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罪者[刑侦]》 第1页 [现代情感] 《缚罪者[刑侦]》作者:布丁柚子茶【完结】 文案 每个人守着一座监狱。 ——t.s.艾略特 . 宋冥阴郁又孤僻,是云程大学里性格最古怪的教授。怎料,无意间发现兇案现场后,她却一朝沦落为首要嫌疑人。 宋冥不得已,只得与跟她不对付的刑侦队长齐昭海合作,运用心理学协助警方破案。散落在地上的碎尸、被挖去心脏的女童、神前供奉的人头…… 起初,她只为替自己洗冤,怎料在侦破一桩桩案件后,却偶然拿到一份陈年档案—— 档案上记载的惨案至今未破。墨字背后,是血海滔天。 十年前,宋冥的母亲就死在这起悬案里。 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 某天,宋冥在处理旧物时,翻到高中时期拍的照片。 照片上,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刚成年的齐昭海正跟在她身后。桀骜又倔强的少年嘴里叼着野草,努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却在注视她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红了耳尖。 种种微表情,分明是心动的迹象。 ——— 阴郁冷漠美强惨心理侧写师x口是心非纯情小狼狗刑侦队长 ——— 1.架空现代,刑侦单元剧 2.姐弟恋,年龄差三岁 3.除了特殊情况,每晚九点准时更新 . 内容标籤: 强强 业界精英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成长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冥、齐昭海 ┃ 配角:石延,樊甜恬,简尧 ┃ 其它:推理破案,架空现代,刑侦单元剧,姐弟恋 一句话简介:刑侦单元剧 立意:推理破案 第1章 活尸1 「病人的伤势太重了!」 「赶紧准备止血!动作要快!!」 午夜时分的云程市,唯有急救室里的灯光彻夜难灭。撕裂的皮肉,惨白的面色,微弱几乎感受不到的脉搏……鲜血不断泵出,染红了医院的床单—— 如同水入热锅,滚起一阵又一阵的焦灼。 生理盐水静滴过一次又一次,心脏除颤进行过一回又一回。男人颤抖着嘴唇站在病床边,看着医护人员拿着各种他认不出的器具和药物,行色匆匆地跑进跑出。 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向病床上望去。 不过是短暂的一眼,男人的心就在疼痛中剧烈痉挛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男人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奄奄一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挚爱的妻子。 遍体鳞伤,气若游丝。 她活不久了。 男人清楚地知道着这一点。然而,当死神的判决终于落下的时候,某种巨大的哀恸依然掩埋了他。 「请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 男人听见医生说。 他只恍恍惚惚听见了这一句话,周围的人声就仿佛被拉远、模煳。耳中,就剩下心电图发出的尖叫。 心电图上的线条往前延伸着。 平直而毫无起伏。 这条直线如同蜿蜒的毒蛇,爬出仪器,一圈圈缠上了男人的心脏。在一片嘈杂的嗡鸣声中,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孩。 女孩很瘦很小。 衣裙单薄,骨骼纤细。 她伶仃地立在急救室里,泪痕未干的脸颊被冷光浸得瓷白。面庞上,是与死者相似的眉眼——她们无疑是母女关系。 但就在见到女孩的那刻,男人的神情蓦然变了。 他瞳孔勐地缩紧,恨意混合着丧妻的怒火暴涨而上,将两颗眼球烧得赤红可怖。 那样暴戾,那样憎恶。 这绝不是父亲看见女儿时,该有的目光。他更像是在怒视着一个恶魔,一个夺走他妻子性命的恶魔。 「爸爸……」 女孩带着哭腔开口。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向男人的方向挪动了半步。宛如暴风雨来临之时,一只寻求庇护的惊恐雏鸟。 然而,她父亲却勐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对女孩幼嫩的脖颈来说,那绝对是可怕的力量。气管被挤压,肺叶在灼痛,所能获取的氧气一下子稀薄到极致。 死亡的恐惧排山倒海般压来,女孩禁不住挣动起四肢。 她觉察到犹如实质的杀意。 身旁的人群被惊动。有人在高唿,有人在喊叫……无数只手拉扯着他们。但这些,女孩全都感知不到了。 极度的缺氧,使她的视线逐渐模煳。 她所能看见的,只有男人那双悲愤的眼。那双眼血红狰狞,煞气充斥,竟是恨不得将女孩剜心剔骨。 「是你!都是因为你!」 男人恨声道。掐住女孩脖颈的五指,再次收紧。 脆弱的颈骨嘎吱作响。 他刀子似的目光径直瞪向女孩,龇目欲裂。然而,眼眶中却有热泪滚滚淌下: 「宋冥!是你把你妈妈害死了!」 . 「宋冥老师?宋老师?」 云程大学的教室内,宋冥被这一声唿唤召回了意识。她睫羽微动,睁眼的一瞬间,二十二年前的旧事终于从脑海中淡去。 唯有她脖颈上,还依稀残留着曾经的伤痛。 挥之不去,刻骨铭心。 「宋老师,您可算是醒了。我有几个犯罪心理学的问题,想要问您。」将宋冥叫醒的学生偏过头,小心翼翼地拿眼瞧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窗外,树影摇动。 一两缕寒风掀动窗帘,悄然吹开垂在宋冥脸侧的碎发,露出半张沉静的侧颜。那学生不由得看得怔了。 宋冥无疑有一双极美的桃花眼,眼型精緻而多情。 这双眼若是生在别处,定能勾得人心驰神盪。然而,即便此刻正被炽白的灯光照耀着,她眼底依旧如同无机质般—— 阴郁、冰冷。 泛出某种化不开的漠然。 这样的眼眸不像桃花,更似天生冷血的蛇瞳。 那学生越看,便越觉得校内的传闻不假。这个教他们犯罪心理学的教师虽然相貌绝佳,性子却果真有些孤僻古怪。 「有什么不懂的,赶紧问吧。」 宋冥忽地启唇,拉扯回学生的意识:「这是最后一节课,再不问就要期末考了。」 学生低头,笑着应了句「好」。 然而宋冥分明观察到,他虽然勉强往上扯着嘴角,上眼皮却微微耷拉,且眉毛收紧……以上种种,都是人在难过时典型的微表情。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教材:「有心事?」 学生蓦然抬起头。 一丝惊愕,顿时掠过双眼。 有那么一霎那,学生几乎以为这世上真有读心的本事。 好半晌,他才勉强鼓起勇气,磕磕绊绊地道:「宋……宋老师,您听说过学校里,那些关于您的传闻吗?」 宋冥眸光微敛:「听说过。」 要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流言。但她的语气是那样浅淡,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无喜亦无悲。 仿佛她并非那个受害者。 见宋冥无动于衷,学生忍不住替她感到不平:「宋老师!他们都这么说您,您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他急急上前一步: 「难不成,您真的像那些传闻里说的一样,阴沉、冷酷、怪异……还不近人情?!」 一连串尖锐的字眼掷了过来。 重重砸上宋冥的嵴骨。 浓烈的,不加掩饰的恶意,顷刻间满溢而出,锋刃似的在心上划出钝痛。宋冥动作一顿,蓦地蜷起放在教材上的指尖。 她不在乎吗? 她怎么可能不在乎? 风声愈加喧嚣了,干枯的枝叶抽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宋冥第一次没有开口。 难以忍受的沉默,浸透了这间教室。 终于,学生察觉了自己的失言。他勐然想到:或许,宋冥不是没有试图解释过,但终究无济于事。 因为她是个异类。 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然而,在这个重视人情关系的社会里——不合群,本就是罪过。 「对……对不起。」学生喃喃道。他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却见宋冥已一把将门推开。剎那间,凛冽的寒风唰然灌进,侵入肌骨。 宋冥独自站在风里。 如画眉目,皆带着冷冽的寒。 这样骄傲的一个人,不会愿意接受同情。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宿舍再过几分钟该查寝了。那几道题,我会再找时间给你解答。」宋冥垂眸瞥了眼手錶,语气一如既往地疏离: 「还有,不用替我难过。我不值得。」 宋冥很轻地笑了一下,披上大衣。灰蓝色的毛呢大衣厚重如冰层,而宋冥将自己封锁进了冰层里,隔绝开了世界。 一举步,她便走出门外。 踏进沉沉夜色。 . 或许因为位于城郊,云程大学的夜向来格外深沉。 偌大的校园里空旷寂寥,瘆人的漆黑吞没了一切。宋冥顺着小径一路往前,目所能及的,也仅有几盏半明半灭的路灯。 她本不应该驻足。 然而,正当宋冥从旧美术楼旁经过的那刻,一股不详的怪味蓦然钻进鼻腔。 那气味刺鼻又诡异。 起初,宋冥只能辨认出油画颜料所散发的松节油味,但是没过多久,她又隐约嗅到一丝几乎被掩盖的腥甜。 那是独属于血的气息! 鲜血的气息! 宋冥心头一颤,不由得紧皱起眉心。 由于存在着安全隐患,这栋旧美术楼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废弃。所以无论如何,这里都不该有人,更不该有血。 她循着气味走到楼里的储物室前,伸手轻轻一推。 「吱呀——」 门开的瞬间,宿鸟惊飞。 压抑已久的黑暗顷刻间疯涌而出,将已遭白蚁朽噬的门板,挤得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鸣。 这间储物室里太安静了。 静得令人心悸。 恍惚间,宋冥似乎听见地上传来极微弱的窸窣声,仿佛有虫蛇正爬行蠕动。但在严冬里,蛇已冬眠,虫类也少之又少。 发出声音的,又是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借着这束光,宋冥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场景——杂乱堆放的颜料,倾倒侧翻的画箱,落满尘埃的置物架…… 一切再正常不过。 没有鲜血,也没有伤者。 只有几片行将剥落的墙皮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宋冥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她逐渐舒展开紧蹙的眉头,刚想庆幸只是虚惊一场,脚下却冷不丁绊到了某个画箱。 「嘭」一声闷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画箱的搭扣崩开,翻倒在地。 霎那间,从画箱内淌出的殷红化作尖刀,勐然刺进宋冥的视线。她一抿薄唇,僵硬地低下了头。 仅一眼,她便瞳孔骤颤。 那做工考究的画箱里头,竟藏着一只断手! 断手錶皮惨白,截面鲜血淋漓,但它显然被兇手保护得很好。不仅大半部分都被包裹在画袋里,就连皮肤也被涂抹过一层蜂蜡。只不过被手电筒稍稍一照,就泛起滑腻的光。 仿佛它不是人肢体的一部分,而是一幅易损的稀世名画。 精美得诡异。 而此时此刻,这只被以画卷保存的方式处理过的人手,却在宋冥的注视中,极其轻微地—— 动弹了一下。 第2章 校园活尸2 「……你是说,那只断手动了?」 听完宋冥的讲述,询问她的那个实习警员先是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储物间里这么黑,你有没有可能看错?」 他尾音扬起,充满怀疑。 配上那张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脸,以及犯懵的神色,简直像一只憨憨的田园犬。 然而回应警员的,只有宋冥无可奈何的摇头。 「呃……宋小姐,要不然这样吧。」警员在信与不信之间,艰难挣扎了两秒,最后还是撕了张纸条,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我叫石延,你要是还想起什么了,可以联繫我……」 石延的话音戛然而止。 霎那间,劲风袭来。那张小纸条还没来得及交到宋冥手里,就转瞬被风捲起,如雪片般高高飘上夜空。 夜风中,宋冥缓缓抬眸。 不知什么时候,她眼前已多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轮碾过路面,捲起飓风,最终在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外堪堪停下。 车门一开,便跃下一个劲瘦的身影。 那人完全能称得上英俊。眉眼凌厉,肩宽腿长,逆光走来的每一步,都带着轻捷的力量感。然而,在他左眉中间,却被一道短疤自上而下截断。 疤上结了血痂,触目惊心。 很拽很酷,就是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像是那种刚成年的大型警犬,轻狂地露着爪牙,眼里还带着点意气风发的光。 宋冥微微眯起双眸,眼底却愈发深沉。 不知怎的,即便她记忆里分明没有这个人的踪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却竟然产生了几分熟悉感。这古怪的感受,使宋冥忍不住蹙紧眉心。 「他是谁?」宋冥不由得发问。 「他啊,是我们刑侦大队的齐昭海队长。」石延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齐队平时总是兇巴巴的。打从他调来后,我们全队上下就没一个不怕他的……」 石延抓住机会,大吐苦水。 殊不知,正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齐昭海已将长腿一迈,几步便走到他们身前。 颀长的身形挡住了路灯。 阴影覆盖下来。 「又在说我坏话?」齐昭海断眉挑起,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顿时,石延活像被咬着舌头一样闭了嘴。他连连告饶:「没……没有的事!齐队英明神武,我哪里有这个胆啊!」 整个过程中,石延都没敢抬起头。 因此,他不可能看见,齐昭海在对他说话时,双眼却是注视着宋冥的。下沉聚拢的眉毛、紧缩的嘴唇、拧起的眉心……种种迹象虽然极为轻微,却无不显示出齐昭海此刻内心的不悦。 说是不悦,其实并不十分准确。 其中还掺杂了几分怨怼。 像是被辜负了的黄花大闺女,冷不丁瞧见了负心汉,满心幽怨一时间恨不能满溢而出。 「齐队长看起来,似乎对我颇有意见?」宋冥的眼皮轻轻一跳,只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但实在不好意思,我似乎不记得,曾经有地方得罪过你。」 甚至,她连两人什么时候见过,都毫无记忆。 更别提结下仇怨了。 没成想,齐昭海听见这话后,却忍不住扯起嘴角,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呵,没有得罪过?」 他定定地盯着宋冥。 那目光炽热锐利,极具侵略性。动辄间,仿佛都能迸溅出火星,几乎看得宋冥心底发毛。 但最终,齐昭海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转过头问石延:「给她留电话号码了吗?」 石延这才想起那张被风卷上天去的小纸条。他抬头看了看,发现再追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认命般地回答:「马上,我马上就留电话……」 「留我的号码。」 齐昭海打断道:「毕竟,报案人也可能有嫌疑,不是吗?」 说完,他明显意有所指地瞟了宋冥一眼,这才冷着面色拉起警戒线,走进了发现断手的废弃美术楼。 . 不知是否出于心理作用,这栋废弃的美术楼内,似乎比外面还更加阴冷些。 一进门,齐昭海就直奔置物架旁。 随着架子上的其余画箱被陆续打开,更多的尸块显露出来。那尸体大概被砍成了五六大块,白花花的皮肉、血淋淋的断口,连看一眼都仿佛是对视觉神经的冲击。 齐昭海禁不住皱起眉头。 「死亡时间应该在三个半小时前,也就是今晚七点左右。」 随行的法医结束了尸检,说道:「死者面色发红、瞳孔散大、嘴角可见呕吐物残留,初步判断是中毒致死。但具体是什么毒物,还需要等待进一步尸检才能给出结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齐昭海颔首,问出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觉得尸体为什么会动?」 「这……不好说。」 法医纠结地皱起眉,显然碰上了难题:「死者遇害后又被分尸,距离死亡已经也过去了一段时间,尸体的肌肉就算受刺激后有反应,也不可能那么明显。基本上,能排除超生反应的可能。」 那八成是兇手做的手脚了。 说着,法医侧过身,以便齐昭海看清这些尸块。 不知是否因为时间不够,这些尸块被剁得很是仓促粗糙,有些地方的肌肉组织甚至还粘连在一起。但每一道刀口,都深得可怖。 下手狠得如同泄愤。 「砍得这么用力,看上去像是有仇。」法医忍不住插了句嘴。 齐昭海低下头,目光锁定在那些尸块上许久,终是拧着眉「嘶」地倒吸一口冷气:「……确实有些像仇杀,却也不那么像。」 法医一愣:「什么意思?」 「发现了吗?这两只断手的处理手法,跟其他尸块完全不同。」齐昭海捧起断手,仔细观察。 就在那一瞬间—— 某种与人体肌肤截然不同的质地,霎那间透过薄薄的手套,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掌心中。 光滑,乃至于过分细腻。 那是蜡油的质感。 「其他尸块都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只有断手,被兇手涂抹了防水蜡油,还被包在画袋里精心保存。」齐昭海瞳孔渐深: 「而且它的切割,也是最细緻的。」 完整、精密、一丝不苟。 如同上佳的工艺品。 显然,兇手对这双手寄予了极特殊的情感。而这种情感,绝不是对死者的憎恨,反倒更像是欣赏,或者更准确地说—— 是崇拜。 几乎狂热的崇拜。 但仇恨与崇拜,分明是两种全然相反的情绪,又怎么会有相容的可能? 这未免太过诡异。 齐昭海本能地察觉出其中的复杂,然而越是细想,他却越发觉得困惑不解。要是有个懂心理学的在这里,就好办多了。 他忍不住想。 这个念头只来得及一闪而过,一个短髮女警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作为队里唯一的女警,樊甜恬很是人如其名。她长得甜,声音甜,虽然身材相对玲珑娇小,却总是顶着一张全市局最甜美可爱的娃娃脸,抓着最穷凶极恶的嫌犯。 「齐队!死者的身份确定了。」 樊甜恬做事格外靠谱,她拣出几个要点汇报导:「死者名叫房仁延,今年三十二岁,就职于云程大学。平时除了担任美术学院的辅导员以外,他还负责教学生油画。」 是谁那么恨他? 恨到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齐昭海直觉,在死者房仁延背后,一定还藏着他们还没挖掘到的事情。 「齐队,这是房仁延的照片。」 说着,樊甜恬把一张合照递给齐昭海,并贴心地为他指出死者。 死者房仁延站在人群中的最左侧,斯文白净的脸上还挂着微笑。那时的他看上去和善又亲切,很难让人与这满地悽惨的肉块联繫起来。 齐昭海盯着照片看了两秒:「还了解到什么?」 「听学生说,房仁延最近对法学院一个教授很有敌意。」樊甜恬又补充道:「私下里,房仁延还在偷传不利于她的传闻,对她造成了很大影响。」 两人之间的矛盾冲突,或许是致使房仁延被害的重要原因。 杀人动机可谓充分。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齐昭海神色微凝。随后,他便抬眼顺着樊甜恬手指的方向,从破损的玻璃窗向外望去。 霎时,他的目光滞住了。 窗外沉沉的夜幕下,赫然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废弃的教学楼外枯枝细瘦,交错如网,牢牢囚住一角被寒风扬起的灰蓝大衣。如同很多年前,一瓣坠入掌心的蓝花楹。 不妙的预感在作祟,齐昭海的心脏勐烈跳动起来。仿佛被人一把攥住的窒息感,使他几乎要听不清樊甜恬的声音:「那个嫌疑最大的教授,就是这次的报案人——宋冥。」 同一刻,宋冥似有所感。 她缓缓回头,漆黑的眼瞳里映着夜色阴郁。 直到这个时候,齐昭海才突然留意到她眼角处的一点殷红。那或许是画箱崩裂时被溅上的血珠,还未淌落就已凝结。 如同一滴血泪。 为她冷淡的容颜,平添了几分颜色。妖异,却也艷丽得触目惊心…… . 人生第一次进审讯室,宋冥的心情委实难以言喻。 她垂着桃花眼,坐在昏暗压抑的光线之中,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前方。那里,坐着石延和樊甜恬两个警员。 他们审视的目光,令宋冥颇感不适。 例行的问话过后,樊甜恬清了清嗓子,终于进入了正题:「宋冥,今晚七点左右你在哪里?」 「我七点半有犯罪心理学课,那时应该在前往云程大学的途中。但我习惯独来独往,所以没有人能为我作证。」宋冥从这个不寻常的问句中,觉察出了他们的心思: 「你们怀疑我是兇手,对吗?」 她上身前倾,双眸平静得摄人。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樊甜恬竟不禁油然生出被毒蛇盯上的僵硬感。她唇瓣翕张,终是没回应这句反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然而,宋冥却蓦然笑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被害人应该是美术学院的房仁延吧?」她笑意极淡,不仅未能深及眼底,反倒透出无尽的寒: 「但我不是兇手。」 「兇手应该是首次作案。他是个年轻人,对美术有偏好并具备一定相关知识。他崇拜房仁延在美术方面的能力,却也许厌恶甚至憎恨他这个人。」 说到这里,宋冥话音稍顿: 「比起校内的教职工,我更倾向于他是学生,美术学院的学生。」 第3章 校园活尸3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审讯室骤然陷入寂静。 石延瞠目结舌了好半晌,才磕磕绊绊地找回自己的思绪:「我的天!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冥微微一笑:「很简单。」 她稍向后仰,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半点也没有正在被审讯的自觉。 「猜被害者是房仁延,是因为我在断手的指甲缝间,发现了残余的颜料。他手上的茧子是长期拿画笔造成的,位置有别于握笔写字。显然,他是个经常需要绘画的人,最可能来自美术学院。」 讲到这里,宋冥一抿薄唇: 「与我不和的人虽然多,但在美术学院中,矛盾深到能让你们把我叫过来的,只有房仁延了。」 听完她的解释,石延忍不住恍然。 他本以为,宋冥方才那些语出惊人的揣测十分荒谬,此刻却又觉得是那般理所应当。 「那么,兇手呢?」 石延追问:「你又是怎么知道,兇手是什么样的?」 「你们应该在现场发现证据了吧?」宋冥指节微屈,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现场并没有被收拾得很干净,所以兇手很可能是首次作案。」 石延认同地点头。 这是刑侦人员都知道的。 「我注意到,断手是被涂过蜡油后才装进画袋的,这是油画的保存方式,说明兇手对美术有一定了解。装断手的画箱被放置在高处,需要昂起头才能看到。这显然更耗时费力,但兇手还是这样做了。」 说着,宋冥缓缓仰面。 仿佛她头顶上的,不是审讯室苍白的天花板,而是储物室里斑驳老旧的置物架——在顶上,藏着断手。 「因为,他在瞻仰这双手。」 宋冥压低嗓音。 储物室是兇手隐蔽的神殿,置物架是他斑驳的神龛,那双断手则是他日夜仰视的神像。 「他崇拜的不是房仁延这个人,是这双手的能力。兇手希望通过形式上的断裂,来割裂开两者间的联繫。」宋冥语句清晰:「对于一个美术学院的老师来说,能力所指的自然是美术方面。」 「噢,我明白了!」 石延豁然开朗:「所以你才会觉得,兇手喜欢美术,可能是美术学院的学生?」 宋冥略微颔首:「是这样。」 眼见审讯逐渐失控,樊甜恬急忙开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万一就是你杀了房仁延,所以才知道得特别多呢?」 面对质疑,宋冥没有反驳。 她只是掀起眼帘,轻飘飘地打量了樊甜恬一眼:「我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对吗?」 樊甜恬点点头,见对面的宋冥忽地笑了。 「很好。我们之前素不相识,我对你一无所知,这正是最好的前提条件。」她靠在椅背上,十指慵懒地交叠:「那么,如果我能说出你的详细信息,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我的能力。对吧?」 「当然。」樊甜恬道。 说着,她忍不住想要别开脸——不仅因为这个看似无足轻重的问题,还因为宋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目光淡而冷。 却带着洞察万物的锋利感。 如同剔骨的尖刀,只一瞥,就能够从表层剖到人心里去。 樊甜恬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说些什么制止,宋冥就徐徐启唇:「你眼中有血丝,眼下有青黑,这些天似乎熬过夜。但根据云程市最近的犯罪率,使你熬夜的应该不是工作。」 宋冥话音一转: 「你在熬夜看小说,而且是网络上连载的言情小说。」 登时,樊甜恬眸中难掩惊诧。虽然宋冥的语气随意,简直如同开玩笑时的随口一说,樊甜恬却明白,她说的确确实实是真的! 而且一字不差! 樊甜恬急忙开口:「可以了可以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可没告诉过任何人。」 「依据显而易见。」 宋冥指了指她的颈部: 「首先,我认为你该多关注一下肩颈。你刚才在进审讯室时,我看见你揉了两下后脖颈,大概是第2-7节颈椎位置,应该是因为长时间低头导致的酸痛。已知你们的职业比起低头写文件,更经常出外勤,所以你的颈椎酸痛大概与职业无关,只有可能是下班之后的爱好导致的。另外,我建议你低头看一下手背……」 樊甜恬忙不迭地低下头。 霎那间,手上几道浅浅的压痕跃入眼帘。 那痕迹还不是普通的压痕,而是隐约勾勒出一对亲昵依偎的q版头像。图像旁边,还有几个疑似书名的小字。图文之可爱,与樊甜恬今天酷感的穿搭格格不入。 樊甜恬的脸颊「唰」地红了。 她瞬间明白了压痕的来歷——她把手揣兜里取暖时,不小心压到里面的手机挂件了。而那挂件,恰好是她新买的网文周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好在,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及时地救樊甜恬于社死现场。 「不用审了。」她听见齐昭海道:「宋冥不是兇手,她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 「齐队,不会吧?你居然相信宋冥了?」 直到走出审讯室后,石延仍旧满脸诧异:「她身上有嫌疑,撒谎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刚刚说报案人也有嫌疑的,不是你吗?」 齐昭海动作稍滞。 眼底似有一丝心虚掠过。 这罕见的举动,让边上的樊甜恬忍不住产生了片刻困惑——难不成,齐队长多说那句话并非刻意针对宋冥,而是别有目的? 但很快,她就狠狠抛弃了这个念头。 毕竟,他们的队长一直爱岗敬业,总不可能是为了让宋冥留下他的电话号码,特意找了个藉口吧? 一定是她言情文看多了! 一定是的! 「瞎说,我才没信她。我只是发现了新的证据。」齐昭海生硬地转移开话题:「我按照刚才宋冥交代的行程轨迹,把你们拿回来的监控来回看了几遍,发现沿途居然有几个本该拍到她的监控在案发前就坏了。坏掉的监控都在学校里,是很关键的证据。虽然说这些监控也有录下视频,但是画面被斑点和十字线遮挡得非常严重,大概是被谁用雷射笔烧坏了cmos传感器。」 损坏的时间,巧合得令人生疑。 樊甜恬提出质疑:「学校没报修吗?修监控也花不了多少钱啊。」 「这个我问过物业。」石延抢答:「他们说最近忙着学校的一个大活动,想着报修很快,晚点也没事,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总之,现在只有一个位置隐蔽的小卖部监控拍到了宋冥。而且,还只是她路过时的部分身影。虽然不能完全洗脱嫌疑,但起码能说明她没有说谎。」齐昭海点开监控视频,展示画面里宋冥略显模煳的身形与衣角: 「宋冥有一点说得很对,现在学校里她与房仁延矛盾最深。房仁延死后,她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杀人,岂不是跟自曝没有区别?」 樊甜恬抿起唇:「所以说,有人想嫁祸给宋冥?」 答案毋庸置疑。 现在的情形,对宋冥太过不利。她的作案动机最为充分,只有兇手开过的画箱中,还发现了遗留的髮丝。就连时间证明,她也只有一个模煳得看不清面目的身影。 这正是兇手想要的。 他想要宋冥孤立无援,带着满身嫌疑坠入泥沼。然而,齐昭海就偏偏要给她一线生机。 「没罪的人应该被彻底洗清嫌疑,有罪的人也不该被疏忽放过。」齐昭海语焉不详,目光却径直穿透面前的双面镜,带着些许晦涩的情绪,落在审讯室里的宋冥身上:「或许,我们会需要一个懂心理学的人。」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推门而出。 眼前的门才刚关上,石延立刻捂着脸仰头哀嘆:「齐队这是在折腾人吧!这都快凌晨了,我们上哪儿去找那些心理学的专家啊?」 「这里不就有吗?」 樊甜恬微微一笑,示意石延看向对面正阖眸小憩的宋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听见脚步声,宋冥缓缓睁眼。 她一动,长睫上的灯光便簌簌洒落,如同在黑暗的审讯室里下了一场新雪。 紧接着,她看见了齐昭海。 熟悉的眉目,令宋冥不禁回想起旧美术楼前,他那毫无来由的怒意。 「审讯我这个嫌疑人,还能劳烦齐队长大驾,真是受宠若惊。」宋冥的嗓音被倦意磨得微哑,带着讥诮的冷意。 像在雪水里浸过似的。 「我不是来审讯的。」齐昭海皱起眉,仿佛被什么给轻刺了一下。 但最后,他还是开了口: 「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你的嫌疑虽然暂时洗清,但仍有疑点。因为,有人事先破坏监控,导致你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了。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不足以让你完全洗清嫌疑。」 噩耗从天而降。 宋冥的心,被扯得勐然一坠。 昏暗的视线里,她仿佛看见一张正在收拢的巨网。无形而阴毒的绳索缠绕交织,勒进血肉,暗中筹划着名将猎物深困网中。而她已身在陷阱,无处可逃。 是谁这样心肠歹毒? 宋冥的指尖缓缓掐进掌心。然而,齐昭海的声音仍然在耳畔响起。 「兇手想要嫁祸给你。」 齐昭海踏着每一个重音,步步紧逼:「虽然你无意间成为报案人,在一定程度上打乱兇手的计划。但他既然敢这么做,手里想来还有其他的底牌。」 那张底盘,必定更为致命。 宋冥下意识蹙起眉,却见齐昭海已走至她面前。他蓦然俯身贴近,单手撑在宋冥身后的椅背上。 两人间的距离,急剧缩短。 四目相对。 尽管宋冥清晰地知道,这是给嫌疑人施加心理压力的常用手段。然而,此刻被禁锢在手臂与椅背的夹缝中时,她依然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机。 「齐队长想说什么?」 宋冥话音平静,却不由自主地绷紧肩线。 不料,齐昭海不仅没后退,甚至还恶劣地扬起断眉,故意挨近了几分:「没什么,只是来转告你一声,你已经被兇手盯上了。要想彻底洗清嫌疑,就只能找出真正的兇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他的唿吸扑在宋冥颈侧。 气息灼烫,几乎像是淬了火星。顷刻间,便在她脆弱敏感的动脉上,激起一阵阵异样的战慄。 宋冥不着痕迹地往后稍躲。 勉强避开了些。 幸而片刻后,齐昭海终是挪开了那双过分凌厉的眼。他双手插兜,垂眼看向宋冥:「除了跟我合作,你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强势。然而,宋冥随即发现,齐昭海身上没有显现出任何说谎的微表情。换言之—— 他是真的打算帮她。 霎那间,宋冥的心被很轻地触动了一下。即便是对这方面的了解有限,她也知道齐昭海因为这个举动,需要背负多大的风险。 但她决意抓住这个机会。 「之前我做的那些分析,仅仅基于看到断手的那一眼。所以,我需要更多的资料来增强准确性。」宋冥开门见山: 「如果能够去现场,会更好。」 她虽这般说,心中却未抱有期望。毕竟以她堪堪洗脱嫌疑的身份,委实很难被允许进入现场。 然而,出乎意料地—— 齐昭海答应了。 他同意得那样干脆果断,简直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提议。他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不过事先说好,你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到现场后一切都得听我的。别添麻烦,我可不负责给你收拾烂摊子。」 齐队长语气不算好,要求倒是不过分,宋冥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之后,齐昭海便不再多留。 正当他推开门,准备离开审讯室的前一剎,宋冥忽然启唇叫住了他。 「谢谢。」宋冥低声道。 她话音很轻很浅,笑意更是极其淡薄。然而,那双桃花眸中原有的冷意疏离,却仿佛被这一笑融化了许多。 齐昭海脚步明显一顿。 僵硬地回头。 好半晌,他才保持着侧过身去的动作,闷声强调:「别想多了。我帮你,只是单纯不想让兇手得逞罢了。」 「仅此而已。」 第4章 校园活尸4 之后的事情,顺利得异乎寻常。 在齐昭海的事先安排下,宋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搭乘他的车辆再一次进入了云程大学。唯一让她略感不适的,只有几个被勒令时刻守在她身边的警员。 但是也容易理解。 毕竟万一她趁机逃跑,这责任谁也负不起。 美术楼的储物室里阴森漆黑,不见天日,就连仅有的几扇窗户,也是狭小而逼仄的。到了夜间,竟然幽暗得连半缕月光也透不进。 「真是绝佳的藏尸地点。」宋冥沉声评价。 齐昭海随后也跟了进来。一张口,他就呛了宋冥一句:「但兇手在这里做的,可不止藏尸那么简单。」 幸好,本着临时合作者的身份,他终究没做得太过分,语气虽然有些不耐烦,该提供的信息却一个没落下。 「这里很可能还是第一现场和分尸现场,杀人、分尸和藏尸都是在这里完成的。」齐昭海指了指地面:「你没发现吗?这块地面太干净了,明显被人刷洗过,瓷砖裂缝里还有血迹残留。跟旁边那些满是指纹和尘土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在鲁米诺试剂的作用下显现的血液痕迹,也证明了这一点。」 「死因呢?」宋冥又问。 她站在发现断手的置物架前,皱眉看着空空荡荡的架台。 原本放在这里的尸块已被搬进法医室,画箱也大多被当做物证被警局带回检查……这个现场早已来过好几波警员,能够留给宋冥观察的东西基本等同于无。 齐昭海只好取出一叠照片,递给宋冥。 「死者房仁延是被毒死的,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所以我们怀疑,这有可能是熟人作案。」他耸了耸肩:「但遗憾的是,因为储物室里的指纹太多太杂,至少属于数十个不同的人。单凭这个,我们很难锁定嫌疑人。」 不过,这里的指纹怎么会这么多? 已知指纹在承载物上保存的时间,少则几天,多则几年,而这里废弃也有多年,照理说不该有这么多人过来。 宋冥按捺住困惑,接过照片一张张翻看起来。 这些照片的拍摄对象,主要是尸体。然而陡然之间,她突兀地停下目光:「死者熟悉的,或许不仅是兇手,还有这间废弃的储物室。」 「为什么这么说?」 齐昭海走上前一看,发现这些尸体照片里,不知何时混进了一张监控截图。 那张截图,来源于房仁延生前最后一次出现的监控视频。按照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反推,他当时正走在去旧美术楼的路上。 「看他的衣着体态。」 宋冥单独拿起那张截图,仔细观察:「四肢松弛舒展,脚步轻快,衣着也非常休闲普通。说明无论是对兇手,还是对这栋阴森的旧楼,他心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他的眼角,甚至是上扬的。」 下眼睑轻微提升,眼轮匝肌收缩,鱼尾纹出现——这些小细节,使得这个笑容区别于只提起嘴角的假笑。房仁延在走向旧美术楼时,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他并非被迫前来,而是完全自愿。 在走向这栋美术楼时,房仁延内心难以抑制地滋生出了喜悦。观其表情,竟像贪玩的孩子奔赴游乐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这未免太过奇怪! 哪怕只是这个荒僻的地点,都该令正常人警惕才是。 「兇手憎恨死者,死者却对兇手和这个荒凉偏僻的作案现场毫无防备,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兇手伪装得太好了?」宋冥眯起一双桃花眼,缓步向置物架旁走去。 那里,是案发之地。 也是储物室里最黑暗的角落。 宋冥仍在垂头思索着。然而她眼底的光,却随着每一步的迈出,逐渐被夜色吞噬。 「啪」地一声,她关掉了手电筒。 光芒熄灭的瞬间,黑暗狂涌而至。宋冥放轻唿吸,任凭自己的意识被席捲进黑夜里,短暂地回到房仁延遇害的那个时刻。但是—— 她代入的并非死者。 而是兇手。 傍晚七点,当天际彻底被夜幕接管时,杀人计划如期展开。 蓄谋已久的筹划、激动急促的心跳、以及首次杀人的恐惧……所有令兇手所期待或倍感煎熬的一切,都在房仁延饮下毒水的瞬间,尘埃落定。 兇手松了口气,终于揭开示弱伏低的伪装。 他冷眼俯视着地上的人,看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復光鲜,只能躺在自己的呕吐物中挣扎蠕动,像一管被巨手肆意旋拧的颜料,或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蛆虫。 狼狈不堪,行将就木。 从被毒液侵蚀的喉咙深处,发出濒死的气音。 「掌握他人生死,这显然令人万分迷恋的滋味。这关乎欲望,更关乎权力。」宋冥的目光一寸寸被暗色浸染、渗透,如同盘桓在荒野枯枝上的蛇瞳,淬着泯灭人性的冰冷:「尤其是……」 「……当我践踏的那个人,从来都凌驾于我之上。」 这是种扭曲的极乐。 变态的快/感。 而兇手,显然已经沉醉其中。 . 当宋冥从想像中脱离时,突然发觉,齐昭海看她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戒备又提防。 军绿色的夹克外套下,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呈现出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怎么,这就怕我了?」 宋冥不禁轻弯唇角:「要把你的枪,指到我头上来吗?」 齐昭海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紧了她,似乎对宋冥格外警惕,却在确认她已经恢復正常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房仁延中毒后,应该还活了一段时间。」 宋冥低下头,视线瞥过墙皮上交织的抓痕:「兇手原本可以在他中毒虚弱后,採取其它的措施终结他的生命,但他没有。因为他在欣赏房仁延的死亡过程。显然,房仁延悽惨的模样给了他极大的快/感。」 兇手欣赏得极其缓慢,极其细緻。 仿佛在鑑赏一幅精美绝伦的油画。房仁延濒死时的每一阵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像是画作上技法娴熟的一笔,令他不由得为之热血沸腾,迷醉享受。 「真是个疯子。」 齐昭海忍不住皱起眉头。 宋冥不置可否地垂下桃花眼,极轻地笑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波动:「疯子吗?我倒觉得很正常。毕竟对生死的『裁决』总是跟权力联繫在一起。而权力这东西,怎么有人会不想要呢?」 说着,她话锋一转:「但恐怕,普通的权力获取途径已经满足不了我们的兇手了,所以他这次选择了直接挑战掌权人,通过掌控这个人来宣告自己的权力远高于他。这就是为什么,兇手那么执着于欣赏死者的痛苦。他表面上喜爱的是死者垂死挣扎的姿态,实际上,他享受的是支配高位者这件事本身,给他带来的权力体验。」 齐昭海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一点。 由于班集体常常成为社会的缩影,老师通常被认为是班里的掌权人,即这个集体中权威的象徵。这就是为什么,宋冥推测兇手可能是死者曾经教授过的美术学院的学生。 只有置身在这个权力体系里,兇手杀房仁延的执念才这么强大。 宋冥顿了顿,接着道:「因此我认为,兇手对权力有着极端的渴望。这是很典型的权力型罪犯的特徵。他对房仁延绘画能力的崇拜,大抵来源于此。毕竟在这个专业里,美术能力几乎就是成绩的衡量标准。而作为学生,成绩的重要性不容置疑。」 它的影响,渗透到方方面面。 小到班干部竞选,大到在外兼职,甚至进一步在种种地方,进一步与权力和地位挂钩。 「这世上,果真没有象牙塔。」齐昭海感慨。 从他的语气中,宋冥隐约感觉,他的感嘆并不全是因为这件事。但本着成功找到兇手后,两人就能从此分道扬镳的预想,宋冥没有过多追问。 她抿了下唇,兀自开口: 「现在虽然知道了兇手的部分心态,但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让那只断手动起来?还有,我总觉得,房仁延之所以能轻松地面对,这栋一看就很适合作案的旧美术楼,除了兇手的刻意伪装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宋冥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察觉到,齐昭海的神情逐渐变了。 不靠谱的桀骜反骨被收敛,自瞳孔迸发出的眸光却凌厉异常。如同一柄新开刃的尖刀,越过她的左肩,径直向她身后的那扇窗口刺去。 宋冥忽地回头。 赫然,她看到了窗外的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储物间的破窗久未打理,早蒙上厚厚的污垢,而裂隙中央,嵌着一对极漆黑的瞳孔。阴恻恻的,正纹丝不动地紧贴在玻璃上,贪婪地往里窥探。 霎那间,宋冥悚然一惊。 顿感后嵴发寒。 与此同时,窗外那人也终于发觉了自己的暴露。 他显然对校园内的情况异常熟悉,专拣冷僻难行的地方逃窜,一个扭头,就往密密匝匝的荒枝里钻去。转眼间,几乎没了踪影。 千钧一髮之际,齐昭海动了。 「石延,待在这里守好宋冥。樊甜恬,跟我追!」齐昭海动作迅捷,宋冥几乎只听他跟门外的警员喊了一声,就见眼前的身影已奔出门去。 离弦之箭般,势不可挡。 . 没过多久,那偷窥者就被逮了回来。 齐昭海毫不费力地钳制住他,在将他交给樊甜恬押解后,又沖宋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对犯罪心理学的了解有限,但听说,兇手百分之八十都会回到现场,是这样吧?所以今晚抓的这个,有没有可能是兇手?」 他话语里,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仔细看过去,就连他的断眉也挑得比以往更高一些。以至于宋冥怀疑,如果齐队长有条尾巴,现在这尾巴几乎都能够翘到天上去了。 可惜,被逮住的那人胆子还没针尖大。才没被吓唬两句,他的鼻涕眼泪就很没骨气地一齐往下滚:「警官,我冤枉啊!我真没害人!」 「没害人?没害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昭海压着嗓音冷笑:「要不是心里有鬼,你怎么可能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还一瞧见我们就跑。」 偷窥者一下子急了:「我没……没有……」 恰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冥忽然从阴影中走出,接近此人身前。 「把头抬起来。」 她蓦地启唇,声线清冷。 宋冥仅隔着几步的距离,端详起这个方才还隔着窗窥视她的人。薄凉阴郁的语调中,透出某种不容反驳的命令感。 于是,偷窥者照做了。 他无疑是个美术学院的学生。体格单薄、年轻瘦弱、偏长的发尾甚至沾着些颜料……从方方面面,他都无比贴近宋冥心中对兇手的侧写—— 只除了一点。 细微却最关键的一点。 宋冥无声地嘆了口气:「抓错了,兇手不是他。」 「为什么?」齐昭海不由得挑起眉峰,似乎对她猝不及防的「叛变」深感意外:「宋小姐,我需要一个理由。」 宋冥平静开口: 「因为,兇手是女性。」 话音落地的那刻,犹如惊雷炸开。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设想过,本案中这个兇残冷酷、杀人分尸的犯罪分子,居然有可能会是柔弱的女人。 「你确定吗?」齐昭海问。 宋冥略微颔首:「由于女性在体力上远弱于男性,採取投毒这种间接犯罪形式的人,大多数为女性。而且数据显示,这个比例大概在百分之六十至七十之间。」 这是个较高的占比。 而高占比,也意味着更高的可能性。 「况且,」宋冥轻声道:「本案兇手所属的权力型罪犯,在犯罪心理学上也符合女性犯罪人的三种类型之一。」 「但,女人有那么大的力气?」 齐昭海质疑道:「别忘了,房仁延尸块上的刀口可不浅。」 「一般的女性或许没有,但有些受过特殊训练或者常干力气活的女性,也许可以做到。」宋冥缓缓侧过头,向旁边看去—— 只见,樊甜恬正把偷窥者往警车里塞。 在瘦高的偷窥者面前,她足足矮了两个头,显得格外玲珑小巧。但由于手上用了巧劲的缘故,她很快将男青年控制得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齐昭海豁然开朗。 转瞬,便叫人去筛选排查。 警队的车流来得快,去得也快。远去的红□□光中,夜色逐渐褪去,而东方隐隐透出一线鱼肚色的白。鑑于宋冥的作案时间不充足,警方的怀疑对象也发生了转变,她的嫌疑暂时解除。 宋冥站在校园中,默不作声地抬起头。 眼前的美术楼仍是黑黢黢的,被无数细长的警戒线缠绕束缚,好似一枚黄黑的虫茧。 层层叠叠。 包裹着诡谲的秘密。 忽然,宋冥像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了手机。 「齐队长,女性犯罪大多具有被动性。」她掐头去尾地道:「所以,我想请你们再好好查一查,对于房仁延这个被害人,你们调查得真的足够彻底吗?」 第5章 校园活尸5 次日八点一到,宋冥就接到了教务处打来的电话。 对方端着异常严肃的口吻,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力图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而说到最后,也不过是让她好好配合调查,这段时间绝对别来学校上班云云。 比起关切,更像避之不及。 哪怕她已经暂且洗清了嫌疑,也不例外。 宋冥垂下眼帘,遮掩住眸底的冷诮。暗色的情绪凝在眼底,像是冰面下无声涌动的涡流。 一宿未眠,她意识已逐渐有些昏沉。但是当她正闭上眼准备小憩时,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拍到房仁延的那张监控截图:整洁随性的衣着、稍有抬升的眉毛、弯起的眼尾、以及嘴角若隐若现的微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陡然间,宋冥心口轻轻一颤。 不!不对! 那不止是普通的笑。 她本能地觉得怪异,却又说不上原因,只得将每一帧相关的记忆重新翻出,逐一放大识别。终于,她发现了蹊跷—— 房仁延的嘴型,不正常。 颏肌隆起上扬,降口角肌则微微下拉。两种相互矛盾的动作,拉扯出似笑非笑的形态。 它是一个得意的坏笑。 隐蔽,残忍,又沾沾自喜。 纵使房仁延极力想要隐藏,那转瞬即逝的微表情,却仍旧暴露了他衣冠楚楚之下,一隙不为人知的真实恶念。 房仁延在得意什么? 他究竟为什么,会对着一栋废弃的美术楼感到得意? 越是细思,宋冥的神色就变得越发凝重。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拿起手机,一个电话已先火急火燎地拨了进来。而打给她的人,正是齐昭海。 「宋小姐,你猜对了。」他道。 宋冥:「猜对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她心底缓缓浮出。 「房仁延可真不是个好东西!」齐昭海咬了咬牙,尽可能平铺直叙:「我们勘察现场时,在储物间里发现了不少头髮。考虑到里面可能混杂有重要证物,我们都送去验了dna。就在刚才,结果出来了。你猜怎么着?」 宋冥没接话,心却没来由地往下一沉。 「这些头髮全都属于女性,而且是整整二十八个不同的女性。」 察觉到自己有些情绪化,齐昭海停顿片刻,及时地克制住情绪,接着道:「我们还在其中一根头髮旁边,发现了少量没清理干净的精/斑。经比对,dna样本与房仁延符合。也就是说,这些头髮的主人很可能已经被……」 他不忍心说下去了。 过分残忍的揣测,将话音突兀地剎在半途。 废弃储物室里,大量出现的指纹;房仁延遇害前,脸上得意的坏笑……令人困惑的一切,都在顷刻之间得到了解释。 房仁延这个衣冠禽兽,当然不会害怕旧美术楼 因为这里,正是他放纵寻欢的所在,而储物室里的女孩们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玩物般的存在。他是这样满足于这个暴虐的身份,甚至无数次为此洋洋自得。 然而,那些女孩们呢? 她们在暗无天日的储物间里,被折磨、被摧毁,从身到心都被碾成碎末—— 却无人得知,无人拯救。 宋冥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冬日的阳光沉而冷地压在身上,像是一床冻得发硬的褥子,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少顷,齐昭海突然开口:「其实你早就怀疑房仁延了,对吗?」 宋冥蹙起眉:「我?」 「宋冥,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会跟房仁延有这么深的矛盾。」这是齐昭海第一次直唿宋冥的姓名,带着格外严肃的审视:「你们在不同的学院工作,按理说连见上一面都难,更不可能有太多利益冲突。他之所以对你恨之入骨,大概只有一个可能……他怕你看出来什么。」 他语气锋利,刀刃似的逼来。 隐而不发的侵略感掺杂其中,压迫着宋冥的神经。 这语气几乎算得上冒犯了。宋冥单手按着额心,忍不住嘆息道:「齐队长,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敌意究竟源于何处,但这件事,我确实怀疑得没那么早。直到今天之前,我还以为是我多虑。毕竟我和房仁延,仅在半个月前见过一面。」 一面之缘,能看出多少呢? 何况,她无凭无据。 「关于这件事,我知道得也不多。只是那次偶遇时我发现,不管是看向旧美术楼,还是提起那栋楼的时候,他都显得更为警惕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宋冥只能额外留心。 正因为如此,她昨夜才会在闻到那股异味后,冒险进入美术楼。 齐昭海听着,半晌没有作声,心下也不知道到底信了几分。过了片刻,他才换了话题:「宋小姐,不介意再来局里一趟吧?昨天偷窥的那小子供出了点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合规矩吗?」宋冥问。 「昨天晚上吴局就特批了,」齐昭海冷哼一声:「不来浪费。」 那就是希望她来的意思了。 . 虽然只离开几个小时,宋冥来警局后却见到了一张生面孔。 那是个斯文优雅的青年人,看上去比齐昭海稍大一些。衣冠楚楚,长身玉立,眉目间带着仿佛秋雨洗礼过的忧郁气质。此刻,他站在一群熬出了熊猫眼的警员里,效果简直如同鹤立鸡群。 宋冥愣了一下,寻思着警局里什么时候来了这号人物。 毕竟,比起警/察—— 这个人更像是一个拾掇了自己好几个小时,随时准备上台演奏的艺术家。 而且是最受女生欢迎的那款。 刚好站在边上的樊甜恬,主动担负起了向宋冥介绍的任务:「宋小姐,这位是我们队里的简尧副队,比齐队大几岁,都很年轻,是市局有名的『警草』。因为这张脸啊,他这次又被借去外地实施了美男计,今天才好不容易赶回来。」 宋冥淡淡问了声好,关注点却愈发偏离:「齐队长很年轻?」 「确实,他是我在警校里的学弟。」简尧微笑着开口。他一双眼生得极好,温柔的目光总给人某种深情款款的错觉:「如果我没记错,他几个月前才刚过完25岁生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25岁?确实非常年轻! 宋冥算了算,发现齐昭海竟比自己年轻三岁。 她一边听着简副队说话,一边却忍不住走神。要知道,刑侦队的这个队长职位,通常更倾向于交到三四十多岁的老警员手里。除非,齐昭海身上确实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们身后便传来「砰」一声闷响。 只见不知何时,队长办公室的大门已经豁然敞开。位于话题中心的齐昭海倚门而站:「手头的任务办完了吗?这么有时间嚼舌根子,要是还有什么闲情雅致,我不介意给你们多找点事干。」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霎时间,所有人齐齐屏声。 樊甜恬先是一怔,后知后觉地察觉齐队长的面色有些阴沉。 他似乎…… 并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年龄。 尤其是在宋冥面前。 登时,樊甜恬一张俏脸皱成了苦瓜——之前议论齐队长年龄的时候,他的反应都没这么大。 不过齐昭海没计较太久,便把宋冥叫进了办公室。 直到走进办公室,宋冥才明白,原来齐昭海口中那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东西,其实是一些匿名的校园墙。 这些「墙」,与墙壁无关。 它们基本集中在社交媒体上,作用有点像更新叠代后的校园论坛。问题可以在此谘询,情感可以在此宣洩……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和流言,更是传得比什么都快。 「偷窥的那小子,没事就爱瞎吃瓜。」 齐昭海打开电脑,在桌前坐下,和宋冥说话的语气比平时略冷一点:「从他嘴里没挖出来别的,你们云程大学的八卦绯闻倒是挖出来不少,可惜跟本案关系都不太大。据他说,这些信息都是在这些校园墙上看到的。」 校园墙种类多、数量多,上面的信息更是浩如烟海。 其中,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情感问题:有表白的,有秀恩爱的,甚至还有上演情侣分手撕逼大战的。齐昭海看得眉头都皱了起来:「现在的大学生,感情生活都这么丰富的吗?」 他嫌弃地撇撇嘴。 似乎忘记了,他自己也只不过比这群学生早毕业没两年。 「你是想从这里,找出那些被房仁延侵害的女孩?」宋冥撩起桃花眼,淡淡地向电脑屏幕瞥去。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知道齐昭海年龄比自己小以后,她连看他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出于老师的职业病。 她对与自己学生年龄相仿的人,总归会多出几分耐心。 「我觉得可行。」宋冥道:「匿名的形式能够保护髮言人的隐私,有了这层保障,不管是他们内心的善意还是恶意,都会暴/露得更加真实彻底。」 然而,找这件事说着容易,做起来好比大海捞针。许久后,他们终于看见曙光。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石延激动得语速飞快:「房仁延曾跟一个大二的女生举止亲密,出双入对,惹得他老婆在教学楼门口怒撕小三。但由于房仁延坚称是被陷害的,他们夫妻俩很快和好如初。」 齐昭海:「什么时候的事?」 石延:「三个月前。」 至少从那个时候开始,房仁延就已经在实施他的罪行了。 「队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石延看着这条表白墙消息下,对女生密密麻麻的恶毒咒骂,不无困惑地问:「如果这个女生就是我们要找的强/奸/案受害者,为什么她不反驳?反正名声都那么黑了,把证据拿出来好歹能扳倒房仁延啊!」 齐昭海神色冷冽:「因为房仁延手里,有她的把柄。」 对警方来说,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现在房仁延已死,相关的裸/照和视频既能坐实他的罪行,又能和宋冥的心理侧写共同作用,进一步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然而,这东西在哪里? 在死者的遗物里,他们并没有发现类似的物品。 「当务之急,是去找死者房仁延的妻子,她认识表白墙上的这个女生。更重要的是,她作为房仁延的枕边人,说不定知道那些视频藏在哪里。」齐昭海披上外套,往外走去。 经过宋冥身边时,他脚步陡然一顿。 「简尧这次可能没法跟我们一起去,他还有些手续要去补,你是不是要在局里等等他?」齐昭海转过头,像是在劝宋冥跟简副队一道,语气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脾气好,好相处,论年纪也比我大比我稳重点,喜欢他的女生多得要命……反正,比和我在一块儿办案好多了。」 宋冥一愣,随即才想起之前与简副队的谈话。 她不禁失笑。原来齐昭海那么在意年龄,是因为担心别人看轻自己。不过这也难怪,齐队长新官上任,有人不服也是正常的。 「齐队长多虑了。比起年龄,我觉得实力才是衡量一个人更好的标准。」宋冥道:「但现在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齐队长真的不打算,带我一起去找房仁延的妻子吗?」 齐昭海罕见地愣了一下。 「理由很简单,」宋冥薄唇微弯:「辨别谎言对我来说,并不难。」 第6章 校园活尸6 「……强/奸?绝不可能!我老公尸骨未寒,你们凭什么含血喷人!」 房仁延的妻子勃然色变。 她瞪视着警员,满腔怨愤从哭得红肿的眼里唰然涌出:「我们的儿子扬扬才三岁,他还那么小,就没了爸爸。你们不去抓兇手,却跑过来质问我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宋冥隐在警员中,默不作声地打量她。 这个女人姓徐名萱,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也是个全职妈妈。因此,更多的时候,这个名字往往被「房仁延的太太」或者「孩子的妈妈」等称唿代替。 看见徐萱的眼泪,齐昭海顿觉棘手。 这样一个刚失去依靠的妻子,估计很难相信丈夫的所作所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石延这个五行缺情商的愣头青,就已经嘴快地开了口:「那个,房太太,我们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此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够了!」徐萱顿时爆发了:「你们出去!全都给我出去!」 她勐地站起身,推搡着把警员往家门外撵,歇斯底里的嗓音犹如困兽咆哮,把打开卧室门偷看的孩童吓得哇哇大哭。霎时间,哭声、骂声和低泣声在房间里混作一团。 震得人耳膜生疼。 齐昭海突然很庆幸,这次带了简尧和樊甜恬一起出来。他们俩一个安慰大人,一个哄逗孩子,总算将情况暂且稳定下来。 「请相信我们,我们会找出兇手的。」 简副队放柔语气,将擦拭泪水的纸巾递到徐萱手中,循循善诱:「所以,还请您现在好好想想,房仁延近期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者曾经给过你什么东西?」 「就比如,u盘之类的。」齐昭海补充道。 徐萱垂眉抱起年幼的儿子,抽噎着思索片刻,而后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他最近正常上班下班,回来还会陪儿子玩一会儿,和平时没差别……」 她语气悽然,眉眼间哀色真切。 然而宋冥留意到,徐萱开口前很轻地抿了两下唇,应当是在犹豫什么。而且说话时,她双眸始终关注着对面的简尧和齐昭海。 这注视,久到有点不对劲。 宋冥敛下桃花眼,眸中光影几度变换,透出彻骨冷然。 尽管有些人撒谎时,确实会心虚闪避他人的目光,但更高明的撒谎者则恰恰相反。他们将凝视当做伪装,看上去坦诚又专注,然而那因紧张而扩大的瞳孔,却会出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就像徐萱现在这样。 她正观察着警员们的反应,判断谎言是否已被看破。 如此明目张胆的姿态,让宋冥忍不住眸光渐沉。不过,既然徐萱想要跟他们演戏,她也愿意陪着多演一两场。 「看来,房太太是真的不知情。」 宋冥斜靠在沙发上,遗憾地轻嘆道:「不过这家里收拾得可真干净,房太太应该不会介意我四处走走,欣赏一下吧?」 不等徐萱同意,她便迈开步伐。 先是餐厅,然后再走进厨房、主卧……每经过一处地方,宋冥便有意地放慢脚步,以余光向徐萱悄然瞥去。但令人讶异的是,直到将整间屋子走完,徐萱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依然抱着自己的儿子,目光波澜不惊。 这么能沉得住气?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吗? 宋冥一点点拧起眉头。正困惑时,她忽然看见了徐萱放在玄关上的钥匙——亮晶晶的一大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其中的每一个,都分别对应着一处紧锁的封闭。 陡然间,某种大胆的猜想如藤蔓般疯长起来,攀缘上心脏。 她或许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 尽管没在房仁延家待太久,但当他们重新坐进车里时,挡风玻璃外的阳光已然耀眼刺目。 宋冥下意识眯起眼眸。 她微微后倾,倚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慵懒得像条软骨的蛇。 齐昭海刚一偏头,便很不巧地将这画面尽收眼底。他显然有些看不惯宋冥这样,忍不住嗤笑道:「坐成这样,你是没有骨头吗?」 宋冥睁开双眸,勉为其难地瞟他一眼:「对,全世界就你骨头最硬,行了吧?」 她语气敷衍,活像在哄小孩。 「你……」齐昭海转过脸来,正准备反唇相讥。然而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临到嘴边的话语,却蓦地噎在喉中—— 宋冥很少有这样毫不设防的时候。 冬日的光是浅薄的,照在身上却有种温暖的错觉。宋冥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碎金中,桃花眼因为倦意微微阖起。就连长期盘踞在她眉间的阴冷气息,也在这抹光下逐渐淡去了。 美好却易碎,好似琉璃梦境。 齐昭海终是没忍心打扰她,只能暂且转移话题:「樊甜恬,总结下我们这一趟的成果。」 「好的,齐队。」樊甜恬翻开做的笔录:「根据徐萱的说法,校园墙上那个跟房仁延出双入对的女生,名叫符苗苗。她坚持认为是符苗苗陷害了房仁延,不过这个说法还有待确认。毕竟,她根本不知道房仁延在外面做过什么。」 说着说着,她惆怅万分地嘆了口气: 「说起来,还是言情小说里面的男主比较好,大部分都长得帅、身材好、有实力还守男德……最起码,不用担心遇到房仁延这种人渣。」 唯一的缺点就是—— 这种人在现实里基本找不到。 「我倒觉得,房仁延做这种事情这么久,徐萱未必真的不知道。」宋冥的双眼依旧闭着,言语中却隐含锋芒: 「在你们询问的时候,她说谎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显然,徐萱是个聪明的女人。就算房仁延没有开诚公布,她恐怕也早已经猜出来七八分。而房仁延在强/奸过程中,拍下来要挟受害者的罪证,徐萱也很可能知晓下落。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替丈夫隐瞒。 齐昭海目光微沉,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那个证物,明显不在房仁延家里。」 宋冥选择性地忽略了他的不悦,轻轻摩挲着指节:「房仁延家的钥匙很多,可能还有些隐蔽的房产,贸然搜索,反而会打草惊蛇。我的建议是,从现在开始对徐萱进行监视。这次被我们一吓,相信她很快会有所行动。」 届时只要稍加跟踪,便能顺藤摸瓜地找到证物。 樊甜恬考虑了一小会儿,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于是,她当即眨眨眼睛,向队长徵询意见:「齐队,你觉得怎么样?」 「也行,就按她说的做吧。」 齐昭海略微颔首,扬起的断眉像一柄桀骜的刀:「但徐萱要守,符苗苗也要查。我会让简副队带上石延和另外几个人,去云程大学里好好查一查她。」 在给简尧打去电话的间隙,他抬眼向房仁延家望去。 隔着车窗,他看见那原本向外敞开的一排窗口,此刻已经完全被厚重的窗帘遮住。如同一座蛰伏在阴影里的堡垒,将不可告人的机密牢牢禁锢…… . 确保屋里的窗帘被悉数拉上后,徐萱才终于背靠墙面,脱力般缓缓瘫软在地。 唇色煞白,心如擂鼓。 仿佛涸辙里一条濒死的鲋鱼。 她蜷缩着抱住自己的头颅,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乱。 丈夫房仁延的那些丑事,她其实很早就已发现蛛丝马迹。但为了保全这段婚姻,徐萱只能暗自忍耐,自欺欺人。直至警员找上门时,这最后一层遮羞布,终于被生生撕破。 露出底下的千疮百孔。 徐萱走到穿衣镜前,望向镜中疲倦憔悴的妇女。那眼角蔓延的细纹,以及粗糙的手掌,使她突然间意识到,哪怕苦苦经营多年,她的家庭与婚姻也已经不堪一击。 不管她怎样难以接受,这都既成事实。 多么残忍的事实! 「妈妈,你……你怎么啦?」身旁有稚气的童声响起。闻言,徐萱下意识抬手往脸上一抹,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低下头,看见扬扬正困惑地抬着小脸。 年仅三岁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懵懂得令人心疼。徐萱再也忍不住了,她浑身颤抖着蹲下来,下定决心似的紧紧搂住儿子。 不能崩溃,更不能迟疑软弱。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就算是为了她苦命的孩子,徐萱也必须要强打精神,把房仁延这个噁心龌/龊的秘密继续隐瞒下去。 她决不允许别人知道,扬扬有一个强/奸/犯父亲! 「扬扬乖,妈妈刚才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徐萱擦干泪水,重新弯起唇角,绽放出与以往别无二致的温柔笑意:「但妈妈待会儿要出门一趟,你在家里自己吃饭等着妈妈,好不好啊?」 扬扬点了点头,一无所知地看着大门开启又闭合。 整个离开的过程中,徐萱都格外小心谨慎。她用墨镜和宽大的围巾遮掩住半张面容,还特意挑选了没安装监控的楼梯行走。就连驾驶的,也并非她常开的那辆车。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注意到—— 在徐萱的车子驶离地下车库后,一辆越野车悄然无声地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前行。 而开车的人,正是她千防万防的刑侦队长齐昭海。 第7章 校园活尸7 徐萱的车辆,停在了一栋老式居民楼前。 这里没有监控、没有物业,年久失修的设备破损老旧。纵使宋冥摇下车窗,也只瞥见零星几个不便搬离的老弱病残。 像个与现代文明绝缘的孤岛。 只有荒草在疯长。 「怪不得,我们查不到这套房。」齐昭海冷着脸嗤笑,眼底的锐气凛冽如刀。 他把车停在隐蔽的灌木丛后,翻出关于这套房产的资料,仔细查看:「房仁延这狗东西看着面善,算盘打得还挺精。他以为把这套房子买在徐萱的弟弟名下,就能瞒天过海。」 却没曾想,警方来了招顺藤摸瓜。 说话间,徐萱已低着头快步走进楼里。齐昭海眼中锐芒一敛,带人紧随其后。 楼道里狭窄昏黑,曲折盘旋,不少铺地的瓷砖都已经布满裂痕。脚步稍微重些,便会响起清晰的破碎声。他们迫不得已,只得刻意将步伐放缓放轻,屈身躲在徐萱的视觉死角里,目睹她进入房间。 紧接着,一声惊叫刺穿黑暗。 那是怎样恐惧的声音啊!声线难以抑制地颤抖不止,嗓音也被骇然腐蚀得嘶哑尖利。 有那么一瞬,几乎没人认得出那是徐萱的叫声。 霎那间,齐昭海瞳孔倏然巨震。他顾不上再去遮掩行踪,三步并作两步就勐冲上楼,破门而入。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眼前的场景,仍使他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 噁心!太噁心了! 这是一个单间房,里面所有的窗户都被封死,阴暗得犹如深夜。 而他眼前目所能及的三面墙上,分别被朝向不同角度的投影仪,投影上了令人作呕的视频。画面中的男人猥琐地大笑着,似乎乐此不彼地将手机镜头怼近,聚焦于地面上倍受折磨的女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纠缠蠕动的肢体,殷红流淌的鲜血,绝望无助的挣扎…… 每一帧,都悚目惊心。 受害者的惨叫声在耳边迴荡着,齐昭海仿佛听到了理智崩断的声音。他噼手揪起徐萱的衣领:「你都做了什么?!」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徐萱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着,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我虽然有门钥匙,但是这里一直是我老公在住。我刚刚进门后,也只是……只是打开了投影仪,没想到墙上就……」 说到一半,她再也忍不住了。 徐萱捂住嘴冲进卫生间里,狠命干呕起来,活像要把心肝脾肺都吐个干净。 最冷静的反而是宋冥。 身为大学教授,她其实并没有太多见识犯罪现场的机会。但此刻,宋冥居然能够面不改色地站在房间里,观察着满墙不断放映的悲剧。 「这里,应当是房仁延为自己打造的观影室。」 宋冥踏着地上厚厚的毛毯,走到屋子中央摆放的深褐色沙发旁:「要想将三面墙上放映的视频一览无余,这个沙发是最佳的位置。房仁延每次来,想必都会坐在上面观看。受害者的痛苦对他来说就像美酒,值得反覆品味……」 在说这些话时,她的目光很淡。 淡得像冬夜薄凉的月色,冷得像观测箱的玻璃。和研究员看待实验品时的眼神,几乎别无二致。 仅有理性,不见同情。 齐昭海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考虑到要保护现场,她会毫不犹豫地坐到沙发上,以便更好地揣摩房仁延的心态。他忍不住问:「宋冥,你的血是冷的吗?」 「也许吧。」宋冥道: 「掺杂过多的个人情感,只会影响我的判断。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找出兇手吗?」 齐昭海被这有理有据的一席话,堵得胸口发闷,却又无话可说。他缓缓地磨了磨后槽牙:「所以,你不带个人情感地看了这么久,有什么发现吗,大心理学家?」 他把最后那个称唿咬得很重,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虽然视频最早的拍摄时间是前年,但房仁延的首次作案时间只会更早——我更倾向于三年前。」宋冥分析:「那时徐萱正在怀孕,房仁延的性/需求长期得不到满足,容易出现自我放纵式犯罪。不过……能连续作案而不被发现,他作案前应该挑选过受害者。」 没过多久,樊甜恬查到的信息就印证了她的判断。 「受害的女孩们,都是云程大学美术学院的学生。她们无一例外地来自外地,家庭住址距离云程市都很远。有的女孩生长在单亲家庭,有的则是长期被家人忽视……」樊甜恬看着那些资料,止不住地感到心疼: 「她们遭遇的惨剧,没有人会在意。」 见齐昭海低下头若有所思,宋冥好心地走来,示意他多加留意蜷缩在角落里的徐萱:「我担心,她不会太过配合。」 齐昭海顿感困惑:「为什么这样说?」 宋冥:「很快你就知道了。」 . 果然,宋冥一语成谶。 就在警员们拿走装有不雅视频的u盘,准备将其带回警局时,徐萱突然上前阻拦。 她死死拽住樊甜恬的袖子: 「警官,你们回去以后,能不能……别把这件事往外说啊?」徐萱自知理亏,却仍然压低了声音哀求。 「为什么?」齐昭海问。 「你们也知道,这种事是不光彩的。」徐萱苦笑着开口:「的确,房仁延他是个混帐,但我家扬扬做错了什么?他这学期才刚进幼儿园,就活该在老师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吗?!」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 到最后,眼底甚至似藏泪滴。 齐昭海沉默少顷:「但,我们总该给那些女孩一个交代。」 得到首肯后,樊甜恬把装有u盘的证物袋交给齐昭海。她抿着唇挣动了几下,试图将自己的袖子从徐萱手里解救出来。然而,徐萱的五指攥得是那样紧,以至于指尖用力得都泛出了白。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么残忍!」 徐萱尖叫起来。 她疯狂地伸长了胳膊,去夺那个u盘,却被早有准备的警员给控制住。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 徐萱情绪彻底失控,额角青筋暴出,她好像完全无视了视频里那些可怜的女孩:「现在被杀死的是我老公!被影响的是我和我孩子!你们应该去抓那个该死的兇手,去抓符苗苗。我老公一定是那个骯脏淫/盪的下贱/母狗骗了,才会做出这种事的……」 难以计数的辱骂,像开了闸的脏水般狂涌而出。 恶毒刻薄,不堪入耳。 霎那间,在场的众人无不愕然。要不是今天亲耳听见,恐怕没有人能够想到——对一个女性如此密集且恶毒的辱骂,竟然会来自另外一个女性口中。 「够了。」骂声被陡然打断。 徐萱愤怒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透着寒气的眼。 那是令她恨极了的狐媚子桃花眼,但当被这双眼睛长久凝视的时候,她偏偏只感到畏惧。侵蚀骨髓的畏惧。 顿时,徐萱被掐住脖子似的噤了声。 「很明智的选择。」宋冥披着灰蓝色大衣,吐出的话语仿佛冰凉分叉的蛇信,危险而轻缓地缠上面前人的脖颈:「他们是警/察,确实不能对你做什么,可惜我不是。而我,甚至不认为你值得同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徐萱瞪大了眼睛看向她:「我又不知情……」 「别自欺欺人了,你是不是完全无辜,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宋冥凑上前去,倏然拔高声调:「你敢说,你从来没有纵容过房仁延的恶行吗?」 徐萱咬了咬牙:「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宋冥等的就是这一句:「猜测?那我来说说你实际上都做了些什么吧?从对证据隐瞒不报的那一刻起,你已经构成了隐匿罪证的行为,现在甚至还要妨碍警方依法办案。」 顿时,徐萱脸色灰败。 齐昭海适时地掏出手铐,在她面前晃了几下:「房太太,要跟我们走一趟吗?」 「不,不了……」 徐萱吓得连连摆手,方才势不可挡的气势剎那间灰飞烟灭:「我先回家去了,我的扬扬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 回警局后,齐昭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堵住宋冥。 「解释一下,你跟徐萱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齐昭海不知从哪儿折了根树枝,当笔转着玩,瞥来的目光带着点锐不可当的锋利感,一寸寸往人骨缝里侵占: 「她也掺合进这个案子里了?」 「说掺合,倒也不怎么算。」宋冥端着杯黑咖啡:「那些话是真的,只是我夸大其词了。既然叫不醒一个永远装睡的人,倒不如稍微吓唬一下更有效率。」 齐昭海挑起眉:「什么意思?」 他看见宋冥拧开杯盖,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黑咖啡。 「我说过,徐萱对房仁延在外的丑事不可能毫不知情,只是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宋冥道:「徐萱很可能以为,房仁延仅仅是出轨或者嫖/娼,因此她默许了这种行为,没有阻止。」 齐昭海:「为什么?这明明是对婚姻的不忠。」 闻言,宋冥缓缓挑起眼尾,似笑非笑地瞟向他,仿佛看见了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情。 「怎么?我说得不对?」齐昭海被她长时间地注视着,只觉得耳根热得快要烧起来。他双手揣在冲锋衣的兜里,眼神却有些无法安放地四处乱瞟。活像一只在敌人的诱惑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小狼。 「我只是想不到,齐队长居然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宋冥轻笑出声。 齐昭海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这是一段地位不平等的婚姻,徐萱依附于房仁延。」宋冥不再卖关子:「从她为照顾这个家辞去工作开始,她就失去了经济独立的资本。我之前听说,那套房产也是房仁延在婚前购买的,女方就算写了名字也无法分得。」 全职主妇的身份,使徐萱陷入尴尬的境地。 宋冥将咖啡一饮而尽,继续解释:「因此,徐萱不敢离婚,不敢惹怒房仁延。她对房仁延在外的情况知之甚少,只要房仁延略施小计转移财产,离她不仅净身出户,还会因为经济状况不好,连孩子都带不走。更何况,徐萱是那么爱她的孩子……」 在提到徐萱的孩子时,她眼底忽然掠过一丝微光。 似羡慕,似奢望,却在闪烁之后迅速湮灭于黑暗,以至于齐昭海完全来不及琢磨。 他本想开口追问,怎料简尧不巧回来了。 「符苗苗的事,我们基本上打听清楚了。她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尽管已经工作大半天,简副队的脸上半点没有疲态,连每根头髮丝翘起的弧度都一丝不苟: 「相信你们知道她的故事后,也会这么想的。」 第8章 校园活尸8 符苗苗今年大三,是校内的贫困生。 她家境不好,生命力却顽强得像枝野花,从山村贫瘠的石缝间破土而出,硬生生挤出一条进城的路。却不曾想,那梦寐以求的城市,竟然会是她悲剧的开始。 「房仁延负责的,就是符苗苗这个班。」 简尧的语气很是愤慨痛惜:「那个美术班里的女生不少。让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傢伙去当班级辅导员,简直就是把一群毫无自保之力的羊羔,往虎口去送。」 宋冥垂眸,翻了翻符苗苗的资料。 资料的右上角,贴着张证件照。这张照片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拍的,上面的女孩虽然被晒得肤色偏黑,笑容却十分阳光灿烂。 天真而单纯的,如今已被毁去的灿烂。 宋冥顷刻间失去了多看的兴趣,一目十行地粗略浏览过后,她便将其放下了。相比之下,齐昭海看得更加专注认真,手边甚至还放着一杯提神醒脑的黑咖啡。 但他显然是个喝不惯苦的。 那咖啡液才刚沾到舌尖,齐昭海的眉头就拧得跟打了死结一样。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当时才会去买这玩意儿。 齐昭海「嘶」地倒抽了口冷气,默默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搁,不肯再碰:「父母离异,出身贫寒,好几次被亲爹逼着辍学……符苗苗这经歷确实挺坎坷啊。这个经济状况,要考来云程大学的美术系可不容易。成年后她可以半工半读,在那之前呢?我看,她爸可不是一个愿意给她出学费的。」 「我知道一个赚钱的办法,可以不受年龄限制。」 网际网路冲浪一级选手樊甜恬请求出战:「像符苗苗这种会画画的,想赚钱可以去网上接约稿。根据画面的完成度以及耗时,价格在几十到几千不等。现在约稿的人不少,我追的那几个作者都约过稿子当封面,如果画手粉丝量多的话,价格还能再高出一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这个方法确实可行。 何况现在很多村落都通了网,符苗苗想上网应该不难。 顺着这个思路,他们搜索到了符苗苗的网际网路帐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个绘画上的天才。她的画在各类平台上广受欢迎,帐号的粉丝量高达数十万,前来约稿的人络绎不绝。 但宋冥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那些画的颜色。 大面积铺开的暗色,渲染出阴冷压抑的氛围。仅有极少量高饱和度的色彩藏身其中,岌岌可危,仿佛随时有被吞噬殆尽的可能。总之,是种让人不太舒服的色调。 「这是符苗苗原本的风格吗?」宋冥问。 绘画是人内心的投射,长期使用这样阴郁的配色,可见符苗苗的心理状况,或许并非那么乐观。 「好像不是,她以前的构图用色比较小清新。」樊甜恬抿了抿唇,翻找起符苗苗往期的画作:「让我看看,这样的变化大概发生在——三年前的九月份。」 宋冥心念微动。 这是个耐人寻味的时间点。 同样是在三年前,房仁延在妻子怀孕期间首次作案,之后越发变本加厉,将许多少女从此拖进苦难的泥沼。 「符苗苗也许是强/奸/案的第一批受害者。」 宋冥推断后,顿了顿道:「尽管以暴制暴是不提倡的,然而对包括她在内的女孩们,房仁延的死亡似乎更像是一种解脱。」 樊甜恬刚贊同地点了几下头,旁边突然有警员跑来。 「好消息!嫌犯的搜索范围被缩小成功了!」那警员激动地把筛选过后的资料,递给齐昭海:「经过视频内容和心理侧写的结合,我们已经将嫌犯的范围从几百人,缩小到了这16个。」 原先厚而多的资料,此刻只剩下薄薄一叠。 其中,就有符苗苗。 . 嫌犯范围的缩小,最大幅度地削减了警方的工作量。 因此,齐昭海的好心情持续到了晚餐时间。他正准备去食堂,余光却忽然瞥见宋冥的身影。 她靠在窗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背后无色的玻璃窗外,漫天晚霞在天穹上涌流舞动,瑰丽如火。然而,宋冥的面庞依旧清冷疏离。 宛如一捧终年难融的碎雪。 刺骨而孤寂。 埋在齐昭海心底的那根弦,仿佛骤地被拨弄了一下。他停住脚步,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你在写什么?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等到话音落地,他才发觉「一起」两个字已经脱口而出。 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许是这句邀请来得太过直白突然,宋冥有些愕然地抬眸。纤长的睫毛,隔空在齐昭海心头轻挠了一下,痒痒的,使他莫名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但这荒唐的遐思,剎那间粉碎了—— 被宋冥自己。 「我觉得,我跟齐队长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宋冥淡淡瞥来,侧脸的轮廓线条冷且锋利。 「咳,不是……我没别的意思。你不去就算了。」齐昭海拙劣地移开视线,嘴上说着无所谓,嘴角却愈发下撇:「我只是觉得,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个忙,把你孤零零地丢在这里,总归有些不太好……」 他的失落显而易见,宋冥忍俊不禁。 「齐队长这就失望了?我是逗你的。」宋冥弯起色泽浅淡的唇。从那双难觅情绪的深邃黑瞳中,齐昭海竟生生看出了几分捉弄人的狡黠。 但齐昭海在意的不是这个。 「你在观察我的微表情?」齐昭海眯了下眼睛,神情似有不悦。 「对啊。」宋冥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她带了几分故意继续往下说:「不仅如此,我还能从其他细节上看出更多——比如,你藏在袖子里的这块名表,据我所知市价至少在五万以上,应该是亲人送你的礼物。但你始终把它藏在袖子里,不愿被人看见。显然,你出生的家庭绝对能算得上富裕,甚至可能掌握着知名企业,你却急于跟家里撇清关系……」 她话语未尽,齐昭海垂在身侧的手掌已蓦地攥紧。 齐昭海的反应大得出奇,仅仅只言片语,几乎就像触动到了他的逆鳞。陡然间,他沉下脸磨了磨后槽牙,像只受到莫大冒犯的狼犬,威胁性地向来犯者露出利爪:「宋小姐,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我不喜欢被别人分析。」 他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地道。 紧接着,宋冥清晰地察觉到了齐昭海的变化——所有幽微的情绪仿佛被某种力量勐然压制,一层层往回收去。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他居然能控制微表情! 宋冥瞳色渐沉。微表情这种心理应激反应,经常被声称是无法掩饰或伪装的,除非他接受过特殊训练。 但问题在于—— 一个普通的刑侦队长,怎么会需要这种训练? 她微抬眼帘,目光掠过齐昭海左眉的疤痕,本能地察觉到不寻常。但面对炸了毛的齐队长,此刻显然并非询问的最佳时机。她暂时藏起困惑,翻开手中的笔记本:「齐队长不是很想知道,我刚才在写什么吗?」 她轻声道:「我在分析我自己。」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齐昭海深感诧异。他短暂地放下了和宋冥的矛盾,看向笔记本里记录的内容—— 那简直是思维的解剖图。 回忆里的每一件事情,印象中的每一个人,甚至脑海内掠过的每一个想法……宋冥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手术刀层层剖开,条分缕析,连最隐秘的思绪都袒/露在天光下,无所遁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而执刀人,恰恰是宋冥本人。 齐昭海还存有几分薄怒,本不想开口,最终却没能敌过心底的好奇:「为什么?你不需要这样做。」 「不,我需要。」 宋冥看向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两泓深潭:「一般来说,兇手对她所嫁祸的人,和她对死者抱有的心态是相似的。此时此刻,这只替罪羊是我。」 兇手对她恨之入骨。 甚至不亚于被大卸八块的房仁延。 这句话提醒了齐昭海,虽然目前一切看似进展顺利,但本案中盛放毒物的容器,至今仍无迹可寻。那很可能就是兇手掌握的致命底牌,是她悬在宋冥头顶上的铡刀—— 铡刀落下,便万劫不復。 天色越来越沉,火云却燃烧得越发恣肆。 血红的光线骇人可怖,如同穹窿崩裂之际,从裂口勐灌而下的岩浆山火。顷刻间,便几乎将宋冥单薄的身影完全吞噬。齐昭海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然而,宋冥眼底不见半分惧色。 甚至带了抹浅笑。 「齐队长,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总不可能,是真想跟我一起吃饭吧?」她语速不急不缓,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不过相比起警局的食堂,我更好奇那只断手,究竟是怎么动起来的。」 这份好奇其实存在已久。 只不过,之前因为宋冥的身份敏感,她又还没切实地参与进案件的侦破当中,她才没有过问。 齐昭海犹豫了很久,似乎在考虑她值不值得信任。 「泡腾片。就是那种满大街都有卖的饮料泡腾片。」他突然开口:「我们在装断手的防水画袋里,发现了这东西的成分。应该是断手被放进画袋后,泡腾片被伤口流出的血液融解,不断产生气体,才导致了断手的移动。」 宋冥顿时瞭然。那时她见到的画袋确实有些鼓胀,想必内里已然充满气体。 兇手是故意这么做的。 但这般费尽心思地让死尸动起来,图的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吓走发现尸块的人? 「好了,能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该轮到你说了。」齐昭海耸了耸肩,低声打断宋冥的沉思。他低头,瞟了眼那本写满分析语句的笔记:「你的发现,应该也不少?」 宋冥略微颔首。 她的语句一如既往的清晰,然而说出的话,却让齐昭海忍不住瞳孔骤颤。 「我方才,仔细对比了一下我班级的学生名单,以及我近期记忆里来听课的学生人数。」宋冥垂着眼眸,神色越发严肃凝重: 「我发现,我的教室里多了一个人。」 第9章 校园活尸9 唰啦—— 笔记本又翻过一页。 纸张上工整削瘦的字迹,转瞬被残阳蒙上了一层瘆人血光。 「多出来的那个人,应该是来旁听的女生。」宋冥艰难地回忆到:「她总是坐在座位的最后一排,低着头,看不清样貌。我只能知道她是黑髮,齐刘海,大约中等身高。而且,她的精神好像有些恍惚。」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齐昭海问。 宋冥翻着笔记本:「我记得……大概是从案发的一个多月前开始,一直到案发的前七天,总共来听过我的课三次。那几节课讲的内容,刚好是关于性犯罪和女性犯罪的心理研究。」 性犯罪对应着房仁延的强/奸,女性犯罪则直接对应兇手。 怎么想怎么可疑。 「监控每七天会自动覆盖,万一这个人真是兇手,那她完全是掐着这个时间点作案的。」齐昭海年轻俊朗的脸上,神情凝重:「这个人只怕不好找。」 「或许……我有些线索。」宋冥沉思道。 随后她掏出手机,在相册里找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本已然被撕成碎片的书。从破损的封皮上不难认出,这是本言情小说。 还是正热卖的那种。 齐昭海只扫了一眼,便对此大失所望:「就这个?宋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樊甜恬一样了?」 好巧不巧,那嫌弃的语气被樊甜恬听了个正着。 「齐队,我怎么啦?」樊甜恬当即捏起拳头,忿忿不平地往办公桌上一捶,小声抗议:「不就是爱看言情小说吗?书里的cp多甜啊,我为什么不能嗑……咦,宋小姐,你怎么会有这本书?你也喜欢看小说吗?」 瞧见宋冥手机里的照片,樊甜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本书不是我的,而是我上周课后,在一个可疑的学生常坐的位置上发现的。」宋冥解释完,又道:「爱看这本书的人很多吗?」 「当然啦!」樊甜恬昂起下巴:「最近青春校园文里最火的,就是这本了。」 「书的内容是什么?」宋冥问。 「写的是一对的恋人。」樊甜恬一提起自己喜欢的cp,就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捧住脸颊,身旁简直要冒出粉红泡泡:「他们双向,从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到最后解开心结,从校服到婚纱。你们说,是不是超级浪漫的?」 然而,再浪漫的故事一旦被卷进兇杀案里,也多少被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颜色。 宋冥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那个学生之所以撕烂这本书,有没有可能是这本书的内容刺激到了她?她的经歷,与这本书有相同之处吗? 「我给她留过一张字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宋冥突然启唇: 「这应该是我这段时间做出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字条是匿名的,就放在这本书上。上面写的,大概是如果需要倾诉,可以再写一张字条放在这里。我们互不相识,也许反而更能够坦诚相待……」 「哟,真罕见。你居然还会关心别人?」齐昭海的声音凉凉的,似乎颇为诧异。 宋冥对此不予理会。 她压低声线,嗓音愈加冷沉:「……但是,我没有等到她回復的字条。当我过一段时间回来后,发现书还在,字条却不翼而飞。」 之后没过多久,就发生了这起分尸案。 . 思来想去,齐昭海还是决定再亲自去云程大学里一趟。临走前,他毫不犹豫地捎带上了宋冥。 原因无它,宋冥的能力太好用了。 单单是微表情的观察能力,她就堪称一台行走的测谎仪。更不用说过硬的犯罪心理学能力,以及对校园内部的熟悉程度了。所以不知从何时开始,齐昭海渐渐不再那么介意两人之前的不愉快。 他们抵达时,恰好是晚课时间,学校里静得只剩下书声朗朗。 显然,校方把消息封锁得很好。 以至于这起骇人听闻的兇案,并未掀起多少波澜。房仁延死后空缺的岗位,很快派人顶替上了,知情的人也在要求下选择缄默……距离案发才不到两天,房仁延这个大活人曾留下的所有痕迹,仿佛悉数被从这所学校里强行抹去。 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平静得令人胸口发闷。 几乎是刚下车,齐昭海就迫不及待地询问简尧:「那些女生的嫌疑,排查得怎么样了?」 「唉,这件事恐怕不太好办。」简尧副队摊开手,轻嘆了口气,神情看起来满是无奈:「队长,我们已经问过她们中的大部分人了。但凡问过的,全都有不在场证明,目前嫌疑最大的符苗苗也是。需要重新再问一遍吗?」 齐昭海摇了摇头。 「算了。即便有证人,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他说:「分尸过程不易,时间又短,兇手还是女性,所以人数很可能不止一个,否则分尸将很难完成。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很有可能互做不在场证明。」 「明白了,我这就去验证这些不在场证明的真实性。」 简尧风度翩翩地一颔首,刚要转身离开,没曾想被齐昭海拽着领子又拉了回来。一贯注重外表的他,顿时赶紧护着自己精心熨烫过的领口惨叫:「哎,松手!松手!领子……我的领子会变形的!」 「变形就变形,你怕什么。」 齐昭海挑起断眉。 他桀骜不羁惯了,根本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烦心的。 但即便如此,齐昭海还是很快放开了手:「符苗苗在哪里?麻烦带个路,我需要你带我们去见见她。」 . 显然,符苗苗并不欢迎他们的造访。 宿舍的门窗严丝合缝地闭合着,上了锁,将所有目光拒之其外。然而房间里面,却不断传来女孩们抽噎的哭声。 「很不幸的一个宿舍。」 简尧副队不忍道:「五个女生里,就有两个惨遭房仁延的毒手。」 他们刚敲过几下门,宿舍里就传来崩溃的哭腔:「你们的同事已经问过我一遍了,该说的我也都说过了,能不能不要有人再来了!扒我们的伤疤很好玩吗?房仁延那种人渣、畜牲,他死了难道不好吗?!」 这些话鼻音浓重,模煳难辨,却好似一条长满尖刺的铁鞭,重重击打在齐昭海心上。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 这些女孩没说错。 在这种案件上,警方的询问确实会给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 疮疤被撕裂,伤痕被忽视,记忆里的痛苦被迫翻出来重温咀嚼,哪怕是最难以启齿的经歷,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遍遍开口重复……她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偏偏要遭受这等酷刑! 齐昭海的脚步停顿在门口,抬起的手突兀地放下。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宋冥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代替他敲响了那扇门:「你们或许不知道吧,犯罪是会成瘾的。强/奸是这样,杀人更是这样。你们猜,她下一个杀的会是谁?是其他老师吗?又或者说……」 宋冥轻轻地歪了一下头,微笑起来,薄唇扬起的弧度精緻而冰冷: 「……是你们中的某一个?」 这句话明显有效。没过多久,宿舍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原本紧闭的门,被向内拉开一条小缝。狭窄的缝隙间,刚好露出一双肿得像核桃的眼。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女孩戒备地问。 「千真万确。」宋冥道:「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认为,犯罪的根源是人类的本能。在平时,社会文明用法律束缚着它,但这种本能一旦被激发,后果不堪设想。我想,这正是我们今天来的原因。」 核桃眼女孩的瞳孔,轻轻颤了一下。 她往后扭过头,似乎在徵询舍友们的同意。少顷,女孩终于妥协般让开了挡在门后的身子。 进入宿舍后,听见的啜泣声与安慰的低语声明显清晰很多。看着像鹌鹑一样紧紧挨在一起的女孩们,齐昭海实在很难想像,这里面可能藏着一个甚至多个刚把成年男性杀害分尸的兇手。 「符苗苗是哪个?」齐昭海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闻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紧张地抬起头:「是我。」 在看到符苗苗的那瞬间,齐昭海几乎以为认错了人。她烫了时下新潮的羊毛卷,皮肤也比以往白皙了许多……跟资料上那张高中时的证件照比起来,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 多了城市的靓丽时尚,却少了乡野的纯朴天真。 那个哭肿成核桃眼的女孩,似乎跟符苗苗关系最好。见状,她牵住符苗苗的手,勉强鼓起勇气开口:「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逼着她去回忆那个人做的事了?我们真的不想再想起来了……」 据简尧介绍,她叫林燕,是□□案的另一个受害者。 由于长久地生活在恐惧的侵蚀之下,房仁延这三个字于她已好比恶咒。不仅不敢提起,就连想到这些字眼,林燕都忍不住眼圈泛红。 但宋冥注意到的,却是她书架上的书。 这些书籍数量繁多,各不相同,里面的言情小说足足占据了半壁江山。每套书基本都卖得齐全,排列得也齐整,然而在这些书正中间—— 一道空缺突兀地横亘着。 好似细长的伤痕。 那缺口位于同一套言情小说的上下册中间,恰好能放得下一本书。 宋冥疑心顿起。 她忽然想起,教室里那本被人为撕烂的小说。不管是封皮、颜色、风格,都与这空缺的前后两本极为相似。 它们属于同一套书。 这毋庸置疑。 宋冥凝眸看着书架上的缺口,忍不住蹙眉。 难不成,面前哭肿了双眼的林燕,就是到她班级里旁听的那个神秘学生? 第10章 校园活尸10 「这些小说是你的?」 宋冥缓缓抬眸,扭头向旁边的林燕看去:「为什么中间少了一本?」 她的眼瞳比一般人颜色更深,直视人时,如剧毒的银环蛇般幽冷。林燕僵硬地低下头去,强硬地将缺口左右的书本併拢:「买了以后发现不喜欢。看不下去,就扔了。」 真的这么简单吗? 宋冥眼看着那道空缺在挤压中消失,却没有多追问一句话。 她不打算将林燕逼得太紧。 于是,宋冥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林燕身上。最初进宿舍时,她只注意到林燕那双红肿得明显的眼睛。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林燕竟也留着齐刘海,跟那个悄然出现在她教室里的学生一样。 只不过林燕额前的刘海,都被用色彩斑斓的发卡高高夹起。 完全变了个髮型。 察觉到这一点,宋冥的眉毛略微下压。如果没有细緻入微的观察力,一般人很可能会误以为林燕并无刘海。 宋冥的心微微一沉。 这是巧合?还是特意为之? 与此同时,齐昭海等人也将符苗苗带走进行讯问。 「……如果我记得没错,昨天晚上七点,你跟林燕因为一起在校内散步,所以互相做了时间证明。那你们的关系一定很要好吧?」例行的问话过后,齐昭海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 他的语气并不十分严肃。 甚至因为骨子里轻狂的少年气,以及相差不多的岁数,让人连戒备心都消弭了一些。 「对,我跟她是很好的朋友。」符苗苗稍稍低下头,从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可能因为是舍友吧,我们每天接触的时间比较长。一来二去的,我和她就成为朋友了。」 这个原因十分常见。 无可指摘。 简尧只点点头,便在桌上摊开一张云程大学的地图,贴心地在旁边附上了一根黑色签字笔:「你们当晚七点左右都走过哪里,可以帮我们大概画一下吗?这应该不难吧?」 他微笑文雅,意图却昭然若揭。 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核验符苗苗她们不在场证明的真实性。 电光火石间—— 一丝慌乱,掠过符苗苗眼底。 她勉强撑起一个微笑,企图矇混过关:「不好意思啊,我……我可能记不得多少了,所以……」 但齐昭海堵死了她的退路: 「记得多少,就画多少。」 顷刻间,他方才那股子不羁「哐」一声收回了剑鞘,直显出刀锋似的凛冽来:「跟好朋友一起散步,应该很令人印象深刻才是。现在距离11月13号的案发才刚过一天,别告诉我,你连这都忘干净了吧?」 他斜挑的剑眉带着讽刺。 像是断刃,勐然在符苗苗的心上割了一刀。 所有自以为良好的伪装被层层破开,符苗苗内里的心虚袒/露无遗。莫大的压迫感下,她只得硬着头皮拿起了签字笔。 一笔,再一笔…… 地图上墨痕蜿蜒曲折。 「我们先走过宿舍后面的小路,然后……然后……」没过多久,符苗苗额前便有汗珠滚滚淌下,打湿了精緻的羊毛卷。 等路线图画完,她已经彻底脱力。最终呈现在那张校园地图上的,几乎是一条能够闪避开所有摄像头的路线。 但,也仅限于「几乎」。 因为齐昭海只随意地瞥了一眼,就发现其中一段路恰巧会经过一个隐蔽的私人监控。那个监控的内容,他在今晚来之前刚好看过—— 那个监控里,完全没拍到她们的身影。 「把你撒的谎收一收吧。老实说说,你们两个人昨天晚上究竟干什么去了?」齐昭海不紧不慢地开口,审视的目光凌厉得恐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是出去散步,还是出去杀人?」 . 谎言显形后,符苗苗跟林燕的不在场证明不攻自破。 与之一起崩溃的,还有符苗苗的心理防线。在齐昭海和简尧的审讯下,符苗苗毕竟涉世未深,在惊慌失措的状态下还是有几句说漏了嘴,透露出林燕当晚曾经独自出门了很长时间,而且案发前也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举动。 但很可惜,这次审讯挖到的信息很有限。 因为符苗苗在发现自己说漏嘴以后,就抿起嘴坚决拒绝开口了,哪怕在后续的高压审问下,都没有说出更多。 等齐昭海出审讯室时,调查也取得了不少新的进展。 「齐队,林燕近期的网购记录里有一盒饮料泡腾片,成分和我们在包裹断手的画袋发现的基本相同。」 「兇手分尸的工具可能找到了。云程大学的社区说,他们丢失了一把锯子,当时林燕刚好请假不在。」 …… 种种证据表明,林燕的嫌疑似乎更大。 符苗苗之所以不肯开口,有没有可能是在为她的朋友保守秘密呢? 齐昭海的眉头越皱越紧:「现在看来,林燕很可能是符苗苗的同谋,甚至是房仁延被害案的主犯。和符苗苗一样,林燕也是房仁延□□案的受害者,符合宋冥的大部分侧写——说到这个,宋冥呢?她还没有回来吗?」 他环顾四周,只见众人纷纷摇头。 迟迟没能看到宋冥的身影,齐昭海内心忽然感到一阵焦躁。 就在这时,樊甜恬指了指他刚才进审讯室的时候,放在外面的手机:「齐队,你手机不久前好像振动了几下,可能是收到了新的信息。你要不要看一看?」 她话音未落,齐昭海已拿起手机。 才刚解锁手机屏幕,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蹦。其中,包括宋冥发来的一条简讯,以及两张照片——一张拍的是书架上的小说,另一张则是盆貌不惊人的小花。 樊甜恬一眼就认出了小说: 「这些小说跟被撕碎的那本是同一个系列,林燕很可能是到宋冥班上旁听的人。但是这盆花……」 宋冥为什么要特地发一盆花来呢? 「这盆花应该很关键。」齐昭海说:「宋冥在简讯里说,她发现林燕对这盆花很重视。」 照片里,是宿舍窗边一盆常见的观赏花卉。可能是因为主人照料不周,它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叶片和枝条显得格外孱弱,花盆里的杂草却格外葳蕤茂盛。这样的花,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呢? 下一刻,毒物化验的结果答疑解惑。 「队长,毒物的鑑别结果出来了。」石延传话道,「房仁延死于植物硷中毒。这种毒,可能来自狼毒草。」 剎那间,齐昭海勐然惊觉。 花盆里的那些或许根本不是杂草,而是狼毒草! 互生的叶子、长圆型的叶片形状、下半部分呈鳞片状的草茎……狼毒草的种种特徵,一应俱全。更糟糕的是,宋冥此刻仍然只身留在女生宿舍里,身边就是身负兇手嫌疑的林燕。 这样的状况,何其危险! 齐昭海眉心狠狠一跳:「樊甜恬,马上把照片送去鑑定,看盆里的杂草能否确定是狼毒草。简尧,去申请搜查令。剩下的人,收拾收拾跟我去云程大学!」 「记住,速度要快!」 . 宋冥本以为,和林燕的谈话将会很快终止。 没成想,林燕居然请假了晚上的课程。她揉了揉浮肿的眼睛,对即将出门的舍友道:「我刚才可能哭狠了,感觉不太舒服。你们能帮我跟老师说一下吗,我回头再补假条。」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舍友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只不过她们走得太急,没能看见宿舍门关上的瞬间,林燕眼底有精光一闪而过。 「老师既然来了,就先别走了。您应该还有很多事情想问我吧?」林燕兀自举步走到窗边,低头修剪花盆里依旧繁茂翠绿的狼毒草。伴随着剪刀合拢的「咔嚓」脆响,草茎中溢出的毒汁,顷刻间沾湿了两片银白锋利的刀刃。 她唇角的微笑,比毒液更为瘆人。 宋冥没接话,算是默认下来。从她所站立的这个角度看去,宿舍窗口处一条条规整冷硬的围栏,把外面的树荫切割得四分五裂。像是囚鸟的牢笼,或者是一个密不透风的茧。 纠缠的钢铁线条里面,困着林燕。 林燕察觉到她的目光,从花叶中抬头,向那些纵横交错的钢铁栏杆瞥了一眼,很快却又埋下头去: 「您知道,为什么我们学校会安这个东西吗?」 不等宋冥说话,林燕就幽幽地自问自答:「其实我们刚入学的时候,宿舍还没有这些栏杆,但打从一个学姐因为压力太大跳窗后,便紧急安了这些铁玩意儿。就连自杀,他们都想拦住我们,拦住我们自杀的念头……」 她语速飞快,语气也越发怨愤。 那手中的剪刀狂乱地挥舞着,「咔嚓」的声音几乎连成一片。 所过之处,草叶断裂倒伏,残花凋零坠落。剪下最后一刀时,甚至因为林燕用力过勐,飞溅出星星点点的浅绿色毒汁:「……我们这群学生,甚至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 她恨!她好恨! 她恨房仁延、恨学校,恨与自己悲剧有关的一切事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林燕「啪」一声将剪刀甩在墙上。满腔强烈的仇恨在她胸口翻腾不止,源源不断、宣洩不尽,把眼眸生生涨成了火燎似的猩红:「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勐然瞪向宋冥: 「你们早就发现什么了,对不对?」 林燕敏锐地瞟了眼手錶。在此之前,符苗苗从来没被警方带走过这么长时间。除非—— 她们离暴露不远了。 这个想法,极大地刺激到了林燕脆弱的神经。霎那间,她骤地探头向宿舍楼下看去。那些关闭的警灯悄然接近的车辆,顿时一览无遗。 林燕的智商并不匮乏。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通了所有。 「宋老师,原来是因为你拍的那些照片。」林燕想起方才听见的微弱快门声,忍不住心头火起。沾满毒汁的剪刀已经掉落,她顾不得捡拾,便磨着牙一把抓过旁边的水果刀。 刀刃锐利,冷光凛冽。 这把刀切瓜果的时候从来不费吹灰之力,拿来割人的大动脉也一样好用。 「其实,我本来还是很尊敬您的。」林燕将刀刃抵上宋冥的脖颈,敛去微笑的面容越发森冷:「但既然您不打算要这份尊敬,那不如用您的命,来帮我解决眼前的难题吧。」 第11章 校园活尸11 宋冥的脖颈微扬着,肤色冷白得几乎透明。因此,上面被利刃压出的红痕,便显得格外显眼。 细长悚目,令人不寒而慄。 似乎只要尖刀更进一分,就能割断肌肤下淡青的血管。 「宋老师,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林燕眼底划过一抹狠色。她挟持着宋冥 ,一步步往外走去,直至进入警方的视线范围中。 刀身锋利,颈部脆弱。 这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威胁! 顿时,包围宿舍楼的警员们心里一沉。然而宋冥的眼瞳里,丝毫见不到身为人质的慌乱。 她甚至还能分出心神,与林燕闲聊。 「杀死房仁延,却搭上你自己的一辈子,值得吗?」宋冥的语气冷静得出奇,不像在刀下,倒像是置身课堂:「鱼死网破固然也是一种抗争方式,但你有没有想过,除了杀掉他以外,这件事或许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别想骗我!」 林燕下意识大声反驳: 「我什么都查过了,强/奸罪本来就很难定性,更何况他每次都会把证据销毁得很彻底。那些录下来威胁我们的视频放在哪里,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人相信你们吗?」宋冥不动声色地问。 「没有,一个都没有。」林燕摇摇头,禁不住宣洩般惨笑出声:「一边是德高望重、深受欢迎的老师,一边是刚进学校的新生,满校的老师同学们会信谁?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个学校这么大,人这么多,我们却是最底层的蝼蚁,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 她无处宣洩的悲意,仿佛被这些话撕开了一条口子。 积攒的愤怒,霎时汹涌而出。 「房仁延既是辅导员又是任课老师,我们的绩点、处分、毕业鑑定和信息都被他把控在手里,他想要让我们做什么,想要毁掉什么,难道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说什么话也不会有人听。」林燕说得咬牙切齿: 「只有死!只有他的死能够结束这一切!」 勐然间,林燕的怒火一瞬攀升至顶峰。她瞟了眼外面黑洞洞的枪口,用刀迫使宋冥挡在身前,倏地加快步伐,走出了宿舍门。 守在门外的警员,陡然绷紧神经。 「让开!」林燕大声道,在水果刀上多使了几分力:「你们要是还想让她活,就都给我让开!」 她必须逃走。 杀人的事实已经暴露,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刀锋的控制下,宋冥勉强转头往走廊尽头看去,果不其然地在一群警员当中,看见了站在最前头的齐昭海。只不过,齐昭海现在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 他刚准备让全体后退,却见宋冥不贊同地皱起眉。 宋冥要做什么? 然而,还没等齐昭海想清楚这个问题,宋冥就开了口。 「你之所以会杀房仁延,不是为了你自己吧。」她突兀地启唇,瞳孔映着凛冬夜色,幽邃得好似淬着浓墨:「你为的主要是你男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最近被你单方面分手的前男友。我说得对吗?」 林燕拿刀的手突然一僵:「什么意思?」 「你丢的那本书被我捡到了。」宋冥停顿片刻:「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系列的书一共有三册,你丢掉的却偏偏是那本?所以在宿舍里跟你聊天时,我用手机大概搜了一下书的内容,发现三本书里只有这本,讲的是青梅竹马的恋情。你喜欢这本书的理由,跟你丢掉它的原因应该一样——」 「这本书里的主人公,和你们很相似吧。」 话音脱口而出的剎那,周围的温度仿佛骤降。气氛沉默,空气冻结,连同肺泡中流窜的氧气,都被冻成了破碎刺人的冰碴。 林燕死死掩盖的秘密,在这一刻被勘破。 前所未有的惊慌席捲了她。 「闭嘴!你不要胡说八道!」林燕眼帘上提紧绷,不受控制地恼羞成怒。她握刀在宋冥脖颈上狠狠一割,顷刻间划出一道狰狞可怖的血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刀锋割破皮肤,猩红瞬时渗出。 尖锐的剧痛从神经袭来,宋冥忍不住「嘶」地轻抽了口气。 但,也仅限于此。 她好像对自己的安危满不在乎,只停顿片刻,便继续往下说:「你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该有和书里一样幸福的结局,但房仁延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房仁延不满足于你已有男友,哪怕在逼你分手以后,他仍不肯善罢甘休。因此,保护挚爱的男友,才是你冒险杀人的真实目的……」 林燕的血一点点冷了下去。 在宋冥推理的话音中,她能感觉到,自己所有意图正被一层层清晰地剥开,最终暴露在天光之下,无所遁形。从嵴椎骨升起的惧意,缓缓笼罩住她。 真奇怪啊—— 手持刀刃的分明是林燕,可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连性命都被牢牢掌控的人。 「其实,我最初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 宋冥无视颈间的刀刃,带着些困惑回头,看向林燕:「你的犯罪动机和我最初的侧写并不完全符合,虽然都是被仇恨驱使,但不是渴望权力,而是为了保护。我很好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偏差?难道那只断手以及其他物品的摆放位置,只不过是用来迷惑我们的障眼法?」 然而,林燕没法回答她。 偌大的惊恐在她脑中盘旋着,发出阵阵轰鸣。林燕几乎听不清周围的声响。 「你们……是不是知道他是谁了?求求你们了,不要去找他。」林燕用一种卑微的,近乎哀求的语调说道。她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而后,那抖动变得越来越剧烈,以致于她要调动全身的力量才能勉强压制:「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他,让他继续恨着我吧。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他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仅瞥一眼,宋冥就发现林燕的心理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她快要拿不住刀了。 这绝对是反击的最佳时刻。宋冥抓紧机会向齐昭海递了个眼色,随后把心一横,抬肘向林燕握刀的手上顶去。 虽说力度不足,却胜在猝不及防。 林燕被撞得踉跄,无意间给了宋冥一个挣脱桎梏的破绽。电光火石之间,齐昭海迅速上前,手法干脆利落地将林燕缴械,并顺势给她戴上手铐:「与本案无关的人,我们自然不会多管。但林燕,你註定逃不掉了。」 至此,危机解除。 这场风波终于告一段落。 宋冥暗自松了口气,靠在墙上缓神。说实在话,她并不擅长打斗,方才的那一击完全是超常发挥。不过相比之下,齐昭海与她配合的默契,更令宋冥感到诧异。 仅凭一个眼神,就能立刻心领神会,这样的契合程度,哪怕是相处多年的好友也未必能够达到。更何况,他们才见面不过几天,关系也远没有朋友那么融洽。充其量,只不过是临时的盟友罢了。 宋冥想着,目光不自觉往齐昭海的方向瞟去。 然后—— 忽略了看起来心情就不太美妙的齐昭海,朝他身边被警员控制住的林燕走去。 「林燕,我想纠正你一句话。」宋冥垂眼,望向林燕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你刚才说不会有人相信你,但你错了。至少,在捡到那本书的那天,我曾经试着给你留过纸条,但你没有回应我。」 林燕突然愣了一下:「纸条?」 「对,纸条。」宋冥大致比划了一下纸张尺/寸:「用的是便利店里最常见的便签纸,淡黄色的那种。」 「为什么……为什么我好像没有看到?」林燕抬起头,迷茫地大睁着眼睛。只是没过多久,她就被站在旁边的警员给押下了楼。 嫌疑人被逮捕,行动也结束了。 但齐昭海没有马上离开。 女寝走廊上灯光晦暗,宋冥看不清齐昭海的侧脸,只能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条。犹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彰显出凝重的危险性。 说来也怪。 宋冥方才命悬一线时无所畏惧,此刻面对着齐队长,她反倒有些心虚。 她自觉理亏,轻手轻脚地打算绕开他。 没成想,还没走到楼梯口,她的手腕便被齐昭海一把拽住:「宋冥,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就因为好奇一个嫌犯的心理,你连命都不打算要了吗?!」 他极力压抑着怒意。 语气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直到现在,齐昭海只要回想起宋冥被挟持的场景,仍然感到心有余悸。他虽然对自己和宋冥的能力有所信任,但万一呢? 万一林燕真的有胆量下手? 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齐昭海不敢再往下细想,他只恼怒地瞪着宋冥。 宋冥却淡淡一笑,有意避重就轻:「没看出来,齐队长竟然还挺关心我的。多谢了。」 「你……」齐昭海忍不住气结。 他算是意识到了,宋冥似乎有种令人无法理喻的自毁倾向。不管是看向刀锋的极致平静,还是谈及危险时的满不在乎,就好像…… 她甚至是期待死亡的。 猜测浮现的剎那,齐昭海心脏勐然痉挛了一下。他抬眼看向宋冥,目光却仿佛被什么所诱/惑,禁不住落在了她脖颈的刀伤上。 那伤痕才止住血,已没有先前那样骇人。 然而,在月光朦胧的映照下,残留的痕迹像一条鲜艷欲滴的红线,细长地系在那里,旁边还凝着几颗微小的血珠。而她其余的肌肤又是瓷白的,隐隐泛着冷意,因此就显得那抹红格外醒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清冷中显出欲/色。 几乎带了一种勾人的意味。 霎那间,齐昭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口干舌燥。 第12章 校园活尸12 几乎在同一剎那,齐昭海着急忙慌地扭过头,神情复杂。 在此前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齐昭海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一时间只感到心烦意乱,连表情都忘了控制。而在宋冥面前,这些表露在外的情绪,就像写在白纸上一样容易读懂。 宋冥存心逗逗他,明知故问:「齐队长怎么了?」 齐昭海故作高冷地转过头,不肯搭理她,一双眼睛无处安放似的乱瞟。被追问得急了,才哑着嗓子硬憋出一句:「没什么。」 但宋冥分明瞧见,他的耳廓早已烧得通红。 这谎撒得毫无说服力。 「口是心非,」宋冥眯起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没想到,齐队长居然这么别扭。」 齐昭海本能地想要开口回怼,怎奈何大脑暂时宕机,一腔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险些把他给生生噎死。最后,他也只是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 宋冥先到医院验了伤,才打车去的警局。 脖子上的刀伤虽然看起来不算很严重,护士却包扎得毫不含煳,绷带足足绕颈好几圈,以至于载她的计程车司机一路上都对她深表同情。 才进警局,宋冥便遇见了简副队。 「宋小姐,怎么不在家好好养伤?」简尧刚忙完,温和的嗓音里带着倦意。 宋冥转头左右看了一下,没看见齐昭海的身影,估摸着他的气还没消下去:「我是来送录音的,录的都是林燕在宿舍里说的内容。她对我没有那么高的警惕性,又被我刻意激怒,说出了不少犯罪动机。」 简尧当即听了一小段录音。 「很有价值的证据,」他忍不住惊讶地说:「宋小姐真是深入虎穴……」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有人很大声地「哼」了一声。 宋冥应声转头,只见后面不远处正对着一间办公室,门口明晃晃地挂着「队长办公室」的字样。里面坐的是谁,不言自明。 不是吧?连这样都能听到? 宋冥不由得腹诽。 看来齐队长的听力,远比她想像的好。 还没等宋冥反应过来,简尧已经从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哼」中,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 于是,他火速转变了态度: 「……但是,这样以身犯险的行为还是不值得提倡的。哪怕是想要帮我们破案,也一定要以自己的人身安全为重。而且就在刚刚,林燕已经认罪招供了。」 「已经认罪了?这么快?」宋冥略感讶异。 「是的,林燕的心理防线本来就已经快崩溃了。在我们诈她说,符苗苗已经把她供出来了以后,她就什么都说了。」简尧简单解释完,感慨万千:「真没想到,符苗苗只是帮凶,林燕才是那个策划一切的人。」 当他们刚进宿舍,看到林燕那双哭肿的眼睛时,真没想到查出来会是这个结果。 宋冥沉默半秒: 「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从为权势杀人到因情杀人,这动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符苗苗也参与了分尸藏尸,导致现场反映出的她的心理与兇手的可能混淆在一起,从而对分析产生误导,但如果仅仅如此,也不至于产生这么大的偏差。 「好巧,我们队长也这么说。」简尧笑了:「他说这案子还有疑点,还得再查。但说实在话,有疑点的案子哪有那么多啊,这个世界上总不可能每个兇手都是高智商吧。」 宋冥没有接话,而是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方便让我看看审讯符苗苗和林燕的录像吗?」 简尧有些为难:「这……」 「不方便就算了,」宋冥摇摇头,「我会尽我所能不打扰你们。」 「好吧,那我去帮你争取一下。」简尧终归是有po文海棠废文吃肉文都在q群寺二贰儿吴九乙似柒些犹豫地答应下来。这样说完以后,他便起身往警局内部走去,也不知道是徵询谁的意见去了。 但好在,徵询的结果还算不错。 宋冥最终见到了那段审讯视频,随着视频一起来的,还有臭着脸的齐昭海。 显然,齐队长对刚才因为不慎暴露情绪,而惨遭「调戏」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这次出现在宋冥面前时,他吸取教训,把微表情和肢体动作控制得一丝不苟。活像铁板一块,让人什么也看不出来。 宋冥摇摇头,颇感无趣地「啧」了一声。 「为什么觉得这个结果有问题?」齐昭海一见到她,便问:「林燕和符苗苗的口供都是能对上的,证据和时间线也没显示出可疑的地方。」 宋冥:「因为,我对我的侧写能力还算自信。」 齐昭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有时候太过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宋冥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观点,视线却落在了他带来的审讯视频上:「但我想,如果齐队长对这个结果一点怀疑都没有,只怕不会同意我看这录像吧。」 齐昭海沉默了一下。