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判官打分中》 第1页 《甜品判官打分中》作者：长安论道【完结】 文案： 乔木心，坐拥百万粉丝的非着名测评博主，每日工作吃吃喝喝，探店带货。 某日，他在一家高奢甜品店，被一块价值68块的蛋奶酥齁到面容扭曲，在微博上锐评: 「我的胰岛素要失灵了。感觉像法国人带着白砂糖来抢钱。」 一旁的一位文质彬彬男子提醒他:「最正统的法式都是这么甜的。」 乔木心:「你哪位，你教我吃东西？」 褚唯平静道:「我是这家店的老闆。」 乔木心:「……」 ———————————————— 乔木心的探店视频上了热搜，从那以后，江湖上流传着他和褚唯不和的传言。 甚至有人亲眼目睹，二人在朋友圈中门对狙： 乔木心：你有无考虑过你做的那些洋货应该稍作改良…… 褚唯：我用的原料是最好的。 乔木心：这个口味可能不太适应拆那人的拆那胃…… 褚唯：我用的技术是最好的。 乔木心：……况且也太贵了。 褚唯：我的甜品值得。 乔木心：fine，尊重，祝福。 —————————————————— 半年后，高奢甜品店经营低迷，褚唯只能滚回家继承家业。 家业主要就是几十家蛋糕连锁店，比起口味，更追求供应链和配方。 褚唯继承家业的第一课，就是要从一家个人烘焙坊，收购一张「苹果巴斯克」配方，研发招牌产品。 然后褚唯左等右等，没等来店主，遇到了最不想看见的冤家。 乔木心「褚老闆，我就说装逼死得快吧你还不信。」 褚唯:「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乔木心:「我是这家私房烘焙的老闆。」 褚唯:「……？」 乔木心笑眯眯道:「苹果巴斯克是我的作品，想要配方？好说啊。答应我三个条件，我考虑一下？」 第1章 乔木心面前摆着的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开心果可颂。刚刚出炉的那种，表面泛着充满食慾的香气。 可颂是这家店老闆亲自端来的，他之前是在写字楼打工的白领，后来攒够了钱追梦，开了这家私人烘焙店。端来的时候还顺手送了两瓶气泡水，态度诚恳： 「我之前看过你的视频,我和我老婆都很喜欢你的，如果有问题，还是希望你们能给出一些宝贵的意见。也方便我们改进。」 乔木心见过不少自命不凡店家，见对方态度诚恳，反而觉得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也报以微笑：「客气了，你不怕我说真话就行。」 此时剪辑林语架起了摄像机，调整了几下的位置，示意乔木心可以开始拍摄了。 乔木心捋了两下刘海，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哈喽大家好，这里是木心测评，今天我们探的店，是老闆通过社交平台私信我的。能主动出击让我审判的店不多，由此可见他很有勇气。」 很多美食博主一般都是签了，收钱替商家做宣传推广，拍摄精美，话术圆滑，但乔木心一向都是八百斤反骨上长个人，自媒体对他的意义没有传播，只有审判。 言辞犀利吐槽不留情面，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最开始也有人认为乔木心是故意找茬，但后来大家发现，他的审判力度是根据测评店铺的人均消费来决定的，被重拳出击都是又贵又难吃的店家。 不故弄玄虚，吐槽犀利却非常易懂，让乔木心收穫了许多粉丝，还有一个十分缺德的外号——「甜品判官」每次更新都清一色地在评论区玩梗：「判官上班了。」 既然是判官，主打的就是一个公平公正，不好吃的要吐槽，好吃的，乔木心也会给予毫无保留的赞美，有不少宝藏店铺都是在乔木心去过后，客流量有了明显的提升。 「店老闆说这是整个z市最好吃的开心果可颂，不好吃你们可以打他，但是打人犯法，所以先来替大家尝一下。」 在介绍的时候，林语稍微推了推盘子，让老闆刚刚端来的面包入镜，配上乔木心极其亲民的话术，整个视频的调性就像和朋友某天午后逛街累了，随便找一家店休息一般随意。 乔木心拿过放在旁边的餐刀，切开可颂，扑鼻的黄油香味。淡绿色的开心果酱流了出来。 他叉起一块，细细咀嚼，半晌都没有说话。 老闆搓了搓手，有些忐忑：「怎么样？」 乔木心点了点头，「好吃。」 世界上对食物最高级的赞美莫过于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好吃。 乔木心转了一下盘子，将切开的那一半横截面露在镜头面前，试图用更加专业，和有说服力的言辞解释起来： 「横截面气孔分布的很均匀，而且刚才切开的瞬间，能够闻到扑鼻的黄油味。如果我是这个可颂，我会觉得我被尊重了，然后心怀感激地被吃掉，可颂的命也是命。」 镜头后面老闆和林语都忍俊不禁起来。 「包括内部流出来的开心果酱，不甜，没有那种一口下去热量爆炸的快乐，但坚果的味道超级浓郁，像是有人拿超大号开心果攒了一个榔头然后『咣当』往你头上狠狠砸了一下，眩晕，但能原谅。」 「总体而言是很不错的，吃这个可颂可以让我获得快乐，是那种特意走很远的路跑过来吃完会觉得不虚此行的感觉。」 第2页 老闆听罢此话才松了一口气，自己只是一个刚开不久的小店，主打产品只有寥寥几款。最开始他在微博上私信乔木心的时候很忐忑，毕竟对方是全平台几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但很显然，乔木心的评价确实足够的亲民，不好的也是，好的也是。 看乔木心给出了很好的评价，林语笑着将一张白纸：「又到了观众喜闻乐见的环节。」 这是乔木心的保留节目——猜配料表。 最早是因为有网友质疑乔木心是一个只会乱喷，没有任何烘焙和料理常识的喷子。乔木心爱说，但从不乱说，一气之下当场默写配方，写完配方找店主求证。 吃得多，看得多，写的配方越多，再加上一点点运气，唯手熟尔后他可以将每种配料的用量误差控制在10g以内，节目效果渐渐就拉上去了。 有好事者拿着乔木心盲猜的配料表去復刻，有的失败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成功，但无论哪种，能成为甜品赛道最具话题性的博主，足以证明他对甜品的了解就像唿吸一般熟悉。 于是他转了两下笔，行云流水般边写边念：「可颂的话，按照波兰种，基本上就是国际惯例，水100g，黄油15g，裹入黄油100g，糖，盐，干酵母……」 重头戏是里面的开心果酱，甜而不腻，甚至在齿间还有坚果的香气。乔木心拿起刚才用过的叉子，抿了一口表面的开心果酱。 「深烘开心果碎10g，卡仕达酱、幼砂糖……」 店主边听边点头。 「刚才尝到了一点蛋黄的味道……除了蛋黄酱和卡仕达，还有一些清爽的口感——牛油果，用量大概在5g左右，我猜的对吗？」 店主看乔木心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比了一个大拇指：「你的舌头是这个，之前也开过店吗？」 乔木心没有回答，只是耸耸肩，笑了一下：「没有，我只是一个专业的甜品喷子罢了。」 …… …… 从店里出来后，乔木心问林语：「你觉得这家店怎么样？」 「挺好的，刚才我也尝了两口，反正这种水平我们店现在达不到。」 林语自己也开面包店，名字叫做「岛屿」，剪辑反而是赚外快的副业。 但探店就这点好，虽然会有概率遭遇玻璃心红眼病的店家，但总会有真诚，热忱，想做好东西的人。从而交流碰撞出奇妙的火花，像今天这样。 「哦对了，刚才结帐的时候，那个店主让我把这个给你。」林语将相机收进包里，递给乔木心一枚银色的信封。上面烫着一枚月亮，用法语写着店名。 「mois tardif，晚月……」乔木心一边喃喃感觉自己好像在哪见过，随后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马上要在cbd开业的那个高奢法甜。」 翻过请柬，背面附着一张精美优雅的小笺，介绍了一些品牌的基本信息。 「晚月」聘请了从业多年的米其林主厨，联合国内经营多年餐饮企业褚氏集团，和当下分子料理的概念结合走高端路线，给食客带来极致的体验和享受。 乔木心想了一下：「褚氏？做农家小炒那个褚氏？」 林语干笑两声：「…餐饮企业，他们不止有小炒。」 其实乔木心之前关注过他们，造势大半年了，没有见过一款甜品的图透，后来他还打听了一圈，得知「晚月」开业首日的消费名额不对外公开，只以抽选的形式赠送给媒体和很少一部分人。彻底灭了他的兴致。 破店排场大毛病还不少，和日本人学什么不好学抽选。 林语看着乔木心翻来覆去掂量着信封，脸上有点不高兴，立刻明白，是他的轴劲儿又上来了，稍微点了他两句：「刚才那家店的老闆，她老婆是做美食杂志的，有内部渠道，说送我们两张。这可是天降的流量黑洞。」 「流量黑洞怎么了，热度过了再做别的呗。」 林语：「米其林诶，甜品判官。观众应该都超期待你整活。」 乔木心压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欲言又止。 他最后还是收下了请柬：「去去去，审判，必须判。」 …… …… mois tardif开业当天，乔木心被店门口的人震撼到了。 人山人海，一片混乱。 装修优雅精緻的餐厅外侧是巨大的落地玻璃，一些人坐在里面，但更多的人被拦在外面，餐厅像是精緻的玻璃鸟笼，外面是乱闹闹的潮水。 等在外面的，有打扮时髦漂亮的女孩，有拿着摄像机一看就是同行的博主。有的人在安静地等待，有的人似乎很愤怒，和门前接待的人起了争执。 这是开业第一天吗？不是抽选吗？这个抽选不会是从13.397亿里面抽的吧？ 乔木心和林语相互对视了一眼，又踮起脚尖，林语打开稳定器，大概拍了一下人山人海的场面，小声地接了句：「这里好多人啊。」 乔木心探过头去，刚想和门口接待的人沟通一下，人群最前面传来声音：「麻烦今天用餐的客人把拍照设备收一收，包括自拍杆，三脚架，云台，摄像机，都是不可以使用的。」 乔木心一眼就看到落地窗后面有人正在拿手机拍照，别有用心地问了一句：「手机也不行？」 「对的，今天所有的餐品，都是禁止拍摄的。」 一瞬间乔木心对自己今天身处的境况产生了怀疑，他觉得这好像不是米其林餐厅，这好像是商场负一楼里新开业的19.9一位的自助。 第3页 与此同时乔木心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一让。」 一个身穿西服，戴着蓝牙耳机的男人越过二人，一打眼在人群中十分出挑，他径直越过了人群，询问的语气明显十分头痛：「怎么回事？不是说开业首日限流的么？」 明显接待的人也很为难：「但是安杰罗先生那边的manager不是这样说的，他们觉得，抽选名额已经很少了，店内的容客量是足以负担的……」 男子彻底头痛了：「都说了这里是中国不是巴黎……所以你们就答应了？」 「不答应我们就得不到安杰罗先生许的开业许可。昨天晚上不是还在讨论这件事，是您开会的时候说『随他们便吧』所以今天才没有改变方案的。」 「……」 人群中的骚乱也愈发明显，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但随着时间推移，并没有人对当今混乱的局面提出一个解决的方法。 乔木心在人群中挤得难受，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去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肩膀，满脸不悦道： 「喂，你是保安是吧，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 -------------------- 第2章 被叫做「保安」的男人明显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着乔木心。 乔木心也看着他。 不是保安吗？ 高高帅帅的，一表人才，但无论是什么，总归是餐厅工作人员吧，顾客就是上帝，上帝问你什么时候进去用餐不是很合理吗？ 面前的人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对自诩「上帝」的乔木心道：「还请稍等一下，我去沟通。」 随后又对骚动的人群说：「今天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抱歉，请大家再等一下，只要有邀请函，今天都是可以用餐的。」 虽然出师不利，但是帅哥保安的态度倒是蛮好的。骚动的人群稍微平静了一下，乔木心瞟了一眼身后的林语，他的镜头一直对着自己。 于是乔木心刚拿出手机发微信，打算告诉林语可以暂时不用拍了，刚才离开的帅保安回来。神色有些为难，但还是和接待耳语了两句，接待的脸色有些无奈，支支吾吾对有所人： 「真的很抱歉，因为规划的原因，餐厅的容纳量确实达到了上限。今天的接待就暂时到这里了。」 乔木心目瞪口呆。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人群中一瞬间炸开了锅，其中有不远千里，从隔壁市来的人，还有很多从上午等到现在的。还有很多扛着设备的自媒体，大家的语气立刻变得不客气了起来。 「没做好规划就不要搞这一套，我们的时间不是时间吗？！」 「我们已经等了一上午了诶！」 「我们又不瞎，里面明显还没坐满啊？！」 接待看了一眼身边的「保安」，随后也有些无奈：「实在抱歉，这都是为了更好的用餐体验。所以并不是所有位置都坐满的，接下来一周邀请函都是有效的，大家可以凭藉邀请函随时来用餐。」 乔木心细品了一下，缓缓道：「所以，你们在社交平台上说明了到店机制为抽选。在客人又在开业当天，将持有邀请函的客人赶走了，可以这么理解吗？」 这话确实有点刺耳，「保安」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些不满，但也不方便说什么，能看出来强忍着耐心，继续沟通：「这是一些给大家的补偿，凭藉兑换券，明天以后到店的客人可以兑换一杯气泡酒，或者一份手指泡芙。」 ……谢谢你百忙之中打发我们。乔木心内心翻了个白眼。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明显就是门店规划不当，却让消费者来承担后果。经过刚才毫无诚意的敷衍，大家的情绪似乎也逐渐滑向失控。一些人坚持留下维权，还说要打消协的电话，也有一部分本就是来凑热闹的，也有接受了这个说法的赔偿， 但无论大家怎么作，怎么闹，「保安」都没打算松口，这个人似乎都不打算改变他做的决定。 乔木心也懒得和这种傲慢的餐厅打交道，转身对林语说：「不拍了，走吧，开业第一天就搞成这样，也没什么好拍的。」 林语一般不会对乔木心的决定过多质疑，最后还是关了手机，有些遗憾地咂咂嘴：「唉，本来还以为能蹭一波热度呢。」 「热度这个东西。做什么不好，之前做那么多甜品店不也数据还好。」 林语小声接了句：「可是……我没吃过米其林呀。」 乔木心愣了一下。 好像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自作多情，林语慌忙摆手解释： 「我，我的意思不是说想蹭吃，就是感觉米其林这个东西，一听就很高大上，应该……不是所有人都有人有机会随时吃到的？就是，如果我很想吃，但是又感觉平时我不会吃，但是我经常关注的美食博主拍了视频一样，就感觉像得到补偿了一样，也不用靠幻想去想像这个东西了。」 林语脾气好，虽然两个人一起运营帐号，但他从来不会用命令的语气和乔木心说话，眼下一番话颠来倒去碎的和饺子馅儿一样，但变相提醒了乔木心，其实拍视频，一部分的初衷是表达自己，另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所展示的，也是其他人未知触不可及的世界。 猜配料表，享用美食，都可能是某人一生都没有机会触及的一个侧面。 乔木心想了一下，他转头又跑向门口。 第4页 刚才的帅保安还在和一些没有善罢甘休的客人协商赔偿事宜——主要是别人骂他负责听着，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和疲惫。他没有料到乔木心会去而復返，有些意外。 乔木心歪着头看他：「今天是因为人太多，我们没办法进去用餐，那假如明天，后天又来了很多人怎么办。」 「保安」怔了一下，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但随后他看着乔木心，语气很真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保证。」 得到了他的保证，乔木心逐渐有数了，「保安」其实不是真的保安，从刚才种种骚操作来说，无论是manager还是其他的，他的职位在「满月」里面应该有一定的决定权。 造成今天的局面，也许确实非他本意。 乔木心想了想：「所以今天，是肯定没办法正常用餐了？」 男人一脸歉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乔木心问他：「那你家有外卖吗？」 保安：「……？」 …… …… 当天晚上，随着「满月」结束了首日营业，网络上出现了第一波探店测评。 可能是物以稀为贵，再加上人均价格在那里摆着，大多博主基本也就是表达了用餐的兴奋和激动，并没有大规模差评的情况出现，昏暗的灯光，华丽的装修，透过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餐厅内散发的香水味儿。 足够优雅，足够符合普通人对于有钱人会常去的餐厅的想像。 还有几个乐于讲地狱笑话的博主，透支自己的功德，坐在餐厅里拍外面排队的画面。 当然，乔木心也没闲着，他和林语连夜剪完视频，写完了脚本，最后敲定了一个别具一格的名字。 「【满月测评】-哈哈，爷没进去，但是爷点了外卖！」 因为没能堂食，所以乔木心将拍摄地点选在了林语的面包店岛屿，昏黄的灯光洒下来。在一众探店视频中显得很有辨识度。 「哈喽大家好，这里是木心测评，就像标题说的，今天是『满月』营业的第一天，对的，就是前段时间火爆全网的『满月』据他们官方帐号公布的信息，这是z市第一家米其林法甜，他们的chef曾供职于法国的米其林三星餐厅坐行政主厨。派头十分特别地高大上，首日的用餐资格以抽选的方式赠送，本判官也想办法搞来了两张，但是在开业第一天，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下面接的是一段当时林语用相机实录的画面，只拍了人群，还有乔木心交涉的画面，镜头晃动的幅度有点大，明显能看出来是偷拍的。 不过，但凡当天在场的人看了这个视频，就能明白，乔木心已经很给「满月」面子了。 拍摄只有很短的一段，但也避重就轻，并没有太多过于负面的描述，只说了：「因为自己去的太晚了，赶上餐厅限流，所以没能入场。 「虽然很遗憾，我们没能去见世面，但是，康康我给大家搞了什么好东西！」乔木心将摺叠精緻的白盒子拖进镜头，摆在前面： 「我用邀请函解锁了神秘支线——关于满月当天上新的所有新品，我全都打包外带了，我也谘询过了餐厅的人，他们说和堂食的品质没有区别的。」 确实没区别，除了打包了快10款蛋糕收了将近100的包装费。 拆开蛋糕的时候，乔木心还在想，要是这些鬼东西不好吃，他就当场报警。 「但无所谓，甜品判官会出手，现在来尝尝号称法甜天花板的『满月』的品质，第一款——」 …… …… 当晚，「满月」首日营业结束后，褚唯联合远在法国的投资人，还有褚氏的管理层，还有主厨团队的代理人开了紧急会议。 开业首日出现了这样的失误，尤其是前期造势铺了那么多宣传资源，今天还有很多没有用餐的客人，接下来几天的善后也成问题。 「满月」的行政主厨在法甜界素有盛名，但脾气古怪。当初为了达成合作，褚唯跑了不下十次巴黎，又动用了不少关系。对接的时候，褚唯也浅浅领教过对方团队讲究起来不顾他人死活的傲慢态度。但最后他退两步，他再退两步，双方还是签下了合同。 他实在是太想把「满月」做成了。但今天也是确实有些事，下午才到店。 然而当他到了后，看见「满月」门口人挤人，怨声载道，他立刻询问接待和经理，为什么没有按照经营计划安排客人，得到了「主厨觉得用餐人数太多，让餐厅环境过于嘈杂，接下来停止接待了。」这一理由的时候，他还是感觉两眼一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才是「满月」的店长，而且经营的部分确实是交给褚氏负责的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开业的经营策略是很早以前就定下来了啊？ 为什么啊？ 会议是跨洋会议，褚唯需要接收来自法语，义大利语，英语，还有普通话三方的信息轰炸，两个小时下来，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烧了，最后主厨团队的代理总结：「如果想要保证后续经营不出问题，我方和褚氏是要达成共识的。」 人话：我们不改，褚唯你自己再想想办法。 褚唯明白，人是自己找来的，主厨便是他们的卖点之一，箭在弦上不可能说不做了，但自己毕竟是管理团队的领导，他还是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我还是想声明一下，满月经营的部分，当初已经谈妥，是全权交给我方来执行的。」 第5页 「主厨先生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我们共同的目标是能打造一座舒适优雅的餐厅，而不是乱闹闹的菜市场。」 「……」 结束会议后，褚唯徒劳地靠在椅背上，一个头两个大。 手机响了起来，褚唯强打起精神，用耳机接通：「关顾？」 关顾是褚唯的髮小，比他大几岁，褚唯读书的时候，关顾就在褚氏做法务了，现在跟着褚唯，也在「满月」里也投了点小钱，算是半个合伙人。 当初选定主厨团队的时候，关顾就委婉地表达过自己的担忧，但褚唯坚持只要技术过关一切都是小问题。关顾插不上话，只能表达自己尊重祝福的态度，顺便不再对他的经营策略提任何意见，默默祈祷人别死自家门口。 但现在，他听闻了开业的风声，还是忍不住来收尸了。 「听说你今天把来的顾客活生生赶走了？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做生意的。」 褚唯嘆了口气：「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褚唯因为开店的事，和他哥哥褚盛闹得不是很好看，但目前的局面对他而言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关顾也劝道： 「你要实在应付不过来，回去求求你哥哥，我觉得法国人不卖你面子，也要卖你哥面子的，你哥之前那还还投资了人家的酒店——」 褚唯幽幽地说：「不了吧，我哥最开始就不同意我开『满月』，他等着看我笑话呢。」 话说到这份上，关顾其实心里清楚了，哪怕察觉到自己在经营经验方面的欠缺，除非一败涂地，让褚唯现在和褚盛低头是不可能的。 关顾索性不劝了，反正有褚盛给他兜底。先让他自己折腾吧，甚至还宽慰了他两句，只要后续的处理能做好，今天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言及此处，关顾像是想到什么： 「哦对了，我之前关注了一个美食博主，专门做探店测评的，我看他今天也去你们店里了。」关顾一边聊着，一边分享给褚唯一个视频连结： 「你可以看看，他之前的一些测评都蛮有意思的。」 褚唯点开视频，纯当是放松心情了，当画面上出现乔木心的脸的时候，他就想起来了，这个正好是今天问自己能不能打包的人。 也多亏他问了这一句，褚唯福至心灵，向现场无法用餐的顾客提供了外卖业务。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 虽然刚才的会上，主厨团队对褚唯今天擅自提供了外卖服务表达了不满，认为褚唯破坏了他们对「优雅」这一概念的贯彻，但归根结底，他们背刺在先，所以也并没有过多的攀扯和指责。 想起此事，褚唯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看着乔木心和豆包一样圆的脸，几枚蛋糕盒子排列在镜头前，褚唯无意识地挺直了嵴背。 他在意乔木心对「满月」的评价，就像一个学生等待老师的评价一样。 画面上乔木心在拆第一个蛋糕的时候，有个画外音问乔木心：「所以他们家是可以打包的是吗？」 乔木心道：「对，我问了能不能打包，他们家保安说可以。那保安还挺帅的。」 帅保安褚唯：「……」 哈哈，笑不出来一点儿.jpg -------------------- 第3章 乔木心在镜头前拆开包装，刚才他已经试吃过其他款，最后一款，是「满月」这次强推的店内主打招牌——「佐罗」。 面前呈现出一个白巧克力完全包裹的球体，像一枚白色的恐蛋，「佐罗」的盒子里还附赠一张烫金的卡片，描述了一下甜品的创作理念。乔木心大概扫了两眼，向观众介绍： 「卡片上说，『佐罗』结合了分子料理的概念，巧克力和咖啡的香气交叠……虽然起了个很有意思的别名，但从原材料的来讲，其实就是一个白巧克力加「歌剧院」的组合。」 关于「歌剧院」名字的由来，一种说法是，最早制作出这款甜品的店家就兴建在歌剧院旁边，另一种解释是，蛋糕的形态很像歌剧院的舞台。 「歌剧院」主要由三层浸润过咖啡液的蛋糕体，黄油，鲜奶油，巧克力做成的调制而成的馅料，咖啡的香气和巧克力顺滑细软绵密优雅地交错在一起，和名字交相唿应，宛若歌剧院中盛装登场的演员。 林语在画外音问，为什么不直接叫巧克力歌剧院呢，乔木心干笑两声： 「佐罗……可别不是个甜品刺客吧，哈哈。」 林语将蛋糕的盘子往镜头前推了推：「但是这个巧克力外壳的造型做的还蛮有意思的。」 「一些主厨的小巧思。」乔木心伸出叉子，看向林语： 「我敲开了哦，在敲开之前我们要不要玩一个非常6+1的梗？」 「别玩了，太老了，暴露你的真实年龄。」 于是乔木心作罢，倒数三二一，扎进了巧克力壳—— 「噗。」 一股巧克力酱喷向了乔木心。 乔木心今天穿了一件白t恤。 「……我靠！滋我一脸！」 …… …… 褚唯看着视频，跟着屏幕里的乔木心一起坐起来。 如乔木心所言，「佐罗」确实是微调后的歌剧院，只是表面的巧克力从固态换成了淋面，以白巧克力包裹。敲碎外壳，多余巧克力液会优雅地流出来。而不是喷出来。 ……所以最后为什么会有这么炸裂的效果。 第6页 视频上乔木心狼狈地擦着身上的巧克力，越擦越多，最后干脆出画了。简单的转场过后，乔木心坐回原位，身上换了一件黑色的t恤。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我猜原本的设计应该是敲碎壳，里面的夹心流出来，但是这个巧克力脆壳油脂的比例比较高，又吸收了空气中的水分，壳没有变脆，反而受潮变软，裹住了果酱。然后他就呲出来了——滋我一脸。 画面上，一个画外音问乔木心为什么巧克力壳会变软，乔木心思考了一下：「按照当天的出餐量，巧克力壳可能是提前至做好的，也许是冷柜受潮。」 他随后又打了个补丁：「我说也许，毕竟餐厅的硬体设施看起来挺不错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很喜欢的那种，应该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要不是探店视频从拍摄到剪辑有时差，褚唯甚至觉得乔木心是不是在故意点自己，他沉思半晌，随后起身，给关顾打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关顾带着检修工，三个人在「满月」碰头了。 半夜被老闆薅起来找维修工，关顾的头上仿佛有一个怒气槽，已经快攒满了。褚唯将视频调到乔木心戳开巧克力壳的那一幕，两个人看到后，相顾无言。 关顾推了推眼镜：「还有别人反映过这样的问题吗？」 褚唯摇了摇头。 「你也不分辨一下真的假的，万一他是来口嗨的呢？」 此时远处咔哒一声响。师傅打着手电，轻车熟路地拆下了冷藏柜的内胆，褚唯伸手，在内层摸到了一层细小的水珠。 这个博主眼光确实有点毒。褚唯忍不住想。 关顾摘下眼镜，抹了把脸：「说真的哥们，从开业到这一步，怎么每一步都是问题，你们那个店的风水是不是不太行。」 褚唯嘆了口气，但随后情绪迅速恢復稳定，他一边指挥师傅更换新的内胆，一边去堵关顾的话： 「你想骂我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就行了。」 关顾问：「你想怎么解决问题？」 褚唯思索了一下：「『木心』的视频我也已经看完了，至少他在口味的方面给予了正向的评价，安杰罗那边我会再去沟通一下，解决一下客流规划，剩下的，就等舆论的问题渐渐消退，一切走上正轨……」 关顾沉默半晌，随后拿出手机，划了两下，示意褚唯看了过来。 视频网站热搜上，「#木心测评 滋我一脸#」几个关键词大喇剌地挂在热搜前几的位置。 褚唯：「……」 关顾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睡得着吗，褚唯，我要是你，我今晚睡不着。」 …… …… 乔木心的视频上了b站热搜。 一起看素材的时候，林语说自己很喜欢最后那段翻车的视频，自带的节目效果。乔木心想了想，确实是真实呈现的，也不算造谣，于是二人把它挑了出来，还配了段魔性的音乐。没想到自带传播效果，还被几个粉丝很多的营销号转发。 那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滋我一脸」也成为了极具传播性的名梗。还有人用他剪了表情包。 毕竟不是买的数据，高位热搜呆了一会儿，热度就褪去了，林语特意截了个图发给他，只可惜乔木心蝙蝠作息多年，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 刚起床脑子懵懵的，乔木心看到了截图，又去扫了一眼帐号，「木心测评」跟着涨了一些粉丝，消息提醒变成了红点儿，后台多了一些奇怪的私信，还有一些探店邀请。 乔木心往下滑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一轮上弦月。融合了m开头的法语单词。 mois tardif，满月。 戳进对方的主页，没有多少粉丝，帐号下除了店铺的开业动态也没有发其他内容，但认证上确实是高奢法甜餐厅的官方帐号。 乔木心点开私信，确实很像来公关的口吻。 对方先是说自己看到了视频，感谢了乔木心光临，开业时候出了一点小状况，也感谢他不计较当天出现的一些小问题，愿意为了甚至对他们几款甜品提出了宝贵的意见。但是—— 视频中「佐罗」只是极其偶然的情况，并不代表甜品的普遍品质，现在正值试营业，视频在网上热度还蛮高的，希望乔木心能配合一下，删除视频。不要闹到要诉诸法律的那一步，大家都不好看。 消息旁边还附赠了一个微信号，大概意思是只要愿意删视频，条件好谈。 乔木心彻底精神了。 岂有此理，他还没让店里赔衣服呢，现在又跑来让自己删视频？ 怎么，做得烂还不让人说了？这就急了？ 乔木心血压飙升，一气之下关了手机，起床想弄点吃的。最后从冰箱里翻出了半包挂面，烧水的时候，他还惦记着刚刚看到的消息。 语气虽然客气，说出来的内容却是爹味儿十足。本质是商量，其实就是威胁。 乔木心手里的青菜都快切成菜沫了，忍一时十分憋屈，退一步越想越气。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杀杀杀杀杀。 …… …… 褚唯很刷了一上午手机，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他有点后悔，早知道那天来的人是做自媒体的。就应该提前留一个媒体渠道的联繫方式。 他以前他也接触过一些公关，很多无良自媒体愿意说一些奇怪的话博人眼球，但只要积极沟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部分听到律师函这一步都怕了，自然态度愿意软下来。 第7页 这人不会这么不识抬举吧？ 终于到了下午，微信没有动静，倒是视频网站的私信终于弹出了新的消息提醒，紧接着「满月」上面发的私信，木心测评回復了新的消息。 木心回復两个字：退订td 又补了一句：「玩不起别做生意哈。」 褚唯：…… -------------------- 相关歌剧院的资料参考来自百度 第4章 褚唯疑惑：「他为什么拒绝我？」 关顾听见褚唯询问的声音，也缓缓抬起头，表示疑惑： 「不应该啊，自媒体人一般还蛮好沟通的，给些好处，不说什么好话，坏话总归是不说的。」 「我就是按照之前我们说的和他商量的啊？」 「你说什么了？」关顾接过手机，扫了两眼，一阵无语： 「难怪，我要是他，我不揍你就不错了。」 「为什么？」 看着褚唯一脸懵逼，关顾明白这富贵命的大少爷确实不明白怎么和别人说软话，但现在他也懒得解释，只能吩咐道：「你也别自己写了，我念一句，你照着打。」 褚唯虽然还是有些不理解，但还是接过手机，从善如流，等着关顾说话。 关顾：「亲，实在是不好意思，昨天回復您的是餐厅的新来的实习生，我们已经严肃处理了该人，这边想再次和您沟通一下，方不方便再来「满月」体验一下其他的甜品，给我们提一些意见，您的意见将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褚唯：「……我一定要用这样舔的语气说话吗？还有我为什么要再请他来一次。」 关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褚总，是这样的，如果你早点舔，你是有机会让他删视频，把自己从热搜上弄下来，但现在很明显对方已经觉得你态度很无理，有牴触情绪。这样，还不如你再请他来一次，展示一些更好品质的甜品，让他发自内心地觉得那天确实是特殊情况，这样会更有说服力。」 褚唯还是有点担心：「他要是不愿意来呢？」 关顾把手机丢给褚唯：「他可以不来，但是你，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大少爷，创业第一课，先学说话吧。」 …… …… 褚唯本以为对方不会来的。没想到的是，只是换了一个话术，「木心测评」竟然真的答应了。甚至和他约好了，三天后有时间，可以再去一次「满月」 第三天，服务生告诉褚唯，有人在店门口等他。 乔木心戴着口罩，穿着简单的t恤，还背了一个书包，正在摆弄自己的相机。和网上伶牙俐齿的模样截然相反，整个人就像一个刚刚放学，人畜无害的高中生。 褚唯见状，快步上前，用温和的口吻打招唿：「你好，请问是木心测评吗？」 乔木心抬眼看见了他，也上前和他握手，他眨了眨眼睛，一直在打量周围： 「今天店里的客人……好像少了一些？」 褚唯以为乔木心在阴阳怪气，干笑两声： 「是少了一些，后来实施了分流预约制，情况就好多了。」 褚唯谨记关顾和他的嘱託，不能再起冲突。如果乔木心确实对他们的态度有所改观的话，他引着乔木心落座，他见乔木心拿着相机，以为他坐下来拍个不停，「满月」的环境，会让大部分人为之心动。 但乔木心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环视了一圈，带着一点弯弯的笑意看着褚唯： 「所以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褚唯递上了一张精美的纸笺，上面烫着满月的logo，「我们这次准备了五道甜品，和之前您打包的款式是不一样的……」 「不不不，不了，五道我吃不起，就三道招牌的就可以了。」 褚唯的语气很委婉，他打算再劝两句：「您无需付钱，这次是我们请您来探店，所有的费用都是免费的。毕竟这次机会难得……」 乔木心微笑道：「没什么难不难得的，又不是没吃过米其林，还有就是本人比较喜欢自己花钱，这样觉得不痛快也比较好开口，您觉得呢？」 此话一出，褚唯更确定了这人是奔着吵架来找茬的。 但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如果乔木心愿意重新录一个视频，没准还能口碑反转，增加一些人气。这才是褚唯今天的目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假装很有风度地为乔木心推荐几道甜品，乔木心选了三道。 他架起摄像机的时候，褚唯突然想起来，那天他们好像是两个人一起来的，便问了一句：「你朋友没来吗？」 乔木心还在调整相机参数，「他陪别人去医院了，今天的拍摄只有我一个人。」 调整完，他便重新坐到相机面前，说起了熟稔的开场白，对着镜头笑了起来： 「hello大家好，这里是木心测评，还记得我们上次探店未果，只能打包的『满月』吗，这次我们终于有机会来店里堂食啦，这次我们——」乔木心一时卡壳，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褚唯。 褚唯有些尴尬地道：「……我是，餐厅经理。」 想起自己作为老闆还要在主厨团队面前装孙子，还要因为网上乱嚼舌头倍感困扰，褚唯也不知道自己的定位究竟是什么样的。 乔木心保持微笑，很流畅地接上了刚才拍摄的内容，「所以这次我们询问了餐厅经理，让他再次为我们介绍几款招牌！说真的上次的『佐罗』还是很让人难忘的哈哈哈……」 第8页 褚唯忍不了了，他现在觉得有点后悔再请乔木心来了。 此时服务生为乔木心端上了三款甜品，乔木心缓缓将第一盘甜点推入镜头，无数手指肚大小的泡芙堆叠成一座小塔。 「这道甜品的名字叫『巴别塔』，外观上看起来其实就是泡芙塔，内部灌注的馅料是薄荷巧克力。」乔木心笑了两声，叉起了一块：「我目前还没吃过不像牙膏的薄荷巧克力。」 乔木心缓缓放进嘴中：「嗯，好浓郁的薄荷味，还有巧克力碎。」 褚唯有些小得意：「不像牙膏吧？」 「更像了。」 「……」 两个人说着话，侍者端上了第二道甜品蛋奶酥。这是褚唯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很喜欢的一道甜品，后来拟定菜单的时候力排众议加了进来。 乔木心翻开背面的餐牌：「……68一块。我们在一个国家用的是通用货币吗？」 「……哈哈。」 乔木心吃了一口，陷入深深地沉思。 褚唯：「您觉得怎么样？」 乔木心：「我的胰岛素在尖叫，法国人带着白砂糖来抢钱，好甜。」 褚唯：「……」 剩下的两道甜品都大同小异。一道是黄油鱼肉松的拿破崙，另一道是牛油果羽衣甘蓝玛德琳。 等乔木心试吃完所有的甜品，给出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其实甜品本身的品质是不错的，无论是奶油，还是馅料的新鲜度都是很好的。无愧于米其林的品质，价格嘛……偏高，但是结合餐厅的运营成本也不是不能理解。」 褚唯听完了这番评论，才觉得心里稍微有些舒服。 「但我觉得这样下去不太行。」 刚觉得心里有些稍微舒服的褚唯：…… 乔木心缓缓放下叉子：「从之前的『佐罗』到这次的泡芙塔，还有这个蓝绿色的玛德琳，主厨团队是想要一些创新的，这个意识很好，但毕竟创新不能创人。」 褚唯面上有点挂不住了：「……倒也没到创人的地步吧。」 「首先，上次的『佐罗』无论是什么原因，让食客把衣服弄脏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还有引进的甜品并没有为了适应中国人的口味做出相应的改良，包括这次的泡芙，虽然足够标新立异，但薄荷巧克力确实不具备普众性，更何况这个玛德琳蛋糕……蓝绿色的蛋糕，嗯。」乔木心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边说边写： 「从整个餐厅的现状来看，『满月』还是把长期经营当成首要目标的，所以我觉得可以不用做这么超前，老老实实做一些传统甜品，维持住稳定的品质，一个季度1-2款创新是比较稳妥的。」说到这里，乔木心将刚才写的便签撕了下来：「刚才那个黄油拿破崙，三文鱼的味道还是有些出挑，按照这个比例调整应该会更好。」 褚唯没有接，乔木心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良久，他双手背后，半晌道： 「木心老师，这样的评价，是不是太过傲慢了？」 乔木心看他的态度，笑了，随后便收回手，将自己的便签团了起来。 「我明白了，您今天不是请我来探店的，你是来听夸奖的。」 褚唯道：「倒也不是夸奖，我只是觉得，创新对于一家餐厅来说是必要的，也是必须做的，您这样的评价是不是有失偏颇呢。」 乔木心没有生气，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褚唯。 「你不是经理。你是这家店的店长？」 褚唯也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又把我认成保安呢。」 乔木心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一点冒犯：「你喜欢保安那就叫你保安，是我太蠢了，我以为你找我来是希望我能为你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褚唯已有些不高兴：「我当然能接受意见，前提是有建设性的话。」 乔木心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不就是误会了，我在哪里录视频都这样的，违心的话我说不出口。」 褚唯知道，这算是交涉失败了，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要不就和他这么掀了桌子吵一架，但生而为人的理智还是让他做出判断： 「那木心先生，今天的拍摄……」 乔木心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那就不发了，幸好没点几道菜。我就当我自己是冤大头了。」 临走之前，乔木心问了一句：「请问先生，你姓褚是吗？」 褚唯的表情有点意外，乔木心解释道：「我之前听说，这家餐厅是褚氏旗下的。」 褚唯「哦」了一声，说道：「我叫褚唯。」 乔木心笑了笑：「褚先生，我衷心希望你餐厅生意兴隆，然后发大财。」 褚唯：「……」 …… …… 「我已经够客气了，他还那么阴阳怪气？！过分的人是他好吧？！」 傍晚，褚唯戴着耳机，和关顾高强度吐槽今天发生的一切，关顾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所以你和他吵起来了？」 「那没有，他只是说不会发探店视频了。」 「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啊！」褚唯甚至有点委屈： 「关顾，你都看在眼里，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投进来了，又动用关系找来最好的主厨，绞尽脑汁地经营，想创新菜，就是为了听他骂我的？」 「你冷静，冷静。」关顾权当他压力太大在发疯，毕竟当时餐厅筹备期间褚唯也经常间歇性发疯。 第9页 关顾安抚道：「总之，没吵起来就行。你就安安心心地继续干着，到哪步算哪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沉默，关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褚唯做的怎么样先不论，这家餐厅，他确实尽力了。 「我不可能到哪步算哪步，『满月』是我一定要做好的。」 信号有点差，但关顾还是听清楚他说的话，带了些赌气的意味。 「至少到现在，我还没拿褚盛一分钱，我一定要向我哥证明，他也不是全都对的。」 挂了电话，离开会还有些时间，褚唯有些惆怅地打开微博。可能是之前看过视频的原因，微博「猜他喜欢」直接将木心测评推到他首页。 褚唯冷笑一声，还猜我喜欢，猜的真准，下次别猜了。 但一种诡异的心态让他忍不住点进去，顺着时间线，开始视奸乔木心的微博。 帐号看起来并不像是有团队打理的样子，应该是本人在使用，他的主人天马行空，酷爱熬夜，探店，喝酒，双排，分享歌曲，照片，想发什么就发什么。 木心信守承诺，确实没有发第二次去探店的视频，他的置顶微博还是那条踩中了流量密码的「佐罗」，其他的就是平日里拍拍树，拍拍猫，对一些探店把他认出来的粉丝表达感谢，和一些沙雕营销号的烂段子。一哈能哈哈五六行。 根本不好笑。 但正是因为不好笑，褚唯心里更酸了，怎么对笑点的要求这么低，对甜品却又如此苛刻。 褚唯看着那条丢人现眼的置顶视频，戳进了评论区，不出所料，木心犀利的吐槽风格，是特色，但也会招惹争议，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主打一个「帅哥多骂点孩子爱听，我也觉得他家又贵又难吃很久了」也有人附和「这人是哪来的野鸡网红，对别人的劳动成果评头论足很光荣吗？」 看到有人附和乔木心，也觉得『满月』不好，褚唯又想起他临别前阴阳怪气的嘲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实在没忍住，于是到「佐罗」评论区说了两句：「确实看起来像譁众取宠网红，不会吃可以选择不吃，没有必要品头论足。」 他看着自己的评论淹没在人潮汹涌的网际网路，也没放在心上，一会还有和法国那边投资人的跨国会议，便去准备了。 开完会已经是深夜了，褚唯去洗了个漱，等从浴室出来，手机上多了10多条未接来电，全都是关顾打来的。 还没等他拨回去，关顾又打回来了，这次他接起来：「我好几天没睡好了，要是合同的事明天再说？」 「褚唯！你刚才在干嘛？」 「我……在开会啊。」 「开会？我看你的手不但会开会，还会偷偷刷微博，可怕得很！那麻烦你，下次，网际网路巡逻的时候，能不能切小号！」 褚唯愣了一瞬，便匆忙打开微博，刚才自己的评论下面，乔木心缓缓打了一个问号，后面是不同网友跟了几百条回復。 他这才看清，刚才用来回復的帐号，不是自己的私人帐号，是「满月-官方帐号」 褚唯倒吸一口冷气。 -------------------- 乔木心:隔行如隔山，这很难评，我祝他成功吧。（不是） 甜品制作工艺有瞎编的成分，不要尽信，屑作者一直在用百度百科做蛋糕【不是】 感谢在2023-12-13 19:04:07~2023-12-14 12:0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全服最帅大土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全服最帅大土狗 10瓶；谈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乔木心看到这条莫名其妙的评论的时候，正在林语的面包店里，时值傍晚，一天的营业结束，林语正准备打烊。乔木心「嗙」的一声将手机丢在桌子上，推向林语。林语看完后，眉头也皱了起来。 林语刚想说点什么，乔木心拿过手机开始打字，林语看乔木心握着手机，指尖都快擦出火星子了，有些后怕道： 「木心，要不你先冷静一下……」 乔木心两眼冒绿光：「我已经很多年不在网上和人吵架了。」 乔木心深知自己本性，他脾气不好，因而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三省吾身，争取做到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后来做了博主，更明白网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因此他虽然讲话有些难听，但其实很懂得掌握分寸，也不喜欢和人无端起冲突。 但现在，他很，十分，非常生气。 什么意思，自己邀请人来探店，还让自己说好话，自己都答应不发视频了，现在在网际网路上搞背刺？ 怎么人一旦退一步，对方就频繁地得寸进尺？ 乔木心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回了一句:「不是吧不是吧你这就急啦蛋糕吐了我一身我还没说什么呢，这是不是多少有点不讲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满月」官号的管理人似乎是也懒得装了，直接在下面回覆：我们欢迎每一位心怀热爱的美食家的到访，但不欢迎以偏概全无端的指责。 乔木心直接把那天邀请自己的私信截图发到评论区：你不会想说现在回復我的也是实习生吧？ 在乔木心发完截图后，评论区的评论数便成倍地增长，一部分人说自己去过店里，或者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满月」的服务确实不好，博主只是说出了事实，另一部分人持怀疑态度，认为乔木心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了店家的事，但更多的人其实不清楚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搬着板凳赛博吃瓜，并且期待他们赶快打起来。 第10页 其中有个大v在评论区带节奏，说自己以前就做餐饮，见过很多网红打着探店的名义，为了出名不惜造谣，乔木心气不打一处来，还想发点什么，林语连忙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 「我觉得你先冷静一下，毕竟在网上吵架不是什么好事，说多错多。」 乔木心眉毛皱到一块去了：「错？我没错，错的是那个姓褚的。」 林语顺着他的意思：「行行行，就算是那位褚先生错了，万一他说你煽动网上的人网暴他怎么办，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了。」 此时最上头的时候也稍微过去了一些，乔木心听进了一些劝，有些郁闷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现在怎么办？」 两个人正聊着天，面包店门上的风铃响了起来。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身材高大，身上还披着一件外套。他一只手摘下了电动车头盔，看起来像是刚刚送完外卖回来。稍长的头髮一部分扎在脑后，一部分垂在脸侧挡住了耳朵，恰到好处地遮住右耳的助听器。 这人叫陆寻风，是林语的弟弟。当时是两个人一起租的乔木心的房子。两个人一起经营，不过随着乔木心和两个人相处，他也知道陆寻风不只是弟弟，这些都是后话了。 陆寻风刚刚送完预定的蛋糕回来，看到两个人神色不太对劲，用手语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语企图遮掩过去，对他笑道：【没什么，只是在聊天】 乔木心灵机一动，问陆寻风：【有人在网上说你坏话怎么办？】 陆寻风摸着下巴，比了一个简单的手势：【让他闭嘴。】 乔木心：「你看，连老陆都说不能忍。」 林语扶额：「……我觉得寻风不是这个意思。」 陆寻风摘下助听器：【所以，那个说你坏话的人，是有什么把柄，或者事实吗？】 乔木心摇了摇头。 陆寻风：【那应该可以找律师，或者直接摆出事实来。】 乔木心这才想起来，他还留着开业第一天的录像。他不应该为此感到困扰的那个。 而同时，这也很容易地解释了「满月」帐号背后的人为什么生气了，乔木心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急了他急了。 而想到「他急了」乔木心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件事和姓褚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语看乔木心渐渐平静下来，于是把手机还给了他：「要不，咱们就先什么都不做，等热度退下去了，再看看他会不会找茬？」 乔木心耸耸肩：「行呗，就不吵了，反正他家店迟早要倒闭的。」 「倒闭……倒不至于吧。」 「他们餐厅的老闆好像和主厨团队没达成共识似的，那天他邀请我重新去探店，拿出了很多他自认为拿得出手的招牌，感觉像急于获得认可一样。」 乔木心见林语听得云里雾里，又用更加通俗的表述解释： 「从口味来讲，主厨更喜欢遵照传统，但为了迎合市场用了一些很花哨的形式，形式和口味又没有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乔木心掰着手指：「除了那个呲我一身的巧克力球，还有薄荷味的牙膏，还有……算了不想提了，都是一些很难吃又奇怪的东西。能力有限，他们的野心又很大，你说他们到底能走多远……」 话说到这里，乔木心露出了「懂的都懂」的表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乔木心按照林语的建议，先停更了一段时间。他把后需要更新的视频剪好，设了定时发送。 偶尔去林语的店里帮帮忙，但更多的时候他忙着打游戏或者看电影，然后一觉睡到下午，继续蝙蝠作息。仿佛前段时间「满月」的探店只是人生中一个微小的插曲。 这中间他还帮林语写了两张配方，「岛屿」规模很小，做出来的东西中规中矩，没什么差错，也赚不了什么大钱。乔木心看不下去，让他们按照自己的配方尝试做一下，可以作为应季的新品。 等过了大概半个月，乔木心再次上自己的帐号，多了好几条私信，其中有几条应该是素人的帐号，他们询问乔木心之前是不是在「满月」用餐，来找乔木心一起维权。 乔木心有点蒙，虽然之前确实见过这家店有一些十分新潮的想法，但是「满月」事物本身的品质还是不错的，怎么闹到维权这一步了呢？ 对方说，自己也只是慕名去满月用餐，但是因为操作人员失误，他的用餐资格排错了日期，店里又拒绝补偿。他气不过，便发到了网上，谁知很多人都出现过类似的问题。店里给出的说法，总是承诺赔偿，最后又不了了之。 还有人端上来的甜品，甚至有冷藏不当产生的怪味道，却反而被阴阳怪气说野山猪吃不了细糠。总之，从经营到口味，全都一塌煳涂。 他说他们现在正好组织了一些人，有人之前刷到过乔木心的视频，问乔木心要不要加入他们。 乔木心大概也能猜出来，对方多半看上了自己做博主的流量，想着要是乔木心愿意和他们一起把这件事闹大，没准能得到更多好处。 此时距离网上吵架的事过去了大半个月，当时不可忍受的那些话，现在想想好像确实也没什么。不过乔木心属实没想到，主打高奢甜品的「满月」竟然能持续犯这么久的低级错误。 第11页 钱投了那么多，这人到底对自己的餐厅上没上心啊。 但乔木心并不想掺和进去，他把所有消息都看完，最后继续剪视频去了。 他的心态很诡异，说不上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单纯地不想倒油。 一个多月后，林语说，乔木心之前抄给自己的配方调的差不多了，请他去尝尝。 所谓的「配方」其实就是一款改良款的巴斯克，调整了奶油奶酪的比例，内部注入了苹果酱的酱料。 工艺很简单，重点在于新鲜烤制的巴斯克和手工制作的果酱。巴斯克端上来的时候还散发着微热的气息，用餐刀切开，深红色苹果酱缓缓地流淌下来。 乔木心吃了一口，缓缓点头：「这个苹果酱做的意思挺对，发酵时间再久一点就好了。奶油奶酪的牌子不对。」 「嘴巴真毒，旧的我用完了，新的这个牌子是在超市买的，先做两个练练手。」 「现在做甜品的都卷，卷技术，卷原材料，用就用点贵的好的，比如说满月……」 没过脑子就把话说出来了，乔木心想起来之前自己还和人家在网上吵架，觉得有点尴尬，多少带点不情不愿的辩解： 「别的不说，他们家用的原材料还是很好的。更好的奶油奶酪，味道绝对不一样。」 林语听到此话，试探性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怎么了？」 林语：「『满月』倒闭了。」 「……」 乔木心震惊地打开了手机日历，看了看日期，这才三个月不到。 后面的故事，乔木心是在林语口中知道的。大抵就是，上次和乔木心吵架只是一场不小的风波，后来满月发布了一系列奇奇怪怪经营策略，其中最让大家感觉有病的就是要改成收费会员制，基础入会的金额是一个高的离谱的数字，后面上的新品也不好吃。 乔木心扶额：「不会是薄荷巧克力味儿的泡芙，和三文鱼夹心的拿破崙什么的吧……」 林语：「……你这不也在偷偷关注他们啊。」 「误会了，他们上次给我吃的就是这些鬼东西。」 细小的问题也总会聚沙成塔，满月的客流逐渐流失，包括当初备受期待的造势的宣传，如今也称为大家嘲笑的理由。 甚至后来有人去店里用餐，发现很多餐品无法供应，能提供的几种味道也不尽如人意。甚至有人扒出来，自己点的提拉米苏有很明显冷藏柜里放久的气味。餐厅给出的解释是人手不够，所以很多东西提前做出来。放的时间久了些，承诺补偿，没有下文。 乔木心听瓜都快听麻了：「所以这又是为什么。」 「说是老闆和主厨团队闹掰，主厨跑了。」 「……」 最后是一周前，褚氏出来发的公告。考虑到「满月」的经营状况不尽如人意，所以选择了停业。很感谢各位消费者的支持，总之就是轰轰烈烈地开业，灰头土脸地关门了。 乔木心感慨颇多，他想到了「满月」不会走很远，但三个月属实是有点太快。 等试吃完苹果巴斯克，乔木心本想早点回去，林语让他等等再走，陆寻风买了东西带给二人。 陆寻风下午回来的很早，他就送完了订单，给两个人带了一大袋子点心。袋子上用很丑很难看的印刷体印着「幸福西饼房」几个字。 林语眼睛亮了起来。他伸手进袋子里，拿出几样，一大袋葡萄干奶油曲奇，传统的老式黄油面包，桃酥，奶油拿破崙。 「怎么买了这么多？」 陆寻风：【十字街上那家店要倒闭了，正在打折。】 林语有些惋惜：「又倒闭了，我记得商圈那家前年也倒闭了，怎么感觉市区的店都快黄干净了。」 毕竟幸福饼房是本市的第一家西饼点，在那个物质匮乏的，饼干，切角蛋糕都是很新鲜的东西，谁家的孩子过生日能吃上「幸福饼房」的裱花奶油蛋糕，那就是身份和荣誉的象徵。 然而随着经济发展，大家的消费能力提升，有了更高的品质需求，也有了多的选择，幸福饼房无论从原料还是口味都十分粗糙，也太过时了。这两年接二连三的倒闭倒也不足为奇。 乔木心打量着桌子上的一大堆点心，从里面缓缓拿出一块曲奇，心情复杂地嚼了两口。用一种无法忍受的表情，放在了一边。 林语虽然没有听乔木心提过自己的家人，但大概能感觉到，乔木心的原生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他以为乔木心嫌弃这些点心有点寒酸，尴尬地解释： 「虽然味道差点意思，但是小时候根本吃不到这种西点，我第一次吃是因为他们老闆给院捐了钱，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小袋……」 但乔木心其实根本没在乎口味：「他们老闆是叫乔凯旋吗？」 林语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个名字，我还特意看了报纸，据说他是个特别出名的民营企业家。白手起家做当时没人敢做的西式饼房，又在全国各地开了好多连锁……」 乔木心笑了：「他不是白手起家，他后来找了一个很有钱的老婆，岳父是做实业发家的，他很用力地啃岳父，所以成功了。」 林语和陆寻风同时看向乔木心。 林语：「你认识乔凯旋吗？」 乔木心：「不认识。」 第12页 林语：「那你怎么知道的？」 乔木心理所当然：「我也看过报纸啊，上面都写了。当年幸福饼房的老闆就靠着做烘焙赚了很多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还起了个土到爆炸的名字，叫凯旋集团，不过看如今这个倒闭速度，公司目前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 乔木心想起了「满月」制作的的那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甜品，不禁感嘆，无论是太过超前还是墨守成规都不太行。 回家的时候，林语特意留了一些曲奇送给乔木心。回家的时候，乔木心拿出一块，用指尖捻了捻，曲奇的碎屑簌簌地落了下来，看起来，黄油的含量确实少的可怜。 乔木心深吸一口气，他盯着写着「幸福饼店」的纸袋很久。 然后，他把曲奇塞进袋子，把一整个袋子都塞进了垃圾桶。 -------------------- 第6章 初秋的时候，林语经营的店铺「岛屿」如期上新了苹果巴斯克。 「岛屿」在一个商圈附路的社区旁边，人不多，但是地段好，客源稳定。除了特殊的节假日，经营压力也不大。 苹果巴斯克的做法不难，只是手工酿制的果酱需要时间，所以一般每天烤一次，限量十几个，卖完为止。 乔木心帮他们调整完配方，就放手不管了。新品上架过后，销量意外的好，有很多人为了苹果巴斯克，不惜从很远的地方开车来买。就算苹果巴斯克卖完了，也带动了其他面包的销量。 过了段时间，林语在小红书上刷到了路人写的推荐，苹果巴斯克和之前测评过的开心果可颂，还有其他最近很流行的甜品出现在一个信息流里。作为新进网红甜品。小小地出圈了一把。 林语有点开心，他截图发给乔木心，他发现乔木心好像从没拍过自己做东西的视频。问下次要不要拍一期和苹果巴斯克的视频。 当初林语和陆寻风来到这坐城市，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认识了乔木心。他自认为只是帮了乔木心一点小忙，但当他说自己正准备开店的时候，乔木心十分慷慨，把自己地段很好的房子用很低的价格租给两个人。 林并不是专业的甜点师出身，做的东西从技术层面讲很一般，有时候乔木心会指点一两句，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 他也问过乔木心，之前是不是开过店，或者做过甜点师。乔木心只字不提，只说自己前两年在国外赚够了钱，实在太累了，现在想躺平。 但是乔木心拒绝了拍视频的提议。理由是听起来有点像王婆卖瓜。 林语没有多问原因，只是觉得怪可惜的，乔木心倒是很淡然，说好配方有的是，回头都可以给你。 但乔木心确实消极怠工有点久了。最近更新的都是之前的存货。林语建议，如果不拍苹果巴斯克，至少要规划一下接下来更新的内容。 林语的想法是做几期「童年回忆」的专题，搜集一些市面上大家小时候常吃的糕点，主打一个情怀。 「比如说寻风之前买的幸福饼房，虽然味道可能差一些，但好歹也是一代人的回忆。你觉得怎么样？」 乔木心眼角抽了抽，干笑道：「他们家也只剩下回忆了，从口味到包装都不太行。」 林语把自己拍的照片给乔木心看：「我之前去还在开业的门店看了一下，其实这两年他们也在努力顺应潮流，做一些新品，你看，这个是脏脏包，还有毛巾卷之类的。」 乔木心浅浅扫了两眼，所谓的新品都是两三年前流行的款式了，从卖相看就不如他见过的大多数甜品。给人的感觉很像一个牙都没了的老爷爷在模仿年轻人说网络用语。 但林语看起来似乎真的对这个选题很有兴趣。乔木心也不方便泼冷水，只说再多确定几个选题，挑挑看。 两个人聊到到一半，乔木心电话响了，他刚接起来，听了三秒，就挂断了。 「谁打来的。」 「垃圾电话。」乔木心笑了一下，但随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 …… 「满月」倒闭后。褚唯被他哥关在家里闭门思过。 褚盛能想到弟弟因为经验不足做些蠢事，想着他不愿意帮忙，就当交学费积累经验了也好，但他从关顾那里听说投诉不断、主厨跑路、弟弟和一个小网红在网上吵架，便觉得自己确实需要管教一下他，直接切断了褚唯的资金鍊，关停了满月。 两兄弟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争吵，褚唯觉得褚盛根本不考虑自己的意见，褚盛觉得褚唯自始至终都在胡闹，要没有自己兜底，他赔的钱足够让他下半辈子都还不起。 最后吵不过，褚盛把褚唯关在家里，让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把这一切搞砸的。 关顾去看他。褚唯半死不活地躺在地毯上，旁边放了两罐啤酒，电视上还放着经营类的小游戏，褚唯操控的小人没有按时完成顾客的订单，屏幕上是一个大大的game over。 关顾进门也没和他见外，坐在沙发上，踹了踹他的小腿：「还和你哥置气呢？」 褚唯尬笑：「二鬼子，我哥派你来的？」 「少在这儿狗嘴里吐象牙。」关顾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一张一张往褚唯身上砸：「这是安杰罗团队的报酬结算、你租cbd的水电、人工薪酬的结算、还有其他的乱七八糟的钱。睁开眼看看你到底烧了多少钱。」 第13页 褚唯立刻坐起来：「我还要起诉安杰罗呢！为什么还要给他钱？」 关顾一脸「这蠢货没救了」的表情看着褚唯：「你动动你的狗脑子仔细想想，要不是你哥，你觉得安杰罗会搭理你一个小屁孩么？」 褚氏的投资范围很广，从餐饮到酒店到旅游。之前褚盛投资了安杰罗工作的酒店。后来安杰罗离职创立了自己的餐厅，褚盛也提供了很多资源给他。所以他才愿意屈尊和褚唯这个小屁孩胡闹。 但没想到这人作为褚盛的弟弟毫无人格魅力，不懂甜品，没什么经验，满脑子异想天开的想法，处事也不够优雅。当安杰罗也听说他跑到网上和食客吵架的事，和褚盛打了个招唿，终止合约，连夜跑回了法国。 我哥，又是我哥。褚唯恨得压根直痒痒。在外人眼里，仿佛他就是个不会双腿直立行走的残疾人，离了那根叫做褚盛的拐杖就不行。 但事实就是，「满月」确实是他亲手搞砸的，他努力想做好，但是失败了。 看着褚唯有些受伤的表情，关顾嘆了口气，他能理解褚唯太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没有经验，又太过心急。褚盛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骂起人来口无遮拦，对自己弟弟更是不留情面。这也是为什么褚唯明知道「满月」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宁愿烧钱也不愿意询问褚盛的意见。 褚唯没好气道：「所以你今天又是来干嘛的，替我哥对我耳提面命我？」 关顾进入正题：「马上褚氏旗下要开一条新的烘焙业务线，你哥希望你能回公司帮他。」 褚唯一听，更抗拒了：「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帮我。就算他不掏钱帮我，最后我自己也会把窟窿补上。」 「不是为了帮你，这个业务本来也是今年要提上日程的。前年就想劝你回来，但感觉你大概率不会听。」 关顾把一份企划书放在沙发上：「主打中低端市场的连锁烘焙西点店。不过现阶段还是个草案。更多的细节还需要你和褚总商量。」 褚唯翻了翻关顾递来的资料，「为什么一定是我？」 关顾的态度很诚恳：「没有说必须是你，只是现在确实没有合适的人手去接手，董事会也不是很看好这个项目。但是褚唯——」 「如果我是你，我应该会考虑，我这么讨厌我哥，我一定要做点事让他看得起我的。」 关顾走之前，将一个甜品盒子放在他旁边。 「我猜你应该没吃饭，所以给你带了个蛋糕，好像还是个网红甜品，味道真挺不错的……你可以尝一下，有时候，昂贵的，复杂的不一定是好的。」 说完这句话，关顾就走了。 关顾走后，褚唯打开盒子，掰下一块，第一口便是清爽的苹果果酱，调和了乳酪的厚重，让人耳目一新。 「苹果味的巴斯克？」 工艺不难，但从口感上来说原材料品质不错，尤其是灌注的苹果酱，和褚唯吃过的市面上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在这之前，褚唯确实觉得，昂贵的，有格调的才是最好的，这也是他经营「满月」的初衷。他今天第一次觉得，他似乎对甜品了解的确实不够多。 褚唯一边吃蛋糕，一边读企划书，等他想拿下一块的时候，才发现盒子空了。 他看完了企划书的最后一页，然后他想了想，给褚盛打了个电话。 …… …… 乔木心依旧每天探店，拍视频，写脚本。偶尔帮林语解决一些烘焙上的问题。「满月」和那场不大不小的网络风波，就像是流年里遇到的无数麻烦事中的一件，激起一些水花，随后消散。 最后乔木心还是没有拍幸福饼房，他没有直接拒绝林语，只是和林语提议，多选几家店做一个合集，但林语能感觉到他对这个选题不是很满意，所以不了了之。 两个人又探了几家新店，但林语总有种错觉，乔木心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好几次录视频的时候，陌生的号码给他打电话，乔木心十分烦躁地挂断，然后就忘词了。 林语问是谁，他也不说。 后来有一次，他们还遇见之前卖开心果可颂的老闆。几人作为同行浅浅聊了一下最近的行情，老闆无意间透露，前几天有人来他店里，提出购买开心果可颂的配方。 对于烘焙人来说，同样的配方，不同的技术，做出的味道也大相迳庭。所以专业的甜点师都喜欢在基础配方上进行自己的创新和改良，很少有人会拿别人现成的配方去使用。 当问起买方是什么人，老闆说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对方好像是要开烘焙连锁的。因此开了很高的价格。 乔木心和林语对视了一下，他心里隐约有个答案。 他之前在某财经新闻的app上，看到了凯旋集团的消息，无非就是经营情况不好，内部实施股权重组。曾经引以为傲的烘焙业务进行切割，但幸福饼店的其他店铺依旧在持续经营。 不得不说，如果技术实在不行，换配方确实也是一个办法。但这些配方不是什么秘密，并不会让一家本就经营状况不佳的店获得任何改善。 这种黔驴技穷的操作，很像他认识的那个人会做出来的事。 等拍完视频，和老闆聊完天，乔木心的手机又响了好几次。他和林语说，自己的电话被泄露给诈骗公司了，一会他打算去营业厅换一张新卡。 第14页 林语本来想和他一起去，他突然收到一条简讯，随后脸色煞白。 「寻风叫我们赶快回去。店里来了些奇怪的人。」 -------------------- 乔木心：谁？！谁来扰我清净！杀杀杀！ 第7章 乔木心心里咯噔一声。 他当时一个人来到z市，换了电话号码，就是想和过去的一切切断联繫。当博主的事他也是经过考虑过的，但他笃定，凭藉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那些人不敢来找他。 然而最近，最不想见的人开始给自己打电话，甚至不惜找过来，开始打扰他的生活。 乔木心恨得压根都要咬碎了。 匆忙赶回「岛屿」，乔木心抢在林语之前推门进去—— 店里没有顾客，陆寻风站在收银台后，满脸都是戒备。 用餐区桌子上放着两杯咖啡，旁边坐着一个人。 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乔木心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发现来的这个人也是自己熟人。 那人正低头喝咖啡，乔木心走过去看了半晌，甚至眯起了眼睛： 「……褚先生？」 褚唯抬头看到熟悉的脸，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猫： 「是你？」 气氛从刚才剑拔弩张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林语本来还很慌乱，等他进来看见来人是谁，也一头雾水地和陆寻风对视。 乔木心摸了摸鼻子，「……那个，满月不是倒闭了吗。」 「是啊，哈哈。」褚唯尴尬地战术微笑了两声，心里想的却是怎么，难道倒闭了我还不活了吗？ 尴尬，气氛持续尴尬。 直到陆寻风连比带划，大概和乔木心还有林语交代清楚发生了怎么回事。 褚唯今天一大早来店里，点了一杯咖啡，坐了一上午，陆寻风虽然听不见，但整理货柜的时候也感觉到对方在打量自己。 果然，等下午没客人了，褚唯跑过来和自己说了什么，语速又快又着急。后来他总算发现陆寻风听不见，直接用手机打字。说要等他们店长回来。 「我，我今天也不是来吵架的。」褚唯看两个人脸色变得很不好，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之前在社交平台上了解到，你们家苹果巴斯克很好吃，所以想出钱买配方。」 乔木心福至心灵：「你是不是还买了别人家的配方？比如说开心果可颂。」 褚唯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乔木心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褚唯耐下心来解释：「这件事现在很难解释……就是，我现在供职的地方需要这些，我的任务就是收集一些符合当下流行，比较受欢迎的甜品配方，价格好说。」 乔木心眼珠转了转问：「幸福饼房？」 褚唯：「不是。」 乔木心瞭然：「那就是褚氏要开连锁店了。」 「……」 乔木心见褚唯一副底裤都被扒光的窘迫表情，觉得有点好笑。这件事根本就没什么疑点，结合褚唯的姓氏，再加上他之前在「满月」的种种玩票行为，根本不难猜到，他应该是褚氏沾亲带故的富二代。 之前做开心果可颂的老闆说，是一家连锁店收购他们的配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市场份额最大的连锁烘焙仍然是幸福西饼，既然不是他们，那就意味着褚氏也盯上了这块蛋糕。 陆寻风看着林语，林语也支支吾吾：「其实苹果巴斯克……也不是我们最先做的。」说完，又看着乔木心。 林语用眼神示意褚唯。褚唯愣了一下，一脸意外地看着抱臂打量他的乔木心。 想到他之前游刃有余给自己餐厅提意见的样子……或许并不是为了找茬，只可惜当时褚唯并没有听。 乔木心深吸一口气：「谢谢你喜欢，褚先生，我不卖。」 褚唯：「……」 「如果你足够了解甜点，其实应该知道，天底下的巴斯克，无非面粉奶油白糖蛋液，现在科技那么发达，烘焙工具五花八门，总能琢磨出一个你喜欢的比例。我的配方不是秘密，不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褚唯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既然不是什么秘密，那为什么不能卖给我呢？」 乔木心其实非常清楚，明明只要开出一个让他知难而退的价格，或者痛快地把配方卖给褚唯，这是最简单，最省心的交易方式，而且甜品配方这种东西，他有的是。苹果巴斯克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种。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一种最具有敌意的表达方式。 「因为我不想。」 他讨厌褚唯。 他讨厌明明对一切都唾手可得，却还是把一切搞砸了，明明主动权不在自己，却在要求别人的时候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就像被惯坏了的小孩似的。 然而褚唯没有放弃，他在察觉到了乔木心的敌意的后，平静地问： 「如果配方不愿意卖的话，我可以买下这家店么。」 乔木心：「……」 不止乔木心，现在连一向温顺的林语都用「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看着褚唯。 褚唯没有察觉到两个人诡异的表情，他问林语：「你是店长吗？」 林语沉默了一下，表情十分苍白：「是我的店，但是我租的木心的房子。」 乔木心挑了挑眉。 第15页 褚唯向乔木心还有一旁的林语递上了传单： 「其实我刚才就在观察，这家店的位置很好，我们筹备的连锁店打算在本市投入三家门店。我想把这家店纳入考虑范围。」 「如果你们有意向的话，我们可以先签一个意向书，一旦敲定选址后，褚氏可以以买卖的形式将这里买下来。」 乔木心被企划书上的字晃得眼花缭乱：「等等……」 褚唯越说越激动，他像是在描述着一个诱人的蓝图：「造成的损失，我可以以市场售价20%补贴给你们，市场调研和装修的部分会由更专业的人来负责，我刚才大概看了一下，这家面包店规模很小，品类也很单一，装修也很简陋，就算继续开下去也赚不了什么钱，不如……」 「够了！」 打断两个人谈话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语。 林语捏着那张传单，眼尾发红，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气愤和伤心正在微微颤抖。 连乔木心都吓了一跳。 乔木心从来没见过林语情绪激动的样子。就算面对自己无数次推翻选题和脚本，或者刁钻的顾客，或者对陆寻风叫聋子的熊孩子，他都是柔柔弱弱，从来不生气。 陆寻风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绕过柜檯，缓缓抱住林语的肩膀，唇语却不适用于人多而杂或者语速快的场合，所以一般陆寻风会等林语去谈，然后告诉他刚才都谈了什么。 他听不见几个人在吵什么，他的视线全都在林语身上。 这些人在让林语伤心。 林语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微微发抖，他看着乔木心： 「乔木心，你要将房子卖掉吗？」 乔木心还没反应过来：「我，我没说……」 「就算，就算你真的有打算卖掉……」林语停了一下，他拼命忍耐，眼泪却簌簌地落下来： 「就算你打算卖掉，你也要和我商量赔偿的，因为，这是租给我的店，对吧。是我先来的，这是我的店，褚先生——」 「我知道我们的店铺很小，有很多缺点，我和寻风做的东西可能你们一辈子也看不上。但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想做的事，我们的全部。从租房到开店，一切都是合规的。」 「你为什么，要像看着菜市场里的鱼一样，擅自决定我们的未来？」 林语说完这话，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陆寻风紧紧地搂着他，背对着众人，将他挡在身后。 褚唯被这么大的阵仗吓得一脸懵，褚唯比起愧疚，更多的是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愿意卖，说不愿意就可以了。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他觉得自己应该道歉，平息一下事端，可又搞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他僵在林语拼命克制的，失控的哭声中，有些尴尬。 乔木心有点看不下去了，他和陆寻风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褚唯出去谈。乔木心关门的一刻，还听见林语语无伦次的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对不起……」 于是他反手带上了门，将泣不成声的抽噎隔绝在门后，乔木心拉着褚唯站在了路口，用十分冷淡的语气道：「出都出来了，我不送你了，你自己从哪来回哪去吧。」 褚唯还是不肯放弃：「为什么？只要你同意，我也可以支付补偿给你的租客。他们完全可以拿着赔偿去优化技术，或者去其他地方开店。」 「第一，林语不是租客，是我的朋友，第二，这世界上不是有钱就能解决一切的，少爷。」要不是红绿灯下面有监控，他乔木心真的很想把褚唯按在地上揍一顿： 「他们两个从小在市郊的孤儿院长大。林语被弃养了四次，陆寻风是耳朵听不见的残疾人。」 褚唯愣了一下。 「你说他们做的东西不够好，是，之前陆寻风只在一家很烂的面包店打过短工，林语就更不用说了，差点连大学都没读完，但对他们来说，开一家面包店就是他们的梦想，他们为此吃了很多苦，攒钱，赚钱，省钱，最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了开店的本金。他们知道技术不行，所以一直在很努力地想要弥补，他们拼尽全力才过上了你看不上的生活，你或许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尊重他们。至少这些话，你不该如此肆无忌惮的谈论。」 褚唯心里有些愧疚，但他还是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明白，他们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和难处……但市场是残酷的，现在有很多更优秀的甜品店在占据这个市场，你把你的店借给他们，用来开这种小作坊，你觉得这样是划算的吗？」 乔木心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他们帮过我，我投桃报李，也帮帮他们。我觉得很有意义，也很划算，至少比和你打交道强。」 褚唯觉得自己像被狠狠痛打的落水狗。 「总之，店我不会卖给你，配方也不会，如果可以，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乔木心临走前，有一种十分鄙夷，又带着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褚唯。 「大少爷，做生意之前先做人，在这之前，低头看看人间吧。」 -------------------- 第8章 乔木心骂完了褚唯，没有立刻回岛屿。 他先是在门口等了一会，玩了一会手机，造成了一种出去很久的错觉。然后他才推门进去。 等他回去的时候，林语已经从刚才激动地情绪中平復下来，只是还坐在椅子上抽泣，陆寻风无声地陪在他身边，一脸凝重。 第16页 乔木心安慰她：「好啦，别哭了，我把他赶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林语虽然不哭了，但是还是抽泣着道歉：「对……对不起是我今天太失态了……我不是故意的……」 一时间，乔木心也有点手足无措。只能先去劝林语洗把脸，陆寻风给乔木心使了个颜色，两个人出去谈。 等两个人到了门口，陆寻风对着他比划：【要是你很为难，我们就搬走吧。给我们一些时间。】 乔木心斩钉截铁：「你们不需要搬走。」 之前在巴黎的时候，也因为房东要卖房，乔木心突然要另外找住处，当时他觉得自己的东西已经够少了，却还是搬得很狼狈，这种事情发生过两三次，每一次都和街边的流浪汉一样。 最惨的一次，他拖着行李箱，偷偷在后厨睡了一夜。他是那么善于推己及人，所以更明白不能轻易答应这种土财主卖地似的要求。 况且，找地方是小，但伤了朋友的心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语最要自尊，本来就因为乔木心为他租房的事情愧疚不已，这几年捨不得吃穿，就是想治好陆寻风的耳朵。陆寻风的耳朵本来该配助听器的，却因为各种原因阴差阳错，至今没能实现。 乔木心嘆了口气，对陆寻风比划：【这样吧，店我替你看一下午，你带林语回去休息一下。】 陆寻风过意不去：【这怎么好意思……】 乔木心嘆气：【这个事情一直梗在他心里，不好受，而且他估计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索性你带他回去休息，就清净一段时间。】 说罢他又补充道：【回头让他帮我多剪几个视频。】 乔木心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各种保证，林语难免多想，但只要自己展现出一些行为，像以前一样信任他，反而可以减少他的不安。 陆寻风虽然也觉得这样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的其实也希望林语能好好休息，调整一下，于是便答应了，临走之前，又是对乔木心道了一番歉： 【那你一会早一点关店，剩下的面包等我明天来处理。】 …… …… 自那之后半个月，褚唯没在找上门来。乔木心将手头的剪辑工作都交给林语，按部就班地写脚本，发视频，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某天，他在「岛屿」里写脚本，又在某条热搜新闻上看到了褚氏有关的东西。 他有些紧张地瞥了一眼林语，林语正在整理收银台算帐，出于一种可耻的好奇心，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点了进去—— 很多消息能和褚唯说的对得上，褚氏进行了新融资，要开拓一条新的甜品业务线，前期工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又暂时搜不到很具体的东西。定位，调性，什么都没有。 想到那天褚唯说话的态度，事情还没成呢，就这么豪横。空手套白狼是吧，乔木心冷笑一声。 林语看他笑的一脸扭曲，问他：「不会又想到了什么缺德的话术用在脚本里了吧。」 「这倒不是。」不过他盯着那条消息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输入了「幸福饼房」四个字。 相关信息流的数量还没有褚氏多。长得真像快倒闭的样子，乔木心忍不住幸灾乐祸了一下。 信息流下面有一个陌生帐号，似乎只是网际网路路过的网友，抱怨了一下：「所以本市有没有好吃的甜品了啊。」 乔木心福至心灵，在底下跟了一句：「我知道有一家叫做『岛屿』的面包店，他们家的东西都蛮不错的，就在大学路附近！苹果巴斯克是招牌！」 没拍视频自卖自夸还不许我匿名夸奖了，乔木心理直气壮地想着，然后继续网上冲浪。 林语突然对他说：「木心，你过来看。」 乔木心起身走了过去，林语站着的柜檯正对着玻璃门，顺着林语指着的方向望去，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宝马。 「这辆车已经在对面等了一天了。也不知道在等谁。」 乔木心也若有所思：「应该和我们无关？想找人直接进来不就好了。」 林语有点担心：「不会是来砸店的吧。」 