还是活下去更重要。 生存守则第一条:远离所有危险人物。 生存守则第二条:不要去肖想天上掉馅饼。 「唉——」冯黎嘆息,靠着破破烂烂的沙发,瘫成一块饼状。 摆烂好,摆烂妙。 冯黎开始想着胃里的食物残渣消磨时间。 还在那个一分为两个小三角体房间时,冯黎有一种饱腹感,可以推断大概刚进食不久。 因为高中生活压力大的缘故,冯黎有一个习惯——早餐吃的饱饱,午餐基本不吃,晚餐吃的少少。 之所以养成这样的习惯,是因为冯黎中午会趁着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熘出去打电脑,半点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吃饭上;晚上在家人如狼似虎的目光中食不知味,自然吃不下多少。 所以冯黎可以确定,自己醒来时定是刚吃完早餐不久,现在冯黎感觉自己肚子里还有些食物没消化,即使之前吃了点蛇肉,但可以忽略不计——时间应当在午后到晚上之间。 身为根正苗红的男子高中生,冯黎象徵性地担心了一下自己的成绩。 记忆没出错的话,似乎快到考试周了。 别看冯黎不爱学习爱打电脑,实际上他成绩还算不错,数学思维更是无人能及,实打实的偏科战神。 不过很快冯黎的心思就被「不用考试好耶」占据了。 没有考试的话,就没有威胁他传递小纸条的「好兄弟」了。 这是好事。 在冯黎渐渐回来的记忆里,那些个好兄弟总是一会儿骂他一会儿嘲笑他,一度让冯黎以为自己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数学物理等成绩不错。 若非后来遇见一个好的实习老师,冯黎还真就被一群烂人拉进烂泥里了。 老师? 想不起来。 冯黎依稀记得是个女老师。 思及电视剧里的「走马灯」设定,冯黎决定暂时不要去想这些过去的事情了,万一真成g怎么搞。 所以……枫、枫镜眉她们什么时候走出建筑,宣布百万美元角逐赛结束呢? 冯黎思维到处飘着。 一会儿飘到高中生活,一会儿飘到家庭中,一会儿飘到枫镜眉身上。 思绪纷杂,无事可做,冯黎沉沉睡去。 …… 「醒醒,该走了。」有人道。 电梯「叮——」一声。 季飞池欧阳旦枫镜眉三人来到第六层。 季飞池叫醒枫镜眉。 枫镜眉受伤严重,好在没有多余病症,只是腿脚不便。 转醒的她下意识瞥了眼瘪瘪的腿,道:「拜託了。」 季飞池就抱着她走。 「你真厉害~」枫镜眉夸赞道。 长时间照料他人,而且没有休息,竟然还能够保留极强的力气。 「没、没什么啦,我经常锻鍊来着……」季飞池不好意思道。 这样直白的夸赞总是容易让季飞池红脸——枫镜眉一早就意识到。 「哇,经常锻鍊!更厉害了呢~」枫镜眉嗓音软软。 俗话说的好,能得到同性的一句夸赞,会比得到异性的千百句夸赞还要高兴。 季飞池脸更红了。 欧阳旦敲敲电梯门,打破两女生之间的暧昧氛围,道:「走了。」 电梯门已然大开。 季飞池忙掂掂枫镜眉,抱着她大跨步走出去。 然后欧阳旦就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等等!」欧阳旦一伸手,扯着季飞池的后衣领。 突然后背受力,一般人肯定向后摔倒,但季飞池下盘稳固,只摇了摇就稳住身形。 季飞池转头道:「干嘛?」 话音刚落,一片寒铁擦过季飞池身侧。 回头去看——一柄染血的大铡刀躺在一边。 !!! 季飞池摸到一手温热的血。 「枫镜眉?!」季飞池当即大叫。 再看枫镜眉——她的双脚被削掉了! 鲜血喷涌而出。 或许看过《红鞋子》吗?女孩穿上了漂亮的红鞋子,但红鞋子不知疲倦地舞蹈着,让女孩承受不住。最终女孩为了摆脱红鞋子,不得不砍掉了自己的双脚。从此以后,红鞋子带着女孩的双脚日夜舞动。 枫镜眉断掉的双脚上,镶钻高跟鞋散发着宝气,即使鲜血也无法掩盖。 吓人。 但两人都没有流露太多的恐惧。 欧阳旦眼神不好使看不太清,眼前是一大坨马赛克。而季飞池可是直面枫镜眉的惨状,但她已经习惯了。 第71页 与欧阳旦不同的是,季飞池是正儿八经的「警察」,追踪过嫌疑人、直面过案发现场,那种墙上天花板上都溅满血的场景季飞池不是没看过。 季飞池赶紧採取紧急处理措施,加压包扎预防出血——啧,这个场面怎么看也做不好啊。 她毕竟不是专业的。 迅速又潦草地处理了一番,季飞池加紧时间道: 「欧阳旦,把脚捡起来,我们快点出去!」 按照目前的医疗条件,如果能及时就医、双脚保持完整的话,枫镜眉还有很大可能恢復健康。 欧阳旦应一声,忍着噁心把枫镜眉的腿揣怀里。 她俩带头奔跑的时候,枫镜眉一言不发,或者说,枫镜眉早在被削去双脚时就疼晕了过去。 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此刻发挥了它的作用,保护枫镜眉在睡梦中不受疼痛的侵袭。 「死刑犯10号受重伤了。」李九林看着电视屏幕中,第六层的监控景象。 他问舅舅:「第六层的东西会延续她的生命对吧?」 舅舅点头。 他们「百万美元角逐赛」的目的不是处死死刑犯,而是让死刑犯感受长久的痛苦。 之前死掉的两个人——何亦可与赵书华,何亦可倒是被毒气长时间折磨,但赵书华死得太利落了,没达到目的。 这让集团的创始人几人都不满意。 故而接下来的楼层,他们往容易受伤、不容易死去设置。 「嗯,延长死刑犯的痛苦,很好。」李九林晃晃10号死刑犯的档案。 上面记载着枫镜眉毕业后从事非法行为,诈骗金额达到数十亿,害无数家庭家破人亡;运用身份便利接触上层人物,向他们兜售成瘾性物品牟取暴利,腐败上层圈子;威逼利诱迫使未成年少男少女干人类繁衍方面的事情,凡有不从就拿去运输货物。 李九林最厌恶的几种恶行都被枫镜眉包揽了。 「休息好了?新的惩处措施下来了。」舅舅言。 新的惩处措施——针对李九林擅自联络外界的行为。 舅舅与李九林是仅存的亲人关系。 所以不只是李九林尊敬舅舅,舅舅也不会对李九林设防。 因为不设防,李九林可以轻松拿到舅舅书桌里的手机。 因为不设防,所以舅舅想不到李九林会利用自己,尝试联络外界。 这下他必须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出去走一圈吧,我为你争取来了携带一件非□□物品的权力。」舅舅道。 李九林只是笑,「谢谢舅舅了。」 他觉得上面下达的惩罚还是轻了,毕竟他做的事情可不止用手机查资料。 不过创始人们当然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的话,李九林现在能不能保持意识清醒还不好说。 「走啦~」李九林挑选了一根趁手的木棍。 ——舅舅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李九林通过手机给建筑里的机器人发送了指令。 -------------------- 第39章 喜欢的颜色 「喜欢的颜色?问这干什么?」卷耳不解道。 曾色如指着身后。 卷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客梯往上颜色各异的杀马特髮型丧尸。 之所以说是丧尸,主要是因为上边的人形物体看起来太像电影电视剧中常常出现的丧尸形象——腐烂的皮肤、青白髮灰的肤色、僵硬的四肢。 除了丧尸,卷耳想不出别的更贴切的形容。 主办方还知道把丧尸的头髮染好看些,多贴心呀。看那靓丽的马卡龙色系,不好看吗? 丧尸造型的设计者·李九林如是说。 对此,卷耳欣赏不来。 「坐好。」曾色如匆匆打手语,动作不甚精细。 她握住卷耳的轮椅把手,推着卷耳舒雁子就往下跑! 不用猜,被那些丧尸碰上的话绝对没有好事。 卷耳连忙把住轮椅扶手,另一只手拦住舒雁子防止这小孩掉下去。 如刃空气割在卷耳脸庞边。 跑了约莫百来米,他们还是没有下客梯。 「怎么,这电梯通往十八层地狱吗?」舒雁子忍不住道。 什么楼层上下层差这么远啊? 正抱怨着,舒雁子感到身边没有了风——曾色如停下来。 「发生什么……唔?」 卷耳扭着舒雁子的脑袋,让她去看前方。 前方一片花花绿绿。 好耶,是两片面包夹芝士! 面包,指丧尸;芝士,指他们仨。 「啊。」舒雁子歪头,「怎么办,丧尸来了。」 她询问可靠的大人的意见。 有大人在,舒雁子当然不愿意耗费自己的小脑筋。小孩子想太多会长不高的。 前有狼后有虎,两边墙壁断退路,独木桥上歷险记。 该如何应对呢? 无所谓,可靠的大人会给出答案。 「曾色如,我们撞墙。」卷耳道。 不仅仅是舒雁子和曾色如愣了一下,就连悄悄开启通讯器窃听的李九林也不由顿住。 「为什么?」 在舒雁子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曾色如已经带着他俩沖向墙壁了。 连一点儿等待答案的时间也没给,只是忠实地执行卷耳的指令。 舒雁子看着乱七八糟的墙壁。 第72页 墙壁咆哮着靠近舒雁子,像是要吃小孩。 舒雁子高高举起工具箱,护住脑袋—— 意料之中的撞击感未曾袭来,紧闭双眼的舒雁子只感受到轻柔的风。 卷耳轻轻拍她扎了麻花辫的小脑袋瓜子,道:「睁眼。」 舒雁子就悄咪睁眼。 视线里首先进来蓝色的光晕,朦朦胧胧。 眼前不是客梯墙壁上乌七八糟的杂乱线条,也不是丧尸奇奇怪怪的马卡龙色头髮,而是一大片一大片漂浮的蓝色「1」、「0」数字。 像是科幻电影中会出现的场景。 身为机器人的主角意识到自己应该作为独立的人存在,自身的代码发生了错误运转。那些错误的红色代码与核心蓝色代码发生碰撞,最终人性战胜了技术,蓝色的代码占领机器人思维高地。 「哦,很酷!」舒雁子忍不住道。 她伸手去点那些代码,蓝色的1、0给了她回应,像调皮的小金鱼一样,围着舒雁子的手指转圈圈。 「很有趣。」她道。 他们三人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下落,慢到不符合地球重力的规则。 是代码们的功劳。 这一刻真的很像是漫步数据海洋,活在觉醒成功的机器人肚子里。 「为什么?」执行完指令后,曾色如才打手语问道。 舒雁子惊奇地发现,即使大美女姐姐她双手离开了轮椅,但他们仨还是保持着同样的位置,以匀速下落。 「墙并不是墙,是幻灯片放映。」卷耳言简意赅。 曾色如没得到满意的回答,继续问:「怎么判断的?」 那样昏暗的灯光,曾色如不信有人能仅凭短时间的观察就看出端倪。 「墙上的线条告诉我的,那是两两叠在一起写的日文。」卷耳道。 他想从暗格里拿出纸张写墙壁上的叠加字迹,随即又意识到纸张已经被泡湿。 不幸的是,纸可以干了再用,但泡水后的笔墨全流失了,压根写不出字。 卷耳干脆抛弃纸张与笔,将小金鱼代码排列组合,编辑出自己想要的字符。 左一下右一下,撕出了三个日文字。 一个「お」,一个「い」。卷耳将两个字符叠加。 「就像这样。」简单易懂。 可惜除了卷耳,曾色如和舒雁子都不认识日语。 舒雁子还小,别说日文了,英文也按下不表,只提中文——她连自己国家的语言还没搞清楚呢。 曾色如哑女一个,没心思去学其他语种。 「墙上写了什么?」舒雁子问。 「大白话,墙与第九层一样。」 第九层,同样是运用了投影的技术,用以假乱真的图片让参赛者们以为窗外是蓝天白云。 「还好你在。」曾色如打手语。 如果没有认识日语的人在的话,她们可不会想到撞墙这种自寻死路的方式。 最有可能的选择是,曾色如会和丧尸们硬拼,看看谁更能打。 话说那些丧尸是哪里来的?建筑外面的世界爆发了丧尸危机? 还是说是这栋建筑中爆发了丧尸,难道上面和下面的楼层都已经被丧尸占领了吗? 曾色如漂浮在半空,望着一堆代码。 这里的重力又是怎么回事?现在的人类已经发展到这么大手笔的程度了吗? 这个问题需要百万美元角逐赛主办方来回答。 曾色如拿出自己的通讯器。 她的联络员经常联繫她,导致她的通讯器已经没有多少电量了。 开启通讯器,2号联络员的声音传来:「嗯嗯,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丧尸这件事要从集团的创始人开始讲起,很长,为了省电量我就挑重点说了。」 2号联络员的声音听着像有粉色泡泡在飘,应该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或者说小甜妹。 通讯器那头的2号联络员深吸一口气,不停歇地道:「集团考生物科技发家致力于研究坏死细胞替换再造重生基因编辑丧尸是某次研究之后的副产物没有多少建筑里的那些就是全部了没有传染性……呃——!」 2号联络员痛唿一声。 通讯器被关闭。 通话突兀结束。 由于每次都是联络员痛唿后中断通话,曾色如并不觉得奇怪。 舒雁子和卷耳却在惊嘆于这位联络员给出的大量信息。 与之相比,卷耳每次从李九林那儿抠出来的半点消息连边角料都不算。 「她每次给信息都这么大方吗?」 曾色如点头。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她的联络员时刻关注她,需要什么都不用曾色如开启通讯器,基本上隔一会儿就送来了。 由此推断,物资基地距离这栋建筑不远。 除此之外,曾色如的联络员很喜欢与曾色如谈话,即使曾色如一个完整的音符都发不出来,2号联络员总能兴致勃勃聊很久。 「她是个话痨。」看出卷耳对这个2号联络员感兴趣,曾色如比划着名道,「和我将花花草草山水树木,天南海北什么都聊。」 曾色如记得联络员通她分享过她的一次旅游经歷:她曾经去百慕达三角游玩的时候,找到了自然形成星空花纹的贝壳。 「没准贝壳里也是一个宇宙呢~」联络员当时这样同她说。 第73页 而那时的曾色如佩戴着通讯器,却没有分出心神去听,专心致志收集净水。 啊,净水的地点和储存净水的装置也是2号联络员告诉她的。 多亏了这些净水,曾色如才救下了那个胸口破洞的女性,叫季飞池来着? 话痨的甜妹,生活幸福,喜欢可爱与惊悚两种风格的事物,想像力丰富,天马行空。卷耳给出人物侧写。 这个联络员,和卷耳所知的都不一样。 1号联络员,卷耳的联络员李九林,看似活泼开朗实则不咋理人,表现得很热情,但卷耳总有种会被这个人弄死的想法。而且李九林和他聊天的时长也不短,却一点儿实际消息没被套出来。 8号联络员,季飞池的联络员,不知身份,但对季飞池存有极大的恶意,具体表现为在伤药中下毒。 而这个2号联络员…… 「多说说她。」卷耳道。 曾色如绞尽脑汁去想她们之间的单方面交流。 失忆状态下的曾色如与2号联络员言语上相处了很久,但曾色如几乎没怎么认真听过2号联络员的话语,这会儿想不出来什么。 口红色号、养了一条小狗、窗外的蓝天白云、医院里难吃的餐食、态度不好的护士、钻进床底的风,还有淋着雨的草坪。 2号联络员是个分享欲旺盛的人,不然也不会单方面输出能把通讯器搞到快没电了。 曾色如实在想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对话。 「你对她感兴趣?」打手语ing~ 「是的。」 她估摸着通讯器还能再维持三分钟左右的对话。 「我联繫一下她,你直接问她吧。」她说。 卷耳惊讶于曾色如如此笃定联络员会诚恳回答问题的态度。 在曾色如看来,联络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存在,根本不会有「不回答」这件事发生。 通讯器红光一闪,开启。 通讯器另一头的人没有说话,卷耳也保持着沉默。 他们都在等着对面先说话。 甜妹知道通讯器这头不是曾色如而是1号死刑犯卷耳,她也在等。 一片静谧中,双方的心理压力都在递增。 沉默了3秒,那头传来甜妹的闷哼。 卷耳终于开口道:「你是谁?」 甜妹不答反笑—— 她看见卷耳口袋里的微弱光芒了。 甜妹开口道:「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呢?」 ——不只是对卷耳说,也是对通讯器那头的李九林说。 -------------------- 有在看我的书的读者吗?可不可以点点收藏呀,我想要点鼓励。 第40章 色彩 卷耳听见甜妹那边有唿啸的风。 对于2号联络员的问题「喜欢的颜色」,卷耳答道:「我喜欢蓝色。你能回答你是谁了吗?」 一问一答,卷耳自认公平。但2号联络员显然不这么想,她继续扯着天南海北的事情。 「你们在建筑里是不是很久没见到蓝天了?哦应该也没有多久,你们的速度很快,一天不到就已经抵达了第六层,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出去建筑啦。」2号联络员絮絮叨叨。 「不要太沉迷于游戏哇,我父亲就是沉迷游戏熬夜赶任务猝死的,希望你们不要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游戏虽然好玩,但不可沉迷。」 一番劝诫的话毫不相关地出现。 如曾色如所说,2号联络员是个分享欲旺盛的人,即使通讯器这头是与她毫不相识的卷耳,她也能说个不停。 卷耳时不时地给些回应,就大大激发了她的话痨属性。 那头甜妹的声音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声,但她尽力把话说得很清楚。 甜妹道:「我知道你肯定也不喜欢听这些小事啦~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呢?给你一个问题的机会,我保证不会撒谎,会好好回答。」 卷耳当机立断,问道:「你是谁?」 ——之前他就问过一次的问题。 「我是2号联络员,天底下最可爱最动人的姑娘是也。」 答了同没答一样。 卷耳本就没认为能一下子套出这人消息。 通讯器另一头的人却自认已经回答了卷耳一个问题,于是便有来有往地问了卷耳其他事情。 2号联络员:「8号,你对你的联络员是什么感情?」 甜妹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的意味,搞得舒雁子曾色如两人还以为卷耳与8号联络员有些什么。 卷耳避而不答。 「算啦,你猜猜我在哪里?」知道卷耳不会回答自己,2号联络员撤回上一个问题,换成现在的问句。 这根本不用猜。 海洋的咸腥气快要通过通讯器钻进卷耳鼻子里。 风把2号联络员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 「高地、海边。」卷耳道。 大概率在悬崖上。 「猜对了。」2号联络员说。 卷耳觉得她的粉色泡泡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破碎。 通讯器宏观闪烁,这是电量告急即将关机的预告。2号联络员轻笑一声,说出最后一句话:「我啊……我是曾色如认识的人,你们不认识我。以及……」 风声越发地大了。 「以及……曾色如,我是自由的。」她说。 通讯器最后传过来的声音,是踩折枯枝的声音、唿啸的风声。 第74页 2号联络员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然后,通讯器没电关机,什么外界的声音都无法传达过来了。 卷耳把通讯器还给曾色如,曾色如反手就将它丢掉。 无论是卷耳还是曾色如,亦或是年龄小好奇心重的舒雁子,都没有对2号联络员突然的发话表现出好奇。 舒雁子是纯粹搞不懂2号联络员的想法。他们才刚刚对话,莫名其妙说了一大堆,对着刚学一加一的孩子说微积分,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哇? 「你是什么想法?」卷耳将问题抛给曾色如。 曾色如一脸莫名看着他。 在曾色如的看法里,虽然2号联络员很可爱,但她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能有什么想法? 但在卷耳看来,2号联络员最后特地对曾色如喊话,想必是对她的暗示。 可惜曾色如没听懂,卷耳和舒雁子两个外人,刚接触2号联络员,只稍微知道了一些这人的性格,哪里能一下子猜出这人想法。 与2号联络员看起来关系最深的曾色如偏偏是个失忆状态,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至于2号联络员? 卷耳确定她与曾色如应当是相识的,毕竟她跟曾色如对话时的语气与同他对话时的语气相比而言,要亲近不少。 那般亲近,必然是日积月累造就的,非一日可言。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曾色如的记忆一点没恢復——就连卷耳都记起了大学几年发生的事情。 这种现象绝对不正常。 没准曾色如的记忆中藏着什么大秘密呢。 就看曾色如什么时候能想起有关2号联络员的事情了。 「回去吧。」深知曾色如不会有别的反应,卷耳转移话题道。 「啊,为什么要回去?不怕丧尸吗?」舒雁子面露不解。 「嗯,的确不用怕丧尸。」卷耳道。 舒雁子见他神色坚定,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犹豫道:「为什么不怕?丧尸很恐怖。再说了我们慢慢下沉着,怎么上去呢?」 卷耳解释:「2号联络员说的,我们放心回去吧。」 而后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上去的方法。 卷耳对蓝色代码戳戳点点,那漂浮的「1」、「0」一圈一圈环绕在一起,组合成锁链模样,将三人重新承托上去。 「哦,越来越像科幻片了。」舒雁子没有再对卷耳的决定发表不同意见。 她完全折服于眼前的美景了。 能想像吗?蓝色的代码是冰凉的触感,金鱼一样,活泼而可爱,驮载他们三人上升。 全然不似真实世界能够发生的事情。 蓝色代码将他们托上去,三人又回到一片五光十色的客梯上。 此处已经遍布杀马特髮型丧尸。 饶是方才在代码海洋中表现得多么淡定,舒雁子终归还是个小孩子,乍然看见腐烂生蛆的丧尸身体,吓得脸色苍白,缩在卷耳怀里。 「去,挑一个你喜欢的颜色打一拳。」卷耳拍拍她的头。 舒雁子抬头,对上丧尸充满血丝的眼白,埋头卷耳肩颈不肯起来。 倒是曾色如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她将轮椅卡在两个丧尸之间防止滑动,而后挑选了自己喜欢的颜色——紫色大背头的丧尸。 曾色如打一拳。 无数丧尸流着哈濑子来捉她,而曾色如触碰到紫色大背头丧尸的下一秒,她就消散在卷耳和舒雁子眼前。 真真切切的消散,不留一点痕迹,如同那些化为液体的机器人一样。 「发生了什么?」悄悄看着美女姐姐的舒雁子小小脑瓜,大大疑惑。 「如你所见,曾色如离开这里了。去,给它一拳头。」卷耳指着那些丑不拉几的丧尸。 丧尸们呆呆傻傻的,在企图攻击它们的曾色如消失后,一个两个都没有下一步动作,这个撞那个一下,竟然没什么攻击性。 夹着卷耳轮椅的两名丧尸动也不动,坚实执行它们的使命。 舒雁子撇撇嘴,嫌弃道:「它们太丑了,不想碰它们。」 此时没有外在威胁、有可靠的人承担一切,舒雁子难得任性了一回。 卷耳乐意由着她,好声好气劝了会儿,舒雁子就肯挑选丧尸了。 她到底不是熊孩子,还是很好管教的。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挑选丧尸打吧?」舒雁子充分发挥求知精神。 「因为『规则』。」担心小孩子听不懂,卷耳一点一点揉碎了给舒雁子讲,「从客梯上的闪烁蹦迪专用光芒时开始,我们就进入了『游戏』,类似于vr那种真实沉浸状态。」 卷耳结合墙上的线条与灯光时,就已经解读出第六层开门杀——真实沉浸模拟游戏,一切与现实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时意识在行动,身体停在了进入「游戏」的那一刻。 如果他们没能找到正确的破局之法,只怕永远脱离不了这一「游戏」。 他们的思想永远被困在游戏里,而身体一点点因为缺少营养而衰败。 好在真正的规则被2号联络员告知了。 「原来如此。」舒雁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看似听懂了,但卷耳分明知道她只是不懂装懂。 「不行,我一定得跟你解释清楚。游戏……」卷耳起了逗弄的心思,作势要跟舒雁子掰扯。 舒雁子很配合地演戏:「我不听我不听。」 第75页 舒雁子双手捂耳,眼睛在丧尸群中乱瞟。 左挑右选,舒雁子选了红髮杀马特丧尸。那个造型她不知道怎么称唿,看起来像是爆炸头,不过红色是非常鲜艷正统的国家红,舒雁子很喜欢。 她也打了一拳,如同曾色如那般消失了。 可靠的大人果然可靠。 把舒雁子曾色如都送走后,卷耳拿出了通讯器。 通讯器亮着光,表明李九林还在窃听。 泡过一次水,通讯器除了有杂音,没有其他问题。 「你觉得呢?」 卷耳没有指名道姓,但李九林就是懂他问的到底是什么。 他在问同为联络员的李九林,对2号联络员的看法。 沙沙杂音中,卷耳听见李九林避重就轻的回答: 「哈哈,她不喜欢吃药。刚刚跑了,很快会被医护人员灌药进去,咳咳,就这些。」 在杂音里,卷耳听见与2号联络员身边如出一辙的风声。 「你怎么了?」卷耳下意识问。 「嗯?没什么,因为不听话所以被惩罚了,等过段时间就能回医院养生。」 卷耳依稀听见那端的勐兽嘶吼声:「你在打猎?」 「差不多吧,不危险。」 李九林手起刀落,噼开一头勐狮,风轻云淡道。 -------------------- 第41章 第六层 李九林主动挂断通讯器后,卷耳还有些发愣。 随即他也挑选丧尸退出了真实沉浸游戏。 现实中,他们三人还是在同样的客梯上,上下两头是真实的丧尸,而非刚才那虚假的、根本不会攻击人的丧尸。 真实的丧尸咆哮着嘶吼着冲过来,要向曾经的同伴发起攻击。 不过相对于游戏而言,真实的丧尸数量要少上不少,粗略估计比「游戏」中少了个零。 「可以对付。」卷耳道。 曾色如一闪身,冲上去了。 卷耳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不得不说,曾色如战斗的场景堪比绘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对付数量大大锐减的丧尸对她而言,有如吃饭和水一样简单。 这边矮一点的丧尸被曾色如踩上背当踏脚石,那边高一点的丧尸被曾色如一个旋风腿扫过,控制不住地跌倒,带走三两个丧尸。 重心不稳的高个子丧尸和那三个丧失跌跌撞撞,堪堪停在客梯边缘。 曾色如回身一剪,剪住矮个子丧尸的头颅——她腰腹用力,一记腰弓将矮个子丧尸当箭一般甩出去,直直撞向高个儿丧尸那边。 高个儿丧尸被这么一撞,带着其他三个丧尸向后跌倒。 而这客梯,是没有扶手的! 曾色如甩出矮个子丧尸后立即下腰,躲过某丧尸的利爪。 再站直时,曾色如就见高个儿矮个儿那五只丧尸掉下了客梯。 客梯之外,是不知深浅的黑暗。 舒雁子看得目不转睛,在小脑瓜子里找出一词「飞鸿踏雪」形容曾色如。 依词而言,曾色如解决完丧尸,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多余伤痕。 丧尸团队全军覆没。 「搞定了。」打手语。 「不、其实……其实我是说我们可以一起打过去。」 在卷耳看来丧尸团队数量不多,但他们三一个残疾一个小孩,能打得过还得靠互相配合,花费的时间约莫在半个小时左右。 让卷耳没想到的是,曾色如实力强劲,十分钟不到一个人干掉了所有丧尸。 「美女姐姐超级厉害!」舒雁子笑道。 小女孩示意美女姐姐蹲下来。 季飞池向来服从命令。 「吧唧——」 小女孩舒雁子发动技能【甜蜜亲吻】,俘虏+一,俘虏名单如下: 何亦可、季飞池、枫镜眉、曾色如。(按时间排序) 血色瞬间占据曾色如的耳朵。 嘿,大美女害羞脸红的时候竟然不会上脸。 注意到舒雁子髮型乱了,曾色如也不着急站直,干脆蹲下来给她扎辫子维持体面。 没了丧尸威胁,曾色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等扎完辫子,曾色如推着轮椅走下已停止运行的客梯。 「先别开门,」卷耳想起之前在灯光与色彩辅助下读出的信息,「开门有危险。」 ——第六层开门杀不走寻常路。 寻常的开门杀是什么样子? 卷耳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扒拉出常见开门杀: 机关暗器、贴脸开大、恶鬼扑食。 开门杀的原理即是通过「开门」的动作,触动某一瞬发机关,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卷耳敲了敲这扇门,门上有不同寻常的「梅花」二字,门后则是第六层。 听声音判断,门后应当有什么相关联的机关,当他们开门时,机关就会蹦出来要人性命。 从机关重量上看…… 卷耳看看他们三人的配置。 「找找其他地方吧。」 想要避免开门杀,如果不是身手斐然的话,还是不建议硬碰硬。 就他们仨,能躲过开门杀机关的应该只有一个曾色如。 「不走这儿走哪里?」舒雁子等待可靠的大人给出答案。 另闢蹊径且看机械制造,没路也能给人强行开一条路出来。 卷耳打开何亦可的工具箱。 第76页 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工具箱内部,工具箱里多了不少东西,小木块、损坏的净水装置、写着奇怪「问号」的小方块,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简直可以叫杂物箱了。 卷耳将乌兹萨嘛和风不静拿出来,还拿了锤子。 舒雁子懂他意思了。 卷耳并非机械专业,这种事情交给何亦可还差不多,怎么能奢望卷耳想出什么好的开路方法。 「喏,砸墙。」一力破万法。 「你这样对何亦可的『爱妃们』啊?大哥哥会伤心的。」 卷耳无所谓道:「人都死了,管他伤不伤心。」 四人永远挡不住活人的路。 「啧,无情。」舒雁子道。 卷耳揉搓她的麻花辫。 暴力确实暴力了点,但山不在高有龙则灵,法不在妙有用则行。 大繁至简。 在曾色如的暴力拆迁下,墙壁慢慢出现一个可供他们通过的大洞。 行动最方便的曾色如先伸头观察了一番,嗯,没有危险。 「来。」手语。 一进入第六层,卷耳首先去看原先的门口,即他们按正常路径会打开的那扇门。 哦吼,好大的铡刀。 瞧那反射寒芒的刃、瞧那优美的线条、瞧那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们如果真从门那儿进入,只怕打头的人会被当场噼开。 卷耳代入了一下他们三的行走方式——哦,不是被噼开,而是卷耳和舒雁子被斩断双腿。 还好没走寻常路。 再说第六层。 同上面几层比起来,第六层的布局华丽纷杂了不少。 第六层只有一条通道,他们左边是前往下一层的电梯,右边是筹备大铡刀的机关。 电梯倒也没占据整个中间位置,四周都预留了足够一个人侧身通过的狭窄通道。 可能季飞池枫镜眉他们就在另一边吧。 他们三人前方,即挨近大铡刀门口的位置,是一个崭新的老旧机器人。 之所以崭新,是因为机器人外表光洁毫无灰尘,一看就是刚拆封不久。 而老旧则是指该机器人是早已被淘汰的型号,拥有明显的非人特徵,头是圆的身子是圆台状,没有手脚。 卷耳只在科学歷史博物馆见过这样的机器人。 早在十几年前,仿真机器人就走进了千家万户。 察觉有人到来,崭新的老旧机器人自行开启,扫描分析闯入者。 「检测到百万美元角逐赛参赛选手,挑战模式启动!」 机械音落,崭新的老旧机器人身上长出鸦青色羽毛。 飘渺声音响起: 「迷途的旅人啊,被利慾薰心的你们丧失了前进的勇气、正义、善良、热爱!在这与世隔绝之所,追求宝藏的你们请停下脚步,接受天神的审判吧!」 机器人立地成佛,手持金刚杵,脚踩风火轮,身披袈裟,头戴宝石王冠,背展天使翼,中不中西不西。 机器人一摆金刚杵,正气凛然道:「且让洒家见识见识你们是否还有前进的勇气吧!」 说着,机器人沖向了卷舒曾三人组。 卷耳、舒雁子、曾色如:……? 卷耳:「第六层的设计师是中二病还是神经病?」 被他念叨的李九林打了个喷嚏。 身在外面,没有电视屏幕的李九林不知道建筑内发生的事情,但他猜应该是自己放在机器人体内的种子起了作用。 他在被碾出医院时,暗自对机器人下了指令,将原本的机器人地狱转换成了「机器人审判地狱」。 一是因为李九林还没想起来机器人的核心操控密钥,无法叫它们自毁; 二是李九林的时间匆忙,没来得及下达更多指令。 想到机器人,李九林难免有些丧气,自言自语道:「抱歉哦,没恢復记忆的时候信了那些鬼话。」 他觉得自己应该道个歉来着。 刚甦醒的时候,李九林只记得他自己的舅舅了,陌生的一切放大了他对于舅舅的依赖,以至于舅舅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可在观看那些死刑犯们的表现时,不只是建筑中的他们在恢復记忆,李九林也在慢慢找回自己的过往。 随着记忆的恢復,李九林越来越怀疑「全员死刑犯」的说辞。除了卷耳是被他亲眼所见杀人如杀鸡,其他人的罪行都是舅舅口述、资料中几张照片带来的。 之后李九林确认了建筑的位置——距离他们这座医院应当不远。可惜李九林并没有医院之外的记忆。 而后结合自己的发现以及在舅舅手机里搜索到的东西,李九林越发确定舅舅、或者说整个集团都有事瞒着他。 瞒吧瞒吧,谁能瞒得比他们厉害呢?被蒙在鼓里的小明总有一天会窒息而死。 李九林沿着集团画的圈走着,小心避开时不时冒出来的毒蝎与蚊虫。 自那只老虎后,李九林再没见到什么大型生物。 照这个速度下去,他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医院。 可李九林还不想去医院。 2号联络员那番话是在暗示他呢。 集团把所有的联络员都安排在医院里,而2号联络员的病房周边根本没有悬崖—— 可以确定,2号联络员跑出医院了。 医院之外啊…… 第77页 李九林抬眼看,看见夕阳白云绿树黄鸟。 他行走的这个地方,尚未脱离舅舅的监视。 余光瞥过遍布丛林的摄像头,李九林歇下逃跑的心思。想要彻底摆脱集团的掌控,他还有得忙呢。 -------------------- 第42章 医院之外 时间线回到李九林查阅舅舅手机被发现,即枫镜眉被削掉双脚、卷耳舒雁子曾色如还在小房间里的时候。 饶是舅舅再如何想护着李九林,但私自联络外界触犯了集团的底线,他们不可能放过李九林。 惧怕李九林知道了什么集团费心思隐藏的事情,集团甚至提出了再一次採用「x光线」的计划。 这个计划被舅舅驳回,理由则是会损伤李九林的手部神经,容易导致李九林永远无法制作机器人。 机器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集团自然不会在冒着风险对李九林下手。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李九林舅舅的力保。 集团持股最多的大股东,大家还是卖他一个面子的。 况且一开始集团给李九林埋下定位装置时已经惹这位大股东不快,这会儿子没人愿意触他霉头。 「不採用计划可以,但李九林,他必须出去走一圈。」某常年与舅舅不对付的第二股东言。 集团不是舅舅的一言堂,李九林外出的计划不能再被推迟。 到底是亲人,舅舅还是尽他所能,为李九林争取来一次挑选合规武器的机会。 在集团的规定下,枪枝弹药是绝对不能携带出去的。李九林没有过多犹豫,随意拿了根木棍走出去。 背后观察的集团也惊了。 他们是打算给李九林点苦头吃,但没打算让他拿着破烂出去白白送死啊?! 「等等!」收到指令且心中犹疑的舅舅连忙出声阻止,「你换个武器吧。」 他暗示性接近明示地指着正中央的铁长枪——这是踩在集团划定的限制上能找到的最好武器。 有了这把武器,李九林不说能够大杀四方吧,好歹应该可以自保。毕竟外头的野兽被驱逐得差不多,剩下来的那些对李九林应当没有危险…… 没有吗? 舅舅扫过李九林宽大病号服下单薄的身姿。 「听话侄儿,拿那个。」舅舅蓄鬍须的脸上流露担心。 李九林却看也不看,摆摆手,吩咐黑衣保镖们将他送出医院大门。 打定主意要拿着木棍。 保镖们可不懂什么交锋,他们只听从僱主的指令。 最大的僱主——集团股东会坐不住了,开启医院的广播,道:「李九林,不要犯傻。」 黑衣保镖齐齐停下。 广播里这个声音李九林没印象,不在李九林的记忆里。 应当不是同舅舅一同创业的几个小伙伴之一。 既然不是熟人,李九林说话也不客气,「愣着干什么?送我出去吧。」 不是一时赌气,他是真的想拿着个木棍就出去。 「李九林,」广播里的声音压着怒气,「你不要以为你的脑子是什么很稀罕的东西,你这次要是死在外面,可能连尸骨都留不下!」 李九林不以为然。 集团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们没有自己话语中那般不在意自己的头脑。那浓厚的威胁与虚张声势。李九林要是听不出,也不会是那个能发明出新式机器人的李九林了。 集团还等着他身体彻底恢復,继续给集团制造新的机器人呢。 就靠这一点,李九林有底气集团不会对他如何如何。 凭着有所依仗,李九林趾高气昂地离开了医院。挺拔的背影给看着监控器的老傢伙们气个半死,又不敢对他说一句重话,生怕李九林被惹不开心不给他们升级机器人的系统了。 舅舅打探出这些人的底线,也知道李九林一定会外出一趟,长吁短嘆半天,最终还是放不下自己亲侄子,安排黑衣保镖出去跟着他。 黑衣保镖的领队走出去,又退回来,弯腰低头致歉:「先生,我们没能跟上李九林,李九林他……」 舅舅强硬阻止了黑衣保镖领队的话语,只道:「跟上去就是。」 领队:「我们跟不上,李九林他……」 舅舅:「直接跟上去。」 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两人心中都是这个想法。 领队先抬头,怒斥老闆的话语咽在嘴边,却见老闆眼珠子移向监控器在的那端快成斜视了。 很显然老闆有话要讲但监控器在,不好直接说出来。 领队福至心灵,高高应了一声退出去,装出要去跟随李九林的样子。 一切都是作秀给集团看。 股东会那群傢伙都在监控器后窥屏呢。 舅舅稍稍松口气。 还好这领队没有傻不愣登在监控面前说事情。 他自然知道领队想要上报的事情是什么——毕竟他的手机早在几分钟前就丧失了李九林的定位讯息——李九林将身上的定位装置拆除了。 这侄子胆大包天,吃准了他与股东会其他人不对付。 医院大门口监控死角处。 李九林甩开想跟上来的黑衣保镖们,藏在自己踩好点的位置。 等人走光后,李九林将视线放在手背上。 定位装置埋在李九林的皮肉下,被没收了一切尖锐物体的李九林自然没有能够挖出定位器的条件。 第78页 可接着离开医院的契机,李九林拿到了干净的木棍。 那间房间里只有这根木棍还算可以使用——他一开始挑选木棍,就是打着弄出定位器的想法。 凭藉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李九林快准狠的下手,尖锐木头刺穿了皮肉,暗色血液聚成血珠子。 小血珠身子凝聚到极限,炸裂开来,化作血线流下去。随血液一同流出的东西是一条白色丝线。 李九林立刻凑过去咬住,扯出长条状定位装置。 定位器细如髮丝。 「呵。」李九林冷笑。 这么长这种粗细的定位器在皮肉下,李九林就算瞎了看不见听不见了,身体也会向他报警。 强烈的异物感在李九林醒来时就折磨着他。 定位器若是再在他手上待着,他别想再进行设计机器人这类精细动作了。 李九林看着开了个口子的手背,轻轻舔砥血液,他很注意没将血弄到其他地方。 舔干净后甩一甩,手掩藏在病号服宽大的袖口里。 走出监控死角,李九林冲着监控比了个中指。 傻逼集团,傻逼玩意儿,亏你还是生物起家呢,差点葬送我的职业生涯。 谅你也猜不到我把定位装置搞出来了。 心知舅舅一定会瞒下自己的定位消失的消息,李九林有恃无恐,快步走出医院。 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黑衣保镖姗姗来迟,又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嗯,这群黑衣保镖也不太聪明,看在之前他们维护自己没让卷耳伤人的份上,就不骂他们了。 李九林越走越远。 医院内部干净整洁,医院之外一片郁郁葱葱,鸟语花香。 但却是完全割裂的两副画面。 李九林站在医院与丛林的空隙地带,背对密林去看医院。 那哪里是医院啊——高耸的围墙、高精度密度的大门、防弹玻璃、最大限度防袭击的医院顶—— 与其说像医院,倒不如说像监狱。 那些黑衣保镖换件衣服就能去应聘监狱管理员。 「切。」李九林见怪不怪,踩着不紧不慢地步伐走向外边。 大门外,约莫二十来米的距离处,画着一道黑线。黑线之外就是丛林,一步之遥。 那黑线就是李九林需要沿着走完的「一圈」。 如果不走,集团的傻逼们肯定还得给他找麻烦。 李九林来到黑线,想到自己在医院里找到的消息—— 越想越气,他冲着黑线上方的无人机比侮辱性手势。 气没气着集团老头子们李九林不知道,但李九林爽了。 沿着黑线走走走,李九林每走三米都会碰见监控器。依据监控器提供的景象,黑衣保镖们黑块不紧不慢坠在李九林身后。 看似保护,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监视呢? 烦死了。 天色渐暗,四周温度慢慢降低。李九林身穿病号服,脚上趿拉着拖鞋,既不方便走,也不方便逃跑。 挨着森林的缘故,温度降得越来越快,感觉能把北极熊冷死。李九林也不想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由加快了步伐。 集团那群人说着不在意他的安全,但这附近的勐兽基本上都被提前驱逐,连保留下来的动物都是被拔去爪牙的,保管李九林遇不上什么危及性命的事情。 当然,李九林不遇见危险的前提是他不乱跑——比如跑出集团划定的范围之类的。 但人生意外之事十有八九,正是各种偏离了程序的事情才能造就一个个不同的人。 李九林走至中途时,森林里的太阳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一点点光晕还留在大地上。 接着夕阳的余韵,李九林见到了黑线外一棵大树下隆起的小土包。 土包旁立着一块碑:三百两。 此地无银三百两。 碑上的刻字李九林很是熟悉,很像他自己的手笔。 不假思索地,李九林跨过黑线,手动挖掘。 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前,他找到了土包下,自己埋藏的小箱子。 暴力打开箱子,里面是几张纸。密林里不透天光,李九林看不见什么。 但是这些纸又不能带回去,怎么办呢? 李九林思索着,手不自觉在纸张上揉搓,那是凹凸不平的触感。 原来如此啊,李九林想。 原来把这个东西埋下去的、没有失忆的自己早就算准了时间。 纸上有的不是普通文字,而是盲文。 -------------------- 第43章 医院?监狱 李九林学过一段时间的盲文。 不记得什么原因了,反正他学得很好,阅读速度很快。 即使是现在失忆的李九林,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能力——他抚摸着凹凸的小点们,在黑暗里读出了曾经没有失忆的自己要告诉他的事。 盲文写就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相信舅舅。 ——对于这句话,李九林尚且需要思考。 舅舅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不相信舅舅还能相信谁呢? 这段时间……或者说,在李久林甦醒后的这段时间里,舅舅和集团的股东会关系越来越紧绷,很显然是为了李久林的事情与集团闹了个不愉快。 而在李九林为数不多的清晰记忆里,舅舅和他一直是统一战线的。 第79页 舅舅会背叛我吗?不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集团的人发现自己把定位装置扔了,这足以说明舅舅的立场。 留下盲文的自己是个傻逼。李九林如此判断。 他和舅舅是唯一的亲人,他们互帮互助。之前留下盲文的时候,自己可能对舅舅产生了一些误会,但没有关系,现在自己相信舅舅。 李九林悄悄销毁盲文纸张,走回黑线处。 找三百两耽误了一些时间,李九林回到黑线时,那边的医院已经亮起了灯。 一圈也快绕完了。 李九林看看自己的手背,伤口浅浅癒合。 重新回到无人机能看见的地方,李九林听见上面传来老头子的声音: 「李九林,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听声音,是集团资歷在舅舅之下的那个人。 听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看起来要找李九林算帐一样。 李九林回忆方才的举动,确实是有不合常规惹到人的可能。 不愿意让黑衣保镖跟着、躲着摄像头走……这个应该不是问题,小小地消失了一下下而已。 继续想。 杀死了一只被拔掉爪牙的老虎? 不是这个。 ……在天将将昏沉的时候,看见黑线外边有个「三百两」,起了猎奇心理去看去挖小土包。 是了,在摄像头下跳出黑线范围,这不是明着打集团那群傢伙的脸吗。 应该要再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至少得等天色完全暗下来,无人机拍不到他的时候再出去。 但李久林不可能不打自招,只道:「我在走黑线,怎么了呢。」 赌的就是一个他们不会时时看监控。 况且头顶的无人机离那么远,森林里树叶如此之密,周围也不算敞亮。李九林猜,他们可能根本没看清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诈他而已。 李九林错估了集团那些傢伙的控制欲。 那道声音道:「保镖,罚他今晚不准进医院。」 随着他的话音下落,之前被李九林甩掉的保镖、待在医院里的保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保镖一拥而上,擒住了李九林的四肢。 「嗯?」李九林被狠狠压在地上,吃到一嘴土腥气,「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越发确定老傢伙们根本没看监控。 「你做错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说完,再没有了下文。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心虚呢。 看这人的态度,李九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们怕是完全不晓李九林干了啥,甚至脸监控也没看,只是找个由头惩罚李九林而已。 至于为什么又要惩罚他? 李九林哪里知道原因,傻逼的想法,正常人是不能理解的。 在集团的安排下,黑衣保镖们将李九林押送往医院大门口处。 临近铁丝网——李九林甚至可以看清楚铁丝网上的锈迹。 黑衣保镖得到指示,狠狠掼倒李九林。 李九林本就大病初癒,刚从无意识状态中甦醒不到一天,怎么敌得过人高马大的保镖们,一下子被他们弄得面朝黄土背朝天,零距离接触大地母亲。 天知道这些土地里有什么。 这里有监控、无遮挡物,李九林被压制的身形无处可躲,完整落入监控器之后的人眼中。 舅舅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看着李九林的眼神是又心疼又快意,矛盾得不得了。 李九林被十来个保镖轮流压着,脸贴在泥土上,闻到昨天夜里的雨水气味和远处的海味,四肢动弹不得。这些人原本是来保护他的,现在却起到帮凶的作用。 李九林看不到舅舅复杂的眼神,但他能感受到舅舅灼热的目光。 「舅舅,帮帮我嘛~」李九林撒娇求救。 主要是因为这个姿势太难看了,像是要被押送往刑场的死刑犯。 过于丰富的想像力不仅让李九林在机器人设计上天马行空,也让李九林的思维容易发散。 想到死刑犯的丑陋模样,李九林只觉得从身到心都很不爽。 亲人之间总是互相帮扶的,李九林不认为舅舅会不管他。 但这次,作为舅舅的他没有施以援手。 即使他只需要简单发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的侄儿不这么狼狈。 可是……监控看着呢。 舅舅离开了。 保镖们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五个人一组分三组,每一个小时换一次班,势必要好好遵从最大老闆的命令。 有监控在,他们不敢偷懒。 一人压四肢之一,剩下一个坐在李九林背上—— 李九林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就是自己的脖子。 着实无趣。 李九林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把通讯器关闭的行为了。听着那边的声音,多少也是个解闷的方法。 建筑里那些死刑犯……那些人应该还在苦苦挣扎。 「打个商量呗,大哥。帮我把通讯器打开放在耳边怎么样?」李九林尝试争取解闷的权力。 「让他听。」舅舅的声音远远传来。 原来舅舅没有离开,而是在李九林的视野盲区看着他。 黑衣保镖就给他打开通讯器。 通讯器那头,李九林听见了自己早年间练手时制作的、型号古早的机器人的声音: 「不要逃跑啊勇者们!来享受勇气吧!」 第80页 有些嘈杂,声音并不透彻,但融合了李九林舅舅声音的一些特点。 所以李九林才能一下子听出来。 建筑里的声音不间断传送进通讯器。 「第六层的设计师绝对是神经病!」6号,也就是小女孩舒雁子道。 这老旧又崭新的机器人大变身之后发了狂一样,叫嚣着爱与勇气就冲上来,还说什么「不要跑」。 呵,那么长、那么重的金刚杵,不跑就等着被砸成肉酱吧! 然而地方着实狭小,饶是曾色如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不让机器人近身,却无法彻底拉开与机器人的距离。 又一次带着卷耳舒雁子两人躲过机器人的金刚大力杵攻击,曾色如丹凤眼旁已经挂了一颗豆大汗珠。 他们这追逐战,已经持续了近一小时。 机器人刀枪不入、关节连接紧密难以下手,实在是曾色如记忆中遇见过最强的敌人。 时间流逝,曾色如体力不支。 好在卷耳已经成功找准机会,拨开了机器人的核心保护装置——只待再找一次空隙,就能将机器人强制关机。 得知卷耳的想法,曾色如一咬牙,再一次上前吸引火力。 移动的物体与死寂的物品,哪个更容易受到捕食者的攻击? 答案是移动的物品:曾色如。 机器人一金刚杵戳往曾色如所在的位置。 曾色如就地扑倒,髮丝擦过金刚杵。 她抓紧时间,双脚腾空一跃而起,一脚踹在了金刚杵上。 力道之大,机器人甚至在反作用力下不受控制地前移了两步。 定睛一看战局,那金刚杵在强力的推动下,死死插在了墙里! 金刚杵是机器人最强力的武器,而机器人的金刚杵插在墙上,短时间拔不出来—— 正是好机会! 卷耳举起舒雁子,舒雁子已经蓄势待发了! 蓄力蓄力蓄力—— 很好,卷耳投掷手将舒雁子以一个完美的弧度投射出去! 舒雁子越过了金刚杵越过了障碍物,完整无损的来到了机器人面前。 小女孩舒雁子快准狠地出手,一举卡进了机器人的外置核心。 「哦呀?」老旧的崭新机器人停下动作。 它的显示框扫过与它鏖战的三人。 分析中…… 分析失败。 电流传输不上去,机器人四周的各种特效褪去,它又变回一开始那个人畜无害的样子。 咔哒一声,机器人关闭了。 「唿哈、唿唿、哈哈哈……呃……」眼见威胁接触,曾色如大口大口喘气。 舒雁子瞧她不对劲。 唿吸频率太快了……唿吸过速! 精神过于紧绷的人甫一放松,再加之刚进行了剧烈运动,这不就被唿吸过速找上门了。 「放轻松,别急。」舒雁子轻轻拍打着曾色如的背,手法可谓专业。 这种情况舒雁子在自家医馆里也见过几回,通常都是因为得知没得救/还有救时发生的。 此情此景,舒雁子早已驾轻就熟。 多亏了舒雁子的安抚,曾色如慢慢平缓。 李九林听着通讯器那边安静的唿吸声,忍不住提醒道:「别大意,还有……」 突如其来的提醒不仅让卷耳措手不及,也让在场黑衣保镖自觉大事不妙,立刻伸过来三四只手夺走李九林的通讯器。 「你说什么再多说点?」 卷耳还想再问,通讯器却已经被关闭。 医院外,舅舅眉毛气得都快飞上天了。 -------------------- 第44章 正义的问题 海凡拉王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粮食危机。 为了保证海凡拉王国的居民不饿肚子,能够在大旱三年的天灾中存活,海凡拉的国王决定派出勇者,前往森林深处寻找森林魔女,询问让人民富足的办法。 勇者小队有三人,一为宝藏猎人卷耳,二为勇者曾色如,三为幸运星舒雁子。 前往森林女巫住处上,勇者小队遭遇的第一个敌人是勇气的守护者、世界上最具力量的神灵——崭新的老旧机器人。 勇者小队们通力合作,很快将这一敌人打败。 然而事情还未结束,勇者小队放松时,他们的好伙伴——命运精灵李九林向他们建言: 「别大意。」 随后,他们遭遇了森林女巫豢养的宠物——正义之魔神耶鲁泽路! 耶鲁泽路身高八尺,守候在勇者小队前进的道路中,坦言道:「叮咚,根据设定,只要百万美元角逐赛决赛圈选手能够答对十道题目,就可以从我这里过去哟~」 正义之魔神耶鲁泽路,同样是老旧的崭新机器人。 回答题目吗? 卷耳看着它身后的电梯,还有那两三米长的武器,妥协接受。 「好的,请听题:」正义之魔神耶鲁泽路的显示屏实时播放问题画面。 「第一题,第十层中,1号卷耳选手曾帮助其他没有从小方块中逃离的选手『破茧成蝶』,这是否不利于选手间的公平竞争?」 处于它胸腔上的显示屏中,出现了第十层的监控录像。画面里卷耳正手持锥子,一个一个爬上小方块帮各位选手破开房间。 「请回答?」 认为这是一场针对卷耳的提问。 第81页 因为勇者三人组中,舒雁子和曾色如是靠着自己离开了方块。卷耳对其他选手施以援手的事情,则是帮助他们塑造了更多的竞争对手。 毕竟如果那些人没能离开小方块,会被淘汰出局,瓜分奖金池的人数变少,每个人能分到的奖金就更多。 ——如果是第十层刚听到广播的人,可能会这么想。 但是现在已经下到了第六层,还有几个人相信主办方画的「百万美元」大饼? 「我没问题。」曾色如打手语,「互帮互助是传统美德。」 舒雁子同理。 第一题,包括卷耳在内的三人认为没有问题,不会造成选手间的恶性竞争。属于正常互助。 「不会影响公平正义。」代表选手舒雁子发言。 既然得出了结果,机器人便也得公布问题的答案…… 「第二题……」 没有公布?! 正义之魔神耶鲁泽路直接开始了第二轮的提问。 什么意思?要将所有的问题答案统计到一起,最后才宣布是死亡还是新生吗? 无论勇者三人组内心如何猜想,正义之魔神耶鲁泽路始终坚定不移地贯彻自己的做事准则。 「回字走廊中,5号辛诺选手与9号冯黎选手发生冲突,两人产生肢体冲突。9号冯黎选手失踪后,所有人对5号辛诺选手进行冷暴力。请问你们认为,这符合相亲相爱的原则吗?」 刚听到题目,舒雁子就明白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哪怕是小学都没上过的舒雁子也明白,冷暴力绝对不是一个正确的事情。可当时的情况下,冯黎莫名其妙失踪,谁愿意对最有可能的兇手热情相待呢? 机器人说出最后一句:「请回答。」 「提问!」 机器人的话语刚停滞,勇者三人组中最可靠的大人、宝藏猎人卷耳就显露了他的锋芒。 「请问『相亲相爱』的定义是什么?」 卷耳心里清楚,冷暴力并不符合正义的要求。但既然机器人的提问特意提及了「相亲相爱」一词,何不从这一点出发,质疑题目的准确性呢? 机器人果然开始搜索网际网路词条,统合回答道:「关系密切、感情深厚。互相挂念、彼此关怀。想让自己挂念的人过上好日子,希望自己挂念的人能够拥抱美好时光。」 「也就是说,相亲相爱的亲密二人会希望对方变得更好。」卷耳总结。 机器人迟缓了一秒,认下了这个总结。 卷耳立刻接话道:「所以你的题目预设出问题了。我们并不是在『冷暴力』辛诺选手,而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他静一静,反思自己对冯黎选手的错误行为,让他认错,从而变成一个更美好的自己,得到成长!」 好、好厉害的颠倒黑白! 舒雁子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可靠的大人。如果自己父母也能有这么会说的嘴,就不会总被一些奇怪的傢伙胡搅蛮缠拖欠医药费了。 要好好学习。 卷耳一席话,让机器人宕机。 当时曾色如没在现场,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会儿根本不在状态。看起来和机器人一样反应迟缓。 老旧的崭新机器人、正义之魔神耶鲁泽路选择跳过这一part。 「第三题……」 很好,机器人的态度说明第二题「冷暴力」被煳弄过去了。曾色如不动声色地想。 既然如此,应当不会在「正义」上减分。 如果回答问题的分数过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以的话,还是拿高分比较保险。 「隐藏关卡中,4号欧阳旦选手与7号赵书华选手狼狈为奸,在面对自身实力不能解决的难题时借用了外界的帮助,此种行为,是否违背了竞技精神?请回答。」 舒雁子有样学样,用小孩子软软糯糯的音色说出了犀利的问题:「机器人哥哥,欧阳旦姐姐和赵书华大哥哥互帮互助,他们那样叫相亲相爱哟。」 同样的事情换了一套话术,听上去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机器人的说法中,欧阳旦与赵书华仿佛一对坏事做尽不择手段的小情侣; 而在舒雁子的形容里,那两位正是贯彻心中「正义」的好伙伴。 机器人又宕机了。 谁叫它前后两题出得那么矛盾,连个小孩子都能找出破绽。 机器人火速开启第四道问题: 「第九层中,9号冯黎选手为了活下去,在未经商量的情况下主动背弃了1号卷耳选手,让1号卷耳选手独自面对老虎。这是否是不仁不义的行为?请回答。」 舒雁子和曾色如的目光如有实质,快要将当事人卷耳洞穿。 即使曾色如未曾经歷过第九层发生的事情,光看机器人的大屏幕她也能了解事情的经过。 前面其他人遭遇的事情和第九层中卷耳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简直是玩具枪对原子弹。 再怎么说,之前发生的事情里——都没有威胁到生命啊! 第九层被冯黎背刺抛弃,遭遇生死危机,卷耳真的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 「不是。」出乎两位女生的预料,轮椅上的人认真回答着。 「规则规定电梯中的人数不得大于或等于下一层的人数,而我身负残疾,于所有人而言是个拖累。将我留在第九层,是损失最小的方法。」 第82页 卷耳坚定道:「实际上冯黎选手选择关闭电梯门,是深思熟虑后对所有人都好的结果。如果公布规则让大家一起讨论出该留下的人,所有人都会背负不需要的罪名。冯黎选手捨己为人,由他自己来做这个恶人,该夸。」 舒雁子曾色如就听着他胡说八道,把黑的洗成白的。 这话骗骗机器人还行,哪个正常人会相信这段话啊? 曾色如不清楚,舒雁子可是知道当时情况之紧迫、冯黎之果断的。 男高中生冯黎只是怕死而已,谁最后,谁就是该死鬼。 果不其然,卷耳又把机器人干宕机了。 cpu都要炸掉。 卷耳摸摸机器人滚烫的外壁,嘲笑了声:「这机器人真的很垃圾诶。」 多少年没见过会烧到冒烟的机器人了。 冒烟的机器人尽职尽责,吐露出第五个问题: 「第八层迷宫中,9号冯黎选手无视3号何亦可选手的求救,将他遗留在小狭间。此种行为,是否违背了公序良俗人道主义?请回答。」 犹如当头一棒。 「什么?」舒雁子下意识道,一只手不自觉摸着头上的麻花辫。 麻花辫是曾色如给她重新扎的,不是原来何亦可的杰作。 她还记得何亦可大哥哥刚完成麻花辫时,何亦可是怎么夸赞的。 但机器人刚才说,冯黎对何亦可见死不救。 屏幕里的画面确实如此,监控下,16岁男高对中毒的男人拳打脚踢毫无怜爱。 她原本以为何亦可中毒身亡,他的死亡这件事怪不到任何人身上,就像赵书华那样运气不好被混凝土当头砸下一样。 可是……何亦可还活着的时候遇见了人,那人却没有给予援手——这就是另一码事了。 更重要的是,第八层中冯黎是与舒雁子枫镜眉一起行动从未分开的。 冯黎在小狭间里和何亦可待在一起的时候,舒雁子就在不远处。 「这是不是说明,我原本有机会救治大哥哥?」舒雁子一下子懵了,愣愣道。 舒雁子出身医学世家,现在突然告诉她曾经错过了一个近在咫尺的病人,她怎么接受得了? 而在冯黎离开小狭间后,舒雁子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却没有对小狭间进行搜查。 她、枫镜眉和冯黎离开时,小狭间里的何亦可还是有气的。 所以何亦可的死,她算某种意义上的帮凶? -------------------- 申签又被杀了,好难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好难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45章 正义是什么 舒雁子的状况显而易见地不对劲。 第八层迷宫里发生的事情别说曾色如了,就连卷耳也不清楚,所以此刻没有人知道舒雁子心中的负罪感。 看她表现,知道舒雁子心里不好受,卷耳下意识拍拍她后背安抚她。 舒雁子冷静一会儿,将第八层的事情娓娓道来,惹得曾色如怜悯又喜爱。 还是小孩子呢,突然被告知背负了一条人命,能不崩溃就算是好的。 不过舒雁子调整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恢復了正常。 这第五题显然是针对舒雁子的,那么回答这一题目的责任也就被舒雁子包揽在身上。 虽然两个大人有些为难,但舒雁子很坚定地想自己回答。 「嗯……」舒雁子摆出思考的姿势,看起来和想事情时的卷耳有七八分相似。 「按照当时的情况,即使救出了何亦可,他也……他也没办法在缺少药物的环境里活下去。冯黎……」舒雁子顿了顿,採用了同卷耳一模一样的说法,「冯黎选手捨己为人,由他自己来做这个恶人,该夸。」 他俩之前的判断没有错,他们彼此是同类人。 机器人大受震撼,短短时间内开始了它的再一次宕机。 舒雁子原先还不理解卷耳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但舒雁子亲身实践后,竟然莫名从中感到一丝玩弄机器人的畅快。 对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而已,还能少块肉吗? 舒雁子,心态转变成功。 卷耳对此予以夸赞。 小女孩与可靠的大人之间有心照不宣独属于同类的默契,但曾色如没有,她看不懂他俩在打什么哑谜。 曾色如甚至怀疑哑巴的不是她,而是这俩,不然干嘛一直不说话。 机器人顽强地挺过了宕机,坚强地说出了第六个问题。 「2号选手曾色如,在其他选手不知情时提前去往第七层,大大占用了其他人可以在第七层搜寻的时间,这是不是一种不正义?请回答。」 屏幕上则贴心地播放起早早脱离队伍,一马当先来到第七层的曾色如所干的事情。 之间曾色如的进程一直领先于大家,在大家还在第八层幻觉中时,曾色如已经在第七层找起了线索。 按理来说,每一层都该投放有净水装载装置,但第七层却无人找到——原来是被先一步到达的曾色如全盘接受。 不仅如此,曾色如还移动了书架书籍,特意将编织了各人罪名的书籍摆放得松松垮垮,好让人发现。 由于曾色如逗留时间过长,第七层的墙壁开始移动—— 这也是为什么众人初到第七层时,第七层会是那番凌乱模样。 第83页 监控录像播放完毕,机器人贴心地附上了第七层隐藏规则: 【1、决赛圈选手不得在第七层停留过长时间 2、停留时间超过10分钟,房间墙壁将开始移动,压缩生存空间。 3、停留时间超过30分钟,将会有不定时小惊喜出现。 4、希望大家尽快前往第六层。】 「小惊喜」指混凝土圆锥头棍子,也就是夺走赵书华生命的罪魁祸首。 曾色如霎时间被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盯着,头皮发麻了耶。 当然,这不是怀疑的目光,而是寻求一个解释的目光。 曾色如打手语:「我不知道。」 不知道。 谁又能知道每一层的隐藏规则呢? 曾色如在第七层待了那么久,看见墙壁移动就赶紧从沟壑那儿躲起来了。她完全没想到会间接害死之后的人。 甚至连间接害死也不算吧?规则是百万美元角逐赛主办方定的。 不知者无罪。 「先来后到,正义之一。」曾色如打手语。 机器人的系统里没有手语的翻译模块,还得劳驾卷耳帮忙翻译。 这次机器人没有宕机,反而很快吐露了第七个问题: 「第七题,在……」 「抱歉打断一下,」卷耳举手,「请问正义是什么?」 对于这一问题,机器人当然胸有成竹,当即打断自己的提问,回答道:「正义是公正、平等、法治、利益均衡与承担落实社会责任。」 标准的、稍微修饰一下就能放入百度百科词条里的解释。 卷耳点头,表示知道了。 机器人继续播放第七题的问题与视频。 「第七题,在第七层,4号选手欧阳旦与5号选手辛诺从中作梗引发队内矛盾,是否不利于团结?请回答。」 睁眼说瞎话的buff已经上到每个人身上了。 「能够打打闹闹的才是一家人,永远不争吵只能算表面兄弟姐妹情谊深厚,只有吵过架才知道感情的多少。他们是在雕琢所有人诚挚炽烈的情感。」 现在就算来个煤球,卷耳、舒雁子、曾色如都能给它洗成白的,维持表面「正义」。 那个笑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是:靠着作弊,小明在思想品德考试中得到满分。 机器人宕机。 机器人重启。 「第八题,10号枫镜眉选手对9号冯黎选手施加心理压力,让他身心负担过重,这是否不利于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长?请回答。」 在场唯一的未成年人舒雁子打了个哈欠,「这是一种锻鍊。」 机器人宕机。 机器人重启。 「第九题,嗞嗞——咔咔——」 机器人发出怪声,连结机械手臂的零件开始脱落。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穿透了崭新的老旧机器人的内置核心。 卷耳手伸向前。 察觉到可靠大人的动作,舒雁子也和他一起做。 他们一同插进了机器人的核心。 机器人猝不及防。 卷耳从来不想回答机器人所谓的「十个问题」。 在机器人第一次宕机的时候,卷耳就对机器人的结构进行了探究,借着几次问答的语出惊人,机器人多次宕机,成功让卷耳找到了机器人核心的位置。 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到来,一举拿下! 每个题目之间,机器人□□宕机的时候,则是最适合对核心下手的时候。因为那时的机器人cpu□□烧了,处理周围事物信息的能力下降了不少。 好的时机,当然不会放过。 被接触到核心,正义之魔神耶鲁泽路瞬间短路,火花带闪电地歇菜了。 勇者小队,拿下正义之魔神。 「厉害。」打手语ing。 舒雁子和卷耳的配合当真默契,有如一起生活了许久的一对父女。 三人组继续往森林女巫的方向前进。 他们遇见了第三重关卡——森林女巫的奴隶,被囚笼里的、暴力奴役的、伤痕累累的枫镜眉、季飞池、欧阳旦三人。 枫季欧阳三人之前被庞大的机器人身躯遮挡,导致卷耳并灭有看见他们,直到挨近了电梯,视角进行转换,才发现原来她们女子组也在。 女子组三人的状况并不好,各有各的伤,欧阳旦看上去瞎了,双手无意义地摸索着身前; 季飞池瞧上去很狼狈,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深深浅浅; 最惨的还数枫镜眉,两只脚没了,断在一边。穿着高跟鞋的断肢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如果做手术能不能接回去。人还昏死了。 「她的脚……」卷耳不想再看见一个正常人变成残疾。 唯一懂医术的舒雁子摇摇头。 行吧,专业人士都这么说了,那应该确实是接不了了。 卷耳心里惋惜。在净水的作用下,卷耳的双腿已经恢復了一些感知,相信只要后续还能接触几次净水并进行浸泡,他就能站起来。 没想到他要好了,队伍里的正常人却要残疾了。 「你们怎么会成这样子?」舒雁子一边问着,一边观察高大机器人的动静。 舒雁子胆大包天,从轮椅上下来,去往囚笼。 囚笼大得很,但不能阻止一个小孩子出入。约莫像是钻狗洞那样,舒雁子灵巧地钻进了囚笼,抵达女子三人身边。 第84页 曾色如和卷耳挡在机器人和舒雁子的视线中间,不让机器人轻易见到舒雁子。 见一旁的三人高大机器人没反应,舒雁子就拿出所剩无几的净水——曾色如友情贊助——治疗季飞池和枫镜眉的伤口。 机器人眼里光芒闪烁,显然是知道了舒雁子的所作所为。 「你不阻止?」卷耳仰视这人高马大的机器人。 前面的两个报废机器人虽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伤害,但从那金刚杵和几米长的大刀就可以看出来,不是好东西。 但这个机器人反而用一种,呃……慈悲的眼神看着舒雁子救人? 