:「要看快看,给你特批一次不容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审讯视频里,宋冥很容易就从林燕和符苗苗的话语中,拼凑出了案件情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按照两人一致的说法,虽然她们与房仁延的矛盾由来已久,但这次迫使林燕爆发的导火索,其实来源于房仁延对其男友的敌意。在此之前,房仁延曾多次威胁林燕,说要「整」她男友,而这一举动也促使她下定决心永除后患。 案发当晚,当林燕再次被房仁延叫去旧美术楼里时,她用宿舍花盆里的狼毒草制成毒药,骗房仁延喝下。但因为尸身沉重,很难搬动,她只能去找跟她交好的符苗苗帮忙分尸藏尸。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视频里有几个小细节,让我觉得非常可疑。」宋冥轻轻叩击着桌面,眉目间的神色愈发凝重。 齐昭海挑了下眉:「真不巧,让我怀疑的也是细节。那么……」 「你先说?」两人异口同声。 出乎意料的同步,瞬间让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齐昭海率先开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也行,那就我先说。林燕对狼毒草的毒性缺乏概念。我给你听听她的这两句话。」 他拖动视频进度条,来到林燕交代挟持经过的那一段。 视频中,警员正拎着装有剪刀的证物袋询问:「为什么威胁宋冥时不直接用那把剪刀?它离你更近,拿起来更顺手,何必捨近求远?」 「不……不太敢。」林燕紧张地绞紧双手,话音细弱:「我确实杀了房仁延,但我没想真的杀了宋老师,我只是想吓吓她,吓吓你们。当时,我刚拿那把剪刀剪过狼毒草,上面还有毒呢。我怕万一真的用了那把剪刀,一个不小心把她割伤了,就不是只留一道疤的事了……」 「咔哒」一声。 齐昭海果断按下暂停键。 「看,她居然天真到以为,剪刀上那么一点毒液就能毒死你。」 齐昭海说着,瞟了宋冥一眼:「反观房仁延体内发现的狼毒草毒液,却是确确实实的致死量。这让我很难相信,毒死房仁延的兇手,是这样一个对狼毒草的毒性几乎一无所知的人。」 宋冥若有所思:「的确值得怀疑。」 「还有就是,那个盛放毒物给死者喝的杯子,也至今下落不明。林燕根本说不清她把杯子放到了哪里。」齐昭海故作老成地清了清嗓子:「我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我发现的问题,主要在符苗苗身上。」 宋冥也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虽然她把话说得天衣无缝,但是从她的动作和表情上,依然能发现破绽。」 齐昭海神情认真了许多:「我没看出来不对劲。」 「没觉得有破绽,反倒是最大的破绽。」宋冥勾起唇角:「齐队长发现了吗?不管面对多尖锐的问题,符苗苗都格外游刃有余。」 齐昭海眉头一皱,刚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就听见宋冥紧接着补充:「我指的不是外表上,而是微表情。在这长达几小时的录像里,符苗苗即便是在冒冷汗和浑身颤抖的状态下,却从未有过瞳孔放大等受到刺激的微表情。」 换句话说—— 她这些恐惧惊慌的表现,全是装出来的。 「整个审讯中,符苗苗给我的感觉轻松又自如。她就像早已预料到你们会问到这些问题,并在此之前排演过好几遍,所以在应对这一切时非常娴熟。」宋冥沉默片刻: 「甚至你们对林燕的怀疑,也可能有她的暗中引导。」 齐昭海仔细回想了一遍审讯符苗苗的场景,果然发现符苗苗仅有的几次说漏嘴,都会「不经意」说出一些关键信息。而这些信息,无一例外地将嫌疑指向了林燕。 「为什么?」齐昭海不理解:「她们不是朋友吗?」 「对林燕来说,是的。但对符苗苗就不一定了。」宋冥讽刺地一笑:「你可以看一下录像第46分29秒,符苗苗说她一直把林燕当成朋友的那里。那是她最明显的一次撒谎。」 齐昭海会意,随即将视频拖动到相应时长。 「注意看画面的这个位置,符苗苗在说话时用手碰了两下鼻子。」宋冥虚指着屏幕。不得不说,符苗苗在说谎上确实是个老手,这两下动作极轻极快,稍有大意就会被略过。 「这是因为皮诺基奥效应。」 她解释:「人在说谎的时候,会释放出一种叫儿茶酚胺的特殊物质,从而导致鼻腔内部的肿胀发痒。所以,撒谎者会不自觉地触碰鼻子来进行缓解。」 齐昭海点了点头。 他们一个播放视频,一个讲解,配合倒也算得上默契。如果——齐昭海没有特意垂着眼,躲避和宋冥眼神对视的话。 宋冥目光紧盯在视频上:「另外,符苗苗在答话时还三番五次地低头,好像在特意避开摄像头,好让人看不清她的微表情变化。」 齐昭海很快发现了蹊跷:「问题是,符苗苗不是一个美术学院的学生吗?她怎么可能知道微表情这种涉及心理学的知识?难道……」 顷刻间,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这个问题,恐怕就要问林燕了。」宋冥瞳中微沉,意味深长地看向监控录像里的人影:「那些天到我课上旁听的那个同学,究竟是不是我们所认为的林燕?」 「又或者,她另有其人?」 第13章 校园活尸13 「啊?去旁听?还是心理学课?」 林燕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矢口否认:「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去上这种课?是在宿舍追剧不香吗?我可对心理学一点兴趣都没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有没有人作证?」齐昭海问。 「有的。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我那段时间追的剧刚好在虐身虐心。」林燕十分难为情地抿起唇:「我哭得太大声,连着好几天都把隔壁床的舍友给吓到了。」 齐昭海:「……」 这姑娘的泪腺得有多发达啊。 不过,这个不在场证明至少可以确认,去宋冥课上的那个人并非林燕。 得到想要的答案以后,齐昭海心情大好地准备走出审讯室,林燕却被这一通问话给问得更加茫然了。她忍不住开口:「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些问题跟我的案子有关系吗?」 齐昭海笑了一下:「有啊,关系可大了。」 话音未落,他就急匆匆地推门离开,到审讯室外面找宋冥去了。 此时,宋冥刚看完审讯室摄像头实时拍摄下的画面。见齐昭海来,她半眯起桃花眼,狭长的眼尾少了冷淡,多了一丝慵懒的倦意:「可以排除林燕了,她说的是真话。」 不仅不在场证明有了,微表情也没问题。 「嘶,看来挺难办。」齐昭海抽了一口冷气,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搞不好,是也有人想故意嫁祸给林燕。你再说说,那个来旁听的学生除了那本小说,还有哪几个特徵。」 「黑髮,齐刘海,中等身高。」 宋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启唇:「此外,她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但这一点还有待确认,因为比较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齐昭海无奈地嘆了口气。 「外形也有伪装的可能。」他思考了一会儿:「我们可能需要换个角度入手。想想看,谁最有可能拿到那本被林燕撕碎的小说?」 「跟她的关系足够密切,或者和她平时有接触的机会,并且熟悉她会在哪里扔书的人。就比如——」宋冥稍稍拖长了尾调,一个女孩的身影在脑海里逐渐清晰: 「她的『朋友』兼舍友,符苗苗。」 符苗苗,这个林燕心目中最为要好的朋友,同样是最能够掌握她的动向的人。林燕或许从未想过,她对符苗苗的信任,会成为一把刺向自己的刀。 齐昭海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回想起审讯视频中,符苗苗提起林燕时眼底藏起的不屑,齐昭海心中冷然。他当即派人对符苗苗的宿舍展开搜索。 然而,他并未对此抱有太大希望。 符苗苗的反侦察能力太强,必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把证据保存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但这旁听生的身份疑云,却使他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还缺一个动机。」 蓦地,齐昭海沉下眼神: 「隐藏身份总需要原因吧?如果只是去听一门课,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甚至费尽心思抓人给自己顶包?」 符苗苗的所作所为,绝对不止是听课那么简单。 但直接问,是问不出什么的。 毕竟,符苗苗虽然长在山村,却与人们对村里人的纯朴印象截然不同。仅仅从审讯过程中便能看出,她的心机之深沉,已经超过了许多人。这件事,只能靠警方自己侦查了。 不知想起什么,宋冥缓缓垂眸:「那个装过毒药的杯子,是不是还没被找到?」 齐昭海点点头,无奈承认: 「对,其他物证我们基本上都找齐了,只有那个杯子至今下落不明。」 只能说—— 兇手把这个杯子藏得极严实。 「……警方发现的哪些证据,是能够判断一个人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宋冥轻声问。 「你说的是痕迹物证吗?」 齐昭海瞬间反应过来:「有关犯罪的痕迹和证物,都可以帮助我们锁定嫌疑人。比如在现场和作案工具上,提取到的毛髮、指纹等等。」 听到这里,宋冥面色微变。 「指纹和唾液吗?」她按了下眉心,倏然间感到一阵不安:「我或许明白,符苗苗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齐昭海:「你想到了什么?」 「如果只是旁听,确实没有遮掩的理由。但如果符苗苗的目的不是听我的课,而是拿我碰过的一次性杯子呢?」宋冥掀起眼帘。 话音极轻,瞳孔却深得接近墨色。 与那双眼对视时,齐昭海忍不住联想起了暴风雨前阴云翻涌的海面。 他的心一下子被攥紧了。 「我记得旁听生来的那段时间,发生过一件怪事。那次,我带去的水瓶无故丢失,只能去教室的饮水机旁拿一次性纸杯取水,然而刚拿起杯子,消失的水瓶又出现在了原位。我当时还以为是我眼花。」说到这里,宋冥嘲弄一笑: 「现在想来,恐怕是有人蓄谋已久。」 霎那间,齐昭海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忙沉声追问:「那这个纸杯被放在哪里?扔掉了吗?」 「没有。」宋冥摇头:「我没使用,就放回去了。」 「这下坏了。」齐昭海细想之下,只觉得嵴梁骨发寒:「如果拿印有你指纹的杯子,去装毒药给死者房仁延喝下,那么当我们找到这个杯子的时候……」 「我就脱不开嫌疑了。」 宋冥故作轻松地耸肩,自然地接住了他的后半句话。 要是监控还在,她也许还有搏一搏的机会,但兇手特意卡着监控视频自动覆盖的时间点行兇,也就将这个可能性彻底毁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齐昭海皱起眉。 他忍不住转头向宋冥看去,却见她眼底竟没有惊慌,只有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平静。 一种厌世的平静。 「齐队长是担心在任期间有冤假错案?」宋冥偏头瞧他,冷白的灯光照在脸上,呈现出瓷器般易碎的清冷感。 齐昭海没来由地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一下子移开了眼:「现在当务之急,是证明我们的猜测属实,杯子上你的指纹确实是被兇手利用的。然后,赶在兇手再次嫁祸给你之前,找到那个杯子。」 宋冥:「齐队长想要怎么做?」 「但凡接触,必留痕迹。」齐昭海摩挲着拇指关节,目光凌厉:「这也是一条理论,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 换言之—— 只要符苗苗做过这件事,就必然留下证据。 . 因为这条理论,他们到了宋冥上课的教学楼。 那是云程大学里最高的一栋楼,楼体颇有气势地拔地而起。钢筋混凝土的结构,使它具有一派老学究式的严肃。 宋冥站在楼上,往下望去。 透过教室的窗户玻璃,校园里阴沉沉的夜色一览无遗。那格外深沉浓重的颜色,几乎令她想起了学校里某些不详的传闻。 有人从这里跳下去过。 不止一个。 头骨崩裂,皮开肉绽。淡黄色的脑浆流出,浸透了地砖…… 宋冥抿了下唇,及时阻断想像。她回首,看向饮水机和墙体转角边忙活的痕检员:「齐队长为什么带我来?在这里,我的心理学毫无用武之地。」 「不为什么。」 齐昭海扬起眉梢:「只是想让你见识一下,那些保存得比那些监控更久的证据。」 仿佛是想要印证这句话似的,没过一阵子,痕检就已经忙完了:「这饮水机上的指纹都提取到了,还真不少。可能这里的保洁擦饮水机的时候比较敷衍,很多犄角旮旯都没顾上。」 「辛苦了。」齐昭海真心实意地说 。 痕检员笑了笑,开始收拾工具:「虽然我不敢保证,里面有没有七天前的指纹。但这样的载体状况,如果不去擦,指纹保存七天以上不是问题。」 符苗苗倘若真的动过手脚,留下指纹的可能性很大。 闻言,齐昭海的眼底亮了几分。 宋冥不禁失笑,分明只是找到了给她证明清白的证据,齐昭海看上去却居然比她更要激动一些。 「对了,除了指纹,我们还在纸杯的包装袋上提取到了一些物质。」痕检员将沾有提取物的棉签装入试管:「具体是什么物质,我们还需要回去确认一下。」 物证的提取顺利完成,眼看案件侦破在望。 不料,状况突发。 「齐队你快去看表白墙!那上面都要吵翻了!」樊甜恬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 「有个自称是强/奸案受害者的人,把房仁延做过的那些罪行都说了出来,觉得他罪有应得。最重要的是,现在网上都快要把杀害房仁延的人,给捧成一个英雄了!说她锄恶扬善,为民除害……」 兇手摇身一变成了英雄。 那么缉拿兇手的警方,自然就成了千夫所指的对立面。 这些人对杀房仁延的兇手有多崇拜,对警方的抓捕行动就有多大的恶意。 齐昭海当即打开手机,然而宋冥的动作比他更快。由于在此之前,宋冥已关注过这个校园表白墙,当她点进表白墙里时,铺天盖地的信息瞬间淹没了视线。 最顶上的,就是将舆论彻底引爆的信息: 「听说房仁延那个狗东西终于死了,真是大快人心!趁着这个好日子,我就来跟大家细数一下,这些年里房仁延做过的那些龌龊事……」 第14章 校园活尸14 深夜,人脑的额页和颞页系统活动减弱,抑制情感的血清素向褪黑素转化。因此—— 这是情绪发酵最快的时候。 在这个註定不得宁静的夜晚,无数期末熬夜与半夜惊醒的学生们,同时看到了表白墙上这则骇人听闻的信息。这信息活像一枚炸/弹,霎时间引爆了滔天怒火。 为什么坏人能作恶多年,好人却要付出代价? 发帖、留言、抗议…… 怒火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他们竭尽所能地表达对警方的不满,却独独忘了质疑,自己坚信不疑的「真相」是否被有意歪曲。 符苗苗坐在审讯室里,神情异常平静。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是扔下那块石头的人,欣赏浪花时自然也神闲气定。 她喜欢操纵别人的感觉。 不管是生死上的掌握,还是情绪上的控制,都令符苗苗享受。 对表白墙上那条编造出的消息,符苗苗很有自信,这引发的影响足以让那些警/察们疲于应对。她低着头,为之暗暗窃喜,心里却禁不住想起了曾经噩梦般的遭遇。 审讯室里光线暗淡。 只有她对面的桌子上,还亮着一盏檯灯。 符苗苗出神地盯着那过分明亮的灯光,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眶发酸发痛,视网膜上被烙下光斑,她才捨得稍稍闭起眼睛。 那则信息,她写得半真半假。 真假与虚实混淆在一起,是最不容易令人怀疑的。而关于强/奸案的那一半,是真的。 在这一点上,她没有骗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那些炼狱般刻骨铭心的折磨,符苗苗确确实实经歷过。 符苗苗还记得,在刚离开山村,踏进云程大学校园里的那会儿,她心里也曾经充满了对大学生活的憧憬与期待。 但这样的憧憬,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便被房仁延摧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运气实在是差。入学第一年,当符苗苗对学校倍感陌生,只敢无条件相信老师的时候,她的信任惨遭利用。 作为她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房仁延很轻易地就从学生信息收集表格,得知了她的家境和身世。贫困的家乡,意味着无权无势;单亲的家庭,意味着无人求助。 就这样,她被选中。 明明是个人,却不幸沦为猎物。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枝头初开的桂花被击落,碾碎在众人脚下。符苗苗下课后,房仁延将她诱骗至旧美术楼避雨,又递给了她一瓶矿泉水解渴。 当时,符苗苗只觉得老师贴心。 但她没有预料到,在毫无戒备地喝下那瓶水后,属于她的黑暗才刚刚拉开序幕…… . 与此同时,齐昭海正气势汹汹地往局里赶。 他一下车就直扑办公室,逮住了正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樊甜恬:「现在网上情况怎么样?」 樊甜恬急得嘴唇都快冒燎泡了:「失控了,完全失控了!校方已经联繫表白墙的管理人员,删除了那条信息。但哪怕这样,网络上也已经有很多人截图了,根本拦不住!」 单单是这几分钟,转发就多了千百次。疯狂的传播速度,简直好比病毒爆发,瞬间扩散到了校园以外。 一传十,十传百,无穷无尽! 「删了?」齐昭海皱了下眉头:「这样强行去压消息是行不通的。越删,就越会让人觉得我们心虚,原本只有三分钟的消息,就变成七分真了。」 「那还能怎么办?难道要由着负面影响持续发酵吗?」樊甜恬焦急地反问:「现在网上都快疯了。他们说要是符苗苗被抓了,他们就要成群结队地去抗议!去举报!就算筹钱请最好的律师,也要给她争取到减刑!」 舆论完全是一边倒的。 他们要反击,只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 齐昭海嘆了口气:「查到是谁在表白墙上发消息了吗?」 「不太好查。」樊甜恬连连摇头:「发送人用了特殊的手段,将她的ip地址设在境外,每隔15秒钟就会自动变化,连网警也没办法。」 看来,那人早有预谋。 「其他受害者问了吗?」齐昭海:「信息里对房仁延强/奸案的描述很详细,跟我们查到的基本一致,编辑信息的应该是案件的知情者。」 「问了,她们都否认信息是自己发出的。」樊甜恬答。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符苗苗。 她事先写好这则信息,买通人在她被拘留审问时,将其发上表白墙,目的是制造有利于她的舆论。 齐昭海把后槽牙几乎咬碎:「符苗苗……」 咬牙切齿的语气,把堪堪走到办公室门口的石延吓得一愣。他才踏进门的半只脚,又战战兢兢地缩了回去。 「愣着干什么,进来。」齐昭海没好气地开口。 石延「哦」了一声,很听话地将两只脚先后迈了进来。然后,他抬头看向齐昭海,嘴张了张又闭上,重复几次,差点没把「欲言又止」四个大字往脸上写。 齐昭海:「有话快说。」 石延满脸纠结:「那个……老大,符苗苗说她想要见宋冥一面。」 . 这是宋冥第二次进入审讯室。 只是这一次,她踏进这里的身份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宋冥举步走到符苗苗对面,垂眸看她。削瘦的身形拢在风衣里,好似一把被灰蓝刀鞘包裹着的利刃,纵使藏起冷光,也难掩锋利。 她淡声问:「听说你想见我?」 「对的。」符苗苗弯起眼角,笑盈盈地撑着脸颊:「宋老师大可以放心,我就只是想见您一面而已。我只想聊聊天,可不会做出什么威胁宋老师性命的事情。」 她语气轻快,笑容灿烂。 但宋冥还不至于被这表象矇骗。 「说说吧,想找我来聊点什么?」宋冥笑了一下:「是通过我的状态推测你的计划进展得如何?还是想找个人,分享胜利的喜悦?」 符苗苗歪了歪头,神态单纯天真:「宋老师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宋冥并不理会她的装傻。 「哦?是吗?」宋冥唇角微勾,眼底却一片冷然:「可是我看你的模样,倒像是早就猜到那些人会被你煽动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刻意掐着时间点,让人发在表白墙上的那番言论,写得还不错?」 她向前迈出几步,站在符苗苗椅前。 空气的流动仿佛凝滞了。两人一坐一站,无言地对视僵持。 数秒后,符苗苗大大方方地认了输:「好吧,我承认。我找宋老师来,确实是想分享一下。要是这件趣事不说出来,我这心里确实憋得难受。」 她轻轻点了下心口,「噗嗤」笑出了声。 那甜美的笑靥,让宋冥不禁想起,她今夜早些时候在宿舍见过的那盆狼毒草—— 它绽放的花朵也是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烂漫,却剧毒。 「你很了解那些人?」宋冥拉来张椅子,兀自在她面前坐下。 「是啊,可以说是非常了解。」符苗苗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发梢,精心打理过的法式羊毛卷让她倍显时髦:「我那个村子老早就通网了,我发画卖画都在网上,接触得最多的就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容易激动,又没有太多经验和辨别能力。」 她看向宋冥,微微一笑: 「当刀,很好使。」 符苗苗眉眼弯弯,得意得明目张胆。 不等宋冥再次发问,她便捂住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好了,我累了,宋老师别想从我这里套出更多话了。看那些人在网络上为我疯狂,这感觉可真好啊。」 听着那愉悦的语气,宋冥忍不住蹙眉。 「宋老师不是还要和外面那些警/察联手,找出我的马脚吗?那就赶紧出去吧。」符苗苗歪着头,下了逐客令: 「我期待着哦。」 . 宋冥刚推开审讯室的门,就瞥见了站在门外的齐昭海。 她有些讶异:「等很久了?」 「刚来。」齐昭海挑了下断眉:「还记得我们在饮水机那边,提取到的痕迹物证吗?化验结果出来了。反正都要经过这里,我顺便告诉你一声。」 嗯?顺便经过? 宋冥稍微思考了一下。 痕检的办公室,难道不是离审讯室还有一大段距离吗? 然而,考虑到齐队长也是一番好意,她终究还是装作不知情:「怎么样?那些指纹里有符苗苗的吗?」 齐昭海点了点头。 「我们採集符苗苗的指纹对比过了,虽然她很谨慎,但依然在饮水机上留下了指纹。不过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从纸杯包装袋上提取到的物质。经过化验,这物质由主要是聚氯乙烯塑料、黑色染料和树脂等。这些,都是印刷油墨的主要成分。」 宋冥眸中微沉:「印刷油墨?」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校内外数量众多的列印店。但墨水的痕迹虽然小,在白色的纸杯上也相对醒目,符苗苗是真的没有发现吗? 或者说,她觉得这个墨痕根本无关紧要,联繫不到她身上? 「根据这个线索,我们查了符苗苗的行程轨迹,发现她近期频繁出入校外的一家小卖部。」齐昭海停顿了一下:「会想到小卖部,是因为这些店面需要列印收据,所以通常也会有印表机。」 这种印表机形状小,不起眼。 存在感可谓极低。 直到小票被列印出来的那一刻,大多数人其实并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所以一般人在看到墨痕时,确实不容易往这方向联想。 也多亏齐昭海脑筋灵活,才能想到这一点。 「不错,齐队长的头脑很好使嘛。」宋冥随口赞许道,无意间瞥见齐昭海低下头,似是想要努力克制,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起。 像只因为被夸奖,感到喜悦害羞的大狼狗。 居然还有点可爱。 思想很危险,宋冥迅速收敛。她回归正题:「符苗苗为什么要到校外去?校内的小卖部更近,而且这种小卖部里卖的东西,也基本上没有多大区别。」 「可能是想掩人耳目。」齐昭海答。 她究竟是去做什么事,需要掩人耳目?还要时不时地回去查看? 越思索,宋冥的表情便越发凝重。 「小卖部里,应该也有卖一次性纸杯吧?我现在突然想起一个词语,『藏木于林』。」她缓缓沉下嗓音,看向齐昭海,强烈的预感如云层般覆上心头: 「我们找了那么久的杯子,有没有可能就明目张胆地摆在货架上?」 第15章 校园活尸15 闻言,齐昭海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样重要的证物在便利店的货架上留越久,被污染和破坏的可能性就越大,甚至可能被不知情的顾客在购买后使用、销毁。 他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所以,齐昭海暂时将继续审问符苗苗和留意舆论状况的任务,交给了简副队。他则另外带了人,直奔那间小卖部。 符苗苗去的小卖部,只是最常见的街边小店。 门可罗雀,生意冷清。 小卖部的老闆正打着哈欠,心不在焉地刷短视频。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要买什么自己去挑,前台结帐。店马上关了,动作快点啊。」 「我们不买东西。」来人道。 「不买东西,那来什么店里……」老闆愤愤然地一抬头,眼睛恰好对上齐昭海亮出的警官证,登时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我靠!」 齐昭海乐了:「怎么着?我的证件太过晃眼啊?」 「不是不是。」老闆直擦冷汗,好不容易才重新把身体坐正:「这怎么能怪您呢?都是我自己刚刚没坐稳,没坐稳……」 「那来认认人。」齐昭海翻出符苗苗的照片: 「这女孩来过你店里吗?」 老闆紧紧皱着眉头,对着那照片上的一头羊毛卷瞅了半天:「我看看啊。我好像……大概也许可能有那么一丢丢印象,但我也没有很确定。」 说了,又好像没说一样。 齐昭海挑起断眉:「说准确点。到底是有印象,还是没印象?」 「哎呦,警官您就别为难我了!」老闆揪着头顶上硕果仅存的几根头髮,叫苦不迭:「我每天就只是坐在这里,把客人要买的东西的二维码扫一下,喊他们付个款,头都不需要抬起来的,我怎么可能记得清楚,那些人长什么样子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记忆行不通,齐昭海只好另寻他法。 「有监控吗?」他问。 老闆摆摆手:「我这店生意不好,赚得少,手里没闲钱了。前几天连列印收据的机子也坏了,只能掏钱换一个。更何况,这店面就这么一丁点大,要什么监控呢?」 他不仅没买监控,更没想过要买。 安全意识可谓差极。 小卖部里客人少,老闆做生意不专心,店里又没有监控……这样的条件,简直是帮来处理罪证的符苗苗,排除了所有被留意到的可能。 而她会挑上这家店,八成也是考虑到这个原因。 「老大,现在怎么办?」石延抓了抓后脑勺,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齐昭海。 齐昭海沉默半秒:「先搜吧。」 这家小卖部店面本来就不大,专门卖纸杯的区域更是小得可怜。这无疑方便了他们展开搜索。前后只花了不到几分钟,那个纸杯就被找了出来。 「老大,这个杯子跟其他的不一样!」 石延搜证的效率高得出奇:「它们好像不是同一个类型,上面的花纹不太一样。虽然都是在同一个包装袋里,但那个纸杯很可能是后来才被塞进去的。」 出现这个细节的原因,也很简单。 这家小卖部的老闆人傻警惕心少,哪怕是在全市都难得能再找到一个。但小卖部的面积小,也就导致里面卖的纸杯种类有限,符苗苗想要藏匿给死者下毒的杯子,只能够从中寻找最相似的纸杯类型。 也就是此刻,石延手上拿的这种。 齐昭海戴上手套,先动了动纸杯包装袋的封口。 封口处的胶水粘性,没有其它的那么强。显然在纸杯售出之前,这个包装袋就已经被人撕开过。 他刚拿出那个不同的纸杯,石延就动了动鼻子。 「老大,这味道闻着不大一样。」石延发挥嗅觉灵敏的优势,使劲嗅了嗅:「有种……刺激性气味。装过毒药的纸杯,应该就是这个了。」 「行啊,你小子!狗鼻子真灵。」 齐昭海定了定神。 见这纸杯的底部似乎有些凸起,他伸出拇指,轻轻往下按压—— 登时,异物感从指腹传来。 这纸杯还有夹层! 夹层里的,必定更加重要。 然而,在撕开纸杯夹层的最后一刻,齐昭海犹豫了。 虽然网上的舆论是符苗苗精心策划的结果,但万一她杀房仁延的动机,真的是为了拯救那些受侵害的女孩们呢?抓到她,是维护了程序正义……但,然后呢? 舆论愈演愈烈的同时,他又是否对得起良心? 看队长久久未动,樊甜恬福至心灵地想起了他们临走前,宋冥托她带来的那句话。 「符苗苗杀人不会只为了正义的。」 樊甜恬一字未动地转告齐昭海:「宋小姐说,一个说话时句句离不开『我』字的人,真的会甘心只利人不利己吗?」 闻言,齐昭海的眉头缓缓舒展。 他唇角勾起,手指发力—— 「刺啦」一声脆响。 夹层应声而开。 . 警局里,宋冥抬头望向窗外。 兴许是被这一两日回暖的气温所欺骗,不远处的蓝花楹零星地开了几朵。裊裊婷婷,绽放在枯枝上。 仿佛洇开的蓝紫薄雾。 她的目光只在那花瓣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嗤笑。 「这有什么好看的?」齐昭海跨步走来,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宋冥看花的窗子:「只是被这忽冷忽热的鬼天气骗着开的,该凋谢的,要不了三两天还是得凋谢。」 他挑起断眉。 将「骗」字咬得格外重。 倒像是跟这蓝花楹,有着什么不共戴天的怨仇。 花是赏不成了,宋冥缓缓回头,神色浅淡:「齐队长不喜欢蓝花楹吗?」 「不喜欢。」齐昭海板着脸,摆明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宋小姐有这个看花的时间,不如猜猜我们在小卖部里发现了什么东西?」 宋冥撩起眼帘:「是兇手给房仁延喝狼毒草汁液的杯子吧?很关键的证据。」她口吻平静,似乎对他们此行的收穫早已有所预料。 齐昭海点点头:「是,但不止。」 他深黑的眼瞳中,神色渐沉。身上那股浑不吝的劲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肃然。 齐昭海取来一个证物袋: 「你看看这个。」 那证物袋里装的并非纸杯,而是一张刚被展开的纸片。皱皱巴巴,摺痕明显。 宋冥一瞥内容,顿觉心头一凛—— 这竟是封遗书! 而且落款人还是林燕! 遗书里,林燕承认自己是兇手并详细交代了作案的经过。宋冥越看,眉心便蹙得越紧:「这封遗书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从纸杯的夹层里抠出来的。」齐昭海沉声说:「这种款式的纸杯本来是没有夹层的,这夹层应该是兇手后来才做的。为的,就是在里面藏这个玩意儿。」 如果说纸杯是符苗苗的底牌,那遗书呢? 会是她的又一重保障吗? 齐昭海挑起眉峰,捏着证物袋的边角将其提熘起来,左右打量:「你说,这东西真是林燕写的?」 来之前,他已叫人找来林燕的字迹对比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笔迹倒是挺像……但,看先前林燕拿剪子挟持宋冥的样子,哪里有半点要赴死的意思,倒像是恨不得拿命来博生路。 这样的人,想自杀? 宋冥伸手拿过证物袋:「让我瞧瞧。」 写遗书的纸条虽皱得悽惨,但上面的字迹还算清晰。宋冥将其摊平放在光下,仔细地端详了半晌,终于长松一口气: 「这笔迹,不是林燕的。」 齐昭海将信将疑:「怎么判断的?你明明连林燕平时的笔迹都没见过。」 「齐队长既然来找我,应该已经对比过却没有收穫。」宋冥淡声说:「但,字形虽然可以模仿,下笔的习惯却难改。模仿他人的字迹,很容易在细节上留下破绽。」 由于是好友关系,符苗苗观察林燕字迹的机会多,模仿她写字应该不难。 要判断是谁写的,只能深究细节上的不同。 「字如其人是有道理的,不同性格与心理的人,写字的习惯各不相同。」宋冥道:「林燕心态消极绝望,容易服从且有依赖性,所以笔画里的横线和字行向下倾斜的程度本应该更明显,重心在上方,而且笔压可能较轻。然而,你看这些字……」 「笔压重,重心也不对。」 齐昭海眼底有锋芒一闪而过。 他对照着林燕此前的笔迹,又扫了一眼:「就连横线倾斜的角度,都没有林燕之前写的那些字明显。」 至此,破绽终于显露。 「根据这些笔迹倒推性格,」宋冥思索片刻:「写这些字的人,更像是——符苗苗。」 齐昭海扬起断眉:「问题是,符苗苗为什么要模仿林燕写遗书?就目前看来,她像是在做无用功。就算她不知道,我们能够从字体上判断出遗书是谁写的,只要林燕还在我们局里,究竟是不是她写的,我们一问就能明白……」 他话音未落,宋冥心中「咯噔」一响。 符苗苗是个聪明人,不至于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她既然敢放出林燕的遗书,就说明有把握让别人对这封遗书信以为真。 如果林燕还活着,那么自然可以开口辩白。然而,万一林燕果真「自杀」了呢? 死人是无法说话的。 想到这里,宋冥不禁感到遍体生寒。因为,能让符苗苗笃定林燕必死无疑的,只有一种可能—— 她会杀了林燕! 第16章 校园活尸16 「符苗苗要杀林燕?没事,她是不可能做到的。」 简尧副队摆摆手,示意他们放宽心:「她们虽然都在局里,但是关的地方不一样,见不到的。再说了,进警局前都是要搜身的,一样违禁物品都带不进来,应该不可能会出问题。」 他的微笑很轻松,似乎对此很有信心。然而,宋冥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符苗苗难道猜不到,林燕会进警局吗? 宋冥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既然,符苗苗能够猜到林燕会被抓。像她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必然会採取措施,防止警局的例行搜查对她的计划产生阻碍。 同样对此抱有怀疑的,还有齐昭海。 「确定整个搜查过程中,都没有出问题吗?比如说,漏掉了哪里?」他不死心地追问道。 「应该不可能。」简尧语气坚定。 负责这件事的几个人都是老警员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宋冥垂下眼睫,若有所思。既然搜查环节没有纰漏,那么符苗苗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对林燕下手?真的有一种杀人方式,不但能够逃脱警方的搜身,也不用与被害人接触吗? 而这,恰恰也是齐昭海纠结的点。 「间接杀人,兇器还搜不出来?这是什么杀人手法?」齐昭海大脑飞速运转着,迅速排除了几个选项。 然而,还没等他用排除法得出最终的结果,就隐约听见旁边的接待室有女孩的询问声传来: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林燕?」 「这炸鸡都快凉了。」 他应声走去,却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都是林燕和符苗苗的舍友。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在云程大学的宿舍里见过。 云程市位于南方,冬天从不供暖,室内的气温也不比外头高出多少。但此时此刻,这些女孩们却不惜在霜天冻地里露着脖颈,反倒将软和厚实的围巾,包裹在手中的盒子上保温。 盒子的缝隙里,隐隐透出炸鸡的热气。 喷香扑鼻。 看着这一群人,齐昭海忍不住挑起眉峰:「怎么回事?组团来警局吃夜宵?」 简尧赶紧解释:「她们是来找林燕的,说是见不到她就不肯回去。现在天冷风大,我怕在外面待久了容易感冒,就把她们先叫了进来。」 宋冥抬头瞥了眼钟錶。 时间已过午夜。 「太晚了。」她微微蹙眉,走进了会客室:「这个点,宿舍都已经查寝锁门了吧。夜不归宿可是要被扣分的。」 闻言,女孩们的脸集体白了一下。 她们无疑都怕被扣分吃处分,但想见到林燕的心情,还是使她们强装镇定,半步都不肯后退。 显然,她们舍友间的感情很好。 案件还没头绪,齐昭海心里正烦着,没时间也没心情说服她们。于是,将这件事交给简尧后,他就急匆匆地想要离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突然,一个女孩大着胆子拦住他:「请等一下!」 齐昭海神色不悦地回头。 他在一线破案缉兇久了,沉下脸时,嵴梁骨里便透出一股刀锋似的凌厉肃杀。尤其是那道被伤疤截断的浓眉,斜挑时飞入鬓角,锐气逼人。 那女孩被他扫了一眼,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勇气顿时见了底。 她嗫嚅了一下,说出口的话语立马带了泪意: 「对不起,我们真的只想见见她。要是实在不能探视的话,你们能不能帮忙把这份炸鸡带给她?我们九点一下课就出来买的,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她最爱吃炸鸡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吃得着……」 女孩说着,忍不住悲从中来,哽咽出声。 然而,她被泪水盈满的眼眶里,目光却坚定而真诚。不似作伪。 「好吧。」齐昭海默然片刻,松了口:「但是你们送来的这些东西,也需要经过检查。」 女孩们道了谢,将那盒用围巾保暖的炸鸡拿来。 那炸鸡,就真的只是正常且普通的炸鸡。不管怎么翻来覆去地检查,它也顶多只是炸得更加金黄酥脆,内里更加肉质丰盈一些。一揭开盖子,整个会客室里都能听见清晰的咽口水的声音。 香!真的香! 怪不得林燕会那么爱吃。 只有宋冥微扬眼帘,略感困惑:「这炸鸡没有配一次性手套吗?」 女孩摇摇头:「这间店一直都没有配手套,反正把手擦洗干净了用手抓着吃也一样。」 用手抓着吃? 说到手,宋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双拿炸鸡包装盒的手上。 很多女大学生都会有这样的一双手——白皙修长,修剪得当。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十个指甲上,都做了精緻且颇具装饰性的美甲,光泽流转。 而且,不仅端着炸鸡的女生有美甲。 这个宿舍里的其他女孩,也无一例外地做了美甲。 很明显,这个宿舍的女生有做美甲的习惯。如果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做了美甲,出于从众心理的影响,林燕也做美甲的概率很大。 「指甲很漂亮。」宋冥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去哪里做的?」 女孩们受宠若惊:「噢,谢谢。我们的美甲很多是去校门口的店里做的,但林燕跟符苗苗关系好,有时候她们会互相帮忙涂,符苗苗画美甲很厉害。但她最近给林燕做的指甲有点发挥失常了,颜色比林燕找给她看的图淡很多,就像没做美甲一样……」 剎那间,宋冥瞳孔骤震。 符苗苗在刻意隐匿林燕手上美甲的存在!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警局搜查时搜不出来也带不走的,很可能是那人身上本身就有、无可拆卸的东西。美甲本就需要以特殊的手法装卸,又在造型上极力伪装成普通的指甲,难怪没被检查出来。 要是普通的美甲,带进警局也无妨。 但倘若,符苗苗早已在林燕的美甲上,动过什么手脚呢? 当掺了毒的指甲油,遇到只能用手抓着送进嘴里的炸鸡……结局显而易见。 这是个一石二鸟的歹毒计划。林燕在吃了炸鸡之后,会在痛苦挣扎当中死去。因为她的死既贴合了遗书所说的内容,毒又是她自己带进来的,很容易被误判为畏罪自杀,进而被代替符苗苗被扣上杀人的罪名。而与她关系要好的舍友,也会在获知她的死亡方式后,从此生活在悔疚当中。 宋冥压低声音: 「齐队长,在叫人去送炸鸡之前,先对林燕的美甲做一个毒物化验吧。」 齐昭海只在瞬间便反应过来,立刻吩咐人去对林燕的美甲展开仔细的化验与检查:「啧,借其他舍友送来的炸鸡杀人,符苗苗难道跟她们也有仇?」 亲手害死好友,绝对会是这些女孩一辈子的噩梦。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兇手对死者和他们想嫁祸的人具有同样的情感。符苗苗和林燕之间巨大的差距,致使她对林燕产生了强烈的妒忌心理,就和她嫉妒死者房仁延的美术能力和权力一样。」宋冥顿了顿: 「而她对我和她舍友的心理,则是另外一种。」 为了防止案件的进展被人听去,直到宋冥走出会客室前,她都刻意控制着嗓音。 低沉淡漠的声线落在铺着瓷砖的地面上,与鞋跟落地的脚步声悄然混合,在深夜里晕染出诡异的气氛。 「由于林燕的好人缘,她的舍友平时更倾向于帮助她,这让不受欢迎的符苗苗逐渐心理失衡。她一开始选择我顶罪,可能只是因为我和房仁延的矛盾人尽皆知,最容易被怀疑。但后来她对我的恨意加深了。因为符苗苗见到我的那段时间,她刚好扮成了林燕的模样,所以当我对她产生关心的时候,她下意识以为我想帮助的其实是林燕。」 宋冥:「总而言之,符苗苗恨所有对林燕释放善意的人,更憎恨且嫉妒着房仁延和林燕。」 这是她做出这一切的心理动机。 齐昭海略一颔首:「我好像明白一些了。」 突然之间,网上流传的符苗苗杀房仁延是为了救其他女孩的流言,变得极其荒谬可笑。一个为了一己私慾,连自己的朋友都能痛下杀手的人,怎么可能那么无私奉献? 至此,谣言不攻自破。 「符苗苗这张虚伪的假面,是时候被揭开了。」齐昭海感慨道:「她原来好歹也是个受害者,没想到却一步步变成了这个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证据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对符苗苗的审讯也不必再拖。 接下来的这次审讯,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审讯,能够让本案的真相彻底水落石出。 「齐队长,」宋冥忽地启唇:「我想申请,和你一起进行这次审讯,可以吗?给我一段时间就好。」 齐昭海稍稍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被「一起」这两个字触动,他耳根似乎有点红。于是,齐队长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你需要多久?」 「最多半个小时。」宋冥认真地想了想,道:「既然一开始,是她的嫁祸把我卷进这起案件里,请让我亲自结束它吧。」 从哪里开始,便在哪里结束。 就像一个因果轮迴。 不管过程多么曲折离奇,轮迴到了最后,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第17章 校园活尸17 当宋冥走进审讯室时,她从符苗苗眼底捕捉到一丝诧异。 但这惊诧只持续了一瞬。 她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目光却偷偷瞟向宋冥和齐昭海。似乎想据此判断出计划的进展。 只可惜,符苗苗的这点小心思,在宋冥和齐昭海面前简直是一览无遗,甚至反倒暴露出,她对自己的计划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充其量,不过是外强中干。 虚有其表而已。 齐昭海冷下神情:「符苗苗,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审你吗?」 符苗苗摇头。指尖却缓缓捏紧了袖口的布料。 「还在跟我们装,是吧?实话告诉你,你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只是垂死挣扎。」齐昭海扯了一下嘴角,沉声反问: 「是你扮成林燕,偷走印有宋冥指纹的空杯,用它装你从狼毒草中提取的毒药。当晚,房仁延又叫你去旧美术楼时,你拿出早已提炼好的毒药骗他喝下。然后,你假託房仁延的名义骗来林燕,又把从她那里事先偷来的泡腾片,塞进房仁延衣服里进行溶解,使产生的气体伪装出他还活着的假象,惊吓林燕,逼她用与你相同的手段杀人……」 「我不是,我没有。」符苗苗连连摇头。 「还在狡辩?好,那我继续说。」齐昭海逼视着符苗苗,「在林燕自以为杀了人,惊慌失措地找你帮忙。你趁着分尸的时候,随手把剩下的泡腾片粉末塞进了藏尸的画袋里——」 「这就是被发现时,尸块的手指还会动的原因。」 他每说一句话,符苗苗便灰败一分。直到最后说完时,符苗苗的脸色早已变得极其难看。 「不得不说,你想的可真是好计策啊!」齐昭海勾起嘴角,不怒反笑:「分别利用指纹和时间差,嫁祸给宋冥和林燕。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房仁延对林燕男友的仇视,也是你挑起的吧。可你没想到,我们找到了你投毒的纸杯,也在你拿走杯子的饮水器上发现了指纹。现在证据确凿,你确实还要硬撑吗?」 见无可抵赖,符苗苗眼珠快速地转动了两下,计上心头:「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杀人的……」 她变脸如翻书。 垂下眼睫,泫然欲泣。 在抬手擦拭泪水的同时,符苗苗遮掩住眼底闪过的一抹精光。 就算认了罪,她也有最后一种保命方式。 只要按照她在校园墙里给自己塑造的人设,将自己包装成一个不堪屈辱,最后出于保护朋友的目的,才愤然杀人的可怜人。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司法机关未必不会答应给她减刑或轻判。 前提是—— 她必须让所有人以为,她是那样的人。 「你们猜得对,我是真的很恨房仁延。」符苗苗小声抽噎道:「我恨他,恨他不仅伤害了我,还害了我身边那么多朋友,要是我不杀了他,那种噩梦一样的生活还……还会继续的……」 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 带着哭腔的话语,配上符苗苗因为疲倦和不安而不再精緻的外形,竟然还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齐昭海:「这就是你杀房仁延的理由?」 「是的。」符苗苗看向他们,微微点头,悬在眼角的泪珠将落未落:「在杀他之前,我也想过无数次对外求助,但是没有一种能用。」 不等有人询问,符苗苗便兀自往下说。 「你们知道,学校对我们的管控有多厉害吗?」她咬了下嘴唇: 「学校里使用的校园网能监视我们,在网上发的每一条言论都能被看到。作为辅导员,房仁延甚至能直接定位到是谁发的。就算用了流量也没用,学院里经常要举办活动,强制我们在微博之类的社交平台上参与,但一个手机号只能绑定一个帐号,我的号房仁延随时都能查到。所以我们不敢报警,更不敢在网上说……」 她的真话包裹在假话里。真真假假,混淆不清。 齐昭海在内心嗤笑:「不敢在网上说?可我看你在表白墙上发的那段话,一点都看不出来不敢发啊?」 符苗苗脑筋转得很快,应对自如。 「那是后来的事。」她回答得很快,「等我发现还有那种改变ip的方法时,一切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思维灵活,善于狡辩。 宋冥分析着她的反应,心中逐渐有了答案。这样的表现在心理学上,是属于多血质犯罪嫌疑人。 对付这种人,除了「迂迴式」和「跳跃式」的审问方式之外,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截了当地戳穿她的谎话,让她彻底哑口无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仿佛是一种冥冥中的默契,宋冥和齐昭海相互对视一眼。 是时候把证据拿出来了。 面对谎言,没有什么是比证据更为锋利的刀。 「哦?是吗?」齐昭海戏嚯一笑,向前走出几步,居高临下地将证物袋摆在符苗苗面前:「在编假话前,要不要先看看这个?」 他用力敲了敲桌面。 一声声沉闷的钝响,迫使符苗苗将注意力集中在证物袋上。 led灯的冷光从头顶打下来,照在光滑透薄的证物袋上,流动如水,映得那袋中之物灿然生辉。 那是林燕刚卸下的美甲。 这些美甲通体半透明,乍一看并不起眼,其中却裹挟着细碎的亮片,在光芒的照耀下灿若星河。 它们无疑是美的。 然而,符苗苗骤然色变。 只是顷刻之间,她脸上已血色全褪,变得煞白如纸。 没有人比符苗苗更加清楚,这些华丽精緻的美甲里面,隐藏着怎样剧烈恐怖的毒性。 齐昭海的嗓音极具压迫力:「我们调取了林燕做这个美甲当天,你们宿舍楼栋的监控,发现那个时间段,宿舍里只有你和林燕单独待在一起,而林燕是不会自己做美甲的。这一点,你的其他舍友愿意作证……」 听见「舍友」的那一刻,符苗苗眼底被恨意充斥。 她眼中血丝浮出: 「为什么不可能是她们陷害我?整个宿舍里,只有我跟林燕最好,我有什么理由害她?!」 「你当然有理由。」 自从进审讯室后一直没有发言的宋冥,忽地说道:「不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故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有个女孩出生在村里。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特别的,因为和村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在绘画方面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但这个村子的落后困住了她,这里没有教绘画的老师,也很少有人能欣赏这些画作。再一次被轻视后,女孩下定决心,未来一定要凭藉自己的努力离开这里……」 宋冥的话音轻缓,带着某种平和镇静的魔力。 令人沉浸其中。 「……女孩是绝对的艺术天才。因此,哪怕没有美术集训,只凭着网上搜索到的教程,她依然拼尽全力考出了村子。但那个时候,满心雀跃的她没有意识到,这才是她绝望生活的开始。」 她的痛苦,其实比房仁延到得更早。 直到踏进城里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城乡的差距有多大。 光怪陆离的灯火迷了女孩的眼,从前无法想像的事物在眼前逐一浮现。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追逐、想要融入,却在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后发现—— 她根本融入不了。 那条划分城市和乡村的鸿沟,是她永世无法翻越的天堑。 不管是城里人的学识阅歷,还是金钱物质,女孩都拍马不及。作为唯一的例外,她难以与一起上学的同龄人有共同话题,只能在其他人谈笑风生时,独自躲在角落哭泣…… 宋冥的说的故事,还在继续。 却见一滴眼泪,很快地从符苗苗脸颊滚落。沉重而滚烫地,洇进衣服的纹理里。 留下湿润的水痕。 「这就是为什么我恨他们。」符苗苗喃喃低语: 「权力、朋友还有金钱……为什么所有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这么轻易就能得到啊?我明明比他们有天赋,比他们努力千倍百倍!难道出生在村里就是错吗?」 她的声音由小变大。 更多的泪水唰然涌出,沖花了她的妆容。 但符苗苗仍然直愣愣地大睁着眼,瞪视着自己摊在桌面上的手。 她手上厚厚的那一层茧,绝仅是画笔就能造成的,那是长久做农活留下的痕迹。那些她干过的粗活重活,虽然让她拥有了不逊色于男性的力气,却也是她与在城里长大的同学们格格不入的证明。 符苗苗为了融入城里做的所有努力,就跟她这双手一样。 不管在指甲上做了多少装饰和护理,只要翻到背面,都能从那伤痕累累的掌心上,看出干惯了农活的痕迹。 这是她摆脱不了的印记。 人生的印记。 「明明我不能选择自己在哪里出生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符苗苗声嘶力竭地控诉: 「这不公平!」 转瞬间,她眼珠上血丝根根突出。正当她双手按住桌板,勐然起身的那霎,却被冲上来的两个警员死死按住。 符苗苗不甘心地挣扎几下,终是没有逃过被押走的命运。 审讯室里顿时寂静下来。 黑暗里,齐昭海忽然听见一声轻得几乎飘忽的低呓。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人能有选择自己怎样出生的权力。」宋冥垂着眸,侧颜被淹没在暗色里。 如同一树被夜色笼罩的蓝花楹。 黯淡哀伤,却长久缄默。 . 案件真相大白,网上的谣言也顺利解决。 天亮之前,警局发布的通告顷刻扭转了风向。符苗苗设计杀害好友的冷酷行径,震惊了网友,也完全推翻了她给自己立的人设。 喧嚣沸腾了一夜的舆论,总算在众说纷纭中逐渐平息。 当晨曦再次照亮云程市的时候,宋冥踏出警局门口,不禁微微眯起眼睛。阳光灿烈,杀人案的阴霾仿佛被光明一扫而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齐昭海忙了一夜,早把双眼熬得发红。 他勉强从办公桌上抬起手摆了摆,看上去心不在焉:「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这就权当道别了。 宋冥走的时候,恰好赶上林燕被转移到看守所。 当警员将林燕带出来的那刻,她那些一夜没睡的舍友们转眼间跑了过去,反倒是她甘愿捨命相护的男朋友,从案发开始便好似隐形。 「林燕,好好改过自新!」 「你发现!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她们争先恐后地围上前去,含泪跟林燕道别,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宋冥却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女孩们身旁路过。 她并不认为,这样的诺言能够实现。林燕挟持人质,已算绑架罪未遂,轻则□□五年以上,重则无期徒刑。倘若加上侮辱尸体罪,数罪併罚,刑期还会更长。 届时,舍友大学已经毕业,各奔东西。 她们之中,谁还能够记得,一个在监狱里面服刑多年的人呢? 宋冥本以为,这起案件对她产生的影响也就到此为止了。直到几天后的某个清晨,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她下意识地接起电话:「餵?」 第18章 校园活尸18 「您好,请问是宋冥小姐吗?我们是云程市刑侦队的。」 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有点熟悉,虽说口齿不如警局的接线员那样准确清晰,声音却俏皮甜美。 宋冥瞬间猜到—— 打电话过来的是樊甜恬。 她所接触过的人里,既来自警局,嗓音又能够甜到快溢出蜜糖来的人,就只有这个小警花。 但,房仁延那起命案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她身上的嫌疑也早已洗清了。警局为什么还会联络她? 霎那间,宋冥心中浮起不太美妙的预感:「是我。」 樊甜恬清了清嗓子,努力凹出不太严谨的播音腔:「因为您协助警方侦破案件,为维护市里平安和谐的社会治安环境作出了贡献,我们队长特别感谢您,特送锦旗……唔唔唔……」 她的通知,突然被一阵嘈杂打断。 从电话另一端的噪音里,宋冥甚至还能隐约从中辨认出,齐昭海和樊甜恬争执的声音。 「胡说。谁感谢她了啊?」 「可队长你也不能堵嘴啊!拿糖堵也不行!」 宋冥:「……」 贵单位的工作氛围,还真是轻松活泼。 「锦旗就算了。」宋冥凉凉地说:「我等会儿还有课。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挂电话了。」 「等等。」齐昭海勐然开口。 宋冥顿时凝神:「还有什么事?难道又出事了?」 「呃,那倒没有。只是……送锦旗真不是我说的,是局长那个老头子的决定。」齐昭海的声音有点飘,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宋冥:「……」 倒也不必再强调一遍。 这一次,她没有徵求任何人的意见,就立刻坚决地、果断地,摁下了挂断键。 这个早上,宋冥接到了很多电话。 这些电话主要是学院打来的。他们显然也接到了警局的通知电话,态度热络地告知她已可以正常回校上班,并拐弯抹角地询问警局是否会将锦旗送来学校。 和之前避宋冥如蛇蝎的模样,大相迳庭。 宋冥心中不免感到微妙。 她随意应和了几句,只觉得在那些敷衍的话语脱口而出的同时,心中对回归原本生活的期待,仿佛也随之淡去了。 . 宋冥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齐昭海。 在傍晚的十字路口。 那是一天中最的时刻。日影西斜,万物都被镀上一层朦胧的金黄。 宋冥从路口经过时,恰好撞见孩童从幼儿园敞开的大门中奔出。他们飞扑进父母的怀里,叽叽喳喳,兴奋如返巢的稚鸟。 欢笑声从耳膜上流过,她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齐昭海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宋冥的。 宋冥站在暖橘色的光晕里,髮丝随风扬起,被阳光照得丝丝如灿金透亮。身旁,徐徐升腾的炊烟、川流不息的车辆、笑语盈盈的人们……热闹而繁华的景象在她身边铺展,蔓延,将她裹挟进滚滚红尘里。 然而,这些都与她无关。 宋冥的脸庞背着光,笼罩在阴影的阴冷里。 从她眼底,齐昭海只能寻到彻骨的疏冷。薄而凉,犹如无色却坚硬的玻璃屏障。 那是座透明的监狱。 隔开了世界,也关押了她。 「宋冥,你……」齐昭海打招唿的声音噎在了喉咙。霎时间,他捕捉到宋冥眸中闪过的一线异样。 那是被压抑到极致的—— 一丝羡慕。 他转头,往宋冥面朝的方向望去,映入虹膜的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像无数放学后的母子一样,房仁延的妻子徐萱正牵着她孩子的小手,走在归家的路上。斜斜照来的夕晖,带着寒冬里罕见的暖意,将一大一小的影子拖得很长。 这画面再平凡不过。 在街头巷尾,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 齐昭海看了许久,愣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他刚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宋冥,却听见她开了口。 「真好啊,要是所有母亲都是这样的,就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宋冥的话音极轻。 这自言自语好似一片飘零的花瓣,在落地的那刻,捲起无尽落寞。 「人的母性是一种本能,会被激素所影响。但为什么,哪怕雌激素、孕激素、催产素等等激素都在发挥作用,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得到母爱呢?」宋冥自语着,低声一笑,长睫在风里轻轻颤动: 「……可能有的人,生来就不配被爱吧。」 齐昭海的心,被那笑音牵扯得一紧。像是被人冷不丁地攥住,心房心室都在挤压中变形扭曲,泛起难耐的钝痛。 该是怎样浓重深刻的恨,才能克服激素的作用?克服母性的本能? 齐昭海不忍想像。 但他知道,那一定是种悲哀。铭心刻骨的悲哀。 宋冥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 然而,齐昭海并没有被给予丝毫探究的时间。 许是嫌前面的车开得太慢,有司机摁响了喇叭。鸣笛声尖利高啸着,匕首般从耳膜上生生划过。 宋冥瞳孔微缩。 下一刻,她像忽然被惊醒了似的。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如潮水般飞速退去。与此同时,一贯浅淡得没有温度的微笑,重新挂回她嘴角。 转瞬之间,她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心理学教授。 方才的一切,有如幻觉一场。 宋冥侧头看向齐昭海,礼貌却疏离地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刚才有些神不守舍,说出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望齐队长不要放在心上。」 齐昭海摇摇头,眉间却有些沉重。 他听得出宋冥的言外之意。那过分客气的口吻,正是在不动声色地与他划清界线。 顿时,齐昭海只觉得内心一阵憋闷:「算了吧,我才没空偷听别人自言自语。这次是局长那个老头子有事要找你,跟我没关系。」 「那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宋冥质疑。 「你以为我不想啊?」齐昭海被她冷淡的语气刺了一下,没好气地皱起眉头:「打了多少个电话了,你一个都没接。学校那边又说你已经下班,我只能把云程大学到你家的路全找了一遍。」 找得筋疲力尽,还只换来一个提防的眼神。 狗都要生气! 宋冥打开手机瞟了一眼,几十个未接来电提示果然窜入显示屏。气势汹汹,不容忽视。 哦,她想起来了。今天她上课前把手机调了静音模式。 结果忘了改回来。 再抬头时,齐昭海早已经把脸撇开了。 他之前显然跑过一段不短的距离,汗珠顺着锋利的下颌线一路下淌。虽然摆着个兇巴巴的臭脸,他眼角却是稍稍下垂的,看起来委屈又埋怨。 活像只被主人冤枉的大型犬—— 想讨个安慰,却不懂小宠物狗那些撒娇耍赖的手段,只能别扭地杵在原地。 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办?宋冥有点头疼。 由于从小到大都过分孤僻,在她贫瘠的二十多年人生里,鲜少有过处理这种人际问题的经验。 她的大脑还没想出个解决措施,手已经自己伸出去,在齐队长的短髮上揉了一把。 嗯,手感很好。 齐昭海被她的突然袭击惊得都懵了。他退了半步,睁大眼睛看向宋冥,没过多久,就从脖子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宋……宋冥,你在干什么?!」 他的问句磕磕巴巴的,舌头活像是打了结,毫无半点身为刑侦队长的威风。 宋冥玩味地笑:「道歉啊。」 她缩回身侧的手指蠢蠢欲动,毫无悔意,甚至还想再揉一次。 「不是……有你这样道歉的吗?!」齐昭海气到炸毛,整张脸上写满了抗拒。回过神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个不堪受辱的小媳妇似的,护住自己被揉得凌乱的头髮。 被顺毛rua头顶这样的方法,太过羞耻。 简直像是—— 在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小狗。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刚刚自己的情绪,居然真的有点在她的安抚下由阴转晴。 齐昭海震惊,齐昭海生气。他不是小狗,更不承认自己闹脾气,他不接受这样的道歉! 然而,宋冥却从他的不情愿之余,瞧见了一丝留恋。 这就叫口嫌体正直? 她忍笑抿唇,强行压平险些上扬的嘴角:「不好意思,一时没能管住自己的手。」 齐昭海冷哼一声,勉为其难地原谅她。 「不说这个了。」宋冥顿了顿,问道:「能让你这么急着找我的,应该是很要紧的事情吧?难不成有新案子了?」 齐昭海瞳孔微沉,略一颔首。 从他肃然的神色中可以看出,这绝不是一起普通的案子。甚至,远比刚结束的房仁延碎尸案更为严重。 云程市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不太平了? 宋冥极轻微地嘆了口气。 冬天的夕阳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光芒已所剩无几,只有西天一抹血色惨澹的余晖,沉沉地往地面上碾压。 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可以的话,宋冥其实并不希望插手这些案件。她固然对研究这些嫌疑人的心理深感兴趣,此举却无异于打破她原本的生活秩序。 她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若不是房仁延的死,将嫌疑牵扯到她身上,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跟警局的人有多少联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但,齐昭海接下来的话,改变了她的想法。 「这次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如果不及时抓住兇手,还会有更多人丧命。」齐昭海捏了下眉心,抬眼朝周围扫视一眼,只瞧见柏油路上一连串血红的车尾灯。 幽深的天幕下,憧憧灯影如鬼影。 殷红得令人心惊。 宋冥改变了主意,任何人都无法在一条条鲜活的性命面前做到彻底无动于衷。 她答应道:「好,我跟你去警局一趟。」 「这里要回局里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边走边说,节省时间。对了,城西的小吃街你知道吧?」齐昭海压低嗓音,抬脚跨过地上一摊未干的积水: 「三天前的夜里,有人在那里发现了第一具尸体……」 第19章 食心傀儡1 云程市的「小吃街」说白了,不过只是些街头小摊的聚集地。 这里卖的,也基本是便宜吃食。一走上街头,便能听得热油「噼里啪啦」地响,四处瀰漫着炸淀粉肠、炒臭豆腐、烤牛肉串等小吃的油烟味,连卖水果捞的都能称得上稀罕。 这场景,往文艺了说叫人间烟火,说得难听点就是乌烟瘴气。 但偏偏有人热此不疲。 廉价,能充飢果腹,吃起来嘴里又有滋味,这三大特点已经足够满足他们的需求。 至于地面上肆意横流的污水,以及巷子里堆积如山的垃圾,根本不在这些食客的考虑范围内,顶多只是偶尔路过时会多瞥一眼罢了。 然而,那天有了例外。 当某个酒饱饭足的醉汉经过巷口的剎那,他朦胧的醉眼中,似乎看见一个伶仃的小小身影。 蜷缩着,坐在垃圾旁。 可怜兮兮。 这是谁家的孩子?是不是迷了路?不然怎么会蹲坐在这里。 醉汉胡乱揉了把眼睛,转身往巷子里走了两步:「喂,小孩!这里可不是什么坐的地方,脏得要命,要歇回家歇。」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孩子的模样。 像个打扮精緻的等身傀儡。 瓷白的肌肤,微笑的嘴唇,蓬松漂亮的公主裙如花瓣一般向四周展开,这本该是个优渥家庭里养出来的小女儿,前提是—— 她的关节处,没有那些绳索勒出的红痕。 这些深深凹陷的勒痕,如同傀儡人偶的环形关节,遍布四肢,数量多且骇人。 「他娘的,今儿个该不是遇上虐童了吧?」醉汉嘀咕着,在那孩子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喂,醒醒……」 怎料,他的手才刚接触到那个女孩,那小巧的身影便顺着这力度猝然倒下。 「咚」的一声闷响。 女孩的四肢僵硬冰冷,甚至在倒下后,还维持着手脚蜷起的动作。 这不是活人该有的动静! 霎那间,醉汉吓得酒都醒了。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女孩的胸膛诡异地干瘪了下去,像是里面支撑的骨架被抽了出来,只剩下一层单薄的皮肉。而从胸腔中间的裂口里,骨碌碌滚落出来的—— 竟是一颗熟透了的心脏。 属于人类孩童的,上面还依稀可见牙印的心脏。 . 「……这就是第一具尸体被发现的过程。」 齐昭海把时间拿捏得很精准,说完这句话后,他们刚好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 「这起案件本来归区里管。」他说:「但是就在昨天,有人在其他区又发现了第二具尸体。本案中的两个死者,更是来自不同的分区。」 这案子,也就顺理成章地移交到了市局。 平心而论,齐昭海的声音不算大,然而他们的说话声,多少还是传进了局长办公室里。还没等敲门,门里便响起声音: 「到了就进来吧。」 这还是宋冥第一次见到云程市的局长。 从模样上不难看出,他已年过半百,但即便壮年不再,他的精神依旧饱满矍铄,眉宇间透出一股不容造次的威严之气。 然而,局长手上那用得掉漆,底部还摔得坑坑洼洼的保温杯里,以及杯中飘散出的不容忽视的红枣枸杞香,让他这尊铁面无私的包公像,也多了几分和蔼可亲。 局长宝刀未老,观察力惊人。 宋冥只不过多瞟了那保温杯一眼,立刻被他发觉:「见笑了,我家孙儿皮得不行,一天天的,非要跟我这保温杯过不去。」 「摔成这样,不换一个吗?」宋冥随口问。 「唉,陪了我好些年的老同志了,捨不得换啊。人老了以后,就喜欢这些老东西。」局长珍视地看了他的保温杯好几秒,随即将视线转向宋冥: 「宋小姐,终于见面了。我姓岳名焱,是云程市局的局长。齐昭海这小子,都已经跟我夸过你好几回了。这次啊,也是他向我极力推荐的你。」 「夸我?」宋冥有些意外。 这不太符合齐队长的作风啊。 莫非……齐昭海竟然是个表面上不以为意,背地里暗戳戳夸人的主儿? 她下意识扭头,瞟了齐昭海一眼。 「是又怎么样?」齐昭海故作镇定地挑眉,可惜他忍不住心虚闪躲的眼神,终究沖淡了那股子痞坏的劲儿:「毕竟你也确实……帮到了一点忙。」 让他当着面夸人,估计真的很难。 要不然,齐队长此时此刻的目光,也不至于飘忽成那个样子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岳局长显然不爱绕弯子。 几句简短的寒暄过后,他便直奔主题。 「宋小姐,我们这次请你来的目的,你想必也听说了。」岳局长短暂地放下保温杯,沉下声线,郑重道:「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够以顾问的身份加入刑侦队,为案件的侦破出一份力。」 宋冥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復。 她沉吟片刻,道:「这次的案件我会竭力相助,但是否成为顾问……我可能需要一段考虑的时间。」 岳局长倒也不急:「也好,这件事确实该慎重考虑一下。」 但这次谈话也并非毫无意义。虽说宋冥担任心理学顾问一事暂且还没定论,不过今后她对这起连环杀人案件的参与,便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至少,不需要再劳动齐队长一次次申请。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临走前,岳局长忽然叫住宋冥:「宋小姐中学是云程七中读的吧?」 宋冥微微点头,刚在疑惑为何问起这个,就听见他话音里的笑意一下子浓了许多。 「挺巧,这小子也是。说起来,他还得管你叫一声学姐。」岳局长笑道:「他虽然看着有些混,但其实遇事能靠得住、能力也不错,以后你俩相处起来,应该会磨合得还不错。」 终于,宋冥从这番话中咂摸出一点奇怪的感觉。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老父亲在婚恋市场上「推销」自己的儿子。 而且,还是向相亲对象推销的那种,恨不得把这混小子的一箩筐优点全都往人面前捧。 走出局长办公室后,宋冥思量再三,终究还是忍不住疑问。 「你们岳局是不是有些比较……」她在词彙库中艰难地搜罗了一番,终于找到一个勉强可以使用的形容词,「……独特的兴趣爱好?」 「什么?」齐昭海没太听清。 宋冥:「比如撮合别人、帮人相亲什么的。」 「咳咳,这个意思啊。」齐昭海险些想歪了的思维,被这例子一下给掰正回来:「局长那个老头子最喜欢帮人找对象。听说他上任时最看不惯的就是我们局里高到离谱的单身率,所以来的第一年就促成了三对。很多人私下里,都喜欢叫他岳老局长。」 岳老局长?月老局长。 宋冥皱了皱眉。 好怪,但莫名契合这位局长给人的印象。 没有红衣赤绳、长须白髮,只有一个老旧保温杯,和一身凛然正气的警局月老,从某种程度上说,大概也能称得上云程市局的一大特色了。 . 宋冥对岳老局长业余爱好的关注,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刚一踏进刑侦队的办公室的剎那,无数现场照片当即夺走了宋冥的注意力——这些照片,几乎充斥了办公室正前方的整张白板。 不同于其他鲜血横流的画面,本案的现场并不血腥。 却更加诡谲莫测。 堆叠的垃圾,嗡鸣的蚊蝇,发臭的污水……女童的小小尸身置身其间,公主裙有如展开的彩色蝶翼,看似是大片暗色中仅剩的鲜艷瑰丽,实际上则是所有诡异的源头。 宋冥禁不住走上前。 她的指腹,缓慢地抚过相片上女童皮肉外翻的胸腔伤口。 那道伤痕极深,血肉连同衣物一起被噼开。如同在开遍繁花的原野上,皲裂破碎出一道狭长陡峭的裂谷。裂谷之下,是因失血而发白的肌肉组织。 这对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来说,该是怎样残忍的酷刑? 「除了胸前的切口,还有无处不在的捆绑伤,和空无一物的胸口。」宋冥的口吻依旧理性克制,只是其中的冷峻之意,已比平时稍浓:「她生前,都经歷过什么?」 齐昭海话音沉重:「长时间的捆绑,被注射致死量的药物后,又被开膛。」 宋冥:「在活着时开膛的?」 齐昭海点头。 仿佛在霎那间,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个答案而变得压抑了。 它一丝一丝地凝滞,在穹窿下堆叠成昏暗沉重的积雨云,好似在为这两个惨遭屠戮的稚嫩灵魂垂首默哀。 宋冥移开磁石,从白板上取下两个孩童的面部照片。 她凝视着那两张小脸。 两个孩子五官面貌不同,却如出一辙的苍白而面无表情。他们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悲戚,甚至寻不见一丝一毫挣扎的痕迹。 只有面部肌肉全然放松,才会是这样的表情。 齐昭海大概意识到她的困惑,于是把验尸报告往她面前一递:「开膛不是真正的死因,只是在濒死状态下进行的。根据法医的验尸结果,这些死者都死于肌松药注射过量导致的唿吸肌麻痹。」 也就是说,两个孩子死前,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被刀剖开的。 但她们除了等待死亡。 别无他法。 「受害者胸腔中被取走的不止心脏,还有肋骨。」齐昭海主动承担起介绍案情的责任:「我们在尸体附近找到了这些肋骨,但是——」 它已经被砍成一截一截的。 像是超市冰柜里陈列贩卖的,家畜的排骨。 可供食用。 而且事实上,兇手也这么做了。 「法医验尸后发现,这些骨骼中的钙质大量流失,附着其上的肌肉,也出现了蛋白质变质的现象。」齐昭海道:「简而言之,这些排骨被炖煮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被煮得发白的小孩肋骨旁边,甚至能看见几块被炖得软烂的白萝蔔。 排骨萝蔔汤。 这是一道很家常的汤水。 然而这种平凡普通的汤,在此时此刻却格外悚目惊心。因为—— 它的原料,换成了人。 第20章 食心傀儡2 顿时, 宋冥胃袋一阵痉挛。 胃气上逆,诱发出剧烈的不适——不止在生理层面,更多的则是在心理层面。 那两个孩子还那么小,那么稚嫩, 兇手怎么下得去手?! 「有那些肋骨的照片吗?」宋冥问。 齐昭海走到白板前, 从上面一大叠照片中,精准地?拿下了那几张有拍到尸体肋骨的:「都?在这里了, 应该没有遗漏。」 在这些被剁成块的肋骨上, 存在着两种明?显不同的切割痕迹。 分别来自不同的人。 负责将?肋骨从尸体胸膛取出?的那个人,力气似乎较为?不足。骨骼上的痕迹显示, 经过了多次的噼砍落刀,此?人才最终将?骨头成功砍断。 而另一种刀痕则干脆利落, 不见拖泥带水。 「两个人?」宋冥稍稍凝眉。 然而,她的视线随即被另一张相片所吸引。相片的正中间,是一块才被咬了两口?的肋排, 肉上的牙印清晰可见。 宋冥瞟了眼肋排旁摆放的标尺。 对照尺上的刻度, 不难看出?这些牙印极为?小巧, 而且普遍较浅。 从这个深浅程度以及尺寸大小上,基本能够判断, 这齿印应当不属于成年人。此?外,牙印上还有个不大的空缺,约莫一颗牙齿的宽度。 这足以说明?,此?人缺了一颗牙。 宋冥心情复杂地?启唇:「曾经食用过这块肉的人,年龄应该在6至13岁,正值换牙期。」 「对, 那是小孩的牙印。」齐昭海道:「而且是受害者的。」 宋冥脑子突地?一跳。 她倏然抬头。 只见,齐昭海打开电脑软体, 将?他从第一个死者的肋骨尸块上拓下的牙齿印,与第二个死者的牙齿模型进行对比。 二者的契合程度,可谓是严丝合缝。 看得人心头髮冷。 齐昭海从电脑前抬起头,屏幕散发的冷光,衬得他眼瞳越发幽深凌厉:「我们初步判断,兇手会在每次抛尸之?前,挑选并带走下一个受害者,把上个死者的尸骨煮给她吃。」 逼受害者相食。 这是什么种类的变态? 宋冥捏着照片的手指默默收紧,只觉得此?人简直丧心病狂。 齐昭海长长地?嘆了口?气:「而出?现在第二个死者肋骨上的牙印,说明?本案已?经出?现第三个受害者了。」 所以他们的速度要?快。 要?足够快。 迅速到能够抢在兇手再次杀人之?前,救下那个小女孩的性命。 下一刻,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道缝隙。 有警员探了个头进来:「队长,受害者的身份都?辨认清楚了。」 纵使那条门缝非常狭窄,宋冥都?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那些死去孩子的家属们认完孩子的尸体后,正在警局内放声号哭,撕心裂肺。 「说说情况。」齐昭海道。 警员瞅了宋冥一眼,似乎有诸多顾忌:「这……」 「别紧张,她现在是我们队的心理学?顾问了。」齐昭海扬了扬下巴,示意警员尽管放心,又转头对宋冥道:「一起听听。」 警员把搜集到的资料,大致概括了一下:「第一个受害者吴玥玥,10岁。推测死亡时间在12月12日的傍晚五点至七点,弃尸时间在14日。她就?读于鑫光实验小学?,老师和家长对她的评价都?不错,一致认为?她乖巧听话,成绩也从不让人烦心,是那种普遍意义上的好学?生。」 如果说第一个死者已?经足够年幼,那么第二个则更小。 「第二个受害者叫叶薇,只有9岁,读的是家附近的云程第二中心小学?。」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不忍:「她死于12月18日,也是在傍晚五点至七点,弃尸时间则是在20日。虽然她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但家境很苦,父母已?经离异并另组家庭,家里就?只剩下年迈的外婆在照顾她。」 女孩的外婆听闻这个噩耗后,眼睛都?快哭瞎了。 将?这两个女童的资料摆在一起,很快能够总结出?两个共同点:听话懂事,且年龄都?在青春叛逆期之?前。 此?外,两人在外貌上也存在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她们的苹果脸和杏眼。 简直如出?一辙。 以上几点综合起来,便成了兇手挑选受害者的大致标准。 齐昭海环顾四周,叫住了从身边经过的石延:「立刻把这些这些标准导入失踪人口?档案库中,检索附近符合条件的失踪女孩。记住,要?快。」 对于第三个受害者,他们掌握的信息还极其有限,只能寄希望于筛查结果。 石延忙不迭地?应了声好。 吩咐完这件事,齐昭海又问道:「这两个受害者在行程轨迹和人际关?繫上,有没有重合的地?方?」 警员摇摇头:「目前还没有发现。」 齐昭海:「好,继续详查。」 宋冥意识到,他之?所以急于确认第三个受害者的身份,是为?了尽可能地?救下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然而,第二具尸体是前天?被抛尸的,直到昨天?才被人发现。而目前看来,兇手从抛尸到下一次杀人,仅仅间隔四天?的时间。这也就?意味着,距离下一个人被杀害,只剩下最后一两天?的时间了。 或者更精准地?说,不到24小时。 平心而论,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找到并且成功救下第三个受害者的可能性,虽然有。 却近乎渺茫。 宋冥无言地?在心底嘆息。但看见齐昭海全?力以赴的样子,她还是没有选择泼冷水。 这个齐队长的血管里,就?像永远燃烧着扑不灭的岩浆。炽热又滚烫,流淌着一股不服输、更不认命的桀骜冲劲。 明?知不可能,却偏要?为?之?。 即便仅剩下最后一丝希望,也绝不肯轻言放弃。 这样的人对宋冥来说,很新奇。 . 全?国失踪人口?档案库,本质上是个资源共享的资料库。查询的过程,需要?时间。 等待期间,齐昭海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微信的新消息提示。 齐昭海解锁屏幕瞥了一眼,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岳老局长刚刚发来消息,让我们俩……记得把微信互加一下。」 ——啧,更像月老了。 宋冥有理由怀疑,局长想拿他们俩沖年底凑对象的kpi。 「那就?加吧。」宋冥同意。 在社交平台上互加好友,在当下已?经十分常见。况且,这样也能方便日后沟通交流,她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简单的操作后,宋冥通过了齐昭海的好友申请。 齐昭海随手点进她的朋友圈,只瞧了一眼,便皱起那道被疤痕截断的眉:「你对我设置了权限?」 「没有啊。」宋冥说道。 但齐昭海点进朋友圈时,只看见一片空白。 再三确认后,他才终于相信,宋冥是真的没在那里发过任何东西。她的朋友圈里,没有过去的悲喜,更没有未来的展望。 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如同暴风雪过后,连绵起伏的原野。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呢?齐昭海不解。干净得冷寂凄清,不见丝毫烟火气。整个人好似被无穷无尽的皑皑白雪掩埋着,教人察觉不到一分一厘的生机。 很快,检索筛选的结果出?来了。 那一瞬间,上百来份资料齐刷刷弹出?,覆盖满电脑屏幕。 每一张以缩略图形式呈现的孩童照片背后,都?是一个承受了丧子之?痛的不幸家庭。 「我滴个乖乖啊,这也太多了吧!」石延看着密密麻麻的走失儿童资料,头疼不已?地?抱怨:「这已?经是最近一两个月刚失踪的小孩了,数量怎么还是这么……庞大。」 让人看了就?脑门发麻。 别说他们只剩下24小时不止,就?算还有两三天?,也不够警方挨个去查的。 情急之?下,齐昭海想起了留在肉块上的牙印。 这是他们当前唯一的线索。 「如果加上从牙印还原成的牙齿模型,再进行比对呢?」齐昭海问。 「队长,你在逗我玩吧?我们这里又不是外国,谁会给自家孩子都?弄一个牙齿模型这样的东西啊。」石延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要?是这第三个受害者的牙上有什么特?征,那才好找咧。」 齐昭海打了个激灵。 牙齿上的特?征?这还真有! 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果然发现齿痕旁边,隐约有些被压出?的凹陷。 从这个压痕形状上看,它似乎是牙套造成的。 那孩子是戴着牙套吗? 在云程市的市面上,一副专业的儿童矫正牙套的价格,一般在3千到8千不等。用得起这牙套的孩子,家庭条件不可能太差。 齐昭海有了底气:「可以把范围再缩小一些。」 「怎么缩小?」石延问。 「时间直接缩小到七天?以内,家庭条件上不说富裕吧,但至少有一定财产。」齐昭海摩挲着下巴:「最重要?的是孩子的特?征,锁定在有戴牙套的女孩上……」 他一边说,石延一边飞快敲着键盘。 将?条件全?输入搜索栏里。 直到终于点击检索后,石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家境方面好理解,特?征也好理解。但咱们这时间范围缩小得……会不会太狠了点呀?」 齐昭海:「不会,相信我。」 宋冥:「不会。」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默契得异乎寻常。 「现在距离第三个受害者失踪的时间,也许不会太久。」宋冥沉声道:「因?为?,对孩子关?心到,连牙齿生长变化都?在意的家长,大概率会在发现孩子丢失的第一时间报案。」 目前,第三个受害者才被拐走三四天?,所以七天?之?内的时间范围,应该够用。 石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随后,他低头瞄了一眼屏幕,不禁爆发出?惊喜的大叫:「哎,你们看!有结果了!」 第21章 食心傀儡3 这次, 从失踪儿童档案库中筛选出的结果,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名字—— 尹姗,小名姗姗。 至今已经走失四天了。 其?亲属提供的近照上,小尹姗睁着一双水灵的杏核眼, 怯生生地望着镜头, 模样乖顺得令人心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这个孩子,极有可能就是本案的第三个受害者。 顿时, 齐昭海的注意力被完全集中到了网页上。他低头靠近屏幕:「尹姗是在哪里跟家长走散的?」 「商贸广场。」石延答。 这是一个所有云程市人, 都不陌生的地方。 广场上很是热闹繁华,除了正前方的大商场, 广场周围还散落着各种小店,因?此一到周末就人满为?患。一直以?来, 这里都是儿?童走失的高发地之一。 「这里面写?,」石延照着页面上念:「当时她爸妈正在一家服装店里买东西。再一抬头,孩子就不见了。」 常见的地点?, 常见的原因?。 没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那另外两个孩子呢?」齐昭海问。 石延想了一下:「一个是在红森林艺术培训班, 另一个是在云程第二中心小学门口。」 三个地方, 全都不重?合。 甚至隔着一段比较远的距离。 「至少我们可以?确定,兇手有私人的交通工具, 很可能是辆私家车。」齐昭海思索片刻,笃定道: 「小孩的不可控性强,这么远距离的出行,如果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会大幅增加被其?他乘客发现的概率,阻碍兇手计划的进行。所以?他只有乘坐私家车, 才?能创造出一个完全由他掌控的密闭空间。」 只有这样,罪犯才?能斩断孩子脱困的所有机会。 不必担心到手的猎物逃掉。 而且现在买车并?不困难, 租车也方便容易。一辆车只需汇入车流,便犹如泥牛入海,难寻踪迹。 这,为?兇手提供了诸多方便。 石延主动请缨:「队长,要?我去把能拍到这三个地方的监控录像全都拷一份过来,排查一下可疑车辆吗?」 「最好不过。」齐昭海颔首。 这三个孩子的失踪地点?恰好都是车流极密集的地方,排查的工作?量恐怕不会小。齐昭海默默给自己?沖了一杯加浓特苦的速溶咖啡,做好了整晚通宵看监控的心理?准备。 「要?吗?」他又撕开一条咖啡的包装袋,问宋冥:「这东西虽说喝起来苦得要?命,但提神是真挺管用。」 今晚,肯定是免不了熬夜了。 既然?这样,摄入点?□□聊以?解乏,总比没有好。 宋冥从桌上取过刚泡好的咖啡,仰头举杯,行云流水般将之一饮而尽:「谢了。」 「等?等?……」齐昭海紧急喊停的声音噎在喉咙。 他僵硬地低头,瞥了眼宋冥手上早已空空如也的纸杯,以?及他还没来得及加进去的、每袋咖啡随赠的牛奶和绵白糖,脸部肌肉不自觉地在震惊中微微抽搐:「你……不觉得苦吗? 作?为?一个熬夜惯犯,这个牌子的速溶咖啡他喝过千百次。 纵然?如此,每一次,齐昭海依旧不是被酸涩到舌根麻痹,就是被直冲脑门的苦味逼得皱起眉头。 他紧盯着宋冥,以?为?能在她脸上瞧见些许蛛丝马迹。 但他失望了。 「我应该觉得苦吗?」宋冥狐疑地斜睨他。清绝的眉眼间神色淡漠,几乎让齐昭海怀疑她是开启了进食模式的仿生人—— 尝不出苦甜咸淡。只会按照程序设定,机械化地执行吞咽指令。 恐怖如斯! 难道是今天的咖啡比较不苦?齐昭海的自尊心被狠狠打击到了。他心一横眼一闭,索性也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没加糖和牛奶的黑咖啡。 登时,一股嚣张跋扈的苦涩攻上舌苔,直掀天灵盖。 齐队长被这浓烈的苦味刺激得直吐舌头,却又赶在宋冥看过来的前一刻,强令自己?装出镇定的样子:「宋冥,对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目前所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让我贸然?给出兇手的心理?侧写?。」宋冥轻轻摇头: 「不过,在排查可疑车辆的时候,可以?多留意女性以?及她们的车。兇手大概率是女性,或者更准确地说,其?中至少有一个是女性。她的长相和语言的亲和力都比较强,不容易令人产生戒备心。而兇手驾驶的那辆车,也应该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其?实,年纪越小的孩童,对危险的感知力越强。 正因?他们的脆弱可欺,对这一方面天生的警惕和敏锐,能够帮助他们避开许多危险。 这是成人所不具备的。 「正如许多小型动物,儿?童在比他们体型更高大的生物面前,容易产生畏惧和紧张的心理?。」宋冥半握着空杯,垂眸分析:「但在被兇手带走时,这三个小孩既没有哭,也没有闹。」 倘若哭闹起来,必然?在人群中引发骚乱,兇手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将其?带走。 但她们安静而柔顺,就像跟着牧羊人走的小绵羊。 甚至没有一点?点?反抗。 宋冥回想了一下往期案件的数据:「在这种对儿?童实施侵害的案件中,犯罪人通常採取的策略,是正常化自己?在孩子面前的存在,以?减少孩子和监护人的警惕心。」 「怎么个正常化法?」齐昭海追问。 「最常见的方法,是跟孩子的监护人做朋友。」宋冥道:「然?后,在他们的监护人也在场的情况下,和孩子待在一起。久而久之,孩子就会逐渐习惯他们的存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和监护人做朋友?」齐昭海尾音上扬。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警方应该能在她们父母的人脉关系网里,查到这个人啊。可为?什么已经查过一回了,还未发现任何重?合?这不应该啊。 齐昭海心中疑窦丛生。 莫非是这段人际关系藏得太深,他们还没查到这一层? 宋冥淡淡一笑,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我可没有下定论,只是一种举例罢了。」 沉吟片刻,齐昭海舒展开眉眼:「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这两个死者的家中看看,再走访一下她们的亲属。」宋冥垂着长睫,手指发力,从底部把纸杯徐缓地压扁了:「我希望,能够对这两个遇害的女孩,有更加深入透彻的了解。」 在犯罪心理?学中,对受害者的分析,一定要?比罪犯的心理?画像先行。 然?后藉由对受害者的了解,反推回兇手身上。 说话?间,宋冥已拿着压得扁平的纸杯遗骸,缓步走至附近的垃圾桶前,纤长白皙的五指轻轻一松—— 硬纸皮与塑料桶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像是一锤定音。 . 对于拜访受害者亲属这件事,宋冥心下是绝对笃定的。 但她不曾料到,齐昭海竟然?会主动提出与她同行。并?且,亲自开车把她送到了第一个死者吴玥玥家楼下。 「优渥」两个字,完全不足以?形容吴玥玥的家境。 她和父母居住的小区,不仅是市里有名的高档别墅区,与此同时还兼具学区房的便利。这双重?特徵叠加,简直在云程市本就不低的房价上层层加码,每一平方米的价格都高到恨不得登到天上去。 当真是寸土寸金。 这里的小区造景奢华繁复,如同迷宫。单是三分之一个小区,齐昭海就绕了接近半个钟头。 宋冥想起,他出发前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的急切劲儿?,不禁启唇:「方才?出来之前,我还以?为?,齐队长会跟我兵分两路呢。」 齐昭海面色不善地瞟她一眼:「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我只是实事求是地陈述自己?的想法而已。」 宋冥不为?所动:「毕竟兵分两路,能有双倍的效率。」 效率翻倍,自然?省时不少。 不论怎么看,这种选项才?更加符合齐昭海的需求。 「有我这个刑侦队长委曲求全给你做司机,你就知足吧。」 齐昭海哼了一声:「要?不是把那么大量的监控视频拷回来需要?时间,我铁定舒舒服服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监控。」 三言两语间,他们已到了吴玥玥家的别墅前。 橡胶车轮碾过花岗岩铺就的路面,稳稳停住。两人刚在私人管家的带领下,从栽满耐寒玫瑰的花圃间走过,就听见欧式雕花门内不绝于耳的抽泣声。 「……我的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年轻的妇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掩面而泣,双膝上放着吴玥玥生前的相片集:「她走的时候才?那么小,究竟是什么人的心,竟然?能够那么狠啊……」 「节哀。」齐昭海沉声道。 他并?不擅长安抚受害者家属,但幸好,吴玥玥的母亲并?不需要?他这么做。 听见脚步声,吴玥玥的母亲颤抖着抬起脸,用一双洇着泪花的眸子悲戚而愤恨地祈求:「警官,请你们一定要?抓到这个人!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他给我女儿?偿命!」 「您放心,我们会尽力的。」齐昭海郑重?道。 就算受害者的亲属不这么说,这也是他们身为?警/察义不容辞的职责。 宋冥大致扫了一眼这间别墅。 富丽堂皇,豪华大气,但除了那本相册和桌上一大叠的小学生必读名着以?外,没有太多有关吴玥玥的东西。 这样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我可以?去吴玥玥的房间参观一下吗?」宋冥询问。 吴玥玥的母亲很快点?了头。 . 说实话?,在进到房里的一剎那,宋冥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这间房虽说是儿?童房,内里却不见任何一点?属于孩子的童趣。这里的墙体和家具,并?非鲜艷明快的色彩,书架摆满辅导书而非童话?,柜子里更是找不出一个玩具…… 相反的,成人的审美席捲了这个房间。 简欧风格的装潢,色调沉稳的摆设,处处都与屋外如出一辙—— 就像是一股飓风,以?摧枯拉朽之力对吴玥玥的房间横加干涉,在捲走独属于她的天真后,又极强势地覆盖了这里的每一寸地面。 宋冥忍不住低声嘆息。 她不曾想到,竟连这里,也已经被家长的喜恶入侵了。 连卧室这样的私人空间都被侵吞,吴玥玥在这栋偌大的别墅里,还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吗? 也许有,但一定藏在不易察觉的角落。 几经寻找,宋冥终于在书桌的罅隙间,发现了一张画。 由于那条缝隙太窄,而纸面太宽,这张画在被宋冥取出时已然?布满褶纹。不过依旧能看出,这是吴玥玥以?她桌上的全家福为?参考,绘制的一家三口。 见了这画作?,跟随而来的管家连连皱眉摇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她怎么又偷偷画画了。」管家摆出一副不贊同的模样:「这孩子很小就爱写?写?画画,可偏偏她妈妈觉得她这样容易在学习上分心,早就严令禁止她这样做了。」 但天生的爱好,怎么是能轻易扼杀的呢? 宋冥将那画纸展开,凝眉细看。仅仅转瞬之间,她的表情便变得沉重?异常—— 这张图,虽以?全家福为?蓝本。 表达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画面中央的女孩,俨然?是吴玥玥所画的自己?。然?而,女孩身后父母的身影,却被签字笔的墨水涂抹得漆黑模煳。 仿佛披着人皮的勐兽。 身形庞大如山,爪牙狰狞可畏。 画纸定格的剎那,这一对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向?女孩勐然?扑来,一口咬断了她的咽喉。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同鲜血一併?喷涌。 这,就是年仅十岁的吴玥玥,在这个家庭中所感受到的,窒息的爱。 第22章 食心傀儡4 如此的痛苦、窒息。 年幼的吴玥玥却每天都在经歷。 管家见宋冥表情?不对, 立马凑近画面一看。顿时,他的表情?变得僵硬异常。 「这个家里的亲子关系……也没有糟糕到那个程度,这幅画可能是?小孩子?的一时宣洩吧。」管家讪讪一笑:「他们平时看上去,还挺和谐的。」 「是?吗?」宋冥微眯眼睑。 下移的视线带着冷意, 轻飘飘地落在卧室木门内侧的涂料层上。那里, 赫然可见几道浅而?小的抓痕,一看就?是?小孩抓挠门体时留下的。 以吴玥玥家的经济实力?, 家装必然质量上乘。即便如此, 门上还是?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由此可以想见—— 吴玥玥当初抓挠的时候,内心的惊惧有多么深入骨骸。 「那么解释一下, 这是?什么?」宋冥在门畔停住脚步。她的表情?分明一丝未变,连桃花眼的眼尾都未尝上挑, 管家却觉得,那深黑的眼瞳已比方才更加沉冷许多。 好似盘踞枯枝之上的蛇。 既已锁定?猎物,便不死不休。 「唉,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管家长嘆了一口气:「有一次玥玥犯了错, 她妈妈刚好要出门, 就?把她一个人锁在房间里,还让我们?都出去, 不能给她开门。等她妈妈回来?之后,发现她嗓子?都哭哑了,整整一个多月都没能恢復。」 阴暗封闭的房间里,幼童嘶声哭泣。 而?仅有一门之隔的外面,所?有人的脚步声都逐渐远去、消失。从喧闹走向死寂,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大宅, 和一声声得不到回应的叫喊。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下,心智尚未发育成熟的孩童, 很容易产生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感。 那无异于一种酷刑。 管家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火了,赶忙找补道:「事后,她妈妈也很心疼。说实在话,为人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呢?做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好啊。」 宋冥不置可否地一撇薄唇。 「吴玥玥的妈妈不开门,那她爸爸呢?」她问道。 管家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别提了。她爸爸在公司里地位高,事情?也多,成天到晚都忙得要死,每天应酬完能记得回家就?算不错了,哪里管得上家里的事情??」 丧偶式育儿,早已是?这家里的常态了。 这在云程市并不新鲜。 宋冥盯着那些深浅不一的指甲划痕,瞳孔越发幽深:「在这个家里,吴玥玥还经歷过什么?」 「这……」管家紧紧地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对破案有帮助吗?」 「当然。」宋冥斜睨他一眼:「要不然我们?不会专程过来?一趟。了解受害者在案件侦破中的作用,不容小觑。」 「唉,那你们?别往外说啊。」 自打被宋冥问话以后,管家嘆气的频率就?格外高:「之前玥玥没那么乖的,很调皮,她妈妈打断了好几根衣架才乖了。可见『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宋冥潜藏眼底的反感之色,愈发浓重。 显然,吴玥玥的母亲是?很典型的□□型家长,在女儿面前保有绝对且□□的权威。根据心理学家黛安娜·鲍姆林德的研究,这样的教养方式,会给孩子?带来?身?心上的消极影响。 但?现如今依然有许多人,对这样的管教方式深信不疑。 甚至一度奉为圭臬。 进而?将其延伸出家庭的范围,或者灌输给下一代。代际相?传,难以停止,有如无解的莫比乌斯环。 宋冥虽不贊同,却不置一词。 「听说吴玥玥的爸妈,给她报了许多补习班和兴趣班?」她另换了个话题。 「是?的。」管家应答:「望子?成,望女成凤嘛。身?为父母,对孩子?寄予厚望是?人之常情?,要求自然会比严格一些。」 大量的培训班,意味着吴玥玥在生活中会接触到更多人。 除了成为监护人的朋友,在培训班里接触到的老?师、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乃至其他孩子?的家长……他们?都有机会,让吴玥玥对他们?放下戒心。 数量庞大的接触对象,复杂的关系网络。 谁才是?带走她的那个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宋冥沉思不语,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的关节。那块凸起的骨骼,略微硌着肌肤,将她的注意力?悉数集中在脑海。 但?如果说,吴玥玥是?因为这些补习班而?引起兇手注意的。 那第二个受害者叶薇呢? 她没有能力?支付补习费用,每天过着学校和外婆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单调枯燥得几乎乏味。 吴玥玥和叶薇,这样两个表面上没有任何交集的孩子?,兇手是?从何时何地获取到她们?的信息,发现并且选中她们?的?这名耐心的狩猎者,又是?怎样一步步向她们?逼近? 这些问题极其关键,却又深深隐藏。 他们?必须继续往下深挖。 . 刚驾驶着轿车,从吴玥玥家所?在的小区出来?,齐昭海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宋冥:「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第三个受害者在明晚九点,即将被杀。 他们?只剩下20个小时。 宋冥眉间思绪凝重:「吴玥玥的母亲给她报了很多培训班,这使她每天都需要接触大量的人,但?另一死者与她恰恰相?反。所?以,兇手要么是?在网络上挑选受害者的……」 如今网际网路的覆盖面大,下沉率高。 在目前儿童上网的频率和数量都急剧上升的情?况下,这种推测发生的可能性?似乎不容忽视。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 齐昭海咂了一下唇: 「但?技侦那边,已经把这两个孩子?用过的电子?产品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疑点。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上个案子?的前车之鑑,这次技侦查得更仔细了,偷偷改换ip的可能性?也没了。」 齐昭海双手都握着方向盘,居然还能抽空耸了下肩。 「除非这个兇手在信息技术上有什么惊世?骇俗的造化,能写个定?时销毁特定?文件的病毒代码,远程植入这些小孩的电子?设备,把自己留下的痕迹清除得一干二净。」 他撇嘴道:「要不然,不至于查不出来?。」 如此一说,通过网络认识的可能程度便直接降到冰点。 因概率太?小,直接排除。 「好吧,那现在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宋冥道:「要么,有人同时出现在了第二个死者叶薇的小学里,与吴玥玥去的那些培训班中。而?这个人,就?是?兇手。」 学校,培训班。 两个词彙虽有区别,却关系密切。 在公立学校就?职的老?师,按照既定?的规矩,是?不能够在外开班授课的。然而?,由于某些特殊情?况与人类生而?逐利的本性?,总有些例外。 毕竟,一笔不费的收入,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抗拒的。 宋冥稍作沉吟,缓声道:「只不过,这些老?师自己也知道,他们?参与课外培训是?被明令禁止的,口风多少会严一些。若想查起来?,肯定?更不容易。」 「难查没关系,可别小看了我们?警/察。」 齐昭海蓦地朝她一扬眉。 断眉划出的线条英气逼人,里头是?拘不住的不羁和骄傲。 宋冥只用余光稍瞟,便移开视线。在微表情?心理学中,挑眉这个动?作经常表达的,是?说话者想要向听话人强调某一个重点。 但?此刻,它却被用在这里。 果真是?小孩子?气性?。 「既然这样,我再细化一下范围,尽量减少所?需的用时。」 宋冥阖起眸子?,颈背往后靠上副驾驶位的座椅,对兇手的特徵提出初步假设:「除了我之前说过的,负责拐走孩子?的那人是?女性?、外表亲和力?强以外,她年龄大致在三十五岁左右,甚至更大——从接连在两个现场都未发现实质性?证据可见,她做事谨慎稳重,可能具有一定?阅歷。可能做过母亲,有一定?照顾孩子?的经验……」 「照顾孩子??」齐昭海想了想那两具被开膛破肚的小尸体,不敢苟同。 有谁照顾孩子?,能照顾成这样? 齐昭海嗤笑一声:「难道你要告诉我,兇手精心照料了这些小孩子?整整四天?」 「没有四天那么久,但?确实有在照顾。」 宋冥早知他会不肯信,于是?从档案袋里拿出现场照片。由于尸身?被发现在夜间,这些照片基本是?开闪光灯拍的。因此,照片上最?惹眼的,就?是?尸体上穿着的鲜亮衣裙。 这公主裙,花瓣般绽放在黑夜里。 即便在满目狼藉的抛尸地点,仍将女孩们?装点得犹如玻璃橱窗里的洋娃娃。 精緻可爱,但?毫无生机。 宋冥将几张把裙子?细节处拍得最?为完整的照片挑选出,放在齐昭海目所?能及的位置:「两件裙子?都很新,应该刚买不久。但?款式很旧,而?且是?大众品牌。」 她评价的口吻近乎苛刻,齐昭海却听得满头雾水:「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宋冥淡淡觑了他一眼。 齐昭海敢打赌,他在宋冥的眼神里看见了嫌弃。 指尖轻点照片,宋冥无奈启唇:「吴玥玥家境富裕,如此大众的品牌根本入不了她家长的眼。此外,比起鲜艷的色彩,她母亲更偏爱淡雅大气的色调,不会给她购置这样的衣服。」 这下,齐昭海的脑子?终于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那如果吴玥玥喜欢呢?」 「就?算喜欢,她家长也不会给她买的。」宋冥否定?了这猜测:「吴玥玥的母亲在家中格外□□,绝不会允许吴玥玥有超出她喜好的事情?存在。同时,吴玥玥的父亲又从不插手教养孩子?的事情?。」 她看过吴玥玥卧室的衣橱,里面全是?浅色衣裙。 清一色的高端设计师品牌。 美则美矣,却与在吴玥玥尸身?上发现的那件毫不相?干。 「我明白了。」齐昭海努力?跟上宋冥的思维:「第二个死者叶薇家中贫寒,不会有太?多买新衣服的闲钱,更不可能买这样的衣物。」 综上所?述,死者被发现时身?上穿的裙子?,不是?她们?走失时穿的。 是?兇手给她们?装扮的。 但?疑问也由此而?生—— 兇手为什么要特地给她们?换件裙子??这样既不能掩饰身?份,反而?泄露了信息。 岂不是?多此一举? 第23章 食心傀儡5 还有一个地?方, 对兇手来说也像多此一举。 宋冥再度翻看起尸身照片,眸光微黯:「齐队长,你看这?些女?孩身上的捆绑伤,是?不是?与一般的伤痕有些不同?」 「这?点?我也发现了。」齐昭海点头:这些伤其实一点?都不重, 原本不应该那么明显。只?是女孩死后随着时间推移, 才逐渐在尸体上显现出来。」 兇手可能使用了某种材质柔软的绳索。 纵使在这?些孩童剧烈挣扎时,也不容易伤及她们细嫩的肌肤。 又给受害者买新衣服, 又细心照顾着?她们被?绑缚的感受。这?个兇手对?这?些孩子们简直充满了关怀, 而这?恰恰与把她们剖心烹煮的心狠手辣,形成万分极端的对?立。 想到这?里, 齐昭海的嵴椎唰然窜起一阵寒凉。 这?案子,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在这?起案件里, 我看到了两种相互矛盾的心理?。」宋冥同样愁眉不展: 「一种是?懊悔……甚至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具体表现在对?受害者的精心照料上。但,兇手把尸体抛弃在垃圾堆之类的地?方, 又很明显的表示了兇手对?她们的态度。她觉得?, 这?些女?孩和厨余垃圾一样, 都是?可以被?随意遗弃的。」 两种心态,完全截然相反。 其中差异耐人寻味。 「有没有可能, 这?是?两个不同的人的心理??」齐昭海说:「你之前也看过,尸身上有两种不同的刀伤。」 宋冥依着?这?个思路想了片刻,终是?摇头?道:「说不通。照顾者很明显表现出母性?,而根据刀痕,杀死她们并挖出心脏的同样是?个女?性?。只?有剁开肋骨的那个人,才更像男性?。」 两个人都是?女?性??齐昭海握着?方向盘, 若有所思。 难道兇手人数还更多? 可很快,齐昭海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兇手的数量足够, 他?们只?需要几个同伙合力,趁小孩落单的时候抓走就好。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让孩子适应自?己的存在。 「这?确实很奇怪。」齐昭海拧着?眉:「兇手抓她们不就是?为了杀吗?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这?么精心照料她们,兇手还会忍心下手吗?这?段时间就算拿来养宠物?,也多少?会有感情?的吧。」 听到这?话,宋冥忽地?弯起唇角。 极浅极淡的一弧。 而她笑意中所藏的意味,却说不出的嘲弄:「宠物??你说得?很对?,就像宠物?。」 「你知道吗?人类在看见幼童和看见宠物?时,大脑会分泌一样的激素。」宋冥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点?了下太阳穴。苍白的指尖,衬托得?她脸侧的髮丝越发乌黑,几乎消融入夜色: 「因为两者同样拥有更大的瞳孔,能让人产生呵护的冲动。」 只?不过,人类幼童是?自?然筛选后,天生具备这?样的眼瞳。而猫狗之类常见的宠物?,则是?经过不断的人为选择,培育出来的。共同的目的,都是?为了讨好能够养育他?们的成年人 以便在最大程度上,提升存活概率。 「但是?你看,这?世上有多少?被?人遗弃的宠物??」 宋冥的话音极尽讽刺:「它们也曾经被?主人视若至宝,最终却因为伤人、难养、违抗主人意愿等原因,被?弃若敝履。」 最后,只?得?蜷缩在阴暗的街角巷落—— 与垃圾污水为伴。 苟且偷生。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话语,当轿车开过拐角处时,一声凄凉幽怨的猫叫传入耳蜗。 倏忽间,宋冥按住眉心。 仿佛颅脑内有什么正不停冲撞着?、躁动着?,急切地?想要与现有的线索建构起联繫,浮出水面。 遗憾的是?,她终究没能抓住这?一线灵光。 巨大的谜题缓缓滑进夜色里,没有惊起一道细微的波澜。只?有车轮滚滚往前,将玻璃外的路灯扯成一丝丝流光溢彩的长线。 光影摇曳,有种格外繁华的错觉。 宋冥正凝望着?远方的灯火,突如其来的剎车后坐力,却猝然将她从深思中惊醒。 车辆停在一间火锅店门口。 惹人垂涎的香气,随着?门缝的开合,气势汹汹地?涌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宋冥留意到,兴许因为火锅对?开店的技术门槛低、成本小,这?条街半数以上的店铺,全是?火锅店。 「下来。」她听见齐昭海说。 「这?里会有线索?」宋冥禁不住怀疑,无奈齐昭海已帮她把车门开好,她只?能顺势下车。 见她神色茫然,齐昭海忍不住笑出了声。 「哟,还在想案子呢,这?么敬业。」齐昭海在冷风里竖起衣领,嘴角翘起弧度:「你晚饭还没吃吧?现在都快八点?了,我可不想别人说我虐待顾问。」 宋冥低声纠错:「……我还没答应成为顾问。」 「可能以后就是?了。」齐昭海长腿迈开,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步伐,以恰好能与宋冥并肩而行的速率,向火锅店门口走去。 不远不近,不紧不慢。 以臂膀,偷偷替她挡住袭来的寒意。 . 同一时刻的警局里,简尧副队早已对?付完晚饭,正领着?石延和樊甜恬对?着?屏幕查监控。 由于这?次案件来得?突然,简尧与女?友去电影院的约会只?得?取消。也不知道简尧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将那女?生逗得?咯咯直笑,生不起一丝气来。然而,樊甜恬却在他?挂断电话后,听见了嘆息的气音。 这?已经是?简尧不知道第?几次打消约会计划了。 事业与爱情?不可兼得?,对?简副队而言,这?或许是?从事这?样一份工作最痛苦的地?方。 对?于简尧的这?个女?友,樊甜恬早有耳闻。不过,之所以知道这?个女?生,倒不是?因为樊甜恬有多么八卦,而是?因为他?们一向极有分寸的简副队,在追到女?友的那一天,破天荒地?给局里每个走得?近的同事,都打了秀恩爱的电话。 让局里扎堆的单身狗,冷不丁感受了一把被?硬塞狗粮的人间险恶。 诚可谓是?丧心病狂。 「反正看电影和看监控录像,看的都是?屏幕嘛,只?是?一个大一个小而已,你也不算太亏。」母胎单身的石延揉了把疲倦的双眼,酸熘熘地?安慰。 「这?哪里能一样?」简尧眼角含笑,同情?又怜悯地?看向他?:「等你有了对?象,你就知道了。」 石延:「……」 他?究竟是?为什么要想不开,跟这?个有对?象的人说话。 真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 樊甜恬默默在心里替石延捏了一把泪,很快从两人的拌嘴中收回心思,叼着?奶茶吸管,继续兢兢业业地?盯着?监控画面查找可疑车辆。 或许是?运气使然。 这?一看,还真让她找到一辆车。 这?辆车堪称完美地?符合了宋冥的所有侧写。从外观到价格,方方面面都将低调朴素贯彻到底。 司机戴着?顶灰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但是?,樊甜恬却从那耳垂上的耳洞,以及从帽子与头?部的缝隙中落出的,几缕棕黄捲曲的长髮,判断出了这?个人的性?别—— 那是?个女?性?。 烫染过头?发的女?性?。 从视频画面中可见,车上有且仅有她一个人。 没有见到她那个男性?同伙。 樊甜恬眼眸一亮,刚出声叫其他?人来看,就听见石延激动地?高?喊道:「你们快来!我也有发现了!」 那是?一辆同样平平凡凡的车,也同样是?女?性?驾驶的。但两车的车型与品牌,并不尽相同。 「两个人,两辆车?」简尧不禁发问。 「不。是?一个人,两辆车。」樊甜恬仔细对?比过监控画面,瞬间便揪住细节:「这?头?发,连烫染的颜色和弧度都差不多。」 衣服帽子好更换。 头?发却没那么容易改变。 锁定了这?两辆车,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在大致摸清这?两辆车的行动轨迹和简单情?况后,简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齐昭海的号码。 . 火锅店里,齐昭海听完简副队的汇报,心情?大好。 「查到兇手的车了。」他?振奋起精神,对?宋冥道:「简尧打电话来说,他?们查了三个受害者被?拐走的现场监控,发现了两辆车,是?由同一个人驾驶的。」 「两辆车?」宋冥轻掀眼帘。 她撕开包裹在餐具外的塑料薄膜,发出「呲啦」一声轻响。 齐昭海颔首:「但兇手对?两辆车的重视程度不一样。一辆的车牌,从头?到尾被?兇手巧妙地?利用障碍物?遮挡,驾驶时还避开了大部分的监控。而另一辆车的车牌,则——」 「彻底暴露在监控里。」 如此不重视,要么车牌是?假的,要么这?压根不是?她的车。 齐昭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又很自?然地?拿过宋冥的杯子斟上,推到她面前:「至于这?个车牌号,我们已经在查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明确的线索了。」 「有没有发现兇手的男性?同伙?帮她剁肋排那个。 」宋冥问。 齐昭海摇头?:「他?不在车里。」 这?就怪了。 拐走儿童是?这?场杀人计划中最为困难的一环,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假使有个身强力壮的同伙在旁边,就算不能够增添成功率,也起码可以在失败后协助逃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况且,只?要牵走受害女?孩的时候,不让她们发现这?个人,孩子也不会警惕。 他?们没理?由不这?么做。 难道那同伙就藏在人群里,只?是?警方还没能发现? 第24章 食心傀儡6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几个受害者?被拐走的地点人都很多, 同伙完全有可能把这些人群当作掩护。」齐昭海听过宋冥的思考,道: 「你这么说,应该已经想好对策了吧。需要我做什么?」 宋冥若有所思地端起瓷杯,浅抿一口, 温热的茶水霎时浸润了喉咙:「如果能看到孩子被拐走的瞬间, 旁边人的脸部表情,也许我能知道谁的嫌疑更大。」 齐昭海果断给予支持:「好, 我?会?让人把这些监控视频里的人脸都处理清晰以后, 再发给你的。」 他话音才落,火锅店便陆续上菜了。 齐队长不缺积蓄, 方才点起菜毫不手软。转眼间,琳琅满目的肉菜与各色素菜便摆上了桌, 将中间一口咕噜噜翻滚的火锅团团包围,热闹丰盛得紧。 然而,宋冥的眼眸蓦然一沉。 她不挑食, 甚至没有浓烈明确的喜恶, 因此并?未参与点菜。 但此时此刻, 面前这一桌子菜,无一不是宋冥平日里比较常点的——齐昭海好像本就知道, 她会?更倾向于吃什么食物一样。而这种私人的偏好,只有与她相处极久的人才会?了解。 莫非,他竟调查过自?己了? 还查得那么详细? 「齐队长倒是了解我?。」宋冥似笑非笑,桃花眼底一片幽深。 没人喜欢被事?无巨细地详查,宋冥也一样。先前调查她是因为?破案需要,她可以理?解, 但现在呢? 现在,她早已不是嫌疑人。 齐昭海凭什么查她? 只在顷刻之间, 齐昭海便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宋冥的语气太冷,像一把钢刀,转瞬将他的心脏剜作血泥。齐昭海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十指倏地攥起,扣进掌心的指尖,用?力?到泛起青白: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他近乎执拗地询问。 微垂的上眼皮,黯淡的眸子,稍向下拉的两侧嘴角……这悲意来得如此汹涌,宋冥甚至不需去读他的微表情,更不需费心分析。 无声而喧嚣的悲伤,如深夜袭来的海潮,沉默地淹没了他。 宋冥不由得感到好笑。 被冒犯的是自?己,齐昭海悲伤什么? 「好奇怪的问题。」宋冥抿了下唇,轻声笑道:「齐队长,你把我?错认成什么人了?我?们不久之前才第一次见面,就在房仁延死的旧美术楼外,不是吗?」 她自?认为?措辞并?无问题,齐昭海却没有接话。 视线里,齐昭海的下颌线紧紧地绷着?,眼眸中仅存的几点光芒,一分分熄灭了。像暴雨中,被扑灭殆尽的一盏孤灯。 难耐的沉默,接管了这里。 宋冥听?见,一片片食材在沸腾的锅底热汤中浮沉翻滚。密集的泡沫被气体撑开,又復破裂,在耳畔发出?轻之又轻却撕心裂肺的爆裂声。 好似受尽苦楚煎熬。 「你怎么了?」宋冥终是忍不住启唇。 「……没什么。」齐昭海闭了闭眼,单手扶住额角,从嘴角扯出?一弧苦笑:「这火锅的蒸汽把人熏得都晕了,我?出?去外面透口气。失陪。」 他很快地起身?,撩开店门处的塑料帘子便往外走。 背影孑然落寞。 火锅店的落地玻璃外凛风唿啸,摇撼得街边枯枝战慄不止。宋冥不禁往门外多瞟了一眼。 附近的路灯好像坏了,街边一片漆黑。 齐昭海独自?站在夜色中。 冬夜的风,冷得像是裹了无数尖锐的冰渣,把肺腑直捅得千疮百孔。齐昭海垂着?眸,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动着?。也不知看见了什么,他的目光忽然温柔到极处。 那锐不可当的锋芒,仿佛被凄冷的月光融化?了。 另有一种令人揪心的酸涩,从齐昭海平静的眼神中缓缓溢出?。哪怕不了解齐昭海这个人,宋冥也本能地知道那是什么。 只象徵性地涮了两片肉,她便搁下筷子,跟了出?去。 在这样的严冬腊月里,于情于理?,她都不好让齐昭海一个人待在外面。 一出?门,寒风刺入肌骨。 仿佛无数针鋩扎过。 宋冥并?不贸然接近。她只将衣领裹紧了一些,站在不远处,与齐昭海遥遥相望。 齐昭海抬眸,看见了她。 「回店里吧,外面冷。」不等宋冥询问,齐昭海已先开口,声音藏着?稍许疲惫的沙哑:「那个车牌查到了,是租车企业出?租的一辆车。等下吃好了,还要去查那个租车行。」 他的口吻平铺直叙,似无波澜。半张脸却隐没在无边的沉沉夜色里,晦暗不明。 宋冥读不到他的表情。 却被那具皮囊下的挣扎,捲住了心。 . 宋冥和齐昭海终究没再同行。 他们兵分两路。宋冥回警局,试图通过研究那些人的微表情找出?兇手同伙。齐昭海则另外带了石延,一起去查兇手租车的租车企业。 那间租车企业,可谓是缺点颇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不太正规,门店的位置偏僻得不起眼。店里可供选择的车型不仅数量少,也不是那种能开出?去炫耀的豪车…… 这些缺陷,直接导致了该店的生意惨澹,门可罗雀。 不过,相应的好处也是有的。 那就是因为?到店租车的客人太少,老闆对?每个客人的印象都更深刻一些,警方让他辨认起来也相对?方便。 「是她,就是她。」老闆一看那张监控截图,便叫嚷起来: 「她当时捂得怪严实的。还戴了条很厚很长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把脸都快遮没了。我?寻思着?虽然天冷,也不至于这么冷……」 「最基础的登记手续,这里应该有吧。」齐昭海开口,打断了老闆的絮语:「能给我?们看看,这个人租车时的记录吗?」 租车门店的老闆,是个在生意场上闯荡没几年的愣头青,自?打娘胎里出?来,还没见过这种被刑警找上门的阵仗。他本就心慌,齐昭海一发话,更是紧张得嵴梁骨都僵硬了。 只磕磕巴巴地应一声「好」,他便马上翻找出?登记簿,将其递了过去。 登记簿上,租车人所需的证明资料很多。 身?份证,驾驶证,银行卡,居住证……石延挨个查过去,然后禁不住嘴角抽搐:「假的,都是假的。」 这倒也在齐昭海的预料之中。 像这样的小租车企业里,检查证件都不会?很严格,多得是兇手能够钻的空子。 「那个女人租过的车,现在还在吗?」齐昭海目光从登记簿上挪开,不经意往停在店外的那些车辆上瞥了一眼。 「还在,还在。」老闆一秒会?意,领着?他们就往外头走。 齐昭海:「还没清洗吧?」 老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没。本来这两天就要洗的,但现在一切配合警方嘛。」 齐昭海暗暗松了口气。 要是真洗车,证据就该给沖没了。 门店前面,是个半大不小的停车场。划分停车位的明黄线条内,一辆辆汽车齐整地排列其中。金属外壳折射着?月光,泛起无机质的冷意。 「就是这辆。」老闆在一辆灰黑的轿车旁,停下步子。 跟在监控里看到的一样,这辆车被漆成低调的深灰色。这颜色与尘埃余烬近似,过分质朴。 钢铁的骨架里,却藏着?秘密。 齐昭海打开手电筒,俯身?探进车厢内部。登时,白炽的光柱迸发而出?,将隐匿在黑暗之下的所有细节,照得纤毫毕现。 兇手统共租赁了这辆车两次。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在三天之前,它?被用?来绑架第三个受害者?。现在车上留有的痕迹,估计就是这次绑架所导致的。 这辆车,是第三个受害者?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之后,女孩便被这辆封闭的钢铁监牢囚禁着?,被强行载向命悬一线的边缘。 行车记录仪的内容删得很干净,无法知晓兇手的轨迹。齐昭海弯下腰,转而在车中仔细搜查。车门内侧的指甲划痕、坐垫上的破损、驾驶座椅背残留的小码鞋印……手电筒的光线逐一从这些痕迹上逡巡而过,然后被他拍摄下,发送给宋冥。 不过多时,他收到了宋冥的语音。 「车后座上,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挣扎。这是孩子单方面的对?抗。」 宋冥用?平缓的话音,勾勒出?当时惊心动魄的场景:「根据痕迹的新?鲜程度,大概发生于两三天前。在意识到危险后,孩子竭尽所能地制造动静,蹬踢驾驶座椅背、拍打车窗、扣抓坐垫……」 但她的力?量是那么微弱。 好比撼树的蚍蜉。 穷尽一切的自?救与抗争,只使得女孩在名为?绝望的沼泽里,越陷越深。 「……从始至终,驾驶座上的成人都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制止,而是一路容忍着?这个孩子。直到最后抵达目的地时,她才不顾孩子抓住车门的手,把人强行从车后座拖了下来。」 因此造就了那些抓痕。 一条条抓痕里,还隐约渗出?骇人血色。 那血液被风干后的褐红,顷刻间刺痛齐昭海的双眼。然而,当他听?见宋冥的声音后,心情竟奇蹟般地平静下来。 还有16个小时。 他在脑海中不断倒计时。 「但凡接触,必留痕迹」,这是刑事?侦查中的一条铁律。如果兇手真的使用?过这辆车,就算她再怎么清理?,都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哪里? 齐昭海把手机扬声器放在耳边,一遍遍听?着?宋冥的音频。 那时车内的情景,在她的描述中,逐渐变得具体可考:当第三个受害者?发现自?己被困车上的时候,她攻击的地方主要有两个。 后座靠边的部分,与驾驶座。 击打靠车门车窗的边缘位置,是因为?幼童对?车体的坚固性还未有清晰的了解,企图突破这里,重获自?由。 而她攻击驾驶座的目的,则意在驾驶车辆的兇手。 诚然,她打不过兇手。 但总归会?制造出?一丁点伤害。 哪怕是拔掉一根头髮,扯下衣服的纤维……尽管微乎其微,也能给警方提供兇手的信息。 齐昭海顿觉头脑清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他不厌其烦地一条条拨开驾驶座靠垫罅隙,掀开后座地毯的接缝。霎那间,齐昭海瞳眸一亮,执起镊子—— 找到了! 兇手留下的痕迹。 