乔木心觉得有点好笑，也并没有当回事：「现在可是法治社会，砸了店的话我们就要报警了。」 乔木心很快写完了脚本，打算先走。等他离开的时候，那辆宝马仍然停在路边。 不知道的为什么，乔木心总觉得那辆宝马有点眼熟。 他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乔木心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当看清来人的面孔，觉得自己的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之前不祥的预感不是错觉。 乔文煊优哉游哉地靠在车边： 「好久不见，乔木心。」 -------------------- 第9章 乔木心和乔文煊坐在一家咖啡馆，服务生给两个人点单。乔木心要了一杯美式。 「旁边这位先生需要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需要，他很快就走了。」 乔文煊推了推眼镜，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关心乔木心：「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讨厌我，毕竟我们是亲人。」 乔木心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露出一个更加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和乔文煊年少时认识，从厌恶到痛恨，每一天睁眼都巴不得对方立刻去死，如今时过境迁，还能坐在一张桌前衣冠楚楚地聊天，未尝不是一种讽刺。 第17页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乔文煊笑了：「找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但我没想到你回国之后跑到z市来了，还在网上当了网红。」 乔木心语气中的每一个字，都在下逐客令：「如果你没别的事可说的话，我走了。」 乔文煊直奔主题：「那我就直说了，我是因为幸福饼房的事来的，我希望你能来帮我。」 大部分人知道的故事是，乔凯旋靠着烘焙业务的经济收益成立了集团，成为了民营企业家，娶到了貌美的妻子，得到了自己岳父的助力。 后来，乔凯旋的妻子因意外去世，当时他的事业正直巅峰，风光无量，妻子去世后，他一门心思想脱离岳父的控制，凯旋集团陷入了长达十几年的混乱的内斗。但靠着互相制衡也算是得过且过多年。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贯穿了乔凯旋的下半生，后来他败给了岳父，交出股份退出了董事会，远赴美国，直到五年前因病去世。 和乔文煊不同，作为私，乔木心在这场鸡飞狗跳的战争中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严格来说他还算半个受害人。甚至乔凯旋去世后，乔木心都很想把他从坟里刨出来，薅着他的衣领子质问他为什么把自己生出来。 服务员端上了冰美式，乔木心想了好久，在喝掉还是把它泼到乔文煊脸上之间选择了前者。乔文煊见他没有动作，以为乔木心动摇了，又开口了： 「你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比任何人都了解甜品，其他的就算了，幸福饼房是爸爸一手创立的，他们要停掉这条业务线，我不能看着不管。」 乔木心的眼珠转了转：「你外公呢？」 听到乔木心这样问自己，乔文煊的游刃有余中总算显出了一些难堪： 「……去年外公去世了。」 乔文煊的外公姓杨，早年靠做原材料进口和加工发家，他和乔凯旋斗得你死我活，却十分疼爱自己的孙子，在他的铁腕手段下，乔凯旋交出了所有股份，那些股份后来都到了乔文煊名下。 老爷子在的时候，尚且能靠威望压住各怀鬼胎的股东，还有想在侄子这里分一杯羹的，乔文煊的舅舅，等他去世，树倒猢狲散，十几年前股东们们用同样的手段将乔凯旋挤出董事会，当然也不会放过乔文煊。 乔木心放下咖啡杯：「我帮不了你，我很多年不进厨房了。」 乔文煊却反问：「帮不了，还是不想帮？」 「……」 「店里的苹果巴斯克是你做的吧，味道很不错。」 乔文煊将一份合同推到乔木心面前：「你之前在法国的米其林餐厅工作，我听说留下了很多配方，把他们卖给我吧，价格随你开。」 听到这番话，乔木心忍不住放声大笑，旁边的服务员看了他们好几眼。 等笑够了，乔木心起身：「乔文煊，我讨厌你，如果不是法律不许，你现在应该已经被我打了。我不会帮你的。我巴不得你们快点完蛋。」 饶是乔文煊耐心十足，也觉得乔木心讲话有些过分，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加刻薄起来足：「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也忘了，你是怎么像个丧家犬回国的，你也别忘了是谁给你收拾的烂摊子。」 「……你还敢提收拾烂摊子。」 乔木心感觉心口像是被别人捅了一刀，他气极反笑，盯着乔文煊：「我能有今天，还得拜你所赐。你是怎么好意思舔着脸来求我。」 乔文煊不再说话了，乔木心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今天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他对服务员指了指乔文煊，说了句「他结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咖啡厅。 …… …… 离开咖啡馆后，乔木心没有直接回家，夜色四沉，华灯初上，他坐在公园里，百无聊赖地盯着川流不息的车流。 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每个人好像都很忙碌，有想做和要做的事，只有自己像是这个世界装修时候留下的边角料，显得那么多余。 心情越看越差。 所以乔木心决定去喝酒。 其实他特别喜欢喝酒，甚至有不小的酒瘾。无论是微醺时候的飘飘然，还是醉酒后的深眠都让人着迷。 以前在法国的时候乔木心还干过和白人打赌拼酒的傻事。后来发现宿醉会影响工作效率，就努力戒了。 对他来说，做甜点是比喝酒更喜欢，更重要的事。他用五年时间做到了行政副厨。以后也会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本该是这样的。 乔木心打了个车，去了附近的商区，顺着辅路拐个弯有一排酒吧，有专门用来蹦迪的夜店，也有放着舒缓轻音乐的民谣风。也有很网红装修风格的室外露天酒吧。 他挑了一家走进去，老闆认出他是熟客，知道他是纯喜欢喝酒，按照老规矩，给他端来了几瓶洋酒。乔木心就一边喝酒，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心里有些畅快，但又有些自暴自弃。好不容易戒掉的酒，又復发了。 喝完酒，时至深夜，乔木心准备回家的时候他才发现，当时出门太着急，钥匙锁在家里了。 他给林语打了个电话，去已经打烊的面包店拿自己存放的备用钥匙。等他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个穿长风衣的人，那人看不清容貌，鬼鬼祟祟地朝里面望。 第18页 是小偷吗？ 乔木心闪身到角落，那里有一个公用的垃圾桶，以前他听说过有流氓愿意半夜去店里打劫，以防万一，在那里放了根钢管。 他抄起钢管，黑暗中眯了一下眼睛，蹑手蹑脚走到那人身后，刚想举起钢管砸下去，对方回过头，两个人一起因为惊吓惨叫起来。 乔木心丢掉钢管：「褚唯你有病啊！」 时至初秋，气温骤降，深夜的寒意还是让人无措，褚唯裹了一件长风衣，但瑟缩的肩膀暴露了看起来在门口等了很久，头髮被风吹得乱乱的。他往后退了两步：「我，就是恰好路过……」 乔木心眯起眼睛：「大半夜路过？我不卖房你就来偷家？大少爷你有没有品？！」 褚唯一改之前胸有成竹的自信，只是十分苍白的辩解：「真误会了，我是来找你的。」 自从上次两个人交涉失败，乔木心对这个大少爷彻底无话可说。因此讲话也没什么好气。直接越过褚唯准备去开门。 「找我干嘛？找骂么？我劝你哈，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趁早省省，这房子是我的，我不会——」 「我自己做了苹果巴斯克。」 乔木心转钥匙的手僵了一下。 褚唯挠了挠头，他和乔木心疑惑的目光对上，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那天我回去仔细想了很久，其实我也觉得，巴斯克的做法应该很简单。技术不是壁垒，但不知道为什么，做出来的味道，和你店里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乔木心低头，褚唯手里确实拿了一个圆形的塑料盒，里面应该装的甜点一类的东西。 乔木心像是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语气却还是无所谓：「不一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吃就行。」 「当然不一样，和你店里卖的比，我做的就是垃圾。」 「……」 很直白，但确实有让乔木心爽到。 乔木心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愉快，他进门，摸到开关打开灯，示意褚唯进来。 店里空无一人，连桌椅为了方便清扫都推到了角落，用来装面包的柜子擦得一尘不染，空气中还留着一些黄油的香气。 和外面相比，这里仿佛被一个有魔法的结界隔开了。 乔木心先去柜檯下面摸备用钥匙，找到钥匙后，又很自然地接过了褚唯的手中的食盒，「我还不知道褚先生爱好烘焙。」 然后毫不见外地打开了，叉起了一块——。 「等等……」 还没等褚唯阻拦的话说出口，乔木心吃了一口，挑了挑眉：「我为什么吃到了碎蛋壳。」 褚唯挠了挠头：「因为……这个是我自己在家做的。」 这段时间褚唯一直在跟着褚盛配给自己的团队学习，从商业化到产品研发。褚唯是名义上的负责人，但大部分步骤都是更专业的人在操作，褚唯跟着打打下手。 研发部收购了许多配方，大家在这基础上进行改良，将配方变得更加稳定，可执行化更符合现代年轻人饮食习惯的甜品。 但只有苹果巴斯克，他们做了几十个苹果巴斯克，尝试了各种比例，成品的味道不算差，但总是和林语店里卖的有明显的差距。 没有苹果巴斯克，还有别的配方，这不是什么很致命的问题但是不知为什么，褚唯感觉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他不信这个邪，开始自己学做甜品，他没告诉乔木心，这两个月他家厨房乱得跟有人聚众斗殴过一样。练了好久，才做出来这么一小块有点像样的巴斯克。 乔木心听说他做了十几个，十分惊讶：「少爷，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接地气了？」 褚唯很诚恳：「我为我前两日的无理和莽撞道歉，我就是个无能的废物，没有别人我确做不成任何事。」 「……倒也不用如此妄自菲薄。」 「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苹果巴斯克的做法。」 乔木心突然很想逗逗他：「那我要是不给呢？」 「我就只能跪下来求你了。」 「……」 乔木心刚才是有点好奇，现在多少觉得有点惊悚了。但他从刚才开始就在观察褚唯，举手投足，确实显得比较真诚。 而且他发现，只要褚唯不表现出一些作死言行，他对这个人感觉没那么抗拒了。乔木心脱下外套，示意褚唯跟自己去后厨。 -------------------- 第10章 「岛屿」的铺面较小，留给后厨的有限，但胜在干净整洁，五脏俱全。除了商用烤箱，林语又和陆寻风自费购置了小烤箱、油炸炉。 乔木心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褚唯问：「是要现在做吗？已经半夜了。」 乔木心理所当然点了点头：「与其给你配方，不如我当场为你做一遍，让你更直观地感受问题出在哪里更好。而且你人来都来了，不也没什么事。在一边看着呗。」 乔木心以为褚唯不想看，又强调了一遍：「我只做一次。」 褚唯二话不说，拿出手机，对着乔木心按下录制键。 乔木心：「……」 乔木心做了很久博主，在镜头前自然地表达想法本就是习以为常，但不知道为什么，被褚唯拿着手机拍，反而有点不自在。 但做蛋糕更多的是肌肉记忆，乔木心将蛋液熟练地打入碗中，反问褚唯：「巴斯克的原料是什么？」 第19页 褚唯想了一下：「奶油奶酪、白糖、蛋液、淡奶油、低筋面粉。」 乔木心笑了，翻车的次数越多，答得越熟练，褚唯确实没有撒谎。 趁着材料从冰箱里拿出来回温的功夫，乔木心一点一点折起油纸，将他们垫在戚风蛋糕的模具下面。 等材料回温之后，乔木心拿起玻璃制的搅拌碗，熟练地将软化过的奶油奶酪和细砂糖搅拌在一起。 褚唯有些疑惑：「不称克重么？」 乔木心答道：「做多了心里都有数的。」话及此处他也忍不住感慨，他好像回国后就很少再进过厨房了。 他随手拿了个纸杯，又拿起细砂糖，估计了一个量，倒完之后，将杯子递给了褚唯，带着点炫耀的意味，示意他放在旁边的电子称上。 50g，不多不少。 乔木心高兴的跳起来：「我的眼睛就是尺！」 褚唯：…… 但是直到打发蛋白的这一步，乔木心大幅度缩减了蛋白的量。褚唯提出了质疑：「这样烤出来的话中间会塌陷的。」 「就是要塌陷，这样果酱放在中间，顾客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就是巴斯克和果酱混合的状态。」 乔木心看了一眼褚唯：「当然，如果更喜欢厚重的口感的话，按照正常比例做也可以，只是我个人觉得果酱流的到处都是的样子也不够优雅。」 知道接下来混合面煳，过筛，中间乔木心让褚唯去给烤箱预热。等乔木心倒完面煳，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和褚唯说商用烤箱怎么用。 但褚唯只是大概摸索了一下，很熟练的启动了。 两个人一起将蛋糕送进烤箱，不同于传统巴斯克的制作，先烤制10分钟，在定型后乔木心拿出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里面盛放了深红色的，晶莹剔透的草莓果酱。 乔木心将果酱放入巴斯克塌陷的中间，最后进行15分钟的烘焙定型。在等烤箱的时候，他询问褚唯：「你觉得怎么样？」 褚唯暂停了录像，缓缓回答：「其实我觉得，从步骤来讲，和普通巴斯克的制作并没有什么区别。」 乔木心点点头：「是呀，所以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执着配方。」 褚唯很敏锐地捕捉到话中的关键词：「大家？」 乔木心干笑两声，但他说完便盯着烤箱，似乎是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两个人站在，刚刚有些寒冷的厨房因为运行的烤箱逐渐升温，乔木心感觉头有点晕晕乎乎。便顺手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靠在台面旁边。 他在穿了一件oversize的t恤，露出稜角分明的锁骨，手百无聊赖地摸着颈侧，他本来把衣服脱了想清醒一下，脑子还是晕，他有预感，他喝多了，明天又要头痛了。 褚唯站在他身边，轻嗅了一下：「你喝酒了？」 乔木心「昂」了一声，搪塞道：「一点。」 等巴斯克出炉后，乔木心用隔热手套将模具推了出来，成品像是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等温度稍微降下来，他拿出餐刀切开，果酱顺着切开的地方肆意地流淌下来。他将其中一块放在纸盘上，递给褚唯：「尝尝？」 褚唯很认真的接过，吹了两口，入口细细咀嚼，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发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他之前和研发团队復刻配方的时候，一直使用的都是不同品牌的成品果酱。 这个果酱的味道，是自己手工制作的。 难怪他们的苹果巴斯克要限量供应。 「乔木心。」 褚唯突然开始直唿他的大名，喊得乔木心一愣。 他很认真地看着乔木心：「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买你配方的机会。苹果巴斯克的关键其实不在巴斯克，而是手工熬制的苹果酱。我们尝试过了，确实没办法做得出这么好的品质」 乔木心双手抱臂：「你之前也说了，技术不是壁垒，你可以琢磨出属于自己的配方。」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时间了。」 「？」 乔木心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褚唯，褚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我们的门店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留给研发的时间很少，所以没时间了」 差点以为褚唯命不久矣的乔木心：「……吓我一跳。」 其实褚唯有一半的话还憋在心里，他本来不打算说，但他发现乔木心自始至终都在很认真地听自己讲话，便吐露心声： 「我想做的并不是一个巴斯克，而是成百个，千个，我希望无论是谁，走进门店的时候，都可以买到的巴斯克。这代表着更普世的，更容易操作的配方，更稳定的供应链。如果能有最初的母版配方，我就能节约很多时间。」 「所以，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如果你的顾虑是报酬，价格都是好谈的。」 乔木心全程没有说话，他安静的听褚唯说完，感嘆道：「我还蛮意外的，这不像你会喜欢的东西。」 「……那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 「高大上的，贵的，奇怪的。一看就是会拍照发社交平台炫耀的。」 「嗯……关于这部分其实我有一些想法——」 乔木心吐槽：「原来还有啊！」 褚唯的想法有些剎不住闸，但想到他之前和乔木心那些并不是很愉快的经歷，所以便停下了： 第20页 「但总之，对于配方这件事，并不是我投机取巧，或者对烘焙一无所知，而是我现在确实需要。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说到这里，其实褚唯有些忐忑，他从乔木心之前的话猜出来，应该有别人来谘询过配方的事，乔木心没有答应。他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 「还有……之前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无论是对你，还是你朋友。」 乔木心嘆了口气，兜兜转转，这才是乔木心想听的话。 气氛一时间变得落针可闻，褚唯以为乔木心又会骂自己，但他只是垂眸想了想：「只买巴斯克？」 「嗯。」 「可以，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褚唯喜出望外，就差拿出小本本记下来：「你说。」 乔木心语气中带着一点傲娇：「我还没有想好啊。我说三个条件，又不是现在就说。」 褚唯觉得来者不善：「 你不会要用这三个条件故意为难我吧？」 乔木心的耐心只有三秒：「那你到底还要不要配方。」 褚唯还想和他争论两句，但想了想孰轻孰重，最后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点了点头。 不过乔木心还是和褚唯解释： 「现在不说是因为我喝多了，脑子痛真的没想到，但我向你保证，我提出的条件是你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不会触犯法律，不会拖延时间，更不会突破道德底线。」 褚唯用审视的表情看着乔木心，却全然不见任何捉弄。乔木心像一只看见线球的猫，仿佛兴趣使然，才提出的这些要求。 其实来之前，研发部的人有问过褚唯，我们收购了很多的配方。其实没有必要执着于这款巴斯克。 褚唯也觉得自己不该执着于此，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乔木心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可能是性格所致，褚唯他一直认为，没有谁是无可替代的，但不知道是八字犯沖还是流年不利，从「满月」到苹果巴斯克，好像乔木心能预判自己做的每一件的事。他的言语和洞察，但凡褚唯听了其中一条，仿佛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个人的存在感强的有些可怕了。 苹果巴斯克像个藉口，而乔木心是目的。 等两个人收拾好后厨，离开「岛屿」已经凌晨两点了，乔木心本想吹吹夜风，慢慢走回去。褚唯按了下车钥匙：「这么晚了就不要自己走回去吧，我送你？」 乔木心本来想拒绝，褚唯抢在他前面：「你喝了酒，这么晚回去也不好。上车吧。」 酒精还是会让大脑短路，乔木心自认为他和褚唯的关系没好到需要他送自己回去，但他当时明显不是恆拐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坐上了褚唯的副驾驶。 夜风习习，乔木心报了个地址，有些松弛地靠在窗边，醉意和困意如潮水般席捲而来，但上午见到乔文煊的坏心情却莫名烟消云散，甚至没头没脑地哼了几句歌。 褚唯看着他：「心情很好？」 「本来不好，但是现在很好。不过你说得对，下次不能再喝那么多。」 「褚唯试探性的问：「你很会喝酒吗？」 「喝的不多……威士忌。几杯而已？」 「……那可是洋酒啊，已经喝很多了好吧。」褚唯忍不住开玩笑：「真怕你第一个条件是拉我去喝酒。」 乔木心眯着眼睛囫囵了一会，突然睁眼来了精神。 「哦对了，我想到了第一个条件。」乔木心打开手机，调出日历：「这个月20号你有事吗？」 「没有。」 「凌晨两点，我们不见不散。」 褚唯一句不见不散到嘴边，还没说出口，突然反应过来：「北京时间，凌晨两点？」 -------------------- 第11章 凌晨两点，孤男寡男，不是鸳梦重温就是杀人灭口。 褚唯一个急剎车：「我们之间的恩怨要持续到这个地步吗？」 乔木心一脸「你脑子被吃掉了吗」的表情看着他：「我都说了不违法乱纪你想什么呢？」 「什么合法的事一定要凌晨两点开始。」 乔木心眯着眼睛：「所以你到底来不来？」 褚唯无奈地点头：「来。」 乔木心看着他，笑了：「可别迟到哈。」 车到了地方，乔木心家在一个新建的小区，当时他来到z市，买了两处房产，一处是林语的店铺，另一处就是自己家，褚唯知道这个小区，性价比很不错。 这么一看，这人投资的眼光也很不错。褚唯心里暗搓搓地想。下车前，他叫住了乔木心：「你等等，我们加个微信。」 乔木心这时候随后也才起来，他和褚唯见过面吵过架，闹过这么多不愉快，竟然到现在才互相加到微信。 于是他和褚唯交换了微信，乔木心用一个帝王史书上的照片做头像，微信名字叫「我是秦始皇」 ……倒也和这个人的人设满符合的。 褚唯的头像是一个人像剪影，名字是英文。乔木心忍不住吐槽：「你的微信和你这个人一样没意思。」 褚唯无奈道：这个微信每天加各种人，有岁数比我爸还大的合作方，总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说我自己是秦始皇。」 乔木心丝毫没察觉到褚唯在揶揄他，十分疑惑：「那你怎么不把私人帐号和工作号分开呢？」 第21页 褚唯更疑惑了：「为什么分开？你是分开的吗？」 乔木心点点头：「当然。」 「那我刚才加的……」 「当然是我自己的私人帐号，你在想什么？」 「……」 等加完微信，乔木心便和他告别回去了。褚唯坐在车里，目送他，直到乔木心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面。 他本来想开车回去，可看着屏幕上那张有点诡异的秦始皇头像，他鬼使神差地点进朋友圈。 乔木心的朋友圈和本人有些尖锐的样子大相迳庭，游戏通关的截图记录，被修剪的像狗啃了一样的绿萝，路上拍到的小猫。一副岁月静好，生活中处处是小确幸的细节。 但好像他很少发关于自己的事。连吐槽都很少有。 褚唯回到置顶，发现他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 【今晚坐了顺风车回家，lucky~】 褚唯有点腹诽，毒舌就算了，搭车连谢谢都不说。他刚想退出来，手滑了一下，展开了这条朋友圈。 这句话并不是全部的内容，下面用空格推了好几行，就显得一打眼只有一句话，但是只要展开全文，滑过那些空白，有一句话藏在了最后。 【我就知道你会视奸，谢谢你啦】 褚唯二话不说关了手机，靠在方向盘上，有一种自己被扒光了的羞耻感。 …… …… 接下来的一个月，褚唯依旧很忙。 他和新搭建的团队正在进行门店最后的筹备，确认了经营路线和品牌调性，也确定了品牌名称——「有品」 几个管理层都很喜欢这个名字。雅俗共赏，便于记忆，但其实是因为褚唯某天看乔木心的朋友圈，他转发了一个新店，开玩笑说是「有品位的东西」 灵感的来源有时候就是这么诡异。 他和乔木心也偶尔会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乔木心不回，或者很晚再回，或者「在打游戏」「在剪视频」「在睡觉」 这人活的跟个无业游民一样。 很快到了20号，凌晨两点，天还都是黑的，褚唯简单地补了点觉，他开车去了「岛屿」 「岛屿」里面亮着灯，褚唯走到门口，闻到了蛋糕烘烤的香气。还有烤箱和搅打器的噪音。 他推开门，发现屋子里不止有乔木心，还有两个熟人。 林语和陆寻风。 林语刚从后厨出来，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盯着褚唯看，神色已经紧张起来。 陆寻风就更不用说了，他一手按在柜檯上，死死盯着褚唯，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赶出去。 褚唯干有些害怕地看向乔木心，乔木心连忙上前解释：「你们别多想，这是我找来的帮手。」 林语之前和乔木心说，今天的活动很忙，可能要找人来帮忙，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来的人是褚唯。 乔木心将林语拉到一边，确定了褚唯不会听到，煞有介事道： 「上次的事已经翻篇了，我已经和他说好了，这里不卖，你们是租户，我作为房东当然要守合约，他这次就是来帮忙的 」 「其实吧，那天褚唯在这里放完屁后，我把他狠狠痛骂了，他心里很愧疚。就一直想问有没有机会能弥补自己的过错。所以我就说，今天需要人手帮忙，他说一定要给个机会补偿一下。」 听完乔木心的解释，林语强烈的抗拒消退了一些，但还是低着头，咬了咬嘴唇：「我有点，不喜欢他。」 「那下次不让他来了，只是今天准备的时间也很早，确实也不方便雇临时工，我才想到有这么个冤种，不用白不用。你觉得怎么样？」 林语像是从洞里偷偷探出头的兔子。打量了一下远处的褚唯，又看了看乔木心，一番思索最后点了点头。 等解决了主要问题，林语用手语和陆寻风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始末，乔木心怕再晚点陆寻风一会真把人揍了，便连忙招唿褚唯：「你总算来了，我们这边分不出人手来干活，就等你来着。」 「干什么活？」 「我们要做200个纸杯蛋糕，一会蛋糕坯就好了，你先来帮忙打奶油，快来！」 「多少个？！」 「200！」乔木心推着褚唯到一边的桌子旁边，「打发会吧？交给你了。」 褚唯揉了揉太阳穴：「我怎么觉得我被骗了。」 「你就是被骗了，既然人来都来了——」 乔木心欲言又止，打量了褚唯半晌：「风衣bubrry的吧少爷？脱了吧，万一弄脏了我赔不起。」 说着，乔木心递给褚唯一个花围裙，和几个塑料手套。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就很大的高速搅打器。 搅打器饱经风霜，火力全开会在檯面上原地起舞。所以搅拌的时候褚唯要死死地按住搅拌器，每按一次开关，褚唯感觉自己的扁桃体都跟着在震。 乔木心和林语在一边分切烤好的蛋糕坯，还有一些看起来奇形怪状的曲奇。随后又将分切好了的蛋糕铺到纸杯底部。 几个人忙着忙着，天就亮了，等褚唯脑浆都震出来，才把奶油全都打发完。 本以为这下算是完事儿了，乔木心又递给他一个装满奶油的桶：「这些我已经替你打发好了，按照2:1的比例和植物奶油混合。」 褚唯嘆为观止地看着硕大的奶油桶，里面飘出一股甜得发腻的味道，他皱了皱眉。 第22页 「……我八百年没吃过植物奶油了。这也太多了？」 「快快快，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褚唯只能继续维持着一个脑浆震盪的状态，好在植物奶油打发的速度更快，等他打到一半，手有点酸，有人默不作声地接过他手里的铲子。 是陆寻风。 说实话，褚唯有点怕这个人，但陆寻风好像根本不在乎他一样，沉默着，用铲子将两种奶油混合在一起，褚唯想说谢谢，但是他想起来这人好像听不见，只能悻悻地站在一旁。 等打完了奶油，几人分别将纸杯蛋糕组装起来，每个纸杯里放两块戚风饼皮，中间夹上奶油，顶部也盖上奶油顶，每个蛋糕的奶油顶上还放了一块水果罐头。 褚唯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植物奶油搭配戚风蛋糕搭配水果罐头，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可以一键抄送垃圾桶。 但乔木心全然不觉，甚至还让褚唯一起来给这些纸杯蛋糕装箱。 林语开了一辆面包车停在店门口，车子很破，像遭遇过轰炸逃出来的一样。 乔木心来开车门，车内构造一览无余，后排的椅子是塌的，但后备箱却意外收拾的很干净，还装了个小保温箱。 「这种风格的装修是不是多少有点太超前了。」 「便宜呀，这车最后下来才五万块。」 三个人将一部分蛋糕放在保温箱，另一部分放在箱子旁边，但还是放不下。乔木心看着褚唯，给他怀里塞了两个装曲奇的盒子，对他说：「你坐箱子上吧。」 褚唯：「？」 乔木心：「我坐你旁边。」 褚唯：「你怎么不坐箱子上？！」 乔木心：「我腰不好。」 褚唯：「我的腰就好了啊？」 乔木心：「或者你坐旁边，抱着我，你选一个。」 褚唯：「……」 于是，最后以乔木心坐在塌了的椅子上，褚唯坐在箱子上，陆寻风坐在副驾驶的诡异格局。把人装进去了，车一边喷着黑烟，况且况且况且地响着上路。 车一路开上了高价，开上的市区，堵在了市区，开向了郊区，开上了高速，逐渐荒荒无人烟。 联繫到之前的恩怨，主副驾驶上两个愈发沉默的人，褚唯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乔木心忍不住感嘆：「今天的路还挺好走的。」 褚唯开始害怕了，这不会是开往西天的路吧。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性问：「我们要去哪啊？」 乔木心「啊」了一句：「我没说吗？」 「……你说了吗？」 但他丝毫没觉得愧疚，懒洋洋地说了句：「没事，那你一会就知道了。」 车子走走停停，开到一半林语有点累，换了乔木心开车，林语坐在褚唯身边，褚唯更害怕了。 不知开了多久，就在褚唯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腰就要断了的时候，车终于停了。 是市郊的一家孤儿院。 孤儿院门口等着两个小孩，看到面包车，吵嚷着笑起来：「他们来了！」 站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位戴着花镜的老妇人。 几人将面包车停在一遍，林语迎上去，老妇人也很热络地和他们打招唿： 「我以为你们今年不来了，孩子们都很想你们。」 -------------------- 感谢在2023-12-20 20:27:41~2023-12-21 20: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与月亮坠落 45瓶；木找找还在找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林语也笑了：「今年确实有点忙，但我有点想家，所以回来看看。」 老妇人向林语身后看去：「这次也是和朋友来的吗？」 乔木心也很自然地上前去和老妇人打招唿：「哈喽院长，又是我！」说罢还和院长介绍：「这次还有人一起来帮忙，我朋友褚……」 乔木心转身，褚唯正扶着车边缘狂吐不止。 乔木心：「……他好像有点晕车，哈哈。」 一旁两个孩子正缠着林语，一个劲儿地问他们带来了什么东西，乔木心打开后备箱，指挥两个孩子把装蛋糕的箱子搬进屋子里。 过了一会，褚唯的晕车感没那么强烈，蛋糕也搬完了。几个人一同去教学楼。 这座孤儿院是一所废弃学校改建的。最早是一家自负盈亏的民营孤儿院，后来随着时代发展划给了z市政府，进行了改制，林语和陆寻风也是那个时候来到这里。 除了拨款，政府还划了一栋因为生源不足废弃的学校给他们。褚唯四处打量这里，公共设施很简陋，操场边缘的墙壁年久失修，露出了裂缝，但看起来十分，缝隙周围还有很多褪色的彩绘。走廊也看着十分破旧，但格外整洁。路上会遇到正在玩游戏，或者老师领着的小朋友，大家也会乖巧礼貌地和褚唯一行人打招唿。 林语和陆寻风走在前面和园长聊天，几个人看起来十分热络，院长甚至能和陆寻风用手语交流。 褚唯跟在身后，悄悄问乔木心：「你的朋友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乔木心点了点头：「林语每年都会买一些东西回来资助孤儿院，去年他开了『岛屿』于是就做了一批蛋糕带给孩子们，大家都还挺喜欢吃的。」 第23页 院长是一位看起来年岁颇长的婆婆，佝偻着嵴背，但面目慈祥，很有精神气。她拉着林语和陆寻风嘘寒问暖了一番，也没有冷落跟在身后的两个人。他看着褚唯，笑眯眯地问：「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褚唯！」褚唯刚想开口，乔木心替褚唯抢答了： 「之前我跟他说，我们要来给小朋友送蛋糕，他就特别想来帮我们，白天想夜里也想，一天给我打好几个电话，所以我就带他来了！」 被动做善事的褚唯：哈哈.jpg 老院长听完之后，还没等褚唯反应过来，很诚恳地握住了他的手：「褚先生做蛋糕一定特别辛苦。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这下搞得褚唯有点心虚，十分不好意思。 正好到了下午，院长叫了两个年龄比较大的孩子，将两张长课桌拼在一起。三个人带来的蛋糕摆满了长桌。 林语想帮着一起分蛋糕，乔木心把他推走了：「你去和院长聊聊天，你们一年才见一回。」 「那不行，你们都这么累了……」 「这里有我和褚唯，我叫他来就是干这个的，而且一会我们就要回去了。咱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乔木心知道，林语一直将院长视为家人。他每次说想送蛋糕，嘴里说着做善事，其实还是想家了。 这对他和陆寻风来说，是难得的与家人团聚的时光。所以他总是尽可能地多做一些事，减轻林语的负担。 林语思考了片刻，便听了乔木心的，拉着陆寻风去找院长。孩子们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乖乖地站在身后。每人可以得到一袋小饼干和一杯纸杯蛋糕。 有一些年龄小的孩子发自内心地开心，领到了蛋糕后，便叽叽喳喳地和伙伴聊作一团，吃得满脸都是。还有一些身体有残疾的小孩，一个聋人小姑娘接过褚唯的蛋糕，用手语给他比了一个「谢谢。」 跟在聋人小姑娘身后的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女孩，看似刚上初中的孩子，小姑娘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和褪色的旧衣服。怯生生地低着头。 褚唯将蛋糕递给他，小女孩有些腼腆地说着谢谢。躲在角落里安静地吃着。 褚唯之前还在腹诽，这种廉价的蛋糕到底是谁在吃，如今他真正看清了这些背后的面孔。只觉得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口。 要是把蛋糕做的更精緻一点就好了。他忍不住想。 乔木心一边包装饼干，和褚唯聊天：「如果全用动物奶油，这么远的路程，车还没开到奶油就全融化了，加一些植物奶油会有更好的持久度，只要掌握好比例问题就不大。」 褚唯干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又不是瞎子，拿出植物奶油的时候，你脸上那个嫌弃的表情都快掉地上了。」 等蛋糕分的差不多了，褚唯将盒子里剩下的几个整理摆放好。乔木心随手拿了个剩的，坐在窗台上，津津有味地吃着。 褚唯站在他身边，顺着窗户往外看，操场上陆寻风和几个孩子做游戏。褚唯他问乔木心：「你上次也和林语一起来的？」 「是啊。」 「你不是拍视频吗，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素材。应该能给你圈不少粉。」 「又不是为了圈粉才跑来孤儿院的。」乔木心摇了摇头：「而且他们都是小孩子，拍小孩总归是不好的。」 「你喜欢做慈善？」 乔木心倒是很豁达：「这也说不上做慈善吧，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他坐在褚唯身边，优哉游哉地说：「因为我觉得这样很有趣。」 乔木心将一个纸杯蛋糕撕开，露出里面的蛋糕，把递给褚唯。 褚唯吃了两口蛋糕，因为混合的植物奶油不多，不细品确实吃不出植物奶油的口感，但过了没一会，他嘴里开始反酸。 乔木这回没在揶揄他有少爷病，递给他剩下的饼干，耐心回答他： 「因为不同的人对无聊的耐受度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觉得不重要，所以他们一生秩序井然，尽职尽责，但是有的人很受不了无聊，太过无聊就会死，我就是后者，我想每天做新鲜事。」 褚唯忍不住笑了：「那你把我拖下水，又是什么意思呢？」 乔木心嘴角沾了点奶油，褚唯给他递了张湿巾，他擦过嘴角一点奶油： 「蛋糕和甜点，他们的本质都是碳水化合物。但过节了要吃糕点，谈恋爱要吃巧克力，生日要吃蛋糕，意义都是人赋予的。这些意义比会让人分泌多巴胺，将甜品和快乐结合在一起。」 「所以还是那句话，配方，工具，吃什么，都不重要，我觉得谁和你吃蛋糕比较重要。但大家好像反而不在乎后者。一味追求了极致的技术就能获得意义，这是本末倒置的。」 褚唯表情僵硬：「乔木心，你不会要反悔吧？」 乔木心：「……你的联想力太丰富了，我想反悔还要跟你等到今天？」 操场上林语正向陆寻风走去，他手里拿着两个分剩下的纸杯蛋糕，将其中一个递给陆寻风，两个人正聊着什么，面带笑意。 乔木心站在褚唯身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感嘆：「真好啊，明明没有血缘关系。」 褚唯心里咯噔一声，充满怜悯地问：「……你妈妈呢？」 乔木心干笑：「你想歪了，我母亲健在，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 第24页 褚唯点了点头，两个人站在窗前，气氛有点尴尬。 褚唯看了一会窗外：「他俩不止是兄弟吧？」 「感觉挺准。怎么看出来的？」 褚唯抬了抬下巴：「他们两个在接吻。」 乔木心：「……」 …… …… 傍晚的时候，几个人回去，因为本身出门比较早，到了下午几个人都有点精神萎靡。 褚唯提出由他来开车，开一半换乔木心来。乔木心坐在副驾驶，换林语坐在后面，陆寻风蹲箱子。 不过车还没开出去多久，林语就打着哈欠睡着了，陆寻风也有点困，最开始还能自持地坐在箱子上，到后面也一头栽倒，睡倒在了林语怀里。 上车前乔木心买了两瓶咖啡，还贴心地拧开，替褚唯放在手边。 褚唯一边开车一边问他：「其实你也可以睡一会。」 乔木心打了个哈欠：「没事，回去再补，陪你聊会天。」 褚唯开了会车，听出了乔木心话外的意思，人困了的时候开车很容易出事故，褚唯也忙了一天，现在还要开车。 褚唯心里涌入一点奇妙的滋味，乔木心做事完全遵从喜好，不顾别人的死活，但又在很微妙的地方很微妙地替别人着想。 褚唯问他：「第一个条件，算完成了？」 「完成了，你超棒。」 「……？」 意识到话说的有点过于热情，乔木心又解释了两句：「去年我们三个一起做蛋糕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吃力，当时打奶油打的天昏地暗，最后还是没打完，你能来帮忙真的很感谢。」 褚唯「哦」了一句，他本来想客气两句，说都是小事自己不累，但一阵疲惫从心头返上来。今天确实是高强度做蛋糕的一天。 太累了，太累了！谁家好人两点钟起床做200个小蛋糕！ 后座传来两个人熟睡的轻微唿吸声，褚唯放轻声音，换了个话题和乔木心聊天： 「你和林语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 褚唯：做好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睡眠【不是】 【这里是一个冬至小段子】 褚唯：冬至当然要吃饺子！ 乔木心：那我的羊汤呢？ 褚唯：……？ 乔木心：先帝创业未半而日理万机，我需要羊汤补一补。 褚唯：可我们前天喝了鸡汤？ 乔木心：我们大前天还吃了烧麦呢！ 褚唯：（欲言又止） 乔木心：再见，你爱情的保质期只到23年12月22号的晚上。 褚唯：别说了，都吃，都吃，成年人做选择，我们全都要。 最后笑死，水饺也卖完了，羊汤也没位置，两个人一起白给，去超市买了一大卷羊肉回去涮火锅。 祝大家冬至快乐呀，我今天吃了水饺！真的好难买tat 第13章 乔木心为什么对周围的人很好，这个问题困扰了褚唯很久。在他的观念里，朋友只是一种社会关系，就算感情再好，无论是付出还是索取都点到为止。但乔木心会把地段很好的房子低价租给林语，林语也会帮乔木心拍视频，允许他来自家店里。这在褚唯看来，他们三个确实有些亲密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提到这里，乔木心的表情明显僵硬一下，之前他总是逗褚唯，好像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被自己猜到，褚唯在他脸上读出了一种怕被人笑话的情绪： 「因为林语救过我。」 「？」 乔木心缓缓道：「我两年前回国，那个时候特别喜欢喝酒，比现在还凶，有一次醉的很厉害，但是当时刚搬到这里还不太认识路，那个时候还是冬天，我喝断片儿了，醉晕在街上。」 说到这里乔木心自己都乐了，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很宽的开车的马路，可能深夜人少吧，幸好没被撞死。当时林语和陆寻风在送外卖，发现路上躺着一个人，把我拖回了家。」 「我晕的话都说不明白了，手机也锁屏解不开，他们俩就把我带回去，那是一个改建成四户的小仓库，我在他们家抱着马桶边哭边吐，后来又因为过唿吸进了医院。」 褚唯很想问乔木心为什么哭，但看他的表情云淡风轻，像是不再为此事烦恼了，于是继续一边开车，一边安静地地听他说。 「后来我才知道我把他们家床单都吐脏了，厕所也吐得到处都是，去医院的钱还是陆寻风帮忙垫的，陆寻风这个人你也看到了吧，他比较冷感，除了林语之外他谁都不关心。最开始他看到我躺在街上本来不太想管的，但是林语叫他把我拖回家，帮我交住院费他也都帮了。人总是有很多个侧面，也不能一概而论的。」 其实乔木心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讲，当时他把店租给林语后，自己又游手好闲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林语带着自己亲手做的蛋糕上门向他道谢。和他说自己要开一家蛋糕店。 那个戚风的口感很糟糕，蛋白没有混合匀，甚至还带了点牛奶的腥味。他听到林语要开店，乔木心实在没忍住，点拨了两句。讲了一些要点，从那以后，林语遇到了什么困难也回来问他，直到今天。 后来林语才和他说，那天他带着蛋糕去，表达感谢是次要的，他很怕乔木心再喝多了出事。 人都是在互相扶持之下，一点点走出阴霾的。 第25页 后来，乔木心开始慢慢做人，控制酒量，拍视频，偶尔去店里熘达，帮帮忙，聊聊天，直到现在。 褚唯问他：「那天看你做巴斯克，我猜你技术不错的，没想过自己开店吗？」 乔木心哈哈大笑两声，颇有些认真地说：「我不喜欢做甜品。」 褚唯：「？」 你这话说的就和母猪上树没什么区别。褚唯又问他： 「所以比起做蛋糕？你更喜欢自媒体？」 乔木心笑了：「那个最早也是林语的主意，有一次我们去吃一家中式点心，说他家的桂花糕很好吃，但是那家无论从手艺还是服务态度来说都很垃圾。我就刻薄了两句，林语听了我骂人，就笑得不行。」 褚唯：「你说什么了？」 乔木心：「我说，桂花的味道太浓了，我像个月亮上丢了斧子吴刚，我在用嘴啃桂花树。」 褚唯笑了一声，差点把油门踩成了剎车。 乔木心：「怎么样，有被我幽默到吗？」 褚唯：「就是有点冷。」 乔木心语气里有点小得意，「反正后来，林语随便拍了几条，数据还不错，所以就好好规划了一下。」乔木心问他：「听说你要开新店了？」 褚唯「嗯」了一声。 「叫什么名字啊？」 「叫『有品』。」褚唯提议：「等门店落地了，要不要来测评一下新品？」 乔木心有心逗逗他：「不了吧，到时候还得再网上吵架。」 「骂吧，没事，这次有八百个决策人，我是执行层。」 乔木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少爷不当老闆了？」 事已至此，褚唯觉得「满月」倒闭那件事也不至于那么羞耻，很坦率的说： 「因为之前当老闆玩砸了，我哥把我大骂一通，让我跟着他派来的管理层学习经验。等成功了再提当老闆的事。」 说完这句话，褚唯又和乔木心聊他哥哥。他和褚盛相差了将近18岁。父母去世后，褚盛作为继承人接手了褚氏集团，他是个天生的继承者，力排众议对集团进行改革，现如今，褚氏作为国内最大的民营企业，建立了自己的商业版图。 褚唯那么讨厌褚盛，也承认这人确实什么都好，就是看不起自己。 在他眼里，褚盛就是个爹味男。小的时候嫌他吵，上学的时候骂他脑子笨，到后来也是褚盛问他想做什么，他说想做甜品，褚盛又说他不切实际。 乔木心眨眼看着他：「……仅此而已么？」 「你在期待什么？」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争家产，抢嫂子，那种很影视剧的狗血桥段。」 褚唯诚恳：「那倒没有。董事会的各位也都不是什么善茬，这罪还是留给我哥去受吧」 乔木心听罢，忍不住笑了，笑的时候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懒的：「我整个听下来，倒觉得你哥对你还蛮好的。」 「是呀，是对我挺好的，除了我看他不爽，倒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褚唯问他：「刚才就想问了，你说你两年前在国外做什么的？」 「……」 他一转头，发现乔木心还维持着刚才和他聊天的姿势，睡着了。 仔细想想，他今天也是两点钟起的床，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着比其他三人都亢奋，坚持到现在才睡倒也是个奇蹟。 此时夕阳西下，灿烂的日光铺洒在一望无际的高速路上，褚唯将副驾驶的遮光板扣下，挡住了一部分刺眼的日光，一小片阴影盖在了乔木心脸上。 褚唯喝了口咖啡，放缓了车速，往市区开去。 …… …… 从孤儿院回来过后，褚唯又重新投入了「有品」的筹备，每天和不同的人开会，做各种五花八门的决策。 但最令褚唯担忧的不是这些，「有品」还没有搭建一个成熟的研发团队。 当初为了尽可能缩短筹备的周期，管理层才提出从市面成熟的店上收购配方进行改良的配方。但对于一家连锁店来说，及时上新，跟随潮流和季节推出独一无二的新款十分重要。 这段时间，人力部门也替褚唯招了一些人，但褚唯对他们的评价只是，能用，但没有人给他眼前一亮的感觉。 他想要一个既有想法，技术过硬。对甜品了如指掌，又愿意配合团队进行研发的人。 褚盛听罢，又打电话来对他耳提面命，劝他适可而止，这又不是经营高奢甜品店，不需要无可替代。他们的筹备周期已经很长了，再拖下去，也不利于盈利。褚唯值得作罢。 当然除了研发团队，另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就是选址，这是褚唯在实地考察中发现的。 虽然凯旋集团的烘焙业务一落千丈，但当年乔凯旋眼光毒辣，每次门店扩张，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精挑细选的。市区内较好的地段都租售给了「幸福饼房」，甚至不少店铺一签就是十年的租约。这也是他们的东西早就跟不上潮流，但是还能靠天然的客流苟延这么久的原因。 眼下「幸福饼房」虽然经营不善，但大量店铺停业倒闭后，并没有再开新业务的迹象。褚唯也曾让团队就就这件事去交涉，但对方听说是褚氏的品牌，连沟通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现在品牌刚刚起步，所以这两点都不是什么很大问题，但如果他们接下来有扩张门店的打算，必然步履维艰。 第26页 除此以外，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但就算褚唯再不情愿，也必须承认，褚盛派来的人确实比自己更具备管理经验。他跟着一边毒打一边学习。事情倒也渐渐做下去了。 下个月本市将举办国际烘焙展。褚唯和营销部的人开了个会，预计会在烘焙展上临时搭建快闪店，进行首曝，为试营业造势。 褚唯提出，想选一款明星产品作为主打来宣传，这样消费者技能快速了解品牌的调性，也能加重印象，有利于传播。但他看了一下几款准备上快闪店的选品，左选右选，觉得选谁都差这么一口气。 每逢此时他就格外想念苹果巴斯克。更恨不得乔木心明天就用完两个条件。 但自从那天孤儿院回来之后，乔木心就再也没联繫过他，连朋友圈都很少更新。有时候他想虚情假意地问候一下，但拿起手机转头就忙别的去了。 关顾劝他，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因为之前失败的经验，褚唯现在主打一个听劝，只是心里还暗搓搓的想着。反正距离正式开业还有一段时间。好事多磨，一定能拿到配方。 去催乔木心快点想显得小家子气，只能希望他能尽快想通了自己要什么，用掉两个条件。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就在烘焙展前夕，他突然收到了乔木心的电话： 「家人，江湖救急——」 褚唯缓缓打了一个问号，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乔木心的家人。 -------------------- 乔木心用得着褚唯的时候：家人 乔木心用不着褚唯的时候：餵 褚唯：我就像奶油，随随便便就被打发了，呜呜.jpg 第14章 不过赶得早也不如赶得巧，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褚唯内心狂喜，但还是十分矜持地敲了一个「？」 不一会儿，「我是秦始皇」就飞了一个50秒的语音过来，听起来好像是在外面。但还是把始末缘由解释了一下。 去烘焙展拍新视频是他和林语很早就确定的行程，但昨天林语临时打电话来，烘焙展的当天，市医院来了一个来z市巡诊的耳科专家，号很难排，林语抢了半个月，正好抢到了烘焙展那天。 陆寻风的耳朵是小时候被鞭炮炸聋的，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干预，情况比较复杂。这么多年林语只有两个梦想，开面包店，然后给陆寻风配一副合适的助听器。 所以林语解释完，乔木心连忙说没关系你去吧，说完之后，和满屋子收拾好的镜头支架面面相觑地发呆。 这次的烘焙展是近几年最大的一次，不但会有国外知名的原料商来摆展台，还会看到烘焙的每个流程最新的花活，所以乔木心想看，想拍的东西还挺多，事到如今才觉得好像真缺了个人也不太行。 他在自己联繫列表里翻来翻去，有几个拍视频的同行和摄影师，于是他戳了一圈，那天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事，没办法来帮忙，然后他又找了几个朋友，也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保证。 他的手停留在了一个剪影头像上，思前想去，给褚唯发了消息。 本来乔木心的想的就是，让褚唯用手机拿着稳定器跟拍，剩下的素材就自己去整理，难度也不大，但左想右想，屈尊让少爷给自己干杂货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正在纠结呢，褚唯发来消息：【你要用那三个条件么？】 这人怎么这么小气，还惦记着这事呢？ 乔木心撇了撇嘴，但还是回他：「用用用，那你有时间吗？」 乔木心以为他不想来，「你要有事我在找别人」这句话刚说了一半，褚唯发来个消息说： 「好，那我在场馆门口等你。」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乔木心转身继续去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他突然发现奇怪的华点。 一般来讲，如果被问到「你能不能陪我去某地」另一方的回覆一般都是「好，在哪？」但褚唯十分笃定地直接回復了时间地点。 有一种可能，就是褚唯本来就也要去烘焙展。 联想到前两天褚唯说在筹备新品牌的事，乔木心忙问：「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他发完这句话，对面跳了好几次「正在输入」，看的乔木心心里怪痒痒的。 要不算了，乔木心刚打算拒绝，褚唯回了一句： 「没有事，明天见。」 …… …… 乔木心以为自己起的已经够早了，结果等到了烘焙展才发现，门口已经排起来了长队。 他问了前面排队的人才知道，前两届的烘焙展因故停办，今年是復展的第一年，而且今年的规模比以往的都大。也有很多国外的经销商带来了最新的烘焙的原材料。 乔木心排在队尾，他站在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直到褚唯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进去。 「我在排队啊，今天人多。」乔木心愣了一下，大为惊讶：「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褚唯没有和他解释，只说了一句：「一在原地等我。」 乔木心一头雾水地挂断了电话，过了十多分钟，他看见褚唯向自己走过来。后背还背着一个单反。 他远远地看到乔木心排在队尾，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乔木心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逐渐排起队的人，搞不懂褚唯在做什么，但在对方的催促下还是跟了过去。 第27页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褚唯拉着他的胳膊，穿过一大波人，沿着场馆绕了一圈，绕到了后门。 褚唯先去和门口的人说了什么，对方便放乔木心进场馆。 乔木心跟在褚唯身后，多少带了点鬼鬼祟祟：「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后门是不是不太好……？」 还没等乔木心反应过来，褚唯又将一张员工证塞进他的上衣口袋，让乔木心受宠若惊： 「不好吧？我又不是工作人员。」 褚唯倒是坦然很多，「自媒体人怎么不算员工呢？」 等进到场馆里，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黄油制品的香气。除了烘焙制品，也有很多糖果，冰淇淋类的食品，还有一些和烘焙相关的耗材产业，包装盒，蛋糕插件。五花八门，应接不暇。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有很多知名的产商提供丰富的试吃品类，一些蛋糕和面包的半成品厂家摊位面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乔木心凑热闹似地张望着人来人往，打开相机，沿着展位台一个个拍过去，还颇有些当导游的意味，一样一样给褚唯介绍。 「哦，这个牌子的冷冻面团，之前有经销商去林语店里推荐过，不过他们之前那一代醒发时间太慢了。」 「冷冻水果馅料！不过现在市面上大家更喜欢新鲜现切的水果，冷冻榴槤倒是可以搞一点自己回去吃的。大块便宜，吃起来超爽。」 除了原料，还有一些自制的半成品，一起齐刷刷地码在了透明的柜子里，厂商正在做宣传，一个布里欧修的成本可以控制在两三块。 褚唯有些疑惑：这什么意思，直接卖现成的面包吗？」 乔木心拿了一张传单，递给他：「意思就是如果你能接受成品的话，现在开面包店甚至不需要一名西点师，你只需要烤箱，復烤供应商提供的半成品就可以了。」乔木心拍到这里，不免有些啧啧称奇：「时代在进步。」 褚唯也忍不住附和：「我们烘焙界有自己的预制菜。」 除了成品面包，还有其他的加入进去就会提升面包口感的黑科技；开袋即用的烫种酱，免去了用热水煳化淀粉的时间成本，帮助面包蛋糕更加彭松的膨松剂。 乔木心将镜头对准展台，用画外音解释：「大家一般会对食品有一些误解，觉得加了食品添加剂的东西就不太好，其实不是的，市面上大家吃到的东西都是被下料的。为了以更加好的状态呈现在大家眼前。」 褚唯附和：「还有保质期。」 乔木心想了想：「不过现在大部分甜点保质期都比较短。超市卖的除外。」 「确实。」 乔木心觉得有些好笑：「少爷，你今天就是为了来当捧哏的吗？」 褚唯诚恳道：「话讲少一点，方便你后面剪视频的时候好剪。」 展会上还有一些售卖商用设备的商家，正在展示配料自动化的流水线。乔木心看到一个自动填装馅料的设备，几分钟就能给上百个面包灌注卡仕达酱。 乔木心一边拍一边感嘆，经营一间面包店，要是能有这样的设备的话，每天早上大概能晚起两个小时。毕竟就算是「岛屿」这么小的店铺，为了保证口碑和食材新鲜度，也都是凌晨开始备料的。 「不过他的出品量比较大，『岛屿』的体量太小了，能不能卖出去那么多估计也成问题。」 接下来一整个展厅便是品牌展厅，云集了市面上有口皆碑的烘焙品牌，幸福饼房也在其中，他们有自己的摊位，但摊位面前人数寥寥，加盟商的宣传单也高高地堆在一角。 乔木心调转镜头，直接从远处换了个方向走，跟在身后的褚唯差点没撞他身上：「怎么突然拐弯了？」 「没事，撞邪了，去去晦气罢了。」 刚刚被撞以为在暗指自己的褚唯：「……？」 前面只有幸福饼房一个摊位，褚唯追上乔木心的步伐，他不明白乔木心怎么突然不拍了，还有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老牌西饼点都不看了？我还以为你会锐评一下来着，他们家最近可出了不少新品。」 乔木心瞥了一眼：「是这样的少爷，只要是市区内开车或者走路能到的店，我不说去吃过也大多听过，他们最新出了什么牛油果酸奶夹心饼干，半熟芝士，无论从口感还是口味来说都属于直接把人送走的地步，明显是西点师为了完成老闆的kpi指标一拍脑袋做出来的东西，还有什么薄荷巧克力泡芙，那不是少爷你玩剩下的东西吗？」 褚唯看着乔木心一脸嫌弃地疯狂吐槽，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有一说一，只要被吐槽的对象不是自己，他还是挺愿意听乔木心讲话的。 「你别看现在人家没落了，但是市区最好的店现在都还和他们续着合同。」 「续着合同怎么了？旧的捨弃不掉，新的又创新不彻底。玩完只是时间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褚唯甚至从这番话说听出了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忍不住问他：「那你今天来展会，想看什么？」 乔木心想了想：「新的，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毕竟是展会，展会就是要看整个行业最前沿的东西。」 褚唯说我明白了，然后拉着乔木心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带我去哪？」 「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 等他将乔木心拉到一个「有品」快闪店门前，乔木心沉默半晌，转头看着他： 第28页 「图穷匕见了是吧少爷？」 -------------------- 第15章 褚唯理直气壮：「你也问我了，今天是不是有事才来的烘焙展，这就是我要做的事。」 乔木心：「好的，那我走了——」 褚唯连忙拽住乔木心的衣袖：「等等，来都来了，看看再走。」 乔木心半推半就地进了快闪店，整个门头为了迎合年轻人的喜好，採用了淡色极简的装修风格，和『快闪』的主题相结合，加入一部分黄色的闪电设计，做了极具视觉记忆点的门头。连员工都专门定制了制服。整个门店浑然一体，像一个巨大的异类摆在场馆中央，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店内新品琳琅，以玻璃柜的形式依次排开，每一款新品都用漫画的形式做了名签。起了奇形怪状的名字。 「果然开心可颂、莓用的打工人三明治、回老家奶唠包……」乔木心淡淡地看着褚唯：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超级幽默。」 褚唯：「难道不好笑吗？」 「……原来你真的认为这种好笑是吗？！少整烂活啊少爷！」 「好活烂活，最后有活不就行。」褚唯抬了抬下巴：「看，客流量还是不错的。」 事实证明褚唯奇怪的思路还是能够迎合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有很多年轻人来店里消费，就算是路过什么都不买，也会停下来拍照打卡。 还有几个和乔木心一样做烘焙的博主，拿着自己的设备拍个不停。乔木心远远看去，甚至看到了熟人。 一个穿着厨师服的青年站在「有品」店门口，手里拿着几样面包，对着自己身后的人介绍他的产品和口味。 乔木心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半晌，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那个不是『今天也要吃甜点』么？他也是个有几百万粉丝的烘焙博主，蓝带毕业的，之前一直在五星级酒店饼房工作，我看过他的视频，技术不错。」 褚唯忍不住补充：「讲话也好听。」 乔木心用手肘戳了一下他：「点我呢是吧？」 「不过我记得，这个人是签了公司的，背后还有团队，价格不低，你们营销有点东西，把他都请来了。」 褚唯咳了两声：「花了不少钱呢。」 乔木心放下摄像机，带着一丝莞尔的笑意看着褚唯： 「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邀请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评价你的工作成果，并且试图获得大家的认可，满月的时候就是这样。」 话刚说完，乔木心心里咯噔一声，根据他之前雷区蹦迪的经验。褚唯很喜欢因为实话生气，他忍不住用眼睛瞟了一眼褚唯，但褚唯丝毫没察觉到，甚至还有些坦然地解释：「毕竟这是工作，工作就需要产出成果，成果就需要有人验收。这套逻辑很合理。」 乔木心点了点头：「所以其实你不是喜欢甜品，你只是喜欢成功的滋味罢了。」 褚唯两手一摊：「你看你这么说话就难听了。」 不过随后，他也贊同乔木心的话：「可能像你说的，其实甜品不重要，我想做一些什么证明我自己。」 乔木心本来只打算拍一会就离开，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自己： 「你，你是木心测评对不对，我今天上午还在刷你的视频！」 收银台后面，有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员工制服t恤的小姑娘，她刚才还在帮人结帐，她一抬头，正好撞见了乔木心鬼鬼祟祟的影子，先是眯着眼睛打量一番，然后忍不住激动地叫起来。 在被叫住的那一刻，乔木心不得不承认，他作为一个e人，很少对别人感到尴尬，但他再被认出来的那一刻，确实很想和妹子说自己不是。 于是他缓缓地转身，对着女孩扯了一下嘴角。 丸子头替顾客结了帐，然后绕过柜檯，眼睛中还闪着小星星：「你，你本人和视频里一样帅，我可以和你合影吗？」 乔木心欣然微笑：「当然可以。」 于是他配合丸子头，摆出了一个自拍的角度，小姑娘拍完照片，语无伦次地表达自己的喜欢：「我，我真的特别喜欢你的视频……」 「谢谢你的喜欢……」 「你讲话好缺德哦，我和室友每次都边看你的视频一边狂敲木鱼！」 乔木心：「……哈哈。」 小姑娘越说越兴奋，突然递给乔木心一个盘子：「我请你吃点心吧，我们公司的面包有员工价的！」 乔木心刚想说不用了，褚唯却迎了上来，明知故问道：「哦？那有什么好吃的招牌可以介绍一下吗？」 不知道小姑娘是第一天上班还是什么原因，竟然没认出老闆本尊，乔木心觉得有点好笑，但两个人都没有打断小姑娘，听她热情地介绍店里的几款招牌： 「这个「莓用的打工人」，外面是酥皮，搭配里面进口覆盆子和树莓酱馅料，酸酸甜甜超开胃！很适合上班路上搭配牛奶一起当早餐，还有那个「你杏仁我姓酥」雪花酥，这个特别适合追剧的时候狂炫，而且还不甜，不过论这个店里的人气top，还是『果然开心可颂。』」 乔木心一边看对方报菜名似地介绍，一边看对方十分豪横地在托盘里一个个放面包。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拦住了丸子头：「等等，这些也不便宜，你少拿点。」 「你不要担心嘛，我们内部折扣很低的——」丸子头凑到乔木心耳边，但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甚至还带着一点小得意： 第29页 「偷偷跟你讲哦，我们昨天理货上新的时候试烤过一波，已经偷吃了不少了，老闆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你们老闆已经知道了，乔木心回头看着褚唯，对方皱眉在手机备忘录上啪啪啪啪地打字： 「『好吃到连店里员工都想偷吃的面包』……这个宣传思路不错」 「……什么都营销只会害了你！」 眼见着盘子里的面包越来越多，乔木心觉得自己需要适当地阻拦一下了：「真的不用给我拿这么多，太浪费了。」 小姑娘眨着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测评一下吗？」 「……」 乔木心转身看了一眼褚唯，褚唯移开视线，用很心虚的表情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重复小姑娘说的话：「是呀，你不拍视频测评一下嘛？」 「……」 乔木心咂了咂嘴：「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来了。」 褚唯一副很心痛的样子：「我为了图穷匕见，可是层层铺垫。你能意识到我的用心良苦，我很感谢。」 乔木心点头：「确实，我觉得你从那张工作证开始就没安好心。」 快闪店用餐区摆了几张桌子，褚唯把乔木心的面包放在了桌子上，又替他拉开了椅子：「既然都拿了工作证了，那是不是得应景地工作一下？」 那天从孤儿院回市区的路上，褚唯就提过让乔木心也来店里测评，但乔木心以怕尴尬为理由拒绝了，他觉得乔木心在意两个人之前吵过架的事，不愿意拍视频。 但今天真的来到了现场，旧事重提，褚唯从乔木心的语气中更多的感觉到的是揶揄和玩笑，没有芥蒂，他便放心了。 他甚至很大度地告诉乔木心：「要是你愿意拍测评视频的话，我就一会给这些面包免个单嘛，我做老闆从来不为难员工。」 算了，就当是帮大学生了，乔木心想开了，他让褚唯帮自己拍摄，打算临时录一个探店的视频。 丸子头听说乔木心要现场拍视频，暗搓搓地站在自己老闆背后，十分崇拜地看着乔木心。 被粉丝现场围观，刚开始乔木心觉得有点难为情，但俗话说工作的男人最帅，等褚唯将镜头对准他，他又完美地变成了一个经验老道的视频博主，流畅又开朗地和镜头说着开场白。 「hello大家好，这里是木心测评，我们今天借着来烘焙展的机会，来探店一家新的烘焙品牌『有品』他们的门店马上将在市中心展开试营业，大家很快就能和我一样一起去审判了。」 话说一半，他又补充强调：「先说好，我不是收了钱的水军，我之前和他们家老闆吵过架，我们两个严格意义上来讲算是网际网路上的仇人。」 「既然是仇人，所以我审判的标准会更高，所以我决定从他家招牌开始下手——果然开心可颂。」 乔木心将开心果可颂从裹着的包装纸袋中拿出来，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怎么记得，我之前好像之前测评过别的店的开心果可颂？就是前几期的事。」 褚唯点点头：「那期我看了，你测的那家店我还去吃过。」 乔木心一本正经：「我记得他家还蛮好吃的，所以相同的产品，我的要求会更高。」 他示意褚唯整个镜头拉远，拍了一下可颂的全貌，然后又用手去按了按开心果中间酥皮的外壳，酥皮簌簌地掉落下来。 至少卖相和状态来讲还是不错的，乔木心在镜头面前掰开了可颂，开心果酱满溢了出来。他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着。 -------------------- 第16章 乔木心缓缓咀嚼，他将吃了一半的面包放在一旁，福至心灵：「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就是买的他家的配方？」 褚唯点了点头。 「难怪，味道和口感都这么像。我记得他们家馅料里开心果碎的比例更高一点，但是你的明显卡仕达要更多一些。」 「是的。」见乔木心仍然煞有介事地咀嚼，褚唯有些忐忑：「你是觉得……味道不好吗？」 乔木心有些惊讶：「我没这么认为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褚唯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但随后又故作道：「因为原版配方果仁碎比较多，味道更为浓郁。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那种」 乔木心点了点头：「之前那家店的开心果可颂，定价在28块，但是这个只有12块，我觉得不能这么要求吧。」 乔木心看褚唯仍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他刚才问的那番话并不是真的在乎开心果可颂，他在乎的是乔木心之前对自己的评价—— 为什么对「满月」的评价这如此苛刻，却对普通的目标赞不绝口呢？ 乔木心看了一眼褚唯，讲话很坦率：「满月的每道甜品价格都在50块以上，人均消费在100元以上。更贵的价格意味着更高的期待，就像大家对米其林大餐和炸薯条的要求是不同的。」 褚唯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的，但还是口是心非道：「我……倒也没提这件事。」 乔木心觉得有点好笑，无奈地点头：「是是是，你没说，我嘴贱，我说的。」 等结束了对开心果可颂的审判，乔木心对着镜头，又分别试吃了「莓用的打工人」和「你杏仁我姓酥」等一系列新品。毕竟价格确实足够亲民和低廉，在这个价格中能把口味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远高于乔木心的心理预期。 第30页 但乔木心看着这几款新品，若有所思：「从口感上来讲，不像是半成品，但如果不是半成品，成本又是怎么控制的呢？」 褚唯解答了他的疑惑：「是中央厨房。」 乔木心环视了一圈场地，在场管理现搭建一个厨房也不靠谱，褚唯又解释：「部分原料和冷冻面团确实是代工厂出品。但我们搭建了一个中央厨房，将加工好的面包，通过冷热链的方式运送到各个门店的后厨，由后厨统一烤制烘焙，直接上架。不过今天快闪店的面包都是门店做好运过来的。」 听到这里乔木心点了点头：「懂了，钱烧在源头上了。」 因为有自己独立的冷链，流水线，所以并不追求烘焙的技术和口味，反而更看重配方的稳定性，能否在保证味道的前提下执行品控。这也是乔木心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概念和领域。 最后等试吃完了所有新品，乔木心给出了一个相对中肯的总结：「坦白来讲，我还是很期待门店的正式营业的。无论从口味还是价格，都很亲民。如果门店在全市铺开，平时的早餐，或者平时想吃个下午茶，点个外卖，都会有更好的0」 他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食用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一些，我做博主这么久，第一次吃到这么寒凉的点心。」 褚唯立刻紧张起来：「什么寒凉？」 乔木心：「你的谐音梗太寒凉了。」 褚唯：「……」 等拍完后，两个人又一起检查了一下素材，褚唯突然问乔木心：「你是很喜欢做自媒体吗？想不想做别的工作。」 乔木心看了他一眼，猜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说出口的还是拒绝的话语：「不了吧，我又不是专业的甜品师。」 褚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之前那件事后，我去把你之前在网上发布的视频全看了一遍。有很多人说你讲话缺德，但是你吐槽过的那些店主，其实你都会给出中肯的建议。我查了一些资料，也询问了研发部的人，那种建议绝对不是门外汉才能想出来的。」 乔木心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褚唯努力劝说的样子。 这个人比之前满脸炫耀，煞有介事地邀请自己去「满月」重新测评的那个人要真诚多了。 「所以，我想请你考虑一下。如果是薪酬问题可以再商量……」 -------------------- 今天的更新稍微短一点，压一下榜单字数（其实已经超了otz），周四恢復日三 （第一次写长篇+跟榜很多东西都没弄明白otz，谢谢各位观众老爷包涵，手上还有一些存稿，请大家放心食用）感谢在2023-12-25 23:41:30~2023-12-27 11: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的圆舞曲 2瓶；甜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乔木心其实不忍心打断他，但看他努力规划的样子，怕下一步还没等自己答应，他先把自己说服了： 「是这样的褚老闆。我之前……确实在国外工作过，但说不上专业，只是运气比较好，攒了点小钱，所以回来买了房，提前退休了。你可以这么理解。赚钱嘛，终极目的都是经济自由，然后退休。」 「可能我平时做视频确实有些东西侥倖说到点子上了，让你对我造成了一些误会，但假如你把我招进去，最后发现我其实什么都不是，岂不是更尴尬。我就是一个测评的博主。你要是觉得我说的对那就听听，不对的话你就当我是个没礼貌的喷子，都可以。」 乔木心以为把话说清楚了，就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他没想到的是，褚唯的神色竟然由最初的焦急，渐渐变成了肉眼可见的失望。 不至于吧？乔木心觉得有些好笑，换个角度劝了两句：「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你们中间的研发是有中央厨房参与的，所以每个门店的招聘压力不大，有一定的烘焙经验，会用烤箱就都可以。不一定非得是某个人。」 褚唯愣了一下，原来乔木心误会了，以为自己是想招聘他去门店，他刚想解释，刚才丸子头店员又拉了两个妹子过来，兴致勃勃地来和乔木心打招唿： 「木心，这是我两个同事，他们也是你的粉丝……可以合个照嘛？」 乔木心有些意外，还是站起身来：「当然可以。」 等合完影，褚唯本来想和乔木心继续解释，但没想到两个女孩都是顶级的社牛。拽着乔木心聊了好一会天。 原来这个两个女孩并不是专业的甜品师，是还在读书的大学生。只是烘焙展需要临时工，所以他们来做一些打杂的工作。 其中一个女孩煞有介事地询问：「木心你什么时候更新，你已经两周没更新了！」 乔木心看了一眼褚唯，笑道：「这不是来烘焙展找素材了吗，等回去剪完素材就能更新了。」 两个妹子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褚唯，看他手里还拿着拍摄用的指甲和打光圈，大彻大悟：「哦，你就是经常和木心一起活动的剪辑吧？」 褚唯：「等等，我不——」 两个妹子似乎认定了他就是林语：「哦哦哦，哥哥你好有趣！你总在画外音里面接梗，我和我室友还磕过你和木心的cp！」 乔木心：「……」 乔木心有点尴尬，本来想告诉他们认错人了。但没想到褚唯不但没生气，甚至还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觉得哪里好磕？」 第31页 「你们关系很好啊！每次木心出去拍摄，都是你跟着去的，然后木心说什么你都会接梗。还会在他开喷的时候拦着人家。」 另一个妹子补充：「哦对了，木心还总说你们一起写稿，剪视频什么的。木心有好几期爆款视频都是剪辑提议的嘛！」 丸子头也啧啧道：「如果这都不算爱。」 「是啊，如果这都不算爱。」 乔木心一阵扶额：「你们真误会了。这个人不是剪辑，剪辑今天去医院了。」 「……」 三个妹子一起齐刷刷地看向褚唯，褚唯从容地点了点头：「我不是剪辑，我是这家店的老闆。」 三个妹子：「……呃？」 乔木心尬笑两声：「那个……这是褚氏集团的二公子褚唯，就是你们平时叫小褚总的那个。」 三个妹子：「……」 …… …… 三个妹子走后，乔木心有些无奈道：「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幼稚。」 褚唯十分无辜：「我哪里幼稚啊？」 「用老闆的身份吓人，」乔木心心里有点没来由的烦躁，又欲盖弥彰地解释： 「还有，他们说的你不要在意。我和林语的关系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褚唯饶有兴致地问：「那是什么样？」 「林语之所以帮我那么多，是因为我给他开工资。明白吗，世界上不会存在一个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那么好的。」 乔木心自诩博主，但他因为提前进入了退休状态，所以和那些将博主当做事业的人比起来显得格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因为之前租房的事，两个人做帐号，林语显得更尽心更积极一些，但他的性格却并不适合露脸。所以很多时候林语做一些规划，乔木心去参考他提出的意见比如热点，或者最近流行的东西，或者一些粉丝提出希望他做的视频。 乔木心不缺钱，并不是很在乎当网红赚不赚钱，平台给帐号的激励，还有接到gg的收入，都和林语五五平分。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一部分有林语的好，另一部分是因为乔木心对他也同等地投桃报李。 褚唯看着他，突然笑了：「我什么也没问，你不用对我解释的这么详细。」 乔木心随后也反驳道：「我不希望你多想罢了，你也别误会。」 五点多左右，烘焙展就要结束了。乔木心本来拿着相机回去，褚唯说：「要不你把素材给我，我来帮你剪？」 「你连剪辑都会了？」 其实褚唯本来想说自己不太会。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刚才几个妹子的一番描述，他突然忍不住想，好像试试也不是不可以。 「照着你们帐号的调性剪？如果我搞不定，把素材粗剪好，还能给你们剪辑省一些时间。」 乔木心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把相机交给他，还特意嘱咐了一句：「我还拍了别的东西，可不要剪的全都是你们店的软广哦。」 褚唯嗯嗯啊啊地答应着，临走之前，他叫住了乔木心： 「现在第二个条件算不算实现了？」 乔木心点了点头：「算，怎么不算。」说罢还拍了拍褚唯的肩膀：「那我们下次见。」 这个下次，乔木心也没说是什么时候，只是说会有下次。 白天感觉还没怎么逛就结束了，等褚唯晚上回去，把相机连接电脑，才发现素材一共加起来有四五个小时。 大部分素材是乔木心手持镜头，以第一人称的视角逛烘焙展，展厅里人来人往，拍摄的内容有精美的甜品面包，有大家不熟悉的冷门原材料，糖果，流水线机器。 那一刻褚唯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乔木心能有这么多的粉丝。大家看视频，无非是想看有趣的，自己好奇，又不至于太过高深的内容。 乔木心把烘焙展当春游来逛，见到自己懂的，忍不住谈两句，也不至于高深。不懂的也会询问工作人员。中间有几段，几个厂家正在展示自己的流水线灌注，乔木心忍不住感嘆道：「有点可爱，像魔法一样。」 很真实，让人觉得足够亲近，又没有什么距离。 褚唯刚打开剪辑软体，突然一段陌生的素材跳了出来，画面中镜头一转，乔木心将相机递给褚唯，让他把相机关了。 但可能褚唯当时忘记了，相机还是录制模式。乔木心把相机给褚唯之后，跑到了一个摊位前。过了一会，他拿了一份由纸盘装着的奶油奶酪布丁。 褚唯问他「是那个日本的牌子吗。」 「是的，林语店里现在用的也是这款，口感比其他牌的更顺滑，也更容易打发。」乔木心吃了两口，又拿起旁边一个没人用过的新叉子，挖了一块递给褚唯：「尝尝？」 「我就不吃了……」 「你举了这么久的相机不饿吗？先垫垫肚子嘛。」 乔木心的叉子都递到了褚唯的嘴边，褚唯本来想拒绝，乔木心有点着急。估计在他看来，只是张个嘴就完事的事情，为什么搞得欲拒还迎的。 当时褚唯被突如其来的叉子吓到了，所以往后退了两步，而如今，褚唯坐在电脑前，像正在旁观一些奇怪的乙女游戏第一人称视角。 最后褚唯还是张嘴，吃下了那块布丁，乔木心以为他喜欢，又挖了一块更大的，褚唯继续后退三连：「不了真的不了，我吃过饭才过来的。」 第32页 乔木心看着镜头，咯咯地笑了。然后把褚唯用过的叉子丢了。用自己的那根叉子把剩下的一口口吃完。 褚唯之前一直在检索剪辑需要用的素材。要用的就先拖进软体里，没用的就先cut掉，但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出于一种怎样的诡异心态，就这样坐在电脑前看着视频上的乔木心吃了十分钟的布丁。 乔木心讲笑话，他也跟着笑。当时觉得他很突然地餵了自己一口布丁，现在看也不觉得突然，只觉得有趣。 逛完展应该请他吃个饭的。这个想法一出来，褚唯被自己吓了一跳。继续盯着画面上的人。 剪辑窗口依旧兀自播放着，接下来是乔木心接过相机继续拍摄，然后褚唯拉着他，去看了快闪店「有品」乔木心坐在镜头前测评，乔木心和他在画外音里闲聊，乔木心在笑。 视频里的人在笑，褚唯在电脑前跟着笑，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他平静地等着所有素材放完，沉思了很久。 然后单独开了一个自己可见的文件夹，他边整理边往里面里存了一些镜头。他们不一定对视频有用，但这些镜头都和某人有关。 他整理到深夜，然后给文件夹设了密码。 仅自己可见。 -------------------- 作者：褚唯，你完啦，你坠入爱河啦.jpg 不过大家别担心，两个人道阻且长，接下来的事多着呢。感谢在2023-12-27 11:17:48~2023-12-28 15:1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mmi 20瓶 4瓶；甜橙、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褚唯把粗剪的视频给乔木心，乔木心发了一个感谢的表情包，还给他发了一个红包请他喝奶茶。