这种眼神,很像是人类社会中,每每看见幼崽回家,就会炖一锅肉汤的老奶奶啊。 第三名机器人设置的声音亦是大慈大悲之色:「救人一命,善哉善哉。」 卷耳恍惚间以为它手上该拿着一个金刚杵,身披袈裟,然后在漫天佛光下立地飞升。 不,这样的画面感有点太强了,快停止不必要的想像。 而直到舒雁子将净水用光,季飞池恢復健康、欧阳旦瞎眼得到缓解、枫镜眉不再痛苦时,那高大的机器人还是没有对他们六人做什么。 这不符合卷耳的第一印象。 哪家好机器人会把人关在笼子里啊? 被卷耳误解的高大机器人泪眼汪汪,一双电子眼好似控诉他的无情。 季飞池帮它解释道:「这囚笼是它为了保护我们设立的。」 事情还得从枫镜眉双脚被削掉时说起。 -------------------- 第46章 伪装的善良 大铡刀的落下让枫镜眉痛失双脚。 当枫镜眉陷入昏迷中时,季飞池和欧阳旦努力向房间中间的电梯靠近着。 以现在的医学水平,只要她们能在五个小时内出去并得到良好的治疗,枫镜眉的双脚还是可以保住的。 从第十层到第六层,一共下四层,花费时间应当在六至七个小时左右。 想要拯救枫镜眉的双脚,她们需得争分夺秒。 幸好第六层是一条道走到黑,省去了不必要的找路环节。 「我、跑不……」欧阳旦大喘气。 只是抱着重量不足10kg的断肢的她,看起来竟然比抱着一个大活人的季飞池要累。 光看表现,还以为公主抱着枫镜眉的是欧阳旦呢。 如果放在平常,季飞池肯定发言让欧阳旦休息了,可现下情况紧急,每拖一分钟,枫镜眉的状况就危险一分。 「加油。」未曾多想,季飞池只鼓励道。 眼镜早就不见了,欧阳旦眯着眼,眼前的世界愈发模煳。 大概是脑子里的东西压到哪里了,欧阳旦心不在焉地想。 又得必有失,与视觉上的消退不同,欧阳旦的听力得到了弥足长进。 人体就是这么奇妙,一方面不行,另一方面必定给出相应的补偿。 第七层时,就是欧阳旦听见了电梯的位置——虽然冯黎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掐她,但没关系,她以牙还牙报復回去了。 而现在,欧阳旦的耳朵告诉她,电梯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因为她们也在往电梯赶,所以说得上一句双向奔赴。 「我们,停一下……」之前被冯黎掐的后遗症又显现出来,欧阳旦的声音简直微不可闻。 季飞池隐约听见欧阳旦在说话,但声音太小,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幻听。 故而季飞池没有停步,只是问道:「你说什么?」 欧阳旦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停、一、下!」 这次季飞池听清楚了。 但偏偏这么一耽搁,季飞池已经抱着枫镜眉挨近了欧阳旦所捕捉到的声音。 然后就在欧阳旦眼皮子底下,从天而降的黑影擒住了季、枫两人。 季飞池一时不查,被黑影压在墙上。 「呃——」 怀中的枫镜眉撞到墙壁,被挤压着发出一声闷哼。 季飞池下意识抬头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袭击她俩,却不想撞进一双蓝色的眼睛里。 竟然是某型号老旧的机器人,身长高达3米! 光是擒住了季飞池还不够,突如其来的机器人将季飞池两条胳膊卸掉,防止猎物有反抗能力。 季飞池无法与之抗衡,两条手臂软绵绵地垂下—— 害得枫镜眉掉下去。 还好她距离地面不高,没有摔出个好歹。 解决完武力值最高的季飞池此人,机器人蓝色的眼睛看向了落后几步欧阳旦。 机器人朝欧阳旦靠近。 欧阳旦的视力已经退化到看不清东西的程度,只能隐约辨别出有什么东西在视野里变大。 季飞池见她动也不动,忍着痛提醒道:「快跑!」 跑什么?为什么要跑? 欧阳旦不知道,但欧阳旦听话。 她就跑。 反应之迅速,毫不犹豫,没有拖泥带水。 过于庞大的身躯给蓝眼机器人带来很大的负担,它的速度并不算快,如果是个正常人,哪怕是断脚的枫镜眉用手跑,恐怕这机器人都追不上。 可惜欧阳旦眼睛拖后腿,看不清前路的她来了个轰轰烈烈的平地摔。 欧阳旦很快爬起来继续跑,然后又摔倒,又爬起来,又跑,又…… 简直蠢得没眼看。 第85页 高大机器人毫不费力地追上了欧阳旦。 小对大,欧阳旦无还手之力。 待它捉住欧阳旦往返时,就见季飞池哪怕被卸了胳膊也不老实,咬着枫镜眉后衣领,想要带她前往电梯。 枫镜眉的鲜血在地上蜿蜒出红色血线。 「唉,不必多此一举。」高大机器人状似慈悲地道。 随后,它自备的武器库中迸发出各种武器,将季飞池一身皮肉伤得破破烂烂。 同一时刻,一把小铡刀扎进了季飞池的肩膀,彻底将这人钉在地面。 季飞池死死盯着铡刀。 原来原来,第六层的铡刀是这高大机器人安装的! 「不必害怕。」机器人道。 削掉枫镜眉双脚、卸去季飞池双手、勒着欧阳旦脖子的机器人假装慈悲。 它把三人放进准备好的鸟笼中,蓝眼睛中全是悲悯。 好像它做的不是伤害人类的事情,而是救助人类。 「不必害怕,」它重申,「依照你们的情况,如果再动下去难逃一死,我是在帮忙。」 说着,机器人伸出一条长长的触鬚捆住季飞池胳膊,一用力,给她接上了两只手。 这波操作把人搞不会了。 而后机器人将掉落的断肢也放进了鸟笼中。 ? 季飞池看着枫镜眉那双脚,脏兮兮的。 「接上吧,孩子们。」机器人道。 不,这个发展越来越奇怪了啊喂。 这双脚、这种条件,谁能把枫镜眉的脚接上去啊? 机器人看着自己新保护好的人类,歪歪头,问:「孩子们不想把脚接好吗?」 「没有医疗条件。」倒是欧阳旦先回答了。 失去了视力,欧阳旦反而能更加快速地思考一些事情。 从刚才的一系列事件中可以看出,高大机器人对她们并无杀意,否则以机器人的能力,杀死三个手无寸铁的人类着实容易,没必要多此一举关进鸟笼。 既然机器人不打算杀人,那它刚才的做法目的就有待商榷。 想来想去,欧阳旦觉得这机器人的认知可能跟人类不一样,否则不会说出「接上腿」这种语句。 「为什么将我们关起来?」想清楚的欧阳旦提问。 高大机器人没想瞒着人,回答道:「因为……啊,它们来了。」 机器人话音落,欧阳旦顺着机器人的视线看过去—— 就在她要看见那边有什么时,黑暗彻底席捲了欧阳旦的眼前。 她瞎了。 静默一会儿,欧阳旦问:「季飞池,鸟笼外边有什么?」 季飞池也察觉到不对劲,早早看着鸟笼外的世界。 「好多丧尸。」欧阳旦听见季飞池说。 丧尸长什么样、有多少丧尸,这些欧阳旦都不知道。 季飞池是唯一还能了解现状的人。 她就看着带头冲锋的脑袋生蛆丧尸扑过来,被高大机器人打穿。 又见后来者——耷拉着肠子的丧尸跳着绳,被高大机器人甩在墙上。 一波又一波奇形怪状的丧尸沖向鸟笼。 不说上千,至少有五百。 丧尸数量之多,一个高大机器人应付不来。 趁着机器人的疏忽,某个丧尸跑到了鸟笼前。 鸟笼的缝隙虽宽,但有效地阻挡了丧尸的靠近。 不幸地是,鸟笼最外边的欧阳旦极端挨近这名丧尸。 腥臭的腐烂气味钻进欧阳旦鼻孔,像那天度假,在海滩边没来得及吃光的粥。炎热的天气下,尚且为处理的粥吸引来惹人厌的苍蝇,绿色红色的菌落到处都是。 好臭。 欧阳旦有些恍惚,她头痛,痛得难以集中精力,对自己的四肢发出有效指令。 季飞池眉头皱得死紧,拉开她和丧尸。刚接好的胳膊隐隐作痛,但可以忍受。 反应及时,季飞池将欧阳旦拖走,远离鸟笼之外的那只丧尸。 差一点点,丧尸的爪子就快碰到欧阳旦了。 失去了视力,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仁慈呢。 至少欧阳旦看不见臭味的来源——那只基本没个人形的丧尸。与其说是一只丧尸,到不如说是一坨。 这坨丧尸像极了《格尔尼卡》中那头分裂的牛,偏偏有着人似的爪子。 这只丧尸之所以能够突破高大机器人的防线,靠的就是不像人,让机器人的识别系统出了错误,矇混过关才接近了她们仨。 也或许,它本来就是人呢? 做实验让人和动物缝合什么的……这种事情在季飞池的出警中也不是没见过。 季飞池感到一阵恶寒,想吐。 思及不好处理卫生,她生生忍了很久。 季飞池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类和动物结合的情况。 记忆中最近的一次遇见,是她受令前往一个小岛进行潜伏时见到的。 任务目标长时间居住于城中村舒氏医馆,难以接近。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他们夫妻两齣游,季飞池所在小组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那对夫妻抵达的小岛是正在建设中的度假小岛,季飞池的好友託了些关系,假扮成普通游客来到岛上。 趁着天黑,伪装成正常游客的季飞池与好友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来到了那对夫妻俩暂住的房子。 早晨时已经踩过点,她们俩轻松绕过安保措施,抵达了房子内。 第86页 特殊时间特殊处理,相信她们的队长不会处罚她们的不合规程。 在夫妻俩的房子中,季飞池看见了满地的残肢断臂。 乍一看是兇杀现场,仔细看,这些断肢来自于不同的躯体,有男孩有女孩,有黄牛有老鹰。 季飞池与好友对视一眼—— 「你怎么了?8号季飞池选手?8号季飞池选手!」 高大机器人将季飞池从记忆中拉出来。 季飞池冷汗涔涔,脸色苍白。 「不,没什么,谢谢你。」 高大机器人身后,是干干净净的第六层。它的机器人朋友们出现,一点一点将死去的、或者说失去行动能力的丧尸吃掉,让第六层维持了原先的美丽。 -------------------- 第47章 异于常人的理解 「机器人安置铡刀,为了阻拦我们进入第六层。因为第六层很快会迎来丧尸潮,进入第六层的人基本没活路。」季飞池嘆气道,「可惜我们姿势不对,平白让枫镜眉断了脚。」 为了不让人类受到丧尸潮的伤害,高大机器人选择了先一步干掉人类,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人类的痛苦。 「但我们还是进来了,所以它把我们放进鸟笼,防止丧尸接近。」 舒雁子小脑瓜被这逻辑震惊。 伤害是为了保护……她只听说过爸爸妈妈说的以毒攻毒,但从来没见过耶。高大机器人的这种行为莫名好像好像。 「好怪。」舒雁子道。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人放进鸟笼呢?何必多此一举设置夺人性命的铡刀。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将丧尸解决呢?这样任何伤害都不会产生,更能起到「保护」的作用哇。 「看下你的系统逻辑。」卷耳提出要求。 人善被人欺,机器人也一样。 看穿了高大机器人的好说话,卷耳提出了一般情况下不会被机器人接受的要求。 这句话对于机器人而言就像耍流氓。机器人之间的交欢依託于数据交换,故而系统逻辑等同于机器人的隐私部位。若是将主体换成人类,那就是「看下你的生殖器官」这类话语。 不过这机器人型号如此过时,想来没有安装交欢功能……失算了。 高大机器人的显示屏上,也就是脸上浮现红晕。 「无礼。」它说。 卷耳到没想到这么老旧型号的机器人竟然能有先进的自我保护意识,顿时知道自己冒犯了,痛快道歉。 「对不起」三个字滚到嘴边,而那高大的机器人却先一步展现了系统逻辑。 高大机器人脾气很好,道:「好孩子,看吧。」 话语间,显然是将卷耳堪称它的孩子,母性的光辉照耀大地。 很难理解这个机器人的性格设置,卷耳只能归结于它的制造者有病。 晚风瑟瑟,被换了一批的人压制的李九林打了个喷嚏。 夜晚,高处的气温下降极快,李九林的病号服全然起不到保暖作用。这不,不过吹了阵风,他的脸色就变差许多。 舅舅不忍心,但想到无处不在的监控,舅舅还是移开了注视的眼睛。 李九林被冷得瑟瑟发抖,脑子里一遍遍猜想建筑中发生的事情。 按照安排来讲,卷耳他们大概率已经与女子三人组会合,很快可以见到最后一个机器人。 建筑中第六层,森林女巫的善良管家向勇者三人组以及奴隶们展示了自己的内心。 其他人不懂编程,欧阳旦倒是可以勉强看懂一些,但她瞎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黑黑的轮廓。 卷耳认真辨认,尽力简短地翻译道: 「核心任务:保护人类。为达目标可以不择手段,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就行。」 高大机器人实施的保护措施有用吗?有用。结果是好的吗?不一定。 用人类的目光来看,枫镜眉断了脚,欧阳旦瞎了眼,季飞池伤了身,哪个都不好,自然不能称得上一句好的保护。 可是从机器人的角度出发,天大地大人类的命最大,只要能够活着,就是最成功的保护。 逻辑浅显易懂,把一干人干沉默了。 「行了,走吧。」卷耳道。 依据之前会变形那个机器人所言,一共有四个魔神……四个机器人等着他们,分别代表勇气、正义、善良和热爱。 现在已经见过前面三个,等通过了最后一个机器人的考验,他们应当就能前往下一层。 不待卷耳提醒,舒雁子自觉从轮椅上下来,把可靠大人的温暖大腿让给昏迷的枫镜眉。 代替卷耳坐骑作用的是曾色如。 季飞池则负责瞎了的欧阳旦。 「再见。」高大机器人挥手,很小心注意着没有弄穿天花板。 同它的同类,勇气、正义两个机器人的宕机比起来,高大机器人没有被强制关机,结局好了不知道多少。 大概是因为它没有以伤人为目的的行动吧。 人类对于出于好意的行为总有宽恕。 环顾四周,附近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只能说明代表热爱的机器人在电梯里。 果不其然,打开电梯门,门后是一颗粉色的爱心形状机器人。 「你们好,等候多时了亲~」爱心机器人说。 爱心机器人只有一个角落在地面上,卷耳十分好奇这傢伙是怎么稳住身形的。 第87页 「不要这么直白地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哒亲~」 几人用看智障的目光看它。 爱心机器人自觉尴尬,嘻嘻哈哈略过这一part。 「题目。」勇者小队,宝藏猎人卷耳发出疑问。 勇者小队不知道,他们面前的爱心机器人不是什么森林女巫的猎犬,而是森林女巫本人。 通过了森林女巫设立的考验,勇者小队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勇气、正义与善良,满怀热爱的森林女巫自然而然要给予他们奖励。 爱心机器人它直入正题:「哈哈,相信各位已经知道了电梯的运行规则,现在且选择让谁留下吧亲~」 电梯运行规则:电梯乘坐人数不得大于或等于下一层的数字。 下一层是第五层,故而能够乘坐电梯的只有4人。 爱心机器人特有口癖,每句话之后都要加个「亲」字。 这位机器人似乎也是无害状态。 几人讨论一番,很快选出乘坐电梯的人选—— 1号卷耳、4号欧阳旦、8号季飞池和10号枫镜眉。 出于枫镜眉的病情考量,她必然是得坐电梯尽快前往建筑之外的。 欧阳旦是个瞎子,必须有人看顾。卷耳和季飞池一人负责一个。 曾色如和小女孩舒雁子留守。 「决定好了吗亲?要出发了哟亲~」爱心机器人催促道。 被留下的曾色如舒雁子挥手再见,送他们四人进入电梯。 「很快我们就会下去的。」舒雁子同可靠的大人告别。 这不是舒雁子第一次被丢下,上一次是跟在卷耳身边,算不上害怕。但这一次她得和曾色如呆在一块。 从时间上来说,她们俩还没有认识多久。 小孩子嘛,怕生,正常。 六人分作2、4两批,人数少的另寻出路,人数多的继续向下。 爱心机器人从电梯中出来,道:「恭喜各位,一直贯彻勇气正义善良热爱,森林女巫向你们送上祝福亲~」 爱心机器人关上电梯门,放了瓶净水在电梯里。 一瓶大概1000ml。 老闆大气。 「再见。」 告别后,电梯发动,卷耳四人就要前往下一层。 电梯里,卷耳总算有时间问问第七层发生的事情。 自从第七层房间四面八方进行移动后,卷耳因为一直待在电梯里,一下子就失去了第七层的视野,不知道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辛诺和冯黎呢?」卷耳问。 来到第六层,没见到那两名男性时卷耳就想问了。 季飞池不做声。虽然她讨厌那两个人,但她不好意思直白地说出自己做出抛下他俩的坏事。 她不愿意说的事,欧阳旦说。 「辛诺冯黎干坏事,我们跑了没管他们。」欧阳旦简单道。 说话的艺术就在于此,隐瞒她也对冯黎动手的事情,故意模煳时间,误导别人认为辛诺和冯黎对三名女生进行迫害,从而达成语言上的受害者身份。 卷耳:「原来如此。」 他当然没信。 即使欧阳旦面不改色,但卷耳可以说是细节方面的专家,怎么可能察觉不了欧阳旦话语上的漏洞。 不过他知晓多问也不会得到答案。季飞池和欧阳旦明显讨厌那两人,毕竟曾有龃龉。 卷耳不想因为两个不熟的人与别人闹掰。 相对而言,辛诺与冯黎确实是与卷耳交际最少的人。就连仅仅通过通讯器联络的李九林——卷耳对李九林都要比对辛诺冯黎熟悉点。 没必要因为不熟悉的人……应该确实不熟吧? 没有恢復记忆的卷耳不敢断言。 看看季飞池,她的眼神明晃晃诉说着他俩相识,但卷耳死活记不起来。 欧阳旦也有了部分记忆,默默远离电梯里的其他三人。 唉。卷耳心里哀嘆。没有记忆就是这点不好,啥也不知道,总觉得与他人的相处中处于被动。 与下行电梯中纠结的氛围不同,还留在第六层的2人间气氛极好。 「我记得你,」舒雁子揉着肚子说,「爸爸妈妈帮你治病。」 舒雁子肚子饿,从醒来到现在,她只吃过第九层的一点点蛇肉。 小孩子消化快,要不是坐在坐骑可靠大人身上,舒雁子还能饿得更快。 曾色如点头,承认她们曾经见过的事实。 见舒雁子饿了,曾色如不急着去找电梯,反而问机器人们能否提供食物。 还开着机的高大机器人与爱心机器人齐齐道:「没有(亲)。」 「没有食物,你忍一忍。」曾色如打手语。 舒雁子没学过手语,看不懂。之前都是可靠大人翻译给她听的。 曾色如嘆气。 千言万语不如一次行动,曾色如把舒雁子抱起来,放到肩膀上。 这是打算帮舒雁子减少活动量,节省体力呢。 舒雁子坐骑更换,卷耳→曾色如。 -------------------- 第48章 打地鼠 电梯抵达第五层。 枫镜眉长久地陷入昏迷,被三人带到第五层。 第五层的风貌只有率先走出电梯的卷耳季飞池两人可见—— 所以欧阳旦很奇怪,为什么这两人不往前走?堵门干什么,很好玩吗? 「主要是,无从下脚。」季飞池有些为难。 第88页 如果欧阳旦没瞎的话,她就能看见电梯门外全部都是坑洞。偶尔有几只毛髮油光水亮的老鼠钻出来,很快又畏畏缩缩垂下去。 季飞池认识的动物品种不多,分不清那到底是老鼠还是地鼠还是仓鼠……不,仓鼠应该不可能,仓鼠大概没有这种色的。 方才季飞池惊鸿一瞥,瞧见个红色的鼠类。 别说仓鼠了,季飞池的正常生活中,她就没见过身披中国红的老鼠。 术业有专攻,季飞池悉心求教:「那是什么品种?」 既然卷耳可以认出第九层的植物和蛇类,那第五层的老鼠应当也不在话下吧? 卷耳:「不认识。」 季飞池:「啊?」 卷耳:「我不是动植物大师,我对鼠类也没有兴趣。」 这样啊。 反正这些老鼠究竟是什么品种也不影响他们的探索,这一环节跳过无妨。 在往外看过去,坑坑洼洼似月球的地面之外,墙面上则是一块儿超大电子萤屏。 萤屏上用方正小标宋简体3号、行距固定值28磅写着:打地鼠。 其下是固定的规则详解。 【1、打地鼠。右边红色按钮代表开启一次游戏,游戏时长1分钟。 2、用锤子打中正确的地鼠加分,打中错误的地鼠减分。积分可用来兑换主办方准备的奖励。 3、每名参与者能且仅能使用主办方提供的锤头进行游戏,违者不计入积分。 4、游戏难度会逐渐增加。】 怎么说呢,像是写论文被格式逼疯的大学生。 规则详解只占据了萤屏一丁点儿大小,可怜巴巴的缩在角落。 季飞池和卷耳对视一眼,很愉快地决定不参与打地鼠。 他们没有时间去进行无所谓的活动。 当务之急是离开建筑,让枫镜眉得到良好的医治。 「走吧,小心点。」季飞池干脆抱起欧阳旦。 谁叫欧阳旦是盲人看不见呢。 昏迷的枫镜眉照样交给卷耳。 地面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季飞池就会把自己鞋子送进去。甚至会踩到那些无辜的小生灵。 这会儿显现出电动轮椅的好处了,卷耳无须多费力气,照样能够安安稳稳行走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那些被轮子碾碎的老鼠们怎么能算是卷耳杀的呢?顶多是老鼠运气不好遭遇横祸而已。 远离打地鼠房间,四人兜兜转转终于在无数房间中找到了电梯。 这电梯长得怪模怪样,有菱形方格铁栅栏和玫瑰花的纹路。像是一些復古的产物。 一般来说,这种电梯都有拉闸用来控制上下。但卷耳找遍着四周,也没见到疑似拉闸的东西。 「发生什么了?」 欧阳旦看不见,但她觉察此刻的凝滞氛围。 季飞池回答:「电梯打不开。」 季飞池尝试上手掰,没用。 卷耳用轮椅暗格里的小棍子撬,没用。 他们用了很多方法,一无所获。电梯就在那里,干干净净,纹丝不动。 辛辛苦苦找到的电梯,打不开的话,同废铁没什么两样。 大傢伙丧气的同一时刻,卷耳之前没有动静的通讯器再一次自行启动,李九林的好听声音传过来: 「你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吧。」 是劝告。 卷耳却听出李九林声音里的虚弱,还有他周边的风声,问道:「你怎么了?」 话刚说出口,卷耳就觉得奇怪了。卷耳恢復了大学的一些记忆,但这些记忆中,并没有一个叫做李九林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偏偏对李九林这般关心。他对李九林的关心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情,不需要过多思考,身体立刻帮他进行询问。 季飞池欧阳旦耳朵微动,光明正大听墙角。 通讯器那头的李九林还被黑衣保镖压制着,他求舅舅好久,舅舅才勉为其难答应将通讯器还给他让他解闷。 「没什么。」对于卷耳的疑问,李九林只简单道。 虽然他没有电视,但他听见了鼠类的叫声,由此判断卷耳他们已经抵达第五层。 但他们还在电梯这儿消磨时间的行为——让李九林很不爽。 「你们不去打地……餵——」 李九林留下最后一个「餵」字,再一次失去了音讯。 卷耳心头一颤,好半天才意识到是通讯器被挂断了。 李九林……遇到危险了吗? 卷耳摇摇头。 他现在不应该担心远在天边的人,把注意力放在身边人更有性价比。 李九林的话语没有说完,但他们之间奇妙的默契让卷耳猜出了剩下的话语,补充为一句完整的句子: 「你们不去打地鼠在这里浪费时间干嘛?」 这是结合了李九林性格特点和当下事态推断的结果。 很显然,李九林这句未完成的话在告诉他们打地鼠才是正确道路。不打地鼠在这里消磨再多时光,也无法运行这座电梯。 说不上为什么卷耳对李九林如此熟悉,但卷耳相信自己。 「走,打地鼠。」卷耳对另外三人道。 季飞池点头同意,欧阳旦没有异议,枫镜眉忽略不计。 四人再次回到第一间房间,即打地鼠游戏房。 此次他们没有再急着离去,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这间房间。 第89页 认真寻找一番,竟然真的有新的发现——电子萤屏右下角,有一个芝麻大小的「+」号。+号的颜色和萤屏颜色很像,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来。 离开时四人匆匆,竟然遗漏这么个东西。 点击+号,跳出一个弹窗,一下子占据除打地鼠规则外的空白地点,几乎占满整个萤屏。 难怪这么大个萤屏,规则的讲解却那么小,原来是为了奖励挤压空间呢。 弹窗里是主办方准备的奖励清单与兑换详细,以名称+图片+所需积分+已兑换数量/可兑换数量为横向排列,以品质作纵向排列。 打头的奖励叫「电梯使用权」,配图是一张拉闸的图片,所需积分100,已兑换数量0,可兑换数量1。 简洁易懂。 季飞池观察着这间房间,坑与坑之间的间隙并不大,季飞池一个扫堂腿过去可以划过十来个的样子。 打地鼠有一分钟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可以拿下150分。 季飞池想着,便也立刻拿起锤头试试——哦,很轻便嘛。 她立刻按下游戏开始的按钮。 卷耳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随着按钮的按下,电子萤屏收敛了一切画面,转而开始倒计时。 「three、two、one——ready,go!」 01:00。 00:59。 无数地鼠毫无规律地从坑洞中冒出。小巧的脑袋刚刚接触到清新的空气,下一秒就被木制的锤头砸开脑子,变成人类手中的分数。 季飞池开启了热血沸腾的打地鼠游戏。 只见唯一有打地鼠能力的她有如飞鸿踏雪,所到之处片甲不留,一锤头扫过去,倒下一片老鼠。 任何鼠鼠都将被她绳之以法! 眨眼间,季飞池已经拿下20个鼠头! 而时间不过过去了5秒钟。 季飞池的速度的还在加快。她一开始的速度不是她的极限,而是在蓄力。 好样的! 卷耳不由赞嘆。 他本以为仅仅靠季飞池一个人,无法在一次游戏内就拿下100分。但看季飞池现在逐渐熟练的模样,最后拿下的鼠鼠肯定不少于160。 现在时间过去10秒,倒计时来到00:50。季飞池已经打了48个地鼠。 卷耳转头去看电子萤屏上记录的分数。 积分:3。 它甚至不是双数,而是个位数。 为什么? 季飞池醉心于打地鼠,分析这件事就交给卷耳。 时间紧迫,卷耳大脑飞速运转。 他的眼睛游离在电子萤屏与季飞池之间,企图找到积分的规律。 季飞池打地鼠的速度快,积分的变化自然也就快。 5秒钟内,季飞池拿下了32个鼠鼠——同样的,积分进行了32次跳动。 积分一会儿变成23,一会儿跌落回18。 并不是所有的地鼠都加分,有些地鼠甚至会减分! 卷耳脑海中快速过着刚才地鼠的外貌特徵,一堆土黄色和红色鼠鼠中,偶尔出现一两个金色—— 有了! 「季飞池,土黄色加一分,金色加10分!别打红色,会减5分!」 这是规则详解中并没有指明的隐藏规则! 怪就怪在打地鼠实在是耳熟能详的游戏,不需要多么复杂的解释,只要说出「打地鼠」这三个字,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想到打地鼠的通用规则。 也就造成了季飞池拜拜浪费了15秒,却只拿到21分的局面。 然而季飞池沉迷于打地鼠的快乐,并没有听见卷耳的嘱咐。 看不见但耳朵好使的欧阳旦帮着卷耳一起喊:「黄色加一分,金色加十分,红色减五分!」 如此重发三遍,打着地鼠的季飞池总算有了变化。 闻言,季飞池身子一顿,将目光放在为数不多的金色鼠鼠上。 时间已过去20秒,积分为:20。 时间临近一半,场地上的加分鼠鼠肉眼可见的变少,一眼望过去竟然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 第49章 小地鼠,多又多 先前季飞池打地鼠打得有多爽,现在季飞池躲避地鼠就有多狼狈。 乍一看过去,季飞池在红色海洋中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像极了海洋中沉沉浮浮的一叶孤舟。 之前没发现隐藏规则的时候尚且有许多土黄色的地鼠,现在隐藏规则被卷耳点破,一眼看过去,除了红色还是红色。 季飞池不敢乱动,生怕哪个落脚不小心,又踩到红色地鼠的脑袋。 她全然找不到不同颜色的地鼠。 卷耳看得着急,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20秒之后就不会再有可以加分的地鼠出现。 这样的想法刚一出现,广播竟然就适时响起: 「请不要质疑主办方的公正性,地鼠的出现完全随机,并不是人为操纵的。」 广播这句话就是甩锅,妄图将积分过少的问题丢给参赛者们,自己清清白白。 卷耳一惊,环顾四周,却没找到类似摄像头的东西。 不过怎么可能没有摄像头呢?如果没有,主办方们又是怎么恰好观察到卷耳的疑惑? 反正不管如何,季飞池这次游戏想达到一百分是绝对不可能了,除非这些红色地鼠突然消失,变成金色地鼠。 时间过半,季飞池还在努力,拼命在一堆红色中寻找寥寥无几的土黄色金色。 第90页 锤头上沾染不少地鼠的血,脏脏的,发臭。 偶尔季飞池下手慢了一拍,土黄色的地鼠缩回去,换成红色地鼠,积分就又一次减少。 总而言之,一分钟过后,电子萤屏上的积分统计为21分。 倒是和卷耳的心算结果一样,应当是没有在分数统计上作假。 一次打地鼠游戏下来,季飞池可以说是心力交瘁。 一分钟的辛勤劳动,只拿到了21分。 心理生理双重溃败。 「辛苦,好好休息,任重道远。累着自己枫镜眉就好不了了。」欧阳旦道。 接下来的打地鼠工作还是要拜託季飞池。 第五层也只有季飞池有能力打地鼠。总不能叫一个瞎子、一个坐轮椅的、一个没有脚的人去打地鼠吧? 季飞池本身就有较高责任感,不可能把事情丢给弱势群体。 她只大口喘了几声,就重振旗鼓再次上阵。 第二次游戏开始,土黄色的地鼠几秒才冒出来一个,出现在距离季飞池比生命还长的地方。 第二次游戏虽然季飞池没再错打红色地鼠,但因为黄色地鼠出现少、出现地方远,季飞池只拿到可怜巴巴的5分。 第三次游戏,土黄色地鼠更少。拿下4分。 第四次…… 又一次游戏结束,积分总数来到43。 季飞池一擦汗水就又要按下按钮。 「诶,等等。」卷耳出声制止她。 季飞池没听,自顾自按下按钮。 她现在不能停下。 参加过高中运动会300米跑的同学可能知道,赛跑的过程中尽管再苦再累都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再生不出坚持的心思了。 四个人中只有季飞池还算康健,拿积分换使用权这件事被季飞池认为是自己的责任。 然而欧阳旦多少听出季飞池的疲惫,挪动身躯,抢先一步拦在按钮前,不叫季飞池触碰按钮。 感谢卓越的听力,让欧阳旦能够捕捉季飞池的所在。 「干嘛?」 「你很累了。」欧阳旦道。 其实她也很累,嗓子、脑袋,浑身都疼。 但她真的担心季飞池忙碌下去会猝死。 「休息。」卷耳道,「差不了那么几分钟。」 季飞池拗不过他俩,主要是因为她不好对盲人欧阳旦动手。 她抓紧时间休息,在小空间里踱步舒缓肌肉。 卷耳比欧阳旦更能看清楚季飞池的劳累,那些疲惫混合着汗水滴在地上,几乎可以淹没四五个坑洞了。 当然,卷耳不喜欢坐享其成,他的装备也快要制作好了——早在第一次游戏开始时,他就拿出暗格里的毛毯撕成一条条,搓出一条结实的绳索来。 再绑上锤头的把手——方便丢出与回收的投掷式锤头诞生。 「完成。」卷耳道。 锤头被绳索绑着,只要是卷耳想打的地方,他都能打到。 卷耳将锤头扔出去试试手感,一连十次都打在了卷耳期许的位置。 「可以参与打地鼠,我没问题了。」卷耳道。 卷耳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游戏中,他不会失误一次。 季飞池也相信他。 虽然身体还很疲倦,但季飞池精神上知道大家的好,只觉得自己状态无比地轻松。 这一次,季飞池和卷耳直接在坑洞旁待命,由欧阳旦按下游戏开始的红色按钮。 时间不等人,季飞池能够让自己休息三分钟已经是懈怠了。枫镜眉的状况着实不好。 「three、two、one——ready,go!」 01:00。 00:59。 季飞池与卷耳各自负责一边,可以加分的地鼠并不多,两人还算看顾得过来。 两人配合可谓「默契」,有种越前龙马和桃城武第一次打双人网球的既视感。 欧阳旦看不见,只有鼓膜的震动在告诉她卷耳和季飞池在努力。 头是越来越痛,「砰砰」的打地鼠声一下下砸在欧阳旦脆弱的脑子里。 忍一忍,欧阳旦。不要让大家担心。 可能是时来运转,有可能是主办方心虚,场地上突然冒出许多土黄色的地鼠,卷耳锤子扔过去又拖回来,能够带来十来个积分。 倒计时来到00:40,积分显示为93。 累计前面季飞池单人拿下的积分,他们已经有了136分。 卷耳余光瞥过,知道积分已经足够。 即使可以兑换的奖品不止「电梯使用权」一个,但其他的奖品他们根本提不起一丝兴趣。 还是早点运行电梯、早点离开这个鬼建筑来的好。 季飞池也得到了卷耳的积分充足说明,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神经蓦地松懈,腿一下子发软到站不住的程度。 拿积分的担子一直压着季飞池,这突然不用在意积分,季飞池有些站不稳。 她干脆一把子坐地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出现在身边的地鼠,不再费尽心思不放过视线内的所有黄色地鼠。 这一次游戏结束,他们累计的积分来到175分。 兑换「电梯使用权」这样有仪式感的事情,则是交给大功臣季飞池。 季飞池笑着点下电子萤屏上的「兑换」方框。 兑换失败。 季飞池笑容凝滞,不信邪地再点击一遍—— 兑换失败。 第91页 新出现的弹窗提示季飞池,他们的积分仅仅只有43.75。 季飞池:「……」 季飞池:「垃圾主办方,吞我积分。」 「不是这样。」卷耳道。 他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比方说,在电子萤屏积累他们积分的地方,接近边缘的地方有一个1mmx1mm大小的/4符号。 175除以4,正好等于43.75。 在场人数刚好是4人。 「所以说,我们拿到的分数会平等地分成四份,算在每个人身上。我们现在应该每个人都有43.75分。」 同样也代表季飞池和卷耳两个人需要肩负起四个人的分数压力,拿下400分。 同等换算成不少于20场的打地鼠。 如果运气好,土黄色地鼠多的话,可能能少花点时间。 再比方说,卷耳抽出一部分精力放在奖品界面,看到了些其他的东西。 紧随「电梯使用权」其后的奖励,叫做「随机监控录像(部分)」,所需积分为10,可兑换数量为100。 因为积分需要平分的关系,他们四个人的积分总数一定是会超过400的。而兑换「电梯使用权」只需要100积分,且只用兑换一次,所以游戏完成后,他们至少还会有300积分的剩余。 想远了,他们还得再参与几次打地鼠,拿下更多分呢。 200总积分都没有,瞎想什么。 「我很抱歉。」欧阳旦道。 得知两人没休息多久,又要开启打地鼠游戏,自知拖了后腿的欧阳旦语气软化。 在失明后欧阳旦的态度就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砰砰砰」的打地鼠声音再一次贯穿了欧阳旦的脑子。 身处噪音环境中,欧阳旦脑子越发疼痛。 好痛啊,痛到让她暂时忘记赵书华已死的事实。 如果赵书华还在的话,凭藉他常年跑工地的优秀体力,他一定可以帮助大家更快拿到需要的分数吧。 欧阳旦也非常讨厌起自己脑子里的肿瘤,叫她失明。 刚开始她只是嗜睡而已,越来越困越来越困,本来不严重,但随着时日渐长,肿瘤渐渐影响起她的日常生活。 某次做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时,因为她精力不济——这个所有人筹备了一年半的项目,砸在了她手里。 而后她的状态越来越差。 出行对她来说甚至是一种奢侈。 肿瘤的不确定性太多了,又长在她的脑子里压着神经,如果动手术的话,一个不小心就能叫她送命。 医生说,动手术成功率低于10%。 欧阳旦是和数学打交道的嘛,这么低的概率事件,就不会在欧阳旦的选择范围内。 医生询问过她的意见后,还是决定尊重她。 赵书华那个笨傢伙为了让她开心点,就肩负起照顾她的责任。刚开始同居的时候他还笨笨的,一点儿不擅长家务,没多久他就学会了照顾人。 后来赵书华就带她一起出来旅行了。 如果不出来旅行就好。欧阳旦想。 不出来旅行,赵书华和她就不会被遇见那些事情。 如果没有肿瘤的话,那天在海边,她就不会…… 神经是很奇妙的东西,脑子里的肿瘤一会儿让她痛不欲生,一会儿又会给她带来普通人所不能有的能力。 因为肿瘤的关系,欧阳旦在海滩边,听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头好痛。 -------------------- 第50章 越来越难 又是几局游戏进行过后,总积分来到302,分成四份算出个人积分为75.5。 游戏总数来到20局。 如同卷耳第一次加入打地鼠游戏时那般的盛状再未出现过,土黄色地鼠数量少得像长期摆烂的大学生的绩点,红色地鼠的数量赶上二战时死亡人数。 不可谓不气愤。 但不打地鼠又能怎么办呢?他们找不到主办方,离不开这栋建筑,连揪出罪魁祸首打一通都办不到。 季飞池照例休息了一会儿,享受着欧阳旦的按摩服务——这何尝不是一种盲人按摩呢。 卷耳投掷锤头长时间用手腕,此刻正揉弄着关节放松。为了不受肌肉酸痛的影响,他翻出暗格里的绷带缠上,也大方分给季飞池一点。 枫镜眉被放在一边,由欧阳旦看顾。 休息完毕,欧阳旦确定两人状态恢復了不少,就按下按钮。 新的一轮打地鼠,开始。 此间房间的灯光骤然变化,铺天盖地的红色光芒占领了卷耳季飞池视野。 ! 受惊后,卷耳季飞池双双停下动作。绑着一条绳子的锤头哐当砸在地上。 欧阳旦眉头皱起,打地鼠已经开始,但她却没能听见熟悉的打砸声…… 出状况了。 「怎么了?」 「这……」季飞池踌躇不决。 红色灯光下,什么土黄色地鼠红色地鼠金色地鼠,一眼看过去都是红色的,只是颜色的深浅有变化罢了。 卷耳默不作声,一圈圈绕回绑着锤头的绳索。 灯光下的地鼠颜色几近相同。 但…… 卷耳对颜色不敏感,但在红色灯光亮起的前一秒,他正观察着那只土黄色的地鼠—— 所以他记住了红色灯光下的土黄色是什么样子! 他迅捷出击,将锤头掷往两点钟方向,精准打中了一只地鼠! 第92页 季飞池见他开始打地鼠,心提到嗓子眼,直到电子萤屏上积分增加一分后才重重放下。 接下来的游戏环节内卷耳如有神助,在一堆相差无几的地鼠里一砸一个准,哐哐积累分数。 进程过半,季飞池也咂摸出一些差别,有模有样地对地鼠进行残害,竟然也拿下了几分。 适应这灯光过后,其实还是勉强可以分辨一些东西的。只是地鼠的颜色太浅、地鼠太小,实在有点难以捕捉。 况且万一找错了,扣掉积分,心疼的是他们而不是主办方。 抱着谨慎的态度,季飞池的速度可以和蜗牛比拼一番。 这轮游戏结束,总积分来到346。 卷耳很确定,方才的环节中至多出现了50只土黄色地鼠,除此之外都是红色地鼠。 然而灯光还没有恢復正常。 「还来吗?」季飞池犹豫道。 如果所谓的难度会逐渐提升,就是指会给打地鼠的人增加辨别障碍的话,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再出现其他东西? 例如机器人什么的……上面几层里,机器人不就是总来捣乱嘛。现在他们这里一个男的三个女的,三个残废一个健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应对风险能力的样子。 「不能停。」卷耳只道。 他们没有别的可以运行电梯的方法。 李九林告诉他们要来打地鼠——当时卷耳就知道,到底孰是他们可以使用电梯的唯一途径。 虽然在这栋建筑里危机四伏,但主办方承诺过的事情还是都很好地做到了,不能因为怀疑主办方的正确性就否定它/它们的诚实。 哦,之所以用「它」这个字眼,是因为卷耳觉得能做出将一堆人囚禁起来玩的东西,不能称之为人。 季飞池也知道自己犯蠢了,不再言语,默默站回去,重新和卷耳展开新一轮的游戏。 然而连游戏规则都不愿意告知的打地鼠游戏又哪里是善茬,难度的递增可谓是呈断崖式上升——总共25局下来,他们俩拿到的分不过才358。 大部分分数都是20局之前拿下的。 心知卷耳和季飞池的劳苦,欧阳旦权衡过后选择道歉:「抱歉,是我拖后腿了。」 如果她没瞎,他们可以更快拿满400分,哪里用得着在这里耗费半天时间。 她担心她再不表明自己的愧疚,他俩不带她怎么办。 「别多想。」季飞池安慰道,「大不了多来几轮。」 季飞池话锋一转,偏到昏迷的枫镜眉身上去了,「就是可怜她还得等着了。」 无知无觉的枫镜眉晕着,尚且不需要面对自己脚没了的噩耗。不过他们是带着枫镜眉双脚一起走的,或许枫镜眉醒来后可以接受也说不定呢。 到时候枫镜眉把两只脚做成标本,放家里供自己欣赏。 啊呀,枫镜眉是这种性格的人吗? 反正如果是季飞池断脚的话,她是会这样做的。 希望枫镜眉能想开点吧。 哦,想法跑远了。 季飞池赶忙将心思放回打地鼠上。 「开始了。」欧阳旦出声提醒道。 欧阳旦按下按钮。身为盲人,这件事让她有了点参与感。 平日里欧阳旦无聊时会做数独解闷,但现在却不行。别说没有可以做数独的软体了,欧阳旦连双好的眼睛都没,怎么做数独。 闲下来就是这点不好,心思总容易飘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头一阵阵疼,好在没有之前那么激烈了。 欧阳旦估计这是迴光返照,大约在她快死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痛了。 所以还能感到痛苦是好事儿。 这么劝慰着自己,欧阳旦假装接受肿瘤的事实。 她听着第26局打地鼠的声音。 卷耳打中了,加一分,过两秒,季飞池打中两个,加两分。哎呀季飞池太累了没站稳,摔倒打到了红地鼠,减五分。 感谢规则限定只有用锤头打的地鼠才算数,不然季飞池这一摔能摔掉40分。 毕竟地鼠的分布太密集了。 感谢肿瘤,让欧阳旦听力技能upup,可以轻松辨别稍有不同的声音。 打土黄色地鼠,发出的声音是甜蜜的,像星星坠落;积分增加一分,电子萤屏会发出blingbling的声音。 打红色地鼠,发出的声音是粘腻的,像打年糕一样;积分减少五分,电子萤屏会发出bangbang的声音。 至于没有出现过几次的金色地鼠? 锤子打在金色地鼠上时,像是重物如水…… 「咚——」 诶,就是这个声音。欧阳旦下意识转头想看声音发源地,却忘了自己看不见,眼前只有黑色。 同样的,电子萤屏发出欢唿声,庆祝10分的积累。 「又出现金色了?」欧阳旦喃喃自语。 在欢唿声之后,blingbling的声音源源不断,这表明分数也在不断增加。 也就是说,能够加分的地鼠大量出现了。 这不对劲,对吧? 滴滴答答漏水的水龙头突然大份量喷发水流,要么水龙头坏了,要么水压陡增。 打地鼠的房间里没有可类比为「水龙头」的东西,但「水压」…… 是地鼠。 地鼠大批量出现! 卷耳和季飞池猝不及防,被坑洞里的地鼠当面冲击。 地鼠的速度不可思议的快,时速逼近最新型的炮弹。 第93页 卷耳还好,有轮椅做支撑,即使头被撞出一个大包也不会身形不稳,但季飞池势单力薄,被地鼠一撞,撞得头晕眼花站立不住,趴倒在地。 欧阳旦听见好多地鼠的声音。 她闻到臭臭的味道,像是她在海滩边见到的东西一样臭。 欧阳旦记起来,那天早晨她同赵书华还有隔壁小孩一起和喝了粥,中午享受了赵书华的至尊vip超级豪华推拿服务,晚上想吃烤肉,赵书华就给她做。 烤肉很香,吸引来很多同为游客的人。 不知道谁放了烟火,很好看。 但是大家兴致正高的时候下了雨,烤肉大会不得不结束。 然而散会后,她和赵书华洗漱后想要上床休息时,欧阳旦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是在隔壁的声音。 「隔壁是那小孩住的地方吧?」欧阳旦靠着墙。 赵书华点头,问她怎么了。 「我听见……」欧阳旦指指耳朵。 赵书华知道欧阳旦患病后,听力越来越好的事情。 既然欧阳旦说遥远的隔壁有奇怪的声音,那肯定就是真的有。她不是会无聊到开这种玩笑的人。 看赵书华担心的神色,欧阳旦有些后悔自己把事情说出来了。 按照赵书华的性子,他肯定要去探个究竟的。更何况隔壁那栋房子住了个小女孩,那小女孩还和他们一起吃了好几次饭。 「走吧。」欧阳旦认命一般。 她开始穿衣服。 赵书华记着欧阳旦是病人,着急忙慌阻止她的动作,道:「没关系,我自己去看看。」 然后一熘烟跑走,走之前将欧阳旦的被子盖好、衣服叠好。 这种事情赵书华已经很熟练了。 欧阳旦被他伺候得迷迷煳煳,好不容易挣扎着起床时,赵书华早已不见身影。 看来是一个人去了隔壁。 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欧阳旦还是决定不出去了。 指不定隔壁有什么危险,以她现在这样,出去就是给赵书华添麻烦。 赵书华一个人应该没事吧? 事实证明,任何时间抱有侥倖心理都不可取。 欧阳旦焦急地等待赵书华归来的时间中,她听见隔壁的呕吐声。 月上枝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海滩边,欧阳旦放不下对赵书华的牵挂,全副武装走下了二层,来到声音的发源地。 建筑里,双目失明的欧阳旦总算记起这股子难闻的味道是什么了。 「小心!」 欧阳旦听见卷耳大叫。 他在叫谁小心呢? 很快,欧阳旦感到自己手上被咬了一口。好锋利的牙齿啊,和欧阳旦那天晚上见到的牙齿一样锋利。 ——这股臭味是,隔壁堆了一整屋的、肢体的腐烂味道。 -------------------- 申签又失败了。我倒想看看我要第几本才签上 第51章 某号选手的片段记忆 红色灯光下,卷耳季飞池手忙脚乱。 突然爆发的地鼠们一波接一波,永无停歇之日。 或许不应该称唿它们为地鼠——哪种地鼠会有这般锋利的牙口,比之鬣狗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之前见过的丧尸,一股子恶寒打从心底升起。 这种地鼠,不会也是什么非法研究的副产物吧? 大概率是的。 地鼠数量太多,两人阻拦不了多少。 卷耳季飞池应接不暇之际,一只漆黑的地鼠从坑洞里跑了出来。 从未见过的地鼠颜色! 黑色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黑色地鼠朝着欧阳旦和枫镜眉的方向去! 她们一个失明一个昏迷,哪里能对付得了。 「小心!」卷耳提醒道。 他看见欧阳旦失焦涣散的瞳孔。 她也想躲开。 但黑色地鼠的速度太快,她反应不及。 所以她被咬了。 连带着尸体腐烂的气息。 液体通过黑色地鼠的牙齿导入欧阳旦皮肉。 说时迟那时快,卷耳连轮椅都顾不上,手一撑,整个人如同愤怒的小鸟般弹射出去,五指成爪将地鼠拔出来。 「啊!!!」欧阳旦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倒刺、这地鼠牙上竟然有倒刺! 欧阳旦被生生剐下一块肉! 卷耳却不知道是该疼惜欧阳旦的痛苦,还是庆幸自己下手快。 这还没完,卷耳将地鼠狠狠扔到地上,一脚踩着这只奇特地鼠的尾巴,一锤头打爆了它。黑色地鼠透明的血液流呀流,噁心。 看掉在地上的那坨肉,发青发紫发黑,如果不是卷耳确定它是刚从欧阳旦手臂上下来的,说它是存放了一个星期的腐肉卷耳都信。 再看欧阳旦被黑色地鼠咬了的手臂,其上缭绕着黑雾,如同化工厂烟囱里排除的气体。 失去肉包裹的骨头露出来,发黑的,木炭一般。 「怎么办?」季飞池抱着欧阳旦,这里的地面全部都是地鼠。 捧着欧阳旦完全脱力的手,季飞池眼泪一滴滴掉下。 那种腐坏的痕迹在欧阳旦手臂上快速延伸着。 「断掉!」卷耳当机立断。 他挥舞着锤头,扫开逼近枫镜眉的地鼠们。 欧阳旦能感到手臂上灼烧的痛感,远不及脑袋里肿瘤带来的痛。 第94页 她清楚明白自己这双手不能留,不然她会变成海滩边那样的尸体。 海边那具尸体完全发黑,肉黏在炭化的骨头上,骨头一碰就碎,肉一碰就化。 好丑。 「断掉它!」欧阳旦道。 季飞池握着锤头,手在发抖。 继枫镜眉断脚之后,欧阳旦也要失去她的手了。 他们这里没有锋利的刀,想要断手的话,只能靠唯一的锤头来砸。 这得多痛? 知道季飞池的犹豫,欧阳旦忍着内外双重疼痛道:「断掉!」 她绝对不要变成那样腐坏、丑陋的尸体! 没关系,季飞池,你可以! 你已经杀过何亦可了,现在把欧阳旦的手打断,也是为了让她活下去——你没有错。 「呜……」季飞池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这会儿全是泪水。 锤头被季飞池高高举起。 「砰——」 锤头如雨点般落下。 雨点像是那天海滩边、烤肉大会正进行时的大雨。 欧阳旦头脑一片空白,疼痛像是花儿一样一朵朵炸开。 很痛。 欧阳旦的眼泪煳了她满脸。 开弓没有回头路,季飞池直到将欧阳旦手臂三分之一处打成了肉酱才停手。 她上手分离腐坏的欧阳旦的手和血肉淋漓的另一端。 被打断的三分之二截手臂很快被地鼠们抢去吃掉。 欧阳旦看不见那副场景,但地鼠们这种行为可把季飞池噁心坏了。 「……没关系……」欧阳旦捂着断手处,脸色苍白。 现在的科技很发达,等她出去之后,她可以换上机械手臂,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再说了,她的工作不像赵书华那样需要经常用到手,换成机械臂而已,她可以接受。 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鲜血止不住,从伤口处喷涌。 季飞池扯下衣服的一段,在欧阳旦胳膊上打了个死结。 欧阳旦被勒得难受,相对应的,血液流得没有那么快了。 季飞池安静地守在欧阳旦身边,一捶锤打开跳跃过来的地鼠们,势必不再让地鼠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要充满房间的地鼠们一顿,如潮水般褪去。 红色灯光熄灭,房间的打光回到正常状态。 原来是打地鼠游戏一分钟到,游戏结束。 刚刚他们经歷的这一场地鼠灾,竟然只有一分钟。 欧阳旦中毒、断手,这样的惨烈事情竟然是一分钟里发生的。 一分钟里能够将欧阳旦的手活生生打断,季飞池算是个能人。 欧阳旦算能忍。 她当真毫无怨言地承受了。 「看看积分。」欧阳旦忍痛道。 电子萤屏上,他们的总积分来到一个恐怖的数字:572。 计分肯定是不会出错,那么就是有什么地鼠身负大分。 卷耳想到自己用锤头砸死的黑地鼠。 黑地鼠黑到什么程度呢?黑到即使是在红色灯光下,卷耳也能一眼看出它的颜色。 在电子萤屏上戳戳点点后,电子萤屏展现了所有地鼠包含的分数。 土黄色、金色、红色的地鼠分数与卷耳设想相同。 而黑色的地鼠则高达500分。 高风险高回报,黑色地鼠咬一口,叫欧阳旦失去一只手臂。所以用锤头打死这只黑色地鼠,则换来了可以直接通关的500分。 因为黑色地鼠的慷慨,即使在刚才爆发的地鼠潮中卷耳和季飞池砸死了很多地鼠,但他们的分数已经足以交换奖励「电梯使用权」。 总积分572,分成四份,每人拥有积分143分。 就算每人换一个「电梯使用权」也绰绰有余。 不再犹豫,季飞池翻阅电子萤屏上列出来的奖励,快速找到了「净水1l」这一选项。 所需积分10,可兑换数量为10。 季飞池直接点击兑换,兑换数量2,剩余数量8。 那些黑色的机器人从四面八方漫延出来,送来了净水装载装置。 季飞池打开其中一个,把欧阳旦的断臂泡在里面。 欧阳旦感到一阵清凉,隐隐作痛的伤口不再难捱。 「谢谢。」欧阳旦并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谢。 一升的净水很多,足够四人都修养好。 兑换的另外一升则交给卷耳抱着。 枫镜眉占据卷耳一边,另一边则是净水装载装置。 欧阳旦甩甩自己只有左手三分之一长度的右手,又用左手摸一摸,上面的伤疤凹凸不平。触觉上,欧阳旦感觉它像个火腿肠,那种童年时街边麻辣烫卖五毛钱一根的火腿肠。 丑死了。 所以欧阳旦兑换了一张粉色蕾丝布匹,包在丑陋的疤痕上。 季飞池还帮她把布匹包扎成大蝴蝶结的样子。 「不方便行动,换一个。」卷耳道。 无论是蕾丝还是蝴蝶结都会阻碍动作,容易被勾住。 虽然欧阳旦是瞎子,后续的楼层里约莫起不到什么作用,但防患于未然。 「好。」两女生应一下,撤去蕾丝,把疤痕包扎得平平的。 现在积分足够,他们难免心态轻松了些。 卷耳率先兑换了电梯使用权,由可以化作液体的机器人送来了拉闸。 机器人能够从缝里钻进来,但它们是怎么做到携带东西过来呢? 第95页 卷耳暂时想不出,摇摇头,思考剩下来的43分该兑换什么奖励。 考虑到欧阳旦没眼睛,他一条条念着电子萤屏上的奖励,只看欧阳旦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 「……可爱花裙子、锋利大宝剑、物理学圣剑、樱子小姐的伞、花间舞、1号选手的片段记忆、2号选手的片段记忆……」 卷耳念着,欧阳旦立刻道:「我要兑换6号选手的片段记忆。」 6号选手,小女孩舒雁子。 欧阳旦和舒雁子?这俩人有什么交集吗?为什么会想要看舒雁子的记忆…… 「这不尊重舒雁子,我拒绝。」卷耳道。 欧阳旦点点头,道:「我可以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你们,然后你们再告诉舒雁子,这样子就公平了。」 话语里,透露出她一定要兑换舒雁子记忆的决心。 「为什么?」季飞池想不明白。 一定要说原因的话,欧阳旦会说:「舒雁子是帮我看病的医生家女儿。」 认为这个理由不太有说服力,她又补充道:「我来到这栋建筑之前,最后的记忆和舒雁子有关。」 舒雁子是那个二层小民宿隔壁房子里,来讨食的小孩子。 欧阳旦夜里出去找赵书华,顶着海风,隔壁的腐臭味窜进欧阳旦鼻子里。 来到隔壁房子,只见大门紧闭,一副不待外客的模样。 欧阳旦担心赵书华,绕了点路来到后门,却发现后门被暴力破开,两个女性——下雨之前和他们一起吃烤肉的季飞池曾色如——躺在门旁。 门后,房子里,残肢断臂扑出一条逃亡的路线。 再往里,欧阳旦看见自己男朋友抱着舒雁子,脆弱的背部距离歹徒的刀尖只差几厘米。 天光太暗,欧阳旦看不清歹徒的样貌,但她见到了微弱灯光下,舒雁子的笑容。 舒雁子肯定有问题。 -------------------- 第52章 记忆 欧阳旦想要兑换6号选手的片段记忆。 即使欧阳旦言明愿意分享自己的记忆,而卷耳也能判断是否有说谎成分,但卷耳还是拒绝了欧阳旦想要解锁舒雁子记忆的要求。 这种事,还是得当事人才能下决定。 「无用的道德感不需要这么强。」欧阳旦无所谓道。 然后她翻了个白眼,没有强人所难。 季飞池举手道:「我兑换你的,可以吗?」 她指着卷耳。 可用积分兑换的奖励中,某名选手的记忆只能兑换一次。 卷耳未曾多想,答应了。 点击兑换,记忆以电影的形式放送出来。 电子萤屏化作卷耳记忆的载体,播放着曾经的事情。 欧阳旦也想看,趴在电子萤屏上感受它的变化。 据欧阳旦说,这样她可以听见摸着萤屏上的画面 能不能成功且不说,但欧阳旦的姿势挺丑陋的。 很幸运,放送的记忆并非卷耳已经记起来的大学生活,而是更后面的事情。 屏幕里显现出一大片海,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是在高地。 记忆的放送是从卷耳视角出发,播放的东西就是卷耳失去的记忆。 季飞池对屏幕里的地方有印象——卷耳余光里,显现出她和好友做任务时踩点的那栋房子一角。 一只手出现在屏幕里,是卷耳在举着手錶。 手錶对准太阳,卷耳好像在尝试通过这种质朴的方法判断方位。 稍后电子萤屏里的卷耳出发,画面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感觉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才能走得这么不稳当。 季飞池看向卷耳,微微张口。 「那时候你状态很差吗?」欧阳旦抢先一步发声。 哦,她还真能通过这种奇特的姿势看电视呢。 听见问题,卷耳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不要为难一个失忆的人啊。 画面还在摇晃,卷耳步履蹒跚地走着。 他的目的地尚且在远方。 卷耳看着萤屏上的画面,感觉像是陌生人的记忆一样——他没有半点熟悉感。那树、那天光,都是卷耳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容纳不下的。 记忆里的卷耳不知为何一脚踩空,骨碌骨碌从高地滑下去,叶子树杈弄一身。 再然后,屏幕半边被一片血色占据,应当是刚才卷耳撞到头流血,血进眼睛了。 「好惨。」季飞池捂着额头,感同身受。 反而身为当事人的卷耳一脸无所谓。 可能是共情能力太弱了? 电子萤屏中,卷耳继续前进。但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保持良好的精神,视野里的画面出现重影,变得模煳。 「我……」电子萤屏里传出这样一个字。 声音虚弱似气音,奈何电子萤屏本身音量大,而欧阳旦此刻听力绝佳。 欧阳旦一时不察,被震到耳朵疼。 好在没了下文。 画面里的卷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1号选手记忆片段播放完毕。 「没了?」季飞池拍拍墙上的电子萤屏,看是不是黑屏什么的。 事实证明,片段记忆就只有这么点儿。 所以说便宜没好货,10积分的奖励换不来什么有含金量的东西。 不过嘛……有时候在对的人手里,废物也是块宝。 第96页 卷耳想着刚才画面里透露的讯息。 海边、高地、身体不好。 这不由得让卷耳想起一个人—— 2号选手的专属联络员,留下一句「曾色如,我是自由的」后就挂断通讯器的傢伙。 那个听上去浑身有粉色泡泡在飘的女孩子。 下回见到曾色如,找她问问。 有关电子萤屏上放出来的记忆,卷耳觉得还需要打一个问号。 谁知道真的假的。 欧阳旦和季飞池倒是乐此不疲,想着反正只要十积分,电梯使用权已经拿到手的情况下,剩下来的积分不用白不用。 两人分别兑换了一次自己的记忆片段,都是已经想起来的东西,没有意义。 「便宜没好货。」季飞池道。 话是这么说着,但季飞池还是在奖励中兑换兑换兑换,那架势,感觉给她一个精品店,她能将精品店掏空一样。 大多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左右花的是积分,就随她们去了。 一通玩闹休息够了,四人齐齐往电梯所在地出发。 拉闸的安装很方便,卷耳一个人也能做好,在她们玩闹结束的时候,拉闸正好安装完成。 拉下拉闸,没反应。 再拉,还是没反应。 卷耳仔仔细细检查自己安装的拉闸,开关什么的都好好接着线,确定没有问题。 「打不开?我们被耍了?」欧阳旦神色不好。 她头痛。 季飞池却道:「因为第六层吧?看这里。」 她指着脚下的一行小字。 百万美元角逐赛的主办方老喜欢用极小的字体写暗示。 脚下四个字:五六合作。 简单直白一目了然,不搞那些弯弯绕绕。 四个字之后,则是一个时间指南:两点。 卷耳快给气笑了。 这字的意思很明显,需要上下两层共同启动,这电梯才能发挥作用。因为他们无法互相联繫,所以还贴心地准备了时间点,让他们能够同时启动。 问题是,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建筑里,他们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 第六层。 舒雁子坐在坐骑曾色如的肩头,摇摇晃晃很舒适。 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她脑袋一垂,压在曾色如头上睡着了。 曾色如愣了愣,放缓了步子。 小孩子觉多,理解。 话说到舒雁子的父母曾经帮曾色如治病。 不是什么别的问题,就是曾色如的嗓子。 曾色如并非天生的哑女,而是某一天突然不能开口。求神拜佛中医西医全球上下跑了很多地方,曾色如的哑病不见好转。 收治这样一位病人,舒氏医馆的夫妻俩心里也紧张。不是担心自己治不好病人会胡搅蛮缠,而是担心对不起病人的期待。 曾色如听说舒氏医馆夫妻的美名,特地请假来看病。 夫妻俩不想再让这孩子白高兴一场,先将常规的检查给曾色如做了一遍。 曾色如嗓子没有错漏,声带完好,理论上讲是可以发出声音的。 既然不是生理因素,那么失声就只有可能是心因性了。 「是这样的。」曾色如一边点头一边打手语,手势飞快,「突然有一天早上醒来就不能说话,直到现在三年了也没找到原因。」 夫妻二人不懂手语,还好有家用机器人帮忙翻译,沟通无障碍。 「先做一些简单的训练吧。」女医生看着曾色如的病例,拍板决定道,「你把东西拿过来。」 男护士就去拿。 曾色如看着不到一米七的男护士走进杂物房,背了个两米高的机器过来。 机器像是拳王争霸赛上会用到的打拳机,通体漆黑锃亮,让人怀疑用鞋油刷过一遍。 男护士将机器放下,擦了把并没有流汗的额头道:「唿,有点累——谢谢宝贝。」 说着,他接过自家女儿递过来的纸巾。 曾色如顺着男护士的目光看过去,看见台子下小小一只的小糰子。 小糰子白嫩嫩,穿一身红衣裙,头髮长长,编成两股麻花辫,头上绑了个红色波点蝴蝶结。 精美的礼品。曾色如评价道。 女医生和男护士的基因除了身高,哪哪儿都优越,生出一个美人是既定的事。 「您们的女儿很可爱。」曾色如打手语。 女医生和男护士笑笑,显然已经听过很多遍,波澜不惊了。 「这是机器说明书,你看一下。」男护士递给曾色如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21世纪中期,机器人走入家家户户,用机器治病也不算多么罕见的事情,曾色如求医的这几年,经歷过许多所谓「最完美」的医疗机器的治疗。 但没有一个使用说明这么复杂的。 这册子虽然薄,但蕴含的知识可是大着,没点医学上的学歷都看不懂。 幸好我懂一点。曾色如感嘆道。 久病成医,大部分医学名词曾色如都懂得。 大意是机器会通过暴力手段刺激曾色如,逼迫她回忆起自己失声的原因,从而根除病因。但这种说法是以毒攻毒,没搞好,就成养蛊了。 看完,曾色如打手语:「我没有问题。」 机器有风险,但高风险高收益,她愿意赌。 女医生就启动机器,男护士指引曾色如按步骤来。 第97页 第一步第二步很顺利地完成,而第三步的时候,舒雁子把手举得高高,道:「接下来的步骤由我来带领。」 男护士也适时放开了引导的手。 曾色如心中莫名不安,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她现在缩回手还能有挽救的余地,但如果她坚持下去,恶果善果只能一人抗。 曾色如起了退缩之意。 「大姐姐,不用害怕。」舒雁子道,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无辜与善良。 曾色如一愣神,被舒雁子牵着完成了第三步,触碰到了机器的核心。 在此之前,男护士一把拉开了舒雁子,换自己牵着曾色如。 触碰核心的一瞬间,一股能让人体感到疼痛,但绝对不会让人受伤的电流快速流窜过曾色如全身。 麻麻的。 ——原来册子上写的电流治疗不是强迫曾色如面对曾经,而是直接疼痛刺激。 曾色如多年求医,遇见的医生无不是温和的,舒氏医馆的这两位是头一个採用暴力手段治疗的医生。 -------------------- 第53章 以前发生的事 以暴制暴、以毒攻毒并不提倡,但暴力有时候会有奇效。 至少这一次在曾色如身上,是这样的。 舒氏医馆一番暴力疗程下来,困扰了曾色如三年的哑病终于被治好。 曾色如第一次重新发声的时候,是在接受治疗后的第三个月,舒雁子分享给她一根棒棒糖的那一天。 那根棒棒糖看着似是橘子味,闻着也是,入口却是酸涩得像曾色如过去三年人生的味道。 「好酸啊。」曾色如被酸得五官拧巴在一起。 舒雁子却在笑。 女医生和男护士也在笑。 他们一家子笑得眉眼弯弯,连带着舒氏医馆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幸福气息,太阳的光辉都比不上这一家子的灿烂明媚。 「怎么了?」曾色如打手语。 发生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吗? 太久没有说过话的曾色如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开口发声了。 「恭喜大姐姐。」舒雁子啪啪啪开始鼓掌。 其他人也跟着鼓掌,欢快的掌声充满这间小医馆。 曾色如总算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她略带迟疑地张开嘴。 瞥见舒雁子鼓励的眼神,曾色如开嗓道:「……啊啊……我你他……」 她听见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自她体内发出。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但确实是她三年前的声音。 「哈哈……」曾色如嘴角咧大,到也跟着笑出来。 三年的病治好,她可以说话了。 她不常有表情,这样一个笑容被她做得奇怪,却又有一丝美感。 长得好看是这样的。 舒氏医馆的夫妻档本安排了更多疗程,这会儿都用不上了,所有刺激曾色如发声的手段被剔除,转为辅佐曾色如恢復。 被夫妻档连番慰问的曾色如沉浸在喜悦里。 哑病的治疗好,说明曾色如又能投身于她爱的事业中了。她事业的特殊性不允许她哑病的存在,因为会阻碍沟通交流。不流畅的沟通,这在他们执行任务时是大忌。 来不及多说什么,曾色如立刻拨通手机中沉寂多年的电话号码——同窗好友季飞池的电话号码。 医馆里的人赶紧停下拍手行为,看着曾色如。 这位刚刚恢復声音的病人,看起来很紧张啊。 曾色如心中难免有隐忧——三年前,曾色如突然失声,她们俩闹得不太愉快。 她怕季飞池不愿意接这通电话。 然而可能是恰巧撞上季飞池没有执行任务的时间点,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 曾色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道歉吗?还是先分享喜悦呢? 她不说话,另一头的季飞池也不说话。 想到自己是个哑巴,还有之前自暴自弃的一些时间,曾色如觉得自己应该面对面和季飞池说清楚,在电话里说,未免太过随意。 她想挂断电话。 手指接触到挂断键时,季飞池的声音响起: 「突然打电话过来,」季飞池的声音一贯平淡,像她这个人一样,「曾色如,你的哑病好了是吗?」 曾色如没想到,仅仅一通电话而已,季飞池就猜到自己好了的事实。 不待曾色如回答,另一头的季飞池又道:「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这儿缺人手,既然好了,你立刻復工。」 曾色如的职位本就比季飞池低,她听季飞池的命令听习惯了,当即回答道:「锦药市新式城中村舒氏医馆。」 曾色如的语气暗含期待:「你来接我?」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反覆确认道:「舒氏医馆?」 「嗯。」 季飞池不说话了。 曾色如听见电话那头的脚步声,哒哒哒,踩在落叶与水泥地面上。还有居民超市「生鲜促销,全场八折」的广播声。 附近中学放学,初中生的自行车轮胎链条轱辘轱辘。 有谁摇动了自行车上的铃铛。 「转头。」 季飞池的声音。 不仅在电话里,更是真切出现在曾色如身后。 曾色如就转头,对上一双含笑意的眼睛。 季飞池还是老样子,三年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时间在她身上定格。她平平无奇的外貌是执行任务的天然优势,因为没有人能记住这样的脸。 第98页 但即使三年过去,曾色如还是可以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她。 她多好看,在人群里像自然的空气与水,每个人都需要,每个人都离不开。 「季……」 季飞池快步向前。 季飞池和曾色如身高持平,不过今天季飞池穿了高跟鞋,看着比曾色如高。 「留长髮了。」季飞池道。 见到了人,她便把电话挂断。 曾色如应一声。 …… 再之后,舒氏医馆内。 季飞池安静坐在椅子上,听女医生的嘱咐,不时左手拿一盒胶囊,右手捧一根紫竹辨认。 真正的病人在一旁和舒雁子玩游戏。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朋友坐飞机;你拍二,我拍二……」 好无聊的游戏,曾色如打了个哈欠。 舒雁子嘆口气,拿出更高端的游戏邀请大姐姐玩耍。 是30x16的埋藏99颗地雷的扫雷哒! 现实中的扫雷曾色如可以面不改色,但游戏里的扫雷嘛。 一点都不好玩。经歷了三连炸的曾色如怒而抛弃扫雷。 扫雷游戏肯定在针对人,不然为什么她开第一个格子就碰见炸弹,而且还连续三次! 她决定不扫雷了,转而看舒雁子挑战高难度。 只见舒雁子未曾多思考,插旗子如有神,噼里啪啦一顿操作下来,剩余雷数就只剩1个了。 是角落里的两个未开启格子,幸运二选一。 曾色如了解扫雷的规则,数字代表九宫格中蕴含的雷数。 现下舒雁子遇见的状况就是数字三旁边插了两个旗子,还有两个格子没开,雷藏在其中。 「这怎么看……」 曾色如苦恼的速度赶不上舒雁子点格子的速度。 舒雁子将角落的格子插上旗,点开另一个格子。 弹窗,游戏胜利。 时间显示1分53秒。 「很厉害,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舒雁子道:「我猜的。一般这种情况,我都猜是角雷。」 小女孩的表情波澜不惊,好像扫雷时经常遇见这样的情况。 