第25章 食心傀儡7 被不锈钢镊子夹起的, 是一根染烫过的髮丝。棕黄色,呈现?出弯曲的大波浪卷。 监控视频拍到的兇手,就是这样?的捲髮。 齐昭海刚把那根头髮收进证物袋,还没来得及给袋子封口, 石延就突然捏着鼻子, 怪模怪样?地「哇」了一声?:「队长,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啊?」 怪味?齐昭海倒没察觉。 但?石延的鼻子向来贼灵敏, 不可能?有错。 「是什么样?的怪味?」齐昭海追问, 示意?他描述得更加仔细一点。有时候这些令人难以?察觉的小细节,往往成为?破案的关键。 「焦味。很淡很淡的焦煳味。」石延耸动着鼻尖, 四处嗅闻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这苦涩的烧焦味道的来源。他笃定地指着那证物袋:「是从这袋子里飘出来的。」 齐昭海心念一凛。 兇手那根头髮, 最近被烫焦过。 夜色太沉,灯光太暗,给视觉造成了不小的阻碍。齐昭海索性把手电筒咬在嘴里, 用虎牙叼住, 腾出双手展平证物袋, 就近端详起这根枯黄的长髮。 这根头髮的发质差得离谱。 干枯毛燥,毫无光泽。 齐昭海微眯着眼仔细看去?, 不仅看见了位于髮丝中段的几处焦黑,还发现?发尾甚至有明显的分叉。 「能?被摧残成这样?,这头髮少说也被烫了……呃,三四五六次了吧?」石延边观察边啧啧称奇。他属实对做头髮这件事没什么了解,搞不懂为?什么有人那么痴迷于此。 显然,兇手就是沉迷做髮型的一个。 而且对烫染乐此不疲。 鑑于理髮店不太可能?让这么业务不熟练的员工出来服务客人, 齐昭海倾向于这是兇手自己用捲髮棒烫的头髮,并且她是刚入门?的级别。 之前, 她应该都是在理髮店做造型,只在最近才尝试自己卷。 说起来,也多亏他们队里有石延这么个狗鼻子。这头髮上的焦痕,散味少说也散了三天?了,他居然还能?够闻得出来。 有这等敏锐程度,也是很了不起。 齐昭海用力拍了一把石延的肩:「要是我们成功救下?受害者,我可得给你这鼻子记一大功!这次,它可帮大忙了!」 女性、三十五岁上下?、有孩子、热衷烫染头髮、目前髮型为?烫坏了的棕黄色长捲髮……兇手的形象,已然在齐昭海脑中有了个还算清晰的轮廓。更何况,他们已经将该兇手的范围,锁定在第二个受害者就读的云程第二中心小学。 要搜寻一个,同时具有这么多特徵的老师或教职工—— 简直是小菜一碟。 . 云程第二中心小学里,完美?契合全部兇手侧写?特徵的,只有一个人。 姓王,名淑良。 她现?年37岁,丈夫早亡,有一个15岁大的女儿。 在四年前,王淑良已因家?庭变故从学校辞职,离开?前曾教过第二个受害者的班级。之后,她身兼数职,工作日的晚上和周末当补习班老师,其余时间则在商贸广场帮人看店。 后两个工作,分别给足了她接触第一和第三个受害者的机会。 在接到抓捕命令后,简尧最后浏览了一遍王淑良的大致信息,便带着樊甜恬和其余队员连夜赶往她的居住地。 那是个上世纪建造的老旧小区,狭长的楼道里黢黑幽深。一盏盏蒙满尘埃的声?控灯年久失修,精神错乱地闪烁着,发出苟延残喘的昏黄光晕。 简尧双手持枪,站在王淑良家?门?边,侧耳倾听动静。 屋子里静得近乎死寂。 仿佛那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后面,藏着个吞噬生机的万仞深渊,深不见底。 正在这时,樊甜恬主动请示:「简副队,让我来吧。」 她摩拳擦掌,一双圆杏眼里目光熠熠,坚定异常。简尧刚点了头,就见樊甜恬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前,勐然抬腿,以?与她可爱外貌反差极大的巨大力量,向紧闭的大门?踹去?。 「砰」的一声?! 巨力顷刻袭上门?板。 女警娇小的身躯,一霎爆发出震撼的力量。 在不容小觑的压迫力面前,老化的防盗门?顿时败下?阵来。转眼间,门?板凹陷形变,认命地向警方?敞开?。 樊甜恬站在门?前,看见了一片黑暗。 泥淖般粘稠的黑暗。 对于那些作奸犯科的小人,这样?的漆黑永远是最好的掩护色。借着这种掩饰,兇手可以?躲藏在任意?一个令人意?料不到的角落里。因此,他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分头行动。」简尧低声?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兇手,解救受害者。 简副队话?音未落,众警员已在屋内四下?散开?,加入搜寻兇手与受害者的行动。 每往前一步,周围的黑暗都被拉扯得更加瘆人。樊甜恬也听令放轻步伐,默然攥紧拿着手电筒的五指,一步步向走廊过道的更深处探索…… 忽然,一道寒光从她身侧虚晃而过。 樊甜恬的太阳穴兀地一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兇手难道藏在这里? 她下?意?识屏住唿吸,缓缓朝瞥见那冷光的浴室挪步,神经如上了发条般绷紧到极致:「王淑良,你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就交出受害者,赶紧投降……」 浴室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那扇门?半掩着。门?板镶嵌的磨毛玻璃上光影攒动,把一切都映照得模煳如鬼影。 从过道到浴室,只不过两三步远,樊甜恬的心跳却一次比一次急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出的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摸向了腰间的枪。 下?一刻,子弹上膛。 樊甜恬倏然发力,彻底踢开?那扇碍眼的毛玻璃门?。 浴室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原来,方?才她瞅见的古怪寒光,只不过是窗外居民楼的灯光映在浴缸里的液体上,折射出满室温柔荡漾的水波纹。 虚惊一场。 悬在嗓子眼的心,再次落回到胸腔。樊甜恬收起枪,刚一唿吸,某种刺鼻至极的化学药剂气味就钻进鼻腔,使她忍不住皱起眉心。 这缸液体,有点不太对劲。 抱着探究的心思,樊甜恬举步走近浴缸边沿,对着那缸液体稍微低头—— 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惨白肿胀的女人脸。 那是一张死尸的脸。 悽厉,可怖。 樊甜恬下?意?识捂住嘴,将尖叫噎在喉间。 她猜不出这人死了多久,整具尸体在看不出颜色的怪异溶液里漂浮着,泡得黑髮散开?如海藻,像极了民间灵异故事里的水鬼。 最诡异的是,这个女尸身上穿着的衣裙,竟然和之前那些死去?的孩童一模一样?! 裙摆漾开?,从死亡的阴影里绽出繁花。 盛放到糜烂。 「樊甜恬,你发现?了什么……」简尧闻声?赶来,一进门?却也愣住了。 片刻后,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给齐昭海:「兇手不在家?里,但?我们在浴缸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齐昭海胸中「咯噔」一响:「第三个受害者的尸体?」 「不,是另一个女生的。」简尧语气沉重?。 哪怕尸身早已泡发臃肿,他也能?够依稀辨认出这死者的面容。这张脸,他刚刚过来之前,才在兇手王淑良的档案里看到过。 这个躺在浴缸里的女尸,不是别人。 正是兇手的女儿。 . 挂断电话?后,齐昭海第一时间赶到了王淑良家?。 他救人心切,一进门?,便迈开?大步,火急火燎地径直往屋里走:「简尧呢?有没有找到第三个受害者?」 简副队无可奈何地摇头。 「你们确定,已经把这里都搜遍了吗?」齐昭海犹不肯死心。 「就差掘地三尺了。」简尧苦笑道。 他和樊甜恬带人在这间屋子里搜索了很久,仍然一无所获。忙活到现?在,天?已经快亮了。黎明前灰濛濛的云层,透出一分薄而寒凉的鸦青色。 东方?即将泛白,齐昭海的心却仿佛永坠极夜。 他低头瞟了眼手錶。赤铁石英的錶盘上,指针无情地移动着。难言的焦灼,随着每分每秒的推移化作熊熊烈焰,炙烤着他。 算算时间,只剩下?最后十一个小时。 他们别说抓住兇手了,还连第三个受害者的影子都没见到。 要是截至今天?下?午五点,他们还没有找到那个女孩,她就会跟之前那些年幼的死者一样?,被开?膛破肚,挖去?脏腑。 血淋淋的,像屠刀下?宰杀肢解的羔羊。 这是齐昭海最不愿看见的。 况且,现?在兇手王淑良已经被惊动了。他们无法保证,王淑良的作案时间会不会提前。 如果那样?,留给警方?营救的时间就更少了。 「兇手的那个男性同伙,也没下?落吗?」齐昭海神色烦躁地嘆了口气:「有没有可能?是兇手听到风声?,于是赶在我们到来之前,跟那个男性同伙一起,把第三个受害者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点很奇怪。」简尧如实向他汇报: 「根据侦查结果,这间屋子应该就是兇手杀人分尸的地点。但?我们既没在屋里发现?男人生活过的痕迹,王淑良的邻居们也说,这么多年来,从没见她家?里来过男人。」 「哦?」齐昭海眉眼一凝。 车子里没有这个人的痕迹,屋子里居然也没有。 「难道,他们只约在外头见面?」齐昭海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要不然这么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吧?」 「不,他从来没有消失。」 两人正困惑间,宋冥缓缓踱进门?来,语气清冷而不容置疑:「因为?他根本就不存在。」 第26章 食心傀儡8 「不存在?这怎么可能?」齐昭海挑起断眉, 诧异地嗤道。 宋冥面色不改,连唇边的角度都不曾淡过?,仿佛他的疑问早已在意料之中。 「我花了将近半个?晚上,研究了监控画面里所有人的微表情。结果, 一无所获。」宋冥很轻地耸了下肩:「拐走儿童, 是兇手最需要人帮忙控制局面的环节。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这个?男性同伙在三次发生于不同时间、地点的拐骗中, 接连缺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这让我不禁开始怀疑, 他存在的可能性。」 如?果大的侦查方向有误,再?怎样细緻缜密的推理, 最终也只能落入一无所获的困境。 齐昭海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近倾听。他站在原地看着宋冥,表情如?同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笑话:「那你?怎么解释, 那些把死?者的肋骨剁成段的刀痕?你?该不会是要说,那样大的力度,不是强壮的成年男性砍出来的吧?」 「是成年男性砍的没错, 但这个?人, 并非兇手同伙。」 宋冥缓声?说道:「我在来的路上发现, 距离这里不到五百米就有一个?菜市场,那里有很多猪肉贩子。由于砍骨剁肉是体力活, 他们普遍比常人更具有力量……」 「你?想要说什?么?」齐昭海打断了她。 那瞬间,宋冥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觉得今日的齐昭海仿佛陌生?了稍许。 然?而?,她依然?迅速敛起神情:「猪身上的一些器官与人的极为相似,不易辨别。而?且在南方的菜市场里,肉摊帮人剁骨是很正常的, 兇手只需要在买肉的时候,把她从?受害者体内取下的肋骨交给肉贩子, 谎称是猪肉,让他帮忙剁开就好了。」 齐昭海往上抬了抬眼睑,却没说话,似乎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 他的肢体语言里,满是迟疑。 「这个?点,菜市场应该开了。」宋冥隔着窗户,望了眼隐隐泛起鱼肚白的天色:「齐队长大可以现在就叫人去验证一番,看我说得究竟对不对。」 齐昭海将信将疑地叫来石延,把验证的任务交给了他。 没过?多久,石延就从?菜市场上拨回电话。他艰难地往上拔高着声?调,力求盖过?菜市场上吵吵攘攘的背景音:「我找到那个?卖猪肉的了!宋冥还真神了,说得全对!」 旁边讨价还价的杂音太吵。 所以得到答案后,齐昭海立刻皱着眉头挂断了通话。 才蒙蒙亮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小雨。腊冬的雨势不大,细雨接连不断地吹落在窗玻璃上,晕染开透明而?湿漉的哀伤。 案情分明有所突破,齐昭海脸上却不见喜色。 甚至比先前还低落压抑。 宋冥禁不住询问一旁的樊甜恬:「你?们队长今天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是昨晚熬夜导致内分泌不佳,诱发抑郁?」 除了睡眠不足所致,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缘由。 闻言,樊甜恬抿起唇「噗嗤」一笑:「宋小姐放心,我们队长肯定不是刻意针对你?。兇手跑了,受害者没救成,他当然?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冥轻声?说:「我们好歹也算是合作过?一个?案子了。他之前在遇到类似的情况时,对我的言语攻击性没那么强,办案的干劲也会更足一些。」 樊甜恬的眼眸滴熘熘转悠了一圈。 忽然?,她笑着悄悄掩住嘴,神秘兮兮地把身子往前探。 「嘛,我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直到凑近宋冥的耳廓,她才小小声?地开口,仿佛告诉宋冥的,是什?么不可泄露的惊天大秘密: 「因为——今天是他爱情的忌日。」 「嗯?」宋冥不解其意。 樊甜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她看:「哎呀,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说,这是他前女友甩了他的日子。」 听说过?结婚纪念日、恋爱纪念日,就没有听说过?分手被甩还有纪念日。宋冥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以年为单位循环的周期性悲伤? 但,宋冥还是礼貌性地配合她道:「前女友?看来有故事?」 樊甜恬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我上次无意间看到,齐队长手机屏保是一张照片,你?绝对猜不到那是什?么——是美得要命的一整树蓝花楹。我敢保证,这花铁定跟他前女友有点关系,就像很多言情小说里的深情男主一样,睹物思?人……」 宋冥禁不住想到,齐昭海昨晚急转直下的情感变化。 大抵是忆起他前女友了吧。 就连两?人初见时,齐昭海对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和不知来处的怨怼,或许也是因为将她错认成了别人。 窗缝没有合严,一丝雨飘进房内,落在宋冥脸颊。 冰凉凉的,直往她肌肤里钻。 听着耳边樊甜恬心绪激动的八卦,宋冥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和齐昭海只是普普通通的合作关系,她只负责在破案上提供心理学方面的帮助即可。 了解齐昭海的情感生?活,怪没劲的。 . 「这,就是兇手王淑良囚禁受害者的房间。」 简尧指着走廊最尽头的主卧,向齐昭海介绍道:「这里本来是兇手女儿的卧室。她把主卧让给了女儿,自己住的则是次卧。」 齐昭海甫一推门,地面上铺设的轨道结构便闯进眼帘。 那绝非常见的玩具轨道。 它庞大而?复杂,造型格外曲折盘旋,蜿蜒有如?金属锻造的长蛇骸骨。在这些机械轨道的衬托下,这间次卧里的所有家具都仿佛缩小了,变得亳不起眼。 「这是做什?么用的?」齐昭海皱着眉头询问。 「我们怀疑,房间里的轨道装置和这东西,可能有关。」简尧伸手,虚指着墙上粘贴的日程安排表:「时间快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闹钟的指针缓缓移动。 转眼间,指向了7点10分。 表格上开始「学习」的时间,悄然?来到。在那一瞬间,齐昭海确信自己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咔哒」声?。像极了巨兽从?深眠里醒转前,发出的危险呓语。 电源接通,隐藏在暗处的齿轮缓缓转动,相互咬合。 整个?次卧「活」了过?来。 原本位于门边的那张扶手椅,动了。 还没等齐昭海他们反应过?来,带滑轮的四个?椅脚便严丝合缝地嵌进钢轨里,被沿着轨道迅速推动,直至稳妥地卡死?在书桌正前方。 桌椅之间的距离,正好能够容下一人坐着学习。 而?这把椅子上,则密密麻麻地缠满绑缚用的骇人绳索,随时预备勒进皮肉,将人牢牢固定——这是为桌前的「学习者」准备的。 也是为受害者准备的。 顷刻间,齐昭海想通了之间的关窍。他缓慢地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受害者自打被抓来后,就一直被捆绑在这张椅子上,被迫按照这张严格到分钟的时间表生?活?这兇手是控制狂吧。」 设了这么大一个?机关,就是为了操控别人。 简直不可理喻。 「其实?,还不止。」简副队微笑着,用一种有别于他以往温和态度的声?线,嘲讽道: 「在这个?房间里面,我们还发现了很多『辅助学习』的物品。枕头旁边的音箱,在睡眠时间段里,会在小孩的耳边循环播放英语单词和英语课文?。还有那个?床,在睡眠时间结束的五点半,床板会突然?整个?往下坍塌,从?根本上杜绝赖床的可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器物或许真的对提升成绩有用。 但,对于另一些不适用这些方式的孩子……在无休止的噪音折磨中失眠,又在睡眠不足的状态中,被跌下床的惊恐活生?生?吓醒。 这岂不是一种酷刑? 「嘶,她为什?么要强制受害者学习?就算她们的学习成绩提高了,兇手也不可能……」齐昭海勐地打了个?激灵:「等等,兇手设置这个?机关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有没有可能,被要求这么生?活的,不止是那些受害者。 而?是住在这里的,兇手的女儿。 简尧的话,印证了齐昭海的推测:「时间是三年前,王淑良从?学校离职以后。我们找到了铺设这些机关轨道的工匠,他对兇手王淑良印象很深。机关设置时,王淑良告诉他,做这机关,目的是帮她叛逆的女儿提升成绩。」 兇手自以为是,认为只要强制女儿遵循她制定的规则行事,一切就不会出错。 但事实?并非如?此。 简尧低声?嘆息:「我们跟她女儿的班主任聊过?,发现她女儿之所以会叛逆厌学,除了青春叛逆期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长期以来对女儿病态的控制和逼迫。」 在操控下失控的事情,又用更严厉的操控来控制。 长此以往,成为恶性循环。 在女儿死?后,兇手又将这套变/态方法,延续到了受害者身上。 齐昭海不由得想起那些抛尸现场。女孩们身着华裙,眼底却不见生?机。她们在压力下被摧残,在控制中被异化。最终由血肉之躯,变成一个?个?被精心装扮的傀儡,时刻预备着被推上舞台,粉墨登场。 而?这些曲折的轨道和椅子上的绳索,正是掌握在操纵者指间的傀儡丝。 牵扯着她们,驱使?着她们。 使?女孩们动弹不得,连最后一丝自由都被压榨殆尽。 整个?卧室已经被喷洒过?鲁米诺试剂,齐昭海拉上窗帘,阻隔住阳光的入侵。 霎那间,荧荧蓝光亮起。 地毯一样铺卷开来,覆盖满整个?主卧。 兇手在给死?者注射过?量肌松剂,致人死?亡以后,应该就是在这间主卧及其附带的卫生?间里,将她们开膛取心的。卫生?间下水道口多,容易沖刷清洗。 恰在此刻,一点暗红的光闪进他视野里。 齐昭海顿时昂首。 那红光正好位于书桌对面,隐匿在衣柜最顶端的罅隙里。犹如?一只攀满血丝的眼球,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个?蓝光笼罩的房间。 一红一蓝,分外诡异。 遽然?间,齐昭海嵴柱窜起一阵凉意。他拉过?凳子,单腿踩了上去,一把将那点红光给掐灭在掌心。 那赫然?是一枚针孔摄像头。 精巧而?隐蔽。 「该死?。」齐昭海忍不住攥紧五指,啐骂道:「我们居然?现在才发现。」 这也就意味着——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踏入兇手的注视范围内了。 第27章 食心傀儡9 阴暗逼仄的室内, 兇手王淑良放下手机。 液晶屏幕散发出的幽冷光线,将她唇角弯起的弧度,勾勒得愈发诡异分明。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是可惜。」话虽这般说, 王淑良却并未流露出?任何惋惜的神色。她只是得意地微笑着, 将手机关机,而后一气呵成地将其拆卸。 不?久之后, 这部手机的残骸, 将被分别发现?在几个完全不同的地点。 而她,会带着第三个受害者, 再度转移。 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若有?若无的天光,透过飘动不?止的企鹅裙似儿儿耳五久一司齐整理搜集化纤窗帘映进屋里?。然?而, 这光芒看在第三个受害者尹姗的眼里?,却远比夜幕更加可怕。 小尹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被注射过少量肌松剂的手,握笔写字本就费力。这一哆嗦, 铅笔更是直接脱手而出?。 「啪嗒——」 极轻的落地声, 在寂静中猝然?炸响。不?是雷鸣, 胜似雷鸣。 霎那间,小尹姗的肝胆狠狠一颤。她艰难地弯下?腰, 挣扎着伸长了手臂,去够那根掉落在地的铅笔。 但铅笔还在往前滚动着。 越滚越远。 一只鞋的阴翳唰然?笼罩下?来,将它稳稳地踩在脚底。截停、碾压。如同?在踩一只无力反抗的蝼蚁。 那是兇手王淑良的脚。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剎那,难以抵挡的胆寒,瞬间席捲过女孩全身。 小尹姗的嘴唇颤慄起来,她跟被抽了骨头似的趴在地上。仿佛那只脚踩碎的, 是她赖以挺直腰背的嵴樑。莫大的恐惧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知道语无伦次地流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那话语,被恐惧的哭腔冲撞得支离破碎。 然?而,兇手犹不?肯放过她。 「错在哪里?了?」王淑良伸出?细瘦的右手,迂缓地抚摸上小尹姗的脸。如果忽略那令人?生畏的目光,此刻的她,堪称一个慈爱的母亲的模样。 小尹姗哆嗦了一下?,抖得更加厉害:「我……我不?应该把笔弄掉……啊!」 尖利的指甲,陡然?掐进女孩的皮肉。 扣破了薄而幼嫩的皮,陷进娇养出?的软肉里?,火钳似的固定着小尹姗的脸。 「姗姗,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王淑良听着她变了调的悽厉惨叫,微笑着一寸寸松开沾满鲜血的指尖,话音阴冷严厉:「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学习环境再差,也不?能影响学习效率。要不?是你不?专心,怎么能连笔都掉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尹姗瑟缩着,竭力想要捂住剧痛的脸,再躲得更远一点。 但王淑良抓住她,强硬地挪开了她的手。 「一天天的只知道说对不?起。除了道歉,你还会做什么?」王淑良紧紧盯着那张脸,目光如刀。好似恨不?得将寄居在那张脸里?的魂灵整个儿剜出?来,好从?这个无助哭泣的女孩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中没?有?一个,能像她那样乖乖听话呢?」 王淑良突兀地质问出?声。 她开始变得狂躁,变得暴戾。像一只狂暴的母狮那样挥舞着利爪,任凭视线在每一处深邃的阴霾中逡巡:「你们的乖巧都只是装出?来的,都是在瞒我,在骗我!不?听话的孩子,就只能被抛弃掉!」 拖着长而变形的黑影,王淑良消失在墙体后。没?过多久,尖利的磨刀声便响彻室内。 一阵阵,仿佛死神降临之前的长啸。 令人?心寒胆裂。 . 「……队长,寻人?通告已?经发出?去了,也通知各个海关、车站、机场等配合搜索了。」警员向齐昭海汇报导。 搜寻王淑良的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齐昭海却仍觉得心神不?宁。 他满腹心事地穿过走廊,一转头,便看到这样一幅略显怪异的景象: 浴室里?,水光流转。宋冥坐在浴缸旁一张几乎褪色的塑料矮凳上,单手搭在浴缸边缘,倾身往里?凝望。粼粼波光从?她眼眸的最深处一层层掠过,却将本不?属于她的情绪积蓄下?来。 蓄得更加浓烈,更为突显。 而那种诡谲而深沉的神思,乍一看竟是温柔的。仿佛慈母在夜间手扶摇篮,含着微笑,充满爱意地凝视着摇篮里?面熟睡的婴孩。 但,宋冥面前的并非摇篮。 里?面的人?也不?在安睡。 浴缸中她目所能及的,只有?一大缸具有?防腐功能的化学溶液,以及那具因为长久浸泡而惨不?忍睹的尸体。 这与宋冥表情的柔和,形成了极强的割裂。 蹊跷得令人?心底发毛。 齐昭海的唿吸停滞了几秒,终是走进了浴室:「你在做什么?」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刚到来的法医赶紧从?缸中捞出?尸体,对其进行初步尸检。 「在体会兇手的感受。」宋冥掀起桃花眼,那种诡秘的微笑随着这一动作,转瞬从?她双颊隐去了:「从?板凳表面的磨损程度上看,兇手曾经在这里?坐过很多次。而这张凳子,应该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挪动过了。」 她将凳子轻轻拿起,只见周围地面上或多或少都有?污渍,只有?四个凳脚的位置格外干净。 无数个白天黑夜,兇手便坐在这里?。 反覆凝视着女儿的尸体。 齐昭海想起刚才宋冥怪异又?慈爱的目光,好不?容易才把冒起的那层鸡皮疙瘩给压了下?去:「你体会到什么了?」 「母爱,和对女儿的怀念。」 宋冥低眸道:「兇手抓人?,是把她们当做女儿的替身。」 说来也怪,这浴缸里?的溶液混浊得很,波光却反倒清澈。当她徐缓地站起时,清凌凌的柔光缠落一身,如霜似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齐昭海这才瞧见,宋冥的手里?居然?捏着一张照片。 「这张兇手母女的合照,是我在客厅找到的。我戴了手套,不?曾污染。」宋冥手腕轻翻,将拿有?照片的左手掌心平摊向上:「照片上兇手女儿的样子,是不?是很熟悉?」 齐昭海凑近一看,忍不?住抬了下?剑眉。 呦!还真是熟悉! 这见了许多次的苹果脸和杏核眼,不?是受害者的特徵是什么? 「还真是在找替身啊。这样的话,我就明白兇手为什么要把受害者当女儿对待,逼她们学习,给她们餵饭、买衣服了。」齐昭海刚想同?意宋冥的说法,更多的疑问便随之浮现?: 「但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是找替身,为什么最后又?要把受害者杀了呢?况且,她们年龄也不?对呀。兇手的女儿死的时候应该也有?15岁了,而这些?孩子都还不?到十岁。」 他一次性提出?的问题有?点多,宋冥只能一个个回?答。 「咳,齐队长稍安勿躁。」 宋冥清了清嗓子:「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兇手对待受害者的态度,先如慈母,后如屠夫,是因为她意识到了,这些?受害者和女儿的不?同?。」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刻,兇手编造的美梦就破灭了。 化为虚无缥缈的泡影。 「至于挖心砍骨,也许有?两个解释。首先,排骨萝蔔汤或者猪心萝蔔汤,应该是一道她经常做给女儿喝的汤,她在藉由此事怀念女儿。其次,古人?认为心是人?的思维器官,兇手可能以为将旧的受害者的心,给新的受害者食用?,能够让新的受害者跟女儿更像。」 但这根本不?可能。 梦醒时分,残酷嶙峋的现?实仍然?会扑面而来。 「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完全两个相同?的人?。」宋冥嘆道:「哪怕再相似,每个人?由于先天基因与后天经歷的塑造,也会多或多或少会有?区别。这註定了,兇手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就算面对全新的受害者,兇手最多也只能骗自己四天。 而后,为了逃避牢狱之灾,兇手往往选择杀人?灭口。紧接着,她又?怀揣着同?样的奢望,去偷走又?一个受害者。一次又?一次,不?停且恶劣地循环,只为在想像里?上演一场和女儿团聚的美梦。 她不?计后果,自欺欺人?。 最终,造就一个个家庭破碎的惨剧,以及洗不?尽的罪孽。 齐昭海沉默少顷,仿佛在为这些?家庭无言默哀。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既然?要找替身,兇手王淑良为什么要找和自己女儿年龄不?符的小孩?」 「因为她想要的,并非她真实的女儿。」 宋冥微微压低了嗓音,哑声道:「丈夫的早逝,导致她对自己的女儿有?更高的要求和期待。她想要的,是那个叛逆期之前,对她言听计从?、十全十美的乖女儿。」 三年前,兇手的女儿十二岁。 恰好是青春叛逆期。 这个阶段,原本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极正常的一环,但对控制欲过强的兇手王淑良来说,女儿的忤逆行为和自主思想的产生,意味着—— 她的女儿「失控」了。 这让王淑良感到恐慌,感到焦虑,使她不?计后果地想要将这些?变故扼杀。 「怪不?得,经过我们调查,三年前兇手王淑良虽说没?遇到任何大事,却依然?选择了从?学校辞去工作。」齐昭海不?禁胸口发闷:「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对女儿的控制上。」 王淑良修了轨道、藏了监控,把女儿关进那病态母爱铸成的囚笼中,无时无刻监视着。 以为这样,就能让一切回?归「正轨」。 殊不?知,人?类天生对自由的嚮往和逐渐发展的身心,怎是她的强压掌控得了的? 「或许对兇手王淑良来说,女儿第一次叛逆的时候,她心里?的女儿就已?经死去了。」宋冥再一次坐上了那张塑料矮凳,低头俯视泛起涟漪的水面。 这个位置,其实看不?清尸体的面容。 数不?清的光点密集地撒在水面上,晃动跳跃,基本能遮挡住尸首的模样。如此,兇手就还能够骗骗自己,她挚爱的女儿还是叛逆期前的样子…… 还是她爱的模样。 宋冥心念百转,目光却终归多了一抹惘然?:「兇手一定还会回?来的,回?到这具尸体旁边。当梦彻底醒来的时候,这具尸体会重新成为她唯一珍贵的宝物。」 齐昭海问:「如果我们要在第三个受害者遇害前,找到她呢?」 「抛下?饵,使她放松警惕。」 宋冥眼底映着那缸浊水,瞳孔愈发显得深沉:「只要她心里?还有?这个女儿,必然?不?会离尸体太远……」 时候不?早了。 有?些?梦,也该醒了。 第28章 食心傀儡10 兇手女儿的尸体, 尸检并不复杂。 她的死亡时间,是所有死者中?最早的,死法和之前那些受害者全然相同,毫无悬念。甚至, 连手臂上被注射肌松剂的针孔位置, 都大?差不差。 之后,这具尸体?便被暂放在了附近的殡仪馆里。 这场冬雨一直持续到下午的时候, 才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殡仪馆里沉寂得针落可闻, 阳光倦倦地洒在瓷砖地面上,晒得人仿佛都懒散了许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清洁工低着头, 推着保洁车走进殡仪馆里。 守在门口的警员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见来的是清洁工, 他们便没有多起?疑心。 那么大?一个殡仪馆,有几个清洁工再正常不过。屈居社会底层的他们,如同勤勤恳恳却卑贱渺小的工蚁, 随处可见, 因而?哪怕身?上穿着的工作?服再明亮鲜艷, 人们也往往倾向于将他们忽视。 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警员只例行扫视一眼工作?证,就摆手放行:「行了, 走吧。」 笨重的保洁车重新移动起?来。清洁工从始至终没过抬头,她佝偻下腰,俯身?耸肩,拉着那架装有垃圾桶的手推车一步步往前走。 推车的滚轮缓慢滑过地面。 没发出一丝声响。 擦肩而?过剎那,甚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清洁工的帽间, 掉出了一小缕棕黄色的捲髮。 发质很差,被多次烫染摧残过。 跟兇手的一模一样。 一路上, 她几乎是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停尸间,却并没有当即开始清扫工作?,而?是目标明确地走到那一排冷藏尸体?的雪柜前—— 逐个拉开,辨认,推回?。 不是!不是!这么多尸体?全都不是! 王淑良一遍又一遍,机械性地重复着上述行为,却很快被消磨去了耐心。把雪柜推回?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粗暴,越来越癫狂。 金属撞上金属,发出沉闷的低响。 如同野兽愤怒嘶鸣。 「我的女儿在哪里?在哪里?」王淑良焦躁地磨着牙,从喉咙深处碾出沙哑的问句。眼眶中?,红线虫似的血丝缠绕蠕动,攀爬上她的眼球。 她压抑着戾气,走到最后一个雪柜前,勐力拉开—— 苍白的面容,顷刻在冷雾中?浮现。 王淑良悬在半空中?的手,顿时定格。女儿眼睫上凝着的那层薄薄霜雪,仿佛落在她心上,将所有激烈躁动的情绪悉数冻结。 「女儿,我心爱的女儿……」 王淑良的尾音颤抖,瀰漫着失而?復得的狂喜。 拐来的第三个的孩子,根本?就是个废物,压根变不成她心里的样子。只有她的女儿才是最好的,最适合她的。她要把她的女儿带回?去,永永远远地藏在她身?边。 没有人可以将她们母女分?开!没有人! 就连警/察也不行。 王淑良之所以伪装成清洁工的模样,除了要掩人耳目,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她推着手推车,自由来去。保洁车的容量很大?,用来装一具未成年女尸不成问题。 「宝贝乖,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 王淑良降低音调,用一种哄诱儿童的口吻小声说。仿佛躺在她面前的,不是十五岁的少女的尸体?,而?是仍然不谙世事的稚气孩童:「记住啊,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妈妈带你回?家……」 温柔的饱含母爱的微笑,和明知女儿死去的痛苦,杂糅在同一张脸上。 像哭又像笑。 带着这种怪异而?扭曲的表情,她向柜中?的尸体?伸出了双手。 就在手指即将触及到尸体?的那一剎那,停尸间的门突然被外力毫无徵兆地推开。门板在墙上撞出的回?声,沉闷凝重,在王淑良的心脏上狠狠敲了一记警钟。 她立即回?头,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警员—— 这是一个给她设下的陷阱! 这个念头倏忽掠过王淑良脑海。她低头看向女儿近在咫尺的恬静面容,恨不得将一口牙齿咬碎。 她绝不能停手。 她的女儿,她必须带走。 「住手!不许动!」发现她的意图后,门外的警方顿时举枪喝道?。 王淑良却置若罔闻。 千钧一髮之际,齐昭海冲进房间,一把扳住她的手臂,稳准狠地拧转到背后。只在顷刻之间,战局便迅勐地终结。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数秒。 这还是宋冥第一次看见齐昭海抓人。流畅的肌肉线条绷紧又舒张,犹如弓弦,蓄着惊人的爆发力,让她不禁联想到盛夏里划破夜空的闪电,或者训练有素的大?型狼犬。 王淑良还待挣扎,其他警员已沖了上来将她摁在地上,拷上手铐。 齐昭海舒展了一下臂膊,掀起?王淑良的帽子。 帽沿下遮蔽的,是一张极为平庸的中?年妇女面容。眼袋深重,褶皱纵横,甚至因为同时打多份工的辛苦,比同龄人增添了许多沧桑。 但那双眼里,隐着癫狂的光。 齐昭海注视着那双血红覆盖的眼,很轻地倒抽了口冷气:「宋冥,你说得没错。王淑良一旦对第三个受害者失望了,她就会回?来找这具尸体?。」 不过,让王淑良那么早失望,第三个受害者还活着吗? 难道?她已经动手了? 「应该还没有。」宋冥知晓他要问什么:「我们的横加阻拦,使?她没机会拐走第四个替代者,尸体?又在殡仪馆。第三个受害者已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接近她女儿的人选了,她捨不得杀。」 齐昭海的心神微微定下来几分?。 「樊甜恬,把她拉开。」他命令。 「遵命!」樊甜恬勐地发力,和其他警员一起?架起?王淑良,把她强行从储存尸体?的雪柜前拽了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不!!!我的女儿!!」 被从女儿的尸身?旁拉开的瞬间,王淑良猝然剧烈地挣动起?来,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啸。 她被押在地上,形容狼狈,浑身?沾满细尘。 眼见挣脱不成,王淑良艰难地仰起?头,混浊的目光从齐队长移到了宋冥身?上。 不知是否将宋冥当成了好捏的软柿子,王淑良突然转动了一下眼球,而?后竭力往她的方向挪动过去,声泪俱下地低声乞求:「求求你,求求你,就让我再见我的女儿一眼吧。你也是女人,你应该更能明白我作?为母亲的感情,算我求求你了……」 齐昭海知道?,王淑良求错人了。 宋冥的薄凉冷情,他早在许多年前便亲身?领教了一回?。 至今仍彻骨寒心。 而?事实,也正如齐昭海所料的那般。不管王淑良怎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得悽惨,宋冥只对此漠然置之。 她微微俯身?,看向那张涕泪横流的脸。 极致冷酷的目光,像在观察实验箱里一只抽搐濒死的小鼠。 宋冥抬手将鬓髮捋到耳后,垂下睫羽的桃花眼中?,却只凝固着咄咄逼人的平静:「王淑良,第三个受害者在哪里?」 王淑良哭声一顿。 她愣怔地望向那桃花眼。 尽管三十多岁的年纪虽不算很老?,但早年坎坷的经歷还是让王淑良见过许多双眼睛,有的清澈,有的沧桑,但是从来没有一双眼睛能像这般—— 无情又残酷。 活像个没有心的怪物。 怪物不会被人情所感动。再多的泪水,也只是徒然。 齐昭海瞟了眼王淑良,见她如自己?预料中?那样神情恍惚,明显还没从宋冥那深潭冷渊似的眼神里缓过劲来。然而?,王淑良的嘴唇紧紧抿成细线,一点关受害者的位置都不肯往外透露。 看来暂时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既然唯一的兇手已经抓到手,受害者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王淑良,你可要好好想清楚。」齐昭海说完后,吩咐人把王淑良先押送回?局里。 他看向旁边的宋冥。 眉目冷淡,一如多年以前那般漠然薄情。 由于运行的制冷系统,这殡仪馆的藏尸间内,温度竟比外面还低稍许。从口鼻中?哈出的热气,转瞬变成白雾。 宋冥削瘦的身?影透过冷雾,影影绰绰。 沉默无言。 如硝烟里的断刃。 齐昭海凝视着她的身?影,良久,背过身?发出一声短促的苦笑。 自己?在奢望什么? 奢望宋冥看他一眼吗? 好笑。宋冥骨子里究竟有多么冷漠,他齐昭海不应该最清楚了吗? 抓捕任务既已结束,停尸间里的警员很快便散得差不多了。齐昭海听见宋冥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由远及近,缓缓往门边而?去。 她也要离开了。 意识到这一点剎那,齐昭海的心恍然被扯得一坠。 当宋冥与他擦肩而?过的那刻,他没忍住朝宋冥的方向迅速掠过一瞥,目光却停在了宋冥微启的唇瓣上。 她的唇上血色浅淡,犹如一片柔软的花瓣。 「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资格替受害者和他们的父母去心软,去原谅。」宋冥的话音很轻,转瞬即逝地滑过耳边,在神经末梢激起?微妙的震颤。 齐昭海浑身?一颤。 他赶忙回?头,宋冥却早已走远,无处追寻。 齐昭海蜷起?手指,压抑的心神却陡然沸腾翻涌。宋冥这么做,只是为了维护他们合作?关系的和谐吗?或者,有没有那么另一种千分?之一的可能—— 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 复杂的心绪涌动着,使?齐昭海离开的步伐迟缓了几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第一时间看到举着手机,慌里慌张地他跑来的石延: 「队长,不好了!你看网上,王淑良直播杀人了!」 第29章 食心傀儡11 「什么?!王淑良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齐昭海心头剧震。 他当即从石延手上夺过手机。 此?刻,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个杀人的直播间。而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正呈井喷式疯狂飙升。 齐昭海的脑神经突突勐跳。 「马上通知网警,封锁直播间。」他艰难地维持着一线理智, 迅速做出决定:「王淑良已经被?捕了, 这案子也没发现帮凶,应该是设置好的定时直播, 所以不用?担心刺激到兇手?……」 然后, 他看见了一片猩红。 第三个?受害者尹姗被?绑缚着手?脚,浸泡在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内, 全身被?锐器划了不知多少道?深深的裂口。而鱼缸旁的水管正不停往里注水,激盪的水流击打?在女孩身上, 沖刷出越来越多鲜血,将鱼缸染成触目惊心的深红。 这放血显然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直播间里灼眼的血红就像是燎原烈火。 烧得人整个?视网膜都在灼痛。 石延以最快速度处理完这件事, 看着那源源不断往外?涌出的血水, 下意识皱了皱鼻尖。 「依我看, 王淑良是想把她活活放血到死啊。」即便隔着屏幕,石延都仿佛能闻到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腥咸中掺杂着铁锈味。 那是死亡的气息。 齐昭海的眉心越拧越紧:「按照这个?速度, 小尹姗还能坚持多久?」 不等石延回答,齐昭海已经运转大脑,飞快地开始计算:「人只要失去三分之一的血液,就会死亡。就算第三个?受害者身上只有我们能看见的这些伤口,按照当前这个?失血速度,她应该只能再坚持……两小时十七分钟。」 两小时十七分钟, 这是他们最后的救援时间。 如?果第三个?受害者的状态比这更糟,她根本?连这短短的两小时多都撑不到。 他们不能再等了。 「立刻提审王淑良。」齐昭海作出决定:「务必在最短时间内, 问?出受害者的下落。」 . 话?虽如?此?,但审讯的艰难可想而知。 王淑良已经接连害死了两三个?孩童,自知罪无可赦,哪里还会在意多杀一个?? 负责审讯她的简尧,很快便一脸难色地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显然遇上了块难啃的硬骨头:「王淑良还是不肯说,一个?字都不肯。」 有时候,嫌疑人的沉默寡言,远比油嘴滑舌更难审。 以往在这种情况下,警方?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陪她慢慢磋磨,然而现在人命关天,他们已经没多少时间可以白白浪费。 「让我会会她。」齐昭海道?。 话?音未落,他推门?走进审讯室里。椅子上的王淑良抿着唇、闭着嘴,冷冷地盯视着他,在昏暗的光线下活像一块黯淡的磐石。 齐昭海没理会她的敌意,只是大咧咧地在对面?坐下。 「来,看看这些照片。这两个?死去的孩子,你都还认得吧?」齐昭海把那两个?年幼受害者的照片一张一张排开,摆在王淑良面?前。 这些照片数量众多。 有生前的灿烂,也有死后的悽惨。 王淑良却都不屑一顾,装装聋作哑。从齐昭海进门?到现在,她都保持着低垂着头往下方?看的姿态,连眼皮子都没抬高半分。 「行,那就是都认得。」齐昭海兀自点了下头,似乎没对她严密的心理防御有过多在意,而是刻板机械地例行问?话?。过了半秒,他不知道?又?从哪里翻出了一张照片,毫无歉意地开口: 「啊,不好意思,忘了这里还有一张。你再看看?」 齐昭海将照片晃过她眼前。 这一次,不等齐昭海把照片放下,王淑良就倏地将照片抢过,紧紧捏在手?里。 那是她女儿的照片。 不是她看过千万遍的苍白的尸体,而是叛逆期前乖顺可爱、笑靥如?花的女儿。 这个?时期的女儿,是王淑良绝对的软肋。 王淑良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眼圈没来由地渐渐泛红。她长了厚茧的拇指,一下下摩挲着照片中女孩的面?颊。仿佛这样,就能隔着漫长而孤独的时光长河—— 再次爱抚女儿的脸庞。 母爱之悲恸深情,令人不忍目睹。 齐昭海偏偏很不识趣地低头,一连甩出好几张详细记录了她女儿死状的相片。 手?上夺命的针孔、涣散无神的瞳孔、惨白泡肿的皮肤……令人心碎的细节被?镜头无限放大,清晰度高得接近残忍。一张张跟白刀子似的,狠狠往王淑良心肺里捣。窒息感扑面?而来,王淑良的唿吸陡然变得艰难急促。 她攥紧照片,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但齐昭海还在火上浇油。他高高挑起断眉,嘴角扯起一弧讽笑:「啧啧啧,王淑良,你的心肠好恶毒啊。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你连女儿都杀啊……」 「我没有杀我女儿!没有!」 王淑良勐地反驳。 她的反应和语气都极其激烈,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以至于需要两个?警员合起力来,才能将她重新摁回椅子上:「我是她妈妈,她是我亲生女儿!我怎么忍心杀她?!怎么忍心伤害她?是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杀死了她。」 王淑良四肢震颤,咬牙切齿。 一颗泪珠,从她眼角骤然滚落,「啪嗒」砸落在手?背上。 齐昭海知道?,王淑良的防御机制已经随着这滴眼泪的坠落,开始松动瓦解。他循循善诱:「别?说笑了,你女儿怎么可能不是你杀的?」 「绝对不是我!」王淑良怒目而视: 「她死的时候,我还在外?头。等我回到家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一定是有人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熘进家里,把我女儿杀死的……」 说到激动处,王淑良从嗓音里带出一丝不明显的抽噎。 她盯着齐昭海,喉咙里浸饱了冷静压制过的痛苦和愤恨:「……来做个?买卖吧。你们不是很想知道?,那个?叫尹姗的小东西现在在哪儿吗?只要我知道?,是谁杀了我女儿,我就把这个?地点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破一个?搁置已久的杀人案,难度无疑是地狱级别?。 可警方?没有选择的余地。 时间在指缝间飞快流逝着,压得天秤向卖方?市场倾倒。 想起命悬一线的女孩,齐昭海磨了磨后槽牙:「敢跟警方?做买卖,你胆子够肥的呀。你就不担心,我们随便编出个?答案来煳弄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尽管编。这点辨别?能力,我还是有的。」王淑良不慌不忙地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那天出门?得太赶,忘记给女儿注射肌松剂,回来后就见到了她的尸体。我电脑里,还存着一两段家门?口和卧室的监控录像,记录了我女儿死前最后一段时间的经歷……」 案发至今,许多证据早已湮灭。王淑良手?头的那几段监控,或许会成为帮助他们快速破的案最关键。 这,不仅是一次权利不对等的买卖。 而是一场硬仗。 这场仗他们不仅要打?赢,还要赢得迅速,赢得漂亮! . 在王淑良电脑里,警方?很快找到那些监控视频。 与案件相关的视频数量不多,却都至关重要。把分别?拍摄于卧室的和门?口的视频组合起来,大致能够拼凑出,王淑良女儿在死去那天的部分场景。 那天,王淑良匆匆离开以后,她女儿便趁机挣脱束缚,找东西遮挡住了摄像头。 接下来,视频画面?便陷入黑暗。 那是一段长达三小时五十七分的黑暗。在此?期间,王淑良的女儿只在第三小时四十九分时往门?外?探出半个?头时,被?安装在王淑良家对面?的监控拍到。 其余时间,她的行动完全不得而知。 在这一段监控视频缺失的时间里,这个?十五岁的少女究竟做过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事,才最终导致了不幸惨死? 宋冥凝视着画面?,眸光微凝。 如?果说,这些监控录像里藏着谜面?,王淑良的女儿所表露出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就是线索。他们需要藉助这仅有的几条线索,来揭开少女的死亡谜团。 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宋冥反覆拖动视频的进度条,尝试从人物?的动态中找到蛛丝马迹:「在卧室里拍摄到的前一个?视频,和后来门?口拍到的第二个?视频里,王淑良女儿的情绪差异很大。」 「哦?怎么说?」齐昭海追问?。 「第一个?视频里,王淑良女儿还是情绪稳定的,在第二个?视频里,却呈现出极度惊慌的状态。」 宋冥顿了顿,详细进行阐释:「具体的转变时间点,出现在那天的12:34,在王淑良女儿往楼下瞥的那一眼。那一眼之后,她很明显出现了眼皮收紧上扬、双唇张开向两边拉扯、脚步虚浮等恐惧的表现,而且很快关起了门?……」 「她应该是看见王淑良了。」 齐昭海说:「王淑良每天中午十二点下班,12:34差不多到家楼下。没过多久,门?口的监控也拍到了她。」 所以,王淑良女儿的畏惧很好解释。 就像贪玩的孩子趁父母不在偷看电视后,总会在意识到父母回来时,心惊胆战地关掉它,装作若无其事。 但王淑良女儿在这段监控里展现出的惊惧,未免高得有些过分了。王淑良好歹也是她的亲生母亲,之前即便是逼迫她学?习,也在小心翼翼地减少对她的伤害,她至于吓成这样吗? 还是说,她做了什么绝对不能被?王淑良发现的事情? 第30章 食心傀儡12 宋冥留意着电脑屏幕上人物的一举一动, 唇角微抿,若有所思。 门缝开合的瞬息间,她忽然瞟见—— 王淑良女儿藏在门后的左手,有一丝不自然。手指微微蜷缩, 呈抓握的姿态, 好像隐隐在使力?。 好像……正拿着什么东西。 齐昭海顿时顺着那道狭窄的门缝看进屋内,果然瞧见藏于门后的一小条金属质感的色块:「你看她手里这个, 是不是有点像行李箱的拉杆?」 假使这个推论成?立, 王淑良女儿之?所以如此惊恐,便是因为她想趁机逃脱这个家, 逃离母亲身边。 而?这件事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无论是站在理?智和情感的角度, 宋冥都能够理?解她的选择。当家庭从港湾变成?囚笼,当母亲病态而?疯狂的控制欲大?量滋生,像荆棘一样扎入肌骨血肉, 将本就所剩无几的自由剥夺殆尽…… 离开, 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不多时, 石延和樊甜恬也带回了他们走访调查的结果。 「我?们走访了王淑良的邻居和她女儿的朋友。只能说?,这两拨人对王淑良母女的看法, 完全没有重合的地方。」石延手里拎着他喝得?只剩半瓶的矿泉水,说?道。 只消看那被捏得?有些瘪下去的塑料瓶身,就知此行的不易。 石延喝水润了润嗓子:「我?们了解到,王淑良的几乎所有邻居都对她交口称赞,说?她当单亲妈妈很不容易,对女儿非常照顾, 母爱伟大?,无私奉献之?类的。但这些邻居对王淑良的女儿评价很差, 说?她不理?解妈妈的辛苦,没有自理?能力?……说?啥的都有。」 由此可见,王淑良对外的慈母形象塑造得?极好极稳。 宋冥意?识到,要想知道这段亲子关系中,王淑良与女儿相处的真实状态,必须要从其他角度进行切入:「我?更想听听,王淑良女儿的朋友对她的看法?」 「她女儿的朋友很少,几乎没有。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 石延回忆起找人的过?程,忍不住露出疲惫的神色:「那人是王淑良女儿在学校的同桌。她说?,王淑良的女儿极其害怕她妈妈,每次见到她妈妈,她总会突然哆嗦一下。后来慢慢的,王淑良的女儿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从来没见她笑过?,脑子也转得?很慢,好像过?得?很痛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情绪低落,思维迟缓,意?志活动减退?」宋冥兀地启唇。 石延反应了一下:「对对对,那个人说?的大?概就是这样,情况好像很糟糕。」 「这是抑郁症的症状。」 宋冥轻轻嘆出一口气:「而?且被王淑良关起来的那个时候,由于长期被置于高压环境下,她的抑郁症应该已经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她的心理?状况不容乐观。 几乎已到穷弩之?末。 这次出走的尝试,是王淑良的女儿竭尽全力?的一次自救行为。 如果脱逃成?功,她也许可以拥抱不一样的人生,有时间去康復、去成?长,而?非成?为停尸间里一具被药水泡得?发烂的尸体。 可惜,世上不存在如果。 「做得?很好,辛苦你们了。」齐昭海对石延和樊甜恬说?道。动作间,他不小心碰到滑鼠,电脑屏幕上的光标随之?忽地挪动,一下子点到了视频进度条中段的位置。 那时候,距离王淑良女儿在门口露面还?有一段时间。 齐昭海刚伸出手,想要把进度重新拖回去,瞳孔却倏地一缩—— 王淑良家的门把手,被转动了。 长条状的金属门把手,轻微转过?一个倾斜的弧度,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一直保持着这个倾斜。这说?明,早在王淑良的女儿出门之?前,就有人将手一直放在屋内的门把手上面。 这个人是王淑良的女儿吗? 如果是,她为什么没有立刻出门? 王淑良的这次疏忽,本该是她逃离母亲的最?佳时间点。但凡能够早一点出门,她至少不会撞见回家的王淑良,也不会错失这来之?不易的逃脱机会。 宋冥的眉心逐渐蹙紧。 难不成?,真像王淑良所说?的一样,在王淑良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屋里还?藏着其他的人? 「齐队长,我?们或许有必要回王淑良的家里一趟。」宋冥望向?紧盯着电脑屏幕,且同样面色凝重的齐昭海,说?: 「如果屋里的格局没有发生太大?变化,我?们可以试着重建现场。」 再现当时的场景。 补足那监控里缺失的三小时五十七分。 . 到王淑良家门前时,齐昭海下意?识瞥了眼直播。 直播间已被隐藏,里面的人数彻底清零,画面被直接转到了警方这里。 小尹姗的公主裙,在血水里无凭依地漂荡着。扬起的裙摆仿佛受缚在鱼缸里的水母,不断鼓起力?气冲撞着玻璃,却难逃濒临死亡的困局。 距离她所能坚持的最?长时间,只剩下一个半钟头左右。 齐昭海察觉,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口唇、肢端明显发绀、唿吸急促、表情淡漠……」宋冥根据画面判断出的结果,并不乐观:「……这像是失血量达到1700ml以上,即将进入重度休克的表现。」 受害者尹姗太年幼,太脆弱。 宋冥担心,她很可能连齐昭海预计的时间都撑不到。 「赶紧开始吧。」齐昭海忍不住发声催促。他站在王淑良家大?门的外侧,看着宋冥走进屋内,单薄的身形一点点消失在缓缓变窄的门缝里。 「咔哒」,门关上了。 通往屋外的通道彻底闭合。 宋冥站在门内,面对着那扇锈痕蜿蜒的防盗门。她知道,在那个悲剧袭来的中午,王淑良的女儿同样也是站在这个位置—— 独自面对她莫测的命运。 空无一人的屋内,静得?针落可闻。宋冥设想自己像当初的王淑良女儿那般,一边拉着行李箱,一边轻轻将手搭在门把手上。 发力?,转动。 「你已经被压抑了太久,连精神也即将崩溃。只要推开了这扇门,就能逃出被囚禁被控制的命运。」宋冥敛眸低喃,仿佛询问着王淑良早已的去世女儿: 「但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推开门,走出去,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她究竟为什么会犹豫了这么久呢? 是什么牵绊住了她? 宋冥转头缓缓环顾四?周,试图找出那个使王淑良女儿迟疑的缘由。斑驳的门窗、枯萎的盆栽、掉漆的桌椅……她的视线从这些物?件上逐一掠过?。 忽然,她的目光被黏住了。 被黏在置物?架上,那一方小小的相框里面。 质朴简单到几乎毫无存在感的木制相框里,框着一张母女两人的合照。 那时候,她们母女显然感情甚好。照片中,王淑良舒展双手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挨得?很近的两张脸上,洋溢着如出一辙的幸福笑容。 这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哪怕王淑良的女儿心中,分明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在决定推门离去的剎那,她还?是本能地感到不舍,不仅为了不再慈爱的母亲,也为了那些消散的幸福。 深切的不舍犹如枷锁,将她的脚步锁在了屋里。 也锁住了推门而?出的气力?。 「这,就是耽误你脱困的真正原因吗?」宋冥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悲哀。这份哀凉,像晨雾里一阵沾满露水的风,将心尖浸得?湿透发冷。 她阖起眼帘,手上的力?在不知不觉间卸去。 一分分,一点点。 从憎恨到不舍,从坚决到迟疑……这大?概就是王淑良的女儿,在那时所感受到的全部情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宋冥能听见一门之?隔的外边,传来齐昭海激动的声音:「对,监控里的门把手倾斜的角度就是这样!这说?明,你现在用的力?气,和王淑良的女儿那时候用的一样多。」 齐昭海一把拉开门,语速飞快: 「你现在知道了吧,王淑良的女儿当时是在看什么?是人,还?是物?品?」 「她什么都看了,却又什么都没看。」宋冥摇摇头。 因为她看到的,并不止是架子上那张薄薄的照片。而?是母女合照上附着承载着的,一段恍若隔世的童年记忆。 正是这份会刺痛人的记忆。 让她丧了命。 . 再一次看见齐昭海,王淑良是惊喜的。 「查到结果了?」她上身前倾,语气异乎寻常地急切:「是哪个挨千刀的,杀了我?的女儿?」 齐昭海站在审讯室门边,冷眼看着她。 「案发时,你家里没有旁人,这起案件也没有兇手。这是一起由意?外导致的自杀。」审讯室惨白的光线下,齐昭海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淑良,目光残酷又悲悯:「又或者,可以这么说?——」 「这起悲剧的始作俑者,是你。」 王淑良顷刻间勃然大?怒:「这怎么可能?你们骗我?。」 「骗你有意?义?吗?」齐昭海很轻地扬了下断眉,回身拿来一份分析报告:「你女儿的学校给学生做过?一次心理?健康测试,但因为她在结果出来前就退学了,这个测试的结果就在学校一直留到了现在。你不想看看吗?」 王淑良半信半疑地接过?。 报告上那些高深晦涩的专有名词,她一个也看不懂,但那一行「严重抑郁状态」诊断,却如同仿佛开刃尖刀,将王淑良的心戳得?鲜血淋漓。 「怎么会,怎么会……」王淑良禁不住将纸面攥紧揉皱,恨不得?将其在自己的视线中摧残殆尽。 然而?,印刷出的白纸黑字如此清晰,不容忽视。 「我?们的法医验尸时,在你女儿手上发现了很多陈旧的刀伤。」齐昭海无情地将事实摆到她面前:「你口口声声说?着爱她,脑子里却从来都只想着掌控她、逼迫她。你从来没有发现过?她手上的刀痕,不知道她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尝试过?多少次自残自杀。」 他语锋如鋩,句句诛心。 「王淑良,你知不知道你女儿为什么一直在反抗你?因为她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了。」齐昭海一步步迈出,走到拷王淑良的椅子跟前: 「再在这样的掌控里生活下去,她不是疯,就是死。」 第31章 食心傀儡13 「我不相信!你?们?是和学校串通起来骗我的。」 王淑良手掌猝然攥紧。 那份将?她女儿判断为抑郁症的报告书, 霎那间被五指揉搓成一个怪异畸形的纸团。 纸团不平滑的稜角硌着掌心,王淑良冷笑着质疑:「我那么爱我的女儿,我已经用尽全力在对她好了?,她怎么可能这么脆弱?这份乱七八糟的测试报告只是一张纸, 你?们?警/察让学校印多少, 学校就能印多少,这算不了?什么。」 王淑良警惕地抿起嘴。 她才不相信, 她的女儿竟会有抑郁症。如果?有, 她为什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这一定都是警方?的诡计,警方?的骗术。 「也行, 不信就算了?。」齐昭海随手拉过一把椅子,浑不讲究地在王淑良正对面坐下:「那我跟你?讲一讲, 我们?刚才经过调查,还原出的事?件经过吧。也就是你?女儿死的那一天,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齐昭海从王淑良身上轻轻瞥过一眼, 装作对她的反应毫不在意。 「那一天, 你?女儿本来是要逃跑的。」 齐昭海的话音很平静, 言语间,却?无端地感?到喉头?艰涩:「你?没给?她注射肌松剂, 绑她的带子也被她自己挣开了?,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逃脱良机。她遮住摄像头?,花了?三小时左右收拾行李……我想,这个计划一定在她心中酝酿很久了?,所以她做起这些事?来,才会那么得?心应手。」 说着, 齐昭海暂停了?一下: 「但即便这样,她也没能顺利走成。只因为这张照片。」 那张母女合影被齐昭海带了?回来。她们?一大一小两张灿烂的笑脸依偎着, 被存放在相框里,好似封存了?那段美好而短暂的过往。 冰冷漆黑的审讯室里,因此增添了?一丝人情的温度。 齐昭海觑见,王淑良的眼睑在这张照片进入视野范围后,开始微微闭合了?。 仿佛这照片是块烙铁。 烫着了?她。 不过,王淑良越是逃避,齐昭海就越要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地将?经过讲给?她听:「本来,你?女儿有成功离开的可能,但是当?她准备推开家门时,她最后回头?看了?你?们?共同的家一眼。也就是那一眼,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她看到了?这张合照,也想起了?你?们?曾经拥有过的幸福。」 齐昭海的声音低缓:「你?女儿放不下你?,所以她犹豫了?很久很久,久到错失了?这个千载难逢的逃脱机会。发现你?回来时,她惊慌失措,把行李又放回去以后,就匆匆熘进卧室,拿起了?那瓶肌松剂尝试自己注射,想要装出没有任何变故发生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王淑良苦苦哀求。 齐昭海却?偏偏不肯停下:「……但她一个才上中学的女孩,怎么可能知道肌松剂的安全用量?她给?自己注射的肌松剂一不小心过了?量,直接导致了?她自己的死亡。」 他逐字逐句都像是惊雷,在王淑良耳畔齐齐炸响。 震耳欲聋。 王淑良脑中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仿佛隔着水膜,变得?混沌不清。 「其实你?早就知道是这样的,对吧?只是你?不敢信。」 齐昭海垂眼看着她,一双眼型锐利的眸子隐在阴影里,神情难辨:「你?女儿因为对你?的爱,放弃了?唯一的逃脱机会,却?死于对你?的恐惧。」 这个事?实太?惨痛,也太?残酷。 因此,王淑良就算隐隐约约猜到事?情的经过,仍然选择了?自我欺瞒。 仿佛那间屋子里,当?时只要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她就能够彻底地跟女儿的死亡撇清干系,摆脱那令她倍受煎熬的负罪感?。 但这没有用。 当?真相水落石出,即使再不愿相信事?实,也不得?不信。 「我的女儿……她怎么可以那么傻?怎么可以那么脆弱?」王淑良缓缓捂住双眼。金属的手铐卡在她略微变形的手腕上,像一具限制动作的冰冷枷锁。 令她的崩溃,显得?克制又沉默。 可即便在悲痛之余,王淑良依然习惯性地责备女儿。 「你?女儿能撑那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在你?病态的控制欲和教育方?式下,没有人还能保持完全的心理健康。」齐昭海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她生前应该不止一次地对你?的做法提出意见,但你?每次都装聋作哑、不闻不问,顽固不化地坚持着你?的想法,甚至以为这是她的问题。」 于是,祸根从此埋下。 一切覆水难收。 王淑良的手痛苦不堪地紧握成拳,手铐的边沿重重撞在桌上。 「不!我没有错!」王淑良梗着脖子,语无伦次地嘶声争辩:「我那都是为了?她好,她根本就不懂我的苦心!是她自己太?脆弱了?!我只是想让她好好学习,有什么错?要是学不好,以后怎么可能找到好工作,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齐昭海看着这一刻歇斯底里的王淑良,突然感?到有些失望。 王淑良爱自己的女儿吗? 无疑是爱的。 但直到此时此刻,直到她的女儿因她经年累月的压制和伤害,化为浴缸中泡烂的尸骸……她仍执迷不悟。 沉默许久后,齐昭海才终于开口: 「你?欠她一个道歉。」 虽然这句道歉,王淑良的女儿註定是听不到了?。 「既然你?女儿死亡的前因后果?已经明确了?,王淑良,你?该告诉我们?,那个叫尹姗的女孩在哪里了?吧?」齐昭海问。 王淑良咬着唇沉默,她拿着她和女儿的那张双人合影,有气?无力地摩挲着相框。 半晌,王淑良选择了?妥协: 「蛾青山的山脚下,左数第二幢烂尾楼。动作快点。否则,你?们?就只能找到她的尸体了?。」 . 虽然不知道王淑良在被关?押的时间里,是如何计算出时间的,但有一点她说得?很对。 现在情况已十万火急。 第三个受害者小尹姗的失血状况,的确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要是再得?不到救治,她确实会死。 还有最后二十分钟。 齐昭海疾步奔出警局,跨进驾驶座里,发动车辆,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车辆转瞬如离弦之箭般冲上马路,向蛾青山下那栋关?受害者的烂尾楼狂飙而去。 轮胎高速旋转,摩擦过柏油路面,将?飓风撕扯为千丝万缕的碎片。 他们?在与死神竞速。 不明所以的交警大力吹哨,意图阻拦,却?连同他们?尖利的哨声一起,被远远甩在脑后。 「现在受害者是什么情况?」齐昭海头?也不转地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简尧。全速的驾驶与复杂的路况,令他几乎难以分出心神,去瞟一眼直播间里的场景。 但想也知道,情形不容乐观—— 鱼缸里面的水,早已经被浸染成接近深黑的血红。 尹姗全身开始脱力,四肢不受控制地沉沉垂下,被动盪不安的水波推着晃动。稚嫩的小脸半浸在血水里,苍白到几乎透明,仿佛一个雪做的魂灵,随时都可能消融…… 錶盘指针一刻不停地移动。 剩下最后十分钟。 小尹姗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越变越差。额上涔涔冷汗渗出,濡湿碎发,口唇微泛绀色。 这是失血性休克前的症状。 「快一点,再快一点。」齐昭海心急如焚。他紧咬牙关?,再一次深踩油门,全力提速。狂风唿啸着挤进车窗的缝隙里,将?他的衣摆和发梢吹得?肆意飞扬。 目的地近了?,更近了?。 他能够模模煳煳地看到,远处烂尾楼的轮廓。 「队长?,是那栋吗?」后座上的樊甜恬和石延扒着车窗惊唿。随着车子越来越近,他们?只是一仰头?,就一眼瞧见了?烂尾楼上,那个装满受害者鲜血的鱼缸。 在裸露着钢筋水泥的灰黑楼体上,如同一块未愈的疮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显露出溃烂的猩红。 分外悚目。 在只剩三分钟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烂尾楼下。 直播画面里的小尹姗,精神正逐渐涣散。由于痛苦,她大睁着眼,眼瞳却?不知从何时失去了?聚焦的能力。眸中光彩慢慢涣散,变得?黯淡无神,如同一捧焚尽的灰。 缓缓耷拉下去的眼皮里,微弱的星火即将?熄灭。 「快来不及了?。」不知是谁瞥向屏幕,发出一声惋惜的低嘆。 齐昭海「砰」地甩上车门。他只抬首瞟去一眼,飞快地在心里估计一下受害者所在的楼层和所需用时,便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带领警员往那一层烂尾楼发起了?冲刺。他们?必须要快! 倒计时两分钟—— 水流带走越来越多的体温,小尹姗肢体发绀,唿吸微弱。 但层层叠叠的台阶还挡在前方?。楼梯弯弯折折,在重复中循环上升,天堑似的阻挡着警方?的救援。他们?不得?不竭尽全力,跨越这道天堑。 最后一分钟—— 小尹姗的眼帘越来越沉重,控制不住地往下垂。 与此同时,齐昭海转过最后一个楼梯的拐角,装满鲜血的巨大鱼缸霎那间撞入眼帘。鱼缸内,是受害者小尹姗近在咫尺的幼小身影。 他瞳孔骤缩,脚下勐然加速,向她狂奔过去。 最后一秒—— 失血的极限即将?到来。 齐昭海的手指,终于触摸到冰凉厚重的鱼缸玻璃。 堪堪在小尹姗闭上双眼的前一秒,齐昭海朝她伸出了?手,紧握住了?女童惨白稚嫩的小小手掌: 「撑住,不要睡。」 第32章 食心傀儡14 「呜哩呜哩呜哩——」 救护车顶上红蓝两色的灯光, 在将暗未暗的暮色中闪动。 医护人员急匆匆地乘车赶到?,为失血过多的小尹姗採取了紧急措施后,便?将其抱出鱼缸,抬上?担架, 以最快的速度往救护车里送。 小尹姗的家人闻讯, 也?急切地奔赴现场。 「姗姗,我苦命的姗姗啊!都是爸爸妈妈的错, 爸爸妈妈逛街时不应该那么大意的……」小尹姗的妈妈拥着失而復得的女儿, 喜极而泣。小尹姗的爸爸更是抓紧齐昭海的手,语无?伦次地道谢。 跟那几?个死去女童的父母相比, 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当小尹姗用微微发冷的柔嫩小手,勾住他们的手指时, 另一些父母的幼孩还未抽条,伶仃的身子骨已先收敛进一方窄小的骨灰盒,化为父母心上?的疮疤。 从此天人永隔。 齐昭海目送救护车远去后, 不由得侧头, 看向烂尾楼前站立的纤细身影。 被蓝调吞没的天穹下, 见不到?一丝余晖,只有幽邃的苍凉湮没了世间。有那么一瞬间, 齐昭海几?乎要?以为,宋冥灰蓝的衣衫消融在这漫天捲地的暮光里,融化在城市的点点繁灯之中。 毕竟,两者有一点特?征是相同的。 颜色愈是冰冷到?极致,愈是从最深沉处,透出缠绵悱恻的无?尽温柔。 「齐队长在看什么?」 宋冥轻而浅地瞟他一眼。 齐昭海摇摇头, 没告诉宋冥他脑海里浮现的,是方才宋冥安抚小尹姗的情景。 在此之前, 他委实很难想像—— 宋冥这样一个骨子里冷得好似结了霜的人,居然对受害儿童的安抚颇为擅长。 在平復小尹姗的恐惧时,宋冥所展现出的出色的耐心、细心与共情能力,足以令某些专门负责这项工作,却尸位素餐的心理医生为之羞愧。 一面冷漠,一面温情。 互为矛盾的两种特?质,在她身上?显得对立又?和谐。 仿佛本身就是一体。 . 十万火急的生死救援过后,便?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说来?也?怪,也?许之前在剑拔弩张的侦查与缉捕里待得久了,现在生活节奏稍一舒缓下来?,齐昭海居然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绷紧的心弦松弛了,被案情填满的脑海却像缺了一块。 空落落的。 心上?仿佛有风,从那空荡之处悠悠捲起,将那些匆忙时来?不及细思的情绪悉数翻出,不断发酵,在胸膛中翻搅成稀里煳涂的一团。 剪不断,理还乱。 直从他骨头缝里,往外?冒出一股难捱的滋味来?。 尤其是当齐昭海想到?,由于宋冥并没有明?确答应和警局合作,一旦这个案件彻底结束后她就会离开?时,他的心房好似被勐蛰了一下,酸胀疼痛得难以忍耐,他却无?法分辨那是什么心情。 是遗憾、不甘心……还是不舍? 他试图用理智自?我分析。 但,明?明?早知道宋冥会离开?,他为什么还会不舍? 齐昭海心头堵得厉害,指间的原子笔在不觉间越转越快。笔身唰然失去平衡, 「啪嗒」一声坠下,砸落地面的声响,剎那间惊飞了繁杂的思绪。 「老大,你咋啦?」石延转过脑袋:「这几?天,就没见你说过几?句话。」 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跟个石头刻成的人像似的。 「没什么。」齐昭海嘴硬,没说实话。哪怕他大概能够猜到?,这是自?己用理智压制情绪过久,导致现在一安定下来?,感情就对他展开?了勐烈反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如果说旁边只有石延一个,这套说辞还能骗得过人。 然而很不巧,齐昭海周围还有一个对整个警局,乃至大半个云程市的八卦都了如指掌的樊甜恬。 「队长,你又?在硬撑着装没事了。」樊甜恬托着腮帮子,小小声地吐槽:「有些人啊,表面上?装着波澜不惊,其实心里可能难受得都快哭出来?了吧。」 「才没有。」齐昭海死活不肯招认。 樊甜恬已经对他这副模样牵见怪不怪了。她嘆口气,向侧边探出一只手,熟稔地揪回对齐昭海的谎话信以为真的石延:「唉,队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不会还在想着你那个前女友吧?」 这类八卦绯闻,向来?传得贼快。 齐昭海对前女友用情至深的事情,局里的人多少都有过听闻。 那一瞬间,石延的同情心熊熊燃烧。他赶紧过来?帮腔:「老大,你想开?点。没准儿,那个女生还对你旧情难忘呢。」 「旧情难忘?」齐昭海重复一遍。 他突然笑出了声。 仿佛耳中听到?的,不是什么劝慰的话语,而是这世上?最为荒诞不经的笑话。 齐昭海足足笑了近一分钟。 笑得挺直不起腰杆,笑得眼角沁出泪花。 终了,他一把抹去笑出的眼泪,上?扬的尾调酸楚而苦涩,反倒从虚空中勾引出更多落寞:「你小子,敢情是樊甜恬爱情小说看多了,把你也?传染了啊?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旧情难忘。」 多的是无?情人,少的是痴情心。 齐昭海抬头眺望窗外?。 从这里往北,再?走大概三?四条街的距离,就是宋冥任教的大学。那校园,与他们作为警/察出生入死的生活相比,如同一座浸饱书香的象牙塔。 也?难怪,她会不愿过来?。 齐昭海凝视着那遥不可见的远方,良久,冷不丁发出一声自?嘲的低语:「她怕是……早已经把我给忘了。」 . 其实在最早发现齐昭海心情不对头的那批人里,宋冥算是头一个。 起初,她并未觉得,这是一件需要?关注的事情。 毕竟有负面情绪无?可厚非。 但,当宋冥为了询问案件后续状况,而再?一次来?到?警局之后,她才意识到?,齐昭海的问题或许比她想像的还更严重一些。 「齐队长呢?他在哪里?」 宋冥询问石延。 她方才去看过了,齐昭海不在办公室。那间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面没有开?灯,所有物件都被深困在一团粘稠的漆黑里。 「齐队啊,应该到?外?面抽菸去了。」石延说话坦荡,卖自?家?队长的时候也?极其爽快:「他这段时间心里一直不太舒坦,有个老前辈就给了他一支烟,说这玩意儿虽不是什么好东西,抽两口也?能好点。」 宋冥:「……」 这是哪门子的缺德前辈?正经知识的不教,净教坏的。 她道过谢,循着指引缓步走到?屋外?,果真在箍地的夜色中寻到?了齐昭海。 齐昭海屈着两条长腿,坐在路边的台阶上?,骨骼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才点燃的烟。夜幕昏黑,菸头处擦亮的火光,因?此显得格外?明?显。即便?还隔着一段距离,宋冥仍能瞥见那点闪烁的猩红。 宋冥微不可察蹙了下眉:「齐队长……」 可还未开?口,她便?见齐昭海打量那根烟一下,而后发狠似的低头勐抽了一大口。 下一刻,报应就来?了。 强刺激性的菸草气息顷刻间杀进气管,灌入肺叶,焦油、尼古丁和菸硷等成分混合而成的烟雾倏忽袭来?,刺激中枢神经。齐昭海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剧烈呛咳起来?。 见他咳得一声比一声厉害,宋冥不贊同道:「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抽菸?」 她不说还好,一说,齐昭海的逆反劲就上?来?了。 「我本来?就会抽,只是后来?戒掉了。」齐昭海生生忍下咳嗽,扭过头盯着她,不肯露怯的样子像极了养不熟的小狼崽子:「况且,我也?比你小不了多少,不是小孩子。」 齐昭海一字一顿地强调。 菸头处幽微的一点火光半明?半晦,隐约勾勒出他高挺的鼻尖,以及那些藏在眼底的刺,尖锐扎人。但宋冥本能地觉得,他不会主动攻击。 只是示威式地亮一亮。 和那些遇到?危险就龇牙炸毛的小猫小狗,有异曲同工之处。 宋冥如此一联想,顿时感觉眼前的齐昭海都变得可爱起来?:「小一天也?是小,更何况是小我三?年。我班里那些学生,也?只比你小不了几?岁。」 一旦代入了老师这个身份,齐昭海手上?的烟瞬间显得面目可憎。 她几?番颦眉,终究还是伸出了手。 线条柔软的手指徐徐舒展,取走香菸时,不经意摩擦过齐昭海生了枪茧的虎口。那极其轻盈的一触,接近后即远离,虽知是意外?,仍让人不由得怅然若失。 齐昭海手上?一空,心也?跟着空了。 直到?宋冥在他面前碾灭了烟,他也?没动。 摧毁性的重压下,数不清的火星被挤压得从菸捲里纷纷迸出,在粗粝的石质台阶上?苟延残喘地跳动了几?下,才挣扎着熄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像一场盛极而衰的奇景。 也?似躁动的心火。 齐昭海撇过脸,不去看那消失殆尽的点点火光。 宋冥只当他是因?为烟被没收,所以闹了脾气。宋冥倒也?不介意,只轻轻一笑:「为什么学抽菸?」 「工作需要?。」齐昭海话音硬梆梆的。 工作?什么样的工作需要?吸菸?宋冥若有所思。 抽菸一般是为了提神消愁,可在齐昭海最倦最累的时候,宋冥也?从没见他吸过烟。除非,吸菸是为了……利用烟在社交方面的作用,融入某个特?定群体。 结合齐昭海迅速的晋升经歷,宋冥心里很快有了底。 齐昭海大概在犯罪团伙里做过卧底。只有这样冒着极惊人的风险,在那起大案的破获过程中立过大功,才可能被提拔得这么快。 「后来?呢?」宋冥问:「这烟为什么又?戒掉了?」 她知道,戒菸一贯艰难。 何况菸酒的危害性相对没那么严重,许多人都对此不以为意。 「因?为一个人。」 齐昭海终于转过头来?,用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她不喜欢烟味,而我刚好记得。」 第33章 食心傀儡15 齐昭海有一双很亮的眼。 从这寒星似的眼眸里, 宋冥仿佛看见了很多—— 转瞬间吞噬森林的炽烈山火;盛夏沿海地带席捲城市的飓风;譁然溅碎在岩石上的飞瀑……所有宋冥读得懂读不懂的情感,都被悉数压制进那深黑的瞳仁,浓缩于这个回眸。 安静,却极尽喧嚣。 简直要让人?从灵魂深处都泛起颤慄。 然而此时此刻, 宋冥却不期然地想起, 她此前在警局窗前,遥遥望见的那一树蓝花楹。 那树绽放得不合时宜的繁花, 如?烟如?霞。纵使明知?寒风凛冽, 也毅然决然地选择吐蕊绽放。蓝紫色的花瓣在严冬里飘摇的姿态,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执着? 宋冥很快联繫上了齐昭海仅有的那个绯闻。 她沉吟片刻, 问?:「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那个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前女友?」 「前女友?」齐昭海突然看向她, 随即苦笑着解释:「其实算不得前女友,都是局里的人?乱传的。她甚至……没?给过我?一个表白的机会。」 那人?的心,好似一块捂不化?的坚冰。 懵懂无知?的少年被她的剔透吸引, 妄想用一腔炙热的爱意将其融化?, 可直到手脚都冻僵麻木, 也换不来?她的一个展颜。 「直到遇见她,我?才知?道, 一个人?的心居然可以?这么冷。」 齐昭海仰头,望向无星无月的夜空。仿佛夜色的漆黑,能够遮掩住他眼底同样深沉的怅然:「我?拼命追赶她的脚步,只想多陪她一段时间。有好几次,我?都以?为她终于愿意接受我?了。但直到我?好不容易托人?,把情书放到她抽屉里时, 我?却看到……」 他闭了闭眼睛,喉咙好像被尖利的骨刺哽住。 以?至于, 齐昭海不得不抿着唇沉默好久,才终于找回把这句话?重?新接上的力气。 「……我?看到,她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把我?写了一晚上的情书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嘲弄地扯了下嘴角,云淡风轻的每个字背后,都是一道撕裂的伤疤:「还是特意戴了手套扔的。」 仿佛那封情书凝聚了齐昭海心血的情书,是应该被无情丢弃的有害物品。 若敝履,如?草芥,不值得她一瞥。 宋冥在齐昭海身旁的台阶坐下,观察着那溢于言表的痛苦与哀伤,心中一时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实话?说,宋冥其实不太能理解爱情。 尽管她研究的便是心理学,能够不假思索地背出影响爱情的激素,但人?类的心理是那样复杂又深不可测,至今仍然有许多方面?,是最前沿的学者也尚未探究透彻的。 比如?,爱情。 无数的文学家不吝以?最华美的辞藻吟咏爱情,以?最极致的篇章赞美爱情,但它在宋冥这里,只不过是一缕迷思。 捉摸不透,缥缈不定。 宋冥只好凭藉经验,寻找这种语境下会使用的惯常语言,充作回应:「有你这么爱她,这个女孩很幸运。」 「你真的不记得她是谁了?」齐昭海在宋冥讶异的目光中转过头,颇为认真地看向她:「那个女生也是在云程市长大?的。」 齐昭海的眼瞳折射着灯光,在黑暗里微微发亮。 似乎很期待宋冥的回答。 然而,宋冥却只是摇头:「抱歉,我?并没?有印象。这或许是因为我?们之间差了三年。初中只有三年,高中也是三年,连大?学也才四年而已,我?们中间隔的年级太多了。更?何况,云程市那么大?,我?很难知?道你的事情。」 她说完后,才觉齐昭海面?色似乎有些古怪。 「怎么了?」宋冥不禁问?道。 「没?事。」齐昭海低着头,垂下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可即便如?此,宋冥还是从那髮丝的缝隙之间,窥见了他眸底一瞬间粉碎消遁的光彩。 明明看不见他的微表情,宋冥却感受到了深深的失落。 不知?是不是那根烟的缘故,齐昭海感觉头脑有些昏沉发晕。好像有一层层沉闷厚重?的阴云,密不透风地蒙住了他。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齐昭海忍不住想要大?口喘息,最终,却只以?一嘆收尾。 至此—— 他终于确认,宋冥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声长嘆,仿佛给这次夜谈画上了一个终止符。他们彼此再没?多说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齐昭海本以?为,他们今晚的交集也会在沉默中结束。 然而,宋冥临走时,他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宋冥,你还记得云程中学吗?」 「记得,那是我?的母校。」 宋冥闻声回眸,见齐昭海神色稍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她没?听到齐昭海的答话?。 借着警局大?楼透出的微弱灯光,宋冥窥见,齐昭海垂在身侧的手,在夜空下几番攥紧,隐忍到手背绷起根根蜿蜒的青筋。宋冥隐约猜到,他正极力克制着某种唿之欲出的强烈情感。 夜色深黑的涡流中,理智与情感无声撕咬。 好半晌,齐昭海终是松开双手。 但他却是笑着开口的,语句之间绝口不提感情,只谈花事:「……云程中学外面?,有一棵上百年的蓝花楹树。你要是喜欢,可以?去看看。」 「花开的时候,很美。」 . 然而,那树蓝花楹开得最美的时候,齐昭海其实是见过的。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树旁建起的云程中学还没?有经歷过翻修或扩建,而是藏在老城区里,坐落在众多窄长的巷子之间。 那一条条环绕学校的巷落,宽窄不一,迂迴曲折,隐蔽性好得过分。因而,那里向来?是霸凌者躲避老师和?家长的目光,为非作歹的绝佳地点,也是齐昭海第一次遇见宋冥的地方。 那是一个五月,蓝花楹开的时节。 然而晴时的阳光只落在最顶端的花上,照不到攀满苔藓的角落。这样无光的角落潮湿阴暗,最适宜滋生臭虫和?恶念。 小?齐昭海便是在这个时刻,从这里路过的。 又一场校园霸凌正在发生。 小?齐昭海家境优渥,上学放学都有司机接送。每天放学,车辆都会经过这条巷口,他已不知?是第几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曾经,他也有过不顾司机的劝阻,下车试图阻止暴行的时刻。但那些屈服于霸凌者的人?,最终将小?齐昭海对待此事的态度,从见义勇为,消磨成了隔着车窗玻璃的漠然一瞥。 但这次,与之前不尽相同。 那天,小?齐昭海和?家里闹了一场,作为惩罚,被父母取消了车辆接送的权利。 当他晃着脖颈上挂的钥匙,从巷口走过的瞬间,小?齐昭海从那密集落下的拳脚间,撞进了一双桃花眼——一双跟他见过的所有受害者,都截然不同的眼。 那目光漠然如?冷血蛇类,又冷静如?覆雪冰川。 带着能刺穿人?心的力量。 直击灵魂。 在霸凌者堪称暴戾的宣洩中,女孩的头颅始终高高昂起。小?齐昭海看见她嘴角的淤青,看见她脆弱纤细的脖颈…… 但即便遍体鳞伤,她唇角仍噙着一丝微笑。 小?齐昭海最初没?明白那是怎样的笑意,不源于发自内心的喜悦,也不全?是面?对□□的坚韧不屈。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在一个在察看自己?实验样品的研究员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笑容。 这是属于观察者的微笑。 而这些气焰嚣张的霸凌者,在她眼里,不过是实验样品。 哪怕被困在这般绝望幽暗的死巷里,见不着一丝光芒,她也是一个人?性的观察员,不是一个被拯救者。 那个女孩就是宋冥。 而本该只是过客的小?齐昭海,却千不该万不该,被这样一双眼眸摄住了心魄,迈不开步伐。 匆匆一瞥,烙烫心间。 哪怕知?道这个人?不需要帮助,那心中燃烧起的强烈责任感和?正义感,也让他没?办法做到坐视不理。 但小?齐昭海还没?来?得及踏出半步,便见小?宋冥微偏过头颅,斜睨着带头霸凌她的混混。分明是自上往下的视线,却被她看出了一种睥视的悲悯:「你知?道吗?你妈妈要抛弃你了。」 包围她的霸凌者们先是一静,而后闹堂大?笑。 他们压根不相信这话?。 「哟哟哟,听听啊?这黄毛丫头都被哥们吓得说胡话?了。」 「看这小?模样的,脑袋不会被我?们揍傻了吧?哈哈哈真可怜……」 他们的嘲笑尖锐刺耳,咧开的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朵根。宋冥却仅是认真地端量着领头的那个人?,静到极致的目光直盯得那人?遍体发寒。 终于,领头的霸凌者懒懒地掀起眼皮,打了个手势。 其他人?在示意下纷纷闭嘴。 领头者踱了两?步,在小?宋冥面?前吊儿郎当地蹲下,下巴鄙视性地朝她一点:「喂,你不会真以?为,我?相信你那套装神弄鬼的把戏吧?」 他对小?宋冥的说法将信将疑,态度更?是极尽讥讽。 岂料,小?宋冥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他:「你的袖口沾着油渍,凑近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花生油。这是一种烹饪用油,结合你手上被油溅出的伤痕和?手指上的创口贴,你最近应该在学做饭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领头者的脸都黑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笑话?!要是让他一帮小?弟知?道,他天天在家干这种女人?的活,他这老大?的脸面?往哪儿搁? 偏偏小?宋冥就像不懂察言观色一样。 「根据你手上这些伤口的新旧程度可以?知?道,你在连着好几天高强度的练习后,虽然受了很多伤,但基本掌握了这项生活技能。」 她紧接着抛出一个问?句:「什么样的母亲,需要在不顾自己?的孩子可能受伤的情况下,强逼着孩子学习做饭?」 「因为她知?道,以?后没?人?会帮你做饭了。」 第34章 食心傀儡16 领头者的脸色唰然变得苍白。 由于?距离足够近, 小宋冥能够无比清晰地看见,他的手指正止不住地抽搐颤抖—— 哆哆嗦嗦。 像在弹一架无形的钢琴。 从那毫无规律可言的混乱节奏中,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心中难以克制的惶恐。这让小宋冥觉得非常有意思,她禁不住勾起?唇角。 原来, 热衷于?制造悲剧的霸凌者, 也害怕不幸降临到自己头顶吗? 于?是,她饶有兴趣地继续说了下去:「已知你妈妈是会?做饭的, 是什么导致她得出今后没?人帮你做饭的这个结果?可能性最大的无非两个。要么, 是她已与你爸爸离婚,快要搬走了。要么, 是她得了什么重病,不久于?人世了……」 这一次,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带头的霸凌者就?慌里慌张地给他妈妈打起?了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接。 第二个电话没?接、第三个也没?接…… 连着打了七八个电话都没?接通,霸凌者的眼眶一下子就?红透了。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他浑身跋扈的戾气骤地委顿下去, 嗫嚅着发出了一句哭腔:「妈妈……」 这哭腔像是打开?了一个什么闸门。 他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边哭边拿着手机往家里跑。 领头的走了,霸凌者群体?的人心自然就?散了。过?不了多久, 他们就?作鸟兽散。只是经此一事,他们一个个看小宋冥的目光彻底变了,既畏惧,又憎恶。仿佛面前看见的,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而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 小宋冥只拍拍身上的沙土, 神情自若地站起?。 她瞥见小齐昭海,向他淡淡一颔首, 像是某种礼貌性的示意。 恰在那瞬间?,一颗石子迎面袭来,砸在小宋冥额头上。粗粝的石头稜角划破表皮,留下一道惊心的血痕。猩红温热的液体?,顺着肌理滚下,滴落在她长而浓密的黑色睫毛上。 小宋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乌鸦嘴!祸害!」 扔石块的人隔空挥动着拳头,沖她大喊,脸上的惊恐却无可復加。 小宋冥认出,这是霸凌者中的一个。 这颗飞来的小小石头,不过?是怯懦者所剩无几的胆子罢了。 但—— 她不曾料到,仅仅是过?路人的小齐昭海,竟然会?因此被气得沖了过?去,用拳头替她狠狠给了那个人一个教训。 发狠的模样,像只炸毛的狼崽子。 可那霸凌者毕竟年纪大些?,还在块头上占着优势。遇到这种情况,再兇恶善斗的狼崽子哪怕最后取胜,身上总要挂彩。 当小齐昭海带着伤,向小宋冥走去时,他看见那双冷漠的眼眸似乎也微微动容。 「你不需要帮我的。」 小宋冥注视着他,缓声道:「他砸的那一下,也没?有很疼。」 她说得轻描淡写?。小齐昭海却明明白白地瞧见,她白皙得过?分?的额头上,那个伤口刚刚凝结起?一块殷红的痂,上面犹染鲜血。 小齐昭海皱了下眉。 这样的伤,怎么可能会?不疼? 「我乐意。」小齐昭海拽拽地抬起?下巴,眼神不动声色地偷瞟她伤口。一双眼里,是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关切。 深巷里,忽地捲起?一阵轻风。 小齐昭海抬眼看去。 蓝花楹细细碎碎的花瓣从天而降,飘落在少女柔软的黑髮之上,像是一片五月的雪,坠进心海。 花落如?雨,一眼倾心。 . 直到如?今,齐昭海仍依稀记得,那树蓝花楹盛开?时的盛景。蓝紫的花瓣如?烟如?雾,诱人沉溺。 但现在,花季已过?。 只有几根孤零零的枯枝还残留在那里,悼念着铭心刻骨的过?往,与那场令人难忘的绽放。 在这个多年以后的夜里,齐昭海自嘲着低头,点?开?手机相册里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可能有些?久远了,因此画质不如?现在推崇的那般高清。朦朦胧胧的画面中,蓝花楹的蓝紫色温柔漫出,而盛放的一树繁花下,站着长髮及腰的少女。 此情此景,美好而虚幻。 如?同一个弹指既破的幻梦,一个只有他记得的梦。 齐昭海扪心自问。沉湎在往日回忆里,迟迟不肯清醒的,何止这起?案件的嫌疑人一个? 初见太美,回忆太痛。哪怕知道另外一个人已彻底忘记,哪怕明知往事会?烫伤掌心,他依然固执地攥紧掌心。 执迷不悔。 他扯了一下嘴角,从石阶上站起?。尼古丁带来的晕眩感,瞬间?和着酸涩一起?汹涌地冲上太阳穴。齐昭海踉跄半步,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压坠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沉重,喘不过?气。 这是回忆俱往矣的重量。 然而,齐昭海还是很快逼自己缓过?神来,一步步走回办公室里。 或许,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当找不到途径排解痛苦的时候,用工作挤压掉所有空闲时间?,有可能是一个人最好的镇痛剂。 . 不知是否因为寒冷,冬天的夜幕似乎总显得比其他时候更深沉一些?。 云程市一个偏远的小村落里,夜生活贫瘠得几乎可怜。村民们早早地便窝在家里歇息了,整个村庄黑漆漆一片,只能不时听见几声变了调的犬吠。 叫声拖得很长,好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 夜阑人静,但老李家的灯光还亮着,一家三代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电视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年幼的孙子依偎在奶奶怀里撒娇,丈夫在读报纸,妻子坐在矮凳上择菜…… 蜂蜜似的暖光,从玻璃窗里缓缓漏出,将屋内渲染得温馨异常。 只是,一道没?关严的窗缝,给了寒风可乘之机。 寒风冷冽如?刀,吹得屋内的幼孩哆嗦一下,往奶奶温暖怀抱里缩了又缩。 「我去关吧。」妻子主动揽下这个活。她把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简单擦了两把,从凳子上站起?身,往窗边走去。然而,她的手还来不及碰到窗户,异变陡生。 窗外鸟雀惊飞,疾风悽厉。 一道黑影唰然闪过?,恍如?某种不祥的徵兆。 「啊!」妻子勐然往后两步,颤抖着指向窗口,失声尖叫:「院子里……院子里好像有个人!」 「这大晚上的,别?是来偷鸡的贼吧?」丈夫老李赶忙放下报纸,把妻子往身后一拉,自己凑到窗前,却只见得夜色静谧如?水,小院里一盏孤灯亮得温柔。 别?说偷鸡贼了,连只野猫都没?有。 「没?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他嗔怪道。 妻子茫然地揉了揉双眼,定睛再看,果真什么都没?有见到:「真是奇怪,现在怎么又看不着了?哎呀,我没?说假话,我刚刚是真看到,门外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得了吧你,就?是爱瞎操心。」丈夫不耐烦地打断她。 或许,老人是觉得被冷落了。夫妻俩刚在窗前说了两句小话,被晾在沙发上带孩子的老人,就?好奇地转头询问:「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老李指了指妻子:「妈,没?什么,就?是她看花眼了。」 但老李转念又想,妻子说得也对?。妻子诚实善良,他们俩搭伙过?了这么多年日子,还从没?见她撒过?一次谎。老李心下隐隐觉出不安,想再确认一下院子里的状况。 他于?是低下头,开?始穿鞋。 为的是等会?儿出门到院子里,重点?巡逻鸡圈一圈,看看情况。 鸡圈里头,都是他们这么长时间?辛辛苦苦养肥的鸡,要是让人偷了,可不得心疼死? 正当背过?身繫鞋带时,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老李急着去外头鸡圈里看看状况,闻声头也没?回:「妈!我都跟你说了,真的没?什么大事。你老人家年纪大,就?不用跟过?来了,好好在家休息……」 说到一半,他话音戛然而止。 老李突然觉出不对?。 这脚步声太稳健,太有力?。而他家里那老母亲不仅上了年纪,腿脚还不好使?。每走一步,都要歇一歇,喘口气。 这样的老人家,即便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仍走不出如?此矫健的步伐。 不是母亲,那会?是谁? 儿子还太小,走路还不太稳,妻子又在他身边,从始至终没?挪过?位置。所有人的可能,都被逐一排除了。 那这个脚步声……是谁的? 老李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剎那的想法,让他瞳孔骤地缩紧,勐然回头。 只见,一把钢刀,正架在他母亲遍布颈纹的脖子上。刀刃磨得锋利铮亮,反射着灯管冷锐的光,针一样刺着他的视网膜。而他身旁的妻子,也正抿着唇默默流泪,噤若寒蝉。 妻子那双眼眸,在惊恐中大睁着,一瞬不眨地看向客厅里的不速之客。 只因那人的手上,抱着他们挚爱的儿子。 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从身到心,都那么脆弱稚嫩。随便使?点?劲,就?能杀死他。 屋子里沉寂得令人害怕。空气凝固肃杀,唯有恐惧四下流窜蔓延。而这个过?分?年幼的孩子,还一无所知,正缩在那人怀里,「咯咯」地冲着他展开?笑颜。 婴孩的笑容纯真又懵懂,只是此时此刻,哪怕再明媚温暖的笑靥,也融化?不了入侵者的铁石心肠—— 以及他手里的剔骨尖刀。 第35章 供品头颅1 那夜的村庄颇不安宁, 流浪的野犬狂吠了一夜。 无休无止。 每一声嚎叫都高亢短促,似欢似悲,令人不寒而慄。 村民被杂乱的犬吠声吵醒时,天边还是鸦青色。田间瀰漫的晨雾尚没散开, 他扛着锄头, 走?过?坎坷不平的土路,踏过?湿漉漉的田埂, 停在了老李家院子的铁门外。 那扇铁门毫不设防地敞开着, 门里?飘出淡淡的血腥。 「老李,你怎么也这么早出来啊。」村民耸动了几下鼻尖, 以为是?有人出门,于是?探了半个头进院里?:「咋味儿这么大, 这是?杀了鸡还是?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但?他没见着任何人,只在地上看到几痕凌乱的血迹。 「真?是?奇了怪了。」村民嘟囔。 他把锄头从肩膀上卸下来,往铁门边一放, 边喊边往屋里?走?:「老李?你在吗, 老李?」 踱进屋里?的一剎那, 他的唿唤声戛然而止。村民僵硬而惊怖地张大了嘴,再也迈不出一步, 双眼圆突,活像屠刀前一只被人拎住脖子待宰的白鸭。 眼前的场景—— 远比他这一生所做的噩梦,都更可怕。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供桌。供桌上,原本供奉给神佛的瓜果花朵被人胡乱扫落一地。裂的裂,烂的烂, 和尘土灰烬混杂在一起。 取而代之的,是?老李一家老小惨白的人头。 几口人的头颅在供桌上排成一排。淋漓的鲜血, 还源源不断地从他们脖颈的断口处涌出,铺满木桌,滴滴答答地顺着桌腿和边沿往下淌。 将下方?的地面,浸得褐红腥臭。 像被献祭的猪羊。 上到近七十?岁的老妪,下到不足三岁的幼童,兇手?都没放过?。 而供桌上,神龛内,泥塑木刻的漫天神佛在一片血光中低眉敛目,居高俯瞰着信众惨死的头颅。微微扬起的唇角似悲天悯人,也似接受祭品后傲慢的心满意足。 人头在桌,尸身?散落。 给了野狗饱餐一顿的契机。 被中断了进食的疯狗愤怒抬首,喉咙里?发出沉沉咆哮,对闯入的村民怒目而视。 龇出的一颗颗尖牙利齿,悉数被染得通红。 齿缝间,塞满了血块和腐肉。 . 距离上一起案件结案,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云程市警局内,齐昭海陷在他的扶手?椅里?,懒倦地打了个哈欠。 临近年关,天气一天冷比一天,让人提不起精神。 齐昭海毫不怀疑,要是?再没有个理由让他忙活起来,这种松弛懈怠的生活过?久了,总有一天会?把他养废掉。更何况,自从上一案结束之后,他便好?久再没见过?宋冥了。 他曾以为,只要远离宋冥,他就能自然而然地忘记她。然而直到如今,齐昭海才意识到这份感情已经多么深入骨髓。哪怕明知宋冥已彻底忘却他,哪怕明知这不值得。 这一点,让齐昭海感到分外挫败。 如果远离无效,那么通过?频繁接触来「脱敏治疗」有没有用? 齐昭海发自内心地感到烦闷。他三番五次点开宋冥的微信会?话框,好?几次编辑信息又删除,却终是?没发出一个字。 他找不到藉口。 樊甜恬也已经闲到上班摸鱼了。她嘴里?叼着块曲奇饼干,正抱着一本小说,嗑书里?男女主的绝美?爱情嗑得津津有味。 「队长,要是?我们又有了案子,宋小姐要跟着一起去吗?」樊甜恬翻过?最后一页书,却还沉浸在这段爱情里?难以自拔,她隔着队长办公室的玻璃墙说:「宋小姐的心理侧写?分析得是?真?挺不错,算上之前那个案子,她已经帮我们两次大忙了。」 石延搭腔:「还有她的微表情心理学,也实在厉害。」 「她应该不会?来了。」齐昭海垂下眼睑:「之前就问过?她考不考虑当我们的顾问,她没答应。」 「啊,什?么嘛?居然没答应吗?」樊甜恬稍稍讶异了一下,她眨眨眼睛:「可是?宋小姐之前离开时明明跟我说,如果我们有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叫她啊?」 他们没聊上几句,齐昭海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有案件来了。 齐昭海眉宇间的神色,顷刻变得沉重。挂掉电话后,他走?出独立的队长办公室,在身?后的玻璃隔断上用力敲了两下。 「哐哐」的敲击声,很快吸引来队员的注意力。 「抱歉啊,轻松的好?日子要到头了。」齐昭海扬声通知:「辟河村中发生一起灭门案,家中四口人,两男两女,无一倖免。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现场吧。」 话音刚落,顿时激起哀嚎声一片。 「那里?几十?年来不是?挺太平的吗?怎么突然有杀人案了?」有人痛苦地抱头。 「嗯,这是?五六十?年来的第一起。」齐昭海无视身?后响起的连连惨叫,回身?拿好?东西,就一马当先地准备出发。怎料,他前脚刚刚迈出去,又踌躇着缩了回来。 「那个……樊甜恬,过?来一下。」他突然招了下手?。 樊甜恬:「什?么事?」 见齐昭海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她还以为齐队长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交给她。没成想,齐昭海犹豫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等下帮我去请宋冥一起过?去,理由就说……」 只是?一个邀请? 那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瞥见他烧红的耳尖,樊甜恬豁然开朗。 联繫上此前的种种蛛丝马迹,樊甜恬使劲捂着嘴,露出一个「我嗑到了」的神秘微笑:「哇哦,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她就一熘烟小跑了出去。 徒留齐昭海一个人在风中凌乱:「……樊甜恬,你知道什?么啦?我话都没说完啊。」 . 经济不发达的地方?,交通往往不会?太方?便。 在山路上痛苦颠簸了一个多钟头后,这句话从此成为齐昭海心上的至理名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从局里?到山村的这一趟下来,不仅齐队长的目光凌厉不再,简副队没保住造型,石延还很给市局丢人地晕车晕到吐了一地。 负责接应的当地派出所民警口音很重,但?是?分外热情:「辛苦了,辛苦了,我们这儿穷乡僻壤的,跟你们大城市不能比。跑这一趟,让你们遭罪了。」 齐昭海强打精神:「说说案件情况吧。」 「好?好?好?,那我边走?边说。」民警走?在前头领路:「像我们这种小村子呀,落后。不仅经济不行,思想也总比外面慢上一拍。村里?的老一辈多多少少还有些迷信,几乎每家每户屋里?,都设了供养神佛的供桌。这人头,就是?在供桌上发现的。」 一颗颗排列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要不是?那肆意流淌的骇人鲜血,与其他敬奉给神明的供品简直如出一辙。 「人头?」齐昭海眉心一跳。 「对,死者的头全?都被砍下来了。」民警心有余悸地摇着头:「报案人今早路过?时,看到那家人门开着,就想进去打个招唿。结果一看,老李一大家子全?死翘翘了。哎哟喂,那场景,可太惨喽!」 「拜神的供桌……」石延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 他忽地撒开腿,疾走?几步赶到齐昭海身?边:「哎,老大!你说这兇手?的作案动机,有没有可能跟宗教?有关系啊?」 齐昭海不客气地弹了他一下脑瓜崩:「臭小子,连现场都没看呢,别瞎猜。」 村中刚下过?雨,泥土松散湿润。 这样一脚深一脚浅地穿过?好?些农田,又走?过?两三条积着污水的小路,民警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到了,就是?这儿。」 伫立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栋简陋的农家小院。 这便是?本案的案发现场。 石延嗅觉最灵,人走?还没到院门边,就被沖天的血腥气熏得直皱鼻子。 这个院子不大不小,周围由砖石垒砌成墙。院里?头,除了一栋两层楼的平房,还栽了棵龙眼树。树下,用栅栏围起来一小块地方?养鸡养鸭。从外观到格局,都跟村里?的其他院子没什?么两样。 只是?,惨绝人寰的命案,以及上空聚拢的乌云,让这栋平平无奇的院落房屋,也蒙上了一层阴森诡谲的色调。 齐昭海戴起手?套:「进去看看。」 鑑于昨晚刚下过?暴雨,屋外的痕迹证据大多不復存焉,齐昭海直接走?进平房里?。 房屋入门正对着神台供桌。 一进门,他就跟满桌被害人的头颅撞了个面对面—— 死者皆双眼紧闭,好?似正苦苦祈求。粘腻的血液氧化发褐,将髮丝濡湿,一绺一绺地黏在那透着死气的脸部皮肤上。 怎么看怎么血腥悽惨。 随后跟进来的民警看见人头,连连嘆息。 不等齐昭海发问,他便主动介绍起被害人:「这一男一女两颗人头,分别是?李山志和他老婆叶柔的。那颗小孩头来自他俩的孩子。旁边老人的头,则是?李山志母亲的。他们在村里?都是?一等一的好?人,从不跟人起冲突。」 民警语气沉重:「唉,杀了人不算,还把人头给割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村子里?,还从没发生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 「李山志全?家人都被杀了吗?」简尧颇为自然地走?去询问。 「这倒没有。」民警说:「李山志还有个父亲,到外头做工快二十?年了,这么多年来没回过?几次家。这次也一样,所以才逃过?了一劫。我们已经在联繫他了。」 也不知道这次侥倖存活,算不算不幸中的万幸。 刑事摄像师手?上的相机快门按个不停,不时亮起的闪光灯里?,石延在屋子里?大致勘察了一圈:「我看了看,屋里?的柜子和抽屉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贵重物品也一个都没少……」 抢劫杀人这个可能性,基本可以被排除了。 「看来,兇手?杀人应该不是?为了求财。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明确,就是?杀了这些人。」齐昭海双手?环抱在胸前,思索片刻:「这一家子在村里?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怎料,当地民警否认得格外迅速:「李山志这一家都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老实本分,最多就是?有时候人有点抠门,没啥大问题。他们怎么可能跟人有深仇大恨呢?招仇恨这事儿,换了谁都有可能,唯独他们不可能。」 这样心地善良的人,谁会?跟他有矛盾? 而且矛盾还深到,非要将这一大家子人杀之而后快呢? 第36章 供品头颅2 齐昭海若有所思地低头, 看向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一具具无头尸体残缺不全,身上全是野狗啃食过的齿痕。恐怖的咬合力下,犬科锋利的牙齿撕裂开皮肤,撕咬下肌肉, 露出黄白的脂肪和藏在肌肉纤维下的森森白骨。 灭门、割头、放狗食尸。 兇手与这家人, 岂止是普通的矛盾?简直恨不得食肉寝皮。 然而,民警的茫然不似作伪。齐昭海满腹狐疑地抬首往院门外瞅了一眼, 见村中房舍彼此之间虽有间距, 但不算很远。 于是他放心地把走访邻里的任务,交给?了最擅长这件事?的简副队:「帮个忙, 把周边的住户都摸排上一遍。重点问?问?,他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还有, 尽快了解清楚李山志这一家人的人际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简尧一点头,抽调了几个警员跟他走。 不成想?,石延这次竟然没那么?肯听话了。人都到?门口了, 他还一直往屋里探头探脑, 东张西?望, 鼻头时不时微微耸动,似乎在?循着气味在?屋里找寻什么?。 他的嗅觉, 齐昭海一向信得过:「闻到?什么?了?」 「……呃,我好像闻到?了一点鸡汤的香味。淡,非常淡,但闻得出是那种柴火慢慢炖出来的,老母鸡汤那种浓郁的肉香。」石延皱起眉毛,十分努力地形容了一番。 「这里?鸡汤?!」民警难以控制脸上惊愕的表情。 他完全无法把石延这评论一样的形容, 跟面前这个血流成河的兇案现?场联繫起来。在?尸体旁炖老火母鸡汤,多么?离奇荒谬。 民警一句「不可能」刚要脱口而出, 石延却已经判断出气味的来向。 他蓦然抬肘,手指厨房: 「鸡汤的味道?,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来协助的几个民警不信邪,暗暗打发人去清点了一下鸡圈里面鸡的数量,果真惊讶地发现?,里头的确少了一只鸡。少的还是一只能产蛋的老母鸡。 厨房里是砖砌的老式柴火灶,角落里堆满了干草和木柴。 齐昭海将拨火棍伸进炉膛里,拨弄了三两下。很快,他便?从那灰烬的最深处扒拉出几点残存的火星。看来,柴火灶昨夜应该是被使用过。 石延则目标明确地掀开铁锅的锅盖。 霎时间,一锅所剩无几的鸡汤出现?在?视野当中。汤里,还有零星几块没吃完的鸡肉。 事?实摆在?眼前,民警不得不认同了鸡汤的说法:「这鸡,很可能是兇手杀的。这李家没什么?钱,平时就是养鸡养鸭种点菜什么?的,对这些能下蛋的鸡鸭宝贝得要命。」 他们就算要杀鸡庆祝,也不可能杀母鸡。 这一家子,还要指望这些正值壮年的母鸡多下几个蛋,好到?市集上卖了换钱呢。 石延在?厨房里尽力翻找了一番:「老大,找遍了整个厨房,都没找着兇手啃剩下的鸡骨头,连他用过碗筷也没看见。唉,但凡能找到?他的一点口水,拿dna比对起来,找兇手就容易多了。」 「怕是被兇手处理掉了。」齐昭海道?。 这年头,悬疑罪案类文娱作品屡见不鲜,就算是住在?深山老林里的人,只要能够接触到?媒体,懂点反侦察手段也不稀奇。 「也对,就是可惜了。」石延失望地耷拉下眼皮。 从这个相?对整洁的厨房可以看出,兇手在?杀完人之后?,还在?这里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厨房外头,就是尸横遍地的客厅和摆满人头的供桌。而他在?这么?多人头的注视下,居然还能冷静地待在?现?场,杀鸡煮汤,把鸡汤喝得见底以后?,甚至收拾了碗碟才离开。 齐昭海凝视着鸡汤上飘起的油花,不禁有些目眩。 这是怎样可怕的心理素质啊。 . 由于被交代了去请宋冥的任务,樊甜恬到?得晚了一些。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来的车上究竟都聊了些什么?,在?经歷那九曲十八弯的坎坷土路后?,樊甜恬依旧充满活力。 车一到?,樊甜恬立刻像兔子一样蹦哒下来。 跑过齐昭海面前时,樊甜恬狡黠地向他挤了一下眼睛,小声叮嘱:「队长,这宋小姐嘛,我可算给?你带到?啦,记得好好表现?哦!」 「表现?什么?啊……」齐昭海装出满不在?乎的神色。 眼底的羞赧却没能藏住。 但等到?齐昭海真的走到?院门口,离宋冥仅剩下几步距离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始心生忐忑,半抬的脚堪堪悬停在?门口。 「齐队长。」宋冥弯腰下车,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 她着一身淡蓝衣衫,站在?暴雨后?浮起褐黄土色的村庄土路上,好似泥泞里绽出一朵疏淡清冷的花。 让人挪不开眼睛。 齐昭海心念一晃,险些失神:「既然来了,那就进现?场看看,你的心理学知识应该能派上用场……」 他侧身拉起警戒线,准备领宋冥入内。 怎料,被宋冥一笑制止。 「这似乎不太好吧。」宋冥背着手微笑:「我只是说,你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叫我,可没说过,我一定要帮你们的忙啊。」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齐昭海突然一怔。 他下意识反问?:「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跟着一起过来?」 「好奇,单纯的好奇。」宋冥望着他道?,深黑的瞳孔寒潭一般,仿佛将他的失态尽收眼底:「作为一个犯罪心理学的讲师,我对罪案反映的心理状况好奇,也不奇怪。是吧?」 齐昭海的眼睑颤动了一下。 拉着警戒线的手,一寸寸僵硬地往下垂去。 宋冥的解释不可谓不合情合理。然而,也正因其如?此,这样的理由顺理成章地粉碎了齐昭海的最后?一丝幻想?。 顿时,齐昭海心情一落千丈。 早知宋冥无情,是他偏要自作多情的。落到?这个结果,倒也毫不稀奇。 希冀本就所剩不多,破灭时也少了几分惘然。齐昭海有些分不清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也许是百味杂陈,又也许只是一片空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比起失落,齐昭海更多地感到?乏累。 既然觉得宋冥不在?乎他了,他便?没花多少心思在?控制微表情上,眼皮无意识地往下撇着。其实,他的情绪已经算是压抑到?不明显的。 可这偶然流露的一丝脆弱,却清清楚楚映在?宋冥眼底。 这副与往日迥然不同的模样,放在?一贯雷厉风行的齐队长身上,竟显得格外委屈。见此,宋冥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歉疚,便?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逗弄下去了。 「齐队长还真是……我说什么?就信什么?啊。」 宋冥不由得轻笑出声,话语耐人寻味:「那我如?果说,我虽说不爱帮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但如?果是校友——比如?高中学弟什么?的,还是可以考虑一下呢?」 这句话无异于在?齐昭海快成死?灰的心上,点了一把火。 復燃来得猝不及防。 迅疾兇勐,又轰轰烈烈。 宋冥故意凑近半步,用意图穷匕见:「既然是学弟,那你该叫我什么??」 她话音里含着朦胧的笑意。 隐而不发,如?同半晦半明里透出的暧昧。甫一入耳,倒比那些明目张胆的撩拨更为致命。 纵使齐昭海心知肚明,宋冥心如?霜雪,不可能有那么?多绮丽的心思,可望着她那双在?视野里逐渐放大的桃花眼,他还是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过了一时半会儿,他才强压下乱七八糟的心思,咬着牙,忍辱负重地开口:「……学姐。」 宋冥被叫过很多次「学姐」,从未有过一次被叫得这样舒坦。 她微微弯起唇角:「真乖。」 有什么?比看着之前在?旧美术楼前刚见面时,还对你兇巴巴地张牙舞爪的小狼,被迫低下倔强的头对你俯首称臣,更加来得趣呢? 「走吧,进现?场。」 宋冥走到?警戒线前,对齐昭海回眸一笑:「毕竟学弟的忙,我也不好意思不帮。」 . 预料之中的,宋冥没有被血流成河的恐怖现?场吓到?。 只是抬眸的那一瞥眼,在?觑见死?者?头颅上方,那一座座溅上斑斑血迹的神像时,她仍是稍微挑了一下眼尾。 鲜血,头颅,神像。 这三者?叠加起来,令本就採光不佳的阴晦平房,愈发显得诡异冷峻。 「宋小姐,你先看看这个供桌,再看看它上面这些神像,你有没有什么?想?法?」石延还坚持着他对作案动机的猜测,一见宋冥来到?,他赶紧迎过去问?东问?西?: 「有没有觉得,兇手杀人跟宗教有关?」 宋冥斜睨他一眼,没接话。她反而在?供桌的桌腿边半蹲下,捻起地板上被野狗践踩得乱七八糟的半块蛋糕,细谨地端详少顷后?,才将其放下。 「有意思。」她轻轻掸掉手上的蛋糕碎屑,自语道?。 石延以为她认同了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地挺起胸膛:「哼哼,我就说我猜得没错吧!兇手杀人的原因,跟这些神像果然脱不开干系,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顺着这条线索查……」 他欣然得意地说到?一半,突然瞧见宋冥正注视他。 「跟信教没关系。」宋冥纠正:「是仇杀。」 「啊?不会吧?」石延讶异得舌头都要打结了,说话直打磕巴:「这这这怎么?可能啊?如?果兇手不信神,他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章地清空供桌,把那些人头一个一个砍下来,往桌上摆呢?」 「疑点就在?他清空桌子的行为上。」 宋冥足尖点了两下地面,将在?场众人的视线聚集到?供桌旁边:「一片狼藉的供桌,被随地践踏得脏乱的供品,以及被鲜血污染却不见擦拭的神像……」 「你现?在?还认为,这是信徒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第37章 供品头颅3 顷刻间, 石延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站在?供桌前抬起头,仰视着那个被血泼了半身的神明塑像,不?得不?认同?宋冥的说法。 神台、神像以及供桌,都是?对信众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除非遇上极为特殊的情况, 否则这世界上兴许没有哪个信徒能够容忍, 他们至高?无上的信仰被如此肆意玷污。 「值得注意?的,还有这个蛋糕。」 宋冥垂睫, 瞥视着她前不?久刚放回原位的那半块蛋糕。 她将糕点的外包装平摊开, 以便印于其上的品牌标志,能够被?清晰明了地展示出来:「这个蛋糕的品牌, 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樊甜恬点点头:「我知道,这个牌子的蛋糕很好吃。」 「你觉得价格如何?」宋冥问。 「我想想。」樊甜恬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嗯……感觉那里?卖的蛋糕, 都有一点点小贵。」 宋冥颔首,条分缕析地道:「是?这样。据我所知,这个村经济发展不?太?好, 村里?人的平均收入不?高?, 甚至很多人只是?刚摆脱贫穷。他们的消费水平是?很有限的。如果这个品牌的蛋糕价格连你都觉得贵, 他们只会觉得更加高?不?可攀。」 这个价位的糕点,是?他们需要咬咬牙, 才能下定决心去付款的。 哪怕放在?整个村里?,这样的供品也能算得上珍贵。 「试想一下,如果这个兇手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难道不?是?更应该把这个蛋糕留在?桌面上吗?供品越好,才越能够显示出诚意?,不?是?吗?」宋冥接连使用两个反问, 否定了这种可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所以,这种杀人动机可以基本排除。」 石延拧着眉头, 纠结不?已:「可是?,那兇手又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偏偏挑了这个神龛下面放人头呢?」 「兇手挑选的标准并非神龛,而是?……」宋冥留了个悬念,转身?一步步从?屋内退到小院中,而后再度回头。 黢黑的门框,将视线的焦点限制在?最中心—— 「那张桌子的位置。」 齐昭海紧跟着走到屋外,只一抬眼,满供桌血肉淋漓的人头,顷刻间跃然眼底。 他在?瞬息之间,通晓了宋冥站到此处的用意?:「我明白了。兇手把人头摆在?供桌上,不?是?想要拿这一家人的性命供奉神像,更不?是?因为信仰神明,只是?因为那里?正对着大门,最引人注目。」 宋冥表示贊同?:「他想要这些被?害人的人头被?看到,想让他们最悽惨的模样,暴露在?路过的每个人的目光下。」 这是?毋庸置疑的仇杀。 血洗李家,是?一起目的明确的报復行为。 而选择显眼醒目的位置,来陈列这一家老小的人头,则是?另一种形式的枭首示众。 「古代只有犯下十恶不?赦的重罪,才会被?判处斩首示众。」宋冥定睛望着那一个个头颅:「兇手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式杀害死者?,说明他认同?这一套处刑方法。他认为这一家人是?有罪的,理应被?审判,被?处死。」 他既当裁决官,又是?刽子手。 「这傢伙,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啊?就算有罪,也轮不?到他来审判。」樊甜恬勐力捏紧拳头,义愤填膺:「再说了,就算大人有罪,老人和孩子又能犯下什么大错呢?」 滥杀无辜的自诩正义者?,又怎么能称得上真的正义? 不?过伪君子的妄想而已。 宋冥对此事不?做评判,只回归案情:「需要面临斩首刑罚的罪行,当今又比较能够符合的只有一条,杀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但李山志这个人,做得出来杀人的事情吗? 负责该辖区的民?警听到这个推测,登时惊得瞠目结舌,难以自已。他们一个个为李山志辩护:「这个李山志,人不?止抠搜,胆儿还贼小,二十好几了才敢杀鸡。你看看他,像是?能杀人的样子吗?」 连杀鸡都不?敢,要杀人虽然有点悬,但也难说。 齐昭海将这个可能性先放一边,沉吟少顷:「如果李山志不?可能的话?,兇手的对象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家人?比如,他的妻子。或者?他父母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也做过一些……可能没那么正确的事,和别人结了仇?」 「特别是?李山志的父亲,」樊甜恬质疑说:「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年,都没回家几次,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对,像在?避仇。」石延跟着帮腔。 回应这些的,是?一众民?警的连连摇头。他们其中许多人也是?辟河村里?的,因而对村子里?的情况还算了解,和这一家人也有过交集。 「不?可能,不?可能。哎呦,我实话?跟你们说吧,你们不?知道他父亲那个人,为人是?真的很这个。」民?警竖起大拇指,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他这人啊,脾气?好,做人也好,好得咱们村里?人有目共睹。」 说到这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察走到警戒线外,缓缓点起一支香菸。 他吐出一个晕开的烟圈,作?为开场白。 「李山志的父亲叫李百丰,百谷丰登的『百丰』。在?当初那个,他在?村里?算是?顶有出息的,很对得起这个名字。」老民?警蹲在?路边,嵴背微微佝偻:「李百丰在?外头刚混得好些,就惦记起村里?这些人,回村带了不?少人出去赚钱。我们村里?好些人,都是?靠了他的帮忙,才摆脱贫穷的……」 李百丰这个人,虽然没有令庄稼丰收的神术,却凭藉自己的能力和一颗古道热肠,把村里?的许多人拽出了穷困潦倒的窘境。 至少从?表面上看来,这家人的人际关系并没有明显的问题。 还需要后续的深挖。 齐昭海心里?暗自思考着,他们需要去找那些曾经跟李广忠进城闯荡过的人,以便能够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而另一边,法医的初步尸检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 齐昭海走来时,法医正专心致志地捧着一颗头颅在?研究。 满是?鲜血的人头落在?他手里?,被?翻来覆去地察看。而他姿态自然,镇定平和,仿佛那只不?过是?个削去了皮的红瓤西瓜。 齐昭海:「发现?什么了?」 法医放下死者?的头部,缓缓直起腰回答:「这一家四口均是?被?锐器所杀。根据目前的发现?以及伤口状况推断,杀死四个人的应该是?同?一把锐器。兇器刃长约11.5厘米,宽约4厘米,是?常见的剔骨刀的尺寸。」 剔骨刀,也叫剥皮刀,短小却明锐尖利。 因为其可断韧筋,可碎软骨,时常被?用于屠宰和切割牲畜。 这种剔骨刀,一般家庭里?