也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当然褚唯也顾不得那么多，因为「有品」正式进入试营业，褚唯又开始忙了起来。 虽然开业做了很多活动，也在网上买了很多营销。首日取得了不错的销售额，在网上也有不错的话题度，褚唯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有品」的整个团队都是褚盛组好，直接平移给褚唯。因为之前「满月」失败的经歷，表面上大家一口一个小褚总地叫着，但他做的每一个决策和每一个决定，都需要层层过核，最后拿给褚盛过目。 在这期间，市中心的两家「幸福饼房」因为资金鍊的问题正式宣布停业，褚唯想去争取这两家店作为新店的选址，拟定了相关计划书，但其他几个管理层给出的态度很暧昧。褚唯为此头痛不已。 除了褚唯，其他管理层以为「有品」只是褚盛拍他们陪富二代少爷圆梦胡闹罢了，一家两家，就算倒闭也不至于背负太大的风险，若是摊子摆大了，只是给自己徒增负担。所以根本没有，也不打算有进行下一步的规划。 就在这种悬而未决的胶着中，过去了两个月，直到某天褚唯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号码的主人褚唯不认识，所以一连挂了好几次，但是电话的主人还在孜孜不倦地打着，褚唯刚接起来想发脾气，电话那端的声音让他无比熟悉： 「乔木心？」 「对不起哦，你微信电话接不通，所以就擅自打了你手机了。」 褚唯第一次见到这么友善又讲礼貌的乔木心，还有点不适应：「你从哪里找到我手机号的？」 「你的微信号看起来很像电话号码，我就试着打了一下。」 ……还挺会举一反三。褚唯摸了摸鼻子，还没等问乔木心有什么事，乔木心就问他：「你有驾照吗？」 「有。」 「那那那，你会开车吗？」 「……会。」 「那那那——」 褚唯嘆了口气：「所以，需要我开车陪你做什么？」 电话那边有点嘈杂，乔木心好像在外面，说话颠三倒四的，大概就是问褚唯，下周能不能陪自己去接一个人，然后要和这个人一起去吃个饭，如有需要，还要陪这个人逛个街什么的。 褚唯有点奇怪：「请问这个人……是什么人？」 乔木心沉默，只是说他到时候去可能就知道了。 当然，乔木心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确实有点过于暧昧，所以也强调：「没关系，要是你有事或者不想来也可以不来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应该能搞定——」 「好吧，时间地点发我。」 「……？」 「所以我们在哪里见面呢？」 乔木心忙和他说了一下时间地点，褚唯认真的记了下来，不过他还有个会要开，两个人寒暄了没几句就挂了电话。 等挂掉电话，乔木心才反应过来，按理来说这好像是他第三次求褚唯了，但是对方似乎没提这茬。 估计是太忙忘了，乔木心表示体谅，打算下次提醒他一下。 …… …… 去机场的那天，褚唯发现乔木心的状态很奇怪，不同于以前动不动会说两句俏皮话，乔木心沉默地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时不时看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但更多的是烦躁。 褚唯好几次想问他去接谁，但看他确实不像开心的样子。两个人就这么各怀鬼胎地开到了机场，乔木心问道： 「那个……太久没来机场了，要不要找一个大牌子写上人名之类的。」 第33页 褚唯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这种显眼包接机方式电影里看看就行了，会社死的。」 于是两个人继续等在接机口的位置，乔木心的眼睛盯着接机口，换了好几次姿势，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安： 「她之前一直在国外拍戏，我也好几年没见到她了，万一认错就尴尬了。」 褚唯疑惑：「明星？」 乔木心点了点头：「算是吧。」 事已至此，褚唯突然忍不住脑补了一出顶流女偶像和素人男友秘密恋爱，时隔多年终于再次重逢的戏码。难怪乔木心之前一直没说这人是谁。 他突然很不高兴，觉得今天陪着乔木心来是个很严重的错误。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掉头就走。 国内到达的出口来来去去一波又一波人，乔木心一直没等到要等的人，和褚唯说自己去上个厕所。临走之前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褚唯。 褚唯一手拿着乔木心的外套，他突然有点好奇，乔木心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也忍不住向出口张望。 过了一会，他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个戴着帽子，提着拉杆箱，戴着墨镜，浑身上下挡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站在褚唯身后。 女人有一头卷卷的长髮，但身材娇小，只到褚唯半个肩膀的位置，除了墨镜和帽子，还戴着纯黑色的防晒面罩，她歪着头打量了一番褚唯，面罩下传来闷闷地询问声： 「心心？」 声音很甜，不知道为什么，褚唯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还没等他开口，女人便扑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大变样了！」 褚唯被抱的差点窒息：「等等，我不是……」 「我以为你又生我的气了，上次你做手术不是故意不回来，是真的忘了……」 「等等你真的认错了……」 「昨天你说不来接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上飞机之前哭了好久……我就知道你不是不想见我！」 一个娇小的女人用几乎是挟持的姿势搂着自己的脖子，周围的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褚唯顾不得社死：「你认错了，我不是乔木心！」 女人「诶」了一声，抬起头，连忙尴尬地放开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你手里拿着心心的外套。以为你是心心……」 心心，好肉麻的称唿。褚唯有点腮帮子疼，他一转头，发现乔木心抱臂在一边看了很久。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褚唯连忙撇清关系：「我对她可什么都没做！」 「我看到了。」乔木心露出了一个十分牙酸的表情，看向一边的女人。 「妈妈，这是你第几次把我认成别人了？」 褚唯：「就是，你下次看准点……」 褚唯：「……」 褚唯：「……妈妈？？？」 -------------------- 褚唯，岳母来了，你怕了没？ 第19章 如果说，乔木心在机场问一个身材娇小，声音甜美的少女叫「妈妈」这件事已经足够离谱了，当三人回到车上，对方将防晒面罩摘下来，褚唯当场就愣住了。 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盯着反光镜上的面孔，试探性地叫了一下：「唐沁？」 女人不好意思地「哎呀」了一声，有些嗔怪地挽住了乔木心的手：「心心你没有告诉他妈妈是谁吗？」 褚唯看着乔木心一副心不在焉，甚至懒得提这件事的模样，心里有点佩服他可真是沉得住气。 当今熙熙攘攘，争奇斗艳，而在二十多年前，曾有一位女演员，号称众人心中永不磨灭的白月光，这个人就是唐沁。 当年唐沁刚刚成年，在读书期间，因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名导发掘，出演了一部战争题材的影片，在其中饰演一个摇橹的小船女。 小船女出身微寒，却爱恨分明，率性天真，站在桨声灯影里，眉目顾盼，歌声清澈。 后来，小船女爱上了一位为革命事业奔走的老师，她虽未读过书，却理解并支持自己所爱之人的理想，终于，他们所在的城市爆发了残酷的武装镇压，小船女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死在了敌人的枪下。 剧情有些老套，但因为制作班底强大，唐沁的演技稚嫩却足够真挚。却也赚足了票房和观众的眼泪，同年在国内外拿了好几个奖。唐沁更是包揽了当年所有主流奖项的最佳新人，那一年唐沁刚刚十九岁，她以此为契机进入娱乐圈，全世界的鲜花和掌声都涌向她，前路一片坦途。 然而就在她事业到达顶峰的时候。唐沁突然宣布自己即将息影，退出娱乐圈。从那以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绯闻和揣测如漫天雪片，有惋惜，有震惊，甚至有粉丝举着牌子在经纪公司门口嚎啕，有人说唐沁生了重病，有人说唐沁接不住突如其来的爆红精神出了问题。有人说，唐沁被某位不能透露名字的大佬包养了。 除此以外，娱乐小报还有更难听的说法，唐沁勾搭上了大佬，为了嫁入豪门，用孩子逼婚，最后并未实现，成为了所有人口中的笑话。 娱乐圈中并无新鲜事，旧人离开，新人还会来。这个圈子永远不缺有话题和有天赋的人。轩然大波平息后，大家提到唐沁，也只是感嘆她曾经留下的惊鸿照影，和身后一地狼藉的绯闻，然后转头忘记。 第34页 直到十年前，已经息影十年的唐沁突然重回娱乐圈。但她已然不是当年的少女，偏大的年龄，无法顺应时代的心态，让她沉浮了很久，后来她不断打拼，积攒了一些口碑。但事业再不復当年的盛况。只能在一些小成本的文艺电影里出演角色。 褚唯心里飞快地转了一下，息影十年，打拼十年，乔木心今年二十多岁。 有一种可能，当年八卦小报说的包养，生子。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是乔木心很平静，甚至用教训的口气道：「你不是有一部片子马上要上映了吗，之前还说指望着这部沖奖。引发不必要的舆论没有好处。」 唐沁虽然四十多，实在是保养的好。漂亮的眼睛，巴掌大的脸，和乔木心坐在一起，不像母女，更像是姐弟，而且听她的语气，充满了撒娇的意味，像是真的没吃过什么苦的大小姐。在这段母子关系中，反而是乔木心在承担着照顾人的责任。 褚唯透过后视镜，观察这对奇妙的母子，他发现，乔木心其实和唐沁长得很像，都是大眼睛，薄薄的嘴唇，脸很小。他之前看乔木心的视频，弹幕总有人刷「帅哥多骂点我爱看」「帅哥多吃点」现在来看不无道理。 事已至此，褚唯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国家机密，沉默地开车，根本不敢动。 但倒是唐沁主动凑过来，和褚唯聊天：「刚才心心说，你叫褚唯是吧。」 褚唯笑道：「是的阿姨。」 「你是心心的男朋友吗？」 褚唯：「……」 乔木心炸毛了：「妈，你这么讲话很没礼貌！」 唐沁甚至有点委屈：「我没有随便瞎说啊，我是你妈妈，还不了解你吗？你脾气一直都很倔的，之前在法国差点病死了都不愿意给我打电话，你能请人家帮你接人和开车，就说明你没有把他当外人啊。」 乔木心：「……」 「你不要担心嘛，妈妈也有很多喜欢男孩子的朋友，我又不会说你！」 乔木心有点尴尬，但又不能让当着外人的面和唐沁吵起来，正在他感觉自己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的时候，褚唯很从容地替他解围： 「阿姨误会了。我和乔木心是普通朋友，之前乔木心也帮过我，我欠他一个人情。正好他的车限号不方便来机场，所以我就开车来了。」 唐沁听罢「哦」了一声，坐回了乔木心身边，甚至还有点不罢休的意思：「所以没有谈恋爱吗？」 「没有。」 唐沁:盯—— 「真没有！我都快忙死了，哪有时间谈恋爱。」 褚唯听到那句「忙死了」又想起来乔木心无数次回復自己「在睡觉」「在打游戏」「在发呆」，最后还是决定老实开车，什么也别问。 唐沁凑近乔木心，笑着和他说：「你做的那些视频我都看啦，你在视频里总是很会说嘛，怎么对妈妈就没有什么话呢？」 乔木心无奈道：「因为你一直在说话，那我就听你说就好了，两个人都说就太吵了。」 「对了心心，你拍了那么多视频，那有没有兴趣拍电影啊？下次和我一起拍电影吧。」 「没兴趣。家里只有一个电影明星就够了。」 几个人回市区后，乔木心专门找了一家私房菜，定了很私密的包间，唐沁因为是明星，怕狗仔跟拍，所以先下车，从后门进去，然而等乔木心也下车后，褚唯却并没有跟着一起去。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你和你妈妈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不要因为我在感到尴尬。」 褚唯跟着忙前忙后跑了一天，最后连饭都没吃上，这让乔木心心里很过意不去。但褚唯没有在意：「你下次请回来不就行了。」 乔木心「哦」了一声，他站在车窗前，认真地看着褚唯：「那你下次一定要让我请回来哦。」 褚唯觉得他过于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像猫，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乔木心走进餐厅包厢。 临别前，乔木心向他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手。 …… …… 唐沁这次，是偷偷熘回来看乔木心的。 因为以前在网上说错过话，所以她的帐号一直是公司在管，私人行程也都要报备给公司，但她临时更改了行程，停留一周。 乔木心一阵嘆气：「……我要是你经纪人，真的很想和你解约。」 唐沁嗔怪道：「谁叫你后来搬来了z市也不和我说！还要我问来问去，最后才告诉我。」 唐沁刚刚结束一部电影的拍摄，下个月马上要进新组，剧组在国外取景，所以她必须从现在开始严格控制饮食。因此乔木心只点了几道低盐低油的炒菜，又让后厨特意做了一些水煮菜。 看着唐沁满脸沮丧，但还是坚持吃水煮菜的样子，乔木心不免感嘆，只有这个时候唐沁才像个明星。 唐沁一边吃，一边和乔木心讲她在国外的一些经歷;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剧组里的有趣事，演员之间的八卦。乔木心安静地听她讲，偶尔附和一两句。 母亲从他初中开始一直在外拍戏，后来他又去了法国，也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唿，母子二人两个聚少离多，鲜少有这种温情的时刻。 听说唐沁是挤时间回来的，乔木心问：「要是档期很紧的话，直接留在剧组休息就好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35页 唐沁突然放下了筷子，她在乔木心的注视中垂眸思索半晌，语气像一个不小心做错事的孩子： 「木心，下周是爸爸的忌日了。」 乔木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气氛一时间降到冰点，乔木心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没有爸爸。」 「我知道你一直对爸爸有意见，但是……总觉得这种场合还是需要去祭拜一下，我也问过杨家那边了，还有乔文煊……」 听到乔文煊的名字，乔木心就都明白了。 「是乔文煊叫你回国的。」 唐沁连忙否定：「不是的，是我自己想……」 乔木心有些疲累地坐在椅子上，他看着茶叶在热水杯中一点点沉底，感觉分外窒息： 「你去祭拜，祭拜什么呢？乔凯旋和他老婆埋在一块好好的，你以什么身份去呢？」 唐沁也不说话了。 「你自己也知道你的身份不合适，当年骂你当三儿的娱乐新闻，现在还能在网上搜到。你事业刚有起色，不会做这种事的。」乔木心看着唐沁慌乱的眼睛，语气离愤怒只差一步之遥： 「告诉我，乔文煊对你说什么了。」 唐沁咬着自己的嘴唇，模样显得有些可怜，若是不知情人的看到这一幕，会以为乔木心咄咄逼人。 唐沁再次鼓起勇气：「木心，你帮帮乔文煊吧，那毕竟是你爸爸的企业。」 「……」 「我知道，你爸爸做了很多对不起我们的事，但毕竟……他是你爸爸，乔文煊是你的兄弟。」 「乔文煊说，你之前在法国工作，研究了很多配方。甚至因此出售过专利。对你来说，帮他只是顺手的事。我听文煊说，你现在已经不做甜品师了，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乔木心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突然觉得，今天来接唐沁，是他犯下的最低级的错误。 -------------------- 乔木心:我现在血压上来了，谁有降压药 哦对了，本章知识点:普通朋友。褚唯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还有，唐沁并不是吸血的父母，后面会解释她这么做的原因的。 第20章 气氛一时间变得凝重，凝重到让人想吐，凝重到乔木心想现在不管不顾地逃出去。 但乔木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拿起杯子，随后又忍不住放下，他还是想知道一个结果：「乔文煊到底答应你什么了？」 唐沁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立刻矢口否认：「没有，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是我先主动去问的他，想给你爸爸扫墓。」 唐沁见乔木心沉默不语，以为他心底有一些动容，又迫不及待道：「你爸爸之前还帮你转学，初中和高中不都是他在照顾你吗，你是不是忘了呀……」 乔木心打断唐沁喋喋不休的絮叨，事已至此，他觉得自己忍耐到了极点，起身道：「帐我结完了，你吃完随意。」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了。 从乔木心19岁去法国开始，他和母亲一直联繫甚少。唐沁在天南地北地拍戏，他在国外做学徒，做主厨，回国，他和唐沁一直联繫甚少。很多时候不是他讨厌母亲，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唐沁相处。直到前两天唐沁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将到乔木心在的城市短暂地休假，问两个人能不能见面。 他明明讨厌乔文煊，明明都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他以为身为血脉相连的亲人，母亲至少做不到理解，也能做到体谅。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唐沁，做事这么不考虑后果，这么天真，这么不顾别人的死活的人。 乔木心恨得牙根直痒痒，他拼命地咬住嘴唇，不让委屈从喉咙里泄露出来。 回家后，乔木心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他开始做家务，里里外外地丢了很多垃圾。 其中有一个旧箱子，放着他从法国搬家回来的行李。奖状，证书，受聘于米其林三星的聘书，第一次当行政主厨时候的厨师服。 除了这些杂物，里面还有个三个笔记本，很普通的款式，大街上随便都能买得到，乔木心潦草地翻了几页，用法语英语中文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自己一些关于甜品的心得，研发新甜品的菜谱和配方，他们有的是乔木心辉煌过得证明，有的只是短暂存在过，最终被尘封在笔记本里。 乔木心看到这些痕迹，突然感觉自己像过去的自己对话。竟然忘记了难过的事，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他翻到末尾的一页，上面用法语写了苹果巴斯克，还用铅笔丑丑地画了个示意图。旁边连写带划地列明了每种食材的用量。从这一页往后翻，还有一些他以前写下的配方。 乔木心丢下了一地狼藉，还未摆放整齐的屋子，坐到电脑前，他想把乱糟糟的草纸整理更方便阅读的文档，但刚写了两三页，又觉得好麻烦，直接给褚唯发了个微信。 我是秦始皇：【小褚总，人在哪里？】 乔木心等了好一会也没有收到回復，他打开褚唯的朋友圈看了一眼，个性签名改成了：「国外出差中，有事稍后回復。」 ……所以他是陪着自己去机场，然后把自己送回来，随后立即去出差了吗？想到这里乔木心觉得有点愧疚，自己好像无意间占用他的时间了。 等褚唯回来，问他要个地址直接寄给他，剩下多余的部分，就当是这段时间陪自己胡闹的谢礼吧。 第36页 于是他把剩下的东西都收完，他便瘫软在床上，那两本笔记他也没再翻过了。 乔木心突然发现，他很害怕去查看笔记本里到底写了什么，好像只要把这个笔记本翻开，他和褚唯之间的联繫就断开了一样。 但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自己可能是无聊太久了，毕竟身为一个无业游民，每天见的人，做的事，甚至清醒的时间都是有限的，难得生活中有一个人，乐于去做一些有意思的事，这人脑子还有点问题，总怀有一些迷之自信，但又好像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并为此做出一些诡异但歪打正着的努力。 一定是自己无聊了太久了。 乔木心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想着，睡意渐渐涌上心头。 …… …… 乔木心是被微信消息震动吵醒的。提示栏显示的是林语。 一般林语知道乔木心蝙蝠作息，很少会在他上午睡觉的时间发消息，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尽量长话短说，不会连发好几条去打扰他。 小森林：【我刚才在看微博，这个人是你么？】 小森林：【这好像是你的外套】 小森林：【天吶你怎么和唐沁在一起啊？】 乔木心一下子清醒了，他点开林语发给自己的图片，画面是昨天在机场接机的时候，那时候他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拉着唐沁的手。 他打开微博，热搜第一条竟然是【#唐沁热恋小鲜肉#】 几个营销号跟被收买了一样，纷纷大肆宣扬，说唐沁突然落地z市，小鲜肉机场牵手接机。小报新闻说得天上有地下无，还说唐沁与年龄与自己小好多岁的素人秘恋多年，她本来接的片子小鲜肉不同意，唐沁放下身段千里哄人，说不定会退出新片的出演。 照片上，乔木心手里拿着的外套是之前在一家潮牌店买过的限量款，当时还特意给林语炫耀过，他现在只庆幸这件衣服平时拍视频的时候没有出过镜，不然他和唐沁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呆坐在床上一分钟，看着热搜上离谱的红字，突然就被气笑了。 先不说唐沁把身上捂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人有意引导，根本不可能一眼认出来是谁，唐沁下一步要进的剧组是她期待好久的一个导演，乔木心记得她和自己说过，如果拍摄顺利，这部片子很有希望冲击主流奖项。那是她一直渴望的转型机会。 乔木心关了手机，起身去找罪魁祸首。 他打了个车直接到了凯旋集团。曾经盛极一时的企业如今走向没落，公司里面的陈设装修也是一脸的要破产的相。甚至他大大方方走进公司，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阻拦他。 乔木心轻车熟路地走进公司，轻车熟路地在公司里寻找，他听到会议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他抬起脚，一脚踹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乔文煊。 踹开门的前一刻，乔木心其实虔诚地祈祷过，自己希望的那个人不在现场。 但乔文煊对面坐着唐沁。 唐沁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戾气的乔木心，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心心，你怎么来了？」 乔木心冷冷道：「你说回来看我，就是到乔文煊这里来看我？」 唐沁慌乱地解释：「心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乔文煊打断了唐沁的话，眼镜后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唐阿姨，可能……乔木心对我有一些误会，不如让我和他单独聊聊，有什么不痛快的，也好解释清楚。」 唐沁看着两个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出去了，临走之前甚至还伏在乔木心耳边：「你们……好好说话嘛，有什么误会呢？」 乔木心冷笑道：「赶快联繫你的经纪人，再去看看热搜和评论区，你就知道你今天与虎谋皮的行为有多可笑了。」 唐沁愣了一下，他还想问什么，随后视线被乔木心关上的门隔断，乔木心拉过唐沁刚才坐过的椅子，带着恨意看着乔文煊。 「真脏啊乔文煊，不找我，就对唐沁下手，你想干什么？」 乔文煊一脸无辜道：「我什么也没做，只是马上是爸爸的忌日了，我打了个电话稍微和阿姨聊了聊。」 「那热搜是怎么回事。」 「可能，恰好是媒体排到了所以误会了吧。」乔文煊继续维持着衣冠楚楚，斯文败类的样子，推了推眼镜：「你把我拉黑了，我呢，也见不到你。还能对你怎么样呢？」 「少在这里装孙子。唐沁马上进新组，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你用这种方式毁她——不怕像你那个便宜妈一样折寿啊，乔文煊。」 乔文煊饶有兴致地看着乔木心：「那就去解释啊，解释你是唐沁的什么人，解释你是他儿子。」 「……」 「哦，或者你也可以去和网友对骂，毕竟你之前老是做这种事。」乔文煊盯着乔木心发红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挑衅：「乔木心，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逼我的。」 无论他们在法律上究竟是什么关系，乔木心从来没怕过乔文煊，但他万万没想到，乔文煊把唐沁推出来挡枪—— 不对，他给唐沁打电话，让唐沁回国，和自己见面，让唐沁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劝说自己，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乔木心是个不怕两败俱伤的人，但他从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第37页 乔文煊等的就是这一刻。 思及此处，乔木心的嵴背漫上一阵寒意。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可笑，你总觉得你自己很重要，可是你妈不过是个戏子，你又是个私生子，谁都能任意拿捏你。你读书时候就这样，现在也是，风吹两句，就能把你吓得连滚带爬地来找我，生这么大气。」 一股被撕扯的痛苦从乔木心的肺腑蔓延开，他仿佛再次滑入了和自己独处的数十年，那种极其厌恶和痛苦的无力感中。 「唐沁马上要进新组了吧？我听说了。那部电影的导演是标准的学院派出身，从业数十年，作品没有差评，私生活没有绯闻。据说他为了这部沖奖影片筹备了三年之久，你猜，如果他听说自己定下来的女主角，是一个十年前被人包养的小三，未婚生子的破鞋，他会怎么做？」 「乔文煊，你他妈的可真是个王八啊。」 乔文煊耸了耸肩：「你就当我是个衣冠楚楚的王八吧，答应我上次的条件。我就立刻让人去解决这件事。」 乔木心感觉自己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乔木心，我建议快点想好，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 …… 褚唯刚结束临时的出差，在z市落地，突然收到了两条乔木心的消息。 我是秦始皇：【小褚总，在吗？】 另一条消息，和上面一条整整隔了一天。 我是秦始皇：【抱歉，褚唯，我要食言了。我不能把配方给你们。】 我是秦始皇：【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你提条件吧，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 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的，不会持续太久qwq 第21章 褚唯将车停在路边，又给乔木心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显示未接听。 什么意思，什么情况，不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了？ 最重要的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给乔木心发的话边打字边删改，正好微博滑下来推送，着名影星唐沁恋情曝光。 唐沁？乔木心的妈妈？褚唯带着一些好奇戳进去看了一眼，发现狗仔拍到的只是远景，是唐沁挽着乔木心的手上车的那一幕。 唐沁显得年轻，乔木心站在她身边，外人冷不丁一看，确实容易往乌龙的方向想过去。 这张照片上没有褚唯，他现在有点冷汗上身，从画面上看，他当时应该先进车里了。要是再慢一步，被拍到了，说不定这些媒体还会传更难听的闲话出来，比如说包养两个小鲜肉啥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就算是一个让人无语的误会，但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是热搜，连微博广场都讨论的不可开交。褚唯仔细看了两眼，逐渐瞪大了眼睛。 「所以真的有人不记得唐沁是小三出身吗？网际网路果然没有记忆。」 「看来我没记错，我也记得她好像就是因为被包养才息影的。」 「是不是那个企业家乔凯旋？」 「我记得他岳父好像是做实业的，所以那两年凯旋集团发展的那么好……」 「我舅舅之前是凯旋的员工，确实老闆娘经常和老闆来公司吵架，因为老闆外面有人的事……原来这人是唐沁？」 「哇，玩的好大，泡完老头泡小男孩，我没记错的话唐沁都四十多了吧？」 「造谣一个女的永远就是当三那一套，你们恶不噁心啊，能不能不信谣不传谣？」 「转发过五百以上可以起诉的哈，怎么唐沁的工作室还不出来干活？」 越往下看，褚唯越觉得心凉。公众焦点下的女性本身就比想像中的更加易碎，不知道谁在有意引导风向，一盆一盆地给唐沁泼脏水，对她的经歷，人格，甚至是年龄妄加揣测，安上一些猥琐却又能刺激感官的想像。 这个想像里面包括了乔木心，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褚唯有预感，乔木心的异常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褚唯把消息截了图，又问了一遍乔木心，到底发生什么事。但一直没得到回覆。 那天晚上，褚唯休息的并不好，以前他基本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晚他辗转反侧。早上很早就醒了。 等凌晨四五点，他迫不及待草草起床，给乔木心打了两个电话，还是没人接，索性去了一趟「岛屿」。 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找到乔木心的方法了。 在店里果然找到了陆寻风和林语，两个人正在为今天的营业备货，一听到褚唯的来意，二人面面相觑。 林语放下了手里的箱子：「乔木心刚才刚来过了。」 褚唯：「？」 林语告诉褚唯，最开始他也看到了那条娱乐新闻，去问乔木心怎么回事，乔木心很久没回復，林语还以为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出了什么事，说要去找他。结果今早他就来林语的店里，跟个没事人一样。 按照乔木心的话术，他的确认识唐沁，但是只是很多年没见了的，关系很好的亲戚，亲戚普通地来玩儿，讲了一些八卦，镜头下显得亲密了一些。那些狗仔大概是到了沖kpi的进度，瞎拍造谣的。 褚唯听到这里，心里微酸，原来连林语都不知道，乔木心到底和唐沁什么关系。 随后林语又补充：「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他说想把苹果巴斯克的配方卖了，问我同不同意，我就说配方本来也是他的，卖了配方又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做了，他就没说什么。」 第38页 林语有点奇怪，之前乔木心也和他说过，褚唯想买配方的事，看褚唯火急火燎的模样，他以为两个人没有达成共识，有些疑惑： 「难道……买配方的人不是你？」 褚唯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问：「他当时情绪看起来怎么样？」 林语想了想乔木心当时的样子，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林语根本没往深了想。他甚至还调侃了两句，有这么一个大明星亲戚，竟然一个字都没提起过，下次一定要问他要唐沁的签名，乔木心还笑呵呵地答应他。 褚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按照他的了解，正常的乔木心，应该气沖沖地冲进店里，抓住林语大骂一通，或者在微博暗搓搓地骂两句才是正常状态，但对方却越平静，反而让褚唯越担心。 褚唯又问：「所以他有说今天他去哪里了吗。」 「他没说，可能亲戚来了……在和亲戚玩？」 林语见褚唯仍然眉头紧皱，觉得奇怪：「所以怎么了……？」 「没事，要是乔木心回来找你们的话，让他联繫我好吗，谢谢你。」 褚唯说这句话就离开了，只剩下林语一个人在原地摸不到头脑。 林语有些后知后觉，这么多年，别说亲戚，乔木心连自己的家人都很少提，突然冒出来一个大明星亲戚，确实和程序出现bug一样奇怪。 …… …… 乔木心是自己一个人去签合同的，他上午的时候去「岛屿」坐了一会，和林语聊了一会天。交代了一下自己卖配方的事。 林语只是「哦」了一声，就像无数次两个人拍视频一样，笑着对乔木心说，你决定就可以。 之前林语带陆寻风去医院看医生，本来是为了配助听器做准备，苹果巴斯克可以为「岛屿」带来不错的客流量，乔木心觉得，林语只是不说，不代表他不在乎。 他突然卑劣地想，幸好林语装作不在乎，不然，他好像就没有朋友了。 和林语打过招唿后，他就去了凯旋，他的包里是他本打算寄给褚唯的笔记，现在他却要把他们打包丢进垃圾桶。 还不如丢进垃圾桶。 这里面有他工作时候研发的20多张配方，还有一些其他的成果。他将全权授权给凯旋集团，连同使用权一起，移交到乔文煊手里。 去的路上下起了阵雨，办公楼里像上次一样，依旧没开灯。远远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巢穴一般。 签字的时候，不止有乔文煊一个人在，凯旋集团其他的股东，还有唐沁也在。 乔木心其实觉得有点好笑，他不明白唐沁也在的意义，好像乔文煊执意用这种方式，想让唐沁见证自己的失败一样。 合同摊在眼前，乔木心以为自己签字的时候会很愤怒，很捨不得，他曾经在米其林工作的时候，是发自内心地想当一辈子甜品师的。但并没有，他只是很平静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把带来的笔记本放在旁边。 或许，他也没有把这些东西看的如同想像中那么重要。 签完字，乔木心看见唐沁低着头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大概是乔文煊用什么理由把唐沁骗回来，让她来游说自己，但唐沁应该是没猜到乔文煊会把自己和乔木心的照片公布出去，煽风点火地散步谣言。害她差点捲入舆情，丢了工作。 不过好在乔文煊虽然是个斯文败类，却也确确实实遵守了承诺。唐沁估计也联繫了自己的工作室，进行了公关处理，他看着自己母亲一言不发，眼睛红红的样子，估计又被工作室的公关骂了个狗血淋头。 走的时候，唐沁一言不发地跟在乔木心身后，乔文煊和几位股东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不同于对待他们母子的态度，他和其他几个股东交谈，态度说得上如沐春风。 还真是会看人下菜碟。 乔木心看了一眼唐沁，走到电梯旁等电梯，唐沁一直跟在身后，不知道多久，细如蚊吶道：「心心，对不起，我好像伤害你了。」 这就是乔木心最厌恶唐沁的一点，明明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她却总在一些事情上显出一种近乎少女的天真和软弱——轻信他人，不分是非黑白，若唐沁是一个文艺作品中的人物，或者女高中生，乔木心还能夸一句天真可爱，可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一想到可能她就是抱着这样的圣母心态把自己生下来，乔木心陷入了深深地自我厌弃。 「但是……你能救了你爸爸的公司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的。我们就当做好事了。」 乔木心厉声打断: 「我救不了他的公司，谁也救不了他的公司，就算我写一百张配方，或者我直接篡位，凯旋集团都要完了。」 乔木心斜着眼睛看着唐沁，言语间丝毫不留情面。 「你真当这家公司是乔凯旋的？他是靠着老婆起家的，公司里除了乔文煊一个姓乔的，剩下的都是杨家人，当年乔凯旋因为你，因为凯旋集团，和杨家生了多大的嫌隙，就算我帮了他们，你以为他们会让乔文煊好过吗？他们早就想切割烘焙业务了。」 乔木心看到刚才乔文煊一副舔狗模样，便也猜到了这么多年他在夹缝中也不好过。不然，凭藉两个人几乎泼天的仇恨，不走投无路是不会求自己的。 第39页 唐沁愣住了：「你的意思是……那些配方，没有用吗？」 「对，那些配方本来可以送到更需要，更能发挥它价值的人的手里，现在……」乔木心看着面前愧疚错愕的母亲，心里无端生起一阵恶意： 「你把一切都给毁了，唐沁，我有时候真希望，你不是我的母亲该有多好。」 -------------------- 【一改】 今天刚忙完otz，下午更新的时候真的以为下章就会解决，但盘了盘剧情，大概还需要2-3章的内容otz总之乔文煊的事情一定会有个结果，不会一直高血压下去的otz 真的感谢看文的大家，真的特别不好意思otz【鞠躬】 第22章 乔木心曾经告诉自己，唐沁虽然是自己的母亲，但她的认知和思想水平没办法支撑他承担起「母亲」的社会职能。 可是这一次，他实在是克制不住心里的恶意。他看着唐沁，眼睛中没有丝毫的光亮： 「你说要救救乔凯旋的公司，乔凯旋救你了吗？从他活着到他去世，你有见到他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吗？你在乔文煊口中只是『那个小三』，你凭什么相信自己被爱呢？」 唐沁愣愣地看着乔木心，在自己的印象里，乔木心一直都是独立可靠，不需要自己多操心的。哪怕唐沁偶尔任性，乔木心一般也都是给予包容和支持的态度。 可她今天，从乔木心近乎平铺直叙的话语中读出了一种叫做怨恨的情绪，这种情绪，唐沁从自己的粉丝，影迷，自己的父母眼中读到过，她在乔木心眼睛中窥见自己的轮廓，他们近在咫尺，轮廓却又那么模煳。 自己的儿子，原来也在怨恨自己。 「心心，妈妈不是想伤害你……」唐沁小心翼翼地劝说着，说出的话语，也不知道实在劝乔木心还是在劝自己。 「你爸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记不记得，在你读初高中的时候，他还安排你去了很好的私立中学……之前妈妈很忙的时候，也是他一直在照顾你……」 他以为唐沁会给这一系列离谱的行为一个合理的理由，但唐沁再次让他失望了。 乔木心看着唐沁无措的的眼睛：「和我论养育之恩是吗？那我告诉你，你把我送回乔凯旋身边的六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最生不如死的六年。」 「在学校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乔凯旋的私生子，上学的时候乔文煊欺负我，回到家，乔凯旋姓杨的老婆恨不得杀了我，我寄人篱下整整六年，那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光，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离你们远远的，越远越好。」 「……」 唐沁的脸上流露出震惊，她从未听乔木心说过这些，在她的角度看来，孩子长大了，便不再喜欢与人亲近是很正常的，她以为天底下的亲子关系都是这样，就像当年乔木心的外公反对自己嫁给乔凯旋，而自己还是这么做了一样。 可在乔木心眼里，这个想法太讽刺了，当年唐沁把自己送回乔凯旋身边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发生这些事吗？ 「唐沁，我在法国待了五年，你每次听到我说一切都好的时候，有没有想来看我，哪怕一次呢？」 乔木心自问自答，的语气里多了一些自嘲：「我猜，你没有。你不但没有，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你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做一个明星了。」 乔木心一个人跑到了法国，在经济独立后，切断了和父母联繫，相互沉默的五年里，唐沁以为乔木心长大了，可被爱的人哪有那么容易长大，他只是失望了。 唐沁很久没说话，乔木心再次回头，却看到了唐沁自责却又泣不成声的脸。 可乔木心真的很累，累到不再觉得心痛和愧疚，人失望到极点，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 「唐沁，别哭了，可能连你自己也没意识到吧。其实你连自己都不爱，你爱的只有乔凯旋，你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被爱的证据，我只是你的证据之一。」 电梯到了，但是乔木心没走电梯，他转身走向旁边的应急通道。 「木心……等等……」 乔木心甩开了唐沁的手，走之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泣她泣不成声的样子。 「唐沁，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样对我们都好，你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如果能回到过去，其实我也不太希望希望你把我生出来。 」 然后，他不顾唐沁在她身后刺耳的哭声，转身离开。 …… …… 乔木心回家后，彻底陷入了自闭。 他先是拉黑了唐沁的所有联繫方式，又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告诉唐沁住址。 哦，实在不行，也可以把房子卖了搬去别的城市。 不想再想了，好累。明天再说吧，明天。 …… 这已经是第几个明天了。 身体好累，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感觉做什么都没意思。 脏衣篓里有这几天没洗的衣服，就那么放着，电脑里还有剪了一半的视频，但是不想剪了。很想喝酒，但是他连手外卖软体都懒得打开。 是不是哭一下会好一些呢？但是总感觉流泪都是很麻烦的事。所以算了。 唐沁，乔文煊，还有乔凯旋，一坨狗屎。 和人产生关系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呢。 第40页 人能不能无性繁殖啊。 算了，别无性繁殖了。 人类能不能灭绝啊。 乔木心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醒了睡，睡了醒，白天和黑夜交替了好几轮。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乔木心岿然不动，兀自翻了个身，估计是物业或者抄电錶的人，但一般这种情况，只要不发出声音装死，让对方以为没人在家就可以。 但显然，今天这个抄水电的显得有点过于执着了，咚咚咚敲个不停，见没人开门，竟然变成了用拳头砸门。 一瞬间，由厌倦和疲惫变成的引线转化成愤怒，将乔木心的情绪一下子点燃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气沖沖地走跑到门口，决定立刻把开门的人火葬。 「有没有完了？！」 门口站着小区保安，和风尘僕僕的褚唯。 乔木心呵斥的尾音在喉咙里打了个转，随后安静下来。 「……你怎么来了？」 那保安似乎还有点怀疑褚唯，问乔木心：「他说他认识你，你认识他吗？」 乔木心隔着门缝点了点头。 褚唯并没有因为乔木心不开门而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人出事了！」 走廊里一束光，透过门缝照在乔木心脸上，他看着褚唯：「你来干什么？」 「你说我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回消息？」 乔木心心虚道：「我睡着了。」 褚唯被他气笑了：「睡了五天？你冬眠吗？林语差一点就报警了。」 那天褚唯去林语的店里，本来还稍微放下点心，可后来他再给乔木心发消息，都没有收到回復。 时间久了，连林语都觉得不对劲了，一般乔木心就算有事，每天也一定会回復消息。那个时候褚唯才发现，两个人平时见面都在店里，林语竟然不知道乔木心的家在哪里，乔木心也从来没告诉过他。 最后是褚唯凭藉记忆。去小区里找到物业和保安，带着人来敲门，他打算如果还没有回应，就立刻去报警。 褚唯来的很急，看起来很匆忙，很生气，乔木心呆呆地看着褚唯，终于打开门。 褚唯也褚唯终于看清了乔木心。 室内昏暗的光线，乔木心赤脚站在地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长长的睡衣，头髮乱蓬蓬地，不同于平时视频里意气风发，闪闪发光的样子，他现在灰头土脸的，像一只被痛打的落水狗，他站在暗处看着褚唯，眼神更加瑟缩。 要不是勉强还有个人形，褚唯险些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鬼。 保安看乔木心最后开了门，和褚唯打了声招唿就走了，乔木心闪身，示意褚唯进来。 褚唯前脚踏进屋子，后脚便听到的一声清脆的「咕噜」声。 房间晦暗的光线下，两个人面面相觑，乔木心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很久没吃东西了。 当人类好麻烦，哺乳动物什么时候可以进化到光合作用和无性繁殖。 半个小时后，一份披萨，还有几罐啤酒送到门口，乔木心坐在地摊上，闻到披萨的香味，两眼放光。 褚唯把披萨盒子放在茶几上，替他打开，乔木心立刻拿了一块，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还不忘单手拉开一罐啤酒。 褚唯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饿死鬼：「你慢点，万一噎到了……」 「嗯咳咳——咳——咳！」 「……」 等肚子里有了东西，飢饿缓解过后，乔木心才注意到褚唯一直坐在旁边，一脸担忧看着自己。 「……你看着我的表情好像看一个死人。」 褚唯笑了一声：「当时我要是知道和我吵架的人是这样子，一定会觉得自己蠢透了。」 乔木心当时正从盒子里拿出一块披萨，听到这话，浑身一僵，又缓缓拿出来，放在旁边。 「那你现在也看到了，这才是真实的我，一个从里到外的烂人。是不是觉得很讨厌？」 褚唯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视线落在了嘴角一点番茄酱上。他拆开餐具里附带的纸巾，递给乔木心。 「讨厌到说不上，但和之前张牙舞爪的样子比确实不太一样。不过『满月』刚倒闭的时候，我被我哥勒令在家反省，也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乔木心接过他的纸巾，虽然从道理来讲「满月」倒闭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但事已至此但旧事重提，心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褚唯：「所以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我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你知道吗？」 乔木心很想一个饼飞到他脸上。但看在对方不远万里跑来捞自己，所以算了。 褚唯见他情绪好一点了，心里也松了口气，故作揶揄道： 「你这人怪有意思的，我为了一张配方陪你鞍前马后的跑，耍我耍了一熘十三遭，最后放我鸽子，甚至都不当面向我道歉。」 褚唯以为乔木心会像以前一样，找点藉口，抬两句槓，但乔木心放下了手里的披萨，声音微微地发抖。 「这几天，确实发生一些事，但这些都和你无关，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是我伤害了你。」 「所以，我再郑重地向你道一次歉，对不起。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我想补偿你。」 褚唯还特意摆出了一副得理的样子，他回忆着电视剧里霸道的酷炫狂拽的方式，十分拿桥道：「哦？你想补偿我？」 第41页 乔木心点了点头。 这都没生气，褚唯很难想像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乔木心造成了这么剧烈的冲击。 和唐沁有关吗，哦对，好像工作室已经开始处理这件事了，热度也降下来了。网际网路嘛，你方唱罢我登场，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但看着乔木心失魂落魄的样子，真的很难不去想，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刚才，乔木心说可以给自己补偿，褚唯反而有点于心不忍,感觉自己好像在趁人之危。 所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目光： 「你之前不是提了三个条件吗？这样吧，我也提三个条件，我们就扯平了，你觉得如何？」 乔木心以为他有别的要求，他甚至都做好了卖房子的准备，他不免有些不可置信： 「就这个？」 「就这个。」 「你不要钱吗？或者大骂我一顿什么的。」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褚唯又补充道：「你要是非得让我要求点别的……明天我要出门办点事，你跟着我一起来吧。」 乔木心觉得这番台词好像有点熟悉，但还是问：「这算第一个条件吗？」 「当然不算，什么时候算要听我的。」 ……行，你小子，在这儿搞活动復刻是吧。 -------------------- 感谢在2024-01-01 16:15:40~2024-01-02 22:2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りん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りん 9瓶；azorz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不过既然褚唯提了要求，乔木心自知理亏，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临走之前，褚唯上下打量了一下乔木心 ： 「还有，临睡前去洗个热水澡，喝杯牛奶，好好睡一觉。眼睛下面都黑了。你不是视频博主吗？管理一下你的形象。」 乔木心笑了：「不会这么出门的，你放心吧。爹味这么重小心长鬍子。」 但是临走之前，乔木心从褚唯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情绪，他比乔木心高了小半个头，像哥哥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走了。」 乔木心靠在门边：「你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褚唯从刚才开始很想问，不如说他都好奇死了，但他想了又想，觉得这句话不应该由自己开口，应该等乔木心来告诉自己。 「确实很想知道，但等你想说了的时候再说。」 褚唯从乔木心家出来，等上了车，他接到了关顾的消息：「看新闻了没？」 褚唯一头雾水，关顾立刻发了个连结过来，褚唯完整地看完了整个新闻，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附上嘴角。 算了，控制一下表情，不然他怕自己脸都笑烂了。 褚唯：「我之前对你说的事，你或许可以准备起来了。」 关顾：「？」 关顾：「牛啊，小褚总，我甚至还跟着有点小激动，你哥知道这件事吗？」 褚唯：「让他知道干什么，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的就是这么一天。」 …… …… 褚唯走后，乔木心听他的话，收掉了外卖垃圾，又把脏衣服送进了脏衣篓，洗了个澡，没有牛奶就烧了点热水喝。然后躺在了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他什么都没做，却觉得很疲惫，纷杂的想法一直萦绕在脑子里，折磨得他脑子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今天，他好像无形之中被褚唯拉了一把，等做完这一切，什么都没在想，便躺在床上。不一会便失去了意识。 这是他几天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 …… 乔木心还好奇，褚唯到底要带自己去做什么，几天后褚唯才来找他，他们要去上次的孤儿院。 乔木心有些意外：「你约了林语吗？」 「我没约林语，是我自己要去的。」褚唯一边开车，一边和乔木心闲聊： 「褚氏之前为了资助贫困山区，搞了一个午餐计划，『有品』作为旗下的企业之一也加入了，不过因为最近项目刚启动，我们先准备了一些甜品试一试，等把整条路跑通了在和专业的供餐机构合作。」 乔木心有些意外，看了看表：「已经中午了诶，你准备了什么？还来得及吗？」 褚唯脸上多了一些小得意:「等一会带你去看看」 褚唯没有直接开车出市区，他先带乔木心找到了一家门店，随后换了一辆看起来气势十足的冷链车。褚唯检查了一下品类和制作时间，和员工交代相关的事宜。 在褚唯和员工闲聊的时候，乔木心在副驾驶，从他的角度看到了远处「有品」的门头。还有一些客人隔着玻璃门，在里面一口气挑了很多个面包结帐。 连锁店铺无论从装修还是从经营都有一套标准化，可復刻的标准，少了很多个性，但确实更加的井然有序。乔木心看着远处进进出出的客人，客流量颇有些那天在展会中快闪店的味道。不免也有些感嘆，这后劲也着实大。 等褚唯确定好了送货信息，两个人上了高速，乔木心问：车后面拉着的是什么？」 「蛋糕，泡芙，冰牛奶，还有一些三明治。」 第42页 「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今早。」 「……今早？！」 褚唯道：「不过当然并不是一个厨房备菜，我们现在开了三家门店，三家店一起准备。最后在调集到咱们现在所在的门店。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供应链。」 乔木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泡芙，蛋糕，还有三明治，这么多种类，三家门店准备的过来么？」 「中央厨房会负责准备原材料。比如酱料，还有面团，分配给门店进行烤制和加工，这样就能保证口感和新鲜度，还可以节省成本。」 这是乔木心完全没听过的领域。他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感受着一点小小的科技震撼。 褚唯问他：「你以前在国外做什么的？」 褚唯其实早就想探探乔木心的口风，毕竟乔木心之前只说自己以前在国外打工，赚了点小钱，就连他发的视频，也只是有人从他只言片语的评价中推测出来他有一些从业的经歷。但乔木心自己从未正面回应过。 褚唯以为乔木心还会找个藉口搪塞自己，但是没想到，这次乔木心很大方地承认了：「以前是一名甜品师。」 「在国外？」 「巴黎，米其林。」乔木心倒显得很洒脱：「不过都是前尘了，之前会很在乎，想做世界上最好的甜点师，但最后发现，在哪儿做厨子不是做。」 乔木心笑了：「我还以为你派人查过我了？没想到这么信任我。」 褚唯诚恳道：「确实查了，但是没查到。感觉你像个石头缝里蹦出来了网红。」 乔木心提醒他：「可能是因为名字不太对。」 「……你以前叫什么。」 「同音不同字，我以前叫乔慕心，爱慕的慕，心脏的心。」提到这个名字，乔木心的波澜不惊的脸上多少带了点别扭。 「……听起来是有特殊含义的感觉。」 「我父亲姓乔，我妈妈叫唐沁，沁字的右半边是心，所以，乔慕心，嗯。」 褚唯忍不住感嘆：「是赋予了父母爱意的名字。」 乔木心尴尬一笑：「我爸是乔凯旋。」 褚唯：「……」 「对，就是十年前闹得沸沸扬扬，靠着老婆上位，还婚外包养小三的那个开面包店的。」说完乔木心自嘲地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乔凯旋和小三爱情的结晶。」 褚唯本来很快控制住了表情，然后他立刻反应过味儿来了：「所以唐沁隐婚生子的八卦是真的。」 「是真的。本来之前退圈的时候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復出之路走的很辛苦，公司怕影响她的名声，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声名我们的关系。」 乔木心无奈地嘆了口气，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话语中带着一些微不可闻的怨恨： 「她18岁时候生下我，都还是个小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褚唯：「……」 褚唯的表情有点难看，但乔木心对此倒是无所谓，他其实察觉到了，褚唯和他闲聊，安慰他，却也在暗搓搓地打探和他有关的一切，可这些话压在他心头很多年，事到如今，都显得不再重要，他实在是太想倾诉了。 「我外公，在乡下经营一座农场，当时唐沁长得好看，又出演了名导的电影，用如今的话来说，算是半个流量明星，但最致命的是，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小的时候，乔木心见过唐沁和乔凯旋的合照，那个时候乔凯旋也正值盛年，模样很是风流倜傥，两个人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佳偶天成。 「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乔凯旋。但没有想到，乔凯旋这边用花言巧语诱哄着唐沁，却为了重要的投资，转头娶了企业家的女儿。」 「那个企业家姓杨，后来乔凯旋和她女儿生下了孩子，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叫乔文煊。」乔木心沉默半晌： 「我答应给你的配方，也是被乔文煊拿走了。乔文煊想救他父亲的公司，她用我和唐沁的关系要挟我。如果我不答应，他就用舆论毁掉唐沁。就像你在热搜上看到的那样。」 褚唯听完这番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之前想过乔木心肯定是因为某个迫不得已的理由才失约，但如今得知真相，却又觉得这个原因太让人难过。 褚唯干巴巴地安慰他：「至少她应该是爱你的。」 乔木心冷笑一声：「她最好是。」 当年得知乔凯旋结婚的消息，唐沁伤心欲绝，却被乔凯旋的花言巧语哄骗，乔凯旋告诉她，他只是和现任老婆逢场作戏，等生意稳定下来，他就会离婚和唐沁在一起。 而唐沁竟然就这样轻信了乔凯旋的话，两个人又经歷了一段时间的拉扯，等到唐沁察觉到这其实是一场漫长的骗局后，意外突如其来—— 她怀孕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劝她堕胎，乔凯旋不是什么好人，有了孩子，这辈子就彻底纠缠不清了，可唐沁去了医院，但医生告诉她，她的体质很难怀孕，这一胎不要，她以后可能就再也做不了母亲了。」 「最开始外公还在劝自己的女儿，可当他听了医生的话，也难得地沉默了。」 「然后她生下了我，不是自愿的。是在众人的逼迫下，她稀里煳涂地，把我生下来，被迫成为了我的妈妈。」 乔木心说完这句话，自己恍然大悟「啊」了一声： 第43页 「我就说她怎么这么恨我。」 -------------------- 第24章 时至今日，乔木心仍然不知道怎么评价唐沁，虽然是成年人，但她为人处世有一种令人不解的天真和想当然，母亲存在于自己的生活中，却并不具备任何的教导和依靠的作用。这让乔木心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和她的母子关系是倒错的。 如果照顾不好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这是乔木心无数次想问，但没有问出口的话。 褚唯挠了挠头，有点愧疚：「怎么办，我现在后悔了，我觉得我不该问这样的话的。」 乔木心安慰他：「毕竟你又不知道。」 车到了孤儿院，依旧是老院长来迎接两个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孩，怯生生地拽着院长的衣角，打量着冷藏车。 乔木心有些奇怪：「我记得上次来的是两个孩子诶，有一个比较活泼的。」 院长笑道:「他被领养走啦。」 褚唯有些惊讶：「他看起来几乎是要上小学的年纪了。」 「是呀，一般大家□□也是有自己的偏好的，希望被收养的孩子年龄偏小，这样可以和父母培养感情，但也有这种例外的情况，父母和小孩接触，觉得特别投缘，于是他们选择了彼此成为家人。」 原来家人也是可以彼此选择的吗，乔木心听到这话，心里多了一些没来由的酸涩。 老师把褚唯带来的吃的分给孩子们，褚唯和乔木心照例去帮忙。给孩子们发三明治的过程中，褚唯和乔木心聊天，他问乔木心：「你为什么想做甜品师啊？」 乔木心摸了摸鼻子：「说来话长。」 「有多长？」 「还是要从和唐沁讲起吧。」乔木心嘆了口气： 「唐沁当时生下我后，息影回了老家，我们在外公的农场住了几年，直到我上小学，她想復出。」 「当时幸福饼房作为国内第一家西式饼店，打下了广阔的市场，乔凯旋春风得意，一夜之间变成了年轻有为的企业家。赚得盆满钵满，明明之前和唐沁的关系还藏着掖着，突然间就想通了，他和唐沁说，可以帮忙照顾我，为我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 「然后唐沁就把我送到了乔凯旋身边，乔凯旋花了点钱，让我和乔文煊一起读昂贵的私立寄宿学校。周六日一起回家，住在一个屋檐下。」 这下连褚唯都无语了：「……你妈到底在想什么。」 「她大概是觉得，乔凯旋是我亲爹，大概不会害自己亲儿子吧。」乔木心笑了一声，那是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的噩梦般的时光。 乔凯旋只是出于膨胀的控制欲，心血来潮地把他接回了家，却并没有再给予他任何关注，乔文煊的妻子姓杨，将乔木心视为破坏自己家庭的罪魁祸首，对乔木心就更没有什么好脸色。 至于乔文煊，作为学校中唿风唤雨的人物，只要他和别人说一句：「大家都不要理乔木心」至少在班级里是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的。 时至今日回想，乔木心总觉得那些年，自己的人生像坠入了深海，千钧重的压力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 没有朋友，也没有需要说话的场合，更看不见所谓的希望。 后来有一次，他实在是忍受不了，在乔文煊又一次撕坏了自己的作业本的时候，乔木心动手揍了他。 发生了恶劣的斗殴事件，按理来说是要叫双方家长来的，直到那个时候，乔木心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家长。 「乔凯旋说，他把我在学校打架的事情告诉了唐沁，唐沁为此哭的死去活来，要丢下工作赶回来。他告诉我，如果我不听话，最后伤害的只会是唐沁。」 褚唯之前还只是感嘆乔文煊的要挟实在可恨，但如今再次回顾，这种变相的要挟，几乎贯穿了乔木心的一生。 「有一次，我的饭卡被乔文煊弄丢了，于是半夜偷偷熘进学生食堂找东西吃。和食堂的厨师撞了个正着。」 那个厨师是一个胖胖的老爷爷，他半夜送原材料到后厨，发现鬼头鬼脑，翻箱倒柜的问乔木心，问他来厨房做什么。 乔木心哑口无言，要是让老师知道了，大概会被找家长，就在他无措地站在原地的时候，那个老爷爷什么都没说，问乔木心，要不要吃蛋糕。 褚唯有些惊讶：「你们食堂吃蛋糕？」 乔木心有点无奈：「那可是很贵的私立学校，平时里面的男生女生穿小礼服和小裙子。里面的学生读完高中，一大半的人都要出国的。」 他说完这句话，还不忘冷笑一声：「乔凯旋也就在花钱的地方派上用场了」 后来，那位老爷爷经常会给乔木心多留一份点心，有时候是切角蛋糕，有时候是麻薯，乔木心那时候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很容易饿。所以总是心怀感激地照单全收。后来又和那个老爷爷成为了忘年交。 那位老爷爷早些年在各国旅行，因为很喜欢小孩子，又很喜欢做饭，最后考取了相关的证书，到学校来做一名厨师。他给乔木心讲了很多在国外旅行的事情。 当然，那位厨师爷爷在巴黎呆的时间最久，他给乔木心看过了金碧辉煌的罗浮宫，巴黎圣母院，繁华浪漫的香榭丽舍大道，还告诉他，全世界好吃的甜点都在巴黎。 那也是乔木心第一次萌生了，等自己毕业后，可以脱离人生的泥潭，去更广阔的地方。 第44页 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后，他开始攒钱，他背着乔凯旋，还有唐沁给他的一些生活费，还有外公留给他的一些钱。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他本来申请到了一所不错的美国大学，但在开学前期，他还是捲铺盖，义无反顾地去了巴黎。 直到现在。 「你问我为什么想做甜品师，因为糖分有助于分泌多巴胺，会带给人快乐，无论是吃甜品的人，还是做甜品的。我想变得快乐一点。这就是成为甜品师的初心。」 褚唯默默听着乔木心的讲述，递给他一个三明治，「我之前去巴黎做过一段时间的交换生。那里确实是很不错的地方。」 「真的？」乔木心好奇地看着他：「那没准在某个时间或者某个地点来说，我见过你呢。」 说罢他撕开包装纸又咬下一个角：「不过法国人做甜品还是太卷了，差一点我就捲铺盖回国了。」 乔木心在甜品学校的时候，得过很多奖，也收穫了很多赞誉，但留给华人的岗位本就有限，更何况当厨子。 毕业以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投出去的简歷没有回应，积蓄一点点见底，廉租房信箱里塞满了帐单，最后连饭都吃不起了。 「后来我就把所有能投的餐厅地址都列了出来，冲进一家一星餐厅，告诉主厨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对甜品很有热情，给他看了我的作品，我在学校拿的证书，正好他们后厨缺一个学徒，好不容易才留下来。」 他的学徒生涯大多被一些琐碎的事务填满，从凌晨三点开始备菜，每天睁眼闭眼都是揉不完的面团，烤不完的坯子，水果几百个几百个的切，奶油几十斤几十斤地打。他们后厨当时有三个人，另外两个人经歷过这种噩梦式的备菜都跑了，但乔木心咬牙坚持下去。 他想做很厉害的甜品师。 「不过当时除了枯燥的工作，也会有很多故事，总体想想还是挺开心的。」乔木心饶有兴致地比划： 「当时有一个好莱坞的电影明星，向他女朋友求婚，托我们把戒指藏在了手指泡芙里，他们在社交平台上晒出了那款甜品，就是我做的。后来那个月手指泡芙的点单率特别高。」 「还有一个很年轻的白人阿姨，带着女儿来过生日，那个女孩坐着轮椅，身上插着氧气管，她很喜欢小美人鱼，所以生日蛋糕就是美人鱼形状的。后来那位阿姨给了很高的小费。她和我们说，这可能是他女儿过得最后一个生日了。要是他女儿的病好起来，她还要带女儿来买蛋糕。」 褚唯问他：「那她后来来了吗？」 乔木心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后来我就不在那家店做了，再后来我就离开巴黎了。」 褚唯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乔木心会和他说，甜点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做甜点的人。人都是因为渴望温暖，才会以食物做为连结，和另一些温暖相遇。从而自己也得到慰藉。 两个人晚上回去的时候，乔木心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上了很多。可能是因为今天讲了太多的事。回去的路上，乔木心在一边玩手机，还煞有介事地和电台里的音乐哼上了一段。 他打开手机，先回復了几个合作商的邀约，又回復了几个网友的私信，他和褚唯絮叨：「我已经好久没更新了，回去一定要更新视频，不然我这个网红该过气了。」 褚唯问他：「什么时候来探店有品？」 乔木心嗔道：「上次不已经去过了吗？」 褚唯：「那一期热度怎么样？」 「还不错。」 「那就再去一次呗？」 「你们现在又没上新品，等上新品的时候再说吧。」 褚唯苦笑道：「别说新品了，现在连新门店都搞不定，选址都不太行。」 乔木心一边三心二意和褚唯聊天，一遍刷着手机，突然看见热搜上挂着个陌生熟悉的词条： #幸福饼房或遭消费者起诉# 乔木心愣了一下。 谁，谁被起诉了？ 于是他瞪大了眼睛，又好好地看了一遍。 ……报应来得这么快吗？ -------------------- 昨晚因为腹腔感染，被一键抄送进医院了otz终于见到了凌晨两点的急诊科长什么样otz手都烧麻了。 手里还有点存稿，希望能在存稿用完之前恢復健康 最近流感频发，大家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生病真的太难受了…… 第25章 褚唯问乔木心：「你没看新闻吗？」 说完这句还自己「啊」了一声，自问自答：「不过这两天可能你心情不好，没看新闻也很正常。」 事情的起因要从幸福饼房的改革说起，乔文煊拿到乔木心的配方后，雷厉风行地对现存的门店进行改革，从装修到新品，一副也要打造年轻化品牌，痛定思痛，不转型决不罢休的架势。 乔木心立刻搜了一下，发现他们无论从门头，还是员工的衣服，甚至是包装的设计，都在全方位的模仿「有品」，他心情复杂地问褚唯：「你如何评价他们的门店？」 褚唯冷笑一声：「东施效颦罢了，抄作业都不会，无话可说。」 当然，天下品牌一大抄，但真正让他们身陷舆论的倒不是因为山寨，提到这里，褚唯问乔木心：「能让甜品店身陷巨大的舆论风波，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第45页 乔木心认真想了想，随后回答：「食品安全。」 「聪明。」褚唯看乔木心的眼光带了点欣赏。 舆情起因是一对夫妇在某天下班后去「幸福饼房」，购买了店中的新品，却在吃完之后上吐下泻，两个人到门店协商，但是门店坚持并不是他们的责任，不同意按照食品法赔偿，两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不欢而散。 那对夫妇，其中女方还是一名孕妇，一气之下便将这条消息发在了网上。从那天开始，很多人纷纷在网上发表评论，说「幸福饼房」的新品吃了拉肚子，蛋糕状态不好，明明使用的是半成品，却在招牌上声称是手工现做。一时间一边倒的舆论几乎淹没了品牌的网络帐号，若之前的经营不善都只是对童年回忆的感慨和哀悼，现在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恶评了。 点燃最后一根引线的是一位打假的博主。他用针孔摄像头拍到了杂乱无序的后厨，以及大量使用半成品的事实，视频一经发布，点燃了所有人不满的情绪，甚至连主流媒体都开始报导这件事，此时幸福饼房才姗姗来迟地出面道歉，但舆论已经发酵，再怎么道歉也无力回天。 褚唯问他：「你现在，有没有觉得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乔木心浏览完所有的新闻，陷入了沉思，他多年不学无术，但是也做自媒体网络冲浪多年，还是维持着一个敏锐的直觉，舆论集中爆发，一看便是有意为之。 于是他问了褚唯一个很弱智的问题：「这不会是你一手操纵的骯脏的商战吧。」 要不是握着方向盘，褚唯真的很想梆梆给乔木心两拳：「我有个性，但不代表道德败坏，我请乔老师谨言慎行，老子有的是钱，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 乔木心平静道：「也有可能是他自己。」 乔凯旋死后，乔文煊虽然成为了明面上的继承人，但乔家的天下，将近一大半是杨家打下来的，乔文煊的舅舅叫杨裕川，坐稳了江山之后开始和自己的侄子抢家产，这两天凯旋集团日渐式微，和两个人明里暗里的窝里横不无关系。 当然，这一切都和乔木心无关，他只是不属于这个游戏的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而已。 「其实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若是大厦将倾，仅靠一件东西，或者个别的某个人都很难扭转局面。真正打败幸福饼房的，是时代，是他们故步自封，不愿意改变，是他们日復一日的偷懒和内斗，是更有竞争力的竞品，而不是总投刁民想害朕。」 说到最后，他有些物是人非地，幽幽道：「最后连仅剩的名声和口碑都搞臭了，何必呢。」 褚唯有些奇怪：「我以为你会大快人心。」 「我无所谓，因为我根本不关心。」乔木心垂下眼睫： 「我只是觉得，唐沁应该会很伤心。毕竟他那么拼命地想保留乔凯旋的遗产。」 褚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恨你妈妈。」 「埋怨是有的，但是恨……」 乔木心沉默半晌，最后也没把话说绝。言辞也很温和：「毕竟她也没有被人好好爱过，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爱人。所以算了。」 比起讨厌唐沁，乔木心现在更讨厌的是自己。 爱也做不到，恨也做不到。顺从也做不到，原谅也做不到的自己。 「那假如说，你现在能成为救世主呢？」 乔木心愣了一下。 褚唯换了个说法问他：「假如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你父亲的产业起死回生，当然，无论是你不想让你母亲伤心，还是你自己大发慈悲，都可以。那你会怎么选择？」 乔木心张了张嘴，他给不出答案。 良久，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应该，还是会留一丝底线吧。」 乔木心为人爱恨分明，笑的时候必要痛快地笑，难过也从不掩饰，讲话从不矫饰，但无论是喜欢他的或者厌恶他的，没人会不为他内心这一抹柔软而动容。 别人对他好一分，他要付出一百分来回报。这也是每当面对比较考验人性的选择的时候，褚唯总会因为他的反应或者选择倍感意外。 他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这人嘴这么臭，却能在网上有这么多粉丝了。于是他说：「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吧。」 乔木心：「……？」 「我想看你做一把扬眉吐气的英雄。然后，我要用掉你答应我的第一件事吧。」 乔木心：「……少爷，牛啊。」 …… …… 凯旋集团的会议室，乔文煊一个人坐在会议室。 他和杨裕川的分歧早就已经到了不可弥合的地步，他唯一的筹码就是由乔凯旋一手创办，盛极一时的烘焙业务线。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惜和乔木心翻脸。也要拿到他自认为的核心竞争力。 但现在，他输了，最开始他以为，只要效仿市面上的潮流，为品牌进行升级，就能拉回营收，挽回烘焙业务早就岌岌可危的口碑，等真正落到实处，却发现自己只是学了皮毛，他根本没有经验，也没有能力面面俱到，门店管理不足，最后引发了诸多问题，外面的舆论沸反盈天，他已经收到了食品安全局下达的停业通知的整改，停业的每一天，帐面上每一天都在烧钱。他在董事会上被股东们千夫所指，身后一步就是深渊。 他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如何保留乔凯旋在董事会的权利。可他毫无办法。 第46页 而此时身后响起了开门声。乔文煊因此迁怒，暴跳如雷，「我不是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来人是乔木心。 乔文煊看清来人，推了推眼镜，话语里依旧是掩饰不住的冰冷：「你是来嘲笑我的么？」 「一半一半吧，毕竟幸福饼房最近老上社会新闻，故事很精彩的，我也听了不少。」 乔木心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拉开椅子自顾自的坐下了，他环视了一下周围，这里正式那天和乔文煊签合同的会议室，如今身份倒转，他故地重游，未免有些百感交集。 「我承认，是我输了。」 乔木心看着昔日一肚子坏水，精明地让人生厌的脸，如今灰头土脸地跟个败犬一般，不免啧啧称奇，颇有点我见犹怜的感觉。 「乔文煊，我说实话吧，你不懂甜品，所以技术上不行，在经营方面，有一些小聪明，但你舅舅都老成狐狸精了，你拿什么和他斗呢？斗赢了，又怎样呢？你最终还是在董事会上看他的脸色分一杯羹，吃乔凯旋留给你的剩饭罢了。」 「那也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这话都给乔木心整笑了： 「是，我一个私生子是没有什么资格指点你，真是对不起，我这张嘴不受我自己控制，我就是想说我说的话。我都吃了20年剩饭了，你才受多少苦，不至于吧。」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乔文煊和乔木心无话可说，转身准备离开，在乔文煊离开会议室的前一刻，乔木心慢悠悠的开口： 「但我这个缺德的私生子现在有一个能够拯救这一切的机会，你愿不愿意尝试？」 乔文煊停住脚步，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乔木心，不同于那天签合同灰熘熘的败犬模样，如今一脸平静，甚至给乔文煊造成了一种错觉，他们是关系很好的兄弟，现在危难当头，真的在互相扶持一样。 「什么机会？」 「一个可以帮你盘活整条产业链，打破现在的口碑僵局，维持营收，并且，让你不会离开凯旋集团董事会的方法。」 「好，我答应你。」 对面的人答应的过于痛快，乔木心愣了一下，像看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看着乔文煊： 「乔文煊你想清楚，现在不是我在求你，而是你在求我。」 「……所以，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尊重喽。你以为只有你会要挟人啊。」 于是，乔木心托腮，居高临下地看着乔文煊。像一位在乱世中隐忍良多，如今肆意宣洩怒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暴君。 ——或者说傲娇王子也可以。 「求人拿出求人的态度，比如，跪下什么的。」 「听到了没有，跪·下·求·我。」 -------------------- 乔木心：忍你很久了臭傻逼，给我磕两个不过分吧感谢在2024-01-04 20:26:43~2024-01-05 11:0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梅子青、甜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所以呢？他真的给你下跪了？」 一个月后，乔木心约了林语，陆寻风，三个人在一起聚餐，火锅店蒸腾的热气里，乔木心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详尽地给两个人听。 当他最后说，他去找乔文煊，提出捞凯旋集团的条件是，希望乔文煊下跪的时候，林语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真的给你下跪了？是我理解的那个下跪吗？他他他真的跪了？」 乔木心从火锅里叉起一颗丸子，有些惋惜地咂了咂嘴：「他当然跪了。」 连听力不好的陆寻风，读懂了他的唇语，都缓缓瞪大了眼睛。 「是我看错乔文煊那个傻b了，他骨子里就是一个标准的商人，熙熙攘攘，皆为名利往，看他的意思就是我要是有办法救他，他管我叫亲爹都行，他很痛快地跪下然后咣咣给我磕了两个头，一点意思都没有，早知道让他脱了衣服裸奔去了。」 林语和陆寻风对视了一下，有点看不懂这个故事的结局。 不过乔木心也不是单纯地泄愤，当褚唯详细地和他讲过了自己的安排和计划，乔木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乔文煊来说，最大的惩罚，就是协议本身。 乔木心打开手机，给两个人看了一条新闻。 凯旋集团业下属烘焙业务被褚氏集团全资收购，与旗下的最新烘焙品牌「有品」完全合併产业线。 幸福饼房全线停业整改，严格按照国家的规章制度，即将以更好的面貌和消费者见面。 凯旋集团的业务横跨了诸多民生领域。这是比它诞生的更晚的褚氏所不具备的先天条件。为了打开市场，很久以前褚氏就考虑想要注资给凯旋集团，以换取股份和内部话语权，但杨家并没有给褚氏机会，乔文煊受制于杨家，也并没有答应。直到以这次发生的食品安全事故，褚唯以此死死捏住了对方的弱点，取得了和乔文煊，还有杨氏其他股东谈判的契机，完成了这次漂亮的收购。 从外人的角度看，这是一笔赔本买卖，乔文煊持有的股份，帐面留有大量的债务和复杂的经济结构，这些问题会让收购工作变得棘手，但对于褚唯来讲，褚氏可以用成熟的商业模式，和经营理念为门店进行品牌升级，乔凯旋积累下的门店，解决了褚唯一直困扰的铺源问题。褚氏也因此达成了目的，在凯旋集团的的董事会上拥有一席之地。所带来的收益虽然都是隐形的，影响却无可估量。 第47页 只是，乔文煊变成了褚氏的代理控股人，换句话说，他从吃自己舅舅的软饭，变成了吃褚唯的软饭。摇身一变从太子，变成了打工仔。 乔木心当时很疑惑，这和报復又有什么关系，褚唯还给他特意解释了一番： 「你别看我现在光鲜亮丽地，谁见我都要叫一声小褚总，但除我之外还有别的负责人，我上面还有我哥哥。我可太清楚仰人鼻息的滋味了。」 「这就是乔文煊要上的第一课，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尊重，有的只是被震慑的弱者，但弱者，同样会挥刀向更弱者。」 乔木心这才意识到，褚唯在察觉到「幸福饼房」的经营出现问题后，就已经开始布局要下这么一盘棋，他一直很耐心，一直在等待着机会，直到乔木心和乔文煊的冲突，为他撬开了这样一个缝隙。 他思考的时候，其实没有注意到褚唯一直在看着自己。