用舒雁子的话说,不敢赌一把的不是扫雷爱好者。 扫雷游戏就是从一场场的赌中打破记录的。 好吧,曾色如耸肩,不是很理解扫雷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她宁愿去听女医生讲医学知识。 反正她掌握了现实扫雷的方法,游戏扫雷会不会并不影响她的生活。 然而建筑里,第六层,舒雁子和曾色如遭遇了扫雷难题。 要求在1分50秒内完成30x16,99颗雷的排除。 曾色如应舒雁子的要求将她放下。 舒雁子肚子饿得咕咕叫。 曾色如看舒雁子,舒雁子回望。 「一分五十秒,你最快的速度都赶不上吧?」曾色如道。 舒雁子点头,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别试了,找其他电梯。」曾色如建议。 然而舒雁子却按下了第一个格子。 爱心机器人来到两女生身后,用它那机械音道:「扫雷开始,就不能退出哟~」 它们有武器,它们机器人说了算。 曾色如搞不懂游戏扫雷,只能寄希望于舒雁子。 为了省时间,舒雁子并没有插旗子。 扫雷,需要一点点运算、一点点果断,和一点点运气。 时运不济,舒雁子再一次遇见二选一的情况。 这种时候,舒雁子会选择角雷。 而曾色如却看见舒雁子瞥了一眼全局,果断地按在了角落的格子上。 一瞬间,曾色如以为这盘扫雷要炸。 然而没有,游戏胜利了。 时间一分四十四秒。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改变自己扫雷的习惯,赌角落里不是雷呢? 「四个角,三个角落都是雷。所以我猜最后这个不是,就这样。」 没有别的原因。 幸运女神站在舒雁子这边。 爱心机器人的屏幕里开始放烟花,高大机器人将拉闸递给两人。 动脑子的事情舒雁子解决了,安装拉闸的工作就交给曾色如。 曾色如不是第一次安装东西,下手快准狠,不一会儿就安装完毕。 拉了两次拉闸过后,电梯没动静,曾色如第一反应就是机器人它们不让她俩走。 曾色如动了关闭两机器人电源的念头。 没成想舒雁子阻止她,道:「你看扫雷界面,不觉得像某种讯息吗?」 经过提醒,曾色如细细观察扫雷界面,到还真看出来些门道。 界面上,中间几排的雷分布均匀,像极了摩斯密码。 一颗地雷代表一短,三个数字/空格代表一长。 曾色如常年和摩斯密码打交道,几乎意识到这是摩斯密码的第一时间,曾色如就破译出来了信息。 她道:「五六合作,两点。」 曾色如对此感到好笑,她和卷耳的意识在某一瞬间达到高度重合:时间设定就是在搞笑。 建筑里没有钟錶、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时间指南的东西存在。 他们所有人都是失忆状态,脸自己醒来时是早上中午晚上亦或凌晨都无法确定,这会儿想让让他们在不能联繫的情况下,于两点钟同时拉下拉闸启动电梯? 第99页 强人所难。 舒雁子看向身后的两名机器人。 一名机器人高大,一名机器人是爱心。 它们笑眯眯的。 舒雁子也笑,笑容和欧阳旦去找隔壁房子赵书华那天晚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又或者出难题,让所有人无法乘坐电梯离开,才是主办方出这样题目的目的呢? -------------------- 签不上呜呜呜呜呜到底是谁在过签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54章 冯黎立大功 第七层的另一个电梯藏在沙发下面。 虽然冯黎很好奇辛诺为什么可以目标明确地找到电梯,一点点弯路没有走,直接就找到了电梯。 辛诺的说辞是早就发现了,一直没说而已。 冯黎是不会信的。 一张嘴里吐不出半点信息,谁的嘴能有辛诺能骗啊。 冯黎几次尝试套话都没能成功,只得悻悻然放弃。 算了,反正他之后也见不着辛诺了,还在乎什么套话不套话的嘛。 「你不下去了?」电梯前,知道冯黎打算的辛诺诧异出声。 冯黎从来就没有打算下去过。 待在这第七层多好啊,有沙发有书,累了可以躺,闲了可以看书,不怕无聊。 既没有生命危险,不需要担心会像第九层那样从某个地方跑出一只老虎,也不需要防着有谁——此处特指辛诺——害他。 之前害怕一个人带着所以跟着辛诺,现在缓过神来,还是觉得留在第七层好。 辛诺对此种安逸想法嗤之以鼻。 他领着冯黎来找电梯,可不是让他当个吉祥物的。 当即他就趁冯黎不注意,一槌头——同样在沙发底下找到的——砸晕了他。 不是第一次伤害冯黎了,辛诺这事儿做的得心应手,一丝颤抖都没有。相信如果没有法律的约束,辛诺绝对是超级英雄都会头疼的无底线恐怖分子。 槌头染血,冯黎晕倒,辛诺拖着冯黎进入电梯。 一层楼内设立有三个电梯,大剌剌摆在明面上,所有线索指向的电梯是唯一一个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可以运行的电梯,除了人数限制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的电梯有两个,其中一个需要耗费奖金池中的10w美金才能运行,而另外一个电梯,则是需要耗费参赛选手的状态。 「耗费状态」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词,实行起来也不是好东西。 第十层时辛诺虽然找到了花费10w美元就能使用的电梯,但他这么抠门的人怎么会愿意动用钱财呢?所以他选择运行了另一个电梯。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将冯黎绑在柱子上的原因。 这件事他不说出来,是知道自己一旦说出,大家绝对会把他当危险分子对待。为了降低其他人的防备,他选择了较好接受说辞。 只要他不把自己干过的事情说出来,谁知道他害了冯黎呢? 建筑第七层,辛诺用槌头把冯黎砸了七八下,放了满满当当的血液在水箱中。 当电梯自带的水箱被填满,电梯终于开始运行。 辛诺把槌头和冯黎当破烂一样一丢,等着电梯降到第六层。 他在第七层耗费了太多时间,也不知道那些人现在究竟到了第几层。 万一落下太多可不好。 正值辛诺心思百转之际,被他砸晕的冯黎迷迷煳煳醒转。 年轻人恢復力高,辛诺又没有下死手,竟然让冯黎很快就醒过来。 又或者说冯黎一直就是有意识的。 他曾经受过比这更严重的冲击,照样还是活下来了。刚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冯黎被辛诺一槌头搞晕,但只是突然受刺激暂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并非真正晕倒。 时间流逝中,冯黎身体虽然随着血液的流淌变得冰冷,但他的头脑愈发清晰。 谁害了他,他就报復回去。 所以冯黎悄悄握住了槌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暴起伤辛诺。 辛诺没有防备,谁会防备已经失血过多「晕倒」的人呢? 辛诺没有想要弄死冯黎的想法,但冯黎却存了搞死辛诺的念头。 三四十岁的混混和十几岁的混混生起气来谁更可怕?答案当然是十几岁的混混。年轻气盛的小孩子不讲究法律规章,往往凭藉意气行事。 气头上来了,多年的思想品德教育化作灰烬,冲动占据大脑。 冯黎下手,让辛诺头骨凹进去一块。 他不学医,不知道这样的伤势是个什么程度,但缓过劲来的冯黎意识到——都成这样了,估计活不下来。 也就是说,他杀人了。 再生气,现在恢復意识的冯黎很快感到后怕。 冲动杀人该怎么判? 加上之前他对何亦可的见死不救…… 被冯黎拿在手里的槌头开始颤抖。 不、冷静、冷静。 冯黎观察四周。 现在在电梯里面,只有辛诺和他两个人。电梯里没有监控,没有人能够证明辛诺是他打伤或者说打死的。 只要他不承认,就没有人知道。 冯黎胀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辛诺。 唯一有可能说出冯黎害了人的,就是辛诺了。 他得解决这个人。 再一再而不再三,冯黎拿着槌头有些犹豫。 第100页 对何亦可的见死不救是一,被刺辛诺是二,如果他再对辛诺下手,这就是「三」了。 开弓没有回头路,如果他杀死辛诺,他可能再也融不进正常的高中生活。 冯黎看着辛诺瘪下去一块的脑袋。 他还是不敢下手。 与之前何亦可事件不同,这会儿他要是槌头落下去,人就真成他杀的了。 年轻的高中生心里还有犹疑,而中年男人心中可没有律法道德。 辛诺勐地起身,一肘子打偏冯黎脑袋抢回槌头,朝着冯黎的太阳穴轮下去! 常年遭受暴力的冯黎早已养成生理反应,下意识退后一步,避开辛诺的攻击。 他没想到辛诺还能有反击能力。 辛诺脑袋不清醒,满脑袋都是被暗算的气闷,一门心思只想搞死面前这个小年轻。 冯黎狼狈躲闪,本就失血过多的他很快没了力气,腿一软,跌坐在地。 辛诺抓住机会,狠狠打在冯黎天灵盖上。 那一瞬间,冯黎以为自己见到了小红帽第三次点亮火柴的场景。 高中生活是真的回不去了。 ……不过就算他不杀人,他也回不去吧? 冯黎自己说服了自己。 事后回忆起来,冯黎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反正结果是:冯黎顶着一头血呲唿啦,把辛诺干掉了。 辛诺的脑袋被他嗯在装满了他血液的水槽里。 冯黎失血过多没啥力气,但辛诺同样。菜鸡互啄,比的就是一个谁更心狠。 很显然,初出茅庐的新人冯黎获得了胜利,打赢復活赛,从辛诺手中夺回一命。 恭喜他活下来。 电梯抵达第六层还要一段时间,冯黎实在撑不住,晕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身边有鼓掌声,似乎在庆祝他杀死了辛诺。 冯黎睁开眼,看见舒雁子和一个不认识的冷脸美女在身前。 「还能活着,恭喜。」舒雁子啪啪鼓掌。 曾色如也像模像样地鼓掌。舒氏医馆一家人很喜欢用鼓掌来激励人,曾色如在舒氏医馆治疗的那些日子里,将他们一家的习性学了个十成十,鼓掌的间隔、鼓掌的力道都是十足像。 还活着。 冯黎身体发冷,但确实活着。 脑袋上包了纱布,伤口已经处理过,被人上药止血。 冯黎晃晃头,不晕不痛不重,上药包扎的人手法很好。 他想去摸一摸脑袋。 「别乱动,没有多余的纱布了。」包扎小能手舒雁子道。 就这么点给冯黎包脑袋的纱布,还是舒雁子联繫自己的联络员好声好气求了很久才换来的。 曾色如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不讲理的联络员,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联络员简直是个小天使。 可惜她的通讯器没电了,不能再联繫2号联络员。 冯黎安静道谢。 「辛诺怎么了?」舒雁子一抬下巴,指着水槽里断气儿的辛诺。 做戏做全套,冯黎表现出害怕的表情,道:「我不确定……突然有人从后面打了我一下……我晕过去之前看见一个机器人在打辛诺……」 有什么锅,推给机器人就是最完美的选项。 舒雁子果然没有多怀疑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剜了眼高大机器人和爱心机器人一眼。 另外两位机器人屏幕上浮现委屈的神情。 机器人之间的信息并不会同,它们也不清楚同僚做过什么。它们对小女孩舒雁子的迁怒行为感到伤心。 舒雁子可不管这么多。 她揉揉肚子,觉得好饿好饿。 小孩子熬不住饿,况且舒雁子还有个长高的希望在,对于健康饮食这点更是在意。 越在意,肚子的空虚感就越强烈。 「好饿啊……是不是该吃晚饭了……」舒雁子怨念道。 失去记忆被困在这栋建筑里,没有药品缺衣少食,舒雁子全然不开心。 冯黎搭话道:「不是晚饭,我们现在吃东西的话,应该叫做夜宵。」 曾色如顿时意识到什么,打手语道:「你知道现在几点?」 冯黎看不懂手语。 舒雁子拍拍机器人,机器人收起委屈,尽职尽责开始翻译。 通过机器人的说明,冯黎点头回答:「我可以确定时间。」 不是他吹,初中到高二总共五年里,冯黎按时吃饭的日子屈指可数,这造就了他脆弱的胃——没有转变成胃癌肯定是他祖上积德。 因为胃脆弱的关系,冯黎能够通过自己胃的状况来判断时间。 所以现在的时间是: 凌晨一点三十二。 -------------------- 第55章 电梯运行 冯黎强撑着精神,等待凌晨两点的到来。 「累的话可以躺我腿上休息。」曾色如打手语,拜託机器人翻译给冯黎听。 冯黎躺下去。 失血导致他昏昏沉沉,仅仅刚刚醒来时还能保持清醒。现在还能对外界刺激作出反应,纯粹靠本能。 美人的膝盖是世间治癒一切的良药,冯黎感觉无与伦比的舒适。 舒雁子有点羡慕,又想到自己被曾色如背了那么久,而冯黎现在是需要被照顾的伤者……她是医生家的孩子,不要给病人添麻烦。 第101页 舒雁子闲得无聊,也闭目养神。 肚子饿。 待到凌晨两点,冯黎的胃准时抗议。 一阵痉挛叫他从昏迷中清醒。 冯黎胃不好,作息不正常的人多多少少胃都有点毛病。平日里这个时间点,是冯黎吃夜宵的时间。 这一会儿不吃吧,冯黎就肚子疼。 看他疼成这样,舒雁子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自己肚子饿」之类的话语了。 总觉得现在撒娇有种卖惨卖不到位的感觉呢。 见冯黎此番模样,曾色如明白两点到了。 她一把拉下拉闸。 「轰隆——」 电梯的菱形护栏拉开,电梯门大开。 堪称玄妙,第五层的卷耳季飞池等人也同时拉下了电梯拉闸。 在没有时钟的情况下,上下两层同时在规定的时间凌晨两点做出举动。 要知道第五层可没有冯黎这样脆弱的胃来做报时器。 反正不管第五层用了什么方法来确定时间,现在他们通力合作,成功开启了前往下一层的电梯。 卷耳点点通讯器,道谢:「感谢你的帮助,李九林。」 通讯器经歷了泡水、摔砸、多次强制关机之后,除了有些杂音外没有任何不适,可见通讯器的坚韧。 舅舅办公室内,好不容易偷回通讯器的李九林听见此话,笑笑。 「还有四层楼没走对吗?」 「是的。」 李九林一上一下抛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上隐约能够看见第五层的画面。 看似珠子的这东西,实际上是以监视器为内核,遍布整栋百万美元角逐赛建筑。每两颗珠子为一对,一个收纳影像,一个投放影像——是近几年出现在国内的新产品。 运用这样的珠子,再将影像投放到电视屏幕上,则实现了建筑内景象的实时转播。 集团没有能研发这样产品的能力,核心研发者自然是李九林。 实际上,因为缺失了过往的记忆,李九林本身并不识得这种珠子,但他一接触珠子,脑海里自然而然出现了研究它时的记忆。 所以李九林知道珠子与众不同的功能。 为了防止集团背后使坏,研发监视功能的时候,李九林特地在珠子中加入了自毁装置—— 不仅是珠子外表的监视器,所有经过李九林之手的、交予集团使用的机械产物,李九林都设立了自毁装置。 李九林毫不犹豫,将手中的珠子摧毁。 虽然珠子两颗一组,但所有的珠子共享分析网络,牵一髮而动全身。 毁去一个,剩下的珠子自然而然不能再发挥作用。 这种群体特性仍旧是李九林没有失忆时添加的。 失忆真是讨厌的事情,李九林漠不在乎地想。 那篇匆忙毁去的盲文帮李九林想起了很多事,有关机械制造、有关集团、有关百万美元角逐赛。 夜黑风高,那些黑衣保镖们原本打算坚定执行集团命令,将李九林禁锢在室外冷风中一整夜。 奈何李九林的舅舅的确疼爱这个侄子,更何况侄子大病初癒身体欠佳,舅舅更是不忍心真的看他吹一晚冷风。 舅舅严令他们放弃对李九林的桎梏。 再加上时间太晚,集团其他几位创始人都睡了,没有投入多余的关注在李九林这边。 此时发话放人的是话语权最大的人。 黑衣保镖们十分迟疑,到底还是放人了。 李九林再三保证自己绝对好好睡觉不出病房乱跑,而舅舅仍然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看管最好。 半截身子如土的人了,硬是打跑睡意,盯着李九林唿吸平缓后才离开病房。 李九林睡了?当然没睡。 他悄咪咪熘出病房,再一次摸到舅舅办公室,悉悉索索翻箱倒柜,做贼似的。 而舅舅就在办公室特意开闢的小房间里休憩。 值得庆幸的是,李九林有惊无险拿到了伪装成珠子的监视器和被舅舅收起的通讯器。 不幸的是,在卷耳一行四人他们抵达第四层时,舅舅也醒来,站到了李九林面前。 李九林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示意舅舅不要出声,继续和卷耳谈天说地。 舅舅竟然真的没有发出声音,安静看侄子通话。 「给你透个题吧,第四层到第一层的主题分别是生老病死,别把主题搞错,像前往下一层实际不难。」 「多谢。」 即使联络员的目的不明,应当可以被当作「加害者」——受害者是建筑里所谓的决赛圈选手——但李九林并没有实际上对卷耳产生什么伤害,卷耳还是很愿意对李九林好声好气说话的。 况且,卷耳想多听听李九林讲话。 李九林的声音正正好命中他的好球带。 「恢復多少记忆了1号选手?」 「没多少。」 李九林却是想起了很多事。 扫过侄子微微上挑的眉,舅舅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 就这么一声,正处于第四层的卷耳就捕捉到了。 「你身边有人?」 卷耳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带中找到熟悉的气息,这个声音他之前肯定听到过。 李九林大大方方承认道:「是的,这人是我……好啦我不说就是。」 李九林侧身避过舅舅的手掌,状似无奈道:「哎呀,他老人家不肯让我把他介绍给你呢~」 第102页 但李九林的手指却是在敲打通讯器。 舅舅看过去,却发现这敲打的声音杂乱无章,而非他所揣测的什么摩斯密码。 难道这小子只是在无意义瞎掰扯,就像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喜欢揪叶子一样? 然而,通讯器那头身在建筑中的卷耳同样回以了对通讯器的敲击。 同样的杂乱无章。 但既然两个人都开始这种行为,就绝不是无意义的! 舅舅从来不敢小看这两人的默契。 他噼手去夺通讯器。 李九林早有所料,一个翻滚——翻下了窗! 在之前探索这间办公室时,李九林就将窗户打开了。 舅舅忙探头去看,就见垂直距离5米的下方,清晰浮现两个拖鞋印子,还有一旁被跑丢的拖鞋。 「疯了——!」舅舅咬牙切齿,头也不回地跑出办公室,下楼找李九林去。 五米高,这小子是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一身骨头脆的和曲奇饼干一样,怎么敢不做任何保护措施跳下去的!万一伤到哪里…… 顾虑着医院里的黑衣保镖团,舅舅没敢大声张扬。 若是黑衣保镖团知道了,集团其他几位创始人肯定也就知道了。 他的乖侄子指不定得受什么磋磨呢。 舅舅逐渐远去。 办公室窗外,李九林从窗户外又爬了回来。 他一开始就没有跳窗,只是将两只拖鞋扔下去伪装「自己已经离开」的情景,实际上却藏在窗台边挂着。 月掩于云,天色昏黑,舅舅没有发现他。 关心则乱,李九林最会利用舅舅这一点。 病体未康,李九林把自己累得够呛,大口大口抢夺新鲜空气供身体使用。 「李九林,你……」 ——卷耳与李九林之间的通话并没有挂断。 「嘘——」李九林打断卷耳,「接下来我要开启逃亡模式了,别吵,听着就好。」 听着就好。 出于补偿性,曾色如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但视听触嗅皆有所发展。 曾色如听见电梯内部不同寻常的声音。 很轻的一声「铛」,要类比的话,像是轨道换轨的声音。 他们这座电梯,不在原本的道路上了。 第五层的电梯通往第四层,但现在这第六层的电梯嘛…… 这电梯连接哪里还不好说。 至少曾色如可以明确告诉舒雁子冯黎,这电梯现在是横向运行的。 啊,忘记了自己不能说话,这俩小孩子看不懂手语。 曾色如只好採取更没有效率的方法——在舒雁子手心写字。 为什么不是冯黎手心? 曾色如看看冯黎无神的双眼、快蜷缩在一起的小身板,决定还是不去打扰这孩子比较好。 刚杀人心里内疚嘛,理解理解。 不止是曾色如猜到了辛诺是冯黎所杀,舒雁子亦是心知肚明。 曾色如是通过多年从事特殊职业的敏锐性,一眼就判断出冯黎的状况;而舒雁子纯粹凭藉医学上的直觉—— 冯黎身上多处鲜血反常规,与其说是辛诺受伤时不小心溅上的,倒不如说是两人起争执肢体接触时蹭上的。 毕竟冯黎有前车之鑑,舒雁子一点不奇怪冯黎会杀掉辛诺。 辛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狗咬狗而已,舒雁子一点都不关心。 小孩子太聪明也是一种苦恼。 所以舒雁子选择将心神投入手掌心,感受曾色如的「话语」。 原本埋头的冯黎突然抬起脑袋,看着曾色如和舒雁子交握的手。 曾色如的手很白,也很细长,像是冯黎角落里的记忆。 -------------------- 第56章 冯黎与曾色如 曾色如和季飞池做任务时,曾经救下过一名被长期虐待的男孩。 原先只是移动居民楼起火,她们俩去正常疏散群众。居民楼起火的时间点非常巧,正是上班时间,大部分人都不在家。唯一一个被困人员是长时间不出门,一度以为已经搬走的一名宅家男子。 宅家男人的家同样也是火灾发源地。 宅家男子被救出时面目模煳,他对门的何某不忍心看他这样,转移话题问了句「你们家孩子呢」。 然后她俩才意识到楼里还有其他人。 然而火势已经太大了,大到景象都开始扭曲。 之前进去的消防员搜遍了男人家,却仍然没有找到任何其他人的踪迹。 「说了楼里没人了没人了!赶紧要消防员回来,别都折在里面!」被就出来的宅家男子叫嚣道。 即使躺在担架上,宅家男人还是不安分。 如果他的神情没有那么狰狞,说不准真会让人以为他关心消防员们。 可宅家男子的表情太怪异了,仿佛害怕什么事情暴露一般。 季飞池不是刑讯方面的专家,何况现在宅家男人脸上全是血根本看不清五官,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的直觉是无数次任务中锻鍊出来的,化作季飞池的本能,永不割去。 季飞池对曾色如使了个眼神,无需多言,即使三年没有共同出任务,但她们是做默契的搭档,永远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于是两人忽略了宅家男人的叫嚣,携手走进了还冒火的居民楼。 原本经过搜寻确定没人的消防队队员眼睁睁看着人进去,便一个个跟上去重新开始寻找。 第103页 万一真的有人因为他们的疏忽被困在楼里,他们不会原谅自己。 引起火灾的源头在宅家男人的厨房,即那罐开启的煤气。宅家男人大概是想自己做饭吃,却忘记开窗通风,再加上煤气罐太久远,阀门不紧漏气,一开火,直接引发了爆炸。 剧烈的爆炸炸穿了居民楼第十三层。 幸好留在居民楼内的消防员们已经排除了□□,这栋居民楼不会再发生二次爆炸。 唯一要担心的是这栋楼的坍塌。 高温下,楼房的承重钢容易软化,从而引起楼房塌陷。 「速战速决。」 曾色如季飞池不是第一次出入火场,在起火的居民楼里脚步生风,竟一点儿不害怕。 毕竟更提心弔胆的场面她们也见过,起火而已,实在阻挡不了她们的脚步。 消防员救火是专业的,帮民众忙也是专业的,但光论「找人」,这方面还得看工种特殊的季飞池曾色如。 不出所料,曾色如在宅家男子家中发现了被火焰吞吃一半的刑罚用具。通过观察,可以判断是被使用在十五六岁少年身上。 继续寻找下去,季飞池则发现了拖拽痕迹,被拖拽的人有挣扎,但最终不敌宅家男人。 基本可以确定有人被宅家男子囚禁了。 可惜被火焰毁去了大半痕迹,难以追踪。 但没关系,特殊工种有自己特殊的找人方法。 细节上,曾色如已经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最终的结局是记得清清楚楚——她和自己的好友救出了被囚禁虐待的男子高中生,冯黎。 火灾时,曾色如找到了被锁在一个小箱子里冯黎。 箱子被机器不断上下摇晃着,因为火灾的关系,箱子已经热得可以煎鸡蛋。 冯黎被锁链捆住四肢,但他没有放弃求生,以怪异的柔软姿势卡在箱子上方角落,没有被箱子的上下移动撞上,倒是被不断升高的温度折磨。 曾色如把冯黎抱出来的时候,冯黎已经高热昏迷。 好在还有救。 事后,宅家男人送进监狱,居民楼再也不能住人拆迁重建,而举目无亲的冯黎则安排在了他们学校一名实习老师家里。 曾色如写在舒雁子手心里的,就是有关冯黎的那个箱子。 她觉得电梯的运行方式很像当初她做任务时见到的那个箱子。 这种类比还是得交给本人比较好,因为当初曾色如在箱子外,而冯黎在箱子内,他的感受肯定更准确。 冯黎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看看,舒雁子和曾色如凑一起讲小话去,估计是在说他坏话。 学校里那些人也是这样,一开始只是比较讨厌他的性格,然后背地里聊一些他插不进的话题,再然后就演变为冷暴力。 舒雁子和曾色如看起来比那些更会欺凌人的样子。 「你们在说什么?」冯黎决定主动出击。 冯黎动动染血的指尖。 他现在可是什么都不怕。 舒雁子抽回手,瞥了眼冯黎,一下子看见他满眼的厌恶。 搞什么? 舒雁子皱眉不解。 「这座电梯在横向移动。」舒雁子仿若没有注意到冯黎怨毒的眼神,言简意赅道。 冯黎站起来,「移动?」 他头晕,但熟悉感却包裹了他。 「我们怀疑电梯并非向下移,而是被挟持。」舒雁子道。 就像第六层枫镜眉、欧阳旦和季飞池被机器人关在鸟笼里一样,他们现在被关在电梯里,送往其他地方。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冯黎静静感受电梯的运行——好吧,他在电梯里待了太久,已经习惯了电梯的运动方向,此时根本不知道电梯它是怎么动的。 曾色如继续写字。 舒雁子一惊。 「写的什么?」冯黎还是头晕,失血过多影响了他的判断,放在平常他可不敢这么和两个人呛声。 「大姐姐说电梯在快速前进,」舒雁子认真道,「像是高铁那样快。」 隔了会儿,超重感席捲冯黎。 「电梯开始上升了,」舒雁子道,「像火箭那样。」 冯黎正待发言,但一股子失重感瞬间袭来,堵住了他的话语。 他整个人腾空了! 不止是他,曾色如和舒雁子同样高高飞起,电梯天花板重重砸在他们仨头上,砸了老大一个屁包。 这会儿不用曾色如提醒,冯黎也知道这座电梯发生了什么——它在下坠! 三人尚未反应之际,电梯地板突然而然解体—— 电梯地板底下,赫然是大海! 黑夜里,星空下,大海静谧而沉静。 冯黎脑子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却像是经歷过无数次一样,四肢迅速伸展,牢牢扒拉住电梯一角。 曾色如和舒雁子可没有冯黎那样的本能,直直坠向大海。 这种高度、这种速度,她们俩一撞到海面就得化作肉泥! 来不及多想,半空中,曾色如死死抱着舒雁子,企图用自己的身躯当舒雁子的缓冲垫。 「嘭——」 一声巨响。 李九林停下脚步,看着远处。他知道这是第六层的逃生电梯被启动了。 不过李九林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他只是下意识回头而已。 第104页 「怎么了?」通讯器另一头的卷耳问道。 「没什么。」李九林不住揉搓手臂。 更深露重,李九林的病号服完全起不到保暖作用。然而若是不趁着大半夜出逃,李九林可没办法离开医院。 「我听见海了。」卷耳说。 没去问卷耳是如何分辨声音的,李九林只是再一次重申道:「别多问,听着就好。」 听着就好。 卷耳当真一言不发,静静听着通讯器另一边那人的行动。 他当然也没停下,而是开着通讯器,在第四层探索了起来。 第五层兑换奖励时,卷耳兑换了一升净水擦身子,重点是擦腿。把一身脏东西灰尘什么的擦干净后,卷耳细緻地照顾起自己逐渐恢復知觉的双腿。 净水的的确确有效,才这么一会儿,卷耳已经感觉到双腿隐隐发热了。 热源是枫镜眉。枫镜眉被铡刀削去双脚后就晕倒了,这会儿还是没醒,由轮椅选手卷耳抱着行进。 第四层布局极似传统神话中的阴曹地府,绿油油的灯光映照着随处可见的招魂幡,开地面满彼岸花,簇拥着木制小桥,桥下是流淌的水,看不见源头看不见目的地。 没人说话,就像极了要去见阎王爷。 思及之前李九林给的提示:主题生老病死,是从「死」开始排吗? 阴曹地府,果然是和死对应上的吧。 至于李九林胡扯的可能性?卷耳没想过。 第五层时经歷过红色灯光,这会儿惨绿灯光之下,卷耳很快适应了第四层的环境。 人类或许不是所有动植物中最能适应环境的,但人类绝对是最擅长改变环境的。 例如现在,卷耳压根没想着强迫自己习惯绿色阴间滤镜,而是在小桥旁找到灯光开关,将绿色灯光彻底关闭,还第四层一个「正常」色彩。 失去了绿色灯光,这地儿看着虽然还是阴森,但到底没有那么神似地府了。 ……虽然替换的暖黄色灯光有点太黄色了,但却是比绿色舒服不少。 卷耳一连打了好几下开关,换出来的全是彩虹之中的颜色。 几经对比,决定还是用黄色,相较而言更舒服一些。 这一层楼视野倒是比上一层开阔,忽略那些奈何桥、望乡台过于阴间的的设置,实际上是个不错的休息地。 奈何桥自然是那木制小桥,小桥旁彼岸花从中间正正是一张可以容纳世间所有委屈的大床。 -------------------- 第57章 发疯 从古至今,床无论怎样演变,是石床、稻草床还是木板床,扑的是棉花还是天鹅绒,床的作用只有一个——让人休息。 一直如此。 虽然突然一张床出现在彼岸花中确实有些怪异,但既然他们都已经在百万美元角逐赛中,就不讲究什么合不合理了。 能把一堆人帮来参加捞什子比赛,主办方的精神状态可想而知不正常。 精神都不对了,还指望有逻辑吗? 彼岸床——因为周围有彼岸花姑且就这么叫它——只有三条床腿,却稳稳支撑着足够放下十个卷耳的大床。 被是厚重的棉被,材质是不易腐朽的防腐木。 欧阳旦稍微靠近一点,还能闻见老旧的味道。 像是上个世纪的物品穿越到今朝。 「像是机关,或者说陷阱。」季飞池吐槽道。 这种床一看就有问题,傻子都不会坐上去。 傻子·欧阳旦一屁股和床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季飞池甚至不好意思说什么。 毕竟人家欧阳旦瞎了看不见,不知道这床不对劲,他们俩也没提醒,怪不得人家没防备。 万幸没触动这床奇怪的变化。 季飞池绕着彼岸床看了好几遍,这彼岸床一点儿动静也无。 「哦,原来不是机关?」季飞池四处摸摸。 这时候他们需要一个何亦可,10个选手里他在这方面最专业。 曾色如倒也懂一些,可惜她不在,何亦可也不在。 闻言,欧阳旦用完好的那只手抚摸彼岸床,问道:「这床怎么了?」 季飞池说不清自己对这张床莫名其妙的厌恶,干脆直接上手把欧阳旦薅起来。 就在欧阳旦被拉起时,彼岸床一瞬翻了个面儿——露出床下潜藏的东西。 「压力机关。」卷耳道。 压力机关,顾名思义,需要施加一定压力才能启动的机关。当压力不足时机关无法启动,压力足够时,需得压力离开才能启动。 听见身后床板翻转的声音,欧阳旦伸手触碰,碰到坚硬的颗粒物体。 「沙盘?」欧阳旦疑惑。 欧阳旦的猜测没错,藏在彼岸床板下的就是一个巨大的沙盘,密密麻麻摆满神话中出现的牛头马面等生物。 先不论这沙盘是如何做到沙子、物体摆放位置分毫不乱,卷耳的注意力放在沙盘里与众不同的四个人物模型上。 在沙盘的红色区域,一男三女的人物靠在床边。 唯一的男角色坐轮椅,另外三名女角色分别没有眼睛、没有脚和健康正常。 「这是我们。」卷耳笃定道。 季飞池不信神鬼,当即拿起与她极为相似的女角色模型观察。 普普通通的短髮,普普通通的外表,即使是做成缩小版人物模型、经过美化加工后,还是那么普普通通。 第105页 一如平凡的她,没有特点、没有记忆点。 不知季飞池想到了什么,总之卷耳还在注意着沙盘时,季飞池一下子将极似她自己的人物模型打碎。 缩小版的季飞池摔一下,发出劣质塑料制品的碎裂声,也可以说是人物模型的惨叫。 季飞池一脚踩上去,把它踩得稀巴烂。 「有点噁心。」面对卷耳疑问的眼神,季飞池如是道。 尚且不清楚沙盘与小人作用时,卷耳思想倾向于保守,认为暂时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但他不是不能理解季飞池这样的作为。 没有谁看见自己的脸被印在陌生人偶上心情会好吧?如果很好,多半那人自己心态就不正常。 欧阳旦要求季飞池帮忙把她的人物模型也摔碎。 理由:「女人的第六感,直觉告诉我这玩意儿不能留。」 季飞池就把缩小版欧阳旦也摔碎了。 说起来,缩小版欧阳旦的人物模型瞧着很板正,戴着眼镜,样貌和第十层的欧阳旦更为相似。 事实上欧阳旦的眼镜早不知道被遗落在哪个角落了。 缩小版的欧阳旦像个老师。 季飞池这么想,便也这么和欧阳旦形容。 欧阳旦在自己的记忆里头扒拉扒拉,还真找到一段自己去某个高中当实习老师的回忆。 「我是当过老师,教数学。诶……?」欧阳旦突然顿了一下。 她记忆里浮现一个熟悉的人,她不久前才见过。 ……冯黎?嘶,脑袋疼。 脑子里的肿瘤不允许欧阳旦多说多做,她很快不再言语,静静消化病痛带来的伤害。 卷耳看着自己的小人,想了一会儿,随波逐流摔碎了。 只剩下断脚小人没有着落。 枫镜眉没醒,在不确定小人真实作用的情况下,在场没有人会罔顾枫镜眉意愿对人物模型做什么。 按理来说,断个脚而已,枫镜眉应当快醒了啊。 啊,醒了。 季飞池凑过去,细细观赏美人甦醒。 枫镜眉长而卷翘的睫毛翕动,双眼在季飞池的注视下睁开。 嗯嗯,她果然很喜欢美女呢。季飞池若有所思地点头。 枫镜眉却是被她吓了一跳,道:「干什么?」 随即枫镜眉噤声,惊讶于自己的声音如此嘶哑难听。 应该是脚被削掉着急上火导致的吧,季飞池想。 枫镜眉目光移向自己空空的、本该长着脚的地方,呆呆坐在卷耳腿上。 白眼一翻,差点儿又要因为受不了刺激而晕倒。 卷耳眼疾手快,掐住她人中,强行使枫镜眉清醒。 一口气憋在枫镜眉胸口,这会儿卷耳对她动手,可算让枫镜眉找到发泄地—— 她反手一拳头打在卷耳腿上。 约莫包含了些自己失去双脚的悲哀在,枫镜眉这一拳用的力道不可谓不大。双腿早已恢復知觉的卷耳判断,被打的地方应该会青。 这还没完,枫镜眉又是一巴掌扇在季飞池脸上。 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季飞池满头问号,不明白怎么就遭受了无妄之灾。 欧阳旦听见「啪」的一声脆响,赶忙循声走过来安抚道:「冷静点冷静点……」 她又看不见,只能自己猜测是产生了什么矛盾冲突。 然后欧阳旦被枫镜眉一脚……或者说一腿踢在了腹部。 「呃——」欧阳旦捂住肚子,缓缓瘫倒。 这一下可不得了——枫镜眉打的地方,正正好是欧阳旦在第十层大闯关时被石头砸的地方。 净水能治外伤不错,但欧阳旦被石头砸一下后,本就脆弱的身体更加破碎,再加上第五层断手之痛,现下有点碰撞就能叫她多病復发。 欧阳旦只觉得周身一切都模模煳煳,不真实一般。她好像有四肢,但又好像多了一只手长在胃里,一会儿敲锣一会儿打鼓,搅得自己的胃不得安生。 欧阳旦疼得抱住自己,冷汗从额角滑落。 她哪哪儿都痛。 欧阳旦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抱头痛苦揉按太阳穴还是揉弄肚子。 可是真的好痛。 欧阳旦想把自己胃里的手拿出来,或者让它安分一点也好。 她就开始自发一拳拳捶打腹部。 季飞池暗道不妙,一把抱住欧阳旦不让她自我伤害。 「呵呃……肚子……痛……」身体已经到极限的欧阳旦说不出太多句子,勉勉强强表露了自己的不适。 季飞池见多了这种情形,明白只要等病人自行换过这阵就行。 她强制按压着欧阳旦四肢。 原则上来讲,欧阳旦这么痛苦理应上止疼药,但现下医疗资源匮乏,只能让欧阳旦自己扛过去。 那边枫镜眉还不消停,尝试抓握踢打等多种方法皆无法摆脱卷耳的怀抱—— 卷耳可不敢让这种状态的枫镜眉离开自己。 现在的枫镜眉不知为何有着高攻击性,别说只是看着她的季飞池和来劝说的欧阳旦了,就算第六层的高大机器人过来,也只有挨打的份。 从暗格里快速抽出绑过锤头的手搓绳子,卷耳二话不说绑在了枫镜眉身上。其间枫镜眉不住挣扎,差点儿挣脱束缚离开卷耳大腿。 好在最终卷耳技高一筹,成功捆绑枫镜眉。 第106页 枫镜眉犹不死心,不断尝试摆脱绳子。 而卷耳手搓的绳子就连咬合力惊人的黑地鼠都无法咬断,更何况她? 解决完枫镜眉时,季飞池总算也安抚好了欧阳旦。 长久的痛楚,外加一时的爆发,欧阳旦很快陷入沉睡。 「她……」季飞池欲言又止。 枫镜眉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卷耳想起第九层时众人中毒产生幻觉的事情,莫名觉得这两件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或许枫镜眉发疯也是受什么生物化学因素影响呢。 集团做生物起家的,有任何配方都不奇怪。 ……集团? 卷耳一怔。 看见枫镜眉发疯,他的脑海中没来由地响起这句话,就好像有人在他耳边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又一遍。 同样的,卷耳脑海中也出现了解决方法: 只要砸坏人物模型就好。 他立刻动手,将沙盘上的缩小版枫镜眉砸碎。 之前卷耳未曾注意,当人物模型被摔碎时,有很小一股粉末飘荡出来。 精神紧绷的情况下,卷耳反而发现了这一点。 细小的粉末窜进枫镜眉鼻间。 如同蛆般蠕动的枫镜眉顿住,面上的表情不再癫狂,变得尴尬而心虚。 -------------------- 第58章 生老病死之死 欧阳旦不再疼得抽搐,季飞池稍稍安心一些。 她也没想着去找枫镜眉麻烦,毕竟枫镜眉那样一看就不正常,估计是中了阴招。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恢復神志的枫镜眉立刻道歉。 甫一松开绳子,枫镜眉就爬过来请罪了。 满地灰尘,枫镜眉是一点儿不在乎自己漂亮的裙子,盘发松松散散也没打理,零碎的髮丝衬得她脆弱美丽。 颜狗·季飞池被击中。 季飞池顶着张长了巴掌的脸,大度原谅。 但欧阳旦怎么想,倒还真不一定。 发疯时枫镜眉踢得那一腿实打实重,去报名二战都能叫士兵痛不欲生。 「让她睡会儿,我们找电梯。」卷耳拍板。 季飞池四周找了找,把欧阳旦放到了奈何桥上。这地方就在沙盘边上,距离他们近,有危险可以立刻赶到,除了地上脏外没有缺点。 枫镜眉没有脚行动不便,卷耳和季飞池总不可能叫她去劳作,便安排她守着欧阳旦。 虽然枫镜眉害过卷耳,但卷耳认为这个人可以相信,具体细节请看她对于女性和男性的不同态度。 至少清醒状态下的枫镜眉不会伤害欧阳旦。 第四层黄色灯光并不刺激,卷耳季飞池两人分工合作,心照不宣绕开沙盘,很快找齐了阴曹地府里的线索。 一床染血的被单、一条褪色的毯子、一根燃半的香,以及一本写着「答题卡」的本子。 除了「答题卡」三字,第四层再不见任何文字记录。 两人默契地将目光移到沙盘上。 沙盘里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缩小的地府建筑与生物,牛头马面判官孟婆等常见神话人物亦是一眼可见,或坐或站,或愤怒或慈祥。 不过最能吸引人注意力的却不是这些神态各异的人物模型,而是沙盘那块儿橘红色的区域。 即一开始卷耳等四名小模型所在的地方。 「本来是红色的,大红。」卷耳道。 「而且没有占据这么多位置。」季飞池补充。 原先只出现在沙盘一角的红色蔓延着改变着,化成橘红色,竟然向外扩张了1cm的地盘。 不像好预兆。 卷耳摸摸沙盘沙砾,他手触碰过的位置变了颜色。 即使是很浅的变化,但也足够眼力过人的他发觉。 季飞池伸手探索沙盘底部,贴住沙盘的手掌心隐隐发烫。 「感热。」卷耳一眼道出沙砾颜色变化的原因。 是特制沙砾,因温度的升高而产生变动。 「该不会是时间限制吧,待颜色填满沙盘时宣布game over。」季飞池做出噶脖子的动作。 卷耳抿唇,显然是认可季飞池的话语。 沙盘上还有不同——奈何桥旁,沙盘上安放了牛头与马面,而现实中奈何桥旁什么也没有。 虽然奈何桥上就有枫镜眉和欧阳旦,但季飞池和卷耳一致认为没必要将活儿交给她俩。 季、卷二人走至奈何桥旁,在枫镜眉不解的注视下分别占据桥头的左右两边,摆出拿斧子的姿势。 这是在模仿沙盘上牛头马面的动作。 枫镜眉不理解,两人分明没有任何交流,怎么能那么默契做出这么尴尬的动作。 十秒钟过去,无事发生。 「猜测不对。」 观察沙盘时,两人猜想只要对比沙盘上的东西与现实的差别,再相应地补齐就能获得更多线索,但现实情况没有如他们所愿。 季飞池不认同地摇头,「姿势问题。」 「我们姿势没错。」卷耳斩钉截铁。 季飞池看着卷耳,目光从他脸上下移下移,略过喉结锁骨胸膛腰腹,黏在卷耳的腿上。 毋需多言,卷耳知道了季飞池未曾说出口的话。 牛头马面都是站着的,而他坐轮椅,这实在不应该。 可卷耳双腿还没恢復正常功能,这会儿要求卷耳站起来,无异于要求瘸子跑马拉松。 第107页 出于卷耳的身体情况考虑,和季飞池一起摆姿势的人选必须换一个。 枫镜眉不考虑,她没脚。 接收到季飞池的眼神,枫镜眉轻轻摇动欧阳旦。 方才欧阳旦疼狠了,本就睡得不安稳,被枫镜眉轻轻一推就从噩梦中惊醒。 刚醒的欧阳旦浑身是刺,一个头槌送给枫镜眉。 虽然她自己也很痛,但能让唤醒她的人不爽她就开心。 枫镜眉放柔声线,努力用她那婉转的语调抚平欧阳旦的怒气:「欧阳旦,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欧阳旦后知后觉身前这人是枫镜眉。 那个一腿把她踢得快死的枫镜眉。 欧阳旦习惯性想推眼镜,手却摸了个空,蓦地想起自己眼镜早不见了。 思前想后,欧阳旦同意。 季飞池过来把欧阳旦带到地方。 牵着欧阳旦过桥时,季飞池忽然意识到四人小队里就她是完好的,其他人没腿没脚没眼睛。 任重道远啊。 季飞池心不在焉地帮着欧阳旦摆姿势,她的心思飘到陌生的长髮美女身上去。 第七层突然出现的人着实是她见过最美的,美人尖,丹凤眼,不说话,端端看着人就能叫季飞池心神荡漾。 可惜还不知道名字。 调整好欧阳旦的姿势,季飞池也站到桥的右边摆poss。 静止三秒后,沙盘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声。 卷耳过去看,发现橘红色变成了纯粹的橙色,而沙盘上又多了样东西—— 本该插在望乡台边的招魂幡被一个白鬍子老人拿在手里。 再看现实中,望乡台边却是什么都没有。 估计是新的姿势。 卷耳嘱咐奈何桥头的两人不要乱动,自行去寻找招魂幡,再来到望乡台边,摆出白鬍子老人的姿势。 巧合的是,白鬍子老人是坐在椅子上,卷耳坐轮椅自备道具。 又是轻微的响动。 枫镜眉明白该自己出场了。 其他三人都摆着姿势,为了安全起见,摆着姿势的人最好不要乱动。 枫镜眉爬过去。 每个人类出生长大都得经歷这样的动作,枫镜眉自觉接受良好。 也是了,哪个正常人会在得知自己没了双脚后那么平静。 除却受外物影响而发疯,枫镜眉醒来后从未对自己的脚投以一丝一毫怜惜。 即使算上发疯时间,比起因为「心底对脚的不舍」被激发的可能,枫镜眉认为自己是接受不了「自己被卷耳抱着」这件事。 她讨厌男的。 「唉。」想到自己昏迷的时间里被一直被卷耳抱着,枫镜眉不由嘆气。 在场几人无不是耳聪之辈,第一时间听见枫镜眉的嘆息声。 枫镜眉在缓慢爬行。 「别太伤心,伤心伤身体。」季飞池安慰道。 「没事,我也断手了我们都是残疾人。」 卷耳却没安慰人。 他看着枫镜眉的神情,知道她并不伤心于自己的残疾。 卷耳只简单言道:「抓紧时间吧。」 沙盘上,温度不断升高,呈现橙色的区域逐渐开始向黄色转变。 赶在彻底变为黄色前,枫镜眉来到沙盘边。沙盘边缘有防止沙子掉落的保护装置,加上离地距离,高度约有一米五。 枫镜眉勉力撑起身子看上面与现实的不同。 她一眼就看见那个坐在河岸的骨头鬼。 骨头鬼上半身是骨头,下半身是人皮,身周边则是委顿的人类皮肤。 或许应该叫它画皮。 画皮把腿伸进河中,河水淹没了它半个小腿。 枫镜眉又爬到奈何桥边。 奈何桥的确设立在水上。 室内有水,这很合理。但不合理的是这水会流动。 枫镜眉小小迟疑了一下,余光见着摆姿势摆累了的季飞池欧阳旦,她还是把腿放进去。 大不了再断半个小腿嘛。 三秒过后,沙盘四周的屏障解体,已经全然转变为黄色的沙子落下,如同淅淅沥沥的雨。 黄色灯光照耀黄色沙子,不知到底那个才是正统的黄。 沙盘里的物品随同沙子流下,唯一留在沙盘上的只有一封信。 知道结束了,季飞池不再保持难受的姿势,上前拿起信,一字一句朗诵道:「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请在答题卡上写下我的姓名。」 谜语人。 许愿天底下的谜语人都消失。 「后面还有。」卷耳提醒道。 这里的空气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灼热,卷耳有一搭没一搭摇动招魂幡扇风。 翻过信,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提示,「生老病死」之一。 看来之前那个1号联络员说的主题确实没错,是真实情报。 季飞池提笔写下……哦,没有笔。 「笔。」季飞池伸手索要。 卷耳却不拿给她,道:「你觉得是什么?」 季飞池歪头,虽然奇怪为什么卷耳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但她还是好好回答道:「死。」 阴曹地府和血,这种看着就不详的东西只能和「死」扯上关系吧。 再说那根香,一般是人死后需要祭奠才会被上香。 想不出老旧的毯子能暗示什么,但季飞池认为「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第108页 「我觉得不像,你们呢?」卷耳手放在暗格边上。 枫镜眉选择和季飞池统一战线。 环境潜移默化影响人,在阴曹地府般的布置下,枫镜眉也认为答案是「死」。 而目不能视的欧阳旦给出不一样的回答。 -------------------- 第59章 眼睛会骗人 受到环境的影响,人们往往会做出不那么理性的判断。 但欧阳旦看不见那些阴森森的装扮,她摸到招魂幡,觉得这玩意触感很好很柔顺;她摸到掉落了牛头马面小模型,入手温凉,像是讨巧的小物什。 她的感觉告诉她,她身处的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 因为看不见,欧阳旦自我脑补了一个温馨、舒适,甚至有点可爱的地点。 她当实习数学老师时,总是在一些小同学的房间里看见模型,用他们的话来讲,应该叫做手办 。 小同学们会将手办放在适宜的地方,避光避水细心呵护。小同学们说光是看着就会心情好。 「为什么觉得是『死』呢?这里很温馨不是吗?」 欧阳旦一席话,造成三人沉默效果。 季飞池环顾各种与地府相关的物件。 她是个擅于倾听的人,问道:「说出你的理由。」 「床很舒服啊,一趟上去就能睡着。」欧阳旦道。 人一生中与床相伴的时间最为长久,床是最能反应生活态度的地方了。 幼儿时,床铺往往柔软舒适,能够脚自己陷进去,如同被绵软的白云包裹。幼儿亦是如此,即使性子千差万别,但身体却是柔软脆弱的。 又说中学住宿,除了少部分富家子弟,大多数人的住宿生涯都是上下床,条件好点是四人间六人间,条件差点有十人间十四人间,那狭窄的床板就是他们努力的证明,压缩的时间变成向上的钥匙。 工作后的床,如果工作轻松,基本会选择装点自己的床榻,儿那些难以立身的人则少有精力打理床铺。 方才欧阳旦坐上彼岸床,只觉得床很舒服。 这样舒服的床,搭配的应当是温馨的氛围。 枫镜眉尝试委婉:「这个地方和温馨扯不上关系。」 任是三四岁的稚儿待在这儿,也不会认为「温馨」。 欧阳旦不解。 枫镜眉看着她空无一物的眼睛,没说什么。 算了,人欧阳旦都瞎了,没必要难为她。 四人小队是公平的小队,既然有两票都认为不该写「死」字,季飞池就真的不写。 强有力的证据还没出现,草率写下主题很有可能败北。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季飞池心有疑虑,那张毯子究竟代表什么? 啊,谜题,烦。 他们四人根据沙盘摆姿势倒也并非没获得其他东西。 季飞池在奈何桥头找了找,在斧头指着的位置挖出一个精巧的铜镜。镜框採用镂空工艺,多少簪娘都馋哭了。 镜子画面很是清晰,如果照出来的人像能够不缩小就更好。 「哈哈镜。」季飞池言。 哈哈镜是一种游乐设施,通过凹凸不平的镜面达到扭曲物体的效果,逗人发笑,故名为哈哈镜。 这面哈哈镜的画面里,季飞池脑袋膨胀到与肩同宽,再大一点可以与刚出生的婴幼儿身材比例相比。 季飞池本人是个颜控,不喜欢镜子里自己的造型,转手将它交给大美女枫镜眉。 枫镜眉打眼一看,哈哈镜里的自己像个蜷缩在母体中的婴孩。 丑,好丑。 即使是美女也逃不过哈哈镜的摧残。 枫镜眉把镜子放下,闭眼平復自己被自己丑到了的心。 再说卷耳的姿势,他扮演白鬍子老头拿招魂幡—— 新的物件不在白鬍子老头待的地方,而是藏在招魂幡中。 此地共有招魂幡10个,卷耳拿了最长但是最轻的那个。杆子折断,里面掉落出一个印着图画的小纸条。 其余九个招魂幡亦如此折断,统共获得十张小纸条。 从最短的招魂幡开始,图画画了一个人的出生到死亡。图画上虽然是简笔画,但依稀可以看出熟悉感。 卷耳想了想,瞥见地上的画皮鬼模型。 熟悉感从这儿来。 而学着画皮鬼将腿伸进河中的枫镜眉,她则从河里找到了认罪书。 大发现,除「答题卡」三字外,又一汉字出现! 枫镜眉软着嗓音,犹作亲密地挨近卷耳,念道:「鄙人赵氏,邯郸人,嫁与刘大壮十余年,未出一子,德行……诶诶……」 卷耳拒绝了枫镜眉的靠近,并将季飞池推向枫镜眉。 枫镜眉没有脚,干脆坐在地上,季飞池一下子扑过来,正正好揽住枫镜眉。 好闻的味道席捲季飞池。 卷耳这一招正和枫镜眉意。 她一把将季飞池拉下来,靠着她继续读。 由于察觉枫镜眉将所有力气放在自个儿身上,季飞池不好移开,默默受着美女的负担。 「……未出一字,德行有亏。今自请下堂,前往落耀寺祈福,惟愿前夫家一生顺遂,儿孙绕膝。」 枫镜眉小小嗤了一声。 她慢慢悠悠念出最后一句:「……路途遥远,不幸遇贼,死。」 没了。 说是认罪书,但却问只讲了赵氏出嫁后无子这一「罪」,赵氏的从前经歷半个字不提,好像她的一生只为了生孩子存在。 第109页 枫镜眉将这短短的认罪书翻来覆去地看,的的确确没了。 真是可歌可泣的认罪书呢~ 枫镜眉心里的白眼快翻上天了,但她形象管理合格,这会儿季飞池的视线正黏在她身上,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流露半分不雅的表情。 枫镜眉只是西子抚心状,道:「好可怜的妇人。」 季飞池若有所思,抱起枫镜眉交给卷耳,自己转去干别的事。 枫镜眉身子一僵,但几乎是一瞬间,枫镜眉就软了腰肢,靠在卷耳身上,眼瞳似含盈盈秋水。 「麻烦了~」 枫镜眉无疑是好看的,可惜卷耳不吃她这一套。 可把人丢下去这种行为卷耳亦做不出来。 思前想后,卷耳自行下了轮椅,换枫镜眉乘坐。 随着第五层那些净水发挥药效,卷耳双腿已经恢復到可以站起来的程度。 他扶着沙盘慢慢走了几步,又坐回去。 「你好了?」季飞池有些惊奇。 卷耳擦去汗水,点头道:「不完全,能走几步而已。」 方才走那么一小会儿就已经到卷耳极限了。 但同时卷耳也确定——自己的腿并没有受伤,他不能行走是因为毒素摧毁了神经间的联繫。净水的到来恢復了那些神经。 季飞池收回目光,将思绪放在毯子上。 卷耳静坐,消化直刺大脑的疼痛。 欧阳旦一直很痛,这会儿大家都保持安静,她求之不得。 而枫镜眉坐在原本属于卷耳的轮椅里,盯着卷耳。 为什么会放着温香软玉不要,宁愿选择待在地上呢? ——「我们不一样。」 突然,枫镜眉耳边响起舒雁子的话。 当时身处第十层隐层关卡中,枫镜眉想不起什么记忆,仅凭本能待人接物,却被一个小孩子做出这样的评语。 是的,评语。舒雁子聪慧、行动力强、会抱大腿,她说出这番话就是在说枫镜眉傻、不知道抱大腿。 而现在的枫镜眉已经想起了很多事,有关自己的身份、做过的事情,枫镜眉全部想起来了。 大抵是断了双脚这件事过于刺激,她的记忆尽数回归。 枫镜眉眼神飘到卷耳季飞池欧阳旦身上。 好吧,不得不承认舒雁子看人很准,她是有点傻。 舒雁子低头,看着自己的疤痕,那里本该有一双脚。 或许不是有点,而是很傻。 范围扩大点,百万美元角逐赛中的所有人都是傻蛋。 枫镜眉默默嘆气,几欲开口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餵……」 一双手搭在枫镜眉肩上,堵住她的话语。 欧阳旦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听见枫镜眉的气音时就出发,道:「安静点,我头疼。」 枫镜眉刚积蓄的勇气气球一样被扎破,泄得无影无踪。 枫镜眉保持沉默。 错过这一次,枫镜眉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结合毯子几条经年形成的摺痕,季飞池总算想出了褪色毯子的作用—— 襁褓。 「我猜,主题是『生』。」 这回没人反驳她,不过季飞池还是自觉解释復盘自己的猜测: 「香是赵氏死后的收到的供奉。阴曹地府是人死后来的地方,通往下一世,所谓新生。被单染血是因为生育,毯子是襁褓。大概是这样。」 说着说着,季飞池又不确定主题了。 生老病死啊,有生即有死,生死实为阴阳两面不分家。 「投票吧。」季飞池道。 欧阳旦脑子疼,不像动脑袋,遂弃权。 枫镜眉投「生」一票。倒不是她被季飞池说服了,而是多年的做题经验告诉她,最开始得出的那个答案往往是错误的、踩坑的。 修订过的答案更可信。 卷耳也投「生」一票,将笔递给季飞池。 获得了三人支持,季飞池没有犹豫,在答题卡上写下「生」字。 所幸答案是对的。 季飞池结束写字时,彼岸花从中的沙盘自动上移,电梯缓慢出现。 是前往下一层的楼梯? 破解谜题的速度太快,卷耳感到不真实。 他下意识想与李九林对话。李九林的声音好听得不得了,能够安抚卷耳。 卷耳拍拍通讯器,没得到回应。 「先别进去。」卷耳道。 正打算把卷耳抱上轮椅的季飞池一顿。 「怎么?」 卷耳不会没有缘由地发令。 -------------------- 第60章 心不会 电梯门大开着,门外站着目不能视的欧阳旦,欧阳旦边上是抱着枫镜眉的季飞池,卷耳孤零零坐在轮椅上。 「电梯有什么问题吗?」季飞池谨慎道。 她能从多次任务中活下来,小心谨慎是必不可少的性格。 被卷耳提醒的同时,季飞池也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刚刚放松警惕的行为。 枫镜眉知道卷耳叫停大家动作的原因。 因为那个电梯是假的。 要问为什么枫镜眉能够确定电梯是假的…… 枫镜眉抬头,看电梯上的花纹。 要论对图形的敏感度,她远远不及赵书华,可也正因如此,她能够一眼看出那并非花纹,而是扭曲的汉字。 第110页 横竖被恶意伸长,末尾处还要加上类似波浪的转折,笔画与笔画之间隔得老开。 但枫镜眉勉强能看出来——是「电梯」二字。 枫镜眉又看了一眼。 不,应该说是「龟梯」。 百万美元角逐赛主办方总喜欢在文字上花心思,例如第十层的梅花,又比如迷宫中的问号,再比如方才的认罪书里的错字。 「赵氏」的赵是个错别字,走字底上的不是「x」,而是一个又字。这也是赵字,是解放前《第一批简体字表》中对「赵」字的简化,后废止。 或许主办方有更多在文字上的革新,但枫镜眉没有发现。 「这是假电梯。」卷耳道,「从来没有谁承诺过我们解出主题是什么,就能离开吧?」 季飞池点头,「是没有。但你是如何判断真假的?」 电梯里面谁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又如何能确定真假呢。 「经歷过一次了。」卷耳拍拍通讯器。 他联繫不上李九林了。 排除李九林那边的原因,上次失去联繫时,还是在前往第六层的客梯上,他、舒雁子、曾色如陷入电子游戏中,所以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络。 这种无法联络外界的情况,卷耳已经经歷过一次,驾轻就熟了。 ——卷耳这般解释。 欧阳旦脑壳子疼,听不懂;季飞池想不明白干脆不想,听卷耳的就是;枫镜眉安安静静,貌似在沉思。 「你怎么看?」卷耳跑出问题。 枫镜眉下意识枸杞温婉笑容,道:「都听你的。」 她并不为现在他们身处的第四层实为电子游戏而诧异—— 从他们失忆甦醒时开始,枫镜眉就意识到百万美元角逐赛主办方科技方面的能力。 小巧的小方块、精密的墙面、如水一般的机器人等等,都是枫镜眉所没有接触过的。换句话说,是现阶段没能由人类研究出来的。 有这样骇人的技术力,能够将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拉进「电子游戏」里,也不是什么怪事。 要说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被拖入「电子游戏」的…… 「你念认罪书的时候。」卷耳道。 枫镜眉明白。 许多文学作品中都有主角不小心落入虚拟世界的桥段,大多都是通过摧毁世界核心来回归真实。 之前在第七层与第六层的客梯之间,卷耳就是这么交代舒雁子和曾色如,让他们离开虚拟世界。 而在第四层,虚拟世界的核心是认罪书。 认罪书在枫镜眉手上。 枫镜眉拿着认罪书的手抖了抖。 凭心而论,她并不想摧毁认罪书。 现代社会很少有人能认得繁体字,读句子的时候大多看得懂,但多是通过上下文结合的方式来猜词义。每个繁体字单拎出来,不见得大家会认识。 毕竟就连某些汉字单独出现大家都不认识。 在此情形下,更别提没上过几年学的枫镜眉会认识赵之前的简化字了。 可枫镜眉就是认得。 「我之前叫赵唱诗。」枫镜眉把认罪书藏在身后,突然道。 她后退几步远离那三人。 「这认罪书应该和我母亲有点关系,我不想毁掉。」枫镜眉笑道。 虽然笑着,但她的态度很坚决。 季飞池不解:「都说了是虚拟的啊。」 正因为如此,枫镜眉才更不敢毁去认罪书。 万一现实中并没有这份认罪书,她又该去哪里寻找母亲的踪迹? 赵唱诗的母亲姓赵,赵唱诗随母姓。母亲常年在外不管照赵唱诗,据说是在忙集团相关事宜。只有开家长会的时候,赵唱诗才能见到母亲一面。 因为家学渊源,母亲有个奇特的癖好,写自己的名字喜欢将「x」写成「又」。赵唱诗原本不明白,但家里四处都是奇特的「赵」字,耳濡目染下赵唱诗也这么写自己的名字。 赵唱诗缺少家长的陪伴,性子较为懦弱,好在她年龄小长得好看,老师同学邻居们都愿意护着她。 安安稳稳读完小学,赵唱诗即将升入初中的那个暑假,她的妈妈失踪了。 举目无亲的美丽孩子会遇见什么? 这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答案。 最先下手的是赵唱诗的邻居,然后是许许多多的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赵唱诗改头换面,陪很多人度过深夜。初中三年,赵唱诗成了班级里的名人,没人愿意和她玩。 这样正好。 古时候做这种事的人总会起一个花名,像是小黄鹂、小夜莺什么的。带枫镜眉入行的邻居——或者该叫老闆——本打算叫她「小燕子」,但赵唱诗不答应。 介时的赵唱诗有了些固定的恩客,老闆不怎么好强迫她。 不过赵唱诗还是决定换个名字。 正巧枫叶落到镜子上,镜子里映照赵唱诗的眉眼,赵唱诗就决定叫自己「枫镜眉」了。 左右也挺好听的。 后来有一天,枫镜眉陪煤老闆吃完饭前往酒店的途中,她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手中牵着一个小男孩。 母亲看见了枫镜眉,唤她赵唱诗。 煤老闆不明所以,道:「枫镜眉?赵唱诗?」 枫镜眉哄道:「哎呀,一些曾用名啦~做我们这行的都有好多名字的~老闆先上去,我处理完就来~」 第111页 枫镜眉完美踩在煤老闆审美上,所以煤老闆很听话地先上了酒店,留交谈的时间给她俩。 久别重逢的母女两人没什么好聊的,母亲了解了一下女儿的近况,就牵着儿子匆匆离去了。 枫镜眉亦是没有问她当初的不告而别。 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没有意义。 「大致就是这样,」枫镜眉千百来字说完了作为赵唱诗的曾经,「所以我想留下这份认罪书。」 然而大家不太理解枫镜眉的逻辑。 「你刚刚说,你不在乎你的母亲了。」 枫镜眉点头。 「你又想留下认罪书。」 枫镜眉照样点头。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枫镜眉尝试说服道:「不是,这两件事不冲突。我不在乎她,不代表我不关系她。」 难以理解。 季飞池直言:「可是我们要离开这里回到真实,途径是认罪书。」 枫镜眉反驳:「不是认罪书。」 枫镜眉自认因为弟弟的关系,她对机械还是了解一些皮毛的。她不认为认罪书是世界核心,就像她并不觉得过去的生活有多么难捱一样。 被枫镜眉的思维震撼到,季飞池流露出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但枫镜眉转而说:「第四层我很熟悉。」 踏足第四层后,枫镜眉隐隐约约感觉到安心。 每个人在设置自己的房间时都有独一无二的想法,有的喜欢将床放在最中间,有的喜欢将书桌和窗户挨着设置,有的喜欢空无一物的卧室,各人不同的生活习性造就了各个生活空间不同的气息。 枫镜眉觉得第四层的摆设熟悉并非空口无凭。 虽然她的确没有见过阴曹地府,但她能感受到这地方细枝末节和她记忆里的画面一样。 忽略那些不正常的阴间摆设,其他地方都是她小时候家的模样。 是母亲吧,设计这层的人肯定是母亲吧? 枫镜眉贊同自己的想法,点头。 「这层楼的设计师应当是我母亲,」枫镜眉看向欧阳旦,「也就是赵书华的母亲。」 欧阳旦勐地抬头。 「你说……什么?」 抛出一个地雷的枫镜眉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愿,耸肩,轻轻揭过话题道:「身为她的女儿,我对她的了解还是比在场诸位多,所以……」 「我问你什么意思!」 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卷耳的轮椅被欧阳旦踹翻了。卷耳忙不迭撑着轮椅弹跳起身,才避免了「轮椅翻,卷耳卒」的下场。 季飞池一时不知该先吃瓜还是先嘲笑,没有动弹。 见失去轮椅的卷耳非但不慌张,还老神在在坐地上,一门心思看枫镜眉欧阳旦唱戏,季飞池便也好好看戏。 欧阳旦瞧着很气愤,无神的双眼挡不住她愤怒的内心。 也对,毕竟牵扯了她那新鲜已死的男朋友赵书华。 枫镜眉描述里的那位母亲很显然,是参与了百万美元角逐赛这栋建筑设计的一员,也就是迫害他们的一员。而枫镜眉自说自话,指认赵书华与迫害他们的人有血缘关系。 与年幼时被抛弃的枫镜眉不同,赵书华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所以才能给予欧阳旦几乎无穷无尽的爱。 而现在枫镜眉竟然将建筑设计者儿子的名头安在赵书华身上,不亚于扣了个屎盆子。 虽然是毫无证据的事情,但光是听着,就够心塞。 -------------------- 第六十章 ,原定一百章左右完结。希望这本写完可以签约。实在不行,让我开下一本书的时候签约上吧。我要哭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61章 曾经 欧阳旦与枫镜眉吵架。 欧阳旦眼睛瞎,枫镜眉站不起来,单看本该落下风的两个人碰上,一时谁的气势都无法奈何谁。 不过总的论起来,还是瞎子更弱一筹。 「说清楚,赵书华是你弟吗?」欧阳旦发问。 枫镜眉点头承认,「是的,我和赵书华是异父同母的亲姐弟哟~」 明知道欧阳旦不想听见这样的回答,枫镜眉却有意用甜腻腻的嗓音刺激她。 「哎呀好可怜哇。被母亲大人抛弃的小女孩,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买笑讨生活的时候却发现母亲在养育一个小男孩~」枫镜眉不紧不慢道。 吃瓜人卷耳表示好看爱看多来,紧绷生涯中来点调剂品,喜闻乐见。 就是隔岸观火者半点不急,身处火海的欧阳旦可不喜欢。 欧阳旦本就脑子疼,被枫镜眉一激,浑身上下都开始感受疼痛。 「你说清楚一点。」欧阳旦勉为其难道。 赵书华的母亲欧阳旦见过几次,很温婉的一个女人,得知赵书华要暂时放下学业工作照顾一个比他大的女人的时候,他母亲只是笑,没有阻拦。 甚至欧阳旦上门拜访的时候,赵氏还热情地招待了她小蛋糕——特制的,是当时身体情况很差的欧阳旦可以吃的蛋糕。 赵书华的母亲,不像能做出抛弃孩子这种事情的人。 「我的母亲是赵书华的母亲,我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弟,母亲是设计了第四层的傢伙,她抛弃我养育赵书华。说完了。」枫镜眉很是配合,未尝没有存逗弄欧阳旦的心思。 欧阳旦静默了一瞬,道:「……你确定吗?」 第112页 「当然,我还能随意认亲不成?」枫镜眉道。 她头髮有些乱了,拔下簪子再重新挽一遍。 欧阳旦不说话。 这场戏结束,欧阳旦和枫镜眉突然不吵了。 季飞池和卷耳还没有休息够。 「没了?」季飞池不明所以。 她俩究竟吵了些啥。 枫镜眉道:「没了。」 她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吵没吵架,反正逗欧阳旦很好玩就是了。 卷耳无所谓这些,看她们平復下来,问道:「你认为核心是什么?」 既然枫镜眉坚称第四层的设计师是她妈,且认为第四层虚拟核心并非认罪书,想来她心中已有计较。 「很高兴你们愿意相信我。」相对应的,枫镜眉对不能说出自己恢復所有记忆的事实感到更加愧疚。 她把手放在沙盘上。 经歷之前的屏障崩塌事件,此时的沙盘里的沙子都到了地上,留下一个光秃秃的盘。 核心是这个沙盘。 为数不多的童年幸福记忆里,母亲偶尔也会对赵唱诗进行家长的教导。因为她们家挨近海边的缘故,母亲会就地取材带赵唱诗玩沙子。 熟能生巧,赵唱诗还小的时候就能够建立沙堡,吊打一群小孩大人。 母亲对此称赞连连。 然而考虑到母亲的工作忙碌,赵唱诗的玩沙子地点从海边移到室内。沙子是母亲帮忙转移的。 建了一个沙盘。 其实沙盘不好堆城堡,但赵唱诗甜甜地感谢了不常回来的母亲,没有诉说不满。 后来母亲回来的时候,总会和赵唱诗一起来到沙盘这儿玩耍。 可以说沙盘是母女俩的情感连结吧。 分开多年,赵唱诗还是很了解她的母亲。 「把沙盘从中间噼开,核心才能真正毁掉。你们倒是动手哇?」 枫镜眉一回头,见所有人都呆站着不动。 「你看起来很怀念的样子,我们不忍心打扰。」季飞池道。 陷入回忆的美人是比平常更美的美人,季飞池才不愿意打断这样好的欣赏机会。 深谙季飞池颜狗的本性,枫镜眉未过多苛责,只催促道:「快过来毁掉沙盘。」 季飞池不动。 没有人动。 这第四层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没有风声也没有水声。 枫镜眉道:「不过来吗?」 「我不是傻子,他们也不是。」季飞池却说。 她看着枫镜眉。 枫镜眉的的确确很好看,如果身形能够再凝实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她们这里是第四层,按照电梯规则,坐电梯前往第四层的人数不得大于或等于4,可他们这里有四个人。 所以…… 「你确定要毁掉吗?」 一开始季飞池并没有想起电梯的这条规则,直到看见枫镜眉透明的身躯时她才回想起来。 枫镜眉点头。 实际上电梯规则被提起的次数不多,不记得才是应该的,就连卷耳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人数的不对劲,更何况身体不好的欧阳旦和疲惫的季飞池呢。 季飞池可以确定认罪书的确是虚拟世界的核心之一。 但沙盘也时核心。 换句话说…… 虚拟的世界里一共有四个核心,分别代表他们四个人,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沙盘代表枫镜眉。 自己不能毁掉代表自己的核心。 「来吧来吧,就这样了。」枫镜眉道。 欧阳旦看不见,但她隐约察觉另外两人的不对劲,也听出枫镜眉语气中的迫不及待。 即使很费解枫镜眉的选择,但卷耳选择尊重。 毁去沙盘是轻松的事情,就是有点耗费时间。 「为什么突然选择自我放弃了?」 「在关心我?」死到临头,枫镜眉还有心思调戏别人。 她笑得眉眼弯弯。 枫镜眉一直笑着,永远从容不迫。 枫镜眉眼中流露名为怜悯的神色。 「我的记忆回来了,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和你们说。坐第五层到第四层电梯的时候我就快死了来着,可能将死之人不算在乘坐人数里吧,我吊着气来到第四层。挺幸运的。」枫镜眉道。 与其他九名被迫参与「百万美元角逐赛」的人不同,枫镜眉是自愿参加的。参赛理由就是寻死。 之前枫镜眉不记得这些事所以像活下去,想起来之后自然就不想活了。 如果枫镜眉运气差点,直接一直昏迷着,没准可以无痛通关,抱着空空空如也的脑袋挥霍瓜分到的奖金。 