很少用到,只在?日式和西式厨房里?稍微多见一些。齐昭海说:「我们在?厨房没有发现?有刀具丢失。这把刀,我更倾向?是?兇手自带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难道兇手的职业,跟宰杀家畜有关? 「初步尸检推断,他们被?害时间大概在?昨晚七到十点。虽然这一家四口遇害的间隔时间不?长,不?过先后顺序依然有所不?同?。」法医走到门边,让他们看向?地上那具成年男性的尸体: 「最先被?杀害的,是?李山志。」 李山志的尸体背朝下地倒伏在?门口,断颈朝着屋里?的方向?。 他死状极惨。尸僵凝固了李山志死前最后一刻的动作?,定格下那双在?致命剧痛中忍不?住扣抓地面,以至于指甲缝里?塞满尘灰和泥土的手指。 兇手先杀李山志的选择,很好理解。 在?这一家人当中,李山志是?唯一的男性,也是?最难以制服的那一个。他活得越久,局面越容易失去控制。 因而兇手最早对他下毒手。 法医将测量到的四人尸温数据,展示给齐昭海看:「李山志的尸温是?四个死者?中最低的。他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一点。」 李山志的遗体已经被?搬运到塑料布上了,首级也被?搬到了离身?躯很近的地方。深蓝色塑料布阻隔开地面的尘土与鲜血,勉强为这个昨天还在?田地里?勤恳劳作?的中年人,保留下了最后一点尊严。 法医掀开盖在?尸身?上的布,动作?徐缓而小心: 「李山志身?上既没有抵抗伤,又没有捆绑伤。兇手应该是?用什么威胁住了他,让他即便被?折磨杀害,也没有办法作?出反抗。」 「他妻子、孩子和母亲的性命。」齐昭海不?假思索。 他们都是?李山志的软肋。 是?李山志忍耐着痛苦,也坚定地想要保护的家人。 直到生命最尽头的那一刻,他仍然向?他的母亲和妻儿伸出了手,拼死地想要保护他们。也正因此,李山志死后,那双手才会呈现?出那样僵硬扭曲,却始终往前伸的怪异姿态。 「在?李山志身?上,我一共发现?了四处刀伤。」 法医低下头,将刀口分别指给齐昭海察看:「兇手第一刀切开了他的喉咙,让他失去抵抗能力,也没有办法喊叫。在?胸口处的第二刀是?致命伤,第三刀是?短时间内又补了一刀。第四刀是?死后伤,兇手在?他颈部进行切割,最终把一整个头颅完整地砍了下来。」 兇手作?案时是?极冷静的。 这四刀里?的每一刀,都各有作?用。 「死后补刀?」宋冥眼角微挑,从?这个细节中琢磨出背后的心理:「这种情况往往说明,兇手担心他没能死去。这种情况下,通常兇手跟死者?是?认识的,以至于兇手可以确认,只要死者?能活下来,就能够在?第一时间指认出他。」 顿时,齐昭海意?识到其中的价值。他忙问:「兇手有补刀其他死者?吗?」 「也有。」法医说:「我在?李山志母亲的身?上,也发现?了同?样的补刀行为,甚至比李山志还要多补了几刀。但是?,在?孩子和妻子的身?上,没有发现?这种死后伤。」 这也意?味着—— 兇手认识乃至熟悉李山志和他的母亲,却独独与他的妻儿毫不?相识。 难道早在?李山志娶妻前,他们就有过来往? 第38章 供品头颅4 齐昭海越想, 越觉得此事颇有可能。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闪过一瞬,他便发信息给正在走访现场周边群众的简尧副队,告知他将?调查的重点,锁定在李山志婚前的人际往来范围。 除了李山志以外的三具尸体, 都集中在客厅的沙发旁边, 彼此之间挨得很近。 法医于?是走?过去,口?中继续说着李家这些人的死亡顺序:「第二个被杀的是李山志的母亲。她被捅了十一刀, 第一刀刺向心脏但刺偏了, 后面几刀也全都集中在心脏,最后四刀则是死后补刀。她和李山志死亡的间隔时间很短, 不足半小时。」 兇手想必是杀完李山志后,马上过来杀死了她。 宋冥的目光, 从那些深深的刀伤上逡巡过:「对?李山志的母亲,兇手似乎有很大的不满。连续且高频的刀刺行为,是某种愤怒的宣洩。」 「李山志的妻子是第三个被杀的。」法医换了具尸体, 继续介绍死者的情况:「她的遇害时间, 大约在李山志母亲死亡后的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 她的尸体, 其实不需要法医帮忙指明,也?极好辨认。 因为这具无头遗体即便浑身染血, 仍然拼命想把孩子护在身后的模样,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身上的抵抗伤不少,死前应该剧烈反抗过。」法医轻缓而小心地?抬起尸身的手,用棉签从她指甲里擦取出些许殷红:「我在她指甲盖的缝隙里,找到了一些血液和皮肤组织,应该是属于?兇手的。」 她反抗, 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她的孩子。 虽说由?于?身为女性, 她的力?量有限,这次竭尽全力?的抗争,最终没有换回儿子的生命。但她的抵抗,还是为警方争取到了一项难得的关键线索。 齐昭海让人提取了这些组织,作为dna提取的样品。 在确认兇手的身份的时候,这份dna将?会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 「但真正致命的就一刀。」在展示完那些骇目的伤口?后,法医将?众人的视线引导到她的颈部?:「两?人扭打?中,兇手一刀刺在她的颈动脉上,一击毙命。她的孩子目睹了全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动脉破裂,血雾喷溅。 只?在那一瞬目间,大量的血迹直接喷在了天花板和对?面的墙上,染就一片悽厉的红。只?在墙上的血迹里,突兀地?出现一块干净的墙面。这是由?于?兇手在李山志的妻子对?面,因此挡下了部?分血迹。 齐昭海目测了一下这块空白的尺寸,据此推算出,兇手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以上。 终于?,法医走?到了最后一个死者面前。 那小小的尸体身高甚至还不足一米,徒劳地?蜷缩在血泊里,被野狗啃食得半骨半肉。五脏六腑从被咬破出一个大洞的肚子里滑出来,露在外面,看了令人禁不住眼眶发酸。但凡这尸体发现得再晚一些,他就该被犬类的尖牙利齿啃烂了。 「他们的儿子是最晚被杀害的。一刀正中左胸,导致心脏破裂,当即毙命。」法医语调沉重。 最晚死去的那个人,并非是最幸运的。 相反,可能是莫大的折磨。 只?是想想那一晚上,这个孩子都遭遇了什么,樊甜恬就一阵心揪:「这个孩子,是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爸爸、妈妈和奶奶,一个接着一个在他面前死去?」 法医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这不就是在折磨他吗?!」樊甜恬身材娇小但脾气火爆,一听这话,她立刻像个被点燃的火药桶:「呸!真不是人!为什么要折磨一个话还说不清楚的孩子?」 樊甜恬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恨不得当即把兇手拽出来,再抡起拳头,往他脸上狠狠来几拳。 宋冥抬眸,看了眼气愤得咬牙切齿的樊甜恬,而后平静地?启唇:「我反倒认为,兇手是不忍心杀害这个孩子的。法医,这孩子遇害的时间,距离他母亲死的时候,应当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吧?」 「对?,大概有两?个多小时。」法医回答。 樊甜恬刚在疑惑,宋冥是怎么看出来的,便见宋冥看向李山志的妻子血色斑驳的衣裙,在上面寻到了几个与刀口?鲜血混在一起,极容易被忽略的小血手印。 这些手印,就是宋冥得出这个结论的缘由?: 「那孩子想必趴在母亲的尸体上哭了很久,兇手也?给足了他哭泣的时间。会保护孩子的家人都死去了,他随时可以杀害这孩子。但是他犹豫不决,才把这个孩子放到了最后才杀害。」 宋冥蹲下来,仔细观察创口?的状况:「精准迅速的一刀毙命,是心狠手辣,也?是一种尽可能减少死前受罪的仁慈。」 这或许,是兇手对?这个孩子特殊的优待。 倘若杀人的兇残程度,能够反映出行兇者对?李家人的看法。那么,他对?每个死者的憎恨程度,都是不同?的。 他最憎恨李山志的母亲,最同?情这个无辜的幼孩。 宋冥凝神思索。 是什么导致了这样浓烈的恨意?一个暴戾嗜血的兇手,又是为什么会对?这个亲人都被屠杀殆尽的孩童,产生怜悯的情绪? 这个孩子身上,有哪一点触动到了他吗? . 要解答这个疑问,就必须对?兇手有更加充分的了解。 因此,宋冥值得暂且将?这个疑问按下,转而询问起其他的问题:「兇手是从哪里进来的?我想,应该不是从正门口?吧。」 「对?,是从后窗。」齐昭海对?于?这个猜测结果,显然不感到意外: 「怎么猜到的?」 宋冥轻描淡写地?说道:「因为李山志案发时就站在门口?,如果兇手从门口?进来,应该会和他第一个遇到。兇手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挟持人质,两?人搏斗起来,李山志身上不可能没有抵抗伤。」 如此一来,便和李山志尸身上的状况不符了。 齐昭海点头:「你说得对?,我们的队员在后窗发现了半个鞋印,兇手可能是从后窗进来的。我带你去看看。」 他领着宋冥往屋里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平房一楼的窗前。 屋后的那扇窗子位置不算很高,推窗望出去,就是成?片的农田。如果在其他季节看出去,也?许能觑见郁郁葱葱的一片绿,然而在这萧瑟的冬季,田野也?在寒冷里沉寂。 只?剩下灰濛濛的土黄,裹着荒芜的气息。 一来到窗前,宋冥就仔细查看了窗户的每一寸表面——后窗的玻璃没有破损和裂痕,锁窗的插销也?没有损坏…… 兇手暴力?进入窗内的可能性,应当可以排除。 由?于?李家人在日常生活中,并没有随时关窗锁窗的习惯。更可能的情况,是兇手找寻到了这扇没有关严实的窗户,于?是直接从翻窗进屋。 以宋冥的视角,可以清晰地?瞧见窗框上的半个鞋印。看形状,这个鞋印像是前脚掌的部?分,应当是兇手翻窗时不慎留下的。 但,宋冥不想急于?下定论。 鑑于?兇手的诡计多端,这脚印究竟是真是伪,还有待考证。 要是能找到一个人,来重演当时兇手翻窗的过程,应当就能够知道,这鞋印是否在兇手爬窗时的轨迹上了。不过,这个人去哪里找? 宋冥思索间微微转头,瞟了齐昭海一眼。 还未待她开口?,齐昭海却已心领神会。齐昭海起身往院子里走?去,绕到窗户外面:「我来试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只?见他从外头推开只?虚掩着的窗户,手扶着窗一发力?,整个人便瞬间腾空,伸出的长腿很轻松就踩到了窗框上。和窗框接触的,恰好是齐昭海前脚掌的部?分。 与兇手留下的鞋印高度相似。 宋冥不自?觉地?上前了稍许,想再看得更清晰一些。可偏生与此同?时,齐昭海居然好巧不巧地?选择了从窗框上一跃而下。 两?人猝不及防,险些相撞。 鼻尖擦过鼻尖,髮丝拂过髮丝。 那一瞬间太过短暂迅速,宋冥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见齐昭海的人影随着阳光一起越进窗来,英挺的俊脸在视线中放大。泼洒的光芒炽烈而刺目,竟将?冬日的风都晒出了热气。 滚烫,躁动。 又充满不安定的因子。 异性的荷尔蒙覆盖下来,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性笼罩了她。 有那么一剎那,宋冥下意识鼻息微屏,眉心内收,全身的感官仿佛都被调动起来,聚焦在正前方,聚焦在被齐昭海的鼻息所触及到的鼻尖上。 意外的是,宋冥并没有对?此觉得反感。 仿佛她的嗅觉系统,已经对?这个气息非常熟悉,从大脑皮层的潜意识里,就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 可是,这个判断的依据从何?而来呢?她为什么会对?一个并不熟识的人,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宋冥调动理性,试图对?这一反应进行自?我剖析,却始终没能得到一个相对?合理的答案。 她怔忪片刻,迅速压抑下这份古怪的情绪,转而近前察看。 为了在保护证据的同?时,印证它的真实性,齐昭海是在后窗靠边一点的位置做试验的。他指出方才翻窗时,与窗框接触的位置:「刚才我的脚就踩在这里。」 和兇手留下的原鞋印,几乎位于?同?一水平线上。 宋冥将?被风吹起的髮丝掠到耳后:「鞋印是真的可能性很大。」 齐昭海当即叫了人来拓下鞋印。哪怕只?有前脚掌的部?分,也?可以据此推测鞋印整体的码数,并根据这个尺码反推兇手的高度。而推出的结果,则能够对?齐昭海之前由?血迹遮挡部?分心算出的身高,加以验证。 可谓是双重保障。 如此,得出更精确的兇手身高数据,就不在话下了。 第39章 供品头颅5 「现在,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宋冥大致明?确兇手进屋的路线后,举目瞟了眼院子外耸立的围墙:「兇手是怎么进到院子里的?」 已知翻墙进院是不可能了,因为?—— 厚而高的院墙顶上,密密麻麻地嵌满了碎裂的酒瓶玻璃。这些玻璃碎片或浅棕或深绿, 一条条锋利的棱交错纵横, 毫不费力地切割开照耀其上的阳光,使之仅剩下七零八落的几点寒芒。 间或闪动着, 刺目得?厉害。 别说是无处下脚, 就算是千方百计从这堆碎玻璃里找到安全的缝隙,只要一时?不慎, 也会被?扎得?千疮百孔。 「这是这里的人们?最经常用的防小偷的方法。」齐昭海指着那些玻璃,说:「这种方法做起来简单, 酒瓶找起来也方便,而且防贼的效果很好。谁要是想?翻墙进来,就得?先这些碎玻璃上下手。但我刚刚看过, 这些玻璃的尖角都是完好的, 没被?人挫平过。」 也就是说, 兇手不是从墙外翻进来的。 要是真从这里翻进来,又不破坏这道障碍, 那恐怕要被?碎玻璃割得?血肉模煳了。 可是…… 假如?不通过翻墙,兇手又能怎么进院呢? 院内的龙眼树枝干虬结,枝柯敲打在窗棂上,在宋冥眼前摇晃着树影。 宋冥望着那晃动的疏影,似乎得?到了些启发:「兇手有没有可能爬树?倘若有树枝刚好从外面伸进院子里,是不是意味着, 兇手可以通过攀爬那条枝干,来从上方绕开墙顶上玻璃碎片的阻碍, 从而实现进入院中的目的?」 但齐昭海带她在院子里走了一整圈,也没看到一根伸进来的树枝。 看来这个法子也行?不通。 「学姐,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兇手趁人开门的时?候,偷偷跟了进来?」齐昭海贴墙站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弹弄着从砖缝里抽条的细长草茎。 然而很快,他自己?否决掉了这个情况。 昨夜,李家一家人都没有离开屋里,院子里能藏人的地方又屈指可数。就算兇手是跟着进院子,而后找地方藏起来,他被?这一家人提前发现的概率也很高。 一时?间,案情陷入僵局。 正当?宋冥站在弥散着血液腥臭的农家小院里,思?索着破局的其他可能性时?,外出走访的简尧副队回来了。 简尧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人。 他们?还未近前,宋冥便隐约猜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这对?夫妻是李山志的邻居。」简尧介绍道:「他们?说,他们?在昨天夜间,听到李家的院子里发出了异常的声音。你们?能够描述一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吗?」 「我可没有听到。我昨晚回娘家了,听到的那是我冤家。」妻子赶紧抢白,没忘了往自己?丈夫背上拍打一下,连声催促:「哎呦喂,我的冤家,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警察同?志们?都在这儿呢,你快跟他们?说说,都听到了什么?要真能帮人家把案给破了,那可是大功一件呢!会有奖金的,对?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妻子长着一张富态的圆脸,双手插在腰间,显出一副说一不二的姿态。 她是很典型的干惯了农活的长相,厚实的身躯和经过风吹日晒变得?粗糙的皮肤,都和那些在田间劳作忙活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只有颧骨旁几根修饰脸型的长刘海,捲曲着下垂,才能使人依稀辨认出她的性别。 丈夫却拿眼瞅着脚底,一个「哦」字回应得?心不在焉。 宋冥只往他脚尖的朝向瞟去一眼,便知?这对?夫妻的关系恐怕不是那么和谐。 在回復妻子时?,丈夫脚尖朝向不是妻子,而是远离妻子的那一侧,仿佛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这说明?,他其实并不情愿跟自己?的妻子讲话,比起对?话,他内心貌似更希望逃离。 「他妈的,脑子里全是钱,天天想?着奖金。」丈夫嘴里嘟哝着抱怨了一句,这才对?齐昭海他们?说道:「是,我是听到有怪声。」 「大概什么时?候?」齐昭海问。 「大概…呃…大半夜吧。」丈夫含煳其辞:「尿急起来的时?候听到的,没注意看时?间。」 这个时?间描述得?很不精确,简尧在笔记本上记录的笔尖一顿,企图问出更多可供缩小时?间范围的细节。但丈夫抓耳挠腮地支吾了半天,终究没能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简尧摇着头?低声嘆息,似乎颇为?苦恼。 宋冥却注意到,丈夫在说时?间时?,时?不时?地用眼睛偷瞄妻子的神色。不仅话说得?吞吞吐吐,言谈间迴避使用第一人称,他的眼珠还一直是往右上方看的。 这表示他在动用想?象力,以便编造谎言。 而非交代实情。 关于听到这怪声的时?间,他是有什么不希望他妻子知?道吗? 宋冥因此抬起手肘,不动声色地触碰了齐昭海一下。齐昭海霎时?间心领神会。他从简尧手中拿过笔记本,暗示简尧去支开那个妻子:「做笔录的事就交给我吧。」 简尧副队很快反应过来。他转头?,用他一贯的款款温柔的语调,对?那个妻子笑道:「这边交给您丈夫就行?了,我先带您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妻子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可她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奖金的事,连走的时?候也一步三回头?地确认:「警官,提供线索是有奖金的吧?是有的吧?」 齐昭海赶紧打发走她:「有有有,您放心吧。」 直到看不清妻子的背影了,丈夫才如?获大赦地长松一口?气,怨声载道:「妈的,我家这黄脸婆,可真是只母老虎,虎背熊腰,脾气臭得?要死,满脑子只有钱钱钱的。你们?都不知?道,我这几十?年是怎么过的……」 宋冥:「所以你就出轨了?」 被?当?场说破心思?,丈夫立马慌了神,目光心虚地乱飘:「……我我我没有出轨啊。」 宋冥毫不意外地微微一笑。她略偏过头?,向丈夫的手指投去一瞥,瞧见丈夫不自然地把手指往袖子里藏了藏:「你无名指上的婚戒取下来后,甚至还没戴回去。所以我猜,你最近一次去找情妇的时?间,是在昨夜。」 所以,丈夫昨夜根本不可能听到李家传来的动静。 因为?他出去偷情不在家。 齐昭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老婆已经走了,现在可以放心说了吧?你实际上听到这些噪音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一周前。我晚上老睡不着,打从上周四半夜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听见声音。」丈夫懊恼地低垂着脑袋,攒了满腹的怨气:「跟我婆娘说昨晚听见了声音,其实完全就是胡编乱造,随口?一提,我哪里知?道这娘们?这么难煳弄啊。」 自己?跑出去偷腥不说,竟还怪起老婆来了。 齐昭海在心里默默对?这种突破道德下限的事,翻了一个白眼。相比之下,他更关心那些声音怪异在什么地方:「能大概说说,这是种什么样?的声音吗?」 「砰砰砰的。」丈夫口?头?模拟了一下:「像是装修的时?候砸墙凿墙的那种声音。不过不大声,好像砸得?很小心,还一阵有一阵没的。」 凿墙?对?,凿墙! 齐昭海剎那间如?醍醐灌顶。 这个院子表面看上去没问题,不代表实际上也毫无缺口?,因为?这个凿出的缺口?有可能被?遮蔽住了。他围着院墙内外,仔仔细细地又扫视了一遍,发现墙的某个位置被?灌木遮掩着,在里边和外头?都堆放着许多柴禾和杂物。 齐昭海拨开柴禾树枝,把脸凑近墙面,往里一看。 隐约看见一丝微弱的透光。 有门儿! 「过来帮忙,把这些东西?搬开。」齐昭海叫来警员,七手八脚地挪走了一大堆杂物。 当?最后一块木头?桩子被?搬开时?,一个大洞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洞口?的直径不能说大,刚好能容一个成年人弯腰钻过。兇手应该就是利用一周前那几天的时?间,打通了这个洞。 「不得?不说,这位置选得?不错。」 宋冥客观地评价道:「在墙内恰好位于墙角屋后的视觉盲区,在墙外不仅有灌木丛做掩护,也不在李山志一家到田里的路上,并不常走,因而在很大程度上削减了被?发现的可能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这个兇手很显然是蓄谋已久。 早在一周以前甚至更早,他就已经筹划好了昨夜的行?凶。 「李山志的父亲李百丰,现在的状况一定很危险。」宋冥凝视着这个精挑细选过位置的墙洞,陷入沉思?:「在兇手对?李家人仇恨这么深的情况下,我不认为?他会仅仅因为?李百丰在外地,就轻易地放弃杀他的想?法。」 兇手连三岁小孩都不愿意放过,怎么可能放过李百丰? 更何况,从李山志母亲身上狰狞的伤痕状况可见,他们?之间的仇恨可能从上一辈就开始了,兇手很难不憎恨李百丰。 「我记得?,你们?在厨房里发现了喝剩下的鸡汤?」宋冥微掀眼帘,桃花眼中寒意幽深:「兇手在杀完人后,通常会在收拾现场后立即离开,以降低被?人抓住的概率。但他为?什么没有走?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等到想?杀的那个人,所以他想?待在现场守株待兔?」 齐昭海同?意:「兇手杀鸡喝汤只是为?了消磨时?间,为?的就是等李百丰回来,然后杀掉他。」 就像一个狩猎者,翘首等待自投罗网的猎物。 一次等不到,还有下一次。 唯一能阻碍兇手残杀李百丰的,只有现实因素。一旦这种现实障碍消失,也就没有什么,能阻拦他对?李百丰挥下沾满鲜血的屠刀了。 齐昭海在脑海里提前预演过一遍最坏的结果,顿感压力,他问起负责联络李百丰的民警:「李百丰现在人在哪里?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他,然后派一定警力保护在他身边,来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不止他们?现在在找李百丰,兇手也在找。 要是让这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赶在警方之前找到了李百丰,李百丰恐怕性命难保。 「我们?……我们?真的联繫不上李百丰了。我们?打电话跟李百丰工作地点的派出所再三确认,可万万没想?到,他的电话号码是假的,工作单位是假的,连居住地址也是假的。」民警叫苦连天: 「他这个人,像是根本没存在过。」 第40章 供品人头6 「什么?!」齐昭海诧异道:「好端端一个大活人?, 怎么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 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民警也连声称怪:「不止如此,我们还查不到?李百丰近二?十?年来,名下银行储蓄卡和信用卡的收支记录。这么多年来,他居然也没有用过身份证买过一张车票机票。」 这着实太离奇了。 整个社会就像一场互相联繫的蛛网, 人?活在其中, 或多或少?会在这张网里,留下属于他存在的痕迹。 真的有人?, 可以做到?这样?人?间蒸发吗? 「要不是今年过年时还见过他, 我都要以为这小子死外面去了。」快退休的老民警不禁慨然:「唉,听说李百丰进城开的公司没几年就破产了, 打?从那以后,我们就没见他回过几趟村。他在村子里见到?我们, 也不打?招唿了……可能是怕面子上?不好看吧。」 不过,隐匿行踪和放出假信息,用好面子已不能够解释了。 樊甜恬瘪了瘪嘴, 小声议论:「李百丰活得这么小心?翼翼的, 我怎么觉得……更像是在避着仇人?了啊。」 要不是避仇, 躲躲藏藏有什么意义? 很难不令人?联繫到?先前宋冥提出的,李百丰和兇手之间有着深仇大恨的可能性了。 齐昭海狠掐了下眉心?。 像这样?无人?找寻得到?, 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假使连警方都对李百丰隐秘的行踪无从下手,兇手就更难知道?他身在何处。这对正?被兇手狩猎的李百丰来说,多半也能达到?避开风险的目的。 这样?的情况下,李百丰大概……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 另一边,宋冥逐一观察过现?场的所有痕迹。 她半阖起双眼, 零碎的线索在脑海中浮现?,随即被迅速整合串联。当宋冥再睁开眼瞳时, 那眼眸已呈现?出沉而冷的金属色调: 「可以给?出初步侧写了。」 这句话犹如磁石,一落地,便瞬间吸引来众人?的注意力。 宋冥立在这些视线的聚焦点,思维却仿佛沉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从总体上?来看,兇手杀人?时比较镇静,而且杀人?手法相对残暴,之前可能有偷盗之类的犯罪史。换言之,他可以被查到?犯罪记录。」 「罪行不会太严重?,可能是斗殴或者偷窃。」 这类的犯罪经歷,给?了他应付警察的经验和过硬的心?理素质,又不至于让他在牢里关太久。 「虽然现?场被收拾的痕迹不明显,但?厨房明显被兇手清理过,去除掉了对他不利的证据。这一点说明,他可能是有组织力的犯罪人?。」宋冥言之有据:「根据样?本数据,这样?的犯罪人?年龄一般在35岁以下,智商较高,作案有条理。他的学歷至少?是高中,且倾向于从事社会上?认为具有男子气概的工作。」 石延积极提问:「有男子气概的工作?这是什么工作?」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符合社会对男性刻板印象,被认为更适合男人?的工作。」宋冥说:「简单举几个例子,货车司机、建筑工人?、外卖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关于工作这一点,宋冥觉得有必要补充更多。 「相比于其他第一次杀人?的罪犯来说,兇手用刀明显更加熟练,下刀时干脆利落。加上?兇器是他带来现?场的剔骨刀,他可能惯用这种刀。由此推出,兇手有可能在屠宰场工作过。但?他并非和刻板印象里的屠夫一样?,是那种身强力壮的类型。」 宋冥刻意强调了这两者的差别:「相反,他有可能比其他屠夫瘦弱一些,因?此对自?己的力量没有太多的自?信。」 齐昭海:「这个没有自?信,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兇手的力量足够大,对自?己足够自?信,他的作案顺序兴许就不是这样?了。」宋冥道?出分析: 「从现?场的状况不难得出,昨夜兇手先是翻窗进入屋内,在客厅挟持了人?质,逼李山志就范,然后再将他们逐个杀死。既然,当时所有人?已经处于他的控制之下,兇手完全可以第一个杀死他最想杀的那个人?——李山志的母亲,而不必因?为忌惮李山志的力量,去第一个杀害李山志。」 把?恨意最深的人?放到?第二?个杀,是兇手不得已的举措。 「除此之外,兇手採取翻窗和撬洞的方式进入,说明他手脚还很灵便。综合有组织力犯罪人?的常见年龄区间,兇手的年龄约在二?十?五岁上?下。」 他和李山志同辈,年龄差不太多,可能小时候就跟李家父母和李山志见过。 之后,便对他们生了恨。 齐昭海看向宋冥:「还有一个问题。假如兇手和李家很早就结仇,为什么兇手到?现?在才来报復?」 「可能出现?了一些变故,最终触发了暴行的开始。」宋冥列举道?:「失业、离婚、遭遇人?生重?大挫折……这些原因?,都是促使兇手作案的常见因?素。」 若潜伏的恨念是埋在地底的火药,这些事件就好比导火索。 一点火星,即可引发惨烈的爆炸。 经过这番侧写,兇手被锁定在了一个较小的区间内。屠宰场工作、体格偏瘦、约莫二?十?五岁年纪、高中以上?学歷、不自?信、近期可能遭受过重?大变故……这些具体的特徵,大大增加了从人?群中排查出可疑人?员的容易程度。 派出所熟悉当地情况,自?然而然地承担起排查任务。 当地派出所里的民警答应得很爽快:「我们村小,往多了数也才百来号人?。像这样?的一个人?,好找。」 民警刚走没多久,宋冥忽然感到?身后有目光注视。 她扭头往警戒线外望去。 只见围观的村民中,有个瘦高的年轻人?正?探头探脑,好似有话想对他们说。 「请问,你?们是在找和李哥有矛盾的人?吗?我……可以提供线索吗?」年轻人?低着头,不说话的时候总抿着嘴。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厚外衣,屈起的手指藏在长袖里,唯一露出来的几个指节正?用力绞着袖口,看起来异常局促不安: 「我有可能知道?,谁会是兇手。」 齐昭海反映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李哥」指的是李山志。虽对这人?提供的线索价值没太多期待,但?他还是决意听上?一听:「说说看?」 「我……我觉得,人?可能是村里开养猪场的王壮杀的。」 年轻人?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开口。说这话时,他紧张得都快把?袖子揉皱成抹布了:「王壮因?为要扩建养猪场,着急收购李哥一家的田地,李哥一家谁都不同意。我亲眼看到?,王壮好几次骂骂咧咧地从李哥家出来,嘴上?还说…还说…」 「他还说了什么?」齐昭海压低断眉。 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把?年轻人?吓得打?了个寒噤,他不敢不立刻开口作答:「……王壮还说,他迟早有一天要杀了李哥。这样?,李哥家的田地到?他那些爱财的亲戚手里,买起来就方便多了。」 这样?说来,在李家的灭门案件里,王壮是不折不扣的得利者。 王壮有作案动机。 更何况,有的养猪场会负责屠宰工作,王壮作为养猪场的老闆,掌握屠宰的技巧也不奇怪。 「王壮几岁?」齐昭海突然问。 年轻人?惊讶地张圆了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啊?跟我差不多大,二?十?好几吧。」 二?十?来岁,会屠宰,和死者一家有严重?矛盾……虽然还有些部分未经探查,王壮跟宋冥给?出的侧写却已经很像了。这样?高度的契合,让齐昭海在顷刻间看见了侦破的方向。 齐昭海顿时兴奋,随口问那个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小声答:「孙敏学。」 「孙敏学,方便领我们去王壮的养猪场一趟吗?带我们去见见那个王壮。」齐昭海瞳孔中,倒映着空中越发强烈的天光,显得坚定而明亮: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杀害李家满门的兇手。」 . 王壮家的养猪场,果然是养殖和屠宰合一的类型。 尽管即将进入最冷峭的隆冬,昆虫的出没照理说已然减少?。然而,宰杀区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和牲畜的臭气,还是吸引来许多嗡嗡扰民的绿头苍蝇,赶都赶不走。 齐昭海刚走到?养猪场前,地上?聚集成群的蝇虫「嗡」的一下散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黑沉沉的,像团小型乌云。 待它们散开后,齐昭海才看清,这些苍蝇原来是叮在一小滩猪血上?的——近百只的苍蝇,把?小小的血泊都遮住了。 只带路带到?这里,孙敏学就说什么都不肯往前了。 孙敏学鹌鹑似的缩着肩膀,面露惧色,硬是不愿迈开步子:「养猪场再往里,就是王壮住的地方。警官,我能不能不进去了啊?王壮这个人?凶神恶煞的,不好相处,我怕他知道?,是我带你?们来的。」 齐昭海没有难为他。 但?,当齐昭海抬头环顾时,他发现?连被家长放出门满村疯跑的小孩子,都有意绕开养猪场嬉闹玩耍。 孙敏学就罢了,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莫非,王壮真的有鬼? 第41章 供品人头7 齐昭海看着路边那些追逐奔跑的孩子, 突然心生一计。 他回过头,目光锁定樊甜恬鼓鼓囊囊的衣服口袋:「樊甜恬,你?今天带你?那些零食来了?没有?借我用一下。」 在齐队长的威逼利诱中,樊甜恬被迫乖乖上缴了口袋里的糖果。她苦兮兮地撅着嘴, 把手伸进口袋里不情不愿地掏呀掏, 终是?忍痛掏出来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糖果饼干。 捧在手上跟座小山似的,蔚为壮观。 「让我看看都有什么?」齐昭海随手拣出几颗糖, 挨个瞟了?眼包装上的名称:「麻辣小龙虾味棒棒糖, 香菜味巧克力,鸭屎香味酸奶爆浆软糖……」 什么奇葩的味道都有, 还居然不带重样的。 齐昭海被震惊得难以?復加。 他忍不住侧过头瞅着樊甜恬:「樊甜恬,你?平时买的都是?些什么零食啊?你?吃的时候咽得下去吗?」 樊甜恬委屈巴巴:「我就?是?好奇什么味道嘛。」 最后?, 齐昭海艰难地从?这堆看上去无比黑暗的糖果中,挑出几颗看上去稍微比较正常的糖果,临时徵用了?:「等回去以?后?, 我再买几袋糖果还给你?, 爱吃什么口味和?款式的, 随你?挑。」 听完这话,樊甜恬脸上即刻多云转晴。 「真的哪种都可?以?吗?真的吗?真的吗?」樊甜恬抛出一大?串问句。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 她飞速下单了?一大?堆诸如?粉笔糖、鼻涕虫□□糖之类的猎奇糖果,笑靥甜甜:「队长,结帐吧!」 齐昭海:「……」 看来,想让这家?伙买点正常的糖是?不可?能了?。 早在取出糖果的时候,路上就?有几个孩子停下脚步,垂涎三尺地向他们张望。 因此?, 在糖果的诱惑面前,就?算是?长相亲和?力足够差劲的齐昭海, 也轻而易举地收买了?这些孩子。但为了?不吓坏他们,询问这些幼童的任务,照例被交给了?简副队。 简尧单膝蹲下,平视着这些孩子们:「为什么不到那边玩啊?」 他虚指着王壮的养猪场。 聚拢过来的孩子一看到养猪场,都怯怯地不说?话了?。只有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小男孩鼓着腮帮子,嚼吧嚼吧糖果,最后?蹦出一个词:「可?怕。」 简尧温声细语,循循善诱:「为什么会觉得可?怕?那里有什么东西?,让你?们觉得可?怕吗?」 「血,很多的血。」男孩口齿不清地说?。 简尧奖励了?他一颗糖。 这微小又甜蜜的奖励,仿佛某个打?开话匣子的机关,其他孩子的发言顿时踊跃了?起来。 旁边的女孩压低声调,用一种阴森恐怖的语气转述:「不仅有血,我之前还从?王壮的家?的窗户里,看见他家?有个人。那人浑身脏兮兮的,看不清脸,脖子上被一条很粗很粗的铁链栓住,身上还在流血。」 「还有还有!」另一个孩子机警地左顾右盼,把手圈在嘴边小声道:「我朋友之前跟我说?,她爸爸前几天去朋友家?喝酒打?牌,喝凌晨三点才回家?。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磨刀,还有人在痛苦地惨叫,把她爸爸吓得好几天没睡好觉呢……」 从?这些孩童叽叽喳喳的描述当中,他们隐约能够想像出这个养猪场的模样。 那是?个人间地狱般的存在。 与泥水混杂在一起流淌的鲜血、沉重生锈的锁链、夜半悽厉的惨叫……尤其是?那个脖子上拴着铁链的人,引起了?齐昭海的警觉。 他为什么被链条拴着?浑身是?血,是?因为被王壮毒打?过吗?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失踪的李百丰? 齐昭海心中对王壮的怀疑更甚。天边厚重的乌云遮蔽住光线,不远处的养猪场像是?生了?霉斑,倏地浸进一片灰濛濛的凄迷惨澹。 将糖果分给提供线索的孩子,他走?到养猪场门?前。 齐昭海刚想喊人,才发现这么个偌大?的养猪场竟没锁门?。足有婴孩手臂粗的链条和?铁锁只是?虚张声势地挂在那里,用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顿时,浓重的牲畜腥味冲出门?外。 警员先后?走?进养猪场。 逼近年关,养猪场刚卖出了?绝大?多数猪只,水泥浇筑的猪圈空荡荡的,冷清得显出死?气。齐昭海他们一路走?来,连一只拱食的猪都没看到。 要到达王壮住的那间屋子,还要继续往里,经过屠宰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相比起了?无生机的猪圈,屠宰区域的怪异感更强烈了?。王壮应该刚杀过一只猪,里头的血气重得惊人,连一线的警员闻了?都要皱眉头。 齐昭海捂住鼻子踏进门?,瞬间被罩在一片猩红的顶光下。 这个区域内所有的灯都是?红色的,仿佛永远覆压着一层血雾。尖利弯曲的铁钩一根根从?上方垂下,每一根都高高吊起不同部位的猪肉。 钩子扎透肉的纹理,渗出的血珠蜿蜒滚动。 滴答,滴答…… 血液淌落声不绝于耳。 前方一颗硕大?的白猪头颅,还在冒着热气,气味重得令人难以?忍耐。齐昭海不自觉地回头,看向跟在队伍最后?的宋冥:「你?怎么样?还好吗?」 宋冥薄薄的眼帘掀都没掀。 她以?血为毯,走?在这屠宰场内,淡然恍若闲庭信步。 「这里少了?一把剔骨刀。」宋冥面对刀架,轻声道。诡异的暗红色灯光镀在脸侧,而她瞳孔深处好似淬冰,无形间加重了?宋冥身上非人的阴郁感。 剔骨刀?那不是?兇器的类型吗? 齐昭海心中一紧。 他低头,见那摆满各类刀具的刀架中间,离奇地空出了?一个位置。这中间,本该放上一把同样的剔骨尖刀才对。 但此?刻,尖刀已不翼而飞。 消失的刀具,让齐昭海对王壮愈发起疑:「有没有可?能是?王壮从?这里拿刀,带去现场行兇后?,又把兇器处理掉了?,导致这里才会空了?这么大?一个位置……」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骤地刺破血红灯光。 叫声嘶哑惨烈。 仿佛正遭受可?怖的折磨。 石延最先判断出方向:「声音是?从?屋里传来的。」 霎时间,齐昭海面色陡然一变。他当机立断,掏出手/枪往王壮屋内冲去:「跟我走?,救人!」 . 还没赶到门?边,男人狂怒的吼声已震耳欲聋。 「告诉我没有下次!开口,对我说?!」那人在盛怒之下咆哮,巨大?的音量充满戾气,震得人脆弱的耳膜险些当场撕裂。 齐昭海一脚踹开门?板,抬眼看去。 凶神恶煞的屠夫俯身,勐拽着被铁链锁着的另一个人的领口,额头上青筋暴突,龇目欲裂。而他藏在背后?的左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刀刃雪亮,而刀锋的最尖端—— 正在往下滴血。 齐昭海立刻举枪,子弹上膛:「别动,警察!」 他瞄准持刀的屠夫王壮。随后?进入屋内的警员们,也很快围拢上来,无声而迅速地将王壮包围。 齐昭海暼了?眼寒光凛冽的刀刃。 这沾满鲜血的刀,距离被铁链锁着脖子的那个可?怜人近在咫尺。王壮只要一挥手,把刀在那人脖子上轻轻一划,他就?会一命归西?。 可?以?说?,那人的性命拿捏在王壮手里。 「王壮,把刀放下。」齐昭海厉声命令,边说?边带着其他警员,一步步向面目狰狞的王壮走?前,低沉的音调极具威慑力:「从?他身边离开,快点。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包围圈不断缩紧,警方越靠越近。 步步紧逼。 王壮咬紧后?槽牙一退再退,肩胛骨猝不及防撞上冰冷的墙体,痛麻感倏然袭来…… 他被堵死?在了?房间最里头。 当整个嵴背彻底抵上墙面时,王壮两颊的肌肉不自知地颤抖起来。他大?口喘着粗气,双眼直瞪向前方,从?额上滚滚淌落的汗珠,使王壮的脸像一块被开水汆烫脱毛的猪皮。 他深知,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齐昭海则胜券在握:「认清现实吧。除了?放下刀,你?别无选择。」 王壮握刀的手紧了?又忪,缓缓下垂。 大?抵正在斟酌利弊。 他服软的话还未说?出口,待救的受害者却像被警方黑洞洞的枪口吓着了?一般,惊恐地嘶声尖叫。 那尖叫声,用撕心裂肺来形容毫不为过。 他高叫着,崩溃疯狂地挣扎。周身缠绕束缚的铁链,被剧烈的动作扯动。链条的铁环在阴暗无光的房间角落互相撞击,发出沉重的哗哗声响。越来越多的血色,从?受害者身上二次撕裂的伤口里涌出,连同褐红的锈迹混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没人想到王壮会在这时突然发难。 他似乎被受害者的惊叫刺激到了?,刚有些放松的五指重新攥紧刀柄。 尖刃调转朝前,对向警员。 「他/奶奶/的,大?不了?跟你?们拼了?。」王壮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双手持刀,忽地目露凶光,朝位于包围圈一角的樊甜恬勐冲过去。 他竟是?想靠一身蛮力,从?樊甜恬那里突破。 樊甜恬有危险。 剎那间,所有枪枝齐齐指向王壮。齐昭海抬手瞄准要害,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弯曲,下意?识勐一用力—— 说?时迟那时快,被锁住脖颈的那人倏地抱住齐昭海的脚踝: 「求求你?们,别杀我哥!」 第42章 供品人头8 「你?说什么?他是你哥?!」 齐昭海心头兀地一跳, 枪管也跟着偏了。 子弹危险地擦着王壮的肋下飞过,在地面?上摩擦出一连串殷红火花后,顷刻间嵌进地砖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没能阻拦住王壮的脚步。 转眼间,寒光已近在眼前。樊甜恬索性直接收起?手/枪, 勐然拽住王壮的臂膊, 转身发力,一套过肩摔动作流畅丝滑, 以极其暴力的方式把王壮往地上一掼, 摔了他个四?仰八叉。 齐昭海无比确信,他听见王壮的腰骨「咯嘣」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樊甜恬顶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 嚣张地用脚尖在王壮面?前点了点,笑得得意又灿烂:「你?说你?, 挑谁不好?挑了姑奶奶我做突破口?,那就?是死路一条。」 「好了好了,炫耀一下就?够了啊。」齐昭海笑着, 把王壮掉落的刀踢到一边, 话语间不忘了再刺他一下:「王壮一个当屠夫的大男人, 被你?摔得爬都爬不起?来,指不定有多羞愧呢。」 王壮倒在地上挣动了两?下, 蜷起?身子,用手臂遮住脸。 以齐昭海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微微抽搐的面?部筋肉:「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俩又是什么情况?」 齐昭海连问了两?个问题,王壮才缓慢放下挡在脸上的手。 直到这一瞬间,他们才不无愕然地发现?, 王壮这个络腮鬍子横丝肉的粗壮大汉,此刻竟然满眼泪水, 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樊甜恬惊疑不定:「该不会是被我摔哭的吧?」 「不是。」宋冥很轻地摇了摇头,言语简洁却语出惊人:「王壮不是李家灭门案的兇手,我们找错人了。他哭,是误以为我们要抓走他的弟弟,他刚刚在拼尽全力地捍卫他弟弟。」 「啊?」石延发出一个惊异的音节:「为什么会这样?以为?」 「因为弟弟身上穿的这件血衣。」宋冥看向遍体鳞伤的弟弟,目光只落在他的衣服上:「根据这些衣服上的血迹形态能够反映出的具体情况,你?们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那件衣服的状况,看上去比它的主人还惨。 被刀子划得破破烂烂,东一块西一块地染着血,还蹭上了铁锈。 齐昭海走近前,很快瞧出了血衣的端倪:「这些血,不全是从他伤口?里渗出来的。其中有些是喷溅状的血迹,而且是面?对面?喷上去的。想要形成这样?的血液痕迹,只能在对受害者造成伤害的同时,站在他的对面?,才会被从伤口?里喷出的鲜血直直地喷在身上。」 「没错。」宋冥不得不承认,和聪明人说话很省事:「只是王壮的弟弟身上的伤口?,会让我们忽视这一点。」 这些伤口?合理化了血迹。 况且,两?种不同形态的血液一旦晕染在一起?,喷溅式血迹便更难分?辨了。 他们现?在来看时,王壮弟弟伤口?里往外渗的血,已经覆盖了大部分?喷溅状血迹。王壮比他们到得远远要早上许多,血痕还没怎么交融,王壮又常年杀猪,经常需要与屠宰过程中产生的血液打交道。他一定看出来什么了。 所以,他才会怀疑,弟弟是警方要逮捕的杀人兇手。 但这就?怪了。 宋冥凝视着王壮弟弟脖颈上,那条无比坚硬的锁链。以及铁链与颈部接触处,那因为长?期被缚而被磨得红肿的皮肤。 一个被锁住的人是怎么出门的呢?没有钥匙,他根本?挣脱不开这铁锁链。 「你?弟弟是一直被锁着吗?」齐昭海问。 「是。」王壮语气沉重。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用铁链锁起?来?」简副队轻轻皱了皱眉:「根据村里那群孩子的口?供,你?把你?弟弟锁起?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什么样?的原因,需要被长?期锁着? 还有半夜三更的磨刀声和惨叫,这其中又有什么缘由? 「这一点,我来替他解释。」宋冥道:「王壮的弟弟患有梦游症,以及严重的自残与自杀倾向。我观察了他弟弟身上的伤口?,基本?上是自杀前的试切创。刚才引起?我们误会的那一幕,更可能是王壮的弟弟试图自残,被王伟拦住的场面?。为防止弟弟自杀,王壮不敢不把弟弟锁起?来,但——」 「最近发生了一些怪事,我说得对吗?」 宋冥的话锋陡然一转。速度之快,让王壮脑子险些没转过弯来。 「你?说得一点没错。」王壮撑着身子坐起?,神情苦涩:「我弟弟王伟从小就?会梦游,后来心理又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没有一天不想着自杀。我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可我怕我一旦拦不住他,他就?会……我只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把他先锁起?来,让他够不到刀子。我锁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问题。」 而他的停顿,说明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但这几天我每次起?床,都发现?他居然挣脱了铁链,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有几天,我被他半夜拿刀割自己的磨刀声和惨叫惊醒。另外几天,他甚至出去过了。」 「你?是怎么判断他出过门的?」齐昭海问。 「他的衣服和鞋子。」王壮痛苦地捂住双眼:「如果只是衣服变脏,我还可以骗骗自己,可是他的鞋底下,还沾了那么多新?鲜的泥巴……」 泥里混合了细碎的草叶,绝不可能是室内能踩到的。 王壮连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哎,还有那把刀。会不会是没找到的兇器啊?」石延走到边上小声说,善良地不想扎王壮的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宋冥戴上手套,拾起?被齐队长?踢到角落的刀。那柄吹毛断髮的金属利器,在她指间冷冷闪动,映出眉眼:「这是把水果刀,不是杀人用的剔骨刀。屠宰区那把很大概率是兇器的失踪剔骨刀,依旧没有下落。」 简尧瞥见王伟嘴唇略微干裂,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王伟踌躇着接了。 简尧借着他拿水的机会,问:「王伟,你?对昨晚出门那次有印象吗?你?知道自己身上的血,是怎么沾上的吗?」 一提到这件事,王伟就?疯狂摇头,一个劲儿往角落里缩。 连水都不要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王伟惊恐地使劲捂耳朵,连伤口?被动作撕裂到重新?开始流血也不管不顾,声音里逐渐带了哭腔:「我醒来的时候,锁链就?已经松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壮赶紧把弟弟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同志,我弟弟他……真的杀了人吗?」 「现?在还不好下断言。」齐昭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究仍是说了实话:「但,我们没法排除这种可能。」 一旦血衣上面?的血迹,跟死者的dna符合。 那就?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这句实话,对一个爱护弟弟的哥哥来说,残忍如同割肉剜心。 宋冥目睹过很多次崩溃,也曾经歷过崩溃,每一次都令人印象深刻。哪怕她站得并不近,也能够瞧见王壮缓缓往下垮塌的肩膀,那一瞬间,她不由得想起?了山崩。 悬崖断裂,岩层分?崩,成吨土石沿陡坡滚落而下。 大地倾覆震动。 与现?实里山崩地裂的轰然巨响相比,王壮的崩溃是沉默的。 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一个字,窗口?斜照进来的光线,在他身后涂抹下很深的阴影。最惨痛的与嚎哭只被锁在内心,被压在他嘴角下拉的每一根细纹下,无言地轰鸣。 「我答应过爸妈,要保护好他的……」王壮瞳孔没有对焦,语调里是崩溃的虚浮,然而他僵硬的手臂仍然坚决地挡在弟弟面?前。 弟弟王伟却一把推开了他。 「哥,我求你?了!你?就?让他们把我带走,让我死吧!」 王伟痛苦地薅着自己的头髮,声泪俱下:「都是我拖累了你?跟爸妈。我从小就?不爱读书,爸妈走得早,死前还在担心我的学业。还有你?,为了我到这个年纪都没娶媳妇,眼睁睁看着女朋友跟你?分?手,转头跟别?人结婚,而我现?在还在给你?添麻烦……」 他跪在地上,一条条细数自己的罪状。 每多数上一条,王伟的情绪就?比先前更激动一分?。 最后,当他垂头看向宋冥手上的水果刀时,宋冥像有所意识到一般,将刀忽地藏至身后,避开了王伟伸过来夺刀的手。 王伟夺刀自杀失败,情绪彻底爆发。 他突然开始扇自己耳光。那一个个巴掌扇得又快又狠,没两?下,就?扇得他嘴角都出了血:「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我会梦游?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边上的樊甜恬和石延赶紧将他拉住。 王壮心事重重地蹲在角落,望着弟弟,显然已经对他这种状况习以为常。 他从烟盒里叼出香菸,低头点上:「他前些年就?开始出问题了。都怪我,当时一心只想着养猪场的生意,忽略了他,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去镇上的小诊所看过好几次,都看不出是什么问题……」 辟河村太偏远,没个看病的地方。 距离最近的医疗点在附近的镇子里才有,可单是去镇上,都要走好几公里的路程。 王壮不捨得花钱,抽的这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粗制滥造的廉价地摊货。烟味很呛,把他的眼角呛得发红。 吐出的烟圈,在半空中晕成一朵惨澹愁云。 徘徊不去。 第43章 供品人头9 王壮一口接着一口勐抽着烟, 好像这样,就能把他这些年来的苦闷与懊悔通通咽下: 「镇上的?诊所?远,我们也去了,可?一连看?了好几回, 那医生也搞不清楚我弟是什么问题。他只建议我们去大城市里, 让更高明的医生瞧瞧。」 但过去的?路费贵,城市里物价高, 医疗费用更不可能便宜。 王壮只能拼了命攒钱。 宋冥:「所?以, 你最近才会急于?扩建养猪场?」 王壮缓缓唿出口中的?烟气,菸头闪动的?火星, 照亮了他一宿宿熬出的?青黑眼袋:「要不然能咋办?我没读过几年书,能拿得出手的?, 就只有这养猪的?本事。不多挣钱,我弟的?病没法?治。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天天锁在?房里, 多可?怜啊。」 然而, 王壮收购李家的?田地扩建养猪场, 是为了赚钱给弟弟看?病,李山志不肯卖田产, 也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不受影响。 他们都有各自想护住的?人。 当双方利益冲突时,难免会引起纠纷。 王壮的?嵴梁骨在?阴影里弯曲着,拱肩缩背,虾一样伛偻。他的?肩膀上分?明没有负重,却仿佛压了个重逾千钧的?包袱。 沉甸甸的?,令他直不起腰。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简尧轻声说?。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 不再是那种公式化的?浮于?表面的?温柔面具,而变成带着哀伤的?柔软:「我也有过一个妹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有过?」王壮转过头。 同为兄长的?直觉, 让他察觉到简尧用词的?异常。 简尧笑了。唇角的?弧度虽与平日一样,却隐约勾起无尽悲凉:「对?,曾经有过。」 . 接下来的?时间?里,齐队长让人试过很多方法?,然而无论怎样,王伟都想不起来昨天晚上他究竟做过什么。 以王伟这样的?精神状况,没有办法?硬逼。 齐昭海只好暂时放弃。 「在?洗清嫌疑前,未经允许,不得离开闢河村。如果有想起来什么,随时跟我联繫。」离开前,齐昭海带走?了血衣,又让人拔走?了王伟的?一根头髮,用作提取dna的?检材。 王壮一路将他们送到养猪场门口。 门边的?野草喝多了猪血,长得格外?茁壮,到了冬天也只是有点发黄。齐昭海揪下一根,装作不经意地随口一问:「你养猪场的?屠宰室里,是不是不见了一把剔骨刀?」 王壮想了想,点了下头。 齐昭海:「你还记得,这把刀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吗?」 「很早以前就找不到了。」王壮不是特别在?意这把刀:「养猪场里本来是有请人来帮忙的?,半个多月前我解僱了几个吃白饭的?帮手,再后来,刀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谁拿走?了,反正?不值几个钱,就没去找。」 村里就这一个养猪场,当过屠夫的?,应该只有在?这里或曾在?这工作的?人。 兇手很可?能在?这些人当中。 齐昭海一下掐断了草茎:「还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吗?把名单写一份给我。」 受文化水平限制,王壮写的?字歪七扭八,随便瞟一眼都能找出好几个错别字。但这并不妨碍齐昭海在?纸条上,看?见了一个熟人的?名字—— 孙敏学。 齐队长眉峰一挑,略感意外?。 这个瘦高的?年轻人居然也在?这里工作过,怪不得他对?这里的?事物比较熟悉。 齐昭海把那写了养猪场辞退员工姓名的?纸条摺叠了两下,塞进外?套的?口袋里。等当地民警协助筛选出符合侧写标准的?人后,他打算把两者进行对?比,找出这两份名表上面重复的?人名。 回去的?路上,天上开始飘起小雨。 仅有的?线索被?悉数掐断,车内众人的?情绪难免低落。 宋冥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目凝视细雨。冬日的?雨丝轻而寒,以一种严峻的?缠绵,不动声色地斜落在?车窗上。绵里藏针的?湿气,像是要浸进人骨子里,氤氲开名为哀伤的?愁绪。 从玻璃倒映的?影子里,宋冥看?见倚在?窗边的?简尧。 简尧的?状况似乎不是很好。笑容消失,眉间?的?忧郁却沉了下去。他目光向外?,好似看?着雨雾里洇开的?山村屋舍,可?眸中所?含的?悲恸太过深沉,分?明不来自这景色之?中。 从玻璃上挪开视线,宋冥悄声询问正?开车的?齐昭海:「简副队的?妹妹发生过什么?」 「简尧的?妹妹,死在?一场案件里。」 路滑难行,齐昭海驾驶车辆,在?弯折陡峭的?山路上缓慢前进:「那是我转来前好几个月的?事了。听说?他因为错过救妹妹的?最佳时间?,自责消沉了很久,主动放弃了晋升的?机会。」 雨势在?加大。 越来越密的?雨倾落而下,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模煳的?线条。 远处的?田埂被?潮湿的?水雾淹没。敲打在?车窗玻璃上的?雨滴声一阵紧似一阵,几乎练成一片,盖过了齐昭海的?声音: 「……他本该比我,更?适合坐上这个位置。」 齐昭海的?嗓音有些发涩。 他继续往前开了一段路,却只在?连续不断的?雨声中,听见了宋冥轻缓的?唿吸。齐昭海转头,不期然地撞见宋冥的?睡颜。 早在?他说?这句话前,宋冥便已然睡着了。 即便是在?睡眠状态下,宋冥依然保持着双手环抱自己?的?防御状态。她头靠着车窗,睡得并不安稳。车辆每次颠簸,她的?头都会磕碰到窗玻璃。 因而就算在?睡梦当中,她依然微蹙着眉头。 「啧,昨晚忙什么去了?怎么困成这样?」齐昭海小声腹诽。 「队长,宋小姐这样睡得好像不太舒服,你是要拿这个靠枕帮她垫一下吗?」直到后座上樊甜恬的?声音传来,齐昭海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靠边停了车,而手上拿的?靠枕距离宋冥头部已经不到五厘米—— 再晚一点,这枕头就会被?安放在?宋冥和车窗之?间?。 「垫上就不会磕到头了。」樊甜恬双手捧脸,嗑生嗑死,一脸控制不住的?姨母笑:「真没想到,队长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呢。」 齐昭海全身一僵,脸上烧得几乎能烫熟鸡蛋。 该死的?潜意识! 明明宋冥都已经把他忘了,已经不在?乎他了,他为什么还会上赶着关心?她?可?恶。 齐昭海忍一时越想越气。内心?暗骂一声「靠」,他着急忙慌地缩回手把靠枕往后头一扔,像个头一次销毁证据的?蹩脚罪犯。 不偏不倚,精准命中樊甜恬的?脑门。 「哎呦!砸我干嘛呀?」樊甜恬捂住脑袋委屈巴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可?齐昭海还陷在?令他抓狂的?尴尬漩涡里,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强行辩解得牛头不对?马嘴:「我才没有关心?她。我只是觉得,这靠枕放在?这占地方,就……想找个地方另外?放。」 石延弱弱开口:「老大,她问的?好像不是这件事。」 许是他们对?话的?音量有些大了,宋冥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即将被?这噪音惊醒。 顿时,齐昭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他回过身,兇巴巴地瞪了眼后座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樊甜恬和石延,压着嗓子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点声。」 樊甜恬沖他做了个鬼脸。 「这还不算关心??」不被?允许说?话,樊甜恬就趁齐昭海转过头开车,明目张胆地做口型:「怕把人磕着了,就递枕头。怕把人吵醒了,就来威胁我们。明明喜欢别人,还打死不认。」 这样的?人设,在?小说?里叫什么来着?噢,想起来了—— 死傲娇,嘴硬! . 敲窗的?寒雨里,宋冥做了个很冷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那个如堕冰窟的?夜晚。救护车令人目眩的?光影,母亲淋漓淌血的?尸体,父亲憎恨到极致的?眼神,以及那试图掐死她的?双手……一夜之?间?,宋冥同时失去了父母的?爱。 医院的?地板很冷很硬,如霜似冰。 硌着嶙峋突出的?膝盖骨。 瘦小的?宋冥蜷缩着四肢跪在?地上,竭力收紧五指,紧紧握住白布下母亲无力垂下的?手,失声痛哭。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泣,却已唤不回逝去的?人…… 往事如雪,覆过颅顶。以至于?宋冥醒转后,还有些轻微的?迷茫: 「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半小时。」齐昭海说?:「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你要不要看?看??」 宋冥打开手机,但没解锁屏幕,只在?粗略瞥了一眼联繫人姓名以后,问了他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明年春节在?什么时候?」 齐昭海:「一月份吧,我记不太清,反正?快过年了。」 好快,居然要过年了。 宋冥不禁恍惚。 怪不得那个人会发消息过来。 垂下眼睑,宋冥再次看?向新信息的?发件人,简短的?「父亲」两个字,冷淡又疏远。也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父亲才会主动联繫她。 为的?是错开他们拜祭母亲的?日期。 以免难堪。 母亲逝世之?后,他们父女之?间?一直隔着一道避不开的?屏障。虽是亲人,却形同陌路。 突然之?间?,齐昭海勐打方向盘,避开几只在?路面上横冲直撞的?走?地鸡,拐进了一条小路:「等下我们去个地方。」 「去哪儿?」石延好奇地左右张望。 「我要到了那批曾经跟李百丰出村务工的?人的?住址。当时跟他一起出去的?人那么多,现在?还留在?村里的?就剩下这一个。」齐昭海左脚用力,把离合踩到了底,将车停在?一栋自建房前: 「就是这里,到了。」 第44章 供品人头10 矗立在他们眼前的, 是一栋二层的小洋楼。 靓丽,崭新。 鲜亮明快的色调,使?它从村里一众灰了吧唧的房屋中脱颖而出?,鹤立鸡群。与李家住的简陋石头房, 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 齐昭海扫了眼派出所民警发来的地点?, 反覆确认: 「这屋主叫刘光,曾当过李百丰的员工。他跟李百丰出去务工的时候, 还是?村里最穷的一户, 每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李百丰落魄,刘光却反而发达, 拿着城里赚到的钱回家盖了这栋房子,现在已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了。」 如?此?大的落差, 让人忍不住嘆一句世事无常。 进到院里,感?觉更加不同。 欧式铁艺围栏隔开的小院子里,不种菜也不养鸡鸭, 只栽些观赏花, 养一只金包银的田园犬。田园犬皮毛被养得油光水滑, 趴在地上傻呵呵地直摇尾巴,只在嗅到他们这些外人的气味时, 才兇恶地多吠了几声。 年过六十的刘光蹲在台阶上,拿肉逗着狗玩。 「……李百丰,李总?说起来啊,我有十几年好久没看?见过他了。」孙广唏嘘不已:「李总脑子好使?,以前生意?做得也大,在一起风光过好一阵子, 要不是?后来在合同上被人坑了,既破产又欠债, 他的公司指不定都开得多大了……唉,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吧。」 「在村子现有的所有人里,你是?跟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应该最熟悉他,对吧?」 齐昭海道: 「那?我问问你,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有可能得罪过谁?」 「得罪人?没这可能。」刘光的否定的语气很强烈,跟民警如?出?一辙:「李总的人品没得说。当年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不连累我们,一声不吭地自个儿担了下来。对了对了,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担了责任,据说是?他一起合开公司的朋友。我想想啊,他叫……」 齐昭海:「叫什么?」 「想起来了,叫孙广。我们叫他孙总。」刘光显然对这个人有着比较深的印象,不等?警方细问,他已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孙总跟李总的交情那?可非同一般。他们是?从小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关系那?是?好得不得了。李总在城里一有起色就?把他带了过去,公司也是?他们两个合开的。每次我们看?到李总的时候,总能在旁边看?到孙总。孙总还有个儿子,比李总的儿子李山志小个几岁,姓孙名敏学。」 孙敏学?李百丰的好友,居然是?孙敏学的父亲。 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 齐昭海觉察到可供深挖的价值,语调里多了急切:「那?这个孙广现在人在哪里?你知道吗?」 刘光抱起脚边蹭来蹭去的狗,皱着眉毛摇头:「孙广以前总会给家里报平安,但这么久了也没见回来,一点?音讯也没有。他家里人也试着去找了,找不到。」他的最后一个音节,伴随着嘆息,「我们都在猜,他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异乡,远离生养自己的土地和血亲,无人知晓。 这是?他最有可能的结局。 石延心底很不是?滋味:「李百丰和他不是?一起出?去的吗?怎么一个回来了,一个没有?」 「大家也是?这么想的。」刘光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挠着田园犬耳后的毛:「孙广的家人找到李家要说法,可是?连着好几年了,不仅根本碰不上李百丰,也没问出?东来。连孙广死没死,尸体埋哪儿了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他不再黑白分明的混浊老眼里,多有落寞。 滚滚光阴如?逝水,冷却满腔热血。当年一起进城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同村友人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离开的离开……从前最亲密的朋友也分道扬镳。 如?今,能记得这段往事的,只剩孙广一个了。 他被困在回忆里面。 . 一离开刘光的自建房,齐昭海便直奔孙家。 对于孙家与李家的恩怨,孙敏学明明是?知情者,又为什么隐瞒不告?孙广的失踪事件里,是?否还有内情? 他攒了满腹疑问,急需解答。 正?因?如?此?,宋冥被齐昭海带着,第二次见到了孙敏学。 在孙家,孙敏学显然没有在外面的时候那?么拘谨不安。他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来给他们开门,门一开,强劲的冷风就?把宽大的衣物紧紧贴在他身上。 把他显得更瘦了。 跟戳在地里的竹竿子似的。 宋冥几乎怀疑,随便刮来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骨折。 孙敏学衣服穿得薄,不好在天寒地冻的室外待太久。他很快就?把他们迎进了客厅,边从橱柜里找杯子,边问:「警官,你们这么快就?从养猪场回来了,有发现吗?那?王壮是?兇手吗?」 石延这个愣头青张口就?要回答,被齐昭海在肩膀按了一下。 「你对我们的调查结果,似乎非常好奇?怎么,也想来当警/察?」齐昭海不仅不答,甚至反问,凛凛目光如?出?鞘寒芒。孙敏学置身于齐队长的注视下,不由得打了个冷噤,险些以为自己要被这锐利的目光刺穿。 但孙敏学很快笑起来。 轻松的笑声,给突然紧绷的气氛破了冰。 「哪儿能啊?我可没那?本事考上警校。」孙敏学低声说笑着,挨个往杯子里倒水,刚烧开的热水升腾起蒸汽,将后续话语笼在一层蒙蒙的水雾里:「我高中读完就?进厂里做工了。我妈一个人要撑起整个家,没钱让我继续读下去,我也就?不想读了。」 孙敏学,机敏好学。 从「敏学」这个名字中,不难看?出?父母对他的殷切期望。 虽然孙敏学口口声声说着是?自己「不想读书」,但他客厅里贴的一张张学校奖状,直到纸面褪色发白,印刷的字迹模煳不清了,他也不愿意?揭下来。 倘若没放弃学业,他未必没有一片锦绣前程。 是?父母赐予了他这个名字与期待,然而,却也是?父亲的下落不明和母亲的过分操劳,摧毁了他的读书梦。 「直到现在,还没有你爸的消息吗?」齐昭海问。 孙敏学摇头时,眼里的失落清晰可见:「没有,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我们等?他回家等?了太多年。只能说都是?命吧,这村里多少?像我爸一样背井离乡的人,回不回来都是?看?命。有的是?没命回来,有的跟城里的女人好上了,变着法子不回家。」 他倒水的动作停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压住舌根泛起的麻木苦涩。 只片刻,孙敏学便苦中作乐地笑道:「我妈常说,没准我爸这些年是?跟别人跑了,偷生的孩子都很大了。」 那?可是?……接近二十年啊。 孙敏学还记得,当年父亲孙广离开时,他还是?个只会攀在孙广脖子上叫爸爸的孩童。一转眼,他已经?快和父亲当年一样大了。 齐昭海压低双眉,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有没有因?为这件事怨恨过李百丰?要不是?当初他带你爸进城,你爸爸就?不会失踪那?么久,生死未卜。再说,两个人一起失踪也就?罢了,可他带你爸爸出?去,他却一个人回来。这件事,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警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孙敏学低着头倒水:「我确实怨恨他,但也确实没想过要杀他们全家。杀他们有什么用,也不能让我爸回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或许是?心事太重,他的手一时不稳。 壶中的热水不慎偏离路线,悉数浇在了孙敏学手上。刚烧开沸腾的水,威力可想而知。孙敏学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挽起一小截袖子,飞快瞅了眼小臂上被烫伤的状况。 就?在那?一剎那?,宋冥无意?间瞟见—— 孙敏学袖中隐约露出?几条被刮出?的狭长伤痕。那?伤口才结起黑红的血痂,还未完全癒合。 这样的伤口,大抵是?近期新被挠的。 而不巧的是?,死者李山志的妻子指甲里提取到的皮肤组织,证明她案发当晚曾抓伤了兇手。因?而兇手的身上,也有抓痕。 「手臂怎么了?」宋冥冷声问道。 「猫挠的。」孙敏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倒满水的水杯逐个推到他们面前:「村里的猫狗不像你们城里的,凶得很。刚刚在院子里吃饭,一离开就?发现有流浪猫来吃,想赶走,就?被挠了。」 齐昭海皱了皱眉。 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信,但被猫挠这种小事他很难举证反驳。 出?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用dna比对结果说话。于是?,齐昭海朝孙敏学扬了扬眉:「介不介意?让我们拿你的一根头髮去……」 这只是?句很简短的话,把它说完花不了多长时间。 可现实连这点?时间都不给。 简尧的警务通手机「嗡」了一下,他拿起手机开始接收文件:「派出?所把符合侧写的人员资料发过来了,不过下载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另一边,石延也收到了状况:「队长,不好了!当地警方发来消息说,他们接到王壮的报案,王壮说他弟弟王伟突然失踪了。会不会是?跑了啊?」 「靠,开派对呢。要么不来,要么攒着一起来。」 齐昭海拇指摁着太阳穴,头疼不已。他干脆利落地从孙敏学头上拔掉一根头髮,封进证物袋里,开始交代任务:「王伟的失踪,不排除畏罪潜逃的可能,我们要尽快把他找到。他就?算不是?兇手,也很可能是?跟兇手有过接触的人。简尧,那?份资料你边走边下载。石延,你把这根头髮送去技侦那?里。」 目前嫌疑最大的依然是?王伟,把他找回来极有必要。 但,宋冥没跟他们一起走。 「你们去吧。抓人我帮不上忙,不如?先留在这里。刚好,这样也有空……」宋冥轻弯唇角,凝视着孙敏学,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和孙先生好好聊一聊。」 第45章 供品人头11 宋冥薄唇带笑, 话音却是冰冷的。 「聊一聊」这三个字,被她咬得极重,每个音节调值都清晰可辨。字音活像是?生了芒刺冰棱,一个劲往孙敏学耳蜗深处钻。钻得他心惊胆战, 惴惴不安。 这个宋冥, 一定发现了什么。 孙敏学?听得冷汗都要滚下来了,他几乎要撑不住笑脸。 好在, 齐昭海急着寻找消失的王伟, 很快便带着队员出?门去了,连孙敏学?倒到他们面前的水都没?动过,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话之?下涌动的暗流。 当齐昭海等人消失在门外后,孙敏学?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一个女人而已?, 能产生什么威胁? 真是?天助我也。 「今天天气挺冷,你先喝点热水暖一暖。我进房间拿个东西。」孙敏学?「贴心」地低声叮嘱过后,便起身走?进了卧室。 他进卧室, 不是?为了拿东西。 而是?为了借房门的遮掩, 暗中?窥视客厅沙发上宋冥的身影。 狭窄的缝隙, 将视野挤压至薄薄一线。孙敏学?阴冷的目光穿过门缝,从?宋冥的侧后方看见, 她无?知无?觉地端起那杯被他抹过□□的杯子。 孙敏学?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好了,一切该结束了。 虽然这样小剂量的□□,没?法让人倒地立毙,但让一个女性失去反抗能力,足够了。 拿起藏在房里的剔骨刀,孙敏学?放轻脚步, 趁宋冥背身时悄悄逼近——这把下落不明的兇器,其实一直在他手里。 饮饱了人血的刀锋, 擦拭后依然锃亮。 寒光闪闪,择人而噬。 是?时候结束了。最后一个碍事的傢伙,也要被除掉了。 孙敏学?攥紧刀柄,满心的轻松愉快。等这个女人也被解决掉,他就?能按照计划逃出?去。逃出?村庄,逃出?国境,逍遥快活过完剩下的一辈子,谁也别想抓住他。 更?何况,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他十拿九稳。 在李山志家里,他已?经做过一次了,跟杀一只鸡崽一样简单。 剔骨刀调转角度,尖端对准宋冥的后心。狭长的冷刃如镜,不锈钢上映出?孙敏学?扭曲的表情。孙敏学?举刀重重刺下—— 「我猜,你在我身后。对吗?」 宋冥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启唇,嗓音冷静得令他心颤:「如果?拿刀对着我,可?以缓解你被人识破的恐惧,那就?这么做吧。因为,相信我,接下来你会比现在更?加恐惧。」 剎那间,刀尖像是?卡了壳。 被某种堪称可?怕的阻力,硬生生逼停在空中?。 孙敏学?被吓得一哆嗦,手险些没?能握住刀柄。莫大的惊惧当头浇下,顷刻间席捲过他的四体百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他甚至从?宋冥尾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那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浅笑。 淡定自若。 孙敏学?感到一阵发慌,各种悚然的猜想在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左突右沖:难道,宋冥连他要做什么都猜到了?难道这次只是?一场局,引他入网? 不,不可?能……宋冥已?经把杯子里的毒喝下去了。 她不可?能还有?力气。 孙敏学?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这样就?能让气体填充他干瘪的信心。他看了眼手里的剔骨刀,再次盯紧宋冥,兇狠问:「为什么我要恐惧?」 而宋冥处变不惊:「说是?要拿东西只是?假象吧?为的是?进房间拿刀,也让我放松警惕,喝下那杯水。所以我想,这杯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你希望我喝下去的。」 她缓缓摇晃起杯子,侧过身来。 玻璃杯里液体澄清,光影激盪,晃进宋冥的眼底。她高挺的鼻尖距离刀锋不足寸许,眼尾锋利的桃花眼却漂亮得令人目眩神迷。 孙敏学?旋即发现—— 杯里的液面没?有?丝毫降低。 「你骗我!」孙敏学?大惊失色:「你根本没?喝这杯水。」 宋冥无?动于衷地「嘶」了一声,声音如同蛇类吐信:「是?你的把戏太拙劣了,辨别能力也不强。我只是?端起杯子做个假动作,借位了一下,你就?误以为我会喝下你精心准备的毒药?未免太过自负了。」 孙敏学?听见自己的计划被贬得一文不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但你方才的把戏,其实说差也不算太差,因为它至少包括了两?重准备。」宋冥微笑道。孙敏学?绞尽脑汁才想出?的阴谋诡计,被她在短短瞬息间内剥皮拆骨,事无?巨细地呈现出?来。 「第一重,是?调虎离山。」 哪怕刀锋在侧,宋冥仍能镇静分析:「 作为老员工,你很熟悉养猪场的构造,也很清楚王伟的情况和王壮的作息。你想办法制造了王伟的失踪。把我们引到养猪场后,你并没?有?离开,而是?等我们走?后再伺机潜入养猪场。因为养猪场解僱了大量员工,绕开王壮的耳目不难,你撬开铁链,带走?王伟,藏起他。」 孙敏学?有?足够多的时间,完成这一过程。 之?后他再回家,在警方赶来之?前,装成已?经回来很久的样子。这样,第一重计划就?算布置完成。 「如果?调虎离山计成功,我们就?算来了,也会被这起失踪案迅速转移注意力。倘如运气更?好些,为失踪案忙得不可?开交的我们,甚至没?有?过来的时间。」宋冥轻声说:「没?猜错的话,你的房间里除了那把刀,还有?收拾好的行李吧?为的是?我们一走?,你就?能立刻离开。」 孙敏学?忍不住瞄了一眼自己房内。 行囊已?被打包好,从?房门里露出?一角。满满当当的衣服与财物,将编织袋撑起一个肉眼可?见的鼓包。 跟宋冥说的一般无?二。 宋冥微笑地放下玻璃杯:「第二重计划是?下毒,下在这些水里。此前杀死李山志一家老小的经歷,让你明白了杀人的不易。你对你的力量不自信,加上知道警/察不好对付,所以採取下毒作为你杀人的辅助手段。」 「你选用的毒药可?能有?颜色和气味,不适合下太多,不然你不必多此一举,用刀杀人。而且为了不让人看出?加入毒药后水的变化,你选择了带颜色的杯子当作掩饰。这种毒药的可?获得性应该很高,不仅村里能买到,就?算去买也不会引起警惕。」 宋冥轻轻偏了下头:「我想,大概是?灭虫灭鼠药一类的?」 都对,她说的全部都对。 孙敏学?震惊地退行两?步,想要远离这个使?他生畏的存在。 那一刻,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强做到不松开手里的剔骨刀:「……你太可?怕了。」 「见我们第一面的时候,你想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王壮是?兇手。当时你没?说谎,细节却值得深究。」宋冥自问自答:「为什么你能亲眼看到王壮去找李山志,并发生争执?因为当时你就?躲在那里,暗中?窥视着这一切,筹划着名你的杀人计划。」 院子里的墙洞,很可?能也是?在那期间开凿的。 起初,孙敏学?的神态愈加慌张,但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窗外以及手里的刀,随即平静下来:「你说得一点没?错,他们都是?我杀的。但那又怎样?说了这么多,你们还不是?进了我的圈套?一大帮人走?得就?剩你一个,你喝毒药和不喝毒药,已?经没?有?差别了。」 孙敏学?不再披他以往腼腆礼貌的伪装。他气定神闲地在沙发上坐下,故意堵住宋冥通向门外的路线,低沉缓慢的话语里透出?杀意: 「现在刀在我手里,我想让你死,你就?得死。」 不加遮掩,图穷匕见。 他孙敏学?已?经杀死四个人了,有?男有?女,也有?迟暮老人和黄毛小子。既然多杀少杀都逃不开一死,那他不妨再多杀这一个。 刀身和手柄的缝隙里,没?拭净的鲜血凝结成块。 褐红的深色令人心悸。 宋冥低头不语,垂在脸侧的乌黑长髮遮住了大半表情。她放在身侧的手机锁了屏,一片漆黑的屏幕上,清晰无?比地映出?孙敏学?持刀逼近的倒影。以及,孙敏学?未能察觉到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宋冥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 只有?宋冥知道,虽然液晶屏幕被黑暗覆盖,通话保持功能却依旧在她手机后台运行。而现在位于电话另一端的,正是?「早已?走?掉」的齐昭海。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齐队长都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 包括孙敏学?承认杀人的那句。 . 十几分钟前。 孙敏学?家院门外。 樊甜恬回头,转向突然停住脚步的齐昭海:「队长,怎么啦?你不跟我们一起去找王伟吗?」 似乎意识到什么,简尧小幅度地蹙起眉,谨慎地提出?几个可?能出?现疑点的地方:「王伟失踪的事有?蹊跷?又或者……你觉得孙敏学?不对劲?」 齐昭海颔首:「两?者都有?。」 更?重要的是?,临出?门前,宋冥破天荒地看了他一眼。 曾经几年的相处,让齐昭海深谙宋冥的脾气。依宋冥那疏冷孤傲的性子,就?算记得他们那段过往,跟他暗送秋波的可?能性也无?限接近于零。 所以,宋冥只可?能是?想传达什么信息。 而且这个信息,在当时他们所处的环境下,是?不适宜说出?来为人所知的。 这信息是?什么? 正在齐昭海揣摩的时候,简尧那份符合侧写?的村民资料,终于下载解压成功。当地派出?所把这些资料整理的很好,每个人的情况都清晰明了。 齐昭海看了,却不由得心头一紧: 「果?然,孙敏学?也在里面。他是?整个村中?最符合侧写?,也最有?动机杀害李山志一家的人。」 第46章 供品人头12 资料上, 附带了一张孙敏学初中毕业拍的证件照。 那个时候,孙敏学大概已经知道他要被迫辍学了,整个人?颓废而邋遢。乱糟糟的?头髮由于长期没有?修剪打理,偏长的?发梢垂下来遮住一角眼睛。 「这是什么?」樊甜恬不断缩放图片, 直至看?清髮丝上的?不明物体。顿时, 她浑身上下窜起鸡皮疙瘩: 「孙敏学的?头髮上,是不是趴着一只虱子呀?」 或许, 不止一只。 简尧翻了翻孙敏学的?其他照片。这些孙敏学小时候拍摄的?照片里, 他无一不是个人?卫生状况堪忧的?样子。 结合资料里给?的?家庭状况,简尧忍着不适, 尽可能地?表示理解:「孙敏学的?父亲失去音讯以后,他母亲一边赚钱在养家一边寻找他父亲, 能够照顾和?教养他的?时间很少?。加上他得知自己要辍学后又自暴自弃,变成这个模样也情有?可原。」 在他们讨论这个问题时,齐昭海却紧盯着照片上那双眼睛。 那双眼直视着镜头。 瞳仁里充斥着压抑的?戾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详感, 霎时间侵袭了他。 就在那一瞬间, 齐昭海蓦然想起了宋冥曾说过的?, 会触发兇手作案的?原因?:「孙敏学家里,近期发生变故了吧?」 「是的?, 」简尧翻阅着孙敏学的?个人?资料,敛眉说:「他母亲积劳成疾,在一个多月前因?病过世。可以说,孙敏学父母的?死,都与李百丰有?或直接或间接的?原因?。」 丧母之后,孙敏学彻底失去约束他的?牵挂。 长期积攒的?仇恨一朝爆发。 养猪场的?王壮、王伟两?兄弟, 不过是孙敏学抛出来的?烟雾弹。而给?他们提供线索,参与案件调查过程的?孙敏学, 才是试图暗中操纵棋局的?嫌疑人?。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身后的?孙家房屋,陡然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但宋冥还在那里。 现下,她正和?最危险的?孙敏学待在一起。 强烈的?不安,勐地?刺进齐昭海心脏。他登时回身,试图拉开孙家的?院门,然而那扇门已被紧紧锁上。孙敏学早已为这一天做好准备,又怎会给?他救人?留下机会? 铁门坚牢,墙体厚重…… 孙敏学的?自建房固若金汤。 在想方设法在李山志家凿出缺口的?同时,孙敏学也把自己的?房屋,修建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而他,却不慎让宋冥落进了陷阱。 齐昭海从未如此憎恨过自己的?决策。要是他能及时领悟到宋冥的?言外之意,他绝不会离开,更不可能放任宋冥留在孙敏学的?身边。在负罪感的?冲击下,他不得不捏住鼻樑骨,在深唿吸中用理智竭力镇压情感。 他需要找出最快进入屋内的?方法。 视线逡巡过坚固的?砖石围墙,掠过被砍得只剩主干的?院旁树木……齐昭海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恰好是他心心念念的?宋冥。 他当即接通电话。 可话筒里传出的?,却并非宋冥的?声音。 那是个压低过的?男声。低缓,且口吻带着毫不遮掩的?嘲弄:「……你说得一点没错,他们都是我杀的?。但那又怎样?说了这么多,你们还不是进了我的?圈套?」 孙敏学尾音上扬,满是得意。 说这些话时,自鸣得意的?孙敏学绝不会料到。 他在宋冥面前说出来炫耀的?这些话,之后会成为他亲口承认罪行的?证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 屋内,冷冽的?刀锋已然逼至颈间。 宋冥被迫仰起下颌,纤细的?脖颈轮廓绷成一道上扬的?弧线。那锐利的?刀光迫着她,逼着她,可她神色却不见?波澜。 似乎丝毫没把这夺命的?刀放在眼底。 这种对死亡的?轻蔑,惹怒了孙敏学。他要看?到将死者的?恐惧求饶,用这些人?的?痛哭流涕让自己兴奋。宋冥的?不屑一顾,无异于对他的?挑衅。 「不想要留下什么遗言吗?」 孙敏学不怀好意。 前额覆着的?厚重刘海,在他脸的?上半部分投下大块阴影。 衬出一双冷笑的?眼睛。 锋利的?刀面贴着宋冥的?脖子,来回擦了擦,孙敏学压着嗓子恐吓:「我本来不想杀你的?。可是你没长眼睛,硬要跟我过不去。再回来的?时候,他们只会看?到你的?尸体。啧啧啧,多惨。」 任他威胁的?话语说了一遍又一遍,宋冥仅是将目光落在门上。 又或许,她看?的?不是门。 不止是门。 一扇普通的?大门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孙敏学心生奇怪,于是也转头向那扇门看?了过去。 质地?粗糙的?青绿色木门已然不新?了,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在上面增添了许多划痕。门上贴着的?门神图正逐渐剥落,颜料发白,线条模煳,只能依稀分辨得出他们伟岸的?躯体。 而这具笔墨身躯,正在震动。 瞪眼怒目,昂首伸眉,图画上的?门神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挥动着兵刃法器斩向恶魂宵小。 孙敏学心下一紧,忍不住想要退缩逃跑,却在挪动步伐时发现,他的?双腿竟已被吓得酸软发麻,提不起一丝力气。随后,孙敏学才意识到—— 震动的?不是门神像,是门。 外面有?人?在用力撞门,一下接着一下,没有?片刻停歇。 当孙敏学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剎那间,木纹爆开,油漆皲裂。厚重的?木板门在他面前四分五裂,轰然倒下。倖免于难的?,只有?那两?张门神图,被风轻飘飘地?捲起揭下,吹落在孙敏学面前。 画像上的?门神身披甲冑,神威凛凛,手中长刀所?指之人?,正是孙敏学。 滥杀无辜,人?神共诛。 「孙敏学,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不会再回来了?」倒塌的?大门前,一道逆光的?身影分外惹眼。 孙敏学陡然色变,抬头看?向门口。 兴许在阴暗里龟缩得太久,在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的?瞬间,孙敏学禁不住被强光晃得眼花目眩。他又惊又骇地?眯起眼,齐昭海的?身形与门神图在视网膜上残留的?虚影,在他眼缝间奇异地?重合。 「你们……你们不是要去找失踪的?王伟吗?」孙敏学惊恐万状地?瞪大眼睛。 齐昭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是啊。人?要找,嫌犯也不能不抓。王伟我们派了一部分人?手去找,所?以另一部分的?人?啊,就过来抓你这个嫌犯了。」 齐昭海一扯嘴角,笑得痞里痞气:「不过说实在话,你的?院门还真不太好撬开。你家院门是新?换的?吧?太坚固了。我手头又没趁手的?工具,情况紧急又没法调特警,还真是不太好处理……」 撬门?这个举动,属实不太符合警/察的?身份。 宋冥轻微地?蹙了下眉,不禁开始疑心,齐昭海以前到底是去做过什么卧底,控制微表情这点就算了,怎么连撬门也得会? 「那你们怎么进来的??」孙敏学恶声恶气地?问。 他显然对自家院门的?牢固程度很上心,因?此急于弄清楚这个问题。 「虽然门不好撬,不过这边的?树长得还可以,稍微顺着树枝爬一爬就能进来。」齐昭海偷瞟向宋冥一笑,宋冥才想起来,爬树的?灵感是她分析兇手如何进入李山志院里时提出的?。 孙敏学慌张地?四下乱瞟。 不止看?见?了门口的?齐昭海,也看?见?了他身后的?警员。 明明是一年?中最冷的?天气,孙敏学却感觉到自己毛孔里渗出一层层黏腻的?冷汗。 「我还没杀掉李百丰那个混蛋,我还不能被抓。」孙敏学突然转向宋冥,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狠力勒住她,举起剔骨刀横在她颈部:「别?忘了,你们还有?人?在我手里。你们一定不想看?到她跟那些人?一样,脑袋分家吧?」 刀刃横亘在脖颈,以尖锐的?割痛彰显着存在。 被勒紧挟持导致的?缺氧感,让宋冥眼前一阵发黑。而她只是嘲讽地?轻笑:「不,你做不到的?。你不会真的?杀我,更不会将我砍头碎尸。」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孙敏学绷着脸,脸色阴沉得可怕。 手中的?刀,眼看?着就要划破宋冥的?动脉。 齐昭海忍不住在旁边看?得心跳加速。孙敏学的?情绪已经很不稳定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让他放松警惕,然后趁机救援,可宋冥居然在变着法子刺激他。 她在做什么?找死吗? 为防宋冥真的?把自己的?小命玩完,齐昭海举枪瞄准对面:「孙敏学,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但他们两?个人?靠得太近了,以这样的?情况很难不误伤到宋冥。孙敏学好像也深知这一点,于是一点也没把对准自己的?枪口放在眼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想?」孙敏学威胁。 「要是你真的?对我们下得了手,你在倒有?毒的?水时,动作就不会那么慢。而且,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拿刀对着我这么久了,都没有?下手,只是用言语恫吓。但在胁迫我的?时候给?我一刀,岂不比多费口舌来得方便?」宋冥淡淡道: 「你的?动机非常稳定,只有?復仇,不愿意过多牵连无辜。」 说杀人?魔不滥杀,听?起来荒谬至极。但齐昭海觑见?,偏偏就在宋冥说这一席话的?时刻,孙敏学眼帘一颤,神情也有?了些许软化。 难不成,宋冥还真说中了? 这样一个制造了灭门惨案的?人?,内心竟会有?所?谓的?「道义」? 第47章 供品人头13 紧勒住宋冥的手臂松懈稍许, 她?缓过气,抓住了这一可乘之机。 「你在?作案时甚至心软过。」宋冥说:「杀李山志的妻子和孩子时,你尽可能地减少了死亡对他们的折磨,选择一刀毙命。我猜, 是因为这两个人触动到了你。」 她?余光瞥见, 孙敏学眼角略见下撇。 眼角下垂的轻微弧度,表现出他因为往事, 而感到悲伤的迹象。 于?是, 宋冥围绕着?这个话题继续道:「拼命保护孩子的母亲,让你想到了你刚过世的母亲。而那个孩子跟小时候的你一样, 想找到亲人活着?的证明,却最终只能屈服于?现实, 哭着?接受死讯。」 孙敏学像被戳中了脆弱的痛处。纵使?紧抿嘴唇,仍然在?她?的娓娓讲述中,发出哽咽的泣音。 但宋冥半点?也不同情他。 因为宋冥知晓, 孙敏学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 只是因为他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復仇的设定。在?他的脑海里, 并不把自己当成坏人,反而自认为是正义的侠客。 就?算做尽了恶事, 他也不太可能后悔愧疚。 还自以为形象光辉无比。 宋冥这一套说辞,便是给了孙敏学一个符合他理想中形象的台阶。孙敏学也不含煳,顺着?台阶就?下。 「我想杀的,一直就?只有姓李的那一家,只有那几个害死我爸的人。」孙敏学红着?眼,一个杀人兇手说得比被害人都委屈:「我本来有想过搞点?能让人睡过去的东西, 让你们喝完睡了就?完事了。但我们村太小,啥手术都做不了, 买不到那玩意儿……」 齐昭海听?得咋舌,情不自禁感嘆起孙敏学的脸皮厚度。 但他还是配合了这次表演。 「如?果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能帮的我们会?尽量帮你。」齐昭海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孙敏学情绪变化:「捉拿真兇,还死者?一个公?道,这本来就?是我们警/察该做的。要?是李百丰真杀了你爸,到时候我们抓了他,他也是吃枪子,也是一死。」 孙敏学略被说动,低头问宋冥:「是这样吗?」 虽说他卡在?宋冥脖子上?的手还没放开,但比起最开始,孙敏学的力度已经放轻不少,至少能让宋冥自如?活动头部。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他有点?被说动了。 在?孙敏学的注视下,宋冥点?点?头,跟齐昭海打起协作战。 齐昭海逐渐引导孙敏学:「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你想要?逃跑有多难?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能挟持人质逃得了一时,我们沿路设几个路障,挨个查车,难道还怕查不到你吗?」 「现在?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放下刀,配合我们。」 他循序渐进,然后抛出了对孙敏学最有诱惑力的一个饵料:「这样,我们也许还可以帮你查到,你父亲的下落或死亡原因。这么多年来,你跟你妈都受苦了,两个人找的这么困难,现在?让全市的警察帮你爸復仇,不是更好吗?」 孙敏学这一生的绝大多数时光,都被困在?父亲失踪带来的困局里。在?如?此大的诱惑面前,孙敏学几乎不可能有抵抗力。 而事实正符合齐昭海的预期。 果不其然的,孙敏学仅仅踌躇片刻,便咬了钩。 「我能相信你们吗?」孙敏学半信半疑地询问。即便是问句,上?扬的音调却暴露了他惊喜的心情。 「当然能。要?是不为人民伸张正义,我们还穿这身警服干什?么?」齐昭海说完,顿了几秒:「跟我们聊了这么久,你也一定口干了吧。要?不然你先喝口水,好好想一想?」 孙敏学舔了舔干裂的嘴角,深以为然。 他这一上?午忙得要?死,既要?跟警方?斗智斗勇,又要?布置计划,已经好久没沾水了。所以他没拒绝这个建议。 齐昭海吩咐樊甜恬送来一瓶矿泉水,刚要?递过去,就?见孙敏学瞬间警惕地后退。 「你先喝一口。」孙敏学要?求。 孙敏学这个人,自己给别人的水里下毒,现在?倒反过来怕别人给自己下毒了。 所谓以己度人,不过如?此。 齐昭海不禁失笑,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这才上?前一小步,把那瓶矿泉水放到地上?,踢到孙敏学脚边:「这样可以了吧?你瞧你那小心的样。」 孙敏学试着?直接弯腰去够水瓶,很快便觉得艰难。 为了拿水,他不得不暂时松开一些对宋冥的钳制,把到换到左手上?,将?注意力皆集中在?往地面伸的右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一厘米,两厘米…… 他的手指不断舒展前伸。 眼看就?要?触碰到矿泉水,孙敏学深吸一口气,眼珠向下看,打算一把握住水瓶。 说时迟,那时快。 孙敏学突然感到持刀的左手一阵剧痛。 才听?得骨骼「咯嚓」一声脆响,孙敏学立刻杀猪般惨烈地嚎叫起来。 他基本上?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齐昭海勐然掰开手指缴了械。剔骨尖刀掉在?地上?,人质宋冥也从他的掌控下脱离,孙敏学倏忽间一张底牌都没剩下。 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 直至孙敏学被戴上?手铐押走?,齐昭海一张脸仍旧阴沉得不行。 别说藏起微表情了,他现下连表情都不肯收敛,就?这么大喇喇地往宋冥面前摆。宋冥扭头不看,他却非要?把一张俊脸往她?眼底凑。 晃来晃去的,讨人嫌弃。 宋冥自知理亏,只得忍着?烦搭理他:「生气了?气我擅作主张,察觉到了问题不提前告诉你?」 齐昭海嗓音发闷:「学姐明知故问。」 「但我以身犯险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对么?」宋冥反问他:「那份他亲口承认罪行的录音,审讯时应该能够多少起到一些作用。而且,若不是孙敏学自认稳操胜券,对我放松警惕,他也不至于?露出马脚。」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全然是在?齐昭海的雷点?上?蹦迪。 「嗡」地一下,齐昭海方?才对宋冥出事的所有恐惧、担忧,都跟着?全身的血液一起,直奔着?天灵盖往上?勐冲。 他脑门一阵晕眩发胀。 「宋冥学姐,你也知道是以身犯险啊?」齐昭海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没命。再说了,当时已经是那个状况了,你还要?去激怒他,只为了让他说出那些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找死?!」 齐昭海本来也没指望宋冥回答。 可宋冥的反应,却异于?他脑中预想的所有可能情况。 宋冥没有争辩,更没有承认。那双深黑的眸子,长久而缄默地凝望着?齐昭海,瞳孔深处好似漩涡的中心,又像是缠着?沉重锁链的铁块。 对视得愈久,齐昭海越能感受到一种至静无声的压抑。 齐昭海的心在?沉默中一分分绞紧。被压制到即将?崩毁破碎,却哪怕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这怎能不算最绝望的唿救? 好半晌,宋冥忽然展露出一点?笑意。 发苦的,酸楚的笑意。 「如?果我说,我本来就?该死呢?」宋冥故作轻快的声音,在?齐昭海听?来,竟湿润如?同含泪:「在?很早以前。」 「什?么意思?」齐昭海错愕。 他被这从天而降的一句话砸得懵了,却已在?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时候,本能地察觉到了这句话的重要?性。 无奈,宋冥并没有作出任何解释的打算。她?转身,往外走?去,疾风长啸着?穿堂而过,旋起她?大衣的一角。 淡蓝的颜色,像是一缕留不住的风。 「宋冥,你回来解释清楚。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齐昭海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抓到那一角翩飞的冷色。 然而宋冥轻轻一笑,躲过他的手走?掉了。 齐昭海莫名其妙地想起,宋冥那空空如?也的朋友圈。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宋冥是希望被杀死的。 不记录时光,不预设期待,是为了方?便她?在?未来某一天—— 不留痕迹地离开。 宋冥身上?,大抵有种残酷的自毁倾向。那是一把刀,不过是一把锋刃朝内,对向她?自己的刀。 或许,她?真的在?期待一场不期而至的死亡。 . 戴上?手铐的孙敏学,被一左一右两个警员分别钳制着?双臂,按坐在?车厢后座的座椅上?,启程返回市局。 这是孙敏学自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村庄。 在?随后长达数小时的车程中,他第一次目睹了繁华的车流、林立的高?楼、亮如?白昼的广场……种种偏远乡村里见不着?的景象,逐一透过车窗玻璃,呈现在?孙敏学眼前。 楼!楼!楼! 到处都是陡峭的高?楼。 悬崖一样直上?直下,如?人工制造的钢铁峭壁。 千万面水泥的、瓷砖的、玻璃的楼体高?墙,密密麻麻地往道上?挤,吮着?他的血,吸着?他的髓,叫他心头生起即将?被分食殆尽的惶恐。 原来,这就?是城市啊。 孙敏学感慨。 这就?是让父亲一去不回的城市。 等到后来被锁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时,那五光十色的城中灯火,依然在?孙敏学头脑里盘旋。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当年村口老榕树下分别时,父亲黧黑的脸。 「敏学啊,爸爸要?进城喽。」父亲乐呵呵地把他抱在?怀里,掂了两下:「城里那可是个好地方?啊,能挣大钱。到时候咱们敏学想什?么时候吃肉,就?什?么时候吃肉,天天吃肉也行。」 父亲嘴上?的胡茬很扎人,笑得却很慈爱。 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好像这样就?能看到丰衣足食的美好将?来。所以当初,孙敏学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进城前后,母亲会?背着?他偷偷抹了好些回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只是后来,一次次无望的寻找中,也逼着?他明白了。 孙敏学坐在?昏暗的审讯室里,想念却村里村外,跨越时间地飞了一遍。直到齐昭海进门时,黑暗里裂出的一道光线,才将?他惊醒。 孙敏学瞅见,齐昭海带了东西过来——两个小证物袋,还有一叠纸。 他不清楚这是什?么。 「一个人待了这么久,也该休息够了吧?」 齐昭海翘着?二郎腿,在?他对面的桌后坐了下来:「准备好忏悔你的罪行了吗?」 第48章 供品人头14 「啊?什么罪行?刚才我实在太害怕了, 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孙敏学一开始还抱着侥倖心理?,装傻充愣,想要矢口否认先前的供述。但当听到录音里他亲口承认杀害李山志一家的话语后,他立刻不镇定了: 「瞎说也能有罪吗?你们有什么证据?」 齐昭海看着他东拉西扯地慌乱找补, 轻笑一下:「要证据是吧?好, 我们这边刚好有现成的。」 他?一笑,眉骨上的疤痕也跟着一跳。孙敏学紧紧抠抓着椅子的扶手, 瞧着那道在光影晕染下更加明?显的伤痕, 突然产生了某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而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孙敏学, 想起我们之?前从你头?上拔的那根头?发?了吗?」齐昭海拿起带来的东西,大步走到孙敏学面前:「这一次, 它可是派上大用处了。」 借着檯灯的光亮,孙敏学终于看清楚,这些?究竟是什么了。 两个小?证物?袋里装的, 分别是李山志妻子指甲内的提取物?, 和他?孙敏学的头?发?丝。而旁边那一叠纸的内容, 不是别的,正是从这两者中提取的dna的比对?结果。 结果显示, 这dna出?自同?一个人。 「要不要编出?点?谎话,解释解释你的dna为什么会跑到死者的指甲盖里?」齐昭海的语气不无嘲弄:「你不是跟我们说,你手上的伤是野猫抓的吗?怎么,猫还能变成人?」 孙敏学半张着嘴,被问得哑口无言。 一份录音和一份dna比对?结果,直接把孙敏学钉死在了罪行之?上。 矢口否认是不可能了, 孙敏学又不甘心认罪。事已至此,他?只能嘴犟质疑:「如果……当?然我是说如果啊, 是我杀的那些?人,我是怎么做到让王壮有嫌疑的?他?都已经被他?哥天?天?锁着了。」 「这一点?,不是很简单吗?」 齐昭海早有准备: 「你在养猪场做过很久的工,完全有机会趁王壮忙起来的时候偷走锁链钥匙,多打一把一样的。之?后,你想什么时候给王伟开锁都可以。」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控制王伟梦游。」孙敏学垂死挣扎。 「不,你可以。」齐昭海拔高声调反驳:「或者说,王伟那段时间根本?没有梦游。是你,每次出?去挖墙和作案回来后,都潜入房间把你的衣服和鞋子跟王伟的互换,造成王伟出?门的假象。」 孙敏学脸色越听越惨白,面部肌肉不自觉地开始痉挛。 「我……」他?的嘴唇张了又合。 但,齐昭海在他?发?出?微弱的辩解之?前,就彻底堵死了所有路线:「你可能不知道,鞋子和衣服上,是会带着穿着者的汗液与皮屑的。要不要我们把王伟的那些?衣服带回来,看看上面有没有你的dna?」 证据面前,再精妙绝伦的谎言都苍白失色。 孙敏学识趣地闭了嘴。 心知狡辩不成,他?举起双手认输摆烂:「行,我承认。那一家人都是我杀的。」 由于手铐的限制,孙敏学做不出?较大的动作幅度。那两只手只能稍微抬起一点?,离椅子扶手只有不到两三厘米。 显得滑稽可笑。 「你们刚才不是说了,要帮我查我爸的下落吗?」孙敏学小?声盘算着,跟警方谈条件:「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怎么杀了那些?人的。前提是你们得说到做到,帮我抓到李百丰。」 也难为他?,落入法网后还耿耿于怀復仇的事情。 「是,我们是说过。如果李百丰确实杀害了你父亲孙广,我们会管。」齐昭海双手支着下巴:「但孙敏学,你要搞清楚,你已经没有跟我们讨价还价的资格了。好好配合调查,是你唯一的出?路。」 孙敏学花了好几秒钟,环顾一遍这个把守严密的审讯室,终于有了沦为嫌疑人的实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实下来:「哎,杀人嘛,还能怎么杀?提前些?时间挖墙进去,等看到他?们都在家的时候,进去挨个杀呗。」 简单粗暴三言两语,概括了一场血腥的屠戮。 其中惨绝人寰的痛叫、哀嚎与悲泣,全部略去不提。仿佛他?只是杀了几只鸡鸭,或者在砧板前切萝蔔。 刀起刀落,人命断送。 剔骨尖刀再冷,也冷不过刽子手的心。 然而,刽子手本?人至今毫无悔意。想起血洗李家的那一晚,冲上孙敏学心头?的,反倒是杀父之?仇。 「我只恨,我没能杀死李百丰那个混蛋。」 孙敏学怒目切齿:「我当?时,明?明?是已经看见李百丰走进房里,没再出?来,我才下的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翻遍了整个房子,都没有找到那个老不死的。妈的,让他?白白的给逃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提起这次失手,孙敏学越说越气愤憋闷。殊不知,齐昭海已暗自皱眉。 他?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疑点?。 据调查,在案发?当?晚,李家应该是没有人逃掉的。 村里的民居相隔并不算远,孙敏学连杀数人的作案时间也较长。假设有倖存者得以逃出?生天?,只要多走几步路,就能够找人报警阻止孙敏学的残酷屠杀。 可这一切没有发?生。 那夜案发?后,李家的屋院除了孙敏学,再无人进出?。 是孙敏学死到临头?,仍冥顽不灵地对?警方说谎?还是这李百丰真的有什么手段,能从案发?现场大变活人? . 宋冥先前是被警局的车载到辟河村的,如今依旧跟车回到了云程市警局。 齐昭海回来后,便陷入繁忙。各个科室跑了一遍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进入审讯室。宋冥三番几次想找他?告别,皆以寻不到人告终,于是留在局里稍作等待。 虽说托人转告也不是不行,但直觉提醒她—— 在惹恼齐队长后,又这样悄无声息地默默离开,导致的结果恐怕不会太乐观。 只不过,在等到齐昭海之?前,宋冥先感受到一道目光。 她甚至不需要抬头?,便知道这道目光从何而来。只消看见来者手上,那个跟个永久挂件似的战损版保温杯,就能够知道此人岳老局长的身份。 「岳局,您找我?」宋冥道。 岳焱局长却答非所问,指挥她:「你把脸转过去,再侧过去一点?。」 宋冥不明?所以地照做。 她余光瞄见,岳焱局长停住脚步,盯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而后,岳局长恍然大悟般开口:「是你啊,一转眼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见面时没认出?来,现在一看才认得了。唉,事情过去太多年,人年纪又大了,我这头?脑不好使,记不住东西喽。」 他?自顾自地说着,宋冥却听得茫然:「我小?时候见过你?」 宋冥对?这位岳局长唯一的印象,仅仅是上一起案件侦破前,他?试图说服宋冥成为警局顾问的一面之?缘。 至于久远的童年—— 她不记得曾出?现过这个人。 「当?年没能救下你母亲,我们也很抱歉。」岳焱局长好像以为她在赌气:「十多年前的『四一九』特大连环劫杀案,兇手手段残忍,包括你母亲在内的很多人都惨遭不幸。像你这样倖存的受害者,太少了。」 「那兇手呢?落网了吗?」宋冥询问。 岳焱局长喉咙有些?发?紧。他?拧开保温杯的瓶盖,喝了一口红枣枸杞茶,才低头?深深地嘆出?一口气:「案件的具体情况,至今尚未明?晰。」 时间会湮灭很多罪证。这些?陈年旧案,越往后就越难侦查。 此生,估计是破案无望了。 宋冥微微垂睫,为这个与自己模样相似的女孩心生怅然。 最终,她还是决定告诉岳焱局长实情:「我想,局长大概是认错人了。对?于『四一九』特大劫杀案,我并没有印象。我母亲确实死在十多年前,但是死于一场车祸,而非刑事案件。」 即便对?那起车祸没有太多记忆,她也不可能跟劫杀案扯上关系。 宋冥记得的,只有医院里遍身染血的母亲。 听完她的回答,岳焱老局长张了张嘴。他?好似有些?话想说,最后却默默咽了下去,拿着保温杯一个人走进办公室里。 大概这次搭话,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乌龙吧。 . 「你是怎么确定,李百丰当?晚回来了?」 齐昭海看着孙敏学那张被怒意充斥的脸,真心实意地发?问:「你敢肯定你没有看错吗?」 孙敏学听出?他?尾音里怀疑的意味,语气一瞬间变得十分激动:「不是……我这双眼睛都眼睁睁看见他?走进去了,这还能有假吗?!」 齐昭海意味不明?地啧了一下:「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 这质疑的音节轻得不能再轻,却像是某种激将?法,瞬息间引爆了孙敏学急于证明?自己的心:「你别不信。我还拍了照片,就在我被你们没收的那个手机里。你看了就知道了。」 孙敏学手机相册里的第一张照片,就是李百丰的背影。 这张照片很明?显是偷拍视角,根据画面边角拍到的裸/露砖石可以看出?,当?时孙敏学是躲在李家的小?院外?头?,从那个被凿出?的墙洞向外?进行拍摄的。 画面里,拍到了一个男人开门进院的背影。 男人穿着件白色毛衣,弯腰驼背拄拐杖,看起来上了年纪,跟李百丰的岁数的确吻合。照片拍摄的时间、地点?,也都对?得上。孙敏学在这件事上撒谎的可能性很小?。 但,那就怪了。 李百丰一个大活人,是怎么从家里凭空消失的? 第49章 供品人头15 齐昭海仔细算了下时间。孙敏学从看到?李百丰进门, 到?持刀闯入其家中杀人?,中间大概就用了极其短暂的一两分钟时间。 但?恰恰是这一两分钟,成为了李百丰失踪的关键。 李百丰这样一个早过了耳顺之年的年迈老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离奇失踪的?这件事, 不仅令孙敏学觉得分外诡异,连身?在一线的齐昭海也感到匪夷所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想起李家灭门案侦查初期, 他们调查到的李百丰神出鬼没的行踪, 以及地址等大量虚假信息,齐队长便觉得头疼不已。 十多来年, 李百丰的亲人?就没?有一个?,意识到?这些造假吗? 又或者, 这些假信息是他们故意为之? 齐昭海越是深思,越发?觉得此事扑朔迷离。而要解开李百丰的失踪之谜,孙敏学拍的照片是他们绝无?仅有的证据。 在刚接手这起兇残的灭门案时, 警局的刑侦队里, 恐怕不会有人?能够想到?, 一张被兇手偷拍以锁定?目标的照片,现?在居然成了李百丰失踪前, 留给警方的最后?一张影像。 失踪案能不能有头绪,全看他们能在相片上发?现?什么了。 「这东西有用吗?」石延一向引以为傲的嗅觉,在图片面?前失去了用武之地,他一筹莫展:「老大,盯着照片看再久,咱也不可能从照片上看出花儿来啊?」 简尧副队正想鼓励一下, 怎料樊甜恬突然回头。 「傻狗,才?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只靠嗅觉呢。」樊甜恬被吵得心烦,拧了石延的耳朵一下,疼得他哎呦哎呦求饶:「少说?话,多做事。用眼睛好好看看,懂不懂?」 教训完石延,樊甜恬周遭终于安静下来。 她心细,眼神也好使,静下心一丝不苟地端详了那张照片只一会儿,就发?现?了端倪:「我怎么觉得,这个?背影有一点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还有这个?衣服……」 樊甜恬蓦然止住话音,起身?在兇案现?场的照片中一顿翻找。 石延不明所以:「你在找什么啊?」 「毛衣,李百丰身?上穿的那件白?色毛衣。」樊甜恬头也不抬地回答,目光以她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陆续扫过一张张照片: 「果然,找到?了!」 樊甜恬突然惊喜地睁大眼睛,抽出一张照片,邀功似的跑到?齐昭海面?前:「我就记得我看到?过,我的印象一点儿没?错。」 那是张李家室内的大全景。 按下快门时,负责拍照的刑事摄影师就站在门口,因此,尸横遍地的地面?和神龛前的人?头,在镜头下里都清晰可见?。 惨不忍睹的画面?,让人?忍不住眯眼皱眉。 然而,有个?至关重要的细节,就藏在画面?左下角的沙发?上。 在那张松软舒适,里头的海绵垫子却吸满了主人?血液的沙发?上,胡乱塞着一团衣服。厚重的纹理质地,能看出是手织的毛衣。而没?有沾到?鲜血的地方,依然存留着毛衣的本色。 毛衣的本色,恰好是白?色。 雪一样的白?色,在夜幕下格外醒目的白?色,能够瞬间吸引人?注意的白?色…… 也是孙敏学看到?的白?色。 作为其中一样证物,这件毛衣照理说?会被带回市局。所以齐昭海把这件白?色毛衣讨要了过来,将被风干的人?血凝结在一起的布料,艰难地展开。 展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件跟照片里一模一样的白?色毛衣。 由此可见?,李百丰绝对是回过家的。他回家后?,先在沙发?上换掉了毛衣,才?进行下一步的举动。 「太好啦!现?在只需要知道,李百丰后?来做了什么就行了。」樊甜恬立下大功,激动得从口袋里随机掏了颗糖塞进嘴里,美名其曰奖励自己。没?成想,那糖是个?臭老鼠味的,臭得她四处找垃圾桶吐糖果,一张俏丽的脸皱成了苦瓜。 简副队贴心倒水给她漱口,齐昭海则趁机笑她:「之前就叫你别买那些奇奇怪怪的糖果,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把自己坑惨了。」 齐昭海嚣张大笑,把樊甜恬气得对他一个?劲儿做鬼脸。 「好了,你们俩消停些吧。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简尧无?语地嘆了口气,被迫过来拉架:「现?在衣服是找到?了,可是人?呢?李百丰回家脱掉衣服之后?,他又去了哪里?」 这核心问题一抛出来,话题重心就自觉回归到?失踪案上。 关于李家屋子有且仅有的两种出入方式,齐昭海早在调查灭门案兇手是怎样进入屋里时,就已经探讨过。 「案发?时,死者李山志正站在门口想出去,却还没?开门,李百丰走出门的可能性不大。孙敏学是跳窗进来的,他们李家的窗户有点高,爬上去需要些力气和技巧。以李百丰六十多岁的年纪,他从窗户出去的概率更小。」齐昭海挨个?排除了两种可能性: 「李百丰只可能还在屋内。」 石延震惊不已:「啊?可是我们没?在屋里发?现?其他人?啊。」 李家这栋自建房又不大,先是被孙敏学搜了好几遍以后?,又被警方搜索了好多次,就差没?把地皮掀起来找了,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成年人?呢?躲也不可能躲得那么彻底啊? 「人?在屋里,却没?找到??」樊甜恬思索片刻,再次开始翻找起照片:「那我再找找看。看看这个?李百丰,可能藏在哪里。」 可这次,幸运之神似乎没?有眷顾她。不管细细瞧了再多遍,樊甜恬都始终找不到?可能藏人?的地方。恰在她心灰意冷之际,一个?和偷拍照片里高度相似的背影,却倏忽撞进眼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樊甜恬勐地站起来:「队长,队长!这个?也太像了!」 齐昭海喜出望外地接过那张现?场照片,拿在手上仔细看去。但?是照片画面?里,除了位于视觉中心的一具尸体以外,空无?一物。 「这只是李山志尸体的背面?照。」齐昭海失望道。 「队长,但?你不觉得他们很像吗?你看这体格、身?材和身?高,是不是只要李百丰不耸肩不驼背,就非常非常像?」樊甜恬据理力争:「虽然儿子会像父亲一点,也总不可能这么像吧!」 她说?得没?错,这两个?背影是确实很像。 尤其,在把这两张背影照片摆在一起,对比着看的时候,两者相似性更是一眼就能看出。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几乎到?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这世上有哪几个?直系血亲,身?影能够长得这么像? 齐昭海缓慢地深吸一口气,低温冻得他喉头髮?凉:「那天夜里,孙敏学从墙洞里看到?的李百丰,难不成是他儿子李山志扮成的?而李百丰当晚,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甚至,不止当晚。 结合李百丰深居简出,行踪不定?,遇见?熟人?也不跟人?打招唿的种种怪异举动,之前村里人?遇到?的「李百丰」,有很大机率也是李山志假扮的。 问题是,李山志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知道,演另一个?人?是很难的。他这样费力扮演父亲,出于什么样的隐情? 一发?现?疑点,齐昭海立刻布置任务着手调查:「简尧,帮忙查一下李百丰和他家里人?的最后?一次联络记录,还有他最晚的消费记录。我们需要知道,他失踪的具体时间。」 简尧带人?一年年倒着查下去。 今年没?有,去年没?有……他们所能查到?的最近一次联络,和李百丰最后?的消费时间,竟然早在久远的二十三?年前。 这意味着,从那一年后?—— 李百丰便失踪了。 时间跟孙敏学的父亲,即孙广的失踪年份,完全一样。 齐昭海稍作思索后?,道:「这个?时间上的重合或许表示,作为朋友和生意伙伴,他们这两个?人?可能是同时失踪的,没?有先后?之分。」 「李家人?明明对外说?,一直跟李百丰有联络的,他们为什么要撒谎?」樊甜恬嘴里嘟囔着,表示实在无?法理解:「如果不撒谎,他们也不会被孙敏学记恨,惹祸上身?,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全家遇害身?亡。这完完全全是可以避免的。」 一想起那个?倒在血泊中,被砍了头,肠子流了满地的小孩,她就止不住地心痛。 这孩子,何其无?辜。 大人?们说?的连篇谎话,他得用一条稚嫩的性命来填。 简尧笑了笑:「你可能不明白?,在这样落后?的村子里,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都会经歷什么。」 他的口吻,温和里含着同情:「我之前办过一起寡妇死亡案。她死状很惨,在血液里检测出毒素,身?上也发?现?了上百道刀伤。最后?调查发?现?,她是自杀的,因为村里流氓永不间断的骚扰和整村人?的风言风语,远比死可怕。」 人?性的恶,是永远不能低估的。 村里许多人?对寡妇的观念很畸形。仿佛女人?一失去丈夫,就成为了无?主的可获得的商品,带有洗不去的情/色意味。 是寡妇的处境逼死了她。 而这难堪的处境,兴许正是李百丰的妻子竭力隐瞒丈夫失踪的事实,甚至不惜背负孙家人?骂声的原因。 第50章 供品人头16 为规避村里的流言和骚扰, 将儿子顺利抚养成人,李百丰的妻子不惜造出了一个「假李百丰」。 起初,她只是口头编造与李百丰的往来互动,让人误以?为丈夫平安归来?。后?来?随着孩子的长大, 一场由儿子扮演父亲的好戏, 就此开始在村里上演。而这个「假李百丰」,也在乡邻们的意识里越来?越牢固。 某种程度上, 这?个不存在的丈夫, 实实在在地保护了他们。 「好哦,现在我大概能理解一点了。」樊甜恬单手托着脸颊:「可惜她躲得掉流言蜚语, 逃得过动手动脚的单身汉,却没能逃掉孙敏学爆发的仇恨。」 齐昭海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做。 「在现在还活着的人里, 孙敏学应该最清楚当年的事?,毕竟他跟他妈这?么些年来?一直在调查。」齐昭海摸着下巴说道:「我等会?儿再去提审一下孙敏学,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再挖出些线索。」 趁他还没离开, 樊甜恬友情提醒了一下:「队长, 你去提审孙敏学前, 要不要先去找一下宋小姐?我看她等你好久了。」 话音未落,只见齐昭海左脚拌右脚一个踉跄。 杀伐果断的威风尽失。 「你说什?么, 宋冥在等我?」齐昭海匆忙回头,难以?置信地一连用了三个问句:「这?不可能吧?她怎么可能等我?你确定你没骗我?」 樊甜恬点点头,嘴角情不自禁露出的姨母笑藏都藏不住。 她明白了,自家队长的死穴是宋冥。 别太好嗑了! 确认过这?个事?实后?,齐昭海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振奋起来?。他向樊甜恬借来?镜子,火急火燎地对着镜面整理衣领和头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这?还是齐昭海来?局里后?, 樊甜恬头一次见他那么在意外表。 讲究劲儿,都快赶上简副队了。 打理自己的间隙, 齐昭海瞟了一眼樊甜恬那翘得快飞上天的唇角,立马知道她正?在脑补什?么:「想什?么呢,我才不是为了她,我只是突然不想太邋遢了。宋冥她现在……还没走吧?」 樊甜恬捂着嘴偷笑,嗑糖嗑得眉眼弯弯:「没呢。宋小姐一回市局就在那儿等,已经等你好久了。」 . 宋冥确实是在等人,但她并?未浪费等待的时间。 即便她非常确信,她毫不美妙的童年记忆里,并?不存在任何亲歷重大刑事?案件的片段,岳局长的话语仍然引起了宋冥对「四一九」特大连环劫杀案的兴趣。 一桩耸人听闻且至今未破的刑事?案件,好比整个云程市一块沉疴。 必然引起巨大的社会?影响。 这?样伴随着恐慌情绪的社会?新闻,自带舆论热点,与?之相关的媒体报导只会?多,不会?少。 所以?,宋冥没费多少时间,就在手机浏览器上搜索到?了不少相关的案件报导。报导末尾,还附带了一份由警局提供的案件受害者名单。 诚如岳焱局长所言,受害者的数量的确庞大。 宋冥的指腹在触控屏上游走着,目光扫过那一个个宋体的方块字。忽然间,有个姓名不期然进入了她视线里,每个笔画都极其?熟悉—— 名单里,竟然有她母亲的名字。 宋冥的唿吸停滞了。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和母亲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但现实粉碎了她的设想。因为当宋冥接着往下浏览名单时,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姓名。 「宋冥」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那里。 白底黑字,清晰显明。 字字分?明到?让她心底发凉。 一个人的名字有出错的可能,那两个人的呢?难道这?世?上,会?有两个刚好跟她们母女姓名相同的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地点吗? 更何况,两个人的姓名皆出错,并?且当年负责经办此案的岳焱局长也认错人的情况,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她作为存活受害者之一,为什?么连零星的印象都没有? 莫非…… 她的记忆出错了? 这?个念头恍如一道惊雷,冷不丁噼向宋冥。 宋冥不敢想像,如果她的记忆真?的出现偏差,母亲不是死于车祸,而是死在歹徒的迫害之下,那么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杀死了她?大量的疑问搅乱了一切,胀得头脑发痛。 猝然袭来?的冲击,使宋冥头脑坠入混沌。 「学姐,你找我?」 真?假混淆的困顿中?,宋冥听见了齐昭海的声音。 那嗓音起初藏着的振奋,随着齐昭海的走近逐渐消散。只一打眼,齐昭海登时看出来?宋冥当下状态不对,他皱着眉,询问确认的语气软和了几分?:「宋冥学姐,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很差。」 他一连问了好多遍,才见宋冥后?知后?觉地抬眸。 像是从?梦魇里艰难醒转过来?的人,她那双涣散着的黑沉瞳仁,终于聚焦在齐昭海身上。 「齐队长,我的记忆似乎出现问题了。」宋冥还未全?