用一种「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懂我」的令人噁心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半天。 所以，磕头算什么，真正的主菜还在后面的等着呢。 不过时至今日，乔木心以一种调侃的口吻把这一切讲给朋友听，也意味着，这一番令人糟心的闹剧，总算以一个不算意难平的结局收尾了。 林语听到这里，也替乔木心感到高兴。于是很难得地点了一瓶啤酒： 「这一切总算解决了，吃个羊肉，就当跨火盆，以后都会顺利的。」 乔木心举杯：「还有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我宣布一下。」 另外两个人很捧场地听着，这倒搞得乔木心有点不好意思，他缓缓道： 「我呢，找了份工作，要去上班了。以后就是朝九晚六的社畜了。」 林语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 「这么突然？这是好事啊。」林语不免有些好奇：「什么工作，还是去做甜品师吗？」 乔木心倒不是很在意，大咧咧道：「不知道，工作不是我找的，大概也是和做甜品相关？都行，都可以，扫大街也可以。」 那天和乔木心聊完后，褚唯提出了第一个条件，就是希望他能入职「有品」，到他新组建的产品研发部上班。 从第一次吃到乔木心的苹果巴斯克，褚唯就在想，就算没有配方，只要把琢磨出这款甜品的人找来，也能保证产品的可持续发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从这点来看，一直把乔木心视为眼中钉的乔文煊确实显得不是很聪明。 「有品」的新品研发部是褚唯一早就在搭建，毕竟不能靠着现成的配方吃人家的剩饭过接下来的日子， 研发部时至今日还在不断地招人，但鲜少有人能达到他的要求。扩充团队仍是当务之急。 所以，借坡下驴，他对乔木心的企图之心，在漫长的前摇过后，图穷匕现了。 虽然大家总说，不能和朋友做同事做上下属，虽然大家总说适合比能力更重要，虽然…… 不知道怎么回事，潜意识里，褚唯竟然真的有点担心乔木心会不会讨厌自己。 但冥冥之中他觉得，要是他能加入到自己团队来，他们应该会做一些并不无聊的事。 之前的失约确实是出于被迫，所以乔木心没有迟疑便答应下来了。 甚至他都不太知道，在极度依赖供应链和中央厨房的连锁甜品店，产品研发到底是干什么的。 所以，当林语后知后觉地提起这些琐碎的细节，有五险一金吗，试用期多久呢，试用标准是什么，部门的组织架构是什么呢？我的直属领导是谁呢？ 随着被忽略的问题越来越多，乔木心汗流浃背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些！他甚至没看过合同，闭着眼睛就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乙方那一栏。 一位太久没上班的街熘子，在火锅店爆发出尖锐的爆鸣。 林语干笑了两声，尽量安慰道：「那……也不用太紧张了，别的不说，你和褚唯关系不也可以嘛，你们一起经歷了这么多，他应该不会……坑你吧？」 乔木心面如死灰：「咱们寄希望于人性是不是也有点太……」 几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饱经社会毒打的林语跟乔木心说，在入职第一天，人事应该会介绍工作内容给他。如果觉得不合适和大事不妙，现场再熘就来得及。 但他其实最开始根本也没想过要逃，虽然他看上去确实是会缩头乌龟的性格，但他被欺负的时候，出国的时候，做学徒的时候，跳槽的时候，人生每个岔路口，需要做出大大小小的决定的时候，他都没有逃。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抱着一定会把事情搞砸的心情硬着头皮上，好像就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 …… 第二天，乔木心拿着褚唯给自己的合同，按照上面的地址，去了「有品」报导。 他以为「有品」和凯旋集团一样，应该是那种一看就想把资本家吊在路灯上，或者撺掇人闹点起义活动的工厂，但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看起来还很气派的写字楼。 hr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冷酷的御姐，戴着黑框眼镜，一部不苟言笑的风范。看起来就怪不好惹，乔木心有点害怕，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为难自己。 「你好乔先生，你可以叫我vnte，来和您沟通入职的事情。」 第48页 乔木心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还有，我猜你一定误会了，我只是单纯的脸臭，我没有不开心。」 「啊……」 「我真的没有不开心。」 「……我知道了！」 vnte带着乔木心刷指纹坐电梯，进了公司，迎面就是公司硕大的logo，整个办公区都按照门店的风格，装修成了开阔的大平层，几个人零星坐在工位上，桌子上还摆着公司的点心。 vnte一边带他参观，一边向他介绍公司的架构： 「你现在看到的办公的区域，主要是销售，营销，渠道这些职能岗，公司有很多免费的零食和水果，晚上加班道九点之后打车报销，公司福利很好的，每次上新小储总还会举行试吃会。」 乔木心很少接触这种职场，这种看起来就很有趣的公司，也只在别的博主的帐号里见过，此刻感觉自己好像再参观什么网红公司，还有些期待地问hr：「那我是在这里工作嘛？」 vnte推了推眼镜，严肃道：「研发的职能有些特殊，你们的办公地点在别的地方。」 -------------------- 第27章 等乔木心到了研发部，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见到的最大的厨房。 一尘不染的流理台，连排商用烤箱，防水洞洞板上分类悬挂的厨具，分门别类地摆放好。光是看着就十分养眼。 vte在一旁补充：「这里南北通透，都是最好的设备。当然，风水也很好。」 乔木心缓缓打出问号：「……风水？」 vte：「对面是小褚总办公室。」 乔木心：「……」 这么一看，风水确实不错，褚唯你小子，这么玩是吧.jpg 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乔木心看着这里，甚至有点恍若隔世。 vnte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些隐约的担心：「不过乔先生，我不太清楚小褚总是怎么和您沟通的，这份工作，并不全是有趣的部分。」 乔木心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开始劝退了吗？ 「当然，区别于市场上其他店铺的新品当然也很重要，但是……确定了新品后，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是在调整配方，将每样原材料的克重不断地精确，再精确，直到达到一个稳定的，可控的标准，供所有门店復刻，您觉得可以吗？」 乔木心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平静道：「这样吗，我知道了。」 要是劳累，好像以前的工作也是累的。 vnte对乔木心有怀疑态度，之前也不是没招有甜品师背景的人，或者他以为能适应这份工作的人，结果入职了几天，嫌哭嫌累。好不容易人留下了，褚唯又嫌弃不行，到最后连vnte都受不了了，她把hc丢给小褚总，让他自己去找神仙来。 谁知道，小褚总还真找来了他想要的人，虽然这人看着并不像很能吃苦的样子。 但毕竟，领导都发话了，vnte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也有点好奇，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男生，到底能坚持多久。 …… …… 第二天，乔木心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同事。 在法国的时候，他们的主厨是一位留着光头，健硕的中年人。讲话中气十足，经常爱颐指气使地支使学徒做这做那。乔木心感觉自己像军队里的士兵，被支使的团团转。 今天研发部来了六个人，大部分都是和乔木心差不多大的年龄的年轻人。其中一个为首的女孩，盯着乔木心看了半天，语无伦次道： 「你……你你你，你是拍视频的那个木心？」 平时在镜头面前侃侃而谈，冷不丁以这种方式被认出来，乔木心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天吶……小褚总前两天说挖人过来……原来挖的就是你！我竟然和你成为同事了！」 女孩名叫夏琳，是食品工程专业的应届毕业生，得到了乔木心肯定的回答后，热情地给了乔木心一个大拥抱，还和周围人介绍乔木心，甚至当众打开了乔木心的以前的视频安利给别人。 乔木心很少替别人感到尴尬，但当对方打开了吐槽视频，手机里面传来接连不断的卡通音效和自己「卧槽滋我一身」的尖锐爆鸣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原地离开美丽的世界。 当然，开玩笑归开玩笑，等大家分别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乔木心才发现，褚唯招进来的这些人，大家都有点子东西。 比如说夏琳，她是z大食品工程专业的硕士生，还有被分配和乔木心一组的小姑娘，是蓝带出身的甜点师，还有一个和乔木心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名字叫曲波，带着黑框眼镜，温文尔雅。 「我没有他们那么厉害啦……」曲波说话和树懒一样，「我自己家是卖桃酥的，做传统中式点心，所以我想学点不一样的。回家的时候也能尽一份力。」 乔木心问他，他家的店在哪里，男孩子缓缓报出一个名字。乔木心瞪大了双眼，那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的中式点心品牌，前两年还上过国宴。 ……好，打扰了，竟然也是少爷，远看打工遭罪受累，近看都是少爷开会。 不过乔木心突然深深的怀疑，同样都是少爷，褚唯和他们一比，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几个人带着乔木心熟悉了一下流程和工作内容，顺便和他八卦了一下公司现在具体的情况。 第49页 褚唯和几个高层正在忙着幸福甜品的收购相关事宜，债权和股权的重组需要一定时间，但他已经提前告知了研发部，他将带回一些新品的配方。希望研发部以此为契机进行量产。 乔木心一下子就明白了，现在幸福饼房都是褚氏的，那自己曾经交给乔文煊的配方，也一定都会归褚唯所有。 兜兜转转，乔木心最珍贵的配方，最后还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回到了他想送出的人手里。未尝不是一种阴差阳错的缘分。 不过他同时细品了一下，解决了店源，拿到了配方，挖来了人，褚唯这小子赢麻了啊。 可恶，当时应该问他要更高一点的工资的！ 不过乔木心和几个人聊天的时候，还有一个人，直接无视了乔木心，对他的敌意都不需要开口就能察觉到。他一直背对着人群，乔木心远远地对他打了个招唿，也没有得到回应。 他问夏琳这人什么来头，夏琳压低了声音：「他叫邹宇，这个部门不止你一个关系户，你不是小褚总安排进来的吗，他是褚总安排进来的。」 研发部是褚唯一手创立，每个人都是他亲自招的，也是他决定不需要跟随公司的架构，有任何问题直接和自己汇报，但毕竟研发和试错是个烧钱的活，褚盛并不信任自己的弟弟，最后还是想办法，把自己一个老员工塞进了褚唯的团队。这个幸运的倒霉老员工就是邹宇。 他在这些人中本身就是年龄偏大，共同话题少，但却在众人中有着难以想像的话语权。大家的很多研发思路，经常要经过邹宇的调整，或者直接被否决，按照邹宇的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研发部的负责人。 夏琳告诉乔木心，褚唯其实很讨厌他，邹宇总是用一副教育的口吻教他做事，又将这种敲打维持在了一个「开掉还不至于但你说我为褚总办事你也拿不出什么证据」的微妙程度。将这份普通的工作提升到了一个里外不是人的高度。 所以，在他看来，没有面试和层层考核，就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招来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更遑论给乔木心好脸色看。 但乔木心也不在乎，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剩下都不重要。 直到工作一周后，乔木心明白hr为什么怕他立刻跑路。 虽然厨房很大，但因为人多，大部分时候还是闷热的，乔木心的围裙里经常浸透一层汗，然后再去换新的。 最初的磨合期过后，大家都不在拿乔木心当新人，这人虽然是小褚总授意空降来的，年龄看着也不大，但却展现出了丰富的经验和十分专业的技能。各种品类的甜点，制作工序如数家珍。 更难得的是，就算是后续为了调整配方比例所产生的大量的重复性的工作，乔木心从来没有产生过厌烦的情绪。这一点和他在网际网路上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总是能配合大家善始善终地完成每一步。 对乔木心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这份工作还是能让他收穫乐趣的，硬要说什么缺点，那就是太累了。 研发期间，面包基本以几百个为单位制作。有好几次他端着烤盘出来的时候，能听见自己疏于锻鍊的胳膊肘发出清脆的响声。等晚上回家，经常累的倒在床上就失去意识。连梦都没有。 高强度的工作让他不得不恢復了自己停滞了两三年健身的习惯，顺便也忍痛割捨掉最爱的啤酒，他每周抽一点时间去健身房举举铁，或者跑跑步，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他好像变得很忙。 直到林语给他打电话，他才想起来自己在正儿八经上班之前其实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 林语倒也不是来逼迫他，只是很委婉地提醒，帐号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更新了，问他有没有什么最新的规划。 乔木心和林语约好，最近找找新选题，现在乔木心找了一份朝九晚六的工作，肯定没有时间再像以前那样高强度拍摄了，帐号后续的更新也需要重新规划一下。 乔木心和林语打过电话，便打开文档，百无聊赖地在各种社交平台上浏览，其他拍视频的同行都保持着日更的频率，天南地北，从国内到国外，拍了很多他一直想拍的内容。他津津有味地刷了好一会，但好像也没觉得什么东西是必须不拍不可的。 乔木心左思右想，最后给林语回拨了个电话：「要不我们停更吧。」 林语：「？」 乔木心以为林语生气了，但谁知他说完这些后，林语反而松了一口气：「其实之前我有想过减少更新频率……最近稍微有点事，不过怕你又新的计划，就想先听听你的规划来着。」 乔木心：「怎么了，难道是『岛屿』出了什么事？」 林语告诉他：「之前不是带着寻风去看过耳朵……前两天复查的时候，医生说，他的耳朵达到手术指征了，可以准备人工耳蜗的手术了。」 乔木心听罢，也为他们开心，他知道林语一直想给陆寻风配一副人工耳蜗，对他们来说，手术自然是头等大事。其他的都应该靠边。 决定之后，乔木心便抽时间写脚本，然后和林语商量了拍摄时间，再次坐在镜头下，乔木心隐约觉得，自己的心境好像都不一样了。 「大家好，这里是木心测评，好久不见。」 「这次更新，主要是想和大家聊天，我确实好久没更新了。有一件事可能要和大家讲一下，以后，我可能会减少一些更新频率。因为我找了一份工作。」 第50页 「当然，本来是没有工作的计划的，这几个月，我的人生中发生了一些……震动？这些变化对我造成了改变，结果就是，为了履行和某个人的约定，阴差阳错可能要去当社畜了。」 「但是我并不是不打算更新的意思，我会尽力给大家拍更多好看的，好玩的内容，只是精力有限，但是我向各位保证，质量不会下降。」 视频做好，便发在了社交平台上，几个小时便收穫了许多评论和弹幕，有一些人嘲讽他，网红的尽头还是要找个班上。有些人表示幸灾乐祸，有的人感嘆网际网路少了很多乐子，还有表示祝福和尊重的。 不过乔木心现在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评论开心或者伤心了。 但他突然发下下面有个显眼包评论，怪怪的，口吻也怪怪的。吸引了乔木心的注意。 荆轲奉上一大张地图：小哥哥在哪里上班啊？ -------------------- 感谢在2024-01-06 12:37:54~2024-01-07 22:4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减墨如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乔木心眯着眼睛，读了一下「荆轲奉上一大张地图」这个暱称，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回答「荆轲奉上了一大张地图」：这个可能无可奉告呢。 荆轲奉上了一大张地图：是和甜品有关吗？ 这个可以说，乔木心很隐晦地回答：「大概是有关系吧。」 荆轲奉上了一大张地图：薪资怎么样，工作环境怎么样？有五险一金吗？ 荆轲奉上了一大张地图：小哥哥说说呢？ 怎么，这人是要和自己做同事吗？ 看着这个在自己评论区发癫的评论，乔木心当成网际网路奇葩鑑赏，没再回復，然后睡觉去了。 第二天，他发现视频帐号后台有一个大额收益提醒，点开一看—— 昨天的癫公给他打赏了两千块。 乔木心哭笑不得，最后迫不得已私信感谢了一下对方，谢谢他的打赏，但是工作地点和内容是没办法透露的。所以就没在视频中交代。 对方也没有穷追不捨地问，发了一个拍一拍的表情包，又问他：「那你以后还会更新视频吗？」 这个问题乔木心已经在视频里回答过了，但他还是说：「当然会发的，要是有新素材，还是会更新的。」 对方又发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表达了一下期待的意思，这次乔木心没有回覆，直接关了手机赶地铁去了。 因为他发现，再不出发上班就要迟到来不及了。 …… …… 褚唯解决完併购的事情，就回到了公司，但他的办公室在乔木心楼上，只有每周检查研发进度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和褚唯打照面。 随着日积月累的工作，乔木心手底下经手了很多的甜品，有很多是他之前在本子上写过，已经实现的，还有没实现的。 比如说有一款流心蛋糕，只是有一段时间他在巴黎很想吃米饭，于是将蛋糕坯里的面粉换成了大米粉，乔木心只尝试过一次，留下了大概的比例。乔木心做了整整几百个，到最后光靠肌肉记忆就能准备出恰到好处的原材料。成为了当季的新品。 后来乔木心还去门店里买了一个，吃的时候颇有点虔诚的意味，但他感觉味道并没有记忆中那么好吃。就像他之前认为的，碳水化合物只是碳水化合物，但当时的那份记忆和情感，是很难復刻的。 除了准备当季上新，研发部还要负责新品的研发，大家会天马行空地展开想像。用一切能用到的原材料，这个时候，研发部的厨房就会变得鸡飞狗跳。最后的成品，有的时候是黑暗料理，有的时候味道还不错。最后将大家的想法整理成报告，交给褚唯过目后，内部进行试吃会，再选中合适的进行研发。 只是很奇怪的是，乔木心提的报告好几次都被pass了，一次两次能理解为确实达不到要求，但次数多了，就有点火大。 他提出的想法，一般都兼顾了操作性和品质，以他的自信来讲，是可以直接进行復刻进行进一步的研发的。褚唯屡次不通过的态度，很难让乔木心心服口服。 于是在某次开完会后，乔木心直接冲到了褚唯的办公室，希望褚唯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褚唯当时正在跟一些天文数字的财报搏斗，但见到乔木心来，倒也不生气，好像很期待他来似的： 「这些都很好，但是这些都是我见过的东西了，我想看到一些你的新想法。」 乔木心一阵无语，复数了一下褚唯的话：「新想法。」 褚唯比划了一下：「就是市面上目前没有人尝试，大家都没见过，一看就拥有消费冲动的新品。」 乔木心点了点头：「比如说金枪鱼馅的玛德琳，薄荷巧克力的味儿的泡芙。」 褚唯：「啊对对对。」 乔木心忍住想揍褚唯的冲动：「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样行不通了吧？」 褚唯笑嘻嘻地看着他：「所以我请你来了呀。」 乔木心「……」 褚唯：「我知道我的想法很离谱，所以我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你现在是我的员工，要帮我实现梦想。」 第51页 老闆一级pua:我有一个梦想。 褚唯又说：「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我更相信你，也相信你能做到。」 老闆二级pua：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褚唯就差上前来拉住他的手：「万一我们做出了大家人人喜爱的爆款，那大家都能升职涨薪，大家都会感谢你的」 老闆三级pua：升职加薪，万众追捧。 于是当晚乔木心便激情开麦，和林语疯狂吐槽了一番，虽然褚唯不可否认有一些难得的优点，但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 「我现在觉得，褚唯就是典型的职业限制发展。不然我觉得他研发火箭啊原子弹也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林语一针见血：「听你的语气，可不像不开心的样子。」 乔木心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我有吗？」 「你有啊！你没发现，你自己最近变化特别大吗？」 乔木心若有所思：「真的吗？」 林语想了一下：「感觉你以前……虽然也做了很多，但其实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没有什么对你来说是重要的，拍视频也是，以前在『岛屿』的时候帮忙也是。」 「你嘴上骂着褚唯，但是其实你并没有拒绝。你不想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没准你现在跟我说着话，其实心里已经有打算该怎么做了。」 不得不说，林语看上去柔弱，确实把乔木心的心思看了个七七八八。不过乔木心没有直接承认，甚至还和林语摆谱地扯了两句「看在这人这么无知的份上我还是帮帮他吧。」 不过和林语聊完，乔木心把自己的配方拿出来，他自己看了一遍，确实都是稳妥大于创意。然后他打开电脑，又在社交平台上查了许多资料。分门别类做了许多标註。 他在浏览社交平台的时候，乔木心在外网看到了关于fipgc的消息。 世界烘焙比赛，义大利，米兰。 翻糖、裱花、面包，分门别类地展出，最后选出其中的佼佼者。 在糖艺雕塑门类，夺得冠军的是法国的团队，由着名米其林厨师带领的团队，塑造了一组等人身高，以爱丽丝梦游仙境为主题的糖艺雕塑。以麦芽糖为原料，精心雕琢过得少女，栩栩如生，宛若鬼斧再造。 因为造型过于惊艷。乔木心的ins几乎都被这一组糖塑刷屏了。而这时，他看清楚了主厨团队的名字。 他退出了ins,关闭了电脑，然后呆呆地坐在床上，兀自想了很久。 …… …… 乔木心最后给褚唯提出的想法是可露丽。 当他和褚唯提起这个想法的时候，正将刚刚烤制好的可露丽在铜模上冷却，达到合适的温度脱模之后，当着褚唯的面儿切开。 「高温烤制后，脆壳会变成焦糖一般的深褐色，内陷蓬松湿润，有很优雅的孔洞的形状。外酥里嫩。很受年轻人的欢迎。」 褚唯不太能够理解「优雅的孔洞」是什么样的孔洞，但当他看看着这块可露丽的时候，问了乔木心一个问题：「所以可以通过调整配方，让内部的空间再大一些，然后灌注馅料吗？」 乔木心想了想：「调整面煳和温度的话……可以做到，你有什么想法么？」 褚唯想了想：「这款新品打算在圣诞节当天上市，作为当天的主打，希望能引发一定的社交讨论度。」 乔木心问：「所以除了可露丽，没有备选的其他新品吗？」 褚唯扶额：「海苔味的桃酥，跳跳糖曲奇，你觉得哪个比较可以。」 ……光是一听品种大概就能知道是谁出的主意的程度。 褚唯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想要一款更具有圣诞调性的产品，能够让人有深刻印象的」 寒冷的圣诞节，总忍不住让人联想起来一些温暖的，带有爱意的味道。 乔木心拿起半个可露丽，放进褚唯的手掌：「那不巧了么，知道可露丽的名字的含义吗。」 天使的铃铛。 褚唯也被这个名字可爱到了。 乔木心想了想：「想要圣诞氛围的话，从风味上改良如何，红酒？酒心可露丽，怎么样？」 褚唯眼睛亮了一下。 「不过，不建议真带有酒精成分的品类，毕竟一旦含有酒精成分，孕妇，老人，小孩就要格外谨慎。」 乔木心换了个思路： 「用葡萄酱模仿红酒的口感，在制作的过程中本身就有朗姆酒，将酒精的配比下降到一个比较让人容易接受的程度。」 褚唯问他：「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你之前不是吃过苹果巴斯克嘛，觉得苹果酱怎么样？」 褚唯咂了咂嘴：「点睛之笔。」 「那就在那之上，以葡萄位原材料调整一下，问题不大，你不是说了吗，这些交给我。」 褚唯将流理台上摆放的半个可露丽吃掉了。又将另外半个递给乔木心。乔木心没有拒绝。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当初把乔木心找来这个决定是对的。 …… …… 「我不同意。」 但在研发讨论会上，乔木心提出了自己制作红酒可露丽的想法后，竟然有人立刻就跳出来反对。 -------------------- 第29章 研发会那天，乔木心请了假，提前递交了研发报告，由褚唯在会上代为转达，但还没等话说完，邹宇便表示自己的反对。 第52页 在场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以前的研发会其实基本上也都是邹宇和褚唯的中门对狙，大家提出各式各样的想法，褚唯觉得行，邹宇觉得不行，两个人大吵一下，最后闹到褚盛那里拍板。闲杂人等都是气氛组。 大家还以为新人来了会有什么改变，但从今天的状况来看，没什么改变。 褚唯这次没有直接表达不满，而是很委婉地问：「为什么？」 邹宇给出的理由很明确:「制作可露丽的传统模具是铜模，门店出产量本身就很庞大，铜模的开模成本和保养都是一大笔钱，小褚总，我认为这是一种毫无必要的浪费。」 但是其实这个问题乔木心早就和褚唯商量过了，他解释：「那我们可以找代替铜模的模具，现在科技那么发达。」 邹宇又说：「可露丽烤制需要两道工艺，且面煳的比例难以保证品控质量，无论是从人力成本，还是从性价比，这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觉得你说的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你到底是真的觉得这个想法不行，还是只是单纯地为了反对我？」 「是建议，我觉得你，还有你带来的这分研发报告并不成熟。」邹宇坐抬头看着褚唯，虽然他嘴上说着建议，但是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没把褚唯放在眼里。 「小褚总，随便不知道从哪里招了一个网红，制定一些离谱的想法，很难让下属对你产生安全感。」邹宇不紧不慢：「更何况圣诞节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如果这次失败，大家的年终，今后『有品』的规划路线，都会受到影响」 褚唯气极反笑：「那你觉得怎么办。」 「优化市场上现有的配方，再确保品类稳定的情况下保证销量。」邹宇并不怕褚唯，甚至游刃有余地反问：「毕竟，小褚总也需要一份漂亮的财报。不是吗？」 现场的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褚唯懒得再和他争辩了： 「我不会让我的品牌埋在千篇一律的圣诞垃圾里，不论你同不同意，这一季的新品一定是可露丽。」 邹宇也没意外，他点了点头：「那就让董事会——」 「你闹到我哥面前也没有用。」褚唯甩下一句话给他：「你被开除了。」 邹宇：「……？」 以往褚唯再怎么闹，但他知道邹宇的目的是什么，也万万不到这一步的。 但褚唯现在笑着看着邹宇：「滚回去告诉我哥，派个头脑清醒的人来当二鬼子，你被开除了。」 …… …… 晚上，夏琳偷偷给乔木心打了个电话，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白天开会时的情况。 邹宇平时对乔木心各种不对付，甚至有好几次，连瞎子都能看出来，邹宇是在故意欺负人，但如今听说这件事反而没有大仇得报的感觉。 乔木心在想另一件事。 电话那边，他沉默了一会儿，乔木心问夏琳：「你觉得可露丽怎么样？」 夏琳点了点头：「我觉得很好啊，但我没做过可露丽。对我们来说，难度有些大。」 不过夏琳心里其实有点意外，他以为乔木心会像拍视频那样吐槽一番。但乔木心很平静地顺着夏琳的话，头头是道地分析：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褚唯做什么，邹宇都持反对意见的话，他的态度很有可能是别人授意的。」 夏琳愣了一下，她也好像被点醒了：「对哦。」 要是论技术门槛，什么东西没有技术门槛，但很明显，邹宇所言非实，确实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表面上是邹宇不信任作为领导者的褚唯，但实际上是褚盛不相信褚唯。 因为有过一次失败，所以被认为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因此被人百般责备。 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褚盛的想法也没有错，褚唯的想法也没有错。 于公，「有品」里有褚盛的投资，但很明显这位哥哥已经展现出了一些超过他应该范围的控制欲，这样一味地反对褚唯，这样下去是双输。 于私，乔木心有点难过，他觉得，一个想把事情做好的人，不该被这样对待。 但是面对夏琳，乔木心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夏琳问他要不要和小褚总谈一谈的时候，乔木西还是摆出了一副打工人一样无所谓的态度： 「没关系，他们应该会有自己的决定，不行的话，就在想新的办法。」 夏琳也没说别的，只是颇为可惜地感嘆了两句，吃过乔木心所制作的甜品后，她其实发自内心地期待，乔木心所制作的红酒可露丽是什么口味。 …… …… 第二天是双休日，乔木心去了研发厨房。 做好了最基本的消杀后，他开始准备可露丽的原材料，他说服自己的理由是，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如继续优化一下自己的想法，这样也可以更好的说服反对的人。 但另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就，白嫖。 为了让研发的品质过关，褚唯一直为研发部准备最好的原材料。蓝风车，kiri，应季的新鲜水果，烤箱和流理台还有褚老闆特供研发厨房专用扫地机器人—— 所以原材料会报销的话谁还会自己花钱啊！！网际网路上说烘焙穷三代吗这可是真的！ 乔木心决定让老闆承担原材料的价格，而自己则承受制作的艰难和苦涩，这么一想，差点给自己感动哭了。 第53页 他甚至在厨房找到了一瓶价格不菲的葡萄酒。顺便开火开始熬制了橙子和葡萄酒混合的酱料。 虽然后期需要用葡萄酱来代替红酒馅料，但用葡萄酒先復原味道也很合理! 于是他毫无负担地把葡萄酒打开了。 加入少部分的橙子汁，然后酱橙子，白糖，红酒，肉桂棒，慢慢放在锅中熬制，又往其中加入了奶酪和黄油。 空气中，红酒的香气和融化的奶酪黄油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是一种令人心动的奇妙味道。 在熬制酱料的时候，乔木心开始准备可露丽的面煳，将面煳一个个灌入模具，开始烤制。 烤制的过程中，厨房的温度逐渐升高，门口传来声响，乔木心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烤箱，只是对门口进来的人招唿道：「工作之前要先记得消杀哦。」 门关上后，对方便没有声音了，并没有和他打招唿，乔木心依旧半蹲着，盯了好一会烤箱，觉得不太对劲的时候，一双皮鞋停在了自己面前。 乔木心抬头，面前之人在自己身上投射下一片阴影，稜角分明的面孔，戴着一副看起来很贵的眼镜，高大的男人正垂头，颇具有压迫感地看着自己。 乔木心像某种见到陌生人的犬科动物，也歪着头，看着他。 他回忆了一下，自觉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然后他发现，这个人和褚唯长得很像。但不同于褚唯有稜有角的轮廓，他看起来更为柔和。看起来彬彬有礼。 和黑手党一样。 和褚唯长得很像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询问道：「你是乔木心？」 乔木心点了点头。 那人也和乔木心一样半蹲下来，他看了看正在运转的烤箱，颇有些歉意：「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乔木心又点了点头。 面前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乔木心想了一下：「你是褚盛。」 虽然这个人不认识，但是能够自然地出入公司，还能打开只有指纹才能打开的研发部的门。不是公司的人，也应该和公司有关。 更何况这人的长相……如果是褚盛，其实也不奇怪了。 但不同于褚唯之前对他哥「凶神恶煞，手撕下属，暴躁无常，生吃弟弟」的形象，这人看起来蛮正常的，甚至身上并没有商人普遍的傲慢，而是看起来还怪秀气的。 褚盛笑道：「等你忙完了，我们聊聊好吗？」 在褚盛离开厨房的后，烤箱正好结束第一批烤制。 乔木心在烤箱前若有所思了一阵，然后打开手机，在搜索框里敲下了「被开除了该怎么办。」 …… …… 褚盛本来想请乔木心喝咖啡，乔木心怕折寿，在茶水间用咖啡机做了两杯。 褚盛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蓝山的咖啡豆，是小褚总特意安排的，味道比外面的要好。」 「肯定多花行政费了，我要砍他行政的预算。」 「……」乔木心汗流浃背了：「所以褚总……是想找我，和我聊什么？」 「谈我弟弟。」褚盛将一份研发报告推到乔木心面前：「我听说，这份研发报告是你做的。」 乔木心点了点头。 「我听说，研发会上你们产生了一些分歧，这份报告就送到我面前了。」褚盛推了推眼镜，他并没有有借自己的身份去压着乔木心，只是十分就事论事，用很一般的语气询问乔木心： 「我想问问，你们真正的想法。」 乔木心却对此感到奇怪：「所以褚总和小褚总你们……」 褚盛嘆了口气：「我没办法和我弟弟好好沟通。」 「……？」 「我听说了，你之前作为网红和我弟弟吵架的事，所以你大概也知道，我弟弟是一个做事情很有干劲，但不会思考后果，也不考虑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我也因此头痛不已。他之前闹出过一些烂摊子，我以为他之后做出的选择应该会更谨慎，但现在——」 乔木心现在觉得自己肩膀上冒出了一些鸡皮疙瘩。 褚盛伸出两根手指，对在一起，做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我们两个，完全没办法坐在一起进行一些基础的沟通，所以我来找你。」 乔木心倒也没怀疑这番话的真实程度，毕竟全天下都知道，褚唯和褚盛之间的关系不好，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研发报告上。文件夹的夹缝处甚至没有压痕。 这份报告并没有被面前的人翻动过。 乔木心忍不了了，也不打算继续忍：「褚总，恕我直言，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嘴上说着，想了解我真正的想法，但其实你并不信任我，你不是来问意见的，你是来劝我们放弃的。对吧？」 -------------------- 第30章 褚盛推了推眼镜，他用一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乔木心。 然后他笑了：「我觉得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什么问题，是什么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呢？」 乔木心此刻突然感同身受了褚唯的厌恶，这个人看起来很好商量，但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带有隐晦的指责。当你将这一切对着陌生人昭告，大家很容易反过来审判控诉一方的不理智。 乔木心没有惧怕褚唯的凝视：「您刚才说，想听听我的想法，但您并没有翻过我的报告。您说谈话，我们两个的谈话，要从哪里谈起呢？」 第54页 褚盛并没有因为他话语中产生的对抗感到冒犯，他反问乔木心：「我记得，之前我弟弟邀请你去测评，你当时也见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你会信任这样的人么？」 乔木心回答：「是否信任并不是我决定的，是您决定的。」 「……」 「如果我是您，我觉得这个人不值得信任，我就会将所有权利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他想做什么都不成，哪怕是另起一番事业。」 「但我觉得你有点奇怪，既想给别人机会，不让人诟病您的□□，却又事事□□。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乔木心从褚盛的手边，拿过自己的报告，翻到了对应的页数。 「这是我和小褚总一起收集的报告，包括歷年各国和圣诞有关的甜品，口味特点，还有之前的上新季的时候收集的消费者口味偏好的问卷。还有关于红酒可露丽的制作方法。当然，这些资料不够完善，但只要能投入正式的制作，这些都能够解决。我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想当然，空穴来风。」 褚盛点头：「这款甜品是要准备成为圣诞节的主打，对于一家连锁门店来说，每个季度，每个节点的上新，对于门店来说都很重要。这决定当期的营收，以及——『有品』到底有没有继续的价值。」 感受到压迫感的乔木心，突然明白，褚唯为什么当初那么需要自己的认可。 「我父母去世的都很早，在他们的遗嘱中，留给了褚唯一笔资产，这笔资产本来有其他用途，但是褚唯将其预支，用作他途，这便是之前的『满月』——而现在，他将自己剩下的钱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其中。」 ……乔木心也大概理解了褚盛为什么这么想揍自己弟弟。 「前段时间，有品併购了部分凯旋集团的股份，我其实对这件事持反对态度的，也不知道褚唯用什么办法说服了董事会其他老古董，于是就此作罢，我和褚唯说过很多次，这次他再失败，我不会再替他收拾烂摊子。」 褚盛将这份报告合起来，反推给乔木心：「你说的对，这份报告，我本来也没打算通过，但我只是报着一点微茫的期待，期待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不是脑子一热，从我不了解的人身上看看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性——」 「换句话说，你有什么样的凭藉，或者底气，或者理由，让我可以相信你们。」 乔木心沉默了很久，没有正面回答褚盛的问题。他转身去了研发厨房，等在出来的时候，托盘上放着一枚刚刚烤制好的可露丽。 乔木心又在可露丽表面磨了一些橙丝，「我不知道褚总想要什么样的保证，前人的一些成功的经验，或者一些金钱上的数据，或许更能说服你，我们这么做一定会成功。但我没有。我唯一能向你保证，它是最独特的，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成本下，达成这样的口感和状态，独特就是他最大的竞争力。」 「可露丽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天使的铃铛』。无论是形式，还是口味，我有自信能够做到，他是一款能够令人难忘的甜品。足够难忘，食客和消费者便愿意为此买单。」 乔木心说罢，在褚盛面前，将可露丽细细地切成两半，红酒流心均匀流淌而下，散发着温热的热度。 「所以，我想请您，再考虑一下。给我一个机会——」乔木心发现自己的说法不太恰当，迅速改口道： 「我的意思是，也给小褚总一个机会。其实小褚总是个很好的人，您可以尝试信任他。」 这款可露丽还有很多东西都没调整好，但是乔木心想不到说服褚盛的办法，再多的道理，也不如亲口品尝的印象更加鲜明。 褚盛并没有拒绝，看了一眼乔木心，缓缓地用叉子叉起一半，送入口中，细细地咀嚼。 乔木心平静地看着褚唯，左手却不知不觉攥紧了。 褚盛品尝完，也没有说好吃，也没说哪里不满意。他拿起乔木心的研发报告翻了两页，又把剩下的半个也吃了。 「你好不容易做的，剩半个也很尴尬。你不介意我吃掉吧。」 乔木心耸了耸肩：「当然不介意。」 等褚盛，他没有动剩下的半杯咖啡，起身收起了资料：「这份报告，我再回去考虑一下。如果确实没有通过，也有很多的理由和考量，你不要太难过。」 乔木心甚至有心情开玩笑：「困扰的也不该是我，是小褚总，我一个打工人，情绪很稳定的。」 「还有——」 褚盛回头，打量了一下乔木心，这次不再有好奇或者质疑，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这个人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和他对视。 「我弟弟虽然做什么都不行，但不得不说，这次他识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你好好做吧，争取也让人,一眼就难忘。」 …… …… 三天后，乔木心也没有收确切的消息，要不要继续。但他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每天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顺便想想备选方案。 当然，如果让他去想代替可露丽的东西，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 邹宇最后也没有被开除，那天褚盛来过后，第二天邹宇便回来继续上班了，只是没有了往日「大家都得听我的」的嚣张气焰，看上去本分了不少。 就在乔木心以为彻底没戏了的时候，褚唯突然从研发室门口探了半个头进来，炯炯有神地盯着乔木心。 第55页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乔木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褚唯叫进了办公室，褚唯反手关上门，语气仿佛闯了泼天大祸一般。 「我哥前两天来找你了？」 乔木心点了点头，他被这阵势吓到了：「怎么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乔木心搞不清楚褚唯后续是怎么和他哥哥沟通的，选了个很折中的说法：「他来找我问和研发书上相关的事。」 「所以呢，你怎么回答的？」 「什么怎么回答，有什么说什么。」乔木心见褚唯紧张兮兮的，自己也跟着心虚起来：「当然，还怼了他两句，用人不疑，越过你来找我，也怪没意思的。」 令乔木心没想到的是，褚唯突然反手，紧紧抱住了乔木心。 「你太厉害了！我高低给你磕一个！」 乔木心：「……？」 乔木心：「磕一个就不了，你们哥俩好像很希望我折寿。」 褚唯和乔木心讲了一下来龙去脉。最开始计划书到了褚盛手里，褚盛不出意外地表达了自己的反对，以前如果他反对，褚唯就换个方案提给他，总会有能通过的，但褚唯那天很坚持，两个人因此又大吵了一架。 乔木心：「你和他吵什么了？」 褚唯有点不好意思： 「最开始还是拿着计划和数据有理有据地说话，后来觉得实在和他谈不下去了。我说，我请了比以前更好的甜品师，还有在圣诞开展大型的营销计划，我一定要做与众不同的事。」 ……难怪褚盛不吃这套。 乔木心反应过来了：「所以……其实他是看过我的研发报告的。他特意准备了一份新的，营造了一种他并不尊重我的假像。」 那之前算什么，压力测试吗，诈供还是pua? 啧啧啧，心可真脏。 但乔木心发现，自己虽然和褚唯的话术不同，但表达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要做最独特的，和别人相比完全与众不同的事。 不过，虽然说服了褚盛，但作为交换，褚盛是一定要做出成绩来的。红酒可露丽，要成为一款从口味到口碑，甚至到话题度都很爆炸的甜点。 看着褚唯这么大野心，乔木心十分敬佩，问：「如果我猜的没错，储总应该对销售额有要求的。」 褚唯：「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 这不是褚唯的战争，这个也不是他和乔木心的战争，这个是属于所有人的战争。 乔木心问褚唯：「假如这次玩砸了怎么办？」 褚盛不以为然：「还能怎么办，去给我哥磕头。」 乔木心忍不住笑了：「那要是，这次你的目标实现了呢？」 褚唯挠了挠头：「那……年终奖多发一点喽，除此以外也想不到别的了。」 …… …… 等回厨房的时候，乔木心竟然在公司见到了熟人。 乔文煊正拿着一叠资料，迎面走来，他一抬头，也看见乔木心，两个人就面面相觑地站着。 褚唯大概和他提过，虽然他帮乔文煊度过了这次危机，但作为代理持股人，每个月，乔文煊都要向褚唯详细地汇报经营情况。 倒不是褚唯和乔文煊过不去，过去的帐目冗杂，有无数能查清，不能查清的烂摊子。然而乔文煊又是一个对内重拳出击，对外唯唯诺诺的性格。基本上乔文煊每个月都要被褚唯叫来一顿臭骂。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乔木心忍不住想。 乔木心本来没想理乔文煊，他拿乔文煊当空气，打算回研发部然而乔文煊今天看到了乔木心身上的厨师袍，在那一瞬间，心生一股嫉妒几乎将人摧毁。 他叫住了乔木心：「你说过你不再做厨师了。」 乔木心冷笑了一声：「你之前还发誓不来找我，最后还是打扰了我的生活。」 乔木心不再理乔文煊，径直往厨房走过去。 乔文煊问：「你说，褚唯知不知道你之前在法国发生的那些烂事？」 -------------------- 感谢在2024-01-09 20:26:18~2024-01-10 23:1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骺 10瓶；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乔木心停住了脚步，他背对着乔文煊，只是很短暂地失神了一下，随后气极反笑： 「我今天能落到这步田地，其中有不少你的功劳。」 乔文煊阴阳怪气道；「这功劳我可不敢揽，谁知道你当年说的话是真是假。」 「你以为我怕你吗，那你就去告诉褚唯好了，不过——」乔木心慢慢靠近乔文煊，拽着他的领带，几乎和他贴面，字一个个地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上次的事，是因为中间隔着我妈，但如果你再搞歪心思——你最好这一次就把我彻底毁掉，但凡我还有力气站起来，我是一定会拉你下地狱的。」 乔木心松开乔文煊的领带，率性地笑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什么都不怕。有本事你试试看？」 「乔木心。」 褚唯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针锋对峙的二人。他以老闆的口吻，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一声：「你该去忙了。」 乔木心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很用力地拍了拍乔文煊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6页 …… …… 褚唯拿过乔文煊带来的资料，翻了几页，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是按乔文煊以往的经验，他应该是要挨骂的。 「您要的资料还要和凯旋其他股东，我的权限实在不够，我……」 褚唯把他的资料放在一边，双手交叠在一起，带着一种认真的困惑：「我之前只听说……你好像和乔木心是兄弟？」 乔文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算是吧。」 「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乔文煊：「……哈？」 褚唯到很坦然地解释：「了解员工嘛，更好的了解才能更好地工作。」 乔文煊：「……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可能喜欢找麻烦吧。」 褚唯：「我在认真问你话，请好好端正你的态度。」 乔文煊：「……」 褚唯继续问：「所以除了你以外，他还有什么其他的家庭人际关系吗？」 乔文煊：「……你这么想了解完全可以去背调啊。」 褚唯敲了敲桌子：「我是你老闆，你要做的只有回答我的问题。」 乔文煊：「……」 虽然乔文煊之阴了乔木心一把，但他其实心里清楚，乔木心这人并不好惹，之前在寄宿学校里，有一次，他背地里撕掉了乔木心的作业，最后乔木心在几百人的食堂，用装满开水的保温杯狠狠地砸了乔文煊的头。 乔文煊后来被打的头破血流，送进了医院，要不是最后乔凯旋想办法，他真的怀疑对方是要把自己打死的。 乔文煊不确定乔木心到底对褚唯说了什么，所以也不敢轻易多说，只是尽可能地点到为止：「乔木心之前一直他母亲生活，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吧。」 褚唯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妈妈是唐沁。」 乔文煊：「……」 褚唯笑着看乔文煊：「我还知道，你和唐沁的关系还不错。我想要一个唐沁的联繫方式。」 乔文煊：「……小褚总，这个问题你是不是问错人了。」 「因为某些原因，我没办法跟乔木心开这个口，不然也轮不到你了。」褚唯将资料放在一边： 「这样吧，我想联繫到唐沁，你来办，这份财报我既往不咎，怎么样？」 …… …… 乔木心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红酒可露丽的制作，确定了大概的比例，调整配方，寻找合适的葡萄果酱代替红酒，尽量让两者的口感更加接近。 除了这款主打，褚唯又制定下来策略，等到味道稳定后，还可以研发同品类的泡芙，磅蛋糕，研发部的烤箱日以继夜的运转着，厨房里一直充斥满了甜品的香味。 以往一个月一次的试吃会变成了一周一次。每次试吃完，乔木心还会下发详细的问卷，等每天晚上回家，他会一张一张看过，整理，第二天寻找新的调整方向。 但很快各个部门怨声载道，吃的次数多了，有人在问卷里提意见，能不能不要再吃可露丽了，大家的嘴真的吃不出来区别 直到十月中旬，乔木心交付配方，交给定价和成本部门核算，没过两天，他从褚唯那里得到了消息，褚唯和褚盛以一种类似对赌的方式，签下了一个很离谱的销售额。 乔木心瞪大了眼睛：「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褚唯倒显得很从容：「试试看呗，什么事情总得试试才知道。」 乔木心一阵头大：「『满月』的教训你忘了？」 褚唯在那一瞬间陷入了沉思，然后，他很认真地告诉乔木心：「其实，如果时间能倒流回过去，再来一次，恐怕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在不久以前，褚唯一直都按照褚盛给他设计的路稳稳噹噹地走着，读名校，读商科，去最好的公司实习。最后成为褚盛的左膀右臂，但他就是不愿意，哪怕失败，哪怕得不到褚盛的认可，他也想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哪怕那条路是歧途。 这样的想法会带给他很多力量，让他能够有抗争和做事的魄力，也容易在机会面前显得不够冷静和理智，但是乔木心在褚唯身上，好像看到了曾经也挣扎着希望自救的自己。 褚唯见乔木心半晌没有说话，嘆了口气：「好吧，如果你觉得我的决定实在太傻逼了，可以选择一笔赔偿，然后办理一下离职手续。要是褚盛真的有什么发作，也能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小——」 乔木心捶了褚唯一拳：「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那种一次两次失败就活不起的人，至于剩下的……」乔木心无奈地嘆了口气： 「随便吧，我只是一个厨子，这些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 …… 圣诞上新当天，乔木心一天都没有看手机， 下班前轮到乔木心和夏琳最后收工。夏琳约了男朋友吃圣诞晚餐，于是先走了一步，乔木心替他做了剩下的收尾工作。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公司。 往年的节假日，乔木心都是和林语，陆寻风三人一起吃饭，但今年陆寻风要进医院接受人工耳蜗的手术，林语忙着照顾他，两个人都没有时间。今晚他只能自己回家，等他离开公司的时候，天色四沉，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乔木心走到公司楼下，突然接到了褚唯的电话： 「你刚下班吗？」 乔木心还有些好奇，褚唯怎么知道自己现在刚下班，一抬头，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第57页 估计是看见了研发部熄灯了，才给自己打电话吧。 今年的圣诞看起来似乎比往年更冷，乔木心几乎在寒风中瑟缩成了一团，问：「今天应该就是上新的日子了吧？上完还这么忙吗？」 褚唯的声音中透露出一次疲惫，但是从发声音听来，情绪还是亢奋的：「没办法，今天本来也发生了很多意外，但好在都解决了。」 乔木心问他：「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电话那头，褚唯沉默半晌：「有时间的话，陪我吃个晚饭吧？」 乔木心怔住了，但褚唯很快解释：「其实本来是想犒劳我自己才定的餐厅，不过今晚是圣诞节，餐厅位置有限，不接待一个人……所以，总不能让我和褚盛一起去吃饭吧？」 乔木心：「哦」了一句，没有多想，「那好啊，我等你？」 等乔木心挂断电话，褚唯的办公室熄灯了，又过了一会，他在门口等到了熟悉的人。 …… …… 褚唯所选的餐厅是z市观景塔上的旋转餐厅，环境好，价格昂贵，餐厅周围镶嵌了巨大的落地窗，窗外还铺设了一层玻璃栈道，作为全市最高的建筑物，在这里可以轻松俯瞰全市的夜景。 当然，他定位置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交代，环境一定要好。吃的也不能难吃，最后是关顾动用人脉订到了圣诞当天的预约。 乔木心对这里的景色十分感兴趣，随着观光电梯上升，他就一直在「哇」个不停，等进了餐厅，他像一只好奇的猫一样探头探脑地看，拿着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褚唯见他一副很惊喜的样子，问：「你之前在巴黎，没去过艾菲尔铁塔么？」 乔木心一边回他一边没忘记拿手机拍照：「去过啊，但是我现在没有多大印象了，当年在巴黎的时候很忙的，一年365天，除非病到爬不起来，基本全年无休。」 当时乔木心跟随的主厨团队在业界有口皆碑，虽然薪资丰厚，但是也是出了名的压榨新人，那段时间他几乎忙到脚不沾地。到了节假日餐厅预定高峰甚至恨不得住在后厨。 于是褚唯进餐厅前停了好一会，等乔木心拍够了两个人才进去，侍应生引导着二人入座。 提起了以前在巴黎的日子，乔木心甚至还有点感慨：「以前有好多地方想去，没时间，根本没时间。」 事到如今，乔木心对巴黎最鲜明的回忆，竟然是后厨吃不完的三明治，地下铁干燥的，混合着匆忙味道的风，还有用来提神的美式苦涩的香气。 听到这里，褚唯问他：「那你有什么很想去但是没去成的地方吗。」 乔木心放下手中的相机，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迪士尼。」 褚唯无奈地笑道：「我记得巴黎也有迪士尼。」 「唉，提起这件事我就来气，有一年我差点就去了。」 那年圣诞节，乔木心刚升了行政副厨，为了奖励自己，特意买了迪士尼的门票还有酒店。那是他工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请假，主厨没有多为难他。很痛快地批了他两天假期，让他好好休息。 然而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到圣诞节当天，乔木心接到电话，本来代替他的副厨因为流感无法工作，后厨缺少人手。而当天晚上，正好有一位富二代给女朋友包场过生日，需要一块生日蛋糕，不能没有甜点师。 褚唯沉吟半晌：「……所以，你就回去了？」 乔木心没说什么，悻悻地吃了一口菜，但表情已经说明了那件事的结果。 「你明明已经请过假了，这又不是你的责任。为什么要回去？」 乔木心解释道：「想简单了少爷，作为华人，能得到一份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拒绝，大家就会认为，这个人不会体谅他人，不靠谱，没有能力胜任，虽然我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但所谓的偏见就是这么一回事。」 -------------------- 疲惫了，本来今天的更新一早放进了存稿箱，结果放进去的时候网速又抽风，给调到12号12点……………… 我好不容易才上的育苗呜呜呜呜tat我好难受 第32章 褚唯听罢有些沉默，乔木西看上去锋芒毕露，但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讲。他比褚唯更懂人情世故，也更明白在这个社会上安身立命的规则。 所以五年前那个圣诞的夜晚，乔木心虽然沮丧，还是打起精神来，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甚至想着，做完了蛋糕，如果时间充裕的话，还能去迪士尼看烟花秀。 但事与愿违，那个富二代带着女朋友吃了一整晚的饭，餐厅打烊了还在聊天。乔木心蹲在厨房，一个人吃早就凉掉的义大利面。 当然他隐去了一些丢人的细节，比如说那碗面是边哭边吃的。 褚唯问他：「所以那天去迪士尼，你是约了谁吗？」 「没有约谁，我本来打算自己去的。」 ……自己一个人去游乐园吗？ 可能也觉得这个说法听着确实有点可怜，乔木心有些侷促地解释：「就……我毕竟是人，不是机器，还是需要找些乐子自我调节一下的，不然太可怜了。」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时间去享受生活，听别人说迪士尼是世界上最好玩的地方，所以想去看看，就好像目睹了别人的快乐，自己也能感同身受一样。 第58页 但是这种权利，最后也是以一种黑色幽默的形式被剥夺了。 乔木心察觉到褚唯好像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觉得有点别扭故作轻松：「害，打工嘛，就是可能会遇上各种突发情况哇，所以那些都是过去时了啊！」 说完还举起高脚杯，和褚唯碰了个杯：「而且，我要是留在法国，按照今年圣诞节的架势，还是要忙的和狗一样，但我现在还有空和我老闆在这么好的餐厅吃饭，我很lucky的。人生总是峰迴路转。」 褚唯也笑了，端起红酒和乔木心碰杯。 二人吃完饭，侍者送上了一块精緻的蛋奶酥，是圣诞特供款的甜品，乔木心尝了一口，点评起来颇有点同行相惜的味道：「唔，口感不错，他们的甜品台水平可以啊。」 褚唯表示贊同：「我也很喜欢这款蛋奶酥。」 乔木心想到：「说起来，当时那个富二代，也给他女朋友点了一块蛋奶酥。」 褚唯：「……？」 「你知道，蛋奶酥的做法很麻烦的，尤其是打蛋清，需要把蛋清打成绵密细腻，质地柔和的泡沫，但那天我们后厨的打蛋器坏了，我是用手打的，当时真的恨不得杀人。」 乔木心没有注意到，当他提到「蛋奶酥」的时候，褚唯的表情变了一下，扯了扯嘴角，他有些尴尬地问： 「你……当时在哪家餐厅工作啊？」 乔木心有点意外：「啊？你做背调的时候没有看我的简歷吗？」 「……就，聊天，简单问问。」 乔木心「哦」了一句，报上了一个餐厅的名字，在那一瞬间，褚唯汗流浃背了。 因为他记得，他在法国交换期间，确实在哥哥的授意下，请了一个女孩子吃饭。 确实吃到了很晚。 确实……点了一块蛋奶酥。 然后他今天的晚餐就到此为止了，再也没吃下去一点儿。 …… …… 不知道为什么，乔木心总觉得，这饭吃到后半段，吃的有点沉闷。 等两人从餐厅离开，褚唯本来想送乔木心回家，但乔木心坚持想自己再走走，顺便消消食。 褚唯旁敲侧击：「你不好奇，今天红酒可露丽卖的怎么样？」 乔木心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不好奇哈，和我没关系。我负责拿钱办事，剩下的交给老闆你来操心。」 「你不会是想去商圈看看门店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 被发现了，可恶。 乔木心没有表明自己的难堪，他很矜持地摆谱：「嗯，所以你不想知道吗？」 褚唯看着他，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好吧好吧。」 等乔木心上了他的车，他才反应过来，褚唯就是老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具体的经营情况。 但他好像确实为了乔木心，做了一件没什么意义又有点无聊的事。 …… …… 褚唯的车停在了市区最繁华的一条十字路口，路口的对面，是「有品」的旗舰店。 门口熙熙攘攘，店内有许多年轻人还在挑选和购买。等他们挑选完后，会有工作人员为他们进行包装，褚唯请设计部的人设计了漂亮的圣诞主题纸袋，拿在手上，足够一眼吸引眼球。 乔木心降下车玻璃，忐忑地直着脖子，向对面张望。恨不得想把自己的眼睛直接贴在橱窗上。 褚唯觉得他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有点好笑：「所以你其实可以走近点看，或者直接进去。」 「没事，我在这边看看就好了。」 乔木心看着路对面，而褚唯看着乔木心。 直到过了多久，出来了几个一副圣诞装扮的店员，几个人在店门口贴了一张海报，海报上写着几个清晰地大字：本日已售罄。 乔木心有些欣喜地回头看着褚唯，亮亮的眼睛在处闪着澄澈而幽微的光：「这是不是说明，它的味道，还不错？」 褚唯点了点头，用一种十分欣赏又满意的表情看着乔木心。 若是在今天以前，褚唯还对悬而未决的结果如何提着一口气，但现在，他十分笃定，这次圣诞季是一场漂亮的胜仗。 乔木心松了一口气，也满足地靠在副驾驶的椅子上。他看着乔文煊，眼睛笑成弯弯地一道：「你知道吗，这是我活到现在，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圣诞节。」 褚唯知道乔木心没看手机。还没和乔木心讲红酒可露丽的在网上掀起的潮流和话题度，他觉得乔木心看的差不多了，问：「看够了？我送你回去吧？」 乔木心瞥了褚唯一眼：「你急什么？反正明天也不上班，你让我在享受一下胜利的果实。」 然后，他抬头，突然明白，褚唯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地带自己离开了。 在「有品」的后面，是z市最大的商圈，商圈上有一块巨型高清led屏幕，轮番播放各种品牌的gg，和新品「红酒可露丽」一起出现在led的上的，是一个乔木心从未想过的人。 唐沁。 唐沁烫了卷卷的头髮，妆造是红绿色系搭配的圣诞礼服。屏幕上的她明眸皓齿，笑容甜美。让人一看就会联想到美味的甜品。 乔木心背对着褚唯，久久都没有说话。 当时营销部提交的几个代言人，褚唯第一个就否决掉了唐沁，但褚盛却和他持有相反的态度。褚唯详细地论证了一系列理由，顺便极其隐晦地提了一嘴唐沁可能造成的舆论风险，但是褚盛只说了一句话：「你要为一个员工的个人恩怨放弃整个圣诞的营销，和上千万的利润。你想好再来回答我。」 第59页 最后褚唯还是被迫妥协了，他只能憋着一口气，等着圣诞以后股东会在和褚盛细谈。 而现在，褚唯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他当时抱着一丝侥倖心理，说带乔木心来市中心，应该不会和轮播那么碰巧地撞上。 在那一刻，褚唯真的很担心，最开心的圣诞会不会变成乔木心的心理阴影。 但乔木心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看了一会gg上的轮播，像目睹窗外突然下的一场雪。 乔木心收回视线，甚至煞有介事地点评：「gg拍的很漂亮。不过……你们怎么想起来邀请唐沁了？她都已经过气了，不怕影响销量吗？」 褚唯有点意外：「你是真不知道吗？」 见乔木心仍然一头雾水，褚唯拿出手机，调出视频给乔木心看。 他给乔木心看的是最近的爆款综艺《加油吧姐姐》，节目邀请了几位年龄30岁以上，曾取得了一定成就，但如今过气的女明星，通过一系列节目比拼，能够取得出道名额的明星会获得平台的资源扶持。唐沁也参加了这个节目。 在机场的那次偷拍，最后还是影响到了唐沁。那位名导以投资没有到位为由，委婉地推迟了唐沁入组的时间。但这种情况，就说明导演开始重新考虑演员人选了，唐沁因此多出了三个月的空挡。她阴差阳错接下了这个综艺。 唐沁的演员出身，唱跳能力都不是最出色，但只要她在舞台上，就会牢牢地抓住观众的视线。 一如她当年没有任何的雕琢，却毅然地前往了更大的舞台。 唐沁为节目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热度和话题度，也变成了今年新晋的顶流，手机画面上，唐沁握着麦克，对着镜头诉说着自己的激动，眼泪簌簌落下，在镜头下像妆造上用来点缀的钻石。 发表完成团感言后，唐沁和其他几个参赛的选手抱头痛哭，天空纷纷落下了彩带。仿佛一场盛大华丽的庆典。 乔木心目不转睛地看综艺，在一旁感嘆：「有的人命里要红，真的挡都挡不住。」 褚唯嘆了口气： 「这也是为什么我哥很执着要找他的原因……唐沁现在红了，代言，gg，新的片约，我发邮件去他们工作室根本没人理，经纪人的电话也根本打不通。」 褚唯回想起那段时间的情况，至今仍印象深刻。 代言这里他是亲自去谈的，因为「有品」现在也是小有名气的品牌，并不缺乏有代言意向的艺人，只有唐沁，估计是因为一些出格的言行，她的所有联繫方式都是由工作室接管，而工作室，似乎也没有做好应对突如其来爆红的准备，整个沟通效率奇低下。 乔木心问：「你最后是怎么联繫到她的？」 褚唯有点心虚： 「我说，乔木心在我的公司。」 这句话比发一百封工作邮件都好使，工作室很快给了回復，唐沁亲自接的电话，然后她拿着电话对褚唯整整哭了一个小时。 乔木心听到这里，愣住了。 褚唯讲话的语气有些为难：「唉……我理解你大概不是很想提起唐沁，但今天的气氛确实太好了，本打算以后和你说的。」 「唐沁当时对我哭了很久，也讲了很多有的没的，但有些事，确实是关于你的，我觉得，你有义务要知道……」 -------------------- 乔木心不会和解的（至少在现在不会）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确实是有一些信息要现在交代，并不是故意洗白。 这两天临时处理了一些事，一言以蔽之就是「陪被骗的同事去讨债最后发现店老闆跑路于是报警最后警察也不管只能起诉」这样荒谬的故事，从报案到准备申诉材料耽误了时间，整个事的发展非常的黑色喜剧，等解决了和大家讲讲。 正好在奔忙的时候捋了捋大结局的纲，思路更加清晰了一些。屑作者尽量做到保持日更，谢谢各位读者老爷包容【鞠躬】 第33章 褚唯在之前和乔木心一起去机场接人的时候，和唐沁打过照面，再加上后来发生了一系列风波，他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人作为母亲来讲确实并不靠谱。 所以最开始，他没有报什么期待，只是以「乔木心的朋友」的身份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和日理万机的唐沁争取沟通的可能。 但谁知道唐沁听说了他的来意，不惜绕过经纪人和褚唯沟通，然后他对着褚唯嚎啕大哭。 听到此处，乔木心也无奈地嘆了口气：「我就知道。」 唐沁虽然演技高超，但情绪一激动起来，表达能力简直就是灾难，她一边抽泣着，问褚唯「你能不能联繫到心心，心心把握的所有联繫方式都拉黑了」 然后他又哭着和褚唯讲了一下来龙去脉，虽然这个故事，褚唯在乔木心这边听说过一遍，但他从唐沁不成词句的哭泣中，拼凑起来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乔凯旋其实在去世前，给乔木心留下了一笔遗产，是凯旋集团的一部分股份，和z市的一处不动产，但这些遗产并无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证明。再加上当年乔凯旋离世匆忙，而乔木心非婚生子的身份，这笔钱唐沁事先并不知道，随着时间流逝不了了之。 直到前段时间，乔文煊特意给唐沁打了电话。在电话那头，乔文煊显得特别有诚意，他有意向唐沁归还属于乔木心的那部分遗产。只是自己遇到了一些小麻烦，需要唐沁帮忙。 第60页 褚唯听到这里，，他无奈地嘆了口气：「所以，最后乔文煊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了么？」 唐沁听到此处，泣不成声，褚唯便大概就明白故事的结局了。 唐沁比谁都知道，她幼稚，任性，容易信任他人，作为母亲来讲，确实是不够格的。她也大概能从乔木心成年后的疏远感受到，自己的孩子并不喜欢自己。 但假如，她能为乔木心争取到一些东西呢？ 从乔木心小时候，唐沁一直缺席了儿子人生中所有的重要的时刻，她以为乔木心说的所有「你去忙吧」「我不需要」是真的不需要了，长大了，可人哪有一夜之间长大的呢？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反覆摧毁中被迫长大的。 直到他后知后觉，乔木心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一直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是不是我没有赚足够的钱，把我的孩子带在身边，是不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是不是……其实成为自己的孩子，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这么多年她怀着这样莫可名状的愧疚，一直想为乔木心多做一点事。但乔木心躲到了很远的地方。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和爱，甚至直到回国后都没有告诉唐沁自己住在哪里。 如果可以替乔木心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东西，是不是就能证明，自己也有能力，做一个爱孩子的母亲。 唐沁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听从了乔文煊的建议，但她忽略了一点，乔木心一个人摸爬滚打多年，他根本不稀罕，也不需要这些钱，他最在乎的，却又被唐沁轻易地许诺给了他人。 到头来，给予了母子关系致命一击的人，是唐沁自己。 褚唯听到此处，也跟着沉默了，他问唐沁：「那你有没有问过，乔木心真正在乎的东西是什么？」 电话那头唐沁依旧在抽泣：「我，我没想到那些东西对他那么重要……他也从来没说过……」 没说过？就不重要了？就能慷他人之慨了？褚唯如鲠在喉。但唐沁的哭声又一时间堵住了他的嘴，他没有机会说别的话。 虽然最后唐沁还是顺利接下了有品的代言。但唐沁只是问他，能不能帮她代一个话，她是真的，真的很想再和乔木心见一面。 「心心删掉了我所有的联繫方式……还换了银行卡，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我找不到他……本来想着，只要乔文煊能够履行自己的诺言，到时候我可以向他解释这一切……」唐沁提又忍不住哭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贸然地去相信别人，我真的，没有想伤害木心的意思，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而此时，听完了来龙去脉的乔木心，在狭小的车厢内，也陷入了沉默。 乔木心什么都没说，他看向窗外，轻轻问一句，不知道是在问褚唯，还是在问自己： 「我该去见她吗？」 褚唯没有经歷过乔木心的痛苦，所以他知道劝说对方放下或者原谅都是很歹毒的行为，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就像当初她对唐沁的保证，也是一定会将她说的话转达，但他要尽可能选择乔木心情绪能够接受的时间，至于什么时候，需要多久，乔木心听完这件事的反应，他一概不能保证。 唐沁对此也表示理解，没有过多地为难褚唯。第二天，褚唯就接到了唐沁经纪人的电话，唐沁以一个极低的价格，与「有品」草拟了她翻红以来的第一份代言合同。 最初褚唯不太理解，按照唐沁的身价地位，大可以不用这么讨好自己，可当褚唯看到乔木心目不转睛地盯着ledgg屏，他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唐沁不是为了收买他，而是为了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乔木心也能看到。 「可我没办法原谅她。」 褚唯低头，却看见明灭的车等下，乔木心泣不成声的脸。 「她总是这样，做错了事，哭着跑过来问我怎么办，然后告诉我下次不会了，谁不是第一次做人，怎么会不犯错误呢？」 「我只是……太累了。」 如果唐沁是一个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的人，乔木心就可以痛快地屏蔽掉所有的情感，把她当做和自己无关的陌生人，可唐沁的爱却那么真实，真实到乔木心无数次狼狈地丢盔弃甲，心又悬在半空放不下。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生下了乔木心，他给了乔木心生命，却又把他寄养在乔家的这么多年，就在乔木心对母爱放弃幻想的时候，却又留给他一笔钱，这是乔木心最早去法国的资金。 「你知道吗，大家都很喜欢苹果巴斯克，可是最早，是唐沁教我的。那不是我的配方，是我妈妈做给我的。」 在乔木心童年时代，那时候唐沁尚未復出，她和乔木心一起住在乡下的农场。农场里有一大片繁盛的苹果林，他们把苹果摘下来，夕阳西下的时候，牵着手一起回家。 唐沁教他制作果酱，告诉他如何让水果变得更好吃。他们将果酱抹在面包上，这是他和母亲独一无二的暗语。苹果巴斯克的存在反覆提醒着乔木心，他们，也曾在一起相依为命度过许多时光。 那个时候，乔木心以为这种平和的，快乐的日子会一直下去。但人总会有欲望，并且为了欲望，做出适当的牺牲。 直到后来，唐沁变成了明星，乔木心也终于发现，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成年以后的乔木心，确实更能察觉到生活的无奈，过早地成熟让他更羞于自己隐秘的渴望说出口，他已经二十多岁了，他没办法对着唐沁头头是道地说教，控诉她该做一个怎样的母亲。 第61页 这太狼狈，也太不体面了。 就像一个从未被重视过的孩子，有一天被带到了装满琳琅货品的商店，被人告诉，你可以在里面随意挑选商品，小孩子不开心，他只是觉得惶恐，觉得这是一种惩罚，甚至会因此难过。 在乔木心的抽泣和眼泪中，褚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同样都是卖掉配方，最后给了乔文煊，乔木心却更加痛苦，觉得唐沁无法原谅。 一直以来，他用一个独立而懂事的形象为唐沁提供情感支持，但就算唐沁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乔木心也很少去怨恨和计较，在他的人生里，乔文煊扮演的才是那个施暴者的角色，而苹果巴斯克，那份曾经独属二人的爱意，被唐沁送给了施暴者，这才是乔木心崩溃的真实原因。 本就摇摇欲坠的内核被消耗殆尽，乔木心只能与情感的需求者切断联繫。可这同样让他感到愧疚。理智告诉他，他的承受能力到了极限，可道德却又牵绊着他，家人之间就是要互相扶持，互相原谅的。他这样做会遭报应。 乔木心泣不成声地抱着自己的头：「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气氛很好，是一个很好的圣诞节，我应该顺着现在的气氛说，我原谅她了，可是……我说不出来，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那么不原谅也可以。」 褚唯给了乔木心一个拥抱。 他将对方的颤抖的肩膀搂入怀中，像安慰惊吓的小孩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发旋。 「不原谅也可以。听见了吗，乔木心。」 这么多年，乔木心已经见过了太多人，指责他对唐沁的态度差，指责他生性冷漠，道德和他人的舆论鞭策着他，他应当对给予自己生命的母亲感恩戴德，就连今天，乔木心以为褚唯是唐沁派来的说客—— 褚唯是第一个对他说，不原谅也可以的人。 褚唯没有讲任何大道理，也没有任何评判，乔木心的痛苦，控诉，和哭泣，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安静地安慰，用一种最直接，最温柔的方式，告诉乔木心，你怎么选都可以。 「我并不想给你压力。更没有想道德绑架你……本来这件事打算另外找个时间告诉你，我很后悔，今天应该是个很美好的圣诞节。」 「乔木心，你听着，或许有人会劝你大度点，想开点，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可唐沁是第一次做母亲，你也是第一次做人，人受伤了就会觉得痛，你不欠任何人，你没有任何的义务一定要去原谅谁。」 「人只活这么一遭，你不要对唐沁问心无愧，你要对自己问心无愧，这才最重要。」 在褚唯的怀中，乔木心紧紧攥紧了他袖口的褶皱，喉咙中压抑的啜泣，变成了呜咽，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那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的毫无负担，哭的如此彻底。 圣诞夜在很多国家寓意着新的一年的开始，虽然在中国并没有那么重的分量，但乔木心在近乎力竭的哭泣中，又多了一些奇妙的预感。 那些被他藏在心里，装作视而不见的沉疴，好像都要留在这个冬天了。 -------------------- 感谢在2024-01-15 00:14:41~2024-01-16 22:1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mmi 20瓶；znn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圣诞节结束后，最早察觉气氛有一点不对劲的是夏琳。 但她发现，好像只有自己最在乎气氛对不对，她实在是忍受不住自己的熊熊八卦之心，午休的时候拉住做桃酥的曲波：「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乔木心和小褚总不太对劲啊？」 曲波正在和面煳与坚果粉缠斗，从厚厚的眼镜后投射出茫然的视线：「什么不对劲。」 夏琳煞有介事道：「你有没有发现，乔木心对小褚总很好。」 曲波放下了手里的核桃粉，若有所思：「他俩以前是什么样的？」 夏琳：「以前是小褚总单方面地舔乔木心。」 曲波：「……」 虽然曲波心里知道夏琳只是夸张的说法，但其实大家都能看出来，虽然大家都是褚唯一手招进来的。但褚唯确实很偏爱乔木心。 比如说研发会会要求乔木心多交报告书，优先听取乔木心的意见，甚至有的时候乔木心偶尔晚上加班，褚唯办公室的灯也一起亮着，然后等乔木心走了，自己再装作「很巧合」地也一起下班。 当然一部分原因是乔木心确实能力是比他们强的，所以在曲波看来，这种关系比起舔，更像是「我那什么都要的领导和他最爱的牛马。」 于是曲波仿若某个万年小学生一般计划通地推了推眼镜：「下属对领导殷勤一点，也没什么大问题？」 「何止是下属对领导！」夏琳一遍跺脚，他快恨死曲波这个榆木脑袋了： 「之前每次内部试吃会，哪次小褚总来了？结果圣诞节以后，乔木心突然就把小褚总拉过来了。还有之前午休，他竟然会问小褚总吃了没，问小褚总要不要一起吃，还有——」 夏琳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烤箱旁边刚出炉的一批饼干：「还有饼干，平时这些试做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偷偷下午茶开小灶嘛，结果上午乔木心和献宝似地『拿点给小褚总也尝一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62页 曲波淡淡地看了一眼：「因为那些是烤坏的。」 夏琳：「……」 曲波面无表情地看着夏琳：「乔木心昨天给小褚总的蛋黄酥，还有前天的可颂，都是烤坏的残次品。我以为他在用这种方式报復资本家。」 夏琳：「……行吧，我自己在颅内高潮，我想多了。」 曲波点了点头，继续和桃酥粉缠斗，缠斗了一会，他有些疑惑的抬起头，认真思考了一番： 「不过确实，感觉最近乔木心用烤箱老是翻车，废品率变高了，按他的技术来说不应该啊？」 …… …… 在办公室享用小饼干的褚唯狠狠打了个喷嚏。嘴里的半块饼干差点卡在喉咙里。 但好在他喝了一点水顺了下去，从狼狈的小褚总恢復成位高权重的小褚总。 不过褚唯最近确实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品靠着爆款甜品「红酒可露丽」打开了市场，第四季度的财报十分漂亮。甚至在网际网路上引起了不小的热度，属于路过的狗见了都想吃两口的程度。 当然，作为既得利益者的褚唯，他用这份财报，向股东证明了自己公司的经营能力，褚盛也终于不再说什么，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放权给自褚唯，不再对他的重大决策过多干涉。 上周，邹宇突然提交了一份辞呈，褚唯没有问具体原因，但大概能猜到，这其中也有褚盛的授意。 当然到底是等着看弟弟笑话，还是真的觉得褚盛能独当一面，另当别论，但一般只要不点名道姓的骂，褚唯一般视为第二种。 除了这件事，他也明显感觉到，他和乔木心的关系，变得比他想像中更亲密了。 圣诞节过后，褚唯以为，乔木心和唐沁之间的事大概就这么算了，但过了两天，乔木心主动提出了，自己想和唐沁见一面。 按照乔木心的说法，他不打算和唐沁和解，但唐沁竟然能为了乔木心接下别的工作，他又不希望最后人情债都莫名算到了自己头上，因此还是决定找个时间，两个人当面把话说清楚。 