可惜枫镜眉运气太好了,在第四层醒来,熟悉的细节摆设让枫镜眉回忆起作为赵唱诗的曾经。 回归的记忆使枫镜眉可以完成愿望。 她一开始想过要不要将百万美元角逐赛相关的事情告诉他们,发现监视器的存在后就闭口不言了。 没办法,她不太想遇见和赵书华一样的事情。 多亏了监视器的存在,集团那些人才能精准地将混凝土砸在弟弟头上。 要说对弟弟的情感,枫镜眉有,但不多。毕竟没相处过多久。 这种真相就不要说出来了,为了欧阳旦的脑子好。 欧阳旦现在看着真的很可怜,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男朋友,她像只小狗。 第113页 唉,初见那个精明能干会计的形象比较适合她。 说起来是不是得说句抱歉?枫镜眉心里纠结。 因为发现了母亲的秘密,她一路追踪到海边小岛,进而发觉舒雁子父母被集团压迫秘密研发非法药物。 枫镜眉想救人,大晚上赶在两个大概是警察的人之前来到了舒雁子及其父母的临时居所。 辛亏那两位警察吸引了大部分集团注意力,乔装打扮一番的枫镜眉轻松潜入临时居所。居所乱得很,骇人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然后她在一堆断臂中捡到了小女孩舒雁子。 当时集团派出的人察觉到不对劲,脚步声越发靠近。 枫镜眉出于对小女孩的爱惜,她想将舒雁子完好无损地带出去。 然后吓到了匆匆赶来的赵书华和落后几步的欧阳旦。 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多。枫镜眉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恨屋及乌,她也不喜欢赵书华的女朋友。 让她诧异地是,她明明白白向舒雁子说明了集团的恐怖之处以及集团的打算,但舒雁子还是决定参加所谓的「百万美元角逐赛」。 小孩子脑迴路清奇,枫镜眉理解不了,也不打算理解,一意孤行要带走舒雁子。 没成想后赶来的警察以为枫镜眉是集团的人,一击镇定剂叫枫镜眉睡下。 等枫镜眉恢復意识的时候,她正和当时与她对峙的警察之一待在一个房间里——即第十层被分作两半三角体的小方块房间。 她昏倒之间发生了什么,枫镜眉一应不知。 第四层,枫镜眉觉得自己还是要说明一下的,毕竟那天晚上欧阳旦被吓得不轻的样子,好像误以为满地残肢都是她枫镜眉干的,接下来要迫害小女孩舒雁子了一样。 啊,沙盘毁得差不多,没时间了。 时间不多,就不道歉了。真让枫镜眉道歉,枫镜眉也说不出话来。 「拜拜。」枫镜眉同他们道别。 她可以保证,自己的死亡绝对是最轻松、最简单、最不痛苦的死亡了。 沙盘被毁,代表枫镜眉的核心破灭,枫镜眉脑死亡。 卷耳季飞池欧阳旦三人从虚拟中出来,就见没了脚的枫镜眉坐在河边上,手里还拿着那份认罪书。 与虚拟不同,认罪书上并没有字。 卷耳心念一转,将认罪书撕开放进河里,其上果然浮现出字迹。 写着:真正的电梯在床的下面。 这次应当不是假的。 「你们走吧,我找另外的电梯。」卷耳道。 下一层是第三层,所以只能有2个人乘坐电梯。 季飞池明白这是合理的安排,故而未多说什么,公主抱欧阳旦离去。 卷耳看了看死去的枫镜眉,去找其他电梯了。 -------------------- 第62章 不再活着 卷耳季飞池欧阳旦三人在第四层耗费时间时,舒雁子已经遥遥领先,同曾色如、冯黎一起先一步离开了这栋建筑。 虽然并非自愿,而是被飞速移动的电梯带离建筑,但的确是离开了。 要问感想? 冯黎尚且卡在电梯角落里,不想如同曾色如舒雁子掉下去。万一撞到海平面上,冯黎都不敢想自己会是半身不遂还是高位截瘫。 而曾色如抱着舒雁子,直愣愣与海平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过高的重力势能在曾色如撞击海面的一瞬间发挥作用,反作用力叫曾色如五脏六腑都快移位。 巨大的疼痛让曾色如失去了一瞬间的意识,当她回神时,被她紧紧抱着的舒雁子已经和她一同被海水淹没。 曾色如想动起来,别的不说,好歹先上岸。 但她一动,她的血液也跟着动,腥甜涌上喉间,血好像在争先恐后地从嘴里冒出来。 血液像蛋花汤一样晕染开。 周边的海水被染成其他颜色。 曾色如已经很久很久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她难免感到抱歉,如果她能再坚强一点,就可以带领舒雁子离开大海,而不是被活活淹死。 海中,舒雁子已经有些喘不来气儿。 小女孩白嫩的脸被憋得通红。 曾色如还想挣扎一下,反倒是越来越下沉,压根浮不起来。 舒雁子不会水,第十层涨水时是何亦可帮助舒雁子离去。 可惜现在没人帮她。 舒雁子曾色如自觉要死在这儿。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一个接一个浪头又凶又狠地打过来,舒雁子和曾色如被高高捲起,随海浪一起卷上岸。 舒雁子呛了几口水,来到岸上咳了一阵。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很好,完好无损没有隐忧,全然没有其他不舒服。 舒雁子转头去看身边一起被冲上岸曾色如。 于舒雁子而言,这突如其来的浪时她的救命恩人;于曾色如而言,这不亚于一场酷刑。 即使海浪来得突然,曾色如从始至终没有松开怀抱舒雁子的手。 由于被曾色如紧紧抱着,舒雁子一点儿也没感受到海浪的兇勐。 另一方面来说,就是曾色如替舒雁子承受了海浪的冲击。 舒雁子刚一转头,就见好多好多粘腻的液体,煳了她满手满身。 曾色如急促地唿吸,然而血堵塞了她的口鼻,她越着急,越无法捕捉气体。 第114页 舒雁子立时站起身,一巴掌打在了曾色如脸上,将曾色如的脑袋打偏过去。曾色如脸一斜,血水止不住地出来,却将将好留下一部分空隙给她唿吸。 这下曾色如可以吸入新鲜空气了。 然而杯水车薪,游泳池放水时速为100立方米每分钟,注水时速却只有1立方米每分钟。 收支不平衡,曾色如的死亡已成定局。 方才海平面上那一撞,曾色如的嵴骨直接被撞断,再加上海浪的沖洗,她能活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奇蹟了。 如果有很好的医疗条件,曾色如实际上也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性获救,更何况现下四周无他人,只一个学了医术没几年的小孩儿,又怎么能救她呢? 「呵呵……咕噜咕噜……」 曾色如嗓子里发出破风箱的声音,她的身体状况也和破风箱一样,生机只出不进。 逃出人体的气体把血水打出泡沫,小泡沫很快如同曾色如的生命般破损。 舒雁子救不了曾色如,只能看着她。 好多的血,如果曾色如去当血色喷泉的话,估计还能赚到不少钱。舒雁子不合时宜地想。 这笑话有些地狱了。 不过没关系,大姐姐曾色如马上就要下地狱。 哦,地狱好像是坏人才会去的地方,好人上天庭。诶?地狱和天庭是一个神话体系吗? 舒雁子的小脑瓜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舒雁子抓紧最后的时间记住曾色如,泪水混在血里。 舒雁子感受到曾色如一点点镇静下去,或许不该说镇静,用「寂静」比较合适。 曾色如好似把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吐出来了,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血液都被此刻的曾色如耗费光。 「……」舒雁子张嘴想说什么,直到曾色如彻底静默时,她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舒雁子满手都是曾色如温热的血,流出这些血的人在一点点变冷。 舒雁子看了眼大海。 现在是退潮的时间。 舒雁子想了想,把曾色如丢进了海里。 又是一个浪打过来,曾色如沉下去,很快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海水中。 就像海洋离开前把她吃掉了一样。 放在海岸边尸体会腐坏,还会被闻味而来的动物吃掉。虽然丢进海里也是这样,但眼不见为净,舒雁子可以假装自己想像不到尸体腐坏被动物啃食的模样。 她把小手放进海里清洗,属于曾色如的血液蔓延开一大片,这里的沙子是红的水也是红的,只有天上的星星是白的。 拍拍手,舒雁子将压根看不见的脏东西拍掉。 舒雁子摸摸小肚子,还是很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不对劲。 不知道是上天眷顾还是反科学,力的作用分明是相互的,可舒雁子奇蹟般没有受一点儿伤害。 可能是守恆吧,正如打游戏时所谓的「队友祭天,法力无边」,因为献祭了曾色如的生命,所以剩下来的人才能安然无恙。 让舒雁子感谢曾色如的捨己为人。 阿门。 对着海祭拜了一番,舒雁子观察四周。 细软的沙子,无垠的海,黑昏的天搭配树叶间的点点繁星。 海边、黑夜、孤身一人的小女孩,很好,debuff叠满了,下一刻展开惊险刺激的小孩x屠夫大逃杀剧本,舒雁子都不会奇怪。 弱小可怜无助的舒雁子面临两个选择:一,原地歇息,等待天亮再出发;二,胆大妄为,趁着天黑赶紧走。 黑暗里隐藏了太多东西,势单力薄的小孩子又能做到什么呢。 舒雁子给自身的定位非常清晰。 小孩子应对风险能力弱,舒雁子现在是连踏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客观上来说,黑不熘秋的森林里指不定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危险生物,类似于老虎狮子什么的,都不用成年期,幼崽期就能置舒雁子于死地。 但舒雁子也不敢睡觉。 森林里温度下降很快,她如果睡着了,指定得一睡不醒。 幸好在第六层舒雁子休息了个够,一惊一吓虽然折磨她的身心,但她现在却没有疲惫到需要睡觉的地步。 可即使不睡觉,舒雁子也不能说安全。要知道森林里的动物可是很多的。 她数着地上的沙子,上面还有她拖曾色如去海里产生的痕迹。 海水不断沖刷着曾色如最后留下的痕迹,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 同样代表曾色如的真正离去。 想着想着,舒雁子流下几滴泪。 随后擦擦脸,目光放在一旁的树上。 森林里会上树的动物不多,如果她能在树上呆着,她会安全许多。 舒雁子动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两只手两只脚外加躯干,头尾相接放置也不能绕树一周。 舒雁子没爬过树,她曾经做过最大胆的运动就是扇人巴掌。 凡事都有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安全,舒雁子努力调动四肢。 爬爬爬爬。 刺熘—— 爬爬爬爬。 刺熘—— 如此反覆,舒雁子成功挂在离地一寸的位置。 爬树这件事儿,有点为难她舒雁子了。 舒雁子到底是小孩子,做不到某件事只会自己躲起来生闷气,一边怪罪自己没用,一边埋怨其他人不帮她。 第115页 但舒雁子又不是普通的小孩。 遭遇挫折,舒雁子暗暗骂了自己一会儿就打起精神,再一次对大树发起挑战。 又是几回合下来,大树获得碾压般的胜利。 不过挑战这件事儿,挑战者失败的次数多了,就会渐渐回出趣味来,慢慢掌握对敌的技巧,在一次次失败中积累经验,而后出其不意地制胜。 爬树和扫雷没什么不同,找准技巧、看准时机,多多练习,再加点运气,总能成功一次。 舒雁子学习能力很强,又摔了几次,她就成功掌握了爬树的技巧。 成功登陆。 很好很好。看着底下的沙岸,舒雁子满意地点点头。 舒雁子稳住身形,开始扯叶子打发时间。 夏日蚊虫多,尤其是海边,不一会儿舒雁子就被蚊虫叮咬了好几个包。 当舒雁子已经找到安身立命之所事,另一边,冯黎还在电梯里苦苦挣扎。 他有被关在小箱子里的经验,这会儿尚且可以四肢并用卡在角落,但这样的姿势对于长时间未进食的冯黎来讲,过于耗费体力。 汗湿的掌心与电梯内壁相接触,冯黎止不住地下滑。 他只能再用力往上。 电梯的底部随曾色如舒雁子她们一同掉下去,冯黎往下看,能看见黑漆漆的环境。 之前曾色如舒雁子掉下去的时候,冯黎隔了很久才听见撞击声,想来电梯距离底下有段距离。 没有曾色如相护,冯黎不敢想自己如果掉下去会是什么样。 可卡在电梯边上也不是办法,冯黎他知晓自己早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 等他没力气了,那就是他的死期。 一滴汗顺着脸颊流下去。 -------------------- 2024到了,希望我能在真正的新年之前过签 第63章 变异 冯黎得想办法自救。 如若长时间待在电梯这角落里,指不定哪个瞬间他一松懈,就送掉了自己的命。 冯黎向来是珍惜命的。所以在遭受班上同学平白欺压的时候,他不会反抗,对于捕猎者而言,会挣扎的猎物才更有挑战性。冯黎不挣扎,故而很快摆脱。 又例如父亲将菸头按在他锁骨上、将厨房里的油垢塞进他嘴里时,冯黎也不会反抗。因为反抗会迎来更暴力的对待。 再或者说父亲想对他干一些不好的事情,冯黎也会承受。 可是那天他走在小巷子里被人抢劫的时候,冯黎就不会忍气吞声了。其他事情他能忍,是因为那不过是些皮肉之苦,但如果冯黎的卖身钱被抢走,冯黎的生命就没了保障。 于是冯黎趁谁都不注意的时候,将刀子藏进了书包。 一劳永逸。 很幸运,冯黎没有被任何人怀疑,毕竟他弱小、常年被欺压、不敢反抗。 凭藉温顺绵羊的外衣,冯黎很成功地活着。 他总能在恶劣的条件下找到与生命的平衡点。 天色昏沉,冯黎脑子也不甚清醒,本能驱使他寻找出路,但懦弱的躯体拖累他,他压根抬不起一点儿离去的力气。 太糟糕了,冯黎心中恼怒。 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行动,他无法想像自己手滑带来的后果。 无法想像,同样也难以想像。 没有人死到临头了愿意去猜测死亡模样。 冯黎与电梯壁之间的摩擦力正在变小,托汗水的福。 咕咕作响的肚子在四肢与电梯的分手中起了推动作用,表达了冯黎的不舍之情。 饶是冯黎再不想分手,电梯壁这个渣女还是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 冯黎就如同每一个爱对方爱的死去活来的恋爱脑一样,被电梯壁分手后就要去死。 好的,冯黎与电梯壁分手了。 很好,冯黎掉下去了。 冯黎紧紧屏息闭眼。 那些海里的、丑陋的东西,冯黎要去和它们作伴了。 千钧一髮之际,一只手拉住了他的后衣领。 勐烈的拉扯,柔软的衣服领子化作这世间最坚韧的东西,勒住了冯黎脖子,叫冯黎恍惚间以为自己遭受了绞刑架之刑罚。 他仿佛见到上帝和黑白无常在朝他挥手。 冯黎身上的血液都快停滞了,白眼翻到底,差一点儿魂归西天。 拉住冯黎后衣领的人见势不妙,赶紧将人放下,好生劝他唿吸。 冯黎深吸一口气,浓厚的海腥味裹挟着冷湿,窜进冯黎的每一处毛孔。 他好歹是恢復过来了。 「咳咳……谢、谢谢……」冯黎虽然不适,但没有那么不知好歹,他晓得身后这人救了他。救命之恩,即使自个儿受了伤,但说句谢谢不为过。 不对! 大晚上的,这栋建筑附近能有什么人?更何况能精准地在一片漆黑里捉住他?! 冯黎暗道不妙。 他突然意识到扶着他的那人没有体温,冰冰凉凉好似夏日冰块。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救下冯黎的人问道。 不知为何,冯黎对这人的声音感到一丝熟悉。 该不会…… 冯黎颤巍巍往后看。 入目是一张熟悉的脸,像一只拉布拉多,凑近了,还能闻到机油味。 何亦可。 何亦可! 是冯黎袖手旁观,促成他死亡的何亦可。 第116页 是已经确定被季飞池送去往生的何亦可。 冰凉的不一定是冰块,也有可能是尸体。 冯黎刚平復一点点的心跳又一次剧烈跳动,无论是跳跳糖还是商场里的龙叔都无法与之媲美。 最重要的是,何亦可眼珠子还发着绿光,活像一年没吃到肉的野狼。 多亏了绿光,不然冯黎还看不出这是何亦可。 何亦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到底死没死? 这儿救了他的何亦可真的是何亦可本人而不是什么鬼魂吗? 惊吓过度,他很干脆地晕倒。 何亦可赶紧揽住他,以免他摔下山崖。 冯黎营养不良患夜盲症,看不清夜晚的东西,但何亦可的成像仪中清晰显示出周围的情形。 脚下是山崖、山崖下是大海,一座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电梯吊在山崖侧边,距离他俩待的地方相差足足有三米之宽,任是何亦可手长多长都捞不到冯黎。 何亦可站起身,往山崖下走去,脚踩在山崖石子上,发出咯吱咯吱声。 冯黎晕得恰是时候。 方才情况太慌乱,以至于冯黎没有注意到电梯与山崖的距离,那三米的距离——即使是史前猿人降临盪鞦韆,也无法救下冯黎。 如果冯黎能够再坚持一会儿,他就能看见何亦可一边眼冒绿光,一边摆弄自己的机械脚,一边走在山崖上的奇景。 走着走着,何亦可看了眼那边的建筑。 建筑隐入黑夜里,同坟墓没什么差别。 何亦可嘆口气,继续走。 他来得有些晚了,没能救下曾色如舒雁子。建筑里那些无处不在的监控器给他何亦可开放了权限,所以他可以清楚知道有谁乘坐逃生电梯出来了。 可惜逃生电梯出了故障。 按照何亦可原本的设计,逃生电梯的底端不会掉落,亦不会对电梯中的几人产生威胁。 约莫是当时建筑设计匆忙,何亦可没能好好检查、留下的嘱咐亦不明确的锅。 这栋建筑,何亦可参与了设计。 何亦可搜寻记忆晶片,找到同某人约定好的会面地点——山崖底下。 何亦可蓦地停步。 山崖底下啊。 何亦可不再犹豫,两条机械腿变戏法似的变成弹簧,他一蹦三尺高,直接从山崖上蹦跶下去。 考虑到有个冯黎被他抱着,为了减少冲击,何亦可又在空中丢了几块石子做落脚点,踏着它们一步步跳下去。 有点子讲科学,但不多。 让人怀疑是否串进了柯学片场。 反正何亦可心血来潮跳山崖的结果是——他的弹簧腿报废,但他和冯黎大幅度节约了时间。 左右是一次性的腿,何亦可并不心疼,当场换上另一双更好使的。 一次性弹簧腿,何亦可从小用到大,用了都说好! 来到山崖底,即海岸边,何亦可捕捉到奇异的气味。 蛋白质与铁。 人血。 何亦可眼中绿光扫过岸边暗红的沙子,经过分析,得出血来自曾色如的结论。 曾色如、舒雁子、冯黎三人一同进入逃生电梯,而曾色如已死,冯黎在自己这儿,唯一一个剩下来的人是舒雁子。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绿光扫过海那边的森林,热成像启动。 何亦可的视野中很快看见红彤彤的一团,蜷缩在树上,好不可怜。 除此之外,红色一团所在的位置旁有另外一只大型的红糰子在接近,瞧其外貌,竟然是狮子。 这种气候下绝对不会出现的狮子。 狮子踏着轻巧的步伐接近小红糰子,缩在树上的小红糰子全然不觉危险的来临。 狮子张开它的嘴巴。 精神松懈之际,舒雁子先是闻到一股恶臭,随后感到刺骨的寒凉。 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死去。 舒雁子回头,只见山高的步步靠近,能塞下犀牛的大嘴正对着她的头颅。 来不及多想,何亦可飞奔向前,一双手臂舞得虎虎生威,一脚蹬上狮子一旁的树,伸手径直卡进狮子的血盆大口中。 「铛——」 狮子一愣,尖锐的牙竟然被区区人类的手臂崩掉一个小角。 舒雁子抓住时机,忙不迭从树上滚下,也不讲究什么落地姿势正确与否了。她只知道万一自己速度慢了,她就没命了。 舒雁子待的地方足有三米高,平常动物压根上不来,这也就是为什么舒雁子会放松警惕的原因。 见舒雁子不管不顾跳树,何亦可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揪住舒雁子的小辫子。 舒雁子面目狰狞一瞬,只觉头皮都快被扯下来。 何亦可也不好受,一手抱着晕倒的冯黎,一手提着娇小的舒雁子,还多出来一只手阻挡狮子的进攻。 这还没完,何亦可还有一只手! 他两只从背后冒出来的手协同作战,一拳拳砸在狮子脑门。 狮子本想与这不知死活的人类对战一番,好教教人类规矩,奈何人类的手臂太硬,狮子无往不利的牙口在何亦可这儿吃了大亏。 直到狮子崩碎了自己的爪子后,狮子顿悟了——它干不过这个人类。 很不甘心没能吃到可口的晚餐,狮子悻悻离去。 何亦可解除作战模式,那两只多出来的手臂收回,背后的衣服都没破,仿若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第117页 舒雁子对上何亦可眼中绿光,刺眼,忙移开视线。 舒雁子陷入沉思。 「你是……?」 舒雁子没有夜盲症,况且何亦可眼睛里光那么强,足够舒雁子看清楚他的脸。 但舒雁子不敢认。 毕竟何亦可已经死了,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何亦可……有点变异。 不单单是何亦可,方才那头想吃掉舒雁子的狮子也是变异品种。舒雁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高达三米的狮子。 可怕。 舒雁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没从第七层与第六层之间的虚拟空间中走出来。 实际上她已经被丧尸吃掉了,才能见到四臂何亦可大战变异狮子的场面吧。 「别想了,我是真的。」看透舒雁子心中所想,何亦可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 第64章 相会 古有借尸还魂之人性情大变,今有死而復生之人四条手臂。 合理,真是太合理辣! 舒雁子还没从何亦可的四条手臂冲击中走出来,又感受到阵阵寒凉攀附上她的全身。 她揉搓了一下小手,原来冷气是从何亦可身上传导来的。 越想越吓人了,这真的不是尸体吗? 「别瞎想,」何亦可的人脸识别装置外加微表情知识库告诉他,舒雁子又在胡思乱想,「我不是尸体。」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察觉这个何亦可并无恶意,反倒还乐意帮她,舒雁子胆子变大不少。 何亦可有事说事,道:「我是机器人。」 「啊?」舒雁子表情呆呆的,脑子转不过弯。 一连救下了两个人,何亦可心情很好,道:「我是机器人,没有心脏不需要进食,四肢伸缩自如可拆卸安装,能源是机油的机器人。」 舒雁子不说话。 倒是早就醒来的冯黎忍不住插话道:「那个何亦可呢?我是说人类何亦可。」 机器人何亦可直白道:「他死了呀。」 冯黎也就保持沉默了。 何亦可的死亡早早被所有人忽略,冯黎渐渐也快将自己袖手旁观的事情遗忘,可偏偏这个长得同何亦可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冒出来,逼得冯黎不得不重新面对自己干的坏事。 当初何亦可还有救的时候,冯黎眼睁睁看着何亦可气息变得微弱,促成他的死亡。 而这个机器人何亦可却救了他。 「你向我道个歉吧,就不追究你打何亦可的罪名了。」机器人何亦可道。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把冯黎吓个半死。 冯黎连忙转头去看舒雁子的表情,却见舒雁子压根没有流露吃惊神色。 经过机器人何亦可提醒,舒雁子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冯黎是造成何亦可死亡的兇手之一。 她在第六层得知真相时,一时无法相信何亦可会做出这种事,毕竟当时的舒雁子眼中,冯黎顶多是胆小、疑心病重了点,万万没到会见死不救的程度。 可她得知后最愤怒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何亦可的死亡板上钉钉,舒雁子她如何埋怨冯黎也于事无补。 再气愤、再难过,何亦可还是死了。 没遭受意料中舒雁子的骂,冯黎心里更难受了。 就是说如果舒雁子骂骂他,他的负罪感还能减轻一点,但舒雁子对他的态度却没变化,也就断送了冯黎的情绪宣洩口。 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冯黎只好把怨气撒到机器人身上,道:「你谁啊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胆小的人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敢将矛头对准他人。 机器人何亦可眼中绿光不变,一闪不闪照亮前方的道路。 他道:「我是何亦可制造的替身机器人,他死后,他的一切归我所有。我即是他,他即是我。在人类何亦可死亡的那一瞬间,我就是新的何亦可。我承担何亦可的一切义务,亦接手他的所有权利。」 面对冯黎「不可置信」的眼睛,机器人何亦可总结道:「所以我有权利替何亦可做决定,享受与何亦可相同的待遇。」 机器人何亦可说的话,有相关法律条款规定,2040年修订颁发的《机器人继承法(2040)》。 舒雁子还小没听过这部法律,但冯黎已经上高中,这部法律是思想品德政治的必考内容,冯黎心中清楚明白机器人何亦可未说错。 但冯黎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如果是活着的何亦可站在他面前,亦或者何亦可的鬼魂出现让他道歉,他冯黎倒是可以放下面子来道歉。 毕竟面子这东西,在冯黎这里不值钱。 但冯黎并不接受向机器人道歉。 又不是真正的人。 察觉冯黎的不情愿,机器人何亦可眼中绿光转变为红光。 机器人何亦可伸长一只手,高度快赶上之前那只狮子的高度了。 同一时刻,机器人何亦可加快了脚下步伐,周边景物快速后退。舒雁子被何亦可牢牢抱着不觉如何,但冯黎却是实打实体验了一回飙车的快感。 还是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那种。 冯黎被机器人何亦可举着,像飘摇国家变迁中被悬挂城墙的昏聩国王。 速度过快,森林里树木上长的叶子擦过冯黎,如刀刃般。 冯黎能屈能伸,被这么对待他也没流露半点不情愿,反倒是痛哭流涕道:「对不起,我错了!」 第118页 声音洪亮,如雷贯耳。 至于他心里骂得多么难听? 冯黎以为心里话是私密的,殊不知机器人何亦可安装了人脸识别装置,辅以庞大的微表情知识库支撑,机器人何亦可轻轻松松读出了他的想法。 「他妈的痛死了。」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傻逼机器人等会儿就找机会把你电源关了!」 以上等等。 冯黎面上不显,心里小九九多得能建造一栋高塔。 然而高科技时代,任何腹诽都无所遁形。 不过机器人何亦可不在乎这个,他的目的是敲打冯黎,只要冯黎别作妖做到他面前,他就不会管。 红光转变为绿光,速度恢復为正常速度。 见他俩把他们之间事情解决,舒雁子才问出声道:「大哥哥,我们要去哪儿呀?」 小女孩舒雁子毫无心里障碍地接受了机器人何亦可的存在,将「大哥哥」这个称唿荣耀归于此机器人。 冯黎也竖起耳朵听。 机器人何亦可解答道:「先前何亦可与某人约定见面,我们去赴约。」 「之前?」两小孩齐声。 之前指的是什么时候呢? 机器人何亦可说是百万美元角逐赛开启之前,何亦可被送往建筑中之前。 因为出色的机器制造能力,何亦可被集团看上。为了掌控何亦可,集团给何亦可的机器人们下了电子病毒,类似于熊猫烧香,机器人发疯后何亦可被治罪,集团出面保下何亦可,条件则是何亦可得为集团卖命设计机器人。 何亦可不愿意,于是假意投靠暗中寻求突破口,临近成功时事情败露,集团就将何亦可送进了建筑中取乐。 机器人没有保护小孩身心健康的概念,完完本本将何亦可的事情告知这两人,道:「百万美元角逐赛是假的,斗蛐蛐儿的地方而已。」 百万美元角逐赛是假的,这件事他俩早已猜到故而并不震惊,但他们原本以为会是什么更大的阴谋,没想到仅仅是斗蛐蛐儿取乐。 把人关起来,用百万美元当拴在驴脑袋前的胡萝蔔,让十个人演着可笑的戏码。 仅仅为了他们的乐趣。 「不会还有直播什么的吧?像《弹丸论破》那种的……」 机器人何亦可检索资料库,发现《弹丸论破》是几十年前的老游戏,讲述一群学生被困在某地展开大逃杀,以极具特色的处刑而出圈。 机器人何亦可到没想到舒雁子会直到这么久以前的老动画。 「陪美女姐姐看动画时一起回顾的。」舒雁子不好意思笑笑。 她口中的美女姐姐自然指曾色如。 说着说着,舒雁子情绪又低落下去。 机器人何亦可道:「没有直播,我们是法治社会,开直播把事情闹大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建筑里只有监控器,他们可以通过监控器观察你们的行动。」 然而即使这座小岛上发生的事情没有被直播出去,国家相关部门还是察觉了不对劲,派出相关人员前来调查。 只是一朝不慎,相关人员被发现,而后失联。 现在机器人何亦可要去相会的人,就是军方的人。 机器人何亦可踩断一根枯枝,与何亦可约好的人听见声响回过头,笑盈盈道:「来啦?」 或者说,污点证人。 李九林,集团的核心科研人员,集团创始者之一的侄子,手上掌握着集团大部分高科技产物核心控制点。 长时间被集团严密管控,在其至交好友卷耳的帮助下成功与上面搭上线。上面以李九林为突破口,对集团进行严密打击。 然而只差临门一脚之时,李九林、卷耳、何亦可三人同时失联,只留下约定好的暗号让他们带队前来。 「天王盖地虎。」机器人何亦可道。 与李九林相会本该是何亦可的任务,可惜何亦可死了,这项任务由他的造物接手。 「小鸡炖蘑菇。」李九林接道。 机器人何亦可举起四只手臂。 这会儿冯黎总算看清楚这人的手臂是哪儿来的——原是他后背有道深深的凹槽,供两条机械臂摺叠蜷缩其中。 四只手臂合作摆成一个大大的爱心。 李九林也送出爱心。 暗号对接完成。 这种可爱到爆炸的暗号当然不是李九林或者何亦可设计的,而是出于卷耳的恶趣味。 卷耳就喜欢看李九林摆可可爱爱的动作,大约是弥补小时候没看见李九林穿花裙子的遗憾吧。 李九林也乐意宠着卷耳。 在李九林的纵容下,卷耳越发嚣张大胆。卷耳今天的要求还是亲一口,明天就能量变成亲十口,后天就能质变成给他口。 现在已经演变成连工作都要插手了。 不过人家小情侣愿意,何亦可不好说什么。 -------------------- 第65章 获取信息 现在还是黑夜,夜色沉沉美梦正深,集团那边的人暂且无法从监控中找到李九林的身影。 所以他们能够好好交换一下信息。 不过在开诚布公之前…… 李九林眼神落在何亦可怀中人身上,「介绍一下这两位?」 问别人名字前一定要报上自己的名号,李九林遵从礼数,先道:「我,李九林。集团创始人的血亲。不知道你们记忆恢復得如何了,用你们更熟悉的说法,我是百万美元角逐赛主办方的血亲,同时也是1号选手卷耳的专属联络员。」 第119页 机器人何亦可适时打亮灯光,白色光束照在李九林身上。 夜盲症患者冯黎被刺得眼睛疼,身子一歪,从何亦可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远离光源后才认真去看李九林。 李九林一身病号服,面颊凹陷容颜憔悴,但可以看得出来是个美男子,同冯黎班上那些受欢迎的男明星相比更胜一筹。 舒雁子:「你好漂亮哥哥,我叫舒雁子,6号选手。舒氏医馆夫妻俩的女儿。」 灯光打在舒雁子身上,叫舒雁子眯了眯眼。她现在状况不太好,身上脏脏的,好歹没有缺胳膊断腿。 李九林目光转换到冯黎身上。 冯黎撇嘴,在机器人何亦可的威压下道:「我叫冯黎,9号,16岁,江平三中高二学生。」 李九林点点头。 他并非不认识这两人,在病房那段时间他一直看着电视屏幕,早把人认齐了。 李九林只是想试试这位三番四次捅人刀子的冯黎会不会说真话而已。 现在看来,机器人何亦可还是有点儿威慑力嘛。 点赞,对准目标,发送。 叮——机器人何亦可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 人类往往会被直球打动,自认为和真正的何亦可没什么两样的机器人何亦可也是这样,一下子被李九林的直白夸奖击中,白色光束人性化化为粉色。 李九林与机器人何亦可并不打算交换建筑中的信息,因为没必要建筑中的信息影响不了外界的一丝一毫。 除了存活人员之外。 「建筑里还有几个人活着?」李九林问道。 机器人何亦可侵入了监视器,很清晰地告知他们:「四个人。」 四个人,卷耳、季飞池、欧阳旦外加一个枫镜眉。舒雁子想当然。 但李九林不这么想,他道:「都是谁?」 机器人无所不能,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东西不能自己检索,需得有人发号施令,何亦可才能去寻找。 机器人何亦可在资料库中搜寻一番,道:「资料库中没有相关信息。」 何亦可不会忘记将参赛人员的资料放在机器人资料库中,故而只有另一种可能:机器人何亦可的资料库被人动了手脚。 没时间多想是谁干的,李九林只道:「描述活着的人的特徵。」 方法总比困难多。 机器人何亦可开始一板一眼的描述:「两男两女……」 开口第一句话就把舒雁子吓到了。 两男两女,证明季飞池枫镜眉欧阳旦三人一定死了一个;而早已死去的何亦可赵书华辛诺三人一定诈尸一个。 「一名女性长相普通,符合大众标准的大众脸,眼睛很漂亮,但不对视难以发现。」 很明显的特徵,直指季飞池。 「另一名女性,目盲体弱命不久矣,剩余生命不到一个月,需尽快就医进行治疗。」 这个是欧阳旦。 舒雁子的眼神光一下子暗淡下来。 既然她们俩活着,那就说明枫镜眉死了。 除曾色如之外,最漂亮的枫镜眉死了。 小孩子天生喜欢好看的人,舒雁子亦是如此。 「一名男性双腿残疾……」 李九林直接打断他,让机器人何亦可描述另一个男性的长相与身体情况。 毕竟一说双腿残疾,大家都知道是1号选手卷耳。 机器人何亦可换人描述:「另一名男性,不像人,难以识别,只能从骨骼判断性别。身体较脆,其上有部分烧焦痕迹……」 还没说完,何亦可的脑袋上冒出阵阵黑烟。 短路了。 李九林赶忙让他停止运算。 伪装成珠子模样的监控器问世时,李九林有多得意,这会儿李九林就多心虚。 他就不应该在监控器上安装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搞得先进机器人都能干烧cpu。 几人思考另一名诈尸男性的身份。 不像人:何亦可被毒药腐蚀皮肉脱落,满足;赵书华被混凝土砸穿脑袋,满足;辛诺被冯黎敲瘪头骨,满足。 骨骼有烧焦痕迹:排除赵书华,何亦可被腐蚀骨头有炭化可能,辛诺绑冯黎上柱子,也有可能烧到哪里。 何亦可与辛诺。 冯黎想的头都大了。 跳过这一环节,李九林终于问起计划上的事情: 「联络外界了吗?」 ——这就不是舒雁子冯黎能听懂的事情了。 按照之前他们商议的,何亦可早早藏下一部手机负责联络外界。 可不想整座小岛直接被集团他们安装了监控器,来救人的卷耳何亦可一上岛就被集团抓住,强力信号干扰器一瞬间启动,别说是通话了,何亦可连手机正常开机都做不到,自然无法联络上面的人。 后来卷耳逃出来找到李九林的时候,李九林已经是经受洗脑后的失忆状态,压根不记得卷耳是谁,联合集团的人一起将卷耳塞进建筑中。 想起自己失忆期间干的蠢事,李九林就像打自己一巴掌。 好在李九林失忆前把证据藏在了建筑中——他知道集团捨不得花大价钱毁去建筑,证据放在那里是最安全的。 要是他没想起这件事,李九林怕是得羞愤自杀。 恢復记忆后李九林第一时间尝试接近建筑,却发现建筑不止内部满是监控,外部同样,李九林靠近不得。 第120页 他只要敢靠近,集团就敢干掉他。 就看卷耳能不能找到证据了。 「我这边启动时就已经联络了上面的人,不过由于小岛位置偏僻有防范措施,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需要破译防护网之后才能安全登录。」机器人何亦可道。 李九林点点头,表明自己听进去了。 他甩甩通讯器,问已脱离虚拟世界的卷耳:「听见了吗?」 卷耳没回话。 通讯器自动关机了,方才机器人何亦可与李九林之间的对话并没有输送给卷耳。 李九林「啧」一声。 「算了,」他挠挠头,「反正卷耳还没恢復记忆,等他想起来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证据藏匿的位置,事李九林特意找出来的、别人不会有感觉,只有卷耳会去查看的地方。 机器人何亦可露出笑容。 小情侣的互相信任罢了。 另一边,建筑里—— 卷耳季飞池欧阳旦三人找到了真正的电梯。 第四层前往下一层的电梯只能承载两个人,现在他们的难点是,究竟要谁留下来。 欧阳旦,瞎子一个,还是绝症患者罹患肿瘤,丢下她实属不仁不义。 季飞池,健康人,但长时间高强度工作劳心劳力,现在精疲力尽不见得有什么气力对抗下一波危险。 卷耳,残疾人,一双腿虽然恢復了知觉但走两步就喘,病美人算不上,但行动状况好不到哪里去。 人家病美人——此处特指欧阳旦——好歹还能走三步呢。 「我留下吧,反正我……」欧阳旦提议。 她一说话,卷耳和季飞池就齐声打断她:「不行!」 放任欧阳旦留在这里,不是让她死吗? 上帝耶稣孔夫子都不会答应的。 「把我留下是最划算的选择。」欧阳旦尝试说服。 「第十层涨水第九层野生动物第八层机器人巡逻,第七层房间缩小第六层丧尸咬第五层地鼠潮,但这第四层没有别的危险。」 相较于前面六层,这第四层可谓是平和。 平安、和平。 「再说了我现在是个瞎子,没有任何可以帮助你们下去的能力,季飞池能打、卷耳智商比我高,带我下去反而是你们的拖累。」 欧阳旦最后做出总结:「所以,我最应该留下。」 然而她的话语没能说服他俩其中任何一个。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将欧阳旦独自留在这儿。 欧阳旦看不见,所以以为他们也瞎,以为季飞池和卷耳看不出来欧阳旦神色中浓厚的疲倦。 若将欧阳旦一人留在第四层,只怕卷耳和季飞池前脚踏进电梯,后脚欧阳旦就能自己一个人嗝屁。 敢赌吗?不敢赌。 他们要是不严加看管,欧阳旦能成为百万美元角逐赛里第一个自己弄死自己的参赛选手。 卷耳季飞池俩默契地忽略了欧阳旦的话语,凑一起嘀嘀咕咕,最终决定让身强体壮的季飞池滞留第四层,放精力充沛的卷耳带领欧阳旦前往第三层。 「一个人在这儿要小心,没有危险可以不用下来,能找到新电梯防范危险更好。」卷耳道。 「你也看着点欧阳旦。」季飞池不放心的目光在欧阳旦身上乱飘。 欧阳旦一百万个不乐意,全被季飞池卷耳堵在喉咙里。 电梯启动,欧阳旦卷耳去往第三层,季飞池留守第四层寻找新电梯。 -------------------- 第66章 话疗 笑着与季飞池招手告别,卷耳凝重的目光放在欧阳旦身上。 电梯前往第三层还需要一段时间,欧阳旦距离死亡也只有一段时间。 卷耳就看着欧阳旦周身的生命气息一点点下滑。 欧阳旦浑身无伤,好像就是她想死,所以生命力逸散以达成自然而然的死亡。 没有求生意志,缺少活下去的念头,欧阳旦的死亡估计就是这档子事儿。 但欧阳旦莫名平静。 她大概不在乎生命的消逝吧。 「怎么突然想死?」卷耳问的很直白。 他与欧阳旦相处有些时间了,心知并不需要弯弯绕绕,直接问是最好的选择。 欧阳旦身上没力气,瘫坐在电梯里道:「浑身痛,心里累。反正没得治,死了算了。」 卷耳却道:「你在为赵书华难过?」 欧阳旦静默一瞬。 欧阳旦:「有点。」 然而赵书华死了很久了。 这地方没有可以处理尸体的东西,又是夏夜,估计赵书华在第七层的尸体已经招来一堆蚊虫。 嗡嗡嗡的,欧阳旦想想那副场面就觉得难过。 赵书华的尸体现在估计已经被寄生了很多虫卵,再过一会儿,尸体上就会爬满蠕动的蛆虫什么的,赵书华的尸体就是虫类最好的温床。 要是他们迟迟未能走出建筑找来人帮忙收尸的话,可能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菌落生长。 啊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噁心。 欧阳旦摇头。 欧阳旦早就自己选择了不治疗,因为即使治疗她也没有多久可活。她原本打算离开医院后随便找个地方等死,谁曾想赵书华会找上门来照顾她。 如果没有赵书华的悉心相顾,欧阳旦能肯定——自己早就没了。 第121页 而赵书华也是想要带她出来旅游才会被绑架来参加百万美元角逐赛,由或者当天晚上,如果欧阳旦没有说她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赵书华也不会想去一探究竟,招惹上集团。 「我没听懂,招惹集团?」卷耳发问。 欧阳旦:「哦,我没跟你讲吗?我和赵书华在小岛上旅游,晚上听见奇怪声音好奇去看,然后看见了舒雁子和集团的其他人,见证了他们的犯罪现场。」 好奇心害死猫,集团不能让自己的罪恶被传递出去,所以绑架了他们小情侣,将他们洗去记忆送进建筑中,只待折磨致死取乐。 欧阳旦神色懊恼。 她道:「如果我没有生病没有要来旅游没有听见外边的声音,我和赵书华都不会遭遇这种事。」 越是这么想着,欧阳旦的负罪感就越重,脑子里的疼痛越加强盛。 赵书华刚死的时候,第七层尚有危机,马不停蹄来到第六层后遭遇机器人丧尸的迫害。暗算共机关一色,生命与死亡齐飞,欧阳旦压根没有时间想有的没的。 一路逃难到第五层时,欧阳旦才算真正有时间歇下来。 卷耳和季飞池在一旁打地鼠的时候,欧阳旦漆黑的视野里什么也没有。 那些被危机感压下去的难受姗姗来迟。 浑身痛,脑子更痛。可欧阳旦知道自己不能说出来,平白叫别人担心。 别人不是赵书华,不会无条件关照她。 欧阳旦看不见周围的东西,赵书华死前的情形一遍遍在欧阳旦脑子里播放。 好粗的混凝土,好多的鲜血,好难看的死亡。 赵书华死在第七层,没有人给他收尸。说不准第七层的墙壁天花板地板还在移动,把赵书华的尸体压在小小的空间里,压成薄薄的一片。 欧阳旦头痛的时候赵书华再也不会关切地牵着她的手,为她按摩太阳穴了。 那些融入欧阳旦日常生活的肌肉记忆随着赵书华的离去开始反噬她。 人死不能復生,赵书华被砸穿脑袋是这样,欧阳旦脑子里有肿瘤也是这样。 「笨。」卷耳道,「你不怪集团绑架你们,你在这里自怨自艾?」 欧阳旦也明白这个道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集团,而不是身为受害者他俩。可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会不自觉将亲近之人的死亡怪罪在自己头上。 要是能这么轻易原谅目睹亲密之人死去的自己,就不会有倖存者情节了。 本来欧阳旦就没钱不想活放弃了生命,失个忆误以为自己为了前来参加角逐赛,赛程中努力向下,后来有想起来这不过是个骗局,而赵书华死了—— 给了希望又被打碎,亲密的人死去,其中滋味多番,欧阳旦承受不住。 「哦,你的想法是这样。」 卷耳拍拍她的肩,这样就算安慰了。 「不过你放心,自杀是犯法行为,我会努力活着的。」欧阳旦言。 说的好听,你看卷耳信不信吧。 卷耳当然不信。 不止卷耳,被留在第四层休憩的季飞池也不相信欧阳旦。如果卷耳季飞池放心欧阳旦一个人待着的话,他们何不选择将欧阳旦留在第四层呢? 卷耳一一扫过欧阳旦倦怠的眉眼、狼狈的身形。 就算现在拉个不明就里的路人来,也会认为欧阳旦命不久矣。 从内而外散发的死气骗不了人。 欧阳旦目前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呢。 「振作一点,至少走出建筑,只有三层了。」卷耳道。 欧阳旦难道不想见见绑架她与赵书华的幕后真兇吗? 「集团绑架你们,不止是因为泄愤吧,就地格杀不是更有性价比?」卷耳道。 家里发现蟑螂,第一反应是打死而不是砍断蟑螂的脚、将蟑螂放进笼子里吧。 同样的,不想让犯罪证据传播出去的话,直接杀了如欧阳旦那般不小心闯入的人不是更好,何必多此一举大费周章送进建筑中取乐呢? 这是一种折磨的手法,非心理变态/深仇大恨不会採用的手法。 欧阳旦勐地抬头,下意识看向卷耳,却忘了自己早已目盲。 「你难道不好奇集团到底为什么要让我们都进入建筑吗?」卷耳继续诱导着。 「为什么……?」欧阳旦喃喃。 不想犯罪证据被传播出去,那就杀掉、毁掉,活着的人无法保守秘密,死去的人最能信任。 将他们统共是个人投入这栋花费心血筑就的建筑中,不是白白给了他们生变机会吗? 要知道就连蚂蚁在火海中都会抱团以求最大限度的生存,集团又怎么敢不设置任何监管人员,将他们洗脑确认失忆后放入建筑? 别说什么监控、什么快要搞死所有人的机器了,只要出了点差漏,就会有人活下去,集团的罪行就再添一笔。 白白增添不可控性。 天底下哪个大傻蛋会干出这种事? 除非集团,别有所图。 虽然卷耳的记忆还是空旷一片,但足以他推断出些事情。 他们十个人肯定触犯了集团的利益,给集团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而欧阳旦所谓的犯罪证据,很有可能不痛不痒,至少不会是足以撼动集团的证据。 因为惹怒了集团,所以集团不想让他们好过,以折磨他们为乐;但又因为没有掌握关键性把柄,集团不会将他们视为心腹大患,故而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第122页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失忆后来到这里。 「那……」欧阳旦想说什么。 卷耳:「所以现在重中之重不是等死。」 欧阳旦立刻接话道:「而是走出建筑干翻集团。」 她似乎燃起了斗志。 她决定要干到集团,搞清楚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集团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不说突然不想死了,只是找到了可以转移怨恨的东西,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减轻,欧阳旦开朗不少。 电梯「叮」一声。 第三层到了。 白墙,消毒水,空旷的走廊。 这便是第三层的模样。 生老病死,古往今来,「病」往往是是生活中所有人都难以面对的字眼。 远古时代没有丰富对抗病痛的经验,大多数人会死在一场寒冷冬日中;古时候虽有一定手段,但管理难、病痛多,医疗条件受限治病难且贵;现代社会人口激增,医疗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在社会的进步中,医疗条件不足已经是过去的事情,而现在则是人人得到治疗机会,人人能够治病。 不过即使是在科技高速发展的21世纪中期,医院的设备也不见得精进多少。 有需求才有供应,由于机器人走进千家万户,各类伤害事件急速下降,人民生活安康幸福,没有难治的新型疾病出现,这才导致了医疗科技产品的停滞不前。 又或者说,集团的从中作梗,让一大堆身有抱负的好孩子失去了发光发热的机会。 单单一个集团纵使钱财再多,也无法阻断医疗发展的道路,可如果牵扯上了更多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欧阳旦看不见医院的摆设,但能够闻到刺鼻的气味。 「生老病死主题之一,『病』?」欧阳旦猜测道。 她难免又开始阴谋论。 众所周知,欧阳旦脑子有病,生理意义上的。 很难不让欧阳旦怀疑这第三层是针对她设计的。 不得不说人的第六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准确无比,超越了所有的时间与空间,不讲道理地预知未来的事情。 第三层,4号选手欧阳旦宣告死亡。 -------------------- 第67章 第三层 欧阳旦的死亡来的猝不及防。 第三层的房间数量是以往所有层数中最多的,密密麻麻如同蜂窝煤,一间挨着一间,直叫人密集恐惧症发作。 房间门各显神通,有的古朴大气,有的破败灰落,有的科幻蓝光,与洁净的医院形成鲜明对比。 仔细调查医院其他区域没有发现后,卷耳站在其中一扇房门前。 房门木制,散发淡淡气味,有点像被雨水洗刷过的腐木。房门上雕刻说不上名字的树叶,上朱红色,点点鎏金点缀。 这扇门的制作工艺不可谓不好。 「退后一点。」卷耳提醒道。 欧阳旦依言后撤,靠在另一面墙壁上,两扇房门之间。 卷耳推开这扇木门。 刺鼻的药味席捲而来。 打眼一看,仅仅摆设一张小床的房间里,长满了疹子的幼儿躺在凌乱的被褥间,有气无力生死不知。 双眼通红的年轻男子席地而坐,一身短打,手上疤痕多到拿不起药碗。 卷耳毫不犹豫,快速关上门。 「怎么突然关门?」欧阳旦问。 门砰的一声,她没做好心理准备被吓着了。 「天花。」卷耳道。 并非他有多么高的医学素养,而是天花太好认了。 方才房门里的幼儿症状有脸部皮疹、发烧,貌似伴随肌无力,很典型的天花症状。 天花是由天花病毒引起的传染病,,经由空气、飞沫亦或接触传播,于1980年被宣布灭绝。 卷耳没想到自己还能切身实地观看天花患者。 不过…… 卷耳想到刚刚匆匆一眼,那年轻男人有些虚幻的身形。 又联想到第七层见识过的那神乎其神的投影技术。 会不会刚才门里的是投影呢? 卷耳并不相信集团能将早就灭绝的天花病毒重新研制出来。 再说了,卷耳不认为集团有这种手段的话,会不用在他们「参赛者」身上。 方才卷耳急着关门没有仔细观察房间内,这会儿他回想脑海中的粗糙细节,确定木制房门后是投影。 他便再次打开门。 果不其然,房间里的小孩和年轻男人还是之前那个模样,肌肉的弧度的衣服的这周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卷耳走上前去,手穿过了男人的身子。 的确是投影。 集团就喜欢用投影搞这些虚虚假假真真实实的东西。 这间房子里唯一真实的东西,就是窗户。从窗户望过去,能看见外面的黑夜。 真是大方,前面七层都没有给他们开一扇窗户,这么一个小房间却捨得给窗户了。 唿吸了一口窗外的新鲜空气,卷耳感觉人生得到了生化,无穷无尽的能量充斥身躯,像是电量100%的手机。 「你也来。」卷耳招唿着欧阳旦。 外面的空气会带给人继续下去的力量。 欧阳旦将头伸出窗外,伸出去一点,再伸出去一点。 她是不是可以…… 卷耳拉着她,劝道:「别跳,还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第123页 他们俩进入这个房间的时间有些不巧,外头还是黑夜,房间里的灯光微弱到不足以他们看清外面有什么。 如果是白天,他们更好判断此处与地面的距离。 现下情况不明,谨慎为好。 欧阳旦点点头,两人一同离开这间房间。 第二扇房门纯金属质感,科幻的蓝白银灰配色高端而简约,仿佛一打开这扇门,就能看见充满科技感的机器人核心、机器人制造厂、机器人造反部队。 照样让欧阳旦小心退后,卷耳推开门,门后是目光中空无一物的大机器人。 大机器人红色的眼球扫过闯入者,旋而疲惫地阖上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卷耳:? 「你好?」卷耳道。 若是这机器人一照面就暴起伤人,卷耳不会觉得奇怪,因为这栋建筑中基本所有机器人都安装了武力系统。 但偏偏这名机器人一动不动,看他俩的眼神和看空气没有差别。 第三层的主题显然是「病」,而刚才的木制房门后已经为他俩展示了「天花」这种具有时代代表性的病。 同理可得,科幻门后的房间里这名机器人也在展示一种病。 「机器人情感缺失症。」 ——这次却是欧阳旦先说出答案。 「托赵……的福,他对机器人的美学很感兴趣,我跟着学了不少知识。机器人出厂时会安装情感模块,而部分机器人——0.02%的机器人会因不明原因难以学习情感,这种现象被成为机器人情感缺失症。」欧阳旦道。 其实卷耳不需要他科普,毕竟他有一个对机器人颇有研究的爱人,耳濡目染下亦是学了不少。 但他很乐意看见欧阳旦愿意科普这些东西。 这代表欧阳旦的情感在好转。 虽然有些突兀不明原因,但卷耳乐见其成。 第二间房间里仍然没有发现,两人安静退出。 谨慎起见,卷耳关闭了机器人的电源。 即使是被人类抚摸上机器人的核心部位,这名罹患怪病的机器人波澜不惊,既不反抗,也不阻止,安安静静接受人类强加给他的命运。 第三间、第四间、第五间…… 感冒、肿瘤、残疾…… 每一扇房门后都是一种疾病。 打开第五间房门时卷耳还愣了一下,无他,房间里的投影像极了卷耳本人。那坐在轮椅上的姿势、下巴微微扬起的弧度,都和卷耳一样。 这让卷耳下意识以为这些病症对应着「参赛者」们,但参赛者只有十个人,而这里的房间却是有上百个,完全不成对比。 第十间房间是患有脑肿瘤的病人,卷耳看了眼欧阳旦,为防止刺激到她,卷耳没有让欧阳旦进去。 「这间房我一个人来,你等着。」 卷耳把欧阳旦安置在房间内,门旁边。这里离投影有些距离,但又能让欧阳旦完整落入卷耳的视野中。 欧阳旦的情绪好不容易没有那么消极,卷耳当然不可能让她再去接触可能触动她脆弱神经的东西。 欧阳旦目盲,不清楚房间里有什么,但知道卷耳是为她着想,故而不吵不闹,接受了卷耳的安排。 意外就发生在这时候。 第十个房间里的脑瘤患者不用想,同样的也是投影。这栋建筑里除了十位参赛者之外没有别的活人。 脑瘤患者趴着躺在病床上,脸埋进被子里。 卷耳甫一靠近,微风通过窗户熘进来,捲起窗帘。 窗帘轻抚,投影一瞬间产生变化——趴着的人转了个身,那张脸直直迎上卷耳的目光。 赫然是欧阳旦! 无数实体长鞭自天花板而来! 「欧阳旦——!」 月光洒下,照在不甚明朗的房间内,照在真实的欧阳旦的身旁。 「啪——」 一声皮鞭抽过空气的飒爽声响,欧阳旦听见了逼近的攻击,但身体反应不及,硬生生被抽到一边。 欧阳旦翻滚翻滚,摔出房间,撞到另一面墙壁。 好大一声闷响,欧阳旦恍惚以为自己又一次回到了之前掉入水中的时候。 还没完,皮鞭一道道打向无力躲避的欧阳旦,攻击数不胜数。 有的鞭子没对准,不小心打在墙壁上,打落墙皮砸在欧阳旦身上。 更显欧阳旦的狼狈。 上次是不明发射地点的小石头,这次是不知为何捉着她打的皮鞭,欧阳旦快呕死了。 赵书华也是,莫名其妙被混凝土定位了一样。 他们这对小情侣就好像被针对了一样。 好在这会儿有卷耳相助,欧阳旦约莫被抽了十来鞭后,卷耳就找到了机关的控制装置将其销毁。 一道又粗又长还带有倒刺的辫子即将抽到欧阳旦时,机器彻底被停止,所有攻击化成乌有。 「欧阳旦,还可以吗?」 卷耳没头没尾的问一句。 欧阳旦却明白他的意思——他问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不能活下去。 她一直很痛,第十层被暗算掉下水时、第七层看见赵书华死在眼前时、第五层被季飞池生生打掉一段手臂时、方才被抽打时、脑子里该死的肿瘤不安分时…… 但她可以忍。 只是痛而已。 「我……可以。」欧阳旦艰难开腔。 第124页 她还可以活下去。 她还得搞清楚集团针对赵书华和她一对弱小可怜无助小情侣的原因,她还不能死。 况且她的身体告诉她,她欧阳旦还可以活下去。 「有力气吗?」卷耳问。 「没……抱。」 卷耳离开轮椅,把位置让给欧阳旦。 察觉卷耳的用意,欧阳旦道:「不用,你坐吧……」 也不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再说了在这栋建筑里,就没有谁讲究过这些虚礼。 卷耳本意是让欧阳旦坐得舒服一点,自己下去推轮椅顺带锻鍊双腿,但欧阳旦误会卷耳要跪在地上像驴子那样拉车,于心不忍。 卷耳腿尚且隐隐作痛,被欧阳旦一说,他也不打算折腾自己,便抱着欧阳旦启动轮椅。 打开第十一间房—— 风声大作。 欧阳旦漆黑的视野里出现了色彩。 头脑瘪了一块的人形色块勐地扑上来,藉助风力跳到了轮椅上。 欧阳旦闻到铁锈味。 辛诺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让人怀疑他究竟还是不是人。 也不知道头骨凹进去一块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总之在欧阳旦想清楚答案前,辛诺抢先一步对欧阳旦下手—— 沾染血色的槌头砸向了欧阳旦的肚子。 那里是她被石子打过的地方、是她被发疯的枫镜眉伤过的地方,也是刚才皮鞭抽打最多的地方。 是欧阳旦比脑袋还要脆弱的位置。 卷耳立时握住辛诺的手往外面使劲。 有卷耳的阻挡,槌头只是轻轻挨了欧阳旦一下。 然而这只是虚晃一招。 「呃……」欧阳旦闷哼一声。 她往下看,恢復了一点的视野里,她的肚子上插了一根食指长的银针。 -------------------- 第68章 全场血最厚 银针深深埋进欧阳旦自己多灾多难的肚子里,被针刺的那周围一圈已经发紫、发黑。 针上有毒。 欧阳旦苦笑。 好多好多血从身体里流出来,比之之前的赵书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欧阳旦头一次明确感知到自己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血,像是方舟救世里的大洪水一样多。 死之前恢復十粒,也不知道是上天的恩赐还是惩罚。 那些流淌的血液带走了欧阳旦所有的生命力。 欧阳旦失去支撑自己的力气,向一旁栽倒。 连带着长刺的槌头也掉下去。 她眼睛大睁,止不住地抽搐。毒很快随着欧阳旦的血液输送到她身体各处。 辛诺犹觉不够,紧随着欧阳旦趴在地上,拿着槌头一下下戳在她身上。 每一次动手,他都要带出一长条血带。 欧阳旦「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此时欧阳旦的血色已经不是红色了,而是混杂了彩虹的最后一种颜色。 卷耳去擒拿辛诺。 可辛诺不知得了什么神功还是如何,卷耳充沛的上肢力气竟然无法压制这人。 辛诺只稍轻轻一摆肩膀,妄图制止他的卷耳就被甩到一边去。 尚且无法行动自如的卷耳滚了一圈,正正好滚进患有情感缺失症的机器人房间。 摆脱了卷耳的这点儿阻力,辛诺更加肆无忌惮地对欧阳旦施以酷刑。 欧阳旦咬着牙不出声,死死守着自己最后一口气。 辛诺戳着戳着发现情况不对,一看这贱女人竟然敢护着她自己关键部位,导致他打了这么久也没叫人断气。 气上来了,辛诺当即头脑发热,一槌头朝欧阳旦太阳穴招唿过去。 太阳穴是人体的致命部位,而欧阳旦护着太阳穴的,只有单薄的不到半截的肢体——另外四分之一,被留在了第五层。 这哪儿能抵抗长刺槌头呢? 尖锐的刺越过欧阳旦肉球样的断肢,扎进了欧阳旦的太阳穴中。 欧阳旦甚至没能为自己哀鸣一声,就彻底失去唿吸。 方才被辛诺一下子搞进房间的卷耳被机器人踢出来,他借势而为,化力度为推进力,飞一般扑向了癫狂的辛诺。 「哈哈哈……」辛诺扯出一个笑容。 干掉一个欧阳旦他还不满意,用他那萎缩的头骨厚、脑子小的脑袋思考,认为他不能留一个活口。 没有武器,辛诺伸手去拔欧阳旦肚子上插着的槌头。 然而以辛诺现在的力气,他竟然拔不动。 他下意识看过去,却见欧阳旦抓着槌头不肯放开。 「妈的,死了还碍老子事!」辛诺反身就是一脚。 欧阳旦牌足球炮弹般发射,撞上了卷耳与她下来时乘坐的电梯。 即使如此,欧阳旦的尸体还是没有与槌头分开。 好像她知道这是辛诺唯一的武器,只要带走它,辛诺就无法杀人。 槌头和欧阳旦永远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机会! 卷耳手一撑地,抡起轮椅就往辛诺身上砸。 可尽管辛诺没有武器、没有防备,但身体素质明显不正常的辛诺又哪里是偷袭能成功干掉的? 辛诺被轮椅砸在身上,却不痛不痒。 他露出一个笑容,不知是欧阳旦的血液,还是他之前被冯黎打出来的血流进他口中。 嗜血恶魔一样。 而辛诺能够活下来,与鲜血脱不了干系。 第125页 差一点点,辛诺就要被冯黎打死在第七层电梯中。幸而冯黎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冯黎对付小混混时只是使其重伤。 冯黎他懦弱、胆小且无能,连抢他立身之本钱的小混混都不敢杀,更何况辛诺这样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呢? 十六岁的高中生冯黎下手没有犹豫是一回事,但他下手准不准确是另一回事儿。 冯黎没有确认辛诺死亡与否,自认为脑子瘪了一块的辛诺活不下去,便简单将其丢在了蓄血槽中。 谁能猜到都这样了,辛诺竟能够因为脑子小逃过一劫呢? 再加上辛诺失血过多这一条件,人体的保护机制自动开启,让辛诺多余外界空气的需要降到最低。 直到冯黎、曾色如、舒雁子三人被电梯弹射出去时,辛诺都还活着,没有死透。 如果第六层没有其他生物的话,辛诺也活不下来。受了重伤的身体会一点点拖垮辛诺,叫他下地狱。 辛诺不活着,欧阳旦就不会死。 怪就怪在只有辛诺一人存在的第六层中,还有两台机器人启动着。 高大的机器人检测到电梯中还有活物。 四下无声,他道:「发现人类。」 机器人的救助模块自行开启。 爱心机器人同样,蹦蹦跳跳来到电梯中,肥硕的粉嫩爱心与高大机器人配合着,将辛诺从蓄血槽中弄出来。 「人类,医疗。」高大机器人道。 「人类,医疗。」爱心机器人道。 两名机器人对人类辛诺展开了救治。 机器人发明的初衷就是对人类的生活进行便利,方便人类的出行、日常生活、医疗服务。 然而随着机器人的快速发展,有情感的机器人的出现,与机器人相关的法律相继出台。 现如今,出于对机器人心理健康的保障,很难再看见有提供医疗服务的机器人了。 第六层型号老旧的机器人还保留这样的救治特性,救了他辛诺一命。 「哈哈,要不是那些机器人救我,我早都死了,哈哈。」辛诺道。 他手里空空如也,没有武器没有装备,徒有杀人的兴奋。 「撒谎。」卷耳淡淡道。 第六层的那些机器人连断了脚的枫镜眉都不愿意救,还是舒雁子花费净水使之伤口癒合,有哪里来的善心救治辛诺? 造个鸟笼把人关起来,抵御丧尸的攻击,这已经是它们机器人能做到的极限了。 辛诺管他卷耳信不信呢。 事实摆在这里,经过机器人救治的辛诺力大无穷身轻如燕,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难道不能说明机器人的好么? 辛诺一拳头砸进墙里,本就摇摇欲坠的墙「轰隆」一声倒塌。墙皮剥离,辛诺徒手从中抽出砖块来。 砖块上还带有已凝固的混凝土。 辛诺试探着敲敲砖块,听那响。 是好砖块,打人肯定疼。 辛诺抬头。 两人对上视线。 辛诺率先出手,双脚一蹬,就向着腿脚不便的卷耳来! 卷耳恍然间以为自己被第九层的老虎盯上,俯身,躲过辛诺的冲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一击不中辛诺及时剎车,转身一转头对着卷耳拍下! 卷耳躲闪不及,被狠狠砸在肩上。 力大砖飞,笨重的砖块被辛诺用得有如泡沫,拿着毫不费力,于卷耳而言却是又痛又狠。 不过仅仅一击而已,就叫卷耳对自己的左臂失去了掌控,再抬不起来。 深知拼体力,自己不是如今辛诺的对手,卷耳另闢蹊径,趁着辛诺去拾掇砖块时出声:「你确定自己还正常吗?」 奥义·嘴炮。 辛诺仿佛被他问倒了,身子一顿,说出来的话语也不甚硬朗:「我当然正常。」 怎么可能正常呢? 那个正常人会有堪比猎豹的速度、会能够死而復生? 死亡是人生中永远不能跨过的节点,辛诺分明伤到了脑子,凭什么能够好端端站在此处? 凭他恶毒、长得丑吗? 见有成效,卷耳再接再厉。 「你难道不怀疑那些机器人对你做了实验吗?把你的四肢拆下来,再换个新的上去……」 辛诺如有所感,抚上了自己的关节处。 万一卷耳猜测的是对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辛诺立刻坚定起来,道: 「不可能,挑拨离间你还嫩了点!」 话音未落,辛诺直面贴近卷耳。卷耳瞳孔勐缩,新的砖块当头砸下! 卷耳想去挡,但辛诺制住他的手力气太大,卷耳压根挣脱不得。 似是被卷耳的话语激怒,辛诺手下速度加快,砖块们噼头盖脸落下。 没一会儿,卷耳就没了气息。 辛诺用异形的脑子想了会儿,认为卷耳是死了。 「切,傻逼。」辛诺嘴下从来不留德。 辛诺盘算着,口头念叨出声。 「死残疾、傻大个、死妮子、傻狗、贱女人……啧,才死了五个?」 死残疾,卷耳;傻大个,何亦可;死妮子,欧阳旦;傻狗,赵书华;贱女人,枫镜眉。 「奖金池还有……还有多少来着?还剩五个人,我分的有点少哇……」辛诺自言自语道。 装作昏迷的卷耳握紧了拳头。 第126页 ——辛诺从一开始就针对人、挑拨人,竟然只是想要多分一点钱财?! 最重要的是,这些钱财只是虚无缥缈的口头支票而已。 甚至没有见到实货,辛诺就已经敢为了这些东西杀人了。 「……那些傢伙跑哪儿去……呵呵,冯黎……」 想起冯黎打他那一下,辛诺冷笑。 这小兔崽子最好别让他逮着! 「咚——」 熟悉的闷响。 辛诺后脑勺传来痛往日一般无二的痛楚。 第七层的时候,冯黎就是在他背后对他下手的。 辛诺往后看,倒映在他眼中的,是他以为死亡了的卷耳。 卷耳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打在辛诺脑袋上的,是机器人的一条手臂。 经过机器人改造的身体哪里是普通武器可以突破防线的。 方才辛诺为了不让卷耳碍事,将他踢进了机器人情感缺失症患者的房间。 难怪卷耳出来的时间迟了一点,原来是去卸手臂了。 -------------------- 第69章 季飞池,来到 卷耳不同于冯黎。 冯黎不会探查辛诺的死亡与否,白白放任了辛诺活下去。但卷耳不似冯黎那般粗心大意,定不让辛诺有留一口气儿的可能。 该说不说,狠还是成年人狠,卷耳连一点心理挣扎都没有,一把子将辛诺打死,不留给他任何机会活着。 卷耳确认辛诺死亡后,直接对他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或者说惨无人道的解剖。 但「人道」这东西,针对的是人,而不是其他方面。 卷耳眼神落在辛诺那只被他拆卸下来的手臂上。 本该生长骨头的地方反射着寒光,与第二件房门别无二致。 「已经不算人了。」卷耳道。 哪个正常人手骨会是机械呢? 难怪可以面不改色挡下轮椅。 不怪卷耳打不赢这人,人类和机器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此。 既然不是人,卷耳对他做的这些事情更加没有了心理负担。 人类的同情心同理心是给同类的,极少数获得人类喜爱的其他生物会被施以同样的情感。 但这些同理可得里,不包括为了活下去接受改造的「辛诺」。 卷耳拆解着辛诺的身体部位。 经过机器人「救治」的他,身体中的器官已经尽数被替换成机械零件,齿轮咬合,共同铸就了「身体强壮」的辛诺这一存在。 「那些机器人哪里有那么好心……」 再无害、帮助人的宣言再信誓旦旦,机器人与人类终归不是同一个物种。 所以机器人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以保护名义削去枫镜眉双脚;所以卷耳可以利落地拆除患有情感缺失症机器人的手臂,用以对付辛诺。 所以卷耳能够对辛诺进行观察研究,而没有哪怕一点犹豫。 毕竟在卷耳看来,浑身上下只有脑子可能还是原装的辛诺,已经算不上人类了。 ……哦,连脑子都变成机械了。 卷耳默默合上辛诺的头盖骨。 那两个给辛诺做手术的机器人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给辛诺的头盖骨加装了方便开合的磁吸。 说好听点是方便开合,说难听点,是容易一开一关。 用过那种劣质磁吸的文具盒吗,勉强可以吸合,但稍微有点动静就掀开的文具盒? 辛诺的头骨现在正处于此种状态。 卷耳估摸着,但凡他和辛诺再多对峙一段时间,他就能见着辛诺头盖骨一开一合的奇状了。 「咦?」 卷耳看见本该死去的辛诺又睁开了眼睛。 「你在干什么?!」辛诺惶恐道。 他浑身动不了,也看不清楚卷耳的动作。 眼角余光里,模模煳煳察觉卷耳在对他的脑袋上下其手。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很威风的发言,如果辛诺脸上害怕的神色没有那么明显就更好了。 卷耳本也没打算对辛诺的机械脑袋做什么,也没能力做什么。 卷耳不屑于搭理这人,换了个检查的部位——胸膛。 机械的活动依靠能源,而卷耳早在检查辛诺身体时就将肉眼可见的能源都拿走了,现在辛诺还能精气十足地说话……卷耳怀疑有更多的能源被藏匿。 大概率在胸口。 不出意外,卷耳在机械心脏的更深一层次看见了备用能源,小小一坨,大概够辛诺用半个月。 机器人们大方是真大方。 轻而易举拿走剩余的能源,这会儿机器人·辛诺终于是缺乏能源,沉沉睡下。 若是没有人救他为他安装新能源,机器人·辛诺百分百死在这儿。 防止这点可能的发生,卷耳将机器人·辛诺的四肢拆下,扔到窗外。 解决完辛诺,还有个大麻烦——欧阳旦该怎么处理? 欧阳旦已死,尸体放在这儿迟早会引来蚊虫,变成它们生长的最好温床。 别说卷耳了,就连当事尸欧阳旦自己也受不了这种可能。 风吹过来,欧阳旦的尸体轻飘飘随风一滚,滚进了第十一间房间。 