然恢復,她吐字迟缓,措辞却犹然严谨:「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你,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事?实上,不止你,更多的事?情我也记不得了。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她半垂下眼睑,还要继续回忆,被齐昭海及时制止。 「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齐昭海注视着宋冥的眼眸,话语稍显刺人,声音里却隐隐透出他自己没能察觉的慌乱:「你这?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承受太大的刺激。停下来?。你现在需要的是镇静下来?,别逼自己去想……」 如果宋冥此刻能够挨近他胸口,便能毫不费力地听见齐昭海胸腔内,沉闷而节奏错乱的心跳。 这?心跳,即使在歹徒兇犯的威胁下,也从?来?稳如泰山。 而今,只因宋冥而乱。 齐昭海曾经以?为,他对宋冥不告而别,并?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旧事?伤痛颇深。 然而,直至望见宋冥恍惚的神情,与?惨澹的唇色时,他才意识到?,他对往事?之所以?如此在意,并?非因为当初被无情抛弃所产生的怨恨,而是因为怨恨包裹下—— 那份早已悄然入骨的爱。 他不敢面对,不敢承认,更不敢诉诸于口的爱。 正?因爱得深切,才会?恨得那样刻骨铭心。长久以?来?,齐昭海欢喜宋冥靠近,又害怕过分?与?她接近,不是因为不够爱,是因为太爱,担忧自己一旦情不自禁地陷进情网,会?再次落得如昔日一般的惨烈结局。 弃犬,只会?更恐惧被抛弃。 但在宋冥的痛苦面前,齐昭海突然觉得,这?些怨怼已不再重要。心中?由爱而生的疼,悄然无声地盖过了它。 控制大脑不再去想那起案件,仅仅是说起来?容易。纵使宋冥闭上双眼,那桩尘封的「四一九」特大连环劫杀案,以?及母亲熟悉的名字,仍然在宋冥眼前盘旋。 「我没法不去想。」宋冥紧掩的睫毛微微颤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她忍不住想要睁眼。 但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了下来?,捂住了她的眼睛。掌上粗粝的枪茧,强势又轻柔地摩擦过宋冥薄薄的眼皮,将黑暗里躁动的不安悉数镇压。 那只手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 宋冥在这?安抚下,竟奇蹟般地平静下来?。被强烈刺激冲击得七零八落的理智与?思绪,终于被她重新拾起,拼凑回逻辑清晰且可运转的思维链条。 「不是警局的人,有没有办法翻阅案件档案?」她问齐昭海。 齐昭海没有说话。 从?他的沉默里,宋冥读出了答案。 「好,我知道了。」答案既在预料之中?,宋冥没有为此感到?失望。 同样的,她也没有犹豫太久,便轻声说:「我愿意以?顾问的身份,加入刑侦队。倘若,想要了解「四一九」特大连环劫杀案的详情,将此案真?凶抓捕归案,弄清我母亲死亡一事?,只有加入警局这?一条路可走。那么,我愿意踏出这?一步。」 「什?么顾问?你同意当顾问了?」齐昭海瞳孔倏地一震。 宋冥的答应太突然,猝不及防的一句惊喜从?天而降,把齐昭海给砸得有点发懵。他怔住好半晌,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齐昭海:「你确定吗?」 宋冥:「确定。」 终于,齐昭海如愿以?偿。他用力不断抿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起:「那么,欢迎加入我们,宋冥顾问。我相信,这?会?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这?时的齐昭海,着实称得上神采飞扬。 宋冥抬眼看向齐昭海,不得不承认,这?个与?她就读同一所高中?的小学弟,生得确实挺俊。是那种少见的,俊得凌厉野痞的类型。 他身上有痞气,却不是街边不学好的混混那种流里流气。 而是干净的,锐利的,以?重金勐火锻造的刀尖剑刃般的,锋利的少年意气。出鞘,能斩尽天下宵小,放在眼前也足以?赏心悦目。 假使齐昭海走的时候,左脚没有绊到?椅子腿上,给宋冥表演什?么是一个规范的踉跄动作,他赏心悦目的程度,或许还能再提升十个百分?点。 宋冥评估了齐队长的长相后?,如是想。 她突然很好奇。那个让齐昭海爱得死去活来?的女孩,当初是出于怎样的理由,才能对这?样的齐昭海如此绝情? . 其?实,关于父亲孙广和李百丰的事?,孙敏学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齐昭海千方百计才从?孙敏学的记忆里,挖出李百丰和孙广的一些消息。这?两个人的关系,拿亲如兄弟来?说毫不为过。 而且更加贴切地说,没念几年书就回家务农的孙广,是那个成天跟在哥哥身后?跑,却容易惹出麻烦的傻弟弟。而李百丰相比之下,更像那个踏实稳重的哥哥,总是跟在孙广后?面帮他收拾局面。 在村里是这?样,出去了还是这?样。 根据孙广写回家的书信可知,李百丰带他进城做生意的初期到?中?期,还是非常照顾他的。期间,孙广犯的错误,李百丰都宽宏大量地不予计较,还耐心教他要怎么做。 但17年前的一件事?,让事?态急转直下。 李百丰和孙广合开的公司破产了。而这?件事?,似乎与?孙广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孙敏学耸了下肩膀:「我只知道,当时我妈看完我爸寄来?的那封信,就很慌张,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地说什?么『完了完了』、『李百丰一定不会?放过你爸的』,说我爸这?下捅了大篓子了。」 「然后?呢?」齐昭海继续发问。 「然后?我爸就失踪了。」 孙敏学咬牙切齿:「你说,我爸要不是李百丰杀的,他还能是谁杀的啊。」 孙敏学说完这?句以?后?,犹嫌不够。 他气愤地又加了几句:「我爸是没他李百丰那么聪明,但是个老?实本分?的,不可能惹急什?么人,也就这?一次出了点错,还不是故意的。他们俩十几二十年的感情啊,李百丰说不顾就不顾了。」 李百丰和孙广这?家倒闭的公司,叫丰广鞋业公司。 这?个公司起名很简单粗暴,只是把他们两个人姓名最末尾的那个字拼在一起。 很快,简尧副队便在相关网站上查到?了这?家公司的具体信息。这?是家合伙企业,企业业主需要对企业承担无限连带责任。恰恰是这?一点,为李百丰和孙广埋下了隐患。 公司的破产,源于一份出问题的合同。 简尧废了些周章,搞到?那份合同。这?是份专门写来?坑人的合同,字里行间隐匿着不少钻法律漏洞的陷阱。 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栽进去。 然后?万劫不復。 而签署合同书时,代表企业签下名字的,正?是孙广。 可以?说,孙广的一时失察,直接导致了李百丰和两人的企业,成为掉进陷阱里的倒霉蛋,被一纸诉状告上法庭,要求他们偿还巨额损失费。 就这?样,他们钱没赚到?多少,先背上一身债务。 创业计划中?道崩殂。 齐昭海不由得道:「这?严重程度,完全?不是孙敏学说的『出了点错』,难怪李百丰会?生气。要不是李百丰和孙广的家人都住在偏僻的村里,讨债的人找不到?,恐怕也要被牵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简尧会?意:「那我联繫一下企业经歷过破产的员工,询问他们当时的具体情况。」 齐昭海颔首同意。 怎料,这?一个电话打过去,推翻了先前的所有猜测。 针对两人关系恶化的猜测,员工发出震惊的质疑:「不可能啊。哪怕破产后?,他们俩的感情依然很铁啊。」 第51章 供品人头17 员工的?回应, 无疑推翻了他们先前的?设想。 而齐昭海他们建立在这一预设上?的?推测,顿时随之?土崩瓦解。 「出了这件大事,李总一开始确实很生气,孙总也的?确老是避着他走。」从员工口中, 齐昭海得知?了公司破产的?后续:「但后来等债主真上了门?, 李总还是护着孙总的?。」 因纠纷反目的说法立不住了。 那李百丰和孙广的?真正失踪原因,究竟是什么? 齐昭海问他:「你最后一次看到李百丰和孙广, 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我走之?前见过?一次。」员工告诉警方:「因为企业出事后, 债主请了人三天两头堵在门?口泼红油漆催债,动不动还砸东西、打人, 李总就把我们这些员工都?遣散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们。」 既然?两人相杀的?嫌疑可以基本?排除,这个讨债的?债主和他请来的?人, 嫌疑立马大了许多。 齐昭海:「债主请了要债公司?」 「应该是吧。来的?那帮人个个凶得很,带头的?那个脸上?还有条刀疤。」员工的?语气里,听得出畏惧。 虽说, 要债公司上?门?追债, 是以要钱为第一目的?。但如果李百丰和孙广交不出钱, 不能?排除他们情绪上?头,激情杀害这两人的?可能?性。 齐昭海若有所?思:「不管是以企业的?经营状况, 还是以李百丰和孙广的?个人经济状况上?来看,他们能?凑到足够多的?钱,交上?这笔巨额罚款的?概率,都?几乎为零。」 当时法律尚不完善,对讨债缺乏行之?有效的?制约。 而且监控覆盖面极小。 在那种要不到钱的?情况下,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对李百丰和孙广, 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齐昭海注意到这一线索,因而趁机向这个知?情人士, 追问起?更多与当年?那家要债公司相关的?信息:「你知?道?,那家要债公司叫什么吗?」 知?道?名?字,下手查才方便。 「不知?道?。」员工一无所?知?得令齐昭海无奈。 好在,他在长达数秒钟的?思索后,从零散的?记忆碎片中截取到了一个可能?有用的?细节:「那批上?门?讨债的?,经常提到一个龙字,不知?道?是不是那家公司名?字里有这个字。」 虽然?指向性不够明晰,但好歹算是有了点信息。 得到信息,一切就好办多了。 「走,去找一下债主。」齐昭海说:「问问他请的?有龙字的?要债公司,到底是哪一家,当年?又都?做了什么缺德事。跟自己利益相关的?,他肯定最清楚。」 . 「谁?李百丰和孙广?」 债主悠然?自得地躺在摇椅上?,呷着茶水晒太阳:「警/察同志,这俩人谁呀?我没?印象。」 他虽然?年?过?六十?,已然?算得上?高龄,却吃得脑满肠肥。每一根白髮上?,都?能?看见油润的?光泽。不过?,这也难怪—— 这债主平日里,住的?是带西式庭院的?奢丽别墅,开的?是款式最经典的?崭新豪车,屋里请了家政来收拾做饭。每逢周末假期,儿女还会带着孙儿和滋补礼品,过?来探望他。 好一幅儿孙绕膝,安享晚年?清福的?图景。 他不胖谁胖? 一想到他的?惬意闲适背后,牺牲破碎的?是李家和孙家两个家庭,齐昭海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股不忿。 这债主也不知?道?是坑害了多少人,毁掉了多少个家庭的?平静,才用这些人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换来了这样的?奢侈的?豪宅香车,和他安逸幸福的?晚年?生活。 齐昭海板着脸:「真不记得了吗?」 债主面上?茫然?的?神色始终如一,宋冥看着齐昭海摇摇头:「没?撒谎。」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不记得,却更令人心头沉重。 破产的?阴翳和失去亲人的?痛苦,困扰了两个家庭十?余年?,甚至酿成了一桩血腥的?灭门?案。而始作俑者早已忘记自己祸害过?的?人,逍遥快活去了。 连记都?不记得,何来忏悔? 齐昭海拿着李百丰和孙广的?照片,给债主辨认:「这是他们的?照片,认得吗?十?几年?前,你还在法院起?诉过?他们违约,让他们的?公司破了产,还背上?了天价债务。」 债主戴上?老花镜,微微后仰,皱着眉毛仔细瞅了半天,终于从那两张照片上?面,隐约寻觅到一些模煳不清的?印象:「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原来你们问的?是他们啊。」 认出他们的?瞬间,债主脸上?有微表情一闪而过?—— 很明显的?厌恶。 这两张照片,是刺激他情绪的?有效刺激源。褶皱更深的?印堂,以及往上?掀起?的?嘴唇,无不彰显出债主对李百丰和孙广的?排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如果不是齐昭海在旁边看着,宋冥甚至觉得,债主会把照片拿远或扔掉。 像丢弃极度晦气的?东西。 厌恶的?情绪是低评价,但没?攻击性的?。 从这个态度,宋冥推测债主当年?气势汹汹的?讨债举动,或许并没?有那么顺利,并且拿结果毫无办法。 事实证明,这债主远比警方所?想的?,更加精明敏锐。在宋冥观察的?同时,债主也在观察他们:「警/察同志,不会是这俩人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以为跟我有关系吧?」 齐昭海还没?说话呢,债主就先?大声喊起?屈来: 「哎呦喂,警/察同志,我那可是合理合法的?,法院总不可能?有错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了,是他们违反合同在先?啊,我要点违约金、损失费,不过?分吧?」 「没?问你这个。」齐昭海冷冷道?:「你当年?,是不是找了个要债公司?」 债主:「要债公司我找了好几个,你问哪个?」 「你当初僱佣来向李百丰和孙广追债的?那个,名?字里有『龙』的?。」齐昭海说。 「哎呦哎呦,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债主放下茶杯。他调整坐姿,向前倾斜身?子,压低后的?嗓音透着阴气森森的?诡异: 「我跟你说啊,这事儿,邪门?!」 他睁大混浊灰白的?老眼,死死盯住齐昭海和宋冥。 那蒙了尘般的?眼珠,死物似的?,一瞬不眨地注视着他们,似乎是希望从两人的?脸上?,发现些讶异或是被吓到的?蛛丝马迹。 直到确认他们真的?波澜不惊后,债主才略感遗憾地开口:「那个追债的?公司叫龙椎要债,我本?来以为这名?字,应该挺靠谱的?,他们派去的?人我看也不错,刀疤脸,能?唬人。哎,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后面会出那等子事……」 债主话到重点,戛然?而止。 齐昭海警告式地瞟他一眼:「问询而已,没?有必要留悬念。」 这样的?人堪称人精。 只怕说故事是假,试探他们虚实才是真。 「行行行,现在的?年?轻人性子急,听不得我这把老骨头翻旧黄历喽。」债主低头喝茶,颇为扫兴: 「后来啊,我这钱还没?要到呢,派去讨债的?那个刀疤脸突然?跑了。我再请了别人去要这笔钱,可他们死活都?找不到那俩人。负责讨债的?人跑了,两个背债的?没?了。你们说,邪门?不邪门??」 「一下子失踪三个?」齐昭海沉下眉尾,眸光暗敛。 那性质可就严重了。 「没?有没?有,没?那么严重。」债主讪笑着,忙说:「那刀疤脸的?没?失踪,就是联繫不上?。他电话里一听见这事儿就挂断,信息也不回,没?过?多久连家也搬了。他朋友说他是给吓惨了,具体被什么吓着了也没?说。」 齐昭海抿了下唇。 一提起?跟李百丰和孙广讨债的?事,就立刻终止谈话。这个举动非常可疑。 他在逃避这件事,为什么? 是真被吓住了? 还是心虚? 齐昭海对这人来了兴趣:「这个负责讨债的?刀疤脸,叫什么名?字?」 「我们管他叫老疤。」债主说。 只因为他脸上?的?那道?刀疤,太过?具有标志性。 那道?可怕的?刀疤划过?鼻樑,从老疤左眼下方一直延伸到他的?右嘴角,紫红蜈蚣似的?盘踞在那里。哪怕匆匆一瞥,都?能?让人由衷地感觉心里发憷。 脸上?这道?疤,曾经是他兇悍的?证明。 如今,成为了找他的?特徵。 . 也幸好老疤有这道?疤。 否则,隔着十?余年?的?漫漫时光,用一个潦草的?假名?寻人,肯定会是一种海底捞针般的?折磨。 即使—— 现在也差不了太多。 简尧副队办事靠谱高效,根据债主和龙椎要债公司老员工的?描述,他利用技术手段,在软体上?拼凑出了一张符合老疤面部特徵的?脸。 当简尧转过?电脑,把屏幕上?的?人脸图片给债主看时,债主惊讶地竖起?拇指: 「像,老疤就是这个样子。」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只需把老疤的?合成图片导入系统里进行比对,然?后等待结果出来即可。 齐昭海站在会客室外?,隔着玻璃墙观察债主的?反应。他问宋冥:「这个债主,可能?是导致李百丰、孙广失踪的?罪犯吗?」 「可能?性不是很高。」宋冥列出推断依据:「他在认出可能?遇害的?李百丰和孙广两个人时,显露出的?微表情是程度较轻的?厌恶。这是一种值得分析的?微反应,这代表他在评估我们寻找这两个人,对他是否会产生威胁,并得出了否定的?结论,所?以心态轻松很多。」 债主是做过?亏心事。 但他不太可能?炮制失踪案。 如果真祸害了两人,被警/察拿着死者照片找上?门?,瞬间的?微表情应该是恐惧而非厌恶。 至少,反应的?程度不应该那么轻。 所?以债主所?做的?,从单纯的?法律层面上?应该都?是相对「合法」的?,不怕他们来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宋冥这边刚削减了债主的?嫌疑,就见简尧推门?而出:「查到了。老疤最后一次跟公司报备去找李百丰和李山志,是十?六年?前的?七月底,去的?地点是位于云岫街的?工地。」 这次过?后,老疤就提交了辞呈。 从此匿迹销声。 第52章 供品人头18 「根据跟老疤共事过的老员工的描述, 老疤是个?狠角色。」 简尧终于得空抿了口水:「要债公司僱佣他,也是看在他为人狠戾,长相兇恶,对不?肯还钱的?债务人能威胁, 也能下得了手。我这边还查到, 他因为打架斗殴,曾经有多次拘留经歷。」 他冲动易怒, 身上有一股凶性。 喜欢逞兇斗狠。 老疤这样性情的?人, 比其他人有更大的?概率,在被激怒后激情杀人伤人。 「两人进城打工是在十九年前, 破产负债在十六年前。」齐昭海思索后,问简尧:「我们之前查过李百丰和孙广最后一次消费记录、银行流水, 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吗?」 调查不?易,简尧副队嘆了口气: 「记得,因为时间过于久远, 当时查了好久才查到。李百丰的?是7月23, 孙广的?是7月24, 都在十六年前的?七月底。」 跟老疤最后一次因追债工作外出的?时间,基本重合。 之后, 被要债的?两个?人从此?失踪,只?剩下去追债的?老疤一个?人全须全尾地回?来?。怎么看,老疤不?跟二人的?失踪,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顷刻间,老疤的?嫌疑指数型飙升。 他们需要知道,老疤去工地找两人的?那一天?, 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怎么办?」简尧徵询意见。 要是这起失踪案是新近发?生的?,他们就算调不?到监控, 最起码还能在周围走访一圈,问问看附近居民最后一次见到失踪者,是什么时候。 可现在一切都是枉然。 齐昭海感慨:「他们三人当时见面的?云岫街工地,模样应该变了很多。」 白云苍狗,时过境迁,在人口流动率向来?不?低的?云程市,十六年足以改变大多数事物?,包括生活在周边地带的?人。 因而除了调监控以外,走访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幸好他们还剩两条路。 首先,老疤的?身份如今已被确认。 只?要老疤这个?人还在云程市,找到他的?下落就不?是问题。他很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李百丰和孙广的?人,就算可以排除嫌疑,以他为调查对象,也一定知道他们失踪前的?更多内情。 其次,就是那个?工地。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那里有没有可能还有线索隐藏? . 工地里的?线索要找,老疤这个?嫌疑人也要查。当前情况下,兵分两路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齐昭海和宋冥去找老疤,简尧则带人探索那个?工地。 探索那个?曾经的?工地说难不?难,说易却也不?易。主要挑战,就是辨认哪里是那个?工地原来?所在的?位置。正因如此?,简副队带上了队里心最细、眼最尖的?樊甜恬。 而樊甜恬带上了她的?糖。 樊甜恬鼓着腮帮子嚼泡泡糖,双手抱胸,用质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伫立在眼前建筑,活像个?逃课出来?打群架的?不?良少女。 不?良少女仔细观察着对手。 然后,她张开双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这?十六年前是工地,十六年后还是工地,这有什么差别嘛?」 原因无他,只?是面前的?建筑模样太过寒碜。 外墙瓷砖开裂,钢筋水泥裸露。建筑的?一楼坍塌了半边,楼体严重倾斜,摇摇欲坠。窗户玻璃更是破碎不?堪,镂空的?窗框上空无一物?,只?有凛冽冻风咆哮穿行。 要多萧瑟,有多萧瑟。 「这不?一样。」简尧一本正经地纠正:「以前的?工地是在建设施工,现在的?工地是在拆迁。这些?年城市发?展得太快,很多老旧的?建筑都被拆迁了,重新规划用地了。」 樊甜恬刚吹起个?泡泡,下一秒「啪」地破了。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躲开地面上的?砖石土块:「哎呀,反正也差不?多,都是一片狼藉。」 都给他们的?调查工作,带来?了不?少困难。 简尧捏着十六年前的?旧照片,对照着眼前的?建筑仔细看了一下,笑道:「我们运气可能还不?错,现在拆的?这栋,正好是曾经在建的?那栋。」 虽说已经被拆得残破不?堪,起码能看得出旧日的?轮廓。 还不?至于面目全非。 根据格局构造不?难看出,这里曾经是一栋写字楼,许多人曾在这里勤勤恳恳地办公。但现如今,附近的?地面上,被挖掘机暴力卸下的?砖石瓦片垒积如山,其中?掺杂的?玻璃碎片清晰可见。 走在上面的?危险,可想而知。 简尧拿出警官证,让在场的?拆迁人员暂时停止作业。 樊甜恬深吸了一口气。她嚼着泡泡糖,刚在砖石堆上迈出两步,一块已经松动的?混凝土块,几?乎蹭着她前额坠落,震得地面轰然颤抖。 砸下的?位置,距离她脚尖甚至不?足二十厘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回?来?!太危险了。这栋楼随时都可能倒塌。」简副队心头一颤,高声命令: 「它的?底部已经不?稳了。」 樊甜恬现在过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土石掩埋。 「可是如果?我不?去的?话,怎么近距离观察?」樊甜恬脚步没动,回?头说:「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在这里什么也看不?清。」 「先回?来?,」简尧再次强调:「我来?想办法。」 他眼底压着黑沉的?偏执。 樊甜恬第一次见简副队这样温文尔雅的?人,露出这样固执的?神情,不?禁愣了。但,她随后很快明白了原因—— 简尧想起了他的?妹妹。 那个?乖巧懂事,却最终死于非命的?妹妹,是他难以释怀的?心病。 片刻犹豫后,樊甜恬还是听话地回?到安全地带。她瞥了眼写字楼墙上深深的?裂缝,以及被摧残得差不?多的?楼体,不?禁吐槽:「这楼被拆成?这样,里面的?线索估计早就没了,里面就算有什么人,恐怕也被砸死了……」 她毫无节奏规律地嚼着糖,嘴里的?嗓音含混成?一团,站在她旁边的?几?个?施工人员都没能听清。 没曾想,简副队却突然看向她:「你刚刚说什么?」 樊甜恬哪里想得到他会问这个?,险些?上演一个?开口忘词:「呃……我说,这栋楼被拆成?了这个?样子,里面可能没什么线索了。」 简尧想了想,摇头道: 「不?是这句话。下一句呢?」 樊甜恬这回?说得流畅多了:「楼烂成?这样,楼里就算有什么人躲着,也怕是被砸死了。」 砸死。死。 简尧终于琢磨出来?,启发?他的?那个?字是什么了。 他此?行临走前,几?乎把李百丰和孙广这两个?失踪人口所有能找到的?社会关系,全部问了一遍。他基本能够确认,两人是在十六年前的?7月24号夜晚失踪的?,地点正是在这个?老疤来?找他们的?工地。 案发?之前,公司宣告破产的?他们,正在该工地上打工,以便赚钱还债。 「十六年前的?工地里面,会有什么?」简尧问樊甜恬。 「建筑工人,钢筋、钢板、焊管之类的?建材,吊车、混凝土搅拌车之类的?等工程建筑机械?」樊甜恬绞尽脑汁:「应该还有水泥。」 现在建房无不?需要水泥。 从地基到楼层,都需要经过水泥的?浇筑。 简副队的?眉尾轻轻一扬。工地上危险的?建材千千万,严重时不?少都能夺人性命,可偏偏是水泥,引起了简尧的?注意。 他熟悉云程市的?气候—— 夏天?潮湿多雨,水泥较难凝固。 十六年前7月24日的?天?气预报显示,当晚下过一场大雨,使原本已经难干的?水泥雪上加霜。 当时距离规定工期尚且宽松,工人不?需要连夜赶工。李百丰与孙广之所以在夜晚赶回?建筑工地,有很大概率是为了给水泥池及时排水和遮雨,阻止暴雨影响工程质量。 也就是说,两名失踪者来?时,灌注的?水泥仍旧处于液态。 液态的?水泥—— 是绝佳的?藏尸地点。 诚然,水泥里的?化学成?分会加速尸身腐烂,但是只?要在尸体表面包裹上一层塑胶袋,尸臭味就不?会弥散出来?。 等到两人的?工友来?工地时,已经是次日清晨,昨夜的?水泥早已自然凝固。没人会想到,昨天?才和他们一起工作的?人,当时就躺在他们脚底的?建筑里,失去了生命体徵。 简尧突然觉得嵴背发?寒,口腔里呵出的?热气仿佛都要凝结成?霜:「把那些?工人叫回?来?,拆。拆的?速度越快越好。」 他吩咐樊甜恬: 「拆的?时候尽量谨慎一些?。」 樊甜恬元气满满地行了个?礼:「遵命!」 工地机械重新发?动,轰鸣声撼天?动地。机械臂朝天?高高抬起,推土机车轮滚滚向前……更多的?砖瓦被扫下,钢筋被摧折,石块和沙土像雨一般密集地坠落下来?,震得他们立足的?地面摇撼不?止。 大楼光鲜的?外表被层层剥离,底下残败的?内里才慢慢显露。 夜色笼罩工地,上空照明灯次第亮起。 又一块墙体结构从高处坠下,沉重地砸进地面的?碎石堆里。顷刻间,水泥板表面在重力作用下,裂开一道狭长深邃的?缝隙。 那缝隙逐渐扩大、延伸。 咯嚓—— 彻底裂成?两半。 粗糙的?水泥板断面中?,显露一小块洁白。 它的?质地跟水泥或者混凝土都毫不?相像,比混凝土更光滑,也没有水泥的?粉末感,更白净,更易碎,不?像水泥里会有的?东西。 「这东西是啥呀?」 「之前咱们咋没见过啊?」 工人们陆续停下手中?的?活计,低声议论着围拢过去。 简尧担忧他们破坏现场,赶忙制止:「大家稍安勿躁。先别乱动,我过去看看。」 旁边的?工头按捺不?住好奇心,自告奋勇,主动拿过大功率手电筒跟随其后。说是帮忙照明,实际是为了藉此?名义一探究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然而,当手电筒的?光束怼到那一不?明物?体上时,工头的?脸立即变得跟光线一样惨白。 「我滴个?老天?爷啊……」 他膝弯子抖得像筛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退,活像见了鬼。连手指头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划出道道血痕,都无知无觉: 「这他/妈/的?,是人的?骨头啊!」 第53章 人头供品19 与此同时, 寻找老疤的过程也正在进行。 由于简尧副队带樊甜恬调查工地去了,被剩下的石延就自然而然地参与另一任务,与齐昭海和宋冥一起前去问?询老疤。 石延一上?车,齐昭海立马后悔了。 在此之前, 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意识到, 石延居然有这么强的话唠属性。一路上?,石延一张嘴叽叽喳喳个没停, 哪怕没人?搭理, 他自说自话都能说上一两小时。 齐昭海难得有个跟宋冥共处的时间,全被他打?搅得干干净净。 连个耳根清净都没有。 看到宋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静音耳塞, 默默戴上?的时候,齐昭海终于绷不住了。 趁着停车等红绿灯的当口, 齐昭海忍不住开口:「石延,你?小子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啊?临走前让你?查的东西,你?都查完了吗?」 「不就是老疤的资料吗?小菜一碟。」石延笑得很憨, 露出一排白牙:「给您发过?去了。」 「简要说说。」齐昭海道。 石延清了清嗓子, 重视程度不亚于被委以重任:「老疤真名叫张巴, 因为打?架斗殴蹲过?两年局子,出来后?没多久, 就进了要债公司。他那几?年在要债公司业绩好,晋升快,所以后?来的离职显得很突然……」 齐昭海性子急,嫌他赘述过?多,干脆直接提问?:「离职后?,老疤去了哪里?」 「到云程市其他区给人?当保安, 直到退休。」石延答。 「一直安分守己?」齐昭海挑眉。 石延又前前后?后?翻看了一遍资料,再度确认后?, 这才谨慎作答:「对,再没犯过?事儿?,还?见义勇为了一次,拿了面好公民锦旗。」 像是一朝金盆洗手,突然收敛起一身凶性。 却越发叫人?觉得疑窦丛生。 齐昭海正想着,架在前头的红灯连闪几?下,切换成绿莹莹的一盏。 他换挡启动,驱车行驶过?这个红绿灯路口,又飞驰过?一两条街。从新城区进入老城区后?,两侧窗外?的绿化?带明显少了许多,成片的摩登高楼迅速往后?退去,矮小的平房密密匝匝地围拢过?来。 车越往里开,浓厚的市井烟火气越涌过?来,将他们连人?带车包围住了。 老旧城区内不好停车。齐昭海艰难地找到个车位,带人?绕路走进一个居民区: 「到了,这就是老疤现在的住处。」 「啊?这里?」石延瞪大眼?睛,与面前一幅岁月静好的景象面面相觑。 饶是石延在车上?已经看过?资料,还?是认不出谁是老疤。 因为远远瞧去,展现在眼?前的不过?几?把藤椅,一张石桌,三两老树,几?个围坐在桌边唠嗑家常的大爷大妈而已。不管是哪一样,都很难和凶神恶煞的追债者挂上?钩,更何况是个有案底的追债者。 石延看来看去,一无所获:「怎么没个脸上?有刀疤的?」 「资料里写,老疤后?来做了整容手术,把刀疤祛掉了,样子也变了。」齐昭海好气又好笑,没忍住敲了敲他不灵光的脑袋瓜子:「又漏看资料了。你?说,你?这粗心大意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石延双手抱头,哎呦哎呦怪叫:「老大饶命!我脑袋要是敲坏了,就更不好使了。」 然而,老疤究竟是人?群中的哪一个,依旧是个令人?茫然的问?题。齐昭海正欲掏出手机,查看资料里存放的老疤近照,却听见宋冥开口道: 「左数第三个是老疤。」 宋冥简洁的言语,好似手术刀的刀刃,薄而冷,不带犹疑地切割进人?群,精准剔除他们正寻找的「病灶」。 左数第三个,是个白髮苍苍的老人?。 他低头认真观棋,背在身后?的双手把玩着核桃。没了那一身蛮横的兇残性子和刀疤,他纵横的皱纹中甚至显出几?分长辈的慈祥。若不沉住气仔仔细细地看,还?确实不容易瞧出他往日的痕迹。 「这是老疤?变化?这么大啊。」石延啧啧惊嘆。 他禁不住拿照片来对比。 殊不知,恰恰是那数秒迟疑,让他们不幸错失了抓捕良机。 只在那一瞬间,老疤从棋局上?挪开注意力。他一抬头,似乎望见了他们,转核桃的那只手从背后?挡到身前,左脚脚尖也悄然转至他们的正对面。 这些都是极常见的肢体动作,老疤连膝盖都不曾弯曲。 可?宋冥一见,却立即说道: 「不好,他要跑!」 几?乎在她张开嘴唇的同一秒,老疤勐然转身扭头,朝他们相反的方向逃走。 用力之大,齐昭海仿佛隔着五十米开外?的距离,还?能够听见老疤那严重骨质疏松的颈骨,在扭转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 齐昭海拔腿便追。 石延「卧槽」了一声,紧跟其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老疤不愧是老疤,年轻时连番几?次跟警/察玩追逐战,多少也跑出了一点心得技巧。仗着对地方熟悉的优势,老疤专往人?多的地方钻,边跑还?边不断地放倒周围的物品,给警方制造障碍。 可?他终究是老了,不如从前了。 才跑一段路程,他就已体力不支。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如牛。 「跑不动了吧?」 齐昭海轻而易举地追上?他。 登时,老疤骇得仓皇回头,却被石延给截断了后?路。 齐昭海悠闲地甩着手铐,闲庭信步般,走向无路可?逃的老疤:「你?说你?也是,七老八十了,做些什么不好,非要跟咱们警/察玩什么巷道追击。我们在你?年轻时就能逮着你?,现在你?老了,赶上?你?只会更容易。」 齐昭海其实没想做什么。 一是老疤辞职后?并没犯事,二?是目前没有证据表明,李百丰和孙广两人?的失踪与老疤有关。 然而,齐昭海还?没走近几?步,老疤立刻两腿打?颤,蹲在地上?抱住头大叫起来:「你?们别来找我,我没杀他们!没杀他们!」 他老化?的声带在恐惧中拉扯,嘶哑得嗓音都变了调。 齐昭海不由得皱眉。 宋冥姗姗来迟:「看样子,你?似乎已经知道我们为谁而来。」 老疤哆哆嗦嗦地举起手挡在前方,上?下两排牙齿都在冷风中颤抖打?架:「李百丰,孙广……是他们,是他们的鬼魂回来了……」 这副畏惧到极点的模样,昭示着这起失踪并不简单。 「为什么会是鬼魂?为什么说他们被杀了?」齐昭海三步并作两步迈到老疤面前,骤然压低音调,全开的气场倏然砸下:「说!你?把他们怎么了?」 在鬼魂与齐队长的双重刺激下,老疤惊得懵了。 他被吸去了神智一般,颠三倒四地重复,惊惧不已:「他们死了,都死了……我没杀人?,没杀人?,别来找我……」 没说两句,老疤突然跪下。 双手撑着地面,面朝某个方向,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头。 齐昭海瞟了眼?老疤祈求鬼神原谅的卑微姿态,对石延说:「把他带回去,再好好审问?吧。要是来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老人?呢。」 石延依他所说,将老疤扭送进警车。 之后?,石延凝视着老疤方才叩首不止的方向,恍然间似有所察:「老大,李百丰和孙广失踪的工地在云岫街哪儿?,我没记岔吧?」 石延怕判断失误,一再确认。 齐昭海颔首,怪道:「没记错,但你?问?这个干什么?」 石延火急火燎地打?开手机卫星导航,输入了「云岫街」三个字,表情逐渐难掩惊喜:「大发现!重大发现!云岫街就在老疤刚才叩拜的方向。」 换句话说,老疤拜的是云岫街的工地,失踪者消失的地方。 而老疤后?面那句求饶的话—— 不止可?以对警方说。 把听到话的对象,换成李百丰和孙广的亡魂,也同样成立。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老疤刚刚之所以朝云岫街磕头,是因为他想要向两名失踪者的鬼魂求饶,求他们放过?自己? 这个诡异的猜想的诞生,使齐昭海后?嵴顿时激起一层冷气。 他问?石延:「情况属实?」 石延响亮地拍了拍胸膛,自信满满:「老大,你?刚调来云程市没多久,可?能对这里不太?清楚,但我是土生土长的云程市人?,对这里的道路最明白了,不可?能有错的。」 这样看来,李百丰和孙广的尸骨,很可?能还?留在工地里。 他们从未离开过?。 云岫街、工地、老疤……这几?个词彙,在齐昭海脑海中不断旋绕逡巡。在重重迷障的围绕下,他接到了简尧副队打?来的电话。 「队长,我们发现了两具尸体,疑似是李百丰和孙广的。」 简尧的话语从听筒里传来,声线显出罕见的深沉凝重。这让齐昭海心头,本能地漂浮起不详的预感。 因此,齐昭海即刻发问?:「在哪里?」 「在工地上?,建筑里。」简尧道:「兇手把他们的尸体,砌进了写字楼的水泥。」 电话的另一侧,简尧站在那块已经被卸下来的水泥板前。这庞大厚重的水泥硬块里,一度吞噬了两个鲜活的生命。若不是拆迁工作,导致一截手骨露出,他们也不可?能重见天?日。 天?色越来越暗,千家万户的灯火次第亮起。 满城灯光,点点如豆。 光芒所聚集的繁华地段,恰位于黑黢黢的工地后?方。一明一暗,蔚为壮观。 简尧放下手机,缓慢昂首—— 以这个角度看上?去,云程市这座现代化?的繁华都市,仿佛正从这些被水泥淹没的尸骨上?,欣欣向荣地生长、崛起。 即便是错觉,仍令人?不寒而慄。 第54章 供品人头20 挂断电话?后?, 齐昭海第一时间驱车,往云岫街的拆迁工地赶。 一得?空,石延的话唠本质瞬间展现。 他不安安分分坐在后?座,却极力往前伸脖子, 跟副驾驶座上的宋冥艰难搭话:「哇靠, 宋小姐你刚刚也太神了!你是怎么一眼认出,谁是老?疤的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宋冥淡声回头:「老疤早年时因违法违章, 曾被抓捕过不止一次, 见到?警方时感到?紧张,已经形成偏他下意识的反应。后来又疑似做过亏心事, 会更因我们的出现?感到?不安。根据微反应,判断出那?群人中谁最紧张, 谁就有可能是老疤。」 「可?老?疤当时也没?做什么啊?」石延不解:「就是脚尖转一下,手往前放嘛。」 宋冥侧过头,倚在副驾驶座椅靠背上:「单是这个手放的位置, 就能解读出许多信息。当时, 老?疤将?他拿着?核桃在盘的手, 屈肘挡在身前,在我们与他中间通过肢体?的动作, 人为形成屏障,这是一种很常见的防御动作。」 石延挠挠脖子。虽然没?提问,但满脸写的是「我不明白」。 宋冥无声地嘆了口气。 她从车上预备的矿泉水里,随手拿起一瓶,递给石延。 石延笑嘻嘻地接过矿泉水:「嘿嘿,谢谢你。不过我现?在不渴, 我就先不喝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宋冥抿唇神秘一笑:「你以为, 我这瓶矿泉水是拿给你喝的吗?你低下头,注意一下你现?在手臂的摆放姿势,是不是摆在你身体?旁边?」 石延闻言低头,讶异地看?见他那?只?因为拿水而弯曲的右臂,果然摆在侧边: 「卧槽,怪了。我压根没?控制我的手啊。」 宋冥微微笑道?:「因为你我已经共事过一段时间,你对我已然放下戒心。在面对我时,你不需要防御或者戒备,所以你拿着?矿泉水的手,并不是放在身前的。」 而后?,宋冥示意他把矿泉水还回?来:「我想要你再试一次,将?我想像成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次也不要下意识控制,让一切顺其自然进行。」 这一次,情况大不相同。 分明是石延无意识做的事情,可?结果却跟宋冥预测的一模一样。 石延那?只?手,真的刚好隔在他胸腹之前。 「我去!好神奇!」石延惊嘆道?,对宋冥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宋顾问,那?你又是怎么提前知道?,老?疤什么时候准备要跑呢?」 「脚尖的朝向。」宋冥说:「人的脚尖方向,能够表现?出他下一步想要去的方向。在多人对话?中,一个人的脚尖,通常会指向他想要交谈的那?个人的位置。如果在场的人他都不想要谈话?,只?想要赶紧离开,他脚尖则会朝向人群外,随时预备逃离。」 方才,老?疤脚尖转向他们的反方向,正是逃跑的先兆。 「好厉害!」石延不由自主地夸赞。 虽说被夸的是宋冥,驾驶座上的齐昭海却没?有忍住,偷偷扬起嘴角。 他的学姐,最厉害了。 . 当齐昭海他们抵达现?场时,李百丰和孙广的尸骨,正在被从水泥板里面小心地清理出来。 这无疑是项精细活。 一不小心,就可?能破坏这些遗骨上留存的线索。 尸骸的清理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每个法医额头上,都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至于初步验尸结果,得?等他们先完成这一步才行。 「辛苦辛苦。」齐昭海忍不住说。 有个法医与齐昭海相熟,瞟一眼?宋冥以后?,便朝齐昭海挤眉弄眼?:「哟,队里来了新成员?我从没?见你这么关注过一个人,怕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她身上喽。」 齐昭海心虚地移开目光:「行行行,今晚夜宵我请。你不就想要这个吗。」 一顿好吃的,准能堵上他们的嘴。 夜宵的诱惑面前,一帮飢肠辘辘的加班人放声欢唿。突然爆发?的欢唿声,响彻工地,宋冥疑惑地转头看?来。 意识到?被她注视的那?一霎,齐昭海一秒收起笑意。 他腰杆挺得?笔直,表情陡然变得?正经,虚握起拳头放在嘴边,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那?个……夜宵吃什么等下再讨论。现?在这起案件,已经从失踪案上升到?人命案了,先来说说发?现?了什么?」 法医忍俊不禁:「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个在心动女生面前,牟足了劲拼命表现?的毛头小子。」 不过案件性质的变化,的确带来了更大压力。 「尸体?还没?清理完毕,能给出的结果不多。之后?,我会给出更详细的尸检结果。」法医无奈地说:「目前唯一能肯定的,是两名死者应死于水泥凝固当晚,且死亡的时间不会差距太大。」 那?就意味着?,都死于十六年前的7月24日。 老?疤去找他们的那?个晚上。 齐昭海沉思片刻,又听法医道?:「死者应该是他杀,失足落入水泥池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我们在尸骨外面,发?现?了几层袋子。这些袋子的材质不容易被腐蚀分解,所以能保存至今。」 一定是有人先将?他们残忍杀害,把尸体?裹进袋子里后?,再藏进水泥。 「这兇手还挺聪明的。」 齐昭海嗤道?:「裹上袋子,尸体?腐烂散发?出的刺激性气味,就没?人能闻到?了。」 两具尸体?的转移搬运困难,兇手既然选择将?尸体?藏在水泥里,那?他杀害两名死者的兇案现?场,大抵是不会距离这栋写字楼太远的。 熟悉云程市城市演变的本地人石延,对此?表示肯定:「我记得?我小时候,这里还挺繁华的,这个工地旁边很多店铺,一到?晚上就有不少爱逛街的人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人流车流多,被发?现?概率大。 虽然案发?当晚下了雨,路人数量会减少,但这样繁华的街道?对兇手来说,绝对是能避则避的地点。兇手不会走得?太远的。 而当晚来工地的,除了死者李百丰和孙广,就只?有一人。 那?个人就是老?疤。 「这个老?疤,回?去真得?好好审审了。」齐昭海心道?。 以往命案的调查上,案发?现?场绝对是第一重要的地方。无奈,发?生兇案的建设工地不復存在,建造成的写字楼又被敲得?稀碎,案发?地点现?在根本无从查起。 他们只?能好好研究抛尸现?场了。 齐昭海使用镊子,从水泥的碎屑中,夹起一根纤维。这是一根编织袋的纤维,已经变干、发?脆得?挺厉害了,以至于齐昭海不得?不放轻指尖的力度,才能够把纤维夹进证物袋里,以供观察。 幸好,这种工地常用的编织袋,是由聚丙烯材料拉丝制成,需要五十年才能被完全降解。 仅仅过去十六年,还绰绰有余。 齐昭海在这条袋子纤维上,发?现?了印上去的红色痕迹。 起初,仅凭那?一丁点零星的红色,他很难判断这个印上去的红色标志是什么,直到?他找到?一块更大的编织袋碎片,谜题才终于解开。 装尸体?的,是聚丙烯水泥袋。 这种水泥袋在工地很常见,兇手通过在现?场就地取材,用其包住了尸体?。截至当前,他们在这个兇手的藏尸过程中,还未发?现?属于该工地以外的东西。 「有激情杀人的可?能性。」宋冥 这时候,初步尸检结果也总算出来了。当宋冥在法医的招唿之下,将?视线转向挖掘出的两具尸体?时,她首先注意到?的,是一根斜插进尸身胸口的钢铁管道?。 在瀰漫的夜色下,那?根铁管瘦长而漆黑。 好似一支利剑。 自上而下地穿过死者胸膛,将?他飞虫标本般钉死在地上。 法医感受到?他们目光聚焦的位置,道?:「正如你们所见,这一具尸体?上的致命伤,是由这根横穿胸口的管道?造成的,脏器破裂,导致大出血。除了他骨骼的头颅要害处,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身上便没?有多少陈旧伤了。」 显而易见,生前的大多数时间,他都被保护得?很好。 说到?这,法医顿了顿: 「但另外一具尸体?,则恰恰相反。」 另一边,安静躺在夜空之下的,是一副伤痕累累的骨架。重见天日后?,残余的水泥粉屑仍旧附着?在骸骨上,使其衬得?愈加狼狈不堪。 「他头部,是被钝器连续击打造成的致命伤。」 法医看?向这具尸体?,指出他身上不同的位置的伤痕,口吻听得?出怜悯:「他身上还受过太多的伤。几处不太严重的骨裂,看?起来是自然痊癒的,粉碎性骨折去打的钢钉也还没?取出。恕我直言,我从来没?见过把钢钉打得?这么烂的,医生的手法非常粗糙。我怀疑,死者去的是不正规的诊所。」 甚至于,给死者治疗的医生有没?有做手术的资格,都是个问题。 这样的黑诊所设施简陋,卫生差,医生技术也不行。可?以想见,治疗的效果和手术的过程,大概都不会十分美好。 唯一的优点是便宜。 「如果他们真的是李百丰和孙广的尸体?,可?以理解。」齐昭海低声说:「为了省钱。」 任何一个人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境地时,或许都没?办法考虑太多除生存以外的事情。熬到?万不得?已才做手术,是为了活着?,也是为了更好地工作还债。 他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但对一个带着?这么多伤,背了那?么多债的苦命人来说—— 活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第55章 供品人头21 「都是生前伤吗?」宋冥问。 这个?提问?放在平时, 并不算是个难回答的问题。 因为判断是否为生前伤对法医其实不难,最直接的参考依据,是局部生活反应和凝血块。但鑑于死者的皮肤、肌肉等已腐败,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 这种判别方法行不通了。 但, 也不是全无办法。 只是过程难免繁琐耗时一些。 「尸身上,有些伤势已经有癒合的现象, 应该距离受伤有一段时间了, 其他的则没有。」法医道:「至于是生前还是死后形成的,我?们还得等回去, 把这些创口处的骨头切一点,做成骨磨片, 看骨小管里有没有血红素,才能下结论。」 倘如是生前伤,骨磨片在显微镜下, 能看见?大量的血红素。 死后伤则相反。 尸身的腐烂程度过高, 法医的检验也变得艰难, 更?需要回法医室用器材辅助。估计他们在这里干等着,是等不到太多尸检信息了。 「死者的dna送去比对了吗?」齐昭海最后问?道。 虽然?, 遇害的时间、地点、根据骨长判断的大致身高,都?与李百丰和孙广两人相仿,但仍不能排除巧合的可能。唯有将尸骨的dna跟其子女进行对比,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刑事侦查的严谨性,让他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放心,刚刚送去了。」法医夸张地故意皱起眉, 比了个?受伤的姿势:「跟我?合作也有好几次了,你还这么不信任我??这是太伤我?的心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齐昭海:「……」 他迅速地偷瞥了一眼宋冥。 在确认宋冥没受这个?玩笑影响, 也没在心里给他扣分后,齐昭海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瞪了戏精法医一眼。 笑话,在意的人面?前,他当然?要保持形象。 「别那么严肃嘛。」法医乐了:「我?的心其实很好修补的,只需一顿热气腾腾的夜宵,就能给它?补得完完整整,漂漂亮亮。」 齐昭海短促地「呵」了一声。 他就知道,这小子费尽心机,在意的就只有那份夜宵。 看来这顿夜宵,是非请不可了。齐昭海当即点开外卖界面?,选店、点菜、下单一气呵成。 接单的商家和外卖小哥也很尽职尽责,大晚上的,愣是在一个?小时之内,紧赶慢赶地把几十份外卖全部送来了这个?拆迁工地,现场人人有份。 众所周知,人类是不能像陀螺一样连轴转24小时的。 因而,在诸多香气四溢的美食面?前,所有人都?作出了出奇一致的选择——暂且停下手上的活,先休息休息,一切等填饱肚子再说?。 法医端起碗,稀里唿噜嗦了一大口粉。 还没咽下去呢,他就猴急地鼓着腮帮子评价:「嘶,我?怎么觉得这家店味道退步了。该不会是换厨子了吧?我?总觉着,他们家的酸辣粉以前好像更?好吃,现在这个?辣不够劲儿了。」 齐昭海笑:「少点要求吧你。大半夜这个?点,人家都?快关店了,还能给你做饭,你就知足吧。」 「我?只是觉得这里面?多搁点芝麻和小米辣,可能会更?香。」法医评头论足,活像个?美食家。 「也可能不会。」 齐昭海忍不住损他: 「人家可是专业的厨师,跟你这分分钟能炸厨房的三脚猫功夫比起来,靠谱多了。要加什么,他比你更?清楚。」 那法医自讨没趣,目光渐渐往外飘。 飘到一半,却被人为?阻断。 「你眼睛看哪儿呢?」齐昭海往外挪了挪身子,故意遮挡在法医看向宋冥的视线。 那满得要溢出来的保护欲,让法医险些产生一种错觉,如果?他再多盯着宋冥看久一点,同时胆敢在目光里掺杂上一些不怀好意的话,齐昭海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眼珠子挖下来。 也可能,那不是错觉。 就算是忠犬,为?了护主也会咬断敌人的脖子。 「天地可鑑,我?真?没别的想法。」法医可耻地怂了,他举起双手投降:「我?只是觉得,看她的样子好像……很孤独。」 「孤独?」齐昭海被这两个?字戳中了。 孤独,冷僻,不合时宜。 这是一直以来,宋冥留给大多数人的印象。包括齐昭海。 特别是现在,当外卖的烟火气在冬夜里凝成白雾,裹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气,聚拢在三五围坐的人群上空时,宋冥却孤身一人坐在远处的风口。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与热闹氛围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形单影只,游离于人群之外。 简尧人缘最好,在哪里都?能吃得开,此刻大抵已成为?人群的中心。石延也端着自己那份外卖,找樊甜恬凑一起去了。在场的人里,宋冥只认识他们几个?,但不知不觉间…… 宋冥就成了被剩下的那个?。 她作出独自一人的选择很正常,因为?她根本融不进人群。 那不是属于她的圈子。 「都?怪我?,」齐昭海按着额角,懊恼不已:「我?早该想到的。」 要不是他的疏漏,宋冥也不会落单。 冬夜的风伤人,无人的角落更?是寒风侵肌。齐昭海二话不说?,抛下旁边的法医,边走边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过去把外衣披在宋冥身上:「现在天冷,不多加件衣服,等下忙完回去要感冒。」 赶在宋冥询问?前,他忙先解释,只怕宋冥不接受这份好意。 借着披衣时的低头—— 齐昭海看见?,宋冥碗里是一贯的清汤寡水。 一把细面?,碗里清得能见?底的面?汤,以及老闆为?了好看,撒在最上面?的几点葱花。这样一碗比阳春面?还寡淡的面?,就是宋冥今晚夜宵的全部。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生命体徵维持餐。 所谓生命体徵维持餐,用人话解释一下,就是毫无美味可言,作用仅限于凭藉一定营养价值,维持人类基本生存需求的饭菜。然?而,宋冥与其他人的差异在于,别人吃这样的餐,是迫不得已,宋冥却是主动选择。 「学姐,你怎么喜欢吃这种啊?」齐昭海啧啧称奇:「当时你坚持要点这种阳春面?的时候,我?都?以为?我?听错了。」 「最先看到这个?,就点了。」 宋冥坦言:「我?不太在意饮食,没有偏好的食材,酸甜咸淡也都?无所谓。」 仿佛舌根麻木,味觉失灵。 没有明?确的喜好厌恶,也失去了强烈的喜怒哀乐。 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这样的生活简直了无生趣,而宋冥恍若不觉。她机械性地吞咽下这些面?条,而后用纸巾擦净嘴角,每个?动作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被风扬起的乌黑髮丝,掠过宋冥唇边。气温在风声高啸里,逐渐走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宋冥将她的大衣裹紧。 然?而,她没有动齐昭海披在她身上的羽绒服。 又?一阵大风颳过时,宋冥抬起头,望向齐昭海的眼睛:「会冷吗?」 宋冥难得主动关心人一回,她确实不是很擅长这么做。齐昭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夜风给吹傻了,双手冻得发红,都?不知道往兜里揣。他摇摇头:「我?穿得厚。」 宋冥忍不住发笑:「可你已经把羽绒服给我?了。」 现在,齐昭海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怎么看,怎么跟「穿得厚」搭不上边。 「嗯哼,那我?就是……身体好,抗冻。不就是吹点风而已嘛,对我?没多大影响。」齐昭海换了个?蹩脚的理由「狡辩」,反正就是一口咬死了,不让宋冥藉此把羽绒服还给他。 宋冥半信半疑地掀起眼帘。 似乎在揣测,为?什么齐昭海不肯把羽绒服穿回去。 有时候,这位精通微表情的专家既能读人心,又?读不懂人心。特指她的情感方面?,一窍不通得相当直女。 宋冥好像默认齐昭海找她,定是为?了案情:「两具尸体上伤势的差异较大,这是我?觉得比较值得深挖的一个?点。可惜,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知道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信息量太少,我?暂时无法从伤势上分析出兇手的心理。」 「案发现场也无法探查了。」齐昭海耸肩:「就算不被拆迁,这栋楼长达十六年?的使?用,也足够让绝大部分物证消失。案发现场的范围,只能锁定在当年?的建设工地范围内,也就是这栋楼及附近。」 调查受限,线索匮乏。 眼下的状况实在令人沮丧。 但现在,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齐队长:「或许,还剩下一个?可能的突破口。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问?问?。」 那个?人,就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 老疤。 . 老疤这时候,还被拘在局里晾着呢。 他应付过的警/察太多,攒了一肚子油腔滑调。现在年?纪大了,还学会了装病和倚老卖老。 越发不好对付。 早在齐昭海来拆迁工地之前,他就尝试讯问?过老疤两句。老疤即便?当时仍处于惊吓状态中,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仅满口胡言乱语,不带半点真?话,还试图反过来套他的话。 像条淤泥里打滚钻洞的泥鳅,浑身滑熘。 教人无从下手。 要想处理大泥鳅,需要准备一把盐,还要记得给泥鳅盆加盖。这是后厨里不变的真?理。 齐昭海决定向这些厨子学习。 一定的证据,是他打算要撒的那把粗盐。适当的扣留,则是他加的盖子。 盖子一盖,甭管为?老疤这条泥鳅在里头怎样撒泼耍赖,活蹦乱跳,都?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反倒只会消耗他自身的精力体力。 如今,距离老疤被带回警局已经过去几个?小时。 「盖」已盖好,「盐」将备齐。 老疤这条刁滑的大泥鳅,只等油热下锅了。 第56章 供品人头22 回警局去审老疤的路上, 樊甜恬略感担忧。 她焦虑地扣抓着车窗边沿,干着急:「队长,我们把老疤拘在局里那么久了,等下?讯问的时间会不会很紧啊?」 像这种没有指向性很强的?特定证据, 嫌疑人一般最多只能拘留24个小时。让老疤等的时间愈长, 他们待会儿问的?时间愈短。对付起这样狡猾的人,很可能不够用。 这正是樊甜恬所担心的。 齐昭海悠然自?得地握着方向盘, 不紧不慢往前?开:「没事儿。不然你问下?副队, 我都让他查了些啥?」 见樊甜恬真有些忧虑,简尧不等她问, 便贴心地说道: 「我去查了老疤这些年的?违法违规记录。老疤这些年违章停车了十三次,跟人产生纠纷, 斗殴过两次……大事没犯,但是小事犯了不少,虽然他动用了一些社会关?系遮盖过去, 但终究禁不起细查。他犯的?这些事情, 够他多拘留几天了。」 言下?之?意, 是让樊甜恬不必为此?担心。 「在一段很短的?时间里,彻底改变自?己的?行事方式, 是基本没可能的?。」 齐昭海接下?去解释:「老疤7月24日晚上出门找李百丰和孙广,7月25日上午成功辞职,然后搬家去另一个地方开启新生活。他从出事到搬走不过才两礼拜。这么短的?时间里,收敛他强攻击性的?暴躁作风,不是件简单的?事。」 思?维是有惯性和惰性的?。 改变并非瞬间就能做到的?,它需要一个渐变过程。 在短暂的?时间里, 具有特定行为习惯的?人,即便刻意约束自?己, 也?很难做到彻底阻断自?己过去的?行事逻辑。 嚣张的?气焰外放久了,想?要收回来就难了。尤其是像老疤这种,不仅常年外放,还以此?作为工作的?。 「所?以我猜测,老疤后来还可能犯过事,我们能把他多留一会。」 于是,齐昭海做好了准备。 对付这条奸滑狡诈的?老泥鳅,他得预留上一大段时间把油锅烧热,开中?大火,慢慢炸…… .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老疤和泥鳅具有相像之?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当齐昭海看?到拘着老疤的?审讯室时,头一次打心眼里觉得,他们市局审讯室的?样子,非常像一个淘洗泥鳅的?大铁盆,还是顶上加了盖子的?那种。 坚牢严实,暗而无光。 任泥鳅再滑不熘秋,也?游不出这个旮旯角。 老疤已从惊恐中?基本恢復,不再黑白分明的?老眼里,终于有了点聚焦。但这也?意味着,他正处在更难对付的?清醒状态。 这自?然不是个好消息。 但耳麦里,宋冥清冷的?声音宛如一针强心剂:「我会帮你分析。」 齐昭海笑了一下?,低头往审讯室里走。 就在这一步迈出的?同时,他全身气场骤变,笑意顷刻间收得一干二净,冷冽的?低气压破闸而出。 「你说得没错,李百丰和孙广真的?死了。」齐昭海一上来,就给了畏惧鬼神之?说的?老疤一记勐料:「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水泥里面,没法入土为安,更回不了家,十六年来只能跟那栋楼里的?人日夜共存……死者的?怨气,一定很重吧。」 他漆黑的?身影遮住灯光。 左边嘴角上扬,扯起一个阴气森凉的?笑。 顶光的?照射,在齐昭海眉弓下?方投下?暗得骇人的?阴影。然而,那勾起的?一弧笑纹却格外明显,分分钟令人联想?起上身復仇的?厉鬼怨魂。 老疤佝偻老朽的?嵴背,勐地瑟缩一下?。 「水泥里的?尸骨有多难挖,你知道吗?好几个法医合力挖了好几个小时,才把那些手指骨、胫骨什么的?,从里面一点一点清出来。」齐昭海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每个重音在审讯室里都清晰可闻: 「两个大活人,只剩下?一小把散装的?骨头喽……啧,真惨啊。」 他摇头晃脑地惋惜。 明知这惋惜听在老疤耳里,如同恫吓。 因为根据那些广为流传的?灵异传说,死的?越惨的?人,怨气越重,也?就越容易变成更强的?厉鬼,寻人索命。 老疤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大张着眼睛和嘴巴,眉头向中?间聚拢上扬,手指僵硬地一下?下?胡乱抠着裤管侧边凸起的?接缝。 看?起来,老疤是很怕鬼的?。 这一套见效很快。 齐昭海正准备用这套方法,进一步击溃老疤的?意志,不料被宋冥制止。 「别继续了。」宋冥忽然道。 突如其来的?叫停,让齐昭海大惑不解。他压低音量,悄声问耳麦另一端的?宋冥:「为什么?」 「老疤对死者的?鬼魂,已经有了抗性。」宋冥针对其反应分析道:「他皱眉肌,额肌中?束和上睑提肌等面部肌肉的?收缩程度,都有不同程度的?减轻。虽然恐惧情绪还存在,但这份恐惧,已没有上一次那么饱满了。」 在这一点上继续施压,只会让老疤对这一刺激源逐步免疫。 齐昭海:「我该怎么做?」 「老疤眼珠此?刻正位于右上方,应该在编造目前?这一话题的?说辞,所?以……多换话题。」 宋冥说:「综合我们这几次接触下?来老疤的?反应,他是属于多血质气质以及情绪型、外向型性格的?嫌疑人。这种类型的?嫌疑人思?维敏捷、反应快,善于编造谎言,会利用狡辩和诡辩来抗拒审讯,可採取跳跃式提问,不给他反应的?时机,然后伺机寻找破绽。」 齐昭海明白了。 再抬头看?时,他跟前?坐着的?老疤状态又不一样了。 即便动作姿态没有产生较大改变,老疤的?神情也?确实比之?前?放松。他黑眼珠在眼眶里慢吞吞地转悠过一圈,昏花深沉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精光。 老疤这个嫌疑人,反应能力确实强得惊人。 之?前?的?话题不能继续了。 齐昭海没准备给他反应的?时间,即刻解锁了新话题:「十六年前?的?7月24号,你印象一定很深刻吧。能不能告诉我们,去找李百丰和孙广的?那天晚上,你都做了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鬼这东西……」老疤本以为他会继续鬼怪怨气的?话题,打好腹稿的?说法直接脱口而出。直到发觉自?己答非所?问,他才慌了神。 沾沾自?喜的?笑意,一下?子凝固在嘴边。 尴尬得像个笑话。 陪同审问的?简尧副队趁机催促施压:「别走神,我们问你话呢。莫不是你当晚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不可能透露出来让我们知道?让我猜猜,你那天去工地的?意图……」 简尧双手撑着桌面,俊秀的?一张脸,被审讯室的?光影渲染得严肃凛然: 「……是去暴力催债?还是去杀人?」 . 宋冥坐在审讯室双面镜后的?房间内,前?面有透明玻璃似的?镜面,旁边是多个审讯室监控摄像头所?连接的?显示屏,完美?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大到整体的?审讯情况,小到嫌疑人面部的?幽微细节,她皆未错过。 不过,对精通微表情心理学的?宋冥而言—— 后者无疑更加重要。 在樊甜恬的?协助之?下?,宋冥操控着一个摄像头,使其调转角度到正对老疤面部的?位置,并将对应显示屏上的?监控画面不断放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高?清的?画面精度,连嫌疑人脸上每根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老疤面部肌肉的?走向、抽动与收缩,更是在液晶屏上一览无遗。这在很大程度上,方便了宋冥判断老疤受审时心理状况的?。 而且精确程度,非常高?。 「怎么样?怎么样?」樊甜恬弯起眉眼,笑问:「我们局里的?设备不错吧?」 宋冥从满墙的?屏幕间艰难分出心神,略微点头。然而,她的?注意力依旧聚焦在老疤的?每个微反应上,半秒都不肯懈怠放松——随时准备从其中?发现老疤开始编谎的?迹象,及时提醒齐昭海改换话题。 论?敬业程度,绝对能够写出一本《工作狂的?自?我修养》。 让爱好摸鱼的?樊甜恬,小小地惭愧了一下?。 由于齐队长和简副队当下?正忙于审讯,最新的?证据由石延转送来这里。 「dna对比结果出来了。」石延风风火火地闯入,送上了两份检测报告:「现在基本能确认了,那句伤痕累累的?尸体,是李百丰的?。另外那具被铁管穿心的?,是孙广。」 宋冥通过耳麦,将这个结果告知齐昭海。 「好,我知道了。」齐昭海简短地答覆:「我会找机会透露些信息,拿来吓吓他的?。」 「那现在再跳个话题。」宋冥提示道。 老疤又快编完谎话了。 . 随着审讯的?持续,老疤渐渐发现不对劲。 这场审讯持续得越久,他就越觉得自?己憋屈。负责主审的?齐昭海像是长在他脑子里一般,每次都能精准赶在他快要刚编好谎话的?前?一刻,迅速切换到下?一个话题。 一个个话题之?间,切换得丝滑无比。 每次都打得他措手不及。 这是什么新的?招数?这帮该死的?警/察是在他脑子里装了雷达吗?老疤郁闷地想?。 要不然,怎么解释这种令他汗毛倒竖的?准确性? 攒了一肚子打好草稿的?谎言,却没有一个能说得出口,还总有一个接着一个的?新话题蹦出来让他疲于应对。稍有不慎,还会被逮住漏洞疯狂追问。 那种憋闷感,简直让老疤抓心挠肝。 我的?老天爷啊,他从没遇见过这么难缠的?敌手。老疤幽怨地盯着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自?怨自?艾着。 这简直连一点尊老爱幼都没有。 监控画面里,老疤耷拉下?眼角,精神状态以明显的?速度萎靡下?来。宋冥看?着屏幕,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可以了。」她对齐昭海说:「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他了。」 第57章 供品人头23 这场漫长的拉锯战, 最终以警方的胜利宣告结束。 靠在椅背上老疤,被应接不暇的话题折磨得双目呆滞,身心俱疲,已经全然丧失抵抗意志。齐昭海笑着道:「要是早这么配合, 不就好了吗?」 白废他们那么大劲。 齐昭海压低声线:「我想你应该知道, 我们?要问什么了。」 「知道。十六年?前那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老疤垂着眼皮点了点头?, 声音萎靡沧桑: 「那时, 我天?天?追在那姓李的跟姓孙的屁股后?面讨债,老讨不到, 回去总挨公司的批。我寻思着这样不成,那天?晚上把?心一横, 灌了二两白的去找他俩,心想?不管怎么着,都?得把?那钱要来, 否则我没脸再待下去……」 七月份末尾, 正是?阵雨频繁的天?气。 雨水的沖刷, 不仅没有给这个城市带来久违的清凉,反倒在地?面上垒积起?一层层暑气。 熏得人头?晕脑胀。 案发当日, 空手而归的老疤又一次被当着同事的面,骂得狗血淋头?。被挫了自尊的他,深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选择了最原始的一种消愁手段,酒。 酒壮怂人胆。对不怂的人,只会更加火上浇油。 二两白酒才落肚, 火辣辣的热气就从老疤肚腹内烧了起?来。他拎着酒瓶,越想?越气, 愤怒在酒气里吹气球似的极速膨胀,激得他在酒桌上对一众同事抛下豪言壮语,然后?循着打探到的消息,大步跨出饭店。 刚结束一场阵雨,平素繁华的街上也稍显寂寥。工人早已下班,原本看守工地?的那人,也恰好找地?方躲雨去了。 工地?上,除了来给未干水泥防雨的李百丰和孙广,再无?旁人。 简直是?天?助他也。 打一顿不给钱,那就多打几顿,打到给钱为止。老疤当时是?这么想?的。 早些年?的混混生活,让他以为暴力和拳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带着这样的想?法和一身蛮力,他摇摇晃晃地?闯进了建设工地?,找到了李百丰和孙广。 这两人是?他活了三十多年?,遇到的最硬的骨头?。 让他们?还?钱,他们?却只拿得出积攒的微薄工资,可那完全是?九牛一毛。让他们?借钱来还?,他们?要不是?哀求说找不到人借,就是?说不希望连累远在家乡的亲人……不管怎么打,都?打不听话。 老疤出离地?烦躁起?来。 「好,好,都?不还?钱是?吧?」他大声狞笑着,操起?手上的啤酒瓶,一把?砸向李百丰的头?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酒瓶碎裂在李百丰头?上。 深绿的尖锐碎片,跟赤红滚烫的鲜血一起?飙出。 狂暴的殴击不知道重复了多少下,每一次落下时,都?飞溅起?更多的血红。惨叫哀嚎撕扯开潮湿的夏夜,在耳廓里模煳成一片,可老疤仿佛全部?听不见。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在乎。 一直打到手腕和小臂都?酸痛得难以忍受,老疤逐渐回笼的理智才终于想?到收手。 只看一眼,他整个人就像被丢进冰窟窿里。 酒醒了个彻底。 但,一切已经太迟太迟了。 李百丰整个人已经浑身像个血葫芦一样,瘫倒在地?,几乎失去意识。而他的头?部?更是?血肉模煳,骨碎肉泥混着人血搅成一团,看不出原本的轮廓。 没人能在那样重的伤势下活下来。 最多,只是?撑久一点罢了。 「我逃了。」老疤满脸纵横的皱纹,使他看起?来更老了:「我不敢相信那是?我做的,人一喝酒就收不住力度。我只想?逃跑,只想?到逃。」 老疤不敢承担杀人的罪责。 即便现?在,他仍把?这份责任推卸到酒精上面。 「之后?,你有没有再次回到现?场?」简尧一边做着笔录,一边问道。 「有,我晚些时候又回去了。因为尸体没处理。」老疤缓慢地?说:「我回去后?,看到那两具尸体,还?是?吓得不行。我怕第二天?其他工人来了发现?,只能在工地?上找了个袋子,把?他们?都?装进袋里,再藏进水泥池……」 这时,齐昭海突然开口:「你只打了李百丰,没对孙广下手?」 按照老疤方才的供述,他只打了李百丰。 那孙广呢? 「我只打到李百丰。」老疤斩钉截铁地?说:「那李百丰讲义气得令人头?疼。听说只因为答应过孙广他媳妇,说是?不能让孙广受伤,他每次都?把?孙广护得严严实实的,让我打都?打不到一点。」 天?下哪有这么傻的人? 老疤颇不理解。 只要老疤作势要打孙广时,李百丰都?会扑上来替他挨打。然而,每次当老疤在李百丰痛苦的嚎叫声中扭头?时,却只看见躲在远处麻木旁观的孙广。连老疤这个施暴者,都?想?替李百丰问一句,值不值得? 仅为了一句轻飘飘的口头?承诺,就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承担下孙广所要受的伤害。 与其说守信,不如说是?愚蠢。 齐昭海想?了想?,叫人送来几张尸骨照片:「你看看这几张照片,有没有想?起?些新的东西?颅骨有钝器伤的是?李百丰,胸口有钢管穿过的这个是?孙广。」 怎想?,老疤越是?翻看这些照片,面色就变得越怪。 他死盯着孙广的尸体照片。 足足盯了十几秒。 眼珠子仿佛被黏在那几张照片上,撕都?撕不下来,甚至到了一种瘆人的程度。 「不对,这不对……」 老疤的声线居然在颤抖。 他一再摇头?:「孙广不是?我杀的啊。我没打孙广,也没用到钢管。我第二次回去的时候,就看到那根钢管了,当时给吓得没多想?,现?在想?起?来……那不是?我做的啊!我冤枉啊!」 齐昭海下意识反驳:「孙广要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杀的?」 可他的质疑,却被宋冥制止了: 「这一次,老疤没撒谎。」 宋冥没有在老疤身上,观察到任何说谎的迹象。 齐昭海瞬间冷静下来。他仔细想?想?也对,老疤既然已经认了杀害李百丰的实情,且杀一个跟杀两个的判刑没有太大区别,老疤没有必要再隐瞒杀孙广的事。 难道案发当晚,工地?上还?有其他人在吗? 「不,没人了。」老疤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那天?晚上,就只有我们?三个。」 齐昭海:「为什么这么认为?」 老疤低头?说:「我那天?晚上第二次回去,是?特地?确定了工地?上没其他人,我才敢过去动他们?俩的尸体的。要不然我早开熘了。」 「不过别忘了,你中间离开过一段时间。」简尧温声提醒道,指出老疤的口供里的缺漏:「你又如何能够保证,在你逃离现?场到重回现?场的那段时间内,没有人有可能趁机到现?场,杀害孙广呢?」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困难,老疤思考了很久。 但他仍坚持原本的观点。 老疤努力回忆着,尽管忆这些琐碎的细节,对现?如今大脑老化,记忆力因此减退的老疤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把?人打成那个这样,那个时候我自己也吓懵了,就跑出来外面的便利店买烟。我那时候很害怕,怕有人进去看见尸体,我就守在工地?大门口,一根接着一根抽菸。等过了好一会儿,没看见有人进出,我才敢进去……哎,不是?,我骗你们?有意思吗?骗你们?,我又不是?能减刑。」 老疤的供述诚然无?误,可齐昭海听着,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发起?冷来。 他们?已经把?李百丰和孙广的社会关系排查过一遍又一遍,老疤是?其中唯一一个有作案动机,并有时间杀害他们?的人。不会再有其他嫌疑人了。 除了孙广,案发现?场就剩下一个濒死的李百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杀孙广的兇手只可能是?…… 齐昭海打了个寒颤。他目光无?焦距地?望向前方,仿佛从审讯室那黑沉到极处的阴影里,窥见了十六年?前的一角夜色。 夜沉如水,让他遍体生寒。 . 和齐昭海一样,难以接受这种可能性的,大有人在。 「快死的李百丰从地?上爬起?来,杀死了孙广?这也太扯了吧。」樊甜恬撅着嘴,表示无?法理解:「李百丰跟孙广是?朋友,他连害公司倒闭的事都?原谅孙广了,根本没理由杀他啊。反正我不信。」 石延帮腔附和:「对啊,这只是?老疤一个人的说法,事实还?说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迄今为止,他们?的依据只是?老疤的一面之辞。 即便老疤没对警方说谎,他说的那些话,也未必是?当年?的全部?真相。 「但现?在,我们?要面对的难题有很多。」简尧很不想?泼他们?凉水,但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觉得必须说出来:「我们?本案的人证物证,都?缺。」 十六年?的跨度实在太久,久到许多证据都?已消散。 绝大多数痕迹证据,基本上随时光湮灭了。可以作证的人在当年?本已极少,如今不止少,还?因为人口流动和城市规划的改变,几乎无?从寻觅。物证同样少得可怜。杀人现?场更是?被破坏殆尽。 他们?要如何才能够得知,十六年?前的情况呢? 「还?剩下一个验证真伪的机会。」宋冥轻声嘆了口气:「来,试着重建案件现?场吧。」 第58章 供品人头24 犯罪现场重建, 一种基于现有证据,重新构筑犯罪现场的方式。 由于可以凭依的证据极其?有限,他们只能以两具尸身上的伤势状况与少量物?证为主,老疤的口供为辅, 在最大程度上还原出客观的犯罪过程。 好在, 法医在孙广身上发现的创伤并不多。 所以这次构筑不会太复杂。 「孙广身上?主要?有两处伤势,一处是?轻微的颈骨与舌骨骨折, 另外一处才是?胸口被穿刺的致命伤。我们的主要?任务, 就是?模拟这两处伤势的形成过程。」齐昭海翻阅着孙广的尸检报告,说道: 「在这过程中?, 验证李百丰杀害孙广的假设。」 原本,重建现场是?需要?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侦查人员, 来进行建构的。但现在,随着警队的科技手段不断升级,已经能够藉助科技, 根据实际人物?生成模型, 模拟出?案发?时的现场状况。 人为演绎, 反倒成了辅助手段。 「我跟李百丰当年的身高相仿,可以扮演他。」齐昭海说:「李百丰和?孙广身高相差十六厘米, 所以扮孙广的,需要?一个最贴近这个身高差的人……」 齐昭海的目光,从人群中?逡巡而过。 然后,停在宋冥身上?。 「就你?了。」担心宋冥不答应,齐昭海福至心灵地叫了声学姐:「学姐,你?是?最适合的。」 不知不觉间, 这句「学姐」他已经叫得十分熟稔了。 宋冥扶额嘆气。 她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确实有被拿捏住一点。 现场重建开始, 简尧拿出?笔录:「老疤的口供里?有这样一段描述,当他将李百丰打至重伤,准备仓皇逃离时,看见李百丰正面仰躺在地上?,面向左侧方。与此同时,孙广还在不远处的角落旁观着。」 可一旦老疤走后,孙广很可能会採取行动。 因此,当齐昭海仿照李百丰躺下后,宋冥径直向他走了过去。 「当时,李百丰伤势重到连老疤都会悚然一惊的程度,凭藉两人多年的交情,孙广应该会第一时间去关心他。」宋冥屈膝蹲跪在齐昭海身边,微微俯身,向他看去: 「当时的情况,大概率是?这样子的。」 齐昭海大致丈量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大概四十来厘米。但单是?钢管外露的那?一端,就有一米二。 李百丰根本无法将钢管扎向孙广,这个距离太近了。 确实太近了。 齐昭海只?需稍微仰头,便能毫不费力地看清宋冥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一对随时可能振翅起飞的蝶,牵引着他的思想逐渐飘远。 他不由得妄加猜测,被这睫毛轻扫过的触感。 大概是?痒的,极轻极柔。 痒意轻微而缠绵,不至于太过分,恰似连动作的发?出?者也未尝察觉的,不动声色的撩拨…… 「齐队长,你?是?在发?呆吗?」宋冥冷然开口。情感含量为零的嗓音,将齐昭海的思维一把拽回案件的同时,也顺带把爱慕者心头那?点刚冒尖的旖旎绮思,粉碎至荡然无存。 齐昭海一秒回神,脸皮险些挂不住。 他拐回正题:「虽然在距离的限制下,李百丰不可能刺钢管过去,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因此只?能跟另一处创伤有关。颈骨和?舌骨的损伤应该是?……这样造成的。」 他掐住宋冥的脖颈。 宋冥错愕一瞬,瞳孔骤缩。儿时的噩梦捲土重来。 她理智清醒地意识到,齐昭海仅仅是?在还原李百丰迴光返照时,对孙广实施的犯罪行动。然而,宋冥却难以自控地回想起,母亲伤重过世那?夜,父亲悲愤交加下试图扼死她的情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但哪怕是?同一个举动,过去与现在也存在着天?壤之别。 齐昭海的手并未发?力。 那?根本不算掐。他的十指只?是?虚虚地覆上?来,甚至努力地跟宋冥的肌肤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小心翼翼,像是?对待易碎品。 这让宋冥紧张的神经,稍见舒缓:「孙广被掐颈时毫无防备,但出?于人类窒息的本能,他随后必然作出?反抗。由于孙广相较之下更为健康,两人扭打的过程中?,他占据上?风。把李百丰的双手掰开后,孙广便起身,因为他无意杀人,不会恋战。」 殊不知,这样拉开距离,李百丰便有机会抓住触手可及的钢管。 而后,给孙广致命一击。 「只?不过,因为李百丰重伤,起身困难,钢管是?自下而上?,被斜着刺进孙广胸膛的。」齐昭海补充。 电脑屏幕前,简副队已经打开软体,输入李百丰与孙广生前的身高体?格数据,得到了两人对应的模型。紧接着,再键入动作指令,他们就看到了十多年前,发?生在雨夜里?的那?场搏杀。 一场单方面的,对好友的搏杀。 . 十六年前,在好友孙广焦急的唿唤里?,头部重伤的李百丰逐渐清醒过来。短暂的迴光返照里?,他先听见了雨声。 暴雨才停歇不久,小雨又断断续续地下了起来。 工地的凹陷处积满了污水,血稀释污水中?,李百丰看见自己的倒影,碎在雨滴打起的涟漪里?。过量的失血,让他感到浑身虚弱冰冷,濒死时的执念,却让他充满力量。 李百丰用这份远超平时的力量,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未曾设想的事情。 他兇狠扼住孙广的脖子。 丝毫没有留情。 李百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孙广死! 那?一剎那?,他看见孙广暴凸的眼球。眼白里?那?对极速缩小的瞳孔,正震惊又难以置信地紧紧盯着李百丰。 孙广那?张熟悉的脸在缺氧中?迅速充血,胀得通红髮?绀。骇人的猩红血丝从眼球中?撑出?,一条条密集如红线虫,彼此交错缠绕,越绕越多,时不时爆开一两个针状血点,狼狈得不能再狼狈。 而李百丰的手没有一点放松,心下没有一丝怜悯。 暴涨的杀心吞噬了一切。 雨丝划过他煳满鲜血的脸颊,他狠命掐住孙广的脖子,翻身把挣扎的孙广一遍遍摁进泥水里?,甚至把孙广的头抓着往水底砸,企图用水淹的窒息弥补乏力的手劲。 但很可惜,即便积水三?番几次没过孙广的口鼻,孙广依然顽强地掰开了李百丰的钳制。 新鲜空气涌入气管,孙广激烈地呛咳起来。 一边咳嗽,他一边倒退。 孙广恐惧死亡的威胁,但他更不愿与这个大哥般一直帮助他的友人相杀。 然而,李百丰的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李百丰急忙伸手往身旁摸索,他摸到了几块碎石,又摸到一根坚硬至极的钢铁管道。他知道这批管道的铁皮很薄,边缘锋利,搬运时一不小心就会割伤人。 所以,他抓握住这根铁管,用尽毕生的力气往前一捅—— 剎那?间,扎进孙广胸膛。 钢铁撕裂皮肤,穿过肌肉,切开筋膜,斩断骨骼,一层接着一层破开肺叶和?心脏……最后,从孙广的后背刺出?,给他捅了个对穿。 滚烫的血雾唰然喷溅而出?,通过管道中?间的空口,将李百丰视网膜喷得一片猩红。 这两个纠缠半生的朋友,在这片猩红中?各自倒下。 一个立毙当场,一个力竭而亡。 . 「孙广的确是?李百丰杀的,」简尧宣布重建犯罪现场的最终结果:「伤口的角度和?细节,都能对得上?。」 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李百丰一个有口皆碑的,似乎永远宽厚没有脾气的大善人,为什么会做出?杀死朋友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 齐昭海把这个问题,问给了在场众人:「你?在什么情况下,会亲手杀死一个你?保护了十几二十几年的人?」 「当我对他失望透顶的时候。」宋冥说。 那?次破产事件在李百丰心里?埋下的恶果,从来没有消失。它只?是?被保护朋友的强烈责任感压下去了,深深埋在心底,在后续孙广毫无改进的表现中?变质、发?酵、膨胀…… 逐渐形成一颗隐形地/雷。 当李百丰濒临死亡,再也没有余力用道德感压制愤怒时,这颗地雷轰然爆炸。 宋冥缓声说道:「过去长达三?十多年的时光里?,李百丰一直兜着孙广,为孙广收拾残局,从未有过怨言。但孙广显然一点长进都没有,每次李百丰挨打的时候,孙广也长期袖手旁观,只?顾自己。」 连打人的老疤都替李百丰觉得心寒,李百丰本人的体?会,只?会比他更加深刻。 保护者的心是?会冷的。 一辈子保护他人,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乃至为之付出?惨痛代价的保护者,终有一日会走向崩溃。 或心灰意懒,或将怒火倾泻于被保护者身上?。 「李百丰固然有为孙广挺身而出?的勇气,以及等待他改变的耐心。然而,这种勇气和?耐性,有朝一日会在经年累月的失望中?耗尽。」宋冥对李百丰杀人的行为没有很意外,她平静地陈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特别是?当李百丰知道,自己不剩多长时间能苟延残喘时。」 他等不起孙广改变了。 当李百丰重伤将死的时候,他或许有想到过孙广的未来。 他死以后,再没有人会收拾孙广闯下的祸患,祸患蔓延,很可能祸及孙广的家人友人,甚至……由于朋友关系,连累到李百丰自己的骨肉至亲。 李百丰感到,他必须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在种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这个一贯好脾气且有担当的老好人,在十六年前那?个血腥味瀰漫的夜晚里?突然暴起,豺狼一样,发?疯似的扑向了他的好友。 一场惨无人道的厮杀,至此拉开序幕。 第59章 供品人头25 「这?么?说, 李家灭门?案的?嫌疑人孙敏学,在关于他爸是谁杀的这件事上,居然还对了?」石延的?脑子艰涩地转过弯来,他后知后觉地感慨。 「对是对了, 不过没那么简单。」 齐昭海拍了两下石延的?脑袋瓜, 似乎这?样能把他脑瓜拍得灵光起来:「这里面的?过程,远远比孙敏学想像的?要复杂很多。」 两代?人的恩怨纠葛缠作一团, 越理越乱。 樊甜恬想到这?些人当初壮志满怀, 却最后落得这?样惨烈的?结局,不禁神伤:「要是李百丰知道, 他当初带人来城里闯荡,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他当年还会选择出去闯荡吗?」 乡村虽然相对落后,但其中?的?变化和风险与城市里相比,可谓极少。 生活平平淡淡, 却踏实稳妥。 虽然机遇有限, 但是村子里没有合同陷阱, 没有暴力催债……更没有一霎巅峰,一霎地狱的?陡转直下。李百丰大可以缩在村子里, 守着几亩薄田,继续做他一辈子的?老好人。 那样,他跟孙广都能活得好好的?,两家人也不会产生那么?多罅隙憎怨。 只不过生了志向的?人,会愿意被拘束在这?小小的?村庄里吗? 「好了好了,别去想那些沉重的?了。」齐昭海的?声音, 打断了樊甜恬灰暗繁杂的?思绪,他招唿道:「咱们好不容易闲下来了, 总得去吃顿好的?吧。你们想吃点什么??」 简尧副队人很随和,他只在发?型衣着上讲究:「我都可以,其他人想吃什么??」 樊甜恬踊跃举手:「火锅!」 石延不甘示弱:「烤肉!」 「嘶,你们俩这?想吃的?,真?是一点不带重合啊。」齐昭海头疼地倒吸一口气:「我想想怎么?办……要不然,去吃烤肉火锅自助怎么?样?烤肉和火锅,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的?东西随便拿,把老闆吃到破产都行。」 他们相互击了个掌,兴奋欢唿。 齐昭海望向宋冥,试探性地发?出邀请:「学姐呢?要不要一起?」 宋冥摇摇头,正?如齐昭海意料之中?那样,拒绝得客气委婉:「谢谢,但我暂时还有些事情,需要回去进行处理。」 见?势不妙,齐队长疯狂给樊甜恬使眼色。 被自助餐诱惑得心花怒放的?樊甜恬,立刻小跑上前?,尽心尽力为自家队长助攻:「宋小姐,一起来嘛。我们难得聚餐一回,事情不急的?话,晚些再办也可以呀。」 宋冥仔细想想。说急,待处理的?这?件事情倒也不是很急,她的?时间还算比较充裕。 准备好的?理由失去用武之地,宋冥只得答应。 . 参与这?种饭局对宋冥来说,通常意味着一场漫长的?歷劫。 尤其在人很多的?场合下。 或许是火锅和烤肉的?双管齐下,解决了不少人的?选择恐惧症,这?家店的?生意极其火爆。要不是齐队长提早过来,估计他们也要像外?面的?众多顾客一样排队等待。 宋冥无所适从地坐在人群里。 她基本不参加这?种热闹的?聚餐场面,因此?不知道怎样应付这?种场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助餐的?形式,能够让她借走动拿菜的?时间,迴避掉一部分社交。 但情况,似乎没有宋冥想像的?那么?糟糕。 火锅锅底翻腾不休,切做薄片的?肉类在烤盘上滋滋冒油…… 令人垂涎的?香气诱得食客们无心交谈,各自埋头苦吃,解决自己?盘中?的?美馔。只在饱腹之后,才有人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相互寒暄。 「高中?的?事,学姐还记得多少?」 齐昭海主动搭话时,宋冥正?往面前?的?小烤盘里烤肉。 肉片接触到高温,发?出绵长持续的?「滋啦」声,无意间盖住了齐昭海的?话音。动物油脂应声熔化,在烤盘底部铺开莹润的?一层。 宋冥看?见?了他的?口型变化。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宋冥直起身,离烤盘远了一些。 以免出现第二次沟通障碍。 置身烧烤噪音的?干扰下,齐昭海适当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我刚刚问的?是,你还记得,你当时在高中?是怎么?过的?吗?」 「和现在基本一样。」宋冥道:「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 宋冥不觉得这?是一个有多么?匪夷所思的?答案,印象中?,陪伴她的?从来只有孤独。没曾想,齐昭海听完后却讶异了一瞬,继而沉默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从中?缘由,宋冥没去探究。 她从对话上短暂地分出心神,去看?照那些随时可能烤焦的?肉。 烤盘表面还在继续升温,油脂「噼里啪啦」冒着泡,血水被逼出。肉片边缘最先开始捲曲变色,在经受高温洗礼的?过程中?,逐渐散发?出扑鼻的?焦香。 宋冥手执夹子,将肉片翻了个面。 肉片直接接触到烤盘的?那刻,引发?的?动静一点不比首次烤制小。 齐昭海的?眼帘,在这?响动中?颤动一下。他垂着眼角,低低地开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一个人。」 至少有他,陪在宋冥身边。 哪怕这?段记忆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一个人记得。 「听起来还不坏。」灯光映照下,宋冥微弯唇角:「最起码,实际上的?我,比记忆里的?要幸运。」 这?就够了。 . 饭局结束后,宋冥第一次发?现,她对这?件事情没有想像中?那么?排斥。这?事情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以至于她归家开门?时,神思仍有些恍惚。 门?后,是宋冥静寂无人的?家。或许这?算不上一个「家」,因为没有一个家会像这?样昏暗漆黑,从里到外?见?不到一丝烟火气。 像一个规整冰冷的?样板间。 或者一个对世间毫无留恋的?人,为自己?准备的?活人棺材。 宋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背后走廊的?灯光也「啪」地灭了。她顺着黑暗往里走,铺天盖地的?冷意向她袭来,衬出一方亮起的?手机屏幕。 继父又?发?来简讯催促: 「去祭拜你母亲的?时间,赶紧确定下来。我与你的?,必须错开。」 他对这?个继女的?态度,是如此?冷漠厌恶。他不愿称宋冥为女儿,连「你」、「我」二字同时出现时,也要特意用介词将他们隔开。 宋冥拿着手机,苦涩地想。 在继父眼里,自己?兴许只是个占据了女儿身份的?兇手。 母亲生前?,继父便从不喜她。母亲死后,继父对她的?恨意更是深入骨髓。名义上虽为父女关系,却几乎没有交流。 看?似至亲,实为至疏。 宋冥想及此?处,及时中?断了延伸的?思绪。 她不喜欢怨天尤人。 ……尽管,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心情总会在所难免地感到低落。 窗台上风很大,宋冥走到窗台上,编辑回復简讯。 「还按老时间。」宋冥写道。 冷峭的?冬风掀起衣摆,穿过灵魂,她感觉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风一起带走了:「放心,我们不会遇上的?。以前?不会,之后也不会。」 既然继父不想再见?,那便如他所愿。 正?好,宋冥要探究母亲的?死亡之谜,也没时间在陈年的?情绪问题上纠缠不清。再也不见?,对他们彼此?都好。 宋冥翻开今天临走前?,从警局档案室借来的?档案。 由于存在权限限制,她手头现有的?这?份「四?一九」特大连环劫杀案档案,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可即便如此?,它但也远比网上那些小道消息,来得详尽可靠。 怎想,越往后翻阅档案,宋冥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怎么?会这?样?」她翻档案的?速度越来越快,纸页摩擦声几乎连成一片,之后,却突兀地顿住停止。捏在纸面边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在白?纸上挤压出不明显的?皱褶。 桌前?檯灯微弱的?光线,照耀着白?纸上一个个印刷的?方块字。 每一字,都被视网膜一清二楚地映出。 清晰得可怕。 档案上言简意赅地记载到,宋冥当年因为身为当年劫杀案的?亲歷者,曾以目击证人的?身份,为警方提供过大量破案线索。 宋冥的?手蓦地一颤。 险些撕破这?份珍贵的?档案。 一个提供过证词的?目击证人,现如今,却对那起改变了她人生的?案件一无所知,敢问世间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没有。一定没有。 她为什么?不记得?为什么?那段记忆与档案记录的?内容全?部不吻合? 莫非是记忆被篡改了? 长期接触心理学的?宋冥,下意识冒出这?个念头。 但,她同样知道,通过催眠改变记忆,根本没有影视剧里这?么?容易。那是一个艰难的?、漫长的?、近乎不可能实现的?过程,且受催眠者潜意识的?作祟,这?个进程随时可能毁于一旦。 谁有这?么?强的?能力,改变她的?记忆? 虽说宋冥不喜社交,但是这?十多年的?时光里,她因其他原因直接或间接接触过的?人,还是足够拉出一个庞大繁复的?关系网。 改去她记忆的?那人,不仅可能躲藏于关系网错综的?分叉里,还可能早已从她记忆中?,抹除了存在的?痕迹。 要找这?个人,谈何容易? 宋冥薄唇抿成细线,只觉眼前?的?迷雾逐渐浓重。 「四?一九」劫杀案的?真?相,在层层浓雾的?遮掩下,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第60章 供品人头26 另一边, 齐昭海在饭局后叫住了简尧,邀他到附近的酒吧坐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简尧答应了。 话虽如此,在齐昭海看见简尧穿着一身?白西装,踏进酒吧繁杂的光影里?时, 还是?稍感诧异。 「我当时请你来的时候, 真没想到你会答应。」齐昭海半靠在吧檯上,跟酒保要了两杯酒:「我还以为, 你这种学生时代的履歷上, 一水儿全是三好学生和奖学金的人,只会去咖啡厅呢。」 「咖啡厅啊, 确实是?个好地方。」简尧接过酒:「我跟我女朋友,就是?在那?里?认识的。那?时候她?刚到咖啡馆兼职, 人一多就手忙脚乱的,一不小心就把?咖啡洒我身上了……这么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 他没喝酒, 嘴角的笑?意却止都止不住。 齐昭海赶紧打断。 「我这次请你过来, 为的不是?听你们的罗曼蒂克爱情史。」一坐下, 齐昭海便开门见山:「我是?真的有事想谘询你。」 简尧:「说吧?什么事?」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齐昭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至关重要的决定一样, 齐昭海双手握拳攥在一起,双目炯炯,郑重其事地直视着正前方: 「我想追宋冥。」 简尧刚端起杯子,就结结实实地被呛了一口酒:「咳咳咳咳……」 呛到酒水的感觉并不好受,简尧斯文白净的一张脸在顷刻间胀得?通红,咳嗽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对自己形象要求甚高的简副队, 遂生生憋住呛咳,逐一微笑?回应。 齐昭海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我这句话有这么吓人吗?都给你吓得?呛到了。」 简副队嘴皮动了动。 像是?想到什么, 又给重新咽了回去。 「你知道吗?我上一次见人说话时这个表情,还是?刚本科毕业,进警局宣誓的时候。」另外,也神似德国?黑背警犬对着效忠的训导员摇尾巴的时候。 不过这后半句,自不必说了。 简尧时刻在线的情商,让他觉得?后面这个形容不是?特别尊重人,即便他觉得?真的特别像:「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追宋冥?」 「不是?突然,很早就喜欢了。」齐昭海摇摇头,神秘兮兮地压低音量:「我初恋就是?她?,不过她?当时没接受我,现在还把?我忘了……」 简尧突然后悔拿酒了。 这一次,他呛得?比上次还狠。 杯中酒水洒出?来半杯,简尧形容狼狈地撑着桌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咳咳咳咳……」 谢邀,信息量太大,有点接受不了。 齐昭海也给这剧烈的反应吓到了,他手忙脚乱地赶紧递纸巾:「你没事吧?」 一阵紧接一阵的呛咳过后,简尧双目无?神地瘫在椅背上,缓了老半天,终于从喉管里?面憋出?来几个字:「……我问的,我活该,我自作自受。」他就不该来这酒吧,不该喝这杯酒。 这叫什么?自找罪受。 要怪,都怪不到别人身?上去。 深思熟虑之后,简尧决定彻底冷落那?杯酒,以免发生连呛三次的人间惨剧:「你这次请我过来,是?来向?我谘询怎么追求女生的?我看起来,像是?很擅长?这方面?」 齐昭海幽幽开口:「咱们队里?脱单的,就你一个。」 简尧:「……」 除了他,好像真没别的选项了。 与其跟那?一屋子母胎单身?的狗头军师,探讨如何追求心上人,不如集体原地待命,加班加点,争取多破它一个案子。 「唉,我总算知道,咱们的岳老局长?,为什么要十年如一日地努力提升局里?的脱单率了。」简尧长?吁短嘆后,不得?不认命,尽心尽力地当起了恋爱谘询师:「怎么追?让我想想……从她?最需要的方面入手,给她?提供帮助?」 建议一经提出?,即被採纳。 齐昭海若有所?思:「好,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不过,至于具体做什么、怎么做,齐昭海就说什么也不肯透露了。哪怕简尧接二连三地追问,他也只神秘兮兮地笑?着搬出?一句託辞:「无?可奉告。」 嘴严实得?跟上了锁似的,撬都撬不开。 简尧乐了:「叫我来当参谋的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的也是?你。怎么?已经觉得?自己十拿九稳了?」 「怎么可能?我只求她?这次,别把?我拒绝得?那?么惨烈。」齐昭海垂着眼角,对曾经的被拒经歷耿耿于怀。但他也觉得?对简尧过意不去,忙趁着这个机会弥补:「刚刚你那?杯酒都洒了,你看还想喝点什么,我重新叫。」 「还是?不要了。」简尧摆手婉拒:「我今晚不好喝太多,明天……我还要去见小羽。」 小羽,大名简羽,是?简尧的妹妹。 明天是?她?的忌日。 三年前,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女,被犯罪分?子残忍杀害在回家途中。案发当天,距离农历新年不到七天。而简羽手机里?,记录了她?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那?个电话是?打给哥哥简尧的。 电话拨出?时间,与简羽的死亡时间仅差半个小时。 酒吧里?的灯光仿佛变得?黯淡下来,无?言地为这场惨剧献上哀悼。齐昭海看向?陷入悲痛之中的简尧,嘆息:「简羽的事我听说过。兇手已经落网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走出?来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我怎么可以走出?来,我怎么可能走出?来……」简尧低声道。 头顶上动盪的射灯光线,交织成一张眩晕的网。 将他裹进深深的愧疚。 「那?一天遇害前,小羽明明已经打电话过来,暗示她?遭遇危险了。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乖,从不在我们忙的时候过来打扰,但我当时上班时接到她?的电话,居然没有一点重视,只奇怪电话接起来,她?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她?那?时候,得?有多害怕啊? 简尧不敢设想。 在那?濒临死亡的一线,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却没能理解她?艰难争取来的求救,反而挂断电话,将她?一个人抛在绝望里?。 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 简尧悔恨地闭起双眼:「那?时候,我们正在侦破一场性质严重的连环杀人案,嫌疑人已经基本锁定,只是?仍在流窜。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去找另外一个人寻仇,包括我。」 可能被寻仇的那?个人,被警力保护得?很好,整个家如同铁桶一块。只要罪犯过来,便会立刻被擒获。 可没有人想到,兇手会对简羽下手。 极度残忍的杀人手法?,调虎离山的阴谋诡计。这是?一起对警/察亲属的报復,令简尧始料未及的报復。 「是?我,导致了小羽的死。」 简尧嗓音艰涩:「我时常忍不住想,如果我那?天接到电话后能够引起警惕,早点赶过去,又或者……我根本就不是?个警/察,小羽是?不是?就不用死。」 倘若他不是?警/察,简羽就不会惨遭杀戮。 如果他早点意识到不对,简羽就不用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流尽鲜血,最终咽气。 内疚是?个水流湍急的漩涡,源于撕心裂肺的丧亲之痛。它的涡流太急太勐,三年的时光不仅没有消磨它,反而使得?漩涡的势头更加汹涌不定。齐昭海有意劝他放下,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劝起。 身?为警员,简尧维持了云程市的秩序,保护了城市里?绝大部分?居民?—— 却独独救不下自己的妹妹。 「我们的爸妈工作很忙,小羽出?生又晚,这个妹妹基本上是?我带大的。」简尧低声追忆从前: 「我以前邋里?邋遢的,对打扮从不讲究,每天顶着个鸡窝头就冲出?门去办案。我妹妹爱干净,看不下去,于是?天天手里?拿个小梳子,追在我身?后跑。逮着我了,就给我梳两下头髮……」 简尧说着,眼眶不免湿润: 「再后来,小羽没了,我守着她?的尸体两天两夜没合眼。直到小羽的朋友来了,用那?种很埋汰的眼光,看了我一下,我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折腾折腾你自己吧,不然她?看到了,又该生气了。』小羽的朋友当时是?这么说的。」 所?以,简尧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对外在的执着,从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一个他再也看不到的亲人。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也许是?被酒吧的氛围影响,简尧今晚的话格外多:「要是?人死后真的有在天之灵,我希望小羽看到了,能感觉好些。」 毕竟,她?再也不能追在简尧身?后,替哥哥梳头髮了。 临走前,简尧苦笑?着对齐昭海说:「其实,你来找我谘询情感话题,我还是?挺吃惊的。因为我觉得?,我不是?个特别称职的恋人,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推进关系了。警方的家属被寻仇是?很常见的,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我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我怕她?,会成为下一个小羽。」 下一个因为他的职业陷入危险,他最想救,却又救不了的人。 说完后,简尧起身?告辞。 就在这个档口,他和齐昭海的警务通手机,同时收到一个直播录屏及一条信息。 信息里?,简短扼要地写道:「有两个灵异探险类主播,在云程市的云果游乐园旧址发现疑似尸体。相关视频在网络上传播,影响很坏,需要紧急展开调查,直播录屏已经发给你们了。」 齐昭海没有犹豫,当即点进视频连结。 一片黑暗里?,直播开始了。 第61章 猎巫童话1 「直播间的观众老爷们, 晚上好?!欢迎来看我们的灵异探险直播!」年轻振奋的男声中?,直播间骤然开启。 尽管—— 由于手机夜拍感光度不佳,直播现场光线条件也近乎于无,这个直播画面开和没开, 都是一样的黑。差别仅在?于, 有没有手电筒满屏乱晃的光柱。 昏暗的光里,生着细叉倒刺的怪异灌木时隐时现。 镜头中?, 冒出一张娃娃脸。 「大家都看到了吗?我们现在?, 在?云程市那个闹鬼的游乐园里。」这个娃娃脸主播约莫二十来岁,逮着镜头兴奋地滋哇乱叫:「这个乐园叫……叫什么来着?」 他转过头, 寻求同伴的帮助。紧接着,一副镜片厚比瓶底的眼镜, 出现在?了直播里。 「云果游乐园。」戴眼镜的同伴明显懂得更多,厚厚的镜片仿佛知识的证明:「这个游乐园,十年前因经营不当被废弃。废弃后, 常有人?在?经过的时候听到怪笑声。五六年前, 有胆子大的人?在?游乐园旋转木马旁过夜, 结果一醒来,发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发现自己睡在?两?公里开外的大马路上, 对吧?」 娃娃脸高声打断同伴。他边嬉皮笑脸地说着,边往游乐园里头走:「这件事?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就让我们一起去这个旋转木马边上,看看这个云果游乐园,能?不能?把我们俩吓得晕过去吧。」 枯黄倒伏的成片荒草中?,直播画面摇摇晃晃地往前移动…… 倏然,一豆灯光突兀出现。 照耀他们面前。 可这是荒郊野岭啊, 哪里可能?有灯? 「鬼火!一定是鬼火……」一直冲在?前头的娃娃脸主播,连牙齿都在?打颤。得亏同伴眼镜哥摁了他肩头一把, 他才没临阵脱逃。 然而,这灯光没有因为他的胆怯而消失。 甚至变本加厉。 光芒由暗转亮,光华大炽。旁边的音箱里,还播放起一曲曲节奏欢快的童谣。 眼镜哥难以置信地摘下眼镜,使劲擦了擦镜片后才重新戴起,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在?苦苦寻觅的旋转木马。那个早在?许多年以前,就已?经发生过灵异事?件的游乐设施。 按理说,云果游乐园废弃这么多年,早该破烂得不成样子。 眼前的设施却运转正常。 像极了童话书里,精緻烂漫的糖果屋。 明亮的灯光、鲜艷的涂层、欢乐的音乐……旋转木马不知疲倦地转圈起舞。华美的顶棚边缘,垂下细长的挂饰;一匹匹木马蹄下,堆满甜蜜的糖罐。旋转木马上,甚至能?看见两?个人?的身?影。 可,眼镜哥并未因此放松警惕。 他心下悚然一凉。 因为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最正常的,反倒是最弔诡的。 眼镜哥拽了下同行的娃娃脸主播,发现他正死死抱着树干不肯松手。同伴无奈地託了下鼻樑上的镜框,只得拿过直播设备,独自涉着及膝深的枯草前去:「有人?吗?木马上有人?吗?」 没有回应。 不仅没收到回復,对面连一丝动静也无。 起初,眼镜哥还以为这两?人?只是没有听见。直到盯着他们看的时间久了,他才发现,这两?个人?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连抬起的手臂,都僵硬地保持着同一个角度。 诡异!太?诡异了! 骤风低啸着刮过废弃的游乐园,满园荒草倒伏,声音如泣。 顿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镜哥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冻结了。但作为一个狂热的灵异爱好?者,他越怕,就越是心神激盪。 这场景这氛围,简直是—— 太?棒了! 他选择性无视了娃娃脸主播叫停的嘶喊,不知死活地抬脚朝木马走去。 此时此刻,眼镜哥距离旋转木马,仅仅五步距离。 他向前一步。 不知触碰到什么开关,腐蚀老化的音响卡顿半秒,扯出一声嘶哑尖锐的转音。而后,更多的电流声滋啦作响,将好?端端一首天真烂漫的童谣,唱得荒腔走板,分外怪异。 眼镜哥不信邪,旋即踏出第?二步。 随着步伐往前迈出,他鼻子首先闻到了腥味。再一瞧,旋转木马那鲜艷的红色,哪里是油漆涂层啊?地面上,分明是被泼满粘稠流淌的鲜血。 紧接着是第?三步。 正在?直播的手机屏幕角度往上微偏,霎时间,旋转木马顶棚下密密麻麻的「吊坠」涌入画面。 灯光勾勒中?,那风里摇晃的「吊坠」逐渐显出庐山真面——细长、枯瘦,根根倒悬的女巫手指。鹰钩似的黑指甲弯曲锋利,在?人?头顶上空黑压压地晃动着索命。 第?四步。 他看清玻璃糖罐里塞着的,是一个个硕大的眼球。密密麻麻的黑眼珠相互挤压着,瘆人?地注视着他。 离闹鬼的旋转木马只剩最后一步距离了,眼镜哥的膝盖早已?软得几?乎站不住。他战战兢兢地迈出第?五步。 这一次,才踏出半步。 他面色便唰然变得煞白。 载人?的旋转木马向他转来。马背上,精心装扮过的一男一女以同样的姿势半歪着头,向来者友好?地咧嘴微笑。然而,他们飞扬的衣摆下,却爬满了粉底液也遮不住的可怖尸斑。 他们不是活人?,也不是鬼魂。 是两?具彻彻底底的尸体。 . 关掉直播录屏时,齐昭海打的车,刚好?将他和简尧载到现场附近。 为什么只是附近? 因为云果游乐园荒废太?久,周围的路都被疯长的植物给淹了,车子不好?开过去。 齐昭海一下车,便从茫茫夜色中?,一眼望见不远处亮着灯光的旋转木马。他艰难地穿越灌木丛,往现场靠近:「真该感谢我们还没喝太?多酒,刚下班又被叫回来加班,真是人?间第?一大惨剧……」 见他心有怨气,简尧只微微一笑,抬手指向前方:「你看那是谁?」 旋转木马旁,站着宋冥。 宋冥比他们早一段时间抵达。暖光的照耀,将她飞扬的髮丝勾出一层金边。 一瞥见她,齐昭海立刻像被烫着似的挪开目光,改口改得比翻书还快:「……呃,好?吧。我承认,有时候加加班体验一下,也还不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眼下,宋冥正专心致志地观察那个旋转木马。 这个旋转木马设施,绝非被弃置多年的样子。根据运转状况可知,它在?近期被人?维修过。木马表面也经过重新粉刷,每匹木马身?上的配饰,用不同颜色加以区分,靠近一些,还能?闻到刺激鼻腔的涂料味。 但宋冥更感兴趣的,是那些本不该存在?于旋转木马上的东西。 这些不合理的物件,往往能?够反映作案人?的主张。 在?这个现场,怪异的东西不仅多种多样,还围绕着同一个主题。宋冥的视线,从这些物品上逐一逡巡而过。血液、糖果、女巫手指、孩子打扮的男女尸体……这些都是童话《糖果屋》里出现的元素。 兇手想要藉此表达什么? 他所想表达的,跟《糖果屋》这个童话故事?,又有什么关系? 宋冥凝神观察间,法医团队围绕着尸体,抓紧时间展开了初次尸检,闪光灯此起彼伏。现场残留的血液也已?被提取,预备送去进?行检验,以确认是否为人?血。 齐昭海走到她旁边,用指尖沾了点血到鼻前嗅了嗅,嫌弃道:「应该不是真的血。太?甜。」 怕是加了糖浆兑成的假血。 廉价仿真货。 一到这种需要嗅觉的时候,石延的重要用处就格外突显出来。 「石延这小子怎么还没到?」齐昭海瞟了眼手錶,恨铁不成钢:「要是换他过来闻闻,估计连里面是哪几?种成分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准确度另说,比机器快。」 宋冥头也没抬,专注探案。把她跟前自说自话找存在?感的齐昭海,全然当做了背景板。 齐昭海被迫直白:「在?看什么?」 「在?看这些物证的细节。」宋冥抬了眼帘,一双桃花眼至冷至静:「布置这个现场的人?,拥有极其强烈的表达欲望。他不甘心以普通的方式处理尸体,而选择这种暴露的可能?性更高,也更危险的方式。这也意味着,我们大概率能?够发掘出更多线索。」 她的目的,就是从细枝末节中?,找出兇手的蛛丝马迹。 旋转木马上,随处可见玻璃糖罐。齐昭海随机挑了一个拿起,发现里面的眼球黑白并不完全分明。黑眼珠应该是曾经融化过,又在?冬夜的低温下凝固。 黑黑白白混杂在?一起。 无比噁心。 一凑近瓶盖缝隙,齐昭海立马闻到一股甜腻发酸的气味。他猜测,这些眼球都是糖和巧克力的混合物,而且还已?变质。 齐昭海皱了皱眉,问宋冥:「有什么发现吗?」 宋冥看他手上拿着糖罐,索性先从罐里的糖球开始说:「你应该也发现,这些眼球糖过期了。我观察到,糖球往里的那面,远比往外的那面融化现象严重。可见在?玻璃罐里装上变质的眼球糖,不是兇手的本意,而是不得已?的举动。这或许说明,兇手的资金或时间并不宽裕,无法支持他购置新一批眼球糖。」 除此之外,充当挂坠的女巫手指饼干上,出现的程度不一的破损和霉斑,也足以佐证这点。 宋冥继续补充:「此外,这一点不仅体现布置者手头拮据,还可能?表示,他平时就经常购买这类物品,所以必要时候会有存货。」 仅从这一细节上,已?能?分析出许多。 「再看旋转木马上的图案。」宋冥转首,看向色彩斑斓的木马:「这里的涂料与?别处有所不同,其他地方是油漆,而这里是丙烯颜料。根据绘制的图案和笔触,兇手应该有一定美术功底。」 综合一下以上所述。 兇手很可能?是个嗜好?古怪,但潦倒落魄的「艺术家」。 「丙烯颜料并不便宜,布置这么大一个场面,也很费心费力。」齐昭海说,「我觉得,本案的兇手可能?把这个现场,当成了他的大作。他花了大量时间、金钱成本,然后在?我们面前展示出这样一个场面。」 绝大多数艺术作品的诞生,不为孤芳自赏,而是为了示于人?前,为创作者带来名利或满足感等回馈。 但,问题就来了。 兇手凭什么确定这幅杰作,能?在?今夜为人?所知呢? 这就要问问两?个主播了。 第62章 猎巫童话2 「……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直播?当然是因为这个地方名气?大啊, 这可是咱们?云程市的灵异圣地呢。」娃娃脸主播耸耸肩,回答得理?所当然?。 今晚直播的这两人,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眼神里透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清澈愚蠢。 但齐昭海没有被煳弄过去。 他从中揪出逻辑漏洞:「市里的灵异圣地有很多, 云果游乐园既不是名气?最大的, 也不是交通最方便的,你们?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它?给我一个具体的理?由?。」 娃娃脸讪讪一笑?, 只好据实相告:「好吧, 我们?是在?群里看见有人推荐这里,才来的。」 「什么群?」齐昭海问。 娃娃脸嘴上?不老实, 齐队长转过头,换了个询问的对象。 「是我们?这些本市的灵异爱好者建立的群聊。」眼镜哥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 说?:「这个群审核不严,只要申请了基本都能进群。群里平时交流探讨的,主要是你们?这些唯物主义者理?解不来的事情。有些东西, 信则有, 不信则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不就是鬼吗?说?那么玄乎干什么?」齐昭海笑?道。 「你不明白。」眼镜哥依旧板着?张脸。他比发起直播的娃娃脸还要迷信这些, 因此在?跟人介绍相关情况的时候,那双位于镜片遮挡后的眼里, 总是浮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倨傲感: 「群里有人预言今晚这里会发生大事,所以我们?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这两个主播,先?是从本地灵异爱好者群聊中看到「预言」,才被引导过来的。 那很可能根本不是「预言」。 而是一个预告。 在?群聊里发这个「预言」的人,非常清楚今晚将会发生什么。这个人, 很可能是布置现场的兇手。 因为只有兇手,才会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 齐昭海饶有兴味地眯了眯眼:「很好, 我对你们?那个群聊很感兴趣,方便打开?让我看一眼吗?」 他使?用的虽是问句,语调却半点不容人回绝。 这不是请示,这是通知。 眼镜哥心目里,这个群聊的重视性不言而喻,自然?是不希望警方涉足的。齐昭海于是把目光投向娃娃脸主播。 在?他自带威压的注视下,娃娃脸主播慢吞吞地动了起来。 解锁手机,点开?群聊。 「喏,发预言的就是这个群友。」娃娃脸主播是个识时务的,很快把预言者出卖了,而且卖得很彻底:「我给你翻翻那天的聊天记录。」 不一会儿?,娃娃脸就把这个人预言的经过,事无巨细地提供给了齐昭海。 那个灵异爱好者群聊,在?一个小众的社交软体上?。 群聊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又缺乏监管,往好了说?是异彩纷呈,往坏了说?就是乌烟瘴气?。那个顶着?纯黑头像的预言者,就是这群里奇葩中的一个。 此人在?群里异常沉默,寡言少语。顶多不过在?别人热烈讨论的时候,跟着?附和一两句。那次「预言」,是他第一次主动在?群里发言。 短短一句里,给出了清晰的时间地点。 之后,迅速下线。 「我们?也是抱着?侥倖心理?来看看的。」娃娃脸主播也知道闯了祸,低着?头,手指绞来绞去:「群里的人都不信他,只有我们?俩信。我只是想来碰个运气?,我真的太想火了……」 技侦很快扒出了这个预言者的帐号信息。 那是个老帐号,几经买卖辗转,换过好几个主人。最后一次使?用的ip地址,在?云程市的艺术商场,用的是商场内的公?用网络。 这个嫌疑人的活动范围,应该就在?商场附近。 齐昭海掏出根红笔,手腕一转,在?云程市地图的艺术商场处,大大地画了个圈。艺术商场离这里不远,但附近很多居民点。人多,需要排查的范围很广。 进一步缩小范围之路,迫在?眉睫。 齐昭海刚搁下红笔,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齐队,我们?终于到了。」樊甜恬有气?无力地向齐昭海报到,旁边还跟着?个同样半死不活的石延。 樊甜恬是跟闺蜜聚餐刚到一半,被叫过来的。此时,她髮夹被挤掉了一个,口袋里的糖也被人压扁了。樊甜恬后怕地抚着?心口:「外面堵着?的那些记者,真的多得超级可怕。我入职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记者,一窝蜂地堵在?外面,太吓人了……」 现在?新?闻强调时效性。 一发生什么事,记者冲锋得比谁都快。 像这种引爆社会舆论的大事,他们?更是成群结队地跑到了现场外头。 齐昭海放眼望去,只见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外,人头攒动,无数摄影机、相机被高高架起。要不是有当地派出所的警员们?,一直在?努力维持秩序,这些媒体从业者恐怕早就冲进现场来了。 齐昭海看得心头髮堵。 本案的舆论事态,远比他想像中的要严重。 受社会关注的程度越高,意味着?他们?在?案件侦破的过程当中,背负的压力越大。 齐昭海从人群上?收回目光,就看见宋冥向他走来。 「简副队刚去办手续了,他让我过来找你提醒一声。」宋冥面无表情。显然?,她不理?解为什么这种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让她来前当这个传声筒: 「法医的初步尸检,差不多也该出结果了。」 . 虽然?对低效率的传话并不乐意,但宋冥对尸检结果很感兴趣。 假使?在?兇手眼里,他把这次直播,当成了一场艺术作品展览。那么,这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就是这次展览的重中之重。旋转木马上?其?余的展品,都是为之服务的。 这件「重头戏」展品,通常凝聚了创作者最多的心血。 也蕴含了最丰富的信息。 「先?说?男尸。」法医走到左侧的尸体旁边,揭开?了尸体上?面覆盖的塑料布:「男尸的后脑勺,有一处撞击伤。但这个伤势出血量,不能满足死亡条件,说?明这不是致命伤。此外,男死者脸部、颈部有抓伤,体表未发现其?他明显外伤,且暂未发现中毒迹象。」 具体致死原因,还需要法医进一步尸检才能够确定。 但创伤不致死,也非中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大概要考虑疾病因素。 法医掀开?遮蔽体表的衣物,露出底下大片大片的红斑。这些斑痕像晕开?的颜料一样,从男尸的胸膛开?始往下延伸。 「尸斑呈暗红色,主要分布在?尸身的前半部分,尸斑出现时应当为仰卧姿态,与尸体被发现时的受压状况不符。」法医描述完尸斑的分布状态后,稍稍停顿了一下:「所以,考虑是转移性尸斑。」 即,尸体被人为转移过。 从第一现场转移后,经过装扮,再带到这个相关现场来「展出」。 宋冥听着?法医的初次尸检结果,注意力和目光,却逐渐转移到男尸的外观上?。 原因无他—— 这具男尸的装扮放在?21世纪,十分新?奇。 男尸身上?,穿着?类似欧洲中世纪时期,贵族男性的衣服。衣物上?装饰有层层叠叠的花边,堆出华贵却累赘臃肿的轮廓。这些衣服崭新?干净,没有沾染上?血迹或者污渍,却在?内部安有支撑尸体的铁骨架。 宋冥猜测,这些衣物是死后才被换上?的。当时尸僵已经开?始缓解,使?得兇手不得不用外力去固定尸体。 这是兇手别出心裁的「设计」之一。 旁边的齐昭海询问:「男尸具体的死亡时间,现在?能确定吗?」 法医点头道:「尸体没有经过防腐处理?,根据在?死者的胸腹腔及小骨盆腔内,发现已储有血性漏出液,可推断死亡时间在?24小时至36小时之间,也就是前天的9点到21点。」 「24小时到36小时啊,中间整整十二个小时。」齐昭海为难地咂了下嘴:「能再详细点吗?」 「现在?就要?恐怕不行。」 法医面露难色。 判断死亡时间的方式有很多种,但许多方式,都需要进行尸体解剖后,才能够得出结论。而且,距离死亡时间越久,给出的精确度就越差。 法医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再来看另一具尸体吧,那句女尸。」法医面上?闪过一丝不忍:「这具女尸的伤情更为……复杂。」 起初,宋冥还不明白,为什么法医面上?会露出这种神色。 但很快她理?解了。 「女死者为机械性窒息致死,颜面肿胀,眼角膜点状出血,脖颈处有扼痕。她上?臂、腕部、膝部和腹部有大量程度不一的擦挫伤和抓伤,考虑是反抗挣扎造成的抵抗伤。大腿内侧有擦伤,发现疑似精/斑。外/阴和阴/道前庭均有擦伤,会□□分撕裂……」 女死者生前,发生过粗暴的性/行/为。 而且这个性行为,大概率是在?违背女方意愿的情况下发生的。 很有可能是性/侵害。 她竭力反抗,她拼命挣扎,终是难逃魔爪。 从这具女尸身上?,宋冥共情到了绝望。而这份被侵害者的绝望,却和她被打扮成的模样,产生了荒谬的差别。 同男尸相比,女尸的衣着?有些不同。虽说?也与古欧洲贵族女性的服饰相关,但兇手又在?服装上?面裁剪改动,减少了布料,裸/露出皮肤,使?得原本正常的衣着?变得暴露。 女死者的嘴唇,更是被口红涂抹得妖娆妩媚,仿佛正欲索吻。 虽艷,却俗。 宋冥讽刺地弯起唇角。他们?眼前的尸体,原本是性/欲的受害者,却被装扮成一个承载性/欲的客体。 两相对比,她只觉可笑?。 第63章 猎巫童话3 这种讽刺感, 在宋冥看到女死者背后?,被蘸着人造血浆写出来的「witch」时,达到了顶峰。 代表女巫的英文词彙,就这样明晃晃地印在尸体上。 像在她身上盖了一个戳。 它猩红的字眼, 近乎凝固成一根尖锐无比的刺, 扎进了宋冥眼里。 很多?时候,女巫并非一个好词, 尤其当它与暴露的服装和邪术的象徵物, 同?时出现的时候。 一瞬间?,由女巫这个词彙触发?的无数联想, 在宋冥颅内展开。从西方文化中使用无数的女性,到中世纪持续三百年迫害女性的猎巫行动…… 「你想到了什么??」齐昭海忽然问她。 「或许与本案无关, 我只是想到了猎巫行动。」宋冥低声?道:「那?是一场规模空前浩大,且仅针对女性的审判。猎巫行动,有的施暴者在求欢不?成或强/奸女性后?, 会声?称受害者是诱惑他们的女巫, 用酷刑逼她们认罪, 然后?将她们处以极刑。」 将受害者诬衊为?罪人,甚至因莫须有的罪名而死。这绝对是一件荒诞的事。 宋冥回归到女尸本身。 女死者很年轻, 年龄大概只在二十五岁左右。她无疑是很漂亮的,五官优越精緻,哪怕尸体正处于腐败过程中,也未尝影响她的美?貌。 宋冥拿起手电筒,借着光照,观察起女尸的双手。 这是一双纤细却不?软弱的手。尸体右手的食指的指腹, 轻微向下凹陷,中指有茧, 这是长期握笔所造成的痕迹。在女尸的指甲缝里,她还发?现了一些残余的粉笔灰。 「她是个老师。」宋冥判断。 长期与粉笔打交道的职业不?多?,老师是最普遍的一个。 不?止指缝里会有粉笔灰,如果老师在职教导的时间?足够久,从他们的唿吸道,甚至肺部?内部?,都能够发?现粉笔颗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宋冥察觉自己心间?,隐隐冒出怒意?。女死者这样的一双手,写得?出锦绣文章,也能为?学生传道授业。她本该站在讲台上创造价值,教导学生,而不?是也不?该在被□□羞辱后?,被像个玻璃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装扮起来,放在这里展览给?人看。 更何况,是以这种侮辱人格的方式展出。 让人忍无可忍。 齐昭海看着尸体道:「确定?了老师这个职业,她的身份就好找多?了。」 对于这种无名尸体,最重要的是寻找尸源。年龄区间?倒容易判断,但在没有特徵的情况下,检索起来仍是个难题。所以知晓死者职业,能够大大缩减不?必要的搜索范围。 「女死者的尸体上,也出现了转移尸斑。不?过因为?机械性窒息而死,尸斑为?紫红色。」法医补充:「她的死亡时间?与男死者的比较接近,也是在24小时至36小时之间?。」 两人可能的死亡时间?,都在同?一时间?段内。 只不?过,受限于当下死亡时间?判定?的精准性,警方目前还无法得?知,这两人死亡的先?后?顺序。 但他们的死亡,绝非巧合。 「虽然男死者的死亡性质尚不?明晰,但基本可以判定?,女死者为?他杀。」法医告诉在场警方:「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自己手,是不?可能掐到扼痕那?个位置的。而且从指印上,我们提取到一个指纹,与死者的并不?符合。」 齐昭海拿手大概比了一下,留在女死者脖颈上的手印偏大,疑似男性的手形成的。案发?时,兇手应该位于在女死者的正对面,这样扼住她脖颈时,才会留下这个形状的指印掐痕。 结合女死者生前的不?幸遭遇,她的窒息,很难排除性方面的意?味。 齐昭海提出猜想:「有没有可能,是兇手在发?生关系过程中掐颈,把她掐死的?」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法医谨慎且客观地作答,「鑑于女死者身上的抵抗伤虽然有,但数量相?对偏少,我们在后?续的尸检中,会重点检验死者血液里,是否含有酒精或者药物成分。」 现在有很多?药物,能让受害者失去意?识。 例如,迷/奸/水。 . 几乎是一回到警局,齐昭海就被岳局长叫去办公室了。 齐昭海有预感,岳局是沖案子来的,然而进门时,办公室里压抑凝重的气氛,仍然压得?他喘不?过气。 岳焱老局长脸上阴云密布,连一向爱不?释手的保温杯,他都无心理睬:「那?个直播间?里,同?时在线观看的人数,竟然高达九千九百多?人。九千九百多?人,你清楚这是怎样庞大的社会影响力吗?要不?是我们及时掐断直播信号,观看直播的人数就破万了。」 现在的新?人直播间?能有一千人,已经算不?错的成绩了。 更何况近万? 以网络传播的迅速程度,这起命案要不?了多?久,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岳焱老局长重重地嘆了口气:「再说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年关就快到了。