褚唯对此当然什么都没说，他一直向自己承诺的一样，无论乔木心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他转达了乔木心的想法，唐沁听说儿子想见自己，连夜推掉了工作，赶回z市，把见面的地方约在了上次的餐厅。 两个人谈话的时候，褚唯的车停在一条人行横道之隔的路对面，这是乔木心的要求的。 以前乔木心遇到棘手的情况，满腔的情绪和委屈，不过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的咽，熬过去也就算了，但这次嘴上说着自己能解决，却又不自觉地选择了依靠褚唯。 褚唯隔着包厢的玻璃，隐约能看见两个人交谈着的模煳的影子，似乎唐沁又哭了，乔木心看着她，又对她说了什么。没有想像中激烈的争吵，也没有他以为的两个人痛哭流涕的画面。 聊了很久，唐沁跟随经纪人先行离开，这次她学聪明了，带了经纪人。 过了一会，乔木心也离开，坐上了褚唯的车。 褚唯问：「怎么样。」 乔木心淡淡地：「不怎么样吧。」 毕竟看得多了，也对唐沁的眼泪麻木了，唐沁哭她的，他说他的，下定决心把话说明白了，倒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 只是自己好像又要一个人了。 回去的路上，乔木心神色还有些怅然：「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我的人际关系总是一团糟。」 「我倒觉得……你已经很体面了。」褚唯思索半晌：「人生不是拍视频，别人不是你，没有经歷你所经歷的，箇中酸甜苦辣，只有你自己才懂。你选的就是最好的，不要为了别人的心意而活。」 说罢，他也只是顺手，摸了摸乔木心的头。 乔木心浑身上下过电一般抖了一下，但他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掉褚唯伸过来的手。 等到下车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褚唯。 乔木心还特别解释了一下：「因为我现在独居嘛，感觉还挺容易出事的，备用钥匙在你那里放一把，如果有什么事，你要是找我，很快就能找得到了。」 然后他又强调了一遍：「没别的意思，林语和陆寻风那里也有一把。」 可林语没去过乔木心家，唐沁甚至不知道自己儿子住哪里，作为和他非亲非故的褚唯，他进到乔木心的家里，又得到了他给自己的钥匙。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 思及此处，褚唯满足地又吃了一块小饼干，觉得自己的宏图伟业马上就可以实现最后一步了。 于是他吃完了手头这块饼干，优哉游哉地游荡到了人事部。 violeta正在招聘软体上焦头烂额地筛着简歷，见到自己的显眼包老闆一脸谄媚地端着小饼干飘过来，就明白准没好事。 褚唯将饼干放在她手边奉承之意溢于言表：「violeta，来吃小饼干啊？」 violeta冷酷地闪身，给他看了看右手边的盘子：「我也有。」 褚唯：「……」 怎么回事，为什么乔木心的小饼干不是给自己的！为什么别人也有！ 可恶！研发部扣预算！不许再做该死的饼干！ violeta见到老闆的表情似乎要当场裂开了，从电脑后抬起头：「老闆，你又来给我布置不能完成的任务了？」 第63页 褚唯笑道：「马上要到年底了，我记得咱们公司还没搞过团建。」 violeta又重新低下了头:「团建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啊。每个人500的预算额度吃自助。」 褚唯：「……我怎么不知道？」 violeta：「谁家好公司团建老闆也跟着去啊？」 褚唯：「……」 可恶！人事部门也扣预算！ 褚唯本想把这些不听话的员工都拖出去斩了，但一想到和老闆吃饭确实算不上什么放松，于是他很卑微地对violeta说：「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提高一下预算标准？毕竟大家辛苦一年了，适当的放松有利于更好的工作。」 violeta抬起头：「你想提高多少？」 「浅浅翻个倍吧。」 violeta大惊：「……原来我们公司真的赚到钱了啊。」 褚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violeta移开目光:「……老闆，但是公司有规章制度，团建额度不能超过一定比例，不然要上报总公司的。」 上报褚盛，那还不如当场杀了自己，褚唯心痛地咬牙：「我自己贴钱增加的预算不行吗？财务那边想想办法。」 violeta盯着褚唯：「老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错觉。你是有什么图谋吗？」 褚唯心里早想好了理由：「我能有什么图谋啊，我出钱了团建是不是得带我一个。」 violeta诚恳点头：「这个price确实可以带你一个。」 「还有，团建了大家自然要做点喜欢的，想吃饭的去吃饭，想看电影去看电影，钱多选择也多——」 「还可以去游乐园玩啊……比如，迪士尼什么的？」 -------------------- 小褚总：让开，都让开，我要去老婆面前开屏了！感谢在2024-01-16 22:16:58~2024-01-17 22:3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减墨如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当褚唯和violeta到研发部,和大家提起团建的事的时候。最先看向他的是乔木心。 研发部的厨房全程都是无菌操作，乔木心脸上带着防尘的帽子和口罩，但是褚唯还是看见了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对迪士尼这个提议感兴趣，夏琳表示他已经去过好几次了，曲波补充，他对人过敏，天生没办法去 乔木心没有附和他们，他只是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琢磨着自己的配方。 violeta嘆了口气，用一种「看吧我早就说过」的表情看着褚唯。 然后她发现老闆的目光根本就没在他们这些人身上。 褚唯正看着乔木心，倒也不是故意盯着，他觉得乔木心的反应有点像兔子，目光就是兔子的耳朵，高兴了，耳朵就刷拉一下立起来，难过了就垂下去。 夏琳和曲波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除了迪士尼以外的选项，violeta厉声道：「你们两个，跟我出来一下。」 两个人一头雾水地被violeta叫出去，偌大的厨房只剩下两个人。 隔着长长的流理台，褚唯问乔木心：「你呢？」 乔木心一本正经地装不在意：「我？我都行。 」 褚唯颇为遗憾道：「是吗，我还挺想去迪士尼的。」 乔木心惊讶：「啊？员工团建老闆也要跟着去吗？」 褚唯：「……」 一个两个都嫌弃我怎么回事，你们团建不需要老子出钱吗？！开掉，统统开掉！ 然而褚唯在心里小小抓狂了一下，随后violeta带着刚叫出去的两个人回来，曲波和夏琳一改之前的态度，进来就嚷：「迪士尼！就迪士尼了！大玩特玩！」 褚唯看见，乔木心的兔耳朵又支棱起来。 但曲波仍然唯唯诺诺举手：「我还有个问题，一定要和老闆一起去吗？」 褚唯微笑道：「各位自选时间哈，我也不太想在非工作日看到你。」 曲波欣然：「好嘞老闆。」 乔木心的空气兔子耳朵不但支棱起来，还开始一左一右地晃。 总之，这件事最后就这么定了下来，褚唯让violeta联繫一下行政部，为大家统一定票。 等从研发部出来，violeta沉默半晌，对褚唯说：「老闆，图穷匕见了。」 褚唯不知悔改：「……这么明显吗？」 不知道为什么,violeta想起了学生时代追过自己的男孩，那是坐在她前一排的体育委员，两个人平时并无交集，男孩想请她吃雪糕，又怕她不肯接受，所以给全班40个人每个人买了一只雪糕。然后把她手里那支换成了她最爱的草莓味。 还要骗她，没有别的口味，才给你这个的。 现在看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味道，包裹在人潮中隐秘的好感和喜欢，可以是草莓味的雪糕，还有可能是一张迪士尼门票。 就算想到此处，想起自己老闆阴谋阳谋，欲言又止。violeta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那燕国地图小的很，只有一张游乐园地图那么大。」 …… …… 从那天起，乔木心连上班都是哼着歌的。 他打算把去迪士尼的那天拍成vlog，更新在自己帐号上，毕竟这次没有林语，所以他买了一台新的稳定器。 第64页 当然，关于游乐园要和谁一起去，乔木心也尝试过邀请别人，夏琳说要和男朋友一起去，曲波就更不用说了，他把门票挂在咸鱼上卖了，打算回家休息，对他来说，好的同事和好前任一样，下班后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 所以当褚听说乔木心说要自己一个去的时候，无疑是震惊的。 乔木心看褚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怎么了？我又不是谁的挂件，没了谁就不能活了？」 褚唯现在听到了门票打水漂的声音。 我！！我！！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没有办法了，阴谋阳谋三十六计都用过了，有些步骤还是得亲自来。 于是他很不坦诚地捏了捏鼻樑，避开乔木心的视线：「那天我……正好也没事，一起去？」 「好啊。」 「……」 褚唯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乔木心一脸「你神经病啊」的表情，看在褚唯心不甘情不愿的份上稍微解释了两句：「你每天日理万机地开会，人都找不到，所以我才没问你的，我以为你会自己另有安排。既然没事那就一起去啊？」 褚唯试探地问：「那你……会不会不想和老闆一起出门玩啊？有的人会觉得和老闆出门还蛮讨厌的。」 乔木心当时正打算制作一个戚风蛋糕，正在将打发的面煳和蛋白均匀混合，听到褚唯正在这里喋喋不休地鸟叫，他一脸无语地放下搅打器，有些不满地看着褚唯：「你觉得你和别人一样吗？」 褚唯被说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心却漏跳了一拍，嘴角也不知不觉扬起。 乔木心：「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褚唯：「……」 褚唯扬起的嘴角逐渐裂开。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最好的朋友。 啊。 啊啊啊——！ 谁！她妈的！买！那么贵的门票！要！和你！当！好朋友啊！ 但褚唯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领导，还是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你说的没错，好朋友就该一起去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明早我来接你，不见不散。」 说罢，位高权重的领导宛若一个孤魂野鬼一般飘出研发部，浑身上下散发着哀伤的气息。 乔木心对着他的背影，默默吐槽了一句：「癫公。」 无人知晓的角落，褚唯安慰自己，没关系，还有胜算，周杰伦只有一首歌的时间，但他有明天一天，哪怕明天还要和乔木心做好朋友…… 至少让他只有一个好朋友好吧！！这个家的人不能再多了！！！ …… …… 第二天，乔木心和最好的朋友褚唯一起去了迪士尼。 乔木心一入园就拿着手机四处拍拍，远处的城堡，商店的穹顶，还有远处穿着jk，戴头箍的女孩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拍立得留下最灿烂的笑容 褚唯见一些人正急匆匆地往热门项目奔去，问乔木心：「你有做攻略吗，先玩什么后玩什么，之前看小红书，说是第一次来好像有一个游玩路线，可以最短时间刷遍所有项目——」 「不用那么着急，这样就行。」 乔木心也不在意能玩几个项目，对他来说，他今天能来到这里，就已经是最开心的事了。 远处米老鼠在工作人员拥护下缓缓走来，他的周围全是人，大家纷纷给米奇拍照，还有几个小孩子拿着商店里卖的签名本，问米奇要签名。 乔木心兴奋地拉着褚唯的手：「我要去和米老鼠聊天！」说完便朝着米老鼠跑去，褚唯顺势接过了他手里的手机，将镜头对准了乔木心。 排米老鼠的人很少，乔木心先是和米老鼠大大地击掌，然后又和米老鼠打招唿，聊天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 平时看乔木心的文案又好玩又有条理，但褚唯站在一边，越听越觉得，他对米老鼠讲得话有一点像小孩子写流水帐。 「你知道吗，之前我在巴黎工作，我一直都想去迪士尼，但是那次我临时被叫走加班，所以没能来见你。」 米奇听到此处，给了乔木心一个安慰的抱抱。还摸了摸他的头。 看着镜头里被拥抱的乔木心，褚唯觉得很奇妙，作为成年人，其实他当然明白，巴黎迪士尼和这个迪士尼里的米老鼠不是一个鼠，甚至米老鼠的本质就是个皮套，皮套下面也许也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打工人。 但他从乔木心幸福的表情里，又觉得，曾经的疲惫和难过确实在这个拥抱中被治癒了。 游乐园真的是一个充满魔法的地方。 当然有些钱确实也活该别人赚。 他看着米老鼠拥抱乔木心，无端联想，自己要是打扮成米老鼠，乔木心会不会抱自己呢？ 米老鼠抱完乔木心，打了个手势，乔木心没有看懂，旁边的工作人员笑着替他翻译：「它在问你，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吗？」 乔木心回过头，张望了一下，一把拉过褚唯：「和他来的！」 被勐然拉过的褚唯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摔地上。 米老鼠又比了个动作，旁边的工作人员问：「这是你的什么人啊！」 乔木心抢在前面解释：「这是我朋友。」他看着褚唯，又忍不住补充道：「最好的……朋友？」 褚唯挑了挑眉。 第65页 米老鼠和工作人员都捂嘴笑了：「只是朋友吗？」 这话属实是问的褚唯心里痒痒的。 乔木心想了想：「不只是朋友。」 褚唯两眼放光。 乔木心笑眯眯地看着米奇：「他还是我老闆，就像你也是迪士尼的老闆一样。」 褚唯：…… 褚唯震声道：「只是老闆吗？！！」 乔木心反问他：「……那不然还是啥啊。」 褚唯：「……」 乔木心：「总不可能说你是米老鼠吧。」 褚唯：「……」 乔木心一头雾水：「你怎么能和米老鼠比啊。」 褚唯：「啊啊啊啊——！」 最后还是工作人员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连忙打圆场，问乔木心要不要和米老鼠合照，于是褚唯，乔木心，还有米奇三个人对着镜头拍了个合照。 三个人，两个在笑，一个没笑。 开心的乔木心，褚唯，和头套本来就是笑着的米老鼠。 笑也许是假笑，但没笑的或许是真伤心。 -------------------- 小褚总好兄弟……好兄弟……好好好，好好好，呜呜，呜呜。 一位年轻的总裁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发出尖锐的爆鸣 第36章 等和米老鼠拍完照，乔木心隐约察觉到，褚唯好像不太开心，他拉着褚唯对他说：「我们去坐项目吧。海盗船怎么样？」 说实话，褚唯若是想，其实能将自己的情绪很好。所以他只是不快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拉着乔木心：「走走走，我们去玩点刺激的。」 这场精心策划的游乐园冒险，目的就是为了让乔木心开心，如果今天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产生争执，那才是本末倒置。 说实话，褚唯因为乔木心那句好朋友，现在内心特别堵得慌。他甚至怀疑其实乔木心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喜欢自己，所以在装傻。 还什么狗屁好朋友，你说你和林语也是好朋友，可他没见过你流泪，也不知道你的身世，更不知道你到底经歷了什么才走到今天，甚至有可能不知道你最喜欢的地方是迪士尼，这才是你的好朋友—— 凭什么我也是？ 排海盗船的地方光线比较暗，褚唯的失落被挡了个干净，倒是和他牺牲自我乐于奉献的目的不谋而合。 说是海盗船，其实只是一个刺激性不高的的漂流，整个项目里用3d全息技术搭建了迪士尼故事里的场景，给人视觉冲击比项目本身的刺激要大得多。 乔木心只带了一个小稳定器，用来拍项目的一些片段，但整个游览路径并不是直线，有很多的坡度和两侧打来的浪花。 等船只向下俯冲的时候，乔木心仄歪了一下身体，本来按在护栏上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褚唯的胳膊。 褚唯又因为这种无足轻重的细节，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他拍了拍乔木心的稳定器，示意他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别拍了，一会掉水里就捞不上来了。」 黑灯瞎火，乔木心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便也听话地将稳定器塞进了褚唯的大衣口袋—— 还有自己的手。 因为又一个坡度，乔木心被吓了一跳，手插的更深了。仿佛恨不得整个人都塞进褚唯的口袋。 褚唯感觉每个项目都像一场偌大的考试，乔木心的行为在褚唯心里加加减减，他的心情也跟着船沉沉浮浮。 可加加减减过了，他又捨不得打分数，毕竟这又不是考试。 等玩完了海盗船，差不多也中午的时间。两个人在园区里找了一家餐厅，随便点了点吃的。 乔木心点了几块小蛋糕，和一杯气泡水。用手机对着这个蛋糕录像，换了好几个角度，还配着解说： 「刚才在柜子里看见这两块蛋糕就觉得很可爱，做了一个纺锤的造型，好像是睡美人主题相关的，还有这个——苹果造型。上面插件是一块白巧克力，白雪公主，造型蛮有意思的，就是状态不是很好，上面的喷砂不是很均匀。」 这稀罕的模样，很难让褚唯把网上那个犀利的甜品判官连起来——甜品判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必然是不屑于做这种测评的。 褚唯颇为纳罕抬头看他：「你要做测评？」 乔木心摇头：「我不要再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加班。」等他拍完，放下手机，嘟哝道：「再说了，园区餐为了口感和速度，大部分用的都是预制半成品，没什么好说的。」 他吃了两口，面容扭曲起来：「好重的色素味，果然不好吃。」 褚唯：「……」 褚唯刚才在柜檯看了一圈，点了一个不容易出错的鸡块饭，见乔木心蛋糕越吃越面容扭曲，把他点个另一个苹果造型的蛋糕拿了过来，顺便把自己的鸡块饭换给了他。 乔木心又不忍心让褚唯饿着，就叉了几口鸡肉和胡萝蔔，觉得味道正常多了，等他再抬头，褚唯正低头一言难尽地看着手上的苹果慕斯，表情一言难尽，一龇牙，血盆大口，牙齿全是红的。 乔木心哈哈大笑地看着他，还特意用手机拍了褚唯红色的牙齿。 等下午的时候，乔木心和褚唯玩了几个不用排队的项目，然后排队和不同的迪士尼人物贴贴。 和高飞贴贴，和唐老鸭贴贴，和兔朱迪贴贴。 第66页 然后他们还看了载歌载舞的花车游行，在花车经过的时候，和艾莎挥手，和巴斯光年挥手，和销冠七子挥手。 褚唯已经在五岁那年就摆脱了对动画片的沉迷，那个时候他大概从未想过，未来的某天，他在26岁的高龄重新产生了想变成动画人物的心情。 他很想变成迪士尼人物，动物也行。 他也想被乔木心用力地抱在怀里，让他对自己笑，絮絮叨叨地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 但人是不可能变成动物的，除非返祖。 可人类返祖也只会变成猴子，变不成穿西服的老鼠，穿警服的兔子，还有穿红背心的熊。 一定得是迪士尼吗？ 上影呢，齐天大圣可不可以啊？ 褚唯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返祖这条路了。 直到乔木心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把褚唯的思绪拉回现实，乔木心皱了皱鼻子，正在满世界找纸巾。 褚唯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撕开开口，递给乔木心。 然后褚唯又从另外的口袋里拿出两个热帖，拆开一个包装，跟符咒一样，反手贴在了乔木心的肚子上。 乔木心并没有觉得冒犯，反而笑道：「你怎么准备这么齐全？」 褚唯皱了皱鼻子：「出门时候看了天气预报，今天稍微有降温。」 乔木心笑着和他道谢，然后拿过褚唯手里另一个，反手学着他贴符咒的样子，也给褚唯身上贴了一个。 褚唯头晕目眩 早知道他多带几个热帖，大带特带。 …… …… 等晚上烟花秀的时候，人群聚在城堡前。 夜幕低垂，乔木心和褚唯挤在人群中，他的耳畔充满了大家兴奋地窃窃私语，还有如浪潮般的唿吸。 乔木心努力举着手机，人太多了，连胳膊都伸展不开，褚唯拉着他的手，绕到了一个花坛后面，给工作人员看了什么，两个人就被带到了离城堡更近的位置，虽然人还是很多，只是不到伸展不开胳膊的地步。 乔木心问：「……你刚才给工作人员看了什么？」 褚唯回答：「烟花观赏卡。」说罢还给乔木心看了两眼手机：「钞票的力量。」 其实褚唯没有说，他不讨厌游乐园，但很讨厌排队，如果他今天自己来玩迪士尼，他会选择全程氪金，应该会和乔木心玩的更开心一点。 但他怕乔木心在意，要是最后花了很多，乔木心坚持把钱换给自己，那就本末倒置了。 但马上今天就结束了，乔木心说，他最想看的就是烟花秀。他有几次路过巴黎的迪士尼，窥见过烟花的余波，心神嚮往很久。 但毕竟在国内，人口基数在这里摆着，要是想获得更好的体验，该花的钱还是要花。 距离烟花秀还有一些时间，前面的人少，褚唯低头就能看见乔木心的发旋，他正拿着手机，翻着今天的照片，时不时轻笑两声，津津有味地回味。 褚唯无法判断乔木心玩的是否尽兴，但看他疲惫却兴奋的神色，应该是开心的。 如果能看到期待已久，最绚烂的烟花，今天应该会是，很好，很好的一天。 他想让乔木心以后回忆起这一天，都是开心的，完美的。 所以最后还是先斩后奏，买了烟花的观赏卡。 甚至乔木心要和他做「最好的朋友」这件事，现在回想也觉得没什么可计较的，都无足轻重了。好朋友就朋友吧，好来日方长，徐徐图之。 果然，乔木心听说他买了观赏卡，有点过意不去：「那回去我把钱给你。」 而此时，广播中响起了提示音，烟花开始了。 随着音乐的前奏，城堡上投射了绚烂的光影，然后，零星一朵，两朵烟花随着音乐升空，然后，更多的烟花争先恐后地追逐着彼此，夜空逐渐变得绚烂而明亮。 这是一个流光溢彩的夜晚。 地上有不少人也站了起来，举着手机。乔木心被挡了个严严实实，连忙踮起脚尖。却什么都看不到。 马上就到音乐的高潮，据说今年迪士尼请了烟花设计师，设计了漂亮到无与伦比的新烟花。 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算了，这次有遗憾，那就下次再来，乔木心刚刚放下举着手机—— 然后，乔木心感觉自己腰上一紧，一股力量把自己抱了起来，他的视野瞬间变得清晰开阔。 他仿佛和那些烟花一起升入夜空，和那些从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想像中绚烂的烟火一起坠入浪漫的童话世界。 然后——最漂亮的烟花随着音乐，一起升上城堡顶端，夜晚耀如白昼。 这是乔木心见过最美的景色。 褚唯抱着他，还问：「拍清楚了吗？」 乔木心点了点头，褚唯便把他放下来。二人仍然抬头，和万千观众一起仰望烟花绚烂的余波。 一次，两次，三次。 乔木心笑着，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他回过头，和褚唯四目相对，从刚才开始，褚唯好像一直在看着自己。 炫目的烟花下，褚唯的面孔忽明忽暗。 烟花盛开的声音震耳欲聋，乔木心在一片热闹中笑着问他：「你在看什么？」 褚唯无声的回答，我在看你的眼睛。 有人说过，世界上最完美的照相机是人的眼睛，褚唯今天才领会到所言非虚，那双漂亮的，澄澈的眼睛，比镜头更加通透，他在乔木心的眼中窥见了比烟花更迷人的色彩。 第67页 他想把这一切永远留下来。 于是他说：「乔木心，我喜欢你。」 随着那声喜欢，又有烟花升上半空，乔木心皱眉，揉碎了眼中的烟花：「你说什么？」 那一刻，褚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受够了无数次的阴差阳错，他不想再揣测乔木心在想什么，他想光明正大的索取，被爱，嫉妒，而不是将自己的渴望包裹在无数见不得人的，拐弯抹角的筹谋和规划中。 他突然任性地想，就今天，他不想和乔木心在做好朋友了。 他想做乔木心的恋人。 于是他在人声鼎沸和烟花绚烂中，拉过乔木心的衣领，附在他耳畔，他的声音沉稳千钧，比烟火更有分量，更加震耳欲聋。 「乔木心，我喜欢你。」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乔木心，我喜欢你，我爱你。」 乔木心听清了，然后，他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褚唯在乔木心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毅然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孤注一掷。他在等乔木心的回答。 可乔木心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再看烟花。他垂下双手，在音乐，灯光，还有一切美好事物的照耀下，怔然地看着褚唯。 在最后一波烟火消散以前，褚唯等不及了。 他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在众人潮水般的窸窣赞嘆中，在全世界晦明晦暗光线中，诚恳地俯首—— 轻轻亲吻了乔木心的嘴唇。 -------------------- 在烟花秀的时候遮挡后方观众是不道德的，这里仅仅是小说上的处理+小褚总钞能力，请大家现实生活中不要模仿，会被骂死。 今天想好了下一本，挂个新文文案，戳专栏可见，求收藏~ 《师尊是只萨摩耶》 叶聆舟，一只混迹在众仙门之中的妖修。 能力：蓬松柔软，能吃，遇事微笑。 不说废柴一个，也称得上毫无用处。 直到某天，一直罩着自己的狐妖表哥被人暗算身受重伤，闭关以前，他把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叶聆舟抓来，让他伪装自己。敢暴露就杀了他全家。 叶聆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能装成你呢…… 表哥：你可以的，你同样也是妖修—— 叶聆舟震声：可是——我是一只萨摩耶啊！！ 然而表哥不管他的死活，叶聆舟只能硬着头皮，当起了冒牌蘅芜山掌门。 ———————————————— 叶聆舟发现，当掌门太爽了。 随便收徒，获得万人敬仰，丹药零食多到吃不完。有无数法器可以让自己使用。 说到弟子，他今天又收了几个大冤种。 某天，他在窥天镜内看到一条预言，有人要杀蘅芜掌门。 刺客以黑纱遮面，唯一的线索是左手有一根断指。 叶聆舟慌了，狐妖表哥还在闭关，他怕露馅不敢向别人求助。 于是他随手抓来一个弟子，让他暂时充当自己的保镖。 这弟子长者很好看的泪痣，平时人狠话不多，叶聆舟拉着对方，如泣如诉。 可他聊着聊着，一低头，目光落到了这个弟子左手上 这人的左手有一根断指。 叶聆舟汗流浃背了。 沙雕师尊萨摩耶受叶聆舟*人狠话不多社会人攻江不去 第37章 乔木心的大脑，随着那个吻，还有嘴唇温热的温度，大脑一片空白。 褚唯没有加深这个吻，他的亲吻如蜻蜓点水般结束，也同样安静地看着乔木心。 烟花的余波过了很久才慢慢散去，从嘈杂到安静，梦幻般地夜晚如退潮般散去，乔木心愣愣地看着褚唯。 褚唯看和乔木心，眼眶微微地有些泛红： 「乔木心……你的回答呢？」 乔木心僵硬地回头，目视前方。他什么都没说。 他现在就像一台卡顿的电脑，没有办法接受和发出指令，原地死机了。 周围的人纷纷准备离开，还有的人打算留在原地观看第二次的烟花表演，褚唯澎湃的心绪，也随着烟花降温逐渐消散了。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刚才那个吻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而此时，乔木心终于反应过味儿来着，结结巴巴道：「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乔木心的尴尬和慌乱被褚唯一览无余，他颇为心寒：「我在向你告白。」 「不，不是那个！是你之后的那个……不是……」 平时伶牙俐齿地语言天赋现在仿佛都餵狗了，褚唯现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他垂眸看着乔木心，心有点凉： 「刚才没有问你的意愿就亲了你，对不起，下次不会再这么做了.」 乔木心涨红了脸，提高了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你你，你为什么亲我！」 褚唯给出了一目了然的理由：「因为我喜欢你，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褚唯声音有点大，听着还有点逼供的意思，乔木心委屈：「可是，我们是朋友啊？」 褚唯气极反笑：「那只是你一厢情愿以为的！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认为——从来都没有过！」 乔木心抱头蹲下了。 褚唯大概感觉到，刚才那个吻带给乔木心的冲击很大，让他现在变得这样茫然无措。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怖的预感，刚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要和乔木心做朋友了，可踏出那一步，也意味着如果失败了，朋友也没得做了。 第68页 他不敢想继续下去，他和乔木心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 于是他也蹲下身，拉着乔木心的一只手，努力地粉饰太平： 「很晚了，要不先回去吧。」 乔木心就像个游魂一样，被褚唯牵着手，上了车，回家。 直到在副驾驶上，乔木心还是一副进度条有待加载的宕机状态。 这样僵着实在是有点难受，红绿灯间隙，褚唯难堪地问：「乔木心，之前是不是都是骗我的，其实你很讨厌我？」 「我不是！我没有！」乔木心瞪着圆圆的眼睛，这下反应快了，很干脆地否定： 「我觉得你很好！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褚唯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理智告诉他不能逼供，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所以，你的回答呢？」 乔木心有点欲哭无泪：「那我要答应你吗？」 这种事情你自己想啊！！！ 褚唯发现自己的愿望好像实现了，乔木心像是被触发了特殊开关一样打开了话闸子，毫无逻辑和主题絮絮叨叨，好像把他迪士尼里的玩偶人物一样。 「虽然你脑子直了点，脾气犟驴了一点，想一出是一出了一点，我觉得你人很好，真的，对别人也很善良，对我也很好，你是这个世界上难得的好人。」 被狂发好人卡的褚唯：「……」 乔木心垂下头，更加语无伦次：「只是……喜欢，谈恋爱……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褚唯听到这话更加不可思议：「你觉得你哪一点不值得我喜欢呢？」 乔木心立刻开始举例：「我们之前还吵过架，而且我们之间，我们之间也并不是完全合拍对吧，我说的很多事你也不贊同，你也并不觉得我说的都是对的——」 可这些都不是问题的答案，褚唯打断他的话：「你说的那些都是废话，我问你的是，你觉得你自己哪一点不值得我喜欢？」 乔木心回答不上来，他无数次地张嘴，但大脑一遍空白，但他回答不上来。 褚唯将车停在路边，他在乔木心冗长的空白中，意识到一个酸涩的事实。 他好像真的不觉得自己值得被爱。 镜头前的乔木心，工作中的乔木心，每一个乔木心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的光鲜亮丽，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打倒他，这么勇敢的人，因为褚唯一句喜欢兵荒马乱，逻辑全无，不断地说着自相矛盾的话。 褚唯甚至听到，乔木心的唿吸在纷乱中逐渐加重，他目光躲闪着看着窗外，故作镇定，倔强地不去理会褚唯。 褚唯自顾自地说：「你的视频，你的蛋糕，你还有你这个人，每一样我都觉得很喜欢，无论是和你吵架，斗嘴，还是和你一起去游乐园，我都觉得乐在其中，和你在一起，会让我觉得这个无聊世界都充满乐趣。」 褚唯见他没反应，又说：「在我眼里，你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乔木心的嵴背直了直，像是一只应激的猫。但他还是没敢看褚唯的眼睛。 褚唯现在悟了，你能和应激状态下的猫说什么呢，乔木心确实被自己吓坏了。可能告白的时机真的不合适。 可转念一想，最合适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呢，或许确实是命运的指引，让他在那种场合说了那种话。 这么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车开到了乔木心小区家门口，褚唯问他：「乔木心，你至少不讨厌我，对不对？」 乔木心点了点头。 褚唯松了口气，最后选择了各退一步：「关于我今天说的事，如果不知道怎么回答……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 乔木心如蒙大赦，点了点头。 褚唯嘆了口气：「回去早点休息吧。」 乔木心缓缓开门，孤魂野鬼一样地飘出了副驾驶—— 飘过了马路，飘过了红绿灯。 然后惊天一声巨响，一头撞到了旁边的电线桿上。 …… …… 第二天乔木心请病假了。 给出的理由是昨天出门后回去发烧了，但至于到底烧没烧，可能只有本人知道。 褚唯看着乔木心提的假条，内心五味杂陈。 但他就很掩耳盗铃地当乔木心烧了，甚至有点自责那天应该给他多带几个暖宝宝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乔木心还是请假了。 褚唯看了一眼乔木心的考勤，因为圣诞的研发季他加了很多班，如果他这次把所有假一口气全请掉，他能连续休一个月。 那就没有别的答案了，乔木心在躲着自己。 三天后，在家呆了整整三天的乔木心被迫去上班了，他欲盖弥彰地戴了个帽子，戴了个口罩，还从十元店买了一副墨镜，把自己裹得和雪王一样来上班。 但其实他买墨镜也不是刻意地伪装，而是确实没睡好，他这几天都没睡好，虽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但整个人像某种充电口插在输电口的充电宝，整个人都在耗电，并且燃烧。 脑子里不断地有两个人在吵架，一个乔木心跳跃着狂喜，为了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告白，他得意洋洋地告诉乔木心，你将开启人生中全新的体验，和别人陷入一段恋爱关系。 可另一个人却问乔木心，为什么？这一切来的无缘无故，无凭无据，你们甚至之前并不合拍，他为什么要向你告白呢？ 第69页 他是不是搞错了，他是不是另有图谋。 可两个小人来来回回地打架，最后一起看向乔木心自己，异口同声问出了那个关键性的问题： 「什么是恋爱？」 乔木心自认为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但他没办法给恋爱这个词语下一个很精确的可操作的定义。 两个人变得亲密？ 现在不够亲密吗？他没有和别人一起去过游乐园。可能他想更亲密一点？ 互相信任，互相尊重？ 人和人相处本来就是这样，他和林语和陆寻风相处也是这样，可他和林语也是朋友，他也不想加入另外两个人的大家庭，这应该不是恋爱的定义。 难道是上/////床吗？ 注意安全的话不是不行吧，但是他这人比较爱干净，他讨厌身上黏煳煳的感觉。 还有两个男的怎么上床？ 乔木心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所以他立刻找了几部黄色小电影，采阳补阳的那种。 可他看着小电影两个男的抱在一起，像螳螂一样扭在一起，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有点噁心。 我喜欢男人吗？这是不是意味着不喜欢？ 那我应该拒绝褚唯吧。 可那个吻就像那天的烟花，烙印在他脑子里，拒绝的话如鲠在喉，他说不出口。 他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褚唯问他要一个答案，可是有答案先得有问题，他请了三天的假，不断地思考，拼命地思考，他觉得只要把什么问题想明白，自然能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想在用多一点的时间去想想，反正自己的假期还很多，只要能想通—— 然而手机弹出了消息提示音，褚唯拒绝了他的请假申请。 -------------------- 第38章 乔木心上了一天班，把这辈子在厨房没犯过的错误都犯了。 他先是拿错了酵母，做好的面团一整个白给，定下来的配方又弄错了好几个数字。 研发部每天都会自己内部烤点小点心，今天做了手指饼干。然后烤饼干的时候乔木心的手不小心贴在了烤炉边缘，烫到了手背。 几个同事手忙脚乱地帮他处理烫伤，乔木心呆呆地看着手背上的红肿，又走神了。 分饼干的时候，夏琳直接把小盘子递给乔木心：「你送给小褚总吧。」 之前也都是乔木心去送的，话说给褚唯这个上供的主意还是他出的呢。 可乔木心一边用水流冲着烫伤处，一边纠结又为难地盯着小碟子，碟子里的饼干仿佛千斤重，他端不起来。 于是他就和这一小碟饼干面面相觑。直到下午。 …… …… 褚唯告白后的第一个损失，就是痛失了乔木心的小点心。 说不失落是假的，又不是图这一口。可他没等到乔木心的饼干，甚至也没有等待到办公室门后面探出来的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告诉乔木心好好想想，其实是想让他亲自来做决定，可乔木心误会了他的意思，他留了一个缝隙，应激的猫立刻钻了进去，丝毫没有出来的打算。 甚至褚唯下午路过研发部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乔木心和其他人说笑的声音。褚唯在门外站了好半天，内心五味杂陈。 好想请假，但他是老闆，他没有假期。 等晚上下班的时候，乔木心把自己裹成了粽子，一熘烟的跑了。仿佛那个过街老鼠一样。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终于有一天晚上，褚唯忍不了了，在下班之前把乔木心气势汹汹地堵在了研发室的门口。 褚唯的眉头中几乎有怨气溢出来，他阴沉地看着乔木心：「你躲了我一周了。」 乔木心低头：「你不是说给我时间考虑吗？」 褚唯一口浊气堵在胸口，低头看着他：「乔木心，你真的在考虑吗？」 乔木心被戳破了谎言，霎时间有点六神无主，一时半会脑子没转过来，甚至还「啊对对。」 褚唯现在恨不得拿个扳手，撬开乔木心的大脑，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最后想想又捨不得，还是算了。 他嘆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所以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呢？」 乔木心支支吾吾：「考虑到……我考虑好为止？」 褚唯双手抱臂，一脸「你自己听听看你再说什么屁话」的表情看着乔木心。 乔木心几乎哭出来了：「我们能不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褚唯感觉自己当头被浇下来一盆冷水：「……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乔木心慌忙摇头,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话说的有问题，但他直觉并不是褚唯想的那样。 他想继续和褚唯做那种没什么秘密，也没什么额外的心思的朋友，这不是很好么？还能一起出去玩出去吃饭什么的…… 他甚至情到极处，有点想埋怨褚唯，为什么非得两个人要闹成这样呢？ 褚唯有点无奈，他又爱又恨地看着乔木心，很想把这个人捏扁揉搓，再剖开开他的身体好好看看里面长着什么颜色的心肝。 也不能放任乔木心没有期限地等下去了。 褚唯说：「乔木心，我改变主意了，我等你，但是你要多少给我个期限。」 行，或者不行，总得有一刀痛快下去的时候吧。 乔木心有些紧张地问：「如果我答应你……」 第70页 褚唯：「那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乔木心一时间哑住：「……就这么简单？」 褚唯说：「就这么简单。」 可乔木心想像不出那是什么样子。 他搜寻了一下脑中贫乏的记忆，恋爱关系是亲密关系的一种，但他并没有经歷过健康的亲密关系，唐沁和乔凯旋都不是什么好人。他自己也并没有人任何恋爱经验，更何况是和男的。 更何况这个男的还是自己的前死对头，好朋友，和现任老闆。 buff叠太满了，太复杂了，他感觉自己cpu要烧了。于是他欲哭无泪地问褚唯：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乔木心抬起头：「你会不理我吗？还是以后就不讲话了？」 褚唯心里想着这人的思路真的是莫名其妙，言语上宽慰乔木心：「不会的，那就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我不会因此为难你。」 但是我会难过，褚唯只是默默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他什么都没说。 乔木心「啊」了一下，心中的大石头落下去，理智那边的小人占了上风，潜意识告诉他，拒绝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亲密关系意味着绑定，意味着你将负担彼此的人生，你会把自己全部的喜怒哀乐绑在一个人身上，乐他所乐，同样也痛他所痛，脑袋被情感左右，失去理智，唐沁就是最好的例子，没有好下场的。 可他又隐约觉得不对劲，不该是这样的。 可确实，他又需要给褚唯一个回復。 乔木心看着褚唯沉如水色的眸子，支支吾吾：「再，再让我想一想的。」 因为乔木心之前的种种前科之鑑，褚唯对这句话的信誉程度打了一个问号。 「期限呢？」 乔木心低下头，直到褚唯以为乔木心又要低头做鸵鸟了。乔木心才缓缓吐出：「三个月。」 三个月，一年才几个月。 但随后，他再次，再一次，答应了乔木心。 褚唯也提出了自己的需求，甚至苦笑：「有一件事，我也和你说了，无论你答不答应，我们都还是像以前一样正常相处，所以至少……从现在开始，不要躲着我可以吗？」 这个语气已经近乎于恳求了，褚唯说这话的时候，乔木心心里也一样难受。 褚唯是很好的人，他向褚唯索要了那么长时间，谨慎地思考，就是想给对方一个不会受伤的答覆。 可现在发现，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他目睹了褚唯恳求又无奈的眼神，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在伤害他了。 …… …… 乔木心为了避免二次伤害，避免伤及无辜，避免事后狂吃后悔药，谨慎地做出一个让自己不在后悔，也不伤害褚唯的决定，开始漫长的而井然有序的考证，充分地收集例子。 他先是给林语打了个电话。 他自从开始工作之后很少再和过去一样高强度联繫林语，但感情的质量确实也不是只靠频率来确定的。 林语也有些惊喜，两个人寒暄了一下近况，乔木心隐去了故事的当事人，九转十八弯地说，自己有事想问。 他问林语，你是怎么察觉到自己喜欢陆寻风的。 林语「哦」了一声：「……你要谈恋爱了？」 「还没准吧……」乔木心顾左右而言他：「……我在犹豫要不要答应。」 林语惊讶：「你是被告白的那个？那犹豫什么？人还不错先试试不就好了？」 「因为我不知道喜不喜欢他。」乔木心有些忐忑，「我觉得……在弄清楚这些以前贸然答应，会伤害他，这不是一段健康的关系。」 可是你不试试又怎么能弄清楚呢？林语心里这么想，但也没说什么，他察觉到，乔木心好像把这段关系预设了一个很糟糕的结果，并且想要通过不断地否定，或者拒绝来避免这个结果。 「关于你问的问题，我可能没办法给你一个答案。」林语笑着道歉： 「我和寻风，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在成为爱人之前，我们就已经是亲人，你让我明确规定一个时间点，讲清楚什么时候动心的，我可能真的不知道——和他在一起，就像一唿一吸一样，你不可能去观察，确定它的频率，它如影随形。」 好浪漫的答案，乔木心在心里被浪漫的嗷嗷直叫。挂上了电话，度过了生命中宝贵的30分钟。 还有谁能问呢？ 总不可能去问唐沁，更地狱了。 于是乔木心打开自己的b站帐号，发了个动态： 【破事水】各位谈过恋爱的人，大家都是怎么意识到自己喜欢别人的呢？ 「大家好，耽误大家时间了，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突然被自己的好朋友告白了，于是和我聊了很久，但因为我也没有谈恋爱的经验，所以想问问大家，喜欢该用什么标准，怎么衡量呢？」 乔木心发完了动态，很忐忑地等了一会，过了一会，下面的动态纷纷回復，大家只说了一句话： 「你这个朋友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乔木心拿着手机，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 「vocal，木心谈恋爱了，谁啊？」 「他之前不还发了去迪士尼的vlog，应该是和暧昧对象一起去的吧。」 「有没有人涛一涛，我实在是太想吃大博主谈恋爱的瓜了。」 乔木心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再发条动态解释一下。突然发现评论区有一个眼熟的 第71页 【荆轲奉上一张大地图】：那你朋友，喜欢这个人吗？ 乔木心沉默了，他想回答他，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荆轲奉上一张大地图】：就是，和他在一起，觉得有安全感吗，开心吗，希望每天都见到他吗？ -------------------- 第39章 有安全感吗，开心吗，希望每天都见到他吗？ 三个问题问的乔木心一愣一愣的，他问自己，给出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可他同样也担心，只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便一定能迎来幸福的结局吗？ 【荆轲奉上一张大地图】再次回覆：如果是肯定的话，我觉得可以试试吧。 乔木心回他：那要是我拒绝了他，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荆轲奉上一张大地图】：如果他因为这点小事和你生气，说明他并不珍惜你，你正好也看清了一个朋友。 要不是说还是网友点子多，乔木心一下子因为这句话，心里的愧疚感消失大半。 虽然心理负担小了很多，但回顾今晚的心路歷程，打了一个电话，收穫了一个温暖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还有一个没电的手机。问题却一个都没有解决。 到底要不要答应，他呆呆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还有谁可以问。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过既然褚唯和他说，还可以考虑一段时间，是不是就说明其实这个问题还是可以暂时逃避一下的？ 他知道遇到困难需要迎难而上，也知道做鸵鸟是不对的。 可人的大脑容量是有限的，就像乔木心会做甜点，剪视频，但管坏了还是要找其他人来修，如果一定要让他自己亲自修，学习的过程总是加倍漫长的，人没法使用自己不知道的知识去解决没有遇到过的问题。 这是乔木心头一次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人」好像真的有某部分并不完整。 如果他知道该怎么做的话，他真的很想回应褚唯。 但他确实还没找到答案。 哦对了，夏琳也有男朋友，他们两个看起来相处的还不错，明天问问吧。 于是乔木心靠着这种没什么道理，十足懦弱的想法，又度过了得过且过的一天。 ……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乔木心以为夏琳和她的男朋友应该也是一段甜蜜的爱情故事，但是实际上却大大地出乎意料。 不同于林语的安稳平淡，夏琳和他男朋友是大学同学，两个人从大学，到读研，再到步入社会，分手了五次，又重新再一起五次，每一次都以为不会再复合，可又阴差阳错的和好。 她依次讲起每次的分手经歷，乔木心跟着一起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不免啧啧称奇，的小说也没有这么跌宕起伏。 不过最后夏琳说，今天他男朋友向她求婚，两个人也已经将见家长提上了日程，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暂时有了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 不过夏琳也好奇，为什么乔木心突然问这件事，乔木心简单地隐去了故事的主人公和前因后果，只是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一个人谈恋爱，他怕自己走错路。 夏琳看看着乔木心，问他一个问题：「你相信缘分么？」 乔木心疑惑：「什么意思？」 然后下一秒，夏琳掏出了一副纸牌：「要不看看玄学，塔罗很准的。」 乔木心笑了一声：「是不是过于迷信了？」 夏琳盯着他：「你就说你信不信完事了。」 于是乔木心花了一整天，和夏琳尝试了塔罗，八字算命，梅花易数，摇了硬币小六爻。 他之前还不知道夏琳会算命，也不知道原来迷信还有这么多复杂的体系。 最后夏琳捏着一张塔罗牌，看着他，又看着牌，一脸沉思。 夏琳说：「命运之轮正位。」 乔木心心怀十二分恭敬：「请翻译成人能听懂的版本。」 「一轮又一轮的潮起潮落，命运如潮水。塔罗牌的意思是，让你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继续当鸵鸟的意思吗，不好吧。乔木心倒吸一口气。 夏琳拿着塔罗牌，仿佛在做一道字很多的阅读理解题： 「我的理解是……其实当下的答应或者不答应其实都不重要，如果你们差了点缘分，就算很相爱，可能最后也是分开，他如果註定和你在一起，就算你们相隔千里，命运的潮水会把他推向你。」 乔木心冥冥之中觉得这句话很牛逼，但他后面反应过来，感觉这个牌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等算完两个人准备散了的时候，夏琳笑眯眯地拉住他：「等等，毕竟讲究卦不走空，要不打发点？」 乔木心汗颜：「……原来这是收费业务吗？」 「好歹来杯奶茶——三点几啦，饮茶先吶~」 …… …… 褚唯在喝茶。 确切地说，在「岛屿」喝茶。 陆寻风为他端上了一杯红茶，还有两块玛德琳，是他和林语一起琢磨的配方，自从乔木心开始当社畜一后，两个人也开始琢磨一些新的面包。 确实不如乔木心做的。褚唯尝了一口，如是想到。 林语在柜檯后打包外卖订单，忙完后，坐在了褚唯对面，对他表示了诚恳的感谢。 第72页 林语说：「那个……褚先生，谢谢你上次帮我挂号。」 之前陆寻风安装了内置人工耳蜗，但后来出现了眩晕和头疼的情况，林语一直想挂那个医生的号重新看看，但无奈运气不好，新配的昂贵的人工耳蜗也就闲置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乔木心之前在褚唯面前提过这件事，后来褚唯找了几层关系，想办法挂到了专家号。托乔木心转交给了林语。 林语也不是傻子，他问了大夫，就明白号是谁帮忙挂的，之前他对褚唯这个人确实是有偏见，可陆寻风的耳朵又确实是最重要的事。 他之前很多次和乔木心说过，想要给褚唯报酬，或者是请客或者其他的，褚唯日理万机，抛在了脑后。 林语以为褚唯今天到访，他以为还是上次挂号的事，然而褚唯开门见山道：「我想和你聊聊乔木心。」 林语「啊？」了一声，他听说乔木心现在在他的公司上班，试探地问：「你是要裁员吗？」 褚唯：「……？」 林语：「那你要和他亲自说哦，找我也不行，还有，裁员是要给n+1的。」 褚唯惊慌失措：「没有！不是裁员！人是我花大力气找来的，我裁他干嘛？」 他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褚唯终于实话实说了： 「我向乔木心告白了，但是，乔木心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语更沉默了：「……原来那天他说那个向他告白的人是你。」 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有点感嘆乔木心真的太久不和社会接触了，去朋友的公司上班，和老闆谈恋爱。别说两条一起了，单就其中某条发上那种茶水间bot估计是要被网友嘲到地老天荒的。 但乔木心没想那么多，褚唯其实也没想那么多。他自顾自地把整个故事和林语简单描述了一下，隐去了原生家庭的部分。 一个人告白，另一个人答应，或者不答应，就这么一点简单的事，他在干什么？ 林语先抽离开两个人的社会身份，单纯地从这段关系本身思索：「……你刚才说，他在考虑，或许确实是想要更谨慎。」 褚唯却一针见血：「他根本没再考虑。他是在焦虑。」 言语会骗人，但情绪不会，褚唯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告白让乔木心陷入了一种无底的恐惧和焦虑中。 虽然他昨天进行了一些匿名操作，希望了能帮助乔木心缓解焦虑，如果可以，他愿意帮乔木心解决所有问题，而不是束手无策地旁观乔木心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因此会觉得，是不是乔木心的朋友，会比自己更加了解乔木心。 林语听完前因后果，随后缓缓道：「就，我可能想的也不对，可能，他不知道健康的恋爱关系是什么样的，而且……乔木心确实是一个不会草率地对自己未知事物下决定的人。」 想想乔木心曾经和自己相处的点滴，褚唯苦笑，精神内耗了这么久，说的话中也不知不觉带了点赌气的成分：「如果我的爱是一件让他觉得讨厌的东西，那就弄巧成拙了，早知道什么都不能说，至少还能做朋友。」 林语想起乔木心提起褚唯时的样子，在外人看来，每当这种时候，乔木心总会带上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于是林语回答褚唯： 「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觉得，乔木心不是对你完全没有意思，正因为他很重视你，所以不能轻率决定，所以倍加珍惜。」 然后他补充：「当然，我说的可能也不全对，我只是在……推己及人，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我想错了。毕竟我们都不是乔木心。」 但林语其实心里明白，乔木心不讨厌褚唯，其实他已经赢了一大半了。他讨厌乔文煊，这么多年是一个字都懒得说的。 只是，解铃还须繫铃人，喜欢这种话，当事人不说出口，那就没有什么用，关键还得看乔木心自己。 …… …… 晚上，乔木心回家，上电梯的时候，满脑子想着自己科学算命算出来的结果。 突然发现，自家所在的楼层围满了人。大家吵嚷着，好像是再要什么说法，还有一部分人哭闹地要告到物业去。还有一小撮人围起来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乔木心向前走了两步，脚下传来异响，他抬了一下脚，发现地面上潮乎乎的，不知道从哪里淌了满地水。 乔木心问了一下邻居，邻居说楼上本来租给了一个上班族，但租客很快因为工作调动，要换房子，房东以租期太短为由，不愿意退押金，两个人起了一些争执，最后租客也没把钱要回来。 租客临搬走前，把钥匙寄给了不在本市的房东，然后赌气打开了屋子里的所有水龙头，还有洗衣机的送水管，甚至还有暖气片供暖的漏水口，于是，在连续几天的放水下，整个屋子水漫金山，地板和墙面全部被泡坏了，并且在白天人少的时候，大量的水漫出了楼梯，渗透到了楼下。 乔木心的家，正是他家楼下正对着那户。 不仅是乔木心的家，听邻居说，当时楼盘交付的时候防水就做的不是很好，眼下发生了这种意外，楼下的两层楼好像都有波及。 乔木心楼下邻居家里甚至有水倒灌，打开门那一刻宛如水坝开闸，连家里的猫窝都飘起来了。 第73页 想到自己家里此刻的情况，乔木心只感觉两眼一黑，掏钥匙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想起来，下午夏琳给自己解牌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命运的潮水会把他推向你。」 命运的，潮水。 这个潮水是以物理实体形式流下来吗！！太抽象了吧！！！ -------------------- 第40章 第二天一大早，褚唯火急火燎地去找vite，把一张记录拍在他面前：「怎么回事？乔木心为什么又提了三天的假？」 当时vite正在给什么人打电话，看见褚唯进来，连忙「嘘」了一声，还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天： 「好，我知道了，你先解决你的私事，员工宿舍的事情我帮你问一下——别担心了，我替你解释，先顾好那边比较重要。好的好的，一定解释。」vite还在轻言细语地安慰那话那边的人，让褚唯等了半点，挂了电话才和褚唯说： 「刚才打电话的是乔木心。」 褚唯：「……？」 vite简单地和褚唯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家被大水偷了，乔木心今天一天都在家抢救那些还没被泡烂的家具。还有家里的电竞主机，估计也要送去修。 但最重要的是，水连床褥都打湿了，乔木心的需要重新找住的地方。再加上把行李什么的弄到酒店去，所以干脆提了三天假。 褚唯立刻慌了：「他人没事吧？」 vite一边和褚唯交代情况一边，拿出微信翻通讯录：「发大水的时候人不在家。不过好像情况挺严重的，床单被褥什么也都被泡了，不过他又问我员工宿舍的事，所以我要先帮他联繫一下。」 公司最开始招人的时候，有几个管理层是褚唯在别的地方挖来的，也有经济条件差一点的应届生，所以就专门拨了一笔款，还联繫了几个房东，条件肯定比不上自己租房，但也算是够用了。 vite还说：「哦对了，乔木心特意让我告诉你，虽然这个故事很离谱，但他没有躲着你，是真的出事了。」 这话臊得褚唯脸红一阵白一阵，但他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乔木心没事最好。 不过vite拿着手机找来找去，陷入沉思：「不过……我记得前两天和行政聊天还提起来，这个月又入职了几个新人，职工宿舍好像够呛啊。」 褚唯：「那可太好了。」 vite：「……？」 vite：「小褚总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褚唯汗流浃背：「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房子的事，我也想想办法。」 …… …… 与此同时，乔木心正对着满屋的狼藉，一个头两个大。 不少家用电器直接进水泡坏了，床单散发着一股污水自带的难闻的味道，还有乔木心的书——他在国外买的很多烹饪和甜品的书也都完蛋了，他还没看完呢。 乔木心现在心情就是，想死，但是总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但估计楼上那位房东日子不会好过，听邻居说今早房东来了，但他本人暴跳如雷，态度奇差，被其他邻居围着讨伐。一副不给出一个解决办法就坚决不放他离开的架势。 哦对，据说这栋楼还住着一位当律师的大神，他家养了一条哈士奇，自己家被泡了之后，他牵着哈士奇上门舌战群儒，在不讲理的房东面前寸步不让，光辉的形象很像二郎神。 不过除了这些，乔木心还有许多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今晚他要住哪里。 地板和墙面泡坏了，想重新住人，必须全都敲掉重装，先不说大几万的装修费，这地方一年半载好像是住不了了。 想到这儿乔木心就忍不住戴上痛苦面具，怎么买房还能遇到这种事。 他先去给公司打了个电话，hr表示理解，劝他慢慢来，还答应帮他问员工宿舍，然后又联繫房地产中介，让他们帮自己留意找合适的租房房源。 最后，乔木心搬着行李，一夜之间梦回那些年打工的巴黎街头，随便找了一个快捷酒店，把东西一股脑地丢进去 ，再去找地方修自己大几万的游戏电脑。 但其实乔木心不太喜欢住酒店，他总觉得酒店的被褥上有消毒水的味道。所以他默默祈祷，希望自己能快速找的住的地方安顿下来。 第二天，hr早上打电话回復他，员工宿舍没有位置了。 下午乔木心中介看了几套房，都不是很满意，中介看他大有挑三拣四的劲头，很委婉地告诉他，时值春招，正是很多人入职换工作的时候。房源不好找，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晚上，他睁着眼躺在床上，隔壁传来很大的□□声，乔木心听着小电影一夜无眠，终于在早上四点，在小电影似乎要復映不知道第几轮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在床头墙上捶了一下，咚地一声，对面安静了。 乔木心躺下，但随后睡不着了，因为他勐然想起，刚才听敲墙的声音，墙是空心的。 这快捷酒店他妈了个逼的该不会是个隔断间吧。 妈的，命运耍老子，杀，杀杀杀，杀。 呜呜。 呜呜呜。 …… …… 到了回公司上班的那天，乔木心除了工作，一到了有空的时候，就打开租房软体。 第74页 他拖着腮帮子跟牙疼一样，还时不时嘶一声。 平时总盼着下班，但今天却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他实在是不想回宾馆，甚至很认真地考虑，要不在公司先打地铺凑合两天，或者凑合一下，就选在昨天下午那套床头正对着厕所的猎奇户型房子先搬进去。 「在看什么？」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乔木心发现褚唯正凑过来看着自己，两个人离得很近，但乔木心现在丝毫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两个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两个人之间的交往甚至变正常了。 乔木心嘆了口气：「我在看房。」 说罢还有点为难地看了一眼褚唯：「我好像让hr跟你说过了。」 褚唯点了点头：「我知道。」 乔木心给他一拳：「知道还问！」 褚唯：「……」 锤就锤吧，这好像是两个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常对话。 不过乔木心也就和褚唯槓了两句，继续焦虑的找房，褚唯咳嗽了两声，乔木心抬头看着他： 褚唯别过目光：「那个……你要不要，住我家？」 乔木心愣了，结结巴巴：「……不，不好吧？我住你家，那你住哪里？」 褚唯一阵无语：「想哪儿去了，我自己住两室，侧卧没有人。」 乔木心「哦」了一下，随后战术后退：「不，不用了，其实我现在有订酒店……」 褚唯揶揄：「订了酒店怎么还看租房呢？」 乔木心：「……」 褚唯的语气中带了点委屈：「……乔木心，你总说我是你的朋友，那朋友遇到困难了不该帮忙吗？」 乔木心：「……？」 褚唯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摸透了，让乔木心接受自己的逻辑是不行的，必须在他的逻辑中打败他。 果不其然，乔木心欲言又止，神色明显变得愧疚起来。 而且褚唯发现，乔木心吃软不吃硬，来硬的他势必最后会中门对狙，他总是对自己在意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 于是他继续看着乔木心，表情很无辜，仿佛他是天底下十恶不赦地大混帐： 「乔木心，你不能因为我向你告白，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给我了，你不能这样。」 乔木心现在感觉就是，上头，很上头。 他竟然在褚唯的步步紧逼下，开始反思自己了。 反思着反思着，灵魂逐渐跟不上□□，等乔木心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褚唯的车。 褚唯一边开车，一边问他：「你的东西都在酒店吗？」 乔木心麻木地点了点头。 「那先去取东西，然后再回家。」褚唯一边看导航一边问：「你有什么很想拿的吗？」 乔木心左思右想：「其实没有什么想拿的，床单被褥都扔了，最贵的电脑送去修了。」 褚唯点了点头：「那拿一些日用品就行。」 等两个人开到了酒店，褚唯跟在乔木心身后，走向了走廊最里面的房间。 路过某处的时候，昨日重现，小电影又开始重磅上映。房间里传来3dimax高清音质从这里到那里，从床铺摇晃的轰鸣声到奇怪东西落地的细小声音。 乔木心脚步一僵，尴尬地看着褚唯。 褚唯也愣了一下，他看着乔木心，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乔木心：「好尴尬，早知道挑贵一点的酒店了，我们走，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褚唯翘起嘴角，自然而然地拉起乔木心的衣袖，这次换他走在前面。 「好好好，知道你很尴尬了，走吧。」 …… …… 乔木心到褚唯家的时候，确实颇为意外。 不同于褚唯给人的整个感觉，房间是黑白色调的极简装修风，巨大的落地窗一尘不染，屋内的设施也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除了地毯上放着的游戏手柄，甚至不太能看出来人生活的痕迹。 乔木心心里想，这该不会是什么民宿吧，褚唯把行李拖进屋子，和他解释：「屋子定期找阿姨打扫过的。」 乔木心「哦」了一下：「这个装修风格和你还真不像。」 褚唯：「这房子以前是我哥的，没住几天他结婚要换房子，就贱卖给我了，装都装完了，懒得再花钱了。」 然后他有点意外：「你哥看着那么年轻，竟然结婚了？」 褚唯：「是吧！我当时也可惊讶了！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类喜欢我哥这个物种！」 乔木心：「……」 -------------------- ps:泡水和邻居的传闻灵感来源于真实的新闻，文中做了夸张化的处理 第41章 褚唯将行李箱直接拖到侧卧，乔木心像一只到了新家的猫，换了鞋，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我能稍微看看你家吗？」 隔壁传来褚唯「当然可以」的回答。 乔木心向客厅走去，沙发旁边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有一个鱼缸，里面养着几尾金鱼，尾巴的颜色很漂亮，像在水中散开的纱裙。 脚下的地毯上放着几本杂志，烹饪，甜品，还有自己当年托人去日本买都没排到的ps5。还有一些和自己游戏清单高度重合的一些游戏卡带。 这就是有钱的资本家吗！可恶！ 电视机旁边还摆着一张相片，看起来颇有些年代感，相片上是一对着装典雅大方的夫妻，他们对着镜头温和的笑着，在他们身边还站着两个孩子，一个看上去成熟稳重，大约中学生的年纪，另一个年龄小一些，模样更稚嫩，轮廓看出来和褚唯很像。 第75页 乔木心看着画面上两个大人，远远地问褚唯：「你平时一个人住吗？」 褚唯「嗯」了一声，他刚拿着新的洗漱用品走出来，看到乔木心正在看自己的相片，很大方地解释：「那是我爸妈，不过他们很多年前去世了。」 乔木心连忙道歉：「对不起。」 但是褚唯毫不介意，甚至走到他身边，指着照片中另一个小孩：「这个是我哥，那时候还看着人模狗样的。」 乔木心看了一眼褚唯：「我怎么感觉，虽然你们每天都在吵架，其实你和褚总的关系没有那么差。」 褚唯也没否认，「确实。」 他拿起照片，手指久久地停留在褚盛，和已经故去父母之间。 「我爸妈算是白手起家嘛，他们在最辛苦的时候有了我哥，对我哥很严格，但早出晚归，比较少关心我哥到底想什么。」 「后来他们生意做起来了，条件也慢慢好起来了。然后有了我，爸妈其实很惯着我，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我。」 褚唯苦笑：「其实换位思考一下，我哥心里应该挺不好受的，我什么都不用付出就什么都有了，可能这才是他看我不顺眼的原因。」 乔木心沉吟半晌：「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之前做的一些事确实显得不是很聪明。」 褚唯：「……别骂了！孩子要闹了！」 等看完照片，褚唯便带着乔木心去看侧卧，递给他新毛巾和牙刷：「这是一般家里来客人时候准备的，你先用着。」 不知不觉十点了，乔木心坚持说让褚唯先去洗，自己要先整理一下带来的行李。 他坐在床上一边整理，一边颠了两下屁股，床垫的触感就能大概感觉到金钱的力量。 很舒服，连自己家床垫可能都没有这么舒服，舒服到他想躺在床上打滚。 虽然你这么说很不好意思，虽然，但是，感觉，住在褚唯家，其实真的挺好的。 …… …… 等褚唯洗完澡，出来叫乔木心去洗，敲了两次门，都没人回应。 他推门进去，乔木心睡着了。 床上还散落着一些换洗衣物，东西乱糟糟堆在一边。乔木心连衣服都没脱。抱着枕头，一头栽倒在床上。 褚唯本来想叫乔木心起来，洗个澡再睡，可看着他抱着枕头，把自己整个人都窝进柔软的床垫里，真的像一只熟睡中的猫一样，又有点不忍心。 于是最后，他只是拽过一边的被子，给乔木心盖上。帮他关了灯。 而乔木心，终于也在连日的奔波和意外中获得了片刻的休息。 这是他这几天难得无梦的好觉。 …… …… 第二天是周日，等乔木心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褚唯已经出门了。 乔木心起床，洗过了澡，收拾完了东西，脑子里还在转着昨天发生的一些事。 如果要是住在别人家的话，感觉真的是添了很大麻烦…… 虽然说褚唯好朋友之间互相照应，但毕竟那天的烟花歷歷在目，内心着急的时候可以暂时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现在平静下来，更觉得事情的发展离谱起来。 我好兄弟说爱我，他给了我工作，在我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帮我。还说如果我不爱他，他愿意和我一辈子做好兄弟。 这种b话，骗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所以乔木心从找到住处的尘埃落定，迅速又陷入到一种受制于人吃白食的焦虑里。 他给褚唯发了个消息：「所以在我住的这段时间里，你说一个价格？我按照租房的钱给你。」 褚唯回的很快：「一个月十万块，不包含水电。」 乔木心面无表情：「我用天地银行转给你。」 信息还没发出去，手机又响起来，褚唯一个电话就播过来了，他在电话那头大喊：「乔木心！不是说好不再计较这个了吗？！」 乔木心也回答：「我只是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在你家，太麻烦了。」 褚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你要是真的很介意，那就请我吃顿饭算了。」 哦对哦，还可以请他吃饭。 可小褚总什么好东西没吃过，用得着他来请。 吃什么呢？ 乔木心左看看，又看看。 然后他目光缓缓锁定在厨房上。 他问褚唯「我可以用你家厨房么？」 褚唯接收到了「乔木心要给我做饭」的信息，差点原地从椅子上坐起来。 还有这等好事！ 但他还是对着电话，很矜持地回復两个字：「可以。」 乔木心说：「那……等你晚上回来，一起吃饭？」 褚唯很矜持地回覆：「我看一下我的行程。」 然后装模作样地打开自己空白的行程表，又装模做样地回覆：「我今晚有时间。」 乔木心又问他：「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只要是乔木心，喝西北风都可以，但还是很矜持道：「你定，我不挑食的。」 然后又补充道：「不过我不太喜欢海鲜、辣椒、茎类植物、茄子、青椒」 乔木心笑了一下：「那就是什么都不吃呗，喝西北风。」 褚唯：「……」 不过乔木心最后还是决定自己看着买，褚唯自然就是好好好你做的就是最好的。 第76页 然后他挂了电话，抬头，发现褚盛双手交叠，平静地看着自己。 本来是今天提交新一季的新品研发计划，褚盛虽然不对褚唯做过多干涉，但还是照例把褚盛叫来询问了一番。 褚唯确定的新主题是「五谷丰登」新品採用中华文化传统的「五谷」概念，以粗粮作为原材料，和西式烘焙融合，配合春季传统节日的营销，主打的就是一个新意又有健康，当然，还要好吃。 但是褚盛似乎不喜欢这个点子，提出了各种质疑，唇枪舌剑中，他看到弟弟接了个电话，然后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连语气都变得肉麻起来。 手机又响了起来，褚唯收到了微信，乔木心去试了一下灶台，问他天然气开关的位置，褚唯笑着低头回了几个字，一边问褚盛：「看我干嘛？」 又补充道：「哦对了，今晚那顿饭你自己吃饭吧，我有事。」 褚盛看了他一会，沉默半晌：「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褚唯：「我没有啊。」 褚盛把自己的手机锁屏，举到褚唯面前，让他对着手机的反光看一看自己笑着的样子。 褚唯这才承认：「确实是有，只是正在追，还没追到。」 甚至还理直气壮补充了一句：「笑怎么了，要是我嫂子现在回来，你看他你也笑。」 褚盛「呵」了一声，刚才的寒暄给他造成了一种兄友弟恭的错觉：「我听电话里说他要给你做饭，是你追还是他追？」 褚唯：「你管谁追，没追你就行。」 褚盛将文件放在一边：「……有的时候我真的懒得跟你多说话。」 褚唯：「懒得多说你还说这么多！大周六把我叫来耳提面命。」 反正分歧到最后，谁也没说服谁，最后褚唯说，等试吃会的时候再说。 似乎是因为乔木心上次用可露丽说服了褚盛，给人留下了一战成名的印象，从那以后，褚盛每次对褚唯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表示质疑，褚唯就很喜欢拿乔木心出来挡箭牌。 无论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策略，只要品质够好，确实无话可说，况且有品现在已经成为市场份额最大的快销甜品之一，很多时候，褚盛确实在想，自己是时候该放手了。 不过看着褚唯刚才打电话不自觉翘起的嘴角，褚盛忍不住劝了两句：「谈恋爱可以，但是别被骗了。」 褚唯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有的人，会装作很需要你，装作自己很脆弱，你要注意分辨，你总是这样，遇见喜欢的东西不管不顾，不要一股脑地扑上去。多想想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弟弟很好，所以我不希望他喜欢上不值得喜欢的人。」 褚唯没有说话，他盯着褚盛半晌：「哥，你最近是去体检了吗？」 褚盛：「？」 褚唯：「你这话说的让我有点害怕，让我觉得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褚盛：「你可以滚了，你再和我说话我觉得我就要揍你了。」 -------------------- 感谢在2024-01-23 20:57:58~2024-01-24 17:3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减墨如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褚唯回家的时候，刚走到家门口，便闻到门口传来一股炖肉的香味。 他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推开门，门口还放着几个装满酸奶和零食的购物袋，厨房传来热油下锅炒菜的声音。 乔木心从厨房中探出头来和他招唿：「你回来啦？」 这样的画面，对于褚唯来讲，太过陌生，又好像很熟悉。 好像这一直是自己期待中的一部分一样。 乔木心一遍炒菜一遍忍不住抱怨：「你家冰箱里什么都吃的没有，全是喝的东西，我差点以为打开什么放大版水吧。」 褚唯自己是不会做饭的，就算在国外的那几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叫餐，回国后阿姨有时间的话会帮他做一点，但他也要求阿姨做多少饭就卖多少菜，当天做当天吃掉，不然放在冰箱里，他自己一定会忘记。 座子上摆着一道红烧鸡翅，褚唯换了鞋，脱下外套，也凑到厨房去：「在做什么？」 「鸡翅，还有炒青菜……反正都是一些做饭煳弄学，我不会太精緻的。你凑合吃。」 乔木心也好久没有自己做饭了，心里也有点没谱，以前他经常做一顿饭吃四天，烧一锅咖喱，第一天吃咖喱饭，第二天加入鸡肉和青菜，第三天烩面条。然后重新烧一锅咖喱。 虽然说肌肉记忆不容易让人忘记，但毕竟不如甜品那么的让人刻骨铭心，所以他下手也没有准，但总归说不太差。 出锅以前，乔木心给褚唯夹了一块青菜，让他尝味道：「感觉怎么样？」 褚唯的脸和乔木心离得很近，乔木心没有察觉，他伸出筷子，张开嘴，顺其自然地接过来。 随后他竖起了大拇指：「好吃，你很牛。」 于是两道菜上桌，乔木心还煮了米饭，在超市买了一份蔬菜沙拉。 不得不说烹饪的有些东西确实是相通的，从技术的角度而言，这些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快手菜，褚唯竟然也觉得很好吃。 他一抬头，发现乔木心拿起了筷子，但眼睛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第77页 褚唯原地起立：「我相机呢？拿相机来，我要拍视频。」 乔木心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不过玩笑归玩笑，褚唯还是表示味道不错，一顿饭吃的满桌和气。 乔木心一边吃饭，一边和他聊天：「你家这个位置还挺好的，我今天去周围熘达了一下，周围有超市，有商场，还有小公园，眼光真不错。」 说罢他还有点苦恼：「唉，要是当时买房的时候也有一个懂行的帮我参谋一下就好了。肯能就不会有这种倒霉事。」 褚唯低头吃了两口饭，他不好意思告诉乔木心，大部分时间他也忙于世界各地奔波，除了去年创业失败在家呆了一段时间，他其实很少住在这里。 在昨天以前，「家」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 但好像随着乔木心的到来，有什么东西也在悄悄改变了。 两个人吃完了晚饭，最后是褚唯去刷碗，刷碗的时候，他问乔木心要不要打游戏。 褚唯仿佛看见，乔木心脑袋后那对隐形的兔耳朵好像又立起来了。 乔木心问他：「我们玩什么？」 褚唯擦了擦手，他走到电视机旁边，拉开电视下面的一个抽屉，里面排列满一盒卡带。各式各样。 乔木心蹲在地上，大受震撼，随后抬头看向褚唯，眼睛都差点变成了荷包蛋：「老闆，我什么时候可以变得像你一样有钱，呜呜。」 最后两个人挑了一个很火的双人协作游戏，这个游戏带乔木心也买了，但一直没机会玩，因为硬性要求必须两个人，不能选择人机模式，可林语又不喜欢玩游戏，所以就暂时搁置了。 提到这里，乔木心感慨万千，昂贵的是游戏吗？不是，昂贵的是朋友。 游戏主线大概讲得就是一对快要离婚的夫妇，被一本魔法书变成了女儿的玩偶，为了恢復原状，他们在家中经歷了奇妙的大冒险，和吸尘器搏斗和松鼠搏斗，最后在冒险中旧情重燃，也意识到自己对女儿造成的伤害，一家三口重新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个游戏一些画面格外讲究双人配合，比如说一个人跳上平台，启动机关，把另一个人拉上来，乔木心选了红色的小人，褚唯选择了蓝色的。 本来只是抱着反正吃完饭没什么事，随便找个游戏打一打消消食，但玩到最后，乔木心被激起来斗志了，尤其是每次需要两个人合作才能攻击敌人的弱点的时候，乔木心总是紧张到游戏手柄都要攥出汗来。 有一个铁皮人和锅铲组成的怪物，前摇短血条厚，还动不动拿铲子拍人，前几局乔木心总是被铲子拍的嗷嗷直叫。 但好在褚唯还活着，在铲子机器人的乱拍下艰难地躲避着，乔木心一边紧张地看着小人不停擦边儿，一边鼓励褚唯坚持得久一点。 不知不觉，他差一点就要贴到褚唯怀里去了。 「加油加油，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这边时间马上到了。」 双人游戏的规则就这点好，只要玩游戏中的一方还活着，另一方就可以cd一定的时间然后復活—— 「啪。」 话音刚落，褚唯也被拍死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这个挥舞着可笑铲子的垃圾铁皮人boss打了整整三次他也没有打过去，到最后乔木心都被气笑了，自暴自弃地把手柄一丢。恨不得冲进电视机给他一梭子。 褚唯靠在沙发上，捡起丢在一旁的手柄，又递给他： 「我们两个要不要互换角色？」 褚唯头头是道地分析：「你不擅长躲避，但是射击比我准多了，而我更擅长躲得久一点，现在我负责射击，你负责躲避，这就很不占优势。所以，一会我来躲，然后你来射击。」 乔木心回想了一下之前输的惨状，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于是两个人换了坐的位置和手柄。 在重开一局之前，乔木心特意还擦了擦手柄，一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样子。 褚唯不断地躲避机器人拍下来的铲子，然后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把乔木心用机关弹到半空—— 乔木心弹射起来，迅速抓住了子弹时间停滞的瞬间，对着怪物的弱点，邦邦两枪—— 怪物中枪后，乔木心抓住机会，又在他的弱点上补了两枪，在一阵巨大轰鸣声的中倒地不起，屏幕上浮现出打败怪物后的过场动画，乔木心瞪大了眼睛，浮现出惊喜的神色：「——赢了？」 褚唯丢掉手柄，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笑。 乔木心情难自已，扑过去抱住褚唯的脖子，整个人就差挂在他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赢了！！我们赢了！！妈的总算赢了！！！我还以为今晚要被气死了！！！」 「多亏你提醒我了！我们真的太棒了！大赢特赢！」 面对这个势头十足，汹涌而突如其来的永柏，褚唯先是嵴背僵了一下，他意识到乔木心是兴奋过度的下意识反应，又很快，轻轻反手回应了这个拥抱。 