方才卷耳欧阳旦想探究第十一间房时,突然出现的辛诺阻击了他俩,导致欧阳旦死亡。 这会儿欧阳旦尸体滚进去,说不定在暗示什么呢。 第127页 卷耳重新坐回轮椅——值得一提的是,轮椅由于和辛诺来了亲密接触,导致轮椅的椅背有些「轻微」的歪曲,乍一看像是死了。 推门—— 推不动。 不知为何,刚刚还能丝滑容纳欧阳旦尸体进入的房间门此刻有如千斤重,饶是卷耳用上全身力气,也无法挪动它哪怕一分一毫。 只有一小条缝隙留下,还是刚才欧阳旦尸体进入时造成的。 卷耳摸索轮椅暗格。 轮椅暗格里有的东西不多,纸笔、毯子、衣物,都是些卷耳日常会用到的东西。 卷耳后悔将工具箱留给舒雁子曾色如她俩了。 在第六层讨论谁留下谁坐电梯时,考虑到曾色如舒雁子的安危,何亦可留下的工具箱便归属她们所有。 卷耳记得工具箱中有何亦可收集的小木块。 小木块质地还算硬,能够拼接。现在如果工具箱能够在卷耳手上,他就能将小木块插进缝隙里,借用槓桿原理撬开第十一间房间的门。 可惜机器人手臂太粗,不适合插进去做撬棍。 多想无用,卷耳寻找其他的方法。 第十一间暂时打不开,那就先去搜寻别的房间。 别的房间没有特别的地方,仍旧是各种病症层出不穷。 和蜜蜂的蜂巢一样多的房间很快被卷耳逛完。 卷耳一无所获,既没找到向下的电梯,也没找到适合担当撬棍的材料,还没有发现一点儿有关集团的线索。 甚至于在建筑中这么久了,卷耳的记忆还是空白。 他直觉自己和李九林应该是认识的。 想到李九林,卷耳拿出通讯器一看,竟然没电关机了。 他就说为什么李九林没有再找他聊天。 回到第十一间房门前,卷耳重新捡回了机器人的手臂。 机械手臂足足有两个卷耳的胳膊粗。 他嘆口气,认命地开始拆卸机械手臂。 缺少工具辅助,卷耳想拆卸下来一块儿铁皮都难,可此地没有别的通道,连暗门也没有——代表往下的通道就在第十一间房门后。 如果卷耳不从机械臂中想办法,那他只能等待天亮,看能否从第三层的窗户跳下去。 即使天亮,他也不能确定高度是否合适,万一第三层所在的位置过高,或者没有合适的落脚点,他逃脱的概率便也微乎其微。 权衡下来,还是拆卸机械臂更有价值。 这么一个小小的机械臂,用的是无缝组装,表面连一颗螺丝、一点缝隙都找不到。 没有缝隙就自己制造缝隙。 反正卷耳对机械臂没有半点联繫,哪里会在意机械臂的保存好坏与否。 卷耳把机械臂抡到墙上,砰砰砰几下,墙壁裂开,机械臂却完好无损。 白白耗费卷耳的力气。 把机械臂丢到一旁,卷耳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百万美元角逐赛开始以来,卷耳就没怎么休息过,紧绷的精神与肌肉积累到一定点,给卷耳带来沉重的负担。 卷耳揉弄着肩膀,突然听见「咔咔」声。 不是他的关节在作响。 声响来自于头顶。 卷耳立刻按下轮椅上的操纵按钮——轮椅急速带领卷耳向后退,堪堪擦过头顶上掉落的天花板。 一个庞然大物随之而来,激起一阵又一阵灰尘。 有烟无伤定律,卷耳没受伤,掉落的物体中的人也没受伤。 待烟尘散去,卷耳见那掉落的东西是个电梯,心中明了——季飞池下来了。 两只手撑开电梯门,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出现,果然是被留在第四层的季飞池。 季飞池脸上有黑灰,上一次卷耳见她这样,还是在第十层她挺身而出主动钻洞的时候。 「第三层?」季飞池问。 卷耳点头,「第三层。找新的电梯,累吗?」 季飞池长舒一口气,没有告诉卷耳他和欧阳旦离去后的第四层变成了什么鬼样子,绝口不提自己死里逃生的惊险,只轻飘飘一句话带过:「还好,我完整地下来了。欧阳旦呢,她……」眼睛怎么样了? 后半句话季飞池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的瞳孔中倒映着满地的血迹。 「……啊,看来不太妙。」 卷耳简单将事情说了下,欧阳旦的死亡亦是卷耳话语描述中不起眼的一份。 第三层发生的事情被卷耳精简成三句话:每间房间代表一个病症,打开第十一间的时候欧阳旦被辛诺杀死,我把机器人辛诺弄死了。 就这样,短小精悍毫无亮点,但信息量巨大。 季飞池转头看向卷耳不能打开的第十一间房。 她上手,轻轻一推,竟然开了。 季飞池:? 卷耳:? 「这就是你说的打不开?」季飞池疑惑道,顺带擦了把脸。黑灰没有被擦干净,反倒覆盖了季飞池更大面积的脸庞。 卷耳再次上手,却发现在季飞池手下乖顺如兔子的门,在他手下就变得倔强如同老黄牛。 「哈哈,你不行嘛。」季飞池调笑道。 她一把推开门,邀请卷耳进入第十一间房:「柔弱的卷耳陛下,请进。」 卷耳不计较她的语言,只看她的行为,道:「谢了。」 季飞池大可以不让卷耳进入,肚子占有第十一间房间,但她还是选择大方分享第十一间房的线索。 第128页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并不沉重,好似欧阳旦的死亡并没能给他们造成困扰。 至于辛诺?这个人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内。 -------------------- 第70章 探索禁止 季飞池环视一圈。 第十一间房内什么都不缺,桌椅床柜窗灯书架,一个学生房中应该有的东西都不缺。 书桌边缘有一盏暖黄色的小檯灯,在每个夜晚安静守候着学生渡过她/他的时间。电脑显示屏关着,多半是学生用来查资料。 椅子可转动,自由调节高度,椅背可放平,任由座椅的使用者是什么样的坐姿。 床垫相当厚实,躺上去软绵绵似在云端。 衣柜里满是当季服装,有裙子有裤子,有粉嫩的蝴蝶结装饰,也有帅气的迷彩纹样。 窗户可往外推,一眼可望见外界的景象。足以想像每日早晨起来时,太阳暖洋洋照在身上的模样。 头顶是白色灯光,不刺眼,很舒服。 书架上满满当当,既有教辅资料,也有情爱小说,名家学着亦是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间房间的所有东西都是实物,而非全息投影。 季飞池看遍房间,还是没能找到任何代表房间主人的信息。 「是男是女呢……」 「你在看什么?」卷耳出声。 季飞池发觉问题。 季飞池:「你看不见吗?房间的东西。」 卷耳:「没有东西。」 他说没有东西。 在卷耳眼中,第十一间房间只是一间空房间,一眼就能看清楚所有,墙角、天花板、地板皆无所遁藏。 季飞池:「哈?就在那儿,你看不见啊。来,摸摸。」 说着,季飞池直接上手打算拉着卷耳去接触物品。 既然眼睛看不见,那就依靠身体来辨识咯。 季飞池想得很好,但卷耳无法执行。 即使季飞池来拉他,卷耳还是动弹不得。 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卷耳就无法自由掌控身体了。 「我就说你怎么一动不动的。」季飞池收回手,「那你看着我探索吧,我办事你放心,正好你休息一下。」 季飞池说的没错。 从醒来时算起,卷耳不是在逃亡就是在找电梯的路上,一直没能好好休息过。其他人勉勉强强还在第七层睡了个饱觉呢。 季飞池一番好意,说完便自行探索去。 卷耳半点动不了,房间里的东西他也看不见,除了休息,似乎没有别的可以干。 但百万美元角逐赛之中,卷耳哪里是能够闲下来的人。 「你看到的东西,分享一下。」卷耳道。 「是是是。」季飞池应下,果真开始一句句说明自己所见之物。 她知道卷耳不是愿意啥事儿不干的人。 「书桌上没有可以提供线索的东西,现在我在打开电脑。哎呀电脑是开机的,但是显示屏没打开。电脑桌面上有个『机密』文件夹……」 季飞池突然没了声音。 良久,季飞池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被吓到了,文件夹里的东西有点奇怪。三份文档呢,吓死人了。第一份是2号……」 「不用说第一份了,我知道。」卷耳打断她。 季飞池说出「机密」两个字时,卷耳就有一股熟悉感,旋即想起自己在第七层那个沟壑下的小房间里的文件夹。 第一份文档,是2号选手曾色如的个人资料。 另外两份文档则是…… 卷耳凝视着季飞池:「你的记忆恢復得如何?」 季飞池就笑。 笑容看上去并不甜美,无端端叫看上去的人生出几分难过。 「本来还有很多事情记不清,但看见这封信就全记起来了。」季飞池言。 第二份文档是一封手写信的图片。 卷耳见到它时,尚且不明白这封信是谁写的,但当曾色如紧随其后来到他和舒雁子面前时,卷耳就认出了信的主人。 信中所写: 【此次任务兇险异常,测量生存概率百不存一。为防身后事无人照料,故此写就。 我没有需要挂念的家人,唯一有一人我在乎,是与我共同出任务的同伴,我的上司。担心有心人藉此嚼舌根,就不说名字了。收殓我尸骨问问我的同僚,会懂的。 承蒙同僚照顾,在我失去声音的这几年里未缺少钱财。嗓子恢復后能够很快投入工作,我也很开心。 老实说,知道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舒氏夫妇时我很惊讶,毕竟他们对我有极大的恩情。所以我很开心,组织能够信任我,将这项任务交到我和同伴的手上。 对于任务目标,我们只知道他们是舒氏医馆内的一对夫妻,他们的过往干干净净,他们的未来一眼到底。这绝对不是组织想要看到的结果。 我会拼尽全力调查真相。 任务中,我们并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其他小队传来通讯,说集团疑似掌握了某种生物技术,会对人的大脑产生短时间的控制。这个控制程度,我们目前尚且不知道它进化到哪一步。所以万一我被集团洗脑控制后遭遇了我的同僚们,请不要有心理负担,该怎么对付怎么对付,如有必要,杀掉也无妨。 舒氏夫妇是我们侵入集团最有可能的点,也是我们一举剷除集团的关键时期。我会在不让舒氏夫妇乃至集团察觉的情况下,找到关键证据的。 第129页 当然,往上只是我表明决心的话语,往下才是我身后事的安排。 若是我不幸在这场任务中死去,请放心,我并不是因为班长的命令或是谁谁谁做下的安排才会死,请不要有负罪感。我死去没有别的原因,而是因为有犯罪分子的存在。如果不是我,死去的也会是其他人。 如果我死了,我的同伴没死,请把我的尸骨交给同伴处理,随便她怎么搞都行。她想做成戒指还是撒进海里都好,挫骨扬灰她开心就好。她开心我也开心。 有关我唯一的家人,我的妹妹,前面说过我并不在意她。我的死讯也不用通知她,让她以为我又去哪个穷乡僻壤干不能联繫外界的工作了吧。我的妹妹还小,知道我的死讯会活得很辛苦,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如果我和我的同伴都死了,那就葬在一起,相信看到这封信的同僚会明白我的心意的,对吧?不要声张,悄悄地办,我和同伴要永远在一起。 大概就是这样,再见。】 这封信的主人,不用说一定是曾色如。 曾色如信中透露出的消息不可谓不多,她的身份唿之欲出。 也正因为看过这封信,卷耳才对曾色如抱有及其高的信任。 曾色如显然是某组织的机要人员,接取了来这边探查的任务。因任务危险,故留下遗书安排身后事。 现在曾色如没有死,却是被洗脑参与「百万美元角逐赛」,与信中所写【被集团洗脑控制】不谋而合。 想来信中所写的任务,就是与这次事件相关的了。 可惜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自己在这次事件中究竟是个什么角色。是类似于欧阳旦赵书华那样的无辜受害者,还是曾色如这样的任务者? 而曾色如心中提及的「同伴」,卷耳原先不知道是谁,可看见季飞池的反应,卷耳明白——同伴如果不是季飞池,那就是季飞池认识的人。 好在季飞池从来没有打算藏私,大大方方说出来道:「我是曾色如的同伴,同样也是她的恋人。」 卷耳:「哦。」 季飞池:「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对于我和曾色如的关系?」 卷耳:「有点惊讶而已。」 但也只是有点惊讶,并非是对于两人的情侣关系,而是对于季飞池如此简单久说出口的惊讶。 要知道,即使是作风开放的现代社会,对于同性恋人的接受度并不高。 有责任感的人不会掩饰自己的恋人关系,但很少有人会主动透露,更何况还是在时间地点都不合适的如今。 不过季飞池不在意这个,卷耳也不在意。 这个话题就轻轻揭过去,两人迅速投入对第三份文档的交流。 卷耳在第七层的粉嫩小房间里找到第三份文档时,文档尚且出于加密状态,不是当时的卷耳可以查看的。 刚才吓到季飞池的,则是第三份文档。 此时的第三份文档到达保密解锁的时间,被加密锁掩藏的内容浮现在季飞池眼前。 能够吓到季飞池的,当然不是什么血腥的场面,毕竟再恐怖、再反人类的场景季飞池都见过,自然不会因此动容。 真正能让季飞池破防的,还得是更深层的事情。 比如说,某个季飞池认为是铁桶的地方出现了蛀虫。 又比如说,季飞池和曾色如来到这里,其实是送死。所有人都知道她们要来送死,唯独她们俩不知道。 可笑的是第二个文档中的手写信,曾色如还在安慰那些人。 类似于信仰崩塌的感觉吧。 第三个文档是蛀虫与集团之间的交易明细,条理清晰,令人不得不信服。 得知第三个文档的内容,卷耳轻轻「唔」了声。 「谁整理的呢?」卷耳发出质疑。 不是疑惑文档的真实性,帐目条例过于清晰,他俩无权质疑。 卷耳质疑的,是这份文档留下来的用意、整理这份文档的人的心思。 早不解锁晚不解锁,偏偏在他们到达第三层、生老病死主题之病时放出这份文档。 可以怀疑居心不轨。 -------------------- 第71章 真正的病 第三层是「生老病死」主题之一,每一间房间都代表着某个时代最典型的病症,毫无疑问,第三层的主题是「病」。 然而考虑到第四层分明是阴曹地府布局暗示「死」,但实际上却象徵「生」的前车之鑑,卷耳不敢说第三层的主题一定是「病」。 障眼法不是没有可能。 再说这第十一间房…… 第三份文档着实让季飞池难以理解。太过于详细真实的证据反而让人不可置信。 最主要的是,季飞池想不到蛀虫背叛组织的理由。 为了钱?组织能给的更多;为了权?蛀虫已经做到高层…… 估摸还有一部分对组织的情感在告诉季飞池不要轻信。 离间计的可能性很大,对吧。 可季飞池能分不清真假吗? 重新拾回所有记忆的季飞池一遍遍翻阅记忆书页,在被放到犄角旮旯的记忆中找到了当初出任务时,她所察觉的一丝不对劲。 当时曾色如不过刚刚恢復嗓子不到一月,许多生字的发音还未重新掌握,且体能上远远及不上坚持训练的同僚们。双重debuff加持下,曾色如的能力并没有保证,为什么会让曾色如担当我的队友? 第130页 队长的说法是:曾色如与她季飞池的默契无人可及,她俩双剑合璧,会是最默契、成功率最高的搭档,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总结中心思想一句话:有默契远大于有能力。 为此,队长不惜以未来的职业生涯担保,让她俩共同作战。 那时候季飞池光顾着感动,感恩于队长对她和曾色如的信任,未曾多想。可如果队长真的是蛀虫,所以那是他并不是信任她们,而是作秀呢? 按理来说,曾色如并不应该马上投入任务中,毕竟按照正规流程,曾色如需要经过全身检测与能力适应测验,并接手几个小任务熟悉流程,曾色如才有资格和季飞池重新成为搭档。 可在队长的坚持下,她们…… 来送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是来送命的,只有她们两个当事人不知道。 被蛀虫蛀空的组织,眼见着她们来送死。 「季飞池,你在想什么?」卷耳道。 季飞池的状态很不对劲,原本就紧绷到极致的人此刻更像是被紧紧拨弄的琴弦,无论是松手还是继续施加力量,琴弦都会立刻断裂。 「我……」季飞池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卷耳说。 在她的记忆里,卷耳也是集团要暗害的一员。不同于季飞池和曾色如被打晕后洗脑,面前尚且对过往记忆一无所知的卷耳是生生被集团折磨了很久,才送进建筑中的。 当时的组织分明有能力阻止,却以「保证任务完成度」而自发放弃了对普通民众的守护。 这样的组织,算不算背弃了自己的道义? 「你信了?」 见季飞池神色有异,卷耳就知道她被动摇了。 「由不得我不信。」证据确凿,组织中出现蛀虫这件事犹如一加一等于二一般,是小学生都知道的真理。 卷耳看不见那些证据,光听季飞池的描述,卷耳自然无法理解季飞池恍若崩溃的精神。 但卷耳知道不能放任季飞池这样下去。 建筑中暗无天日,唯一的光源要看建筑中灯光的心情。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不疯就是最大的胜利,更何提需要解密作战往下走?支撑季飞池和卷耳来到第三层的,始终是他们心中不愿意死去的那口气。 季飞池忽然得知组织中出现蛀虫,妄图害死她和她的爱人,对她的心理冲击不亚于见证日本史上最高温度。 「别想太多,出去质问他们。」卷耳言。 这番言论卷耳已经说得驾轻就熟,之前他安慰欧阳旦也是用这样的道理。安慰人毕竟是个困难活,卷耳只会转移注意力、找到新的目标这一招。 不过招数不在多,好用就行。 季飞池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卷耳一句话,瞬间助力季飞池将发现蛀虫的难过转移为对队长与组织的愤懑。 「你说得对。」季飞池振作起来,「他们还欠我和曾色如一个解释,我得活着出去。」 在这里想再多都没有用,猜想终归是猜想,证据也可以作假,活着才能搞清楚真假。 提到曾色如,季飞池后知后觉道:「曾色如和舒雁子呢?」 那两人被他们留在第六层,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她们俩却还没有来到第三层与他们汇合? 该不会…… 季飞池的猜想不受控制往极其坏的一方面策马狂奔。 万一,她是说万一,万一曾色如死了呢? 她是不是永远没办法见到曾色如了? 「不会的。」没等卷耳开口,季飞池自行调整好了心态。 当务之急是出去,而不是关注生生死死情情爱爱。 大不了曾色如死去,反正有遗书,季飞池知道该如何对待曾色如的尸体。 摒弃胡思乱想,季飞池继续在房间内寻找着。 「这里有块板子,写完就给电梯线索。」季飞池拿出床底下找到的画板。 画板上有很多颜料,花花绿绿的。美术生喜欢试色,调完颜色后手边若是没有趁手的纸张,就会干脆在画板上抹一笔看看效果。 所以房间主人是个美术生。瞥见衣柜里的脏乱外套,季飞池想着。 但还是不能确定房间主人的性别与真实身份。 她有预感,如果能搞清楚房间主人的身份,集团的人员构成将不再是秘密。 「你没说问题。」卷耳提醒道。 「哦哦,问题:第三层的病因,不超过三个字?」 季飞池话音落下,两人面面相觑。 病因? 真该让出题人去看看第三层所有房间里那五花八门的病症,病因天南海北,有不通风闷病的,有不做防护措施被传染的,有不小心被猫狗抓伤的……哪里是三个字可以概括的。 「为难人。」季飞池盖棺定论。 「就是就是。」卷耳附和。 可不管再不合理的题目,既然都出现在眼前了,接受应试教育的两人自然会想方设法答题。 看题干,第三层,病因,不超三字。总共三个条件。说明有隐藏项,例如第三层的划分范围,又例如似病非病这一情况。 「这个第三层……」季飞池有点犹豫。 以一般情况来将,第三层当然是指她与卷耳脚底下这片地面。可若是第三层的范围如此之大,病因的寻找难度则相对应提升。 第131页 毕竟那些病太多。 卷耳提出新的可能:「第三层不包括那些房间。」 可如果第三层的范围不包括房间的话,就只剩下一个走廊的范围了。走廊里没有任何可以称为「病」的东西。 「说说你的理由。」 卷耳动不了,只能用眼神示意季飞池:「你看我轮椅。」 季飞池往轮椅那儿看。 卷耳一直坐着轮椅,轮椅的剎车被他死死摁住,导致地面上出现长长两条刮痕。 失去自由行动能力的卷耳当然无法让轮椅在剎车状态下运行。 ——有外力在促使轮椅下滑! 「地面是斜的?!」季飞池恍然大悟。 地面倾斜的角度并不明显,至少季飞池感受不到。可这样一点倾斜,对于灵敏度极高的轮椅来说,不亚于豌豆公主晚上睡觉时床垫下有一粒豌豆。 幸而卷耳轮椅有剎车,且卷耳早有预感启用,不然卷耳进入这个房间没一会儿,不能动的他就该滑到房间底去了。 「地面是倾斜的,地板与第三层走廊不处于同一个水平面,可以认为并不属于第三层。」用机器人的眼珠子探查完其他房间,季飞池回到第十一间房汇报进度。 很好,第三层的范围确定了,那些房间属于题目中的干扰项,并不是他们俩需要考虑的「病因」。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 第三层的病是什么? 季飞池站在走廊上,目之所及都是各色各样的房门,密密麻麻,像蜂窝煤,像跨年时长沙的五一广场,像一望无垠大海中的游曳的鱼群。 季飞池唯一能想到的相关的病症,就是「密集恐惧症」。 她烦躁地摸摸头,开始无比期望能天降神兵给她一个舒雁子。 好歹舒雁子算是十个人里头最懂医学的存在,没准能从这走廊中看出什么呢。 然而想想就够了,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 季飞池观察着走廊上这些玩意儿,眼睛都快看花了。 忽而,神思混乱间,季飞池想起意见事:欧阳旦呢? 不是说欧阳旦滚到第十一间房了吗?人呢? 不好! 季飞池连忙转身,却见第十一间房门已经闭死。 季飞池一个箭步冲上前,炮弹般撞上门。 饶是加上加速度与季飞池本身的重量,季飞池她还是没能撞开第十一间房的房门。 直到此刻季飞池终于明白第三层的病是什么—— 杂乱的房门设计、宛如蜂窝一样的布局、生怕不把人晃晕的摆设…… 以及她能打开而卷耳推不动、现在拒绝她进入的第十一间房。 第三层的病症是—— -------------------- 第72章 畏惧 很久很久以前,海凡拉的国王邀请勇者小队去找寻森林女巫。 森林女巫强大、美丽、玩弄人心,坐拥比肩三十二个王国的财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世间最强大的化身。 无数勇者折翼于寻找森林女巫的路途中。 勇者小队的宝藏猎人卷耳、珍宝舒雁子以及普通路人季飞池,还有几名其他伙伴,他们同样在寻找女巫的路途中失散。 擅长制造的机械师何亦可死在中途,被森林女巫的药水腐蚀了身躯; 一笔挥下建造宏伟王宫的画师赵书华被从天而降的秃鹫叼走了大脑; 来自西域的舞女枫镜眉为了解救勇者小队的人牺牲在幻境中; 半途加入的异国骑士曾色如为保护珍宝舒雁子吐血而亡; 一双眼堪比最精确的计算机的测算师欧阳旦被小人辛诺害死,尸体被森林女巫霸占; 珍宝舒雁子与学生仔冯黎失踪。 一路上伙伴伤亡惨重,磨灭了勇者小队的信心。 他们小心翼翼、一步一停,害怕哪一下没有注意,就被森林女巫暗害。 他们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名同伴。 宝藏猎人卷耳和普通人季飞池越发小心。 暗地里,森林女巫看着他们笑。 「加点乐子吧。」森林女巫说。 于是森林女巫的走狗布置迷阵,将宝藏猎人卷耳困在迷阵中,让普通人季飞池独独哀嘆。 「努力的人不会害怕,」她说,「真正的病因在你们心中。」 不需要其他提示,在第十一间房打不开时,季飞池就知道了第三层真正的病症—— 恐惧。 远古时期,人类部落群居时,往往将生病看作神降下的惩罚,认为病不是病,而是上天给予的启示。 远古时代的巫医会向上天祈求饶恕,若是病好了,则是神原谅了这个人的罪孽,若是病没有好,则是神彻底厌弃此人—— 他们需要抛弃这个人,才能换得部落长久的和平安康富足。 这是对于神明的恐惧。 人类文明发展了一段时间后,人们对病有了全新的了解,成立了专门对抗生病的组织。从古至今,人类只有三个学习方向是存在的:法学、神学,与医学。 然而古时候的人们对于病的了解并不全面,他们能治、会治,讲究实用,确实大大降低了生病死亡的概率。但医疗自愿被掌握在高官贵族的人手中,平常百姓患病,基本死路一条。 人们仍然畏惧患病。 现代社会医疗飞速发展,无数疑难杂症被集合了古今中外智慧的人们解决。可随着病症的解决与消灭,新型病症越发突出。;人类的医疗水平在进步,病症也在进步。 第132页 这时候的人们,害怕被没见过的病缠上。 仍然是害怕。 第三层走廊中无时无刻不骚扰着人心神的图案、每一个房门后都不一样的病症,无一例外都说明了「恐惧」两字。 第十一间房门更是直接将答案摆在眼前。 卷耳为什么推不开房间门? 因为他害怕看见房间门后欧阳旦的尸体。 季飞池为什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推开房间门? 因为不知者无惧,她没有见证欧阳旦之死,她不害怕欧阳旦的死状。 又为什么卷耳进入第十一间房后见不到里面的摆设? 因为…… 「因为恐惧。」普通人季飞池道。 她伸手,从地上扒拉起辛诺。 森林女巫缓缓抬眼,看着走到她面前的普通人季飞池。 普普通通的脸,没有记忆点的五官,站在人群里,仿若一滴水汇入海洋。 「怎么猜到是我的呢?」辛诺还是在笑。 被改造成机器人的他没有能源、四肢被卸,但他就是活着,能够与门外的季飞池谈笑风生。 辛诺就是故事中的森林女巫,饲养魔物、暗害勇者小队的森林女巫。 「很简单,因为你消失的时间最久。」季飞池道。 从第十层「回」字走廊开始,辛诺就与他们分离,直到第八层迷宫中,辛诺才与他们会合。 中间的几十分钟,辛诺干什么去了? 「想来你身上有监视器什么的,在看我们的表现吧。」季飞池说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她甚至没有找辛诺对答案的想法。 有这么一种人,越是紧张的时候,越能发挥出远超于平时的效用。在竞赛中,这种人叫做大赛型选手;在高考中,这种人往往能成为人们心中的黑马。 而在建筑中,季飞池则成为了唯一看破森林女巫真面目的人。 答案在季飞池心中已经恆定,任凭辛诺如何说都不会转移。 因为恐惧,卷耳被蒙蔽了双眼。 卷耳恐惧的并非是辛诺这个「森林女巫」,而是同勇者小队的伙伴离他而去。 看看卷耳之前的表现就知道了,不跟人计较——指冯黎关闭电梯门,留卷耳面对老虎;不报復辛诺;认真安抚每一个心态失衡的队友。 都是因为害怕他们的离去,卷耳才这么做的。 没有记忆的人在建筑中犹如一叶浮萍,风吹雨打飘零半生,连根系都没有,抓不住地面,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 但季飞池不同。 托文档的福,季飞池看见曾色如的遗书,强烈的爱意让她想起自己的一切。 有记忆的人才是真实存在的人。 季飞池本就不是软弱的人,找回了自己的根,她能够更好地思考。 季飞池看着手中拎起来的人。 或许不该再称作为人了—— 机械的四肢、机械的能源、机械的一切,辛诺完完整整是个机器人了。 被机器人「救治」的人类,被改造成为了机器人。 现在哪里有那么好心的机器人愿意无条件救人呢? 想必辛诺一开始就与集团达成了某些交易吧,他替集团折磨建筑中的人,集团许诺给辛诺好处。 森林女巫是神的代言人,集团如此傲慢自大,自认为能够掌控所有人,又何尝不是认为自己就是「神」呢。 季飞池不再与辛诺掰扯,走进患有情感缺失症的机器人房间,将辛诺送出窗户。 窗外还是黑黑的,不见真实景色。 直到季飞池松手的前一刻,中年男人辛诺还是在笑。 辛诺掉下去,没有任何声音,也不知道是第三层距离地面太远,还是地面过于柔软发不出声音。 但这些不是季飞池该纠结的。 她现在明白了打开第十一间房门的办法。 刚才她打不开第十一间房,是因为她心存恐惧,现在她搞清楚了思路,自然不再害怕。 普普通通的季飞池要去安慰害怕伙伴离去的卷耳咯~ 季飞池把手放在门上,这次没有任何阻碍,她轻松地、自如地推开了第十一间房间门。 卷耳还保留着原样,因为他动不了。但轮椅留下的痕迹加长了,那是时间。 「回来了?」卷耳道。 他待在空无一人空无一物的房间里,说不上心情如何。 季飞池应一声:「嗯,我带着答案回来了。」 答案,恐惧。 写答案之前,季飞池先来到了衣柜前方。 欧阳旦的尸体就在里面。 季飞池毫不犹豫,打开了衣柜门。衣柜里除了衣服没有其他。 随之,接覅吃向衣柜里面摸索,摸到墙壁上一个小开关时用力一按,「咔」的一声,衣柜后方开出一个小空隙。 顺着小缝隙推开,季飞池钻进了衣柜之后的空间里。 彻底进去前,季飞池不忘了安抚卷耳:「没事儿,一会儿回来。」 这不是g,而是对自己的自信。 衣柜后的空隙里满满都是监视屏幕,从第十层到第一层都有。可惜第二层第一层的监控是黑的,不然季飞池还能提前观察一下。 房间里还有一台电梯,估摸着可以任意上下一到十层。然而要员工卡,季飞池无法使用。 这里是森林女巫辛诺监控他们的地方,也是欧阳旦的尸体被藏匿的地方。 第133页 而欧阳旦的尸体,就摆放在电梯门外。 风吹她滚,槌头扎进脑袋里,液体流一地。 一点也不好看。 确认这处监控室中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季飞池把欧阳旦的尸体带走。 这地方处理不好尸体,季飞池和卷耳一合计,决定将欧阳旦裹着被子放床上,省得被外面的虫子寄生。 只要他们离开建筑的速度够快,欧阳旦有机会获得完整的收殓仪式。 下笔之前,季飞池有过犹疑。 万一不是恐惧,而是畏惧、害怕、担忧等同类词呢? 「算了,就这样吧。」 她相信答案判定的智能程度,应该是可以接受近义词的。 卷耳对此没有表示异议,因为他知道,季飞池是和他一样谨慎的人。 写完答案,季飞池手中的画板瞬间分崩离析,碎成一块块小渣渣。 碎屑中,一张字条格外瞩目。 季飞池捡起来字条。 「机、器、人。」她念道。 第三层唯二的机器人,一个是刚被季飞池丢出窗外的辛诺,一个是患有情感缺失症的机器人。 这就是电梯的线索。 机器人,第二间房。 「能动吗?」 卷耳说不能。 季飞池就去推轮椅,好在这下第十一间房没有为难他们,顺利让季飞池带走了卷耳。 而第十一间房的主人是谁?这个问题,季飞池心中也有了怀疑的人选。 -------------------- 第73章 失联 直到两人坐上前往下一层的电梯,卷耳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莫名其妙就通关了。 「你是怎么找到病因的?」 一切还需得季飞池同他讲解。 「我出去之后,打不开第十一间的门了。」季飞池长话短说,「然后福至心灵,就知道真正的病与病因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 卷耳等待半天,没有等来下文。 卷耳懂了,季飞池是意识流选手,所有顿悟主打一个别人领略不了。 「辛诺呢?」卷耳换个话题。 「事情得从赵书华之死说起。」季飞池道。 赵书华死时极其不正常,那混凝土跟长了眼睛似的直盯着赵书华一个人砸。季飞池不相信巧合,不认为赵书华的运气会差到这样,能连续被机关针对。 所以季飞池当时就猜,有人在背后操纵机关。 联想到第十层辛诺的离队与冯黎的莫名失踪,季飞池第一时间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辛诺。 毕竟只有他满足害人的条件。 第七层房间开始收缩时,辛诺单独一个人,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人愿意投以关注,如果辛诺做什么小动作,他们很难察觉到。 对辛诺有了怀疑之后,季飞池有意抛下辛诺,想着不能干掉,甩掉总可以。 谁知道后来他又跑到第三层来了。 季飞池用话术诈了他一下,辛诺全部交代得干干净净。 「他挺蠢的。」季飞池如此评价辛诺。 卷耳贊同地点点头。 被诈一下就交代身家背景的人,能聪明到哪儿去? 总而言之心理战,谁先崩溃谁就输。 心里素质上,中年男人辛诺明显是比不过训练有素的季飞池。 电梯里,卷耳没电自动关机的通讯器亮了亮,一个戳中卷耳的声音响起:「你们现在到哪里了?」 是李九林,他的声音着实有辨识度。 卷耳看着通讯器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不需要电力了吗? 季飞池一激灵,未经思考便将卷耳的通讯器关闭。 ——这个声音! 「怎么了?」卷耳奇怪地看着她。 先前季飞池不是没有听过李九林的声音,但那时的季飞池没有恢復记忆,故而对他的声音并不敏感。现在季飞池已经想起了过往,李九林的声音只一入耳,季飞池就听出来—— 这个人是害得卷耳站不起来的罪魁祸首。 在季飞池曾色如两人彻底被洗脑之前,季飞池见过卷耳被抓住的样子。 当时季飞池迷迷煳煳间曾听过一段话,那清澈透亮的声音,和此刻的人声完美重合。 季飞池回忆里的那个人和无法彻底关闭通讯器里的声音同时响起: 「别这么应激。」 回忆里的李九林在说:「不用打断腿,之前不是开发了一款药物吗?正好在他身上试试效果。」 通讯器里的李九林在说:「刚刚关我通讯器的是季飞池?瘪这么在意,我和你同病相怜。」 去你妈的同病相怜。 季飞池再一次关闭通讯器,趁着它还没有重启的时候,季飞池看着卷耳道:「就是这个人,他吩咐集团的人用药把你弄残疾。」 没来得及听见卷耳的回话,他手中的通讯器亮光闪啊闪,李九林的声音清澈:「说我坏话?」 心知通讯器无法关闭,季飞池不吱声了。 她不愿意让李九林得知她的想法。 李九林也没意愿在季飞池的心思上纠缠,只逮着卷耳这只羊薅。 他说:「你们到哪里了?」 是之前问过的问题,看来他很急切获得答案。 短短六个字,透露出李九林的现状——他已经无法监视他们了,至少是不能随时随地观察他们的程度。 第134页 顶着季飞池不贊同的眼神,卷耳如实回答:「第三层前往第二层的电梯中。」 「很快嘛。曾色如死了。」 「什么?」 「我说,曾色如死了。」 李九林话题转变太亏啊,没有一丁点儿铺垫,以至于季飞池没有听懂。 谁死了? 曾色如? 亦或者只是一个名字发音相近的人而已…… 仿若知道季飞池的自欺欺人,李九林重申:「曾色如,哪个长头髮的大美女,她死了。」 季飞池啪一下把通讯器摔远了。 卷耳没阻止,任由她出气,反正一个通讯器而已,被她这么摔也坏不了。 捡起通讯器,果然还在正常运作。 不,没电的情况下还能开机,怎么都不算正常吧? 不过也不知道通讯器被撞到了哪里,李九林的声音听着有些变化,变得稍微平缓了些。 如果说之前李九林的声音好似崖上瀑布,现在的声音就像是河水下游,平静而缓慢。 「生气啦?」李九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点和枫镜眉倒是意外地相似。 卷耳看了眼独自生闷气的季飞池,肯定道:「嗯,她生气了。」 有得知爱人已死的难过,也有对集团的憎恶,更多的是对于组织的怀疑。 深入的感情让季飞池对阻止的忠诚度产生了动摇。 「那你呢?」李九林又问。 「我还好。」卷耳回答。 他们的相处方式向来是这样一问一答。 「嗯嗯知道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这次通话是最后一次了。」李九林说。 卷耳和李九林之间的关系从来不差,即使是之前双方都失忆的状态下,他们竟然没有发生过口角。 卷耳不假思索,道:「你在哪里?」 「我在小岛上,你知道的,就建筑所在的那个小岛。不出意外的话,你走出建筑就能看见我。」李九林说。 卷耳刚打算搭话,李九林那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另一个声音:「差不多了。」 是何亦可的声音。 卷耳张张口,想问更多的事情—— 还有谁活着?死去的人该怎么办?你们联络员究竟需要做什么?2号联络员到底干什么去了等等等等。 这些问题都能帮助卷耳认识有关集团、有关建筑。 但卷耳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他只是问了个和何亦可相关的问题。 「你身边,何亦可?」 太过震惊,以至于卷耳只能简单言语。 同样的,季飞池也提起了期待。 如果连骨头都被腐蚀的何亦可可以被救助的话,那已经死亡的曾色如是否也可以重获新生? 而李九林的话语打破了他们俩的想像: 「边上那个是机器人,钢铁脑袋的机器人,不是何亦可。」 季飞池伤心之际,只听通讯器那边何亦可的声音响起:「依照律法来说,我就是如假包换的何亦可。」 不过也仅仅是从律法上来说了,现实生活中,没有人会承认何亦可的身份这样被占据。即使是何亦可的造物也不行。 机器人何亦可催促道:「注意时间。」 卷耳不清楚要注意什么时间。 他们在这栋建筑里待了太久太久,几乎没有机会接触有关时间指向的东西,他们对时间的敏感度正在下降。 另一头的李九林却说:「快天亮啦。」 距离冯黎掉下来的那时、欧阳旦死亡那时,微光即将来临。 这也就代表黑暗给予他们的隐藏能力将被收回,集团的人很快就能找到偷偷会面的三人一机器。监控之下,他们四无所遁形。 好在他们在黑暗中马不停蹄地赶路,这会儿易无限接近目的地。 建筑里,卷耳还有想问的问题,通讯器那边却突然吵闹起来。 卷耳听见好多人的声音,质问声不绝于耳。 季飞池听见树枝折断的声音,不止如此,还有利器划破人类皮肤,扎进皮肉的声音。 李九林他们遇险了! 「喂,李九林?!」卷耳握紧通讯器。 「放心,小问题,集团的人发现我们了而已。」 那头的李九林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但总体来说还比较好。 通讯器另一边的声音保持着嘈杂,这边卷耳季飞池两人凝神静听。 兵刃交接金属碰撞,还有热武器与人类最原始的武器拳头。 他们打起来了。 再然后,卷耳听见血液飞溅。 通讯器以李九林一声闷哼结束。 李九林受伤了。 伤到了哪里? 很痛吧? 「李九林?」卷耳朝着通讯器说话。 但通讯器没电,传播不了他的话语。 卷耳有些发愣。 到季飞池站出来的时候了。 他们现在还在电梯里,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李九林那边却已经遭逢巨变。 从刚才的对话中,季飞池听出来了他俩之间的熟稔。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失忆的卷耳会和仇人搞一起,但季飞池明白——贴心的大姐姐季小姐需要上线了。 别看何亦可赵书华枫镜眉欧阳旦死时卷耳都一脸平静,实际上,与卷耳表现出来的不同,他十分在意他们的离去,不然也不会想办法安慰别人了。 第135页 现在卷耳的呆愣就不是一个好预兆。之前面对大家接二连三的死亡,卷耳尚且有一定的时间来消化,可现在李九林突然受伤,疑似被人追捕,卷耳怎么能不担心? 而在意情感的人往往容易受打击,这一点季飞池深有体会。 「别胡思乱想,我们走出这栋建筑自然而然可以找到李九林问个清楚到时候你还可以给他上药、对他嘘寒问暖。」 风水轮流转,上一回还是卷耳转移她的注意力,这回就轮到季飞池报恩了。 -------------------- 今天生日,希望新的一岁可以成功签约 第74章 李九林的逃亡时刻 按照李九林的猜想,既然舅舅被被他误导引开,那么集团发现他的时间将无限往后推迟。 因为科技发展迅速,集团的监控皆是採用李九林设计系统网络,虽然快捷方便安心无死角,但同时滋生了很多光拿钱不干事儿的保安。由于一直没有出过差错,这些保安散漫惯了,基本不会去看监控。 要是旁人,估计得折在监控之下,但李九林身为设计者,自然有别人意想不到的对付方法。 最少也能拖到天色大量的时候。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李九林想的美妙,却不敌天公不作美。 说来也巧平日里半天不抬头、交接工作要半个小时的保安们,今天像打了鸡血一样,交接工作一刻不停,监控室中永远有人在,而非日常那三个人值班,只到场一个迟到的人的情况。 今日负责值班的某个保安一抬头,就见李九林病房里的监控录像中空无一人。 「李九林跑啦!」 传着传着,语句就变成了「李九林叛逃了」。 叛逃可是件大事,集团紧急召开大会,想着要给他安上多少罪名,好好管制李九林。 李九林的舅舅问他们,自己的侄子叛逃的证据是什么,集团却拿不出来。 集团的人强词夺理道:「你侄子大半夜跑出去,不是叛逃是什么?出去遛弯啊?」 舅舅心里也烦嘀咕,别看舅舅跟集团的那群人吵架时架势足,实际心里虚得很,因为他也认为李九林叛逃了。 没错,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表明李九林叛逃,但集团已经认定李九林胳膊肘往外拐了。谁叫李九林不是第一次叛逃呢?集团早已做好了防范。 破镜不能重圆,有前车之鑑的人很难再获得信任。 舅舅嘴上不承认李九林叛逃,是因为集团的手腕过于残忍,他不希望自己可爱的小侄子卖身卖命被洗去记忆,后来还得被这些人以「叛逃」之名迫害。 「我侄子没理由叛逃!他可是被你们亲自洗去记忆了,每个小时的检测都显示他没有恢復,他为什么叛逃?!给我理由!!!」 舅舅拍桌子拍得响,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的心虚。 要证据,他们确实没有证据,但不妨碍他们给李九林定罪。 目无尊长、藐视科研、无法无天……想到什么就加上去什么。直到铁板钉钉的证据送来时,李九林身上的「罪名」已经叠加到数十项。 所谓的姗姗来迟的证据,则是森林中的监控视频录像——昏暗的线下看不清人脸,李九林模样的人与何亦可相谈甚欢。 证据确凿,实施抓捕。 有监控、有武器,还能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李九林? 他们可是防着李九林,一点武器都没让他碰,这会儿的李九林必定手无寸铁,任人宰割。 然而任是集团千防万防,他们还是没能防住李九林恢復记忆,还与那个疯狂的科学家会合了。 恢復记忆的李九林可不是舅舅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白甜。 集团的人找到李九林之时,他正与疯狂科学家·机器人制造版·何亦可就地而坐,仿若专门等待他们的来临。 「好慢啊。」李九林还抱怨道。 集团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 黑衣保镖们受指令,纷纷对三人一机器掏出自己的武器,刀枪棍棒无所不用,冷热交替防止着凉中暑。 机器人何亦可一力当十会,用自己的钢铁身躯,将李九林舒雁子冯黎三人护得死死的,一点儿生理上的伤害没受。 至于心理上?这个机器人何亦可管不了哈。 「你没得感情!」眼见没办法把侄子带回来,舅舅暴言。 急匆匆接到消息说侄子叛逃,舅舅洗漱穿衣一样没搞,穿个医院拖鞋就赶去开「定罪大会」,证据到来时也忙着赶来制止他。 要是李九林不回去,集团指不定会对李九林下什么黑手呢! 「略略略。」李九林做鬼脸。 想起过往的李九林哪里管家人啊血脉啊心血啊啥的,他压根不理会舅舅的一片苦心——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莫说舅舅了,卷耳来了都得被他怼回去。 集团自以为万无一失,人数与科技皆占优势的他们怎么可能抓不住李九林? 然而现实证明,自满没有好下场。 这不,因为集团方面的掉以轻心,李九林能够靠机器人何亦可并不多的热武器逃脱。 机器人何亦可的身躯是最好的护盾,虽然护盾本身对这一职位抱有怨言,但李九林说怨言无效。 机器人何亦可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的子弹。 机器人何亦可的武器是他的四只手,雷射大炮全在他的手里,射一发,够对面集团吃好果子。 第136页 集团没人知道机器人何亦可的存在,一直到见到机器人何亦可掌心冒红光后,他们猜知道这人是机器人。 多亏了机器人何亦可的存在,李九林冯黎舒雁子三人成功逃脱,无人损伤。 啊,收回前言。 原本在不算入机器人何亦可的情况下,的确是没有损伤的。怪就怪在李九林硬是要回过头看他舅舅一眼,他舅舅抓住这个机会,给了亲爱的侄子一梭子,正正好命中肩胛骨。 李九林,光荣负伤:d。 「恁说恁非要犯个贱干哈。」 给机器人何亦可急得,口音都出来了。 李九林满不在乎,嘻嘻哈哈去搭机器人何亦可的肩膀,结果忘了自己还是个伤患,扯到了肩膀,立时疼得呲牙咧嘴。 舒雁子不厚道地笑了。 笑完,舒雁子还得给李九林治疗。 感谢珍宝舒雁子会医术吧,不然李九林就保不住这条胳膊了。 药材的辨认则要依靠机器人何亦可,虽然小岛上不能联网,但何亦可给机器人何亦可预备了丰富的草药资源库,足够机器人何亦可找出适合李九林的药材。 小岛上的自愿出人意料的丰富,走几步路就能捡到稀缺的药材,还有些变异植物,舒雁子和机器人何亦可两个人的知识库加在一起都无法认出。 天蒙蒙亮,似有若无的光线透过树叶钻进三人一机眼中。 也是在此刻,李九林的通讯器彻底损坏了。 制作之初,李九林在其中添加了自己的奇思妙想——能不能将整个通讯器改造成充电装置呢? 电流内部循环,极大地减少损耗。 说干就干,李九林行动力极强,不过几天时间内就研制处手头这个半成品。 之所以说是半成品,则是因为……通讯器做到了自给自足,但通讯器的耗能被大大提高了。 与李九林一开始的「节省能源」观念背道而驰。 然而舅舅看到这个实验成果时却惊为天人,即刻上报集团。经商议,集团将此通讯器送往了建筑,给联络员和参赛者使用。 目的就是制造紧迫感,所以不需要太多的电量、太丰富的能力。 市面上的通讯器大多续航能力极强,哪怕只有最后一丝电,也能传达十几个小时的消息,集团压根找不着符合要求的通讯器。没想到歪打正着,李九林实验失败的产物,就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通讯器研发成功了,因为它是失败的。 或许也是甲之蜜糖乙之毒药的一种别样体现? 李九林自己做的通讯器,把自己坑到了。 「傻逼。」李九林怒骂。 他还有好多情报要和卷耳交换,就因为没电,导致他们不能对话。 心里骂得太脏,李九林被树上鸟窝兜头砸下。 正、义、制、裁。 舒雁子摸摸自己的通讯器,她的联络员早早就没声了,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离开了,反正对舒雁子影响不大。 冯黎一双眼睛倒是没离开李九林,偷窥狂一样,不时瞥一眼,看能不能找到李九林破绽。 机器人何亦可带着三个人逃跑,舒雁子坐他肩头,冯黎李九林两人一手抱一个。 有个机器人的好处就在于此,跑路都不需要自己动腿。 何亦可虽然不在了,但他的余热仍然温暖每一个人。 「感谢何亦可,阿门。」李九林闲来无聊又开始搞事,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不用谢。」机器人何亦可道。 他已经代替了何亦可,所以由他来说这句不用谢合情合理。 身后的集团人员穷追不捨,誓要拿下李九林。 「他们怎么光追着你不放啊?」机器人何亦可问。 他的资料库中只说明了李九林是集团核心研究人员,出卖过集团一次,即向外界传递集团的犯罪证据,却最终因为证据有无被认为是诬告。 除此之外没有说明其他爱恨情仇。 何亦可搞不懂身后追着的这些人哪里来那么大火气。 「呃,呵呵……我也不知道呢~」李九林干笑两声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肯定是他离开前在医院安排的小惊喜起效果了呗。 小惊喜——定时定点发送集团定位。 这座小岛与世隔绝,组织寻求许久未曾掌握具体方位,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始终没有很好的机会来找他们麻烦。 于是李九林提出了办法。 他猜到自己很快会被集团洗脑带到岛上,于是和组织说商量好,在手腕处埋入了一根「线」。 -------------------- 第75章 第二层 生老病死四大主题,第四层是「生」,第三层是「病」,唯有老与死两个主题还未体现。 二选一,即使第二层没有任何线索,季飞池和卷耳还是有50%的机率蒙对。 不过这两人不会选择蒙答案,第二层也不会一点儿线索都不给。 电梯门尚且未打开,第二层的线索已经迫不及待往两人的鼻子里钻。 是松软的、烤得焦香的面包。 「有点饿了。」季飞池忍不住道。 他们一直没进食什么规规矩矩的东西,之前吃的那点儿蛇肉早被消化完了。 被食物一激,可不就勾起馋虫了。 季飞池抹了把不存在的口水,开始思考出去建筑后可以吃什么好吃的。 第137页 首先来一打面包,然后来一打面包,最后来一打面包…… 嘿嘿,太久没吃过正经东西,季飞池贫瘠的想像力只能支撑她想到面包。 卷耳就不一样了,他想到的是夹心面包,有果酱的那种。他的幻想比季飞池的幻想多了足足两个字呢! 越发靠近第二层,面包的香气越明显。 「第二层肯定是美食天堂。」饿疯了的季飞池道。 季飞池的想像还是保守了。 来到第二层,电梯门打开,各色各样的食物玲琅满目,酸甜苦辣咸五味食物应有尽有,全球叫得上名号的菜系都有所涉猎,松软可口的面包不过是其中的小小意思。 他俩之所以只闻到面包的香气,则是因为除了面包,其他的食物都盖上了一层塑料保鲜膜,牢牢锁住了食物的味道,避免各大食物串味儿。 已知条件:香气扑鼻的食物,飢肠辘辘的两位行者。 问:第二层会发生什么? 标准答案:飢肠辘辘的两位行者会将香气扑鼻的食物一扫而空。 现实情况:两位行者控制住自己的馋虫,没有扑上去食用。 季飞池与卷耳对第二层的食物表示了浓厚的怀疑。 这可是食物,在建筑中突然出现的食物。 季飞池和卷耳一度以为建筑中没有食物,是因为集团想要对他们进行身体上的折磨,对此早就做好了空腹离开建筑的设想。 而现在突然出现如此诱人的大餐…… 要知道,古法捕猎时,会在捕兽夹、捉鸟笼里放上一块野兽们爱吃的肉。智商不高的野兽门会受到食物的诱惑,放下防备奔向食物,同时也奔向了死亡。 甚至于年龄尚小的人类也会被低级的手段,如「跟叔叔走就给你吃糖」、「阿姨家里有好吃的蛋糕」这类话术骗走。 即使是成年人,也会有不慎中招的时候。 然而季飞池卷耳都是成年人类中的冷静分子,自然不可能被这种把戏欺骗。 「把我们当智障呢。」季飞池点点头。 香气勾起了她的胃痛,没有食物在胃里,她的胃正抗议着。 如果放在古早小说中,季飞池可能是患有胃病的霸总那一挂。 「我们可以多想一步,因为这种低级手段不会有人中招,所以集团不可能安排这种手段,所以这是大自然的馈赠,所以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吃。」 卷耳一连说了三个「所以」,任谁都知道他是在说笑。 安全起见,季飞池卷耳并未对食物下口。 即使很饿,也不下口。 入口的食物可是能直接影响整个身体的,多么慎重都不为过。 卷耳季飞池穿梭在食物间,平均停留在每个食物上的时间不超过三秒。 三秒的时间足够这俩人观察食物有无不对劲了。 所有食物看了个遍下来,季飞池唯一的感想就是——看起来都好好吃啊。 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感想。 这些食物没有任何可以与「老」、「死」挂上关系的,硬要掰扯的话,可能可以扯上「老」——指食物不新鲜了。 季飞池看着蛋糕上形塑完美的奶油,真的说不出「不新鲜」三个字。 又或者「死」——被烤熟的生蚝,怎么不能算死呢? 但卷耳季飞池一致认为这两种说法都太牵强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答题卡呢。 第四层的答题卡是记事本,第三层的答题卡是画板,第二层的答题卡又会是什么? 没找到答题卡,卷耳季飞池都不能确定题目是什么,又怎么回答、怎么得到电梯线索呢? 无穷无尽的搜寻极其耗费人的体力,更别提这俩还是肚内空空如也的傢伙。 「很饿。」季飞池抱怨着。 她的眼神忍不住往面包那儿飘。 来到第二层的第一时间,季飞池就看上了那份面包,撒着糖霜,每一块身躯都仿佛在勾引季飞池将它拆吞入腹。 尤其是一连串经歷了那么多人的死亡,胃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情绪器官,在季飞池这儿的表现为:心情不好,就想吃更多东西。 器官胃在卷耳那儿的表现则完全不同。 卷耳也饿,但他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明知食物有问题的情况下,卷耳看这些食物不像是在看食物,而是再看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一不留神将人炸得体无完肤的那种。 迟迟没有找到答题卡,季飞池心情不免低落,虽然原本也没有多好就是了。 有时候找不出破题之法,不如换一个思路。 「直接找电梯吧。」季飞池移开自己快要黏在食物上的粘腻目光,建议道。 他们之前的流程是寻找线索、线索给出电梯所在的方向,找到电梯。但没有人说这个流程是一定的、绝对不能变的。 一法不通可从他法通。 这哪里用得着季飞池建议,卷耳早早就放弃了寻找答题卡,而找起了电梯。 季飞池一门心思在食物上,竟然错过了卷耳的话语。 季飞池投身进电梯的寻找大业中。 当她干着的时候,卷耳的视线却落在她身上,停下了动作。 这里的食物对于人而言,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季飞池的定力并没有那么差,作为组织中个人能力最突出的那个,季飞池以3s的成绩通过了定力训练,成为十年来唯一一个满3s的傢伙。 第138页 能够让季飞池移不开视线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古怪。 啊当然,曾色如这个人不算,面对喜欢的人,能保持住清醒就是相当不错。 卷耳心想着。 越想,卷耳的眉头挨得越紧。 直到卷耳发现自己想起来一部分记忆后,眉头的靠近趋势才停止。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在思考的时候想起部分记忆,还是与季飞池有关的。 印象里,卷耳大学读完之后,一个身高腿长完美长在他审美点上的男人带他参观了某场集训,观赏台位置很好,可以轻松看到所有,但却没人能注意到他。 集训中,季飞池可是其中佼佼者,一招一式兼具杀伤力和美感。 带他观赏的男人说:「计划要靠他们啦。」 声音很好听。 而后卷耳说…… 卷耳不记得了,他想起来的只有片段,他连男人的脸都看不清。男人是谁、集训的目的是什么、计划指代啥,卷耳一律不知。 可以确定的是,卷耳和季飞池是单方面见过的。 卷耳一直以为自己和季飞池没啥关系呢。 记忆的突破性进展。 卷耳将更多的注意力投以季飞池,想试试能不能再借着她回想起什么。 被火热的视线注视着,尤其这人还是卷耳,季飞池只觉得如芒在背。 「干什么呢。」季飞池出声,提醒卷耳不要浪费时间,要么找电梯要么找答题卡。 卷耳将视线从季飞池身上移开,下意识放在食物上。 这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的所有食物似乎…… 「喂,站上来。」卷耳道。 季飞池看向卷耳,只见他拍拍自己的轮椅歪脖子椅背。 依言站上去,季飞池的视野豁然开朗。 不稍卷耳吩咐,季飞池无师自通,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先前卷耳一直在观察食物本身的问题,将食物看作一个个单体,却没有想到其他方面。 单从一个食物看,仅仅是一道美味。 但如果将食物看作整体,食物的摆放布局则变得清晰可辨。 先前没说,第二层的食物按照食物味道摆放在一起,例如蛋糕和可乐鸡翅同属甜味,便挨着放,再如酸辣鸡杂和酸辣粉同属酸辣那挂,便放一起。 零零散散放下来,有七大桌子。 再将颜色相同的食物连起来,题目跃然纸上。 【请说出本层主题】 季飞池跳下来,道:「没啥用啊,主题完全不明确。」 卷耳却道:「题目已经给我们提示了。」 季飞池不明所以。 「对比这层的题目和上层的题目,就能发现按端倪。」卷耳道。 上一层的题目:第三层的病因(不超过三个字)。 这一层的题目:请说出本层主题。 「没有字数限制。」卷耳点明。 无字数限制,这将答案的可能性发挥到最大。如果卷耳季飞池没有提前从李九林那儿得知生老病死四个主题的话,恐怕得在答案上耗费许久的时间。 可卷耳和季飞池偏偏知道了主题。 没有字数限制,换个思路想,则代表如果限制了字数,很有可能暴露真实的主题。 就像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一小问一定是用前面的条件,最后一小问一定是用后面的、甚至隐藏的条件一样,题目会暴露出答案。 -------------------- 第76章 答题 季飞池也不是蠢人,一点就通,道:「生老病死拆开看是四个主题,但都只有一个字,达不到需要被隐藏字数的可能。」 所以真实的主题,很可能不是一个字。 进一步推断,真实的主题很可能是「生老病死」任意组合。 这就说得通「没有字数限制」这个已知条件了。 又已知「生」、「病」两个主题被用过。 季飞池目光放在美味的食物上,道:「所以主题应该是老和死。」 虽然目前并不知道食物如何体现老与死——之前季飞池所说的那些牵强答案不算——但感谢应试教育,能够让季飞池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得到答案。 卷耳同样认为主题是老与死,目前唯一阻拦他们获得电梯线索的,就是不知该如何「答题」。 答题卡是七大张桌子,但他们没有答题的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带笔上考场和不带武器上战场是一个道理,都是作死行为。 任是答案再怎么正确,写不到答题卡上就是白搭。 「难不成我们也要用这些食物回答。」季飞池提出一种可能性。 话音刚落,季飞池周身的桌子立刻倾倒! 季飞池反应及时,后撤步走离。停下步伐一看——那张桌子上的食物纷纷下落,葡萄干白巧克力什么的撞在一起。 看得季飞池面露心疼。 那一桌子正好是「甜」这一口味,奶油果酱糖果混合着,散发甜腻腻的香味。 「浪费可耻喔。」季飞池不走心地感嘆一句。 卷耳不搭话,转而开始检查桌子。前面匆匆一扫,注意力光在事务上,却忘记了观察桌子。 「声控装置吗……」卷耳打量倾斜的桌面。 轮椅绕着桌子走了一圈,也没看见哪里装载了相关装置。 第139页 又或许装载了,但卷耳不知道。卷耳一个门外汉,对机械的熟悉程度仅仅达到「略知一二」非谦虚版,这种事情还是得专业人员来才行。 专业人员是谁呢?是何亦可。 「何亦可死太早了。」他说。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竟然无知无觉吸入过多的毒气,死在了第八层。 季飞池神色一怔,悄咪咪注视着卷耳。 探索得好好的,干嘛突然提已经死去的人? 礼尚往来,我要提一提赵书华/枫镜眉/欧阳旦/辛诺/曾色如吗? 卷耳提及何亦可没有别的想法,单纯突然想起这个人了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卷耳对何亦可有一种熟悉感,好像他们已经共事多年,又浓厚的感情一样。 可惜卷耳并非感情外放的人,更可惜失去了记忆,卷耳连自己究竟认识那些人都不确定。 言归正传,两人的心思放回答题上。 「主题是老与死,我们只需要用到三张桌子。」季飞池道。 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从七张桌子中找到可以用来答题的三张。 七选三,不对,算上倒塌的「甜」那一桌,应该是六选三。至于为什么「甜」桌并非作答需要? 因为之前他们俩推断作答要用食物,而「甜」桌自行毁去了所有食物,等同于为他们排除错误作答工具。 同样的,也为季飞池卷耳做排除法提供了思路。 既然声音可以让甜桌倾倒,相比也有其他的条件可以让其他桌子倾斜。 季飞池实验一番,成功依靠拳打脚踢将咸桌弄倒。 值得一提的是,季飞池本没想过可以成功。毕竟咸桌为大理石质地,沉重如牛,哪里是季飞池轻飘飘一拳头、一扫堂腿就能弄动的。 而事实上,季飞池确确实实将咸桌掀翻,被塑料保鲜膜保护的菜餚霎时间掉落一地。 季飞池以为会闻到多种菜餚的味道,没成想那瓷碗碎了,保鲜膜竟然还没破,牢牢保护着内里的食物,汤汁一点未曾泄露。 她戳戳那道混在瓷片里的猪血巴,隔着保鲜膜,触感软软的,是真正的食物没错。 「好厉害的保鲜膜。」季飞池道。 摔碎的瓷片锋利如刃,季飞池摸了一下,手被画出一道小口子。 都这样了,保鲜膜还是没有破。 「别搞了,看这里。」卷耳道。 季飞池观察菜与瓷片时,卷耳正在对着桌子下手。 他轻轻捏了把桌面翘起来的那边。 卷耳发誓,他真的只用了很小的力气,连快递箱都打不开的那种力气。 然后就将咸味桌子掰了一块下来。 他招唿季飞池来看的,正是他掰下来的那一小块分层桌子角。 这张桌子其实只是看起来像大理石,实际上只有最外面薄薄一层是石头做的,里面都是泡沫,最里层甚至是空的。 咸味这张桌子的质量轻得可怕,这也是为什么季飞池可以轻松推倒桌子的原因。 无独有偶,卷耳对甜味桌子下手,发现甜味桌子亦是另有干坤。 甜味桌子桌面真材实料用水泥和砖头制作,重量可见一斑。而如此重的桌面的支撑点仅仅是一根细小的木棍,只能与正常成年男子的手腕粗细比一比。 木棍直径甚至比不过卷耳轮椅轮子的半径。 甜味桌子头重脚轻,本身也是个极容易倒的。卷耳把甜味桌子拆除后,终于在夹层边缘找到了声控装置——并不是想像中多么高大上的科技,而是很久以前就发明出来的,能够化声音为重量的转化器。 原本维持平衡于甜味桌子来说,就是特别勉强的一件事了。 季飞池那么一出声,转化器转化声音为质量,打破了桌子长久以来的平衡,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自然而然导致了桌子的倾斜倒塌。 陆续找出两张可排除桌子,卷耳和季飞池有了更明确的目标。 做题目,讲究一个对应。 甜对应苦,故而甜味桌子对应苦味桌子。 设计第二层的人估计并不喜欢苦味,代表「苦」的桌子上只有寥寥几道菜餚,分别是苦瓜炒蛋、苦瓜汤、苦瓜拌。 与一众华丽又丰富的桌子相比,可怜巴巴的。 苦味的菜餚并非只有这几种,旦所谓意识反作用于物质,第二层设计者对于苦味菜餚的贫瘠猜想,反过来影响了苦味桌子。 暴露了,不喜欢吃苦瓜的事实。 苦味桌子的设计与甜味桌子的设计异曲同工,皆是利用重量的变化达到桌子自发倾斜的假象。 卷耳实验了半天没能触发重量增加的效果,干脆一力破万法,还是将桌子拆开来看,发现原来苦味桌子要倾倒,需得满足哭泣、跺脚、打架三种声音。 ——转化器触发条件太苛刻,以至于这张桌子迟迟没有倒下。 很好,目前排除三张桌子,甜咸苦,还剩一张桌子。 只要找出最后那张桌子,季飞池与卷耳就可以开始在答题卡上作答了。 甜对苦,咸对…… 「淡?」季飞池道。 「咸蛋?这里没有。」卷耳一时没反应过来。 季飞池纠正道:「咸淡,和盐相关的那个,盐放多咸,不放盐淡。」 问题是,剩余四张桌子中,并没有代表「淡」的桌子。 第140页 酸甜苦辣咸酸辣麻——这才是所有桌子代表的味道。 自觉提了个蠢想法,季飞池闭口不言。 想了会儿,她又开口。 「我觉得是这个吧,『辣』。严格来说,辣并不能算是一种味道。」季飞池指着放有火鸡面的桌子。 季飞池徵求卷耳的支持道:「你也这么认为吧?」 卷耳不作声。 卷耳摇头。 「我觉得……『辣』需要被保留。」卷耳提出新的可能。 做题目除了看题目,还可以猜测出题者的用意。这一方法在语文古诗鑑赏、作文题上用得尤其多。 「出题者的倾向对于答案来讲,是很重要的参考。」卷耳道。 语文中,做古诗鑑赏题时,察看古诗的作者是绝对不能忽略的一个环节。 如果古诗作者是处于盛唐时期的李白,是个蕴含的情感绝对与怀才不遇、热爱祖国、依依惜别灯情感有关联; 如果古诗作者是辛弃疾,表达的感情多半是报效祖国、战死沙场之类。 作文题则可以从材料中分析出题者希望答题人所写的理念。 「感谢教育。」卷耳感嘆。 季飞池受了点拨,自发观察起在场的所有桌子,连已经被排除的桌子也不放过试图从中找到所谓的「出题者意图」。 一通观察下来,还真叫季飞池找到了。 除开不被第二层设计者喜欢的苦味,其他每一种味道的菜餚里,都会出现同样的食材——鸡翅。 酸味,醋熘鸡翅;甜味,可乐鸡翅;辣味,烤鸡翅;咸味,咸香鸡翅;酸辣,酸辣鸡翅;麻,麻辣鸡翅。 看得出来,第二层的设计者很喜欢鸡翅,并且偏爱辣味。 至于季飞池怎么确定这些鸡翅不是一个味道,而是细分成六种味道? ——季飞池艺高人胆大,将保鲜膜掀开,身体力行对鸡翅们进行了检查。 卷耳拦了,没拦住,轮椅残疾怎么打得过健康人。 季飞池一边吮手指一边道:「所以另一个可以排除的,是醋熘鸡翅。」 醋熘鸡翅之所以叫醋熘,恰恰是因为它最重点的是酸,辣只是一种调味品。酸辣鸡翅中酸与辣相辅相成,而醋熘鸡翅,则是酸一家独大。 第二层的设计者很明显偏爱辣味。 -------------------- 第77章 季飞池中毒 酸甜苦辣咸酸辣麻,排除甜苦咸三味,再排除第二层设计者偏爱的辣,就只剩「酸」这一味。 「所以用来答题的三桌,应当是辣、酸辣、麻。」季飞池道。 她的手指已经被吮得很干净,看不见丝毫油污。 卷耳一头黑线。 现在是在意第二层设计者的爱好的时候吗? 当务之急,是吃了鸡翅的季飞池有无哪里不舒服。 「你……」 「嗯?」季飞池疑惑地看着欲言又止的卷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不说话。 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冒然食用第二层的食物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麻痹了季飞池对危险的感知。 建筑中向来喜欢对他们这些「参赛选手」採用非法的、可影响神智的手段。第九层如此,第四层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很显然季飞池不知何时中招了。 「感觉如何?」卷耳观察着季飞池,只待她一有不对劲就制服她。 季飞池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道:「醋熘鸡翅还挺好吃的。」 她以为卷耳在询问她有关鸡翅们的味道。在季飞池看来,醋熘鸡翅是其中鸡翅中最好吃的一款,大概和她不爱吃辣有关系吧。 卷耳没有纠正她,默默在心里的小本本里添上「反应迟缓」一条。 方才季飞池回答卷耳的问题,用了足足三秒的时间来思考。 正常人往往是不到一秒就能作出回答。 精神上,季飞池缓慢了不少。 生理上,卷耳正在探查,影响似乎不大,至少从卷耳的视线看来,季飞池并没有表现出外化的症状。 不过不排除是内伤。 「季飞池,抬手。」卷耳道。 不知不觉被影响了神智的季飞池没有异议,听话地抬手,动作并无滞涩。 卷耳又接连让季飞池做了几个动作检测灵活性,发现季飞池除了反应慢半拍之外并无其他不对。 看来是只影响神智的毒。 也不知道是醋熘鸡翅让季飞池便缓慢,还是什么东西不知不觉影响了季飞池的神经传输。 卷耳看着那道醋熘鸡翅。 倒不是卷耳想看,而是季飞池眼睛一直黏在那上面,卷耳想不注意都不行。 「季飞池,答题。」卷耳道,驱动轮椅挡住了季飞池灼灼视线。 虽然目前为止还不能确定毒的来源是什么,但卷耳可不敢让季飞池再多吃一口了。万一季飞池出了什么问题,建筑里就只剩卷耳一个活人了。 季飞池慢悠悠应一声,如他们之前所商量的那样开始改变桌面上食物的摆放位置。 他们两一致认为答题的方法就是移动食物,按照它们传递信息的方法来摆放。 卷耳不方便移动,再说桌子高度都快到卷耳下巴,所以摆放食物这事儿只能交给季飞池。 当然,卷耳担心季飞池一不留神又会往嘴里塞食物,故而卷耳盯着季飞池,不让她吃东西。 第141页 季飞池确实饿了,每端起一份菜餚就要勐吸一大口香气,颇有些望梅止渴的样子。 实际上就是望梅止渴,她刚才吃的那么一点儿鸡翅只是垫肚子,真要缓解飢饿,还得看甜食。 可惜甜桌早早倾倒,没有保鲜膜保护的甜食们脏的脏烂的烂,季飞池全然生不出吃它们的兴致。 看着那些以各种姿态惨烈死亡的甜食们,季飞池痛心疾首。 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可别再让季飞池瞧见这种浪费食物的事情了。 收拾好心态,季飞池拿起辣味桌子上的火鸡面。 火鸡面油光水亮的,还冒着热气,在保鲜膜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季飞池跟随心的指引,撕开了火鸡面碗的保鲜膜。 卷耳立刻伸手制止。 「别吃。」他道。 季飞池笑道:「我没有想吃。」 骗人。 如果卷耳没有看见季飞池咽口水的动作的话,他可能会有百分之一的概率相信,当然,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因为卷耳脑子抽了。 季飞池放下火鸡面,转而移动其他食物。 烤乳猪、炒茄子、猪耳朵…… 季飞池唾液不断分泌,腹中空虚感愈加强盛。 此时的季飞池和三天没吃过饱饭的鬣狗一样,眼睛里都只有食物。 不要放飢肠辘辘的鬣狗与肥美可人的兔子在一起,因为兔子会死无全尸。 