年底犯罪率高我是知道的,但这事儿对社会稳定?的危害太大了,闹得?到处是人心惶惶,媒体和上面都很关注这个案子。」 他眉头紧锁,眉间?的「川」字沟壑,皱得?能夹死苍蝇。 齐昭海默不?作声?。 心里知道,岳局在这里等着他呢。 见齐昭海好久没有回话,岳焱局长满意?了。他缓缓拧开被冷落已久的保温杯,神情严肃地抿了一口:「说说吧?侦破这起案件需要多?久?」 这架势,是要逼他立军令状啊。 齐昭海深深吸进一口气:「这种刑事案件的侦查时间?,一般是七天起步……」 岳局:「好!那?就五天!」 齐昭海眼皮勐地一跳:「这也太短……」 「最多?五天。」岳焱局长说得?斩钉截铁,态度容不?下丝毫质疑和反驳:「我相?信你,也相?信你们刑侦队的能力。五天之内,我必须要看到一个结果。」 虽然他话里要求说是五天,但由于此刻窗外的天色已经泛白,实际上,他们刑侦队只剩下四天的时间?了。 四天的侦破时长,要多?赶,有多?赶。 任务严峻程度可想而知。 可面对外面慌乱不?安的民众,以及虎视眈眈的媒体,齐昭海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 天色一擦亮,宋冥便拿了她拍摄的旋转木马上的手绘图画,去找了本市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 绘画作为?表达途径之一,通常能够反映作画者的心理。 因此,宋冥也认识些画家。 她这次来找的高画家,就是其中一个。 高画家近期正绘制一幅十米的山水画,为?等颜料干的最佳程度,他已经一整宿没合过眼,精神状态略显恍惚。 当看见宋冥在现场拍下的图案时,高画家一直疲惫眯着的双眼,陡然瞪大了:「这笔触,这风格,这色彩……哎呦,这位我认得?!画这些画的人,我可能有见过。」 云程市美?术圈子就那?么?点儿大,画家相?互认识。 想看出是谁画的,不?难。 「是不?是一个人过中年的男性,住在艺术商场附近?」宋冥:「他喜欢的风格比较小众,或者用怪异来形容更为?合适。他可能有一个年龄在三至六七岁的孩子,经济状况不?太乐观,但他自视甚高,自以为?怀才不?遇,一直在竭力寻求一个扬名的机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这描述,事无巨细。 从住址、家庭状况,到经济和心理,均有涵盖。细緻程度,就连高画家这个跟此人有过几面之缘的,也望尘莫及。 高画家听得?瞠目结舌。 「宋小姐,这人你认识?」他震惊得?合不?拢嘴。 「不?认识。」宋冥浅笑:「这些只是简单的侧写,以及信息整合。」 那?一辈的人受限于条件,在儿时接触到西方童话的机会不?多?,应该是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才会对童话故事有所了解。而喜欢听童话故事的孩子,年龄一般不?会太大,以幼儿期为?主。根据孩子岁数,反推作画者年龄,可知他应该是一个中年人。 此外—— 根据查到的帐号ip,可得?出居住范围。从变质的糖果,可判断经济条件。 如果不?是寂寂无名,苦求曝光机会。他不?会买号进入灵异爱好者群里,耗费大量时间?潜伏,只是为?了在适当时机抛出预言,吸引人过去直播,以展示自己的「作品」。 高画家一知半解地点头,开始说起他认识的那?个人。 他对那?人,格外嗤之以鼻。 「我认识的这个人,跟你描述的一模一样。不?过他不?是画画的,只是开装裱店的。但他的装裱店没生意?,赚不?了几个钱,所以平时靠给?别人画仿品赝品为?生。」高画家提起上唇,颏肌收缩,表情得?像是闻到了某种酸腐的臭气。 「不?是我说,他这个人啊,画得?……实在不?行。他没受过什么?教育,会点三角猫功夫,就自以为?懂艺术。」高画家表现出的厌恶态度,不?止是对画,更是对这个人。 他对这人的评价很低。 尤其对此人从事赝品绘制一事,高画家颇有微词。 「知道他孩子小,花钱凶,得?多?多?挣钱养家,可咱们搞艺术的,可不?能没有良心啊。」高画家把头一摇再摇:「画得?不?好,可以做其他的工作嘛。弄虚作假,真不?是人干的事……」 所有的侧写都对得?上,宋冥意?识到,她此行的目的达成了。 「在哪里能找到这个人?」宋冥问。 高画家想了想,说:「这个人,就住在艺术广场西边的老小区里。他在小区大门的边上开了家装裱店,店面很小,不?好找,但他人现在应该在里面看店。你进去直接喊他就行。」 宋冥眉心微蹙:「我该喊他什么??」 「噢噢噢,忘了说。」高画家赶紧从睡意?朦胧中醒神,补充道:「他姓张,名豫。我们这些看不?惯他的,背地里都叫他老章鱼。」 这个张豫,就是群里的预言者。 在这次轰动全市的旋转木马尸体直播中,他便是躲在幕后?,暗中操控全局的那?个总策划人。 第64章 猎巫童话4 只是—— 这个幕后的操盘手, 未必甘心一辈子隐藏在阴暗的幕后。 他想要走到台前?。 张豫有这份野心,渴望为人所知,渴望肆意挥洒他旺盛的创造欲和表达欲。 根据高画家的话语,宋冥能够知道, 张豫是不被云程市当地的艺术圈层所接纳的, 没人找他装裱,更没人会买他的画作。缺乏其他谋生手段的张豫, 只能长期帮人画仿作。 但, 没人愿意一直活在别人的影子下面。 尤其是以这种可耻的方式。 张豫精心策划的一切,都?是为了创造时机走到聚光灯下, 一鸣惊人。他的这份不甘平庸,有没有可能会是他的作案动机? 宋冥一将此行所获告知齐昭海, 她就?见识到了齐队长惊人的行动力?。 不消半个钟头,齐昭海便带人来到张豫店内。在这间简陋又窄小的装裱店里,宋冥亲眼见到了张豫本人。这绝对?是她见过的, 第一个一点?都?不怕警方的嫌疑人。 张豫甚至因为他们的到来, 而激动万分。 「太好了!太好了!」 张豫手舞足蹈, 欣喜若狂,像是中了举发癔症的当代?范进:「你们终于?来了, 你们终于?知道是我的作品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以后再也不用模仿别人的画了,我那伟大的、绝贊的作品,终于?有人知道了!」 宋冥都?怕他因情绪激动过度,一不小心背过气去。 手肘撞倒油墨瓶,指头掀翻调色盘, 张豫边仰天大笑,边把桌上的半成品仿作拂落在地。数不清多少色彩, 剎那间混乱无?序地泼洒,把这间小小店面里的纸卷,悉数染得花花绿绿。 他承认得太过迅速,以至于?齐昭海感到难以置信。 反常,真的反常。 齐昭海略微低头,皱着眉,多打?量了面前?蓬头垢面的张豫几眼,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云果游乐园里,那个在直播中出现的旋转木马,就?是你搞的鬼?」 张豫连声答应:「是是是,就?是我。」 他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还在店里走来走去端茶送水。殷勤程度不像是见到警察,倒像是见了哪位救世主。 齐昭海内心的疑惑程度,跟坐了火箭似的飙升,简直要冲出云霄。他沉下一张阎罗面:「那我问你,云程市本地灵异爱好者群里,那个预言昨晚在云果游乐园会发生灵异事件的『预言家』,也是你吗?」 张豫毫不犹豫地指向自?己:「对?对?对?,还是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他认罪认得像领奖。 挺着胸膛,双眼放光,活像只骄傲的雄鸡。 齐昭海都?被他整无?语了,第一次见着有人上赶着来认罪,而且还认罪得那么态度积极的。虽然不理解张豫的行为逻辑,他还是扬了扬下巴:「既然如此,那就?带走吧。」 . 事实证明,被带去警局,不是张豫的目的。 被蹲守在云程市警局门口的记者们团团包围,才?是张豫真正所享受的。 他从来没被这么重视过。 每一步,都?在镜头的簇拥之下,都?沐浴着不曾休止的闪光灯。 当被数不清的镜头对?准,被相机「咔咔」狂拍的时候,张豫竭力?克制着内心沸腾的狂喜。他恨不得在门口久久逗留,对?每个新闻人热情招手,让他们分给自?己更多镜头。 张豫为了曝光不愿走,记者为了新闻也极力?挽留。 齐队长头疼不已,只得叫随行警员架起张豫,火速往市局建筑里一送,然后立刻关上大门,将媒体朋友们的目光通通阻隔在外。 本案还在侦破过程中,信息都?在尚未确定的状态。 因此,只字不可透露。 特别是现在这种社?会高度关注的情况下,消息要真泄露出去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可张豫并没有丝毫闹了事的自?觉。他进了警局后虽遗憾,却照样笑容满面,一边被带着往审讯室走,一边哈哈大笑着宣告:「用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换一个名扬天下。值!我值了!」 齐昭海一听?,顿觉不对?。 会被法院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不是杀人罪,而是侮辱尸体罪。 如果不是张豫记错了法条,那么…… 他不是兇手? 带着这样一个怀疑,齐昭海在后续的审问之中,得到了答案。 听?说自?己居然涉嫌杀人,张豫立马惊恐地睁大双眼,某足了劲为自?己辩驳:「我没杀人啊,我也没承认过杀人。你们做警/察这个工作,是要负责任的。这种会掉脑袋的大罪,可不能说安我头上,就?安我头上。说我对?尸体不敬,这个我认,但我说什么,也没那熊心豹子胆杀人啊。」 「要是没杀人,你怎么解释旋转木马上那两具尸体?」 齐昭海高高挑起断眉,语气讥诮,故意刺激他:「那尸体还男女各来一个,你在挑选杀人对?象这件事上,真是有够『男女平等』的。」 张豫是个不禁吓的。 一被刺激,张豫差点?当场从椅子上跳起来自?证清白。 「不是啊,这两人不是我杀的。」张豫哆哆嗦嗦,害怕得都?快哭出来了:「我只是捡了两具尸体,拖回家加工处理了一下,把他们变成了我宝贵的艺术品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啊。警官你明察啊,我是万万不敢杀人的。」 齐昭海顺着话题往下问:「捡尸体?从哪里捡的?」 张豫低下头:「郊区。」 齐昭海声调陡然上扬:「说具体点?,从郊区哪里?」 「沿着艺术路往北一直开,在郊区路边能看到一片小树林。」张豫挥动双手,连比带划:「那边人少,安静,距离市区一段路,但也不是很远。我晚上没事儿,就?喜欢到那里散步,那天凑巧发现了这两具尸体。」 齐昭海:「你发现时,尸体是什么样的?」 担心张豫没听?懂,在边上做记录的樊甜恬,又贴心地作出补充:「具体描述一下,死?者之前?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是个什么样的姿势?」 幸亏有她这两句补充,张豫才?知道要说什么:「怎么样?呃,给我点?时间想想啊……依我看,他们都?像是被人扔在那里的。那男的尸体还被摆得整齐一点?,上面还盖了层布。那女的尸体就?四仰八叉的,一看就?是让人给瞎扔的。」 女尸被抛尸的随意程度,像在扔一袋垃圾。 扔完了,人走掉就?算完事。 连垃圾分类都?不用。 张豫说完最?初发现尸体时,死?者的姿势后,又赶紧说了死?者的衣着:「警官,他们两个原本的衣服我还留着,全放在我床底下那个箱子里。那男的衣服还好点?——高档,有设计感。那女的衣服就?普通得要死?,没半点?艺术价值,还乱七八糟、破破烂烂,一点?都?不美?。」 死?者的衣服是极重要证物,这毋庸置疑。 从这些衣服当中,办案人员可以解读出许多有益于?侦破的信息。 衣服的贵贱,可能与死?者的贫富相关;衣服的款式,能折射出死?者的穿衣喜好,甚至职业要求;衣物布料上,兴许留有至关重要的痕迹证据……再不济,仅仅死?者在穿着方面的特徵,也是死?者亲属认尸的标准之一。 此外,还有一点?更加重要。 强/奸罪认定难,但受害者的贴身衣物,能在认定中起到很大作用。 由于?初次尸检中发现,女死?者生前?有疑似被侵犯的迹象。且在张豫的描述中,女死?者身上最?开始穿的衣物已有破损。这些破损,不排除是施暴者在作案过程造成的可能性。该衣物倘若未经清理,会是辅佐判断女死?者是否被强/奸的绝佳物证。 而施暴者在衣物上留下的证据,很可能远不止如此。 走运的话,警方甚至还能从女死?者内衣裤上,提取到强/奸者dna。通过dna比对?,直接找到强/奸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这样的证据,不容错过。 齐昭海抬手看了下表,见此时指针已过正午十?二?点?。他们又没了半天时间。 五天的查案期限,还剩三天半。 该抓紧时间。 齐昭海当即结束审讯,示意警员把张豫从审讯室带走,急匆匆要去取张豫家中的死?者衣服。 张豫面露愕然,拼命出声挽留:「警官你别走啊。你还没问我那个旋转木马的设计理念呢,这个很重要的,里面饱含了我深邃的思想和绝妙的创意……哎,你们听?听?吧,听?听?吧……」 直到张豫被带出审讯室,他还扯着嗓子大声叫喊。 嗓门大得惊人。 像是卖瓜的王婆,誓将自?卖自?夸贯彻到底,不喊来人不罢休。喊得警局整条走廊,都?能听?见他推销自?己设计理念的声音。 押张豫先去关着的两个小警员,被吵得苦不堪言,耳膜深受摧残。正当警员垮着脸,暗中相约工作结束后,要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听?力?时,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张豫刚好喊得喉咙有点?痛。 他停下叫嚷,闭上嘴,期待地昂起头往走廊尽头望去。 那瞬间,地面上瓷砖反射的强光,好巧不巧地刺了张豫的眼睛一下。张豫在正午刺目的阳光中,艰难无?比地撑开眼帘,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好看得过分的女人。 她眉目冷冽,神情孤傲,裹在淡蓝大衣和如瀑的长髮里,浑身透着股叫人参不透的气质。 张豫的视线,一下子就?被擢住了。 宋冥在张豫面前?站定。 「设计理念还来不及说,是吗?」宋冥的手放在兜里:「你说。他们不听?,那我来听?。」 第65章 猎巫童话5 张豫一听有人愿意听他讲作品的设计理?念, 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清冷美人?,喜不自胜。 他旺盛的表达欲,正需要一个倾听对象。 「好好好,我这就说。」张豫乐得嘴都合不上:「《糖果屋》的故事, 你知道不?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哥哥和妹妹, 合力杀掉想吃他们的女巫的故事。我的设计啊,就是在这个故事的基础上, 稍稍改编了一下。」 宋冥微微点头:「知道。」 「好啊,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张豫大喜过望。 宋冥对《糖果屋》这个童话的知晓,无异于?给他省了好多?麻烦。好不容易有个人?, 愿意听他讲他自己的创作思?路,他可不想让别人?的故事, 来占用这宝贵的时间?。 张豫立即打开了话匣子:「我第一次接触到《糖果屋》这故事,是因?为我儿子,他妈妈不在, 他就吵着闹着要我给他讲。现在的小孩, 就是金贵。我们小时候, 哪儿有这种东西啊……」 很多?父母嘴上嫌弃自家孩子,心里还是喜欢他们的。 但?是张豫不一样。 宋冥解读微表情, 发现他是真心实意地在嫌弃孩子。而且张豫和妻子的关系也很僵,在提及妻子的时候,他的口吻尤其冷漠。 糟糕的亲子关系,疏远的夫妻关系。 宋冥眼角微挑。 她突然很感?兴趣,张豫这样的一个人?,会把童话故事改编成?什么样子。尽管, 女死者故意被改成?高露肤度的衣着,似乎昭示着, 这作品传达的故事,或许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东西。 简单几句带过灵感?来源,张豫迫不及待地继续: 「我当时看了这故事,我就想啊,书里的女巫是个老眼昏花的老太婆,这也太没看点?,太没美感?了。咱们一般不都说女巫是很美的吗?我就给她改了,改成?了个性感?火辣的美女,又把这对兄妹俩的岁数往上提一下,到可以谈恋爱的年纪……」 说到这里,张豫突然弯起嘴巴,色迷迷地笑了一下。 张豫笑得太过明显,油光都堆到向?外鼓起的苹果肌上了。宋冥被笑得心里发毛,眉心在不知不觉间?皱起。她有直觉—— 张豫这一笑,准没有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 张豫笑完之后一张口,什么稀里煳涂、乱七八糟的狗血三角恋、雌竞、擦边等烂俗桥段,全都出来群魔乱舞:「……最后,女巫爱上了哥哥,但?妹妹也是爱哥哥的。所以女巫用□□诱惑了哥哥,让别人?以为她被杀掉了,然后附身在妹妹身上,也跟着哥哥从深山老林里逃出来了。」 只能说,有些人?之所以火不起来,还是有原因?的。 多?少跟能力有点?关系。 宋冥略微垂眸,掩住眼角没控制住的轻微抽搐:「那敢问,你的这个作品,是希望通过这个改编版的《糖果屋》故事,探讨什么概念呢?」 张豫谴责般瞪了她一眼:「没看出来吗?是爱啊。」 爱是文艺创作永恆的母题。 然而,当「爱」这个字眼,从张豫嘴里吐出来的那一刻,宋冥几乎以为他是在反讽。 张豫沉浸在自己老掉牙的概念中,自我陶醉:「爱如此美丽,又如此复杂。我的作品里,既有真诚纯粹的爱,也有虚假伪装的爱,有血缘阻隔的爱和正邪相反的爱。爱是甜美,爱是痛苦,爱是在不同的选择中挣扎……」 张豫脸上,已经见不着他审讯时,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了。 他沉醉地眯着眼睛,口若悬河,完全没意识到,宋冥的表情正变得越来越冷:「这个女巫诱惑的过程啊,还有女巫逃出来后和哥哥妹妹的感?情纠葛,都是很有想像空间?的。因?为那女巫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以后还能搞个接下去的系列,一系列作品摆在一起开展……我的这个改编很创新,对不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创新没看出来,倒是被创死了。 宋冥听着,在心中冷笑。 她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同样摆在其中的手机,早已开启录音功能。 要不是这份录音留着之后还有用,宋冥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删掉它?。她甚至觉得,这段录音的存在,弄脏了她的手机。 . 张豫的创作思?路虽然低级,但?对照旋转木马现场的状况,基本能清楚木马上主要元素所表达的意思?。 而摒除张豫生造的这些,剩下的就是兇手造成?的了。 目前他们手头所掌握的,与兇手直接相关的证据,就只有两样——两具尸体,以及齐昭海刚从张豫家中拿回来的,死者的衣物。 好在,进一步尸检结果,没让他们等太久。 当两具尸体的尸检报告,随后分?别被递交到齐队长手上后。齐昭海集合队里的所有人?,简单开个会,在会上公布了尸检情况。 齐昭海拿起报告,翻看内容:「男尸的死因?,为外伤性脑瘤破裂致死,脑内出血达到了死亡标准。引发脑瘤破裂的,是死者后脑勺的撞击伤。」 「法医有给出致伤物吗?」宋冥问。 齐昭海颔首:「根据尸体创伤状况,推断致伤物的角度约为九十?度,法医推断是桌角一类的物品。」只不过,这伤害是他人?将死者推至桌角上造成?的,还是因?意外导致的,他们还未可知。 男尸的情况相对简单。 因?而对男尸的检验结果,至此便告一段落。 女死者的尸检报告,明显要厚一些。齐昭海顿了顿:「女尸死于?机械性窒息,她是被扼死的。法医在她的血液里,检测出两种化学成?分?。一种是γ-ghb,也就是羟基丁酸。另一种是γ-gbl,丁内酯。」 「这是什么?」樊甜恬一听见跟化学沾边的东西,就头大。 「这两种,是迷/奸水的常见成?分?。」齐昭海解释道:「由于?无色无味,可溶于?饮料,该药物深受不法分?子偏爱。也幸好,尸检时这药物还没被人?体代谢掉,一旦被吸收代谢,我们连检测出来都比较困难。」 案发当天,女死者被人?下了药。 即便她在药物生效前后,奋力反抗施暴者,也没能幸运地逃过一劫。 「迷/奸?!」樊甜恬放在桌上的手顷刻攥成?拳,她将刚带回的女死者的服装,翻出来展示:「可是,女死者明明穿得一点?都不暴露啊?为什么也会遭遇这种危险?」 即便已被撕扯过,还是能毫不费力地看出衣服的简单保守。 一件羽绒服,一件长裤。 她甚至没有穿漂亮的裙子。 女死者上身穿的羽绒服,是很中规中矩的纯白?色传统款,宽大蓬松,全然能够遮掩住女性的身材曲线。她腿上穿的长裤,也是不贴身的九分?裤。按照女死者的身高,这个裤子的长度足够遮住脚踝。 樊甜恬翻着翻着,又翻出两样物品。 「她还戴了毛线帽和手套。」樊甜恬把这些女式衣物单独分?出,愤愤不平地强调。 女死者全身上下,可谓是捂得严严实实。除了那一张脸,余下的部分?一点?都没露。可纵使?她在穿着打扮上,没有一丝一毫出格的迹象,魔爪最终却还是伸到了她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樊甜恬的目光,仿佛正愤怒而茫然地质问。 「因?为这与受害者的衣着,没有必然联繫。」宋冥缓声开口:「绝大多?数强/奸案的受害者,当时其实穿得都很正常,有的是t恤和牛仔长裤,有的是校服。她们之所以受害,不是她们的错。」 樊甜恬垂着头:「我只是不理?解……」 包括她在内的诸多?女性,在成?长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被告诫要注意穿着,不能穿太短的衣服裙子,以限制自身自由,防范可能到来的危机。 但?这样,真的能防得住吗? 绵羊身上有多?少羊毛,也防不住贪婪的饿狼。 恶狼索求的是血肉。哪怕羊毛的数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狼,这也不会是使?狼放弃对羊下口的决定性因?素。 「不过最起码,我们能揪出这个□□犯。」齐昭海并不擅长宽慰,他只能继续推案情:「经过dna比对,女尸体内发现的精/斑提取出的dna,跟男尸的dna,属于?同一人?。法医同时还发现,从女死者脖颈上的掐痕指印上,提取到的指纹,也是男死者的。」 □□女死者的,正是男死者。 而且,将女死者最终掐死的人?,也是他。 在知晓男死者与女死者遇害的关联性后,被贴在办公室白?板上的男死者照片,突然之间?,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直到短暂的会议结束后,齐昭海才忽地意识到,简尧副队自从会议开始,便异常沉默。他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只低垂着眉眼,默默凝视着现场照片上,女死者年轻却惨白?的面容。 简尧注视的照片,是一张女死者的面部特写。 照片画面里,看不见狰狞的伤痕,也没拍到成?片的尸斑,只聚焦于?女死者沉静宛如安眠的样貌。 简尧的手指,捏在照片的边角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尸体的脸部。他唇角微微上弯,像是正在微笑,笑里又分?明透着说不出的苦涩:「我妹妹小羽要是能活到现在,大概也这么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今天是小羽的忌日,他想起他妹妹了。 第66章 猎巫童话6 看穿简副队的心思, 齐昭海在会后将他放走?,让他去拜祭他的妹妹了。 这种事情一年就这么一次,意?义重大,简尧又明显没从妹妹死于非命的阴影里走?出来。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理, 他们都不好再强留。 虽说两名死者的死因清楚了, 但他们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件事情就是找尸源。 只有锁定男女死者的身份,才方便警方根据他们的活动?范围和社会关系, 找到案发现场, 并排查本案嫌疑人。 无名尸找尸源是最难的。 庆幸的是,他们已?经掌握了部分信息, 可供参考。 「齐队,我这边有发现。」樊甜恬因为?被女死者遭受的迷/奸激怒, 今天的工作态度格外?积极:「我搜索了近一个月的失踪人口名单,发现符合男女死者全部特徵的,就只有这两个。」 樊甜恬点击滑鼠, 调出这两个上报失踪者的信息。 齐昭海随即走?至电脑前。 筛查过的失踪者, 刚好也是一男一女。失踪者信息与尸体?情况的契合程度, 接近百分百,连失踪时穿的衣服都吻合。 男失踪者是一个大集团公司的小儿子, 姓段名鑫。他大概是从小被捧在手?心上,如珠似宝地?养大的,家里为?他失踪的事情,可谓操碎了心,特地?设置了巨额悬赏金寻人。 相比之下,女失踪者的身份就平凡许多。 女失踪者窦若冰, 只是一个普通本科学歷,刚在职一年多的小学老师。 这两人, 失踪于同一天。 「通知死者家属来认尸了吗?」齐昭海问。 「还没。」樊甜恬说着,拿起手?边的电话:「我现在马上打电话通知,他们应该很快能?到。」 . 樊甜恬猜得没错。 双方家属到达警局的速度很快,确认死者的身份也很快。 由于尸体?保存得相对完好,他们几乎只需要瞥上一眼,就能?认定这两具尸体?,是他们失踪多日的儿女。 宋冥不用走?到办公室门外?,已?能?够听见死者家属在外?面哀哭。她禁不住开始思索,像这样?在长久心急如焚的寻找与等待后,猝然收到子女死亡的噩耗,对他们来说,不知道?究竟是莫大的不幸,还是另一种方式的解脱。 「你们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女死者的母亲一认完尸,就悲愤欲绝地?冲出停尸间,拖着悲痛的哭腔,扑上去捶打男死者的父母:「我女儿才刚毕业两年不到,她一定是被你们儿子给害死的啊,畜牲啊……」 她哭声震天,撕心裂肺。 男死者的父亲却只是斜睨了她一眼,自有跟从在旁边的保镖,帮忙挡下了她涕泪交加的一击。 如果说,仅仅看那?两份失踪人口信息时,男女死者的贫富差异还不算显着。此时此刻,当他们的父母同时出现在警局时,双方家庭的天差地?别,就极其清晰明了地?显现了出来。 这一差别,绝不止体?现在保镖的数量上。 也体?现在外?貌上。 男死者的父亲,是云程市的一个龙头?企业的——段天宏。他西装革履,鬓边微白,身材却未见走?样?显老。总裁夫人也保..养得当,皮肤光洁白皙,穿在私人定制的高贵裙装里,泛着温润的光。 反观女死者的母亲—— 干瘪黧黑,才不到五十岁,已?衰老得如同年近古稀。 按理说,两名死者的年龄都在二十多岁,差距不是很大,他们母亲的老态却天差地?别。 女死者的母亲,像一棵即将耗尽生命力的麦穗。苦难与操劳,过早地?压弯了这个母亲的腰,更在她脸上刻下不可磨灭的皱纹。即便如此,麦穗仍失去了她耗费毕生辛苦,养育出来的种子。 这种子,就是她女儿。 女死者的母亲推搡着阻拦她的人,浸透恨意?的目光,绝望而兇狠。 「你说,我儿子杀了你女儿,法庭宣判了吗?造谣诽谤,可是要判刑的。」段天宏不紧不慢地?瞥了女死者母亲一眼,在可能?被她溅上眼泪的地?方,嫌弃地?轻掸了两把,又用面巾纸仔细擦拭那?只手?。 然后,随手?丢进垃圾箱。 仿佛她是什么污/秽不堪的病原体?,只要沾上点边,就会滋生细菌,感染病毒。 「别吵了,先别吵了,警方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樊甜恬奔波在这两家人中间,又是劝架,又是安抚,深感内心疲惫:「现在案件的真?相,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还需要你们两家人的配合。」 女死者的母亲痛失爱女,哪里听得进去。 段天宏认为?她一个小警员,人微言轻,更是轻蔑地?瞟了她一眼,暗暗施压:「我劝你们查案还是要查清楚,千万别冤枉了我儿子……」 齐昭海本来没打算出面,一听这话,他就不干了。 他这人贼护犊子。 就在段天宏拿权势地?位压/人的时候,齐昭海从办公室里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嘴角带笑:「段总,别来无恙。」 段天宏面色不悦地?转头?。 看到齐昭海的剎那?,他眼底的不悦,登时变为?了愕然。 段天宏好一段时间没有开口,动?作像是凝固住一般。他的目光,从齐昭海眉骨上的疤痕,扫到他藏蓄锐气?的双眼,依稀从齐队长的脸上,看出来些熟悉的影子。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段天宏才敢开口认人:「你该不会是那?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齐昭海扬了扬眉,算是默认。 但他随即食指压/在唇上,对段天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段天宏心领神会,于是很快闭口不谈。只是,从这之后,段天宏对市局内警员的态度,明显尊重了许多,对警方的配合程度也更高了。 可,齐队长那?点小动?作,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却骗不过宋冥的法眼。齐昭海还能?勉强藏几分微表情,没接受过相关训练的段天宏,被擅长捕捉微表情的宋冥一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点秘密,便暴露得一干二净。 「你们认识?」宋冥用着疑问的句式,说着肯定的结论。 齐昭海撇撇嘴。 他刚想否认,被宋冥一盯,就意?志不坚定地?败下阵来。 「学姐真?是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齐昭海瘪着嘴,觑了一眼警局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红色大字,头?一次觉得,这行字如此为?他量身定制:「我认输,我坦白,我从实招来。我小时候跟他见过一面,但不熟。」 宋冥略微偏过头?,似乎在鑑定这句话的真?伪性。 「不熟?真?的?」同样?的词彙,在宋冥舌尖绕着低低旋过一圈,恍惚带上了别样?的意?思。 暧/昧而危险。 好似色粉而细长,末梢分叉的蛇信。说不准,下一刻要缠上谁的心肝去。 「不熟,真?的不熟。」齐昭海眼巴巴地?看着宋冥,仿佛宋冥是他的主考官,主宰着他关乎生死的大考成绩:「云程市就这么点儿大,上层的那?几个家族,或多或少都能?混个眼熟。更别提,这个人以前还是我爸的下属,是后来才自己辞职出去发展的。」 宋冥:「……」 你们齐家的企业,到底是开得多大啊? 区区一个曾经的下属,出来创业,都能?创建出本市的龙头?企业。 是待在家里,做一个轻轻松松继承千万家产的少爷,抑或是走?出门去,成为?一个出生入死、命悬一线的警/察,恐怕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不知道?齐昭海有没有后悔过,他曾经作出的决定。 想及此处,宋冥抬眸看向齐昭海。 目光撞进的一双眼瞳,亮晶晶的,像是蹲坐在主人面前,疯狂摇尾巴的犬科动?物。 好吧。宋冥想。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没后悔的。 「我还不太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齐昭海用他那?双收拢起芒刺的眼睛,向宋冥请求:「学姐,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可别一不小心给我泄露出去喽。」 宋冥发现,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她其实很难拒绝对方提出的要求。 大概对这种亮亮的眼睛,天生不具备抵抗力。 「好吧。」她勉强妥协:「现在,两具尸体?的身份都已?经确定了,男死者段鑫,女死者是窦若冰。齐队长想好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吗?」 「这还用问?学姐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齐昭海将身体?向后倒去,双手?枕在后脑,舒舒服服地?翘着二郎腿,靠在办公室的椅背上:「女死者窦若冰的死因已?经明确,使她遇害的兇手?也已?经找到。下一步,我们还能?从哪里入手?呢?」 当然是从男死者段鑫身上。 他是窦若冰死亡的始作俑者,所以顺着他这条藤往下摸索,应当能?够寻到窦若冰死亡的第一现场,也查明段鑫的死亡。 「段家,大家族,社会关系复杂啊……」齐昭海碎碎念着,控制扶手?椅原地?旋转了一圈。他本人则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抬起手?腕,对着錶盘上指针的指向看了又看。 他的姿态松弛,动?作缓慢慵懒。 像趴在午后的大草原上,闭眼晒太阳的一头?雄狮。 然而,宋冥留意?到,齐昭海的腰腹部的肌肉始终是绷紧的。从松垮的衣物轮廓中,扯出一条笔直有力的腰线。 齐队长从不曾真?的懈怠过。 先招惹来舆论,又查到了豪门。案件侦查到这个地?步,压力只增不减。 现在是查案期限的第二天,下午六点五十一分。时光的消逝不等人,他们只有三天和近五个小时,却还有段鑫之死的全部真?相,以及窦若冰死亡的细节和现场需要查出。 剩下的时间,应该是够的……吧? 第67章 猎巫童话7 在警局食堂敷衍地对付了一下晚餐后, 齐昭海和?宋冥再次出发,前往男死者段鑫家中。 那是一座华美的六层别墅。 别?墅在市中心闹中取静,不?仅自带装饰有鲜花与喷泉的庭院,别?墅中的车库、k歌房、游戏间等, 也一应俱全。宽敞的地下车库里, 还停着七八辆豪车,一辆比一辆价格高昂。 好一个物慾横流的景象。 自打车辆一开进庭院门, 车上樊甜恬和?石延的惊嘆声, 基本就没中断过。 小小的车厢里,听取「哇」声一片。 要?不?是手里还握着方?向盘, 齐昭海恨不?得?回过身,在他们俩脑门上各敲一下:「啧, 收起?你们这不?值钱的样子,别?让人看了咱们云程市局的笑话。」 面对这些奢侈无比的住宅与财物,齐昭海心中全无波澜。 这样的场景, 他再熟悉不?过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石延凭着最后一丝理智, 从满院子极尽浓郁的金钱气?味里, 艰难挣脱出来:「这里面的好车这么多,男死者段鑫是不?是很喜欢车啊?」 「多?这哪里算多?」齐昭海轻嗤:「他要?是真喜欢玩车, 以这样的家境,没个十几辆算少的。」 坐在副驾上的宋冥:「……」 哦,她差点忘了。 她很早之前分析出来过,这傢伙以前也是个豪门少爷,也过着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他手腕上那块名表,就是证明。 在齐昭海这个货真价实的少爷面前, 其他人对富家子弟的生活,那确实是要?多没见识, 就有多没见识。 由于之前答应过,不?能对外透露齐昭海的身份,宋冥说?话时只得?压低音量:「你既然跟段家的人认识,有听说?过他们家这个小儿子吗?」 「段鑫啊,稍稍听过一耳朵。」 齐昭海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印象里跟他挂钩的,无非是不?学无术,花天酒地这两个词儿,反正那些纨绔子弟有的毛病,他一个不?落。不?过,在我们那些家长眼里,我现?在这个样子,何尝不?是一种不?务正业?」 只有乖乖接手家族企业一条路,才是他们所认同?的「正业」。 可惜,齐昭海这人偏长反骨。 反骨还挺硬。 别?人威逼利诱他走的路,只要?他不?想,即便是被用鞭子撵着,他也绝不?会走。 「我一出生,他们就给我规划好未来了。家里看似开明,却?只有一条路能走——进名校,学金融,最后回来接手企业。如果成绩不?好就补习,成绩还补不?起?来呢,就出国花钱买学位。」齐昭海说?:「但,我天生对学经济金融不?感兴趣。」 「所以,你就跟家里决裂了?」宋冥问。 「嗯……差不?多吧。」齐昭海没有多提:「最起?码少了很多约束,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 抵达车库的车辆,没有留给宋冥多问的时间。 在这栋别?墅的客厅里,他们再一次见到了男死者段鑫的母亲。 段夫人是一个典型的家庭主妇,事事以丈夫段天宏为先。家中虽有请保姆,她却?事事都要?亲自过问。宋冥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段夫人与丈夫一起?去警局认尸那天,她的衣着打扮,便是依照着丈夫的服装搭配的。 那件衣服,或许不?是衣柜里最适合她的,但只要?能配合丈夫,那就是她的首选。 在宋冥这些外人前,段夫人摆出女主人的架子。她穿着舒适但精緻考究的家居服,靠在正中的真皮沙发上,没有盛装的珠光宝气?,却?一样有股气?场:「天宏他会晚点来,公司里开会,他走不?脱。你们要?问什?么,我会尽我所能配合调查。」 加湿器唿出的浓浓水雾,一刻不?停地滋润着她的肌肤。 段夫人在雾气?缭绕中启唇: 「不?过我年轻时,为了让天宏不?用操心家里,主动从管理岗上退下来,专心带孩子,所以很多事情,我可能没有那么清楚。」 雾气?在她身侧迷濛氤氲,烘托出女人尾音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然而更多的,是骄..傲。 段夫人在为她妻子的角色而骄..傲,为她的丈夫段天宏而骄..傲。 也正是在这一刻,宋冥突然意识到,那种自从她一进到屋内,便隐隐约约觉得?的怪异感,究竟从何而来了—— 段夫人失去了小儿子,却?并不?怎么感到悲伤。 不?仅是她,段天宏也一样。 这对父母的悲伤太?淡、太?浅,只有寥寥几笔。 甚至在提起?小儿子的死时,他们也不?会因为这个信息的刺激,而表现?出悲伤的微表情。相比起?女死者的母亲的悲痛欲绝,他们俩的悲伤,简直如同?演出给公众观看的一张画皮。 齐昭海也深有同?感。 他靠近宋冥耳边,悄声补充死者段鑫的家庭背景:「段家不?止死者段鑫一个孩子,段鑫的大?哥就很争气?,从小很受重视,现?在在他们公司担任要?职。我小时候听说?,段鑫是他..妈妈后来意外怀孕生下来的,尽管段家坚称很疼爱这个小儿子,但恐怕不?见得?。」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段家其实没有那么疼爱段鑫。 他们对这个小儿子并不?上心。 段鑫刚出生时,大?哥就已经被家人寄予厚望。在大?哥的光芒下,他黯淡如尘埃。 段夫人的话,印证了宋冥和?齐昭海的想法:「……段鑫在外面都做些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他也不?会跟我们说?。这孩子样样不?如他大?哥厉害,我们也不?指望他将来做出什?么成就,所以也索性随他去了。我们以后不?把公司交到他手上,也算对得?起?股东们了。」 宋冥禁不?住去想。段家寻人启事上高额的悬赏金,以及警局里暗中的施压,或许不?是为了儿子,只是为了公司的股价。 什?么父慈子孝,都是演给人看的。 实际上,段鑫长期被家人忽视,跟家里人的关系也不?亲密。连经常待在家里的段夫人,尚且不?了解段鑫,更不?用说?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公司的段天宏了。 既然如此,段天宏也不?必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齐昭海从沙发上起?身,问段夫人:「我们能去段鑫的房间看看吗?」 段夫人有求必应,给了保姆一把段鑫房间的备用钥匙,让保姆领他们到了房间门口。 . 段鑫的房间里昏暗沉闷,漏不?进一丝风。过分厚重的窗帘不?知多久不?曾拉开了,严严实实地蒙住两扇本该透气?的窗子。 房中陈列摆设也乱糟糟的,跟外面的整洁有序对比强烈。 像个阴暗混乱的魔窟。 保姆怕别?人误以为她偷懒不?打扫,赶紧过来辩解:「段鑫小少爷脾气?不?好,房间里的东西不?让我们收拾,我们也没人敢进他的房间。平时他的房间都上了锁,只有他自己和?段夫人有钥匙。」 宋冥只在这个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已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里太?闷太?暗。 封住窗口的层层窗帘,像在是极力隐藏着秘密。 整个卧室最醒目的地方?,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段鑫显然没少使用这台电脑,各式各样花哨酷炫的机械键盘,都买了高高一摞。 电脑设了密码,估计藏着些不?愿为人所知的信息。训练有素的警员坐在电脑前,努力寻找破解之法。 宋冥则在房里转悠着观察。 书架是整间卧室里最空的地方?。宋冥伸手探向上面绝无仅有的几本书籍,却?先触到了一手灰。这些书籍大?概只被当作?卧房的装饰品,它们的主人从未翻开过书页。 然而,在这些书本之间,她发现?了一个卡包。 卡包是牛皮材质的,被以一个相对隐蔽的方?式,夹在一本本书籍中。里面,是满满的会员卡。 显然,段鑫有收纳卡片的习惯。 保姆对这件事还算知情:「怕不?是些俱乐部,酒吧的会员卡?小少爷平时啊,最爱跑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了。他去就去了,还威胁我不?能跟别?人说?,不?然就叫夫人辞退掉我……」 「卡包里确实以会员卡为主,还丢了一张。」宋冥打开卡包,道。 卡包里有一个多余的空位。 齐昭海翻了翻卡包,看见除了这个空位外,后面还有许多空白页:「怎么能确定?是丢了一张卡,而不?是这个位置本来就没有放卡?」 「在正中间空出一张,不?符合段鑫的收纳习惯。另外,这个空位的开口处,颜色明显不?一样。」宋冥对关键处的把握,细緻入微:「原本应该是透明的边缘,变得?更黄更深,而且略微翘起?。颜色的改变,手部的汗渍浸染造成的。边沿的卷翘,也是因为被人频繁使用。」 由此可知,这个空位不?仅曾放过卡片,卡片还被段鑫经常使用。 但段夫人的备用钥匙没人动过,别?墅的安保又很严密。这张卡片,只可能是段鑫生前自己拿走的。 「如果是段鑫自己拿走了卡片,然后出门,那他应该把卡带在身上啊。」樊甜恬疑惑地问:「可是为什?么,我们在他的随身物品发现?了钱财和?钥匙,却?偏偏没找到这张卡呢?」 是卡片意外丢失?还是有人拿走了卡? 如果是后者,那个人为什?么要?拿走段鑫身上的卡? 齐昭海挨个扫视过卡包里的所有卡片,随即给出推测:「按照卡包里不?同?卡片所占的比例,那张丢失的卡片,最有可能也是哪个地方?的会员卡。会员卡这种类型的卡片,指向性不?可谓不?明确啊。」 这个举动,是不?是意味着,这张会员卡的地点对本案非常关键? 以致于有人想要?隐藏它。 恰在这时,和?技侦人员一起?盯着电脑的石延,突然开口:「老大?,段鑫的电脑里,存了大?量淫.秽色.情的录像。」 为方?便齐队长等人听到音频,石延拔下电脑上的耳机。 霎时间,声音外放。 男人们兴奋的桀桀狂笑,冲破音响系统,幽暗的卧室空间里横冲直撞。宋冥却?听见,被笑声所掩盖的的背景音里,压抑着属于女性的痛苦惨叫。 这是一场恶魔的狂欢。 第68章 猎巫童话8 这些迫害者尽情享用女性的痛苦, 如大?快朵颐一顿饕餮盛宴。 他们甚至拿这下酒。 在?女孩们绝望的低泣中,这些人相互碰杯,粗野地高声划酒令。觥筹交错间,一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酒至半酣, 便随手拉过旁边的女人羞辱折磨。 一个视频播完, 每个人都觉得心头沉重。然而,当石延关?掉视频播放窗口后, 他们才看到, 段鑫存放视频的那个压缩包里—— 竟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上百个视频。 石延被视频中受害者的情绪所感染,眼底都失去了光:「男死者段鑫的电脑里, 不只有这一个视频,也不只有这一个压缩包, 还有很多,很多……」 他麻木地?打开一个又一个新视频。 同?样的视频背景,不同?的受害女性, 而每张女性的面?孔上, 是一样的痛楚的神情。 为了寻找线索, 樊甜恬明明不忍心看,却强逼自己睁大?眼睛:「这些受害者的脖子上, 基本都有掐痕,跟女死者一样。而且大?多数受害者意识都不是很清醒,应该也被下了药。」 「这是段鑫的习惯,也是他作案的标记行为,没那么?容易改。」宋冥端详着屏幕里段鑫熟悉的脸,觉得段鑫的尸体, 远比活生生的他看起来顺眼多了:「可?见,他参与了视频里, 几乎每一个女受害者的加害过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他死得一点都不冤。 从视频画面?里可?以判断,发生这么?多起轮.奸案的地?点,是一个包厢。 包厢空间很大?,装修得气派糜丽,里面?至少能容下二十来个人。酒精的气味在?发酵,段鑫带头的一群人跟随着流行音乐的节拍,在?包厢里扭动着身躯。 光线昏暗,射灯四下晃动。令人眼花缭乱的彩光打亮了杯子,也照射在?那些个手拿杯子的男人脸上。 光亮过处,照见一张张狰狞的笑?容。 酗酒,狂欢,取乐。 群魔乱舞。 齐昭海注意着屏幕里昏暗的环境,以及淹没在?阴暗里的装修细节,直皱眉头:「能见度太低了,分不清这是在?酒吧、俱乐部,还是在?ktv的包间。」 齐昭海没看到音响设备和话筒,也有可?能是视频没拍到。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他问?保姆。 保姆走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呀」地?大?叫起来,直捂眼睛:「是小少爷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一定又是到他朋友开的那间店里去了,这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齐昭海心中燃起了希望:「是他哪个朋友的店,你能认得吗?」 保姆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依旧捂着眼睛。视频里的画面?,对一个安分守己的普通人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齐队长也不愿意逼她。 齐昭海转头叫来技侦人员,让他从视频中单独提取出最常出现的几张人脸,这才令保姆安心睁眼认人。 「好像……好像是这个人。」保姆指着一个人脸,说:「好像是他开了家餐厅,小少爷最近每次出门,总是过去他那个餐厅吃饭。但小少爷山珍海味吃得多,我之前就想,吸引他的怕不是饭菜……」 齐昭海闷哼一声:「他?他那是把人当下酒菜了。」 虽然同?是富家子弟出身,但对于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嫉恶如仇的齐队长一贯没有好感。 . 通过比对面?部特徵,警方很快确认了段鑫这个朋友的身份。 这个人的确经?营着一家餐馆。 不过,倘若再说得精确一点,应该是餐吧——白天充作餐馆,晚上变成酒吧。 「这家店居然还是个网红店?」樊甜恬输入店名查了查,发出难以置信的感慨。 「这有什?么?稀奇的?」石延不屑一顾:「现在?网际网路多发达啊,难道?不是雇点粉丝多的公众号、大?v、博主什?么?的,过来拍照打卡一下,就能把一家普普通通的店炒作成网红店了吗?」 「你根本不懂。」樊甜恬把头一扭。 转而,她担忧地?对齐昭海说:「齐队,这个类型的网红店,一般会在?店内布置一些拍照打卡点,对外宣传也是用『店里很出片』这种?话,配上一大?堆美图。这样的招数,会吸引很多爱漂亮的女生去那里的。」 这些喜欢拍照的女生,一般对自己容貌有足够的自信,通常不会难看。 或者,大?多很美。 而在?店里那样一群禽..兽不如的人面?前,她们引以为傲的美貌,只会引来垂涎她们的恶狼。 而这样一群女生,她们对普遍意义上的「女性美」这一标准的吻合,即纤细、娇小、柔弱,穿着不方便行动的裙装和高跟鞋……却使她们在?危急关?头,缺乏自保的力?量。 慕名去那家餐吧,不亚于自投火坑。 「店家故意使用这样的宣传策略,旨在?吸引来更多的女性,供包括段鑫在?内的人挑选狩猎。」宋冥道?:「经?营这家餐吧,或许不是店主的目的。像段鑫这样的客人,才是他这家店真实的受众。」 出片的餐吧是一个圈套。 餐吧其实是猎场,而被吸引来的女顾客,则在?不知不觉中沦为猎物。 「我们必须把这个窝点端掉。」齐昭海越看那乌漆嘛黑的地?方,越觉得碍眼。于是他在?一个小时内,带领警员杀到了这个餐吧门前。 晚上九点的云程市,夜生活刚刚开始。 繁华地?段的街道?上璀璨通明。灯串高挂,乐曲飘荡,纵/情演绎着何为灯红酒绿。餐吧就位于这条街上,藏在?灯光尽头。 餐吧服..务员把齐昭海一行人当成了客人,殷勤迎接。 宋冥步入餐吧后,却留意到,这些服/务员的目光,在?她和樊甜恬这两个女性的身材上,额外多停留了几秒。 那目光如有实质,黏腻怪异。 让她倍感不适。 店内坐的基本是女客。她们放松地?与亲朋谈笑?拍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处在?险境之中。 不能再拖了。 「搜。」齐昭海拿起警/官证,一声令下,警员们立刻四下散开。 餐吧服/务员的笑?脸立刻凝固了,厨子放下铁锅,清洁工扔下脏碗……店员们在?警方的搜查中乱作一团,有人六神无主地?呆站在?原地?,有机灵的赶紧跑去通报经?理?。 但更多的人则飞奔上前,目标明确地?阻拦警方。 餐吧里的秘密不能被发现。绝不! 然而不管是哪一撮店员,在?知悉警方进店的剎那,都极其统一地?瞟过同?一个方向—— 一面?贴着碎花墙纸的……墙? 不,这不止是一面?墙。否则店员们看来的眼神,不会如此紧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视觉有时候会欺骗大?脑。宋冥闭上桃花眼,仅以指腹在?墙的表面?游/走探索。数秒过后,她的指尖突然感受到一条深深的凹陷。凹陷的形状,恰好构成一个方形。 宋冥陡然睁眼:「这里有个暗门。」 这句话好似平地?惊雷。 几乎在?她话音脱口的一霎那,餐吧半数以上的店员突然调转方向,从四面?八方向她和暗门涌来。表情扭曲,五官狞厉。 「不行!那是我们的会员包厢,你们不能进去!」经?理?蹬着皮鞋,惊慌失色地?直冲过来,想用身体去堵那个隐蔽的门。 但从市局带出来的警力?,可?不是吃素的。 愤怒的樊甜恬一马当先?,以一己之力?,拦下了大?量阻碍查探包厢的店员。石延解决几个妄图偷袭的漏网之鱼,简尧组织无辜的消费者平安撤离。 生生将暗门附近,逼出一块真空地?带。 齐昭海在?暗门前站定:「后退。」 宋冥才后撤半步,便见齐昭海勐地?向前踹去。腿部肌肉瞬间爆发的力?量,炮弹一样狠狠砸在?暗门上,砸得那暗门顷刻间凹陷下一块。 「看不出来,质量还挺好。」齐昭海活动活动筋骨,又补上一脚。 这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包间门。 包间里那些富二代?,早听见门外的动静,正跟鸡仔似的,头碰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人拖着长长一条鼻涕,正打电话给家人哭诉,有人甚至还想不顾一切地?跳窗逃生。 要不是齐昭海踹门踹得早,还真有可?能让他们给熘走了。 齐昭海攥了攥拳头,指关?节发出令人牙根发酸的脆响。他俯视着那帮富二代?,缓缓转动两下脖子:「在?这里待得不赖嘛,今天又祸害了几个女孩?」 他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那些富二代?却仿佛被勐兽锁定,一个个嵴骨发凉。 「别过来,你……你再过来我电你了……」离齐昭海最近的那个富家子弟,没能挤进包厢的最里边。警.察一来,给他三?魂吓没了七魄,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电击器,哆哆嗦嗦地?对准齐昭海。 那电击器乍一看煞是唬人。 高压电密集的白光,在?顶头两个触点间「噼里啪啦」乱窜。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电力?烤得焦灼。 那富二代?双手握着电击器,稍稍有了点底气。 不料,仅仅在?下一秒—— 齐昭海就毫不畏惧地?凑上前,全然不把被电击的威胁放在?眼里。 「呦,是有点门路。」齐昭海戏嚯地?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电击器:「连警用款的电击器都敢乱买,胆子很肥嘛,怪不得敢袭警。」 他一笑?,露出两个尖锐的虎牙。 富二代?心里本能地?冒出寒气。还没来得及往看清齐昭海是如何发力?,他就被一把拽住手腕,往旁边一拧,再一扭。 两三?个动作看似简单,富二代?却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他身体已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先?是膝盖骨重重砸在?地?上,随后额头和手臂也轮番亲/吻大?地?,手中的电击器都摔得斜飞出去。 给角落里的兄弟们,来了个一拜天地?。 包厢外,宋冥事不关?己地?插着手,听着那撞击的闷响,心里啧啧称奇。 磕得真狠,很有诚意。 齐昭海把那富二代?拷上,捉鸡仔一样提熘起来,丢给门外守候的樊甜恬处置,又轻轻巧巧地?一伸长腿,够到了掉落地?上的电击器。他似乎觉察到来自门外的注视,因此回头望向宋冥,耍帅地?扬了扬下巴: 「既然是警用器械,理?当要物归原主。学姐,你说对不对?」 第69章 猎巫童话9 抓这一个人, 作用堪比杀鸡儆猴,把剩下的那些富二代吓得肝胆俱裂。 齐昭海面对噤若寒蝉的他们,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电击器。英挺的半张脸,在噼啪闪烁的电光里忽明忽灭, 眉上疤痕盘踞, 宛若修罗:「让我想想,下一个该轮到谁呢?」 配合着压低过的嗓音, 他抬起头, 慢慢从那一张张脸上扫过。 阴沉慵懒,极具威胁。 被齐队长扫视到的富二代, 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房间里,更是凭空多了股尿骚味, 吓的。 在令这群人心惊胆战的寂静中,「嘭」一声闷响被衬得格外突出。有个富二代浑身?触电般一颤抖,惊惧之下, 把店主给的平板掉在了皮质沙发上。 齐昭海于是拿起来一看—— 嚯, 好傢伙。 这平板连着店内的监控。 监控清晰度极高, 画面还能放大缩小,把所有客人从身?材到容貌, 事?无巨细的地呈现给观看者。画面里,甚至「贴心」地附上比例尺,以便判断她们的三围。 当?这些爱美的女孩,在餐吧内怡然自得地拍照打卡、享受美食时,不会想?到在一墙之隔的包间里,有一大群恶劣的狩猎者正聚集在一起, 对着平板显示屏,对她们挑挑拣拣。 挑选到满意的, 就给她下迷.奸.药。 要?是这波人里没有中意的,就等到下一批来新?顾客再挑。 齐昭海在那个平板上划了几下,电子屏幕的光,映出他眼底尖锐的戾气:「说,是谁帮你们下药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一群富二代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开口,却?更不敢不接话。 好半天时间,人群里才唯唯诺诺地传出一个声音:「是他……他们……」 如果他们单说这句话,指向性还不够明确的话,配合上那根哆哆嗦嗦往包厢外指去?的手指,「他们」是谁就不言而喻了——餐吧的店主和员工。 第一句话说出来后,剩下的就容易多了。 「店主跟我们说,尽量挑自己?一个人来的女人,他们会搞定?好一切。」有人开始努力配合,争取减刑:「我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等他们把那个女人送进来的时候,那个女人一般已经不省人事?了。」 估计是在饮品里下了药。 顾客不加提防,喝下之后,就离失去?意识不远了。 「店主呢?餐吧的店主跑哪儿去?了?」处理完这批富二代,齐昭海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自打进餐吧起,好像还没见过餐吧的店主。 宋冥早已了解过此事?:「我问了,他今晚还没来巡店。」 齐昭海:「他一般几点?来?」 「至少也要?十一点?过后。」宋冥说:「不过,如果我们查这间餐吧的消息走漏出去?,他也许不会来了。」 「不来不要?紧。」齐昭海蛮不在乎地挑起眉:「他不来店里,咱们就去?把他抓进去?。有在场这么?多人证,加上从后厨查出来的物证,他的犯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再怎么?样,凭藉警方当?前掌握的这些,也足够把他送进牢里了。 . 这次夜探餐吧,可以说收穫满满。 一夜过去?后,警方不仅将策划这些迷.奸.案的店主抓捕归案,协助下药的店员和参与此案的富二代,也被一併?带走。经审讯,他们的供述,与推断的女死者窦若冰的死亡过程,基本符合。 那日,段鑫在来餐吧取乐时,看中了去?吃饭的窦若冰,店主便派店员在她点?的饮品中下药。待她喝下后,店员借饮品中含有酒精,可以带她到旁边休息的藉口,将窦若冰送入包厢内供段鑫玩弄,最终使她被段鑫掐死。 窦若冰并?不是第一个因此受害的。 所幸未来,这间餐吧不会再制造出下一个受害者了。因为从此之后,这条残害女性的黑产业链,会逐渐被连根拔起。 然而,难关还在后头。当?警方找到视频里出现的受害者,问这些受害者是否愿意出面,指认□□她们的人时,大多数受害者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对不起,我……我不想?说……」 受害少女摇着头嗫嚅。 在面对宋冥和樊甜恬时,她的头埋得很低,嗓音也压得极小。这次出来,她更是戴了帽子和口罩,小心翼翼躲避着旁人的目光。 帽檐下,口罩上—— 露出一双被泪水浸得红.肿的眼。 宋冥的余光,瞥见被少女不断扣抓桌角的指甲,与微微出现划痕的桌角。她在心底暗暗嘆息:「我们不逼你,你想?什么?时候说都可以。你也随时可以终止对话,然后从你身?后那扇门离开,我们不会阻拦。」 但即便如此,受害者的精神状态依然极其紧张。 摧毁一个人的□□和精神,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可从那以后,心上横生的那道伤疤,却?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来癒合。 甚至,终生无法痊癒…… 「真的不再多考虑考虑吗?」樊甜恬还想?再努力一下。段鑫电脑存的视频里,能辨认出的受害者数量是有限的,出外勤的这一个上午,樊甜恬已经听过太多次拒绝。 这些受害者里,竟没有一个愿意出面。 可是,越少的受害人愿意作证,便有越多的施暴者逍遥法外,对证据确凿的主犯和从犯的判决,也越轻。 难道他们要?眼睁睁看着,那群恶魔继续嚣张下去?,危害更多无辜的人吗? 樊甜恬不甘心。 「只要?你愿意站出来,那些对你施暴的人,就能受到法律的制裁。」樊甜恬言辞诚恳,语气急切:「相信我,他们会被关进监狱里面,受到应有的惩罚。然后,未来就能少几个像你一样受苦的人。这样的场景,你不想?看到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受害少女抬头反问。 这是她第一次与人对视。 终于,宋冥看清楚少女双眼里的景象。 有泪光,有怯懦,更多的却?是愤怒。咬牙切齿的愤怒,烧烫了她的喉咙,让她的嗓音含血般沙哑低沉:「我时时刻刻,比谁都想?扒了那群畜.牲的皮,拔了他们的筋,把他们剁碎成?一截一截去?餵狗……但这件事?不能被人知道,至少这件事?不能。」 少女的音量,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越来越小。 烧红的仇恨被浇灭了。 急剧降低的温度,能使铁水变回?黯淡。只有倏然窜起的烟雾,不甘不愿地虚张声势。 「为什么??」樊甜恬问:「你想?到了什么??」 「要?是让人知道,我被那些人……」受害少女几番咬牙尝试,终是没能说出那两?个字,只得放弃:「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我?我的爸妈就算了,我的老师、我的辅导员、我的同学他们,会不会说我是个盪.妇,会不会用厌恶的眼光看着我?他们要?是对我产生偏见,我是不是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可能连我努力争取来的保研的机会都失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她被自己?恐惧的设想?包裹,惊慌失措。抠住桌角的指甲片,用力得快要?渗血。 「够了,不要?再想?了。」 宋冥一把按住少女的手,在她指尖出血的前一刻,阻止了她紧张惶恐中无意识的抠抓行为:「我说过,我们不会逼迫你。」 宋冥话语简短冷静,却?奇蹟般镇压下她恐怖的想?象。 少女的身?躯不再颤抖。 受害少女的言语里,她遭受的暴行全部用「这件事?」代称。因为这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耻辱,是她嘴上心里的枷锁。外界开不了这把锁,她得在将来,自己?学着慢慢把这枷锁放下来。 在这把枷锁放下来之前,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一遍遍描述被侵害经歷的二次伤害。 这太过残忍。 樊甜恬止不住难过:「你是受害者呀,你没有错,舆论难道不是更应该谴责坏人吗?」 少女勉强弯起唇角,惨笑一下,对樊甜恬的问题避而不答。一会儿后,她缓缓从宋冥手掌下抽出手,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髮,起身?向宋冥和樊甜恬告辞:「抱歉,但我还是一样的答案。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没有人责怪她。 毕竟,单是做强.奸案的笔录,对受害者来说已是一种折磨。 哪怕不甘如樊甜恬,也很快理解了受害少女的选择。然而这也意味着,她们一整个上午的辛苦忙活,一无所获。 「视频里能辨认的受害者,这是最后一个了。」樊甜恬苦闷地在口袋里掏糖,不管掏到什么?味道,通通往嘴里塞,随后嘆了一口满满糖果香味的气:「唉,这是我进市局以来,第一次遇到跟强.奸有关的案子,没想?到居然这么?难办。都怪那些该死的强.奸犯,该死的受害者有罪论。」 樊甜恬一边小声骂骂咧咧,一边用力嚼着糖果泄愤。 宋冥倒像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一样,一声不吭地坐到旁边,开始刷手机。 她颀长的手指,在触控屏上点?点?划划,却?在数秒之后突然停顿。宋冥抿起薄唇,盯着手机屏幕,声音瞬间沉冷了两?个度:「先别埋怨了。我们最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 手机上显示的,是当?日的新?闻热搜界面。热搜上,有一行标题格外醒目,标题旁跟着个红得刺眼的「爆」—— 师风不良,家长公开抵制擦.边教师! 点?进热搜里的第一张图,就是恐怖直播里的截图。 图片中,女死者窦若冰被打扮成?性.感暴露的模样,骑在旋转木马上,面部毫无遮拦地暴露在镜头前。图片下方的评论区里,密密麻麻,无一不是充满恶意的评头论足和指责批判。 女死者的身?份,被网友人肉出来了。 第70章 猎巫童话10 女死者窦若冰的小学老师职业, 就?此曝光。 不明真相的家长带头冲锋,仅仅凭藉直播里女死者尸体的装扮,便?臆断她道德败坏,不配为人师表。不多时, 昨夜警方查处餐吧的消息也被传出, 更?多网友蜂拥而上,群起攻之。 「餐吧?是酒吧才对吧。」 「长得骚, 穿得露, 世风日下啊。」 「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无论点开?哪条相关新闻的评论区, 都能?看见满屏的污言秽语。 更?有好事的营销号,从直播截图里扒出细节, 声称女死者生前?跟人发生过性?.行为,再次引起骂声一片。 媒体?最新发布的视频里,一帮家长围堵在?女死者就?职的小学门口, 愤怒地讨要?说法。他们对着记者递过来的话筒, 骂得唾沫星子横飞:「坚决反对这种老师!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不带坏我们家孩子?毁了孩子的一辈子,她赔得起吗?」 网友纷纷留言附和, 群情激愤。 说得好像死者窦若冰做过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她只是去那里吃顿饭,甚至没?喝一点酒。」樊甜恬被?这些肆无忌惮的诋毁,气得血压飙升:「法医没?在?她血液里检测出酒精成分,监控拍到她进餐吧的时间,也是在?白天。那时候, 餐吧还是餐厅呢。」 这些人明明一无所知,却自以为无所不知。 高高在?上地搞道德审判。 还有三级片贩子浑水摸鱼, 趁机卖片,合成女死者的□□与情.色照片,发在?网络上流传。而这些照片,更?加落实了女死者放.盪的罪名,成为她活该被?攻讦的证据。 女死者的母亲在?每一个?热门新闻下,极力为女儿辩解,可是往往无济于?事。 「这是一场网络猎巫。」宋冥说。 只要?网民觉得她是有罪的,甚至不须通过审判,她就?会?被?网际网路定罪,连一丝辩解的权利都没?有。 跟六百年前?的猎巫行动,何其相似。 「宋小姐,我们现在?能?做什么?」樊甜恬做不到坐视不理:「虽说案件的信息不能?对外透露,可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她这么被?人污衊抹黑吧?」 宋冥让她先镇定下来:「别急,市局应该已?经?有人在?控制舆情了。」 况且—— 试图替女死者挽回清白的,不止他们。 起初,只是零星的一两个?声音在?替她辩白,渺小微弱,转瞬淹没?在?遮天盖地的质疑声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而后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有的人,解释去餐吧吃饭的正当性?;有的人,强调衣服可能?是死后被?换上的,不能?以此判断女死者的道德品行……其中最勇敢的,还要?属一个?名是「亚马逊」的女生。 「我可以作证。那家餐吧我去过,它白天的确跟普通餐馆没?什么两样。但我那次去了,差点被?迷.奸。我当时刚喝了几口饮料,头就?很晕,迷迷煳煳间感觉有人说我的饮料里不小心被?服务员加了酒精,要?送我去旁边休息,然后就?开?始拖我,也不知道要?把?我拖去哪里……」亚马逊大胆公开?自身的遭遇:「这个?老师可能?也是受害者,只是没?有我那么幸运。」 哪怕她只是「差点被?迷.奸」,也有键盘侠闻着味儿来了。亚马逊丝毫不惧,挨个?怼了回去。 把?这群键盘侠骂到闭麦销号。 大快人心。 大概是被?这次胜利所鼓舞,网络上大胆发声的人数逐渐增加。越来越多在?餐吧遭受过侵.害的女性?站了出来,揭开?这沾满淋漓鲜血的伤口,以自身经?歷为女死者辩护。 而每当她们被?攻击,亚马逊就?会?挺身而出,为她们冲锋陷阵。 英勇战斗的样子,还真像个?亚马逊女战士。 「好样的!」樊甜恬振奋无比地喝彩,戳进亚马逊的私聊窗口,发了句问?候语:「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繫上她。」 出乎意料的,亚马逊回復得很快: 「你好,我是亚马逊。」 . 亚马逊的本名,叫林懿咏。名字的谐音是坚毅的毅,勇敢的勇——她喜欢这么介绍自己。 「如果能?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制裁,我愿意出面。」 林懿咏的态度很坚定:「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去餐吧的很此文为白日梦独家文,看文来裙死耳耳贰无久仪死妻多强.奸犯家里都有权有势,我怕有打击报復,已?经?在?联繫其他发声的姐妹了。我们一群人团结起来,也好有个?照应。」 她已?有想法,行动力又强。 很快,林懿咏就?组起了一个?三四十个?人的群组。 「群里面有不少姐妹,也是愿意协助警方的,有的也保留了些证据,希望我代为转交。」林懿咏主动对樊甜恬说:「如果你们真是警/察,我想尽快见个?面。」 当天下午,宋冥和樊甜恬在?林懿咏的家中,见到了她。 林懿咏刚从健身房锻鍊回来,短髮被?汗水打湿。转交群内受害者保存的证据后,她偏着头,边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髮,边分出心神,跟警方介绍了几句群里的情况。 宋冥对林懿咏将她们直接请进家门的举动,有些好奇:「这么贸然将我们请进家中,就?不怕我们是假警/察?」 暴露住址,一贯非常危险。 「才没?有贸然。」林懿咏笑了笑,宽松的衣服下,能?隐约看见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樊警官给我报了警号,宋冥教授您的大名,我也久有耳闻。实不相瞒,我让我男朋友查了下你们的信息,都能?对得上,我才敢让你们来的。」 她说得坦坦荡荡。 宋冥相信,哪怕真有坏人上门,她也只会?迎战,不会?畏缩。 片刻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林懿咏刚在?话里提到的男友,惊慌失措地冲进客厅:「哇靠哇靠哇靠,有蟑螂!」 林懿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很有女友力地挡在?他面前?:「别怕。蟑螂在?哪里?」 她男友连说话都带颤音:「那……那里……」 林懿咏火速赶往现场,抬脚啪叽踩死蟑螂,然后把?爆浆的虫子尸体?用纸巾包起来,丢出去扔掉,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显然已?经?无比熟练:「怎么样?你女朋友英勇吧?」 男友一句「大人英明神武」刚脱口而出,才注意到客厅里还有外人在?。他有些不好意思,扶了扶惊慌失措间戴歪的眼镜,后半句的声音跟着小了下去。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 林懿咏笑嘻嘻地拉过男友的手,对宋冥和樊甜恬说:「他叫阮文,我们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 比起一旁的林懿咏,阮文显然文弱许多。 阮文想起被?蟑螂吓得战战兢兢的那一幕,羞窘得无地自容。他无措地低着头,一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于?是摆弄着鼻樑上崭新的眼镜:「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我平时比较怕虫子……」 说着说着,他声音又弱了下去。 作为让阮文感到尴尬的源头,宋冥和樊甜恬也不打算在?这里多留。证据拿到手了,她们得赶回市局採取下一步措施。 「现在?你们的情况可能?比较危险,如有必要?,可以申请保护。」宋冥说:「再会?。」 太阳已?经?落山。 他们仅剩下两天时间了。 . 与此同时,齐昭海这边也有所发现。 餐吧老闆是闻风想要?逃,又被?他们抓回来的。被?逮回来的时候,他还穿得西装革履,看着人模人样的,做的事却猪狗不如。 此刻,坐在?审讯室内,餐吧老闆还居然妄想巧言狡辩。 「警官同志,别那么严肃嘛。」餐吧老闆谄媚地笑道:「我知道,我开?的那间店是有点不干净,但我们充其量也只是提供了一个?场地,客人想干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我一个?开?店的,也管不了这么多,对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如果不是进警局前?搜了身,他高低得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递给负责审讯的齐昭海。 齐队长铁面无私,摆出证据逐一反驳了他。 「这是店员的口供、餐吧的监控视频、顾客的证词……不管以上哪一份证据,都足够说明你不只是提供场地这么简单。」齐昭海看着他,像看一只瓮中之鳖:「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餐吧老闆端起来的笑容,瞬间垮塌。 但他不愧是生意人,脑筋灵活,上下嘴皮子一碰,立刻来了主意:「我有线索要?提供,我要?减刑……」 这倒是出乎齐昭海预料了。 他没?想到餐吧老闆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跟警方讨价还价:「什么线索?我得要?先听听,才能?判断够不够减刑的价值。」 餐吧老闆斟酌着开?口:「来我这里做那种消费的人,我都有记他们的名字,记在?一个?本子上……」 齐昭海不以为然。 「哦,你说的,该不会?是你枕头底下藏的那本吧?」齐昭海挑起眉峰:「那一本名单,我们早已?经?在?你家里搜到了。」 餐吧老闆的脸白了三分,他不甘不愿地翻出保命底牌,并信誓旦旦地为这张底牌打包票:「我……我还有一个?线索。我敢说,这个?线索绝对重要?,绝对值得,你们一定会?感兴趣的。」 齐昭海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他倒要?看看,这餐吧老闆还有什么花招要?耍:「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们餐吧里,死过人……」餐吧老闆咽了口唾沫。 齐昭海大失所望,语气也跟着不客气起来:「我知道,本案的女死者就?是在?你的餐吧里丧生的。她只是来餐吧吃个?饭,却被?你们挑中,迷晕了去任人祸害。残害人的事,你那家餐吧里发生得还少吗?」 「不是……不是那个?女的。」 餐吧老闆连连摇头:「死的还有一个?,是男的。他是我朋友段鑫,就?是灵异直播里,旋转木马上那个?男的。他也是死在?我们店里的。」 第71章 猎巫童话11 很好, 这?下?子男死者的案发地点也找到了。 齐昭海当即决定,再探餐吧。 直到齐昭海推门而出时,餐吧老闆还在审讯室里一遍遍大声询问:「警官同志,我这算不算对案件有重大帮助啊?我提供的?线索, 是不是可以减刑啊?警官同志, 你告诉我啊……能减刑吗?」 齐昭海本来都已经把门关?上?了,闻言, 特意又将门拉开一条缝, 从缝隙里,朝他戏嚯地一扬下?巴:「好好在牢里待着吧, 多?喝水,少?做梦。就算要减刑, 也轮不到你这样的人渣。」 话?音一落,他反手「啪」地关?上?门。 任由审讯室里的?餐吧老闆怎样唿天喊地,都不为所动。 在未来漫长?的?牢狱生涯里, 餐吧老闆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 来为他犯下?的?累累罪行付出代价。这?次, 只是一个开头。 由于破案截止日?期近在咫尺,侦破男死者的?死因迫在眉睫。得到这?一突破性进展后?, 齐昭海当即和宋冥相?约,让她跟樊甜恬和刑侦队的?大部队,在餐吧门口会合。 这?一次,刑侦队的?人几乎倾巢出动。 「不仅餐吧老闆,被捕的?那几个『顾客』里,也有人交代了男死者段鑫的?死。」简尧副队说:「据他们的?供述, 段鑫的?死亡地点是餐吧的?杂物间,因为担心引发骚乱, 餐吧老闆不得不找理由暂停了当晚的?营业。」 简副队说着,找到男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他们指认的?地点,大概是在这?里。」 这?间房说是杂物间,里面杂物却不多?。 整齐干净得很。 杂物间里除了些清洁用品,没有别的?杂物,只沿着左边的?墙根竖起几个大的?立柜。 既然杂物间,储物空间自?然是越多?越好,怎么只在左边放了柜子?齐昭海疑惑之?下?,将这?些柜子挨个推开。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齐昭海的?眉头立刻皱起。 柜子里面,居然也有一个门。 这?扇门通往的?也是包厢,跟墙上?的?暗门通往的?是同一个地方。 宋冥稍一思索,便联繫起之?前林懿咏在网上?发表的?经歷:「这?应该就是林懿咏说过的?,服务员在她昏迷的?时候,强行要把?她带去的?地方。」 看来,这?就是他们运送被迷晕的?女生的?地方。 一旦女客出现神志不清,就趁其意识不清醒时,辩解说是饮料里下?了酒精,来消释其他顾客的?怀疑。然后?,服务员便能够假借扶她去边上?休息解酒之?名,顺理成章地带走她。 由于容易暴露里面的?包厢,墙上?的?暗门不方便随时打开,因此特地多?设了这?杂物间里的?一个门。 这?个餐吧老闆,可谓是用心良苦。 齐昭海一提起餐吧老闆,牙根就痒痒,恨不能穿越回审讯那会儿,不多?气这?人几句,他不解恨。 杂物间没有窗户,齐昭海关?闭房间里所有灯光,让人在杂物间里喷上?了鲁米诺试剂。没过多?久,杂物间里就浮起一层蓝莹莹的?光。 蓝光的?分?布极其集中,主要在靠墙的?柜子附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根据鲁米诺效应下?呈现出的?血迹形态,不难看出案发时场面的?混乱程度,属于不同人的?血手印和血脚印重?叠在一起,中间还夹杂着几种形态不同的?血迹……整个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看起来,这?里发生过一场混战。」 齐昭海有点犯头痛。 这?样混乱的?场面,是最难判断出谁是兇手的?。更何况,餐吧里的?人很早以前就已经收拾过这?里,将大部分?线索都抹去了。 「有监控吗?」齐昭海问:「现在还不到监控自?动覆盖的?时间,杂物间里的?监控总该录下?点什么吧?」 简尧摇头:「没有。」 齐昭海疑惑地抬头,看向头顶上?正对着杂物间门口的?摄像头:「这?难道不是?」 「按理说应该不是……」简副队借了个梯子,优雅地挽起袖子掸了掸上?面的?灰,爬上?去查看了一下?那个摄像头的?状况——难为他爬梯子也爬得那么文质彬彬:「这?确实不是监控,只是个空壳模型。它甚至没有电线。」 没有装监控这?件事,其实也好理解。 别人在自?己的?店里安监控,是记录别人的?罪证。这?个餐吧里要是安监控,那是记录自?己的?罪证。 齐昭海一下?就释然了:「既然如此,全体就先多?留意一下?,杂物间里有没有沾到血渍的?尖锐边角吧,咱们先把?致伤物确定下?来。男死者段鑫的?尸检结果里说,头顶的?磕碰伤,是男死者受过的?唯一伤害。」 杂物间里的?稜角多?得是,关?键还是要靠耐心和细心。 樊甜恬在整个杂物间里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一处可疑的?凹陷。那个凹陷,正好在柜门边沿的?稜角上?,而且是通往包厢的?那个柜子。 案发当时,男死者如果是撞到这?个边角,当时柜门一定是向外侧打开的?。而会让这?个特殊的?柜门打开,只有一个可能的?情况—— 有女性即将被送进包厢,供人摧残。 「杀了这?种人,或许也能算是替天行道。」宋冥淡淡开口。 平铺直叙的?语调,配上?她那双死水似的?眸子,和出离平静的?神情,听起来格外令人寒毛倒竖。 阴郁的?低气压随话?音扑面而来,齐昭海勐然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宋冥的?嘴:「学姐,虽然你是以顾问的?身份参与案件调查的?,但既然加入了警局,就是我们人民.警.察的?一份子。我们人民.警.察的?对外形象要正能量,要符合法律规章,这?种话?不能乱说。」 宋冥:「……」 宋冥平静地噤声,平静地无语,平静地剜了齐昭海一眼:「把?手拿开。」 她这?一提醒,反倒使齐昭海注意到了掌心下?的?唇。笼在手掌心里的?细腻触感,从齐队长?的?注意力转移过来的?那一刻起,突然极努力地彰显着存在,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真奇怪。齐昭海想。 明明人是冷冰冰的?,性子也冷冰冰的?,嘴唇却是温热的?。感觉像是压着两片花瓣。 还是会颤动的?,柔软的?那种。 两者奇异的?反差感,让齐昭海不觉间有些出神。他不仅没有立刻松手,反而鬼迷心窍似的?,在那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收穫了来自?宋冥的?狠狠一咬。 「嘶」齐昭海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登时缩回手指。一看,上?面已多?出一个清晰的?渗血牙印。 咬得可真不客气。 宋冥不善地白了他一眼:「人话?都不懂得听,活该。」 只咬一口,已经算她嘴下?留情。 宋冥不是花瓣,是蛇。哪怕花色再美,也有剧毒尖牙。他人胆敢冒犯,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宋冥说着,往旁边退开半步。 其实,她方才原本?想的?,只是拍开齐昭海的?手。可是事到临头,为什么她受到刺激后?,下?意识做出的?会是咬这?个动作,宋冥自?己也还没有找出能够解释的?原因。 咬这?个举动,或多?或少?有些逾界了。 莫名暧昧。 幸好齐昭海的?神经比较粗,看样子还没反应过来。 搜查杂物间的?过程中,除了发现在男死者头部形成撞击伤的?柜门边角,还找到了些许零碎的?物件。杂物之?中,有几块玻璃碎片发现的?地方,刚好在案发的?柜子边上?。 碎片拼合后?,是大半个椭圆形的?凹透镜,上?面还印着点鞋底的?纹路。 大概是被暴力踩碎的?。 「你觉不觉得,这?个玻璃片很像眼镜?」齐昭海对这?个镜片很感兴趣,它出现的?位置和碎裂的?方式,都显示出跟这?起案件的?联繫。他观察了一下?镜片的?形状: 「是凹透镜,应该是近视眼镜。」 当晚应该有个近视的?人,参与了这?场多?人斗殴。 如今社会上?的?近视率,高达总人口的?53.6%,要想知道参与斗殴的?近视者是谁,他们需要藉助点手段。齐昭海把?碎镜片用证物袋收集起来,吩咐下?属道:「试着查一下?,这?副近视镜的?度数和品牌。嫌疑人如果扶过眼镜,可能会在镜片上?留下?指纹,也一併提取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宋冥听着这?些话?,脑海中忽地浮现出,林懿咏男友阮文的?新眼镜。 阮文想来是个节俭的?人,下?午见到他时,他从身上?穿的?居家服到脚下?踩的?拖鞋都是旧的?,而那副眼镜却新得格格不入。 会这?么巧吗? 不过阮文的?性格,全然不像是会参与群架的?人。 餐吧老闆心眼子多?,对导致男死者段鑫身亡的?事情透露少?。但简副队询问的?落网富二代大多?数生活得过分?顺遂,没那么深沉的?心思,只要找对了审问方法,他们就知无不言。 「即便打斗发生时,包厢里的?人基本?都喝高了,但从口供里还是能拼凑出案发过程。」简尧说道:「案发当晚,段鑫让店员下?药迷晕了一个女顾客,当店员要从这?里把?女顾客送进包厢时,突然有人冲出来阻拦,跟店员争执起来。此事被段鑫看见,冲上?来帮店员。不巧的?是,包厢里的?几个人和段鑫正好有积怨,于是也趁醉进到杂物间里,加入了斗殴。推搡中,不知道是谁……」 齐昭海正听得仔细,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却打断了他。 「看看网上?。」岳老局长?的?嗓音里压着怒意:「你们那个女死者窦若冰的?母亲,现在正跑到大楼顶上?直播自?杀,声称谁敢掐了她直播间,她立刻就往下?跳。你们是怎么办的?案子,怎么安抚的?家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给定的?侦破时间只剩两天了,可救人要紧,哪怕齐昭海一百个不情愿,他们也只能把?破案的?事情暂时搁置一边。 第72章 猎巫童话12 万丈高楼上, 朔风怒号咆哮。强劲的风力?从外向?内横扫,吹得?正在?直播的手?机摇摇欲坠。 晃动不止的画面里,是一张他们熟悉的沧桑的脸。 女死者窦若冰的母亲爬上高楼的天台,站在?护栏边缘, 将手?机屏幕缓缓对准自己。护栏是外层用瓷砖包裹起来的结构, 现在?已经老化,质量很?差, 内外的瓷砖碎块时不时地崩裂脱落。而她的脚下, 就是陡峭的万丈深渊。 不慎失足,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 自杀地点尚且不明, 齐昭海即刻根据直播中出现的建筑特徵,开始分析:「看这个层高, 应该得?有三四十层。但?这栋楼有年头,建得?早,云程市符合条件的楼栋应该不多。」 简尧拿过电脑一顿敲:「云程市范围内, 搜索到两栋符合条件的高楼, 一栋是丰佰路的启邺大?厦, 一栋沙池路的阳承大?楼。」 齐昭海:「排除沙池路,沙池路上没有这么多车流。」 简尧:「那就是丰佰路的启邺大?厦。」 就在?他们热火朝天地锁定自杀地点后, 直播里的窦母开了口?。齐昭海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话语。 「我女儿?不是什么坏人,私生活也没有混乱。她长这么大?,连男朋友都没找过一个……她是个孝顺善良的好孩子。」窦母语速徐缓,语调低沉,仿佛每吐出一个字,就耗费了她莫大?的力?气。然而, 音节一说出口?,就被风打得?支离破碎。 窦母的神态很?不对劲。 倘如来替女儿?认尸时候的她, 是盛满了悲痛的容器,那现在?,她整个人只剩下一具形销骨立的皮肉壳子,一具麻木的空壳。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 泪水早已风干,在?脸上凝结成难看的泪渍。狂风摇撼着她,撞击着她,也穿过她空荡荡的灵魂。 绝望到极处,便是空。 对世间没有任何念想的,虚无的平静。 齐昭海心下惶然一惊,因为在?宋冥的脸上,他也看到过相似的神情。 樊甜恬反映:「今天上午,女死者窦若冰的身份曝光,其班上家长闹上热搜。我让网警那边帮忙查了下,窦母在?之后的不到24小时内,也收到了大?量私信轰炸,来自网友的人身攻击,占到了其中的九成……」 这些人诋毁女死者还嫌不够,连她的母亲也不肯放过,让她的丧女之痛雪上加霜。 窦母可能是因此?崩溃的。 「既然地址已经确定下来,我们马上出发。」齐昭海迅速投入行动:「直播自杀这件事一分钟不解决,不仅我们破案的时间就少一分钟,女死者的母亲也会一直处在?危险中。」 要救人,还是要到现场干预。 . 丰佰路的启邺大?厦,已密密麻麻围了不少看客。 有真心担忧的,也有来凑热闹的,分不清在?人群中各占多少比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手?里都拿着观看直播的手?机,竭力?抻长了颈子,仰着头,去?望高楼顶端那颗小得?不能再小的人形黑点。 「我的女儿?和网上说的不一样,她真的……是个很?乖的孩子。」窦母没有看一眼?手?机屏幕,也不在?意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她只专注地低着头,望向?脚底下车水马龙的大?街—— 她即将跳下去?的地方。 仿佛这个垂直陡峭的深渊,对她有某种强大?的吸引力?,吸引着她纵身一跃。 窦母的脚,往护栏边沿更靠近了一些:「我经常后悔,当年她爸病倒的时候,没有咬咬牙让她接着读下去?。她这孩子太?懂事,考研笔试都过了啊,听到她爸重病,非去?找了一份工作,赚钱给她爸治病。可前些日子,她爸还是走了,我们娘儿?俩抱头哭了一场,然后她跟我说想出去?吃点好的,换换心情……我真后悔,让她一个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她重心前倾,脚掌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半只脚几乎伸出了护栏的边。 底下激起一片惊叫。 惊叫声中,齐昭海带领警员,火急火燎地往楼上赶。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宋冥盯着手?机里窦母的自杀直播间,边走边问。 齐昭海步履不停:「当然是好的。」 「好消息是,窦若冰的母亲情绪非常稳定。」宋冥说:「她不在?意直播弹幕,也不容易被直播间里的网友刺激到,所以不太?可能因为情绪不稳,突然跳楼。」 齐昭海:「那坏消息是什么?」 宋冥:「坏消息就是,她自杀的决心异常坚定,不容易被动摇。她活着没有念想,所以很?难劝说开解。」 齐昭海脚步一顿,从宋冥幽微的表情里,竟读出了只言片语:「你已经有想法了?需要我怎么配合?」 宋冥凝视着他的双眸:「信我?」 齐昭海毫不避让:「信。」 宋冥短暂评估了一下这句话的可信度,然后踮足贴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一句话后,齐昭海即改变了上天台救人的原定路线,带着他余下的大?部分人手?,绕进另外一条路去?了。 登上天台的,最终只有宋冥和简尧副队。 不曾想,天台上除了他们和窦母,居然还有一个人。 这个邻家妹妹长相的女生,也是上来劝窦母放下轻生念头的。她穿一身苹果绿的连衣裙,扎成双马尾的长髮在?楼顶的大?风中飞扬。哪怕窦母一直充耳不闻,她仍然没有放弃劝说,而窦母对她的接近,也没表现出排斥的态度。 这一点,或许是现场民警允许她上楼劝人的原因。 简尧显然跟她认识,见?到她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生虽然也讶异于他的到来,但?心神依然被牵繫在?窦母身上:「她是我的邻居,平时很?照顾我,是最近遭遇了太?多不幸,才一时想不开。这种时候,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从两人的谈话中,宋冥了解到,她就是那个简尧追到后恨不能昭告天下的女友,云苹。 与?此?同时,窦母的脚步还在?继续前挪。 离边沿越来越近。 随着鞋底的摩擦,几块碎石皲裂开来,从护栏边上脱落坠下,将这块区域的边际线又整个往后移了两公分。 窦母在?前的整只脚,已完全悬空。 危在?旦夕。 「小心啊,不要再往前了。」云苹担忧地对窦母喊到:「你曾经跟我说过,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现在?也是一样的。只要活着,未来总会找到盼头。生活中还是有很?多美好的,至少每天的夕阳都不一样,楼下养的小猫会盯着鱼缸里的金鱼摇尾巴……这些,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对一切置若罔闻的窦母,突然对这一句话有了反应。 她抬眼?望了望天。 夜空中瞧不见?一颗星子,只有大?片轻纱似的云雾,在?靛蓝的夜幕前游弋。 是啊,夕阳是很?好,猫也很?可爱,她们母女俩都很?喜欢。可惜,再美好的事物,以后对她也没有意义了,曾在?她身边一起赏景逗猫的女儿?,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思及此?处,一大?股怅凉的凄哀感,又从心底譁然涌上来,堵得?窦母喉头一阵哽咽发酸。 「……你瞧我这样,好看吗?」窦母突然回头,看向?与?女儿?一般大?的云苹。 云苹连连点头:「好看。」 「是好看,又新又鲜亮。」窦母垂下眼?睫,噙着一丝笑?,珍视地将那泛着光泽的衣服面料,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我今天穿的,是我这些年最好的衣服,刚从大?超市买的。你都说好看了,我穿这件衣服下去?,找到我女儿?和我那死鬼老公后,他们也一定会夸我的。」 云苹没想到,她劝解的话竟然会起反作用,一时有些慌神。 宋冥评价:「劝得?太?温和了。」 云苹怔忪一下:「啊?难不成要刺激她吗?」 「她需要的是一剂勐药。」宋冥颔首:「她过于思念女儿?,并不惦念这个世界,只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不如以毒攻毒。」 云苹还没想明白她的意思,宋冥已经缓缓举步,走近天台边沿。 「新衣服很?漂亮。」宋冥笑?了一下,以一句客套的夸赞作为开场白,看着窦母眼?里浮现出幸福而酸涩的神色后,她的语锋却陡然一转:「遗憾的是,你女儿?不一定有心情欣赏。她死得?太?惨了。」 宋冥对窦若冰的死毫不避讳,简直如往窦母心口?窝上剜刀。 窦母的笑?容,剎那间冻在?嘴角。 「是不是有人安慰你,说你女儿?死得?很?快,没痛苦多久?我告诉你,假的。」宋冥勾唇冷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揭开那层遮羞布:「他们这样说,只是希望你快点冷静下来,接受现实,乖乖的不要闹事,不要让他们难办。」 见?窦母脸上神思恍惚,宋冥又补上一刀。 「想知道你女儿?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吗?我来告诉你。」宋冥注视着窦母的表情,变本加厉地刺痛她: 「为了让迷药更快分解,不留下罪证,餐吧店员往你女儿?杯子里加的迷药分量不多。因此?,当你女儿?被拖进包厢里折磨的时候,她神智逐渐清醒了。她在?痛苦难耐中拼命反抗,却因为迷药的作用使不上力?气,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只在?她手?脚上留下一块块恐怖的淤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就像一只即将溺毙的飞虫,在?绝境中做着徒劳的挣扎。 却挣不脱死亡的命运。 第73章 猎巫童话13 「……被掐死的那会儿, 她就更惨了。」 别人劝人别轻生,用的都是尽可能平和的语调和?方式,宋冥偏偏反其道而行,说出口的每个字都?生了冷刃。 像把嗜血尖刀。 一刀一刀, 专挑最窦母脆弱的软肉戳。 「有人曾经将窒息死和?烧死, 评为两种最为痛苦的死法。你女儿很不幸,占了其中一种。」 似乎嫌这解释不够, 宋冥还给她掰碎了细说:「我们平时只是?憋一口气?, 就觉得很?受不了,但机械性窒息死亡意味着, 你女儿死前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颈部的血流被硬生生阻断, 头?痛欲裂,双眼发黑,眼球的血管肿胀得接近爆裂边缘, 最终在缺氧中失去意识, 痛苦地死去。」 她的说法, 远比写满专业术语的验尸报告,通俗易懂多?了。 正因为易懂, 才更加残忍。 窦母在看见女儿尸体上的伤痕后,本来就会想像女儿死前的遭遇。此刻,再经过宋冥绘声绘色的讲述,那些噩梦般的想像顷刻间变得具体—— 一口一口,噬咬着一颗深爱女儿的慈母的心。 窦母气?得脸色发白,牙齿都?在打战:「畜.生, 一群天?杀的畜.生……」 云苹从来没?见过邻居阿姨被气?成这个样子,心中惴惴不安, 连忙拉着简尧的袖口问:「这样刺激她会不会太过了?我感觉她快背过气?去了。」 她还在和?简尧商议,要不要让宋冥稍微悠着点,便见宋冥向他们转过头?: 「你们没?有发现,窦母脸上的麻木没?有了吗?」 确实是?没?有了。 宋冥的话语是?一剂毒药,也是?一剂良药,把窦母从那种麻木不仁、一心求死的状态里,给狠狠拽了出来。现在的窦母,虽然情绪极端愤怒,看起来,却比之前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要意识到还有所在乎,就不至于全然麻木。知道她在乎什么,就能知道要用什么留住她。 窦母最在乎的,是?女儿窦若冰。 而窦若冰已然惨死。 「再告诉你一件事。折磨你女儿的那个人也已经死了,死得很?轻松,只是?头?轻轻磕碰到了一下。但一个死掉的人,法律是?制裁不了的,他死得太便宜了。」宋冥没?有说出法律会制裁罪犯的套话,她直白地将这困境告知窦母: 「这个人叫段鑫,云程市有名的段家企业知道吧?他就是?段家的小儿子,有钱有势。哪怕只是?以最简单的方式办个葬礼,他的葬礼都?能比你女儿的盛大。」 严酷的现实砸懵了窦母。 她原以为法律会制裁兇手,原以为正义能够得到伸张。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想。 窦母的心脏跳得很?快,血液逆流冲上大脑,升得过高?的血压,让她两眼一阵发黑。她扶着额头?,茫然地看着脚下的高?空:「不公平,这不公平……」 宋冥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想用死亡来逃避吗?你可以死,你当然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死。但你要想清楚,要是?连你都?走了,这世界上就没?人肯替你女儿说话了。段家那么有钱,大可以买通大量媒体替他儿子洗白。洗白一方,就会抹黑另一方,到时候你那没?人关心的女儿,他们自然是?想怎么抹黑,就怎么抹黑。」 窦母悲愤交加:「现在,他们不就已经在抹黑了吗?」 「现在才哪里到哪里。」宋冥微微一笑:「因为你们的坚持,最起码还有一部分人是?相对清醒客观的,但之后我就不能保证了。要是?理性的人停止发声,或是?资本下场,你女儿窦若冰的名声,那才是?真的无?可挽回了。你忍心看到她,死后还被人肆意污衊吗?」 宋冥一句反问,敲打在窦母头?顶。 窦母俯瞰了一下愈发稀疏的灯火,又仰面看看上方一望无?垠的漆黑夜空,犹豫不决。 「看过来。」宋冥叫住她:「别说你活着没?有意义,你明明还有事情要为你女儿做,不是?吗?你甚至连你女儿这个案子的法庭宣判,都?没?看过。你就这么下去见她,只会让她感到难受。」 窦母应声扭头?。 刚一回头?,她突然感觉重心不稳的身体被人控住。 一双手从底下伸上来,把窦母抬起来往里一送,只一打眼,就把她从危险的护栏上转移下来。 云苹和?简尧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接过这一棒。他们一左一右,搀扶起腿脚不便的窦母,把她送到了天?台内部的安全位置,确认窦母平安后,又餵她喝下了些矿泉水润喉压惊。 再之后,齐昭海才气?喘吁吁地踩着空调外机,爬上了天?台。 「累死我了,想要救个人还真不容易。窦若冰的母亲太警觉了,我只能从顶楼窗口钻出来,躲在空调外机那边,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出手。」齐昭海一爬上来,就瘫坐在地上,一口气?灌了两大瓶水下肚:「这真是?个体力活,比破案还累,幸好我不恐高?。」 齐昭海鲜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刻。 宋冥一见他狼狈,第一反应是?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没?明白。」齐昭海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怪声怪气?地说。说完,他忽然举起手,以掌心朝前的姿态对向宋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宋冥乐了:「干什么?齐大队长还需要我拉一把?」 她话语里带着戏嚯。 「才不是?。只是?想击个掌,庆祝我们合作?愉快。」齐昭海撇撇嘴,仿佛她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你不想就算了。」 齐昭海有些失落,把手缓缓垂了下去。 赶在这只手完全放下之前,宋冥迅速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掌心。 「任务完成得是?不错,人成功救下来了,值得庆祝。」宋冥收回手,笑道:「不过,让窦母放弃自杀时我说的那些话,直播里收进来了吗?案件尚未告破,我担心万一流传出去,会给局里造成不好的影响。」 「放心,一点都?没?泄露出去。」齐昭海得意地抬起下巴:「咱警局的人,只答应说不关闭直播,没?说不能使用技术手段,对声画稍微做点手脚啊,直播里你们的对话,全部都?做消音处理了。」 跟宋冥击完掌后,他好似振奋了很?多?。 仿佛这是?什么续命神?器。短短一瞬,就把齐昭海救人时消耗的精气?神?,又补回来了。 人刚有点活力,齐昭海的嘴皮子就闲不住:「上楼时你跟我说过,像窦母这样的人,单纯靠劝作?用有限,最好是?能依靠外力救下来。所以我还蛮好奇的,你劝窦母的时候,用的究竟是?个什么逻辑,为什么一直得刺激她,还重点说了她女儿的死?」 「刺激她,是?想激起她的恨。」 宋冥淡声道:「她自认为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便给她一个理由。有时候,长久的恨,比爱更能支撑一个人。」 爱会淡化,会消散,而恨意不死不休。 先靠恨意熬过最难熬的时间,咬牙活下来。在这份恨生效的时间里,窦母才有机会找寻人生的其他意义。 宋冥解释期间,发现齐昭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也许觉得她的想法有些难以理解:「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悟?或许是?因为,我母亲因为她失败的爱情,而厌恶我。母亲死后,父亲选择恨的人,也是?我。」 她在说这话时,唇边依旧勾着一弧浅笑,好似已经释然。 但承载着双倍恨意的宋冥,哪里会被给予释然的机会?由亲人施加的憎恨,她唯有承受而已。 齐昭海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 隐隐作?痛。 「他们为什么要恨你?」齐昭海不解。 「我本来,是?不应该出生的。」宋冥靠在护栏边:「母亲怀上我的时候,我的生父已经抛弃了她,她吃了很?多?堕胎药,受了很?多?罪,却始终没?能打掉我。我的生命力太顽强了。」 她半是?嘲弄,半是?无?奈地苦笑。 宋冥鬓边的长髮被夜风捲起,欲盖弥彰地想要遮住脆弱,却被她一手拂开了。 「有时候真的不明白,我当初为何?要有这种可笑的生命力。就算那么努力地存活,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宋冥自嘲:「母亲每次看到我,都?会想起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只是?一个她在法律上必须抚养的累赘。我理解她的恨和?冷漠。」 即便从小没?有得到过母爱,宋冥也没?有怪过母亲。 宋冥羡慕那些有母亲疼爱的孩子。然而,她同?时也清醒地知道,有些事情,她羡慕不来。 「我口中的父亲,是?后来与母亲成婚的继父。继父深爱着母亲,希望能够和?母亲生一个和?他们有共同?血缘的孩子。可惜,在母亲答应他的第二天?,母亲在带我去银行转帐交学费的时候,出事了。在我真假不明的记忆里,那是?一场惨烈的车祸,而警局的档案记录下来的,是?『四一九』特大劫杀案……但不管是?哪一种,结局都?是?一样的,母亲抢救无?效,死在了我和?继父面前。」 如果需要给宋冥交学费,母亲不会特地出门往银行跑。 她就不会遇到车祸或是?歹徒。 继父在痛苦之下,将母亲死亡的责任归咎于她。继父对母亲的爱有多?深切,对她的恨就有多?刻骨。 宋冥回想着来自父母的恨,突然觉得很?冷。 她无?法选择自己?是?否出生,也无?法预知何?时会有灾祸,然而加诸在她嵴背之上的这两份罪责,似乎无?论?哪份,她都?无?可推卸。 站在启邺大厦的天?台上极目远眺,可以鸟瞰整条丰佰路。不久前,路面上还聚集满围观自杀的看客,现如今自杀者被解救,这些围观群众也散了。湍急的车流照旧,而密集的灯光留了下来,在每一个注视灯火的人眸底闪耀。 在宋冥眼眸中,齐昭海也看到了一点闪光。 齐昭海疑心那是?颗不分明的泪。 第74章 猎巫童话14 可还没等齐昭海分辨出来, 那一颗光点究竟是什么,它便在须臾之间消失不见,落进宋冥比寒夜更为漆黑的瞳孔深处。 齐昭海张了张嘴,却只觉喉头干涩无比。 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 他本能地伸出手, 想要?以动作安慰宋冥。但在指尖触及的前一刻, 齐昭海却恍然惊觉,这个举动对遗忘他的?宋冥来说, 是那样不合时宜。 以他们目前的?关?系, 这并非宽解,而是冒犯。 齐昭海的?手攥了又攥, 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转而谴责自己的?不善言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这是宋冥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袒露伤痛。齐昭海可以想见, 平日里,这些血液凝固的?伤疤,只?会?被宋冥小心?翼翼地藏起, 藏到?那一层层金属光泽的?厚重的?鳞片底下, 不让任何人发?觉。 齐昭海还在苦于寻不到?安慰之法, 倒让宋冥看?出了他的?手足无措。 「齐大队长,看?看?手錶。」 宋冥很快调整好状态, 用一种相对轻快地语调说道:「都这个时间点了,你确定还要?让我?们待在天台上吹风吗?」 本来,按照当前案件进展的?顺利程度,他们的?时间理应是绰绰有余的?。但,解决了这个突发?的?窦母自杀事件后,齐昭海低头?再瞥一眼手錶的?錶盘, 顿觉时间捉襟见肘。 在这件事上,他们消耗的?时间太多了。 幸好没?白费功夫。 「有时候, 我?真恨不得?把一分钟时间掰成两分钟用。」齐昭海以前家大业大,从没?为钱的?事忧心?过,于是现在变本加厉地心?疼起时间来。但他还是决定,把队员都打发?走:「今天太晚了,明?天还剩最后一天办案时间,再熬下去容易精力不支。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只?有保证充足的?休息,明?天才能够更有效率地工作。 这道理,齐昭海还是懂的?。 况且,最近快到?年关?了,但案子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还没?过年,万一先把身体累垮,那就不好了。 . 纵然,齐昭海已经尽早放人下班,宋冥启程回?家的?时候,也已经很迟了。 夜色已深,云程市陷入一片静谧。归家的?一路上,宋冥基本上没?见到?过其他行人,只?有冷白的?路灯,在她身后涂抹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这条路,宋冥已走过无数遍。 但这一次,她却没?来由地感?到?心?慌,仿佛某种冥冥中的?预兆。 几缕冷风卷过平地,干枯的?落叶被吹得?离地几厘米。打卷的?叶尖,倾斜着划过地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如同有人在背后窸窣低语。 大衣口袋里「嗡」地震动一阵。 宋冥蓦然停下脚步。 还未解除锁屏,樊甜恬发?来的?简讯就火急火燎地往外跳:「宋小姐,你小心?点。刚刚林懿咏发?来消息,说今晚多个受害者反馈被人尾随。那群要?被指认的?人,已经开始不安分了。这件事主要?是我?们负责,我?好歹是个警/察,那些人不敢动我?,我?也有自保的?能力,我?就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宋冥还没?来得?及读完简讯,发?动机的?轰鸣,便已从背后隆隆碾来。 响声震耳欲聋。 一辆汽车从拐角处冲出。四个车轮高速旋转,失控似的?疾扑向前,速度几乎快出虚影。这辆车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 宋冥。 电光火石之间,车轮已近在咫尺。 大功率的?车灯直射视网膜,照得?视野白茫茫一片。 强光造成短暂眼盲,宋冥什么也看?不见,耳蜗里只?剩下发?动机低沉的?咆哮。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她只?能够凭藉本能,竭力往身侧闪躲。 她听到?风声。 尖锐的?,刀一样的?风,从她耳畔割过。 高啸的?风声里,车子危险地蹭着她的?风衣下摆,飞驰过去。跟她擦身而过。 然而宋冥看?不见的?是,一撞不成,那飞速行驶的?汽车又掉了个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捲土重来。隐匿在车厢中的?司机眼放凶光,他紧握方向盘,将车头?对准宋冥,勐地踩下油门。 「危险!」说时迟那时快,齐昭海赶忙奔来,一把将宋冥扑倒在安全地带。 车辆撞了个空,悻悻离开。 起身时,齐昭海特意瞄了眼那辆车的?车尾。本该放车牌的?地方,他没?看?到?车牌号,只?瞧见一大块灰黑的?布。 车牌被恶意遮挡住了。 齐昭海可以笃定。这辆车不是什么善茬,驾驶它的?人此行的?目标无比明?确,绝对有所预谋。要?是他今晚没?能及时赶到?,宋冥将会?遭遇怎样可怕事情,齐昭海发?现他完全不敢设想。 宋冥按着眼睛,稍微缓了一会?儿。 等?到?视力重新恢復之后,她才扶住路灯的?杆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齐队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学姐,你不应该先感?谢我?吗?」齐昭海嬉皮笑脸地捂住心?口,表示自己弱小的?心?灵被她狠狠伤到?,戏精的?样子很没?个正形:「刚才车子开过来那么危险,我?把自身安危抛在脑后,一心?只?想赶过来救你的?命啊。一上来就问东问西,我?可是会?很难过的?。」 宋冥刚想笑他没?个队长的?模样,一抬眼,就发?现了他没?藏好的?微表情—— 担忧,后怕。 为宋冥的?安全思虑重重。 齐昭海小心?翼翼的?关?心?,被他用夸张的?神情,包裹在一层开玩笑的?皮里,却又冷不丁泄露出零零散散的?一点。 盼着宋冥发?现,又盼她别发?现。 怪别扭的?。 「行吧,就算不回?答,我?也知道是樊甜恬告诉你的?。」宋冥无可奈何:「她本来就给?我?发?了简讯,提醒我?要?小心?,我?看?简讯时正好那辆车撞过来,没?来得?及回?復。她看?我?不回?復,估计更焦虑了,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也是意料之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宋冥猜对了一半。 樊甜恬警花确实是在担忧。只?不过,比她更忧心?宋冥的?那个人,此时正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戳在宋冥面前。 而且,脸上还不爱表现出来。 实在是……真实情绪的?表露,全靠别人猜。 得?亏齐昭海喜欢的?,是擅长捕捉微表情的?宋冥。要?不是这样,光凭他这傲娇的?德性?,姻缘线估计开局就是妥妥的?惨澹收场。 「今晚开车撞我?的?人,也许是被花钱雇来的?。」长期参与破案,分析已成为宋冥的?一种习惯:「鑑于那群嫌疑人财力雄厚,愿意纡尊降贵,亲自做这种高危事件的?概率不大。况且,□□这件事情,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其实可能没?有那么难。每个人都有急需用钱的?时候,只?要?金额开得?足够高,这种拿钱卖命的?活不愁没?人接。稍后,我?会?将这件事情,告知其他也可能处在风险中的?人。」 那帮嫌疑人最擅长的?,就是威胁女人。 宋冥说完他人的?事,话题绕了一圈,终究还是落到?自己身上。 「按照这个架势,那些人不太可能善罢甘休。」宋冥低声嘆了口气,半开玩笑地打趣齐昭海:「我?再怎么说,也是警局的?特聘顾问,齐队长有想好,该要?怎么保证我?的?安全了吗?」 宋冥只?是随口一提。 她动动嘴皮子罢了,并没?真的?想过,要?将自身安危寄託给?别人。 不曾想,齐昭海居然真的?在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齐昭海思索一段时间,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你……你家还有空地吗?」 「嗯?」宋冥睨着他红透的?耳尖:「齐队长有想法了?」 齐昭海格外艰难地点了下头?。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可以……可以在你家……借宿一晚。」语法简单的?一句话,齐昭海的?舌头?却好几次险些打成蝴蝶结。他脸上热得?简直像有两把火在烧,一路从耳朵尖烧红到?了脚底板。好端端一个刑侦队长,红成了颗熟透的?人形西红柿。 不等?宋冥看?过来,齐昭海立刻跟被烙铁烫着了一般,飞快地偏转视线:「你别多想,我?不为别的?,只?是……想要?保证你的?安全,这是最方便可靠的?办法。」 宋冥看?破不说破。 她把大衣领子立起来,躲在领子后面,抿着双唇忍俊不禁。 既然是普遍的?保护措施,那齐昭海害羞个什么劲儿?反应激烈到?,连当下的?微表情都藏不住一点,摆明?了是心?里有事。 宋冥想着,努力控制了一下唇角上扬的?弧度。要?是让齐昭海发?现她在偷笑,这个脸皮薄得?要?命的?刑侦队长,估计要?羞愤欲死地跟她当场翻脸。 「到?我?家贴身保护?」宋冥故意觑着齐昭海,坏心?眼地又重复一遍: 「也不是不可以。」 这句简短的?同意,昭告了同样短暂且理由正当的?,一夜「同.居」生活的?开始。 平素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宋冥,事后也忍不住反思,为什么她那会?儿对合住这种本该排斥的?事情,答应得?如此轻而易举?之后,宋冥成功得?出结论——因为她太好奇一旦答应下来,齐昭海会?表现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而齐昭海的?反应,也没?让她失望。 得?到?允许的?那一瞬间,齐昭海振奋得?两眼放光。宋冥怀疑,齐昭海如果不是警.察,是警犬,他现在不仅会?摇尾巴,连耳朵都要?竖起来。 嘶,货真价实的?人形德牧。 第75章 猎巫童话15 在跟宋冥回家的一路上, 齐昭海的话突然变得很多。这一情况,也在他和?宋冥先后进入狭小的电梯间里之后,变得尤其明?显。 齐昭海几乎成了话痨。 聊的内容,还全是刑侦工作。 齐昭海局促不安地仰着脖子, 盯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楼层数字, 仿佛用目光长按显示屏,就?能助力电梯加速上升:「学姐, 你们跟那些受害者联络了一天, 现在有多少人愿意指认嫌疑人?」 像是怕意?识到,两人正在密闭空间里?共处的事实。 齐昭海看都?不敢看宋冥。 以至于, 宋冥没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齐昭海是在对她说话:「截止目前, 大概已经有二十多个?受害者响应我们了,而且这个?数量,还在缓慢且持续的增加当中。」 齐昭海点了下头, 本能地想找点东西继续说, 才发现这仅有的工作话题已经说完, 只好被迫保持沉默。 沉默在尴尬里?滋生,又在尴尬中蔓延。 齐昭海双手紧张到无处安放。五个?手指僵硬地在空中半抓握着, 垂在长裤侧边的接缝处。 宋冥只瞥上一两眼,就?大概明?白,齐队长今晚为什么聊工作这么活跃了。敢情是他太过紧张,只能聊案子缓解——仿佛只要嘴上还在说着跟案件有关?的事情,他们就?能够从接下来即将相?处一个?晚上的事实里?,跳脱出来, 假装还是无污染无公害的单纯共事关?系。 然而,要在情感上自欺欺人, 太难了。 「我只是在保护同事,保护同事……」齐昭海一遍遍给自己催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眼看着,电梯距离宋冥居住的高楼层越来越近,齐昭海口舌发干的症状愈发严重。他喉结一滚再滚,企图滋润干燥的喉舌,却总是徒劳。 「叮咚」,电梯轿厢到达指定楼层的提示音,终于姗姗来迟。 齐昭海如获大释。 当电梯门开启的那一刻,他长舒出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跨了出去。 「这么心急?」宋冥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家门,一边扭过头,噙着微笑故意?误解他:「齐队长的态度这样有趣,让我很难不多想啊。」 「多想什么?」齐昭海下意?识反问。 宋冥觉得自己心眼变坏了。一瞧见齐昭海这样害羞纯情,却偏要装正经的样子,她就?禁不住想要去逗上一逗:「我还能多想什么?无非是……齐队长是不是也蓄谋已久?」 那尾音弯绕而上扬,宛如藏了蜜做的钩子。 齐昭海以为被点破心思,心下暗暗一惊,很不巧地撞在那钩子上。他好险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咳咳咳……学姐,你……你你不要凭空辱人清白啊。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 他声音发虚,否认得很没可信度。 既然,齐昭海对此的否定不太可信,那真相?就?是…… 宋冥及时截住,没再往下想。捏在右手掌心中的钥匙转过最?后一圈,锁孔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她稍稍用些力往里?一推。 大门应声而开。 宋冥径直走?进黑暗的屋里?开灯,齐昭海却站在门口愣住了。 这里?根本就?不像一个?家。 通常人们理想概念中的「家」,远不止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庇护所这么简单。家是能让人在内休息放松,乃至寄託精神的地方。然而,宋冥的家,则完全违背了这个?概念。 与其说这是她家,不如说这是个?样板间。 明?明?生活所需的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却偏偏没有一丝有人生活过的迹象。甚至有些家具上面,竟然蒙着刚买来时的防尘布,没拆过封。 齐昭海流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你平时真的住这儿吗?」 宋冥:「住啊。」 齐昭海:「那这里?为什么……」 「因为我每天回来的时候都?很晚,这个?家对我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有张床休息,以及偶尔可以在书?房处理工作。」宋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房子买来的时候就?是精装修,平时客厅、厨房里?的东西用不上,所以其中有很多一直没拆封。」 合理,也合法。 就?是着实有点不对头。 齐昭海深感不可思议。他艰难地拆掉了沙发上的包装,勉强找了个?坐的地方:「就?没有人觉得,把东西都?这样不拆封地放着,可能有点奇怪吗?好像你从没住过这里?一样。」 宋冥耸了下肩:「没有,因为你是来我家里?的第一个?人。」 齐昭海心里?暗戳戳高兴。 冰箱大概是很久没人打开过了,里?面的食物饮品大多过了期,旁边整整一大盒加浓的速溶黑咖啡粉,倒是被喝得只剩下一两包。一看走?的就?是罔顾身心健康,一心只求高效办公,每天往死里?熬夜的路子。 齐昭海帮忙扔完冰箱里?坏掉的东西之后,发现这冰箱几?乎成了个?空壳。 他艰难地从中找出一盒没发馊的牛奶,倒进杯里?加热,本着好人做到家的原则,把牛奶递到宋冥手边:「我猜你可能胃不是太好,把咖啡换成牛奶,可能对胃病康復会有帮助。」 这一换,□□含量直接降级到0。 存心不想让宋冥熬夜。 宋冥慢条斯理地一掀桃花眼,未语先笑:「从我家的陈列摆设中收集线索,推断出我的生活习惯,再从这些习惯中,推测出我的健康状况?」 她纤长的手指虚按在牛奶杯上,却没半点要接的意?思。 指尖擦过指尖。 齐昭海过电般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躲,却因顾虑那杯牛奶可能落地,不敢去躲。 杯口升腾的热气模煳了视线,宋冥在水雾朦胧中缓缓直起?腰,距离挨得比杯子还近。直至观察到,齐昭海的肩背线条如蛰伏般难耐地收紧,她才勉为其难地拿走?奶杯,将其轻轻放过:「职业病。哪儿有人学侦查学,是侦查同事用的。」 齐昭海不服气地回呛:「那你学微表情心理学,还不是拿来研究我了?」 他们两个?,彼此彼此。 「虽然说,撞你的那辆车遮住了牌照,但要查它?,还是有办法的。」齐昭海坐回沙发上,坐在宋冥身边:「我记下了那辆车的型号和?颜色,刚才已经通知下去,让人去查这辆车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云程市这个?地段不算偏僻,监控的覆盖率和?覆盖面积,还是可以信赖的。 他们只需要等待结果。 沙发材质松软,人一坐上去就?往下陷,齐昭海陷在沙发里?,悄悄侧头凝视宋冥。 牛奶还烫着,宋冥用双唇含住杯沿,极小口地先抿了一下。她这么多年?喝惯了咖啡,现在再喝牛奶,竟然有些不太习惯:「男死者的死亡现场的人,身份都?确认完了吗?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阮文的?那个?眼镜碎片,我怀疑是他留下的。」 「身份还没确定完,还差一个?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齐昭海说得坦诚而详细,没想过对她隐瞒调查进度:「阻止受害者被拖进包厢,引爆了多人斗殴的那个?人,目前还没有找到。目击者大多是包厢里?的醉鬼,对那个?闯入者的印象无比模煳,因此我们还在寻找当天的目击证人,想通过这些人的描述,最?终得出那人的长相?,根据这长相?寻找。」 要徵集目击者,要绘制长相?,还要大面积寻人……他们的工作量无疑是很大的。 时间紧,任务重。 寻人之路的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破案时间只剩下极有限的最?后一天,如果能有更省时省力的途径,来达成这个?目的,齐队长自然乐于知晓:「我很想听听,为什么学姐会觉得,这个?人到过男死者的死亡现场,而且参与了打斗?」 「说来惭愧,我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只是出于某种直觉。」宋冥点了点太阳穴:「阮文的女友林懿咏,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个?已经被迷晕,却依旧逃过一劫的受害者。更重要的是,我跟樊甜恬今天到他们家时,发现阮文的眼镜是最?近新换的。」 不仅换眼镜的时间太过巧合,林懿咏的逃脱运气也过于好了。 总之,嫌疑不小。 宋冥说着,很快作出决定,道:「明?天一早,我会尽快去林懿咏家里?一趟,问问他们在男死者遇害当晚,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可以,最?好把阮文的指纹也带一枚回来。」齐昭海提醒。 他想要拿到阮文的指纹,将其和?杂物间现场的眼镜碎片上提取到的指纹,进行对比。最?好,能够在获得指纹的同时,不要引起?嫌疑人阮文的警惕心。 宋冥有些犹豫。 因为对于她来说,这或许有点难。 她既没有受过相?关?训练,也没有任何以往的经验可供参考。 宋冥在脑子里?模拟了一遍,如何能够温和?而不失礼貌地提醒齐昭海,她只是个?研究心理学的顾问,并未像他们一样经过系统的警校培训。但在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把这个?附加任务给接了。 毕竟,作为警局里?罕有的,职业不是警/察的人,她在不使人警惕这方面,确实具有天然的优势。 实在不好推辞。 宋冥两手捧起?杯子,低下头啜饮牛奶,把婉拒的话一起?咽回肚子里?。 看着宋冥,齐昭海不知为何感觉有点耳热。他急忙别过脸,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学姐,等查清你母亲的案子,你就?要走?了吗?」 第76章 猎巫童话16 这个问题, 齐昭海其实想问很久了。 齐昭海还记得?,多?年之前那场让他猝不及防的不告而别,还有他好不?容易找到宋冥的大学去时,窗内宋冥那双冷漠的眼。 隔着教室玻璃, 旧人那双眼眸淡淡如镜中之月。 眸中光景依稀如昨。 上挑的眼角故作多?情, 可宋冥望向他的眼神?,却默然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 那眼神?冷得?像冰, 淡得?像水。教室外没有下雨, 被这目光扫视过的剎那间,齐昭海却仿佛被瓢泼大雨浇透了, 从头到脚淋了个彻底。 有那么一刻,齐昭海觉得?, 他特别像一只被抛弃而不?自知的犬类,固执地跨越山海,克服艰难, 只为了最终奔赴到主人身边。殊不?知, 那人早已经倦了他, 忘了他,从没想?过与他重逢。冷漠比尖刀更加锋利, 弃犬苦苦的寻觅,只不?过是个荒诞的笑话?…… 曾经的经歷结了痂,但齐昭海知道它从未癒合。 每次离宋冥越近,关?系越发展,那道疤就越是用一种惊惶的隐痛,提醒着他。 齐昭海后知后觉地感到怕。以?对?宋冥的了解, 他想?,他早已知道宋冥的答案。因此不?等?宋冥回答, 齐昭海就急切地往上叠加筹码:「不?管你是要更好的薪资,还是更好的福利,这些我都?是可以?帮你努力争取一下的。」 他不?想?……再?被抛弃第二次。 可宋冥只微笑着摇摇头:「不?,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齐昭海不?死心地一再?询问,固执地想?从灰烬中烧出一把火:「没有诉求吗?」 但埋在余灰深处的火星,仍熄灭了,熄灭在窗外风声呜呜咽咽的哭腔里,任凭寒风敲打窗棂。宋冥双手捧着那杯牛奶,盯着杯口逸散的温热白雾出神?。良久,她才缓声启唇:「……如果我说,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终目的,只是死亡呢?你相信吗?」 灯光融化,自上而下滴落。 宋冥的睫毛被濡湿,像染了一层莹润的泪。 她的口吻是那么温和,仿佛躺进阴冷的墓穴里,不?是世人不?寒而栗的结局,而是她求之不?得?的归宿。 「人都?会死的,我知道。」齐昭海不?是不?明?白宋冥的意思,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过明?白,齐昭海才忍不?住以?误读她的话?语,迴避这句话?背后可怕的想?法:「但是在死之前?,你就没有什么记挂的人和事吗?」 宋冥认真地想?了想?。 最终,她却仅仅回以?沉默。 窦母好歹在乎她的女儿,可宋冥有什么在乎的吗?没有。 她没有能在乎的人事物,一样都?没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怨恨宋冥的母亲早已离世,有血缘关?系的生父不?知所踪,继父对?她的憎恨,更是强烈到一度险些将她杀死……来自亲人的恨意,淤积成潮湿泥泞的沼泽。早在宋冥年幼时,这泥淖便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宋冥早已失去活着的意义?,只因被父亲屡屡告诫,不?能浪费母亲的牺牲,她才不?得?不?勉为其?难地,留下自己这条充满负罪感的性命。 不?自杀,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的努力。 齐昭海突然感觉到一阵绝望,某种若有所失的情绪,煳住了他的咽喉。 窦母能够被激起的恨意挽回,但宋冥呢? 她能够用什么留住? 宋冥没有大幅度的情感波动,无爱无恨无所牵挂。她不?结交朋友,不?在世间留下任何羁绊……这样轻飘飘的人,好似烟云一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风吹散,再?也寻不?见踪影。她会离开,跟齐昭海恐惧的多?年以?前?一样。 齐昭海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但他还是说道:「特大劫杀案的资料,我会帮你申请更多?权限的。今晚我睡沙发,你安心进里边睡吧。我睡眠浅,半夜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醒的。」 但,宋冥没有动。 她低头专注地看着杯里的牛奶。杯壁圆圆,天花板上的灯光倒映进乳白的液面里,像是框住了一轮月亮。 宋冥昂头,把牛奶连同月亮一饮而尽。 热意从肚腹蔓延到四肢的同时,宋冥忽地意识到,这是母亲死后,她第一次喝到别人帮她热的牛奶。温暖胀满心房的感觉,太过久违,一时令宋冥有些措手不?及。 进卧房前?,宋冥回首望向沙发的方向:「晚安。」 她在黑暗里默默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于是推门走进了房间。关?起的房门,从门缝里挤出一道狭而窄的光。暖色调的,像一道夕阳。