他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等兴奋劲儿过了，乔木心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于亲密了，他几乎把褚唯整个人扑倒在了沙发上。 这样实在不该，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态，乔木想要起身，稍微挣扎了一下—— 褚唯却反而收紧了坏抱。乔木心又被拉回了原来的位置。 第78页 几乎是咫尺之间的距离，乔木心离褚唯很近，近到整个人要被揉进胸膛，他从褚唯的眼中，甚至能看见自己无处躲藏的影子。 下一秒，他的脸上感受到温热的温度。 褚唯的亲吻，轻轻落在了乔木心的唇角。 乔木心腾地一下，脸更红了，爬起来，语无伦次道：「你，你不是说给我时间考虑么？！」 褚唯很从容地点了点头：「是啊，没说不给你时间考虑。」 乔木心更不会说话了：「那，那你刚才——」 褚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不起。」 乔木心：「……」 褚唯一手环着乔木心的嵴背，游戏手柄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地毯上，画面上两个小人来到了新的世界，开始下一关更难的冒险，可沙发上两个人仍保持着贴的很近的姿势，眼睛和眼睛映照着彼此的倒影。 褚唯的声音很缓，很温柔，明明是霸道地环着乔木心的肩膀，却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压迫，倒是结实地像一堵墙，想让乔木心一直依靠。 褚唯说：「如果你还是觉得冒犯的话，我向你道歉，只是……你离我那么近，我很开心，所以没克制住，实在想亲你。」 该怎样让他道歉呢，要论起最初，其实是自己先抱上去的。 乔木心无话可说，明明没喝酒，头脑却和喝酒了一样，感觉晕的厉害。 那种悬而未决的惶恐感觉此时又蔓延上五脏六腑，但不同于褚唯第一次告白，时至今日，竟然还有一些酸涩。 褚唯看着他，眼含笑意：「要不，先亲着，以后你慢慢考虑？」 这有什么可考虑的。 乔木心，因为自己产生的这样的念头大吃一惊。 -------------------- 两个人玩得游戏是双人成行，懂的都懂，屑作者双人成行打了一半没打完，游戏搭子离职了，呜呜otz 我的游戏可以不打完，我的cp必须在一起快快乐乐地打游戏【握拳】 第43章 脑子里的小人又开始吵架了，其中一个不停地叫嚷，乔木心，现在不答应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另一个人反覆警告他，乔木心，恋爱脑上头没有好下场，看看唐沁，你看看你妈妈，再想像一下。 可如果是褚唯的话，他们又不会有孩子，另一个小人嘀咕道：乔木心，答应他吧。 乔木心你想好了。 答应他吧。 想好了！！ 褚唯看着乔木心，笑道：「乔木心，你心跳的声音太吵了。」 乔木心寸步不让：「是你在吵！」 褚唯的一只手还勾着乔木心的腰，怕他从沙发上滑下去：「乔木心，现在呢？」 「什么现在？」 「关于我说的话，你现在考虑好了吗？」 乔木心的唿吸跟着一起加重，却还是从牙缝中倔强地挤出两个字：「没有。」 褚唯嘆了口气，笑容有点苦涩：「好吧，看来在你这里，我比烹饪可难多了，那我再等等你。」 乔木心突然有点恍惚，甚至是有点愧疚。 「褚唯，如果你等不到我怎么办？」 褚唯倒是很轻松：「答应，或者拒绝，你不会不给我答案，我总会等来你一句话的——等到那句话的时候，我就也当等到你了。」 他看着乔木心一脸大受震撼的表情，起了一点捉弄的心思，他突然收拢了怀抱，让伏在乔木心耳畔 「乔木心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拿这点蝇头小利吊着我，对吧？」 一瞬间，乔木心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有点汗流浃背了。 他以为褚唯又要吻自己，像受刑一样闭上眼睛。但谁知他只是撩了一下他耳侧夹起的头髮，便起身了。 不知道怎么，乔木心长舒一口气，却又感觉莫名地失落。 褚唯起身来，对他说：「我明天要出差。」 乔木心有点意外：「这么突然？」又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或者两周？看情况吧。」 褚唯这次去的是一个在澳门举办的美食节，说是美食街，其实也是正儿八经的商业考察，因为大湾区这两年的发展扶持计划，褚唯动了在行政特区扩大市场的心思，关顾正在褚氏广东那边的分部，正好有些人脉，趁这个机会引荐给他。 不过细想，以前他都是一个人，除了一些极少的事务需要他本人亲自确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拎了行李就走。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和乔木心住在一起，凡事还是要打声招唿。 于是他带着一点歉意：「下次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这句话的重点在「下次」下次之后，肯定就还有下次。 乔木心「哦」了一句。 说来也是奇怪，两个人连关系还没确定，却突然有一种相濡以沫过日子的感觉。 等乔木心回房休息后，褚唯捡起了地上的手柄。 刚刚紧张的时候，乔木心一直攥着它，上面还残留着乔木心手掌的温度 还是要再多给乔木心一点时间，自己要在多一点耐心。 这样才能有很多以后。褚唯心里想。 …… …… 褚唯去出差的这段时间，偶尔会和乔木心汇报自己出差的情况，拍各种好看的风景照，大三巴，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还有澳门街头狭窄却别有趣味的街道。 第79页 乔木心回他好看多拍孩子爱看，大部分时间都会延迟很久。 褚唯给他发微信。 c：【你忙什么呢？】 我是秦始皇：【你说我忙什么呢？】 老闆不在，可各个部门还要正常地运转，「五谷丰登」主题虽然好，但却结结实实地难住了研发组的人，几个人从眼花缭乱的谷物中选出了大米，玉米，红豆，黄豆，艾草，一样一样的尝试，褚唯想尽量在西点的烹饪方式上最大程度保留粗粮的口感。 于是这几天大家每天都在剥玉米，煮艾草，磨豆浆中度过，在不停繁琐的工作中，乔木心找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活——剥玉米粒，从玉米粒剥离玉米棒的过程中感到了一阵奇异的平静。 可能古代老和尚捻佛珠也是这种心态。难怪出家可以使人心态平和，佛祖诚不欺我。 褚唯给他拍了好看的风景照，乔木心投桃报李，给他拍了新购置的石墨，淘洗后的红豆，铺满桌子的黄澄澄的玉米粒。 看着这些农作物，褚唯不可抑制地联想到之前曾经风靡过一阵的家长里短乡村片儿，脑海中浮现出乔木心像电视剧里一样裹着花被单和花头巾站在苞米地里掰苞米的奇妙画面。 妈的，还挺搞笑，下次团建选个农捨去餵猪吧。 等结束了调研晚上回去，褚唯住的地方，是一家名字叫做「巴黎人」的赌场。 一楼的赌场金碧辉煌，楼上是米其林餐饮，还有许多大牌奢侈品店，商场里等比例修了一条威尼斯运河，褚唯走进其中一家精品店，选了一个价格昂贵的，戴着面具的人偶。 关顾和褚唯住一起，等他买完了东西，又怂恿他要不要去楼下的赌场玩两局。 褚唯想了想：「不玩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一个特别玩不起的人，输了怕忍不住发出爆鸣。」 关顾：「？」 关顾：「细细想来确实。」 褚唯：「……你给我解释一下确实是什么意思，不然我找我律师起诉你。」 关顾：「我劝你收声，我就是你的律师。」 褚唯：「……」 当然，除了平时工作，褚唯还参加了很多应酬，觥筹交错间，品尝到了许多广式特色甜品，双皮奶，榴槤酥，广式蛋挞，红豆沙。 当时褚唯正在和一群岁数可以当自己爹的中年男人一起吃饭，吃饭之前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对着无数道菜品咔嚓咔嚓地拍照，然后所有人等他拍完照再动筷，看起来十分有牌面。 他把照片拍给乔木心看，乔木心回他：「那个双皮奶看起来不错。」 等服务员传菜进来，褚唯问他：「所以这家双皮奶可以打包带走吗？」 所有人：「？」 面对着众人震惊的目光，褚唯不好意思地挽尊：「啊……就是觉得味道太好了，总感觉回z市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粤菜了。」 关顾战术推眼镜：「你知道这家餐厅在z市有分店吗？」 褚唯:「……我现在知道了。」 …… …… 褚唯走后，乔木心从林语那里借来了一个二手笔记本，白天上班，晚上剪视频。 他打算把那天一起去迪士尼的视频发「木心测评」，当做时隔五个月后，久违的更新。 帐号的更新上次还停留在自己的q＆a闲聊中，他告诉观众自己打算去上班了。底下最新的评论，和视频发出的时间差不多也就隔了五个月，大概得内容就是：「看来确实工作挺忙的，微博和b站都很久没更新了。」 乔木心对这条评论表示认同，不自觉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挑了个晚上，洗了把脸，他开始动手整理视频素材。 随着短短五分钟的视频，他剪得如坐针毡，素材翻来覆去地看，那天的烟花，随着镜头一阵剧烈地晃动没有后续了。可他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诡异的心态，还是不厌其烦地反覆看，反覆看。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宛若时光溯回一般，不停地回味着那画面中模煳又绚烂的烟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从未有这么一刻，格外强烈地思念着褚唯。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乔木心看着屏幕上那个剪影头像，接起来的时候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餵？」 褚唯一开口就是抓包似的语气：「我就知道你这个时间还没睡。看看几点了？」 乔木心这才察觉自己剪视频拖拖拉拉，竟然剪到了12点。 但他还是嘴硬：「你不也没睡吗？」 电话那边褚唯的声音有些疲惫，但从语气能听出来，他很愉悦，或者说，通话这件事，本身就能让他感觉到愉悦。 「我看天气预报说，有颱风。」 乔木心直起嵴背，有点担心：「澳门吗？」 「这边晴得很，我说的是z市明天有颱风。」 这也是褚唯再晚，哪怕有可能打扰到乔木心，今晚也一定要给他打个电话的原因。 褚唯问他：「你做好准备没？」 乔木心愣了一下：「什么准备。」 「……乔木心，你之前没有见过颱风吗？」 乔木心一本正经道：「反正是从我搬来开始，还没有遇到过。」 褚唯啧了一声：「那就难怪了。」 不过乔木心还是从一些沿海城市的新闻上听说过龙捲风的威力，他试探性地问：「会下雨吗？」 第80页 褚唯笑了：「可不止下雨。天气预报说，颱风明晚开始，你明晚可不要再出门了。」 乔木心急了：「那可不行——！」 褚唯：「……你要出门干嘛？」 乔木心：「我，我有东西落在以前的家了。要回去取一下。」 褚唯幽幽地嘆了口气—— 「很重要吗？」 乔木心解释道：「其实是一块硬碟，我剪视频要用的。」 他确实是是要去找一块硬碟，硬碟里有一个修復软体。是他之前付费购买的，专门用于视频防抖和像素修復。 他想修復因为手抖拍模煳了的烟花。这应该……也算是重要的事吧。 「那好吧，你明天取完东西，要快点回家。」 …… …… 然而第二天，天气阴沉的可怕，下午的时候还传来一阵阵隐约的雷声，他便心里隐隐觉得有点担心。 hr就在工作群中发消息，因为全市即将面临特大颱风，全市企业停工，学生停课三天。 这么一看……这次颱风，还挺吓人的。 夏琳之前在一座沿海城市读大学，见乔木心一脸茫然，连忙和他科普起来了颱风的恐怖之处，过境期间每日都是暴雨如注，狂风大作，连几人环抱粗的老树都可以连根拔起。 话刚说完，夏琳又叮嘱乔木心：「你赶快现在看看app，能买什么买点什么，吃的用的，喝的水，哦对了，还要回去屯水……竟然有三天……大概率是要抢东西的。」 乔木心这才知道，颱风期间情况恶劣的话，电路电缆遭到毁坏，是有可能断水断电的。一抬头，大家都无心上班了，都在不停地刷手机，为即将到来的颱风做准备。 还有几个手速慢，手机app抢不到纯净水，打算一会去超市买两桶。 看着众人纷纷准备的样子，乔木心有点不安。 等今晚取完硬碟，还是要赶快回家，这个暴雨，这个天气，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乔木心还没察觉，自己在潜意识里，已经将和褚唯一起住的地方当成家了。 …… …… 然而第二天，乔木心失联了。 -------------------- 修改了一些关于颱风的描述，感谢帮忙指出bug的小伙伴们【鞠躬】 第44章 之前新闻中曾报导过颱风发生会导致房屋摧毁和触电事件。所以在颱风来临前，行政提出，要统计一下大家的联繫方式，居家期间保持联繫，以免有意外情况发生。 这件事，褚唯知道，也同意了，本来他也不在z市，这些都交给行政去做了。 但是从昨晚开始，vite告诉褚唯，他们联繫不到乔木心。 按理来说，乔木心住在自己家，褚唯皱着眉查找了一下，聊天记录，两个人聊天的内容还停留在乔木心说自己取到了硬碟，路上已经有掉雨点的趋势，他要快点赶回去。 他顺便还问，如果自己的电脑没有电了，可不可以用褚唯的，当时褚唯没有多想，直说了一句当然可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从那时候到现在，人就没有消息了。 他以为乔木心早就回家了。 褚唯心里一沉，但还是忍不住想，是不是睡过头了？可是行政那边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了，工作群也找了好几回。 褚唯给小区的物业打了电话，拜託他们去自己家敲敲门，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物业的人冒雨赶去，过了好几个小时，给褚唯的回覆是，他们很用力地敲了好几次，家里没有人。 如果刚才只是怀疑，现在褚唯嵴背冒出一层冷汗。 ……所以昨天晚上，乔木心到底有没有回来？！ 他坐立难安半晌，对关顾说：「我要回去。」 关顾疑惑：「你现在回去干嘛？！」 褚唯打开手机软体，所有飞往z市的航班全部停运。 褚唯站在窗外，再一次拨通了乔木心的电话。 他的焦灼，在一声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中」温度也升越高，接近燃点。 …… …… 与此同时，手机在沙发缝隙中狂震不止，而手机的主人坐在地毯上，脚边摆了好几个空啤酒管子。正满面潮红地对着电脑剪视频。 乔木心喝酒的理由很简单，甚至简单到有点丢人。 他有点害怕。 这是乔木心他第一次经歷颱风，窗外大雨不停歇地下着，几乎要将整座城市淹没。 还有小区里停着几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汽车，也不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大雨蓄起的雨水几乎要把机顶盖淹没了。乔木心在心里小小地默哀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没有心思替那些车默哀了，因为他看见，小区里一颗巨大的树被颱风活生生剐断了。 这棵树走的很惨烈，乔木心最开始只是觉得有点吓人，但下一秒，小区停电了。 夏琳说，只有很低很低的概率，颱风刮断电缆，引起部分片区的停电，但不知道这是什么概率，乔木心抽中了。 身处在黑暗的环境里，窗外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让人忍不住多想。 但是好歹是一个成年人，怕这些总归是难以启齿的。 更何况夏琳说了，颱风只是看着排场大，其实只要熬过了这两天，等天气放晴就好了。 第81页 人一紧张就想吃东西，乔木心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然后他发现了，冰箱的夹层里，整整齐齐放着一打啤酒。 如果是平时，看过就看过了，但不知道到为什么，就是在这种极端天气，还有复杂的心境下，乔木心的酒瘾被勾起来了。 反正，也不上班对吧，人被困在家里，也……什么都做不了，对吧。 乔木心鬼使神差地拿出那一打啤酒。上面印着一些自己看不懂的外文，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 然后他打开拉环，拿着其中一罐，吨吨吨起来。 这啤酒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看着其貌不扬，后劲儿却不小，等反应过来的 身体随着酒精入腹，逐渐变得温暖起来，乔木心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有做什么的冲动。 然后他开始剪视频，剪着剪着，自己的电脑没电了，他想起来之前问过褚唯，自己能不能用他的电脑，便去书房拿了他的笔记本出来。 乔木心打开剪辑软体，软体跳出提示，上次的工程未保存，是否要退出。 褚唯剪视频了？ 乔木心看了一眼工程文件，也不知道他剪完还是没剪完。 他想了想，怕耽误对方工作，决定还是把电脑原封不动地扣上。 可是。 乔木心本意是不太想看的，但是屏幕上的内容，实在是让他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因为画面上的人是自己。 他拖动了一下素材条，长达几个小时的素材都是自己的视频。一部分是已经发在b站上，用录屏软体录制，然后修復，剪辑拼在一起的，还有上次，去烘焙展时候拍的。 视频跨度横跨了他做up主的全部时期，但他们只有一个主题，所有的镜头，全都是自己。 等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刚才倒下的那棵树，被惊雷狠狠噼了一下。 乔木心的手无数次放在暂停的空格键上，却始终无法按下，他看着自己，对着镜头笑，对着镜头生气，吐槽，走路，吃东西。 这一切，都是褚唯收集的，有关于他自己。 乔木心无数次地扪心自问，无数次地自我内耗，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哪里值得你的喜欢，可在此时此刻，褚唯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给出了乔木心想要的答案。 他们现在，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他面前。他不能再逃避了。 ——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 ——你的一切，都值得我喜欢。 乔木心感觉心跳如擂鼓，窗外风雨大作，一阵又一阵地敲着玻璃，但是乔木心却再也没觉得害怕。 他想再多喝点啤酒，把乱叫的心跳压下去。可是—— 胸口很热，好像连心脏也跟着一起燃烧起来。 窗外的狂风依旧在呜咽，乔木心却仿佛充耳不闻，他看着发光的电脑屏幕，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直到意识越来越昏沉。 …… …… 「乔木心——」 「乔木心！」 乔木心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颊，被人拍醒了。 头好痛，眼睛发花。经验告诉他他应该是又喝多了。他缓缓坐起来，耳边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一个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 乔木心眨了眨眼，起勐了，褚唯回来了。 褚唯连西服都没脱，看到他终于有了反应，有些后怕地瘫坐在地上，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腕。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还是温热的。 等会，这不是梦。 乔木心坐起来，变得语无伦次起来：「褚唯……你怎么回来了？」 褚唯的语气几乎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你说呢？！你说呢乔木心！第二次了！为什么不在工作群报平安？为什么不接电话！」 乔木心被噼头盖脸地骂了一通，还有点懵懂，一转头，窗外的天空还是很阴沉，但颱风已经过去。 后来乔木心才知道，本来预计登录三天的颱风，轨迹在z市打了个转，绕开了，颱风预警提前结束了。 褚唯给手头的工作收了尾，他几乎是连夜回了珠海，马不停蹄地坐了飞机，飞到离z市最近的隔壁市，再等颱风过去，买了最快的一班高铁回去。 他打的所有电话，乔木心都没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乔木心真的出了什么事—— 等他推门回家，看到了满地的空啤酒罐，还有抱着电脑，直接醉晕在地板上的乔木心。那一刻说不上是愤恨还是庆幸。 世界上最好的词就是虚惊一场。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乔木心揉着太阳穴，连滚带爬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对，对不起……我，我手机……等等我手机在哪里……」 褚唯张了张嘴，他真的很想把乔木心彻头彻尾地大骂一顿，最后责备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变成了自责。 那打啤酒是从褚盛那里拿的，俄罗斯的合作方送给他的啤酒，度数要比普通的啤酒高很多，最开始确实想着乔木心喜欢喝酒，有空可以一起小酌一杯。 然而他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要命的时间和地点，乔木心把它翻出来，然后喝醉了。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乔木心的背影，乔木心正在满世界找手机，终于在沙发缝隙，翻到了一个碎屏的手机，手机屏幕还能显示画面，上面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第82页 乔木心有点不知所措，他躲闪着褚唯焦灼的目光：「我……我没想到你能回来……」 褚唯积攒了许久的担心和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没想到我能回来？这是本市最大的颱风，你不回消息，敲门没人应，我担心你出事所以赶回来——你觉得我不该吗？还是你觉得自己不够重要——乔木心，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是在之前，乔木心确实能说一句「你当然可以不回来」，但他看过了褚唯电脑里的秘密，这种话，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他对于自己的境况向来不在意，但是，一旦自己的言行会牵动别人，又难免痛及所痛。 于是乔木心只能道歉：「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褚唯看着乔木心低着头，脸上的表情真的很愧疚，于是不再说话，他把地上的笔记本，还有啤酒罐都捡起来，等最开始的怒火消散后，只剩下一些关心则乱的余怒： 「工作已经提前处理好了，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你没有给我添任何麻烦。还有，无缘无故，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 「说话！」 乔木心眼睛一闭：「因为我没见过颱风，昨晚停电了，所以想喝点酒壮胆。」 褚唯：「……」 乔木心：「你，你要不然还是骂我一顿吧，我也觉得昨晚脑子被驴踢了，正常来讲我酒量不差的，喝那些不会醉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知道这么做很蠢」 但是他没想到，褚唯竟然接受了这个理由。 褚唯看了他半晌，竟然自我检讨起来： 「这一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早知道在家放个备用电源，或者手电筒之类的。」 乔木心：「……？」 乔木心：「……哈。」 他看着乔木心，深吸一口气：「之前我不是说，你也答应我三个条件，还记得吗？我现在用第二个。乔木心，戒酒，还有，以后不要再不接我电话。」 乔木心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褚唯会和它提这个。 褚唯看着乔木心，有点像一个家长，看着自己家小孩，责备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算了，也怪我，不知道你会因为颱风怕成这个样子。还有那一打啤酒，本来确实是给你喝的。并不是想强迫你喝酒的意思……我只是，太害怕了。」 他看着乔木心茫然地站在原地，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苦笑：「人总会关心则乱的，你得理解我。」 乔木心问他：「褚唯，你会因为这件事……改变对我的看法么？」 他的话其实说的很委婉了，他总是力求自己在外人面前做到最完美，却总是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褚唯面前，实在没有勇气再去承认自己是一个很好的人。 正如你所见，我懦弱，胆小，色厉内荏，总是搞砸一切，甚至这次开始还有了酗酒误事的前科，越发了解，你便能发现，我并不符合你对一个完美伴侣的想像。 那你还喜欢我吗？ 褚唯看着乔木心，目光从心痛，变成了一种无奈。 「你把我的喜欢想的也太不值钱了，真心实意的喜欢，都是在日常一点一滴中积累起来的，是不会因这些小事而改变。」 只是，他现在开始觉得，他需要花比想像中更久的时间，去纠正乔木心心里那些扭曲的习惯。 不要把人的情感一分一厘地斤斤计较，遇到困难，撑不下去了要向人求救，还有—— 你值得被爱。 褚唯转过身，对着手机敲敲打打：「反正，人没事就很好，我现在工作群里报个平安，然后再和物业说一声……」 乔木心跟在身后，却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褚唯。你那天说的话还有效吗？」 褚唯转过身，有些疑惑，乔木心以为自己没强调清楚，便鼓足了勇气，又问了一遍：「你还记得你在游乐园那天和我说的话吗？」 剎那间，褚唯感觉自己的胸腔有某种情绪满溢出来，他看着乔木心，却和对方同样认真的目光相撞，有些不可置信地，缓缓重复着那天被烟火掩盖的话语。 「乔木心，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你能和我交往吗？」 「好啊。」 「……」 褚唯缓缓放下打电话的手，他转过头看着乔木心： 「乔木心，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问我，我能不能和你交往，我说，好啊。不是吗？」 褚唯很想抽自己一下，他怀疑自己正在做梦。 但乔木心确确实实，就在自己面前。他身后的落地窗，雨过天晴，阳光顺着云层，投射下耀眼的光线。 然后，他对自己说。 「褚唯，我也喜欢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 好好好，俩人在一起啦！ 可以说是咱最想写的画面之一惹！ 【开心转圈圈】 还有一个小副本~交代完差不多就尾声啦！ 第45章 乔木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理智告诉他，面对别人重要的告白，不应该轻易地答应，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可在那一瞬间，「冲动」给了「理智」一拳，在心里对他放声大喊：「别再想了，就现在了！」 第83页 然后，该说的就自然而然说出口了，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 然而褚唯一动不动，他像盯着什么天外生物一般盯着乔木心。 他还问自己：「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的难道不是中文吗？ 然后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等着褚唯反应。 褚唯没有反应。 乔木心现在不担心了，乔木心现在有点尴尬。 他透过褚唯的表情，不知道褚唯是怎么想的。 还是男人的爱都是有保质期的？ 他不自己刚说爱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吗？难道是这一个月现积累的？ 可这也太短了。 乔木心的头逐渐低了下来，他心虚地顶着脚尖，尬笑两声：「那个啥，要是我答应的太晚了，实在不行就……」 下一步，他感觉脚下一轻，事业短暂地眩晃了一下，他被一股力量倏然地抱起来—— 他的期盼没有落空，他跌入了褚唯喜悦而热烈的拥抱： 「乔木心！！乔木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对吧？！！你想好了！！你可千万想好了！！」 「不对，我管你想没想好！你答应了我！你就不能反悔了！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你答应我了！！」 乔木心紧紧地抱着褚唯的脖子，跟着他一起笑，然后两个人一起倒在沙发上，褚唯仍然没有放手，他仍然紧紧抱着乔木心，好像一松手乔木心就会变成一缕烟消失。 倒下的一瞬间，乔木心的眼睛里，满是褚唯喜悦的表情—— 不对，是欣喜若狂。 褚唯亲了亲乔木心的面颊，一口不够又亲了好几口。 直到乔木心用手扒拉他，觉得继续这样亲下去，他要被褚唯憋死了，才笑着作罢。 褚唯看着他，两个人的脸颊贴的很近很近，乔木心总觉得自己在他头顶幻视了耳朵，身后幻视了尾巴，再等一会就要摇起来了： 褚唯问他「乔木心，你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然后他又很快自问自答：「算了你别说了，我怕你想着想着又想不开了。」 然后又问：「可是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乔木心伸手去掐他的脸颊：「让不让我说！你话这么多，到我了，也让我说两句！」 褚唯安静地看着他，手还环抱着他的腰。 乔木心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他很想告诉褚唯，我也和你一样开心。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只要看着你，我就能感受到和你一样的喜悦。 他讲得很慢，用很认真的表情看着褚唯： 「你之前问我，我喜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但是我总觉得，两个人不能只靠喜欢在一起。这样是错的，不对的，没有好下场。成年人，要用经验和理性去解决问题」 想起乔木心的经歷，褚唯的眼睛暗了暗，他终于明白这段时间乔木心到底在担心什么。 因为曾深受其害，所以如履薄冰，嘴上说着爱，脑子里却想着比爱更沉重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开心不起来。 然后乔木心，另一手环住了褚唯的脖子，温热的气息瀰漫在褚唯耳畔： 「我没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正常的恋爱关系该是什么样子的，我想给你一个，无论yes还是no，你都不会感到失望的答案」 褚唯嘴角弯了弯，更紧的抱紧了乔木心：「那你怎么想通了？」 「总得试试吧。」乔木心小半张脸埋在褚唯颈侧：「可能是……太喜欢了？」 然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眼光可是很高的，万一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最后没答应你，以后等七八十岁了变成老头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褚唯觉得，乔木心手里仿佛拿着一个巨大的粉红色榔头，一句「我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那是一砸一个不吱声。 于是他更用力地抱紧了乔木心，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结结实实亲了个够。 乔木心最开始捶了他两拳，但最后，他感觉自己也在褚唯的亲吻中渐渐融化了。 很久以前，乔木心过生日的时候，收到过一名法国朋友送的诗集，浪漫的诗人们有许多对爱情的描述，比如树叶寂静，空气沉默，比如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一条鱼占满了河，再比如，爱人的亲吻炽烈又温柔。 但当时乔木心对此嗤之以鼻，将这些文字统称为酸诗，并且把那本诗集丢到了角落。 时过境迁，那本诗集大概也被水泡了，但乔木心终于明白了，树叶为啥寂静，空气为啥沉默，而此刻雨过天晴，可风暴还是占满了河谷，他也看见了游鱼，为什么人的体温只有三十六度，但是一个吻却真的能让心脏融化。 他被褚唯亲的迷迷煳煳，却还是忍不住想，自己的格局可真是太低了，文化人诚不欺我。 …… …… 等亲够了，褚唯又一本正经对他说：「但是刚才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希望你戒酒。你已经第二次不接我电话了。我每次都被你吓半死。」 上一次就是乔文煊和幸福饼房的那一次，当时乔木心失约于褚唯，把自己关在家里，如五雷轰顶，当时他心里甚至在想，他和褚唯的缘分就此到头了。 而如今看来，那不是他们关系的结束，命运的齿轮是从那一刻才开始转动的。 第84页 可能是因为确认了关系，乔木心讲话中都带了点无缘无故的溺爱：「酒是肯定戒，其实我本来也没有喝多少……这种情况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褚唯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又拉着他的手，拍了张照片，乔木心满头问号。 褚唯理直气壮：「官宣啊，你是我好不容易追来的男朋友，我肯定是要告诉所有人！」 乔木心这下真没忍住吐槽的欲望：「小褚总做事还是那么高调……」 褚唯支棱起来了，用一种无法理解的表情：「怎么，你不想吗？」 乔木心摸了摸鼻子，难得地沉默起来：「倒也没必要……」 褚唯：「乔木心，你好狠的心。」 乔木心：「……？」 褚唯黯然神伤：「我堂堂一个小褚总，要钱有钱，要颜有颜，没想到只配在你身边做你的地下情人。」 乔木心：「……好想把你的嘴缝起来啊怎么办。」 褚唯留下了几滴空气眼泪：「但没关系，只要我爱着你就足够了，我不要什么名分也不要钱，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一切，便也足够了……」 乔木心：「你的手正在发朋友圈啊！！哪里悄悄了啊！！！」 褚唯甚至很做作地用手背擦了擦空气眼泪：「对我来说，乔木心的男朋友，可能只是这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幻想罢了，好难过，好痛苦——」 最后乔木心捂住了他的嘴:「收声，褚爱卿不要再鸟叫，朕会给你一个名分的，再说下去朕怕朕会忍不住打你。」 乔木心甚至给出了确切的承诺：「只发个朋友圈也怪怪的，我……拍个视频，说一下这件事吧。」 褚唯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又被乔木心拿着粉红色的榔头砸了一下。 家人们谁懂啊，我男朋友是前顶流，我只是想要一个证明我名分的朋友圈，谁知道他甚至要拍个视频和粉丝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成嫂子了！我成嫂子了！ 虽然明白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是好高兴啊！ 乔木心既然答应了，心里就在盘算这件事了，不过他的想法也很简单， 他坐在沙发上，还在想着这件事，然后等他抬头，他发现褚唯拿了稳定器，自拍杆，补光灯，眼下正把手机支架立起来，缓缓地推到乔木心面前。 乔木心：「……荒谬了！这个手速荒谬了！小褚总！」 褚唯的手僵了一下，他盯着乔木心看：「你叫我什么？」 乔木心结结巴巴道：「小……小褚总……」 褚唯煞有介事地重新坐回了乔木心身边，拉着他的手，言辞恳切：「我是你什么人。」 乔木心无奈地重复道：「是我男朋友。」 褚唯和教小朋友说话一样：「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乔木心明白褚唯的意思，但他有点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反客为主：「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老——」 「老公不行。」 「……」 褚唯十分失望地嘆了口气：「要不，你叫我小唯吧。」 …… …… 小，小啥？ 乔木心真没忍住，重复了一遍：「小唯？」 褚唯一本正经道：「是啊，除了我爸妈，还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 乔木心还是笑，但感觉心里确实是酸酸涨涨，又觉得很温暖。 褚唯一定是把自己，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所以才会把这个小秘密告诉自己。 此时褚唯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关顾来的电话： 「刚才和褚总开了会，一时半会没找到你秘书，褚总让我转达你，今年的国际烘焙展在义大利，有品也要参加，就用你这次的五谷丰登，寓意也好，也能和传统文化结合。」 「行，我知道了。」 关顾：「褚总对这次五谷丰登系列的评价还挺高的，你行啊你小子，现在口碑这么好，怎么做到的？」 褚唯微笑：「啊？你怎么知道我谈恋爱了？」 关顾：「……」 乔木心：「……」 救命，前脚掌开始抓地了。 关顾：谁问你了！！！ -------------------- 实在不好意思，一个是年底项目出了点问题，要被抓去加班了，所以日更要暂时停一段时间处理一下三次元的工作， （其实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靠存稿撑着，工作上状况频出，以为好歹能苟到过年，最后还是没撑住崩了otz） 再加上存稿马上要用完了otz，但这篇文也快接近尾声了，最后只差一个小副本就能结尾了。 等回归的时候会用红包在评论区掉落。真的很感谢大家。 真的特别不好意思otz感谢在2024-01-27 20:18:21~2024-01-28 19:3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叶蓁蓁 10瓶；梅子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乔木心答应了褚唯的告白之后。褚唯先是迅速发了个朋友圈，照片是两个人双手交叠握在一起，配上的一行简单的字： 【终于追到了，以后就是我的爱人了】 小褚总年方二十六，单身许久，发了这么一张照片，炸出了好多潜水窥屏的大佬们。 乔木心发的朋友圈就相对来说简洁很多了，他和褚唯用了一样的照片，但更加从简： 第85页 【我脱单啦，谢谢你喜欢我，我也最喜欢你】 当然，这一番话同样引起了众人评论，有同行，也有朋友。还有以前加过好友的几个粉丝。大家送上了自己的祝福，有人「？？？」，但更多的人还是由衷地祝福999 过一会，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林语私聊问他：「好突然，所以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起他和褚唯的初遇，乔木心颇有些感慨，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人其实你也认识的，是……褚唯。」 过了一会，林语回了微信，他由衷地祝福乔木心：「最开始觉得很突然，但是一想到，如果是褚唯那也不奇怪。你们两个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木心，这个世界上，能遇到彼此喜欢的人真的太不容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我真的，真的，我真的替你感到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乔木心感觉在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被填的很满，他回復林语，只有很简单一句话。 「谢谢你，林语，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褚唯也看到了乔木心发的朋友圈，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啧啧感嘆：「老婆你讲话好可爱。」 乔木心汗毛都竖起来了：「老……」 褚唯：「怎么，你不叫我，也不许我叫你吗？」 乔木心：「你叫吧，再叫下去我真的好担心我的前脚趾持续挖地然后挖出石油。」 褚唯：「……」 乔木心想了一下：「你都说了我可以叫你小唯，那你也可以叫我，木心，心心……都行？」 虽然单听着都很肉麻就是了。 乔木心想起来：「你之前说，只有你爸妈才叫你小唯，你父母……」 之前第一天搬进褚唯家，褚唯就说过，他父母已经去世了，乔木心默认了这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因此一直什么都没说。 但现在，关系不一样了。乔木心在褚唯面前展露了自己的全部，其实他也很想了解关于褚唯的一切，他的喜好，家庭，父母。 毕竟他也被褚唯如此热烈地挨着。 褚唯看一眼乔木心，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但他没有因此表达抗拒和失落，反而因为乔木心愿意进一步靠近自己而感到欣慰： 「那，我跟你讲讲？」 乔木心还多少有点忐忑：「如果你想的话。」 提起父母，虽然褚唯有点失落，但他还是以一种很温柔的口吻安慰乔木心：「不是你想的那种悲惨故事……算了，虽然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吧，我父母是因为空难去世的。」 乔木心愣了一下，大脑中闪过几个熟悉的词彙：「……是……十五年前那个……」 褚唯苦笑道：「对，就是那次航空事故。」 那个时候乔木心还上高中，说是某航空公司的波音客机在跨国飞行的时候出现了事故，机上几百名乘客无一人生还。航空公司给出的事故报告是检修不当，舆情闹得很难看，那家公司几乎赔到倾家荡产。最后也破产退出了民航业。 乔木心能记得这么清楚，一方面是因为当时铺天盖地的新闻，还有就是当时乔凯旋还活着，好像他有大客户还在飞机上，他为此烦躁不已，每天都在家，不是生气就是发疯。 但对他来说，他总觉得这些东西和自己不在一个维度的世界，直到自己的爱人变成了新闻事件的受害者，事到如今重听，乔木心延迟感觉到一种切肤之痛。 褚唯看着乔木心的表情，由震惊，逐渐变为不可置信，变成了心痛和悲伤，这样褚唯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 十年前的褚唯，就是现在的乔木心，当年他花了很久，才勉强接受，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存在无妄之灾。 褚氏夫妇除去商人的身份，就是天底下最常见的，善良而热忱的普通人。他们赚钱，但从不做坏事，教育子女，让他们成为正直的人。为人友善亲和，从不慷他人之慨。无论在褚唯还是褚盛眼里，他们都是最好的父母。 事故发生的时候，褚唯正在国外读高中，褚盛也在父亲的安排下，进公司站稳脚跟，对于两兄弟来说，他们都还没做好独自面对人生的准备。褚盛纠缠进了空难维权，还有公司高层的内斗，而褚唯，比褚盛更接受不了父母的突然离世。 当时褚唯睁开眼便感觉痛苦，并持续了数年，这几年里，他被迫成为了一个不那么成熟的大人，和褚盛的关系逐渐恶化。甚至直到现在，褚唯也会经常深夜从梦中惊醒。 再到后来，时间就像浪潮，浪击石不会穿，但总能带走一些微小的砂砾。 「我看过一篇科学论文，上面说人总是趋利避害，你的记忆，激素都会对突发事变做出反应。」 乔木心不自觉地拉起了褚唯的手，褚唯与他十指相扣，指尖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你不要担心，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会想，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父母头上，但后来又会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办法，要么我立刻去死，去陪我爸妈。如果他们活着，是肯定不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的。」 听完了褚唯这番话，乔木心说：「你父母，应该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把你养的也很好。」 褚唯笑道：「是啊，如果他们还活着，肯定也会很喜欢你的。甚至还会开玩笑『哇，褚唯，你小子厉害啊，竟然谈了一个这么厉害的男朋友』」 第86页 其实褚唯还有话没说，他到现在也没有走出来，只是得益于父母的性格，他总觉得这个世界是一部总有一天会完结的小说，等到完结之后——大家都会再次相见。 想着会再见，因而走出了伤痛，更何况他还有活着的亲人，人都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但是乔木心，却不知不觉，和褚唯说了想法类似的话：「我总觉得，等到生命真正完结的那一天，没准大家还会再见呢。现在只是远行，他们去了比较久远的地方。」 褚唯愣了一下，又和乔木心吻作了一团：「你怎么总是能猜中我在想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我怎么可能呢乔木心？」 乔木心一边挨亲，一边点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了！」 等闹够了，褚唯还意犹未尽地躺在床上，他还拉着乔木心的手不肯放手，意犹未尽地打着哈欠。 乔木心这才想起来，褚唯是折腾了很远的路，从澳门风尘僕僕地赶回来。路上估计担心自己，都没有休息好。 于是他趴在床边，很心疼地拍了拍褚唯的头：「去休息吧，看你的样子累坏了。」 褚唯因为疲惫半眯着眼睛，依旧目不转睛看着乔木心：「怎么办，我连眼睛都捨不得闭上了，好怕是一场梦。」 乔木心笑了一下，然后他也翻身，示意褚唯往旁边挪了挪，自然而然地躺在了他旁边。 「这样吧，我们两个一起睡，这样的话，等你睡醒了，第一眼就能看见我了。」 褚唯点了点头，接受了乔木心的提议，只是他太困了，实在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这么好的气氛，只睡觉的话，甚至还有点可惜…… 但褚唯也没有闲心想别的，乔木心关了灯，甚至还拍了拍褚唯的胳膊。 黑暗中，褚唯喃喃道：「乔木心。」 「啊？」 「你说的啊，我睁开眼，我第一眼就能看见你。」 乔木心亲了亲褚唯的额头：「我说的，不骗你。」 很快，乔木心耳边就响起了平稳的唿吸，褚唯睡着了，他和乔木心额头相抵。仿佛两个人仍然是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乔木心白天因为酒醉，睡了很久，其实他现在一点都不困，但是待在褚唯身边，能让他感到一阵奇特的安心。 他转过头，就能看见褚唯安静地睡脸。浅浅的唿吸声就像被月亮吸引的潮汐。 乔木心想了想，他转过身，换了个可以把光避开褚唯，不至于把褚唯吵醒的姿势。 因为他好像知道，自己的视频要讲什么了。 他手机打开了备忘录，眨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打，时不时删删改改。 「大家好，这里是木心，这次呢，其实也算是一期更新，我的人生开始了新的变动——」 「我谈恋爱了。」 「虽然不是和甜品有关的消息，但是，有了开心的消息，第一时间我想和大家一起分享。虽然感觉恋爱是一个很俗套，很老生常谈的话题，但是我在遇见他之前，已经做好了独身一人一辈子的准备。」 「甚至我们之间的相遇，也是并不愉快的回忆，其实我现在都不敢敢想像——『哇，我竟然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 从存稿箱的片段里又抠出了两章……想想还是更掉吧，应该会从31号开始请假，谢谢大家 第47章 「但是所谓的命运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乔木心一边写，一边回忆他和褚唯的点点滴滴。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个样子了，糟糕的原生家庭，一落千丈的事业，就像小说里最常用的比喻——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长满了虱子。 他在人生的最低处遇见了褚唯，市郊的孤儿院，烘焙展，迪士尼，一起度过的琐碎的时间逐渐将人生填满，两个人有过争吵，误会，不解，却阴差阳错地更深地介入了彼此的生活。 褚唯曾和他有过巨大的分歧，知道他为人如何，见过他人生中所有的不堪，却依旧一次次地告诉他，他值的被爱，在这个过程中，乔木心最在意的，人生的那些意难平，逐渐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现在，他得到了新的理想，信任，还有他从未奢望的，无价的爱人。 「在这以前，我其实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一个人的心理准备……当然，确实也不能说谈了恋爱，两个人一就会永远在一起。」 「但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我想告诉我的爱人，谢谢你，还有，之前的很多话，我没有说，我比你想像中的更加爱你。这就是我今天发这个视频的意义。」 …… …… 等褚唯睡醒了，迷迷煳煳在身侧摸着，乔木心伸手过去，「在这儿呢。」 褚唯笑了，又拉过了乔木心，用怀抱把他圈了个结结实实。 乔木心又问他：「你饿不饿？」 褚唯看着他：「……是有点。」 乔木心起身去摸手机：「那我叫点吃的？」 然后他又被褚唯拉了回去。忽地一下坐回了对方怀里，乔木心感觉下面有点硌。 等会，不对劲。 褚唯的气息逐渐变得沉重，他把乔木心抱得更紧，多了点坏笑的味道： 「乔木心，我好饿，怎么办。」 第87页 乔木心挣扎了两下：「等等，你饿你吃我？」 褚唯停了手里的动作，用清澈的眼神看着乔木心，仿佛他真的只是一块小蛋糕。 「你愿意吗？」 「……」 褚唯：「你要是不愿意，我不勉强你，就算了。」 乔木心的身体缩成一团：「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怕疼。」 褚唯：「……还有呢？」 乔木心：「还有，有点紧张。」 乔木心又再次找补：「……还有，我得再想想。」 然后他就开始想了，红着脸，躲闪避开对方的目光。 褚唯盯着他的眼睛，直到心跳变得很想很响很响，才堪堪地放过乔木心，捡起了丢在地上的外套。 乔木心从被子中抬起头:「你去哪里？」 褚唯进了浴室，里面传来他闷闷的，潮湿的回答：「你慢慢想吧，这次就先算了，我去洗个澡。」 乔木心一头栽倒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还是感觉脸和发烧了一样烫。 …… …… 一个月后，乔木心获得了社区和肇事业主的索赔方案，本来他的计划是去外面在租一个房子，但很有默契，两个人谁也没提这件事。 最开始乔木心还住在侧卧，有好几次，他早上醒来，发现狭小的单人床上又挤了一个人，褚唯和大狗一样挤在自己怀里，睡得正熟。他察觉到乔木心醒了，便又抱着他亲个不停，美其名曰「昨晚太累了，早上充充电。」 两个人这么挤在一起睡///过几次之后，有一天晚上回家，褚唯发现侧卧空了，环视了一圈，最后推开主卧的门，乔木心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而乔木心也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褚唯正变成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渐渐渗透进自己生活的每个部分。 之前乔木心买了很多双人游戏的卡带，但每次都找不到人和自己一起玩，褚唯记得每一个节日，生日，视线所及之处，褚唯的视线和他相遇，永远闪闪发亮。 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而公司里所有人有目共睹，最近小褚总容光焕发，整个人状态好的不得了。 研发部的成果迟迟没达标，小褚总没生气，乔文煊那边的财报又出了状况，小褚总也没生气，甚至褚盛又连夜开电话会议各种耳提面命，小褚总让秘书心平气和地记下了褚盛所有要求，等电话挂了才骂了一句对方傻逼（以前他都是直接当面和骂出来的） 然而乔木心那边，虽然收穫了一段甜蜜的初恋，但很快心态上却没有那么轻松了。 这次的「五谷丰登」系列用传统五谷为原材料制作，玉米，大米，红豆，糯米等粗细粮农作物和平时西点常用的原材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常用的制作工艺的标准化流程无法完全适应新材料，因此研发进度十分缓慢，试错成本远高出预期。 饶是乔木心身经百战，也觉得有点吃不消，他负责的内容是有关于玉米制品的研发，用玉米浆与面粉，牛乳等比混合，代替北海道吐司中的部分成分。尝试的效果一直不理想。 而此时，夏琳暗搓搓盯着远处正在搓玉米棒的乔木心，眉头一皱，发现此事不简单：「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 曲波还在核对配料表，他以为夏琳说自己配料表不对，百忙之中回应夏琳：「哪里不对劲？！」 他分到的任务是「双豆子」桃酥——在改良的基础上加入了红绿豆粉，属于是舒适区的老本行发挥了，他答应过小褚总明天一定可以敲定，眼下一句不对劲，和杀人父母没什么区别。 夏琳把他拽过来：「我是说小褚总和乔木心！昨天我加班，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我看到小褚总再帮乔木心搓玉米棒诶！」 曲波表示很淡定：「小场面，乔木心好像已经搓了好几个月玉米棒了……他们的玉米损耗确实比较高，不少玉米死不瞑目。」 夏琳跺了两下脚：「你什么思路，小褚总帮你磨过红豆吗？」 曲波战术推眼镜：「我又不是小褚总的好朋友。他为什么要帮我磨红豆！」 远处，乔木心正和另一个同事从烤箱中将制作好的吐司端出来，切开表面，估计是受热的问题 乔木心切下来一片，吐司的横截面细緻均匀，玉米的香味混合着牛奶，显得很有食慾，除了边缘有些发黑，明显是受热的问题。 乔木心勉强点了点头：「按这个方向调整吧。」 同事咀嚼着吐司：「边上烤煳了……那报废吗？」 乔木心福至心灵：「味道还是不错的，一会下午茶的时候餵小褚总。」 夏琳＆曲波：「……」 曲波回过头看着夏琳：「好朋友之间会给别人吃烤坏了的吐司吗？」 夏琳沉默半晌：「『好』朋友之间才会随便把烤坏了的吐司给对方吃吧。」 两个人正在这边和炒股一样争论，乔木心又问他们：「你们两个要不要吃玉米吐司。」 夏琳＆曲波：「要要要，来了！！」 …… …… 乔木心端着烤好的吐司，去敲褚唯办公室的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争吵：「那你自己选人自己搞，你别对我的员工动心思。」 用脚指头猜大概也想得到，每次褚唯情绪失控地和别人爆发争吵，里面应该是褚盛，乔木心吞了口口水，蹑手蹑脚第转身想走。突然听见里面一个声音：「有人在门口么？」 第88页 乔木心脚步一僵，随后转过身，开门的是褚盛，不同于刚才激烈的争吵，褚盛的表情甚至说得上友善： 「来找小褚总么？你进来啊。」 乔木心干笑：「不了，褚总，你们聊，我就是……来通知小褚总，研发部有下午茶，可以过去拿。」 一般研发部烤制的一些面包，饼干，是对全公司开放的，大家在企业微信上说一句，想吃的人会自己去拿，之前还有一个实习生拍了短视频，展示了公司丰富的下午茶，让公司小上了一把热搜。 但乔木心会把褚唯的那一份偷偷装好，自己有空的话就会偷偷给他送过去，然后在他办公室留一会，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褚盛笑着看着他：「你手里不都拿了，进来吧。」 乔木心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领导对你笑，必定在作妖。 但他还是壮起胆子进了办公室，把装着面包的盘子放在桌子上，发现褚唯靠在办公桌旁边，看着褚盛：「你把乔木心叫来也没有用。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褚盛反驳：「你都没问他，怎么知道他做不到呢？」 乔木心看着两个人针锋相对，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他干脆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你们……要不别打哑谜了，有事说事。」 褚唯被气得直接转身：「你说吧，这种话反正我说不出口，最后决定权也在我身上，就算问了，也不一定代表我们接受。」 乔木心看着褚盛，试探道：「褚总，你……有什么指示？」 褚盛见他态度明朗，便直说了： 「我希望五谷丰登，现在暂停研发，所有东西推翻重来。」 -------------------- 乔木心：杀意四起 后天一定挂假条了年前的工作完不成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感谢在2024-01-29 21:20:19~2024-01-30 23:3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减墨如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褚唯以为作为研发主导之一，他以为，乔木心会因此感到愤怒，但乔木心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问：「有什么理由吗？」 褚唯看着乔木心，嘆了口气：「我们的研发计划被泄露了。」 按理来说，每个季度的新品和研发计划属于保密内容，什么样的主题，品类，在品牌官方社交媒体发布前是几乎不会向大众透露的。 尤其是这次的「五谷丰登」系列，无论从技术难度，文化寓意，甚至是创新程度来讲，对「有品」都是一次升级，一次重大的突破，褚唯对此报以厚望，投入了比圣诞季的时候更高的研发成本。 但很快，网际网路上流出了相关物料，营销策划。最重要的是，他们定好的选品，竟然有人宣称能够復刻出一模一样的。 这么一想，确实很窝火，但是乔木心思索了一下，又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天下的牌子谁不是互相抄来抄去，况且乔木心有自信，他们的团队会是业内最优秀的，就算相同的思路，相同的品类，做出来的东西在同行中也是无出其右。 乔木心思索半晌：「我觉得……目前的情况，不需要调整全部的研发方向，在保证几款明星产品的基础上和其他品牌做好差异化竞争就好了。」 「如果是平时，这固然是个解决办法。」褚唯将另一份资料递给乔木心： 「『有品』作为褚氏的代表品牌，申请了英国伯明罕蛋糕展的参展资格。」 提到伯明罕蛋糕展，乔木心就明白了。 这是烘焙界最权威的展览之一，全世界的甜点师齐聚一堂，毫无疑问地是一场行业之间的交流盛会，而今年适逢中英建交30周年，中国企业的参展不仅是出于经济因素，也承载了文化交流的政治意义。 对于这次参展，政府会给予一定的扶持和补贴，钱不多，但对于褚氏来说，战略意义确实大于经济意义，但可想而知，申请参展资格的不会只有「有品」还会有其他的品牌——包括那些和他们使用了同样研发计划的品牌。 大家都拿一样的展品去竞争寥寥几个名额，这无疑将是一场噩梦。 褚唯当然也不甘心，但事已至此，无数的人力计划和研发成本已经投入，一切从零开始，不仅意味着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也会给所有参与的研发人员造成负担。 要知道就算是乔木心，也是今天才摸索出玉米北海道吐司比较好的状态，距离伯明罕蛋糕展也就半年的时间了。就算是推翻重来，也不一定能达到理想的研发成果。 乔木心听到这里，有些意外：「不可能是研发部的人泄密的。」 褚唯嘆了口气：「已经做过保密排查了，大家都没有问题……」 乔木心又问：「所以他们是请了新的研发团队么？」 褚唯本来觉得事到如今再追究这个意义不大，但褚盛还是想坚持确认一下，从手机中调出一张照片问乔木心：「你认识这个人嘛？」 传单上的人名字叫沈鸣，穿着厨师服，后面跟着一串名号，蓝带毕业，某烘焙学校客座讲师，某某烘焙比赛评委，某某酒店饼房主厨，多年旅法从业经验。 乔木心眯起了眼睛，上次看见这么长的title还是大草原上的卡丽熙。 第89页 沈鸣，沈鸣。 乔木心看了半天，缓缓地突出一句话：「我应该认识。」 褚唯细品了这句话复杂的语境：「什么叫做，应该认识啊。」 乔木心用一种清澈的愚蠢的目光看了一眼褚唯，说：「一起学甜品的人，有的人进了酒店，有的人去了餐厅，有的人回国内做烘焙，还有人想组建自己的团队。」 如果乔木心没记错，沈鸣应该是最后一种，想组建自己团队的人。他们应该是曾经一起学甜品，但他随后眉毛拧在一起，不免越说越心虚。 那个时候他年纪也不大，自诩有些许天赋，因而目空一切，他很少去记别人的名字，光是记得每天见过了什么人，明天要写什么样的食谱，后天的房租从哪里来。脑容量已经填满了。包括他后来出事，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很少再去关注曾经的朋友和同事们都在做什么。 因此他对沈鸣的了解也仅限于这人自己认识，大概搭过话，做出了成绩，并不比褚盛和褚唯两兄弟多多少。 哦，倒是有一件事，有一年沈鸣在找工作，自己好像当时已经入职了一家餐厅，帮他递过简歷，仅此而已。 褚盛嘆了口气：「这个人，復刻了我们已经定下来的，五谷丰登的全部新品，并且公布了配方——精准到后一位的克重。」 乔木心瞪大了眼睛，他和这个人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更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除非……这个人和乔木心一样，是可以徒手盲写配方的天才。 但乔木心隐约记得这个沈鸣，并不是这样的人设，不然他印象应该很深刻才对。 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重要的是伯明罕蛋糕展。 褚盛的意见是，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调整研发方向设计额外的新品重新尝试一次。 但是没想到一向愿意□□的褚唯在这件事情上採取了完全保守的做法，就像乔木心说的，同样的蛋糕，可能在味道和状态上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差别，褚唯的想法是不改变已经泄露的研发计划，将影响降到最小，从而保证正常的上新和营收。 但也这意味着，放弃伯明罕蛋糕展的参展。 褚盛转头问褚唯：「你之前一直在股东大会上画饼，说自己的目标是品牌升级，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褚唯，你甘心吗？」 褚唯只是反覆强调：「他们的研发压力很大了，你没有资格来要求我的员工为此调整。」 估计两个人之前也已经为此争论多次，褚盛转头询问乔木心：「你觉得呢？」 两个人都明白，乔木心是整个研发部的主心骨和能力上限，如果他说做不到，那确实是和蛋糕展没缘分了。 这也是褚盛今天把乔木心叫来的原因。 乔木心静静地听着两个人表达分歧，没有表达意见，只是反问道：「如果以伯明罕蛋糕展为目标来筹备的话，我们要做什么方向的调整呢？」 褚唯嘆了口气：「蛋糕展，自然以『蛋糕』为中心——磅蛋糕，海绵蛋糕，都可以，并且在造型和配料上，能够突出中式特色，给人深刻印象。」 在蛋糕制作中，其实还有许多细分的垂类，从技术来讲，裱花，巧克力，翻糖，五花八门，在口味上的区分就更多了，但一般甜点师都会选择一个垂类进行专精，比如专精糖果造型，或者翻糖，或者某一品类的甜点研发，但毕竟全才不可多得，保证口味的，可能在造型上欠缺，造型上可以的，无法保证口味，两者都齐，又要融入传统特色，和西点的制作工艺达成和谐统一，无异于难上加难。 褚唯喜欢冒进，但又不是傻子。圣诞季的酒心可露丽已经教会了他，只有保证营收，才能争取更多的话语权，这对于一家公司来说才是最长远的，就像这次褚盛来，也只是提出了建议，而采不採纳，完全在于自己。 他是核对了时间，评估了难度，以及现在的研发进度，慎重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褚盛以为，乔木心询问了这么多细节，应该是有把握做到，不自觉多了几分期待。 但乔木心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很委婉地表示：「我尊重小褚总的决定。」 褚盛嘆了口气，但毕竟乔木心是褚唯的员工，他也不好说什么。 褚盛走后，乔木心转身看向褚唯：「你是真不想还是假不想？」 褚唯表现得到无所谓，他的注意力甚至已经落在了乔木心刚刚拿来的面包上，嘴里含着面包，显得满不在乎： 「想啊，当然想了，我读书时候还想过考清华呢，但你比我清楚，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靠想就能实现的。」 乔木心又问：「那假如说，我能做到呢？」 褚唯其实有想过，只要他去拜託乔木心，告诉他自己的诉求，乔木心一定会不惜时间成本和代价地实现想法。之前乔木心提出的方案，褚唯总会下意识提高标准，但拿捏到最后，他和乔木心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尺度在哪里，所以从原则上来讲，他不会勉强任何人做自己范围外，做不到的事。 更何况乔木心现在是自己男朋友，他更不可能拿这一点当做筹码。 于是他嘆了口气：「就像你说的，我一直对研发部很有信心，所以更不能因为你能做到，就把你所有的付出当成理所应当，那样对你也不公平。现在全部推翻，是对你，还有对其他人劳动成果的不尊重。」 第90页 乔木心看着褚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瞻前顾后，谨慎思考的褚唯，和当初他百般嫌弃的褚盛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干脆铺开了一张纸，一条条地把褚唯担心的情况列出来：「人力，如果夏琳和曲波不愿意，开出合理的报酬，总会找到合适的人，可以继续延续五谷丰登的研发经验，在我看来，研发泄露确实是一件让人苦恼的事情，用巨大的挑战换来更好的机会，未尝不是因祸得福。」 「那可是伯明罕蛋糕展，和我们之前参加的烘焙展量级完全不一样，全世界的美食家，最出色的甜点师都会汇集在那里，你会代表中国，被全世界看到。」 乔木心看着褚唯，再次重复：「我认识的褚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褚唯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因为乔木心说的都是他担心的痛点。 但凡这个事情早两个月！别说研发部的其他人了，不就是白给嘛！年终奖统统翻倍！给老子沖！拿下大英帝国！ 老子又不差钱！ 但现在面对这份时间紧任务重的工作内容，他还是矜持地，安静地听着乔木心阐述，反问了一句：「关于蛋糕的制作思路，你现在有想法吗。」 褚唯本来以为乔木心至少为此为难一段时间，但乔木心只是稍微想了想，很笃定地说：「有。」 但很快又补充：「但是得等。」 褚唯又问：「等多久。」 但还没等乔木心给出确切答覆，他又很快和解了，既然都决定赌一把，我纠结那么多干什么。 于是他点点头：「你先出个想法，我们简单地对一下，然后和大家说。」 而自己，除了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比如说，研发泄露。 看样子摊子还没铺起来，老鼠就出现了，不把老鼠抓出来，他半夜睡觉都会忍不住抽自己嘴巴子。 …… …… 第一个月，乔木心按照需求，重新抽调了各部门的人手，除了有品的人，他甚至还找来了老熟人陆寻风。 他又从市场上找来了几十种新的传统谷物，还有一些中式糕点常用的原材料，开始了更加枯燥和重复的试错。 褚唯接下来忙着相关的手续，他在褚盛那里拿到了一起参展的其他竞品的名单，除了几个老牌的熟面孔，又冒出了几个雨后春笋一般的新牌子。 其中有几个，褚唯去稍微查了查，发现背后的实际控股人，竟然是凯旋集团。 ……嘴上说着和烘焙业务切割，但实际上手上还是诚实的很，看到有品赚钱了，立刻向鬣狗一样闻着味儿赶了过来。 褚唯打开官网，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这几个牌子研发的新品，几乎都和自己之前的几款主打产品一模一样，从红酒系列，到巴斯克，不能说一模一样，但基本上仿了个十成十。 ……终于明白网际网路上那么多人为什么讨厌学人精了。褚唯心想。 不过，他们和沈鸣，又是什么关系呢？ -------------------- 大家好，我回来啦！ 首先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新年多吃好吃的，开开心心，每天快乐！ 趁着过年，整理完了一直到结尾的剧情，这次是真的不鸽日更到结尾啦~不过写的时候发现和开头有矛盾的地方（但是不多）部分信息修改后会同步到作话里。 ps感谢大家等我这么久，本章留评论掉落红包！ 感谢在2024-01-30 23:32:37~2024-02-12 02:1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色的猫 14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配方究竟是从哪个渠道泄露出去的呢？ 和「有品」一起竞争的企业，有一些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有一些是传统点心，还有几家学人精企业，褚唯去查了一下他们的资料，他们背后是凯旋集团。 褚唯细细思索了一番，拨通了秘书的电话，让他通知乔文煊明天来找自己开会。 第二天乔文煊来的时候，褚唯已经让秘书去替自己买回来这几家的竞品的产品，依次摆在了他面前。 褚唯一直在观察着乔文煊的表情，但是乔文煊看起来很平静。甚至还反问：「小褚总今天叫我来，是什么意思呢？」 褚唯在接手乔文煊的股份和业务之后，虽然名以上保留了乔文煊的管理权，但无奈乔文煊这个烂摊子实在是太大，结构重组，裁员，削减合併业务，但随着一次次帐面财产的清查和股权重组，凯旋集团的业务并进了有品，乔文煊的权利一点点被架空了。 你说乔文煊对此毫无芥蒂，那肯定是不可能。 褚唯也没急着兴师问罪，他指了指其中几个牌子：「认识吗？」 乔文煊拿过传单，简单地扫了两眼，很快回道：「不认识。」 「凯旋集团好像最近突然又想开了，把你这边捨弃之后自己又搞了个新牌子。」乔文煊拿出其中一盒蛋糕，仿照乔木心的思路做的一模一样的款式，他切了一块递给乔文煊：「尝尝看？」 乔文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小褚总，你的意思是你在怀疑我吗？」 褚唯露出了一个十分委屈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这种话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敏感啊？」 第91页 乔文煊：「……」 在乔文煊的质疑下，褚唯缓缓坐在椅子上，摆出了一副十分窝囊的姿态：「盗版嘛，这个东西是查不清楚的，做来做去，谁不是抄抄乐呢？更何况人家做的还比我们好。」 很好，很逼真，但站在乔文煊的角度来讲，他觉得装可怜的小褚总有点噁心。 如果褚唯真的对自己全无戒心，干嘛突然把自己叫来呢？ 乔文煊本来也以为褚唯对「有品」的经营只是玩玩而已，但他不但玩了，还能玩的风生水起，稍微带点脑子的都知道，褚唯并不是省油的灯。 乔文煊只能耐下心来，努力去找一个没什么破绽的藉口： 「小褚总，你误会了，当时收购的时候，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就舅舅，不是凯旋集团，我也不至于走到被人收购这一步，怎么可能帮他们做事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跟收购没什么关系，是你这个人不太行呢，但是褚唯表面上还是装成了宽容大度的领导，甚至很用力的拍了拍乔文煊的肩膀：「我当然啊知道，所以这次也是叫你来，问问你的意见。五谷丰登本来是为了伯明罕蛋糕展准备的。但是现在难办了啊——」 伯明罕蛋糕展不是什么秘密，但确实是乔文煊接触不到的消息，因为这局棋褚唯根本就没想带他玩，但放消息给他，才能放长线钓大鱼。 乔文煊听到这条消息甚至没有觉得意外，他的语气很冷静：「那小褚总的意思？」 「你要是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组建一个新团队，研究新品，去代替已经被抄袭的旧品。」 褚唯对此表示赞扬：「好主意啊，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怎么样？」 乔文煊愣了一下，第一反应仍然是拒绝，他并不信任褚唯：「不妥吧小褚总，毕竟我人微言轻。」 褚唯的理由也毫无破绽：「你确实人微言轻，要不是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没有人接盘，我是不会找你的。」 乔文煊：「……」 褚唯又补充道：「但我的意思也不是让你来收垃圾，做成了，对你也是好事，对我来说也不亏。」 乔文煊也不是傻子，不吃这套：「您有自己的研发团队。」 褚唯：「重要的新品都被抄袭了，我还敢把展会交给他们做第二次吗？他们有别的工作要做，我本来也是打算组建一个新团队从零开始的。你别告诉我你之前没有什么积累下来的人脉。」 乔文煊不知道褚唯和乔木心的关系，但褚唯给出的理由同样合理，他没有备选的团队，所以想到了从业更久，有更多资源和人脉乔文煊。 但乔文煊跟复读机似地说了同样的话：「时间太紧了，我不确定最后会有什么样的。」 褚唯倒是显得很大方：「你先去做，咱们具体问题具体解决，就交给你——」 「褚唯，你看这是什么！」 乔木心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糕点，他兴致勃勃推门进来，迎面发现褚唯像亲兄弟一样搂着乔文煊的肩膀。 乔木心裂开了，他听见自己的喉咙一起和乔文煊的喉咙发出尖锐的爆鸣，并且一起和乔文煊质问： 「他怎么在这里！！」 …… …… 乔木心在研发室里捶年糕。 捶年糕讲究发力均匀，掌握好角度，使每块年糕都能受到适度的捶打，乔木心甚至还摆了一个视频，上面是一个打年糕的vlog 但他的频率明显和视频里的对不上，视频里均匀发力，他也均匀，都是爆发力。 妈的，乔文煊，杀杀杀杀杀杀。 直到褚唯在门后面悄咪咪地探出头，看着手里拎着木槌的额乔木心，带了哄人且服软的意思： 「还生气呢？」 乔木心又拿着锤子揍了年糕两圈，用眼睛剜了一眼褚唯，褚唯拽着他的衣袖，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是真的豁出去了。 乔木心还没把那句「老子要辞职」说出口—— 扑通一声褚唯跪下了。 乔木心：「……」 乔木心看着褚唯，褚唯也看着乔木心。 不是，乔文煊也是你也是，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下跪，不怕我折寿吗？ 褚唯可能觉得自己跪都跪了，甚至下意识补了一句：「听我解释，你别生气。」 但这么一跪，确实把他的火堵下去了乔木心把褚唯拽起来，自己又转身去 褚唯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忙凑上去问他：「你晚上吃饭了吗？」 乔木心递给他一个标准的假笑：「吃了，喝了一肚子西北风。」 褚唯双手合十：「那就不忙了，正好也快下班了，我请客给你赔罪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乔文煊名义上还是褚唯的员工，褚唯有要紧的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 都说好了，伯明罕蛋糕展是我的事，怎么转头又和别人称兄道弟去了？！ 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还是让乔木心很不爽，乔木心甩开他的手，兀自把刚才的箱子拿过来： 「这个糕点他家没有网店，都是手工制作的，我托人从产地特意带回来的，本来想第一时间拿给你尝一尝。」 可能为了缓和气氛，乔木心嘆了口气，酸熘熘地揶揄了两句「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 第92页 褚唯刺客的感受只有四个字——「罪该万死」，他明知道乔木心讨厌乔文煊，却还是先把人叫来了。 他有些悻悻地，语气中带来了一些哄得成分，「那，你给我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 乔木心瞥了他一眼，把刚才抱着东西拿了过来，拿着的是十分小巧的漆木盒。 他打开木盒，这些糕点的造型精緻小巧，颜色鲜艷。乍一打眼，仿佛是某种精緻的艺术品，甚至有几款的上面还有栩栩如生的裱花。 褚唯将其中一块塞进去，缓慢地咀嚼着，没有什么其他的馅料，就是不同的粮食，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不同于西点追求的轻盈绵密，是属于米糕类制品独有的扎实口感。 不过他也觉得稀奇，这么花里胡哨的米糕，他还是第一次见。 褚唯将剩下的一半塞进嘴里，又端详起另一块拥有牡丹裱花的小糕点，乔木心告诉他：「是豆沙。」 再用豆沙，南瓜泥等造型力较强的蔬菜和谷物进行造型，既保留了蛋糕的造型，又在中式传统工艺下，保证了蛋糕的口味，这就是乔木心对于褚盛提出的难题给予的答案。 乔木心叉着腰，看着褚唯：「我的答案告诉你了，那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你叫乔文煊来干什么。」 褚唯笑了一声，他还记着乔木心没吃饭的事，于是靠着流理台，将手里的点心掰一半递给乔木心：「为了钓鱼。」 乔木心一下子就想起了，脑子转了三转，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句。 褚唯生怕乔木心生气，又解释道：「从现在开始，他准备他的，你这边准备你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乔文煊应该会以各种理由，告诉我这件事办不成，然后——背后的人就会出来，和我们分蛋糕」 褚唯没有明说，但乔木心大概也能猜出来，那个想来分蛋糕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褚唯只说，这一切还都是自己的猜测，他拍了拍乔木心的肩膀： 「再等等看，我们很快就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 第50章 确定了制作方向为米糕，但是难题才刚刚开始。 再全能的学霸，也总会遇到一两个自己不会的偏门的知识点——乔木心不会做米糕。 米糕的制作原理并不难，但要想外形，呈现状态，口味三者达到一个统一和和谐，这就是乔木心做不到的范畴了。 后来，曲波用家里的关系，从苏州请来了很有名的米糕师傅，但随后，乔木心发现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 糕团从香味和口感都没得说，但是造型能力却并未达到乔木心的预期，东西做出来，怎么看还是不够精緻。没有办法维持在一个很好的状态，去支撑造型精美的豆沙和南瓜裱花。 进度比想像中更加缓慢，随着时间的推移，乔木心逐渐感到了压力。 而不出褚唯所料，乔文煊虽然也在积极地推进蛋糕展的各项事宜，每天和褚唯同步进度，开会，看似搞得风生水起，但并没有拿出什么切实可行的东西。 褚唯也不着急，继续演着「完了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乔文煊也只是表示，合适的人很快就会找到，需要小褚总更多的耐心。褚唯甚至又增加了给乔文煊的预算，让他尽快吧该办的事办下去。 钓鱼还是得更耐心一点，不然怎么等他们自投罗网。 钓完乔文煊，褚唯就飞去和外地的投资商开会了，有几个原料商和设备商也对「有品」这次的新品很感兴趣，如果有品能在展会上大放异彩，而他们作为原料和设备的供应方，同样一荣俱荣。对于打开外国市场也是绝好的机会。 乔木心听说他又要出差，说什么都要帮他收拾行李。换洗的衣服，还有牙刷，还有晕车药，止痛药。 褚唯觉得他这样折腾着找东西太辛苦，就连忙说：「其实不用特意准备剩下的酒店都有……」 乔木心收拾东西的手缓缓放下，说话的语气讷讷的：「……有点不捨得你走。」 这番话让仿佛一支箭，一箭正中褚唯的红心，他看着乔木心忙前忙后，心软的一塌煳涂，恨不得把他装进包里一起带走。 褚唯把他抱起来，两个人亲了好一会，美其名曰是充电，自己走的这两天一定会很辛苦，要把电充满才行。 充到最后，乔木心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的，嘴巴都要肿了。 第二天褚唯出差，下了飞机，等到达酒店，又在自己行李的夹层翻到了一包小点心，乔木心应该是买了专门用的密封袋子，将他们都封好放在夹层里。 夹层里还有一张小纸条，告诉他要按时吃饭，如果工作太忙，可以偷偷带几块，垫垫肚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包点心，就已经想回家了。 以往出差，褚唯没有什么很明显的感觉，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褚唯觉得短短的七天格外难熬。 他真的真的很想乔木心。 在公司的时候，两个人也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见面，可偶尔路过研发部，瞥见乔木心的身影，一想到他和自己在一起，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有动力。 