不过若是有人在一旁看守,在鬣狗的獠牙即将碰到兔子时可以及时制止,那么兔子和鬣狗都将相安无事。 或许是之前卷耳三番四次制止季飞池的行为,让如今反应缓慢的她长了个心眼——季飞池瞥了眼卷耳,加快脚步摆放食物,趁卷耳不方便移动时,一把捧起了辣子鸡丁! 季飞池连筷子都用不上,一仰头,手一倾斜,辣子鸡丁「哐哐哐」倒入季飞池的口中。 与垃圾场倒垃圾莫名相似。 受制于不争气的双腿,卷耳哪怕发现了季飞池的动作,却仍旧不能阻止季飞池进食,眼睁睁看着季飞池吃下更多来源不明的食物。 仅仅一盘辣子鸡丁还不足以让季飞池满足,她那双闪烁的眼睛看过辣味桌上的菜餚,又拿起了剁椒鱼头。 反正卷耳离她还有段距离,季飞池要抓紧这段时间疯狂吃吃吃。 等卷耳终于制服季飞池时,她已经干完五碟食物,碟子堆在一起,只有些汤汁残留。 卷耳干保证,从季飞池进食开始,到他制服季飞池为止,所花费的时间不超过十秒钟,谁曾想季飞池竟然这么能吃。 任是饭桶来了也得说一句惊为天人的进食速度。 「你……」卷耳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怪季飞池没有自制力吗?可季飞池这样子显然是神志不清意志力薄弱。 怪季飞池不慎中招,在他俩都没发觉的情况下擅自中毒?着未免太过霸道。 无论如何,发生了错失,第一个要怪罪的肯定不是季飞池,而是明明有自主意识却没能阻止季飞池行动的卷耳。 卷耳不利于行的时候是季飞池带着他行动,所以反过来,季飞池神志不清的时候,卷耳就应当负起责。 讨论谁背锅并没有意义,如今卷耳是不敢放任季飞池离开他的视线了,只担心哪一刻没有看住,季飞池又去吃桌子上的东西。 用暗格里为数不多的毯子重新搓了条绳子出来,卷耳将季飞池绑上了。 季飞池安安静静被卷耳困住双手,不吵不闹。东西吃多了的她看起来更迟钝了。 或许食物里有麻痹神经的毒素,卷耳漫不经心地想。 因为被麻痹了自主神经,所以季飞池的反应会变得迟缓。又因为自己的意识被压下去,所以生理上的本能占据上风,促使季飞池去吃东西。 这样也好,方便卷耳对季飞池进行管束。 卷耳腿脚不便,摆弄食物的速度比起季飞池来慢上不少。偶尔要拿桌子中心的食物时,卷耳往往得半边身子趴在桌子边,伸直了手去拿。 如果卷耳双腿可以正常站立,他完全不用以这么丑陋的姿势上前。 可惜没如果,卷耳的腿就算有了好转,此刻远远达不到长时间站立的要求。 原本交给正常人季飞池就能很快完成的一道题目,就因为季飞池中毒、卷耳双腿不行,活生生拖了十来分钟。 卷耳花费了季飞池三倍的时间,才将桌子上的菜品全部摆放完成。因为有几道菜品被季飞池吃了的缘故,卷耳还得相方设法补齐菜品颜色,以达成更好的摆放效果。 好在除了累了点,答案上,主办方并没有坑害他俩,第二层题目的答案果真是「老与死」。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食物会象徵着这两个主题,但卷耳表示尊重。答案的原因并非卷耳需要关注的,答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新的线索到来——或许不该说线索,卷耳更愿意以「指引」称唿突然出现的机器人。 一滩液体从缝隙里钻出来,再变身成为机器人,恭恭敬敬对卷耳季飞池鞠躬道:「恭喜答对,现在由我来领两位前往电梯。」 说完,机器人一转身捞起季飞池,就带着他俩往前走。 「等等!」卷耳急忙道。 机器人应声停下。 卷耳的视线落在季飞池身上。 第142页 方才卷耳在摆弄食物的时候一直确保季飞池在自己的视野内,当时的季飞池并没有任何不对劲。而现在机器人一出现,季飞池整个人宛若傻了一般,呆愣原地一动不动,就连唿吸都变得轻微。 「季飞池。」卷耳拍拍季飞池的脸。 脸是人类身上很重要的部位,脸上的所有感知觉会被无限制放大,喜欢与愤怒都一视同仁。这也就是为什么吵架时如果被扇了一巴掌,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很难恢復的原因。 季飞池眼珠微微转了转,还是很迟缓,像是老化的齿轮,难以转动。 「我……」季飞池说话。 声音落入卷耳耳中,却像是听见了树叶的摩擦一般,很沙哑艰涩。 正当卷耳焦急之际,季飞池又开口道:「我……饿……了……」 同一时刻,季飞池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催促主人送些食物进来,填补她的五脏庙。 季飞池脑袋一歪,软软倒在机器人冰冷的怀里。 刚干完五碟食物的季飞池,宣布饿晕。 -------------------- 第78章 第一层 卷耳终于明白季飞池中的毒究竟是什么作用了—— 并非麻痹神经,而是加速消化。在人身受到威胁时,人类的动物本能会占据上风,压过理智,去寻求一切可以让自己活下来的方法。 一般来说,人类七天不吃东西就会饿死,而季飞池在这栋建筑中待的时间不超过一天,她只是因为没有按时进食有点饿而已。 但毒素加快了季飞池体内食物的消化,让原本只是飢饿的季飞池变成了再不吃东西会死的程度。 飢饿状态下的人类对外界事物的感知会下降,季飞池能够对卷耳的话做出反应,倒是说明季飞池意志强大。 因为无与伦比的皆,季飞池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进食,为了不被活活饿死,季飞池不得不吃那些来歷不明莫名其妙出现的食物。 季飞池没有警惕心吗?她不知道那些食物不能吃吗?但她的身体不允许她拒绝这些食物,她再不进食,她就会饿死。 卷耳捆绑季飞池双手时,季飞池并非是主观意愿上的不愿意反抗,而是飢肠辘辘的她没有任何能力反抗——她没有力气反抗一个成年人。 卷耳想清楚一切,忙不迭抓取桌子上的食物递给季飞池。 季飞池已然饿晕,卷耳只好掰开她嘴巴硬塞进去。 好在季飞池虽然晕了,但进食的本能还在,知道要先嚼碎然后吞咽,不至于落下一个睡梦中被噎死的结局。 可仅仅进食还不够,毒素在季飞池体内肆虐,食物送入体内的速度远远及不上食物消化的速度。 同样的,不合常理的消化速度给季飞池的身体带来巨大负担,短短时间内要季飞池脸颊消瘦,变得像是另一个人。 人类飢饿会变瘦,是因为身上贮存的脂肪被代替,成为了消化物。进食的速度赶不上消化速度,就只好先吃窝边草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不知名的毒素。 卷耳忧愁着,给季飞池餵进更多食物。 季飞池睁开眼,拒绝了送到嘴边的食物。 「不……」季飞池说。 她的身体无法支撑她完整地说完一句话,才刚刚吐露一个字的她已然没有力气,只能唿哧唿哧唿吸着空气。 卷耳领略了她的想法,虽然万般犹豫,但还是停下了餵食的手。 缓了一阵,季飞池总算积攒了一些力气,慢悠悠道:「不吃……可能……毒……」 食物中可能有毒。 至今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季飞池究竟是怎么中招的,难保这食物中有无毒素。 思及此卷耳也不敢继续餵食了。方才他心中慌乱,竟然忘了这一茬。 可如果不进食,季飞池又该怎么活下去?没有充足的能量补充,季飞池迟早会自己饿死自己。 季飞池处于半晕半醒状态,自己选择了不再吃东西。 吃东西是季飞池求生的本能,但拒绝食物是季飞池思考过后得出的结论。 在季飞池想来,食物总有吃完的时候,按照她这个速度,不出半个小时这里的东西就会被她吃光。到时候没有东西吃了,于她而言是自取灭亡。 可如果现在她不吃东西,她很快就会饿死。 但季飞池自身的意愿是不再吃东西。 卷耳尊重季飞池的选择,毕竟现在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是正确的。 季飞池不愿意用吃这些食物来压制飢饿,那就不吃了吧。 卷耳把季飞池交给一旁待命已久的机器人,道:「去电梯。」 赶紧离开建筑送医才是正道。 李九林说第四三二一层的主题是生老病死,现在四个主题都用完了,还剩下最后一层。 卷耳不确定第一层是否有什么东西等着他,又或者有什么难题在等他,但第一层,已经是最接近出口的地方了。 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出去、看医生,找回自己的记忆。 到现在为止,卷耳的记忆愣是没有恢復半点和李久林相关。 他无比确定自己肯定与李久林熟识,毕竟那种熟稔并非一朝一夕可形成——他和李久林必定是多年好友。 卷耳怀疑与季飞池相关那段记忆中,带他去看训练的那个男人就是李久林。 第143页 无他,直觉。 直觉这种东西很玄乎,就像是第十层时,卷耳直觉枫镜眉会松开绳子,所以嘱託舒雁子时刻注意枫镜眉;又例如说第三层时卷耳心中隐隐约约有不安,于是通讯器就失去了它的作用,断掉与李久林的联繫。 再比如现在。 卷耳抬眼看抱着季飞池的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时普通的型号,没有安装武器系统,也没有过于庞大的资料库,只是市面上最常见最便宜的机器人之一。 这样的机器人出现在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奇怪,因为机器人确确实实走进了千家万户,价格低廉的它们是被众人喜爱的产品。 但这样的机器人出现在建筑中,不合常规。 普通的机器人哪里有化为液体重新组合的能力呢? 卷耳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机器人已经领着他来到了电梯之前。 「任务完成。」机器人道,说完,变成黑水流走了。 与人类相比,机器人有许许多多的优点,而卷耳最喜欢的一个优点,就是机器人不爱说废话。如果这会儿领路的是个人类,估计会说什么「请打个五星好评」,而机器人不会。 打开电梯,观察一番四周,确认没有不对劲后卷耳将季飞池移进了电梯。 消化能力大大增强,能量消耗飞快的季飞池深度昏迷,任由卷耳抱着她移动。 得再快点,快点带着她走出建筑。 卷耳想着,恨不得电梯地面下陷,直接让他俩摔到一楼得了。 反正轮椅抗造,之前从第九层摔下来都没事,这会儿只是摔到第一层,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卷耳每次电梯运行时都会进行读秒,发现花费的都是一样的时长,证明每一层楼之间相差的高度是统一的三米。 人体足够接受这样的坠落高度。 然而电梯安安稳稳没有作妖,安全地将卷耳和季飞池送到了第一层。 电梯门打开,第一层的景象出现在卷耳眼前。 见过废弃的空荡荡的仓库吗?水泥地面上积攒许久的尘埃,感受到人的气息便飘飘飞扬,漫天都是呛人的灰尘。仓库多数在远离办公区的地方,少有人烟,故而经常被盗。 大门前那些粗壮的铁链正像是为了防止小偷进入的措施。 仓库里依稀可见光明,光源在头顶角落里,那里破了个洞,让光可以进入。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门,没有窗户,没有卷耳想像中的通道。 第一层不是建筑的出口。 卷耳低声骂了句什么。 他早该想到的,集团那群人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出去!会把人洗脑送到这里来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怎么,你很生气?」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卷耳耳边炸响。 卷耳立刻循声看去。 声音就来自于卷耳的手边。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空气变得扭曲,一个人影渐渐浮现。 竟是死在了第八层迷宫中给何亦可! 「啊不用惊讶,一些光学效果上的隐身而已,几十年前就有的科技。」何亦可说。 而让卷耳惊讶的并非是何亦可的「隐身」,而是——他完全没听见何亦可的声音。 要知道人类要活下去,心脏与各个器官的活动永不止息,卷耳没道理听不见这么靠近的声音。 「你不是何亦可。」卷耳定定心神,道。 何亦可已经死了,尸体卷耳见过,死的不能再死,诈尸的可能一丝也无。 「是的,我只是个机器人。」他大大方方承认,「真正的何亦可在外头。」 「什么?」 机器人想起卷耳还没有恢復记忆,开口想要解释:「何亦可他……」 然而季飞池一声痛唿打断了机器人的话语。 机器人和卷耳齐齐看过去,而季飞池状况已经很不好,一条血色绸缎从季飞池鼻孔流出。 「不废话了,跟我走吧,等你想起来就好。」机器人道。 不等卷耳回復,机器人自行抱起卷耳的轮椅,带着两人重新回到了电梯中。 建筑中的电梯只能向下,不能往上,卷耳不明白机器人回到电梯有什么打算,只盯着他看。 机器人何亦可利索伸手,将电梯从上方打开。 卷耳抬头看一眼,电梯上头的画面昏黑又狭长,像是只能容纳一个小孩子一般。 不过随着何亦可的动作,电梯上方可见范围变大,那种狭窄的感觉荡然无存。 「你可以上去了。」机器人何亦可道。 卷耳不说话,没动作。 何亦可看他。 「为什么要……上去……」季飞池缓缓睁眼,她浑身没有力气,眼皮只能掀开一点点。 可能是远离了第二层的缘故,季飞池感到自己消化的速度在变慢,至少不再是刚才那样自己将自己吃掉的恐怖体感了。 「出口不再第一层,但建筑里确实有出口。」机器人何亦可有问必答。 建筑里确实有出口,因为出口是被洗脑之前,何亦可特地设计留出来的,连集团都不知道出口的存在。 -------------------- 第79章 计谋 从小,何亦可就表现出了机械方面无与伦比的技能,与当时的李久林共同争夺「最具影响力的机械制造者」名头。 第144页 与众人想像的不一样,同在机械这条赛道上的何亦可李久林并非竞争关系,而是相识恨晚的好友。 白日,机械制造的公共课堂上,年龄尚小的何亦可与李久林在课堂上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散课后,两人就会聚集,在卷耳提供的场地里偷偷摸摸研发着不为人知的奇怪机械。 那个市面上流传的百分百清洁机器人就是他俩共同制作。百分百机器人不是家务机器人,而是声名远扬的整蛊机器人,能力是百分百情节设定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男生的腿毛、脸上的眉毛、头上的假毛。 虽然这东西臭名远扬,但确确实实给何亦可李久林两人尝到了合作的甜头。 「我们接下来做个真正的家务机器人吧?」何亦可建议道。 整蛊机器人虽说有市场,但不过是一时新鲜,等新鲜劲过了之后,整蛊机器人将销售无门。 李久林却道:「家务机器人?市面上的已经很完善了。」 市面上流通的家务机器人功能齐全,人类需要打扫的地方它都能照顾到,没有他们可以添加的东西。 何亦可也不说话了。 家务机器人市场确实大,但他们两个学生崽想分一杯羹的话着实困难。 「可以考虑其他方面啊。」卷耳从旁建议。 他虽然不懂机械,但每天跟着李久林看他俩斗法,耳濡目染之下,对机械有了自己的一点巧思。 卷耳道:「既然家务机器人家务功能备齐,那就加其他方面啊。换装什么的?」 李久林何亦可两人看着他,眼里不约而同流露出看傻子的同情。 「你好蠢。」李久林道。 「蠢。」何亦可附和。 不知者无畏,卷耳当即问道:「怎么了么?」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多可笑。 「你要知道,家务机器人首要功能是搞家务,而搞家务不可避免地会弄脏身上衣服。」李久林递了个眼神给何亦可,示意他继续说。 何亦可接话:「而且机器人对灰尘的捕捉容易被衣服遮挡,如果推出换装功能,机器人的家务就难做了。本末倒置不可取。」 「原来如此。」卷耳懂了。 他并非蠢人,只是在机械上并不了解而已。 卷耳想了想,提出新的可能:「那为什么不推出不会阻碍机器人做家务的衣服呢?」 「啊呀这得多……麻烦……」 何亦可本是一脸无语,但越说,他的话语就越发缓慢,包含弄弄不确定之意。 他掐住话语,低头沉思设计新型布料的可能。 不对,他和李久林擅长的并非这方面。与其研究新型布料,还不如研究——新型感应系统。 当今时代机器人的衣着单一,因为感应系统与衣物有排斥,故而机器人都是铁皮铜臂,一个赛一个难看。 但如果能够研发新的感应系统…… 李久林何亦可对视一眼,前者兴奋地握住卷耳的手,笑道:「你真是个天才!」 天才卷耳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天才,但看着李久林何亦可两人兴致勃勃投入科技的怀抱,卷耳就没出声打扰他们,而是下楼准备茶点去了。 一年后,外形精美且拥有所有家务技能的机器人流通在市面上——李久林和何亦可捣鼓出来的。 卷耳从不怀疑这两个人的能力,毕竟他们俩是天才。 如果不是何亦可跳级上学与李久林成了同学,而是同岁的话,他们的成就会更多更好。 当然,不擅长科技的卷耳在机器人制作这一事件中,占了最大的功劳:出钱。 制作全新家务机器人时,这两人没有忘记研发新的功能。思路有了,但没有钱财,故而…… 李久林和何亦可一合计,找上了他们的指定冤大头·卷耳。 「让我投钱?」卷耳惊讶道。 彼时卷耳尚且是个没有完全接手家族企业的学生,每天最懊恼的事情就是学习,毕竟家长发话,他的绩点不高,他能继承的股份就不多。 不过卷耳不缺钱,虽然李久林何亦可提出的想法异想天开,但卷耳向来是支持李久林的。 听完他俩说了愿景,卷耳没有多问,大手一挥将自己的副卡交给了李久林。 「先说好,我是资金投入,我要有30%的利润。」卷耳从来不做让自己吃亏的事情。 他相信李久林和何亦可可以做到他们说的事情,所以卷耳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后来这两人捣鼓出来的可化水变形式机器人被组织提前徵用。得知李久林是集团创始人之一的亲人时,前来对接的人员眼神奇怪。 「你是他的……」对接人员犹豫道。 李久林拍着胸脯保证:「我是与他关系并不好的侄子!」 有记忆的李久林确实与舅舅表面上关系不好,不然不会沦落到需要卷耳接济的程度。 但集团不是遵纪守法的傢伙,他们那群人收了手段绑架李久林何亦可卷耳三人,将李久林洗脑后,集团本想对何亦可卷耳下手,不料组织派人前来,成功营救他俩。 再之后,失忆的李久林就为集团卖命了。 很久以后,获得李久林消息的何亦可向组织打了报告,与卷耳两人跑到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岛屿上来。 差一点就能救出李久林,可惜集团技高一筹,反而将何亦可卷耳都洗去记忆。 第145页 建筑里,卷耳看着机器人何亦可。 机器人何亦可任由他看,道:「不上去吗?季飞池撑不了多久。」 卷耳知道季飞池情况不妙,但卷耳并不相信机器人何亦可的话语。 「你不是何亦可,也不是何亦可的造物。」卷耳道。 机器人何亦可的眼睛里古井无波,「为什么这么觉得?」 「僵硬。」卷耳道。 托这个机器人的福,卷耳想起了一部分有关于何亦可的事情。他认识的何亦可是个天才,断断不可能制造出无法模拟人类唿吸的机器人。 机器人何亦可不狡辩,点点头,武器从臂膀处冒出来,寒光朝着卷耳擦过去。 机器人压根没想过掩饰,那刀刃就是冲着要卷耳的命来的! 卷耳翻身想躲,奈何怀中季飞池于他而言是个负担——若是卷耳躲了,这刀可就落在季飞池身上了。 既如此,那便不避。 卷耳手一横,那刀直愣愣砍在卷耳手臂上,呈十字状。 血滴滴答答落季飞池满身,但她没受伤。 机器人何亦可唯一的指令是杀掉所有人,见一击不中,便再来一击,招招奔着杀死卷耳去。 卷耳一个囿于轮椅的残疾人,哪里能是机器人的对手,很快被机器人何亦可一道砍在大动脉上,鲜血喷涌而出。 这个机器人何亦可不是何亦可制造而成的,真正由何亦可制造的机器人在建筑之外,目前正与舒雁子锋利李久林在一块逃亡。 建筑里除了卷耳季飞池再无其他活人,所以机器人何亦可并不担心卷耳获救。 然而以防万一,机器人何亦可又补了几刀捅在卷耳的致命点上。 卷耳出气比进气多,软软倒下来,不动了。 好巧不巧地是,卷耳正正好挡住了季飞池,让机器人何亦可无法对季飞池下手,等同于让季飞池又多了一小会儿的生命。 机器人何亦可扫描卷耳,发现这人已无生命特徵,而卷耳身躯下的季飞池亦是气息奄奄。 机器人一刻不停扫描着,直到两人的生命体徵都消失在它的视野中,它的使命达成了。 确定无生命体徵,汇报,关机。 建筑第一层恢復寂静。 收到机器人发来消息的舅舅开心极了,将视频文件发送给李久林,道:「侄子你情人死了,回来吧,不然我们可不保证他的尸体会遭到什么对待……」 正在逃亡中的李九林听见手机声音,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舅舅发来的死亡通知。 「好假啊。」他把手机放进兜里。 「嗯,怎么了?」机器人何亦可带着三个人跑路,尚且有余力说话。 「没啥。」李久林认为没必要分享假的情报。 不过机器人何亦可却道:「是卷耳的死亡消息吧?我入侵了你舅舅的手机。」 前一句话是他的猜测,后一句话则是他如此猜测的原因。因为入侵了手机,看见了舅舅发给李久林的讯息,机器人何亦可才会这么说。 李久林点头承认,转眼便看见舒雁子和冯黎的神色有些担忧。 「没事哈,卷耳死不了。」他说。 他并非盲目自信,身为与卷耳一起长大的人,李久林可以说是最了解卷耳的伙伴了。 卷耳这傢伙吧,看着没什么威慑力,放古代可以去当小倌一样,实际上武力值很高,一般人伤害不了他。 「可那建筑里有机器人……」舒雁子不明白李久林哪里来的信心。 信心这东西,当然是发自内心的。李久林对卷耳的认知让他无比相信,卷耳不可能死。 「他不会死的,放心哈。」李久林道。 建筑第一层,卷耳的血液蜿蜒着。 -------------------- 第80章 不会死 森林女巫一开始并不是森林女巫,她只是一个偶然间掌握了魔法的女孩子。 出身乡间的她用魔法帮助人们耕作,大大提高了自家乡村的作物产量与质量。 海凡拉的国王得知此时,召见她入宫,想看看这是一个怎样的能人。却不想她不懂规矩,冲撞了国王,惹得国王厌烦,连带着她的家人与老乡都遭了殃。 她什么也不懂,进入王宫之前没有人告诉她指甲缝里的黄土需要抠出来。因为黄土是污秽之物,海凡拉的国王认定她不尊重国王。 可在这位偶然习得魔法的女孩子看来,黄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人们勤劳地在土地上耕作,黄土忠实地给予他们报酬。 女孩子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国王会讨厌黄土。 总而言之,在海凡拉国王的授意下,女孩子被认为是「偷学禁术的女巫」,她的家人与伙伴们被看作「助纣为虐包藏祸心的黑暗效忠者」。 海凡拉王国全然听信国王的话语,国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很自然地,女孩子与她的家人伙伴被赶出了海凡拉王国,不得不在森林里苦苦求生。 但没关系,女孩子想,她会魔法,她可以用魔法帮助大家在森林里活下来,只要给她足够多的时间。 女孩子的家人们都相信她。 然而海凡拉的国王忌惮女孩子的魔法,用手段请来了光明圣殿的人,将女孩子打为「森林女巫」,剥夺了女孩子使用魔法的权力。 没有魔法傍身,女孩子和她的家人伙伴一个接一个死在了森林里。 第146页 建筑之外,「森林女巫」辛诺睁开了眼。 他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梦里的好友沾沾自喜,为先辛诺一步申请只是产权而欢欣,却未曾想过被打为抄袭犯的辛诺会遭受怎样的不公。 多可笑,窃夺别人知识财产的人倒打一耙,害得他无依无靠半生飘零,连累他的妻子女儿没有好日子过。 辛诺心知自己搞不过那人,本只想避其锋芒,却不想自己的妻子女儿竟然患上同一种病——全球患病率不到0.00005%,治癒成功案例仅有一例的怪病。 好消息是,这种病难以治癒是因为手术精确性太高,并非人类可以达到的程度,而随着机器人的发展,这种病自然不能算在疑难杂症中。 但辛诺拿不出进行机器人手术的钱财。 穷啊穷啊,被好友被刺的这个中年男人,穷啊。 若非集团捡到他给予他承诺,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集团告诉辛诺,只要他愿意进入建筑折磨其他九名选手,他妻子女儿的手术费就由集团出。 辛诺虽然爱妻子和女儿,但他也有做人的底线,折磨别人的事情他干不出来。 集团想到这一点,便将捏造的「证据」给辛诺看,告诉他建筑里都是死刑犯,折磨他们是替天行道。 辛诺在妻子的哀求与女儿皮肤溃烂的日子里撑不下去,答应了集团的要求。 集团之所以看上辛诺,是因为看上了辛诺的机械技术。虽然辛诺并非本科,年龄也大了些,但年龄大的优势就是经验多。 辛诺很快就上手了建筑内的机械操控。 让他制作,他无法制作这样精妙的东西,但他使用起来,比别人要得心应手。 「森林女巫」辛诺很听话地在为集团卖命,一双眼睛永远盯着监控器里的他们,势必要将他们都在建筑中折磨致死。 哦对了,集团说每杀死一个死刑犯,辛诺就能得到额外的奖励。 一开始,辛诺心中存疑。他毕竟不是蠢货,不可能几张张片、几段视频音频就把他骗过去。 但辛诺实在太缺钱,他一动摇,就打算来看看,观察观察这里面的人是否是集团口中那样罪无可恕。 在第十层被卷耳救出来之时,辛诺是犹豫的,他不认为死刑犯会有一颗善良的心。 而后在回字走廊里,辛诺试探着套了男高中生f,也就是冯黎的话语让辛诺意识到——即使是看起来无害的男高中生,惊嘆也是笑里藏刀的傢伙。 他俩起了争执。 冯黎要打他。 辛诺则要杀他。 万事开头难,既然辛诺已经下了杀手,他就不会放过任何人。 何亦可中毒,是辛诺在背后操纵机器释放毒雾;赵书华死亡,是辛诺在暗中操纵机器;冯黎舒雁子曾色如的电梯出故障,同样是辛诺在推波助澜,在本就岌岌可危的电梯上动手脚。 就连莫名其妙打欧阳旦小腹的石子,也是辛诺在搞鬼。 卷耳被冯黎背刺留在第九层之时,那头老虎并非真正的老虎,而是用辛诺的技术做出来的拟态老虎。若非如此,辛诺也无法操纵老虎离开。 其实辛诺不理解为何集团要放过这人,凭藉一个可笑的「失败豁免权」?这玩意儿是集团下发的,说句不讲道理的,集团想不认就不认。 直到辛诺被冯黎反杀过后,辛诺才终于明白——什么死刑犯什么替天行道统统不存在,集团就是单纯的恶趣味,想看他们自相残杀而已。 冯黎心狠手辣不是因为他是死刑犯,而是因为他必须心狠才能活下去。如果辛诺没有对冯黎多加试探,冯黎在他面前只会是平凡的学生仔模样。 但明白集团阴谋的辛诺已经被机器人救活了,他也已经杀了很多人了。他不能再脱身。 建筑之外,辛诺爬起来。从第三层掉下来,辛诺的铁脚被冲击力弄得瘪瘪的,导致他很难站直。 季飞池卷耳以为他没有能源就不能动,这给了辛诺喘息的机会。 只有机器人才需要外置能源,他辛诺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即使被改造了,也还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人类的心跳和脑子还在,人就还在。 辛诺的各个系统正在復甦,现实动能系统,再是视觉系统,最后才是分析系统。 辛诺以怪异的姿势维持这破烂身躯的平衡,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辛诺着急忙慌打开声波探测系统,发现并非是他视觉系统出问题了,而是这四周本就一片黑暗。 而辛诺是实实在在从第三楼掉下来的。 这说明那栋困住了他们十人的建筑,至少从第三层到第一层都身处于地下,那窗户里的光啊什么的全部是假的。 「嘿嘿嘿。」辛诺不禁笑起来。 他开始期待卷耳和季飞池辛辛苦苦去到第一层,揭过发现根本没有出口时绝望的神情了。 他们就像透明盒子里的蛐蛐儿,斗来斗去,没有结果。斗赢了出不来,斗输了活不了,不过是盒子外面人的笑料罢。 说干就干,辛诺尝试连结建筑中的监控器。监控器是联网的,虽然是内部网,但辛诺被机器人改造过后同样连结了内部网,这一条件无法制约辛诺。 只要他能够破开防火墙,就可以看见建筑中那俩人的惨状。 但辛诺没能破开防火墙。 第147页 毕竟防火墙是李久林做的,辛诺破不开很正常。 辛诺狠狠在心里辱骂防火墙的制作者。 被人惦记的李久林打了两个喷嚏。 「一想二骂三感冒,有人在骂你。」机器人何亦可道。 此时的他们距离目的地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了,唯一拖慢他们脚步的是大自然险峻的环境。 李久林死命缩脖子,防止自己被过粗的树杈子打着,道:「你不是机器人吗别搞迷信,我这是不适应丛林的过敏反应。」 过敏症状千奇百怪。李久林自认为打个喷嚏不算什么。 「诶?是过敏吗?」舒雁子大为震撼,她的医学素养告诉她,李久林只是单纯的打喷嚏。 「是胡说。」冯黎道。 他一个白眼翻上去,却见李久林眼神威胁,他不敢造次,收起阴阳怪气的表情。 见这小子识相,李久林不打算和小孩子置气,继续摆弄手上的手机。 之前机器人何亦可的话给了李久林启发——他大可以通过手机内部网连结建筑中的监控器,观察卷耳季飞池他们的行动,免受一无所知之苦。 虽然防火墙很厉害,但李久林是防火墙的缔造者,没有一个造物主会不知道自己造物的弱点。 即使一路上无比颠簸,现在李久林还是连上了建筑里的监控器。 「让我看看他们在哪里……」李久林翻看着屏幕。 第三层没有,第二层没有,第一……层…… 手机上,指尖滑动视频,滑到第一层的某个监视器,李久林停住了动作。 画面是彩色的。 「怎么了?」舒雁子凑上来看。 李久林把手机往前送了点,好让舒雁子看得更清楚。 他心中没有什么小孩子见不得血腥的概念。 于是舒雁子看见可靠的大人流了好多好多血,不停地流不停地流,像是死了。 但也仅仅是像而已。 「好逼真,差点被骗了。可靠的大人在撒谎,撒谎不好。」舒雁子道。 「假、假的吗?」一不小心瞥了眼的冯黎缩头缩脑的,半天不敢睁开眼睛,生怕又见到可怕的画面。 「假的。」李久林斩钉截铁。 -------------------- 第81章 活 建筑里,第一层—— 血液流淌,寂静无声。 卷耳躺在一片血泊上。 机器人何亦可关机休眠,季飞池处于饿晕状态。 ……不,季飞池没有饿晕。 被卷耳压在身下保护的季飞池睁开眼,肚子还在咕噜咕噜地抗议,她浑身无力。 季飞池吃力地抬眼,看见前边进入休眠模式的机器人何亦可。 「你怎么样?」季飞池问。 卷耳手指微动,嘴唇张开,道:「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呢?卷耳流出来的血快要和季飞池杀十来个人流出来的血一样多。血液的流失会造成人体温度失衡,卷耳此刻只感觉到寒冷。 季飞池想离开卷耳的怀抱,就算不能整个身子都出来也没关系,至少得碰着轮椅,把卷耳移上去。 但季飞池太饿了,浑身无力,睁开眼睛这件小事都叫她辛苦。 「你……动动……」 没办法,季飞池只好叫卷耳他自己起来。 卷耳尝试调动自己的肌肉,但失败了。同血液一起流失的不止是温度,还有力气。 「动不了……」卷耳道。 两个残将谁也别嫌弃谁。 季飞池想嘆气,又思及嘆气也需要耗费体力,只会给他们俩的情况雪上加霜,便只是心里抱怨。 他们俩现在都动不了,只有等死的份,除非有新的人过来。 仿若听见了季飞池的内心声音,被季飞池扔下第三层的辛诺来到了这第一层。 辛诺当然不可能是来帮忙的,他是从自己的视觉共享系统中看见了两人的惨状,特地过来嘲笑的。 辛诺原本想着的是把季飞池卷耳两人的尸体折腾一番,最好弄个断手断脚的下场以抚慰他瘪了的双腿。可机器人何亦可管家太早,辛诺来得太晚,竟然错过了季飞池与卷耳的甦醒。 不过就算他俩现在没死也没什么用,该死还是得死。辛诺想着。 他俩没死正好,让辛诺可以亲手了结他们。 杀人而已,辛诺很熟练了。 辛诺从第一层顶上角落里漏光的地方爬进来。那其实并非外界的光芒,而是定向投射的光线——为了营造出一种外面就是真实的世界,给予来到第一层的人希望。 如果真有人从第一层出去了,却发现所谓的「外面」只是灯光带来的虚伪幻想,心中的绝望可想而知。 不过卷耳季飞池还没有找到离开第一层的办法,就先被机器人何亦可干趴了,没能让辛诺乃至集团的人欣赏到那好玩的表情。 辛诺靠近毫无还手之力的两人。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骗过机器人何亦可的,但辛诺不是完全的机器人,他拥有人类的心脏和人类的思维,是不会被他俩欺骗的。 更何况这两人根本装都不屑于装一下,两双眼睛约好了一样看着他。 季飞池漂亮的眼睛瞳孔涣散,聚焦对现在的季飞池而言过于困难。 她看不清辛诺的神态,但她能猜到辛诺对她的愤恨,便道:「你不能杀……我们……你会死……」 第148页 闻言,辛诺停顿了一瞬。 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他不明白,为什么季飞池都成这副模样了竟然还有胆子威胁他。 但辛诺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季飞池的话语震慑了。如果季飞池说的不是「会死」这件事,而是什么其他,季飞池和卷耳早没命了。 可偏偏辛诺担心的,就是「死亡」本身。 当初集团找上他的时候,说的就是必须他活着来到任务交接点,他们才会将本该属于辛诺的钱财给他。如果辛诺没能活着回去,他的妻子女儿将承担集团为他们治疗所产生的费用。 她们生着病,不能背上债务。 「你在说什么?」辛诺忍不住问道。 他怕死,他真的怕死。 季飞池却没有力气回答辛诺,眼睛一闭脑袋一歪,看起来就像是彻底死了。 ……死? 辛诺已经成为机械的脑子卡顿一瞬,旋即飞快运转。 不行不行不行!!! 他把卷耳从季飞池身上扒拉开,只想找季飞池问个清楚。 为什么他会死?! 可怜的卷耳被辛诺扔到一边,血像不要钱一样往外面流。 卷耳倒是还醒着,差点被辛诺这一下送去黄泉。 卷耳可出一口血,道:「我知道……为什么……」 辛诺恶狠狠盯着卷耳。 卷耳看着辛诺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像人类,机械的蓝光从辛诺的眼睛中散发。但那双眼睛中,还是保留人类的情感。 他们俩对视,谁也不说话。 卷耳又开始咳血,没完没了地咳,快死了。 辛诺如梦初醒,着急忙慌将季飞池撇下,转而开始救治起卷耳。 刚刚季飞池说的是他们不能死!他们俩任何一个死了,都凑不成复数! 季飞池情况并不危急,辛诺选择先救卷耳。 辛诺是机械的身体,他扫描起卷耳来,希望能够分析他的伤势……嗯? 辛诺的分析面板上,显示卷耳已无生命特徵。 但辛诺的人类心脏告诉他,卷耳还活着,尽管气息奄奄,但确实还活着。 他算是知道卷耳季飞池两人为什么能从机器人何亦可手下逃生了——他俩用了什么方法,混淆了机器人的分析。 而辛诺是人类,尽管机械化程度达到90%往上,辛诺还是人类。 能骗过机械的,骗不过人类。 辛诺开始分析卷耳的伤口。虽然分析窗口告诉辛诺此人已死,但相对应的,分析窗口上显示的致命伤口,就是卷耳目前最需要得到治疗的地方。 卷耳失血过多,伤势过重,身形几乎在阎王殿前一闪一闪。 感谢为辛诺做手术的高大机器人与爱心机器人吧,为了让辛诺之后的行动中能够自我疗愈,机器人们给辛诺装备了医疗系统,这才让辛诺有能力治疗卷耳。 辛诺怕死得不得了,治疗卷耳的速度快到飞起,几乎要把机械手臂挥舞到飞起。 因为辛诺到来治疗的时间与机器人何亦可动手的时间间隔并不大,所以卷耳还没到需要输血的程度。 用机器的精准度来做手术,卷耳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 辛诺没有打麻药,卷耳硬生生撑了过来。 痛肯定痛,但卷耳想活着,一动不敢动。当然,光是维持卷耳大脑心脏以及各个器官的运转就已经耗费他所有力气,就算卷耳想动他的身体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让他活动。 能活下来就算不错。 飞速治疗完卷耳,辛诺的目光移到了季飞池身上。 分析窗口中照样是【已无生命体徵】六个大字,但辛诺不会上当受骗。 季飞池目前的情况是飢饿,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只有精神疲惫算是病。 飢饿是因为中毒,辛诺对症下药,手起刀落,将季飞池一半的胃切除了。 季飞池中的毒来自第二层的食物,这种毒素会附着在季飞池的胃部内壁中,不断加快食物的消化,慢慢腐蚀季飞池的胃,从而腐蚀她整个人。 没有人知道最开始季飞池为什么会中毒,但季飞池把第二层的食物吃得越多,她中毒就越深。幸好后来季飞池自行停止了进食,不然也等不到辛诺来给她做手术切除胃。 不切除就没办法救过来,相信季飞池愿意用一半的胃换来生命。 辛诺给季飞池吊起了葡萄糖,手法堪比专业护士。 要问手术环境不好?不打麻药患者不舒服?拜託,人都要没了,在意这些干嘛? 机械的手术精准又迅速,季飞池卷耳几乎没遭什么罪,情况很快稳定下来。 季飞池还饿着,吃不了东西,只能接受葡萄糖点滴。 卷耳情况还不错。 「说吧,为什么你们不能死。」辛诺道。 他承认自己不聪明,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也是活该,但他就想知道一个答案。 卷耳闭着眼睛,道:「你有把柄在集团手上,对吧?」 「嗯。」 「他们给你承诺了……嘶……」卷耳说话时一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立刻疼得呲牙咧嘴。 辛诺却被他搞得急眼,催道:「你说啊傻*。」 「承诺你好处,你真的认为他们可信吗?」缓了一阵儿,卷耳总算道。 辛诺沉默不语。 第149页 集团可信吗?自然是不可信的。但辛诺没有办法,他缺钱,儿集团正好有钱。人到中年的辛诺并没有钱,而钱能解决辛诺的所有问题。 他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这和死亡又有什么关系……」辛诺迟疑道。 他怀疑自己被熘了。 知道辛诺不聪明,卷耳慢慢给他解释。 第一,辛诺被集团矇骗来到建筑中杀人,手上已经不干净了。 第二,已知集团心狠手辣不发善心不做善事。 第三,辛诺的妻子女儿在集团监控之下。 卷耳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边边角角的透明珠子,那珠子之后,就是集团创始人们。 天色已亮,那些人正在监视器后看他们挣扎呢。 卷耳道:「你的妻子女儿知道你来了建筑吧?」 辛诺点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集团不会让你们活下来。」卷耳盖棺定论。 无论辛诺能不能干掉所有人离开建筑,集团都不会让这么一个人活下来。再恶趣味一点,集团会拿他的妻子女儿来威胁他,让他自尽。或者会让妻子、女儿亲自动手杀了辛诺。 杀人诛心嘛,集团擅长这个。 -------------------- 第82章 离开第一层 辛诺知道自己从来就不聪明,从小到大他的父母就不会对她满意,任何地方都能找到错漏。 唯一让他足以自傲的地方,就是在机械一途上有些天赋。 初中时,他偶然得到了被家长所不需要的l9集团淘汰品机器人。看着机器人凹凸不平的外表,他第一次发觉了自己的天赋。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从初中到高中,终于成功修復了残次机器人。 那时辛诺就知道,机械,将是他一生的伙伴。 他因为单人修復残次品机器人,一时间名声大噪,无数前言科技公司都看上了这个所谓「天才少年」,就连l9集团都发来邀约。 那时的辛诺多傲呀,前半生唯唯诺诺,一时功成名就忘乎所以,拒绝了所有集团,把自己打包送进了深山老林,潜心研究新型机器人。 然后就被他的好友背刺,夺走了实验成果。 这一冲击本不会摧垮辛诺,但如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辛诺重整态势时,两个天才少年横空出世了。 那些复杂的理念、精密的逻辑,辛诺看都看不明白。 他尝试着托关系拿到一些边角料,拿到手之后却是根本不知其所以然。 辛诺所掌握的那些知识,在两个少年的出现之后变得可笑。 他还是能够从事机械一途达到温饱线,但再让他往前,却再不能了。 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对辛诺来说,并非难事,毕竟他从小就没什么尊严。 但他的妻子与女儿不能接受辛诺的无能。 她们要死了,她们缺钱。 辛诺不能接受她们的死亡,因为在辛诺被父母大骂的时候,是彼时的邻家少女、现在的他的妻子为他报警;辛诺被好友背刺嘲笑时,是他的女儿站出来保护他这个没用的父亲。 没用的父亲没有大本事,只能用自己的尊严换来当初看不上的l9集团的青睐。 l9集团说:来帮我办事吧,办完了,就给你钱。 辛诺答应了,所以也杀人了。 辛诺的状态其实和建筑中的另外九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没有失忆,其他该受的他一个都没少受,甚至为了抵达机器操纵间,辛诺遭遇了更多危机。 支撑辛诺走出建筑的,不过是想回家看看生病的妻子和女儿的信念。 可现在他的任务目标之一,卷耳告诉他:「集团不会让你们活下来。」 是「你们」,而不是「你」。 也就是说,他的妻子女儿…… 辛诺恍若被雷击中,一股股的战慄游走在他四肢百骸。 如果他的妻子女儿死了,那他在建筑里做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第十层击中欧阳旦的小石子、第九层跑出来吓人的老虎、第八层何亦可的中毒、第七层瞄准赵书华的混凝土、第六层的丧尸…… 以及他真真切切下过两次手的冯黎。 那还是个男高中生,本该有愉快的生活和光明璀璨的未来。 如果没有辛诺,即使冯黎在建筑里遭遇了恐怖的事情,但还在茁壮生长的男高中生会快快长大,腐烂的东西成为最好的养料,男高中生势如破竹,将所有不好抛在身后。 可是冯黎已经被动过手脚的逃生电梯送走,现在应该挂在哪个摇摇欲坠的悬崖边,死神的镰刀擦着他的脖颈。 「那我……」辛诺已经完全换为机械的瞳孔里闪动着泪光。 那他在建筑里做的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别哭,漏电。」卷耳道。 现代的机器人技术不断更迭,早已没有了怕水的特点。但辛诺这一身很显然没有防水涂料,要是他真哭了,短路了,就没有人当工具了。 不想辛诺漏电,卷耳只能安慰道:「你老婆女儿大概率没死,出去得快还能救下来。」 仅仅是一句没有任何证据的话而已,已经陷入失去妻子女儿恐怖幻想中的辛诺却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双眼猩红着道:「对。」 是真的猩红,机械的眼睛发红光,像是《隐秘的角落》里那么红。 第150页 好在濒临崩溃的辛诺被卷耳拉住了岌岌可危的理智,没让他死于「漏水短路」这一可笑原因。 辛诺就地静坐平復心情,卷耳季飞池也没多余精力管他——他俩自己刚结束手术,能保持清醒就不错,实在没力气。 不一会儿,辛诺站起来就往电梯走。 电梯里没有什么,那个机器人何亦可关机后半边身子在里边儿。 辛诺心情不好,嫌他碍事,一脚踢开。 机器人何亦可受击,防卫模式自行启动,一把攀住了辛诺的脚踝,手下用力。 一般人肯定被机器人何亦可的大力直接弄得断脚,但辛诺能是一般人吗? 被改造过的辛诺当然可以轻松拿下机器人何亦可。 其实按照一般情况来讲,辛诺是打不赢机器人何亦可的,因为辛诺身上的零件大部分是已经被淘汰的老型号,而机器人何亦可却是崭新的。 奈何辛诺不是单纯的机器人,他有人类的思维,人类身为最完美的灵长类动物,虽然各方面弱小,但其自然有别的生物不能比拟的优势——针对性思维。 死板的机器人打不赢善于思考的人类。 见辛诺成功制止机器人何亦可,一直瘫地上装死的卷耳终于捨得动一动,开口道:「带上我。」 「还……有……我……」饿惨了的季飞池气息奄奄。 命令的语气。 两个弱病残,辛诺疯了才会带上他们。 辛诺走进电梯的脚步不停,决定自己去找出口。 方才他从外边进来,很确定三楼往下的建筑都是藏在土里的,所以很容易推断出出口在第四层。 生老病死之死的第四层。 电梯门关上最后一刻,卷耳喊道:「早点来找我们。」 辛诺毫不留情地走了。 两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躺在一片血污的地板上,相视无言。 「他……走……了……」季飞池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能被一片轻羽压死。 卷耳道:「你别说话,保留体力,那人很快回来。」 卷耳会这么说,当然是有他的自信的。虽然他没能像辛诺那样因祸得福得知建筑一部分楼层被埋在土里,但卷耳优异的观察能力还是让他轻松地猜到了建筑的现状。 以集团的本性而言,他敢断定如果想要找到出口,一个聪明的大脑必不可少。 辛诺聪明吗?或许在辛诺看来他是个傻蛋,但卷耳明白他并非蠢货。但不蠢和聪明是两码事。 辛诺的智商只能将将够到一点「天才」的边,但到底不是天才,不然也不会被李久林何亦可两个人打击得体无完肤。 果不其然,辛诺即使变为了机器人,他也没办法从电梯爬上去。 这座电梯高三米,辛诺无论怎么跳跃,总是距离之前被机器人何亦可打开的、电梯天花板上的口子很远。 他转移目光,放在了卷耳被血染色的轮椅上。 如果加上这辆轮椅,大概是够辛诺上天花板的。 说干就干。 辛诺目不斜视,直冲卷耳的轮椅而去。 卷耳再一次叫住他:「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死吗?」 辛诺搬着轮椅就走,看都不看卷耳一眼。 「……滑……铁……卢……」季飞池飘渺的声音响起,真的像是要登天了。 「安静啊……」卷耳快被这压根不爱惜自己的季飞池给气死了。 自己的身体状况没点数吗?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继续耗费心神的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请珍惜。 然而季飞池却不这么想。 她现在更想曾色如,人脆弱的时候总容易想到自己亲近的人事物,这无可厚非。 可季飞池千不该万不该,因为想到曾色如而放弃求生意志。 曾色如死了。 一只脚踏进阎王殿的时候,季飞池恍然觉得看见了曾色如。曾色如多好看啊,长发凤眼,端的是美娇娘。不熟悉曾色如的人只怕是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 季飞池精神地看着曾色如的幻影,却见曾色如突然开始口吐鲜血,随后是鼻子耳朵眼睛,再然后,曾色如就被血海淹没了。 曾色如死了。 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尽管卷耳说她要出去质问组织,但这真的有意义吗?质问并不能够让曾色如活过来。 死去的人,真的有必要去讨个公道吗?徒增伤心而已吧。 是不是自己现在立刻死去,去陪曾色如,才是更好的选择呢? 卷耳看出季飞池的死志。 人濒临死亡时想法难免消极,卷耳理解。 他挪动手臂——啪,给了季飞池一巴掌。 没什么力气,但足够将季飞池唤醒。 「辛诺要来了。」卷耳道。 刚才打季飞池那一下让他有些累,这会儿他倒是怀念起第十层那铺天盖地的净水了。 虽然不知道净水如何起到那些奇妙的作用,但如果让他俩泡个净水浴,他们很快能够恢復状态。 诶,说起来,净水能够治疗肚子饿吗? 卷耳想着之前净水的效用。 他们接触净水的时间并不短,但他们的体力还是在不断消耗。 嗯,净水不能治疗肚子饿。 -------------------- 第83章 离开 第151页 惨,太惨了。除了死去的那几个人,谁能比季飞池惨哇? 季飞池,天之骄子,拥有敏锐的观察力与融入人群的外表,从小到大一直是人群的焦点——并非外貌的焦点,而是能力的焦点。身为执行力最强、能力最出众的人,季飞池生来就是要进组织卖力的。 进入组织后步步高升,任务完成率达到惊人的98%,唯一一次失手是为任务目标曾色如和她妹求情。结果当然是好的,毕竟季飞池未尝败绩,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过组织虽然答应了纳入曾色如与其妹,但他们说曾色如的一举一动需要季飞池监视,但凡曾氏姐妹有什么不对劲,季飞池就来担责。 季飞池当然答应咯,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的。曾色如能够在邪恶势力中好好护住她的妹妹,足以见得这人心中还有姐妹亲情。 这样子的人,不会无可救药。 当然,曾色如绝美的外表狠狠踩在了季飞池的爱好上,这也是季飞池求情的一个促成原因。 因着任务的恩情,曾色如与季飞池快速较好,感情一度超越组织内所有人,就连那两位结婚十年的夫妻都赶不上。 后来两人便成了搭档,默契无双。更是借着某他人不能完成的任务一举登天,成功进入组织核心小队。 小队里的人无一不是最顶尖的存在,而季飞池在其中更是最明亮的一颗珍珠。要不是季飞池无意于队长的位置,她现在根本不可能在建筑之中。 季飞池与曾色如的组合也被称为组织里「最真的一对」。 调侃多了,季飞池和曾色如倒是真成一对了。 得知她俩在一起,组织大部分人献上真诚的祝福,期望她俩能够长长久久。对于组织中的人而言,感情是弥足珍贵的东西,毕竟任务太多了,见过的丑恶也太多了。 而来到小岛上之前,季飞池的人生可谓是另一种方面的一帆风顺。即使被任务噁心过,但她仍旧相信身边的人。 怪就怪在季飞池太优秀,队长对季飞池起了忌惮。 优秀的人这一辈子不可能遇不到嫉妒自己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科幻故事。 总而言之季飞池被队长坑了,进了建筑受重伤,奄奄一息躺在建筑第一层的地板上,好像在一片脏污中苟延残喘的流浪狗。 可惜…… 可惜害了曾色如。 如果曾色如不和季飞池交好、没有与她有无人可比的默契、没有同她一起来到建筑中,曾色如就不会受到牵连,死在了集团的操纵下。 季飞池自觉对不起曾色如。 死过一次的人更能想明白一些事情。 在想通之前,季飞池一直以为队长和她的关系很好;死过之后,季飞池倒是懂得了队长看她的眼神。 不是夸赞,而是嫉妒、惊讶、憎恶。 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 季飞池在组织里的几年充分认知到了这个事实,但她从来没有将自己的队友往坏的方面想过。人类是最擅长自欺的生物,季飞池同理。 要是我能早点想明白,曾色如就不用死了……她那么漂亮,而且能力也强,在哪里吃不开呢? 可曾色如因为她的关系,死在了这里。 大好的未来灰飞烟灭。 卷耳打断季飞池的低落,道:「辛诺要来了。」 如他所言,拿走了轮椅的辛诺又一次从电梯里出来了。 因为即使加上轮椅的高度,他始终差天花板一点距离。 这让辛诺不得不寻求别人的帮助。 辛诺看看卷耳,又看看季飞池。 他提走了卷耳。 他只需要再多一个人垫背就能上电梯天花板。 卷耳没力气,只能任由辛诺摆布,心里却已经暗暗盘算好了出建筑之后辛诺的下场。 肯定不会很美妙就是。 辛诺把卷耳摊平放到轮椅上垫着,自己再踩上去,成功攀上了电梯天花板。 他脚一蹬,刺熘窜上去。 卷耳被他一脚搞得吐血,物理意义上的。刚完成手术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本就没有消下去的疼痛一瞬间扩大,侵占了卷耳的每一寸神经。 痛啊。 尤其在辛诺跳下来后,卷耳的疼痛加剧。 天知道为什么辛诺又踩他一脚。 如果又血条,此刻卷耳的血条肯定是可怜兮兮的1/100。 全靠意志力撑着。 对于辛诺的下来,卷耳并不意外。如果从第一层上去的方法有那么简单的话,集团就不会是作恶多端的人了。 集团一定是希望他们在建筑中自相残杀的,而事实证明,只有被他们谈过话的辛诺被带歪了思想。 这样喜欢看戏的集团,怎么会让人轻轻松松找到出口呢? 机器人何亦可带之所以打开电梯的天花板,为的就是给他们下一个错误的心理暗示,让他们以为电梯之上有出口。实际上若是听信机器人何亦可的话语,则会陷入圈套。 喏,例如辛诺,全然是机械身体的辛诺上去了一次,现在展现在卷耳眼前的,是一具破破烂烂的躯体,脖子处有一个大口子,脑袋都快要掉下来,手断了一只,要死的样子。 如果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进去,怕是根本下不来,连骨头都会消失在电梯天花板上。 不过辛诺现在是机器人,死不了,只有神经痛觉在折磨他。 第152页 问卷耳的想法?大快人心咯。 辛诺干了那么多坏事,卷耳很开心能看见辛诺受到一点小小的惩戒。 虽然卷耳支持依照法律办案,但偶尔还是要变通一下,建筑中辛诺杀人的证据他和季飞池不一定拿得到,也就没办法依靠法律给辛诺定罪。 在无法定罪的前提下,卷耳很支持给辛诺一点小教训。 「你早就知道……!」 机械眼捕捉到卷耳轻微的神色变化,辛诺恍然大悟道,猩红的光芒从他眼中发射。 卷耳可不怕辛诺,即使他动不了、辛诺有足够的武力将他捏死,卷耳仍旧不怕。 谁让辛诺有求于他呢? 「想离开建筑,就对我尊敬点。」卷耳道。 他这会儿适应了一波又一波的疼痛,终于能够硬气地同辛诺言语。 光靠辛诺一个人,他根本无法离开建筑,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困在建筑里,不是老死就是机械生锈自闭。 辛诺当然也明白这点,心不甘情不愿走过去,把卷耳摆回轮椅上。 几番交谈试探出辛诺心计深浅,卷耳道:「轮椅血不干净,你擦。」 闻言,辛诺额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对卷耳动手。 奈何辛诺不敢招惹还清醒的唯一一个脑子。 辛诺移开眼睛看看另一处的季飞池,哈,季飞池还瘫着呢,情况着实不好,看着唿吸都能将自己肺搞炸一样。 于是辛诺恭恭敬敬给轮椅做了个清洁,甚至运用一些手段,将轮椅的椅背復原。 復原椅背时,辛诺想到如果自己早点修復轮椅,他其实可以只依靠自己就上天花板,完全不用踩卷耳一脚,也就不用这会儿被卷耳针对。 是的,辛诺从始至终没有搞清楚卷耳针对他的原因。 他以为卷耳是在报復自己对他的恶行,殊不知卷耳只是在试探他、拿捏他,让他为自己的错事买单。 即使没有恢復记忆,但卷耳依旧是揉搓他人的一把好手。 「然后呢,我该怎么做?」辛诺为数不多的有点,就是能屈能伸。 卷耳示意他把季飞池弄起来。 季飞池此时已经闭上双眼,看起来是死了,摸上去还是热乎的,原来是晕了。 可惜辛诺一开始还打着干掉卷耳,靠季飞池离开的想法。季飞池也不必卷耳差多少嘛,某方面来讲,季飞池可比卷耳好多了。 但她晕了,叫醒似乎就得死的样子。 辛诺揪着人胳膊要甩起来,余光瞥见卷耳看着他的眼睛,勐地浑身一抖放柔了动作,安安稳稳公主抱季飞池。 卷耳这才满意。 同装晕的季飞池对了个眼神,卷耳继续美美享受辛诺的伺候,而季飞池也安分躺在辛诺臂弯里。 辛诺没注意两人的互动。 现在季飞池晕着,辛诺唯一可以依靠的大脑就是卷耳,这促使辛诺对卷耳的话言听计从。 卷耳叫他打哪儿他打哪儿,就连「把机器人何亦可的脑子拆开拿能源」这种听上去和离开毫无关系的命令,辛诺也是照做不误。 他现在只想用尽一切办法出去。 他来时的路虽然通往外面,但着实不是什么出口,外面是全然昏黑的天地,鬼知道究竟距离地面多远。 拿出何亦可的能源,辛诺等着卷耳的下一句吩咐。 半天没等到声音。 再看卷耳,被机器人何亦可砍的地方还有手术的缝合线——那是辛诺有意留着,给卷耳找罪受的。 辛诺暗道不妙,他当时没想到自己还会需要一个外置大脑,只想着让自己痛快,这才做出这种得罪人的事情。 「我救了你……不能怨恨我。」辛诺下意识为自己开脱。 卷耳也没想怪他,只吓吓他而已。 辛诺被卷耳这么一吓,直接打开自己的腹部,拿出了珍藏已久的净水。 净水装载装置有一个辛诺肚子那么大,刚刚好填满辛诺。 辛诺毫不犹豫将净水倒在卷耳伤口处。 -------------------- 第84章 真正需要的 倾倒净水前,辛诺先将卷耳的伤口重新撕开,说不好他是不是蓄意报復,反正卷耳忍下来了。 净水的清凉很好抚慰了卷耳伤口的热辣。 伤口很快在净水作用下消失不见。 卷耳动动手脚—— 豁,是真好用啊。那些疤痕不乏较深的存在,如果不是净水效用好,怕是会给卷耳留疤。虽然卷耳自己身上就有很多疤痕了,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疤痕家族会多添一员。 毕竟机器人何亦可砍卷耳的时候不留情面,有几道砍在他脸上,若是留疤,和毁容没差。 「谢了。」尽管还有些疲惫,但卷耳能够打起精神道谢。 偶尔吓一吓辛诺竟然还有意外之喜,看来后面还能多吓吓。 卷耳目光流连在辛诺的身上,手术用品辛诺从背部取出,净水从腹部,估计还有更多好东西被辛诺带在身上。当初第三层卷耳拆除他时犹豫都是大块儿大块儿拆除,且卷耳本身并不擅于此道,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想知道他到底还有几个宝贝,有吃的就好了。 而季飞池的飢饿还没救呢。 卷耳决定再吓一吓辛诺。 然而一回生二回熟,辛诺自认已经对卷耳示好,做出的举动足够抵消自己对卷耳施加的暴力,心虚状态完全消除,半天没搞懂卷耳为什么要盯着季飞池看。 第153页 「有吃的吗,给季飞池。」卷耳放弃暗示,他和辛诺没有一丁点默契。 辛诺万般不愿,但谁叫他有求于卷耳呢? 机械臂·右手上边的铁皮弹开,其下出现一个文具盒大小的空间,正正放着三根火腿肠。 「机械操纵房间里顺的。」 顺手牵羊,辛诺使用最熟练的技能。 卷耳拿起一根火腿肠观察。 无异味,软硬程度适中应当是没有软化硬化,生产日期接近都在保质期内,可以放心食用。 卷耳一顿,叫辛诺将火腿肠小心餵给季飞池,自己却沉入突然想起的记忆中。 一直没有接触时间相关的物品,方才见到生产日期,竟然是直接刺激卷耳回忆起过往。 早在第五层电梯难题——需要在相同时间启动上下两层电梯时,卷耳就意识到「时间」在建筑中的不可知性。 众所周知,生物是有生物钟的,日积月累的东西成为身体上的习惯,会促使人体在某个点入睡、某个点起床,更规律一点的人,会在固定的时间段肚子饿、浑身无力等。 而在这栋建筑中,没有任何人有表明出一点点对时间的敏感性。 卷耳确定自己失忆前肯定是个规律的人,但在建筑里,他什么都没感受到。 一般来说,人类困意正浓时是在月色深沉处,约莫凌晨两三点,要是有人熬夜熬过了这个时间,多半变得精神百倍,而后在另一天睡觉补回来。 可在这栋建筑里,所有人都没有感觉。 困意、飢饿、清醒……这些状态基本没有,甚至连基本的生理需求上厕所都没有。 这难道不可怕吗? 后来也是赶巧,又或者说大胆,再或者说心有灵犀——季飞池试探着一拉拉闸,电梯竟然运行了。也就是说,季飞池同第六层的人同时拉下了拉闸。 怎么不能算一种默契的表现呢? 在那时卷耳便意识到,「时间」是建筑里绝对难以碰见的东西。 谁曾想刚才一根火腿肠上,竟然会出现有关「时间」的东西。 自然而然,卷耳回想起的是火腿肠生产日期时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刚上岛,与何亦可交换着各自的发现,一点点梳理这座小岛的建筑、人员布置。他俩作为先锋队员,目标是打探出#@%@的所在地点。 #@%@? ……想不起来是谁。 绕过这一环节,去回忆之前的事情,#@%@就用高塔公主来代替好了。 他们通过蛛丝马迹寻找到了高塔公主的所在地点,既一座巨大的疗养院。 当时的何亦可道:「像监狱一样,一排排的汉子站那儿,一拳头能送我归西那种。」 说着,何亦可还打了个寒颤。 卷耳笑话他胆子小。 卷耳探索的是何亦可的另一边,发现了一座奇妙的正在建设中的建筑。 「就是之前你和高塔公主还有你们团队那些人设计的建筑。」卷耳道。 他虽然没有看过高塔公主何亦可的设计图,但偶然听见他们闲聊,其中种种都能与之挂上关系。 何亦可露出吃了屎一样的表情,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时候哪里知道l9是狼窝啊。」 科技大赛上展露实力的高塔公主和何亦可接受了集团l9的邀请,一开始被集团瞒得很好,直到高塔公主利用集团创始人之一的亲侄子身份拿到了秘密文档,他们才发现集团l9的可怕真面目。 跑自然是要跑,可高塔公主因为与集团l9创始人之一关系甚笃而被暗害,留在了l9集团中,从此失联。 两人多番打听,才确定高塔公主被人带到了这里来。 这座小岛地图上没有显示,虽然抵达的方法多,但实际上岛的人少,捉摸着也是集团下了绊子。 为不被集团的人注意到,卷耳何亦可精挑细选挑中了组织,藉由组织的手送他们到小岛上来。 这会儿他俩自告奋勇成为先锋队头一批出发的人,打的就是赶紧将高塔公主救出,三人跑路的念头。 谁叫直到他俩登上小岛,他们才知道原来组织也不干净。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两人不得不更改「依靠组织力量」的计划,换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风险大大增高。 夜间,两人留下讯息在组织其他人手之中,便悄悄熘走了。他们得趁着组织和集团都没发现的时候,将高塔公主带走。 何亦可有着高端的机械设备,而卷耳有无限的资金支持,凭他们两人,外加一点点的幸运,他们成功来到高塔公主被囚禁的地方。 可惜也就止步于疗养院之外了。 疗养院遍布摄像头,何亦可忙着破解的时候,先锋小队的人们发现了这个地方。同时有一个猪队友打草惊蛇,竟然一下子惊动了集团的人,迫使疗养院开启紧急防御状态。 以至于卷耳何亦可两人被困在疗养院之外的森林中,出不去森林,进不去疗养院。 两人面面相觑——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触发了疗养院防御机制啊!!! 另一边,组织核心小队队长打了个喷嚏。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本来就成功率不到三成的事情现在硬生生变成地狱难度,新手小白勇闯地狱关卡啦!!!」何亦可抱头蹲下,端的是崩溃模样。 防御模式启动,疗养院现在想飞进一只蚊子都难。 第154页 「没事,坚强一点。」 卷耳,一款不擅长安抚人心灵的人类。 好在何亦可并非心思脆弱之人,很快又自己调整好状态,精神气满满当当的,道:「行吧,野人求生模式,开启。」 何亦可这话是夸张了。 他们俩有着先进的设备和丰富的理论知识,卷耳也有着在组织里接受实战训练的经验,在森林中存货难不倒他们。唯一能够让这两人感到头疼的,就是拯救高塔公主这件事情。 歷经时长3天的搜寻,何亦可总算找到一处勉强能够进入疗养院的地点——建筑所在位置。 何亦可指着高高指向上天的建筑顶端,道:「从那儿冲刺起跳,够幸运的话我们可以成功降落在疗养院顶端。」 卷耳打破何亦可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是来救人的,别把自己搭上去。」 你自己看看两栋建筑之间的距离,再看看自个儿脆弱的小身板,你确定能够安全降落? 「怕不是刚跑没几步就得把自己搞骨折。」卷耳毫不客气。 何亦可就笑,傻不愣登的,任由谁见了都不会相信这个浑身冒着傻气的人就是拿下机械大赛冠军的队伍人员之一。 「你就说你跳不跳吧。」何亦可道。 唯一的办法了,哪里能不跳呢? 建筑中并无专人守护,而是运用了高塔公主之前研发的监视器。对此何亦可很高兴,因为他熟,所以可以大大降低控制监视器所需要的时间。 蹬上建筑顶端,刚刚修建完成的建筑还散发着甲醛等各种刺激性气体的味道。 卷耳看看建筑最高层的各种机关,觉得有点熟悉。 何亦可道:「当然熟悉啦,这是你投资的、我和高塔公主合作完成的机械构造啊。」 何亦可有些头疼地摆弄着这些机械,眼睛里满满是委屈:「这才多久啊高塔公主就把技术又改进了……」 好难追上,好难破解,机械的构造真的很神奇。 闻言,对机械不通的卷耳问:「能操控吗?」 「能!」 何亦可斩钉截铁。 他高塔公主是天才,但他何亦可也是天才,天才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天赋,还是时间,何亦可比他们都小,但天赋绝对不差。 只要给何亦可足够的时间,何亦可就能成功操纵这里的机械,为他们跳往疗养院再添一把助力。 何亦可真正需要的,就是时间。 -------------------- 第85章 时间 时间,时间。 然而最宝贵的也是时间。 何亦可突然停下来东张西望,电子屏幕上的代码一行又一行,卷耳是完全看不懂到底进展如何的。 「怎么了?」卷耳问。 何亦可表情肃穆,像风雪中恢復出厂设置的哈士奇一般。 「被惊动了。」何亦可言简意赅。 方才他破解第十层的机关之时遭到了不明力量的攻击,新加入的代码把他的布局搞得一团糟。 陌生代码有着熟悉的风格,他知道是队长的风格。 队长啊队长,何亦可和卷耳都没想到组织中的蛀虫竟然是队长。 想来之前触发疗养院防备装置的就是队长了。 「得跑路了。」何亦可道。 话不多说,他立刻开始收拾行囊,眼神看着第十层之外。他已经运用一些办法,让那个这一整面被科技操控的墙运作,显现出一个对着疗养院的大洞。 「这下,我们不想跳也得跳了。」 毕竟他们俩已经被发现,失了忆的高塔公主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心思,只会听从自己唯一亲人的指挥来捉捕他们。 不愿意和旧日好友对上,光论机械而言,他们两加起来都打不过高塔公主。 他们俩必须赶紧跑路,肉身「绑架」高塔公主。 卷耳没有迟疑,一把丢下背包并减轻身上负重,只留下保护重要关节的防护用具。 「走!」卷耳捞起何亦可,就从第十层的大洞往外跳。 就在卷耳跳出洞口的后一秒,察觉不对劲的集团武装上了第十层,却只赶上卷耳的一抹衣摆。 洞外是森林,高耸的树顶高不过卷耳何亦可两人——建筑实在是太高了。 疗养院顶端在很远的位置,根据测量,理想状况下,卷耳可以刚刚好卡在边缘无伤落地。 但那只是理想状态。 风速、体力、质量的变动无一会影响卷耳的发挥,更何况他还带上了何亦可这么一个大活人。 他俩原本的计划是何亦可留在建筑中,由卷耳独自一人去往疗养院呢。 可惜可惜。 卷耳最终还是成功落地,就是苦了被他夹在腋下的何亦可——过大冲击力致使何亦可五脏六腑一移,哇啦哇啦吐出来。 让一个身体较弱的幕后科研工作人员遭遇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超前了。 「还得练。」卷耳一边解除自己的护具,一边道。 与何亦可相比,卷耳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这大概就是锻鍊和不锻鍊的区别吧。 何亦可双手摆出一个大大的x,义正词严道:「我是智囊型的,不需要像你这样的人一样,我又不上战场。」 要不是不放心让别人知道自己与卷耳的营救计划,他也没必要亲身趟浑水。气温恆定的实验室呆着不香吗? 第155页 卷耳不再劝说,显然也认定了何亦可不用打架这种说法。 脱下来的护具被卷耳扔到监控器上——监控器虽然藏得隐蔽,但躲不过卷耳的侦察。毕竟这种监控器型号太熟了。 两人落地前何亦可已经掌控了疗养院顶楼的监控器,倒不是不想操纵所有的监视器,而是何亦可能力不足,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破解所有监视器。 「成天搞些升级……」何亦可抱怨道。 高塔公主真讨厌,升级这个升级那个,让他们的营救难上加难。 抱怨归抱怨,但他们还是布恩那个放弃小伙伴,势必将高塔公主从集团手中救下。 卷耳一马当先打开天台门,确认外边并没有危险。疗养院是安全的地方,戒备程度也高,他俩能够进来,首先要感谢的就是高塔公主的机械技术和何亦可技术的趋同性。 行事作风完全不同的人呆在一起久了,会逐渐被对方影响,更何况他们三人一直都在一起研究。 又黑掉一个监控,卷耳干脆利落打晕了一名黑衣保镖。黑衣保镖们的实力不差,但奈何他们太相信安保措施放松了警惕,竟然让卷耳潜伏在了他们身边,一击毙命。 咳夸张了,卷耳和这些人无冤无仇,也没有杀害他们的理由,只是将他们都打晕而已。 此时卷耳和何亦可两人来到了疗养院之内,第一层。上面几楼他们都观察过了,并没有发现高塔公主的身影,而此疗养院没有地下室,可以见得高塔公主一定在第一层。 因为不杀人,黑衣保镖的生命体徵平稳不会惊动检测机器,潜入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 不巧的是,卷耳何亦可再一次探查某间病房时,病房里的男人正正好睁开了眼睛。 