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客厅里有人抬起头,用眼眸追寻着那道光线。 「晚安。」齐昭海的嗓音闷在棉被里,模煳不?清,音调里听不?出情绪波动。也不?知道在跟谁说。 明?天见。 . 当晨曦驱散黑暗,暖暖地晒在枕巾上时,昨夜的情感波动仿佛虚幻一梦。 宋冥从梦里醒来。手边装过牛奶的杯子边沿,还残留着一圈未经清洗的奶渍,然而她的心已然沉寂。 今天,就是破案期限的最后一天了。 这是宋冥的第一个念头。这个想?法来势汹汹,不?断催促她意识到时间的紧迫性。 「昨晚撞你的那辆车查到了。」齐昭海在见到她后,兴奋地宣告:「车主是个赌徒,欠下了倾家荡产都?还不?上的巨额赌债,他母亲又?在医院里躺着。这大概是他被买通的原因。」 这么简单的利益联结。 要打破,应该不?会特别困难。 相信警方很快能从这赌徒的嘴里,问出幕后指使他撞人的操盘者。 今天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宋冥按照她昨天就已经定好的安排,前?往了林懿咏家中。 林懿咏今天没出门锻鍊,而是在家里准备礼物。 她手笨,不?太擅长这些手工活,从昨晚就开始熬夜偷偷做礼物,硬生生把自己在冬天的低温里,累出了一身的汗。由于失败率太高?,林懿咏脚边堆满的包装纸和丝带无一不?皱皱巴巴,几乎垒成了一座小山。 五颜六色的,活像散落了一地的浪漫。 「为什么不?去商店买一个?这样很费时间吧?」宋冥问。 不?料,林懿咏在亲手做礼物这件事情上,异常执着。她摇摇头,笑着抽了张面巾纸,擦拭掉鼻尖上滚落的汗珠:「自己做的东西,意义?不?一样嘛。外面买不?到,所以?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 「哦对?了。等?下阮文要是回来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起把这些东西藏进柜子里,不?要让他知道?」林懿咏忙不?迭地开口请求:「明?天就是我们恋爱五周年的纪念日?了,我想?保持点神?秘感,给他一个大惊喜。」 林懿咏预想?着即将出现的场面,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她已经等?不?及看见阮文的反应了。 那场景,一定很有趣。 「谈了五年,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宋冥随口问起。 「确实不?错,但也不?总是那么好。」林懿咏甜蜜地笑着,沉浸在爱情中:「他以?前?笨得?很,不?开窍,老惹我生气,我脾气又?急,一急起来,我们俩就老吵架。后来,我们恋爱一周年纪念日?前?,他有一次给我气得?特别狠,我被气得?好久都?没有理他,他就给我写了张保证书,保证不?骗我,不?玩失踪,不?冷战……」 之前?在他们面前?,林懿咏基本以?一个坚韧的形象出现。她不?惧舆论,率先发声,将受害者聚集到一起相互保护……好像披了层无坚不?摧的盔甲。 而阮文,是她盔甲之下隐藏的软肋。 触及着她柔软的一面。 见到林懿咏脸上洋溢的幸福,宋冥突然有些不?忍心问她,她和男友那天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有证明?,自然最好不?过。 但万一没有呢? 这悬丝之上的岌岌可危的平衡,只怕要被打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宋冥几番斟酌,深感难以?开口。反而,是林懿咏先停下做礼物的动作,给她倒了水,顺便问起她此番的来意:「听说你昨天晚上差点被车撞了,没事吧?今天怎么特地跑过来一趟?」 宋冥:「林小姐,你还记得?你在餐吧被迷晕的那天,是什么时候吗?」 林懿咏:「那个灵异直播的前?两天。」 甫一听闻,宋冥便眉心微蹙。很不?幸,她的预感成了真。林懿咏出事的那天,跟男死者的遇害时间,刚好是同一天。 阮文的嫌疑直线飙升。 「你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吗?你昏迷过后,发生了什么?」宋冥顿了顿,没有动手边的水:「还有,你男友阮文的旧眼镜,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又?是什么时候换了新眼镜?」 宋冥的问题如连珠炮一般,一时间让林懿咏有些招架不?住。但她很快觉察到,宋冥关?注的重点发生了转移:「我被迷晕的事,跟我男友有什么关?系?」 面对?林懿咏困惑的目光,宋冥只能守口如瓶。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林懿咏的认知。她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儿,慢慢从那些问句中,咂摸出来了些许不?安的因子。这些不?安,在她胸膛内慌乱而迷茫地左突右撞,惊动着原本规律的心跳。 在此之前?,林懿咏万万没想?到,阮文会被卷进这潭浑水里。 而且捲入的深度,远比她所想?的危险。 林懿咏甚至想?不?到阮文会欺瞒她什么,阮文虽然有时候略微胆小笨拙,对?待她,却永远体贴温柔。可现如今,那一份阮文写的保证书,就像一记耳光,清脆地甩在她脸上:「阮文跟我保证过,他不?会跟我说谎的……」 但他说了谎。 林懿咏知道,能够让办案人员不?断追问的人,嫌疑必然不?可能低。 而林懿咏却愕然发现,她对?阮文做过什么,一无所知。面对?宋冥的提问,她答不?上一个字:「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清醒以?后,就在家里了。阮文这些天很少回来,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等?他回来后,我会帮你们问一问的。」 寒冬的空气,结满尖锐的冰凌。 林懿咏将这冷气吸进,感觉像吞了一团冷硬的刺,从鼻腔到肺叶都?疼得?彻骨:「因为我也很想?听听,他究竟对?我隐瞒了什么。」 第77章 猎巫童话17 疑心就像被拦截在水库里的水, 一旦开?了闸,便止不住地往外涌。 林懿咏突然间很想揪住阮文的衣领,问问他是否已经忘却,曾经那些他亲口许下的承诺。那些承诺, 那份保证书, 是不是只有她林懿咏一个人记得? 两人一起走过的林间小路,一起度过的情人节, 一起游玩过的山水……所有关?乎他们的一点一滴, 还被完整地保留在回?忆里,琥珀一样剔透晶莹, 林懿咏却不敢去回想和探索。 现?在翻开?回?忆,她看不到其他—— 涌现?出来的, 只有更?多?令人起疑的细节。 被下药那晚醒来时,空无一人的房间;阮文毫无徵兆去换的新?眼镜;阮文身上莫名多?出来,却藏着不让她看的淤青和伤疤…… 过往的美?好, 好似一个飘在空中的虚幻泡沫。泡沫的表面不断膨胀, 七彩的光也随之流转。然而, 泡沫都是易碎的,无数尖刺一个个从?疑点里生长出来, 自内而外刺破了它。 「我之前跟阮文强调过很多?次,我最讨厌被欺骗。」 做礼物?留下的满地狼藉,林懿咏越看越觉得碍眼,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它们连同礼物?一併收起:「看你们的样子,他不仅骗了我, 骗的还是一件严重的大事。」 但林懿咏第一反应,竟然是为男友担心。他伤得重吗?会?被捕吗? 林懿咏暗笑自己昏了头。 等到她瞥见宋冥拿起放在桌上的水, 稍稍抿了一口时,林懿咏才意识到,她给自己倒的那杯水,还一滴没动。 在这样的霜天冻地里,水早已凉透了。 入不了口。 「别喝。水太冷了,我再给你加些热的。」林懿咏拿起热水壶,招唿宋冥道。 他们家里习惯使?用一次性的纸杯饮水,杯子的优劣势非常明显。坏处是纸杯的保温效果很有限,天一冷下来,时不时就得添些热水。好处则是用完就扔,保证卫生。 宋冥的水杯在手边。林懿咏心事重重,她的水杯打从?放在那里,就没动过。 桌子上还剩一个纸杯。 这个杯子是谁用过的,不言自明。 宋冥动了心思。在林懿咏收拾东西,将杯子和废弃包装纸一起装进垃圾袋时,宋冥主?动提出帮忙:「我等下也要出去,帮你把垃圾带出去丢吧。」 林懿咏不疑有他,将装有那纸杯的垃圾袋递给了她。 . 宋冥当?然没有将垃圾袋丢进垃圾桶,她把袋子带回?了警局。 宋冥穿着浅蓝的纯色大衣,霜雪似的一个人,与她手里拎着的黑色垃圾袋,形成了一种离奇的怪异感?。齐昭海看得直皱眉头,不敢让她多?拿那袋垃圾,赶紧伸手接了过来。 宋冥没了负担,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你要的阮文的指纹,就在那纸杯上。」她颀长纤细的手指,隔着那层半透明的塑料垃圾袋,轻轻指了那里面的纸杯一下:「也许在纸杯边沿,还能从?残留的唾液里,提取到阮文的dna。」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要指纹,她连dna也一併送上。 诚可谓是圆满完成任务。 宋冥习惯性瞟了眼墙上的挂钟,发现?她这次去林懿咏家加上路程来回?,就算紧赶慢赶,也照样花了两个半小时。她心里禁不住有些不踏实:「你那边呢?进展怎么样了?」 宋冥在心底默默倒计时。 今晚九点,岳局给的时间就将耗尽。 而现?在是上午十点多?,最后剩不到十一小时,要是再不出点成果,破这个案子估计要悬。 「哼哼,学姐可别小瞧我。」齐昭海瞧出宋冥的忧虑,朝她挑眉一笑:「要是忙活了这么久,还没点成绩,我这队长的职位干脆不要当?了。」 光说没用,齐昭海将成果逐一列举出来。 一副任君过目的模样。 真别说,这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地排下去,的确有点小壮观。 「首先,是昨晚蓄意撞你的司机。」齐昭海对这一点格外记仇,因此选择把这件事,放在第一个说:「这个司机比想?象中的难搞一点。今天早上刚逮回?来,简尧带着石延还在审。不过,应该用不了太久。」 哪怕过了一夜,齐昭海都不敢设想?,要是他没及时赶到,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 是血溅车轮,还是骨骼尽碎? 之前宋冥只是离开?,就已让他铭心刻骨,一想?起宋冥可能会?倒在血泊当?中,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桃花眼失去神采,无法聚焦,齐昭海只觉全身血液倒流,如堕梦魇。 过了须臾,恍惚中有什么抵上了齐昭海的手背。 熨帖的热度,将他从?梦魇拽回?现?世。 齐昭海垂下眼睑,发现?那是个马克杯,杯子里面装满了牛奶,正从?杯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浓郁奶香味。拿着杯子的那人,正是宋冥,也不知道这牛奶是她什么时候热的。 「在想?什么呢?新?进展就这一个吗?」宋冥微笑着,把马克杯塞进他手里:「喏,昨晚那杯热牛奶,现?在还给你。」 齐昭海在怔忪中迷迷煳煳地接了,这是宋冥第一次送他东西。 即便只是一杯「还回?来」的牛奶。 最重要的是,这杯热牛奶提醒齐昭海,宋冥还活得好好的,他想?象中惨烈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齐昭海的心落回?了胸腔里,大脑像卡带后的机器一样,缓慢地恢復运转:「我们在镜片上发现?了几个指纹。除了参与打斗,但没戴眼镜的两个人以外,有一个人的指纹出现?得特别频繁,应该是眼镜的主?人。我们导入指纹库对比,没发现?相似度很高的,眼镜的主?人应该没有犯罪史。待会?儿,我拿纸杯去把指纹对比一下,就知道它是不是阮文的了。」 齐昭海说得口有点渴,他对着那杯牛奶看了又看,终究没捨得喝: 「除了这些眼镜碎片,痕检部门还在男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也就是那个杂物?间里,发现?了更?多?的微量痕迹……我们可能马上要再回?餐吧的杂物?间一次。经过之前的证据搜集,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应该足够支撑我们还原现?场了。」 如果参与打斗者的身份,基本上已经确定无误,那么警方最大的问题,就转变成为——当?晚的混战局面中,是谁把男死?者段鑫推出去,撞到那个柜门角上的。 鑑于当?晚战局的参与者和目击者,都因为醉酒与混乱的影响,全都说不清个所以然来。 这个现?场,非还原不可。 . 这次出现?场,樊甜恬明显发现?,他们齐队长多?携带了一样东西—— 一个平平无奇的保温杯。 这保温杯怎么看怎么不出奇,却被他爱若珍宝地揣在怀里,重视程度,仿佛岳焱局长有了接班人。 然而,樊甜恬随即发现?,齐昭海队长对待这个保温杯的心理,跟岳局的念旧心理很不一样。虽然同是保温杯,这保温杯远比岳老局长的战损版保温杯要新?得多?,完好无损,没有那些饱受摧残留下的坑坑洼洼。 一看,便知是刚从?街边买来的。 不是因为款式喜欢这个杯子,也不可能是因为念旧,那是为什么对这保温杯爱不释手? 樊甜恬跟旁边的警员一打听,才知道齐昭海爱不释手的不是保温杯,而是保温杯里的东西。宋冥顾问给他们齐队长的那杯牛奶,齐队长既不捨得喝,也不捨得放下,于是想?办法把牛奶装进保温杯里,一起带来现?场了。 他们队长别太爱了,樊甜恬哭死?。 她当?场宣布,这就是她心目中的绝美?爱情。 混乱的作案现?场,还原起来也是一个绝顶难题。为应对这一点,齐昭海带足了工具。 「根据男死?者段鑫头顶的创口角度,结合致伤物?的凹陷情况,死?者被推时受到的那个力?,应该是从?这个方向来的。」齐昭海反推力?的来向,根据撞击的角度,以男死?者撞到并致伤的柜门边角为源头,自上而下倾斜地拉出一条细线。案发时,兇手就站在这条线经过的位置。 而且他所处的位置,绝对低于段鑫。 「我们最需要的,就是知道当?时在这条线的位置上,站着谁。」 齐昭海停顿了一下,道:「段鑫死?亡案,涉及到的嫌疑人有四个。一个是这边的服务员小林,两个是当?晚对男死?者有成见的顾客,分别是陈祥和洪明。最后一个,是刚刚经过指纹对比,确定下来的阮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他们需要重演案发现?场,再现?当?时的情况。 樊甜恬扮演的是服务员小林。 「服务员小林是第一个走进杂物?间的。根据服务员小林的口供,他习惯先把昏迷的女性放到柜子左边,再打开?柜门,把人抱起来往里搬运。」 为了重建的准确性,樊甜恬特意走到门外,再装作拖着重物?的姿势,推门走进杂物?间。将自身代入服务员小林后,她甚至完善了其中的细节:「林懿咏说,她那天昏迷中,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拖拽她。但为避免其他顾客生疑,服务员最可能的做法,是将她先扶到杂物?间外面一点的地方,在那个仅餐吧员工可进的通道里,才改扶为拖的。」 扶这个动作,代表了对人基本的尊重,却只是服务员装出来的。他只把受害女性当?做赚钱的货品。 樊甜恬继续往杂物?间里走。 脚步,停在那扇大开?的柜门前。她做了个假装拉开?柜门的动作: 「服务员小林照例将林懿咏放到柜子左侧,打开?柜门,刚准备要把林懿咏抱起来,再把她送进去供段鑫取乐时,阮文闯进来了……」 就此,导火索被点燃。 愤怒如同一把从?地底窜起的野火,火光沖天,烧穿了潜藏在杂物?间里作恶的污浊。 第78章 猎巫童话18 那把地火, 最初只是一点小火星。 阮文虽在?闯入后,目睹了犯罪中的一环,但他本身性格温和怯懦,不希望与人发生冲突, 不可能主动挑起事端。 「阮文来这里?的目标很明确, 就是来寻回女友。所以,他的行动轨迹起初非常清晰。」宋冥同样从外面走进门。只是, 想及阮文对餐吧的杂物间是极其陌生的, 她进门前动作更加谨慎,把门推开后, 也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 直到将目光锁定在柜门左侧,宋冥的步子才骤然大了起来。 因?为那一刻—— 阮文看见了他失踪的女友。 宋冥:「阮文进门后, 直奔女友林懿咏,试图将女友带走。」 「但他失败了,因?为服务员小林阻止了他。」樊甜恬补上了后半句话, 她往侧边迈出一步, 挡在?宋冥扮演的阮文, 和?应该躺有林懿咏的位置中间:「如果小林让他带走林懿咏,小林就要被开除了。」 因?而, 不管阮文再怎样苦苦哀求,服务员小林都不会有半点心软。 他不可能?放林懿咏离开。 小林冷酷的拒绝,让阮文深深意识到了这里?的危险性,也意识到将女友带离这里?的急迫感。 杂物间里?屏蔽了信号,报不了警。原本最不擅长,也最不喜欢使用武力的阮文, 在?迫不得已之下,终是被逼着使用了武力, 尝试从他们手里?抢回女友。 段鑫在?这时候,从包厢那边通过柜子里?的通道,看到了杂物间这边的状况。 他登时怒不可遏。 居然有人敢跟他段鑫抢女人。 长期把女人视为玩物的观念,让段鑫将阮文此时的行为,当做了一种?对他的羞辱。 「我们在?柜子靠包厢的那一边,和?柜子的通道内,提取到了段鑫的指纹、皮屑,和?他鞋底上沾有的泥土成分。」齐昭海拿着痕迹检测报告,说:「这说明,盛怒下的段鑫,手脚并用地翻越过了柜子中间的通道,来到杂物间。」 只为给阮文点颜色看看。 原本,杂物间这边的阮文和?小林还?是以口头为主、比较轻度的推搡,自打?段鑫来后,战况立刻升级。 「段鑫进到杂物间后,直扑阮文。按照服务员小林的口供,他看到段鑫一拳打?向阮文的颧骨,不过被阮文躲过了,于是拳头砸到阮文侧后方?的柜子上——我们在?那个柜子表面,提取到了段鑫的油脂与皮屑。」齐昭海虚指出发现这些微量证据的位置,而后接着道:「服务员小林看有人撑腰,态度也更加强硬起来。」 但阮文不可能?退让,他一退,就相当于把女友留在?这危险当中。 他的深爱,不允许他退缩。 这三个人之间存在?的矛盾,将冲突一步步激化。段鑫砸空的那一拳,拉开了混乱的战局。 「别?忘了,还?有那两个火上浇油的。」齐昭海温馨提示,从边上拉来俩警员,让他们友情出演这两个富二代顾客:「几乎是男死者段鑫拳头一挥空,陈祥和?洪明就先后钻过来了,为的是近距离嘲笑段鑫。」 段鑫需要应对的人,遽然变成三个。 他们尖利的嘲笑声,成功地让段鑫转变了攻击对象。 段鑫刚因?为没能?打?中人,心头正窝火,这两人直接撞枪口上了。段鑫看着他们嬉笑的嘴脸,越想越气,挥起拳头冷不丁给了陈祥和?洪明一人一拳。 「这两人事后都做了验伤。当时陈祥被一拳打?在?胃上,洪明则是左脸挨了拳头,现在?这两个人的伤还?没好全。」齐昭海手里?有医生的验伤报告,说起话来一点不虚:「他们本就对段鑫早有成见,在?疼痛的刺激下,他们更是愤愤不平,奋起反抗,三人扭打?作一团。」 随着战火中心的转移,阮文暂时远离漩涡。 其实以当时的情况,阮文如果选择一个人偷偷离开,他本可以走得掉。但他没有怎么做。 宋冥:「阮文靠近女友林懿咏,想趁乱带走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服务员小林不可能?坐视不管,阻止阮文带走林懿咏,是他的职责所在?。」樊甜恬说:「他要极力阻拦,却不想太惹上官司,所以可能?不会打?得太重。等等,这个位置……阮文的眼镜,会不会是这时候被打?掉的?」 樊甜恬瞟了眼宋冥当前的站位,顿似醍醐灌顶:「如果阮文站在?宋小姐这个位置,服务员小林使用惯用手右手,打?掉阮文的眼镜,那眼镜恰好可以飞到我们发现眼镜碎片的那个柜子附近。」 「只是打?掉?那这副眼镜是怎么碎的?」宋冥问?。 以那个力度打?碎不太现实。 就算打?碎了,眼镜的玻璃碎片也会在?服务员小林手上,留下划痕。 「最有可能?是被踩碎的。」齐昭海回答:「经比对,镜片上的鞋印部分与陈祥的最吻合。应该是段鑫那三个人在?打?斗中从这里?经过,无意间把眼镜踩碎,并把一些碎镜片踢到了柜子底下,镜片因?为藏得较深没被及时清扫,才会被我们发现。」 镜片破碎的来龙去?脉清晰了,案件的初期发展也梳理清楚了。 宋冥的眉心,却在?不觉间越蹙越紧:「我记得,阮文近视的度数实在?不低。那么眼镜被打?掉后,他岂不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本已孤军奋战,再加上看不清周围…… 註定只能?任人宰割。 . 当晚,阮文陷入极不利的境地。 他的视线,自从眼镜被打?落的那一刻,一下子变得模煳不清。 令人晕眩的灯光在?阮文眼前晕开,扭曲成斑驳陆离的色块,像一盒泼洒混杂的颜料,中间凝不出轮廓界限。只有恶魔,在?他耳边高?声叫嚣—— 「呦,一摘眼镜就成瞎子啦?」 「两只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多可怜。」 「告诉你?,敢跟爷作对,你?还?太嫩了点儿。」 嘲笑和?讥讽同时往耳洞里?钻,一声叠着一声,阮文哪个音节也听不清。他只能?够感觉到,高?浓度的恶意在?他身边凝作实体,刀尖一样,从四面八方?往他肉里?扎。 视听中的一切都让阮文惶恐,胆颤。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如果有得选择,阮文一定会尽可能?快速地从那扇门里?熘出去?,以求一个平安脱身。可是林懿咏还?孤零零地躺在?这里?,他不能?走。 阮文怕冲突,怕争斗,却更怕看到他爱的人受到伤害。 不知道是谁的拳脚落了下来。 阮文狼狈地避着这些蛮力,竭力扭过头,去?看地上的林懿咏。 林懿咏被下的药不少,睡得很沉,双眼紧紧地闭着。她的脸庞在?阮文的视野中,已变得模煳朦胧。熟悉的眉眼这时看来,像隔了层厚重的水雾。 可阮文知道,那是她。 再怎么模煳不清,那也是她。 额头有血渗了下来,有鞋底踹在?阮文的背上,把他踹倒在?地……阮文听见皮肉被重击的闷响,隐隐还?伴随着骨裂声。阮文已经被逼上绝路。他想躲,却躲不开,想蜷缩,却偏偏要舒展开身躯,才能?摸索着往林懿咏的方?向爬。 阮文很怕虫,但他从未觉得,自己那么像一条在?污泥里?蠕动的虫子。在?爬行的过程中,他几度感到眼前发黑。 是因?为晕血,还?是因?为巨痛? 阮文分不清。 只是,当终于握住女友的手时,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尝到了喉咙溢出的腥甜味道。 阮文一直以来都知道,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女朋友——林懿咏就像她的名字那样,有义胆,有勇气。林懿咏会在?他受欺负时,帮他出头;在?他怕虫时,帮他踩死虫子并处理掉;他抽血时晕血,林懿咏就帮他遮住眼睛……一直以来,都是林懿咏在?保护他。 阮文颤抖着,唿出一口带血腥的气。 原来,他被林懿咏保护了那么久啊。他笑着想,现在?该换他来保护她一次了。 恋爱是一种?双向的关?系。 保护,也不应该总是单向度的。 阮文盯着对面林懿咏沉静的睡颜,缓缓得到了勇气。 在?下一击裹着风迎面袭来的时候,阮文突然爆发。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尽数推开了挡在?他周围的人,抱起不省人事的林懿咏,跌跌撞撞地逃出门去?。 . 「按照这条行动轨迹,阮文是离这条线最近的。」宋冥依照证据和?阮文的心理,推出了那晚他最可能?的做法,并据此划出一条动线:「推段鑫的人,不会再有别?的了。」 只可能?是阮文。 就算他们再怎么不愿承认,也没有除此之外的第二个真相。 齐昭海无声地嘆了口气,他理解阮文的所作所为,最后却别?无选择。齐昭海叫来警员:「抓人吧。」 这里?距离林懿咏和?阮文的小家,不会特别?远。 只是他们这一趟过去?,阮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家了。 齐昭海他们人刚坐在?车上,还?没来得及出发,石延的电话就从警局打?了过来:「老?大,有一个人来市局自首。他说,他叫阮文。」 挺好,省得他们跑这一趟了。 齐昭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句,勉勉强强算作回应:「你?们审完那个司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审完了。」石延开始汇报情况:「简副队已经带人手去?抓买兇的人了,但扑了个空,那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司机说,那个人知道我们的很多信息,知道动不了警/察,可能?会从我们身边最亲近的人下手。」 最亲近的人…… 齐昭海心头微微一跳,不由得向宋冥投去?一瞥。见宋冥无恙,心里?一颗大石才落地。 齐昭海:「是我们的信息泄露了?」 「不知道,司机知道的也不多,问?半天也问?不出来。」石延焦头烂额:「更糟的是,简副队女友的电话打?不通了。」 怕不是要出事吧? 第79章 猎巫童话19 石延跟齐昭海汇报情况的同时, 简尧正焦灼地向女友云苹的手机里,播去一个个电话。 然?而,无论重复多少次,听筒里?传回的, 依旧是如出一辙的忙音。 电话没人?接, 简讯更是如泥牛入海。 可云苹从来不会不理他。云苹的心最软,又最没有安全感, 手机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说?什么也不肯离身。无论什么时候有人给她打电话,她即便没有及时接起, 也会?很快回拨。 联繫上司机的口供,简尧越想越觉得不安, 电话拨打得更加频繁。 「嘟,嘟,嘟……」简尧的耳畔, 被不间断的忙音持续占据。频繁的拨号换来的只有频繁的失望, 单调重复的忙音, 一遍遍拉着他的心脏往深渊下坠。 他还?清楚地记得,与这一幕极为相?似的场景, 在很多年前也发生过一次。那一次,罪犯残忍地带走了他妹妹小羽的生命。而这一次,有人?要狠心到?,连云苹也从他身边夺走吗? 简尧的唿吸被擢住了。 久远的伤痂皲裂开来,记忆深处的痛苦在復甦,熔断了理智。 从云苹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天起, 简尧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重蹈妹妹的覆辙。而如今,恶毒的诅咒再次应验, 简尧顿觉眼?前翻起一片血光。 难道在他身边的人?,註定要因为他的存在,而遭遇不幸? 当齐昭海让石延把电话拿给简尧时,第一次发觉,他们优雅健谈的简副队,有一天竟会?沉默至此:「现在智慧型手机都有带定位,我让技侦帮你查一查她在哪里?。想开点,没准儿你女朋友只是手机没电了呢。」 深陷在痛苦中的简尧没接话。 他心知肚明,没电只是安慰的说?法。 云程市的共享充电宝行业异常发达,但凡随便进一间店面,都能借到?充电宝给手机充电。 幸好,他们有靠谱的技侦。 「云苹的手机定位现已断开。」技侦将查到?的结果转告他们:「她的最后一次定位,出现在裕海大楼附近。」 裕海大楼,简尧听着有些耳熟。 他随即意识到?,裕海大楼便是他曾经和云苹见面的咖啡店。曾经云苹在这里?兼职打工过一阵,现在云苹虽然?已经在声?乐教育补习班就职,但有时候中午下班后,她依然?会?来喝杯咖啡。 「云苹有可能是在那里?被掳走的。」简尧说?:「她常去楼下的咖啡店。」 若是被掳走的第一现场,那里?也许有证据。 齐昭海当即制动车辆,准备出发。 「别忘了保持手机通畅,随时接听来电。」他提醒简尧:「既然?,嫌疑人?的目的是逃避法律的制裁,很有可能将你女友挟持做人?质,来跟我们交易。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是安全的。」 . 工作日的午后,咖啡馆生意冷清。 齐昭海赶到?咖啡馆时,简尧已经问过了咖啡馆的店长:「店长说?,云苹今天没有来过,她应该是在来的路上被抓走的。」 齐昭海:「从她工作的地方到?这里?,一般是走哪条路?」 简尧在手机地图上画出一条路线:「这条。」 齐昭海立刻将这张路线图发至工作群,让警力分散开,沿路搜寻云苹留下的痕迹。绑架案的人?质黄金搜救时间是24小时,他们所剩的破案时间更短,只有6个小时。 有限的条件下,只能分秒必争。 金黄色的晖光被高楼切割成一条条,狭窄细瘦,仓惶地散落在街上。刑侦队的警员像一把珠子?,转瞬散进光带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简尧的担忧成倍累积。 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了看。 没有来电。 这意味着云苹大概还?没有性命之虞。简尧安慰自己,心却依然?在嗓子?眼?里?悬着,落不了地。 就在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的剎那,花坛背后的一点闪光,突兀地钻进视野。简尧注意着那光点,一脚踏进斜阳里?,发觉这夕阳只有颜色,没有温度,冰冷得像具尸骸。他顶着光线走近,发现—— 这光点,其实是一颗珠子?的反光。 珠子?圆润可爱,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苹果绿,琉璃似的。简尧却在瞥见这珠子?时,倏地屏了息。 简尧弯腰将珠子?拾起,默默攥进手心: 「是她发绳上的珠子?。云苹是在这里?被带走的。」 云苹发绳上的那颗珠子?,前些时候就只剩两条线维繫着了,要掉不掉。所以他们约定好,一旦云苹遇到?危险,就把珠子?拔下来扔在路边。没想到?,这约定这么早就派上用?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简尧宁愿它?一辈子?都用?不上。 石延已经小跑着去调附近的监控了,在明确绑人?的时间、地点后,查监控的难度只减不增。 「绑匪的身份确定了吗?」宋冥问。 简尧点头,将绑匪的资料发送给她:「在确定买兇者后,我们尽可能斩断了他所有买兇的渠道,让云程市的车站和港口严查此人?,绝不能让他出境。我们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停止他疯狂的行为……」 殊不知,那人?竟会?丧心病狂至此。 其实简副队的思路也没问题,只是百密一疏,让那买兇者给逃走了。 简尧的悲伤与忧虑太浓,他越说?,言语里?的悔疚之意越挥之不去,分明到?简直如同加粗放大地写在脸上。而整个警队都知道,宋冥能读微表情这件事,宋冥想装作看不出都难,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 先解决问题。 宋冥直接放弃安慰:「所以说?,买兇者这次出手,只能自己上?」 简尧:「是这样。」 事态紧急,宋冥只来得及挑买兇者资料里?的重点,有选择地浏览了一遍:「明白了。这次的绑匪也是之前的买兇者,是个叫王宇的男人?。但是……云苹平时独居,最基础的警惕性应当是有的。绑匪是陌生男性,身高又足有一米七几?,云苹不可能不对他有所提防。」 如果受害者有提防,绑架的行为就不会?实施得那么容易。 绑匪是怎么得手的呢? 樊甜恬猜想:「会?不会?像是很多绑架案那种,绑匪藏在车里?,车子?一开过去,就把人?拖进车里?带走,然?后飞速逃逸?」 「这条路太窄,不适合停车。车辆从这里?过,也必须减速慢行。」宋冥扫视周围的场景,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退一万步讲,如果绑匪王宇用?的是这个方式绑人?,那么云苹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不会?有,更不可能有机会?拽掉头绳上装饰的珠子?。」 提出的假设被排除了,樊甜恬却没有气馁。 「王宇有没有可能伪装过?」樊甜恬:「现在不是有很多人?,假扮成需要帮忙的老幼妇孺,来拐走女生吗?绑匪有没有可能也这样做?」 伪装的思路是对的。 要想减少云苹的警觉,王宇必然?需要经过伪装。 只是,这绑匪平日里?养尊处优,财富上从来不愁,买兇找人?的途径又是突然?被截断的,他很可能没学?会?精妙的伪装手段。他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伪装自己? 宋冥沉下心神,缓缓代入兇手:「我是王宇,我去餐吧『消费』无辜女性的事情被发现,那些我祸害过的女人?要指认我,还?把证据交给了警察。我的好日子?还?没过够,不想被抓,所以花钱雇了司机去撞人?威胁。但一夜之间,司机撞人?失败被抓,我买兇的途径也没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措手不及,什么帮忙的人?都找不到?,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了……」 宋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这条窄路上行走着。 她的速度很慢。 漫无目的,没有意图。 那些迈出的步伐,只是为了让思维更加顺利地流淌起来。 「……在这危急关头,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宋冥说?:「警/察再强大也是人?,他们也有软肋,那我就挟持他们的亲人?。这样,就能逼他们给我放行,让我到?没有引渡条例的国家去。那个云苹,我在窦母自杀的直播视频里?看到?过,我准备挟持她,但是我该怎么样,让她对我不加提防呢?」 王宇一向富贵,家里?连件破旧的衣服都找不到?,更不会?变老变小的特效妆。时间有限,他来不及找人?借,更来不及学?,只能选择唾手可得的道具进行伪装。 这道具,最好是家里?已有的。 王宇家里?,会?有什么能够进行伪装的道具呢? 宋冥反覆翻着资料,在脑海里?构建王宇的成长环境。很快,她灵光一闪:「这边路边有人?卖艺吗?」 简尧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问,稍感诧异,因为这个问题看似跟案件没有丝毫联繫。然?而,简副队却依旧回答得一丝不苟:「在这条路上没有,不过附近有不少卖艺和表演的。有唱歌的,吹葫芦丝的,吉他弹唱的,还?有整个乐队出来义演的……云苹很喜欢,常常会?在旁边站着听一会?儿。」 顿时,宋冥的想法得到?印证。 这些卖艺人?无需穿得衣衫褴褛,也不用?扮作老弱病残,他们只需要有话筒和音响,或者怀抱一把乐器,出现在这里?就有了合理性。 「数十年来,『乐器学?习热』一直在家长群体中广为流传。手里?但凡有点闲钱的家长,都倾向于让孩子?去学?乐器,乐器课程几?乎成为了每一个小孩子?的课外必修。王宇那个时候,估计也没能逃过。」宋冥总结道:「王宇学?过乐器的可能性很大,家里?很可能有乐器。」 王宇逃亡时,直接把乐器往包里?一塞,带走就行。 过程不要太省事。 齐昭海立刻掏出警务通电话,拨给正在调监控的石延:「重点留意身上带着乐器,看着像是卖艺的那种人?。绑匪王宇很可能扮成了卖唱的人?。」 「收到?。」石延在手机的另一边,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继续查监控视频:「老大老大,还?真有一个挂着吉他,又拖着行李箱的。监控没拍到?绑架过程,但是这个人?被拍到?了两次。他第一次进画面的时候,拖那个行李箱很容易,好像箱子?很轻,第二次的时候拖起来却很吃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行李箱里?面装的,恐怕就是被绑的云苹。 第80章 猎巫童话20 监控画面?里, 得偿所愿的王宇拉着行李箱,大?摇大?摆地走出?画面?范围,向东边去了?。 齐昭海眸光微沉:「这条路的东边是哪里?」 「港口,东边是云程市的港口。」 简尧熟悉本地, 因此脸色愈发苍白:「王宇想从港口偷渡出国。如果被?我们?发现, 他就拿云苹做人质逃脱拦截,如果王宇没被发现, 成功偷渡……」 那样, 人质云苹便?失去用处。 她必死无疑。 王宇那种?把女性视为玩物的阴险小人,不可能留一个没有用的东西在身边, 云苹悽惨的命运可想而知。被?他无情杀害,抛进海里餵鲨鱼, 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怪不得我没有接到电话。」简尧心中?发寒:「原来王宇打的是这种?算盘。」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上车。」齐昭海拉开车门:「我查了?下,港口距离这里有半小时车程,蛇头安排船来载人也需要时间。我们?抓紧点, 即刻出?发, 说不定赶得上去港口救人。」 . 港口上, 两道人影正交头接耳。 样子鬼鬼祟祟。 午后的海面?宛如撒了?金粉,浮光跃金, 王宇却只嫌这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的电子帐户已被?冻结,只能当着蛇头的面?,从钱包一张张往外扯现金:「尽快给我安排一艘船,船的速度要最快。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王宇讨厌这破烂的港口,讨厌这儿的海风。 这海风腥咸湿润, 没多久就吹得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黏腻无比,像是浑身沾满一层细细碎碎半化不化的盐粒子, 让王宇浑身不得劲。 他急着从这离开,「唰」地拽出?了?一叠钞票。 鲜红的票子,照得蛇头眉开眼笑。 蛇头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那叠大?红钞票,却在最后关头,慢悠悠地把手缩了?回?去。 「怎么?钱不够?」王宇再次掏出?钱包。 蛇头瞪直了?两眼,目光恨不得钉在他鼓鼓囊囊的钱包上。但他还是咽下口水,藏起贪慾,高高昂着下巴,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长年干这行,他不怕什么亡命之徒,只怕赚的钱太少,不够花—— 从王宇拧成「川」字的眉头中?间,他瞅见了?急切,更瞧出?了?生财之道。 心急好啊。 越心急,越方便?蛇头从这块送上门的大?肥肉上,刮下一层滑腻腻的油水来。 蛇头暗暗欣喜,嘴上却故意专拣为难的话说:「你知道的吧,我们?做这行的啊,风险很大?,一不小心就被?抓。再说了?,很多船都有活了?,想临时叫来一艘船,也没那么容易……」 「少废话,不够我再加。」王宇不差钱,只差时间。他以向来如此的豪横姿态,把一叠钞票甩在蛇头面?前。 殊不料,这让他在贪心不足的蛇头眼中?,无限接近一只油润的肥羊。 冤大?头,可宰。 当齐昭海他们?踏上港口的砖石时,正赶上偷渡的蛇头跟王宇坐地涨价。蛇头的价越叫越高,王宇的钱越给越多,两个人因为价格谈不拢一直纠缠,谁也脱不开身。 齐昭海大?唿走运:「正好,两个一起逮。」 鹬蚌相争,警方得利。 感谢蛇头的贪财,帮他们?拖延了?王宇的时间,真不错。 蛇头看?到一帮警/察冲过来,吓得五官都扭曲了?,慌不择路地一扭身,「噗通」跳海,转瞬间无影无踪。 王宇起初虽说也吃了?一惊,他眼中?却不见半点畏怯。面?对?警方不断收束的包围圈,他只淡定地找个石墩子坐下,拉开了?行李箱拉链。金属拉链间,露出?一角苹果绿色的裙边。 是云苹的裙子!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还认得这是什么吗?」王宇嘴角扯出?一弧不善的笑,啧啧品味着简尧脸上的忧虑神?情:「记得这是谁的东西就好,别轻举妄动。否则,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简尧心头刚重重一震,便?见王宇笑着,充满恶意地继续把拉链往下拉,露出?箱子里的云苹。 行李箱里空间有限,云苹蜷缩着四肢被?绑/缚在内。绳子深深勒进肉里,在她细腻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悽惨的红痕。然而,尽管云苹的眉心因不适而轻微颦起,她的双眼却始终紧紧闭着。简尧一连叫了?她几声,她都毫无反应—— 她已昏迷不醒。 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刺激。 「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简尧愤怒地质问。 「没什么,就是让她喝了?杯水。」王宇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故意当着简尧的面?,一寸寸狎昵地抚摸过云苹的脸庞,半眯着眼睛喟嘆:「她是你女朋友吧?这皮肤,摸起来手感真好啊。」 顿时,简尧目眦欲裂。 全靠石延在后面?拉着他,他才没有冲上去。石延一劝再劝:「简副队,冷静,冷静。」 「遇到这种?事情,谁能冷静?!」简尧火气?直往上蹿,他再也顾不得风度,怒道:「拿开你的脏手,我不许你羞辱她。」 「羞辱?这叫羞辱?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她根本没反抗啊。」王宇哈哈大?笑,气?焰张狂:「之前我在餐吧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只要往人杯子里多下点东西,就能把她们?迷晕。我特意让那服务员给我留了?一些,还真是不错,你们?看?,你女朋友睡得那么沉,那么乖。我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王宇肆无忌惮的狂笑,被?海风传得很远。 他一只手按在行李箱上,压得那滚轮向后腾挪了?十多厘米。简尧的心随即吊起。 因为在王宇身后,就是漫无边际的大?海,人质云苹的身家性命,全攥在他一人手里。王宇只需要把这个带轮子的行李箱,轻轻往后一推,云苹就会连人带箱坠进海里,然后在昏睡中?被?海水吞没,活活溺死。 宋冥无意间瞥见,齐昭海眉毛略微上提,这是一种?忧虑的微反应。 这让她感到奇怪。 简尧心揪,是因为女友性命难保。他齐昭海忧心,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宋冥不是爱藏疑问的人。在产生这个疑惑的第一时间,她便?压低嗓音问齐昭海:「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是人质的安危。」齐昭海暗暗嘆了?口气?,脸上一片愁云惨澹:「迷/奸/水里主要是羟基丁酸和丁内酯,这两种?物质很危险。我担心,王宇缺乏相关的经验知识,把握不好迷药剂量。万一他让云苹摄入了?过量的迷药,云苹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迷药过量,是会导致唿吸停止的。 被?绑在行李箱里的云苹,此刻已经非常虚弱。 本来,用药量要是大?,就会造成受害者?唿吸不畅的情况。王宇一路上,又因为担心被?人发现,把行李箱的链子严丝合缝地拉起,导致被?塞进箱子里的云苹,得不到足够的氧气?。 长时间的缺氧环境,让她的唿吸逐渐减弱。 苍白的面?色些微泛青。 齐昭海沉下脸,严肃警告:「王宇,你听着,要是她真的出?事的话,你身上就是背了?一条人命了?。人命官司就算不判死罪,也会判无期徒刑,你好好想清楚该怎么做。」 「哈,死刑?我好怕怕哦。」王宇挑衅地咧开嘴,公然对?齐队长做了?个鬼脸。 一点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王宇之所以如此嚣张,完全是将云苹视为免死金牌。他自以为,只要把这张保命金牌攥在手心里,就能够无视罪责,无所畏惧。 不能让他这么拿捏着人质,作威作福。 他们?得破局。 「王宇,你以为有人质在手,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吗?你错了?。」 齐昭海不打算惯着王宇。他轻蔑地摇摇头,用讥刺的语调,挑破了?王宇的过分自信:「狙击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看?看?你现在所处的位置——身后是海,左右是警方的包围。除了?前面?有个装人质的行李箱,能挡住你的半个身子,你还有哪里能躲的?」 海面?辽阔无垠,狙击手是不好隐藏,但海岸线上还是有相对?高的位置,不妨碍从上往下给他一枪。 击毙王宇,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 齐队长撒了?个小谎,特警狙击手不是召之即来的。他们?一般对?付的是火力强大?的暴力分子,调动特警,需要跟上级请示。 但现在,他们?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闻言,王宇即刻环顾左右。他没全信齐队长的话,可当他举目望见对?面?的制高点时,冷汗还是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他在怕,生怕那里在他无知无觉时,多出?一两个瞄准他要害的枪口。 王宇左看?看?,右瞧瞧,最后紧张地啐出?一口唾沫:「别在这里唬人。我才不是三岁小孩,没那么好骗。」 宋冥暗暗发笑。 笑话,倘若王宇真的没被?骗到,他的脚尖就不会往海的方向偏转那么多了?。 瞧这脚尖的朝向和身体细微的转动,王宇分明是预备着,一发觉形势不对?,便?回?头勐地往海里跳。 「我知道你会游泳,所以想学蛇头跳海。」宋冥偏着头打量了?王宇两眼,冷若冰霜的视线,让王宇后背上瞬间多出?一层鸡皮疙瘩:「但是在此之前,不如先?看?看?,那边是谁?」 第81章 猎巫童话21 那边, 被警方抓捕押送的,正是先前仓惶跳海的蛇头。 蛇头被左右两个警员夹在中间。他低着头?,含胸驼背,浑身?上下湿淋淋的, 宛如一只蔫了吧唧的落汤鸡。身前併拢的手腕上, 戴着副银光锃亮的手铐。 王宇看着被捕的蛇头,神情逐渐僵硬。 眼见悬挂海上的日影缓缓下坠, 王宇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危机感。他急促唿吸着, 屈起指节,将手中的行?李箱抓得更?紧, 一口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杀鸡儆猴,真有你们?的……」 他不知道, 警方其实比他更?心焦。 夕阳的颜色越来越沉。红色的残阳浓郁得醒目,叫人错看成漂浮海上的血河。齐昭海用余光瞟了眼天色,悄然估算起时间。 他们?的办案时间还剩多少? 两个多小时, 抑或是三个小时? 然而, 他们?等?得起, 云苹的健康状况等?不起。云苹的嘴唇开始褪色,被紧缚的四肢出现浮肿。犯罪分子没有慈悲心, 云苹在这样?恶劣的处境下被生困了那么久,身?体?情况甚至会比他们?想像的更?糟。她越早转移去医院治疗,越可能脱离危险。 齐昭海只有速战速决一条路能走。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当?前,人质和主动权还都掌握在王宇手里,他们?必须逼王宇先作出行?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得嘞, 蛇头?被抓了,偷渡的船只没有了。」齐昭海皮笑肉不笑地施压, 加大了输出力度:「王宇,你以为你跑得掉吗?别做白日梦了。咱们?警/察又不是旱鸭子,不是只会在陆地上抓人,只要你犯了罪,甭管跑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能给你抓回?来。」 「现在,你还想跳海吗?」宋冥轻声问王宇:「是跳海好,还是被击毙好呢?」 王宇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跟变色龙一样?精彩。 共事了这么久,简副队哪里听不出两人话里话外是什么用意:「你们?是……打?算逼王宇跳海?」 「是。目前只有这样?,才可能逼他和人质分开。」齐昭海压低声音,以免不慎泄露给王宇听见:「人质的状态你也看得出来,我们?没时间僵持了。这件事,必须有个了结。」 简尧忧心忡忡:「万一他情绪激动,把云苹也推下海了,云苹怎么办?」 「你会救她的,对吗?」 在宋冥平静的眼神中,简尧读懂了答案。 他真的能把人救下来吗?会像曾经救妹妹小羽一样?,因为晚到一步,只能接受她死去的事实吗?简尧无暇顾虑纠结,他的眼神,在一次次的重复中变得坚定:「我会救她,我得救她……」 趁齐昭海和宋冥吸引注意力之时,简尧一步步往后方退去。 也不知绕去了哪里。 「王宇,你想清楚了没有?」齐昭海隔空喊话:「跳海吧,是被一大帮人围观你全身?湿透,狼狈得要死地被押上警车,一路叫人笑话。要是站在原地,就是等?着被特?警一枪爆头?,这个距离必死无疑,但好歹死得还算漂亮。」 王宇两颊的肌肉绷得死紧,后槽牙用力咬合,两腿战抖。 仿佛两种结局,都已经在他身?上上演过一次。 怕得他战战兢兢。 齐昭海抬起手腕,随意往手錶瞥了一眼:「现在是18点42分,给你三分钟,好好想清楚要怎么选。」 王宇畏惧到极致,眼底却陡然一变,反倒露出兇恶残暴的神色。他没忘记自己手里还捏着一张底牌,于是大力把行?李箱拍得左右摇晃,向警方咆哮示威:「你们?就不怕我杀了她吗?我逃不掉,她也别想活!」 他狂乱地疯笑着,把行?李箱晃得哐哐作响,全然不顾里面还有个活人。 周围的人,全看得心底犯憷。 宋冥却从?王宇虚张声势的画皮下,瞧出他渗透进骨缝里的恐惧。她淡淡一笑,将这棋局继续下去:「有用,建议乘胜追击。」 但涉及人质性命安危,这次必须慎之又慎。 于是,甭管王宇如何发?疯,齐昭海只气定神闲地抱胸而立:「我为什么要怕?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杀死她?用你的吉他弦,还是从?你背后的背包里,掏出一把小刀?」 王宇听见后,还真要从?背包里掏东西。 但他很快发?现,如果要拿到背包里的刀,他就必须放开行?李箱。 王宇犹豫了。现在这个装有人质的行?李箱,可是他艰难得来的保命底牌,他哪里敢放? 左右为难的困境,让王宇不得已停顿下动作。他的一只臂膀已从?背包肩带里脱出,背包要掉不掉地挂在半边肩膀上,压得王宇整个身?子往右边偏去。而他那只挂着背包的手臂,手掌还按在行?李箱的拉杆上。 怪异的姿势,像极了游戏里卡顿的画面。 「拿不到吧?拿不到就对了。」齐昭海继续开嘲讽,激将法一个接着一个使:「放不下那么沉一个包,又放不下那么大个行?李箱,哪个都捨不得。我看啊,你连这抓来的人质,都捨不得动手。你呀,白费力气了……」 王宇被激得火气上行?,恼羞成怒。 「你以为我拿她没办法了吗?我有的是办法。」为证明自己,他一把抓住行?李箱的两角,高举起箱子,向海里狠狠丢去:「去死吧!」 他用力不小,箱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抛物线,才顺从?地心引力往海里坠。 所有人的心都在那一瞬间揪了起来。 云苹不能落水。 这会让她本就岌岌可危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坠落点附近的警员立刻出动,实施救援。然而,有一个人速度比他们?更?快。 港口边的阴影里,隐藏着一只小小的皮筏艇。不知何时来到皮筏艇上的简尧,身?子外探,向海面上坠落的巨大行?李箱伸出了手。 「砰——」 行?李箱的塑料外壳,重重砸在皮肉上。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骨裂声。 且不论行?李箱里云苹的重量,单是那由pvc外壳和合金材质拉杆构成的硬箱,再加上重力,已绝对是可怕的重量。简尧只觉得手臂传来一阵巨痛,行?李箱的重量压翻了皮筏艇,把他摔进海里。 海浪唰然涌来,没过口鼻。 简尧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咸水,鼻腔里刀割似的,火辣辣的疼。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痛,用已经骨折的手臂,将行?李箱高高托举出海面。哪怕这样?做的代价,是让他口鼻一直位于海面以下,无法唿吸。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岸上的人终于反应过来,跳到船上,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继而抓紧把他拉上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肾上腺素浓度回?落的剎那,简尧才发?觉,他的双手已经疼到完全使不上力气。王宇被捕的嘈杂声和喧嚣的海浪声,一波波灌进耳中,模煳成一片无意义的噪音。噪音中,简尧的目光只为云苹停留。 拉链开口处,露出云苹的半张脸。 简尧端详着她的侧颜,目送她在一众医护人员的包围下,被送上救护车,载往医院。 简尧突然觉得心里轻了许多。 仿佛有某种重担,仅此一事后,被潮水缓缓卸下了。 原来,他不是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目睹惨剧发?生。他也有那个能力,能够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 港口岸边,救护车的车灯取代了夕阳。红蓝两色轮换,照耀着夜幕下黑沉的海浪。 看到云苹和简副队这一对伤病号情侣,被先后送往医院,齐昭海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有时间回?警局,处理余下的事情了。 首当?其沖的,就是提审涉嫌杀害男死者的嫌疑人—— 阮文。 阮文已经来自首好久了,他没有半点隐瞒,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那天晚上发?生的,就是这个样?子。」阮文低头?坐在审讯室里,一束孤独的光照在他身?上,照得他嘴角的苦笑分外戚然:「我是个没出息的人。那天我很怕,很怕很怕,前面的路根本看不清,只能凭印象乱走。就算这样?,也还摔了几次。幸好,没把背上的她给摔着。」 能把林懿咏成功带回?家,他已经很庆幸了。 那些?淤青与伤疤,阮文独自小心翼翼地藏了许久,如今伤痕正在痊癒,他也要面对属于他的审判了。 「我真的是个胆子很小的人。自从?这件事后,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更?不敢跟林懿咏说。」阮文笑着说:「我不后悔这么做,我早该来自首了。只有,我有一点请求——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女朋友知道这件事?」 林懿咏还有大好的未来和前程。 没了他,林懿咏还会爱上另外一个人,跟那个人一起度过漫长的余生。 也许他们?会互相扶持,也许会结婚生子,白头?终老……去完成那些?阮文许诺过,却最?终来不及做到的事情。只是,那会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没有阮文的故事。 阮文仰头?望向头?顶的白炽灯,在那明亮的灯光里,想起了林懿咏同样?明朗热烈的笑容:「我不希望她知道后,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她值得遇见更?好的人,而不是被我这个胆小鬼耽误一辈子。」 齐昭海没作声,而是带他走出了审讯室。 刚走至审讯室门?外,阮文就见到林懿咏那张熟悉的脸。 阮文心头?一颤,本能地想要缩回?审讯室里,却被林懿咏一把拽住。在他惊惶的注视下,林懿咏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垂在身?前的两个手腕上。 那里,正戴着一副手铐。 第82章 猎巫童话22 阮文下?意识想逃, 却被林懿咏的目光摁在了原地。 他想扶一下?眼镜以缓解尴尬,却发现这个在曾经无比简单的动作,因为他如今双手被缚,已变得难以做到。阮文好半晌才张开嘴, 声音弱如蚊吶:「……你都知道了??」 林懿咏盯着那银手铐不说话。 晦暗复杂的情绪埋在眸底, 压抑得狠了?,便翻起无声的骇浪。 林懿咏久久不愿开口, 宋冥只好替她说道:「方才的整个审讯过程, 我带她就在隔壁看着。因为我觉得,她至少?应该拥有知情权。」 齐昭海看了?看这对苦命鸳鸯, 背过身去:「给你们三分钟。」 简短地?叙叙旧,这时间足够了?。 「我终于知道……你的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了?。」林懿咏凝视着阮文的双眼, 很轻很缓地?开口:「说实话,在知道你有事没?告诉我以后,我怪过你。我一直在想, 你有什么秘密不肯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 不跟我说?直到刚刚, 我才明白。」 明白后,林懿咏内心却更加难过。 因为这一面, 或许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了?。 「我恨我的迟钝,恨我一时大意,喝下?那杯加了?迷药的饮料……恨那个让你需要?冒这么大危险来救的我。但,我还是希望你告诉我这些事。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分担,这么多事,你至少?不需要?一个人扛。」林懿咏的话音是潮湿的, 带着泪意或者别的水汽: 「我们约定过,什么困难都要?一起分担的。阮文, 当初写的保证书,你忘了?吗?」 阮文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的语言能力,好似被手上?的镣铐给锁住了?。阮文站在恋人炽热的目光下?,内心积压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偏生张不开口。 寡言如同哑巴。 「快五年?了?,你还是这样。一难受起来,那张嘴就死活不肯说话。」林懿咏看着他,苦笑:「那份保证书,其实忘了?也?不打?紧。我只是捨不得。」 她捨不得的,其实不是那张保证书。 而是写保证书的人。 三分钟时间转瞬就见了?底,他们在沉默中?迎来分离。 「时间到了?。」齐昭海略微招手,示意旁边的警员走过来,重新押解起阮文往外面走。 林懿咏的期待落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直到阮文被带走,她都没?能等到阮文对她说一句话。 她好不容易才赶到警局,只为再见他一面,却阮文的声音都不曾听到。林懿咏的心间血渐渐凉了?,她很慢很慢地?仰起头,任凭天花板上?的雪色倾压而下?,蒙蔽住视线。 像是雪崩。层层叠叠的积雪掩盖下?,林懿咏连他们爱情的断壁残垣都看不到。 终局,只有一片惨白。 「我该走了?,谢谢你。」林懿咏对宋冥说道。她话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举步要?走的那一刻,林懿咏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我没?忘。那份保证书里的十?条保证,我一个字都没?忘。」阮文被一左一右两个警员钳制着肩膀,刚背过身,被推着往门外迈出第一步,他突然挣扎着扭过头:「保证书第一条写的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阮文不可?以骗林懿咏。」 阮文的嗓音从来很小,二十?多年?来基本只低着头说话。 但这一次,他的声音很大。 很响亮。 整条警局走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已经失望转身的林懿咏,勐然回?头。她的眼眶骤然湿润了?。 然后是第二步。阮文隔着警局一盏盏冷白的灯光望向?她,颤抖着嘴唇,背出接下?来的内容:「第二条,有矛盾不能憋在心里,要?说出来一起解决。」 林懿咏的泪珠悬在眼眶,摇摇欲坠。 阮文被推着走出了?第三步。这一步,让他踏出了?有灯光笼罩的范畴,身影逐渐融化进阴影里:「第三条,要?记得我们感情的纪念日,不可?以忘记重要?的日子。」 林懿咏紧紧捂住嘴。 泪水摔在地?上?,碎裂成?一地?晶莹。 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往恋人的方向?走去,却被赶来的樊甜恬给拦住了?。 …… 终于,最后一步还是到来了?。阮文站在走廊的最尽头,终于再也?忍不住回?头的冲动。他抬起被手铐束缚的双手,死死扒拉住走廊门的门框,眼含热泪,以嘶哑的嗓音极大声地?喊道: 「第十?条,阮文永远爱林懿咏!永远!!一辈子!!!」 林懿咏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的最后一刻,彻底崩盘。她拼命冲上?去,想要?抱住阮文,却被赶来制止的警员死死拉住。 深色的走廊门彻底关上?。 厚实的木门,把光线尽数挡在门外。 林懿咏看着走廊门后,阮文消失不见的身影,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剧烈的裂痛从左心房扩散至全身,林懿咏周围顿时围满了?过来安慰她的人,她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她只知道,那个爱她的人不在了?。 那十?条保证,其实从未被忘却。 他们间的感情,更没?有。 只是,这份罪责与痛苦,阮文只希望独自去扛。 . 之后的案件收尾部分,与宋冥的关系便不大了?。 她没?怎么介入。 不过宋冥听说,林懿咏托人把她制作的恋爱五周年?纪念礼物,送进了?关押阮文的看守所。这个做了?一夜的礼物,最终还是以有别于预期的方式,送了?出去。 虽然还没?到开庭审判的时候,但宋冥听说,由于情有可?原,以及含有自首情况,阮文大概会被从轻判处。与之相反的,是包括餐吧老闆在内的,那些犯下?累累罪行的人。他们中?有助纣为虐的店员,也?有家财万贯的嫖.客,但不管他们有钱与否,都将迎来法律的审判。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好消息—— 云苹因为救治及时,恢復得很成?功。没?过多久,她就被通知可?以出院回?家。 出院那天,宋冥特地?去看她。 云苹躺在吸满消毒水味的病床上?,身子还有些虚弱。她的面色虽依旧有些苍白,被医院的白被单一衬,气色却已比先前好了?太?多。 这次来医院里,宋冥还见到了?简尧。 简尧默默地?站在云苹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用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着云苹的容颜。他在玻璃前站的时间是如此之长,且期间都没?有变换过姿势,要?不是还有唿吸,宋冥几乎要?疑心他已变成?一尊塑像。 整个刑侦队都知道,在云苹住院期间,简副队每天就算再忙,也?会抽时间出来,到医院里看她。 但当宋冥问,是否要?帮他跟云苹说一声时,他只轻轻摇了?摇头。 「你说,她要?是知道,她是因为我才被绑架的,她会怨恨我吗?」简尧眼睑微垂,悄无声息地?遮掩住眸中?氤氲的酸涩。他望着玻璃对面的云苹,却不期然地?,在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的那人不修边幅,疲倦不堪,带着深深的眼袋。 状态差到连他自己都认不得。 宋冥看了?看这样的简尧,微笑道:「不亲自问问她,你怎么知道?」 简尧落寞苦笑。 他哪里是不问,他是不敢问。 万一云苹大病初癒,根本不想见到他呢? 见简尧这个心病根深蒂固,一时难以消散,宋冥也?并?不多劝,径直回?病房陪云苹聊天解闷去了?。 然而,宋冥虽然遵从简副队的意愿,没?有向?云苹透露此事。云苹却在一次转头时,蓦然发现了?玻璃外的简副队:「你来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云苹笑靥灿烂。 简尧却仿佛避之不及,匆匆转身。 但,他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从背后伸过的一双手,拥进了?少?女温软的怀里。 「太?好了?,你终于来了?。」云苹的衣角沾染着药水的苦涩,将他包裹的,却更多是温暖的馨香:「简尧,我从来都不觉得你连累了?我。要?不是你发现我失踪,过来救我,我根本活不到现在。而且,你这个职业的危险性,我早就知道了?,要?是怕,我根本不敢爱上?你。」 在爱上?简尧的时候,她就已经设想过最坏的结局。 云苹不是不怕死。 只是,在这份爱情写下?之初,她就已经明了?——一份太?过坚定的爱情,是死亡也?难以撼动的。 所以,不必愧疚。 「我认定你了?,别想逃走啊。」云苹唇瓣贴着简尧的耳垂,语调轻快地?威胁。咬字时,作乱的气流时不时流窜过简尧的耳廓,试图往他耳内钻,颇不安分。 而简尧的回?应,是回?身搂住她。 不顾手臂骨折未愈,给了?她一个迟来的拥抱。 . 至此,简尧的心结估计是解得差不多了?。 宋冥还是每日照旧,泡在云程市警局的线上?档案库里,探究那起曾将她和母亲捲入其中?的劫杀案。直到有一天,宋冥发现她的权限突然升级,之前无法查看的相关资料纷纷解禁。 其中?一张照片,拍到了?在现场外围了?一圈的群众。 人群之中?,有一个努力挤进前排的身影,是宋冥眼熟到难以忘却的。 那是她的继父。 由此可?见,继父从来都知道案件的真实情况,但为什么,每每与宋冥说起母亲之死时,继父总跟她一再强调,说她母亲是死于车祸之中?? 继父究竟是为什么,要?隐瞒劫杀案的存在? 他明明没?理由这么做。 第83章 猎巫童话23 直接去质问继父?这是不可能的?。 宋冥的手机拿起又放下。 且不说, 宋冥手里尚且没有继父改动记忆的?证据,就连继父坚持她母亲是被车撞死的?言论,她之前也没有保存下来的意识。继父若想矢口?否认,她也全无?办法。 这么做, 无?异于打草惊蛇。对她的调查没有好处。 宋冥点开简讯界面, 手机屏幕上,继父那套非必要不见面的?论调, 此?时让她看来, 突然觉得有点反感。 她之前以为,继父不愿见她, 只是因为因为母亲的?死而?极度憎恶她。如今想来,除了?恨意之外, 继父此?举,未必没有减少接触,以免不小?心?暴露, 然后被她揭穿真相的?心?思。不料, 提升权限后看到的?这张照片, 却帮宋冥揭破了?继父的?处心?积虑。 不过,这次提升权限是谁帮了?她? 宋冥正诧异间, 便见齐昭海发?来简讯:「学姐,能看到更多归档的?资料了?吗?」 邀功之意,比司马昭之心?还要路人皆知。 宋冥:「你帮我提升的??」 「没费多大?力气,」齐昭海说得云淡风轻:「就是今天跟我们岳老局长汇报案件收尾状况时,顺口?提了?一句。」 齐昭海把过程说得很是轻松,宋冥却没有信。这种重案要案由于事关重大?, 通常是独一份的?机密。此?外,宋冥作为编外特聘来的?人员, 是否值得警局信任还是一个问题。无?论怎么说,说服局长给她提升权限,都绝不可能是齐昭海说的?「随口?一提」那样?简单。 宋冥想了?想,回了?句:「谢谢。」 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道?谢而?已,对面的?齐昭海居然足足好几秒没回消息。对话框顶部,反反覆覆地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宋冥不由得失笑。 齐队长怕不是在留言框里?打字了?又删,删完了?再重新输入? 她忽然很遗憾,要是跟齐昭海面对面说话,而?非线上联繫,此?时此?刻,齐昭海脸上那欲藏不藏的?微表情,一定?很精彩。 许是怕他把自己纠结坏,宋冥很快另起了?一个新的?话题:「当初是谁改动过我记忆的?,我大?概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顷刻间—— 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了?。 没过两秒钟,齐昭海立刻拨了?电话过来:「怀疑对象是谁?」 「我父亲,或者称他为继父更为恰当,是一个有着几十年从业经验的?心?理谘询师。他所擅长的?工作业务里?,就有催眠这一项。」宋冥道?:「母亲逝世后,继父被迫将我带在身边养了?两年,想来并非出于怜悯。」 而?是已有谋划。 齐昭海一顿,就听宋冥继续往下说。 「改变人的?记忆是很难的?,只有他有这个条件。」宋冥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监护人的?身份,给了?他长期与我相处的?时间。那时我年纪还小?,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他,自然不可能对他设防,他有大?量的?机会可以催眠我。至于,为什么我对被催眠没有任何印象,其实很简单,只要他成功篡改记忆后,再从我记忆里?抹去关于催眠的?部分就可以。」 她话语沉冷,分析理性,齐昭海听着却暗暗觉得心?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齐昭海留意到,宋冥对继父的?称谓已经发?生变化,从「父亲」换成了?「继父」。可见她对这个养育者,连最后一分尚存的?感情,也消失殆尽。 究竟经歷过多少次失望,才会对自己唯一的?监护人不抱一丝希望? 「现?在就只有两个问题。」宋冥将其挨个列举出来:「为什么继父要处心?积虑地,对我隐瞒劫杀案?目前已知,继父从我记忆里?抹去了?你的?存在,更改了?母亲死亡的?真实原因,除了?以上两者之外,他还有没有改过其他事情?」 如今,她的?记忆已不可尽信。 那些缺失或被删改的?部分,只能由宋冥一个个拼凑补全。而?继父改动她记忆的?证据,也得由她来搜集。 宋冥顿感任务艰巨。 「我很疑惑,继父隐瞒劫杀案的?目的?是什么?他跟劫杀案的?犯罪团伙有关系吗?」然而?,宋冥也清楚,后者的?概率很低。要是继父跟劫杀案有关系,他早在十多年前就会被警方严加调查,近乎不可能留到今天。 但,倘若不是为了?掩盖犯罪事实,继父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多此?一举? 他想要隐藏什么? 宋冥正思索着继父的?动机,齐昭海却倏忽盪开话题:「你母亲在你的?记忆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不喜欢我。」 宋冥低声道?,淡淡的?落寞藏在声音里?,无?人发?觉:「有时在外人面前,她会稍微扮演一下母亲的?角色,但回到家里?,对我却很冷漠。她基本?不和我说话,什么都不过问,考出再好的?成绩,也换不来她的?一个目光……我小?时候嚮往母爱,也尝试过各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后来才明白,有的?亲情是强求不来的?。」 还未求得,母亲便猝然离世。 齐昭海沉默少顷:「我帮你查了?下这起劫杀案,得到了?些意料之外的?发?现?。」 宋冥一怔。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来一趟局里?,我这边有些东西?要给你看。」齐昭海在电话里?对她说: 「这些东西?,或许解释了?你继父篡改记忆的?原因。」 . 宋冥到市局时,齐昭海刚好有事出去了?,但他办公室的?电脑开着,电脑里?循环播放着一段监控视频。 樊甜恬将宋冥带到电脑屏幕前,示意她观看:「齐队临走前吩咐过,如果你来了?,就把这个给你看。」 大?概齐昭海说的?发?现?,就藏在之中。 那是「四?一九」特大?连环劫杀案的?监控录像之一,记录了?劫匪进入银行前后,这一小?段时间内的?情况。 看日期,正是宋冥母亲遇害的?那天。 宋冥眉心?突地一跳。 她登时聚拢精神,注视起眼?前的?这方屏幕。屏幕里?放映着,是她完全陌生,却又无?比真切的?人生片段: 血案发?生前,恰是晨光明媚的?时分。年幼的?小?宋冥牵着妈妈的?手,走进银行大?堂。 银行里?的?人很多,男女老少的?各色鞋子,争先恐后地从光滑的?瓷砖地面上踩过。小?宋冥似乎有些怕生,只敢揪着母亲的?裙摆,亦步亦趋,像个累赘的?小?尾巴,随时在挑战母亲忍耐的?极限。观看监控的?宋冥视线稍稍偏转,不忍再看。 宋冥记忆里?,因无?意间触犯母亲底线,险些被当众抛弃的?场面已经太多,不需要在她眼?前再上演一次。 她不愿撕裂这伤痂。 底下的?淋漓鲜血,太难看。 宋冥以为母亲会爆发?,会冷酷地连抠带掰,撕开她捏住自己裙摆的?手指,将她独自丢在一群陌生的?面孔中扬长而?去……然而?,预期的?一切没有出现?。宋冥惊诧的?余光中,母亲缓缓蹲下,以能够与小?宋冥平视的?高度,将她搂进怀里?安抚。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母亲对孩子的?关切与爱护。 让宋冥过分陌生的?爱护。 宋冥的?指尖微微颤抖了?,她难以置信地放大?画面,企图从母亲脸上找到一丝一毫不耐烦的?迹象,目光却不巧撞进那慈爱的?眉眼?。 银行监控中,母亲瞟向摄像头。 唇边含笑,细语轻声。仿佛正隔着萧瑟漫长的?岁月烟尘,凝眸注视着她已然长成的?女儿。眉梢眼?角,是记忆里?从未见过的?温柔。 是能将人融化的?,宋冥以为永远求不得,却原来早已获得的?—— 母爱的?温柔。 「监控看完了?吗?」齐昭海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是不是和你印象中的?,差距很大??」 直至视野里?,出现?齐昭海递过来的?纸巾时,宋冥才恍然发?觉,她已濡湿了?眼?眶。 「那天你们确实是去取现?金交学费,但和你继父改动后的?记忆不一样?,去银行不是出于你的?意愿。你比起来银行,更想离开。」齐昭海说:「从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出,你对银行里?拥挤的?人潮非常排斥,一直躲在你母亲身后,几次想拉她走出门去,是你的?母亲坚持留下来,等待银行叫号的?。」 这次出门,根本?不是宋冥的?错,她本?不应背负这么多年的?愧疚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这份痛苦,是继父强加到她身上的?。 十多年以前,继父利用催眠,将宋冥推落进一场庞大?的?噩梦。用伪造的?记忆限制她,用愧疚后悔困住她,让她时时刻刻被负罪感炙烤折磨,不得解脱。 但这场噩梦,该醒了?。 「学姐可能还不知道?吧。你母亲不是被你害死的?,她是为了?救你,自愿牺牲的?。」齐昭海低声开口?:「当年侦办劫杀案的?老警员,在还原现?场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的?致命伤,是为你挡的?。」 如果在面对劫匪那把无?差别扫射的?枪时,母亲没有毅然决然地扑上去,用尸体?遮盖住底下的?小?宋冥—— 死去的?就不是她,而?是宋冥。 她甘愿以命换命。 「你不是没人期待的?,更不是没有被爱过的?。」 齐昭海垂眸,望向电脑屏幕前的?宋冥:「至少,你的?母亲在她活着的?每分每秒,都努力地爱过你。」 只是这份宋冥渴求已久的?母爱,被人从她记忆里?,彻彻底底地划去了?。 第84章 致命殷红1 进入年底, 四处流窜的寒风一天冷比一天,工作的繁重程度也更上一层楼。然而,街上的热闹程度,似乎并不因严寒的程度而削弱。 云程市着名的「年货一条街」上, 心思活络的店家早在店门口搭起架子, 挂上造型喜庆的春联灯笼等年货叫卖。 一串串大红灯笼眉开眼笑。 烈烈光辉好似火烧。 年货的左右夹击中,有?家银行显得格格不入。银行生意倒是不错, 里?有?男有?女, 皆是来办理业务的客户,把等待区的椅子坐得满满当?当?。一切, 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 变故的降临, 只在一瞬间。 起初,当?那几个戴着怪异面具的人,出现在银行门口时, 人们并没有?引起警惕。 直到枪声响起。 血花在银行安保的左胸灿开。子弹穿透皮肉, 直抵心脏, 心肌爆裂开来,肉碎混杂在鲜血里?, 泼了旁边的客户经理一脸。 戴青铜鬼面的男子把尸体踹到一边,高高举起枪枝,朝对面连开三枪:「抢劫!」 砰!砰!砰! 只三下,倾泻的子弹就把大堂墙上挂着的银行标识,给?打成了筛子。 刺耳的枪鸣声过后?,吓蒙了的人群才如同被勐然惊醒一般, 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有?人沖向后?门试图脱逃,有?人慌里?慌张地寻找掩体…… 然而?现在才想着逃跑, 太迟了。 最先沖向后?门的银行职员绝望地发现,后?门已被一根长长的铁链锁住。 站在那扇推不开的后?门,她听见?背后?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却迟迟不敢回头。可哪怕不回头,职员都能够想像到劫匪正逐渐逼近的脚步。 枪口离她的后?心还有?多远? 两米,一米,还是根本?连一米都不到? 骇人的想像逼疯了她。 极度惊惧之下,她十个手?指死死抠住左右门板,妄图从两扇门板的缝隙里?,扒出一条生路。 但只是徒然。 昨天新做的美甲断裂在门上,而?职员的生命终结得比甲片更快。 在望见?生路之前,她先看见?了殷红的血。大量的血液,像水管破裂一样「滋啦」喷溅在铁门上,职员花了片刻时间,才最终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血——她的脖颈上,竟已多出一道?细而?长的血口子。 惊怖的神情霎那间被冻结,凝固在职员年轻的脸庞上。她捂着破口的脖子,痉挛着倒了下去。 劫匪杀她,甚至没有?用枪。 滴血的兇刀利刃朝下,银行职员温热的血液,沿着刃尖滴落在地,星星点点在大理石纹瓷砖上绽开。然而?,新的血珠还未及滚落,却被一只手?拿纸巾拭去了 擦刀的人,大概是那个持枪绑匪的手?下,戴着的青铜鬼面有?一双狭长的狐眼。这群绑匪数目不少,像他这样的有?好几个,每个人各司其职。 而?他,负责解决一些麻烦的人。 以儆效尤。 「都别动,全都给?我蹲下来,好好配合。自己?拿胶带,把你们的嘴给?老子粘严实以后?,把手?放在头上,一个音也别叫老子听见?。」举枪的那个绑匪,用脚趾点了点尸体的方向,趾高气昂地扬起下巴:「否则,这个女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浓烈到能把人熏晕的血腥气中,他们除了照做,别无选择。 尤文雯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头低得很?低,两眼只敢往地砖上盯。但即便如此,大量劫匪搜刮财富、打杀人质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往尤文雯耳朵里?涌,让她本?就因为长时间蹲着而?酸软的双腿,在恐惧中不住打颤。 尤文雯一遍遍在心里?警告自己?—— 别去听,别去想,别去看。 但,她真的好渴啊。 被胶带沾着的嘴皮已经干皱皲裂,嗓子眼里?宛如有?火灼烧,连体内循环的血液,都要被烧到干涸。自闭视听,将注意力集中在自身,更增加了尤文雯对口渴的感知。 水!水!水! 她身体里?运作的每一个细胞,都高扯着嗓子发出渴求。 要是放在平时,口渴根本?算不上问题,只要起来到自助饮水机前面倒一杯水,就能立刻解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可是,置身在这样的危机之中,若能保住一条性命,已全然可以称得上一句万幸,尤文雯怎么敢有?那么大的胆子和闲心,起来去倒水。 「口渴了吗?」耳边天籁响起。 这时出现在视野里?的一瓶水,恍如天降救星。 尤文雯看着那瓶清澈无比的矿泉水,舌面隐忍地摩擦过上颚。只是看见?那瓶水,她就已经能想像到,将它完全饮下,将会?是怎样的舒爽畅快。 矿泉水的诱惑很?大,尤文雯却不敢接。 这种时候,谁居然敢跟她说话? 尤文雯壮着胆子,微微抬头,双眸先瞧见?地上散落的玫瑰花瓣。 这玫瑰鲜红瑰丽,娇艷欲滴,在危机里?肆意盛放,美得全然不顾人死活。她记得,这些玫瑰原本?是一个男人拿的捧花,像是要用来告白求婚的。 而?现在,这些花只在鞋底之下。 劫匪皮鞋下碾踩着玫瑰,狐眼窄长的青铜面具上,血迹蜿蜒,看起来残忍而?冶艷。然而?,他将矿泉水递给?尤文雯的动作彬彬有?礼,竟然称得上一句斯文优雅:「小姐,需要喝杯水,润润喉咙吗?」 鲜血顺着面具纹路,缓缓淌落在地。 滋润了捲曲的玫瑰花瓣。 青铜面具下,男人的双眼透过狐眼的缝隙望来,一瞬不错地定?定?看着她。 尤文雯不敢拒绝,她颤抖着手?取过矿泉水,将其一饮而?尽。放下水瓶的剎那,她看见?了外面大排大排挂着的灯笼。灯笼的光线透过银行落地玻璃,斜照进来,落在地砖上再往上反射,映得室内艷红一片。 灼眼,又炽热。 像男人脸上的血光,又像地上灿开的猩红玫瑰。 . 年关?已经挨得很?近了,近来又无大案,还算清闲,于是刑侦队人人抱着一台手?机,每天蹲点抢回家的高铁票,抢得不亦乐乎。 春运嘛,高峰期。 再不抢票,就回不去家乡。 工作群里?,时不时多出好几条喊人助力抢高铁票的消息,也不知是发错群了,还是真的无计可施。对于这种消息的出现,齐队长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都想回家过个团圆年,除了他。 齐昭海今年依旧留守云程市。 这一决定?,倒不是出于什么人民?公僕责任心。诸如想留下来,继续为云程市百姓保驾护航之类的理由,说了也没人会?信。只是,他跟家里?闹得实在太僵了,与其回去受罪,倒不如一个人过年来得自在清闲。 可别人都捧着手?机,齐昭海不捧,好像显得有?点不合群。 他手?机拿着拿着,不知不觉就点进了宋冥的聊天框。框里?最后?一次会?话信息,还是之前双尸案收尾前的。 齐昭海翻着消息记录,不由得思绪万千—— 下次再见?到宋冥,会?不会?要等到年后?了?宋冥这种不喜欢交际礼节的人,是不是会?连「过年好」也不给?他发?别人过年都回家团圆,但以宋冥的家庭情况,她是不是只能孤身一人过年? 「你们两个,怎么那么久没联繫?」 简尧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给?齐昭海吓得一哆嗦,险些摔了手?机。 还好没叫别人看见?,否则,他齐昭海雷厉风行的队长形象,能在这短短的一秒之内,毁于一旦。齐昭海一边缓神,一边藉助抚心口的动作,偷偷把显示聊天界面的手?机,往袖口里?藏。 「藏什么?我刚才来的时候,不小心都看到了。」 简尧副队自己?的爱情修炼得功德圆满,便见?不得别人在爱里?纠结浮沉,他当?下一得了空,就开始催齐昭海约宋冥吃饭:「你之前不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要追宋冥吗?你的勇气跑哪儿去了?要追,就要主动点。」 要是两个人都不主动,这情感之路,能给?活活卡死。 再深的感情也推不动进展。 齐昭海听后?,深感在理。但他那是不想约吗?他那是不敢约啊。 自己?做了大半天心理建设后?,齐昭海终于颤抖着手?指,战战兢兢地发送出一条邀约信息。一发完,他立马后?悔得想撤回。 但宋冥的回覆速度,比他撤回得快。 「好的。」宋冥说。 下一刻,齐昭海勐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反反覆覆、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敢确认,宋冥的的确确是答应了他的邀约。 那一瞬间,齐昭海心头的狂喜难以自抑。 宋冥居然答应了!她居然答应了! 齐昭海狂跳的心脏还没恢復平静,就见?宋冥随后?又发来一条消息:「去哪里?吃?我不忌口,无喜恶,所以你定?合适。」 宋冥恐怕想不到。 就因为她这两句话,齐昭海熬夜翻了一晚上的美食推荐。 第二天,熬红了眼睛的他,终于在令人眼花缭乱的众多饭店餐馆中,定?下了一间离宋冥家近,口碑也不错的早茶店。 而?齐昭海挑选时的犯难辛苦,终结在宋冥多夹起一个虾饺的那刻。 他立刻觉得值了。 之前宋冥不是只吃眼前食,就是每道?菜只夹一筷子,餐桌上的斯文背后?,是对进食一事的了无兴趣。眼底埋的疏淡冷意,明显到会?让人联想起蛇、蜥蜴、鳄鱼等冷血动物,眼珠子里?仿佛蒙了层持续不断的阴雨,了无波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而?现在,她终于有?点偏好,有?点活人气了。 不容易啊。 齐昭海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笑什么?」宋冥当?即停了筷子,抬眸问他。 「我高兴。」齐昭海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高兴某人不再把自己?关?在玻璃罩子里?,总算懂得体验生活喽。要不然我以前,总觉得你是个假人。用仿生材料制造出来,冷冰冰的,泡在淡蓝色营养液器皿里?的那种,不管看什么,都像是隔着层玻璃罩子在旁观。」 宋冥想像了一下,她整个人浸泡在营养液里?的画面,忍不住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呃,当?说不说。 很?像泡在福马林里?的大体老师。 第85章 致命殷红2 从有食慾到没食慾, 只?在一瞬之间。 一想起尸体,宋冥顿时没了吃饭的欲望,嘴里的虾饺顷刻间变得索然无味。 她默默搁下筷子,放慢咀嚼速度, 最后才艰难地把剩下的食物咽了下去:「……学弟,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实在是,太败食慾了。 不曾想, 齐昭海突然像卡帧一样愣住: 「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的反应大?得超乎预料, 宋冥简直疑心自己说错了话?。宋冥眉心微蹙,谨慎开口:「我叫你『学弟』。」 难道齐昭海叫了她这么久学姐, 还不允许她回敬一句? 啧,心眼这么小的吗? 齐昭海喉结滚动两下, 握着筷子的手指不知不觉间渐渐用力?。他低头,以一种极小声的音量,自言自语:「她居然叫我学弟……」 宋冥和他中间隔了张餐桌, 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怎么了?」 她只?一观察, 心就放了下来。 从齐昭海这微表情?看, 不是惊吓,倒像是惊喜。哪怕口角肌不断被?调动着往下压, 也没能镇压住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宋冥眉梢微扬。 这状况,分明?是高兴坏了。 齐昭海故作矜持地举杯抿一口茶,又清了清嗓子:「咳咳,没什么,就是一时间对这个称唿,有些小小的意外。」 要知道, 宋冥在失去对他的记忆,不告而别之前, 也是这么叫他的。 怎料,宋冥听了他那两句故作高深的咳嗽声,沉吟片刻,面?露忧虑,然后一本正经地启唇开劝:「咳嗽如果频繁,还是尽早治疗的好。如果是嗓子不好,平时就要多加注意,偶尔可以吃颗润喉片缓解症状。你还年轻,以后多的是需要用嗓子的地方。」 茶水还没咽下去的齐昭海:「噗咳咳咳咳咳……」 他这次是真咳,真的。 好端端一口茶水,光呛进气?管里去了。 宋冥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她一定是故意的这么说的,一定是。 这个学姐,坏得很。 已对桌上美?食兴致索然,宋冥也不勉强自己继续。她扯了张面?巾纸,轻轻拭去嘴角残留的油渍:「这段时间我忍不住在想,为什么养父要这么针对我?既然母亲不是我害死的,那他对母亲的爱意再深,也不构成?他对我产生恨意的条件。」 养父为什么如此对她恨之入骨? 宋冥想不出?缘由。 难不成?,养父与「四一九」特大?连环劫杀案,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繫? 后面?这句猜想,宋冥并未说出?口。然而,齐昭海不会微表情?,却仿佛能读懂她心里所想,让宋冥不由得好奇,自己曾经是与齐昭海熟络到何种程度? 「你的这个想法我也想过?,所以我去找了当年经办此案的刑警。当年,警方确实调查过?你的养父,不过?他的嫌疑被?很快排除了,他没有作案动机。」齐昭海不愧是专业的,调查起这些事情?很快:「因为警方查到,你养父在你母亲死亡的两天前,刚软磨硬泡地让你母亲答应他,要为他生一个跟他们两人都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养父把延续血脉看得极重。但宋冥母亲的死亡,让这一切转瞬化为泡影。 宋冥扯了下单边唇角。 她似乎觉得这有点?好笑,于是直接嗤笑出?声,讥刺的笑意冷得入骨:「所以,养父恨我,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多爱我母亲,更是我的存在,让他失去了和我母亲繁衍后代的机会?」 「不止,他可能还嫉妒你。」齐昭海补充:「替他未能出?世的孩子感到嫉妒。」 他嫉妒得扭曲,嫉妒得发狂。 嫉妒另一个男人的女儿,能够独占妻子的母爱,他的孩子却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 宋冥:「……」 无法理解并且觉得离谱。 养父对传宗接代的执念,究竟是深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让妒火烧掉理智,不惜耗费诸多时间心力?,在宋冥记忆里毁掉那份,无法降临到他孩子身?上的母爱。 宋冥抿了抿唇,竟不知该怎样评价这一行?为。 千言万语送到嘴边,最终化作一句幽幽的陈述:「看得出?来,养父真的很想让我痛苦。」 而养父也成?功了。 哪怕这份痛苦,宋冥并没有承受的理由。 见有阴霾再度笼上宋冥眉宇,齐昭海暗自懊悔,不等他想出?排遣情?绪的法子补救,警务通手机上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齐昭海只?接起来听了几句,神情?便沉了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他挂断电话?,眉头紧锁。 「劫杀案又出?现了。」齐昭海看向宋冥。 他的声调压得很低,目光复杂:「和当年的『四一九』连环劫杀案……很像。」 宋冥的心登时一颤。 心脏重重砸在胸腔里,砸得心口闷闷的作痛。 宋冥的唿吸变得困难了,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压缩,一瞬间变得黏腻凝滞:「有多像?」 「首先,两起劫杀案都是多人团伙作案,绑匪数量在五到七个之间,犯罪团伙内分工明?确。其?次是作案顺序,刚才这起案件,和当年的『四一九』连环劫杀案,完全一样。」说到这里,齐昭海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后续要说的部分,对宋冥这个劫杀案亲歷者来说,会有多么残忍。 但宋冥告诉他:「说下去。」 宋冥话?音里透着寒气?,却异常决绝。 最终,齐昭海遵从了她的意愿:「两起案件里,劫匪进门后,都是先杀死安保人员,再从银行?的人挑个没那么听话?的下手,来威胁银行?里的人质。将银行?洗劫一空后,他们又会把银行?里的人全部灭口。」 灭口后还会一遍遍补刀,以确保死透。导致诸多尸体被?警方发现时,尸身?已如筛子一般,上上下下全是透光的窟窿。 残暴程度,令人髮指。 宋冥遇上「四一九」劫杀案那时,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那次警方来得快,劫匪来不及细细检查尸体。但即便如此,宋冥母亲的尸体上,依旧有两处补刀痕迹。 两次补刀,小宋冥俱在尸身?之下。 宋冥微微闭了闭眼。齐昭海透过?她蜷缩泛红的指节,看见了隐忍的悲愤。 对宋冥而言,齐昭海口中的作案过?程,不仅是简单的描述。 而是那场灾难的重演。 说来也怪,哪怕已然被?改去记忆,当初的惊恐,却极真切地留存在脑海里。宋冥人坐在茶楼中,却恍如置身?案发现场。 恐惧,混乱,死亡。温热的鲜血喷在脸上,耳中被?哀哭与惊叫填满。在场的惨唿乱糟糟的,分不清发出?者是谁,撕心裂肺的声浪却一波接着一波掀起,轻易盖过?了现实里茶楼播放的乐声……而噪音过?后,是比这更恐怖的死寂。 压迫到极致的死寂,直击心脏。 宋冥勐然回神。 她胸口发闷,喘息急促,下意识伸手扶住桌角。 直到邻座客人推开窗户,无意间放进一阵寒风时,宋冥方觉,后嵴渗出?的冷汗,已将贴身?衣服浸得湿透。经风一吹,冷得无可復加。 她打了个寒战。 齐昭海立马把窗关了。 「太像了。」宋冥也忍不住感慨:「整个过?程,和十一年前的『四一九』特大?连环劫杀案,几乎一模一样。」 「还有一点?也是一样的——劫匪使的那把枪。」 齐昭海怕她冻着,往她杯里添了热茶暖身?:「弹道测试还在做,但目前估计这起案件里的枪,跟『四一九』连环劫杀案里使用的,可能是同一把枪。两起案件里的枪都使用了□□,所以声音不会很大?。唯一的区别在于,这只?是当年使用的枪枝中的,其?中一把。」 想清楚其?中关窍后,宋冥瞳孔骤地缩紧:「他们怎么敢……」 宋冥话?说一半,戛然停止。 这些劫匪怎么不敢?他们有什么不敢?! 全然相同的作案工具,基本一致的作案方式。究竟是劫匪团伙嚣张放肆到了极致,在销声匿迹十一年之后,大?摇大?摆重回云程市?还是其?他团伙藉此之名,在故意模仿作案? 眼前茶烟缭绕,可宋冥无心呷茶。 宋冥将面?前的茶杯稍稍推开一些:「当年『四一九』案的细节,警方有对外透露过?吗?」 「没有,我敢保证。」齐昭海说。 那么,「四一九」劫杀案的具体情?况,就只?有在逃的劫匪知道了。 这起洗劫银行?的血案下,两起案件之间隐藏的关联犹如蛛丝,在宋冥眼前缓缓浮现。哪怕不是曾经的劫匪亲身?下场,案件详情?的泄露与枪.支流出?的源头,所指向的,必然是「四一九」案劫匪的藏身?之地。 齐昭海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前往现场。 他一仰头,饮尽杯中残茶。 「本来,这起劫杀案是归其?他分局管的。他们一开始,只?当这是普通的抢劫案。」齐昭海说道:「直到第二起抢劫案出?现,两起案件併案调查了,案件严重程度大?大?升级,才把案子转送来我们市局这里」 宋冥决意抓住这条线索: 「无论如何,我想参与这起劫杀案的侦破。」 齐昭海早猜到她会这么说:「好啊。那就跟我出?发,去现场吧。」 第86章 致命殷红3 年货街已经卖不了年货了。 打从银行周围拉起警戒线的那一刻, 这里的年货便彻底断了生意。 附近店面的店主迅速收拾货品,拉下捲帘门,关店走人。曾一度挂满春联装饰的街上,现如?今只剩几个被落在路面上的小灯笼, 正萎顿地耷拉着流苏, 球一样叫人踢来?踢去?,在尘土与污水里, 滚了满身的泥。 来往的警员步履匆匆。 没人能腾出时间, 将它们拾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案件交接得很顺利,齐昭海没过多久, 就带着自己的人马进了银行里。 银行给宋冥的第一印象是—— 红。 鲜血猩红,玫瑰嫣红。 把这一色调, 几乎泼满整个大堂。 尸体已经?被法?医带回去?,进行第二次尸检了,空落落的现场只剩些玫瑰零乱地散落着, 浸染在人血泊里。鲜血不但没有将脆弱柔嫩的花瓣泡烂, 反而使其?色泽从鲜丽中, 又晕出一层不可多得的冶艷来?。 是妖媚的,勾人魂魄的。 却偏偏又伴随着杀戮与暴行, 危险得令人汗毛倒竖。 「两起劫杀案的现场,都?有玫瑰。」齐昭海见宋冥的目光没离开过花瓣,于?是补充交代了相关信息:「在第一起劫杀案里,出现玫瑰是偶然。那天刚好有个受害者买了玫瑰花束,准备从银行出来?之后就去?求婚,不料遇到了这帮犯罪团伙, 把命跟玫瑰一起留在了银行里。但是分局的人调查过,本?来?银行里没有玫瑰。」 这里的玫瑰花, 是劫匪自己带来?的, 由此可见,案发?现场的玫瑰,已从偶然情况,变成了一种固定行为。 不管是往血里扔玫瑰,还?是戴仿青铜面具,这两个特殊行为,都?不同于?「四一九」连环大劫案,是本?次银行劫案里新出现,且特有的。 可以从这里下手。 独一无二的标记行为,往往反映出犯罪分子?在情感或心理上的需要。 「如?果说,放玫瑰只是因为恰好符合喜好,还?可以理解,那既然要杀死所有人,何必戴面具这么麻烦?」宋冥提出疑问:「况且,他们既然已经?掌控了银行,为什么不销毁他们进银行时的监控视频,而故意留下进门时的影像?」 被留下的银行监控里,歹徒故意站在摄像头?下面,将玫瑰花瓣一丝一丝地扯碎了。 碾在鞋底,踩进血污。 然后面对镜头?扬起下巴,露出一个挑衅的邪笑?。 「呃,我猜,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可能是因为……觉得很帅?」樊甜恬迟疑着,给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认为,会被一秒否定的想法?。 没曾想,宋冥居然微微颔首。 认同了她的说法?。 「在镜头?前故意耍帅,借监控视频挑衅警方。」宋冥平静地陈述着:「存在这个行为,说明这群劫匪可能比较年轻,平均应该在二十多岁左右,最小的也可能只有十几岁。他们表现欲强,对自己的作案手法?自信满满。而且,这并不是过分自信。」 因为这样的信心,并非毫无来?源。 这群人膨胀的信心,源于?他们对自身反侦查能力的肯定。 「除此之外,案件中还?有出现其?他的变化吗?」宋冥拈起一片玫瑰花瓣,眼眸感到威胁地眯起,末梢上挑的桃花眼里,瞳仁深邃如?墨: 「我觉得,他们的作案手法?在不断升级。」 这意味着危险。 闻言,齐昭海唿吸一窒,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这次作案确实有变化,而且是手法?上的改善。本?来?,他们是入门后杀死安保的,现在在入门前就已经?完成射杀。然后,在进门的不久后,他们开枪破坏了监控摄像头?……」 这伙犯罪分子?成长的速度,比他们想像的要迅勐可怕。 他们在学习,在改进。 从最开始的每一次犯案,都?比此前的更?加谨慎、精巧,给警方留下的证据也更?加稀少。 齐昭海深吸一口气。这群劫匪年轻又狡猾,本?来?便已有「四一九」劫案的作案手法?作为基础,如?果就这么任由他们继续成长下去?,一切将会变得非常棘手。 新案旧案冥冥之中纠缠不清,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齐昭海刚把压在心口的那股气嘆出去?,就见简尧走进现场。简副队抓紧时间,向?他汇报情况道:「石延把附近的监控都?调来?了,樊甜恬正跟人走访银行周边的店家?和住户,希望能从他们那里问到点线索。我去?了解过,分局那边还?有些第一次银行抢劫的相关线索,还?在走移交流程,我刚才又去?催了一遍……」 「辛苦你了。」齐昭海道:「监控先给我看看吧。」 简尧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 现场没有放东西的地方,怕破坏线索,齐昭海直接把电脑拿在手上,播放监控。 监控录下的东西相当繁杂。齐昭海两眼盯着监控视频的画面,眉头?却渐渐皱起,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倍速快进中,失去?了耐心:「就没一个摄像头?拍到,这些歹徒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来?的?」 这么多的人数,这么怪的打扮,来?的时候总该乘辆车吧? 怎么完全?没拍到? 「视频里没有的话,应该就没有了。」简副队无奈摇头?:「我们能调取的全?部?监控,都?已经?在这里了。」 齐昭海的眉头?锁得更?紧:「依我看,劫匪未必没乘车来?,只是我们不知道是哪辆车。」 不知道车辆,就算拍到了也没用。 他们压根发?现不了。 「这群人作案前,应该有来?踩点过,否则不可能对这里这么熟悉。」齐昭海结合现场的状况推断:「他们早在进银行前,已很明确监控的位置,更?知道银行安保在什么地方。所以,这伙人才能准确地,把安保人员一枪毙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要知道,银行的安保人员通常不止一人,虽然有固定的站岗位置,但是在上班期间还?是有一定自由程度,可以小范围地在周围走来?走去?。 能够在进门前射杀他们,说明对这些人员在这一时间段会去?哪儿,已非常熟悉。 齐昭海:「这两个安保的资料有吗?」 「有。两名安保一新一老,新的安保人员刚入职,比较本?分,上班时间不敢擅离职守。老的那个已经?是混退休的年纪了,每天都?会坐到边上,去?找当值的熟人唠嗑。」简尧这里的信息不少。 这些情况,基本?是跟两个安保共事过的人提供的,只有他们才对这些最清楚。 那些劫匪是从何得知? 宋冥抿了下薄唇:「大概换着来?的理由,来?踩点过不止一次?或者,不止一个人来?踩点过?」 宋冥的话语,瞬间给了齐昭海灵感:「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简尧,快,把银行提前几周……不,两个月内的监控,都?一起拷过来?。」 即便来?作案时戴着面具,认不清人。 但在来?踩点的时候,他们总不可能还?带着面具,那样太容易引人注意了。 办法?是个好办法?,只是对于?所调监控的时间问题,简副队似乎有些为难:「两个月可能有些难办。我了解过,这个银行里,没有保留这么久的监控录像。」 齐昭海想想也是:「那就调尽量早的,越早越好。」 . 拷视频这份光荣的任务,再一次落到了石延肩上。 石延刚在冷风里低头?打了个喷嚏,就被告知来?了新工作,不得已结束短暂而宝贵的中场休息时间,勤勤恳恳地回去?调监控。 忙活好一阵子?后,石延终于?把监控送到队长这里:「调来?了,银行里的全?部?监控全?在这里。」 怎料,齐昭海瞥都?没瞥一眼: 「拿去?给技侦。」 「啊?老大,拷了这么久的视频,你不先看两眼啊?」石延丧着一张脸发?出抗议,见不得自己的劳动成果,被这样冷漠对待。 「你倒是说说,现在要怎么看?」齐昭海停下对现场的搜索,笑?他道:「劫匪来?过监控室,却没有删视频,八成是把他们来?踩点的监控视频都?做过手脚了,不怕人查。现在看监控,不管怎么看,做的都?是无用功。」 还?不如?拿去?给技侦。 等技侦发?现被替换剪辑的部?分,再看不迟。 齐昭海说着,走过血迹斑斑的银行大堂,转进柜檯后面,往银行更?内部?的地方探索。储物区、培训室、会议室等都?在这里,不同分区被墙体隔成一个个小房间,分别?位于?走廊两侧。 他推开眼前的门,一扇接着一扇—— 空的,空的,空的。 房间里面空荡荡,乱糟糟。应当是劫匪进来?搜刮过财物,留下了明显的翻找东西的痕迹。 然而,站在最后一道门前时,齐昭海听见了轻微的唿吸声。 里面有人! 他心中的发?条登时旋紧了。 齐昭海悄然拿起了枪。他后退半步,一下子?踹开了门。 女人恐惧的惊叫应声响起。 扎入耳膜。 齐昭海借着窗口透进的昏暗光色,定睛一看,只见房间角落里,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 她跪在地上哀求。 离得近了,齐昭海这才看见,女子?被束缚着双手,脖颈上还?戴着一条项圈。项圈与铁链相连,而铁链的另一头?则被锁在窗框上,将她的活动范围,严密地局限在房间里。 毫无尊严与自由可言。 她竟是像拴宠物一样,被人拴在这里的。 第87章 致命殷红4 这种狗链一样的构造, 让齐昭海顿时产生强烈的不适感。 这种侮辱人的做法,使得他对这帮劫匪的厌恶,转瞬间达到了顶点。齐昭海掏出警官证,自证身份:「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是来救你的。」 看清证件上的警徽之后, 女?子捂着嘴,发出压抑的啜泣: 「救我?, 救救我……」 她手指难受地抓着脖子上的颈环, 显然被那?颈环桎梏住了唿吸。 齐昭海马上叫人过来,剪开了颈环项圈, 将她从这堆侮辱人格的破铜烂铁里解救出来。 冬日气?温很低,女?子原本的衣服又已经破烂脏污, 一张脸早已冻得没了血色,精神状况非常不乐观。樊甜恬刚要把外?套脱下来给她,却发现宋冥已经脱下她那?件浅蓝色大衣, 叫樊甜恬拿去给她披上。 「没事了, 那?些劫匪已经走了,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樊甜恬不断安慰她: 「你安全了。」 最后这句话,宛如?具有某种魔力?。 女?子颤抖不止的身体?终于放松。她裹紧身上的大衣, 放声大哭,任由眼?泪夺眶而出,似乎要把这段时间的苦楚,全都化作泪水宣洩出来。 按理说,她应当在警方到场的第一时间就被救出。 而不用等到现在。 齐昭海语气?隐隐透出怒意:「分局的人都是?吃白饭的?这么大个人被关?在这儿这么久,居然都没人发现。」只怕是?连现场都没有检查完, 就匆匆把两起案件併案调查,移交市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队长, 现在破案才是?关?键。」简尧提醒:「再说了,这种程度的案子,也不在分局能够负责的范畴内。」 齐队长听完,没再发话。 樊甜恬安抚完女?子,又返回来检查现场:「那?个颈环的卡扣在外?面,是?需要其他人从外?扣上的,而她的双手又被绑着,基本可以排除是?她自己把自己锁上的可能性。她应该真的是?个受害者。但是?……」 樊甜恬欲言又止。 她反常的举动,让齐昭海意识到,里头?必有疑点:「但是?什么?说下去。」 「……我?们比对这次银行里的人数和姓名时,却发现案发的时候,我?们刚刚救下来的那?个人,不在银行里。」樊甜恬忍不住强调:「她是?多出来的。」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对于这次异常的出现,女?子给出了回应。 「对,我?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间银行的,我?之前没来过这里,我?去的是?另一间银行。」女?子拿着樊甜恬倒给她的热水,哭得抽抽搭搭:「我?是?被他们带来的。」 那?帮歹徒目前犯下的劫杀案,也就两起。 不是?这一起,就是?上一起。 「你去的是?这间银行吗?」齐昭海把前一起劫杀案的银行照片,拿给她看。 女?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樊甜恬对了下受害者信息:「第一次劫杀案的受害者里面,的确失踪了一个。失踪者叫尤文雯,女?性,今年24岁,失踪时身穿白色上衣和粉紫色包臀裙。」 在说到「尤文雯」这个名字时,女?子忽然抬了下头?。 像是?种下意识的反应。 众人的目光,顷刻间向女?子这里聚集。细看之下,才发现,她原本的衣裙虽然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却和失踪者的穿衣打扮很是?接近。 女?子的声音细如?蚊吶:「我?就是?尤文雯。」 今天距离上一次银行劫案,已经过去六天。 尤文雯被关?了整整六天。 说话间,她几乎崩溃,眼?中又有清泪淌下:「那?次银行被抢劫后,他们杀死?了其他人。我?很幸运,没有被杀,却也被他们带走了。有好几次,我?以为自己差一点就会死?掉……」 所?幸,她挺过来了。 . 在一场近乎全员覆没的案件里,活下来,意味着成为众矢之的那?一个。在尤文雯被送去医院之后,宋冥听见很多嘈杂的声音。 有些小警员私下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 「为什么这帮穷凶极恶的歹徒,会偏偏放过她,而且只把她关?了四天?」 「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尤文雯身上确实有太多疑点,引发议论无可厚非。然而,这样去揣测一个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受害者,终归有些过于残忍。 宋冥微微蹙眉。 和今时今日的尤文雯一样,她也曾是?血案中的一名倖存者。 「四一九」连环劫杀案中,那?帮劫匪在云程市接连洗劫了五间银行,现场一共只活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因为目击了抢劫,而遭到劫匪枪击,最终被警方及时救下的过路人。 因而,准确地来说,从银行中逃出生天的,宋冥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也曾有人这么怀疑过她吗? 联想到自己,宋冥难免神伤。然而,随着齐昭海的出场,这种宋冥看不惯的行为很快被制止。 「一个个都聚集在这里,是?没事干了吗?」 齐昭海脸色沉冷,聚拢的眉宇之间,笼罩着不悦:「你们既然知道,尤文雯被抓走的时间长达四天,就该知道,她经过这四天的遇险,很可能是?跟嫌疑人近距离相处最久,且存活下来的人,可能还被去过嫌疑人聚集的地方。她对他们的了解,或许是?最多的。」 办案最讲究证据,空口无凭便胡乱臆测,乃是?大忌。 宋冥看不得,齐昭海更看不得。 齐昭海冷着一张脸,把多嘴的警员都赶去做事:「都散了吧。与其现在毫无证据地怀疑,倒不如?研究研究,要怎么样才能以她作为突破口,获取切实有用的信息?」 等人走后,齐昭海耳边才得了片刻消停。 他转过头?,看见旁边的宋冥。 宋冥也看见了他。 齐昭海看见宋冥身上,只穿着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衣,又联想到方才在尤文雯身上瞧见的大衣外?套,顿时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排斥宋冥给人送衣服的行为,只是?现下这风这样冷,他担心宋冥下一秒钟,就会被这凛冽刺骨的寒风,给吹得生病感冒。 「你不冷吗?」齐昭海问。 宋冥顾左右而言他:「以尤文雯的精神状态,恐怕需要评估一下,她是?否能够接受问讯。」 齐昭海略一颔首:「我?们会请人给他评估精神状态的。如?果他状态不佳,我?们也会尽量等她达到能够正常问答的标准后,再开始审讯。」 在用词上,齐队长强调「尽量」。 毕竟,这伙歹徒的作案,大有持续下去的趋势,目前看来,中间的停歇期只有六天,六天之后,又将是?一场血洗银行的惨剧。 他们会等,但不可能一直在等。 要是?永远这么无休无止地等下去,不知道会白白葬送多少无辜者的性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我?明白,时间不等人。」宋冥语气?沉重?:「愿意等尤文雯恢復一下,已是?最好,急于审讯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在数十人的生死?面前,比起可能给受害者带来二次创伤的风险,或许生命更为重?要。」 这并非意味着,□□的伤害一定比心理的伤害程度更深,这两者没有孰轻孰重?的差别。 只是?…… 警方审问过后,受害人会由专门的心理医生接管,在心理医生的帮助和亲朋好友的努力?中,逐渐恢復。 而人死?不能復生。 已逝的人,再也没有重?来的可能。 在这寒风肆虐的漫漫冬夜里,宋冥攥紧手指,缓缓呵出一口气?,热气?遇冷,在唇边化作缭绕的白雾。齐昭海伸手就要将羽绒服脱下来,往她身上披。 「不用了。」宋冥按住齐昭海的手,轻声婉拒。 齐昭海被结结实实地冻了一下。 宋冥的手冷得像冰。那?白皙的手指,也活像冰雪雕琢出来的一般,只在指尖翻出一点粉红。 齐昭海盯着那?指尖看。 薄薄的粉红色里,能窥见受冻后的紫青。 「怪不得没说不冷。」齐昭海小声嘟囔着,恨不得把视野里能找到的所?有衣服,全拿来给宋冥披上。无奈宋冥异常坚持,说不要就是?不要。 齐昭海只好作罢。 他低头?在手机上操作起来:「行,衣服不肯收,但这个总得收了吧。」 半个小时过后,齐昭海接了个电话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印着外?卖商标的塑胶袋子。宋冥终于知道,他话中的「这个」指的是?什么了。 鼓鼓囊囊的,沉得很。 齐昭海拎着一大袋子茶点夜宵,长腿一迈,不偏不倚地挡在宋冥面前,留下伤疤的眉峰高高一挑:「学姐,再不收,就说不过去了啊。这也不收,那?也不收的,搞不好,还有人以为我?俩在避嫌呢。」 齐队长软硬兼施,几乎使尽浑身解数,就为了让她吃点夜宵。 宋冥忍俊不禁,一个没注意,这袋夜宵就全被塞进她手里了。这一大袋子广式茶点里,有经典常规的豉油凤爪、干蒸烧麦和叉烧包等菜式,还有一整笼蒸得晶莹剔透的虾饺。 这虾饺不同往常,精緻得很。 一掀盖子,鲜美的热气?顿时扑面而至。每一只虾饺都用一个小碗单独盛放,浸泡在明澈清透的汤水里,个顶个的水灵。虾饺顶上,还点缀着一小撮橙红的蟹子。 宋冥迟疑了一下:「这是?……」 「你喜欢的虾饺。」齐昭海英挺的面容,在蒸汽氤氲中越发温柔:「但是?我?点的,是?加了参汤的。」 天冷的时候,最适合喝点热的了。 第88章 致命殷红5 宋冥微微有些动容。 她喜欢吃虾饺, 齐昭海一直记得。 参汤虾饺个大饱满,热气腾腾。宋冥撕开一次性餐具的外包装,用筷子夹起一个,刚咬破透明?而?微带弹韧的皮, 牙齿便陷入到充作馅料的虾仁里, 极鲜极甘极脆。她端起装虾饺的小碗,再?嗦一口清澈如茶的淡黄色参汤。 舌尖上才尝到温热的清甜, 肚腹内汤水的暖流, 已然驱散了寒意?。 齐昭海期待的目光下,宋冥缓缓点了点头: 「不错, 我感觉好多了。」 感到身?上冷意?稍散,宋冥的心思便转回到案子上来?:「这伙劫匪有组织、有条理, 团伙内可能有较明?显的地位等级划分。他们总体年龄偏小,看上去年轻气盛,做出了很多挑衅警方的举动, 留下的破绽却不多。可见, 他们实际上行事应该是?比较严谨的。无论危险性还是?残忍性, 都比他们表现出来?更甚。」 要是?真把他们当成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加以轻视, 那就要倒大霉了。 「而?且他们有枪。」齐昭海沉声道。 劫匪对枪枝弹药的掌握,使抓捕他们的危险性大大增加。 说到这里,齐昭海稍稍停顿,又?多加了一句:「但法医初步尸检的结果表示,劫匪离开前的屠杀,大多数是?用刀完成的, 用枪射杀的很少。」 用刀杀人耗时长?,控制局面难。 相较之下, 明?明?枪杀更迅速简便,他们为什么不用呢? 「用刀?」宋冥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我大概明?白?了。和『四一九』案劫匪火力充足的情况不同?,本案中的劫匪所?掌握的枪的数量,可能相对有限,所?以他们对枪和子弹比较珍惜。」 能用刀的,就尽量不用枪。 将节省贯彻到底。 齐昭海乐观起来?:「或许,他们没?我们想像中的那么难对付。」 当然,他没?忘了提醒宋冥再?多吃点。宋冥多少沾点工作狂属性,一想到工作,就什么也不管不顾。到现在,茶点都快被?北风吹凉了,她却只吃了那一个参汤虾饺。 齐昭海在一边看得揪心: 「多吃几口。你下午吃茶点的时候,都没?吃多少。我们接手了这个案子,以后有的是?忙的时候,我真担心,你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宋冥工作时心无旁骛。 齐队长?的碎碎念,被?她照例当了耳旁风。 宋冥右手拿的筷子已经好久没?动过,注意?力全集中在拿着手机的左手上。她的左手拇指在屏幕上时不时轻点。一个个与青铜面具相关?的图片与连结,被?宋冥接连点开,她在浩如烟海的文献资料中忙于搜寻,试图探究劫匪戴的面具里有何?深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她视线正?在资料上逡巡,忽觉左手一空。 手机不翼而?飞。 齐昭海拿着她的手机,笑得玩味痞坏:「暂时没?收了,等你多吃几口再?还给你。」 宋冥:「……」 宋冥瞟了眼空无一物的手掌,又?暼见齐昭海那嚣张的神情,幽幽地嘆了口气:「齐队长?,你只是?比我小了三?岁,不是?只有三?岁。这么幼稚的把戏,可不可以不要玩了?」 她伸手要去拿手机。 不料,齐昭海机警地抬手往高处一举,让她扑了个空。 「哈,我不管。」齐昭海扯着笑,耀武扬威似的晃了晃手机,模样要多欠扁,有多欠扁:「反正?某人的手机被?我绑架了,要是?想要回手机,只能把茶点吃完,拿空包装盒来?换。」 看看这个幼稚鬼的劲儿,哪儿有半点队长?的样子。 没?个正?形。 宋冥不怒反笑,阴沉磨牙:「我知道了,齐昭海,你真的只有三?岁。」 三?岁小孩一样人憎狗嫌。 怪讨人烦。 但齐昭海跟熊孩子不一样,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惯着他。 宋冥压着心头火,勉强把茶点吃完,用餐巾纸轻轻擦了下唇边。她动作幅度不大,姿态格外优雅,语气里的温度,却低得快要结出霜花:「现在遂你的意?了吧?把手机还我。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见齐昭海正?侧对她跟人交代事情,也不知听见没?有,手机的位置又?不是?太高,宋冥决定自己去拿。 她于是?伸长?了胳膊,去够手机。 怎料,就在指腹即将触碰到手机壳的剎那,齐昭海居然好死?不死?地转过头——四目相对,他们两人的距离极速压缩到咫尺之间,唇几乎挨近在一起。 宋冥一怔,赶紧推开他。 一转头,就见边上杵着个看呆了的樊甜恬。 宋冥突然意?识到,从樊甜恬那个角度,看他们俩刚才?的姿势稍微有点错位,看上去就像真的亲了一样。 大事不妙。 宋冥赶忙叫住她,企图力挽狂澜:「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樊甜恬捂着眼睛熘了,脸庞爆红:「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你们继续,继续……」 宋冥绝望:「……」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水里也洗不清了。 宋冥心如死?灰,抬眼却突然在手机那被?摁亮的屏幕上,瞥见一个连结的首图,图片上的青铜面具,像极了劫匪在戴的款式:「等等,我好像看到一个东西。」 她语气严肃急切,齐昭海一下就反应过来?,乖乖归还手机。 拿回手机的第一秒,宋冥就点开了展示劫匪同?款青铜面具的页面,页面转到一个网购平台。 那面具,是?往塑料上印的青铜纹理,本质上其实是?塑料面具。由于这面具图样,是?由殷商祭祀时用的文物改变而?来?,因而?显得肃穆神秘。这种令人敬畏的效果,大概是?他们希望达到的。 宋冥垂眸,瞟了眼面具底下标的数字。 在同?类型的能够遮住全脸的面具里,这款青铜面具算是?最常见且便宜的。价格不贵,甚至算得上低廉。 这进一步验证了,劫匪等人的经济状况,或许不容乐观。 想来?也合理。 要不是?缺钱,怎么会来?劫财? 面具的问题解决了,那屡屡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玫瑰呢?玫瑰有什么寓意??代表爱情? 可这跟银行劫杀案,风马牛不相及啊。 瞧见他们的氛围已经恢復如往常,樊甜恬才?敢从墙边探出头来?,小声说道:「医院那边让我捎话来?,说是?对尤文雯的检查已经完成了。她没?什么大事,身?上都是?些体表的轻微伤,就是?一直哭哭啼啼的……说要见你。」 宋冥原以为这句话是?对齐昭海说的,不曾想,樊甜恬的目光竟朝向了她。 「见我?」宋冥神色微凝,深表怀疑。 然而?,樊甜恬很用力地连点两下头:「是?的,尤文雯在医院里一检查完,逢人就问局里最懂心理学的是?哪个,旁边的警员就推荐了你。也不知道她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这么火急火燎地要找懂心理学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心理上遭到了什么创伤? 但心理谘询并非她的专长?。 宋冥婉言推辞:「我记得,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心理医生……」 「我们帮尤文雯找了,她好像对那心理医生不太信任,医生也跟我们说她有所?隐瞒,不肯坦诚。」樊甜恬说:「尤文雯跟我们特别强调,希望找懂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你,对剩下的人一律不开口。她说,只有你能给她解答。」 宋冥微微皱眉。 有什么话,是?非得跟她说不可? 算了,不管了。宋冥想着尤文雯的请求,很快坐上了前往医院的车。 有什么话,她等下听了就知道了。 . 在警员的引领下,宋冥走进了尤文雯的病房。 尤文雯身?上的伤口刚上过药,此刻正?躺在病床上,被?浓烈刺鼻的药味包围着。她素净清丽的一张脸,跟病床的床单一样惨白?,虚弱得令人心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认出她要找的宋冥,就是?方才?把大衣借给她披的人,尤文雯鼻尖一下子红了,像是?灾厄里挣扎的人倏然见到救星。她抬眸望向守在病床旁边的警员,而?后指了指宋冥:「我可不可以,跟她单独说说话?」 「可以,但要开着录音和监控。」警员道。 尤文雯脸色变了变,最终抿着双唇点了下头。警员掏出录音笔放在床头,开启录音功能。待录音笔发出「嘟」的一声后,他对着笔先说了下现在的时间,才?招唿剩下的人走出去,退到病房门口。 房门关?上的那刻,尤文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她迫不及待地看向宋冥。 「说说吧,要我帮什么?」宋冥信手拉来?张椅子,在尤文雯的病床边坐下。宋冥预料到,这将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单是?等讲述者开口,就花了许久。 「我爱上他了。」 尤文雯低下头,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砸在沉默里。 「爱上谁?」宋冥听得云里雾里:「你需要把问题尽量讲清楚,我才?能够帮你解答。」 尤文雯的手指蜷进病号服宽大的袖口里,眼眶转瞬间泛起湿晕。她嗫喏着,分外艰难地启齿,以小到接近气音的嗓音低低开口:「我爱上的,是?……劫匪中的一个。」 宋冥静静凝视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尤文雯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我知道你理解不了,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太荒唐了,因为我也这么认为。」尤文雯低头捂住脸,浑身?颤抖着,从喉咙深处发出崩溃的哭腔:「我明?明?知道他血腥,他残忍,他是?个怪物,在我面前杀了很多很多人……我知道我不应该爱上他,但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我的感情,我不想这样的。」 她的肩胛骨在哭泣中颤动着,如同?一只飞舞在隆冬的蝶。 不合时宜的美丽,註定夭折。 宋冥仅仅是?坐在她身?边,就能感受到她内心强烈的自我谴责,正?在与痴狂的情感奋力撕咬。 她在挣扎,她想自救。 但她挣脱不开。 陷入病态的情感,哪里是?理智能局限得住的。 尤文雯把头埋在被?子里,哭了好一段时间,终于精疲力尽地抬起头。她许是?哭得累了,目光毫无聚焦地望向前方,眼珠里不见一丝神采,像是?蜡像馆的橱窗里,陈列的一尊死?气沉沉的美丽蜡人。 她的头缓缓转向宋冥的方向,却没?有接宋冥递过的纸巾。疲惫麻木的话语,是?在问宋冥,却更像在叩问自己的内心: 「我爱上了怪物,是?不是?意?味着,我也是?个怪物?」 第89章 致命殷红6 是或不?是, 尤文雯心中其实早已经定下答案。 可宋冥还是要告诉她?: 「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人在处于受威胁和恐吓的极端情况下,为了生存考虑,在情感上与施暴者达成同盟的心理现象。」 宋冥尽可?能放轻语调, 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冷冰冰的, 收效却终归有些不佳:「这种心理的由来,就是1973年?的银行?劫持案, 你?刚从?相似的处境下被解救出来, 出现这样的心理是可以理解的。」 可?惜,尤文雯此刻已被困在自我批判当中。 在这样的内心煎熬中, 她?很难把这些话听进去,更难放过自己?。 「可?我还是对不?起, 那些死在我身边的人,他们死得那么惨,那么痛苦……我却喜欢上了杀他们的人。」尤文雯说着说着, 轻轻吸了吸鼻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到最后几?不?可?闻:「我不?应该这样的……」 两行?泪水,猝然从?她?眼角滑落。 水痕没入被单里, 在织物表面留下深色的湿晕。 宋冥藏起了一声嘆息。事实上,尤文雯不?该叫她?来的,安慰人一向是她?的短板。 心理医生至少比她?擅长。 但尤文雯还在抽抽搭搭地?哭:「我已经很努力在避免喜欢他了。我只在最渴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他给的一瓶矿泉水,剩下的不?管他给我什么,我都没有拿。我一直在告诉自己?, 他有多?坏,他跟我卖惨我都不?信……可?, 为什么我还是爱上他了?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他?」 尤文雯越说,思维越混沌杂乱。 语无伦次,泪流满面。 她?整个人仿佛被切分成两半,一半勉强还能维持清醒理智,另一半则沉溺情感,不?断地?在为那个劫匪说话……两种全然极端的情感,几?乎逼疯了她?。 尤文雯紧紧抱住头,神情痛苦。 宋冥就算再不?谙人情世故,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坐视不?管:「你?先冷静一下,暂时不?用想这么多?,也?不?必苛责自己?。」 尤文雯却摇着头揪住她?袖口,眸中泪光闪动:「你?说,他会也?爱我吗?」 宋冥淡淡道:「这不?是正常的爱情。」 从?尤文雯言语里透露的信息,宋冥隐约猜出——对方可?能在故意利用斯德哥尔摩效应,通过在高压环境下施以小恩小惠,设计让尤文雯痴恋自己?。 这段感情,是在畸形的状态下孕育出来的,从?最开始就诞生于算计。 忍心这么对待她?的人,又怎会爱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宋冥直白的话语犹如快刀,一刀斩向乱如麻团的旖旎情丝。早已预料到的答案,如锋刃一样划过,尤文雯的心在尖锐的冷意中感到一阵刺痛,痉挛着蜷缩成一团。她?攥紧手指,忍痛似的闭起眼睛。 但良药苦口。 直截了当的一刀虽痛,却有一定作用。 当尤文雯再睁眼时,内心汹涌杂乱的情感,已被她?勉强压了下去。 暂时恢復正常后,尤文雯把病房外的警员重新叫了进来,把她?这些天?所?知?道的,有关那群劫匪的消息,悉数告知?。 「那伙劫匪一共有七八个。我遇到的那一次,来抢银行?的有五个,守在大本营里的应该有两个或者三个。我被抓到他们的大本营里后,基本都被蒙着眼,只能靠听声音来分辨,所?以可?能没有特别精准。」尤文雯说得认真,话里信息量不?小,边上做笔录的警员十指打字如飞。 「我没看过他们的真实样貌,但他们每个人都有专属的面具。」 尤文雯对那些面具印象最深:「那群劫匪里面拿枪的那个,我觉得最有可?能是主谋,他的面具上是饕餮纹。跟我接触最多?的,也?是我……喜欢的那个劫匪,他的青铜面具上有双狐狸眼。在劫匪里面,他的地?位可?能不?是特别高,说不?上什么话,我还听见他被人很难听地?骂过,可?能也?是被迫……」 尤文雯下意识地?,想为她?爱上的劫匪说几?句话。 话到嘴边,她?又强行?咽下了。 因为这些话绝大多?数是偏心使然,感情主导,既不?理性也?不?客观。 「他们有说过,为什么要绑走你?吗?」尤文雯刚停下来,警员就接着问。因为尤文雯被带走且生还这件事,实在令人生疑。 「我怕极了,不?敢问。」尤文雯颤抖了一下,稍微缩起脖子:「不?过,他们有问了我爸妈的电话,还让我录了个喊救命的视频,估计是把我当人质,想勒索我爸妈吧。我家境还不?错,家里有点?小钱,可?能他们认得我身上衣服的品牌,看出来了。」 案发时,她?穿的衣裙确实是轻奢名牌,在国内知?名度不?低,有认出来的也?不?奇怪。 这个理由还算可?信。 宋冥补上一问:「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被留在银行?里吗?」 尤文雯被解救出来的过程中,警方没有遇到任何困难,简直就像她?被劫匪故意留在那里,只为等待警方发现。 这个问题对尤文雯而言,兴许有点?难。 面对一个受制于他们的人质,嫌犯压根没可?能事事告知?。他们的想法,尤文雯全靠猜。盲猜。 「我想……他们本来是要带我走的,脚步声都已经到门口了,突然慌里慌张地?离开了。」尤文雯咬了下唇:「他们走后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外头传来那种很像警笛的声音。现在想想,可?能是他们知?道你?们快要来了,顾不?上带我,就慌忙逃走了吧?」 「那他们又为什么要带你?到那个银行??」警员问:「难道不?怕你?跑了吗?」 「我也?