可能乔木心也想到了这一点，除了那包小饼干，从褚唯出差开始，他每天都会拍各种照片和褚唯聊天，比如公司楼下的猫，点到了很好吃的外卖，米糕又失败了，成了一坨坨。 第93页 褚唯一张张看着，手机屏幕都快搓出火星子了，等晚上回了酒店，他立刻给乔木心乔木心拨了一个视频，却被乔木心迅速挂断了。 他正满头雾水地疑惑，对方为什么不接电话，乔木心却拨了语音过来，声音疲惫却喜悦：「今天辛苦啦，回酒店了吗？」 褚唯有点小小的不悦，问：「怎么不和我视频？」 乔木心迟疑：「呃……现在不太方便……」 「不方便，已经十点了诶，你在干嘛？」 此褚唯躺在床上，正好今天和投资商敲定了一些细节需要他亲自过目，他正一页一页地翻着合作方发来的ppt，一边和乔木心聊天。 乔木心欲言又止：「呃……我刚才刷了会视频，打了会游戏……」 褚唯更不解了，但他深谙乔木心的秉性，因此讲话也拐弯儿：「那让我看看你呗，我又不打扰你打游戏。」 乔木心：「不行！」 乔木心也发现自己这样的拒绝有点太奇怪了，支支吾吾地找补：「呃，确实是不方便，明天吧，明天行不行。」 褚唯沉默了半晌，随后带了点揶揄的口气：「乔木心，你该不会背着我出去泡帅哥了吧？」 乔木心：「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最近忙都快忙死了，哪里有时间？」 褚唯：「你的意思是如果有时间，你就要去找帅哥了，乔木心我要闹了！」 乔木心笑的都快漏气了：「无理取闹呢褚唯？」 褚唯：「是啊，我在无理取闹，我很生气，气的都快不行了，所以快点打个视频，让我看看你。」 在临走之前，他也知道研发进行的不太顺利，但他更知道乔木心是心里很有数的人，所以从来不在非工作的时间询问乔木心工作进度，两个人今天能有这么一点时间聊天，已经很难得了。 乔木心还是拒绝：「今天真的不能视频，不太方便。」 褚唯：「那你到底干什么呢？」 乔木心被追问烦了，语气中带了点恼羞成怒：「因为我脱光了！没法开视频！」 褚唯：「……」 褚唯摸着下巴：「我觉得可以开诶。」 乔木心：「我不行！不可以！」 乔木心嘟嘟囔囔地骂了褚唯两句，但褚唯洗耳恭听，下次还敢。 其实褚唯很早一起就发现了，就像是对童年时代缺少关心的一种嚮往和补足一样，比起深层次的交流，乔木心更喜欢亲吻和拥抱。 但人总不能一直谈柏拉图，但是褚唯每次提出两个人进一步发展的时候，乔木心总是很紧张，所以两个人亲到情到浓时，最后总是以互帮互助，或者单方面帮助结束，这让褚唯很不好下手。 迁就老婆是男人的天性，所以他一直以乔木心的感受为主，剩下的来日方长。 等乔木心骂过了，又哼唧了半天，用蚊子一样的声音答他：「你实在想看，等你回来看。」 褚唯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了。 褚唯一本正经：「是这样的，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更长的时间代表着更高的利息。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能只看看，我们做点更亲密的事怎么样？」 褚唯的本意本来也是逗一逗乔木心，没指望他能说什么，但谁知道乔木心说：「好啊。」 褚唯觉得今晚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他问乔木心：「我不会在做梦吧。」 乔木心立刻开始找补：「不过，你等我做做准备。」 褚唯逗他：「哪方面的准备啊？」 「生理上的，心理上的，都有。」隔着网线，褚唯看不肩膀乔木心的表情，但他猜也能猜到，乔木心一定红透了脸。 乔木心的话说的黏黏煳煳，却又很诚恳：「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什么经验，你要包容我。」 褚唯嘴上都是好，也和他撒娇：「我也是第一次喜欢别人，喜欢得不得了，你也要包容我。」 等聊到这儿，乔木心打了一个很长的呵欠，两个人便互道了晚安去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按部就班地工作，出差，褚唯一直没去过问乔木心研发工作的事。 一周之后，褚唯和展会的投资商开完会，本来秘书给他定了第二天回家的机票，褚唯想了想，他最后还是改签，半夜回了家。 一想到晚上能看见乔木心，回家的路都变得急迫起来。 可当他打开家门，家里静悄悄的。褚唯推侧卧和主卧，不免感嘆，有点过于干净了。 他心里浮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家里每天都会请阿姨来保证日常的卫生，阿姨会在他工作的时间来打扫，两个人就能正好错开，然而褚唯给阿姨打了个电话。得到的回覆却是家里这两天都没有人。 联想到乔木心这两天一直不肯和自己视频，褚唯的心里沉了一下，他缓缓地拿出电话，给乔木心打了过去： 「你人现在在哪里？」 半夜三更，乔木心以为褚唯有什么急事，没想到褚唯噼头盖脸地这么一问，给乔木心问懵了，他支支吾吾：「我，我在家啊。」 褚唯的声音蓦然间沉下来：「乔木心，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乔木心「啊」了一句，连沉默都透露出一丝心虚。 那一刻，褚唯感觉苦味从嘴里浮上来，想起来这么多天，乔木心好像一直在骗自己。 第94页 他不会……是不是真的和别人在一起，然后，然后—— 然而乔木心没有给褚唯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我在公司。」 这个答案是褚唯完全没想到的 「十二点了，你在公司做什么？」 乔木心好像被发现了很难堪的事一样，半天张不开嘴，最后只是含煳地说，「我本来是打算休息的。」 乔木心这么一说，褚唯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立刻驱车赶到公司，半夜公司空无一人，只有研发室的灯还亮着，他大踏步地向光亮处走去。 烤箱正对面的角落里放了一张摺叠床，乔木心正坐在床上刷手机，乔木心抬眼看着他，然后也迎上去，亮闪闪的目光中全是惊喜。 「你提前回来啦？」 -------------------- 第51章 「工作忙完，就改签回来了。」褚唯环视了一圈，流理台上还放着各种器具，糯米粉，还有几种果脯和食材：「你还在忙什么，怎么不回家？」 乔木心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拿出一个大木箱。 里面是正在发酵的糯米。 本来糯米是在苏州发酵好，直接运过来，可在制作的过程中无论是状态和粘性一直不尽如人意。明明都是按方法上做的，但就是味道不对。 做到最后，大家看到糯米就想吐。最后连老师傅都劝乔木心，实在做不到就算了，那么多传统糕点，另换一种，不失为一种方法。 乔木心不信邪，觉得苏州大师傅能帮到的业有限，所以他开始自己琢磨，从零制作米糕。从发酵做起，一步一步。 不过发酵和烘焙的本质是化学反应，乔木心一点都不敢懈怠，他将酵母的用量，甚至是温度和时间都控制在了一个极其精准的区间，每次发酵，每隔两个小时就要起床检查温度和湿度。所以他这一周几乎每天都和箱子睡在一起。 褚唯现在明白了，乔木心不肯和自己视频，因为只要接通了视频，他就会知道，乔木心这段时间都住在公司。 褚唯心里很难受，他知道适当的压力会带给人无限的灵感，但他本意并不是希望乔木心这样。 乔木心自知骗了褚唯理亏，不敢看褚唯的眼睛，只是带着心虚撒娇，伸手想去抱褚唯：「好嘛，骗你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褚唯拉过乔木心伸出的手，一把抱起乔木心，将他放在流理台，乔木心一低头能看见褚唯的眼睛。 褚唯摸着乔木心脸侧的发梢，这段时间两个人都为了一个目标奔忙，他好久没有认真地看着乔木心，面前的人肉眼可见地疲惫了，还变瘦了。 褚唯百感交集，语气中都带着一丝复杂的滋味：「乔木心，搞不出来不搞了，我们不止有伯明罕蛋糕展一个机会。」 乔木心表示抗议：「不能不搞，我再多试试没准就搞定了。」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按时吃饭，好好睡觉。」褚唯拉着乔木心的手：「理想很重要，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我要和你一起实现理想。」 乔木心本来还存着一肚子道理，可听了褚唯这番话，又觉得喉咙里暖洋洋的，什么都说不出了。 「实在不行，伯明罕蛋糕展可以放弃，包括以后的路都是这样的，如果你以后想做管理层，那就做管理层；想回学校读书，那就去读书；或者想继续学习甜点，都可以。理想很重要的，但不是『最』重要的，对我而言，你才是那个排在第一位的。」 这是褚唯第一次和乔木心讨论将来，他本来是打算，把两个人关于未来的事，挑一个更严肃，更恰当的场合，慢慢讲给乔木心听，从乔木心答应了他的告白后，他就自然而然地将对方噹噹成了自己人生的一部分。 不需要必须做到什么，或者为生计去奔波。在他面前，乔木心可以不用再做紧绷的弓弦，他永远都有退路。 这话说得有点霸道，但乔木心能感受到褚唯背后的关心则乱，也不再辩解，只是让他放宽心：「以前在巴黎也是这样的，想做好东西，哪有不需要精力和时间磋磨，是我自己决定这么做的，你不要觉得愧疚。」 说罢他转身，在柜子上翻找着什么：「对了，早知道你今天回来了，这个送给你——！」 乔木心拿出一根棍子，棍子的顶端是一朵特别漂亮的裱花，一朵粉红色的玫瑰花。 乔木心献宝似地递给褚唯：「你送我烟花，我送你鲜花。」 花瓣舒展，薄如蝉翼，远看像是髮簪上精緻的簪花。褚唯诚惶诚恐的接过，闻到了散发的清甜的味道。 乔木心笑眯眯道：「这是豆沙做的。」 其实只是一朵很普通的韩式裱花，乔木心好久没做裱花，闲来无事随便练练，然后拿来给褚唯第一个欣赏。 褚唯诚惶诚恐地接过，有点茫然，他问乔木心：「我能不能找个东西把他装起来，回家摆在柜子上？」 乔木心连连摆手：「这有什么可收藏的，你喜欢的话每天都送你，赶快把它吃掉！」 于是褚唯闭着眼睛，咬牙一口口地享用了美味的花朵，吃的如坐针毡，仿佛自己是一个採花大盗。 下次还是画个小动物给他吧，乔木心心想。 等吃完，褚唯又问他：「厨神，现在能和我回家了吗？」 乔木心想了想，恋恋不捨地看着木箱：「再让我试试吧，万一这次就成功了呢。」 第95页 褚唯知道，这花的意思就是他不可能放弃，于是他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开了灯。 乔木心探头看着他附身捣鼓了一段时间。褚唯拉出了一张沙发床。他把沙发床调整成了一个舒服的角度，最后拍了拍垫子，向乔木心示意：「睡这里。」 这张沙发本来就是考虑到以后加班的情况，行政特意给褚唯安排的，但褚唯主打一个反向整顿职场，非必要时候不留在公司，事到如今，没想到摺叠沙发在这时候用到了。 虽然只是一个午睡用的沙发，但不管怎么说，总比那张小小的行军床舒服得多。 乔木心在上面躺了一下，这一周他都蜷缩在行军床上，确实睡得没有很舒服，这张沙发解救了他长期蜷缩起来的腰，他感觉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他向褚唯开玩笑：「这已经是双人豪华大床了，小褚总大气。」 不过，他在床上滚了两滚之后，发现褚唯躺在自己身边，又推了推褚唯的胳膊：「你快回去休息吧。」 褚唯躺在乔木心身边，「不希望我陪你？」 乔木心嗔怪道：「你也是好不容易坐飞机回来的，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忙，快回去休息吧。」 褚唯心里也清楚，自己在这里待着也是给乔木心添麻烦，于是他也没多留，等帮乔木心铺好了沙发床，又特别强调：「明天，一定要按时跟我回家啊。」 乔木心笑道：「好呀，等明天上班，你就能见到我了。」 从公司出来，褚唯觉得自己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等他走到楼下，却收到了乔文煊的消息。 乔文煊说，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团队，但团队的负责人似乎对褚唯开出的条件不满意看乔文煊的意思，就是，想把问题重新甩给自己，让自己帮着解决。 真是岂有此理。 一想到有就是他导致乔木心现在不得不在沙发上守着自己那一箱破糯米，褚唯心里就有一股邪火，但他还是装作有求于人，十分卑微地询问：「哦，那他们想怎么办呢？」 「他们想约一个时间和您面聊。」 褚唯听到这话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欣然答应：「明天吧，让他们定地方。」 既然都决定装卑微了，肯定要装个十成十才比较肯。 他有预感，乔文煊这个钩子不错，背后的大鱼马上就上钩了。 …… …… 第二天，褚唯将谈判地点选在了一家日料店内。 屏风上画着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室内还摆了一把刀做装饰用。 虽然是日式装修，但两个人坐在这儿，就有一种鸿门宴的感觉了。 乔文煊虽然坐在褚唯旁边，但明显感受到老闆身上浑身散发的低气压，他只当褚唯最近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下伯明罕蛋糕展，为此烦恼。 约定的时间到了，褚唯看了一眼时间，气氛变得肉眼可见的沉闷。 过了一会，褚唯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来晚了。」 褚唯转头，看到来人，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杨总，原来是你。」 来人是凯旋集团的董事，也是乔文煊的舅舅，杨裕川。 之前褚唯去签烘焙业务的转让合同的时候，曾经和杨裕川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以为杨裕川和乔文煊的关系宣告破裂，所以根本没有细想这件事。 现在看来，当时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浅了，这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止亲戚，或者利益捆绑这么简单。 褚唯一边和杨裕川握手，说着场面话，还不忘了暗搓搓内涵一下乔文煊：「你早说你找了你舅舅来啊，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乔文煊面不改色：「褚总，我确实是按照您的要求进行招募的，只有凯旋的团队有意向结束，这和杨总是我的什么人没有关系。」 杨裕川也没有管乔文煊有了怎样的说辞，落座后，他没有和褚唯客气，开门见山「我听说，小褚总在准备英国伯明罕蛋糕展的事。」 褚唯故作惊讶：「杨总真是消息灵通，这都知道……不过，杨总的烘焙业务不都卖给我们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事儿了？」 杨裕川道：「褚总折煞了，幸福饼房的经营呢，现在看，不能说完全没有我的责任。但这两年，烘焙确实赚钱，企业嘛，都是什么赚钱做什么的。」 褚唯想起来自己查到的那几家企业，一边对杨裕川彬彬有礼地笑着，一边在心里大骂学人精不得好死。 服务员端上了茶水，刚要给两个人倒，褚唯连忙让他出去，顺便指了指乔文煊：「我看你一直闲着，你来倒吧。」 -------------------- 第52章 乔文煊愣了一下，见褚唯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能拿起茶水，把两个人的杯子倒满。 杨裕川开门见山：「我这次来，主要是来和小褚总谈合作。」 褚唯端过乔文煊倒好的茶杯：「你早不找我晚不找我，偏偏在我找不到团队的时候来，褚总很会挑时候。」 杨裕川也不恼，若是外人见了，恐怕会以为他真的把褚唯的话当成了赞美，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这下不也正好解了小褚总燃眉之急，俗话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反而更容易长久。」 褚唯随手翻着餐牌，继续搭腔：「所以，杨总意在何处，不妨直说？」 要是放在以前，一个后生，敢用这个态度跟杨裕川讲话，这生意基本是不用谈的，他连自己的外甥都敢算计，可褚唯背后是褚氏，褚氏能从政府手中拿到伯明罕的参展名额，就证明他的背后不止有商业资源。 第96页 于是杨裕川索性也不在装傻兜圈子了：「我听乔文煊说，小褚总你在找能够承接伯明罕蛋糕展的团队，而我手里正好有相关资源，若是我们能合作，最后把这个展完完整整地办下来，想必以后都会是一桩美谈。」 褚唯抬眼看了一眼杨裕川，缓缓放下了餐牌：「合适的团队？什么来头？也不是所有的团队都能达到我们的要求吧？」 杨裕川笑着说：「一部分是擅长中式糕点的大师傅，还有另一些，都是有蓝带和雷诺特履歷的。」说罢，杨裕川递给了褚唯一打简歷。 褚唯接过，一张张端详了半晌，最后一张竟然是自己的熟人。 沈鸣。 褚唯饶有兴致地抽出这张：「……这人有意思。」 「还是小褚总眼光好，这人是履歷最漂亮的，还是文煊这孩子推荐给我的。」 杨裕川看着乔文煊，俩人岁月静好，仿佛之前争产业争得头破血流的事压根没发生过似的： 「这个沈鸣啊我还见过，西点很有一套，翻糖也不错，据说是和『糖王』学的手艺——復刻甜点也是一流。」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刺激褚唯，「復刻」二字咬的很重。 褚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乔文煊，说实话，他之前对乔文煊的印象仅限于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那现在他开始对这个对手刮目相看了。 为了让褚氏保全自己的产业，在褚唯面前各种伏低做小，为了把自己的人塞进「有品」又和曾经背刺过自己的舅舅打得火热，甚至还拿对方当枪使，这般手段和心理素质，褚唯自诩确实做不到。 研发计划大概率是从乔文煊这里泄露出去的，褚唯心里有了答案，但他还是眯起了眼睛，装作仔仔细细端详这手中的简歷：「听起来确实是不错，但是天底下也没有白吃的午餐，杨总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杨裕川终于也「图穷匕见」了：「凯旋集团想以联合出资的方式，和『有品』一起，参加伯明罕蛋糕展。」 褚唯摇了摇头：「不可能。」 杨裕川似乎想到了这个结果，他反而很从容：「小褚总先不用着急拒绝，蛋糕展带来的收益，对你们来说其实很有限，所以，外包给别的团队是个不错的思路，正好我们的新品牌还在开拓市场的阶段，对你们来说也只是贴个牌子的问题。花钱解决的烦恼，就不是烦恼了。」 褚唯刚才只是单纯地厌蠢，现在就是有点气极反笑了：「哦，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倒贴钱，让你们帮我。」 杨裕川振振有词：「运营团队总需要成本的呀，小褚总最懂其中门道，没有成本，就没有收益。」 在外人看来，这个陷阱足够诱人。但其实细想背后的逻辑，模仿有品的牌子，再和有品合作，达到品牌升级的目的，最后再参加伯明罕蛋糕展，洗了一圈，最后就可以以竞品身份光明正大地和有品竞争市场份额。 这算盘打得桌球响，响得褚唯耳朵都要震聋了。 褚唯本来想当场掀桌子走人，可又想了一下，如果不是乔文煊泄密，乔木心和自己，整个有品不会陷入这么被动的局面。 掀桌子走人，太便宜他们了。 于是他思考半晌，装作认可杨裕川的想法：「确实还不错，不过杨总，我们的牌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合作的。伯明罕蛋糕展迫在眉睫，先拿东西，再谈合作。」 杨裕川也不是傻子，反问褚唯：「当然可以先拿东西，小褚总，只是……东西拿来了，你们不要，我们的损失怎么办呢？」 褚唯同样理直气壮：「杨总，你要知道，选择团队都是精益求精的，不止有你的团队，就算其他的小作坊，我们都要试一试，最后的选择权不在我们手里，在政府手里。只有政府宣传侧的人，有资格决定谁的品牌最有资格参展。」 这话说其实也不全是撒谎，最开始确实是褚盛的资源联繫到了政府，和有品合作，但现在存在产品泄露的事，伯明罕蛋糕展背后代表的是中国，政府选几个团队重新竞标，倒也很合理。 褚唯只是没说自己也准备了团队。 于是杨裕川也没有多想，一口答应了下来。等褚唯离开餐厅，他感觉自己像吃了一口苍蝇一样噁心。 他离开餐厅，正好收到乔木心的消息，乔木心给他拍了个照，照片里，扁平的木槽内部填满了白色的米糕。 乔木心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老婆做的就是最好的，于是褚唯发了一个牛极了的表情包，还让对乔木心说，他下午回公司，让乔木心给自己留一块。 …… …… 乔文煊离开日料店，又和自己舅舅再三保证，总算将这一切安排妥善，然后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面无表情的接起电话：「我应该有对你说过，没有特别着急的事，不要轻易打我的电话。」 对面的人丝毫没在意他讲话的恶劣态度，只是平淡地说：「褚氏不会发现的。我只是想问你，你之前让我復刻的配方到底来自于谁，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不是一直想要机会吗，褚氏就是你的机会。」乔文煊的话几乎有非同寻常的魔力： 「如果能得到褚氏的聘书，回到国内，有钱赚有名声，谁还知道你在国外那些黑歷史？更何况也就不需要我帮你再收拾烂摊子了，听说你这么多年一事无成，欠了不少钱。」 第97页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有些迟疑：「只要让褚氏选中我，我就有钱。」 乔文煊笑了，他清楚地知道，钱对沈鸣有着怎样的吸引力： 「还完债，以后会越来越有钱。」 「万一我做不到——」 「用那些我给你的配方就行，剩下的你看着办，就算你做的再烂，褚唯自己拿不出东西，还是要用你。」说罢乔文煊还不忘嘱咐一句：「到时候，杨裕川也会感谢你的。这一局，我们是双赢。」 …… …… 一个月后，是伯明罕蛋糕展最后的选品日。 选品会定在了褚氏下属的酒店进行，除了政府宣传侧的人，褚盛，还有褚唯都在现场。 褚盛环视了一圈，他没有看见乔木心，他把褚唯拉到角落里，语气中带着怒意：「你搞什么名堂，人呢？」 褚唯倒是心态良好：「最近的研发很不顺利。可能还在进行最后的调整。」 褚盛如临大敌：「你什么意思，今天你的人不来了？」 参加今天选品会的人，不说位高权重，有宣传侧的人，有从事进出口贸易的，零零散散，褚盛正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有品拔得头筹，往大了说，以后无论是出海，上市，都能便宜行事。 这也是杨裕川冒着不惜献祭乔文煊的风险也想要来分一杯羹的原因。 褚盛见褚唯一副不紧不慢地态度，心里更着急了，冷着一张脸：「你平时怎么标新立异，怎么玩我都不干涉你，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掉链子，我看你公司干脆也不要干了。」 褚唯听褚盛在这里念叨的实在是烦人，连忙堵住他的嘴：「第一，我做的决定你以前也没少干涉，第二，『有品』和『满月』的体量完全不一样，咱们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盼着我点好吧，别老拿关门吓唬我。」 「第三。」褚唯嘆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哥哥，目光也同样无奈：「褚氏的经营从来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姓褚，我也姓褚，你好歹学会信任我吧。」 褚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褚唯能和自己这么说话，然而褚唯也没搭理他，有几位金髮碧眼的外国人走过来，褚唯忙去和他们打招唿。 除了政府的人，伯明罕蛋糕展也派了举办团队来参与选品。比起选品会，更像一个为了外交而举办的小型展览交流会。给人一种精緻的体感，但其实本身还是一场为了利益产生的精密的赌局。 厨师们正在分头布置选品会的甜品台，大家来自不同的公司，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收到了风声。有的人公司准备了造型精緻的西点，但造型过于常规，还有一些过于标新立异，过于先锋的。光是扫了一眼，褚唯大概就能明白，这场赌局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些企业以为自己被选中了，但其实根本就没有拿到过入场券。 杨裕川这次准备的选品是翻糖，因为较强的塑形性，曾经在国内火过一段时间，被广泛应用于各种蛋糕造型，处理各种精细造型，近到美人的髮丝，大到宫殿楼宇，其中擅长翻糖造型的甜点师周毅，享誉国际，有糖王之称。 估计是按照这个思路，杨裕川才准备了古风美人造型的翻糖蛋糕，中间堆满了各色传统花卉，看上去花团锦簇，足够吸引人，但无奈制作者技不如人，经得起远看，等凑近了，漏洞百出。 褚唯问：「这就是你那天说的那个沈鸣的作品吗？」 杨裕川笑着点了点头。 褚唯看着这个蛋糕，面无表情：「那天信誓旦旦地说会拿好东西出来，杨总，你拿出来的就是这个嘛？」 杨裕川甚至都猜到了褚唯会因此略显不满。只是无奈地表示,沈鸣这个水平已经是国内同行业的佼佼者，再找，只能去找糖王了。 买方市场如果变成了卖方市场，那就不是价值决定价格了。 虽然在褚唯眼里，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造型类蛋糕，但是很明显，这种技术确实是能够煳弄一波人了。几个小作坊对此啧啧称奇，甚至有老闆已经和杨裕川交换过一波名片。 就连褚盛都忍不住说，如果褚唯真的对伯明罕蛋糕展没有准备的话，就算被杨裕川中标，也是没办法的事。 等到选品会的时候，所有的人会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等到在杨裕川的选品面前，众人停住了脚步，杨裕川甚至已经为试吃的人分割好了合适的小块。 越看到最后，褚盛看着金髮碧眼的外国人若有所思地咀嚼，心也跟着渐渐凉了下来。 「出于造型的考虑翻糖固然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选择，但说实话，口感确实……很一般。」 杨裕川一边小心赔着笑脸：「如果口感上有问题，我们可以上了展会再调整。但就寓意来说，是很好的，美人睡芙蓉，多有中国特色啊。」 外国人没吃这套，这场宴会，他是受褚盛邀请才来的，他转头看着褚盛：「褚，你们还有更出色的选品吗？」 褚盛看着褚唯，褚唯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门的方向。 那名外国人肉眼可见地失望下去。他重新环视了一圈其他的甜品台，最后目光缓缓落在杨裕川带来的选品上。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等一下。」 -------------------- 第53章 在褚唯听到「等一下」的那一刻，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第98页 研发部的众人缓缓地推着餐车进入，在场视线的所有焦点都放在他们身上。 乔木心跟在他们身后，身上的厨师服还没脱，他偷偷走到褚唯身边：「我来晚了。」 褚唯向他眨了眨眼睛：「你来的刚刚好。」 杨裕川最开始看到乔木心很惊讶，可又看了看褚唯丝毫不意外的表情，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他们今天都是准备好的。 杨裕川的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但等他看到乔木心拿出的蛋糕，却又在心里冷笑起来。 平平无奇。 一个六寸左右的蛋糕，同样是花团锦簇的造型，上面的人物是两个q版小人。硬要说哪里特别，除了裱花精緻一些，和普通的蛋糕没什么两样。 杨裕川十分不满地冷笑道：「小褚总，不地道吧，就算是参展，也要按规矩来。」 褚唯没有看他，故作无奈：「选品会也没结束，也不算来迟吧，顶多算压轴登场？」 其他人小心翼翼地推着餐车，和其他竞品一起放在展台上，乔木心站在一开口就是流利的英语： 「我们是有品的研发团队，很抱歉因为技术原因来的迟了一些，但还是俗话说好东西不嫌晚，才会更容易满足大家的期待。」 褚盛有些意外，他之前和乔木心接触的并不多，对这个人的印象仅限于是厨子，吃过乔木心的东西后，印象是很厉害的厨子，但今天，乔木心开口的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弟弟天天围着这个人转。 金髮碧眼的外国评委似乎有些意外，他看着褚唯：「你可没告诉我今天还准备了惊喜，褚。」 褚唯倒是很谦虚，完全符合大家对于中国人的刻板印象：「晚来的不叫惊喜，晚来的『美味』才叫惊喜。」 乔木心拿出一把切蛋糕用的长刀，避开了裱花的缝隙，一刀下去，将蛋糕一分为二。 蛋糕露出了彩色的横截面，整齐而明艷层层堆叠。呈现出一种秩序整齐却又色彩缤纷的美感。 杨裕川在一边看，虽然是正常的询问，但褚唯听起来总带着带着酸熘熘的味道：「这蛋糕看着奇奇怪怪，原材料和工艺都不清不楚的……」 乔木心没有回答他，其他人将蛋糕分成试吃装，并且送给了在场的每个人都送上一盘。 外国评委细细地品尝，蓝色的眼睛因惊喜而发亮：「令人惊喜的味道。」 「以广袤土地上，丰富的农作物为灵感，蛋糕的原材料是在西点的基础上，融入了中国传统米糕的制作工艺，取原材料『五谷』——大米，小米，大豆，黄米，小麦，融合了传统糯米的制作工艺，对中国人而言，五谷聚集，寓意着丰收和希望。用不断的努力换取丰收的果实，这是中国人一直以来信仰的精神——无论是事业，还是友谊。」 几个英国人远道而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中英建交30周年。这套说法很官方，但一听确实是外国人很受用的类型。 褚唯压低声音：「你小子竟然这么会说。」 乔木心也压低声音：「我们网红是这样的。」 当然话术不可能全是自己的，乔木心也上网查了一些资料，他有猜到会有这种情况，也明白这种场合下，场面上的说法有时候比付出更重要，因此特意准备了一番。 本来他问了曲波和夏琳，愿不愿意在外国佬害怕的时候给他一点小小的中式震撼，夏琳表示自己的英语在结束考研的那一刻就还给了老师，而曲波表示你让一个i人在十人以上的场合讲话和杀人父母没有区别。 所以最后还是他自己上了，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也先享受涨薪。 杨裕川最先不淡定了，在一旁补充：「这样的造型，拿去比赛，不觉得丢人吗？」 「如果需要翻糖，我们同样可以参展的阶段再调整。」 乔木心将杨裕川的对话原封不动还给对方，又将手中制作好的名片递给外国的评委： 「今天我们并未额外制作翻糖，不仅是出于存放，运输，以及时间成本的客观因素考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各位现在品尝到的蛋糕，是完全出自『有品』自己的研发团队，我们的团队将这次机会，视为我们研发能力的一种考验，现在的呈现，这是我们的下限，绝不是我们的上限。」 听完乔木心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其中带头的英国人并未做迟疑，同样开了一个幽默的玩笑：「褚，你这样很不诚实，总是把惊喜留在最后。」 褚盛满肚子的担心怨气彻底消失了，他甚至跟着一荣俱荣，被夸的十分受用：「事先知道就不叫惊喜了，来到中国路途遥远，怎么不带一些印象深刻的东西回去呢？」 英国人点了点头，随后毫不迟疑地伸出了手：「那接下来，祝我们合作愉快。」 杨裕川彻底无话可说，甚至有一种自己被烽火戏诸侯了的感觉。 最后拍照的环节，几个领导站在一起，褚唯却叫停了摄影师。 他向站在角落里，和几个同事聊天的乔木心招手：「乔木心，叫研发部的人一起来拍照吧。」 褚盛瞪了他一眼，褚唯理直气壮：「这块饼咱们拿到了，我一个人吃不下，你得让我的员工也有好处。」 褚唯其实知道，一张照片是小事，重要的是背后的含义，协助团队拿下伯明罕蛋糕展参展名额，这是写在简歷里，以后无论去哪里都十分有分量的精力。 第99页 褚盛这时候也明白，褚唯看上去不靠谱，却能有这样一支团队，肯为他努力和卖命。他的弟弟，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需要自己扶持。 乔木心最开始也觉得不合适，摆了摆手，直到褚盛也叫乔木心他们过来拍照。 于是，一群领导，被一群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研发人员簇拥着，拍了一张合照。 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褚唯悄悄伸出了手，将乔木心的肩膀揽在了自己怀里。 「一二三，茄子！」 在众人的欢唿声中，乔木心勾起了褚唯的手指，平分着一份秘密的与有荣焉。 …… …… 「当时我都吓死了，我真的以为你们没做完，还在想一会怎么收场。」 回去的路上，褚唯还是有点后知后觉地流冷汗，但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地结束了，他们也拿到了伯明罕蛋糕展的参展资格。 乔木心在副驾驶笑：「那你对我还挺放心，这么淡定地在这里等我。」 褚唯一边开车，一边也看着乔木心笑：「因为我相信，你最后一定回来。」 乔木心有点小感动。 褚唯：「我知道你一定会陪我挨骂，这样我会觉得挨骂值的一点。」 乔木心微笑：「是我自作多情了，对不起。」 褚唯又问他：「米糕的问题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乔木心愣了一下，然后卑微地再次扶额：「说到这个，其实整个事情的发展很荒谬。」 制作米糕的想法，是夏琳去参加婚礼，新娘家回赠了一盒喜饼，是精緻的米糕，乔木心从网上买了同款的牌子，发现是一家手工定制的店铺，没有详细的配料表。 于是乔木心开始了痛苦地一遍遍復刻头秃的日子，最后连苏州的米糕师傅都跑路了，说做不来做不来。 研发部的人为此也被折磨的牛马不如。最后是曲波万分疲惫地说，是不是哪个环节搞错了。 乔木心痛苦地揉了揉鼻樑：「后来我发现确实，搞错了，那和喜饼的产地不对。」 褚唯疑惑：「什么叫产地不对。」 乔木心：「夏琳说，新郎家是朝鲜族人——那是一盒朝鲜米糕。」 在延吉和周边地区，朝鲜族确实有用米糕代替生日蛋糕的习俗，因此也在米糕制作工艺和现代造型的融合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在这之前，大家先入为主地认为了那是一盒苏式糕团，确实在部分造型上也有重合。然后大家就一路走到黑似地被误导了。 难怪乔木心百思不得其解，苏式糕团的配方无论怎么调整，都不足以支撑起蛋糕的造型。对症下药后，乔木心连夜和夏琳飞去了延吉，找到了擅长制作非遗米糕的店铺。直接把人薅来了z市。 剩下的流程，一气呵成，迎刃而解。 但现在事情解决了，乔木心为此感到分外懊悔：「啊啊啊啊——浪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还让大家走了弯路。」 褚唯安慰他：「终点对了，就不叫弯路。」 乔木心暗搓搓地暗示：「但是弯路可是很昂贵的~」 褚唯点了点头，他对待员工一向很大方。上次圣诞的研发季结束，所有人都得到了一笔很可观的奖金。 不过，这一切在今天总算尘埃落定了。 路途有点长，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乔木心打了个哈欠，后知后觉地有些疲惫。 褚唯突然转过身：「乔木心，一起去伯明罕吧。」 这是褚唯准备了很久，一直想对乔木心说的话，但之前的研发很不顺利，他怕这番话给乔木心增加额外的负担，但是现在，他觉得这场盛会，乔木心早已成为了必要的角色。 所以，他再次发出了邀请： 「带着我们的蛋糕，还有理想，一起去更大的舞台吧。」 乔木心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好啊。」 …… …… 要问今天最不开心的是谁，估计应该是杨裕川。 就连照片，他都是在一群人中镶了一个小小的边儿。 杨裕川的本意是想半路截胡，拿下伯明罕蛋糕展的参展资格，但没想到，在这一局他才是猎物。 -------------------- 相关朝鲜米糕/苏式糕团/伯明罕蛋糕展制作工艺来自百度百科+网络 其实两者从造型上和成分上区别还是很大的，但这两年随着甜品行业的发展大家在造型上卷出了新高度（去延吉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漂亮的米糕，大受震撼，阿祖停手吧别卷了） 伯明罕蛋糕展根据剧情改变了一些展会方面承担的功能，可能与现实不符，仅做剧情推进需要 第54章 现在不但耗费了大量的财力和物力，还平白无故让人看自己的笑话。 他不自觉地迁怒于乔文煊，突然传来敲门声，杨裕川本来想怒吼一句滚，但杨裕川爱面子，但凡有外人在的地方，他一向都装的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因此强行把满肚子的怒火压了回去。 门口的小秘书声音细如蚊吶：「沈先生来了。」 沈鸣大踏步走进来，他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志在必得，因而提前和杨裕川确定了签订合同的时间。 杨裕川冷笑道：「不好意思。沈先生，英国人选了别人做为中方的代表选品，我们的合作就到这里吧。」 沈鸣愣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 第100页 虽然他不能像糖王一样自诩技术第一，但在蛋糕制作领域，他自觉是超越大多数同行的，他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眼下他刚回到国内，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和团队，急需要找一个稳定的，且长期合作的金主，因而凯旋集团成为了他首要想争取的合作对象。 他本以为这次会万无一失的。 沈鸣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杨裕川的愤怒，他迅速地整理语言，希望稳住杨裕川的情绪：「杨先生，我觉得此事也未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们可以再商量……」 杨裕川冷笑：「不需要再商量了，沈先生，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罢，他便打算叫秘书来，让秘书把沈鸣请回去。 然而离开前，沈鸣瞥见了杨裕川手边的合照，他觉得站在中间的人很让自己眼熟。 等他看清了乔木心的容貌，停住了脚步。 他认识乔木心，或者说，再熟悉不过了。 乔木心曾是他的同学，同事，作为甜点师，他和乔木心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出身，一模一样的经歷， 可自从那件事过后，他早就该退行了，可他现在为什么他还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这里。 沈鸣明白自己到底输给了谁，一股怨气从心里喷薄而出。他缓缓地捡起照片，指着乔木心，对杨裕川说：「这个人我认识。」 杨裕川看了看沈鸣，疑惑道：「你认识？」 沈鸣阴暗地冷笑道：「我在法国的时候见过他，他竟然回国来了——他没坐牢吗？」 杨裕川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 …… 一个月后，乔木心和「有品」其他团队的人，抵达英国伯明罕。 布置展会，准备选品，和各方沟通，还有倒时差，乔木心像一只陀螺一样忙的脚不沾地。连说梦话脑子里都有配方在打转。 最后的蛋糕造型，商议过后，还是决定融入翻糖元素，褚唯对接了专门的设计团队拟定图纸，主题选做了神农尝百草。 蛋糕本体的制作交给了曲波和夏琳，在翻糖的塑形上乔木心颇为花费了一番精力，当然，他们布展期间也认识了很多很优秀的同行，大家在一起互相帮忙，交流经验，乔木心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么好的氛围了。 果不其然，参展当天，有品的参展团队无疑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褚唯和褚盛走动关系，拿到了很好的参展位置，再加上中英友好的文化意义，他们无疑是全场最大的焦点。 曲波和夏琳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最开始还有点懵，但随着来看展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发现他们穿着有品的制服上来搭话，夏琳壮着胆子，竟然还能用三脚猫英语和他们讲得有来有回。 乔木心切换着流利的英语和官法语，向在场的每个人的介绍着蛋糕的制作工艺和制作思路，所有媒体的镜头和目光都集中在「五谷丰登」上。乔木心与有荣焉，但也希望尽量将团队所付出的努力和其中的巧思传达给在场的每一位来客。 当然，在蛋糕展结束后，国内的店面也将同步上新伯明罕蛋糕展的同款蛋糕。 蛋糕展为期一周，其实无论是对精力还是体力都是一场巨大的消耗，但是对乔木心来讲，虽然劳累，但每天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等到蛋糕展接近尾声，褚唯坚持想带着乔木心在伯明罕多看看，让他最后一天休息休息。 连曲波和夏琳都保证过了，他们会负责好展会上的一切，乔木心也放下心来。 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并不算很多，所以两个人只是在城市里简单走了走，中午吃了点东西，英国人的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乔木心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仰望星空派。 他甚至尝了两口，瞬间明白盘子里这几条鱼为什么死不瞑目了。 后来他们又路过了一家在社交平台上很火的磅蛋糕，蛋糕吃了一口，两个人几乎倒搭了三瓶苏打水，褚唯大槽特槽，说还没有乔木心烤坏的小饼干吃。 乔木心随手掏出了一支笔，是刚才展会顺出来的，在餐巾纸上奋笔疾书，遇到不会的单词，还用法语浅浅替代了一下。 褚唯问「你在写什么？」 「配方。」乔木心又喝了一口气泡水：「其实难吃倒是不难吃，但是砂糖太多了。用的油质量也不行，提一些建议让他们调整一下。」 褚唯看他在一旁不停手地奋笔疾书，不免有些嘆为观止：「那要是他们不听你的呢？」 「那就说明我们差了点缘分，也无所谓，人之成长就是不断尊重他人命运的过程。」 他们走的时候，那张配方和几磅小费被垫在餐巾纸下。颇有点藏在世外的高人风范。 傍晚的时候，乔木心和褚唯牵着手，在一条河边看游船，河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船缓慢地流动着，像一幅色彩鲜艷的油画。 他的手里勾着一个小小的毛绒玩具，是他路过附近工艺品店买的一只小熊，长相有点潦草，黑亮亮的眼睛埋在杂乱的毛髮里，委屈地看着两个人。 虽然褚唯总觉得他屁股上的商标上应该写着made in 义乌，但乔木心喜欢的不得了，还说回去要找个袋子，把小熊摆在书柜上。他不想扫兴，于是忍住没说什么。 褚唯靠在桥边的护栏上，他看着乔木心，一本正经地装作採访他：「咳咳，亲爱的乔木心先生，请问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第101页 乔木心也一本正经地回答；「最想做的当然是回家啦。谁会喜欢一个网速又差，又没什么好吃的的地方。还是家里好。」 褚唯若有所思：「要有好吃的，网速快的地方……也对，那我们以后就不在英国结婚了。」 乔木心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不对劲，诧异地看着褚唯：「结婚？！」 褚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还和乔木心一本正经地解释了起来：「国内毕竟办不了证嘛，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办意定监护，但是呢，我觉得结婚还是多少需要点仪式感，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国家，我们去举办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乔木心呆呆地看了一会褚唯，又呆呆地对手里的玩具熊自言自语：「哇，好突然。」 褚唯双手环住乔木心的肩膀： 「一点都不突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想过很多很多个以后了。」 乔木的脸颊贴在褚唯的颈侧，微凉的晚风中，他们分享的同样的唿吸和心跳。 乔木心的眼睛含着笑意，滴熘熘地转着：「是吗，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 褚唯坦然道：「你当然可以考虑啊，我是你男朋友，你考虑多久都可以，只是……」 褚唯嘟哝着：「乔木心，你总得让我妄想吧。」 「那你妄想呗，又没拦着你。」乔木心转过身回答他，眼睛里的爱意却仿佛河水，下一秒就要将褚唯淹没。 乔木心仰头，正打算和褚唯接一个十成十的吻，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个人用十分生涩的悽厉的怒吼。、 「抓小偷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一起回头，发现一个小偷正在没命的逃跑。 小偷身材壮硕，正抱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向着两个人所在的方向一路狂奔。他本来还有点做贼心虚，但看到面前是两个瘦小的亚洲人，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对着两个人的方向比了一个大大的中指。 乔木心皱眉，他觉得这个人有点不礼貌。 褚唯皱眉，他觉得身后那个喊抓小偷的人声音有点子耳熟。 谁小偷明明看见两个人站在路中间，丝毫没有减速，反而以一种「老子要把你们都创飞」气势汹汹的速度撞过来，乔木心闪了一下身，他的小熊掉在地上粘上了灰尘。 乔木心怒了。 于是在小偷和乔木心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乔木心抓住了他的胳膊，扎了一个结实的马步，一声怒吼—— 小偷的身体在半空滑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雷霆万钧地摔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立刻就不动了。 褚唯站在一边，咽了口唾沫，大受震撼。 之前褚唯倒是知道乔木心只是看着瘦，但私下举铁揉面吹糖什么都来，他的胳膊上能摸到明显的肌肉，但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些肌肉产生的动能有一个如此直观的认识。 鲁迅曾经说过，不要惹可以一口气端几十斤烤盘的烘焙人。褚唯觉得鲁迅说的是对的。 丢包的人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紧赶慢赶，终于追了上来，连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包，向两个人道谢。 褚唯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瞪大了眼睛:「安杰罗？」 然而安杰罗没有看褚唯，反而看向一边的乔木心，满脸惊讶：「乔，是你吗？」 -------------------- 第55章 要不是看到活着的会动的真人了，褚唯差点都忘了「满月」时期闹出来的不愉快。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安杰罗，更没想到，安杰罗竟然和乔木心认识。 乔木心很惊讶地询问他：「你到伯明罕来干什么？」 安杰罗说：「我也是来参加蛋糕展的。」 安杰罗之前拿到了褚盛的投资，所以来给自己的团队做宣传。但他本身有固定合作的酒店，又声名在外，不需要这份经歷为自己镀金，因此行程显得格外悠闲。 当然，也正是这份悠闲让他今天来街上闲逛，然后包被偷了，然后——就到了现在这个境地。 前两天他听说褚氏的新品牌在蛋糕展上大放异彩，他只是没想到，有品背后的老闆竟然是褚唯。也没有想到乔木心也参与其中。 然后再褚唯的解释下，乔木心也终于搞明白，最开始被他疯狂吐槽的「满月」的许多杰作正是褚唯和安杰罗合作的，而褚唯当年倒闭的原因不只有资金鍊断裂，还有最重要的主厨跑路了。 一时之间，安杰罗和褚唯面面相觑，乔木心站在中间有点尴尬。 安杰罗问乔木心：「那你和这位……」 乔木心尴尬一笑：「那是我老闆。」 安杰罗本来就有点尴尬：「那你现在方不方便，我们喝一杯……」 褚唯冷漠道：「不方便。」 安杰罗不尴不尬地看着褚唯。 要是放在以前，估计乔木心是觉得聊不聊都行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乔木心这次却说：「你先回去吧，我和老朋友叙叙旧。」 褚唯心里有一点不满，最后还是退让了，他亲了亲乔木心的额头：「早点回来。」 安杰罗在一边看的一愣一愣的，等褚唯走远了，他缓缓问：「那个……你不是说他是你老闆吗？」 乔木心看了安杰罗一眼：「他也是我男朋友。」 第102页 安杰罗：「……」 …… …… 乔木心和安杰罗坐在一家咖啡厅里，服务员为二人端上了咖啡。 安杰罗颇有些感慨地和他闲聊：「褚曾经和我说，他们更新了自己的研发团队，我和褚盛曾经夸赞过『五谷丰登』的整个系列，食材大胆，风味又很和谐，是很有中国特色的甜品，但如果是出自你手，倒也并不奇怪。」 乔木心笑了两声：「阴差阳错吧。毕竟你也知道，好想法像流星一样，并不是谁都能捕捉到那灵光一闪的一刻」 安杰罗曾经也在法国进修甜点，算是乔木心的忘年交，老实说，当年他已过而立之年，也在甜品的领域颇有建树，但他也是第一次见像乔木心这样有天赋的人。 热情，头脑灵光，既有中国人特有的谦逊刻苦，又能保持敏锐的洞察和理解。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该怎样摆弄那些奶油和食材。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在学校里甚至流传着「那个中国人」的传说。 但是这样耀眼的年轻人，仅仅两年便仿佛销声匿迹一般，要不是横遭意外，他完全可以拥有更大的舞台。 安杰罗颇有些感慨：「说实话，我知道你没有放弃甜品师这个职业，其实还挺替你开心的。当时真的以为你撑不下去了。」 乔木心很想苦笑，于是换了个话题：「我从小褚总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有『满月』的前缘。早知道那时候和你交流一下。」 但他很狡猾，只口没提自己曾经吐槽过，只是淡淡地代了一句，颇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 然后安杰罗仿佛打开了话闸子，和乔木心吐槽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褚唯，无非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异想天开，吐槽的过程中乔木心几次想插话进去，虽然褚唯昔日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火大，但毕竟他吐槽的已经是两年前版本的小褚总，爱屋及乌，两年后的乔木心多少有点护短的心态。 骂到最后，安杰罗还忍不住八卦：「所以，褚氏能让你去帮忙，到底开了什么条件？待遇不低吧。」 乔木心福至心灵，给出了一个特别恋爱脑的回答：「倒也不全是为了钱，主要是为了我男朋友。」 安杰罗蓝色的眼仁里写满了惊讶：「男……天吶，乔，以前和你共事的时候没发现你是个浪漫的人，那时候你浑身上下写满了赚钱的欲望。」 乔木心欣然一笑，呷了一口咖啡：你不是也为了赚钱，我听说你派头也是很大，仗着捞完人家的投资，一声不吭跑路了，直接和人家哥哥告状，别的不说，钱没少拿吧？」 安杰罗比较心虚，当时褚盛的酒店要做品牌升级，满月倒闭的时候他仗着和褚盛的合作，还从褚盛那里拿了一笔不小的补偿，确实没太管他弟弟的死活。 乔木心讲话一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也没给安杰罗留面子，当年的事，主要责任是褚唯的想法太过傻逼，但换个角度，安杰罗从中捞了不少好处。 但人总是会进步的，就像今年惊艷众人的「五谷丰登」背后一手策划人正是褚唯。乔木心稍微提点了两句，自认为不算过分。 虽然安杰罗仍然对褚唯的能力持有怀疑，但他明白，工作能力又不代表人品，既然两个人认可彼此，结为伴侣，那至少证明褚唯在人品上是没问题。 所以面对乔木心这份感情，他给予的态度还是积极的：「总之，能找到自己所爱是好事对吧，你太辛苦了，也许这就是命运馈赠的礼物呢。」说罢他还端起咖啡杯，「祝贺你。」 乔木心也举了举杯子，以示感谢。 「不过……褚唯知道你你曾经在法国发生的事吗？」 乔木心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这块见不得人的伤疤，像被人再次撕扯掉结痂，唤起了乔木心藏在深处的回忆。 「当年那件事，在华人圈，还有那些人眼中闹得沸沸扬扬，你也因此丢了工作，备受折磨，不是吗？」 「我说了不是我！我从来没做过!」 安杰罗被他吓了一跳：「嘿，你放松点，我当然相信不是你，不然我们还能坐在一张桌子上说话吗？」 乔木心的胸口因为愤怒剧烈起伏着，和故人重逢令人快乐，但也意味着，曾经那些挣扎在深渊里的日子，又仿佛历歷在目。 安杰罗还是锲而不捨地询问道：「所以……他知道了吗？」 乔木心强压着几乎冲破胸口的某种情感，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去告诉他的——」 「nonono，乔，你等等。」安杰罗制止了他继续向下说的想法。 「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不要说。」 乔木心沉默地看着他。 「当年的事，严格来讲，对方也没起诉，你一直说要澄清，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澄清……但总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这一切在法律上就是一个大大的不存在，你的名誉因此受损，但也没什么办法，事情就是发生了，对你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最开始我还担心你回国后会受到影响，但现在既然什么都没发生，那就让他过去吧。」 乔木心重新坐回椅子，语气中带着一些失落和自嘲：「我才是受害者，但是却活得像个欺世盗名的老鼠。」 「好好好，你是受害者。然后呢？你最后还是回中国。我之前其实有猜过你为什么没有起诉，按照你的性格，不是不想，而是出于某些原因不能。」 第103页 那件事安杰罗当年也有所耳闻，他当时虽然信任乔木心，但迫于舆论，还是保持了沉默，直到他后来听说，乔木心因此丢了工作，几乎被所有米其林头部的餐厅封杀，名声在这个小圈子里一烂再烂，再后来，便失去了他的消息。 安杰罗摊了一下手：「我们退一万步，你们两个坠入爱河，一个有技术，一个有头脑，你们两个互相成就，相得益彰，然后呢？如果他知道，你可能会让他蒙羞，给他带来污点，甚至造成经济损失，你觉得，他还会选你么？」 乔木心依旧嘴硬：「那也只是证明，他的爱也是廉价的爱。」 安杰罗安静地看着乔木心的眼睛，他在里面瞥见了委屈和泪光，便知道乔木心说的都是气话。 他有多逞能，就有多么捨不得褚唯。 于是安杰罗又十分认真，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乔，如果我是你，我如果真的很喜欢他，我不会考验人性的。」 乔木心坐在椅子上，他没再回应安杰罗，久久地沉默。 安杰罗反而对此看得很开，不如说他一直是一个道德底线很低的人，于是他安慰乔木心： e on，如果你真做了错事，那才叫欺骗，乔，你经歷过被摧毁的人生，应该明白重新找站起来有多难，别让这些事在影响你了。」 安杰罗劝了一熘十三遭，本来只是以防万一询问了一句，但他现在有点后悔。 过了不知道多久，乔木心幽幽地问：「你以为我回国以后，就什么都没做吗？」 「我尝试过了，我所有的办法都尝试过了。」 他当时将整个案子的资料，时间线，每天不停地见律师，见各种人，口干舌燥地讲述自己经歷的一切。到最后，甚至剥离性地麻木。被人指着鼻子辱骂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所有的人都告诉他，关键的证据遗失是没有办法提起诉讼的，然后，他的人生好像也在那一刻停滞了。 -------------------- 第56章 可没有完整证据链，没有证人的案子，谁又能替他洗刷冤屈呢？ 最后，所有的人都对他说，乔木心，看开点吧，人生还那么长。 可那个时候乔木心才二十多岁，他怀揣着热忱和理想来到巴黎，从最出色的甜品师到下水道里的老鼠，生活，理想变成了一地的靥粉，如大厦倾颓，怎么看开呢？ 所以他失业，酗酒，变成了一个愤世嫉俗的喷子，他醉晕在马路上的时候，确实觉得，自己破碎的人生再也拼不起来了。 但老天爷似乎可怜他，他在阴差阳错之下做自媒体，然后他遇到了褚唯，他有了新的理想，新的工作，相互喜欢的爱人，然后，直到现在。 安杰罗的话字字在理，目的也是为了他好，可凭什么。 当年他刚满二十岁，没有亲人帮助，也没有人来告诉他遇到了这样的情况究竟该怎么办，所以他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个回合确实是他输了，他认了。 可现在呢？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了，一股强烈的不甘从心里涌了上来。 他不甘心。 在褚唯面前一辈子提心弔胆地活着，或者声泪俱下地和他控诉。他都不甘心。 但看着安杰罗一脸惴惴不安，仿佛他刚才说的话触犯了什么天条一般，乔木心将满肚子心思咽了下去，他嘆了口气：「算了，这一切和你无关，我心里有数。」 安杰罗嘆了口气：「我觉得你心里没数，当年就提醒过你，太过优秀会招致嫉妒，你也从没听过我的。」 乔木心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但毕竟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说再多的都像是事后找补，临走前，安杰罗只是递给了乔木心一张名片：「需要的话，随时找我帮忙。」 当天晚上，乔木心回酒店，一夜无眠。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发呆，直到褚唯半夜起夜，发现他在一边躺的规矩，特意来问他：「失眠了？」 乔木心扯了扯嘴角：「没事，等回去再好好休息。」 回国的飞机上，夏琳和曲波都睡得睁不开眼，褚唯戴着耳机，正在和别人开会，他回头看了一眼乔木心。 乔木心身上盖着毯子，一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次英国伯明罕蛋糕展很成功，不但打响了有品的名气，甚至还为褚唯争取到了更多的机会，用褚唯的话来讲，他这几天把这辈子的投资人都见过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若是之前褚唯觉得「有品」还是自己自嗨，自娱自乐的摊子，他现在总算有一点站在了更广阔的舞台，接受众人的审判。 他从伯明罕回来开始，就不停地参加各种商业谈判，拟定新的融资计划。还见了很多褚盛的人脉， 但他还是每天会和乔木心发消息，工作好累，好想回家，想和老婆亲亲，乔木心也会安慰他，给他发消息。 但不知道为什么，褚唯其实有隐约感觉到，他和乔木心的聊天好像变少了。 但他也没过多地把这一点放在心上，还以为工作忙就是这样的，在伯明罕的那段时间，两个人的交流除了工作也都是工作。 只有一次，乔木心曾经问褚唯，说自己有朋友遇到了麻烦，问褚唯认不认识靠谱的律师，褚唯以为又是林语他们遇到了什么问题，还和乔木心说，回头把关顾介绍给他。 第104页 然而他很快又被拉去参加了一个酒会，有品和一个慈善基金合作，为山区成立了特别的爱心午餐基金，律师的事就被抛之脑后了。 然而当天晚上，褚唯回到酒店，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拦截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这个陌生号码甚至发现，一遍打不通，又给褚唯打了好几遍。 褚唯按照号码回拨了回去，接电话的竟然是一个熟悉的中年女声：「小褚，你终于接电话了。」 褚唯想了起来，这好像是自己请的阿姨，之前好像说过阿姨确实换手机了。 「先等一下小褚，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阿姨人一向很好，话少嘴严，在褚唯家做了好几年，一般关于家里打扫的事，她都会和褚唯用微信沟通，很少直接打电话。 褚唯皱了皱眉：「家里出事了么？」 阿姨说的很迟疑：「其实也没有大事，小褚，家里最近不是住了你朋友嘛？」 褚唯语气一下子变得很严肃：「他怎么了？」 「你那个朋友，他生病了……他说你忙，叫我不要告诉你，但是……病的好像有点严重了……」 其实阿姨现在在医院的走廊外，乔木心躺在病房里。 他从伯明罕下飞机的时候就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但他当自己是太累了，随便吃了点感冒药。 当然，他并不是不打算告诉褚唯，两个人从伯明罕回来甚至没有时间坐在一起好好地吃一顿饭。无论是自己的事，还是其他的都没来得及说。 总归是自己的事，解铃还须繫铃人。乔木心还是坚持着上班，空闲的时间，又去见了几个律师，准备了一些材料，得到了一些令人失望的答案。 可惜感冒药好像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使，这半个月乔木心一直病恹恹的，等他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普通的感冒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乔木心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直到阿姨来打扫卫生，他才被送到医院，医院给出的诊断是急性肺炎，又是消炎，又是雾化，但因为耽误了很长的时间，退烧退的很慢，折腾了很久。 当然，乔木心知道，其实有自己咎由自取的成分，他就是抱着侥倖心理觉得就是小感冒，最后越拖越重，进医院了。 本开他醒来过拜託了阿姨千万别告诉褚唯，褚唯最近很忙，他怕褚唯脑子一热，像上次颱风天那样赶回来。但阿姨看着乔木心躺在床上烧的满脸绯红，还要自己提着点滴瓶去开药拿药做检查，觉得还是要告诉褚唯。 褚唯挂了电话，直觉告诉他事情应该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定了回去的机票，怕自己回去，乔木心又因此愧疚，干脆就不告诉了。 候机的时候，褚唯发现褚盛一连给他发了好几条新闻，褚唯点了进去，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褚盛发了两条消息，问褚唯，你打算怎么办。 褚唯沉默半晌：「虽然听起来很像故意的，但是，乔木心现在生病了，肯定要等他好了之后再说。」 褚盛明显有点气急：「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你不觉得巧合吗？」 褚唯觉得褚盛是关心则乱，好声好气地提醒他：「要是真的想躲，他大可以辞了职，电话一关人都找不到，生病就是真生病了，没必要这么骗你。偏偏在伯明罕蛋糕展之后爆出来负面新闻，你不觉得这才是巧合吗？」 褚盛又再次强调：「那你就应该小心，你能有现在的一切不容易，不对自己负责，你总得为你的员工，你的事业负责吧。」 要是在以前，褚唯一定要和褚盛仔细理论一番，然而现在过尽千帆，褚唯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语气很平静： 「哥，你不是问我怎么办么？我的办法就是，我得亲自问乔木心。」 褚盛还想问什么，但一想到，弟弟挣脱了自己的束缚，就是想走这样一条路，而如今他也确实走出来了，没有自己的干涉，褚唯还是会成为褚唯，不会有任何改变。 人间康庄大道都得摔跟头，这条路是褚唯自己走下去的，今后，也应该他自己走下去。 褚盛最后松了口气，只是叮嘱道：「处理的漂亮一点吧，可千万别拎不清。」 …… …… 乔木心是被隔壁急诊新推进来的病床吵醒的。 他连着在急诊躺了两天，手上的针头已经被拔掉了。虽然不到昨天难受的五脏六腑裂开的程度，但刚刚退烧，感觉整个人还是没什么力气。 他起身去床头摸水喝，眨了眨眼，突然又看到了褚唯格外清晰的脸。 褚唯一脸的心疼地责怪：「你啊，又趁我不注意生病了。」 乔木心揉了揉眼睛，也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我是不是病煳涂了，你怎么回来了？」 「忙完就回来了。回了家发现你人都不在，公司也没人，最后是打电话问了保洁阿姨。说你住院了。」 褚唯怕阿姨难做，尽量把谎话编的圆一点，他看乔木心稍微精神了些，用手背贴了贴乔木心的额头，摸到了一点温热的汗： 「刚才护士来给你量过了体温，不烧了，可以先回家休息，按时吃药，注意休息。」褚唯又问他：「饿不饿，吃不吃早饭？」 乔木心其实很饿，但是他嘴里发苦，摇了摇头，直勾勾地盯着褚唯：「我总感觉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第105页 「没关系，这段时间我不会出差了，有几个外国的客户约了线上会议，天天赶飞机住酒店我也挺累的，这b差是谁爱出谁出——」 乔木心看着他的脸，突然说：「褚唯，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 第57章 褚唯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念叨着要给乔木心倒一杯热水。 「有啊，我有挺多话想问你的，气沖沖地赶回来，结果发现你生病了，心疼的不得了。」 他很平静地把水杯放在乔木心手边：「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和我说。」 单看褚唯风平浪静的反应，外人一定想不到现在网际网路上发生了怎样一场轩然大波。 舆情是从昨晚发酵起来，大意就是，「有品」在伯明罕蛋糕展上收穫了前所未有的赞美和荣誉，但是他背后的创造者，「有品」的研发乔木心，曾是一起投毒案的涉案人。 五年前，一位明星曾在法国举行婚礼，乔木心当时所在的团队参与了婚宴的蛋糕造型。但那位明星食用蛋糕后，上吐下泻，被送往医院。而且到医院的时候，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故——那位明星因此流产，而她的未婚夫似乎正是因此取消了婚礼。 明星的名字叫汪蕊，褚唯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搜索了一下自己脑子里贫瘠的娱乐圈储备知识，没有找到和她对应的形象，又问了问百度，百度告诉他这个女明星拍过几部小网剧和一些根本没听过名字的综艺。 百度告诉他，这是个煳咖，不过人命关天，倒和社会地位无关。 后来，汪蕊坚称流产的原因是因为蛋糕中加入了她不能食用的过敏物质，而汪蕊本人似乎在婚礼前夕和乔木心发生了一些口角和恩怨。因而向警方举证，这是一场蓄意的投毒。 前米其林甜点师，现网红，投毒，无论哪个词彙都是足够煽动情绪的议题，网上一下子炸开了锅。 然而这只是前菜，虽然有品的公关部已经第一时间发了声明，但很快，有别有用心的人把乔木心的经歷连汤带水地扒出来。 包括他没上大学，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乔木心是个做测评的网红，虽然现在很少更新，但作为曾经也红过的自媒体人，外加上他之前的视频风格就是口无遮拦的犀利风，舆情一下陷入了不堪入目的地步。 骂的多难听的都有，杀人犯，双标狗，违反公序良俗，更有甚者没扒出来乔木心的家庭背景，在网上阴阳怪气，说是不是因为做坏事遭了报应家里人都死了。 无论是恶评还是议论，营销号曝光的消息，褚唯都看到了，除了文字叙述，还有一些模煳度很高的图片，但那些图片没有正脸，只是一些大概场景的远景，煽动性极强，可信度存疑。 处理舆情的最佳时间是24h,褚唯先让公司的法务和舆情告了几个跳的很厉害的营销号，又迅速出了一篇澄清公告，逻辑清晰，目的明确，大概说的就是正在确定舆情的真实性，若属实会第一时间给出处理方案，若不属实，他们也会将造谣者诉诸法律。 最后，他在赶到乔木心床前的时候做完了这一切，但关键是，他还是想从乔木心口中，听到当年都发生了这些事。 木心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哭。褚唯坐在他身边，语气温柔，却掷地有声地问： 「乔木心，，这些事不是你做的，对吧？」 可褚唯正是因为信任，才觉得更要确认。 乔木心嘆了口气，他的语气重还带着虚弱的病气，却格外坚定：「不是我。」 「当年的事情……很复杂，我本来想从伯明罕回来讲给你听，可是你不在……但我只有一件事可以向你保证，我乔木心从没有伤害过别人，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乔木心咬了咬下唇，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心头涌上来，他担心褚唯会和自己见过的那些律师一样，如果真的没做，事情为什么又闹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解释，太委屈，也太卑微了。 褚唯听罢，唇角轻轻上扬，他亲了亲乔木心的额头： 「好，我知道了，好好休息吧，下午我们回家。」 他在这之前早就已经得到了答案，无论乔木心说什么，他都选择相信。 …… …… 乔木心挂完点滴，褚唯就带着他回家了。 进门的时候，褚唯先让乔木心换了睡衣，将医院回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乔木心默不作声地换好衣服，淡淡道：「你在餐桌旁坐一会吧。」 褚唯看他走路的脚步直晃：「一会再看也行。」 乔木心的声音有气无力：「现在看吧。」 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感觉身体一晃，眼冒金星，他稳了稳眼神，缓缓走回卧室。 褚唯安静地坐在桌子前，他知道乔木心的脾气，乔木心说聊，今天是一定要聊的，劝也劝不住，由他去吧。 其实他有想过这件事发展下去的无数可能，乔木心真的做了，那只能说褚盛骂得对，他被爱情沖昏了头脑，不善识人。那无论是分道扬镳，开除乔木心，事情都会变得十分好解决。 可如果不是乔木心做的，他不敢想像，乔木心那么要强的性格，才会以这样惨烈的姿态吞咽下这样的委屈。 过了一会，乔木心从卧室缓缓走出来，他拿了一个文件夹，很厚一打，上次褚唯见到这么厚的文件夹还是公司某个高管的竞业协议。 第106页 乔木心将他们放在褚唯面前，语气平缓「我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谘询了一些律师，这是当年的一些资料，当时打官司的一些情况，证据，林林总总，这么多年我都留着。」 封皮上还有一些磨损的痕迹，乔木心还以为自己真的这么幸运，是不是永远用不到这份材料。 但也好，这次解决，倒也不用因为旧疾反覆唿痛了。 然而褚唯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先把那些材料推到了一边，平静地目视乔木心：「先不看这些，我想听你说。」 乔木心垂眸，说：「我讲的可能会有主观色彩。」 褚唯毫不在意：「营销号不也有主观色彩？」 说一千道一万，就连褚唯都感觉到了，乔木心不可能没感觉。这场爆料其实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一切信息的集中爆发都是人为操纵的，当然这些暂时并不是谈话的重点。 乔木心深吸一口气，他一边回忆，一边讲得很缓慢，他在努力地记起来当年的每个细节。 那个时候乔木心从甜品学校毕业，经歷了一些求职上的困难，但最后还是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并且随着从业越久，他开始在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 就像新闻上说的那样，他受人所託，承接了以为女明星的婚礼甜品台，他负责其中的婚礼蛋糕。他曾经以为这是他职业的高光，没想到却成为困扰他的经久不衰的噩梦。 乔木心尽量稳住情绪，清晰地讲述，每个字都没说委屈，却透出了无奈： 「汪蕊直到结婚前还在和她老公因为婚礼的细节吵架。两个人闹着取消婚礼，还说不给我们钱——那是我要交房租办签证的钱，我就说，交了尾款再吵，别让我们陪着你们一起。」 褚唯其实没想到，原来网上传的风风雨雨的纠纷，其实不过是很简单的理由，几两碎银没多少钱，但足以压垮当时的乔木心。 「我记得她说她对香草籽过敏，我是绝对不会忘的，所以蛋糕的食材我都会很严格的检查和处理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里面会有香草籽。可蛋糕的制作并不是只经手了一个人。 乔木心当时也是心里愤懑不平，想去起诉对方造谣，但因为种种原因，最后也不了了之，但后来乔木心发现，这件事带来的阵痛，远远超乎他的想像。 他住的地方被泼上了红油漆，用大大的法语写了「杀人犯」三个字，房东不肯租房给他，叫他带着行李滚蛋，很长时间他住在安杰罗家的沙发上，但随后安杰罗很委婉地拜託他搬走，因为怕被牵连。 他找不到工作，没人敢僱佣他。大家不会关心你有什么委屈和遭遇，大家只会记得你作为一名甜品师，曾经捲入了一起投毒案有关的纷争。 在即将到来的，备受期待的二十一岁，乔木心的人生变成了废墟。 褚唯沉默半晌，他注意到一个乔木心提起的细节：「你说，你当时想起诉。」 乔木心苦笑：「是。」 「那当时为什么没起诉。」 乔木心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嘆了口气： 「那天，我偷偷带了一台相机去厨房。」乔木心说完还有点自嘲：「本来这种行为是违规的，但是……那是我第一次做大型裱花和翻糖。所以带了相机，很想记录一下。」 可能放在别人身上，褚唯会觉得这个行为有点鬼扯，但如果是乔木心，却又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裱花完成的时间是晚上，裱花的过程全程都用相机记录下来了，当时警方提交的证据还有厨房的监控，两段视频的时间轴完全能对上。」 褚唯思索了半晌：「证据已经很充分了，为什么不去报警？」 乔木心像是吞了一口刀片，他的嘴唇翘起了一块干干的皮，于是用力抿了抿，「因为，那台相机遗失了。」 这是连褚唯都目瞪口呆的结果。 如果乔木心最开始说没有证据，褚唯尚且可以理解，但有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完整的证据链，并且本人也意识到了它的重要程度，但——证据遗失了。 乔木心自己说完都笑了：「听起来是不是和小说情节一样，而且我都已经被泼了一身脏水了，连这么重要的证据都能弄丢，我今天造成的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 -------------------- 第58章 听起来有点离谱，但从结果的角度上来讲，又确实发生了。 当时他人在法国，这件事让他陷入了很被动的境地，但他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想打官司，却没有什么人脉和经验，最后托朋友的关系，找到了一个律师。 律师是正统的法国人，乔木心和他沟通的时候困难重重，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法语是和非洲土着学的。 他和律师沟通的时候，将那份录像带的备份交给了律师，对方只说,涉及到跨国的问题，官司很难打，但好在证据链也是完整的，出一个澄清声明，问题不大。 但离谱的事就发生在这个时候，过了几天，律师告诉乔木心，录像带遗失了。 他们愿意为乔木心进行赔偿，也甚至对乔木心说实在不满他也可以起诉，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时运不济，一点办法也没有。 褚唯沉默半晌，问：「你没有备份么？」 乔木心说：「我交给律师的就是备份，只备了一份，另一份就是相机的储存卡原件。」 第107页 褚唯问：「相机呢……？」 乔木心苦笑：「相机被砸了。」 某天乔木心回家，发现自己家的屋子被砸了，门板上也被泼上了红油漆，那张储存卡不翼而飞，相机剩余的部分被砸的粉碎。 他住的街区安保性一直很差，但之前从来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当时乔木心站在被泼了油漆的门板上，头一次觉得欧亨利诚不欺我。 最后警察也只当普通的入室抢劫草草结案，就算乔木心说有很重要的证据丢失了，对方也毫无办法。每年法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类似的事。 褚唯听完了这个离谱的故事，最后总结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你没有察觉到，你是被搞了吗。」 乔木心苦笑道：「是啊，我察觉到了，我是被搞了，然后呢。」 当时他已经被开除了，昔日的好友不再联繫，他甚至想不通到底是谁要搞自己。 那段时间，乔木心其实有反覆地想过问题出在哪里，他很早就知道一个人单打独斗是很困难的，所以都尽可能地和每个人相处好关系，从不产生利益纠纷，更甚者，他都能丢下迪士尼的门票圣诞节回来工作，让他自己想，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他之前有想过，会不会是乔凯旋，当年乔凯旋听说乔木心没有去大学报导，反而跑去了巴黎，雷霆震怒地和乔木心吵了一架。还扬言要找人抓他回去读书。 乔木心积攒了十八年的怨气也在此时爆发，他和乔凯旋大吵一架，最后乔凯旋停掉了他的银行卡，乔木心改掉了名字，两个人从此再也没联繫。 乔凯旋想搞自己早就出手了，还用得着等现在吗？ 他当时因为这件事给乔凯旋打过电话，得到的却是乔凯旋去美国的消息。当时他以为对方是直接把公司卖了去逍遥了，后来才知道，他也是被排挤出去的，再收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几年后，乔凯旋在美国因病去世。 不过这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人死都死了，事已至此，他无处询问。 这就是几乎把乔木心人生毁掉的过往，乔木心能接受自己真的做错了事，从头再来；或者被人毁谤，反抗到底，但他受不了的，就是他本可以。但他没办法。 最开始的时候，有几个朋友也支持他维权，可时间久了，没有人再过问这件事了，甚至有人看乔木心还没放弃，反过来劝他，看开点吧。 为什么要看开，这又不是你们的梦想，这又不是你们的人生。 那些人还会反过来觉得乔木心不识抬举，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的钻牛角尖，为什么好像又变成了我的过错？ 乔木心出离愤怒，并为此格外痛苦，那个时候他才发现，慷他人之慨是一句多么可恨的话。 于是在内心极度的痛苦和拉扯下，20岁的乔木心，最后失魂落魄地回国了，他几乎是连夜逃离了巴黎，看到故地都觉得那么难过和伤心。 好在前两年的工作，比赛，再加上平时比较节俭，让他攒下了一笔不菲的存款。他用这笔存款买了一间小一室，还有一间地段很差，根本没人愿意买的门市房。 后来，附近拆迁，又修起了小学，门市房变成了香饽饽。 在巴黎的时候忙的脑袋都沾不上枕头，整天抱怨没时间没时间休息，冗长而大段的空白一股脑地砸过来，他现在永远休息了，死后甚至可以长眠。 也挺好的。 乔木心开始酗酒，对什么都不关心。白天打游戏，晚上像蝙蝠一样出来觅食。 然后某天，喝醉的他倒在了路上，一对送外卖的同性情侣怕他冻死或者被压死，把他拖回了家，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然后就是现在的故事。 褚唯听完了这些故事，内心五味杂陈。 之前乔木心和他也曾有意无意地透露过，在法国的日子是自由和痛苦杂糅的，褚唯尚未窥见全貌，但乔木心今天原原本本地讲述这一切，他才意识到，往日所讲述的，只是这些痛苦中的万分之一。 从他离开法国那天起，所度过的每一天，都像是被凌迟一样痛苦，然后他在不断地摧毁和凌迟中，咬紧牙关，在废墟上再次重建自己的人生。 乔木拿出了文件夹：「这是我当年准备的所有材料，还有回国后也谘询了一些律师，但是大家的答案都如出一辙。没办法了。后面就没再问过了，但是材料都留着，最近也在谘询别的律师……」 他以一种相对平和的口吻讲完这一些，再次抬头，却发现褚唯红了眼眶。 褚唯也自知失态，同样艰难道：「我只是忍不住想……你一定是花了很大力气，很辛苦，才来到我面前的。」 乔木心安静地看着褚唯，像是为了缓解他的情绪，一本正经地学他说话：「是啊，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气，很辛苦地，才来到你面前的。」 褚唯问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 乔木心的笑意有点自嘲：「和你相遇的日子，太美好了，好到我一度产生错觉，我真的放下了。」 直到安杰罗和乔木心说，你既然找到了你一个很爱的人，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乔木心才如遭到当头棒喝。 耻辱就是耻辱。他在别人眼里，他永远都有难以启齿的污点，无论他付出怎样的努力，这件事结果未定，对他人而言，他永远都是一个有污点的人。 第108页 那一刻，曾随着时间被冰封的愤怒再一次把他点燃了，乔木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把那些害他落入这部境地的人统统打包丢进火葬场。 但乔木心给褚唯的解释，就平和了很多： 「如果你只是和我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不在意嫉妒，误会或者任何指责。毕竟这件事解决成本确实不小，我不奢望所有的人都能理解我。但我要告诉你，还要试着去解决，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我自己了，得有个交代。」 乔木心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别处：「如果我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不理解我，我也无所谓。但如果我们要过一辈子，不能这样稀里煳涂下去。