一眼就看见了卷耳和何亦可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身形。 「!加大剂量!」卷耳赶紧擒住男人双手防止他乱动,朝何亦可道。 何亦可立刻捏住男人下巴,将药剂灌进男人嘴中。 无色无味的安睡剂穿过男人一口大黄牙的阻挡,顺利进入他的肚子,致使他陷入沉眠。 此人正是季飞池的父亲。 「怎么醒了……」 被发现的危机过去,卷耳才终于有心思观察这人。 进入每个人的房间之前,卷耳何亦可都会下药以保证房间内的人处于昏迷状态,但这个男人却…… 何亦可摆弄了好一阵,才道:「体内有大量生物性毒素,对部分药品有极高抗药性,且所有药品的效力对他下降。」 简言之,这人因为吃了太多药,导致百毒难侵。 这便是男人提前醒来的原因。 「……药?」 何亦可表情不好看,「尼古丁算一个,但……大部分药物是人为注射。」 他指着男人密密麻麻满是针孔的手背道。 男人的手也不好看,食指和中指叫长较黄,平常肯定没少抽菸。干裂的皮肤上有道道青紫,打针打得。 集团干得好事。 何亦可继续道:「药物性紊乱,对某种药物产生依赖,胜利不正常,情绪易怒、容易出现幻觉……」 何亦可每说出一项男人可能有的不幸,卷耳的脸色就变沉一分。 卷耳何亦可更坚定了要把高塔公主带走的决心,最好能够将犯罪证据掌握,出去后举报集团一锅端他们。 「不管他,我们加紧时间。」卷耳道。 他们对于男人的情况爱莫能助。 男人显然是不知道集团非法给他注射药物的,但男人却是自愿来到疗养院,享受这里优渥的生活。 集团给男人的说辞是:需要志愿者帮忙试用药物的效用,药物效果不确定,有可能造成不好的效果。为了补偿志愿者,集团将无偿提供志愿者需要的东西。当然,为了实验的保密性,志愿者不能联络外界。 男人都知道,但他拒绝不了好生活的诱惑,便便宜地将自己的身体买了个好价钱。 卷耳正要打开房门,却蓦地停住。 「怎么……」何亦可消音了。 一瞬间,这件房间被红色的灯光笼罩,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疗养院。 原来是男人昏迷之前,把讯息传达给保卫处了! 功亏一篑,卷耳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逃离。门外有很多人的声音,脚步声医疗摩擦声此起彼伏,说话的声音一声声打在卷耳何亦可心头。 「哦吼,地狱模式max。」 都这时候了,何亦可还有心情开玩笑。 卷耳抱起他往男人床上一推,自己拿起武器打开门往外面沖。 无需交谈,何亦可懂他的意思。卷耳打算自己引开那些人,好让何亦可安然无恙。 毕竟何亦可没有作战能力。 何亦可当机立断,掀开被子把自己藏在男人身后,保证外边的那些人看不到他。 保安们看见8号病房内冲出一个陌生男人,当即全部追上去。 卷耳超能熘,上蹿下跳像个耗子,各种阴暗的角落都可能被卷耳滑进去,各种设备都是能够用来阻挡追击者的好帮手。 他甚至没有动用自己的武器,就将一群人耍得团团转。 放在《第五人格》里,卷耳就是能够熘鬼五台机且全身而退的神仙队友。 但是队友再神仙,也架不住对手开科技。 第156页 追击者们掏出热武器,一梭子接一梭子对着卷耳过去。 卷耳能力再强,速度再快,终归还是一个普通人类,他也不是科技的对手。 很快,卷耳中弹。 中弹之前,卷耳一个滑铲躲进了某间病房,病房中的人还在沉睡,暂时提供了栖身之所。 门被拍得砰砰响,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弄开。 卷耳看着窗外。此处是一楼,他如果出去去往更大的场地,摆脱这些人并不是难事。 他忍着肩膀的疼痛,冲到窗边要开窗。 但打游戏时不止是怕对面开科技,更怕的,是自己遇见了猪队友。 房门轰然倒塌,何亦可被一个黑衣人拎着领子。 而刀则架在何亦可脖子上,威胁意味满满。 何亦可无奈又愧疚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啊。」 他俩对上眼神,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卷耳没有一瞬停留,从窗户口翻了出去,徒留何亦可一人面对凶神恶煞的集团疯狗们。 黑衣人没想到卷耳能这么果断抛弃伙伴,气笑了。 他笑,何亦可也笑。 黑衣人反手一转,用刀背将何亦可打晕,将之丢给其他人道:「送去洗脑,建筑关卡还可以再优化优化。」 -------------------- 第86章 进入建筑 卷耳奔逃在森林中。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何亦可。 应该说,他和何亦可都不会担心彼此的安全。 据他们了解,集团l9是一个极度惜才的公司,广罗天下能人,只为了将集团技术发扬光大,站立科技之巅。 这样惜才的公司,即使是被天才少年辱骂「满脑子钱,我只想要理想」这样的字句,集团也没有对天才少手。顺带一提,天才少年是当年的辛诺,不过他已经十来年没有出现过,出现后被爆出剽窃他人研究成果。 何亦可是天才,和高塔公主不相上下的天才,集团l9不会捨得伤害的。再说集团现如今掌握了洗脑技术,更是为所欲为对天才们下手,让天才们为集团卖命。 所以何亦可不会有事,顶多被洗脑失去记忆而已。 失忆而已。 人的本性非遭遇大事是不会变的,更何况何亦可是那样坚定的人,卷耳有信心何亦可不会帮助集团作恶。 卷耳翻过拦路的断树,继续往钱跑。 身后的人穷追不捨,好似要将卷耳拆吞入腹。 卷耳嘆了口气。 比起何亦可,卷耳的处境才更加危险。 能够帮助卷耳在森林里存活的物品都被卷耳丢弃了,现在还在第十层孤零零地呆着,指不定会被集团那些人清理掉。 卷耳浑身上下只能找到这一把从别的警备人员手中抢来的热武器了。 「砰——」 卷耳看也不看,一梭子送给身后的追兵,跑在最前头的哪个黑衣人立刻被打伤脚踝,血流不止,失去行动能力。 解决一个还有一群,追捕卷耳的人可谓是如过江之鲫滔滔不绝。 卷耳还受着伤,没工夫和他们硬耗。 扫视观察,最终卷耳的眼神放在向上倾斜的山坡上。 不知不觉竟然跑到这里了……没记错的话,这山坡上就是建筑。 没有犹豫,卷耳抬脚往山坡跑去。 防备系统被启动,卷耳无法走出森林,但身后的追兵太多,卷耳要是持续奔逃,肯定会被他们耗到死。 于此,卷耳选择兵行险招。 富贵险中求,卷耳引着一群人来到了建筑旁。 建筑坐落于崖边,下面是海面,海水的咸腥味沖刷着卷耳的嗅觉。 建筑里也有不断试验建筑性能的工作人员,他们接到通知说有闯入者,纷纷拿起武器过来包围卷耳。 一时间,卷耳后左右的路都被堵死了,只剩前方的空白。 他要是敢往前踏一步,那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集团的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只认为卷耳已是瓮中之鳖。 「老大说还差个『选手』,我看你挺合适的。」 ——集团的人甚至起了招揽的心思。 前面说过了,集团惜才。 哪里想卷耳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打算,没有丝毫胆怯地就往下跳,一丁点儿预兆都不给。 卷耳就这么消失在崖边。 「餵——」黑衣保镖打手们赶紧上前查看,却见一片风平浪静。 那人的表情变了又变,一转身,道:「走了,他死了。」 其他人没有异议,唿啦唿啦跟着老大离开。 等上边的人走光了,卷耳攀着岩石重新爬了上去。 该说不说,其实卷耳跳下去也没有把握自己一定可以功成身退,全看那老大的心情。 森林中奔逃的时候卷耳就几次差点被那人击中,但那人偏偏每一击都擦着卷耳身体过去,威慑力十足,但实际上没有伤害,反而演出了一种「努力了,但这小子运气好」的感觉。 卷耳觉得,这人不一定是向着集团的。就像组织中会出蛀虫一样,集团怎么就不能有叛徒呢? 方才更是如此,卷耳跳下去分明没有落入海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卷耳根本没掉下去,偏偏那人下令要所有人撤离……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帮助了。 那人好像是……l9集团创始人之一,高塔公主的舅舅? 第157页 卷耳吐出一口浊气,肩膀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需要得到治疗和休息。 但卷耳不敢休息,每拖一分钟,高塔公主的处境就更加危险。 与单纯的天才何亦可不同,高塔公主藉助自己的亲属身份打探了不少集团的秘闻,这是很严重的背离集团行为。 而叛徒,向来得不到优待。 他强逼自己打起精神,一定要快点救出高塔公主。 现下也没有治疗的条件。 不再多想那些有的没的,卷耳疾步行走在建筑里。 ——他打算故技重施,从第十层再次跳过去。 毕竟除了这个方法,卷耳再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进入疗养院了。 可幸运从来不会从一而终地眷顾某个人。 又是受伤失血、又是长时间奔袭的卷耳失败了,重重地从空中降落到地面。这一次他甚至连护具都没有,直愣愣承受所有的伤害。 好在森林里的树木够多够高,那些树枝缓冲了卷耳,没让卷耳死亡。 ……不过,卷耳的状态真是糟糕到可以。尽管有缓冲,这么摔一下,卷耳陷入了几乎长达二十四小时的昏迷。 当卷耳再醒过来的时候,他身上那些较小的伤口已经自行癒合,而那些大面积、深程度的伤则让卷耳昏昏沉沉,向来是伤口没得到妥善处理而发炎。 卷耳坐起身摇摇脑袋,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很痛。但幸运的是,尽管卷耳状态很糟糕,他终究没受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卷耳眼前模模煳煳的,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卷耳摸索一番,却从身边摸到一个破旧的手錶。 手錶是早就停产了的型号,但指针还在顽强地转动。过去的东西就是好用,几十年了还不见得坏。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有手錶出现在这里,卷耳举起它对准太阳,希冀能够通过其判断方位。 而后,卷耳出发了。 他的身形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秒就能倒下去。紧接着卷耳一脚踩空滑落,伤上加伤。 卷耳再次站起来,血流进眼睛,模煳的视野被大片红色占据。 「我……」 卷耳的视线前方,出现了一个蓝白的色块。 像是病号服? 但他再支撑不住,铺天盖地地疼痛袭来,一下子令卷耳倒地。 集团的人很快发现了这人,将卷耳带回了疗养院。 等卷耳再醒过来时,身上的伤已经被治癒,但却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禁锢。 那些白大褂围绕着手术台上的他,好似某种大型的神秘祭祀仪式。 「怎么醒了……」主刀医师喃喃自语。 另一边的麻醉师赶紧上前,手中麻醉针管就要戳进卷耳血管。 卷耳暴起伤人,一把抓住麻醉师的脑袋和主刀医师的脑袋碰一起,连续三下砰砰响。这两人被弄得头晕眼花,瘫倒在地。 趁主刀医师脑袋发蒙,卷耳抢夺了他的刀,又捅进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身体里。 血液喷射,卷耳却面不改色。 如果卷耳没醒来,流血的就会是他了。 众人都被卷耳这一手惊住,眼睁睁放任卷耳挣脱束缚带跑向病房门。 「捉住他!」主刀医师缓了一会儿,连忙下命令。 手术房内其他人员反应过来,纷纷去抓卷耳。 但即使是被注射过麻药、还没完全恢復的卷耳,他们也是完全抓不住的。 卷耳如同泥鳅一般灵活,从好几个人的包围圈中突破,成功逃出了手术间。 门外是疗养院第一层的走廊。 他得…… 忽而,卷耳的视野中出现蓝白色的病号服。 是李久林。 「李久林!!!」卷耳叫喊。 下一秒李久林寻声望过来,眼中的迷茫不似作假。 「干什么?」李久林愣愣地道。 话音刚落,卷耳操着手术刀就沖了上来,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对黑衣保镖们下手。 李久林被他吓了一跳,直到卷耳被彻底制服才平静下来。 「这人谁啊?」李久林打量着卷耳。 这人的眉眼很熟悉啊…… 「怎么处置?」黑衣的保镖问他。 李久林思索一番,无所谓道:「有点凶,弄断腿吧,建筑里不是还缺个人吗?送进去。」 末了,李久林还加上一句:「化学弄断,别用物理手段。」 用物理手段的话,这个人就真成残废了。 把一个正常人真正弄残废……不太好。 建筑里,第一层,卷耳终于想起了高塔公主的名字——李久林。 随着「李久林」这个名字被想起的,是卷耳的所有记忆。 卷耳的一生都与李久林息息相关,每一个记忆的角落都被李久林填满。李久林就是卷耳记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没有记起李久林时,他的记忆就是残缺的、不完整的,只有当他想起李久林时,他才能真正恢復记忆。 原来如此啊。 卷耳紧紧盯着火腿肠。想来集团的洗脑技术还有所欠缺,一旦接触到时间相关的物体就会恢復记忆,这才促使集团排除了建筑中的时间因素。 而第五层第六层…… 卷耳目光转向地上死机的机器人何亦可。 第五层第六层的时间因素,是何亦可被胁迫时暗自留下来的线索。 第158页 如果不是第五层第六层提前注意到了「时间」的缺失与重要性,卷耳也不会闲得慌去看火腿肠生产日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看生产日期的习惯。 -------------------- 第87章 空洞 「现在可以走了吗?」 餵食完火腿肠,确定季飞池的身体情况稳定了一点后,辛诺便开始催促卷耳。 卷耳并不放心季飞池的状态,观察了许久发现她并没有不适应的情况,便也稍微安心一点。 卷耳道:「走,去把头顶的灯拿下来。」 他伸手指着上面。 卷耳口中的灯,就是第一层天花板上泄露出来的一些「日光」。他看出来了光芒的不对劲,结合辛诺的反应,卷耳猜测那是可拆卸的小灯。 果不其然,辛诺带回来的,正是一盏圆形小灯,如同第十层回字走廊里的灯那样,区别在于这盏灯亮许多。 拍打抛接了几下圆形灯,卷耳确定了这盏小灯的坚硬程度。 「丢去电梯天花板上。」卷耳命令。 辛诺搞不懂卷耳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不是追根究底硬要搞个清楚的那种人。只见辛诺依言走进电梯,将小灯一抛,准确投入电梯天花板上。 明亮的灯光立时照亮了整个天花板之上。 辛诺同时摘下自己一只眼睛丢上去,想看看上面会发生什么,哪里想他的眼睛刚飞上天花板,就看见一堆虫子四散奔逃藏进阴暗的角落,碰都不敢触碰光亮一下。 有些没来得急跑走的虫子被光一照,足肢抽搐一会儿,很快就不动弹,大抵是死了。 还有些虫子爬得快,从天花板里跑出来,密密麻麻占据了本银色的电梯。 辛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惊动这些虫子。之前他上天花板被这些虫子咬断的那只手在隐隐作痛——不是没有治疗,上扣扣早就在净水的作用下癒合,但辛诺的心理因素给他带来了幻痛。 小心翼翼退出电梯,辛诺赶到卷耳身边,安静等待卷耳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卷耳却让他把所有小灯拆下来,将那些虫子都消灭。 忙活了一阵,辛诺还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卷耳的任务。那些虫子的确是见光死,只要辛诺手上有圆形小灯,那些虫子就不是辛诺的对手。 辛诺享受到了屠宰的快感,虽然是针对虫子,但辛诺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好了起来。 杀死所有的虫子后,辛诺还将那些虫子清扫出来,堆积在死机的机器人何亦可那边。 没有了死虫子,电梯变得干干净净。 卷耳抱着季飞池——为了防止四散的虫子对地上的季飞池下口——给辛诺解释原理。 电梯天花板之上无光,而辛诺上去时却遭遇袭击,可以明确那些虫子是不喜欢有光的环境。 卷耳要辛诺将第一颗圆形小灯丢上去,则是试探光能够对那些虫子产生怎样的影响。没想到光竟然是这些虫子的天敌,卷耳干脆就要辛诺一举杀死他们,省得之后他们还要花心思对付虫子。 天花板上的危机解决后,辛诺的心思再一次活络,思考着自己将卷耳季飞池丢在第一层甚至杀死的可能性,又顾及之后上去的道路可能还有需要用脑子的地方,便搁置了杀人计划。 卷耳可不管辛诺的想法,他和季飞池现在没力气不能动,只是需要找一个能自如行动的好帮手而已,等他们恢復,带不带上辛诺还是得看他们心情。 但现在他们仨想再多也没用,他们註定是得互帮互助的。 辛诺率先爬上天花板,这儿死去的虫子们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不用担心一脚踩到脏东西。 卷耳则在下面举着装晕的季飞池,好让辛诺能够将她也提上去。 随后则是卷耳扒拉着轮椅,辛诺手上用力把他和轮椅一起拉上来。 辛诺倒是想劝说卷耳放弃轮椅,但卷耳自然不愿。要是他放弃轮椅,就等于放弃自如行动的可能,那不就落入辛诺为所欲为的阶段了吗? 卷耳坚决不同意,辛诺也没法子,只能听卷耳的,任由他带上。 电梯天花板之上还有很长的空间,圆形小灯举得再高,也照不到头。 「接下来?」辛诺仿佛变成了一个只会听命令的工具人。 也是,有专门的外置大脑,谁还愿意动用自己的脑袋啊。 卷耳早前估算了番电梯的运行速度,知道层与层之间的距离有几十米。 他便道:「爬。」 辛诺:「啊?」 辛诺还以为卷耳能给出更好的方法,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质朴的手段。 「不然呢?我们没有工具,这里也没有捷径。」卷耳道。 他们自身缺少省力的条件,而出口必然在上方。电梯是单向向下的,他们除了爬,还能有其他的方法上去么? 答案是没有。 辛诺就爬,还背着两个外置大脑。 好说不说,这墙壁并不光滑,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甚至还有专门的落脚点供人休息,直叫人怀疑是不是故意这么设计的。 「当然是故意的。」卷耳道。 l9集团这么设计电梯井,自然是为了让第一层的人能够更好更方便地爬上去。他们没有提供其他的渠道,但集团也没有阻碍他们离开。 如果集团不想让卷耳季飞池辛诺离开的话,早就可以安排一堆机器人过来。就算辛诺已经是机器人了,但他型号算不上好,即使加上人类的思维模式,也不能敌过成百上千的机器人们。 第159页 再说了,他还带着卷耳和季飞池呢。 不能动弹的这两人就是累赘,超级大累赘。 至于集团为什么不害怕他们三真的离开建筑,可能是对自己最后设下的难关有足够的自信,只想戏耍这些努力求生的人,并不为他们的挣扎而感到恐惧吧。 斗蛐蛐儿的那伙人,会害怕蛐蛐儿杀了自己吗?不会。 所以集团也不会,他们甚至更乐得见到不确定因子的出现。 卷耳趴在辛诺背上,机械身躯的冰凉一刻不停侵占着卷耳的温度,好像要带着卷耳下地狱一般。 想明白了集团l9的看法,卷耳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不管集团有什么把握,等他成功出去,将他们的罪行告知天下后,他倒想看看集团那伙人还能不能笑出来。 沉思之际,辛诺已经带着他俩外加一个轮椅来到了第二层。 第二层是食物的天堂,但因为时间迁移气温温度上升,不少保存期短的食物已经不能再食用了。 装晕的季飞池悄咪咪睁开眼睛,看了会儿这些让她糟了大罪的食物,烦躁心情油然而生。 她干脆再次闭上眼,眼不见心为静。 他们三人没打算多停留,来到第二层的电梯处,利索地由辛诺打开电梯天花板。那上边照旧是黑咕隆咚一片,像极了故事中会吞噬人的超级空洞。 辛诺拿出放在腹部的圆形小灯,打算往上面丢。 卷耳赶紧阻止他。 「咋?」 卷耳让他先上去观察观察情况。他们现在尚且不明了天花板上是个什么样子,究竟有没有那些怕光的虫子也不知道,怎么能莽撞行事呢? 辛诺闻言,再一次拆掉自己的眼珠子丢上去。 天花板之上空间还是那些虫子。 确定没有多余的情况,辛诺将眼睛按回去,把小灯弄上去,消灭了那一大群虫子。 这次有些不巧,一些虫子逃跑时直接掉在了卷耳与季飞池的身上。大概是人的新鲜血肉味刺激了虫子,那掉下来的虫子张嘴就咬。 卷耳却早有防备,把他问辛诺要来的小灯怼着虫子照。可怜的虫子连嘴巴都没能张开,直接就被光烤熟了。 光芒,给予人类最值得信赖的安全感。 解决完第二层电梯天花板上的虫子,三人来到第三层。 三人来到第三层的电梯之中。 辛诺打开第三层电梯的天花板,看也不看上面一眼,圆形小灯很快出手。 「别——」 卷耳阻止的速度没有辛诺抛球的速度快。 「怕啥,都一样。」辛诺道。 他一门心思以为每一层的天花板之上都是那些噁心的虫子。 辛诺显然没有听过小鸡吃东西的故事。 小鸡饿了想吃东西,第一次碰见了圆圆的葡萄,它啄了一口,发现能吃;第二次碰见了圆圆的西红柿,它啄了一口,发现能吃;第三次碰见了圆圆的大铁球,它啄也没啄,一口吞下了铁球。 然后,小鸡就被铁球噎死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事情要谨慎,不能凭藉惯性思维去判断不确定的事情。 而现在,辛诺丢上去的一颗小球引发了连锁反应。 卷耳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上万只虫子在进行大阅兵。 「不是这……」辛诺也意识到自己坏事儿了。 他赶忙把眼珠摘下来扔上去,想看看上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的眼球还没上去天花板,一个黑不隆冬的甲壳类生物就撞了上去。 撞到辛诺眼球的甲壳类生物只有一只,大小堪比两个辛诺的眼球。黑虫子见到眼球,口器张开,一举吞下了这颗有它一半身形大小的眼球。 辛诺惨叫一声,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场面过于惊悚。 ——那虫子的嘴巴虽小,但里面竟然有足足三排牙齿!它甚至还有舌头,猩红的舌头像蛇一样舔砥辛诺的眼珠,缠绕着将这颗眼珠挤爆。 吃掉辛诺的黑虫子只是天花板上的其中一只。 天花板上还有很多只。 -------------------- 第88章 抵达 集团l9向来不满足于一个方向的发展,真正全能的公司势必没有短板,不仅仅是机械,集团l9更是尝试着推动技术全方面发展。 而实际上,集团广罗天下人才的做法确实推动了国家的发展。 如果l9不与外国勾结的话,集团的发展定然是扶摇直上。 但偏偏集团动了歪心思。 建筑里展现给卷耳季飞池辛诺的越多,集团的犯罪证据就越多,集团就越不可能脱罪。 辛诺大抵是被黑虫子吓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可不行,卷耳季飞池两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都指望着他过活呢。 「喂!」卷耳凑到他耳边。 辛诺虎躯一震,终于是从被虫子啃噬的记忆中脱离,抱着这两没有自理能力的人逃出了电梯。 正巧第三层是房间多多的层数,辛诺随意打开了一扇房门,趁着虫子还没进来之前关上。 「门缝堵上!」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辛诺就听卷耳道。 辛诺赶忙去看门缝——天吶门缝太宽了,那些黑漆漆的虫子很轻易就能爬进来。 这不,已经有七八只甲壳生物进来了。如果不堵门缝,而后还会有更多虫子进入房间。 第160页 顾不了那么多,辛诺赶紧将卷耳季飞池丢下,用自己所能将门缝堵住。 辛诺毫不犹豫,撕下自己的衣服,团吧团吧塞进门缝,期间还被兇恶的虫子咬了几口。待门缝堵完,辛诺手上已经种上了四只虫子。 辛诺甩甩手,虫子甩不下来,反而加剧了辛诺的痛楚。 「操!」辛诺心情极度不妙。 他干脆用另一只手去捉那些虫子,活生生将虫子从血肉上拔下,被虫子撕咬的肉与辛诺的身体分开,带出血来。 血肉之下,是辛诺已经机械化的银白色机械骨架。 被辛诺拔下来的虫子还不安分,口器蠕动,三两下吃完了辛诺本身也没有多少了的血肉。 在辛诺眼中,这就是小虫子对他的挑衅。 「好好好,这么爱吃是吧?」辛诺气极反笑。 说着,辛诺张开了他的嘴。 刚刚吃下一块人类血肉的虫子还没来得及与同伴分享这美妙滋味,下一秒就被人类吃下。 剩下的在辛诺手上贪婪进食的虫子们亦是如此,一个不剩被辛诺送入口腔。 甲壳类生物被辛诺在嘴巴里研磨,此时若是凑近辛诺,能听见卡擦卡擦的咀嚼声音。 「哇哦……」卷耳赞嘆。 就连装晕的季飞池也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这一奇观。 真是一场精彩的冤冤相报呢。 不过也不奇怪,辛诺本就是容易上头的类型,第十层时欧阳旦赵书华何亦可不过是对他态度不好了一点,辛诺就最先对他们下手,从这么一件事就能看出来他的睚眦必报。 相信如果辛诺被一条狗咬了,辛诺也会咬回去的。 待辛诺从气头上下来时,季飞池已经不动声色地恢復了晕倒状态,没让这个机械化的人类察觉不对劲。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辛诺还是有一点发现的。 早在辛诺堵门缝之前,就有几只黑虫子熘进来了。而辛诺为了断绝后面虫子的涌入,暂时腾不出手来管没有行动能力的卷耳季飞池。 按理来说,闯入房间中的虫子不可能不对卷耳季飞池两个香饽饽下手。可现实情况则是那些虫子都死掉了。 两个稍微动动肢体就气喘吁吁的人,竟然能够毫髮无伤地解决黑虫子吗?辛诺刻意将卷耳季飞池放置不理,未尝没有让黑虫子给他们一个教训的心思存着。 要知道,辛诺即使是机械化了不少也被虫子吃了些肉下来。在辛诺的设想里,卷耳和季飞池至少得掉一层皮下来。 更何况季飞池晕着,也就说明这些可怕的黑虫子是卷耳一个人解决的。 到底怎么做到的? 卷耳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告诉辛诺说:「你别忘了那个机器人啊。」 他口中的「那个机器人」,就是第三层中患了情感缺失症的机器人。 辛诺慌乱间选的房间,正正好就是机器人所在房间。 机器人定律之一——保护人类。 辛诺勐地看去,就见那患了情感缺失症的机器人手里还捏着一只黑虫子。黑虫子张开嘴想咬他,可虫子的口器又如何能够刺穿真正的机械皮肤,自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叫自个儿的口器受损。 情感缺失症机器人手一用力,那只虫子黑色的粘液爆浆一般炸开,它便一命呜唿。 机器人解决的这只虫子,是最后一只进入房间的虫子了。 消灭最后一个虫子,机器人的使命完成,患有情感缺失症的他又回復了emo状态,蜷缩在原地不动了。 真真是兇残。 不过再兇残、再可怕,机器人还是人类的好朋友。谁叫机器人的底层逻辑代码,就是保护人类呢? ……虽然不法分子会利用某些病毒改写程序……对没错,说的就是之前对卷耳下杀手的机器人何亦可。 这种机器人伤人的案例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比雷电击中人的概率还低。但架不住雷电不可控,而机器人可控。走上歧途的一些黑客会潜入机器人的系统中,促使机器人进行杀人。 但卷耳不会因为某些个体做的事情而迁怒于群体,大部分机器人都是向着人类的。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辛诺倒没有过多纠缠。 辛诺趴在猫眼上看外面,而外面全是黑虫子。 这代表他们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但外面的虫子也进不来。 闲下来后,开始了算总帐时间。 「之后谨慎一点,不然会死。」卷耳道。 集团的恶趣味懂的都懂,难度只会越来越难,这些吃人肉的黑虫子只怕是开胃菜的程度。 辛诺应一声。他也知道自己也不试验一下,莽撞地将小灯丢上去的行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而开始反思自己。 因为前面两次遇见的虫子都是见光死,辛诺下意识以为这次的虫子亦是如此,结果就是光芒激发了虫子的狂性,让它们疯了一般胡乱攀咬,堪比第九层陷入环境发疯的卷耳。 仿若一道灵光击中辛诺。 ——第九层! 这些虫子见光发疯,不正与第九层灯光照耀下的参赛者们发疯的模样不谋而合嘛! 「是不是……」虫子们长时间不接触光照后,就不会再发疯了? 卷耳打断了他的话。 「安静一点,」卷耳压着嗓子,「季飞池睡着了。」 第161页 季飞池这会儿是真睡着了。相信小时候每个人都有装睡成真的经歷吧? 而辛诺有些不明所以,在他看来季飞池晕了老半天了,她们俩都没注意过说话音量,怎得这会儿讲究起来了? 但辛诺的直觉告诉他不要多问,问了也是浪费时间。再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男人还是有这么点不去打扰外置大脑觉悟在的。 季飞池得到了很好的休息。 两人压低声音说话。 「不用和我说虫子,过会儿它们自己会没力气。」卷耳道。 卷耳虽然不是生物专业的,但推断能力不差的他,能够从虫子的各个表现得出虫子的习性。 第三层的黑虫子与前面两层的虫子并非一个种类。第一二层的虫子个头较大,八足,畏光,而第三层的黑虫子群体身形比一二层的小上一圈,六足,且易受到光刺激,可以认为光是黑虫子的能量来源之一。 除了颜色,是全然不同的两个种族,呃……大概吃人肉也算一点? 辛诺虽然自己推断不出来,但不妨碍他从卷耳这儿抄答案。 一通分析听得辛诺啧啧称奇,直唿好脑子就是转的快,而后欢唿声被卷耳堵在嗓子里,免得吵到好不容易休息的季飞池。 再然后,辛诺对情感缺失症机器人起了兴致。 辛诺扫过机器人拥有流畅线条的外体。 如果他能换上这一身的话…… 辛诺动了动自己瘪瘪的那只脚,和断掉的那只手。他又看了看被撕咬过的手。 换身体零件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辛诺下决定的后一秒,就开始对机器人进行分解,任何能够换掉辛诺这一身破烂外壳的东西都被辛诺颳了下来。 可能是被卷耳说过许多次,这会儿辛诺的动静小得可怜,刚出生的猫儿哭声都能比他的动作声音大。 卷耳很欣慰。 陷入emo的情感缺失症机器人没有关机,就看着辛诺对她下手,也不阻止,好像打算放任自流。 卷耳礼貌问了一下机器人的意见:「想用你身上的零件,可以吗?」 机器人默认了。 辛诺更加肆无忌惮进行挑选,直将机器人拆了个七七八八。 拆卸的零件由卷耳帮助辛诺进行组装,因为辛诺看不见后面,只能让卷耳场外援助。 等辛诺换完一身好装备后,情感缺失症机器人已经破破烂烂的了。 此时此刻外面虫子们冲撞的声音已经停止,想来是没有光的刺激,那些黑虫子又一次陷入沉寂。 「走了。」卷耳道。 现在他也恢復了一点体力,至少能够动手指操纵轮椅控制器自行前进了。季飞池被辛诺背着,离开这个房间。 破破烂烂的机器人留在房间内,看着他们离开的唯一一只眼睛平静无波。 「再见。」卷耳没忘记给机器人挥手。 可能是因为与何亦可李久林呆久了,卷耳对这些机械的好感度出乎意料地高。 机器人颔首给予回应。 三人再一次来到电梯中,里面已经是一堆虫子的尸体了。 虫子爆发过后就死,这很合理。 辛诺丢眼睛上去,发现还真的没有虫子了。 仍然是相同的办法,辛诺先,季飞池后,卷耳垫底,进入电梯井之后由辛诺带着他们攀爬向上。 三人很快回到了第四层。 -------------------- 第89章 寻找出口 根据猜测,这栋建筑的出口应该就在第四层。 按照辛诺提供的线索,这栋建筑有三层都埋在地下。再结合一下卷耳失忆前看见的建筑画面,地面上的层数确确实实只有七层。 所以第四层包含出口,是板上钉钉无需置疑的事情。 第四层还是老样子,阴间的装修风格,暖黄灯光打在枫镜眉脸上。 或者该叫枫镜眉赵唱诗吗?卷耳总觉得枫镜眉好像很喜欢自己之前的名字。 不过枫镜眉到底喜欢与否、是喜欢名字还是怀念过去,卷耳都不得而知了。 毕竟枫镜眉已死。 第四层枫镜眉的尸体躺在奈何桥边,姿势与卷耳他们离开时相比并无变化,时间仿若在这里停驻。 卷耳盯着枫镜眉的尸体看了会儿,转身去寻找出口了。 辛诺头一次近距离见这人的死亡模样——之前辛诺下楼层,都是专门通过隐藏电梯下行,确实没有见过枫镜眉尸体。 尸体没有臭,虽然是夏天,但尸体的变化没有那么快,更何况建筑之内气温适宜,并无过热或过冷。 枫镜眉的尸体看上去,仍然是美的。 她即使是死了,脸上的笑容还是在。笑啊笑啊,没有什么能够让枫镜眉不笑。 「嘿嘿……」 看得开心了,辛诺狞笑着。 他伸手,要给枫镜眉一些教训。辛诺可没忘记回字走廊里,枫镜眉针对他的事情呢。 要不是枫镜眉说出来他与冯黎的冲突,他辛诺也不会被排挤得那么厉害,更是用不着那么快脱队。 辛诺将自己遭遇冷待的原因全部归功于枫镜眉。 像辛诺这种人吶,指望他自己发觉自己的错误是不可能的。 但没关系,卷耳会帮他树立正确的认识。 眼见辛诺要对枫镜眉的尸体下手,卷耳立刻调动身上恢復不多的力气,操纵着轮椅撞上了辛诺。 第162页 辛诺一时不察,被卷耳一骨碌撞倒,爬都爬不起来。 「你干嘛?」 辛诺尝试站起身,但刚才卷耳那一撞,好像撞到了他的传导系统,导致「起身」这一条命令无法正确传输给身体各部,让他只能四肢抽搐。 从卷耳的角度看上去,好像染了狗瘟的流浪犬。 「应该是我问你,」卷耳居高临下看着爬不起来的辛诺,「你想对枫镜眉做什么?」 辛诺听见卷耳这话立刻低下头,心虚到不敢与卷耳对视。 他当然是要对枫镜眉尸体进行制裁,包括但不限于分尸、剁碎、千刀万剐等。这些工具辛诺的机械身体里都有,足够他在枫镜眉身上发泄自己的怒气。 但辛诺想不通,为什么卷耳要阻止他,甚至不惜直接撞毁他的传导系统。 「这只是一具尸体而已。」自己说服了自己的辛诺抬头,竟然有勇气与卷耳眼对眼了。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为什么要为了一具尸体对他进行责罚?要知道,辛诺他可是现在唯一有行动能力的人。 一具尸体,真的能够让卷耳忽略不利于行的所有条件,不顾一切地去保护。 那只是没有感觉的尸体而已。 卷耳看着辛诺的眼神不可谓不怜悯。 「傻b。」卷耳说。 学不会尊重他人,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辛诺很愤怒,但他无能为力。卷耳撞的那一下太重了,传导系统现在竟然还没有恢復正常。 没关系、没关系,辛诺安慰着自己,卷耳没啥行动能力,季飞池晕着,别看他卷耳现在这么傲气为了个死人对他这么恶劣,等他发现自己没有调查能力找不到出口,还不是得好声好气把自己请回来……咦? 辛诺的机械瞳孔在意识的反馈下紧缩—— 他看见卷耳这个死瘸子竟然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虽然冷汗涔涔,但卷耳确确实实站起来了。 「你、你不是残废吗?」 卷耳却奇怪地问他:「你不知道我恢復了一点吗?来到第四层的时候我就站起来过啊?」 按理来说,一直监视着他们的辛诺不可能不知道卷耳能够站起来。 多亏了之前辛诺给卷耳用的净水,现在卷耳的神经部分已经恢復了不少,至少简单的非长时间的站立行走都不是困难。 辛诺一瞬间讷讷无言。 他该怎么说?建筑中每一层都有监控器,但唯独第四层,集团装在第四层的监控器全部失灵,压根显示不出人类的身形。 将问题反馈给集团管事儿的,那个女人只知道打哈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一句话不提修復监控的事情,活让人以为那女人心软了。 ……不,也不是没有可能! 辛诺勐然想起那女人与枫镜眉肖似的面容。 难道是母女……哪里有做父母的对子女这么狠心,将自己的孩子坑进建筑的啊?哦哦,我好像听那女人说过她孩子的名…… 「枫镜眉真名是什么?」辛诺问。 「……赵唱诗。」卷耳观察着辛诺。 听见枫镜眉的真名,辛诺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涣散。 辛诺自言自语道:「真的是啊……」 枫镜眉,原名赵唱诗,是集团l9的创始人之一的女儿。 为什么会有母亲抛弃自己的孩子?辛诺想不通。 但辛诺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那女人的儿子,似乎叫做赵书华。 辛诺看看枫镜眉的尸体,又想到第七层赵书华被扎穿脑袋的尸体,陷入沉默…… 那女人图什么? 不明白辛诺为何沉静下来,但卷耳没有探究的意思,他趁着少见的安静时光,加紧时间在第四层搜查,重点搜查那些只有他站着才能够到的地方。 刚来到第四层的时候,他季飞池枫镜眉欧阳旦病的病残的残累的累,压根没能好好搜寻这一层,尽管最终还是好好乘坐了电梯,但大部分地区都处于未完全探索的存在。 例如枫镜眉尸体靠着的奈何桥。 这座奈何桥,之前他们只来得及检查大体的结构,虽然发现了一些谜题,但考虑到省时间,他们并没有对谜题进行破解。现在卷耳找出刻在奈何桥上的数学题目,尝试解答。 他们的时间多吗?不多,但这层楼剩余的谜题也不多,而他们对真正的出口一无所知,自然不会吝啬在可能与出口有关的谜题上花费时间。 卷耳对数学题目说不上擅长,他比较熟悉金融那方面的算法,毕竟要养家餬口嘛。但脱离了金融,卷耳在数学上实则只能算一般般的水平。 奈何桥上这道题目有点难,卷耳就叫来季飞池帮忙。 左右辛诺传导系统坏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季飞池毫无心理负担地挪到了卷耳身边。 季飞池虽然长得普通,但季飞池学习可不普通,几乎瞬间将题目的答案告知卷耳: 「左,52。」 卷耳思索一番,坐回轮椅上,抱着季飞池,从题目的地方开始——也就是沿着河——往左边行驶了约莫他脚步52步的路程。 到地方,卷耳见到了新的题目。 或许不应该说题目,而是应该说机关。 状似鲁班锁的东西在地上,因为藏在第四层的招魂幡之下,卷耳和季飞池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没见到。 第163页 这个卷耳会解,轻轻松松打开了鲁班锁。 锁内放置一张黄色小卡片。 卷耳将黄色小卡片举起来对着灯光,如同他在森林里举起手錶对准太阳一样。 手錶告诉了卷耳正确的方向,而在灯光下显现自己的黄色小卡告诉了卷耳出口的位置。 就在正前方。 卷耳操控轮椅上前,只见一道缝隙横亘第四层的墙壁。 卷耳上次看见这样的缝隙,还是在离开第十层那个隐藏关卡,由领奖台送上的上面小房间里。 打开小缝隙,后面果然是一个洞口。 「出口?」 「……应该?」 两人齐齐看着洞口。 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出口。但洞口内的萤光绿牌子「安全出口」四个字明晃晃告诉他们,这就是出口。 除去那萤光绿牌子,这个通道与第十层的通道无甚差别,皆是向上的斜坡。 卷耳突然想起第十层隐藏关卡给予的提示:衔尾蛇。 会不会一开始就暗示过他们,最终的出口与第十层息息相关呢。 也没有别的通道了,赌一把。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卷耳先过去把辛诺关机了——因为机械化的缘故,辛诺能够像机器人一样被关机。同样因为机械化不彻底的原因,辛诺只是躯体动不了,而思维却活络得很。 辛诺死死盯住离开的两人,内心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别这样看着我,」卷耳道,「等我们出去了,第一个就是报警。」 集团和辛诺,一个都逃不掉。 轮椅怎么想也带不进这小通道,卷耳不过犹豫了一会儿,便选择放弃轮椅。 通道很狭窄,所幸没有其他阴暗的手段,卷耳季飞池两人顺利地爬在通道之中。 而爬着爬着,通道尽头就出现了光芒,纯白色的,象徵外界的光芒。 生物的趋光性在这一刻发挥作用,季飞池卷耳顾不得身体上的疲累,加快速度向前爬。 然而俗话说的好,黎明到来之前,黑暗最黑暗。 -------------------- 第90章 曾岑安 机器人何亦可停下脚步。 「到了。」机器人何亦可说着,把冯黎舒雁子李九林仨都放下来。 冯黎依言抬头,他其实还有点头晕,谁叫机器人何亦可的速度太快,对冯黎来说太难以接受。 不过强压下晕眩感,冯黎还是可以观察眼前的景象的。 森林里,树木间,一栋半米人的蘑菇房子伫立。 旋即冯黎看了看舒雁子,收回了前话。 说半人有点不太对,应该说一个舒雁子高。 被冯黎扫过头顶的舒雁子感受到了冒犯。 「这里是哪里呀?」舒雁子问道。 问这话时,能够回答舒雁子问题的李九林机器人何亦可俩已经走到了蘑菇房子半步之前。 李九林把蘑菇的顶掀开,道:「秘密基地。」 说完,不等舒雁子冯黎给出反应,李九林何亦可一人一个小朋友,提起来把这两人丢进了蘑菇中,冯黎的惨叫声隔了老久还能听见。 蘑菇房顶之下,是一条幽深的隧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处。 李九林拍拍手,一抬腿,也打算从隧道滑下去。 「啊,你不来吗?」下去前,李九林问。 机器人何亦可回答:「我断后。」 蘑菇房半径三米内,出现了很多人的身形,全是集团的人和机器人。 李九林「咻——」一下就下去了,压根不担心机器人何亦可的安全。 废话,机器人何亦可可是真正的何亦可最用心的作品,怎么可能打不过集团的那些量产货。 李九林还在顺着隧道下滑时,上头的机器人何亦可已经解决完对手,开着推进器追上来了。 「哇哦,很快嘛。」李九林一把抱住机器人何亦可。 隧道接近出口有一个小坡度,容易剌着人裤子,反馈了好多遍都没有人来修理,导致这条通道都没有人走。要不是情况特殊,李九林是绝对不愿意来这边的。 抱着机器人何亦可就很好,可以保护李九林不被剌裤子。 啊,忘记提醒冯黎舒雁子了……李九林后知后觉。 当他俩滑出通道时,就见着冯黎痛苦地趴在地上,裤脚被剌开好大一条缝,小腿肚子被划了一道,一旁的舒雁子在担忧地看着他。 「没有药。」舒雁子说。 也就是说冯黎皮肉外翻的小腿无法得到治疗。 「不打紧,」机器人何亦可将冯黎抱起,避免他乱动弄到伤口,「组织有。」 李九林在前边领路。 这地方的道路曲折堪比迷宫,走几步就碰见一个分叉,稍不留神走错一个岔路,就永远到不了最终目的地。 好在李九林对这地方熟。 「你来过吗?」机器人何亦可惊讶于李九林的轻车熟路。 「没有,但我知道路。」 ——因为这地方完全按照他之前提供的图纸设计。 被集团绑架之前李九林有所预料,提前了解到集团名下的资产,成功找到被隐匿资料的这座小岛。了解过小岛的生态分布后,李九林提前一步将小岛上组织基地的设计图拿了出来交给卷耳。 组织倒是忠诚地按照图纸建造了这座基地。 第164页 身为基地设计者的李九林,对基地可以说是再熟不过了。 组织的人接到李九林要来且一人负伤的消息,早早备好药品等候。 来到基地内部,负责接待李九林他们的人恭恭敬敬将他们带进去,还另外安排人手去为冯黎清理伤口。舒雁子担心冯黎,便跟了上去,而机器人何亦可被带走刷油,对机体进行保养。 除了不重要的组织成员外,此地只剩下李九林和接他的人。 来接李九林的人是个女孩子,长得小小的,比李九林矮了个头。她说话的声音也很甜,粉嫩嫩的,像是好多泡泡再天上飘。 「欢迎~」女孩子说。 「曾岑安?」 女孩子点点头。 曾岑安,曾色如的妹妹,也就是2号联络员,之前在建筑旁边悬崖之上跳海,现如今是组织的领头人。 自从她跳崖之后,李九林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人的声音。 曾岑安寥寥几句讲完了她在组织里发生的事情: 「跳崖后我进了组织,干掉了原本的队长,用能力征服了这些人,相当于这里的最高统帅。」 至于个中艰辛,曾岑安闭口不提。虽然她即使不说,李九林也能想像到是如何艰难。 「辛苦你了。」 「还好~」 她并没有卖惨的想法,或者说在曾岑安看来,现在的她安安全全地活着,不需要担心生命危险。用跳崖时一瞬间的惊险换来组织的信任,对曾岑安来说是极其划算的事情。 之前忘了说,曾色如与季飞池是情侣关系所以很快被组织解除了□□,但曾岑安却因为过于聪明而被密切控制着。 潜入集团成为联络员之一这项任务,本不该交到还是不稳定因素的曾岑安身上。人选上,组织更倾向于能够有效抵抗各种洗脑的队长。 但当时的曾岑安已经对队长有所防备,怀疑队长与集团有染的曾岑安又怎么可能让队长进行潜伏?所以她据理力争,最终靠着微弱的「曾色如」的亲人这一身份获胜。 早在曾色如被集团捉住洗脑之前,曾岑安就已经拿到了2号联络员的身份。 「很厉害哇,竟然能让集团安排你和曾色如联络。」李九林丝毫不吝啬地夸赞。 「谢谢。」她说。 即使被夸贊,曾岑安眼神却暗了下来。 其实曾岑安也不知道为什么集团会通过她的申请,将她与曾色如对接起来。虽然集团掌握了洗脑技术与无人能比的顶端科技,可这未免也太自大了些。 回想起拿到通讯器的那天,不同于其他人统一下发通讯器,曾岑安的通讯器是由集团创始人之一,一个女生亲自交予的。 集团创始人共有三名,一个是李九林的亲舅舅,一个是枫镜眉/赵唱诗和赵书华的亲生母亲,另一个,就是为曾岑安带来通讯器的女生。 那名女生留着齐耳短髮,看起来年龄比曾岑安还要小一些,戴着的熊猫项鍊很简陋。 交予通讯器那天,短髮女生打量了曾岑安好久。 「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这么看着我,会害羞的啦~」曾岑安试探着道。 莫非眼前这个人看出什么来了…… 短髮女生摇摇头,道:「没有,只是你有点像我的爱人,他说话也很可爱,继续保持。」 说完,短髮女生就走了。 后来的时间内曾岑安提心弔胆了一段时间,生怕被人发现不对,好几次差点暴露的时候却被短髮女生救了。 曾岑安摸不清这创始人的念头,但可以确定创始人是帮着她的。 曾岑安能够顺利逃出疗养院跳崖,少不了短髮女生的帮忙。 跳崖前一天,也就是建筑中众人清醒的前一天,短髮女生特地过来关照她。 「感觉如何?肌肉松弛剂对你有什么副作用么?」 「没有哦~等我完成了实验,剩下来的一半资金是不是就会到帐呀?」曾岑安任何时间都不忘记立人设。 潜入疗养院时,她给自己安排的人设是缺钱天真单纯的小妹妹。 短髮女生:「明天我会让他们开个会,记得听见特殊海浪声的时候就走。」 曾岑安照做,果然成功离开了疗养院。 短髮女生身为集团创始人为何要放任自己离开,曾岑安搞不清。但世界上的谜题那么多,曾岑安不是一个追根究底的人,只要能够给自己带来实打实的好处,曾岑安并不会不愿意装傻。 总而言之,藉助短髮女生的安排离开疗养院后,曾岑安凭藉自身的力量挂在悬崖边,成功逃脱与组织会合。 「啊,到了,」现实中的事情打断了曾岑安的回忆,「麻烦你启动了。」 她指着面前的一堆「破铜烂铁」。 李九林接过曾岑安递来的手套,笑道:「哎呀,这么多大型的杀伤性武器,组织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一半是开玩笑,一半是试探。 组织中,李九林与曾岑安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为数不多的了解几乎都是从曾色如口中听来,但家人嘛,总会有点滤镜。曾岑安究竟是不是「有坏心思但人很好」的人,李九林总还不相信。 曾岑安理解他的顾忌,道:「你是这些机械的唯一指挥者。」 确实如此,为了让李九林能够放心,曾岑安早在接任队长的第一时间就将机械中所有其他人的痕迹抹除,只剩下李九林的口令。换句话说,除了李九林,没有人可以操纵这些机械。 第165页 李九林显然对曾岑安的做法很受用,笑容都真诚了不少。 「嗯嗯,让我看看……」李九林一点点抚过机械的全身。 被集团带走之前,李九林正在与何亦可一起为组织的装备升级,但在升级还差最后一步的时候,李九林被集团带走了。 现在这些机械上全是李九林的指纹,李九林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没有李九林这个唯一操纵者,这堆机械就是真正的破铜烂铁,但多了李九林,这堆机械就会是最先进的武器。 -------------------- 第91章 组织 被集团绑架的前一天,李九林似有所觉。 他停下只差最后一道密码锁的工程,道:「如果……」 沉浸于算帐的卷耳立刻竖起耳朵,眼睛虽然没有离开电脑屏幕,但心已经飘到李九林这儿了。 卷耳却没有催李九林,只是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等待李九林的下文。 李九林摸着自己的手腕——这里不仅仅有组织埋进去的定位器,也有集团l9藏进去的窃听器。窃听器藏得很深,但不阻碍李九林的行动,而拿出来需要冒着90%断手的危险,李九林便没有选择取出。 毕竟窃听器是他小时候被舅舅装进去的,多年来都没有启动过一回。李九林本以为集团已经忘记这个窃听器的存在了。 就在刚刚,窃听器被启动。 只能使用一次,三个小时后就会完全报废的窃听器被启动。 也就代表着李九林不能再设计密码了,如果被集团的人听见了他设定的密码,哪怕只是输入密码的声音,集团也极有可能破解这一批机械。 「如果我……」李九林欲言又止道。 何亦可不在这儿,如果他在房间里,估计早就忍不住问个所以然了。 而此处只有卷耳李九林两人,一个比一个有耐心。 最终李九林道:「被捉之后,密码交给你了。」 因为窃听器的存在,李九林甚至不敢和卷耳说一些有关于密码的暗示。 他不愿意冒着被集团得到密码的风险,将卷耳置于险境。 如果卷耳能够操纵这一批机械,即使李九林被集团带走了,卷耳还是可以依靠这批机械救他出来。 而李九林决定——他要被集团带走。 其实按照组织对他们的保护,集团的人如果想要带走李九林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李九林希望自己可以进入集团内部,得到他们正在进行的计划的新资料。 知道李九林的打算,卷耳眼神中满是不贊同:「很危险,而且你不能保证你不会被集团怂恿着干坏事。你忘了你舅舅吗?」 李九林和他舅舅的关系很好,毕竟他们是世界上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李九林是被舅舅带大的,对于舅舅,若不是李九林长大后巧合发现了一些端倪,李九林绝对不会怀疑他的舅舅是个坏人。 如果李九林被集团带走后进行了洗脑……卷耳不敢想像舅舅会利用李九林的信任要求李九林做些什么。 说不准,李九林会成为集团对付他乃至于组织的最有力的尖刃。 由于窃听器的存在,两人并没有说话,全程都是依靠文字交流。 李九林挥毫写就:「如果我不去,集团的犯罪证据由谁拿?」 卷耳:「组织会安排好的,你没必要以身涉险。」 李九林:「我不会有生命危险。舅舅护着我不愿意我死,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言外之意,李九林不会有危险,所以可以尽情打探集团的秘密。 可实际上,李九林已经因为盗窃过一次集团机密,被集团l9密切注意,甚至集团动手想取下李九林的性命。如果不是及时投奔了组织的怀抱,李九林此时还剩下多上尚是个未知数。 没准李九林最终剩下来的重量,都及不上一个骨灰盒的重量。 「集团的手段很残忍。」 「没事,就这样,死不了。」这一句话,李九林不是写在纸面上的,而是真真实实用嗓子说出来的。 声音是有力量的东西,能够承载很多很多的感情。 李九林话音刚落,窗外的机器人就进来,如同鬼魅一般将李九林缠绕起来。 这种可以化蛇绞缠的机器人亦是出自何亦可和李九林之手,他们刚加入集团时并不知道l9是怎样的龙潭虎穴,因着李九林的血缘关系,还一度将l9集团当作了家。 打住,年少不懂事,不要再想了。 反正一通混战过后,机器人「艰难」地掳走了李九林,而卷耳「无能」地锤地咆哮。 直到彻底没有人监视之后,卷耳才从剧本中走出来。 方才机器人来得突然,卷耳想不答应李九林的计划也不可能,只能不甘不愿地认同李九林的计划。 李九林相信自己的本性,他不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卷耳当然也相信他。 事实证明,即使是失忆洗脑被舅舅下心理暗示,李九林还是有自己的判断力,从他让保镖对卷耳进行化学断腿就可以看出来。 至少化学是可逆的,而物理……即使如今科技发达,但机械的腿实在没有原装的腿好用舒心。 另外,虽然监视器的存在让两人无法随心所欲交谈密码——至少表面上如此。 卷耳设置的密码究竟是什么,李九林能否正确猜到密码,全看他俩的默契。 第166页 而现在,来到组织的李九林正思考着最后一道密码。 李九林摸着下巴思索着。 按照卷耳的性格,他势必会选择一些他们俩都熟悉的数字,类似于两人的出生日期啦、李九林第一次获得科技金奖的日子啦、卷耳经营的公司年利润突破100啦…… 没多久,李九林输入了一串数字:031202。 曾岑安挑眉:「这是什么日子?」 很明显的日期,03年12月2日,看不出来的人才是傻子。但现在是21世纪中期,与「03」年可谓相差甚远。 李九林摇头道:「不是日期,这个是编号。」 六位数的编号。 是李九林与何亦可提供技术、卷耳提供资金支持,三人共同研制的机器人的编号。 在李九林的设想中,他们创造的可变形化水机器人至少要报废十万次以上才能稳定下制造成功率。但或许是机械之神眷顾,他们仅仅在第三万一千两百零二个机器人时,就成功创造了状态稳定的机器人。 当时编号为031202的机器人被李九林视为代表——可化水机器人投入工业化生产的代表。 自031202之后,机器人走上可随心所欲变化形态的路途。 「是个值得纪念好数字,对吧?」李九林确认密码。 也是在031202诞生的时候,李九林和卷耳确定了关系,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告白,水到渠成地亲了一下,就算是ok。 不过唯一在「031202」这个数字上添了败笔的,就是机器人诞生这天,同样是他们三加入集团的那天。 「不过还好,也还是个好日子。」李九林说。 坏事不足以沖淡喜悦。 卷耳自然也是认同的,不然也不会将最终密码设为这个。 曾岑安看着被激活的机械们,夸赞:「心有灵犀。」 没什么语调,但配合曾岑安天生的甜甜嗓音,莫名有一点真诚的意味。 但也只有一点点。 「不想夸可以不夸,没必要笑。」李九林专心于搞这一堆机械。 他理解曾岑安没了姐姐心情憋闷,所以可以接受曾岑安的不好的心情。 强颜欢笑只会让人的心情越来越糟糕。 曾岑安果真不笑了,嘴角降下去的她看起来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曾岑安与曾色如长相有三分相似,毕竟是一家人。但曾色如的容貌点在了「出尘」上,看上去清清冷冷,而曾岑安的眉眼则更凌厉一点。 相由心生,曾色如性子较冷淡,而曾岑安格外能忍。 不再有笑容的曾岑安虽然不如笑着好看,但此处没有他人,曾岑安没必要保持良好的形象。 「好了。」李九林拍拍手,「可以出发了。」 曾岑安一声令下,组织小队中的武装成员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他们的目标是——建筑! 而此刻建筑里的卷耳与季飞池情况如何? 他们还在隧道中蠕动。 爬了许久,他们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丝丝亮光,纯白的,象徵外界的亮光。 有风吹过来,带来被稀释过的森林与泥土的气息。 「唿——」 前头的季飞池长舒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这样狭窄的隧道她不是没爬过,最近一次就是第十层大闯关之上的那个房间,那条热烫的隧道。 「加紧速度。」 卷耳突然道。 季飞池还没来得急发问,隧道中便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像是某种物体在告诉旋转。 季飞池下意识循着声音往后看,视线越过卷耳的肩膀,艰难地捕捉到老远的影子。 亮银色的,转得很快……是什么啊? 「快爬!」卷耳呵道。 季飞池终于看清后头的是什么东西——竟然是告诉旋转的圆形切铝合金锯片! 锯片从底端开始出现,一片又一片地在隧道两边出现。 依照锯片的速度,只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该到卷耳脚底了! 季飞池赶紧捞起卷耳胳膊,拖着这个半残废往前爬。 没办法,卷耳的腿现在还是个不太受控制的存在。隧道中卷耳的爬行一直是依靠双臂来进行,腿能不动就不动,速度慢了季飞池不止一星半点。 她知道卷耳想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所以便没有伸出援手,而是特地放慢了速度等他,防止卷耳出什么意外。 可现在锯片危机到来,季飞池再放任卷耳自己默默爬行那就不是尊重,而是谋杀了。 卷耳当然知道情况紧急,一言不发任由季飞池扒拉他。 狭窄的隧道对两人的行动来说是个考验,季飞池爬行的速度过快,卷耳时不时就要被撞一下脑袋。 这还好,至少没丢命。 -------------------- 第92章 新的房间 季飞池不愧是组织中最优秀的成员,即使带着卷耳这么一个拖油瓶,后边的锯片完全追不上季飞池的速度。 可卷耳依旧放心不下——季飞池之前就被毒素折磨到没力气,现在只不过是休息一下,腹中空空如也的季飞池就吃了几根火腿肠,怎么可能迅速恢復到正常状态? 人体在遇见危险之时会自发分泌肾上腺素,无数危机情况中的人类皆是依靠肾上腺素成功度过危机。 而早已精疲力竭的季飞池亦是如此。 凭藉着飙升的激素,季飞池一时间忽略了自己身体上的所有不适,一心看着前方的光亮。 第167页 只要能够快点逃离这个隧道,后头紧追不捨的圆形锯片就那他们没办法。 支撑着季飞池在着狭窄地方快速运动的,全是季飞池的这么一口气。 然而好景不长,肾上腺素的飙升不过是一时,时间过去,季飞池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卷耳手动缩腿——那圆形锯片差点就将卷耳的腿与卷耳的身子分开了。 卷耳一手撑住墙壁,一手拼命扒拉隧道为季飞池减轻压力。 再看斜上方,他们距离光亮已经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了。 季飞池如释重负扯出一个笑容,顿时爆发出最后一点力量,如同一条泥鳅一般「唰」地向出口窜过去。 被她拉着的卷耳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那圆形的锯片已被他俩远远甩在身后,周身逼仄紧实的空气重新流通——他们已经除了隧道了! 那圆形锯片不甘心地「刷刷刷」,除了锯空气外没有别的作用。 卷耳唿哧唿哧直起腰身,却见季飞池捂着心口,普通而毫无特色的五官拧巴在一起,冷汗打湿了她的衣衫。 「喂!季飞池!」卷耳赶紧去看顾她。 季飞池勉勉强强睁开一只被汗水煳满的眼睛,胸口上下起伏,起起落落好像被人不断吹起又漏气的气球。 「别、担心、我、还可以……」 季飞池没说假话,再卷耳担心的眼神中季飞池的情况逐渐稳定,至少没有刚刚那样即将爆炸的观感。 但虽然季飞池坚称自己啥事没有,卷耳还是不敢让季飞池再劳累半分,强势地让季飞池休息后便自己侦察起隧道之外的这间房间—— 是的,隧道尽头不是外面的世界不是出口,而是又一间全新的房间。 季飞池还想尽自己所能给卷耳的行动添一份力,却被卷耳的杀人眼神吓退。 「行行行我休息、休息。」季飞池连忙道。 她感觉她要是说晚了,卷耳就不仅仅是盯着她的程度了。季飞池倒也知道刚才自己唿吸不上来的情况有多么吓人,不怪卷耳应激。 卷耳收回放在季飞池身上的视线,料想季飞池也不会再透支自己的身体。 他一边唾弃自己的没用,一边又在心里对集团l9千刀万剐,满腹心事地观察着这间房间。 新的房间并不大,长宽高皆是8米,和第十层装着昏迷的他们的方块没什么两样。哦,这间房间地面不是倾斜的,这算一个不同点。 内容布置上,方块房间六面全部参照第十层方块儿。卷耳试着戳了戳地面,确实是柔软的,手指很轻松就能戳进去,但一旦手指移开,地面的创伤就会癒合。 在第十层的时候,卷耳就没搞清楚这种建筑材料的原理。 分明那么柔软,却能承受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更别提还能抵挡毒液的腐蚀。 卷耳的记忆中,李九林并未研究出相关的东西。 有机会将地板撬一块儿回去,卷耳想着。 像什么豪猪刺呀、画了鸟儿的天花板呀、硬币发射机呀,房间里统统没有,房间空空荡荡,只有季飞池和卷耳两个「物体」。 那光从哪里来?卷耳生出这样一个疑问。 激励他与季飞池在隧道中向前的白光,究竟是怎样产生的? 失去了轮椅,卷耳颤颤巍巍站起来,刚走了几步,钻心的疼痛从脚底板蔓延全身。 卷耳嘆口气,选择不为难自己,而是爬下来向墙壁爬,想要观察观察墙壁。他猜灯光来自于墙壁。 季飞池看着卷耳的爬行,出声道:「要不还是……」我来调查房间吧? 话还没说完,卷耳一个眼刀过来,季飞池立刻投降,安安分分休息。 季飞池也知道自己状态并不好,身体像极了被扎了好几个洞的球,指不定哪个动作就让球炸了。卷耳不让她动,是真的不想她死。 不过在季飞池的眼里,她身为警察,呃,或许可以称作警察?哎呀不管了反正性质差不多都是为人民服务。身为警察,保护弱小者是应该的。 而双腿残疾的卷耳,就是季飞池眼中的弱小者。 可惜现下季飞池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冒险,只能调整唿吸让自己肌肉快点恢復下来,力求能够之后不拖人后腿。 此时此刻的季飞池仿佛忘记了,卷耳才是那个一直拖她后腿的人。 靠着上乘的臂力,卷耳很快爬到了墙壁边。不出卷耳所想,这面墙体在放光,让人感到心情舒适的光芒在墙体上散发,照耀在卷耳瞳孔里。 敲了敲墙体,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东西。 灯泡吗?还是有别的东西? 光想没用,卷耳採取行动。 墙壁也是如同地面一样柔软的材质,卷耳轻轻松松就将食指中指戳进去,一举撕开墙壁。 墙壁立刻裂开一个大口子,露出后面满堂的箱子,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应有尽有。 但没有卷耳料想中的灯。 卷耳又看看被撕开的墙壁本身。 随着墙壁被破坏,室内的灯光亦是发生了变化,卷耳面前的光芒暗淡不少。原来发光不是因为墙壁之后有灯,而是因为墙壁本身可以发光。 卷耳的手被墙壁灯光照着,隐隐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 要是破解这个技术,室内就不用再安装灯管灯泡了。卷耳想到。 集团l9真的藏了太多东西、控制了太多天才,即使李九林是机械与生物上的天才,但在其他领域的研究终归比不上一直在其他道路上踽踽独行、真正有天赋的人。 第168页 啊想远了,现在该想的是如何走出建筑。 卷耳将心神放到墙壁之后大小各异的箱子上。 箱子体型差距极大,小的不到巴掌大,大的比卷耳整个人站直还要高,里面塞个木乃伊都不成问题。 这些箱子,总觉得有点眼熟…… 卷耳在记忆海中找啊找,总算找到了相似的记忆——第十层大闯关之上那个起火的房间,破洞夹层中的槐木箱子。 挑选其中一个箱子拿在手上,卷耳回忆起当时何亦可解开箱子的动作,像模像样地复制。 咔哒—— 一声轻响,卷耳竟然真的打开了这个箱子。 箱子里什么都没有,倒是箱子自己变成了无数个同等大小的小方块。小方块粘合性很强,卷耳给它们团吧团吧叠加在一起,做出一个长条来。 卷耳掰了几下,没掰动。 卷耳若有所思,继续打开其他箱子,再用箱子打开后变成的小方块做东西。 小方块可塑性极强,不一会儿就在卷耳手下成为了两块滑板。为了避免「手撑地滑滑板」这样丑陋的画面出现,卷耳还另外做了四根棍子。 季飞池拿到东西试验了一番,嗯,很轻快没有迟钝感。 「那我……也进行巡查?」 卷耳没答应。 「滑板是逃命用的。」卷耳道。 言外之意:不是让你用来透支身体的。 于是季飞池放弃了对房间的探索。 卷耳继续转回去,寻找另外的线索。 四面墙壁,忽略隧道所在那堵墙和已经被卷耳破开的墙壁,另外两面墙壁之后分别是冰块与塑封的食物。 卷耳的所有心神立刻被食物吸引。 食物塑封得极好,一丁点儿气味都没有泄露。 卷耳当机立断拆开一包猪肉脯进行观察,颜色气味软硬程度皆为正常。 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季飞池,卷耳吃了一口猪肉脯。 有嚼劲,很香,味道还不错。 但这还不足以让卷耳放心,季飞池现在体内没有多少能量,最稳妥的做法当然是打葡萄糖,但这里没有这个条件,还是尽快吃东西好,卷耳怕季飞池再不进食,她得饿死。 第二层季飞池毒素的发作在五分钟内,保险起见,卷耳至少要等待十分钟,等那时他的身体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季飞池才能吃这些东西。 卷耳暂时放下猪肉脯,转而观察另一面墙壁的冰块。 冰块凉飕飕的,冷气直往卷耳这儿来。 卷耳季飞池两人的衣衫早在一次次的逃亡闯关中破损,保温的作用聊胜于无。幸好现在是夏日,冰块给他俩带来的不是寒冷而是凉爽。 卷耳上手一模冰块,手指立刻被冻得通红。 是真实的、简单的、用水凝结的冰。 卷耳扫视周围,这冰块四周并没有提供可以让水冻结的条件。但…… 这面冰没有化开。 卷耳撑着棍子退后一滑板的身位,想不明白为什么冰块可以存在。 而且卷耳有种直觉,这个房间就是最后的考验,只要他们能够解开这间房间的谜题,他们俩就能真正找到出口离开。 但问题是,他们尚且不知道谜题是什么。 -------------------- 第93章 最后的谜题 虽然集团谎话连篇不可信,但有一点,卷耳知道集团是不会撒谎的——集团绝对在建筑中留下了能让他们逃生的出口。 甚至于卷耳怀疑,离开建筑后会赠与百万美金这一点,集团也会说到做到。说不准集团l9早早洗干净一百万美金,以免事情败露后资产查收,这承诺的百万美金无法发放。 能够站在顶尖的,无一不是骄傲的。做出的承诺自然是会兑现。 所以,谜题是什么? 卷耳看遍四周,可以撕开的三面墙已经被卷耳撕毁,地板也被卷耳戳了好几下,可惜及快速的癒合了。而天花板…… 卷耳抬头。 天花板够不到。 要是集团真的将谜题设置在天花板上,卷耳铁定得骂集团黑心。高八米的天花板吶,三个卷耳站直伸手都还差一点的距离。 不过显然集团不会这样作弊,卷耳很快在冰块之后发现了真正的谜题。 一个双重密码锁的保险柜。 看见保险柜的一瞬间,卷耳就知道这个房间压根不是集团设置的,而是李九林暗中动的手脚—— 这个保险柜上,贴着遇水显色的贴纸。冰块在炎热的温度中化成水,打湿了本该透明的贴纸,显现出贴纸真正的图案。 正是一个「九」字。 这间房间是李九林觉得不对劲,对集团的厌恶几乎刻入李九林的骨髓,即使失忆了也不忘记坑集团一把。 保险柜的双重密码很好解,因为知道是李九林有意设置的,所以只要从李九林的想法出发,卷耳能够很轻松找到密码。 首先,设置这个保险柜的李九林是失忆状态,肯定是不记得与卷耳、何亦可等人相关的事情的;其次,李九林这个人习惯用重要的日期做密码;最后,这是双重密码的保险柜,按照李九林的习性,两个密码一定有关联。 所以可以认为李九林会以过去的、没有卷耳等重要伙伴参与的两个息息相关日子做密码。 没有难度啊,对于了解李九林的卷耳来说,这就是直接将谜底摆在面前。 第169页 日期是李九林报名参加科技大赛、第一次拿下科技大赛两个日子。 卷耳记得清清楚楚。 咔哒一声,保险柜打开,一枚通体黑色的电动钥匙静静躺在其中。 黑色钥匙旁边,还有袋牛皮纸装着的文件。卷耳上手一掂量,嘿,还蛮重。 「是什么?」休息得差不多,季飞池慢悠悠滑动滑板过来看。 卷耳一圈圈解开缠绕的绳子,与季飞池一同观看。 入目是一份月度财报。 具体数额比卷耳一年能赚的钱还多。 「哇哦——」卷耳不由发出惊嘆。 大料哇。 季飞池不懂财报啥的,但看卷耳这反应,猜到这份财报应当是集团的把柄。 卷耳随意翻了翻后面的纸页,一目十行地吸纳纸张上的信息。 短短几分钟,集团的裤衩子都被这文件揭掉。 「厉害啊。」卷耳由衷赞嘆。 虽然不知道李九林为什么能够在失忆时还记得做这些事情,但结果是好的。 现在集团的犯罪证据确凿,只要他和季飞池两个人能够活着离开这栋建筑,并且保存好这袋文件,既有人证又有物证,集团入狱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又或者如果他们俩没能离开,但只要他们能够将这份证据留存完好,物证配合着在外面的李九林同样也是好用的人证。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俩还是比较想活着的。 想要出去,还得靠那把黑色的电子钥匙。 卷耳按下其上的解锁按钮,只听咔哒咔哒一声,那一整面墙的冰块出现不少裂纹,竟然一下子全部碎裂,化为粉尘。 卷耳被外来的光线突然照眼,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待适应后才睁开眼睛看冰块之后。 厚重的冰块墙碎裂,后面则是一大片空旷地带,像极了地铁的那条道路。 空旷地之外,是真真实实的绿植。微风拂过,席捲着外边的美妙气息。 这种大自然的气息最不能作假。 卷耳季飞池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双棍一撑——利用滑板加速沖了出去! 速度之快,其疾如风。 与此同时,隧道中的圆形锯片好似挣脱了封印,疯狗一样锯开了隧道,卡进柔软的地面。 前面说过,地面的再生能力很强。圆形锯片被地面吞吃入腹,光速消失。紧接着,数十上百个圆形锯片从墙壁里冒出来,四面八方,毫无规律! 季飞池与卷耳前方,当即出现一张高速旋转的、足有他们两加起来高的圆形锯片! 滑板行驶速度快极,再不泄力,他们只会撞上圆形锯片! 卷耳季飞池当机立断,两根棍子一横往地上一戳,藉由摩擦力逼停滑板。 惯性作用下,滑板还是带着他们俩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堪堪在圆形锯片之前停下一点。 若是没有及时停止,他们怕是要被锯片磨掉一层皮。 眼见没有真的撞上锯片,季飞池悄悄松了口气。然而绷紧的弦还没能真正松下来时,地面上突然冒出来的锯片又一次打在了季飞池的心弦上。 「小心——!」 卷耳大喝一声,手中棍子顷刻投掷而出,精准撞在季飞池身下滑板上,促使季飞池左移动了三个身位。 季飞池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模煳一瞬间,下一秒一个圆形锯片就从季飞池原本所在的地方突出。要是季飞池还待在原地,只怕这突然出现的锯片就会将季飞池锯成两半儿。 好险好险,还好有卷耳…… 季飞池瞳孔紧缩。 「后边!」 ——这是卷耳提醒她的声音。 然而还是晚了,季飞池的后头不知为何也出现了一小型圆形锯片,直接锯开了季飞池的腰腹,穿透季飞池的后背与肚子。 这还没完,即使是有季飞池的身体做减速带,那圆形锯片的速度还是快如箭矢,带着季飞池的鲜血,目标明确地朝着卷耳过去! 卷耳大脑来不及思考,全凭本能带飞。 他一只手握紧棍子,腰腹用力向里一弯——那圆形锯片恰恰好与棍子撞在一起! 圆形锯片的速度虽快,但撞上这特殊木块做的棍子时还是略逊一筹。圆形锯片不甘心地在棍子边缘磨了一圈,最终还是停下了。 啪嗒,圆形锯片落地。 然而危机还没解除,除了这已经停下的速度飞快的小锯片之外,还有无数个小锯片;除了挡在季飞池和卷耳之前的拦路虎大锯片之外,还有无数个中型锯片在横冲直撞。 卷耳单手操纵着棍子,利用滑板进行着躲避的动作。期间卷耳不忘记观察季飞池—— 季飞池的状况本就称不上好,刚才又被圆形锯片穿透,现在被各种攻击搞得狼狈逃窜,好不可怜。 季飞池撕下自己的衣服,在闪躲的间隙将腹部紧紧缠绕,防止出血过多而造成晕眩等不良反应。 但即使季飞池措施採取及时,身体上的疼痛仍旧给季飞池带来了不小的阻力。好几次季飞池本该可以成功闪避的攻击没能闪开,反而时硬生生吃下了,伤上加伤。 疼痛→反应减缓→躲闪不及→被伤害→疼痛。 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只会加速季飞池的死亡。 更别说季飞池没什么力气,究竟能撑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第170页 卷耳心头忧急,一点点在攻击中靠近季飞池。 怎样都好,至少赶紧带季飞池离开这地方。 然而情况不会最糟只会更糟,拦在卷耳季飞池两人面前的巨大圆形锯片动了,大型锯片的身子逐渐转过来,随便动一动就能将两个渺小的人类蝼蚁锯开。 同时,它也让身后的色彩出现。 那是真正的外面,太阳在照,风在吹,森林里的水在凝结。 与黑漆漆的冰冷的建筑截然不同的外面。 不可能有人见过希望过后,还能接受漫长的等待的。 卷耳立刻拉上神志不清的季飞池,手一撑地,从圆形锯片的侧边熘走。像一只老鼠,偷偷摸摸的。 大型锯片反应极快,当卷耳与它擦肩时,大型锯片稍稍往地面一沉,庞大的身躯立刻切开卷耳的胳膊,鲜血喷溅! 肌肉结实的手臂当即脱离它的主人,在地面上弹几下,留在了房间里。乱窜的其他圆形锯片很快上前,将掉落的手臂粉碎彻底,细细切成臊子。 换个心智不坚定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得噁心到当场吐出来。然而卷耳压根没想着去看自己手臂的情况,如同庇护断尾求生一般,手断了也无法阻止卷耳向前滑行。 他看也不看身后的臊子肉一眼,一门心思往出口沖。 一条命和一只手,卷耳还是分得清楚孰轻孰重的! 少了一只胳膊,卷耳另一只胳膊需要搂着季飞池不掉下去,他只好咬着棍子,头用力一摆,给滑板提供往前的力。 感谢足够长的棍子,让他可以在只有一只手可以自如行动的情况下,带着季飞池逃之夭夭。 圆形锯片反应过来,追上去,身形快出残影。 卷耳再怎么快也是肉体凡胎,滑板再怎么好用也快不过特殊机械圆形锯片。 那锯片竟然直冲过来,长了眼睛一般追着卷耳身后,角度不见一丝一毫偏离! 着要是被追上,他和季飞池就得一起被分成四瓣。 卷耳不敢停歇,棍子的速度加快加快再加快,只想赶紧去往外面—— 近了近了近了! 「铛——」 -------------------- 第94章 逃出生天 「铛——」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合金子弹精确地打上了大型锯片的圆心。 蓝色的电流从圆心的空洞中泄露,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些机械结构。 原来这个锯片根本就是内有精巧电流通路的存在,难怪可以毫无滞涩地进行转向与追击。 方才那子弹破坏了锯片内部的结构,等同于直接毁去了锯片的动能。圆形锯片失去了能量,卡在柔软地面里动不了了。 卷耳喘口气,终于分出心神来看外来者。 来者只有一人,手中枪口散髮丝丝白烟,足以说明方才射出子弹的人就是他。 逆着光,穿着病号服,单薄的身躯好像可以轻易埋藏在这篇森林中。 来人眉眼微挑起,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声音如同清冽的山泉水般缓缓流淌:「啊呀,好狼狈哇?」 是……李九林。这样好听的声音,卷耳绝对不会认错。 卷耳眯着眼看着李九林,然而眼前的景象一阵阵儿模煳,他的视线压根无法聚焦。 「你……」 刚一开口,卷耳就被自己的声音震惊了。这样的声音实在是沙哑难听,好像刚被蚌吞进腹中未经打磨的沙砾。 李九林吹了个口哨,语气是听得出来的愉悦。他说:「来来来赶紧的,这里两个残血,再不拉一把就要挂啦~」 残血当然是指卷耳和季飞池。他们俩在圆形锯片的一连串攻势下没有还手之力,身体情况在疾速恶化中。用游戏的术语来说,他们的血条早就被磨没了,一个挂着「流血」debuff,一个挂着「昏厥」状态。 再不施以援手,他们就得gg。 跟着李九林赶来的组织人员赶紧上前,有条不紊地将卷耳和季飞池移上担架,送往医疗地。 方才因为季飞池挡着视线,李九林并没有发现卷耳的胳膊被割断。这下卷耳被移上担架,各种伤势叫李九林看了个彻底。 李九林笑容淡了几分,「残疾了哇……」 「我……」 卷耳刚想起身说些什么,一旁的曾岑安一只手就将卷耳按下去了。 「乖一点~」曾岑安道,那种粉色的泡泡又一次伴随声音出现。 一开口,卷耳就明白身旁这人是通讯器中给他们送去不少情报的曾岑安。组织中他俩没什么交集,卷耳不认得曾岑安,曾岑安也不记得卷耳的样貌。 曾岑安的声音像有魔力,安抚得卷耳昏昏欲睡。也可能曾岑安的声音没什么特殊的,卷耳只是单纯累昏了而已。 舒雁子随行一旁,挑医护人员空隙时间上手检查两个人的情况,发现相比较之下,竟然是靠谱的大人状况更糟糕。 劳累过度、中毒、神经毒素、失血过多、神经衰弱……反正长时间处于压力中的病症卷耳都有,甚至还有中毒的迹象。而季飞池则因为得到了机器人辛诺的治疗,现在的情况还好,只要能够将腹部的伤口尽数缝合便没有大问题。 虽然他俩都挺危急就是。 换言之,季飞池还在与黑白无常掰扯,而卷耳已经在和阎王爷称兄道弟了。 其他医护人员同样分得清轻重缓急,直接一套医疗搏命技发动,电疗马杀鸡起搏全来。 第171页 也没时间管损伤什么的了,先救回来再说。 靠谱的大人可不能死在这儿。舒雁子想着,一边去看李九林。 然后发现李九林带着那堆机械冲进建筑里去了,而冯黎亦是不知道踪影。 舒雁子压下心头的不适,将自己的心思转回这场抢救中,只希望自己能够多学一点东西。 卷耳这场手术,持续了13个小时。据围观的舒雁子说,她亲眼见证医生从卷耳的肚子里掏出两只缠缠绵绵的黑虫子。那两只黑虫子黏煳煳地分享着卷耳的肉,拿出来时差点咬伤没有防备的医护人员。还好医疗机器人在一旁,很轻松就杀死了虫子。 舒雁子又说,卷耳的神经系统已经被毒素浸染透,想要恢復双腿的知觉可谓天方夜谭。 术后被舒雁子告知此事的李九林神色不妙,好像想杀人。 好在手术效果不错,辅佐以李九林失忆期间被压榨而制作出来的净水,卷耳的伤势恢復很快。 季飞池的手术早于卷耳结束,术后三个小时就能够神智清醒地与周边人对话。 上交完材料之后,李九林还是很忙碌——他得安抚受害者家属,追踪失踪的冯黎与舒氏夫妇,清算集团l9的资金人员等。李九林稍稍清闲一些的时候,他才有时间问季飞池一些建筑中的事情。 那时已经是逃出建筑的第三十天了,卷耳一直昏迷不醒。 季飞池恢復了记忆,上报情况又快又准,无需李九林多问,一瞬间就将李九林关心的情报全盘托出。 最重要的一点—— 她说:「辛诺被机器人改造后的身体强度超越了机器人,怀疑与舒氏夫妇的研究有关系。」 李九林点点头。 有关被改造的辛诺,李九林在进入建筑后并没有寻找到他的踪迹,可以认为辛诺被人救走了,且极大概率是被舒氏夫妇救走。 这么想着,李九林看向舒雁子。 小女孩舒雁子安安静静的,即使出来后一直没有看见自己的父母也不吵不闹,安分地为季飞池削着苹果。舒雁子虽然年纪小,但使用水果刀已经颇为熟练,苹果皮都不带断一下的。 「给。」舒雁子递苹果。 季飞池呆愣了一会儿,接下苹果:「谢、谢谢?」 舒雁子真的安静的过分,季飞池和李九林两人无论怎样聊天,她巍然不动干自己的事情,扫雷开启一盘又一盘。 ……大概舒雁子不知道她父母干的那些事情吧。 想想也对,哪个父母会将自己丑陋的一面暴露在孩子面前? 建筑中的十个人,辛诺是自愿进入,卷耳、何亦可、季飞池、曾色如四人是任务失败被牵连,欧阳旦、赵书华、枫镜眉是意外撞破,而冯黎抱有不清白的目的…… 只有舒雁子,是被自己的父母亲自送进来的。 虽然枫镜眉和赵书华两个人的生命,在他们母亲的设计下失去,但他们一开始确实是被无辜绑架来的。 而舒雁子却是被坑骗。 集团的仓库中,有各位选手进入建筑前的录像带,其他人除了辛诺都是昏迷状态,只有舒雁子是清醒的。 李九林回忆起当时的录像。 穿蓬蓬裙的小女孩埋在药材堆里面,认真分辨着这些作用各异的东西。 及你个头缓缓靠近,录制录像的显然是舒雁子的父母。 画外音响起,是一道女声:「宝贝,你想好了吗?」 埋首药材堆的小女孩乖巧抬头,懵懵懂懂地说:「爸爸妈妈,家里真的没钱了吗?」 画外音·男:「是的呢宝贝,现在只有宝贝你可以帮帮爸爸妈妈了。」 舒雁子的眉头皱紧,婴儿肥的脸蛋上满满都是纠结。良久,小女孩才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如果这样可以让家里变得有钱,我去!」 小女孩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而实际上,她确实被父母送去找死。 录像还没结束,画外音·女道:「让我考考宝贝,游戏开始进入建筑我们要干什么呀?」 「要认真、努力、勇敢,不能相信别人,不能为别人进行治疗,不能和别人打架。找到机会要赶紧跑,绝对不能让坏蛋抓住我。」 画外音·男:「建筑里除了宝贝,都是谁呀?」 小女孩握拳:「都是抢走了爸爸妈妈钱的大坏蛋!」 画外音·合:「宝贝告诉爸爸妈妈,该怎么拿到钱呢?」 「打倒坏蛋!把坏蛋打死!」 录像到此结束。 李九林从回忆中挣脱,想问舒雁子有关她父母的一些事情。然而他还没开口,先一步捕捉到了季飞池病房之外的声音。 来自于遥远的上面三楼,卷耳的病房。 . 卷耳被「嘀嘀嘀」的仪器声唤醒,入目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有个幼稚的童声道:「欢迎你靠谱的大人,这里是天国,你已经死在建筑里了。」 卷耳循声望过去,看见换了一身白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在他的窗外,面无表情地说着台词。 见卷耳没反应,舒雁子硬着头皮道:「在现世有杰出贡献的人儿啊,获得了本天使的亲自迎接,还不快快跪下谢礼?」 舒雁子尴尬到脚趾抓地。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种台词啊。 卷耳还是不给个反应——他在思考,是不是舒雁子在建筑中被吓到,所以精神失常了? 第172页 「无知的……」舒雁子还要继续说台词。 看着舒雁子越来越红的耳朵和脸,李九林憋着笑阻止了舒雁子,一手打开了卷耳的病房门。 「恭喜,一觉睡过了icu重症病房,现在的你是健康的你。」李九林道。 卷耳看他一眼,又闭上眼睛,缩回被子里。 「好了别睡,你不想知道你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吗?」李九林掀开卷耳被子的一角。 要是卷耳身体再好一些,李九林铁定是直接整个掀开,但现在卷耳身体正虚弱着,李九林可没有折磨病人的爱好。 闻言,卷耳的眼神轻飘飘飘到李九林身上,好奇不言而喻。 -------------------- 第95章 建筑被摧毁 这是卷耳昏迷之后,李九林所经歷的事情。 因为装备精良且对建筑有一定的熟悉,李九林出入建筑任意一层都如入熟门熟路,像是回自己家一样。 建筑里的陷阱李九林是一个不少都给它排出来,毕竟之后还得联繫组织对这所建筑进行研究与拆除。不得不说,虽然集团不干人事,看另一方面,身为当今第一大集团,它给无数有天赋的人提供了研究的沃土。 剑走偏锋来讲,科技的发展的确得感谢集团的贡献。 当然,一码归一码,集团的贡献李九林不会磨灭,但集团造成的危害也不能一笔带过。现如今的律法上,从来没有功过相抵的说法,论功行赏论罪当处,不能因为有功而偏袒,也不能因为有罪而忽视贡献。 集团的功劳,会另外进行统计,但集团的罪行已经清晰明了,等李九林与组织的人共同将这栋建筑弄完,集团的死期也就到了。 李九林运用工具敲下发光墙壁的一块儿,收进工具箱中。啊,工具箱是何亦可的,电梯逃生装置启动时,机器人何亦可顺便将工具箱吃下了。 这个工具箱经过何亦可的改良变得很轻便,容量也大。李九林眼馋工具箱很久了,何亦可却保护工具箱像保护爱人一样,死活不愿意李九林碰一下。 哈哈,现在还不是死了,李九林想怎么碰怎么碰。 徵求了机器人何亦可的同意后,李九林九用工具箱来装东西了。 「别讲工具箱了,」卷耳道,「跳过这些事情,直接讲你的发现吧。」 李九林正说的开心,闻言咳嗽了一声,也不嘲笑何亦可的早死了,重新组织语言,将卷耳昏迷时的事情缓缓讲来。 拆了一小部分地面第一层建筑第四层的地板和墙壁后,李九林选择和组织的人分头行动,一小批前往下三层收纳欧阳旦辛诺的尸体,而李九林带着大批次的人往上收拾。 第四层枫镜眉的尸体保管得并不太妙,那黄泉水成分不明,枫镜眉脚泡在里面,水面在枫镜眉小腿肚之上膝盖之下。铛把枫镜眉尸体小心翼翼挪开的时候,她的小腿肉已经全没了,只剩两条发黄的骨头,像极了第十层婴儿头骨的颜色。 刚踏进第五层,一大波老鼠迫不及待地上前享用新鲜的人类血肉,却没想到这些人类如此难啃,被李九林和组织的人一梭子火焰烤焦,香得嘞。 第六层则是机器人在的地方。 那两个开机的机器人认识李九林——李九林失忆期间被哄骗着给机器人系统做了升级。想到这儿,李九林还有点愧疚,毕竟不止是机器人,这栋建筑中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他浑浑噩噩状态下改良过的。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机器人,他们来到第七层。 第七层死了个赵书华,尸体挺悽惨的,脑袋都被砸穿了。不过这大夏天的,赵书华的尸体竟然没有臭,大概算某种意义上的「傻人有傻福」? 「人都死了算什么福气……」卷耳无奈道。 李九林应一声,继续说建筑里发生的事情。 建筑第七层地面第四层,李九林看了一眼尸体就不想再看第二眼,指挥着跟来的组织成员赶紧给赵书华收尸。 第七层的路有些难走,大部分地板砖啊墙壁啊被混凝土砸得坑坑哇哇的,让李九林与组织成员的前进有很大麻烦。 不过人类嘛,最擅长克服困难了。 花了点时间,他们上了第八层。 也就是何亦可死去的层数。 因为是迷宫的关系,他们一行人绕来绕去差点找不到路,谁叫这一层并非李九林参与设计的呢。 后来李九林实在没耐心了,组织上头的人吩咐的什么「尽量保证建筑完好以供日后研究」的话语瞬间被李九林抛之脑后,当时转悠迷煳了的他满脑子只想着赶紧开路。 在组织中人的阻拦中,李九林开启了某高科技产品。 充能完毕后,一炮打穿了迷宫。 「那样子好走多了。」李九林笑道,虽然过去了很多天,但李九林还是会为当时机智的自己点赞。 迷宫墙体被毁,组织成员也没啥办法,只能就着废墟开始寻找何亦可的尸体。何亦可的尸体就在一个小狭间内,根据周围的变化,李九林成了第一个找到何亦可尸体的人。 「其实如果机器人何亦可也跟着去,他会比我找得更快。」李九林实话实说。 因着他轰塌墙体的缘故,他们一行人想从废墟下挖出何亦可的难度大大增高,虽然最后还是靠着高科技获胜,但也耗费了不少精力。 何亦可的尸体没遭受不好的事情,可能是死得太过痛苦,所以死后才能安宁一点? 第173页 对于何亦可的尸体,收殓工作是由李九林进行的。 光从监控器里看,李九林感受到的情感并不真切,更何况那时的李九林是失忆状态,看着建筑里的人都是朦朦胧胧的,脑子像被一团浆煳黏住,啥情感都传递不到心里去。 但现在李九林恢復了记忆,然后直面了何亦可的尸体。 说实话,何亦可的尸体很丑,有些露出来的骨头甚至是焦黑的,类似烧烤架上被撒上孜然胡椒粉辣椒面的木籤子,洗去那些调料,木籤子黑黑的,也回不去原本的模样。 真的丑死了。 第九层第十层没有特殊发现,李九林和组织的人很快带着他们搜罗来的尸体走出建筑。他们回到第四层的时候,正好与下三层的组织成员会合。 欧阳旦的尸体保存挺好,没闹什么么蛾子。倒是被机器人改造过的辛诺——他又一次消失了。 一而再再而三,这已经是辛诺第三次逃脱了。 「合理怀疑是舒……」李九林看了眼舒雁子,欲言又止。 注意到李九林和靠谱大人的视线,舒雁子眨巴眨巴大眼睛,甜甜道:「没关系的。」 好哦。 李九林便不考虑什么「孩童心理健康」,一五一十同卷耳说起当时的情况。 根据组织成员的现场勘查记录来看,失去行动能力的辛诺是被外来者偷走的。至于外来者是谁嘛…… 能够避开所有监控、瞒着所有人潜入建筑、悄无声息地转移辛诺的人,除了完全了解建筑结构的三位集团创始人,就只有全程参与了建筑关卡设计的舒氏夫妇了。 然而集团的三位创始人从李九林与组织联繫上开始,就一直被密切监视着,从来没有离开过组织的控制范围,不可能有条件去偷走辛诺。 所有犯人只可能是舒氏夫妇。 同时,冯黎也消失不见。 组织留守的人并不多,唯一称得上战力的只有一个机器人何亦可,在防备松懈的情况下,冯黎轻轻松松逃离了他们的掌控,进入森林消失了踪影。 发现冯黎不见后,李九林本想借着森林里的监控寻找其踪迹,哪里想监控尽数被毁,一点儿功效都发挥不了。 破坏监控的手段很眼熟,像是舒氏夫妇的手笔。 「那时候我太生气了,就……」李九林目光移开,不在与卷耳对视,颇有些心虚,「就把建筑炸了。」 为此,组织大发雷霆,将一大堆工作丢给了李九林,告诉李九林不做完不准探望卷耳。李九林自知理亏—— 建筑中有那么多重要的材料,被李九林一己之私搞塌了,组织不弄死他都算是宽宏大量。 夸张手法夸张手法,组织当然不可能对李九林做什么,毕竟扳倒集团,李九林及建筑中的几人可是大功臣。而且李九林已经事先保存过部分建筑体,顶多就是组织研究院那群人得省吃俭用小心点琢磨,不至于为了这点事给李九林穿小鞋。 实际上组织的安排刚刚好,让李九林有充足的工作来压缩多余的时间,带李九林在工作中完成了对情感的洗牌时,他的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 因此出现在甦醒的卷耳面前的,是已经调整好心态的李九林。 现在李九林手头上唯一没有完成的工作,就是找到舒氏夫妇与辛诺。这件事情急不得,组织也给了他充分的时间来应对。 至今为止,李九林尚未搞懂为什么舒氏夫妇要带走辛诺和冯黎。啊,带走辛诺的原因大概可以猜到,那就是人机结合技术,舒氏夫妇一直未能突破的难关竟然在辛诺身上实现了,这让他们看见了进步的可能。 但带走冯黎的原因,是真的想不出来。 「倒也用不着想太多,反正只要抓住他们俩,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李九林满不在乎道。 这座小岛与世隔绝,舒氏夫妇绝对没可能从岛上离开,只要将这座小岛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翻找一遍,舒氏夫妇就会被抓住。 压根不需要李九林多想。 现在李九林更在乎的,还是卷耳的状况。 「感觉如何呢?」李九林拿着卷耳的医疗报告。 他不是医学专业,拿着报告装个样子而已。 卷耳摸摸肚子,道:「饿了。」 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卷耳的能量全靠葡萄糖维持。 -------------------- 第96章 舒氏夫妇 卷耳刚刚甦醒,这註定他吃不了多少东西,只能眼巴巴看着李九林摄入重油重盐的麻辣烫。空气中偶尔飘荡过来的香味激起卷耳胃部不适,但他的脑子告诉他这是世界上一顶一的美味。 但依照卷耳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一个星期之内只能打葡萄糖,恢復情况不错的话,有望能够吃些流食,但麻辣烫这种东西,他想都别想。 值得一提的是,卷耳住院期间是李九林亲手照顾他,就连上厕所这种事情都是李九林帮忙。 一开始卷耳还有些难以接受,但认识到自己腿不能动这个事实后,为了防止在病床上闹笑话,卷耳默默接受了李九林的帮扶。 李九林倒是真的闲,手上的工作只剩一个抓捕舒氏夫妇,而这件事并不需要李九林多多操心,只要每天盯一下进度就好。 不出李九林所想,组织的人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三天就捉到了舒氏夫妇,以及被他们俩带走的冯黎和辛诺。 第174页 来消息时,李九林和卷耳尚且在斗智斗勇,一个不允许卷耳糟蹋身体,一个卖萌撒娇就想闻闻烤鸭的味道。 「给我闻一下嘛……」面对李九林,卷耳可是撒娇卖萌的一把好手,连幼儿园的小孩子都及不上卷耳娇俏可人。 李九林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攻势,一路丢盔卸甲,简直是为博美人一笑宁愿将城池拱手相让的昏君。 要不是最后季飞池及时赶到,李九林甚至快在卷耳的进攻下,把鸭肉餵到卷耳嘴边了。 季飞池一进病房,就看见这「酒池肉林」的一幕。昏君快乐、美人快乐,只有大臣舒雁子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上前一步,季飞池夺走了烤鸭,让舒雁子把烤鸭挪走,谁也别想吃。 「呜呜我的烤鸭……」卷耳一脸悲怆。 仿佛从那栋建筑中出来后卷耳解除了封印,骨子里的恶趣味终于迸发,颇有影帝风采。 「是我的烤鸭。」李九林无语道。 「别闹了,」季飞池一左一右两个拳头送给这两人,「舒氏夫妇被抓了,在禁闭室。去见一眼?」 一席话,李九林和卷耳两个人的笑容都消了下去。 随后,李九林嘴角微微上挑:「去,走,咱俩一起。」 李九林推着轮椅滑着输液架同卷耳离去,季飞池则去稳定舒雁子的情绪。 来到禁闭室,舒氏夫妇分开被关押。这两人的模样可谓是狼狈,草叶子黏在头上,衣服破了几道口子,估摸着是一路被组织的人拖过来的。 口唇开裂,许久未进水。即使隔着玻璃窗,李九林还是可以想像到舒氏夫妇身上的臭味。 倒也不怪组织成员如此粗暴对待,这对夫妻做的事情足够他们下十八层地狱忏悔成千上万年了。 李九林选择先打开女人的房间门。 见终于有人来了,女医生抬头,那双眼睛神采奕奕,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她仍然美得惊心动魄。 「舒音沅,32岁。」李九林拉开椅子一座,立刻进入正题。 女医生点头,承认李九林没有记错名字。 「自己交待?」李九林翻阅早前组织成员递上来的资料,洋洋洒洒十几页,全是舒音沅从小到大做的腌臜事儿。 舒音沅脑袋一歪,三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显出一分可爱。她眼睛张得大大的,好像童话故事中毛茸茸的小熊,说出的话语却是冷意森然: 「罪名吗?已经被你们抓住了,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当事人再重复了吧?」舒音沅话锋一转,「还是说,组织连我们干了什么都查不出来呢?这么没用哇~」 活脱脱的挑衅,即使她的罪名数不胜数,但她从不认为自己需要认罪。 李九林翻页的手顿住,眼神从某项罪名移开,直直刺向舒音沅,道:「人与机器改造技术?」 人与机器改造技术,并非利用机械为人类续上残肢断臂,而是将活生生的人弄残疾,再用机器代替肉体凡胎。虽然听上去差不多,但实际实行起来,后者是违背人道主义的。 舒氏夫妇一直以来都在进行这样的实验,人与机器改造技术贯穿了他们所有的恶。 集团一直与舒氏夫妇合作,推出的多款生物产品中就有舒氏夫妇的影子。那些产品功效强大,但副作用不明显却来势汹汹无从避免。 ——所有使用了舒氏夫妇参与过的生物产品的人,无一例外会在药物作用下,三年内变成残疾,不可逆的那种。 卷耳被集团抓住时,集团的人给他用的神经毒素就来自于舒氏夫妇的贡献。 舒音沅没想到李九林会先问她这个,颇有些意外地道:「啊,我以为你会先问集团的事情。」 这些天他们俩躲躲藏藏,因为带着辛诺和冯黎两个拖油瓶,他们的生活可谓艰难。 舒音沅原本打算用集团的消息换一份热腾腾的米线。 「好可惜,你好像并不需要有关集团的情报。」舒音沅嘆口气。 在舒音沅的认知里,虽然集团的事情败露的差不多了,那些在外国势力牵涉下做出的各种违反人伦道德的实验足够集团生生世世赎罪,但在当今人类的律法中,三位集团创始人却是干干净净。 ——在李九林他们这些人收集到的证据中,没有三位集团创始人的黑料。 但现在李九林既然不在乎集团相关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即集团的某位创始人叛变了,将所有的证据和盘托出。 「让我猜猜是谁呢……你舅舅?」舒音沅来了兴致,一点点捋着脑海中的线索。 她自言自语道:「不对,你舅舅虽然很喜欢你,但他更爱集团,不然也不会抓你当劳什子联络员。难道是姓赵的?不不不她要是叛变那就是一个笑话了,所以……」 「是乔语柒吧。」 舒音沅得出结论。 李九林点头。有了集团创始人之一的帮助,组织很快掌握了足够所有人定罪的证据,集团的人一个也别想跑,有什么罪论什么处。 女医生舒音沅陷入苦恼中:「怎么办呢,我真的有点饿。森林里的生活快要我变成野人,每天能吃的除了蘑菇就是草叶,给点人类的吃食行不行?」 应舒音沅的要求,李九林真的给她端来一碗米线。 舒音沅大喜过望,唿哧唿哧顾不得烫就开始扒拉,一时间让食物的香味充斥这间禁闭室。 第175页 舒音沅的性格和资料中的对不上,也和李九林想像中的相去甚远。 资料上那个痴迷于研究、对人类身体有着谜样狂热的方框女医生,仿佛不是眼前这个人一般。 舒音沅大概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解决掉食物,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两分钟。等舒音沅吃完,李九林继续问:「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么,争取减刑。」 上面这句话当然是说笑的,就算按照现在组织已经掌握的证据,舒音沅犯下的事情就已经足够判处她死刑了。 不过乔语柒并不清楚舒音沅手下具体的受害者名单,所以李九林来诈一诈她。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舒音沅却早有预料,「我交代与否很重要吗?反正都是死啦,让我的受害者人间蒸发是更好的选择。啊,或者你想让我交代辛诺冯黎的事情?难不成你以为一碗米线就能收买我吗?」 舒音沅说话颠三倒四的,李九林也不清楚话题是怎么被她拐到辛诺冯黎身上去的。 不过舒音沅是识时务的人,左右她逃不出去,她只是想用手上的消息换一些更好的待遇。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判处死刑,但她希望自己可以在最后的日子里活得像个人上人。 得到想要的受害者名单以及人与机器改造技术的销毁方式,李九林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禁闭室,随后转个弯,来到了关押舒音沅她老公的禁闭室。 舒音沅老公的说辞和她大差不差,甚至两个人对于食物流露的相同的渴求,可见森林里的打野生活真的把他们折腾坏了。 ……所以卷耳和何亦可被前队长坑,不得不在森林里生活的时候,也是这么狼狈么? 禁闭室外,李九林回忆着那对夫妻的状态。对于一个真真正正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来说,森林的恐怖程度不亚于让一级菜鸟挑战一百级boss。 而且卷耳在森林中出来后,马不停蹄被赶去建筑,基本上没能吃点正常的东西。倒也难怪卷耳会对食物有执念了。 李九林想着,熘去医院食堂给卷耳买了点粥。 再忍忍吧,这段时间把身体养好之后就能大吃大喝了。 卷耳不开心,但李九林有的是法子让他开心。 「来,啊——」李九林一手捧碗一手执勺,浅笑着餵卷耳喝粥。 英雄难过美人关,就像李九林不能抵抗卷耳的撒娇一样,卷耳最终屈服在李九林的温柔攻势中。 等这碗粥喝完,他们还得去冯黎和辛诺的病房看看情况。 抓捕到舒氏夫妇的时候,辛诺已经是一个没有四肢的人了。冯黎比他更惨一些,不仅没有了四肢,连眼珠子都被挖走了。 因为环境恶劣的缘故,冯黎的眼睛不再有装回去的可能。 -------------------- 第97章 尾声 集团l9倒塌,三位创始人员一名自戕一名认罪一名不知所踪。 自戕的那位是枫镜眉和赵书华的母亲,谁也不知道这位母亲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守卫她的组织成员一不留神,她就死掉了。她为什么想让自己的孩子死在建筑中,又为什么会在事情败露后立刻死去,这些问题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了。 但是没关系,执法人员要的不是答案,他们只要真相。人死了没关系,她的罪已经定下来。 认罪那位是李九林的舅舅,他做了很多错事,但他也是真的爱李九林,在李九林不懂事或者失忆时多次与集团其他人抗衡,导致后面那群人做事都不爱带他玩。 这也间接救了李九林舅舅一命。他有罪,但罪不至死,与被判了死刑的那群人相比,只是死缓的他好了太多。 不知所踪那位是个短髮的女生,据组织最强小队现任队长曾岑安而言,那名女生长得人畜无害,但是个有手腕的。 依照搜集来的信息不难发现,这短髮女生在别人还在玩泥巴的年纪早早加入了集团,而集团中的人也隐隐有以她为首的架势,从来不会因年纪而看轻她。 然而虽然短髮女生在集团中威望甚高,但她却基本不参与集团的决策,现下搜集到的一切信息都表明这人与集团的阴暗面毫无关联。 就好像…… 就好像她只是参与了集团的创建,任其自由发展,并不在乎集团干了什么。游离集团之外,不沾一点污泥。 这样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人,又为什么会不知所踪? 逃跑总要有个意义吧,他们既没办法给短髮女生定罪,也没办法查封她的资产,她为什么要逃呢? 「我记得那个短髮女人叫……乔语柒?能联繫到她的家人吗?」李九林收拾着卷耳病床上的碗筷,耳朵上的通讯器一闪一闪。 季飞池查阅搜集的讯息,为难道:「她没有家人,朋友、相识、爱好,这些经歷都是……三点一线。」 乔语柒的经歷少到可怕,父母双亡亲戚纷纷暴毙,巨额的财富都堆积在幼儿时期的她身上。尽管这样并不符合常规,但事实上就是发生了「幼儿抱金」的事情。 从孩童时期开始,乔语柒就与另外两人联合创立了集团l9,因为年纪的关系,乔语柒没有在集团的明面上出现过,但但凡进入集团的人都会知道,集团真正掌握话语权的是乔语柒。 这些年乔语柒的生活经歷,就是家——学校——集团。 没有其他。 第176页 「哈……」李九林翻了个白眼。 听上去多么像天才萌宝题材里的三岁黑客四岁最强狙击手五岁科学家啊,乔语柒竟然能够在孩童时期就与两头虎豹合作并丝毫不落下风呢。 「找不到就算了吧,毕竟……」 毕竟乔语柒没有犯罪事实,连一点疑点都没有。所以能够对乔语柒产生威胁的东西都被她恰到好处的避开。 通讯器另一头的季飞池道:「不,我们找到了……乔语柒的遗书,或者说诀别信?」 信所写太长不念,具体意思便是同这个世间告别,然后负伤所有与集团有关联的人员名单以及线索,当然,这个关联是不好的那种。 事情突然就很迷,自投罗网自爆卡车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啊。 管他呢,李九林眼中已经只有那些证据了。 乔语柒是死是活同李九林并没有关系,反正她走之前能够留下这么好使的线索,于组织而言不亚于天降馅饼。 多亏了乔语柒留下的东西,组织忙碌了一阵儿后,事情就得到了完美解决。 除了集团相关,建筑中的十名「参赛成员」也需要安置。 死的埋土里,活的送去治疗,半死不活的做好火葬场准备。 啊,半死不活状态的只有一个人,即冯黎。天知道为什么冯黎会跟着舒氏夫妇那两个疯子走,组织找到他的时候,冯黎身上已经没有了好皮。 等冯黎情况好转了些,李九林去问了他些问题。 冯黎就说啊,他被爸爸打被爸爸欺负的舒氏夫妇有帮他上过药。次数不算频繁,但这么点好就被冯黎牢牢记在心里。 李九林听得啧啧称奇。 他们这种涉世未深的没怎么接受过好意的小孩子是这样的,容易被人骗,但凡碰见一点爱心就想抓在手里,也不管那是爱心还是无处安放的同情心还是其他,反正认死理。 即使李九林把舒氏夫妇干过的坏事全部告诉冯黎,但冯黎还是一门心思认为他两人是个好人,难搞的咧。 断手断脚瞎眼都没办法让冯黎思想转过弯来。 冯黎没有了眼球的眼睛上蒙了一层黑布,但李九林恍惚间以为冯黎在透过黑布看他。 冯黎他说:「我喜欢他们,他们不会害我。」 行吧,执迷不悟,反正冯黎已经为他的轻信付出代价,而舒氏夫妇被抓捕,往后不会再有人对冯黎的身体器官感兴趣了。 李九林耸耸肩,去看辛诺。 辛诺是建筑中集团的帮凶,按理来说,他需要按照律法进行惩处。可偏偏他在建筑中接受了改造,变成了不人不机器的怪物,究竟该用那边的律法给辛诺定罪,这是个问题。 后来辛诺被舒氏夫妇带走,舒氏夫妇争分夺秒在他的身上进行着实验,研究成果喜人。 但李九林将所有记录摧毁,辛诺这罪算是白受了。 不过他口中所说的妻子女儿嘛……确实在医院找到了他们的确诊记录,但全球成千上万所医院中,接没有他的妻子女儿就诊记录。 「想知道你妻子女儿的消息吗?」 刚来到辛诺病房前,李九林就听见卷耳的声音。 卷耳竟然在李九林不在的时候偷偷来看辛诺。 但卷耳的语气嘛……来找辛诺麻烦的。 辛诺自然对他妻子女儿的现况很是担忧,被救出来的时日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的家人。一会儿担心她们长时间见不到他会难过,一会儿担心集团败落没人给她们付医疗费。 这会儿卷耳送上门给他送消息,辛诺又怎么会不想知道? 「她们、她们怎么样了?!」辛诺有点激动,维持他生命体徵的机器发出尖锐爆鸣。 卷耳就笑,也只是笑。他存心让辛诺着急。 「你倒是说啊你个狗娘养……啊!」 李九林一巴掌拍在了辛诺嘴巴上。 虽然卷耳是在干坏事,但这是辛诺应得的。 「集团帮凶,杀害有天赋的少年少女,建筑中多次出手害人性命……你可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无辜。」 辛诺可不是什么被逼无奈小可怜,在发现自己的天赋不是顶尖的之后,为了稳住自己与集团的合作关系,辛诺亲自动手傻的人不知几许。 可辛诺没精力去纠结李九林为什么能够得知他早已处理好痕迹的事情,他现在只想知道他妻子女儿的消息。 在濒死的狗面前放一块肉,狗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够做得出来。 辛诺同样,他从卷耳的表情和李九林的话语中判断出这两人对他的厌恶,他当机立断作出反应,两行清泪划落: 「我知道我恶贯满盈,但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求求你们,我的妻子女儿……」 卖惨呢。 无论是卷耳还是李九林都不吃这套,辛诺惨是因为他没脑子,他们俩不会同情一个自作自受还拉别人下水的人。 不过气氛都到这儿了,卷耳还是把他妻子女儿的消息说了出来。 卷耳嘴角含笑:「她们没有住院。」 李九林补充:「相信集团,底裤赔掉。」 什么意思? 辛诺脸上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可怖。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集团根本没有给你妻子女儿提供医疗费和医疗资源。换言之,你妻子女儿死咯~」 第177页 李九林说完就走,推轮椅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徒留辛诺一个人在病床上发癫。 照辛诺那个癫样,发疯只是时间问题。 李九林可不想在病房里多待,万一呆久了被辛诺看出破绽怎么办?辛诺是蠢,但已经是机器人的他分析表情的能力还是足足的,方才李九林占了辛诺情绪不稳的便宜才能骗到他,等辛诺冷静后反应过来,不就看不见这么精彩的表现了。 「恶趣味。」卷耳道。 「怎么能这么说,只是小小撒个慌教训一下而已。」李九林道。 他的妻子女儿虽然没有及时就诊,但还活着,发现这件事后李九林动用卷耳的卡,送这两位未曾参与罪孽的人去治疗,现在她俩正在国外医院呢。 「反正你本来也打算吓吓他的嘛。」李九林道。 彼此相伴二十多年,李九林能不知道卷耳肚子里包藏什么祸水吗? 卷耳咳嗽一声,示意李九林揭过这个话题。 李九林拿出手机摇一摇,眉眼间满是得意。他道:「扳倒集团扫除卧底惩恶扬善,还有百万美元角逐赛的报酬都到了,你猜有多少?」 乔语柒失踪前,没有忘记集团承诺过的百万美元奖金池,特地把钱洗干净打到了还存活的人卡中。 「有什么好猜的?」 「一个很有趣的数字,你猜猜嘛。」 见李九林这副表情,卷耳大抵也知道具体数额了。 应当是…… 「一百万美金。」 -------------------- 第98章 番外一 海边的事 妈妈说,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所以我很乖,妈妈让我干什么我就会干什么。无论是给来医馆的客人下毒,还是给漂亮的大姐姐治病,我都做得很完美。 每次送走可人,妈妈就会轻轻抚摸我的头髮,夸我:「我家宝贝真厉害。」 妈妈的手好温暖,有香香的气味。我喜欢妈妈,和妈妈在一起,有数不完的开心快乐。 妈妈说,医馆的客流量很少。我不太懂客流量是什么,但妈妈说只要我下毒,医馆的客流量就会增加,因为其他医院治不好。 妈妈说,漂亮大姐姐是难得一见的绝佳实验体,「实验体」也是我听不懂的名词,但没关系,我不需要太懂,我只要听妈妈的话就好。 后来漂亮大姐姐的女朋友过来了,妈妈和爸爸不太开心,因为有了其他人的加入,「实验体」的事情告吹了。 送走治好病的漂亮大姐姐和她的女朋友,妈妈爸爸背对着我说小话。 「亲爱的别生气,我们可以把雁子……」 妈妈的目光温柔地投射在我身上。 我听见妈妈说:「可以。」 再然后,妈妈爸爸把我带来了海边。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天空好高好远,比医馆的天花板还要远;地面好湿好软,比妈妈的怀抱还要舒服。好大的风吹到我身上,我看见水里有小鱼在游泳。 「妈妈,小鱼会淹死吗?」我问。 妈妈表情变得很兇,声音好难听:「怎么可能,你是傻子吧。」 不是的,我不是傻子,我只是没见过,你们也没教过我。 「这么蠢,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不对妈妈,我很聪明的,在你和爸爸谁都没有教我的情况下,我学会了认字、学会了扫雷,我还会辨认药材,我是聪明而且有用的人。 但妈妈不会听我的解释,她总是忙着看别人的身体,然后和爸爸说哪个哪个好那个那个差。 我肚子饿,可妈妈爸爸都不管我。 但我是幸运的小锦鲤——我遇见了超级好的大哥哥,他愿意把自己的食物分给我。 大哥哥的女朋友看起来有点凶,但我知道她快要死了,所以我不会和她生气。 大哥哥问我爸爸妈妈在干什么的时候,我撒谎了。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吓到他们,因为我的妈妈爸爸不正常。万一大哥哥和他的女朋友被吓到的话,我会饿死的。 对不起哦,大哥哥,大姐姐。 ……对不起。 我被漂亮大姐姐的女朋友碰见的时候,看见大哥哥的女朋友过来了。 好多人啊,漂亮大姐姐、漂亮大姐姐的女朋友、好心的大哥哥、好心大哥哥的女朋友。 那天晚上我本来已经打算告诉大哥哥让他们赶紧走的,妈妈看他们的眼神真的很可怕。但是雨好大,我出不了门。 然后就被漂亮大姐姐的女朋友捉住了。 而赶来的妈妈把他们都捉住了。 「干得真棒,我的宝贝!」妈妈亲我。 好湿润哦,好轻柔啊。 「妈妈……」 「宝贝。」 我抬头看,妈妈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我不喜欢的东西。妈妈喜欢他们的手和脚,妈妈的眼睛像是要把他们全部拆成零件一样。 好…… 「宝贝,要做个乖孩子哦。」 我感觉到妈妈把手放在我头髮上。 很温暖?是的,很温暖。 但是为什么,好可怕呢? 「妈妈,我……」 妈妈从来不愿意听我说话,之前是,现在也是。 一个好奇怪的人把我领走,然后我就失去了记忆。 我甦醒在一个小方块里,漂亮大姐姐把我带了出来,靠谱的大人照顾我。在狭小漆黑的建筑里,我生活得很好。 第178页 大家都想出去,但我不想。虽然不知道进入建筑之前我遭遇了什么,但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才不想出去。 但不管我多么想呆在建筑里,大家都不会答应的。因为建筑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暖和的被窝。 靠谱的大人告诉我,一定要往外面走。 我不理解,分明靠谱大人什么都不记得,他凭什么可以对外面这么充满希望。 但是有靠谱大人陪着,外面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拍。 前提是,靠谱的大人陪着我。 但是等我终于再想起一切的时候,我同靠谱大人已经分开,漂亮大姐姐抱着我,和我一起在半空。 漂亮大姐姐的怀抱很温暖,但她很快死去,死在了我的下面。 那么多的血,那么脆弱的生命,消散在海里。我知道死亡,死亡是失去,而且不会再得到。 所有生物都有死亡的这一天,他们都会在时间里离开,所有时间里的东西,都永远不会再回来。 我哭泣,可是眼泪的温度不足以温暖漂亮大姐姐的身体。 她变得好冰凉。明明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那么热烫,可漂亮大姐姐就是怎么也暖不起来。 我只好把她送进了海里。 我见过夏天的尸体,很快会变得乱七八糟。妈妈说是因为夏天热,微生物活跃,所以尸体很容易烂。 我不想漂亮大姐姐变烂。 所以去海里吧,等小鱼把你吃干净,你就不会变丑。 我想,如果我可以早点恢復记忆,漂亮大姐姐是不是就不用死。又或者说再早一点,我能够提前告诉大哥哥和他的女朋友这里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他们谁都不会死? 我看着天空。 第一次见到这里的天空时,我觉得很好看,但现在的天空黑黑的,有星星但不多,难看死了。 我不知道建筑里的事情,但我知道好心的大哥哥已经死了,大哥哥的女朋友很伤心,身体里的器官在变差。 我救不了大哥哥的女朋友,也救不了漂亮的大姐姐。 没关系,我是坚强的小孩,这些灾厄不能打倒我。 我站起来,找地方歇息。 我得活下去,需要帮助就找警察,只要我可以找到警察,建筑里的大家就可以活下来。 天很黑,森林里很冷,动物的声音很吓人。我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我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事情? 我为什么不能和电视里的魔法少女一样,保护世界呢? 是妈妈爸爸的错。 是妈妈爸爸的错! 如果妈妈爸爸不带我来海边,不对别人的身体感兴趣,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们的生命都会安安稳稳。 所以所以……我让妈妈爸爸为他们的错误买单,没有问题吧? 妈妈爸爸和大小哥哥和老男人被抓回来的时候,我干了坏事。 我在妈妈的米线里下了毒。 当米线被送进去,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好大好大,吵得我耳朵疼。 妈妈好像知道了,她看着我笑。一口又一口,吃完了米线,连汤都没有剩下。 我一直搞不懂妈妈。 但妈妈也搞不懂我。 反正妈妈要死了,我就原谅妈妈好了。 那个叫李九林的大哥哥离开禁闭室之后,我进去和妈妈说话。保安大叔本来不想放我进去的,但我很擅长装可怜,他一心软,我就可以进去。 妈妈真好看啊,衣服破破的,但还是好看。 我想起了漂亮姐姐,她比妈妈还好看,但因为妈妈,漂亮姐姐没了。 「宝贝~」妈妈朝我招手。 我不太想过去,又很想过去,我和妈妈也已经很久没见了。 分开很久的母女抱一下而已,没关系的,我不是再一次喜欢上妈妈的温柔。 妈妈重新帮我扎了头髮,是她最拿手的麻花辫。 「宝贝。」 我听见妈妈在喊我,我不回应,但妈妈叫得很快乐。 妈妈大概没有想要得到回应,她只是喜欢「宝贝」这个称唿。她对那些血淋淋的手脚也会喊宝贝。喊我的「宝贝」,和喊那些手脚的「宝贝」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妈妈喜欢所以才是「宝贝」,不被妈妈喜欢的,就只是废物。 而我不喜欢妈妈了。 我出去,然后给爸爸下了毒,他和妈妈会一起走。 嗯嗯,很完美。 妈妈爸爸很配合我,他们是幸福的一对夫妻。 而我?我是要接受全新的人生,可爱的舒雁子。 医生说我的身体在建筑中受到了损伤,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再休养一个月,我正好可以赶上小学开学。 虽然我的年龄还不到6岁,但李九林哥哥说他有办法,只要我能通过入学考试,我就可以上学。 上学啊,真好。 入学考试不难,特别简单,比扫雷还要简单。 我能上学,但大小哥哥冯黎不能上学了,他没有四肢和眼睛,生活自理都成了问题。不过这一切是因为集团造成,所以集团的创始人会去承担大小哥哥的未来生活。 我会愧疚吗?不会,害了冯黎哥哥的是妈妈爸爸,不是我。啊,如果问我会不会对杀死父母有愧疚……我的回答依然是不会。 我和妈妈爸爸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啦。 第179页 我被收养在李九林哥哥名下,他会负责我之后的生活的。 「开学第一天,舒雁子你东西拿好了吗?」 我检查书包,很好,准备齐全。 「拿好啦!」 「走,出发。」 李九林哥哥牵着我。 我要迎接完美的生活啦。 -------------------- 第99章 番外二 赵 赵女士是个疯子。 啊,别误会,不是说赵女士智商有问题的意思。恰恰相反,赵女士正是因为智商太高,才被认为是疯子。 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某个想法出了错,天才就变成了疯子,某个想法对了,疯子就是天才。 赵女士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因为她可以在成千上万条基因序列中,瞬间找到与自己最相合的一条。 赵女士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疯子,因为她希望创造一个最优秀的生物,所以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天降福利般出现在那条基因序列的家中。 拥有与赵女士最相合基因序列的是个平凡的外卖员,遇见第一次见面就宣称要和他结婚的赵女士,外卖员当即报警,说遇上非法入室外加诈骗。 赵女士哭笑不得,出示各种证书证明自己脑子没问题,她只是单纯想和外卖员结婚而已。 外卖员哪儿遇见过这种事啊,坚持报警,最终赵女士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拘留十五天。 赵女士,遭遇人生中最大滑铁卢。 为此,赵女士同实验室的人都在嘲笑她,说她掉价。 不过也有支持她想法的人给她支招,原话如下:「隔层纱,你真想拥有完美的孩子的话也不一定要结婚嘛,到时候离婚还得分钱,多不划算咧。」 「我的意思是,都是成年人了,来个露水情缘不香吗?」 赵女士听了,很认真地执行了,然后遭遇了人生的第二次滑铁卢。 那个外卖员,他竟然不举哇! 赵女士足足下了三倍的药都没能让那外卖员能够人道,而外卖员清醒后又一次报警,哭得像是被糟蹋得体无完肤一样。 最后还是赵女士的同僚伪造了精神证明,把赵女士带走的。 离开警局前,赵女士还听见外卖员在打电话: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老婆我遇见了疯子呜哇哇哇哇哇我现在在警局我好害怕呜呜呜。」 讲真,能够拥有与赵书华正好相配的基因序列的人不可能长得差,外卖员的脸足够他原地出道当哥哥。 哭起来还挺好看。 同事一脸震惊:「他有老婆了你还……」 「我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 赵女士满脸无辜,背后就是警局和外卖员和赶来安慰他的老婆。 要不怎么说赵女士是疯子呢。 发现外卖员不能人道后,赵女士转身投入相关药物的研究,生物这一方面赵女士就是全球范围内数一数二的专家,她有的是信心让外卖员站起来。 见赵女士动力满满,她的同事多次劝说无果,最后只能慢慢疏远了她。 赵女士人际关系也不太好,除了这位为她出谋划策过的前朋友/老好人,实验室里再没人和她交流了。 但赵女士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孩子。 不出一年,赵女士成功研究出高品质的助兴药物,造福广大男同胞。 这一次赵女士做好了万全准备,算准了日子把外卖员绑来同她欢好,确保自己能够成功受孕。 至于被赵女士这样那样的外卖员以后的人生该怎么渡过?抱歉,这不在赵女士的考虑范围之内。 外卖员报警,但没有用,找不到人,白搭。赵女士又哪里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找到的,之前两次进局子不过是因为被抓了个现行,赵女士没法儿跑,这次赵女士准备充足,怎么可能会被抓呢。 赵女士温柔呵护肚子里的小宝贝时,听说外卖员和他的老婆正闹离婚。有趣的是,离婚是外卖员提出的,外卖员的老婆不肯和他离婚。 「我tm都是个脏黄瓜了,你还在我边上干嘛啊!」 他老婆的回答是这样的:「那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很难过,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的,把那个疯子找出来,一起找出来。」 重点不在于找到赵女士,而是「一起」。 赵女士觉得这可真有意思,将那对平白无故遭了殃的夫妻看作生活的调味剂。怀孕的日子枯燥无趣,总得有些乐子打发时间。 孩子出生,赵女士马不停蹄安排了一系列检查,私人医院的医生拦着她,说孩子还小不能这样。 赵女士哪儿管那些啊,要不是怀孕的时候雌激素分泌过多,赵女士早在确诊的时候就进行检查了,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 好在检查一切顺利,孩子的基因是优中之优,完美而没有缺点。 赵女士开心,赵女士喜悦,赵女士花费更多的心思在赵唱诗——她给最完美生物起的名字——身上,势必要将赵唱诗培养成最巅峰的、无人能比的人才。 事情按部就班下去,赵女士严格控制赵唱诗的饮食、学习、交友,甚至为了保证赵唱诗的情感健康,赵女士还成为了宝贝赵唱诗的知心好友。 哈哈,情感这种东西赵女士自认为还是好掌控的,看看她最完美的杰作吧,最优秀的基因与最完美的栽培,这是她的杰作! 第180页 但人类的感情千变万化呢。 不是赵女士没办法掌控她最完美的生物杰作,而是赵女士无法掌控自己的情感了。 在赵唱诗笑着同她分享班级里男生的示好时; 在赵唱诗运动完闹着要吃冰淇淋时; 在赵唱诗温柔地替生病的赵女士按摩时…… 在很多、很多时候。 赵女士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产物产生了感情,这是大忌。赵唱诗在赵女士的眼里应该是一只小白鼠,顶天了也只是一只基因优良的小白鼠。实验室做实验一天可以用掉百来只小白鼠,里面两三个基因有可取之处的小白鼠会活下来,然后同其他小白鼠竞争活下去的名额。 没有实验人员会对小白鼠的离去伤心难过,即使一开始会有,但积年累月的见证,实验人员早就对此免疫了。 所以当赵女士意识到自己在揪心时,她毫不犹豫抛弃了生病的小白鼠赵唱诗。 赵女士身为妈妈不要赵唱诗,这不是赵唱诗的错。 赵女士只是抛弃了自己眼中的小白鼠而已。 主意又一次被赵女士打在了外卖员身上。多年过去,与赵唱诗基因最相合的竟然还是他。 赵唱诗不认为自己想再要一个小白鼠的想法是错误的。 可当她想找上外卖员时,却发现外卖员和他的妻子严防死守,隔段时间搬个地点,只为了躲避赵女士这颗多年前的子弹。 寻找外卖员花费了赵女士一点时间,但没关系,再怎么说赵女士也是天才,她想找的人就一定能够找到。 外卖员和老婆买菜回家时,就看见倚靠门框的赵女士。 这不亚于天降陨石,一下子将这对平凡的夫妻砸得七零八落。 「回来了,」赵女士掐灭烟,浓白一片的烟雾缭绕上她的眉眼,「我需要你的精子。」 「滚啊——滚啊——!!!」 赵女士不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激动,考虑到上次给他们带来的伤害,赵女士此次前来连床的部分都省略了,直接问他们要小蝌蚪。 她都让步到这份上了,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不想再听他们无意义的咒骂,赵女士吩咐人把他们俩都绑了起来。 好消息:赵女士再一次捉住了与她最相合的基因序列。 坏消息:基因序列没了。 赵女士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外卖员竟然去结扎了,永久不可逆的那种。 赵女士错愕的神情怎么掩饰不住。 「哈哈哈,」外卖员大笑,「你来呀哈哈哈哈有本事你来啊哈哈哈哈。」 原来早年被赵女士强制过一次后,为了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外卖员在妻子的陪同下去了医院。 他们宁愿这辈子也不可能拥有他们自己的孩子,也不愿让赵女士有可趁之机。 他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对,因为赵女士的强行介入,活生生颠沛流离了那么多年,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担忧赵女士的到来。 这会儿悬在他们头上的刀终于降下,砍的却是赵女士的头,怎么能不让人开心。 得不到他的小蝌蚪,赵女士挥挥手,放了他们夫妻两离开。 可事情还没完,赵女士找了次位的男人生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基因虽然及不上赵唱诗,但同样优秀。赵女士优化了自己对赵书华的培养方案,继续养卡。 这一次赵女士很小心没有投入感情。 她的第二个孩子阳光健康地成长着,长成了完美的生物。 嗯嗯、很好,很好。 赵女士的生活本该一直好下去,直到有人找上她,希望创建一个集团。 集团的理想很有趣,集团的人也很有趣,赵女士欣然答应。 成功培养出完美生物的赵女士早就无聊了,集团给她送来枕头,她可开心了。 集团的野望很大,赵女士同样。 最后,集团创始人之一,最小的那个女孩子建议说搞个建筑,把那些阻碍集团发展的人都搞进去。 「你的两个孩子也可以放进来哦,」女孩子笑着看赵女士,「你难道不想看看最完美的基因是如何应对困境的吗?」 赵女士想。 所以赵女士答应了。 听见两个孩子接连死亡,赵女士眼皮也没动一下。 两只小白鼠而已。 而已。 但最后的最后,赵女士还是自杀了。 赵女士自杀前,乔语柒过来看她。乔语柒的手段很高,竟然没人发现她出入组织禁闭室。 乔语柒来看赵女士不为别的,只为了说句话: 「切,傻逼。」 -------------------- 第100章 番外三 乔语柒 「喂喂,听得见吗?」 「啊,听得见是吧。稍等,我找找摄像开关……找到了。」 话音落下,伴随着开关启动的声音,面前出现一个娃娃头女生的身影。 娃娃头女生摇摇手,道:「看得清吗?现在有画面了吧?」 娃娃头女生盯着屏幕外:「看来听得见也看得见。」 「以防有人不认识我,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娃娃头女生笑道,「我叫乔语柒,来自很久很久之前。这个傢伙叫小狗小猫,大家也可以叫它蠢猪。」 乔语柒抓着一只长得又像猫又像狗的生物。 第181页 是猫猫狗还是狗狗猫?算了,还是叫它蠢猪吧。 蠢猪严词抗议:「我不叫蠢猪!我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灭世系统!!!灭世系统的尊严不容玷污!!!」 说着,蠢猪将身一扭,反从乔语柒手中逃走了。瞧它前行的方向,哦吼,竟然是窗边呢。 此处位于距离地面1280米的高空,蠢猪刚刚打开窗户,卷进房间内的气流裹挟着蠢猪,好巧不巧又送蠢猪进入了乔语柒怀中。 乔语柒轻笑,关上窗户杜绝冷空气的入侵。 再看蠢猪——它的确无愧于这个称号,被气流那么一冲击,蠢猪此时眼睛翻白舌头外露,显然已晕倒。 「小弱鸡。」乔语柒胡乱揉了把蠢猪的皮毛。 坐回一开始的座位,乔语柒继续方才没有完成的直播大业。 「嗯嗯,蠢猪说的没错,它的确是唯一的灭世系统,顾名思义,它的任务是绑定宿主让宿主毁灭世界。啊不用害怕,蠢猪已经被我收服不会出去祸害其他人了。」 如果蠢猪没有在清醒之后狠狠咬上乔语柒脖颈的话,她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就你管随时可能噬主的它叫「已收服」啊? 仿佛知道屏幕前的人所想,屏幕后的乔语柒笑着开口:「放心吧,这傢伙伤害不了我哦。」 之前乔语柒被蠢猪咬的地方连个牙印子都没有,可见刚才蠢猪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咬下去。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乔语柒提熘着蠢猪后脖颈的皮,把它提死肉一样提起来,还甩了甩。别看灭世系统蠢猪叫得欢,压根一点儿伤害性都没有呢~ 这还不够,乔语柒把手指头怼在蠢猪嘴边,这么近的距离蠢猪哪怕随便张口咬一咬都足够乔语柒喝一壶,可蠢猪就是没能伤害乔语柒。 「我们签订了员工合同,员工不能对老闆的人身、心理状态产生攻击想法,否则……」 乔语柒一巴掌抽在蠢猪脑袋上。 灭世系统这副猫猫狗/狗狗猫的身躯即刻应激,嗷呜一声就要对乔语柒动手。 还不等蠢猪弹起来,不知从何而来的电流密密麻麻席捲了蠢猪全身。蠢猪连哀鸣都没能发出来,哀哀切切地委顿,短时间内是动弹不得了。 「否则就会受到电击。」乔语柒补充后面的话。 她又看向屏幕外边,有一搭没一搭顺着蠢猪的毛髮。 「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过得还不错。」她说。 乔语柒现在的状况比上一次见面时要好很多,眼睛里有光,嘴角勾着笑,窗外大好的阳光投射在她身上,说不准到底哪个更耀眼。 「我每天吃吃喝喝睡睡,任务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乔语柒还是在笑。 良久,她像是想起自己还有没解释的事情。 「啊,我是不是没说为什么我会在这个世界?」乔语柒举起灭世系统,「这头蠢猪没有能量了,我在各个世界找可以给它充能的东西。距离能源枯竭还有3650天,我必须在那之前找到无尽能源~哈哈,你信啦?」 「其实没有,哪有老闆给员工卖命的说法啊。我只是无聊而已,这个世界看一看,那个世界瞧一瞧,顺便从蠢猪的系统库里找出快要毁灭的世界,当救世主。」 灭世系统的资料库里,储存着无数即将毁灭的小世界,而且信息还在源源不断进入资料库。 依照小世界的毁灭进度,系统给它们都排了序号,最接近毁灭的在最前头,稍微和缓一点的放后头——方便了乔语柒筛选的过程。 只要无脑挑最顶端的世界进入就好。 世界的毁灭往往有多种原因,有时候是因为能量失衡,比如反派的力量大过于主角;有时候是因为天灾人祸,比如不在世界主宰承受范围内的大面积陨石降落;有时候是因为外力的介入,比如灭世系统。 乔语柒没有收服灭世系统之前,蠢猪要干的事情就是哄骗那些人去毁灭世界。可惜上一任宿主蒋螽斯背刺它,让它气息奄奄,后来认人不清绑定了乔语柒,从此彻底沦为没有人权的奴隶。 「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它即将迎来灭亡。」乔语柒道。 「集团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的最大毒瘤,我运用一些小手段,将集团的第三位创始人换成了我的模样,哎呀别那么惊讶呀,虽然我生而知之,但我做不到从小就聪明绝顶。」 集团众人印象中那位创始人,其实并不是乔语柒,而是另一位年过半百的男人。乔语柒先是杀死了那个男人,然后运用灭世系统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代替了集团的第三位创始人。 所以为什么组织找不到乔语柒的犯罪证据?因为乔语柒根本不是一开始的那个人,那个男人犯的罪,怎么会和乔语柒有关呢?男人违法犯罪的时候,乔语柒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集团的存在导致了这个世界科技树的急速发展——这本没有什么,坏就坏在集团包藏祸心,与国外反动份子搅和在一起,导致了局势动盪。战火持续了约莫十来年吧,这个世界就被毁掉了。」 乔语柒回想自己看到的这个世界的结局——战火连天,满目疮痍,刚找到一个发黑饼子的小男孩还没来得及闻味道,就被从天而降的炮弹击中,死去。 再然后,这片土地上只剩下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叫舒雁子来着。因为会医术所以被很好地保护在后方,所以恐怖袭击发生时舒雁子并没有受到波及,所以舒雁子从睡梦中醒来时,她的周边什么都没有。 第182页 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智慧生物选择了自杀。 人类文明消失殆尽,世界一片寂静,在没有新的主宰诞生。 ——多么悲惨的结局啊。 乔语柒胸前的熊猫项鍊一摇一晃,「我来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 她不想让人类文明消失——至少应该是自然消亡,而不是因战争毁于一旦。 乔语柒便选择了摧毁集团这一条道路。组织确实很给力啊,一点点小指引,集团就被一锅端了。 「我真厉害。」乔语柒忍不住夸赞自己。 她比以前活泼了很多,眼睛晶晶亮,笑容不再是那般带着疏离的感觉,「隔世而来」这种形容不适合现在的乔语柒,她好像真真切切站在了实际的世界中,与你我他并不相隔。 什么给她带来了这样的变化呢? 「当然是能够自由选择的快乐。」乔语柒喝了一口茶,热气氤氲,蒸得她脸红扑扑的。 在乔语柒还不能自由选择的时候,她的一切都暴露在人前,不管她有多么不愿意,又有多少苦楚,就连内心的想法都会真切展现在每个人眼前。 无论是一直追连载还是偶尔路过看一眼的人,只要想看,乔语柒就必须打开心扉,对待旧友那样剖析自己的心意。 乔语柒甚至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因为书写她人生的笔在别人手上。 与菜市场被开膛破肚的鸡鸭牛羊并无不同。 而现在则不一样,乔语柒身上发生的一切变化我们都不知缘由,她的所有都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过得很开心,这次开播就是来见见人,跟你们报个平安。后续应该偶尔也会出现?我不确定,看心情吧。我跳出了时间,我能活很久,说不准我还能送走你们呢。」 茶杯见底,乔语柒打算关闭直播。 「叙旧时间就到这儿吧……哦,我忘了,因为我开启了直播,后来的人也能看见我这时候的录屏呢……算啦,再见,希望下一次我开启直播的时候你也会在哦~」乔语柒敲敲屏幕。 先是画面消失,但还可以听见声音,乔语柒好像开窗了,有风声。风轻柔地抚摸过这个女孩的髮丝。 灭世系统悠悠转醒,识时务的它一个翻身,吐着舌头讨好乔语柒。 「啊哈哈,痒,不要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不会奴役你哦~嗯?你说我没关麦克风?我看看……」 一些杂音出现,应当是乔语柒在找麦克风的开关。 「啊哈,果然没关。」乔语柒说。 她弹了弹麦克风,声音「咚咚咚」。 「关机了哦。」 但是声音还没有消失,乔语柒的唿吸声近在身前,一唿一吸,仿佛可以想像乔语柒手停留在开关上的样子。 「……有点捨不得。唉,我们下次见面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百年之后,谁又知道呢?我也不是天天都能开直播的。」 「再见。」 再然后,声音也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