以前是做不到，现在能做到，所以不能，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也没办法原谅这样的我自己。」 褚唯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復读：「你，你刚才说什么？」 乔木心闭紧了嘴巴，可褚唯像着了魔似的，又再次询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性格使然，乔木心一般不会很直接地对褚唯表达爱意，他感情充沛抑扬顿挫的小作文写在了备忘录里，还没来得及录视频。他一般都是褚唯说什么，他听着，不肯定也不否定。因此在外人眼里，总觉得小褚总好大委屈，用热脸去贴男朋友冷屁股。 而乔木心一直努力地工作，努力地不去依靠别人，其实也是因为早就已经对人生失望了，他一直觉得没有被好好爱过的人，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爱别人的，自己是个糟糕的人，就别去祸害别人了。 然而他千算万算，并没有想到自己以后会遇到褚唯，褚唯每一次向他发出诱人的邀请，感性战胜了理智。他选择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在伯明罕蛋糕展的时候，乔木心还觉得有点庆幸，以为那应该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了，可当头一棒敲下来，他才清晰地意识到，那本就是自己的人生，他只是拿过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他想再试一试，他觉得这件事需要有恰当的结果，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去和褚唯去许诺。 乔木心咬了咬嘴唇，最后像泄了气的皮球，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和你过一辈子。我是奔着要过一辈子去的。」 气氛一时间安静，褚唯眼角还有没有消散红晕，乔木心问他：「听了这些后，你还愿意吗？」 褚唯问：「愿意什么？」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脱光了一样在褚唯面前示众，但却并没有觉得难堪，以前总是褚唯在等他给自己答案，给自己时间，但现在，要褚唯给自己回答了。 「愿意一直跟我在一起。」乔木心深唿吸： 「我知道我该早点跟你说的……而且现在，无论是证据还是别的，我什么都没有，问了几个律师，都说时间有点长，况且无论是精神损失还是经济损失都很难衡量……这件事很有可能没办法收场，而我……或许也会给你造成本不需要你来承担的麻烦。」 说到这里，连乔木心自己都心虚了，万一褚唯只是心血来潮呢？ -------------------- 第59章 然而褚唯只是久久地沉默，他突然问： 「乔木心，你还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呢？」 这三个条件几乎贯穿了褚唯认识乔木心之后的所有时间，第一个条件，是希望乔木心入职自己的公司，第二个条件，是希望乔木心戒酒。 明明是他给褚唯的权利，但从始至终，褚唯所有的愿望都和乔木心有关。 温柔的话语，却仿佛结婚时候才能许下的誓言。 「请不要怀疑，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还有，永远，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 …… 第二天，褚唯说要介绍律师给乔木新认识。 关顾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向他伸出了手：「你好乔木心，我是褚氏的法务关顾。」 乔木心本来想对关顾自我介绍一下，谁知道关顾很坦然道：「我认识你，褚唯和我提过很多次。」 这下搞得乔木心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关顾倒对此十分坦然，他一边浏览褚唯带来的资料，一边公事公办：「褚氏每年支付给我高昂的律师费，就是让我来解决类似的事。况且，你是褚氏的员工，网络上无端的谣言，归根结底上也损害了褚氏的利益，所以我们的目标是要把这件事漂亮地解决。」 关顾的镜片后闪烁了犀利的光： 「虽然我要问的问题可能会伤害你的自尊心，但是为了我们后续辩护的顺利，我还是要提前确认一下——乔木心，网络上的谣言都不属实，你确实没有投毒对吧？」 褚唯在一旁没有说话。 关顾再次强调：「做还是没做，辩护是两个思路，所以更需要确认一下。」 乔木心很坚定：「我没做。无论谁问我，我的答案都是这个。」 关顾摘下眼镜，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点了点头：「冒昧了，既然如此，大概的前因后果我都听说了，整个事件的关键点还是在两件事，第一，当年的律师，蓄意遗失了证据，第二，就是这件事应该是有人针对。」 乔木心有点失落：「这份录像带遗失了，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关顾说：「确实是会对证据链的构成造成一些影响，所以我还是想询问你，你是否有什么关系不好的人，或者，你觉得有动机会去做这件事的人？」 第109页 乔木心微微闭上眼：「有几个关系不好的人，但是我们那个时候没有必然的利益关联……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关顾嘆了口气：「要是没有利益关联，我们就只能从网上的资料入手了。」 所以说职黑真的是一条很专业的道路，网上流传出来的东西，看着都那么言之凿凿，从视频到图片，营造的好像确有其事这般。 连褚唯都有点发牢骚：「这么多图片，又不是搞刑侦，怎么可能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来自哪里呢？」 乔木心和他们一起帮忙。分门别类整理网上的信息，一条条，有几个实在嘴臭的，关顾还特别标出来：「这几个可以后续起诉他们诽谤。」 乔木心突然扬声：「等一下。」 他抢过滑鼠，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照片上，乔木心的旁边，站着一个很眼熟的人。 这个人，他曾经在褚盛递过来的传单上见过。 褚唯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他叫沈鸣」 他和乔木心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再次询问乔木心： 「关于这个人，你真的不记得其它细节了吗？」 乔木心左想右想，勉强想起了一些更加琐碎的事。 他在法国的时候，确实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华人同学，沈鸣是其中一个。 第二年，那人去乔木心所在的餐厅找工作，乔木心从后厨下班，刚好目睹他被店家赶了出来。 说不清楚是行侠仗义，还是他当时的样子让乔木心想到了自己，他记得确实关照过这个同学两次，甚至将他的简歷推给了自己的主厨。 但更多的，乔木心真的不记得了，他在法国的日子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工作，房租，存款，他没有精力也没有脑容量去记得无关紧要的事。 但现在，这个人就像衣服上的一个突兀出现的线头，如果猜测没错，至少这张照片，是他提供给媒体的。 乔木心出事后，周围的朋友树倒猢狲散，沈鸣只是藉口不联繫了其中的一个。更何况本就没什么私交。 他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褚唯心里其实有一个理由， 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听说这个人和乔木心出身相似，经歷也相似，他和乔木心曾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却从未得到和乔木心一样的该有的名誉和荣耀，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但他很快又觉得乔木心不可能没想到，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受害人，和别人讲，不是我做的，是有人嫉妒我的才华，有人要害我，听起来也很魔幻，没人会信。 但无论因为什么，还是得找到他本人才行，打听沈鸣的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到底要如何解决，归根结底还要看乔木心的意思。 乔木心沉默半晌，他和褚唯想法一样：「得找到他。」 关顾推了推眼镜，再次提醒他：「乔先生，这件事解决到什么程度，也决定了我们要制定怎样的策略。你是希望对方以诽谤罪向您道歉，或者要求一定的经济补偿，或者——」 「这件事没什么好犹豫的，不是我投毒，那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如果真的是他做的——」 乔木心一改往日的温和，眼中的情绪几乎可以用怨恨来形容： 「我要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 …… 过了几天，乔木心的帐号，更新了一个视频。 不同于往日一群人「帅哥多骂我爱看」的论调，他的帐号下面塞满了难听的辱骂，造谣，这还是管理员删除一部分的 「大家好，我是木心，首先像大家道歉，事出之时，我应该第一个出面解释和澄清，但是确实是身体抱恙，先进了医院，实在抱歉。」 「首先先澄清一点，最近网上也讨论的很多的，这里我可以给出大家明确的答覆——我没有投毒，我，没，有。如果我做了什么违反了法律的事情，无论是当年的僱主还是谁，都可以起诉我。法律上的事情，就用法律来解决。而不是操纵网络上的言论打舆论战。」 乔木心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个手持的小小的dv机：「当年制作蛋糕的过程，因为想留作纪念，我全程都有录像。」 「最后，对于网络上那些谣言，我也会诉诸法律，争取属于我的权益。」 本来这些稿子都是老早就写好，关顾和褚唯过目过的，但是乔木心对着镜头，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台词却又像是 「有很多人可能会问，如果你是冤枉的，当年为什么不澄清这一切。」 「我，真的很喜欢甜品，十八岁的时候，一个人来到巴黎，我说的话可能很幼稚，但当时来到这里，确实是心怀梦想，想成为最出色的甜品师。我也确实因为某些原因，差一点放弃了这个理想。」 「当时在巴黎，我遇到了很多困难，也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我并没有朋友，或是家人可以提供足够的支持，谋生都成问题，也没有人告诉初入社会的我该怎么办，更没有人告诉我，你遭受了不公的对待，必须维护自己的权益。」 「这次澄清，不仅是给大家一个交代，也是现在的我，给五年前乔木心一个交代。」 「我希望这一切尚且为时不晚。」 视频发布以后，引起了一阵波澜，这算是置身舆论漩涡中的乔木心第一次回应这件事。 第110页 果然受到了很大的关注。一些人继续谩骂，一些人嘲笑，当然，也有一些人在质疑乔木心当年没有选择起诉的原因。 「十八岁了诶，都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还说自己是个孩子，骗鬼呢？」 「我十八岁的时候连志愿都是我妈帮我报的，一个人出国拿不准主意不也很正常……」 「之前好像网上有很多人骂他nmsl，不会他真的没有父母吧。」 「听他的话好像就是，都是他自己以前拿的主意……有没有人扒一下他家里什么情况？」 网上突然出现了一波人，开始猜乔木心的身世，但也有很多人，清晰地抓住了事情的漏洞。 「如果乔木心真的是投毒的话，当年苦主为什么没报案呢？」 「乔木心不是说自己有证据吗，那就等着拿证据啊？」 当然，这主意最早还是乔木心出的，乔木心说自己有证据，并不是讲给网友听得。 石头丢下去，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狗。 而与此同时，关顾那边也开始着手调查，这个沈鸣的来头。 除了之前和褚盛说过的信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外人眼里只是金牌甜点师带着团队回国创业，说起来那天竞标会，杨裕川好像就是带着这个人的作品来的。 只是做的太烂，褚唯当时并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没想到这人回来，就是来欺负自己老婆的。 「若是一个普通的甜品师，估计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关顾透过电话，缓缓道：「但有一点值得留意，他是乔文煊介绍给杨裕川的。」 -------------------- 第60章 当关顾询问乔木心，他是否和乔文煊产生过什么重大的利益分歧的时候，乔木心难得地陷入了思考。 乔木心曾经价过乔文煊，除去两个人的私人恩怨，你不能单纯地把这个逼评价为一个恶人，相反，他应该比绝大多数的人适合做生意。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能触动商人的只有最根本的利益。一切都以利益为先，甚至连人性都能捨弃。 乔木心读书的时候，只因为住进了乔文煊家，乔文煊便开始了对他无休止的霸凌，他需要乔木心，又能放下尊严来恬不知耻地要求乔木心的帮助—— 当然，如果当年他在这件事上摆了乔木心一道，那肯定是当时发生了什么，和乔木心有关，而这件事，触动了乔文煊的利益。 然而乔木心想了一下，说真的想不到。 最后还是关顾先开了口：「两位，如果你俩都没什么思路，我到是有个想法。」 要么说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关顾一看就是处理了太多类似的事，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跳出了一条新闻。 在乔木心回国的同一年，乔凯旋去世了。 乔木心抿了抿嘴，露出了一个「虽然我没想到但细想确实很合理」的表情。 那个时候早就不和乔凯旋联繫，而乔凯旋，估计是也受够了这个累赘，他按照和唐沁的约定，自此对乔木心几乎是不管不问。 可是，如果之前乔文煊没有骗唐沁，那笔遗产是真的存在的呢？ 如果乔凯旋的遗产中，真的有一部分是留给乔木心，并且他本来的计划，是想让乔木心参与更深度的财产分配呢？ 最开始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在他看来不重要的事，可能在乔文煊眼里很重要。 褚唯见乔木心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感觉胸中一阵憋闷：「乔凯旋死的不是时候。」 褚唯安慰他：「要是真的分到了钱，没准你早就变成富二代了。」 乔木心咬牙切齿：「不，我的意思是他死晚了，他再死早一点好了，不要给我添这么多b事。」 但这一切都是乔木心的推测，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也没办法把这件事，拿出来开诚布公地说。 等发了视频，褚唯又问乔木心：「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乔木西抿着嘴，吐出了一个字：「等。」 乔木心也不确定当年销毁录像带的人到底会不会来找自己，但既然他决定这么做，他的视频已经发出去了，至少投入湖中的鱼饵，也需要足够的耐心才能吸引鱼群。 外面的世界腥风血雨，乔木心偏安一隅，他对褚唯说：「不过在这期间，我可能要去一个地方。」 …… …… 乔木心去了一趟「岛屿」。 他站在岛屿的道路对面，竟然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都没准备走进去。 在爆发舆情的当天，林语就锲而不捨地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当时乔木心正在住院，再加上心烦意乱，一直没有回覆，等到状况稍微好一点了，他又要开始整理材料，见律师，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现林语的电话和微信给他发了好几条。 但当时他还在病重只是匆忙回应了一句自己生病了，回头再说，等真回头了，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左思右想，他还是打算亲自来解释一下。 但他并不确定林语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抱持着「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想法也在所难免，陌生人就算了，昔日的好朋友如果因此和自己疏远，虽然能够理解，但乔木心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 于是，乔木心她在马路对面站了半天，按理来说，他作为前房东加半个精神股东，理直气壮走进去就行了，可还是踌躇不前。 第111页 林语正在为即将开业的店面打扫卫生，他拎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正往垃圾桶走去。 乔木心本来还祈祷，要是林语没看见自己，自己就当无事发生原地离开，但林语不知道是直觉使然，还是眼神真的很好，转身的那一剎那，乔木心听到林语很大声地叫自己名字。 「乔木心！」 乔木心悻悻地转过身，脑袋里犹豫了一秒，林语便气势汹汹地走过马路，一把拉住了自己。 林语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乔木心拖进了店里，他把乔木心按在座位，上来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询问：「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没接？！」 印象里林语上次这么生气，还是褚唯来他们店里，说要收购的那一次，乔木心扯下口罩，尴尬地干笑着：「那个……你也上网了吧，最近特殊时期了。」 林语还穿着灰色的围裙一副「岂有此理」的表情，抿了抿嘴：「是，我上网了，我也都看见了，不然我去找你干什么？」 乔木心发现，林语好像真的生气了，而且并不是那种好好解释两句就有用的生气，颇有些被捉姦在床的心虚感：「你，你听我解释，一个是前段时间真的生病了，还有就是，我怕你会信网上那些传言……」 林语听完这句话，更生气了：「乔木心，我是通过网络认识你的吗？」 「不，不是……」 「那你觉得，和不认识的陌生人相比，我是会去相信他们，还是先听你的解释——？」 乔木心的回答也很心虚：「我……我吧。」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朋友，你心里真的拿我当朋友了吗？」 「……」 林语见乔木心低头不再说话，便也抿嘴不言，半带着威胁，字里行间却全都是关心则乱： 「那我告诉你，朋友就是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各种帮我的忙，把店租给我，然后呢？从你妈妈的事，到你这次出事，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哪怕真的是你做的，那我也要从你嘴里听到亲口承认，除此以外，都不做数。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乔木心心里其实很难受，无论是对褚唯还是林语，他自作聪明地觉得自己可以解决好一切，到头来，却又不小心寒了更多人的心。 于是他只能道歉：「抱歉林语，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林语没理乔木心，等过了一会，他像是泄气一般：「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木心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林语听。甚至包括之前唐沁的事，都尽可能地把自己没说到的部分详细地再次陈述。 林语越听，脸色越差，他之前也猜到乔木心对自己有一些隐瞒，但就像自己也不愿意提小的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一样，谁都有不能提的往事，但他没想到乔木心的情况如此错综复杂，单扯哪一件都盘根错节地让人无比头痛。 一向讲话温和的林语，也忍不住打抱不平道：「你太能忍了。」 乔木心嘆了口气：「也不是我不能忍，只是……当初的事发生的太荒谬，年轻的时候又觉得，完了，天塌下来了。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自己站起来了。现在才发现天塌下来也无妨，毕竟人还是要在地上走的，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当然，他今天来找林语，除了解释一下自己没讲完的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网上已经有人开始人肉他的信息，「岛屿」是登记在他名下的房产，他担心林语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林语也没有否认，他转身走向柜檯后，不一会，拿出了一个垃圾袋，和之前丢进垃圾统的那种别无二致。林语默不作声地把她拿到乔木心面前，打开袋子，里面是一袋子碎玻璃。 要说一点影响都没有，肯定也不现实，但林语的神态和神色中也没有丝毫的怨恨，只是很冷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这是我换的第三块门玻璃了。」 乔木心向他道歉，但是林语却很认真的看着他：「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但是乔木心，我心里不相信那些事情是你做的。至少按照你和我交往的人品背书，比起流言，我更相信你多一点。」 乔木心看着林语，半开玩笑半认真：「那，如果你店里的玻璃一直被砸怎么办？」 「装监控，报警，或者干脆不装玻璃了，总有办法解决的。」林语深吸一口气： 「所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呢？」 乔木心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有解决的思路了，他大概和林语聊了一下，最后苦笑：「我只是想把影响降到最小……没想到最后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但林语很坚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木心，你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这次一定要漂亮地把事情解决。」林语看着他，向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你不要担心我，也不要担心『岛屿』。做错的事要承认，但没做的事情，你永远不需要道歉。」 …… …… 乔木心从「岛屿」离开，缓缓地往回家的路上走着，路过小区附近的公园的时候，坐下休息了一会。 他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人，正在偷偷跟着自己。 -------------------- 第61章 乔木心加快脚步，他特意绕着街口转了好几圈，确认了，有人跟着自己不是错觉。 第112页 他没有回头，强压着自己心里的不安，一直向前走。 他感觉跟着自己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不敢回头，正打算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喇叭声。 「乔木心！」 乔木心勐然回头，褚唯把车停在路边，正摇下窗户朝他招手。 乔木心往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处看了一眼，心有余悸，转身上了褚唯的车。 …… …… 褚唯刚从关顾那处离开，算算时间，感觉乔木心应该也谈的差不多了，因而才绕路来接他。 他远远看着乔木心往整车站的方向走，还没等按喇叭叫他，对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一样。 乔木心魂不守舍地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在跟着他，褚唯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皱了皱眉。 但毕竟没谱的事，去报警也是不好说的，褚唯暂时每天接送乔木心。 等几天后，三人一起整理起诉材料的时候，乔木心偶然间提起了这件事，当时他和褚唯都觉得，会不会是某个疯狂的粉丝什么找到他的真实地址追过来了。 然而关顾沉默半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明明有好几个可以动手的机会，为什么他只是尾随，而没有做任何事呢？」 不知道为什么，乔木心心里有一种很诡异的直觉：「会不会是……和这件事有关的人？」 但若是想确定他的身份，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人抓住。 乔木心没有说话，但心里多了一个想法。 过了几天，乔木心瞒着褚唯，挑了一个工作日的白天出门。 他戴着鸭舌帽，手里提着一个背包，打了车，报上地址。 目的地是当地有名的一座数码城，最早经卖各种一二手新旧数码设备，后来因为网际网路电商的兴起而没落了。 乔木心走进灰扑扑的数码城，左拐右拐，找到一个「新旧设备维修」的档口，和对方闲聊起来，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台老式的相机。插卡槽储存的那种。 这种老旧设备早就没有店铺保修了，只能找这种百无禁忌的小作坊，对方也算是见多识广，接过相机，又和乔木心说了什么，便自顾自地修了起来。乔木心一边和他闲聊，一边有意无意地去瞥墙上的时钟。 等出了数码城，他心情大好，甚至决定绕远路去逛逛公园。 当然，他也感觉得到，身后那种好像被人跟着的感觉又来了。 乔木心没着急，他又摆弄了一会相机，甚至对着公园里滑旱冰的人拍了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相机没电了，还是到晚上该走了，乔木心起身，把相机挂在自己的手臂上，还在公园里买了一个冰淇淋。 然后他吃着冰淇淋，慢悠悠地往回走。 那个人跟紧了自己。 回去的路是一条直线，乔木心冥冥之中能感觉身后的人越跟越紧，但他气沉丹田，一直没回头。 相机在他手边晃。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纷乱，越来越紧。 就在对方把手伸向相机的那一刻，乔木心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发自内心怒吼了一声，就像他在伯明罕对付小偷时候一样，他用极大的力气几乎将人撬起来，来了一个巨大的过肩摔。 但可惜乔木心大病初癒，并不处在力量巅峰时期，对方竟然钻到空子，拉着乔木心的胳膊，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并且趁着不留神的空挡，竟然把相机顺着乔木心的手腕拽下来了。 听声音和靠经验判断，乔木心觉得那个人摔得不轻，但是他好像是打定主意今天是来打劫的，相机到手后，竟然还不要命地爬起来，像是被狼撵着一般拼命向前跑，乔木心一整个傻眼。 最后就变成了一个滑稽的局面，一个人向前跑，一个人在后面追。刚才那个过肩摔消耗了乔木心太多体力，要是在平时，这点路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但现在 「他妈的，别跑啊！你跑什么啊！」 那人带了口罩，乔木心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总觉得，这人的眼神是在哪里见过的。 乔木心总觉得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像在看修罗恶鬼。 等追了一段路，那人跑到了红绿灯，还打算闯红灯，却正好被角落里开出来的小轿车堵了个正着。 乔木心也没客气，一个飞扑上去勒住对方的脖子，又结结实实地把他给摔在地上，嚷着：「报警，快报警。」 对方还将相机护在身下，乔木心整个都无语了，一把伸出手去，将对方的口罩扯下来。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皱眉凝视：「果然是你。」 …… …… 乔木心和蒙面人，对坐在警局里。 他对面坐着的人是沈鸣。 乔木心冷笑道：「几年不见，不当厨子，改行抢劫了？」 说罢还啧啧地摇头：「我其实觉得你脑子挺蠢的，如果我是你，我会雇一个人帮我抢相机。」 沈鸣低着头，一直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言不发。 乔木心坐在一边，端着手看着他，突然忍不住笑了：「五年前你偷我的相机的时候，不会是亲自动手的吧？」 沈鸣勐地抬头：「你的相机不是我——」 他半句话刚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诈了，怒目而视地看着乔木心。 第113页 乔木心从来没在自己的公共社交平台上，说过丢相机的事。 但乔木心却没有想像中的出离愤怒，他只是平静地坐着，淡淡地看着沈鸣，「果然是你。」 虽然这个方法很离谱，但联繫到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跟踪，还有五年前对方猖狂到敢直接偷相机，乔木心反而觉得这个方法可以一试。 他在网上说，自己还存有当年的录像，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拿出来，虽然这是一个一看就很离谱的发言，但当然的有心人，难保不会来再次确认，乔木西说话的真实性。 所以他只是赌了一把，具体能不能赢，还要看个人有多么的坐立难安了。 受褚唯委託，乔木心之前看过沈鸣的一些资料，他之前在法国有一家自己的餐厅，因为经营不善解散了自己的团队，还欠了一笔不小的外债，据说因为之前团队中有过华人帮厨过劳死的事件，名声彻底在华人圈臭了。 而此时乔文煊因为某些理由，也正在寻找新的团队，两人因为某些原因，不谋而合。 若是伯明罕蛋糕展顺利，沈鸣本可以以此为契机，重新在国内站稳脚跟，慢慢休养生息，但乔木心的出现让他彻底失去了机会，他以怨恨为钥匙，彻底打开了多年前亲手关上的潘多拉魔盒。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惜抢乔木心的相机，为什么他明知可能有诈，最后还是上钩了。 若是之前的所有都只是推测，用一个夸张点的说法，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并且死了。 沈鸣不说话。 乔木心心里除了有一些悲哀，甚至是好笑，他看着沈鸣：「为什么。」 沈鸣突然不可控制地冷笑：「乔木心，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乔木心双手抱臂：「我该明白什么？」 沈鸣看着乔木心，咬牙切齿：「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在的地方，全场的焦点就是你，在甜品学校的时候，该拿的奖都是你拿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 「你总说华人想要留在香榭丽舍是很难得，但那一年，从甜点学校顺利毕业，找到工作的，只有你，只有你做到了。」 「你说帮我推荐工作，可那个人拿着我的简歷，对我说，我们已经有了一个乔木心，这个职位不需要第二个人，所以我只能从学徒做起，我明明和你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我们的起点都是一样的，为什么？！」 乔木心没说话，他这次怀抱足够的耐心——耐心地等待对方说完。 沈鸣露出了一丝疲惫的微笑：「那盘录像带，是我又如何，不知者是无罪，但是乔木心，你低头看看人间吧——」 然而打断他狡辩的事一声怒喝。 「正因为我低头看过人间了，所以我才知道，我是拼尽全力才勉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的，我不欠你的！」 乔木心厉声打断他的话，本来他还以为沈鸣对自己的敌意有更复杂的理由，可如今看来，这人只是单纯地酸鸡，他感到特别，前所未有地愤怒。 ——我为什么要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和渣滓坐在一起。 可乔木心委屈，他很委屈，这种委屈化作了一种愤怒的火焰，他想把一切都烧干净。 他绝对不会放过沈鸣，可就算是不放过他，他还是要把该讲的话说清楚，于是他一样一样地数着，控诉着，每一句都掷地有声，都是自己从未对别人剖白过得心里话。 「我也是从做学徒到做副厨，没日没夜地在厨房里打下手，练习裱花，手臂上全是铁盘和烤炉的烫伤，我不是天才，所以奖项，荣誉，薪水，该我拿的，我都有自信心说一句问心无愧。」 「你说，他们是因为我才丢掉了你的简歷，我也被人丢掉了无数次简歷，巴黎叫得上名字的工作室，甜品坊，酒店，我都投过，我的成功或许有偶然因素，但你的失败纯粹是因为你自己。」 「沈鸣，谁都有资格和我这么说话，唯独你没有。」他又重复了一遍：「唯独你没有。」 「我也是咽下的无数痛苦，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的，凭什么你一句轻飘飘的天才，就能把我的一切努力都否定了？！」 沈鸣哑口无言，却还是叫嚣：「那又怎样，你没有证据，你永远都找不到那盘录像带了。」 乔木心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沈鸣，从衣领子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微型的录音麦克。 乔木心冷静地看着他：「前米其林主厨负债回国，陷害同事，造谣诽谤，还有这五年来我所有的精神损失和补偿——无论你抱上了谁的大腿，你别想在国内混下去了。」 沈鸣立刻喊了一句：「不行！」 乔木心冷笑一声：「那你就看看到底行不行。」 沈鸣的负债情况，乔木心是了解一点的，不然他不会把自己包装成甜点大师四处招摇撞骗。他就是为了躲债回的国，若是在国内没有收入，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沈鸣却攥住乔木心的手腕：「你救救我，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录像带在谁手里。」 乔木心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在谁手里，对我不重要……」 沈鸣破防了：「是乔文煊让我这么干的！那次事故也是……录像带也是——！」 乔木心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鸣，浑身气血倒流，像看着一个小丑。 第114页 沈鸣的话颠三倒四，濒临混乱：「你不觉得连你的辩护律师都遗失了录像带太巧合了吗，因为那些人都被乔文煊买通了！他们是故意栽赃给你的！」 乔木心感觉心里被狠狠地凿了一下，他的语气掺杂了莫须有的寒意： 「你知道我是被栽赃的，换句话说，你知道是谁做的。」 沈鸣的气息不住地颤抖。乔木心看着他他的表情，心里多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当年奶油里的香草籽，是你放的。」 如果录像带事件只是让乔木心付出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但沈鸣的话则是彻底告诉他，他经歷的这些痛苦，他才是全部的始作俑者。 「是，我当时……并没有想把事情闹大，是乔文煊给我出的主意……他说要是没有你……本来那个婚宴的机会是我的，该是属于我的！」 「我没有想让她流产，也没有想害你走投无路，我只是嫉妒……我只放了一点点，一点点……我就是觉得，为什么……为什么……」 当年沈鸣发现事情越闹越大，本就有几份心虚，更何况他从没想过，乔木心竟然偷偷地录了像，厨房里的违规操作，竟然变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就在沈鸣觉得五雷轰顶，自己刚开始的职业生涯到头的时候，乔文煊出现了。 沈鸣刚入行的时候，曾经在国内做过短期实习，因而和乔文煊有过一些交集，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安抚他，替他解决所有问题的人就是乔文煊。 乔文煊告诉他，只要想办法拿到乔木心的录像机，剩下的交给他来解决。 然后，两个人联手，将乔木心推入了深渊，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直到现在。 沈鸣神色癫狂，可能是知道一切暴露，笑意有些不正常： 「你别怪我，你不能怪我，要怪你就去怪乔文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们是兄弟，他想搞你，哈哈，哈哈哈……」 还没等沈鸣说完话，乔木心拽着他的衣领，照着他的脸—— 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 第62章 晚上，褚唯才把乔木心从灯火通明的警局领出来。 本来他是因为被跟踪来报案，警察一个没看住，两个人竟然扭打在一起，单方面的报案一下子变成了互殴。据警察描述，他的拳头再偏三厘米，案子就很容易上升成刑事案件了。 不过幸好关顾教了一些话术，褚唯又从中运作了一番，总算是把乔木心有惊无险地带了出来。 而现在，乔木心的表情挡在鸭舌帽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褚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一拳都是小事，但褚唯更厚怕的是，乔木心用一台摄像机就把人钓出来了，没和任何人商量。 他看着乔木心，有一种不知道拿他该怎么办的无奈：「你太牛逼了你。」 乔木心低着头，不说话。 「你有没想过万一沈鸣带着刀怎么办，或者他带帮手了，或者他就是单纯疯了，想杀了你，我还能看到你吗？」 褚唯背对着警局，听到了一阵吸鼻子的抽泣声，他转过身，乔木心哭的涕泗横流，气的直跺脚： 「我才揍了他一拳而已，坐牢就坐牢！你觉得很羞耻吗？！那干脆我们不要谈了分手好了！」 乔木心现在情绪正上头，连褚唯关心则乱的话都听成了指责，还没等他开口，乔木心又开始泣不成声的无差别攻击： 「事是他干的！也是他拿走了我的相机！我这一辈子吃斋念佛克己復礼，狗咬了我一口，你不许我咬狗，连我揍狗都不让！」话说到这儿，哭腔委屈的都不成调子： 「我本来不需要这么五年的！我的人生……本来不需要有这么五年！」 褚唯看着几乎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乔木心，反覆思索着问自己，如果自己被人陷害，被毁掉了一切，他能释怀吗？ 他不能，他甚至会想办法把对方剁成肉泥。乔木心只是给了他几拳又怎么样呢？人这不还没打死么。 褚唯把乔木心拉进怀里，不顾他赌气一般地挣扎。 「不哭了嗷。」 「……」 「是我讲话没考虑你的感受，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 褚唯搂着乔木心，像是搂着一只湿漉漉的，剧烈挣扎的猫，哄人的话语也变得轻柔起来： 「我的心心太委屈了，是我不好。」 褚唯很少称唿乔木心为「心心」因为乔木心觉得这个称唿显得有点肉麻，除了两个人情到浓时，褚唯一般是知乎大名。 但如今在这个诡异的语境和情境下，乔木心觉得，他被这一声「心心」安慰到了。 于是他决定暂时原谅褚唯「在男朋友受委屈之时替别人说话」的大不敬之罪，并且任凭他抱着自己，给予自己安慰。 而他自己，负责抱着褚唯嚎啕大哭，并且肆无忌惮地用他那件昂贵的大衣当擦脸巾。 …… …… 乔木心将警局的录音交给了关顾，关顾立刻带领团队，整理起诉资料。五年前他没有得到有效的法律援助，从来一遭，千头万绪还是要从头做起。 但严格来讲，关顾的法务团队隶属于褚盛，之前褚盛对乔木心已经颇多不满，在打下去是持久战，褚唯觉得关顾未必愿意帮忙。 但没想到的是，关顾说，他之所以来帮乔木心，正是褚盛安排的。 第115页 褚盛给出的解释是，从利益的角度，投毒的污名不是小事，他们之前重用乔木心，所有的核心产品都是乔木心一手研发的，他现在不只是「有品」的员工，更是有品的利益共同体，就算现在捨弃了乔木心，品牌的口碑也不能得到任何的挽回。 因此，褚盛难得地表现出了十足的宽容，甚至叮嘱了关顾，这次事情一定要解决的漂亮，他不但要的是舆论降到最小，而是褚氏要在这件事情上占据绝对的舆论优势。 褚唯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边，不过交谈之余，他透过关顾的话术隐约听到了褚盛清脆的算盘声，但暂时没揣摩明白褚盛的算盘往哪个方向打。但也暂时作罢。 等晚上的时候，他接到了乔木心的电话，沈鸣还在被拘留，五年前的事还涉及到故意伤害和跨国因素，他刚刚又去警察局配合做笔录。 在回来的路上。乔木心在电话里，又把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褚唯听。 褚唯觉得乔木心一定很难过，他挂着蓝牙耳机，靠在窗边和他打电话， 「你现在还好吗？」 乔木心知道褚唯想安慰自己，不过那天他在警局门口大哭过之后，现在反而平静下来了。 和褚唯打电话的功夫，他正坐在一个面馆里，端上来的面有点热，烫了一下他的嘴巴，他用筷子搅着面条，若有所思地出神。 褚唯看乔木心情绪稳定多了，便知道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也按部就班地交代起来： 「晚上我刚跟乔文煊通了个电话，要他明天来公司一趟。怕打草惊蛇也没说别的，不过你放心吧，他跑不了。」 乔木心听罢，也有点无奈：「其实……关于乔文煊这种行为，在法律上很难界定成罪名或者什么的，我好像找不到什么办法，去让他付出她该付出的代价」 褚唯饶有兴趣地问：「那老婆想怎么办呢？」 「要不把他装进麻袋丢河里吧，感觉不太容易被发现。」 「……你认真的吗乔木心，第一次犯法就玩这么刺激。」 「开玩笑的，想想就算了。」乔木心虽然多少有点烦闷，但是还是向褚唯道歉：「不过，谢谢你。」 不过褚唯也打消了乔木心的心里的疑虑：「关于乔文煊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他做的亏心事可不止你这一件。」 乔木心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幸福饼房』的事，你以为乔文煊对我没有怨气么？他借用褚氏脱离杨氏的控股，现在又动了歪心思，想脱离褚氏。不然他平白无故地，把杨裕川介绍给我，想激化我们之间的矛盾，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乔木心听得一愣一愣地：「那你有证据吗？」 褚唯笑道：「那你以为，我让他参与伯明罕蛋糕展是为了什么？」 表面上，是褚唯走投无路求助于乔文煊，投了大笔的钱，乔文煊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点心思没动么？那些钱去哪了？ 褚唯给出的理由十分令人安心：「查查税和帐，多少都是经济犯罪，我报警，公安来，一点不麻烦。」 褚唯本来还等着乔木心崇拜的夸赞和感嘆，但电话那边却意外地寂静起来。 「乔木心，你干嘛呢？」 「吃面。」面条凉了，乔木心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挑起来，却没有吃下去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细节被我们忽略了。」 「什么意思？」 「你想，我诈沈鸣的手段其实很拙劣，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上钩了。而且我稍微诈两句，他就什么都说了。」 乔木心吃了一口面，很难吃，他嚼得很慢：「五年前，他把投毒的事嫁祸在我身上。当时是乔文煊替他保密，替他处理了后续许多事。他如果不说，世界上没人知道这件事。」 「可他为什么说了呢？为什么明知道我有可能是钓鱼，还义无反顾地上钩了呢？」 面滑下去了，溅起来一点面汤落在了乔木心的袖口。 褚唯补充道：「是不是和乔文煊产生了什么矛盾，所以没人在保他了？」 这个猜测是最合理的，但乔木心更奇怪了：「他不怕当年的事暴露，可是他不怕你因此去查他么？」 乔木心夹起一筷子面条，这次直接从碗边儿上滑出去了：「除非，乔文煊笃定，你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他放下筷子，说出了那个唿之欲出的答案：「他要跑了。」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而且大概率是你找不到的地方，国外之类的。」 然后乔木心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他要跑路了！褚唯，他要跑路了！！」 褚唯挂了电话，转身问关顾：「乔文煊的行程，航班信息能查到吗？」 关顾用一种清澈的愚蠢的眼神看着褚唯「查这个违法——」 褚唯：「我有额外的价钱。」 关顾起身：「万死不辞。」 …… …… 而与此同时，乔文煊在机场。 褚唯说，叫他去谈了谈，他当然知道其中必有猫腻，他才没那么傻。 他当年帮沈鸣，一方面是确实想藉此打压乔木心，让乔木心回不了国，另一方面是，没了乔木心还有沈鸣，施恩于人，总会有收回回报的时候。两个人各取所需，当然一度也是成功了，乔木心因此身败名裂，回国之后想死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了乔文煊的生活中。 第116页 愧疚吗？应该是有愧疚，当他听说，乔凯旋在病危以前修改了遗嘱，将20%的股份留给了自己的便宜私生子的时候，他就一点都不愧疚了。 乔木心，他凭什么，他以为这人跑去了国外，约等于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可不是这样的，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最牢不可摧的东西。 乔木心恨他，他也同样，他希望乔木心有朝一日，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当年做完那一切，他并没有向沈鸣索取任何报酬，这件事是两个人共同的秘密，只能使用一次的潘多拉魔盒，明眼人都知道，有的招数使用一次尚且可以，用多了，就会给人落下把柄。 后来他把沈鸣叫回国，引荐给自己的舅舅，本意也是想看着狗咬狗，最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但他没有想到，沈鸣竟然这么沉不住气，竟然逞一时之快，把当年的事再次抖了出来。 乔木心说他手里有证据，要去确认吗，理论上来说是的，可他管不了了，他迅速地切断了和沈鸣之间的所有关系，让他自己好自为之。从那以后他就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不得不走了。 飞往美国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起飞，乔文煊已经通过了安检，他带着墨镜，坐在候机厅的一角，表面上不动声色，可他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近乎沸腾了起来。 只要能够顺利离开这里，他就有的是办法顺路脱身，乔凯旋在美国的人脉也可以用，只要能顺利离开这里—— 时间按理来说是够用的。 可是他还是在登机口附近听到了一阵嘈杂地喧闹。 然后他看见了褚唯。 -------------------- 第63章 也不知道褚唯到底动用了什么关系，但肉眼可见的，甚至有警察，还有一些穿着西服，一看就来者不善的人，他们四处环顾，时不时还向周围的人询问一二，看样子确实是在找人。 乔文煊轻轻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拎起公文包转身离开，转身进了vip候机厅，找了张椅子淡定地坐了下来，甚至还点了一杯咖啡。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表现得越自然，就像自己示弱，褚唯就一定会相信，将大量的业务交给自己。 但无论喝与不喝，今天晚上註定是个不眠之夜。 侍者拿来了保温的咖啡壶，为他倒上一杯，他刚要端起，却在广播中得到了航班延误的消息。 他的手指关节敲着桌面，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咖啡，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烦躁起来。 一杯咖啡转瞬即空，旁边的服务生问他，再来一杯吗？ 乔文煊说不用了，委婉地谢绝了他的咖啡。焦灼的目光却辗转停留在vip候机厅的入口。 他听到服务生在自己身后说：「喝一杯吧，万一以后再也没有这么悠闲的时间喝咖啡了呢？」 语气是熟悉的阴阳怪气，他惊恐地转身，突然发现乔木心拿着咖啡壶，笑眯眯地看着他。 而与此同时，褚唯的人也赶到了vip候机厅门口，和空姐比划着名确定什么信息，最后取得了空姐的同意，几个人正被放行进来抓人。 乔文煊面色一变，看着乔木心平静的脸，突然把手头的箱子狠狠地摔倒了他的脸上，然后不要命地转身就跑！ 他如坠冰窟，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可是本能还是催促着他往前跑，拼命地往前跑，他可以接受自己破产，接受自己，但他接受不了，最后以这种结局在乔木心面前输掉。 可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更何况他的体力根本没办法和每天端烤箱的乔木心比，于是在楼梯口，在某个他自以为快要把人甩掉的位置—— 像很多年前那次那样。乔木心一个箭步上前，用刚才从候机室顺出来的咖啡壶—— 狠狠地砸向了他的头。 …… …… 那天晚上他们在机场闹出了很大动静，但幸好该抓的人都抓到了。 乔木心一向认为自己运气不好，从小到大都是，老天不帮忙，父母也不怎么给力，但冥冥之中，在最后一刻，命运的天平好像还是偏向了自己。 那个密封的咖啡壶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结实，材质也是类玻璃的脆质塑料，砸的时候声势浩大，确实是攻击到了乔文煊，然后稀里哗啦地碎了。 本来乔木心也以斗殴扰乱治安被带走，但他说，他用咖啡壶砸乔文煊，是因为乔文煊先还了手险些抓伤了自己。 乔木心的脖子上有塑料碎片割伤的痕迹和抓伤，很明显是经歷过了什么斗争，事后调取监控，两个人扭打的迹象也不甚明朗，再加上乔木心认错态度好，便没有多为难他。 但好在，他们算是有惊无险地抓住了乔文煊。褚唯也没有过多地犹豫，直接报警。 他在拘留所里见到了乔文煊，乔文煊头上还裹着纱布，伤很浅，阵仗看着吓人。他的箱子里放了一台电脑，里面全都是有品的权限和一些不能外泄的内部资料。 褚唯倒吸一口冷气。 褚唯诚心诚意地夸赞：「你反应还挺快的。」 乔文煊冷笑：「你抓我也抓的挺快的。」 他抬头看着对方的脸，褚唯几乎是狂奔到机场，鬓角还有一些汗水，整个人的样子还有一些狼狈。 褚唯倒也懒得和他掰扯这些，只是很直白地说：「我给你过你机会了乔文煊，明天税务局，审计署，法院的人会去你公司彻查，你到底转移了多少资产。」 第117页 他顿了顿，看着乔文煊，眼神复杂：「如果我知道你做的那些噁心事，我是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你。」 乔文煊似乎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了，只是很平静地说：「你当时决定把伯明罕蛋糕展交给我的时候，不就计划好这条路了么？」 褚唯点了点头：「我倒是没想到这条路这么快就走到头了。」他索性也不和乔文煊伪装了，伸出了手：「我要乔木心的视频。」 乔文煊突然笑了：「什么视频？」 褚唯说：「跟我装傻是吗？」 乔文煊两手一摊：「怎么能叫装傻呢？本来就没有的事，你硬要管我要，我也没什么办法。」 褚唯看着他的眼睛：「沈回一定说的就是真话吗？」 褚唯感觉自己一口气哽在喉头了。但随后，他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我和他谈谈吧。」 乔木心去把脖子上的碎片上了点药，刚才他一直静静地站在褚唯身后，听着两个人的电话 乔文煊抬头看了一眼乔文煊，甚至煞有介事地要求起来：「我要和你单独谈。」 估计他等的也是乔木心这句话。 褚唯明白他的意思，便二话不说出去了，乔木心和乔文煊对坐，二人相顾无言。 乔木心甚至很平静，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平静，他就像偶然路过菜市场，随口一问今天的菜价一样。 「你要和我说什么？」 乔文煊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问他：「网上的舆情闹成那样了，你还真是坐得住。」 乔木心嘆了口气：「那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或者说，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知道，乔文煊接下来会接受法律的制裁，还是因为自己真的成长了，乔木心很平和，他和乔文煊的对话，更像一个从容的上位者和一个落魄的失意者。 「你污衊我，毁谤我，看不惯我，都可以，毕竟人和人之间是不能理解的，但是我本来正常的生活再次被你打破，我朋友的店铺因此也收到了影响，你真歹毒啊，黄浦江里流的都是你肚子里的坏水。」 「趋近正常？」乔文煊眼中闪着阴鸷的光：「怎么可能呢乔木心，脏水这种东西，泼到身上就洗不干净了。」 乔木心看了他一会：「你好像误会了。」 乔文煊怔怔地看着乔木心。 「一个人的名誉固然重要，所以我来解决这件事，但命运如果最终让这件事没有一个好结果，那也无所谓，拓宽到人一生的长度，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爱我的人，我还会继续走下去，直到漫长的生命线上，变成看不见的一点。」 乔木心说到这里，有些挑衅地看着乔文煊，笑了：「所谓的线不就是无数个点的组成吗？」 乔文煊有些意外。 当年他看着乔木心一点点被淹没在舆论的风波里，确实是感觉到亲者痛仇者快。他活在一时的得意里，却全然忘记了，人都是会向前走的。 人会跌倒，会挨打，会一败涂地，但也会爬起来，会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寻找方法，一次又一次地重头再来。 更何况，这一次，乔木心不再孤立无援了。 乔文煊红着眼睛，仍是一副不甘心地样子，乔木心心里的厌蠢症没来由地爆发了，但鑑于要把问题解决的目的，给了他更详细的解释： 「你可能还不太明白，有你或者没有你，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天塌下来的大事，只是你的朋友实在噁心，你也实在可恶，我再怎么努力，首先要给我自己一个交代，所以我咽不下这口气。」 乔文煊几乎拍着桌子站起来：「那你以为我就咽的下这口气么？你破坏了我的家庭，还能心安理得地过日子，随你滚到哪里去我也无所谓，可乔凯旋——他竟然要把公司20%的股份给你，你凭什么？」 当时乔凯旋病入膏肓，在美国治病，公司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乔文煊处理，某天乔文煊因为需要签署一些文件前往美国，在病房外，听到了乔凯旋和自己的律师的谈话。 自从乔木心跑去法国之后，乔凯旋便和他断联了，乔文煊本来也只是担心乔木心是来和他抢家产的，但看着乔凯旋没有这个意思，他 自那以后的很多年，乔文煊偶尔听闻他好像在法国混的还不错，倒也没有其他的消息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任何才能，也不是当领导的料子，但这么多年，他跟在乔凯旋身后亦步亦趋，，没有莫大功劳，倒也算尽心尽力，但他从没想过，乔凯旋竟然真的动了把遗产留给私生子的念头。 乔文煊提到此处，似乎很是受伤：「你知道乔凯旋那时候说什么吗，他说，要是公司当初交给你该多好啊。凭什么啊乔木心，你他妈的只是一个厨子，你凭什么。」 乔木心都被气笑了：「我是厨子怎么了，我是厨子招谁碍谁了。我还想问你们，乔凯旋发癫，为什么拖我下水？」 「你敢说你一刻都没犹豫过吗？唐沁把你送到我们家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乔木心摇了摇头，明明是客观陈述事实，语气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嘲讽：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下水道里的剩饭的。最喜欢剩饭的，只有阴沟里的老鼠。」 -------------------- 第64章 等乔木心和他谈完，从屋子里走出来，和褚唯传达了最后的结果：「录像带的事，从乔文煊这里下手是不太可能了。」 第118页 这个结果褚唯之前也有预料，毕竟现在乔文煊最在意的都已经失去了，他不介意拉着乔木心共沉沦。乔文煊最在乎利益，然而现在连天平都被掀了，他们没有可以和乔文煊谈判的筹码。 乔木心问褚唯：「你相信人只有一个弱点吗？」 褚唯摇了摇头：「我不信，但是我们谁都不了解他。」 乔木心看了褚唯一眼：「那就去找一个了解他的不就行了。」 褚唯和乔木心对视，最后两个人想到了一个共同的名字。 …… …… 杨裕川坐立不安。 杨裕川听说了沈鸣，还有自己那便宜外甥都被抓了的事，本就十分心虚，直到褚唯再次提出要和他见面的请求。 杨裕川以为，褚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来给自己小情人讨公道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诛心，两个人还司马昭之心地把两个人见面的地点定在了第一次那回的日料餐厅。 怕什么！又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己做的。杨裕川去了，却发现房间里坐着乔木心。 三个人坐在一起，画面堪称恐怖故事。 乔木心提出，可以以技术援助为名，为杨裕川的公司提供不含竞业的技术援助，包括设备，员工培训，新品研发。 「说难听点，现在你的品牌就是一个『有品』的贴牌山寨，是不具备自我研发能力的，但是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们可以进行合作，无偿为你的品牌提供技术支持，且不包含竞业。」 杨裕川刚开始还充满戒心：「你名声都臭了，凭什么和我谈判？」 乔木心倒是十分随意地吃着餐前甜点，很平静地看着他：「可是大家都是来吃东西的啊，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做的呢？」 他甚至讲话的语气有点阴阳：「就像你不讲我不讲，谁知道我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呢？舆情会骗人，甚至亲情也会骗人，但是营收很重要，钱，是不会骗人的。」 刚被自己外甥背刺过得杨裕川因为这番话汗流浃背，但不得不说，乔木心的提议很诱人，他甚至认真地思考起来可行性。 由此可见杨裕川和乔文煊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丘之貉，没有道德也没有什么价值观。能打败利益的只有更大的利益。 但乔木心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乔文煊手上有一份录像带，那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如果杨裕川有办法的话，帮帮忙。 杨裕川看着乔木心，眼神中充满了防备，「我记得乔凯旋去世的时候给你留了不少钱。」 乔木心倒很坦然：「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那玩意儿，它们自始至终都没在我手里，不过，乔文煊进去的话——」 他说到这里，看向了褚唯，褚唯也很坦率地补充：「乔文煊发生这样的丑闻，是我们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我会将这部分业务切割，剩余的资产进行清算，当然，你愿意收购，或者不愿意，都是你的选择，之前承诺的帮助和这个是两码事。」 无论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当然，乔木心其实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杨裕川如果不答应，他们可能就要想别的办法—— 但没想到杨裕川很快答应了，唯一的要求就是签完合同之后再去落实。 似乎困扰他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三天后，杨裕川在拘留所见了乔文煊一面。 具警察描述，那次见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但似乎杨裕川和乔文煊谈话的过程中，乔文煊几近崩溃，最后还真让杨裕川问出来了。 乔文煊将那份视频在自己的某个不知名的域名下，密码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甚至保留了当年的录像机，挑了一个他自觉乔木心绝对不会去的地方。 他把那台相机藏在了乔凯旋的墓地，掀开石板，和乔凯旋的骨灰盒放在一起。 乔木心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不但没有任何触动，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乔文煊对他的恨真的是到了一种发癫的地步了。 不过有一条是预判对了，那种地方乔木心踏进去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脚。他最后拿到了那条视频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褚唯其实有问过乔木心，他好不好奇杨裕川和乔文煊说了什么，乔木心倒是很平静，他们两个之间，互相有什么秘密也在正常不过了 「利益，或者……也和家人有关。毕竟是是舅舅和外甥，两个人又是后来反目的，总之，用什么来要挟都不意外。」 面前的电脑上，乔木心打开了这条尘封了五年的视频，镜头前他用法语，有些害羞和生涩地做着自我介绍。那个时候的乔木心比现在更瘦小一些，眼中也有一些劳累和疲惫，但眼睛闪闪发光，肉眼可见地期待和充满希望。 乔木心隔着视频，和十九岁的自己对望，竟然出现了一种苦涩的感受。 他带着口罩，一边灵巧地做着漂亮的裱花，那个时候乔木心因为第一次独立负责明星的婚宴，因此拍摄视频作为纪念，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vlog后来会成为一种风靡网际网路的，记录生活的方式。后来他因为拍视频重新开启了自己的事业，也万万没想到，这条视频在很多年后再一次救了他。 人生或许真的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圆。 画面上，乔木心将镜头对准了蛋糕，还特意小声地说了一句，因为新娘子对香草籽过敏，所以使用的奶油是经过特殊处理和调制的。 第119页 那个时候他甚至对自己人生即将经歷的事一无所知，对即将发生在自己人生中的万物万事都充满了期待。 乔木心看了一会，突然很难堪地关掉了视频，褚唯发现他的情绪不对，他的指尖在微微地发白。 仿佛面前的视频并不是通往过去的钥匙，而是一份他无法面对的罪证。 褚唯温柔地拍着乔木心的肩膀，将他揽进了怀里：「怎么了。」 乔木心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微笑：「我发现，我还是会会忍不住想像……我会忍不住想像，要是没有发生这一切，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他把一个破碎的自己好不容易拼起来，却又有人来告诉他，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你的人生应该像这样美好。 你会成为有口皆碑的甜点师，或者攒一笔钱，在法国某个风景很好的小角落开一家自己的店铺，没有人会在意你的过去，大家会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甜点师。 这是乔木心一度渴望，却未曾实现梦想，从过去到现在，他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但却还是为此难过。 褚唯知道，无论怎样的话语，对于现在的气氛来说都太过苍白了，人之所以感到意难平，并不是因为失去或者拥有，而是「我本可以」。 于是他给了乔木心一个拥抱，像坚实的陆地，拥抱着自己的飞鸟。 乔木心被褚唯这样抱着，不知道平復了多久，他把脸窝在褚唯的怀里，讲话闷闷的： 「但如果没经歷这一切，我也不会遇见你。」 褚唯笑道：「要是我选，我希望你实现梦想，遇不遇见什么的，也没有很重要。」 「不行，很重要。」乔木心抬头看着他，像个赌气呃小孩子，一字一句地认真道：「你和实现梦想都很重要。」 他因为没能实现的梦想意难平，但转念一想，如果要因此失去褚唯，又有点难以接受。 乔木心有些沮丧地嘟囔着：「就不能有个办法，既能实现梦想，又能拥有你么？」 褚唯哈哈大笑：「那不就是现在嘛？」 褚唯告诉乔木心，相关的证据交给律师，起诉，律师函，不过舆情导向一般也会有不按照预计发展的情况，公关部也会有意引导，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甚至问乔木心，当年那个控告他投毒的女明星是哪个，可以让她赔偿精神损失和道歉，乔木心查不到了，就让关顾的团队去查。 从现在开始的以后，他可以拥有最棒的梦想，还有深爱着自己的爱人。 不过乔木心只是很平静地靠在他肩膀上，喃喃道：「我有点累。突然就觉得，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什么都不想管。」 五年的时间，乔木心褪去了锋芒和天真，他学会了放过自己，学会了重新再来，也学会了和这个自己讨厌的世界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但他还是不喜欢用把柄去要挟把柄，人心去揣摩人心，可现在他为了让犯错的人得到惩罚，被迫使用了自己最不喜欢的方式。 褚唯也能看出来，他很累，那种疲惫不是连续工作或者通宵的疲惫，而是自信深处散发的一种生无可恋的厌倦。 褚唯垂眸，发现乔木心正闭着眼睛，于是便用手掌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人这一生能发生几次像这样的事，马上就会结束了。」 「然后，明天一切都会过去。the show must go on。」 -------------------- 还有一章就要完结了~ 第65章 （完结） 乔木心提交了所有起诉材料，又再次拍了一个澄清视频。 这次的澄清和上次的表明态度不一样，乔木心在一个客观的角度，把当年发生的事再次简单地讲述一遍。从他当年为什么去法国，到为什么第一次被诬陷的时候没有起诉，到第二件事的起因经过。辅以准备好的文书和材料。 以前乔木心写文案，做剪辑都很快，毕竟吐槽和胡说八道对他来说属于专业对口，但是这次他的文案写了很久，每句话都再三地斟酌和小心，去掉矫饰，尽力地清晰简洁。 褚唯之前其实有担心过，乔木心会不会因此遭受第二轮网暴。 虽然大家总说人心难测，隔着网际网路你不知道对面和你聊天的是人还是狗，但是乔木心回忆了一下这么多年和网际网路打交道的经验，真诚的内容，未必就不能动人。 所以他还是决定讲述一切，责任自负。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质疑乔木心动机不纯，但因为他提供的材料已经足够详实，且陈述的逻辑和条理都很清楚，网上也不乏有人意识到之前自己被舆论引导裹挟了，不说是完全倒戈，但追少愿意「让子弹再飞一会。」 而与此同时，「有品」也雷厉风行地发布了最新的澄清公告，内部已经开始重新彻查此事，若此事属实，公司势必会给关注这件事的人一个交代，但也绝不会姑息每个用舆情以及谣言攻击品牌的人。 而令人意外的是，安杰罗竟然也转发了乔木心的微博和ins，并且难得地说了很多话： 「我和乔曾在法国短暂地共事过，他的能力、人品、对待工作的态度都令人印象深刻，无辜之人蒙冤是谁都不忍看到的，希望此事尽快能有一个结果。」 之前业内很多人都听说过安杰罗和褚氏的合作不太愉快，饶是如此，他还愿意为乔木心说话，更显得这番话的分量弥足重要。 第120页 当然，乔木心看到后，心情有些复杂，若是放在五年前，他大概真的能情绪激动地怼对方「为什么当时什么都不说，现在事后想起来了，快滚吧我不需要」 但经歷了这么多之后，他大概也能理解安杰罗的心态。因而更庆幸自己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开庭，判决，乔文煊据说是情境更加严重的经济犯罪，少说三年起步的那种，说来可笑，中间乔木心甚至收到了消息，沈鸣有意向想和他庭外和解，条件随便他开。 乔木心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顺便让对方律师捎了句话，祝他牢底坐穿。 虽然原则上来讲他在这件事上没有重大过错，但是为了防止舆情扩大，还有对乔木心的保护，褚盛还是建议他以停薪留职的形式休息一段时间。 但是乔木心却对褚唯说：「我想辞职。」 褚唯有些意外地看着乔木心。 乔木心意识到，这个时候提离职很微妙，连忙解释：「误会了，我没有对这个决定不满，也没有说万念俱灰了，想要放弃的意思。」 其实在解决这件事的过程中，乔木心也一直在思考，以后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他曾经励志想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甜点师。也是为了各种原因，确实是一度放弃了这个梦想。 最后思索再三，得出的答案是，想週游世界，去自己没去过的地方看看，吃没吃过的点心。 当然，现在他的经济条件也不太能允许他完成环游世界的伟大梦想，但是他确实是想去重新涉及一个自己未能企及的领域，再学一些自己没接触过的技术和东西，弥补这么多年的空白。 不过这事儿没有一年半年，估计是做不完的，但无论是什么工作，都没办法接受这么久的空窗期。所以想了想干脆辞职算了。 乔木心明白，褚唯是担心自己走了之后，研发部怎么办，又向他保证：「你放心，在走之前，曲波和夏琳现在也很不错，上次的『五谷丰登』他们也参与了不少，至少从技术层面来讲，你不要担心。」 褚唯看着他，又轻轻问：「然后呢？」 然后乔木心很迅速地补充：「当然肯定是要回来的。」又像是不好意思似地，很小声地接道：「要回到你身边。」 褚唯现在明白了，乔木心估计也是一时兴起做的决定，这或许确实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但他并没有为此进行过详细的规划。 就像当年，想去法国，就拎着行李就去了，剩下的问题，遇到了以后才叫问题。乔木心想得少，做得多。也很少做假设。 更何况，乔木心也对他说了，总是要回来的。 乔木心本来也没有打算立刻去，只是和褚唯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看对方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你觉得不好，我就不去了。」 褚唯回答：「你当然可以去实现梦想，可以暂时停职，但是辞职肯定不行。这是我们许下的约定。」 当时正是因为那三个约定，两个人才产生更多的交集，乔木心有点愧疚，这就显得好像自己不是特别重视这个约定。 不过褚唯的语气也很轻松，到没有想过多责怪他的意思： 「你可以多去几个国家，日本，瑞士，或者东南亚？总之，你感兴趣的地方，都可以走一走」 「然后……」他拉着乔木心的手。就像是提起来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 「挑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结婚吧。」 …… …… 后来决定去日本，是在这件事尘埃落定一年以后。 除了开庭，配合调查，乔木心收集了很多资料，又询问了一些业内朋友的建议。最后决定去日本。 在和式甜品，还有蛋糕造型方面，日本人还是有一套的。况且他们也和推崇法甜的工艺，不算涉及新领域。也比较好上手。 按照他的技术，其实不需要再去专门学校，但是学习日语，适应一个从未去过的国家还是有难度的，因此安杰罗直接为他写了一封推荐信。 就当是打游戏从新手村打起，找找感觉。 时间总是过得比想像中快，取证，开庭，一审，直到最后胜诉，除了经济补偿，乔木心要求的其中一条就是在网络上公开自己的手写道歉信，要求对方亲口承认自己诽谤且当年发生的事实。 当然，沈鸣也确实配合，除了诽谤，马上就是他关于恶意投放致敏物的案子，涉嫌故意伤害。汪蕊听说此事，几乎是怒不可遏，发誓一定要追究他的责任，不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若是之前还有对乔木心的质疑，直到现在，网际网路上舆论平息，甚至还有不少同情乔木心的声音出现。 少年时期漂泊在外的天才甜品师，在事业上升期却被人栽赃诬陷失业，通过做自媒体重振旗鼓，直到多年后鼓起勇气反击，亲手把诬陷自己的人送进了监狱。 甚至还有煞有介事的营销号写了长图文，爆款转发破万赚得盆满钵满——乔木心自己做自媒体帐号的时候都没有这个待遇。 网上闹得煞有介事，而乔木心专心致志地在家做蛋糕。 他对此并不在意，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努力地自证清白，网暴有可能还会继续，大家总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比起不相关的人，那些现实生活中看得见，摸得着的，一直保护和支持自己的人才最重要。 第121页 等褚唯回来，看见厨房里，乔木心正带着口罩，正在给一块慕斯喷砂。 他脱下外套，走进厨房：「阵仗这么大，今天是什么日子？」 乔木心看了他一眼，觉得奇怪：「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褚唯：「啊？」 乔木心拿着喷枪的手放下了：「啊？我之前看到你的身份证上，是今天啊？」 乔木心看褚唯一脸意外，还以为自己搞错了，刚想说再去确认一下，褚唯点头如捣蒜：「就是今天。」 乔木心把蛋糕端上餐桌：「我好像还没为你做过蛋糕，所以就想着，这是我们在一起，我为你过得第一个生日。」 蛋糕的造型很简单，是一弯上弦月，乔木心调制的苹果酱和奶油慕斯。上面分别用不同种颜色喷上优雅的渐变。 褚唯坐下的时候问乔木心：「那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今天过生日，既没有约你吃饭，也没有其他的安排？」 乔木心正色：「大老闆的生日宴不都是充满了应酬和人情，觥筹交错，迎来送往，没有时间理我这样的小人物不再正常不过。」 褚唯笑着摇了摇头：「那你还是不太清楚你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但是乔木心还是有点小小地得意：「但是，我的蛋糕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褚唯看着那一轮蓝色的月亮，立刻明白了乔木心的意思。 「mois tardif，晚月。」 他和乔木心故事最初的开始。 乔木心问他：「你当年为什么要给店起名叫『晚月』啊？」 褚唯晃着杯子中的红酒，笑着对乔木心说：「je veux que lune vienne vers moi」 ——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以前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全世界围着自己转，褚唯第一次看到这句话很喜欢，他不要去做追月亮的旅者，他要月亮为自己而来。 当然，现在经过了各种风波，褚唯更明白，无论月亮在哪里，抬头能看见月亮，便是一件弥足珍贵的事了，除此以外，别的就不奢求了。 乔木心倒是为他流利的口语惊讶：「什么时候学的法语？」 褚唯的声音很温柔：「爱是不需要学的，是一种天赋。」 因为想要了解爱人，因而对有关于他的一切爱屋及乌，爱好，梦想，甚至是语言。乔木心会说法语，所以褚唯自然而然地也想要了解，这样再正常不过了。 乔木心用手扇了扇风：「你别再说了，再说我感觉我都要被烧晕了。」说罢又递上了蛋糕刀：「要不要切蛋糕？」 褚唯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丝毫不掩饰□□和直白的欲望：「今天我过生日，礼物只有蛋糕吗？」 乔木心一脸计谋得逞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褚唯：「……？」 好像，理解的维度出错了？ 褚唯看着乔木心一熘烟地跑回房间，过了一会拿了一份文件夹，双手递给了褚唯： 《关于『mois tardif满月』重启的商业可行性分析》 「之前『满月』的时候，感觉你一直想做高端路线的甜品品牌，不过那个时候没有资本也没有经验，最后的结果也翻车了，现『有品』每个月有稳定的营收和节奏，也是时候可以重新尝试进行品牌升级。」 褚唯翻开里面的内容，乔木心负责的部分是产品研发，他把自己使用过的配方化零为整，在成本，口味，和市场接受度都做了详细的分析。 这是一份如果他想，可以直接拿去进行商业评估，最后纳入体系的分析报告，乔木心应该是很久以前就开始着手准备的。 他不知道褚唯会不会有重启满月的打算，也不知道褚唯需要他做什么，所以就在自己去日本之前，把能为他准备的都准备了。褚唯感觉薄薄的几页纸，在自己手里沉甸甸的力量。 不过乔木心怕他有负担，还是和他说：「当然，你按你的节奏来就可以，如果没有这个打算……那也很好。只是之前的研发一直都是我接手的，怕我离开之后，别人说不清楚情况。」 「你不要再说了。」 乔木心眨着眼看着褚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褚唯越过桌子，抬起乔木心的下巴，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吻。 最开始乔木心还有些意外，他便抬起头，和褚唯交换着唾液和氧气。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吻着吻着，褚唯又用鼻尖去蹭乔木心的耳侧，估计是下午做了蛋糕的原因，他总能嗅到乔木心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奶油的香气。 今天的主菜……不该是慕斯的。 乔木心感觉褚唯冰凉的指尖在腰侧游走，然后轻轻地摸上了自己的嵴背。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等一下，不对劲，这好像并不是吃蛋糕的节奏。 乔木心在挣扎中抬起因为缺氧而泛红的眼睛：「等，等一下，不太对劲……」 褚唯捉住了乔木心温热的手，按在自己腹部：「这里好饿，你帮帮他。」 那你吃慕斯啊，好不容易做的。 可是乔木心微微地张嘴，又再一次溺毙在褚唯温热的唿吸里。 ……简直就是犯规。 褚唯见乔木心没有拒绝，便将他打横抱起来，乔木心只觉得一阵迷迷煳煳，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褚唯已经关上卧室的门。 乔木心抓着褚唯的手臂，刚想说什么，颈侧却又落下了一串黏黏煳煳的，缱绻的吻。 第122页 「我会很小心的。」 最后抱怨的话，又被堵在了无休止的嘆气，和温热的吻里。 当然，乔木心后来才知道褚唯一直过农历生日，是自己搞错了乌龙。 不过最后那块慕斯也不算白费，半夜被两个精疲力尽人用来补充体力，这些都是后话了。 …… …… 乔木心去日本的日子定在了半年后。 他用半年的时间拿下了n1，又亲自去过一次日本考察学校。最后终于确定下了行程。 林语听说他去日本，请他吃饭，特意还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一个巴掌大的金色的打蛋器，足金。 林语说这是专门找人做的，真金不怕火炼，更是寓意着他前程灿烂，一往无前。 乔木心千恩万谢地谢过，还用这个金色的打蛋器打了两个鸡蛋，打蛋器折了。 林语给的解释是打蛋器克重很少，空心的，实心的太贵了，买不起，让乔木心且用且珍惜，将来自己发达了再给他买更贵的。 等他去公司交接工作的时候，夏琳和曲波差点就抱着他的腿跪下了，两个人虽然早就听说乔木心要走的事，虽然乔木心说过，自己会在线上同步跟进工作，两个人才不依不舍地作罢。 研发部还特意给乔木心准备了礼物，大多都是一些不贵的实用品，杯子，背包，还有夏琳亲手做的巧克力。 背着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回家的时候，乔木心心中一阵感慨，时至今日已经走了这么久的路，也收穫了这么多朋友。 等到走的那天，是褚唯送乔木心去的机场，安检前，褚唯给了他一个拥抱：「到了的话，给我发消息。」 乔木心撇了撇嘴：「你不是下个月还要出差去日本么？」 褚唯一脸心痛地咂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乔木心一本正经地安慰他：「那你记得关注我的b站帐号，接下来我应该会更新我去日本的视频。」 褚唯拿着手机对着乔木心：「不如就从登机开始吧。」 乔木心哭笑不得。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背着背包，对着镜头，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这里是木心测评，我现在正在机场，马上就要起飞。」 褚唯又问：「那这期视频的内容是什么呢？」 乔木心笑道： 「是我的人生，接下来，是时候踏上下一段旅途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