不?知?道。」 尤文雯一无所?知?地?摇头,脸上写满了茫然:「也?许是他们拿了我爸妈给的赎金,打算遵守诺言,放我离开?」 她?尾音上扬,透着股颇不?确定的困惑。 显然,这些问题有点?难为她?了。 尤文雯只是一个惊魂未定的受害者,刚被救出来几?个小时,不?能奢望她?了解太多?。警员见问得差不?多?了,便很快结束询问:「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好好休息。」 希望他们今天?问到信息的,是真的能起到作用。 . 宋冥在医院问出了消息,齐昭海这边也?有所?进展。 这进展,是他催出来的。 由于每到繁忙的年?底,云程市都会出现些不?安分的小鱼小虾米,比以往更多?的盗窃案和抢劫案,让市局技侦部门里有限的警力,一下子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技侦那边忙不?过来,简尧副队和齐队长就轮番去催。过去催了好多?次,他们才终于把银行?抢劫案按重要性程度挪到前列,开始加急处理送去的监控视频。 毕竟,这是市里近日最重大的一起案件了。 说什么也?得放前头。 加急的效率很高,唯一的缺点?,就是当看到人均顶着俩黑眼圈,眼窝深深凹陷的技侦同事时,会忍不?住有种微妙的愧疚感。不?过,当齐昭海拿到银行?监控视频的分析报告时,那点?负罪感便烟消云散。 「有没有搞错?」齐昭海皱着眉,眼底难掩震惊:「银行?里这么多?监控视频,都被篡改了?」 技侦同事语气跟脸色一样差:「你?说呢?」 搞错是不?可?能搞错的,市局的技侦素来严谨可?靠。然而,视频里这么多?的剪辑替换痕迹,那伙劫匪究竟得是踩点?了多?少次?对他们选中作案的银行?,了解到了何种程度? 宋冥说得一点?没错,劫匪的确是一帮危险且惯常掩饰的傢伙。 作案前的准备之充足,叫人不?寒而栗。 技侦人员往旧优盘里装进新的视频,再把装有视频的优盘递迴给他:「这些被处理过的视频里,我们努力恢復了其中几?个,你?们可?以先带回去看一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齐昭海接过u盘,道了声谢。 被恢復后的监控录像,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线索之一。回到警局后,齐昭海第一时间打开了优盘,把队里闲着的警员连同副队一起,都给叫过来看。 要看的监控那么多?,多?双眼睛总比少双眼睛靠谱。 齐昭海看着压缩包里,单是解压就能花去诸多?时间的监控视频,头疼地?摁了摁眉心。不?出意外,这些视频就是他们今晚后半夜的工作量。 漫漫寒夜,只能与看不?完监控相伴。 属实有点?悽惨。 齐昭海舌头抵住上颚,轻轻「啧」了一声。他下意识点?开宋冥的聊天?框瞥了一眼,然后,在同一秒收到了宋冥发来的信息。 宋冥编辑的信息,一如既往的简短: 「对尤文雯的询问结束了,我等下回局里。」 很普通的一句告知?,齐昭海却仿佛在这短短的一小行?方块字里,得到了某种鼓舞。 齐昭海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翘起,内心的振奋驱散了疲惫。他们两个明明在不?同的地?点?,他点?开手机的同一时间,宋冥居然刚好给他发信息,这怎么能不?算一种心有灵犀的表现? 他飞快点?击手机屏幕,秒回了宋冥,而后把手机往贴着左心的衣兜里一塞,转向电脑屏幕。 满血復活。 「我们的任务,是从?这几?段技侦復原的银行?监控里,把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全都揪出来。」齐昭海敲了敲桌子,发布任务: 「现在,开始吧。」 第90章 致命殷红7 宋冥回市局时, 齐昭海恰巧坐在电脑前看监控。 当齐昭海听到办公室门口的动静,侧头望过?来时,电脑屏幕的光线从斜前方?打亮了他的轮廓。淡淡的冷色,彰显出他眉上疤痕的存在感, 却也勾勒得那五官愈加深邃立体, 赏心悦目。 有种痞帅小狼狗的感觉。 很养眼。宋冥不由得抬眸多看了两眼。 齐昭海感知到她的目光,立马暂停了监控视频, 找话题道:「问到了吗?尤文雯为什么会被抓走, 又被毫髮无损地放回来?」 「问过?了。」宋冥颔首,话语间透着无奈:「然而, 她对?她为什么被抓走又被送回来的原因?,并不怎么知情。她目前给?出的猜测, 是劫匪拿她去勒索她家人,在拿到钱后将其放归。」 宋冥停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调查发现, 尤文雯家庭环境确实比较优渥, 她父母也真?的给?劫匪交了赎金, 没报警。赎金交易的时间,跟尤文雯被劫匪带到第二间银行里的时间, 刚好能够对?得上。」 这样乍一听,还挺合理。 劫匪的每一个做法?,看似都有了对?应的解释。 但是在这种顺理成章当中,宋冥又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怪异感。 案件的证据链要环环相扣是不错,可有时候,虽说环环都能扣到一起去, 却总无端地让人觉得,有哪里出了些问题。 齐昭海思考后, 很快点破了问题所在:「尤文雯家里再有钱,能给?出多少赎金?几十万?几百万?要是上千万,尤文雯家里恐怕也难拿出这个钱。你说,劫匪在接连洗劫两间银行后,还看得上她们家这么点小钱吗?」 那当然是否认的。 劫匪要钱的这个预设一经推翻,他们留人性命只为勒索财物的说法?,就如被抽走地基的积木,顷刻间颓然垮塌。 歹徒一不求钱财,二不取性命,也未曾动过?尤文雯。他们多此一举留下尤文雯,还放任她在他们的基地里探听消息,几乎等同?于在给?自?己人埋下祸患,而造福云程市警方?。 他们真?有这么好心?恐怕未必。 「我觉得他们看上的不是钱,是人。」宋冥想了想,从尤文雯自?身?情况的角度切入:「尤文雯成长?在完全不缺钱,但是缺爱的家庭里。她的父母工作繁忙,对?她疏于关照……这样的童年经歷,导致她对?爱情的渴望和憧憬,比一般人更为激烈,所以相对?容易坠入情网。这是尤文雯不同?于其他人的,特殊之处。」 这一点,或许正中劫匪下怀。 结合那狐眼劫匪,有意将她往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引诱的所作所为,让尤文雯爱上劫匪,也许便?是他们的目的。 尤文雯的这一心理,可能是劫匪找上她的原因?。 「我不明白。」齐昭海单手撑着额角,嘆道:「他们是一伙劫匪,劫财照理说是他们的第一目的,要逼着人家爱上他们做什么?」 宋冥:「因?为这个年头,爱是有影响力的。」 爱情有受众,有销路。 能够变现,换来实际的价值。 影视导演们知道,往商业片里加点爱情,有利于增加票房。作词人和作曲人,可以运用听众对?爱情的共鸣,写出缠绵悱恻的歌词与曲调。打开电视,各式各样的恋爱综艺也层出不穷……仿佛只要跟爱情挨点边,都有引发热议的潜力。 宋冥说得有些累,在办公室里找了张空椅子坐下来,被齐昭海往手里递了杯温水。 她低头,浅浅抿了口水润喉:「这个世界对?好人和坏人是双标的。好人但凡做了一件坏事?,就会从此被认为没那么好。但坏人若做了件好事?——甚至不一定需要是好事?,只要在某种程度上有打动人的地方?,他们就会被视为并非无可救药,被宽容对?待,甚至……会有崇拜他们的粉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在警方?办案会受到舆论影响的时代?下,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把犯罪分子视为偶像这种事?,在国外?屡见不鲜,在国内也并非没有操作的空间。而这一举动带来的影响,无疑是负面的——筹钱为嫌犯请律师,网际网路上发愿求减刑,更有甚者,还会模仿作案…… 可能发生的情况,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齐昭海沉吟不语。 他静了一会儿?:「所以你认为,劫匪抓走尤文雯,是为了制造出那个能打动人的点?」 「劫匪想要立人设。」宋冥摩挲着杯沿:「还记得我说的吗?受童年创伤的影响,尤文雯是个很容易爱上别人的人。尤文雯告诉我,她已经爱上劫匪里面,那个戴着狐眼面具的人了。」 或许是因?为,她已然爱上劫匪中的一个,劫匪才放她回来的。 情况不容乐观。 劫匪诡计多端,手段高超,尤文雯虽暂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持清醒,只是……如果劫匪再施以伎俩的话,这样的清醒,不知能够维持多久。 齐昭海质疑尤文雯的口供:「那她有没有可能,为了保护这个劫匪,来欺骗我们?」 「我暂时还未发现这样的情况。」宋冥摇摇头:「在警方?询问尤文雯的过?程中,我全程在场,没有发现她有说谎的迹象。她的口供,应该是可以信得过?的,然而里面有价值的信息,恐怕不是特别多。」 要真?让尤文雯了解了很多信息,劫匪们也完全没可能放她回来。 齐昭海摸着下巴:「要想立人设,他们的这些举动,还不够吧。就现在为止,劫匪仅仅是让我们把尤文雯救出来而已。」 没做什么实事?。 就算联繫了媒体也没用。 专一深情的人设可不是那么好立的。需要立人设,光凭这么点东西还不够。劫匪若真?是抱有这个目的,接下来,他们必然还会有所行动。 齐昭海挑起断眉:「守株待兔?」 宋冥笑:「是个好办法?。」 . 直到次日?上午,枯燥乏味的看监控录像工作,才终于告一段落。 宋冥来到刑侦大队的办公室时,一进门,嗅觉神经先被一股子烟味和泡面味袭击。继而,她才看到满屋子昏昏沉沉,睡倒了一大片的警员。 齐昭海冷酷无情地挨个把人拍醒。 「起来了起来了。」齐队长?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一个大喇叭,举着那喇叭,大步流星地满办公室走:「都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开会了啊。」 其实昨晚一整夜,齐队长?也跟队里的其他同?志们一样,都留守在市局里查监控。只在他困极了的时候,才就着办公室的桌子,趴了一半个小时。宋冥打量了他两眼,不得已承认,齐昭海现在看起来,竟比回去休息过?的她还要精神。 哎,果然年轻就是好。 宋冥感慨。 年轻人血气方?刚,恢復能力也强。 要是换她一晚上没睡,那状态,想想都能知道会有多糟糕。 樊甜恬熬夜熬得人都懵圈了,刚戴上眼罩眯了一段时间,就被齐队长?制造的穿耳魔音给?叫了起来。她没把眼罩摘下来,只将其拉高,顶在额头上。眼罩上印着的两个卡通眼睛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宋冥没忍住伸出手指,在她眼罩上戳了一下,在她身?边就近坐下:「你们这是一宿没睡,早上还被叫来开会?」 樊甜恬哭丧着脸,一个劲点头。 「睡都没时间睡。」樊甜恬抱着她自?个儿?的糖袋子,小动物一样熟练地蹭到宋冥身?边,哼哼唧唧地跟她抱怨:「我们队长?,他就是个暴君。」 她自?认为声音不大,怎奈齐昭海见宋冥坐在她旁边,便?紧接着也走了过?来。 近距离下,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齐昭海不悦地沉着脸,瞥了樊甜恬一眼:「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 樊甜恬瞬间醒神,从天灵盖透心凉到脚底板。那效果,比含十大颗强效沁凉薄荷糖还管用。她抿着唇讪讪一笑,脑子跟求生欲同?步上线:「我们英明神武的齐队长?,大人有大量……」 见齐队长?没有深究的意思,樊甜恬才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在话,樊甜恬有点怕齐队长?,除了上下级关系,脸一板起来就兇巴巴的,也是一个原因?。 宋冥转向齐昭海:「别吓人。」 齐昭海当场收敛爪牙,从凌厉外?放的狼,变成一只乖顺的大型犬。 樊甜恬:「……」 呵,男人。 不管在外?面多凶,也是怕老婆的。 诚可谓是一物降一物。 樊甜恬暗暗发誓,下次万一再被齐昭海吓到,一定要找宋冥告状去。同?一剎那,齐昭海勐地打了个喷嚏,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大概是风吹的吧。 . 时间一到,会议准时开始。 会议上被提出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全队人昨晚通宵看录像的成果。 「从恢復后的监控录像中,我们发现,银行的人中有几个比较可疑的。」齐昭海坐在电脑前操作着,在大屏幕上,投影出了那几个可疑者的截图。 这些人的面部?都被放大,之后又进行了画面处理。因?此,他们脸部?的五官,除了最上面有的被帽檐遮住了一点,剩下的基本上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可疑之人,一共有四个。 齐昭海总结:「案发前一周,他们反覆来过?银行很多遍,中间间隔时间短,办理的业务比较简单,甚至只是左右看了一通,根本没有办任何事?就离开。不过?最可疑的,还不是这点,而是他们的身?高。」 齐昭海有意停顿两秒后,兀地一勾嘴角: 「根据计算得出,这几个人的身?高,跟银行抢劫现场出现的,几个戴面具的劫匪的身?高,极其相似。对?比起来,只差三?四厘米。」 而好巧不巧—— 3至4厘米,正是市面上售卖的增高鞋垫,最常见的高度。 第91章 致命殷红8 宋冥顷刻间知道, 为什么?齐昭海要把这件事情拎到第一个说了。 这是重大突破。 在?这四个人里,被行政拘留过的有三个。占据的比例不小,但?因为犯的都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没留案底, 只?是人均有一两份能被查询的记录。 「先?讲第一个人, 被拘留的原因是盗窃。劫匪里,跟他的身高和体貌特徵最像的, 是那个在?门外望风的……」齐昭海一个个顺着说过去:「因为踩点次数多, 或许是为了?避免惹人怀疑,他们?来银行踩点的人换得也快。到场的劫匪里, 没有对应上来探听?消息的人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持枪戴饕餮纹面具的, 疑似劫匪头目。 另一个,则是骗走尤文雯的心的,那个戴狐狸眼面具的劫匪。 「我们?昨天一晚上发现的基本?情况, 就是这样了?。」齐昭海简要地总结收束:「这些人的可疑片段, 我已经从监控录像中单独截出来了?, 我想拜託宋小姐帮忙再看一遍,通过微表情心理学, 提升我们?判断的准确性?。」 甭管齐昭海私下里一口?一个「学姐」叫得飞起,到了?正式场合,还是只?能客客气气地叫她「宋小姐」。 从那句「宋小姐」里,她甚至听?出了?一丝委屈。 宋冥没拒绝这个请求。 办案时严谨一点,最好不过。再说,如果对这四个嫌疑人身份的探察, 和她的验证能够双管齐下,也有利于警方提升效率。 . 会议上话题兜兜转转, 回到了?劫匪乘坐的交通工具上。 无从寻觅的那辆车,在?案件中无疑是重要的。车辆内部的空间,连接了?劫匪的基地和银行附近的道路,对他们?顺藤摸瓜找到劫匪的老巢很有必要。 这辆车需要被找寻。 在?云程市待了?二十来年的本?地人简尧,由于对这里交通要道的熟悉程度,发挥出了?极大的优势。 「其?实,最重要的是劫匪下车的位置。因为这伙劫匪都戴着面具,只?要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停车下车的,便很难不清楚他们?的车辆究竟是哪一辆。」简尧副队的脑子里,就像是完完整整地装有云程市的交通规划图和监控路线图,完全不用查资料,都能侃侃而谈: 「劫匪要想不被拍到,又不用走很长的距离导致引人注意,他们?就只?有两个选择。」 简尧胸有成竹: 「入海路中段,和城中村东侧土路。」 为了?方便其?他人想像,他当场在?网上搜出了?这两个位置的地图。 从地图中可见,这两个地方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甚至可以说很近,两地只?隔了?城中村的一条田间小路。那条路,与其?说是在?田野上,不如说在?一块小菜地里,只?不过短短一条,走起来不费多少时间。 两个地点倒是可以都查。 只?不过…… 比起平均分配警力,要是有所侧重,大概会更好。 齐昭海终于找到机会问?宋冥:「你觉得,这伙劫匪会选择把车停在?哪里?」 宋冥未语先?嘆气:「我想,我需要一张银行周边的监控布控图。」她不是堪称「活地图」的简副队,对这些监控的分布情况,实在?没有太多了?解,因而不得不寻求些场外援助。 不到两分钟,监控分布图就被发送过来。 宋冥在?手机上点开导航软体,将软体里的地图比照着监控分布图查看。现在?的卫星导航地图都标得极为细緻,甚至还有三维立体的实景可供参照,比纸质版地图还要精细许多。以这作为参考,正好给并不那么?熟悉云程市的宋冥,省去了?不少麻烦。 宋冥对着两张图片,思索了?一番:「如果我是这批人,已经足够熟悉这里的地形状况,我会把车停在?——」 她的手指在?手机上划动着。 齐昭海的视线跟随着宋冥的指尖,在?她手机屏幕上一路左滑,绕开了?一整条入海路,移动到城中村的附近。 游移的指腹毫不迟疑地停住。 「这里。」宋冥停在?简副队所说的后一个停车点,而后给出理由:「这里不用经过菜田。」 石延抓挠着后脑勺,脸上写满了?不理解的茫然:「呃,只?是一小块菜地,没几分钟就走过去了?,经不经过有这么?重要吗?」 「我刚才查了?一下资料,这个城中村歷史较久,村落规划时依旧处于交通不便的状态,而且村中面积又小。所以,菜地离其?所有者的家,不会很远,有时甚至只?在?窗外。」宋冥解释:「此外,据我了?解,云程市城中村很多老人,是靠卖自家种出来的菜维持生计的,菜田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那些挑着扁担,在?城市路边叫卖蔬果的老人,很多都是居住在?城中村,或城市附近的村落里。 宋冥看到过不止一次。 宋冥道:「若村里监控不够普及,便会比城市混乱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难免发生。为避免自家蔬菜的损失,他们?会努力盯紧自家的菜地。」 所以从菜地经过,也就意味着,大概率会进入他们?的视线。 劫匪行事无比谨慎。 他们?大概率不会冒这个险。 这场会议,中断于一通猝不及防的电话。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一下电话。」宋冥匆匆瞟了?一眼来电人的备註,才回想起她曾将号码留给过尤文雯。她起身刚接起电话,便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呜呜咽咽的啜泣声。 宋冥听?得心中一凛:「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人……那些人找过来了?……」 尤文雯的状态可以说非常糟糕。她内心的恐惧被激发,魂不守舍,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不清不楚。从她口?中道出的每一个字,宋冥都能听?见颤音。 可即便她说不清,宋冥也知道是哪些人。 除了?那帮劫匪,还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尤文雯吓成这个样子。 宋冥目光泛冷。 「把电话拿给旁边的警员。」宋冥直接用了?祈使句,命令道:「让他来说。」 这样的话语句式,放在?平常时候或许显得有失礼貌,但?在?这个特殊时刻,如此强硬直白?的话语,反倒稳住了?尤文雯的心神。 没过多久,电话里就换了?个声音。 换人的做法是正确的,警员的言辞谈吐,明显比尤文雯清晰很多:「就在?今天早上,尤文雯的家里人,收到了?绑匪写来的一封威胁信。信上的内容大概是,他们?知道尤文雯跟我们?说了?他们?的信息,如果三天之?内,尤文雯不乖乖回去,她的父母将会像银行里那些人一样,死于非命。」 尤文雯在?边上焦急地补充:「除了?信,还有东西……」 宋冥:「还有什么??」 「玫瑰,一枝玫瑰。」尤文雯颤动着嘴唇,嗓音听?不出是哭是笑:「风干枯萎了?的玫瑰。」 . 半个小时后,宋冥在?警局见到了?尤文雯,也见到了?那封威胁信。 一打开信封,玫瑰花先?掉了?出来。 那朵玫瑰已经盛放到糜烂。花瓣艷丽的猩红,从最边缘开始迅速干枯捲曲,褪色成为难看的土黄。宋冥拈着这朵花,不觉间想起了?劫匪对着监控镜头,肆意摧残的那些玫瑰。 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尤文雯,何尝不是其?中的一朵? 都被摧残,被损毁。 不被尊重看待。 宋冥先?将玫瑰拍照后,收进证物袋里,再然后,才从信封中取出被摺叠成方形的信纸。 那不是一封手写信。 纸张是随处可见的a4纸,字体是最普遍的宋体。 信纸上,爬满板板正正的印刷字体。一个个方块字,远比手写体承载着更少的信息。齐昭海在?信件拆封的第一时间,检查了?信纸信封,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发现。 「没有指纹。」齐昭海拿着信封,遗憾嘆息:「现在?为卫生考虑,都号召邮递员佩戴手套,所以上面连邮递员的指纹也没有。」 不管谁看了?,都得忍不住说一句谨慎。 信件里,主要是些内容暧昧的情话,半是哄诱,半是威胁地劝尤文雯回去。 字里行间,宋冥却?看不出爱意。 只?看到算计。 不过多久,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然而,这一次响起的,是恰好位于尤文雯背后的—— 刑侦队办公室的电话。 接连被吓,此时的尤文雯已如惊弓之?鸟。尖锐刺耳的铃声中,她掩住唇失声惊叫,浑身颤抖,险些背过气去。见状,樊甜恬赶紧过来扶住,顺便忍痛割爱,塞给了?她一颗糖果。 凭藉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齐昭海在?那一瞬间,隐隐约约地猜到来电人的身份。 他火速联繫技术科的人员追踪来电,而后掏出录音笔,开始录音。 最后,才按下了?外放键。 「喂,是云程市警/察局的条子吗?」来电人说话很不客气。 来电那人的声音,显然没有经过变声处理。因为几乎是第一时间,宋冥就从尤文雯逐渐变化的眼神中,辨认出对方就是劫匪里戴狐狸眼面具的那个,也是尤文雯深爱的对象。 「我记得有句话 叫做『有困难找警/察』,我没记错吧?那帮我找个人呗。你们?都是聪明人,脑筋灵光,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狐眼劫匪举着电话,笑眯眯地说着。在?场的警员们?,却?无不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砭骨的恶意: 「我也知道,那个人就在?你们?那里。让她过来,接我的电话。」 尤文雯的动向,他竟了?如指掌。 第92章 致命殷红9 信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齐昭海禁不住皱眉 「我知道, 你要找尤文雯是吧?」齐昭海靠近话?筒,假意去诈那狐眼劫匪:「她不在我们这里,她还不到出院的时候。」 面对齐昭海的否认,狐眼劫匪没有丝毫动摇或迟疑。几乎是听见这话?的同一剎那, 他就下意识恶声?恶气地反驳:「少在这里跟我装傻。我只给你们三?分钟。三?分钟内, 我要从这台电话里,听见她的声?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这说明, 狐眼绑匪对尤文雯现下所处的位置, 非常确定。 他那里一定有可信的消息来源。 齐昭海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而?绑匪的倒计时, 已经悄然开始了。 「两分钟。」狐眼绑匪慢条斯理地计起了时。他手上大概真握着个计时器,因为从话?筒里, 能听见模拟钟錶分秒指针运转的「嗒嗒」声?。时间的流逝,在这持续不断的细碎声?响里,变得清晰可闻。 「怎么样?让她上吗?」简副队压低嗓音, 指了指他们背后的尤文雯。 不过?须臾, 三?分钟便见了底。 劫匪的声?音仍然带笑, 却越发阴沉:「一分钟。」 在计时器归零之前,齐队长朝尤文雯的方向略一颔首。尤文雯立刻迫不及待地走到电话?前, 轻微抽泣着,拿起话?筒:「是你吗?我是尤文雯。」 转眼间,电话?里的声?音变戏法似的,变得温柔了许多?。 「对,是我。」狐眼劫匪柔声?说。 跟方才的夹枪带棒相比,他此时的话?音, 简直宛如和?风细雨。这种?「双标」的特殊对待,倒也怪不得尤文雯会情不自禁地沦陷:「你回家后过?得怎么样?还好吗?那些条子有没有难为你?」 宋冥在边上越听, 越能确信—— 绑匪对尤文雯并非真爱,而?是包裹在爱意蜜糖下的险恶用心。 这一连串的发问?看似关怀体贴,中间间隔的时间却极短,压根没有留给尤文雯回答的机会。因为狐眼绑匪不需要尤文雯的回答,她过?得是好是坏其实全无所谓,绑匪只是在展示他的温柔。 而?尤文雯作为他展示的对象。 是他唯一的观众。 狐眼绑匪只需要俘获这个观众的心,就够了。 至于剩下的,他并不在意。 无奈,宋冥旁观者清,看得出这些,尤文雯则不能,只懂得感动得稀里煳涂。 「你收到的这封信,是我瞒着其他人给你寄的,电话?也是我偷跑出来给你打的。你父母不可能接受我,导致我只能吓吓他们。信封里那一枝玫瑰是给你的,不过?恐怕要开败了。这一次你回来后,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人能来干扰我们,你也不用受那么多?委屈。」狐眼劫匪知晓她的动摇,乘胜追击,不断用甜言蜜语进行?哄骗: 「只要你想回到我身边,我会再联繫你的。等我。」 对尤文雯「深情表白」过?后,狐眼劫匪便挂断了电话?。一番秀恩爱的操作,让队里的警员们面面相觑。 「不是吧不是吧?」母胎单身的石延,被?这从天而?降的狗粮砸得头昏脑涨,不明就里:「这个劫匪打电话?过?来的目的,就只有这个?」 动机纯粹到令人难以?置信。 以?至于感觉,市局里这一大帮人民警察,成?为了他们y的一部分。 「定位查到了吗?」齐昭海问?技术科的人。 「查到了。」技术科说:「具体定位我发给你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不过?劫匪使?用的是一次性电话?卡,用完就丢的可能性比较大。」 带人去,只怕要扑个空。 齐昭海心里也明白,但他依旧是带上警员过?去了。 狐眼劫匪早已人去楼空,附近没发现轮胎印,枯黄的杂草倒是被?人踩得倒伏了不少。地面上,只剩下一张被?丢弃的电话?卡。 薄薄一片,不到拇指指甲盖大。 却是他们的全部发现。 . 尤文雯接完电话?后,没在局里待多?久,就离开了。樊甜恬起身追上去,不知问?了些什么,回来时却一脸惊讶落寞。 「我刚刚问?尤文雯要不要跟警方合作,把劫匪引出来,尤文雯居然……拒绝了。」樊甜恬微微张着嘴,显得非常意外:「她难道不应该已经知道,那个人对她只是虚情假意了吗?我们都跟她说得那么明白了。而?且,她在我们说的时候,也没提出反对意见啊。」 宋冥摇摇头:「她虽然没提出反对,内心却未必这么想。」 听的时候,尤文雯双唇紧闭。 纵然是微笑倾听的表情,已体现她对观点的拒绝接受。 「碍于我们的身份,尤文雯就算有别的想法,她大概率也不会跟我们说的。」宋冥:「在放她出来之前,劫匪们估计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了。这也就导致,尤文雯对警方并没有那么信任。」 怪不得那群严谨无比的劫匪,敢冒险放尤文雯出来。 因为他们早做好了安排。 尤文雯对警/察的不信任,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但那时候,宋冥只是有一种?隐约的感觉。 而?现在,是确信。 细究下去,尤文雯不信任警方的表现,其实不少。首先,在发现自己心理状态不对劲后,她没有向随行?的心理医生寻求帮助,而?是另外找了心理治疗方面非专业的宋冥。等到劫匪的威胁信寄过?来,惊魂未定的尤文雯更是直接绕开了警方,而?选择打电话?给宋冥求助。 要不是当时医院里还有警员在,尤文雯甚至可能连给宋冥的电话?,都不会拨打。 「救了她还被?她不信任。」樊甜恬气鼓鼓地叉着腰:「啊,我真是受够了。」 也无怪乎她会生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自从尤文雯被?救回来后,樊甜恬花了最多?时间来安慰和?陪伴她,连兜里的各色糖果都送出去不少。然而?到头来,她在尤文雯心里,居然还不如一个劫匪。 樊甜恬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嘴角都抿起来,往下撇去。 她看小?说时,没少嗑过?那种?分别位于不同正邪阵营的cp,那种?正邪不两立的张力,让她觉得分外带感。可当这件事真落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真是一点也嗑不动,尤文雯跟坏人谈个恋爱,连三?观都被?带跑了。 好气!真的好气! 她樊甜恬受不了这委屈。 如果面前有一条小?手绢,樊甜恬一定能当场给宋冥演一个气到咬手绢:「真是浪费我的好心。那个狐狸眼睛的劫匪,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蛊?搞得她这样是非不分。」 「情蛊,治不好的那种?。」宋冥难得的回应了她的玩笑,苦中作乐了一秒:「我现在怀疑,尤文雯在口供中向我们透露的信息,是否具有真实性。」 「啊?」樊甜恬眨巴眨巴眼睛:「可是,你当时不是说尤文雯没撒谎吗?」 「是啊,尤文雯是没有说谎。因为她只要不认为她是在说谎,她就不会出现人在说谎时出现的微表情了。」宋冥轻轻一笑,笑音短促冷淡:「这个尤文雯,有可能是那群劫匪故意安排给我们,以?便误导我们的烟雾弹。那些她信以?为真的事情,只不过?是劫匪给她制造的假消息。」 而?事实证明,尤文雯所信任且爱慕的那个狐眼劫匪,也参与进了对她的矇骗当中。 她把对方当恋人,对方把她当工具。 从这一角度上,尤文雯显然是可怜可嘆的。 痴情的尤文雯,不过?是劫匪向警方传递虚假信息的载体。她传递的信息是假的,但深受爱情折磨的痛苦是真的。然而?,对方之所以?还没抛弃她,只是因为还没将她利用完。 樊甜恬沉默了一会儿。 她低头捏着糖袋子里的糖块,独自消化了一下对尤文雯的复杂心情, 最终,樊甜恬还是转变了话?题:「你也注意到了吧,尤文雯的行?踪居然泄露出去了。但是这件事真的很?奇怪,我们对这些被?解救出来的受害者,不仅行?踪一律保密,还派了同事保护,你说,劫匪那里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樊甜恬第一反应是联想到有内鬼,心下当即开始惴惴不安。她拧起眉心:「齐队长派去的两个同事都是信得过?的,这不应该呀……」 宋冥忽地启唇:「你能联繫得上,负责保护尤文雯的那两个警员吗?」 「你也觉得有内鬼?」樊甜恬问?。 「不是。」宋冥说:「只是叫他们除了注意尤文雯的安危,也稍微留意一下,尤文雯近期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樊甜恬瞪大眼睛:「你是在怀疑,问?题出在尤文雯身上?」 宋冥:「不好说。」 但以?防万一,尤文雯那边,的确到了该监控起来的时候了。 . 樊甜恬通知医院的警员,要多?注意尤文雯以?后,宋冥便坐到桌前,开始回看银行?及其周边的监控视频。 筛选裁剪后的监控录像,即便没有原视频那样冗长,盯着屏幕看久了,依然颇为伤眼。 宋冥忍着眼疲劳,一次性看完了视频。 只能说,市局的警员们不愧都是在一线锻鍊过?的,一个个目光毒辣,堪称火眼金睛,他们对那几个来银行?踩点的劫匪,判断全部准确。 宋冥几乎觉得她的验证,是多?此一举。 验证与侦查双管齐下的好处,就是她这边,前脚刚确认那四个人有是劫匪的嫌疑,简副队后脚就把这些人的身份查出来了。 为便于查看,简尧把这四个人的资料列印了出来:「发现这几个人的共性了,都是『刑二代』。」 宋冥:「什么是『刑二代』?」 简尧副队想了个稍微委婉一点的说法:「这个群体的父母或其中一方,曾经因为犯罪被?判过?刑。」 简而?言之,就是罪犯的孩子。 第93章 致命殷红10 「刑二代」, 一个特殊的群体。 社会对这一群体的观点?,也向来?非常复杂。 一方面?,他们父母的犯罪,跟他们并没有太多?关联, 其中有些人甚至也是受害者。另一方面?, 其他人?又因为他们和犯罪分子的亲子关系,不?可?避免地带上?歧视的目光。 宋冥看着那叠资料:「他们的父母都犯了什?么罪?」 「故意伤害罪、拦路抢劫、强/奸的都有, 最严重的是杀人?。」简尧声音低了一个?度:「有个?人?的父亲当着他的面?, 虐杀了他母亲。」 手法暴虐,残忍, 毫无人?性。 而这个?人?长大以后,也从曾经的受害者?, 转变成为了犯罪者?。 一样的暴戾,一样的草菅人?命。 像极了他的杀人?犯父亲。 宋冥想到这起案件和「四一九」劫杀案之间,极高的相似度, 多?问了一句:「这些人?的父母, 跟『四一九』劫杀案的劫匪有关联吗?」 但?简副队的摇头, 切断了这种联繫。 宋冥没少接触过罪犯的后代,因为犯罪心理学里有一个?流派, 专门研究遗传基因和犯罪的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然而,「刑二代」更高的犯罪率,绝不?仅仅是生物学上?的遗传这么简单,更由于?他们与罪犯的这层关联,在「刑二代」的成长过程中,会比寻常孩子出现更多?的, 能够导致他们走上?犯罪道路的风险因素。 如果是在「刑二代」犯罪之前,还能通过干预减少他们犯罪的概率。现在, 犯下的罪恶已成定?局,一切已经于?事无补。 不?管做什?么,都不?再有意义。 所以,与其在这件事情?上?内耗,倒不?如用这时间做点?更有价值的。 宋冥是这样想的,也根据这个?想法採取了行动。她靠在椅背上?,闭起双眼,空口咽下两颗护眼的叶黄素,争分夺秒地缓解眼部疲劳:「有劫匪刚进银行时的监控吗?我想再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发现。」 「当然没问题。」简尧应下。 不?过一两分钟,宋冥就收到了新的视频压缩包:「谢谢。」 她马不?停蹄地解压文件,开?始了新一次用眼。 由于?劫匪每次进入银行后不?久,就会开?枪损毁摄像头,宋冥可?看的监控视频时长很短。两次抢劫案的监控加在一起,还不?到半个?小时。 在这不?到半小时的视频内容里,她要尽可?能地往外扒细节。 从细节里,挖掘出更多?信息。 既然尤文雯口供里带给他们的消息,并不?是那么准确,那么这里面?有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宋冥总得挨个?找出来?。 . 简副队将监控发来?后,就跟返回警局的齐昭海碰面?,筹划起对那四个?劫匪的抓捕一事。而那两段监控录像,则被宋冥来?回看了许多?遍,盘得几乎包了浆。 然而,视频里那种模模煳煳的不?对劲感,却始终盘桓不?去。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视频总体的清晰程度不?够高,需要放大再做处理后,才能看清面?部细节。可?是无论放大到多?少倍,在这些劫匪面?部和肢体的微反应上?,宋冥都没有发现哪里不?妥。 宋冥旋即意识到,她的思维可?能陷入了某种怪圈。 在怪圈里打?转是没有结果的,遇到了这种情?况,往往需要跳出来?看看。 但?,怎么跳? 宋冥站起来?倒了杯茶。 屏幕上?的监控录像还在播放着,她故意没有暂停。 宋冥想试试,如果不?带有那么明显的目的性,也不?去刻意抠细节,只是单纯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能够看出什?么。 于?是,宋冥头一次没有放大视频画面?,甚至没有对画面?的清晰度进行提升。她仅仅是端着杯清茶站在桌旁,间或低头,在电脑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投出一瞥。 在齐昭海带齐人?马,准备去那四个?劫匪家里实施抓捕之前,从她身边经过:「有发现吗?」 「还没有。」宋冥坦然:「你呢?」 「别提了,几乎一无所获,连个?脚印或轮胎印都没提取到,只拿到一张一次性电话卡。」 齐昭海头疼道:「那狐眼劫匪贼聪明,步步都踩在早被人?压扁的杂草上?,一个?鞋印都提取不?下来?。幸好,他不?是劫匪头子,又强调两人?要私自见面?,一个?人?偷跑出来?打?电话的可?能性比较大,虽然把尤文雯骗得神魂颠倒的,终归还不?那么危险。我们先去把几个?小喽啰抓了,暂且放他一段时间,问题应该不?大。」 「现在就去抓人??」宋冥问。 齐昭海惜字如金地点?了下头:「副队查到,这四个?人?里,至少有一两个?在家。有周边监控拍到他们。」 比起抓这些小喽啰,齐昭海更期待从他们嘴里,挖出更多?有关劫匪的事情?。他们现在掌握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而且从尤文雯那里知道的还半真半假。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难免心急。 宋冥深表理解。待齐昭海他们离开?以后,她含住杯沿,浅浅抿了口茶水,视线再一次在电脑液晶屏上?停留。 一口茶水还未被咽下,宋冥的心却勐地缩紧。 她终于?发现不?对劲在哪里了。 第一个?劫匪在杀死?银行安保后,目光看向的方向不?对。 这个?细节微乎其微,倘若将它单独拎出来?看,不?会有任何发现。此?前,宋冥由于?过分在意录像里的细枝末节,以至于?忽略了总体上?的把握,现在从整体上?一看,总算茅塞顿开?,拨云见日。 按理说,当那个?劫匪杀死?安保,完成劫匪头领的任务后,他的目光应该是看向头领的。 但?他的视线,没有看向饕餮纹面?具的劫匪,而是—— 直线般往侧边一路延伸。 那目光向截然不?同的方向看去,直至彻底没入监控画面?之外,再也无法追寻。 「他在看谁?」宋冥蹙眉。 被看之人?的重要性,让宋冥立刻开?始翻找其他摄像头在同一时间,拍摄下的所有影像。可?惜,不?知是不?是那人?的站位过于?刁钻,银行内的监控摄像头竟一个?也没有将其拍到。 最后,还是对面?年货店的监控,揭开?了此?人?的庐山真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从年货店摄像头记录下的画面?里,宋冥终于?瞧清楚,那个?劫匪看向的到底是谁了。 他看向的那人?,貌似谦卑地低着头,全脸覆盖着仿制的青铜面?具。而那面?具上?,赫然是一双鬼魅妖异的青铜狐眼——眼形狭长微眯,向斜侧方上?挑的眼尾底下,敛着森寒的血光。 居然是他! 宋冥心脏漏跳一拍,倏地暂停画面?。 这个?刚刚往警局打?电话,把尤文雯迷得五迷三道的狐眼劫匪,骗了她,也骗过了警队的所有人?。那个?饕餮纹面?具的,不?过是个?假替身。 他才是劫匪里真正的领头人?。 这样故弄玄虚,转移视线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宋冥愈想,愈觉得身上?一阵寒比一阵。明白其中关窍的瞬间,心中压抑的那股冷气便骤地炸开?,从前胸冷彻到后背。劫匪头子都在外头了,剩下的劫匪还会跑到哪里去?有可?能会乖乖在家,等人?来?抓吗? 狐眼劫匪故意引导他们相信,他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给尤文雯打?电话的。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他已经骗了尤文雯一次,大概率不?会在意骗不?骗第二次。 故意掩盖身份的劫匪、通话里有意强调的单人?行动、电话卡旁被践踏倒伏的大片草地……宋冥着实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目前现有的所有证据,却又牢牢地指向这一事实。 齐昭海去狐眼劫匪打?电话的地方勘察时,确认那里是空无一人?的,这不?可?能有错。可?如果,这帮劫匪当初是跟首领一起,到那附近拨打?电话,后来?虽然离开?,却没有离开?特别远呢?如果拍到那几个?小喽啰,引诱警力过去抓捕的监控,是他们故意为之呢? 他们要做什?么?他们会做什?么? 宋冥心口一阵发紧,她紧急询问樊甜恬:「狐眼劫匪打?电话的那个?地方,周围有没有银行?」 樊甜恬起初还没意识到什?么,等查完地图后,连声音都颤抖了:「有……有一家,离那个?电话定?位不?到两公里。」 两公里内,步行即可?到达。 他们甚至连任何交通工具,都不?用乘坐。 宋冥暗叫不?好:「现在队里是什?么情?况?能马上?调人?赶过去吗?」 「简副队带石延和一部分人?,到劫匪可?能停车的那两个?地方,调查走访去了。队里更多?的人?,则跟着齐队长,去拍到劫匪的村里抓人?了。」樊甜恬面?露绝望:「现在刑侦队里的主要警力,已经基本被调走,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手能用了。」 由于?这次抓的劫匪可?能携有枪枝,需要抓捕的人?数也不?少,队里对待这次抓捕行动态度十分严肃,出动了绝大多?数警力。 再加上?,劫匪这次毫无徵兆地提前作案。 没留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 本来?,劫匪第一案与第二案中间隔了四天,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表明,他们作案应该有四天的冷却期才对。怎料,现在四天的间隔时间还没到,他们竟已经按捺不?住出手。 「那四天的间隔,可?能是劫匪针对我们的侦查思路,故意放的烟雾弹。」宋冥一筹莫展。 这是一招调虎离山。 他们中计了。 她当即拨号通知齐昭海,然而话筒里除了忙音,别无回应。村里信号不?好,大部队接不?到电话。 不?行,他们不?能再等。 「这样下去要来?不?及了。」宋冥放下电话:「我们有没有可?能先去?」 樊甜恬都快急哭出来?了:「可?是这……这不?合程序,队长和副队都不?在,我要不?然先联繫副队……」 「但?人?命关天!」 第94章 致命殷红11 宋冥只用这一句话, 就说服了樊甜恬。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这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什么规章制度都可以暂时靠边站。 樊甜恬竭力稳住心神?,迅速给简尧副队发了个汇报情况的消息后?, 便开始集结人马。警力不够, 樊甜恬就联繫附近派出所前来协助。等到简副队那边看到未接来电,回?拨电话的时候, 她们已经在前往银行的路上了。 天阴得令人心里发慌。 哪怕将近正午, 极尽强烈刺目的阳光,也照不透这沉甸甸的乌云。 车速已经提升到最?快, 每分每秒都被压缩到极致。撕裂的风贴着两侧车窗玻璃,高声惨叫着, 从宋冥耳畔刀一样刮过?。可宋冥暗中?将那路程时间?,翻来覆去计算了许多遍,一颗心却始终不曾放下来过?。 提心弔胆, 大抵如此。 距离劫匪细节银行?的时间?, 已经过?去了多久?银行?内还有多少活口?宋冥不敢想。 但不去想, 不意味着可以不用?面对。 载着她的车辆正全速前进,眼看着, 离银行?越来越近了。 再一次拨打的电话还是没被接听,宋冥的脸靠在车窗边,双眼紧紧注视着,那间?在视野里逐渐放大的银行?。 过?度紧绷的神?经催生出幻象,她恍然觉得,有凄迷的血光, 从远处那扇还看不清轮廓的自动推拉门里,迟缓地漫了出来。蒙在眼前, 殷红一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 齐昭海接不到电话是有原因的。 村里的情况,从地图上看不明显,只等警车进了村,齐昭海才惊觉这里竟然这么偏,手机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简直像到了荒郊野岭。 「到喽,就是前面。」带路的民警说道?。 他口音很?重?,齐昭海需要?仔细听,才能听得懂:「你们传过?来的那个监控里面,拍到那几个人进去的,就是前面那间?屋子。这年头?,青壮年都跑外头?去赚钱,空了大半个村子。我不记得咱们村里有这几个人,他们该是外地来租房的。」 家里的村舍空着也是空着,能租出去,每个月赚点租金,也还算很?不错了。 而这间?村舍,确实像是为了出租而准备的。里里外外新刷了漆,看着比村里的其他屋子,都要?整洁亮堂。 然而,刚一破门而入,齐昭海就察觉到不对—— 三层的村舍里,只有一个身影。 那几个劫匪团伙里的小喽啰呢?怎么只剩下这一个? 齐昭海顿觉不妙。 然而,还没等警方有所行?动,村舍中?那人就扯着嗓子高叫一声,推开窗子,跳窗而逃。 着地时,他不慎把脚崴了一下,一骨碌跌进窗下的泥水里,便登时连逃也不逃了。他直接在泥地上打了个滚,双手抱着扭伤红肿的脚踝,吃痛地「哎呦哎呦」叫唤。哪怕被脏污淤泥沾了满身,也一点不嫌脏。 这副模样,不可能是劫匪之一! 齐昭海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窗下,一把扳过?那个人的肩膀,往脸上一瞧,果不其然地看见一张陌生面孔: 「你是谁?一个半个小时前,来到这里的那些人呢?」 齐昭海厉声询问。 那人却不晓得害怕,只懂得咧着张嘴,龇着大牙「咯咯」傻笑,说话还有点结巴:「走……走了。」 这时候,民警才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他瞅了眼泥水里的那人,奇道?:「哎,怎么是他啊?他是村里头?的傻子,我们都叫他大傻。他小时候发烧,结果把头?脑给烧坏喽,跟个三岁小孩没啥差别。」 民警往大傻口袋里掏了掏,掏出来一根棒棒糖。 五彩缤纷的包装纸,散发出的甜蜜气味,一看就是哄孩子用?的玩意。监控里那些劫匪小喽啰,只怕就是拿这根棒棒糖,来骗大傻扮成自己呆在屋里的。 「糖,我的糖。」大傻还在伸长了胳膊大喊大叫,确实不像个脑子灵光的正常人。 齐昭海攥紧拳头?。 神?情冷肃得令人犯憷。 他赶忙找了个有信号的空地,打开手机——三四?十?个未接来电,赫然在目。每一个,都宣告着山雨欲来。 但是现在才意识到中?计,已经迟了。 . 车辆越靠近银行?,宋冥压在心底的不安,便凝重?得越发令人窒息。 直至赶到银行?门口的那一霎,眼前的那片血光终于具象化了,变成一滩滩猩红的鲜血,蜿蜒流淌过?银行?地面的砖缝,从台阶上一层一层地滴落下来。 血的泉滴,血的飞瀑。 血色模煳的落地玻璃内,银行?里的劫匪刚放下枪,正给地上的死?伤者补刀。 受伤的孩子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惊恐地在后?退中?啼哭。一个凶神?恶煞的劫匪,则在他惧怕的哭声中?桀桀笑着,一手抓起小孩前胸的羽绒服,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拎起来,另一手则高高举起利刃,只待向孩子的心脏刺去。 宋冥还未推开车门,边上的樊甜恬已如离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不许动,把刀放下!」 樊甜恬跑进银行?里,拔枪怒喝。 岂料,劫匪压根没把她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他肌肉勐然发力,寒光凛冽的刀刃转瞬就要?刺下…… 樊甜恬扣下扳机。 「砰——」 子弹窜出枪膛,撕开空气。尖锐的破空声后?,顷刻间?响起杀猪似的嚎叫。 洞穿皮肉,打穿骨骼,撕裂筋络肌腱。再抬眼时,那个劫匪的右手上已少了刀,多了个血唿啦咋的大窟窿。而他正捂着残缺的手掌,痛叫不止。 这拿刀的手,自此废了! 小孩暂时获得安全,樊甜恬松了口气,再度开枪。 这一次,这帮劫匪终于意识到她的威胁性了。狐眼劫匪意外地看了外面停留的警车一眼,火急火燎地,下了全体撤离的命令。 想杀小孩的那个劫匪,因为手掌剧痛,难以移动。眼看着,樊甜恬的子弹,就要?打中?她的要?害了。墙体后?面却伸出一只手来,突然把他拽走。 是狐眼劫匪下的命令。 子弹打在墙上,墙皮碎屑一霎飞溅。 樊甜恬睁着杏眼,恨恨地瞪了这帮撤退的歹徒们一眼,刚要?跟上去的脚步,却被狐眼劫匪调转过?来的枪口阻断。 她灵巧地将身一缩,及时钻进身后?的柜檯。 「砰!砰!砰!」 一共三枪。一枪是追着她的脚步打的,两枪击中?在柜檯上。把大理石材质的柜檯,都打出了两个恐怖的凹陷。 差点忘了,这些劫匪有枪。 樊甜恬犹豫了一瞬,但也仅仅是那一瞬。视线扫过?满地死?伤的惨状后?,她立刻坚定了信念,持枪再度追了上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 这帮劫匪前脚一走,勘察人员后?脚便进了现场。劫匪走得急,还没来得及销毁太多证据,这次现场勘查的发现,应该会比他们之前两次发现的多得多。 赶来的医护人员紧随其后?,抬着担架,扛着医疗箱,冲进现场救人。 宋冥帮忙抬着担架,也进了银行?。 她之前没少接触过?现场,因而自认为对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应该存在一定抵抗力。然而,此时银行?里的血腥气,却重?得让她始料未及。 有人早已死?去。地面上躺满尸体。 而更多的,却还在死?生的一线间?挣扎求存,气若游丝。 被砍离躯体的残肢断臂,不甘地在角落淌着鲜血;濒死?者竭力张大了双眼,干涩的眼珠几欲崩裂……有的人皮肉豁开,里面裸露断裂的青色血管,虫一样痉挛颤动;还有的不知伤到了哪里,唿吸间?,两片嘴唇中?一股接着一股地,冒出团团红白交加的血泡沫。 宋冥听见痛吟,听见哀唿,听见死?者临终前痛苦的咽气。 不是地狱,却胜似地狱。 触目所及的都是死?伤者,都是悽惨鲜红的血。宋冥感觉自己在缺氧,黏腻的血味包裹着她,浓稠得好像有某种韧性,挣不断,逃不脱,强势地堵住人的口鼻。 她头?晕目眩,反胃严重?。 肠胃里传来的不适感,跟着火辣辣的酸水,一齐往上泛,让她忍不住低头?干呕。 虚浮的晕眩感,就在这一低头?里加重?了。弯下脖颈的一瞬间?,空间?在宋冥眼前奇异地扭曲,乱七八糟地扎拧在一起,成为一堆骯脏混乱的色块。 但无一例外的,都是红色。 百元钞票的红色,玫瑰的红色,人血的红色,脏器的红色…… 深深浅浅的红色环绕着她,在她身边飞速旋转。在这诡异的失重?感与幻觉里,宋冥敏锐地察觉到,她记忆里多出了一些「本不存在」的部分。 在相似场景的刺激下,被篡改的回?忆冲破禁锢,悄然还原。 宋冥仿佛回?到了「四?一九」劫案的现场。 年幼,恐惧,无能为力。 子弹齐发的那个时候,前面的人一排排倒下,母亲用?手紧紧覆盖住她的眼睛:「宝贝,不要?怕。」 可她的手,明明也在颤抖。 宋冥下意识想要?拿起笔,把这些新回?忆起的东西记录下来。 但她的笔掉了。 掉在摊开的笔记本上。 直到这一刻,宋冥才察觉,她竟然颤抖得连支笔都拿不起来。 她的手颤慄得是那样厉害,致使她费了好半天劲,才把那支平时很?好抓握的签字笔攥进手心,艰难地操控着它,写下一些勉强能够辨认出是字的字体。 这一无比简单的动作,此刻却耗费了宋冥几乎全部的心神?。 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有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正从柜檯后?的角落里缓缓伸出,摸索着向她靠近,然后?—— 兀地抓住了宋冥的脚踝。 第95章 致命殷红12 宋冥悚然一惊, 后颈蓦地渗出一层白毛汗。 然而,旋即她便发觉—— 那力度,与其说是抓,倒不如说只是虚虚一握。但那或许, 已经是他这一刻所能?使出的, 最大的力气了?。 因?为,当宋冥顺着这只手的来向看去, 看见了?一个浑身?鲜血的伤患。他嘴里吐着鲜血, 身?上也冒着鲜血,只有那两片白得骇人的嘴唇, 像浮上水面的鱼一样,轻微而费力地开合翕张。 「……救救我?, 我?不想死。」他试图攥紧宋冥脚踝,喉中却只发出虚浮的气音。 他不该用那么大力气的。 宋冥看见这伤患的另一只手,用力捂在?他被锐器剖开的腹部?。每说一个字, 他那一节节湿滑沾血的肉粉色肠子, 就?从?五个手指的缝隙间往外流, 捞都捞不住。 只一瞬的求救,抽干了?他所有精气神。 他的眼珠子蓦地往外一瞪。 僵住, 再不动了?。 宋冥急忙叫人抢救,心下却知道,他已经回天乏术。最后一丝求生的神采,从?伤患眼瞳里急剧消逝。那厚厚的眼帘耷拉下来,永远蒙上了?这双眼睛。 这双眼,永远不会再睁开了?。 像是周身?刮过一阵凛冽的风, 宋冥突然觉得身?上很冷。 这还是母亲抢救无效逝世后,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 目睹一个人的死亡。从?生到死,只短短一霎。 脆弱得令人心惊。 宋冥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在?浑浑噩噩间被支使着,协助了?不知几?个伤重者的紧急抢救。忽地,她听闻银行外一阵骚乱,似乎有人在?传,说樊甜恬活抓了?一个劫匪。 宋冥当即走出门去。 落网的劫匪,正是被樊甜恬打?伤了?手的那个。此刻正被人押着,往警车里送。 而樊甜恬也挂了?彩,右上臂渗血不止。只是,她眼底浮起的愤怒的血光,却竟比手臂上的更为炽烈——只抓到一个劫匪,并不能?消弭这种怒火。 就?算这帮劫匪都死绝了?,他们也还不起这么多条人命。 「你的手臂……」宋冥愕然开口。 樊甜恬也惊讶了?一下。她低头瞧见自己的伤口,才慢半拍地觉得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想来,是她追击劫匪时,飙升的肾上腺素暂时屏蔽了?痛觉。此刻,当这些激素逐渐随着时间被代谢掉时,她的痛觉才缓慢地回归身?体。 可就?算疼得龇牙咧嘴,眼角泪花都沁出来了?,樊甜恬却硬是咬着牙,把过要来替她处理伤口医护人员,全部?推搡走:「先去救伤员,伤员要紧,我?被子弹擦了?一下而已。」 由?于樊甜恬坚持不肯占用现?场的医疗资源,宋冥只能?打?车陪她到很远的地方,去没有接收本案伤员的医院治疗。 樊甜恬受的这伤,说重也不重。 这伤口确实是被子弹划了?一下,只是稍深了?些,免不了?要缝针。 缝完后像趴了?条蜈蚣在?上头。 丑丑的,很难看。 樊甜恬嫌弃这条伤疤,术后第一时间就?拉过长袖,往伤疤上盖。布料摩擦过新鲜的伤口,带起一阵轻微的刺痛,她没忍住,「嘶」地抽了?口气。 「这个伤口很丑吧?虽然在?进警队时,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现?在?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樊甜恬宁愿忍痛,也不愿揭开袖子:「以前总觉得受了?伤没什么,伤痕越多越光荣,现?在?真?受了?一次,才发现?这么疼。」 她刚才表现?得太过英勇,以至于宋冥差点忘了?,她还是个新人。 怕疼,怕伤,怕死都是正常的。 但凡是人都怕。 宋冥把带血的纱布扔进垃圾桶:「既然怕,为什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我?最早的时候,也没想过当警/察。」樊甜恬想了?想,突然一笑:「那时想的是当模特,当明星,光鲜亮丽地站在?台上,从?头到脚一个瑕疵都没有。」 小时候的她恐怕想不到,她未来会成为警/察。 全身?上下没瑕疵是不可能?了?,这个职业高危嘛,身?上难免有几?块疤。 樊甜恬受了?伤后,话格外多。大概是想努力地以话语,转移集中在?痛觉上的注意力,宋冥没问?,她自己也能?往下说:「我?以前总觉得,警/察都是男人才能?当的,因?为总是被教?要叫『警/察叔叔』,仿佛这个群体里没有其他性别。直到后来,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学校出了?那起云程市附小袭击案……」 说到这起案子,樊甜恬顿了?一下。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事?情。 「……你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因?为这起案件几?乎没有伤者,罪犯抓得很快。唯一受伤的是我?们的保安,他因?为跑得太急,崴了?脚。」樊甜恬弯着唇角「咯咯」地笑:「当时罪犯被抓的时候,我?们班同学都扒在?窗子上看。一看才发现?,抓住他的,居然是个厉害的『警/察阿姨』。」 这是樊甜恬第一次知道,女生也能?从?警。 「我?当时很崇拜她,每周都给她写信寄到警察局,她偶尔也给我?回信。再然后,我?在?她的鼓舞下考进了?警校,她的回信却突然断了?……」樊甜恬脸上的笑容,越说越淡,仿佛随手一抹就?能?抹去: 「我?去打?听才知道,她已经殉职。」 曾经英勇制服坏人的阿姨,变成了?相框里一张四四方方的黑白遗像。 樊甜恬去参加了?她的葬礼,也在?她的遗像前献了?花,但仍迟迟难以接受她的离去:「她殉职的具体原因?没人说,大概内情不方便透露,我?就?没问?了?。」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宋冥安慰。 等让她殉职的那起案件,过了?保密期以后,她或许有机会以英雄的身?份,回归大众的视野。 那是她应得的荣耀。 「如果她泉下有知,知道你当了?警/察,今天还抓了?劫匪,从?刀下救了?个孩子,一定会很欣慰的。」宋冥摸摸樊甜恬的头髮,轻声说 两人的手机同时震了?一下。 是刑侦队的群消息。 樊甜恬用没受伤的左手,艰难地解锁手机,往群里瞥了?一眼:「齐队他回来了?。」 宋冥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从?劫匪设下诱饵的那个村落到云程市,大概至少也得有一百六十公里,驱车回来,最少需要两个小时。但从?齐昭海看到未接来电时,并给她回覆信息的时间,到现?在?只过了?一小时多一些。 那么遥远的路程,却仅用这么短的时间,只有一个可能?—— 齐昭海是加急赶回来的。 . 齐昭海的赶回,并没能?改变什么。 尽管他们已经竭尽所能?地,以最快速度赶到遇劫的银行,并对伤者採取了?紧急救援,但绝大多数受害者因?为伤势过重,都没有挺过这个冬夜—— 除了?那个获救的小孩。 他是唯一的倖存者,和当年的宋冥一样。 医院里,死者亲属的哀哭声呜呜咽咽地响了?半宿,不绝于耳。宋冥听说,齐昭海一个人把所有的责任担了?下来,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之后,便把自己关进了?审讯室,跟那个被抓的劫匪死磕。 宋冥第二天去市局时,齐昭海还没出来。 「他这样子多久了??」宋冥问?。 「没数过,但恐怕得有十几?个小时了?。」被她拦截的石延默数了?一下,跟她告状:「老大昨天傍晚回来后,就?一声不吭地进里头去了?。你说他是用疲劳战法熬嫌疑人吧,跟他搭档审讯的警员都换两三?波了?,愣是没见他出来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这是熬嫌疑人还是熬自己? 宋冥静了?片刻,眉心微蹙:「十几?个小时……他吃过东西了?没?」 石延苦笑:「没呢,倒是给那劫匪送了?两回饭——怕被举/报说,我?们虐待嫌疑人。」 宋冥:「水呢?也没喝?」 石延摇头。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齐昭海这哪里是在?审人,他这是在?自虐啊。 宋冥快被他气笑了?:「帮我?叫他出来。」 「宋小姐你开玩笑吧,我?们老大哪儿可能?听我?的话?」石延目瞪口呆:「连简副队劝他,他都没听。」 要是叫得动,他早就?叫了?。 宋冥转念一想,也对。就?凭齐昭海那个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再加上他和石延的上下级关系,石延想把齐昭海叫起来,那确实是比登天还难。 宋冥想及此处,只能?很轻地嘆了?口气:「既然都叫不动,那我?亲自试试。」 于是,不久之后—— 齐昭海从?他的耳麦里,听见了?宋冥的声音。 「齐昭海学弟。」 宋冥一字一字,念出他的全名?。 话音入耳的一剎那,齐昭海尾椎骨难以抑制地蹿起一阵冷意。那冷意锥心刺骨,来自一种大祸临头般的压迫感。 从?那缓慢而格外清晰的咬字中,齐昭海无比确信,他听出了?一股冷飕飕的寒气。 专冲着他来的。 「审得差不多了?吗?」宋冥看似是商量的口吻,却一点也没打?算给人考虑的余地:「差不多了?就?出来。我?有事?找你。」 . 齐昭海不敢怠慢。 他当即中断审讯,马不停蹄地去找宋冥—— 然后,盯着办公桌上多出的饭盒傻了?眼:「学姐,你说的要紧事?,就?是让我?吃饭?」 「是啊。」宋冥双手抱胸:「以前你帮我?叫外卖,现?在?换我?给你带饭,有什么不对的吗?我?从?你们市局的食堂里打?包的,趁热吃。」 齐昭海沉沉地看了?那饭菜一眼,没动:「我?不饿。那个劫匪还不肯交代,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站住。」宋冥凉凉地叫住他: 「已经做了?那么久无用功,你确定你的目的是审他?」 齐昭海:「不然呢?」 「依我?看,你审人是假,自虐是真?。」宋冥面无表情:「哪种审人需要不轮换,不休息,滴水未进?更何况,疲劳审讯这招对一个嫌疑人有没有用,你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刑侦队长,花了?十几?个小时,还不够看出来吗?」 看不出来就?有鬼了?。 第96章 致命殷红13 齐昭海正欲离去的脚步一顿。 他停住了。 审讯室里那个劫匪是「二进宫」, 惯会耍赖皮。明?明?止痛药也吃了,冰袋也敷了,一被逼得紧些,他依然捂着包扎过的伤口装疼卖惨, 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这人有多难搞, 齐昭海不是不知道,只?是总想再试试。 而且…… 「你把这种自虐当作什么了?自我惩罚吗?」宋冥把他心里头那点想法, 毫不客气地揭开。 「你以为你现在?这样虐待自己, 就对得起那么多死?者,对得起云程市吗?」她?冷笑着反问:「成为一个?刑侦队长有多不容易, 你最清楚。花了这么多时间,学了那么多本领, 攒了那么多经验,最后既不是带着一身光荣退休回家安享晚年?,更不是在?和?犯罪分子的斗争中光荣殉职, 而是把自己折磨得猝死?的, 我就问你, 你甘心吗?」 宋冥反问句里每一个?上?扬的尾音,都?仿佛尖利的铁钩。 一钩子下去, 连血带肉。 直击灵魂。 齐昭海被她?骂得气势都?弱了一层:「我只?是……不敢停。忙起来,至少心里能好受些。」 这次惨烈的失败,对齐队长来说,委实是职业生涯中一场极强烈的打击。 不仅他,整个?刑侦队都?是如此。 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沉默蔓延着,宋冥好半晌没启唇:「要说错, 这件事情?我们每个?人都?有错。」 她?瞳孔里的光色变得很淡,雾蒙蒙地笼在?那里, 黯然而虚无:「我的错,没能够早些发现,那些劫匪目光里的疑点。哪怕早个?几十分钟告诉你,我们都?能及时调整方向,说不定能够救下银行里的人。简副队也在?责怪自己,责怪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想到那可能是陷阱,还拉着你筹划逮捕事项,最终导致大部队被错误地调离。樊甜恬也在?自责,怪自己为什么当初做事没有利索一点……」 说完这段话,宋冥稍停了一下: 「每个?人都?在?自责,都?在?愧疚,但现在?自责有用吗?」 终日?陷在?自我谴责与?悔疚当中,何尝不是一种受感情?因素影响的表现?有人敢保证,这种影响不会降低办案效率,不会减少判断能力? 越到这种时候,他们越不该感情?用事。 「现在?劫匪还没抓到,死?者的仇还没报,还不到我们可以放任自己,沉浸在?失败里的时候。」宋冥的话音清冷却坚定:「比起我们的愧疚,民众更需要我们将那群劫匪绳之?以法,不是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况且我们这一次,也并?非全无所获。」宋冥说着,微微一笑,留意到齐昭海投来的目光。 目光里原有的灰暗阴霾已被驱散。 剩下的,全是期待。 宋冥忍俊不禁:「别来问我啊,痕检和?现勘方面可不归我管。想知道,就自己问去。」 闻言,齐昭海迫不及待地举步,兴沖沖便要往外走。可他还没走出办公室的门呢,就听见?身后的宋冥拍了拍办公桌,出声?把他叫住。 「急什么,先?回来把饭吃了。」 宋冥指尖上?下一撬,装着菜餚的饭盒便被很快打开。与?盖子分离的那刻,饭盒发出轻轻的「咔哒」一声?,热腾腾的鲜咸香气一下子解除封印,冲出重围,争先?恐后地往齐昭海鼻孔里钻。 食慾被重新唤醒,齐昭海喉结狠狠一滚,口腔下意识地分泌唾液。 他突然能感觉到饿了。 . 宋冥托着脸颊坐在?桌边,欣慰地看着,齐昭海三下五除二扫荡完她?带来的饭菜,然后,大步流星地找人问进展去了。 等他走后,宋冥不经意往饭盒里瞟了一眼。好傢伙,连盒底都?干干净净。 看来还是打包少了。 下次要是有机会再给他带饭,打包的份量还是该要大一点的。 在?警局的各个?部门里转了一圈,又去找副队聊了聊之?后,齐昭海很快集合众人,召开了会议。会议上?,他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振奋了很多,看起来跑这一趟,得到的线索还挺可观。 这些来之?不易的线索,都?将在?这场会议上?被汇总,然后处理。 简尧副队率先?起身,分享发现。 昨日?齐队长去抓人时,他则带人去了劫匪可能停车的地方勘察。 「我们勘察了两个?可能的停车处,最终在?城中村附近,也就是宋小姐推断出可能性更高?的那个?地方,发现了线索。」 简尧将拷贝下来的车辙印,投影在?大屏幕上?:「这个?,就是我们在?路边提取到的车辙。虽然是非常短的一段车辙印,但是格外有价值。还有一个?住在?附近的老人,也看到了他们的那辆车。因为那个?老人骨折后行走不便,平时唯一的娱乐,就是从家里的窗户往外看。」 那天一看,就看到劫匪组织和?车了。 眼看收集到的证据如此丰富,石延反倒有些怂了。 「这么好?」石延忍不住质疑:「有人证,也有物证,该不会又是设计我们的陷阱吧?」 经歷了这次调虎离山,他们的疑心和?警惕性迎风见?长,一下子飙高?了十倍不止,导致对任何发现的线索,都?有点草木皆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简尧嘆息一声?:「实不相瞒,我也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检查过老人及其亲属名下的帐户,他们近期都?没收到可疑汇款。我们也刻意跟老人提过做假证违法的事,她?应该不至于知法犯法。而且……」 说着,他调出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从老人屋子的窗户外,由外往里拍的。 老人节约,捨不得开灯的电费,屋里採光又不好,就算大白天里头也黑漆漆一片。从外往里看,除了那石质的窗框,只?能看见?一片沉沉的黑暗。任凭谁也想不到,这黑暗里,竟然藏着两只?窥探外界的眼睛。 「这张照片,已经是从很近的距离拍的了。」简尧伸手?在?空中比划一下: 「不过五步远。」 连在?这么近的情?况下,他们都?发现不了屋里的老人,路线离屋子窗口更远的劫匪们,更发现不了。 「我们综合考虑了老人的描述和?那道车辙后,判断劫匪乘坐的,是两辆两厢式小轿车,颜色一黑一白。」简副队对自己的成果侃侃而谈:「白色车辆的具体情?况还不确定,但目前可以知道,黑色的是一辆别克,车牌里带了一个?3和?一个?7。」 别克轿车在?云程市非常常见?。 黑色和?白色的车,也基本属于烂大街的程度。 不过,有了车牌上?的两个?数字,搜寻这辆车的事情?,就明?显好办多了。 「我记得,我们看周边监控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这辆车过。」樊甜恬小声?说了一句,但又似乎有点不太确定。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开始查之?前她?看过的监控。 齐昭海有点没听清:「什么?」 话音未落,樊甜恬就把一辆车的监控截图,摆在?了他眼前—— 黑色别克车,车牌号里3和?7俱全。 和?简尧查到的一模一样。 「是这辆吗?」樊甜恬记忆力好得惊人,「每次看银行附近的监控时,我都?有看到它。可能有故意避开监控走的嫌疑,因为除了我暂停截图出来的这张,其他的不是很模煳,就是只?拍到一小部分,有时候还有故意遮挡车牌的现象。」 简尧在?看清全部车牌号后,立即开始了搜索:「是,就是它。这辆车在?今年?十一月份被人盗窃,车主已经报案。」 齐昭海目光大致扫过那份报案信息,突然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 宋冥瞟他一眼:「在?想什么?」 齐昭海提起笔,往地图上?那个?丢车的地方画了个?圈:「喏,我在?想,车辆被盗的地方离劫匪的生活范围,应该不会太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这一发现,可喜可贺。 「我看看。」宋冥低头凑近地图:「这个?位置,好像跟劫匪里那四个?人——也就是你们说的那几个?『刑二代』,之?前居住的地方离得很远。这样看,居住在?附近的,只?有可能是劫匪组织头目的狐眼劫匪,或者饕餮纹劫匪。我个?人更倾向前者。」 这块区域,要真是狐眼劫匪的活动范围就好了。 这说明?,他们离找到协匪组织的据点,更近了一步。 经由一个?线索,牵出一长串相当不错的发现,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别的不说,在?经歷这次惨痛的挫败后,刑侦队里萎靡不振的士气,就因此,头一次有了振作起来的势头。 除了停车点有发现,劫匪还未来得及清扫的现场,也让现勘人员收穫颇多:「现场的痕迹,基本印证了戴狐眼面具的劫匪,是组织头目的情?况。虽然因为劫匪都?戴有手?套,没能收集到指纹,但痕迹检测部门提取到了一些沾有土壤的鞋印……」 通过分析土壤成分,他们或许可知这些劫匪从何而来,藏身何处。 可谓大有突破。 直到有新的一个?人站起来时,宋冥才注意到,这次的会议上?多出了几张生面孔。 说陌生,也并?不全然陌生。因为宋冥早在?之?前,其实是见?过他们的—— 在?尤文雯病房里。 那几个?本该留在?尤文雯身边值守的警员,这一次,怎么居然也来了? 第97章 致命殷红14 这些人的出现, 让宋冥随即意识到,他们在尤文雯那里,恐怕发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我们在尤文雯那里,找到了这条项鍊。」负责保护尤文雯的警员冷着?声音, 手指隔着?证物袋, 捏起一条细细长长的装饰银链。链子末端,挂着?个摇摇晃晃的吊坠。 吊坠做工精巧。 造型别致到让人爱不释手。 小巧玲珑的挂坠上, 主?要以镂空装饰。部分镂空处, 还镶嵌着?数颗不明显的碎钻,不仔细去看不出来, 却会在光芒的照射下,亮晶晶地闪耀。 樊甜恬小小地赞嘆了一声。 但很快, 她就?赞嘆不出来了。因为?当警员当着?他们的面,把这颗坠子对半撬开后,里面瘆人的光景登时暴露无遗—— 吊坠里, 俨然是?密密麻麻的纤细电线。两个微型电子设备被电线重重包裹着?, 宛如畸形巢穴里, 生出了一对覆盖着?金属外壳的怪异眼睛。 这双眼静悄悄地注视向他们,贪婪冰冷的视线, 叫人如芒在背。 一个监听器,一个定位器。 两个仪器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后背一紧。 宋冥听见在场有人骂了一声。 怪不得,狐眼劫匪会知道尤文雯的去向以及警方的动?向,原来居然是?从这里泄露出去的。 宋冥大概明白,为?什么今天这几个警员的表情, 打从进了这间会议室以后,就?显得格外僵硬不自然了。 信息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走漏出去的。 他们不慌,谁慌? 被置于监控下的感觉,过于可怕。直到确认监听器和?定位器早在被带来之前,就?已经被断开电源,不会再发挥作用后,围在会议桌旁的人才敢正常说话。 齐昭海把这两个仪器挨个拿起?检查,一张俊脸比锅底还黑,把出了问题的警员看得直冒冷汗: 「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尤文雯身?边的?」 反正—— 绝不可能是?尤文雯从现场带出来的。 那天,尤文雯被救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她身?上只剩下那身?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了。再说,就?算有别的东西,也该在送她去医院检查换病号服时,被人发现了。 不至于出这种纰漏。 那么,这项鍊只可能是?后来送来的了。 在队长的厉声责问下,警员心虚不已地垂下头:「项鍊是?尤文雯刚进医院不久后,跟着?尤文雯父母送的花篮和?果盆,一起?送来的。那东西就?放在花篮里,我们没多?想,大概看了一下外观,没发现问题,就?……」 「就?放松了警惕?」齐昭海冷冷一哼。 几个警员羞愧得无地自容。 要不是?宋冥让樊甜恬提醒他们,问题有可能出在尤文雯这里,他们或许还不会注意到这条项鍊。 宋冥细细端详着?项鍊上的纹饰,忽地开口:「这条项鍊,应该不是?尤文雯父母送的吧?」 款式太新,太时尚。 不像是?绝大多?数中老年人,会给?女儿?挑的东西。 此?问一出,警员果然摇头:「不是?,只是?被放在这个花篮里,不是?尤文雯父母给?的。她父母说,让护士把花篮送来时,花篮里只有花,没其他的。」 原本没问题,那就?是?经手时出的问题。 齐昭海:「帮他们送花篮的护士,是?哪一个?」那个护士的嫌疑,非常之大。 「我们没找到。医院说,这个人不是?他们僱佣的。」警员硬着?头皮,如实交代:「尤文雯父母也不知道,只说是?看到旁边刚好有个护士,就?叫她帮忙了。」 「那儿?『刚好有个护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齐昭海难掩嘲弄。 要真是?护士,医院怎么可能认不出? 怕不是?扮成护士,在那儿?守着?的劫匪同伙。他们这一不注意,就?着?了劫匪的道了。 齐昭海的压迫感太强,那些警员顶着?队长散发的低气压,头不敢抬,一点大气也不敢出,被吓得浑身?冒了一层冷汗。他们最初接这个活时,原以为?比较轻松,便?放下了些警戒心,谁曾想,还能出这种乱子。 「尤文雯知道,这项鍊被动?过手脚吗?」齐昭海问。 「应当是?不知道的。」 警员自知犯错,不敢抬头,更不敢对上他分外凌厉的目光:「尤文雯很喜欢这条项鍊,不管做什么都要戴着?,晚上睡觉还把项鍊压在枕头底下,就?怕不小心弄丢。她知道里面有监听器和?定位器后,整个人都懵了。」 劫匪早把她的喜好,研究得明明白白。 给?尤文雯挑选起?礼物来,他就?像是?手里拿了份标准答案,把尤文雯的喜爱之处拿捏得死死的。 一击即中。 本就?是?符合自身?喜好的物品,又以为?是?父母送来的,毫不起?疑,尤文雯要是?不对此?视若珍宝,那才奇怪。 劫匪只要保证,这东西能到得了尤文雯手里,她就?不可能不将其放在身?边—— 脖子上,病房里,盒子里…… 没人会注意一条项鍊。 由于警方不会随意让一个普通人,知道太多?案件机密,就?算那个人是?本案的受害者,这个窃听器最大的用途,其实在于打来警局的那通电话。 在打那通至关?重要的电话的途中,狐眼劫匪能够事无巨细地听到警方这里的反应,这大大方便?了他们对警方的掌控和?误导。 诡计多?端,防不胜防。 齐昭海不由得掐了下眉心。然后,他换了个思考的角度:「这条项鍊这么独特?,卖它的店应该不多?吧?」 「当然。整个云程市,就?只有一家卖这款项鍊的实体店。实体店的地址,离那辆黑色别克的丢车地不远。」樊甜恬对首饰这一类比较熟悉,调查起?信息来,有如行云流水,顺畅而迅速: 「从网店购买的概率,基本可以排除。因为?售卖它的,仅有那一家旗舰店,位置太远,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送来。」 鑑于尤文雯的喜好,只有狐眼劫匪最熟悉。挑礼物这件事,狐眼劫匪不太方便?假手他人。 他一定会亲自去。 很好。 齐昭海想。 这下子,第二个点也确定下来了。 齐昭海再次拔掉笔盖,在地图上圈出一笔。只差最后一个地点,他们就?能完全锁定狐眼劫匪居住的区域了。 . 这场会议开完,新的消息也随之而来。 「那个小孩恢復得差不多?,可以配合你们的人做笔录了。」主?治医生特?地从医院打来电话,告诫齐昭海:「但是?,他过程中一旦有排斥的反应,你们必须停下来。记住,他还是?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三起?惨烈的抢劫案里,唯一的倖存者。 这帮劫匪手段兇残暴虐,按照当时那架势,要不是?警方提早抵达,他绝对也要命丧现场。 小男孩显然也知道救他的是?谁。经歷过这场噩梦般的血案,他害怕极了,对谁都有些畏惧,唯独对樊甜恬这个救他的人,态度特?别亲近,非要搂着?樊甜恬的手臂,才肯张口说话。 怯生生的态度,着?实让人心疼。 给?这个孩子做笔录非常顺利,无论问什么,都有问必答。哪怕实在是?被这些问题勾起?伤心事了,他也只会憋着?嘴,偷偷抹眼泪。 只是?,做笔录的工作刚进行到一半,齐昭海的手机就?有电话打进来。 他只得暂停笔录。 齐昭海先把电话铃摁静音,直到走到病房门?外,才接起?电话。 这个电话,是?简尧打来的:「监听和?定位器失效了,劫匪那边马上会知道,我担心他们知道以后,有可能对尤文雯不利。」 如果留下尤文雯,只是?为?了窃听警方。 那她已然无用。 「尤文雯啊,劫匪留下她的用处不止如此?,暂时还不至于那么快放弃她。」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齐昭海有意压低声音分贝,沉声说道:「我猜,他之后应该还会再约尤文雯见面。你既然担心断开监听器和?定位仪会打草惊蛇,那就?给?它们连接回去,咱们来个将计就?计。」 齐昭海虽然走得足够快,但忘了病房门?闭合的速度会比较慢些。于是?,「尤文雯」这个名字,不慎通过尚未全然合拢的门?缝,被传进了病房里。 小孩耳力好,听见了。 等齐昭海打完电话回来后,他发现,这小孩竟是?睁着?一双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怎么啦?」齐昭海逗他:「觉得哥哥长得太帅了,看得挪不开眼?」 樊甜恬:「……」 队长太不要脸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这个小孩刚刚跟我说,他好像听过尤文雯的名字。要不是?他在劫匪洗劫银行的时候听说的,就?是?他认得尤文雯。」樊甜恬捂住脸,非常不情愿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队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齐昭海猜测,她如果能反应得更早一些,被捂住的可能不是?她的脸。 而是?小孩的耳朵。 目的是?为?了从根源上,避免这朵大难不死的祖国的花朵,受到某个奇奇怪怪的大人影响。 「警/察叔叔,我可以见一见……叫『尤文雯』的那个姐姐吗?我确实听那些坏人说过她。」孩子怯怯地对齐昭海说道,眼圈有点泛红,这是?他获救之后,第一次对警方提出请求: 「我想把些话,亲自跟她说。」 第98章 致命殷红15 尽管, 尤文雯的病房跟小孩的同在一个医院,距离一点?都不算远。然而,对这两个人见面是否会出现?不可控的情况,齐昭海还是评估了好久。 毕竟, 信息泄露这回事, 确实是尤文雯那里出了问题。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警方原本可以更快地赶赴现?场, 制止这帮劫匪的暴行。那样的话, 带小孩来银行的保姆也不会被子弹击中要?害,不治身亡。这孩子的父母常年出差不在家, 跟保姆关系不错,所?以警方不敢确定, 他是否会因此而迁怒尤文雯。 除此之外,劫匪当着这个孩子的面,是如何说尤文雯的, 也是个大问题…… 但齐昭海最终还是同意了。 「算了, 他年纪还小, 左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试着让他们见一面也是可以的。这起案件的受害者里, 也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活着了。」齐队长把这个决定,告知尤文雯身边的警员,让他们带尤文雯过来一趟:「只不过,万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为上。一旦情况不对,必须要?把他们两个隔离开。」 由于他们是走到门外去考量这件事的,此时, 齐昭海只要?微微推开门缝,往里一瞥, 就能够对上小孩那眼巴巴望着的眼。 被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再硬的心都要?融化?。 「等一下,那个姐姐马上就来了。」 齐昭海揉了一下孩子的头髮,语气软和了不少,可是该绷紧的神经,却一点?也不敢松懈,时时刻刻防范着可能发生的变故。 当尤文雯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齐昭海看见孩子攥起拳,定定地看向这个陌生人。 他的心一下子吊起。 「吱呀——」一无所?知的尤文雯将手放在门把上,微微用力推动。原本只呈一道?窄线的门缝,就这样越开越大,敞开着欢迎这个应邀入内的访客。 所?有?人应声屏息,做好了尤文雯推门走进来时,气氛剑拔弩张的准备。 然而,一切异乎寻常的平静。 没有?哭声,没有?排斥,没有?责问……更没发生小孩为了泄愤,尖叫着扑上去要?打尤文雯的情况。 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只是仰起小脸,看着尤文雯,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大姐姐,你别被那个人骗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我都听见了,他跟别人炫耀说,说你爱他爱得要?发疯了,但他只是想?利用你,一点?都不爱你。」 他年纪小,说的词却大。 有?一种小孩子硬装大人说话的别扭感。 尤文雯禁不住笑了:「你还这么小,懂得什么叫爱,什么叫利用吗?」 孩子抿着嘴想?了想?,似乎在很努力地研究这两个词的意义?。半晌,他大概是想?出了个结果,颇不服气地看向面前的尤文雯。 「我懂啊,年纪小为什么就不能懂呢?爱一个人,就是要?对她好呀。」他挺起胸膛:「反正我知道?,那个人又骗你,又吓唬你,还瞒着你在给你的礼物里装……呃,那个什么……能听到你那边的东西?,然后?利用了那个东西?把警/察叔叔调走,过来杀我们,他一定不可能爱你的。」 霎时间,尤文雯的表情宛若雷击。 她的笑意冷却在唇角:「你说什么?那么多?人的死,跟我,跟那条项鍊有?关?」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这件事。 齐昭海瞥见尤文雯脸上那震惊的神情,稍微皱了皱眉。没等他发问,警员便立刻过来辩解:「这件事情,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尤文雯。一是案件详情不方便透露,二是怕她接受不了。但没想?到……」 没想?到—— 这层窗户纸,首先被一个孩子捅破了。 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尤文雯手足无措地站在孩子的病床前,这一事实的获知,让她感到恐惧又惊愕。 哪怕警员没有?故意看向尤文雯,尤文雯却觉得,所?有?目光在那一刻全都聚焦在她身上,并在她肩头缓缓凝实——带着斑斑血痕与一条条枉死的人命,化?作岩石,冷冰冰地硌着肩胛骨。 那重量,压得她几乎无法挺直腰椎。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难以承受的重压下,尤文雯从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哀嚎。 尤文雯极度渴求一个否定的答案,于是如老化?生锈的机械般,僵硬地一寸寸转过头,将求证的眼神转向在场的刑警:「这是真的吗?这么多?人……真的是我害死的吗?」 她煎熬着,她等待着。 等待的每一个毫秒,尤文雯都在期待一句「不是」的回覆。 但没有?。 警员们出奇一致地选择了沉默。 静默的气氛,搅拌成粘稠的洪流。尤文雯惊慌地环顾四周,终于在这片令她窒息的默然当中,被迫接受了这个出离残忍的现?实。她想?要?的答案,註定是不可能等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尤文雯费力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澹笑容:「我知道?了,对不……」 她想?说对不起。 对负伤的小男孩说,对痛失亲人的死者家属说,对奔波劳碌的警员说…… 但,在这样天崩地裂的惨状面前,一句「对不起」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了。仿佛过眼的一阵风,根本就不够。 这句「对不起」,最后?梗在了尤文雯喉咙里。 像是横了一根刺。 吞不下去,咳不出来,尖刺深深扎进喉管的软肉里。她徒劳地张着嘴,唇瓣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每次唿吸,都伴随着尖锐剧痛的撕裂感,以及从喉头上涌的血腥。 茫然间,尤文雯再一次想?起了,她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 爱上怪物的人,会也变成怪物吗? 会的。 尤文雯想?。 哪怕她一心只想?自?保,无意参与进案件当中,也会的。 尤文雯不得不承认,她还是爱着狐眼劫匪,这份爱将她折磨到崩溃。她害怕警方知道?这件事情,害怕被他们以怪异的态度对待。为了压制这浓烈得令她感到恐怖的感情,尤文雯心中时时刻刻天人交战,整夜整夜失眠。 她不敢和警方合作去见狐眼劫匪,只龟缩在病房之中,绞尽脑汁避免捲入乱局。 却不曾想?—— 尤文雯一回首,却发现?,她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利用,为虎作伥,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不管她愿不愿,她已是怪物了。 是害人的伥鬼。 人人喊打。 尤文雯沉浸在痛悔与愧疚中,忍不住泪流满面。 朦胧的泪眼间,她看见樊甜恬将纸巾递到她面前。尤文雯现?在分?明?很需要?,却没脸接,她逃也似的扭过脸,摆手拒绝了那张面巾纸。 劫匪就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尤文雯一看到号码备註,心脏立即狂跳。 齐昭海使了个眼色,周围的警方火速行动起来,紧急把尤文雯带到他们借用并布置的一个房间当中。齐昭海先在尤文雯身边放了个收音装置,才让她接起电话。 被这个装置收录的声音,会经由简单处理筛选后?,再被传进监听器里。 听起来,就像是声音有?延迟一样。 齐昭海特意查了这个品牌的监听器,确认这种监听器本身就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才敢选择这么做。 只不过,狐眼劫匪谨慎又多?疑,延迟这个故障问题还是小事,如果他在监听器中,没有?听到尤文雯的电话铃声和接电话的声音,怕是要?起疑心。所?以,尤文雯等确认来电提示铃被录下之后?,才接起电话,按下外放键。 「怎么这么晚才接?」狐眼劫匪责怪道?。 尤文雯擦干眼泪,照着警方在纸上写给她的答案,装作不好意思地语气念了出来:「对不起,我刚醒。昨晚失眠了,刚刚在补觉。」 狐眼劫匪没起疑心。 「失眠了?是最近烦心事太多?吗?」狐眼劫匪故作关怀地问候:「我敢保证,这样糟糕的情况很快就会过去。你很快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了许多?,也没有?之前那种张狂的傲慢了。 由此可见,宋冥让樊甜恬凑些警力,去打断他们的抢劫的行动,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至少这些天,他不太好过。 落网的同伙、未经处理的现?场、生还的受害者、被打乱的原定计划……这其中,哪个都够他喝上一壶的。 接下来,狐眼劫匪良久没有?说话,像是在倾听话筒里尤文雯绵长的唿吸声。但是齐昭海知道?,他听的不是什么唿吸声,而是监听器在「延迟」过后?,传回他那边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狐眼劫匪大抵是听完监听器内容了。他突然道?: 「这些天,我很想?你。」 尤文雯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下。她实在想?不出,要?用什么话来接。 经过小孩的那番提醒,尤文雯已经开始意识到,狐眼劫匪并不爱她了。哪怕尤文雯单相?思得很严重,听到一个不爱她的人,强装出深爱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也让她觉出些许微妙的复杂。 警方只好给她举起新?一张提示纸,示意尤文雯念:「是吗?可是你说好要?来接我的,为什么一直没有??」 尤文雯过于平静的语调,恰好符合了话里嗔怪的意味。 也算是没露破绽。 「别急,很快了。」狐眼劫匪以为她闹了脾气,赶忙安慰:「今天下午之后?,你找个办法熘出医院,去华澜商城的13号储物柜寄存东西?。」 「为什么?」尤文雯问。 狐眼劫匪却卖了个关子:「放心吧,到时候你会知道?的——在你打开储物柜的那一瞬间。」 第99章 致命殷红16 华澜商城的13号储物柜里, 一定藏着至关重要的信息。 但,就怕那里不止有信息。 也可能有陷阱。 以劫匪那样的兇悍残暴,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情。让尤文雯这个?伤势未愈的普通人去,委实太过冒险。甚至, 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警方既然要保障尤文雯的安全, 就没理由要求她这样做。 不?过?,要应付下午的行动, 倒是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派出一个?女警, 将她假扮成尤文雯的模样,再把那条装有监听器和定位器的项鍊佩戴在她身上。让项鍊把女警所?在的位置, 当?成是尤文雯的,然后反馈到劫匪那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这样做, 被识破的风险虽然有,但不?多。 主要原因在于—— 劫匪不?太可能在这风口浪尖,亲自露面与尤文雯接触。 自从?上次洗劫银行被打断后, 他们不?仅其中?大部?分人的身份都暴露了, 还损兵折将, 元气大伤。他们连恢復都来不?及,更不?可能冒险离开藏身之地, 进入人流拥挤的商城只为检验尤文雯的身份。 因此,如此装扮下,想要骗过?那些劫匪,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谁来扮尤文雯? 队里的女警只有樊甜恬一人,但劫匪们见过?樊甜恬, 她不?适合再露面。再加上,樊甜恬身材相对娇小, 也与尤文雯有点差别。 齐昭海不?假思索:「去借调人来。」 虽说,想调来与尤文雯身高?体型相仿的女警,多少需要点时间,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再调人手来不?及了,我去吧。」宋冥拦下准备出门调人的警员,主动请缨:「我那天进银行比较晚,他们没见过?我,我的身高?也和尤文雯相差无几,扮演尤文雯比较容易。」 齐昭海不?贊同:「你不?是警/察,没有受过?训练。」 他怕宋冥会有危险。 此去若是兇险至极,他们不?让尤文雯去,又怎能让宋冥去? 然而,宋冥只是抬眸,对齐昭海微微一笑:「我不?会有事,劫匪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尤文雯下杀手的。别忘了,他立人设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齐昭海看?着她,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宋冥拿话堵了回?去。 「有没有记录尤文雯日常行为的视频资料?越多越好。」宋冥问道?:「要想在模仿得更像些,光外?表相似是不?行的,最好还要能从?步态体态等动作细节上,下功夫模仿。」 视频就是起参考作用?的。 视频很?快送了过?来。不?知道?跟宋冥对微表情的研究是否存在关系,她对照着视频,扒那些动作细节扒得特别快。再经过?一番装扮,从?髮型、衣着上贴合尤文雯的特徵,最后戴上口罩…… 等下午齐昭海过?来看?时,只见着活脱脱一个?尤文雯的翻版。 他几乎已经认不?出宋冥来了。 宋冥站在尤文雯病房里,正把那条项鍊,往她修长的脖颈上戴。 项鍊里的定位器还留着,戴上之后,就会显示「尤文雯」的出发点是医院。而那个?监听器则被偷梁换柱,换成了另外?一个?收音设备,方便?警方筛选处理她这边的声音。 齐昭海过?来看?了两眼,终究是放心不?下。 他出去给宋冥多安排了些警力保护,又拿了个?伪装成入耳式耳机的耳麦,才重新折回?来:「我们的人会以便?衣的方式,扮成旁边的路人,以便?在这个?过?程中?保护你。你拿到东西就立刻回?来,大概不?会有事。」 齐队长这最后一句话,不?像在对宋冥说,倒像是对自己说的。 他远比宋冥焦虑。 也比宋冥自身,还担心她的安危。 宋冥抿了下薄唇,心下甚至考虑了一会儿,是不?是应该要说两句话,安慰一下已经担心得心都快蹦出来的齐昭海。不?过?,她最终也只是止于想想罢了。因为,很?快要代替尤文雯去商城里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齐昭海。 由处境更危险的人,去安慰一个?没有危险的人,听起来真的……稍微有那么点怪。 所?以她没有真的实践。 宋冥这般想着,于是歇了这念想。为了熟悉地形,她手指又翻过?两页华澜商城的内部?规划图,暗暗把周围逃生?可用?的走廊和通道?,都记在了脑子里。 华澜商城,是云程市里非常老牌的一个?商城,至今已经经营了二十多年之久。商城里功能齐全,五层楼的构造,从?购物到餐饮全覆盖。 最重要的是,商城的那个?寄存柜设置,给众多人提供了方便?。 包括狐眼劫匪。 . 一进入华澜商城,宋冥便?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目光。 有人正注视着她。 宋冥敢肯定,那绝不?是保护她的警员们的目光。 那目光黏腻怪异,甩不?掉,摆不?脱,带着跗骨之蛆般的贪婪恶意?,一路尾随,抵着宋冥的嵴梁骨。被窥视的感觉,令宋冥登时遍体生?寒。 但她表面上仍假装不?知,只径直往物品寄存柜那边走去。 因为这件事—— 宋冥是可能发现,但尤文雯绝无可能。 既然选择了扮演尤文雯这个?人物,宋冥便?逼着自己代入这个?角色,完全不?表露出任何异常,就像一个?真正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一样。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助长了窥视者的气焰。 他变得更加嚣张。那目光如果能凝成实质,此刻必然拖着一条沾满涎水的长舌,顺着宋冥的身躯上下游走。 愈发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宋冥强忍噁心,走到商城的自助式寄存储物柜前,按照狐眼劫匪对尤文雯说的提示,从?柜门缝隙里,扣出一把小小的金属钥匙。 钥匙是最普通的柜门钥匙。 宋冥将钥匙捏在手里,却没有贸然开门。她故意?把鞋带踩开,借着蹲下来繫鞋带的机会,把手掌摁在13号储物柜上感受了一下,没发现异常后,才将钥匙插/进锁眼里,缓慢拉开柜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整个?过?程很?顺畅,没有一丝阻塞感。 一切无比正常。 然而,当?宋冥把手伸进储物柜里摸索之时,却发现——除了金属铸造的四壁,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 顷刻间,好几个?不?妙的猜想,飞速闪过?脑海。 宋冥垂着睫毛,眼底有冷光一闪即逝。莫非,劫匪已经发现了异常,将原本应该放在储物柜里的东西取走了? 不?是不?可能,但可能性很?小。他们的行动目前进展一切顺利,劫匪也还没发现他们的破绽。况且,从?狐眼劫匪打电话到现在,时间非常短,劫匪不?可能这么快把东西拿来又拿走。 东西一定还在里面。 只不?过?,是她还没发现而已。 既然狐眼劫匪希望尤文雯发现,他就不?可能将东西放在她发现不?到的地方。宋冥稍稍沉下心神?,转变思维,按照尤文雯的想法展开思索。 拿掉为情所?困的标籤,尤文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宋冥这样问自己。 率先跃入宋冥脑中?的词语有三个?: 细緻,敏感,有耐心。 具有这样特质的人,一定会把整个?储物箱里里外?外?搜一遍才放弃。更何况,她还极其相信狐眼劫匪,因此这次搜索必然会格外?仔细。 宋冥微闭双眼,指腹紧贴着储物柜的内壁,以触觉代替视觉,一寸寸往下探索。 指尖最先接触到的,是平滑而冰冷的金属表面,泛着砭骨的凉意?。她手指的移动,在这些构成柜子四壁的金属片上,并没有遇到过?丝毫阻碍。然而再往下,到了柜子的最底部?,质感一下子便?不?同了。 底部?铺的木板手感更加厚重,毛躁的木刺微微有些扎手,而且—— 凹凸不?平。 宋冥沉吟片刻,竖起指甲。 她稍稍用?了些力,便?在那质地稍软的木片上,留下了一道?浅色的划痕。 看?来,这柜子底部?是可以刻字的,她感受到的凹凸变化,就是狐眼劫匪故意?留下的信息: 「明天下午五点,对面的天台见。」 这条留言里,虽然未尝点明「对面」指的是哪里,但结合宋冥现在所?处的位置,狐眼劫匪说的见面地方,所?指的,无疑是华澜商城对面那栋居民楼的天台。 显然,劫匪们已经做好了安排。 所?谓约见,仅是通知。 日落黄昏与高?楼天台,只是脑补画面,已让人觉得温柔美好。 然而,他们届时的见面,既不?会是小情侣之间的浪漫约会,更不?可能是狐眼劫匪履行承诺,特来带走尤文雯的私奔。而是一场用?心险恶,精心设计的棋局。 尤文雯,是那颗被推入局中?的棋子。 当?一切图穷匕见,狐眼劫匪对尤文雯的利用?彻底暴露,目的达成的那刻,就是尤文雯被榨干价值,沦为弃子之时。 要想不?使尤文雯被逼入绝境,警方必须从?旁协助。宋冥暗暗记下狐眼劫匪留的信息,刚打算睁眼,耳畔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快门声。 「咔嚓——」 在目不?能视的黑暗中?,听力的敏锐程度,顿时被放大了近千万倍。 有人在偷拍她! 这个?想法产生?的剎那间,寒意?在她后嵴处密密麻麻地炸开,以飞快的速度,从?嵴梁骨蔓延遍全身。宋冥寒毛倒竖,勐然睁开双眼,向快门声响起的方向看?去。 一道?人影,从?那里闪身而过?。 隐遁不?见。 第100章 致命殷红17 与此同时, 得意洋洋的偷拍者正抱着个手机,缩着身子躲在楼梯间?里,欣赏着自?己拍摄得到?的照片。 由于是偷拍视角,那一张张照片角度刁钻怪异, 但画面中主角的颜值, 却并未因此有丝毫的衰减。 肌肤白皙,裙袂荡漾。 活脱脱一个消瘦柔弱的美人。 偷拍者看得嘴角都翘起?来?了?。那笑容, 怎么?看怎么?猥琐。 他又?贪婪地多瞟了?两眼?, 才捨得把照片一张张发给让他来?偷拍的客户。他一边发照片,一边在键盘上「啪啪」敲出?一行字, 暗示客户结尾款:「这些照片怎么?样?还不错吧?」 对面没回?话,只看照片。 直到?偷拍者发到?一张, 拍摄重点落在脖颈项鍊上的照片时,客户才心满意足地发了?剩下的钱过来?。 怎么?回?事?不爱美女,爱项鍊? 是个怪人。 偷拍者暗自?嘟囔着, 收了?那份钱。看见钱包里的数字明显增加以后, 他不由得眉开眼?笑。 这时, 客户又?适时地发来?一句充满诱惑力的消息:「还记得我说?过的吧,把这些照片尽快发出?去, 你会得到?更多的钱,我保证。」 偷拍者不以为意地答应下来?:「发布嘛,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没问?题。」 动动手指就能把钱赚了?,多爽。 金钱的引诱下,他立刻花两三秒钟排版了?图片, 为之配上了?颇有争议性的标题。刚要点击发布,却不料, 一只有力的手臂却毫无徵兆地伸了?过来?,倏地从他手掌上抽走了?手机。 「啧,偷拍了?这么?多啊,真是有够可以。」那人拿着他的手机,在相册里翻来?翻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偷拍者心下一震,勐然抬头。 肩宽腿长的不速之客,此时站在楼梯间?的通道口,背对着安全?门。 从后方照来?的逆光,勾勒出?他高?挑挺拔的身姿,而亮着的手机屏幕则给他补了?个面光——眼?窝深邃,鼻樑高?挺,眉骨上骇人的伤疤破坏了?面部的端正,却使这桀骜恣肆的长相,横添了?一笔凌厉。 「我靠,你谁啊?」偷拍者冲上去想抢手机,却不小心闪了?腰,捂着自?己钝痛的腰部无能狂怒: 「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告诉你,抢别人东西可是犯法的!」 他的大喊大叫没唬到?面前?人。 却惊动了?声?控灯。 声?控灯亮起?的那一瞬,偷拍者跟掐住脖子的尖叫鸡一样,蓦然消了?音。 黑色皮质的警官证在灯光下清晰显现,上方镶嵌的警徽和"公安"两字,泛起?冷光,刺痛了?偷拍者的眼?。他刚才还肥得不行的胆子,顿时缩得比针尖还小,两个膝弯哆哆嗦嗦直打滑。 齐昭海收回?警官证,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么?懂法律啊?知不知道偷拍和泄露他人隐私,也犯法?」 他虽笑着,却比板着脸还可怕。 话里话外泄露出?的阴沉威压,令偷拍者忍不住头皮发麻。恐惧之下,偷拍者登时连手机也不顾了?,一扭头,往楼上夺路而逃。 可没上几层台阶,他就被一片飞扬的裙袂拦住去路: 「还想逃?」 宋冥摘了?口罩,一双幽深的桃花眼?,好整以暇地盯着偷拍者。 偷拍者发现前?路后路俱被堵死,面色骤变,恨不得当场给宋冥跪下,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当时躲在手机镜头后偷拍时,他只当宋冥是朵柔弱无害小白花,殊不知,招惹上的是花瓣掩藏下的一条毒蛇。 被毒蛇盯上,哪里还有走脱的道理? 「带走。」齐昭海一声?令下,守在旁边的警员便冲上来?,将偷拍者拷起?,往停在楼下车库的警车里带。 从他下命令,到?偷拍者从视野里消失,整个过程用不到?三分钟。 无比干脆利落。 齐昭海在楼梯间?里多待了?一会儿,等宋冥过来?后,才跟她一起?往下走。 并肩而行时,宋冥不经?意瞥见,齐昭海一张张翻着偷拍者手机里关于她的照片,脸色不太好看。要不是这是和案件相关的证据,实在删不得,齐昭海恐怕已经?把这些碍眼?的照片,销毁得干干净净了?。 多看一眼?,他都受不了?。 「偷拍你的那个人,已经?把拍到?的照片,发给狐眼?劫匪看过了?。」 齐昭海捏着那手机,沉声?对宋冥说?道,语气里的不爽,表露得清清楚楚:「我查过商场的监控了?,在储物柜里刻字,帮那些劫匪传递消息的人,也是他。狐眼?劫匪还想让他把你扮成尤文雯的照片,给发出?去,发到?审核较放松的新闻平台上。」 「让他发。」宋冥无所谓地道:「不仅要让他发,还要让他这篇文章数据好,给他一个能够骗得过人的虚假繁荣。」 齐昭海愕然少顷,迅速反应过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有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思维的一致程度,简直相通到?,仿佛共用同一个脑子。 换作是其他人,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估计连宋冥的意思都根本没听明白,而齐队长这个行动力满分的实干家,就已经?行动起?来?了?。他说?干就干,还在下楼梯,便已经?掏出?警务通电话,开始张罗。 当警车发动,向警局驶去时,齐队长已经?把这件事给吩咐明白了?。 「我们甚至不用费太多事。」 齐昭海跟宋冥说?起?进度时,语调轻松愉快:「那新闻网站的负责人是个好说?话的,承诺会全?力配合我们。当时抓到?那个偷拍者之前?,他又?已经?把标题文案什么?的都拟好了?,我们到?时候直接发出?去就行。发完后,跟网站那边说?一下,搞一点那种虽然精准搜索能搜到?,但其实后台严重限流的操作,把社会影响力降到?最低,再在后台造点假数据……」 这一通连环操作下来?,迷惑劫匪不成问?题。 齐昭海刚说?完没有多久,又?抱起?手机。 宋冥:「还在忙?」 「不是忙,是在给你点晚饭。」齐昭海笑了?,眼?睛亮亮地望着她:「天都这么?晚了?,要不留在警局吃?」 宋冥扫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盘算了?一下,左右晚上都要在刑侦队的办公室里工作,如?果在警局吃饭,还能节约些通勤时间?,于是便没拒绝。 但她不愿意欠下人情:「也可以。你点,最后多少钱我付给你。」 齐昭海撇了?下嘴,知道这顿饭要是请宋冥的,她一定不肯收: 「不急,我等一下再跟你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回?到?警局以后。直到?热腾腾的外卖拿到?了?手,齐昭海仍旧对价格只字不提,还偷偷藏起?了?小票,妄图以这种严防死守的方式,让宋冥想还给他这份钱,却无从还起?。 宋冥:「……」 好好的一个刑侦队长,心眼?子怎么?这么?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她无声?且无奈地嘆出?一口气,拉过包装袋正面,先瞅了?眼?商标,才打开饭盒。 宋冥的本意,是看看齐昭海都给他点了?什么?菜品,她好从外卖平台上,找到?这家店里的这些菜的价格,然后将这笔钱原数返还给齐昭海。 结果,饭盒一打开,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可不是一份普通的晚餐,这是一份虾饺开会的晚餐。五色虾饺、避风塘炸虾饺、盐焗虾饺、传统笋虾饺……一种种虾饺摆了?满满一桌子,居然还不带重复的。 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繁多复杂的花样,差点没把宋冥看得犯头晕。 与此同时,齐昭海还在边上扼腕嘆息:「听说?云程市还有家茶楼,最近出?了?一种特大虾饺,听说?在网上很火,我下单的时候已经?售罄了?,改天买过来?给你尝尝。」 宋冥毫不意外,如?果她继续将点餐权交由齐昭海全?权做主,她不出?三顿,就能吃遍云程市所有奇形怪状、五花八门的虾饺。 恐怖如?斯。 她禁不住暗暗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我记忆力没出?错,你上次刚给我点过参汤虾饺。我好不容易有点喜欢的东西,你这么?个点法,万一我吃腻了?怎么?办?」宋冥哭笑不得。 「这有什么?。吃腻了?虾饺,那就再换。」齐昭海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问?题:「茶点种类那么?多,要是什么?时候你都吃腻了?,那就再换一个菜系。咱们泱泱中华八大菜系,数不清的传统菜和创新菜,还怕你吃腻味不成?」 说?得有道理。 但是,整整一顿全?都吃虾饺,这谁能扛得住? 哪怕喜欢吃,也不代表可以总是吃啊。 念及此处,宋冥忍不住单手扶额,另一只手把正要出?去处理公务的齐昭海,冷酷无情地摁回?了?椅子上:「别想找藉口逃走。自?己点的,自?己负责帮我分担。」 把这一桌子虾饺赶紧解决完,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干呢。 即使狐眼?劫匪与偷拍者的沟通,基本上是通过一个无需实名制的社交平台进行的,这次狐眼?劫匪帐号的暴露,还是给警方提供了?许多可供挖掘的信息。 比如?,他上网的ip。 常用的ip位址显示,狐眼?劫匪最经?常连接的,是一间?便利店的免费wifi。 至此,便利店地址作为第三个点,也最终被警方确定下来?了?。将这三个与狐眼?劫匪相关的点依次连接,所得到?的中间?区域,就是狐眼?劫匪平时的活动范围。 只要在这个三角形区域内,对符合狐眼?劫匪特徵的人展开排查。 他究竟是何身份,不难得知。 第101章 致命殷红18 整块区域被锁定下来以后, 一切进展都进行得非常迅速。这块区域地方又小,周围的住宅区又集中?,因而排查起来效率十分可观。 高效率的另一个原因,是宋冥给出的侧写。 极其?细緻。 宋冥结合狐眼劫匪在作案过程中表露的特徵, 总结得出:「狐眼?劫匪是男性, 年龄在23至25岁之?间,大?学本科学歷, 毕业后赋闲在家。虽然?去抢劫, 但不算缺钱,属于中?产阶级, 但根据能够接触到家境贫穷且住在农村的其?他劫匪,他父母应该是厂长。」 其?实说到这里?, 给出的信息就已经足够了,她却没有?就此停下:「也许是出于政策优惠或地价便宜的考虑,他父母把工厂设在或曾经设在村子附近, 吸引了很?多村里?的人去打?工……」 樊甜恬提问:「既然?不缺钱, 他为什么要抢劫银行呢?」 针对这一问题, 宋冥仅是淡声反问:「但如果目的是钱,他们第一次抢劫银行后, 得到的财富就已经够了,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停止呢?难道他不知道,作案的次数越多,露出的破绽就越多吗?」 不是的,他明显知道。 可为什么,狐眼?劫匪还会这样做呢?因为他停不下来。 钱财不是他需要的, 而是他拉拢的同伙所追逐的。他追求的,是金钱以外的东西。对这种东西的渴望永远填不满, 他作案的欲望,也根本停不下来。 「他与家里?人关系并不亲近,童年时期父母可能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管教,导致他形成了故意作恶,以吸引别人注意力的『路径依赖』,所以他有?很?多挑衅警方,吸引关注的举动。追溯他学生时期的档案,应该能看到不少违纪记录,如今应该是独居,行动比较自由。」宋冥继续说: 「比起一般的犯罪及其?嫌疑人,狐眼?劫匪的犯罪动机模煳,真正的目的也远远不止是吸引关注。他有?反社会倾向,很?可能在儿时有?虐杀动物等情况发生。」 狐眼?劫匪喜欢杀戮,喜欢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用财富引诱同伙作案,假装爱意哄骗尤文雯,使用各种手段博取警方关注……只是为了满足,那强到变态的掌控欲。 要找这样的人,太?容易了。 何况宋冥给出的侧写这么多,这么详细,哪怕只是单拎出来几个条件,都能够筛掉居民里?半数以上的人。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打?草惊蛇。 因此,今夜的排查工作,在一种他们此前从来不敢想的速度中?,完成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查到了,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简尧副队排查回来,整理着被夜风吹乱的衣领,把最终筛选出来的那个人的姓名和照片,发到群上。 此人名叫胡凡,外貌特徵是一双细长的吊梢眼?。 跟只狐狸似的。 眼?里?沁着狡猾的光。 「狐眼?劫匪最有?可能,是这个名叫胡凡的年轻人。他的信息跟你侧写出来的结果,基本上一模一样。」简尧说完,又补充道:「今晚的整个排查过程中?,我?们的人都很?小心,应该不至于惊动他们,影响计划。」 毕竟他们的目的,不只是逮捕狐眼?劫匪一人,而是整个犯罪组织。 最好?是能全数活捉。 这样,既能够给云程市老百姓一个交代的同时,还能方便审问这些歹徒,揭开?他们和「四一九」连环抢劫案这起陈年旧案的关系。 简副队对嫌疑人胡凡的调查,并未到此为止,他顺着这个人的信息继续往下查,很?快取得了令人惊喜的发现:「胡凡名下,除了他平时居住的单身公寓以外,还有?一套父母帮忙购置的房产,两套房产间隔不远。那里?,应该就是劫匪聚集的地方。」 父母赠与胡凡这套房产的原因,可能是希望从物质上补偿这个被疏忽的儿子。然?而这个补偿品,如今已成为他犯罪的窝点。 「严密监控那个地方。」齐昭海说道。 明天下午,狐眼?劫匪会将他们的主要部署,集中?在居民楼的天台。在这段时间里?,他将很?难分出心神,去管理他们「大?本营」的情况。 「虽然?说,胡凡这个狐眼?劫匪管不了这么多事情,也他们老巢里?的这些事,也不会全部没人管。」齐昭海说:「我?倾向于,他会将『大?本营』里?的事,交给二把手全权负责。劫匪团伙里?的二把手,就是那个被狐眼?劫匪信任,愿意让他假装成头目的劫匪,他戴着饕餮纹面具。」 这个戴饕餮纹面具的,没有?胡凡那么难对付。 明天下午五点,狐眼?劫匪与尤文雯见面时,由于整个团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台那边,这个时候,正是劫匪「大?本营」的防御最为薄弱,注意力也最为分散的时候。 因此,是他们围剿劫匪大?本营最好?的时机。 明日?傍晚,当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狐眼?劫匪,登上他本文由企e群四二贰耳捂九伊死气整理上传选定要与尤文雯会面的天台时,他不会想到——即将到来的,不只是可以任他欺瞒拿捏的尤文雯,而是来自警方势力的两场交锋。 从天台上应对狐眼?劫匪胡凡,到对劫匪大?本营展开?围剿,两条战线同时铺开?。 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宋冥仅仅是坐在这张会议桌前,就仿佛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涌动的火药味。 目标一经明确,后续的策划筹备,便在紧锣密鼓中?开?始。只是这两件事情,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纵然?其?他的都先摁下不表,警方还需要面临一个最大?的难题—— 这一次,他们不能再?以扮演尤文雯的方式,李代桃僵了。 因为,和上次在商场不同,狐眼?劫匪此次将亲自到场,直接与尤文雯近距离接触。这也就导致,哪怕扮演者跟尤文雯本尊之?间,只有?一丝一毫的差别,所有?的伪装在狐眼?劫匪面前,也将全数失效。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这是他们接下来,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 相比起警方的犹豫,尤文雯回答得异常果决:「我?愿意明天下午去天台,配合你们。」 尤文雯主动答应出面迷惑狐眼?劫匪后,存在的问题迎刃而解。这本该是件大?好?事,齐昭海听了,却只皱眉:「这实在太?危险了,我?们不能拿你的生命去冒险。」 「我?知道危险,可是不管是谁扮成我?,他都能认得出来。」尤文雯一改柔弱胆怯的性情,异常坚持:「这次只能我?去。」 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是他们面前唯一的一条路。 尤文雯说得没错,但齐昭海硬是不肯松口:「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不管到了再?怎样走投无路的地步,他们这一群穿警服的,也断断没有?把一个受害者,再?次送进龙潭虎穴里?的道理。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回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可尤文雯没有?走。 她倔强地抬着头,站在那里?,挡在齐队长身前的身影犹如一根苇草,纤细瘦弱,劲风一吹就能倒伏折断。然?而,她的决心,跟蒲苇里?抽出的纤维一样坚韧。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但是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们。」尤文雯明眸里?瀰漫起水汽,雾蒙蒙地笼在那双眼?睛上。 她的唇瓣颤抖得很?厉害: 「如果我?这次不去,我?是苟且偷生了,可是我?不会安心的。那天的新闻报导我?都看到了,因为我?收了那条项鍊,银行里?面二十?多个人,除了那个孩子,全部都死了……他们都是因为我?死的,死得那么惨,我?现在只要一闭眼?睛,看到的都是他们的血,还有?那个躺在病床上还没痊癒的孩子。」 她间接害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尤文雯在内疚的折磨中?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如果不让她做点什么,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请允许我?去吧。」尤文雯眼?含泪水,软下声音,用一种乞求的语调说道:「就当是我?希望,能为那些死去的人,做一点……赎罪的事情吧。」 齐队长看着尤文雯决绝的神情,沉默良久。 最终,他答应下了这个请求,然?后便绕开?尤文雯,径直离开?。 . 齐昭海走后,宋冥却留了下来。 她凝视着尤文雯因为想及狐眼?劫匪,而微微放大?的瞳孔,意识到尤文雯还未放下这份爱意。不合时宜的爱情,註定危险,而宋冥所能做的,只有?警示。 于是,宋冥像是看破了尤文雯心中?所想一般,轻声开?口:「反社会人格障碍在心理学上,还有?另外一个称唿,你知道是什么吗?」 尤文雯咬着唇摇头。 「反社会人格,也被称作无情人格。」宋冥有?意将「无情」二字咬得极重?,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到仿佛生了棱刺,撕裂血肉,悠悠地往尤文雯心房里?钻。 尤文雯忍不住捂住左胸。 那里?,正翻起针扎一样的刺痛。 而宋冥告诫的话语,更如刀子似的,尖锐地往下切割:「所以,尤文雯,不管你究竟有?多爱他,一旦发现他察觉不对,务必立刻离开?,千万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实生活不是虚构出的爱情小说,尤文雯也不是女主人公。演出来的虚情假意,终究还是虚情假意。 天生冷血者,不可能产生爱情。 第102章 致命殷红19 倘若尤文雯以为?, 这道名为?爱情的免死金牌,真的可能在狐眼劫匪胡凡身上存在,那不仅是痴人说梦,更是?痴心妄想。 当尤文雯与警方合作的事情被识破之后, 她绝对是危险的。狐眼劫匪必然不可能会因为?爱意, 而放过她。 因为他根本不爱尤文雯。 不同艺术作品里对人格障碍的浪漫化,现实中患有?严重反社会人格障碍的人, 就?算能够凭藉强大的伪装能力?, 为?自身披上充满魅力和吸引力的外衣,内在依然缺乏同理心, 冷漠而多?疑。 尤文雯于?他眼里,不过是?工具。 胡凡不可?能爱上工具, 特别是?当他发现工具不受掌控后,会毫不犹豫地?毁了她。 尤文雯嘴唇抿得发白?,轻微地?低下头点了点。也不知道她究竟把?宋冥的这些话, 听进去了几分。 宋冥不再?多?劝, 点到即止。 她明白?, 情感这种东西不受他人左右,尤文雯若是?铁了心, 要?将这份一厢情愿进行到底,任凭谁也拿尤文雯没有?任何办法?。 . 为?防劫匪那里起疑,那几张偷拍的照片,是?最早被发出去的。 单发图片,误导性还不算那么明显。然而,配上标题和文案, 照片就?变成了劫匪与受害者之间「绝美?爱情」的实锤佐证。妥妥的美?化狐眼劫匪,歌颂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好在平台的配合给?力?, 先是?限制曝光,再?改了这篇内容的推送机制,使之被推给?不感兴趣的用户。 最后,再?进行数据注水。 劫匪对这些虚假数据堆出的繁华十分满意,不仅没有?怀疑,还特意多?打来一笔钱。 一切的准备已经做好,接下来只?有?等待。 漫长的等待。 离傍晚五点还剩下三个多?钟头的时候,警方集结警力?,兵分两路。 简尧副队带领一队人马,埋伏在了劫匪的大本营附近。齐昭海队长则和宋冥一起,提前抵达了能够俯瞰天台的位置。 那是?毗邻商城的另一栋居民楼。在此之前,他们早已经腾出并清空了最方便看见天台的那个房间,拉起窗帘,在窗帘缝隙间架起望远镜,将其?设立成为?了一个临时的指挥中心。 高倍望远镜是?为?宋冥特殊准备,虽然这个距离下,看清面部微表情有?点勉强,但看清肢体语言却毫不费力?。 所有?出发点,都服务于?这次行动。 「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准失败。」齐昭海面色严肃:「如果错过了这次,我?们就?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傍晚四点,距离五点的见面还有?一个小时。尤文雯在警员的簇拥下装扮好,将伪装成耳坠的通讯器戴上耳垂。由于?担心被发现,尤文雯又放下长发,披散的碎发飘逸在脸侧鬓边,将通讯耳麦遮掩得严严实实。 正常情况下看不见耳麦,只?在寒风抚弄髮丝时,冷不丁从发间透出几点荧荧的亮光。 不是?金属,而是?镶嵌其?上的宝石,别具装饰性。 光点悬在耳下,摇摇欲坠。 而尤文雯的情绪,也像是?连接在这个光点之上,不安定地?摇撼动盪。在此之前,她从未觉得,等候居然是?一件如此煎熬的事情。 「别担心,我?们都在呢。情况要?是?有?变,我?们会掩护你离开的。」樊甜恬在为?她整理衣着时,无意间碰到她冰凉的手:「胡凡可?能会请人过来偷拍你们,发到网上。以防万一,我?先告诉你,天台西面往左数第三根栏杆,被我?们的人弄松了螺丝,要?是?实在没办法?……」 「我?就?把?他推下去。」尤文雯小声接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嗯,对,把?他推下去。」樊甜恬宽慰道:「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黄昏在尤文雯紧张的吸气声中,悄然降临。冬日的阳光,慢慢变得稀薄寡淡,逐渐泛黄的色调,染上尤文雯素白?的裙摆。 时间快到了。 淡橘色的光芒扑满窗棂。 尤文雯推开窗,深深吸了一口即将入夜的冷空气,戴上被改装后的项鍊,从医院出发。 天际的橘黄沉淀下来,变得越来越深。 尤文雯走到天台上。 这个天台铺的是?老式的瓷砖,一块块被擦得光洁铮亮。光洁的瓷砖表面,映着秾丽而壮烈的天光,铺开的颜色,燃烧着近乎鲜血的赤红。 天地?一色,像是?构想出的火海炼狱。 名叫胡凡的劫匪,踏着遍地?血光,向她走来。 他依旧戴着那张青铜面具,看不见嘴角是?否有?弧度,可?尤文雯却觉得他在笑。 「我?们终于?见面了。看来,我?把?我?和你见面的地?方选在天台,是?对的。今天的晚霞真美?啊。」胡凡看起来心情不错,好似爱极了这血红血红的夕晖。他压着嗓音,低低地?笑了两声,感受着斜阳照在身上微微的热度,狐狸似的眼睛略微眯起。 细长的两笔,恍如画进了尤文雯心底。 如果不知道胡凡的真实身份,以及他所犯下的残忍血案,尤文雯或许会像以往那样,为?之神魂颠倒。 但现在,在她的心脏狂跳的那一剎,她却觉得胆寒。 隐隐感受到从天台其?他地?方传来的,企图心明确的窥探目光,尤文雯想起,来之前被告知周围有?人埋伏偷拍的事情。她最后的侥倖心理,也在这种目光中消失了,尤文雯的眉眼弯了起来:「是?啊,好久不见。」 久到—— 劫匪已经利用她,犯下了又一起惨案。 而她,在这次被拍下双人合照之后,很快将要?失去利用价值了。 . 附近的居民楼里,宋冥坐在窗前,高倍望远镜一刻不曾离手。 以她居高临下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天台仅有?的几个遮掩物后,正藏着不少举着手机、扛着相机的人。而此刻,无论手机还是?相机的镜头,无一例外地?齐齐对准天台中央的两个身影。 漫天晚霞下,情侣相对而立,这场景浪漫吗? 非常浪漫。 却对尤文雯极其?危险。 「以尤文雯青涩的演技,骗不了胡凡多?久。」宋冥禁不住感到忧虑:「如果让胡凡叫来的人,拍到了想要?的照片,尤文雯对胡凡的价值就?会越来越少,处境会越来越危险。我?们需要?尽快把?她叫回来。」 「我?叫了,不止一次。」齐昭海拿着对讲机,同样眉头紧皱:「但她没有?理会我?。」 不知道是?当下顾不上,还是?恋爱脑上头,又被胡凡迷惑了。 局势在一点点失控。 「我?们的人,已经把?守住了天台的所有?出口。」齐昭海盯着窗帘缝里,钻进的一隙血红残阳:「抓狐眼劫匪胡凡,不成问题。」 「你不觉得奇怪吗?在天台上,我?们没看到其?他劫匪。」宋冥突然放下望远镜:「胡凡为?这个傍晚筹划了这么久,必然极其?重视这次行动,他不可?能一个人都不带。」 那么,他带来的劫匪呢? 樊甜恬很快接进通讯,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喘息:「齐队,天台后门发现可?疑人士,是?劫匪中的两个。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抓到他们,但麻烦的是?,其?中有?个人好像趁我?们不备,发出了一条信息。」 就?在那一瞬间,宋冥透过望远镜看到,胡凡摆弄了一下手机,像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手,轻轻撩开尤文雯耳畔的长髮。 这个动作是?暧昧的—— 如果那长发底下,没有?藏着通讯耳麦的话。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胡凡可?能发现什么了。他做帮尤文雯撩头髮这个动作的时候,视线的重点不是?在尤文雯脸上,而是?发生了一定偏转,看向了她的耳朵。」宋冥握住望远镜的十指缓缓攥紧,修长的手指因此微微泛出苍白?: 「所有?劫匪里,胡凡的学歷最高,智商也最高,在项鍊里藏监听器和定位器一定是?他的主意。」 这也就?意味着,他对这些东西有?一定了解,很可?能识破耳麦的伪装。 没时间了。 宋冥噼手夺过对讲机,向尤文雯发出最后的警告:「情况有?变,马上找藉口离开。狐眼劫匪已经怀疑到你身上了。」 「……来不及了。」 宋冥听到,尤文雯很轻地?嘆息了一句。几不可?闻的尾音被卷进寒风里,转眼间支离破碎。 尤文雯摘下耳麦,丢在地?上。 她微笑着,用高跟鞋的鞋底碾压过去。精密的机械制品不堪重负,在鞋底下破裂损坏。从这一刻起,尤文雯彻底断开了和警方的联繫。 望远镜前的宋冥似有?所感,勐然站起。她蓦地?拔高音量:「尤文雯,你冷静一点。别做傻事。」 可?耳麦已经失去效用。 再?竭尽全力?的唿喊,也只?不过徒劳无功。 声音传不到尤文雯那边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尤文雯抬起一双眸子,望向走来的狐眼劫匪胡凡。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经意瞥见,面前胡凡的袖口中有?一块异样的凸起,在手部有?动作时,不时闪过微微的冷光。 她不去想那是?什么。仿佛只?要?不去想像,此物就?能够不存在。 一步,两步,三步。 尤文雯坚定地?向狐眼劫匪走去。 迈开的步伐,恰好停在西边第三根栏杆前。 尤文雯朝前方的男人张开双臂,展颜一笑,眼眸像噙着泪水一般剔透:「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爱上你这么久,我?还没有?……拥抱过你呢。」 戴狐眼面具的劫匪愣了一下,没有?拒绝。 他走过来拥住尤文雯。 为?了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寻常恋人的角色。 尤文雯也深深地?收紧手臂,抱住狐眼劫匪,将脸埋在他颈窝之上。然后,那甜蜜的笑容忽地?转为?戚然,尤文雯将身一歪,狠力?撞上被破坏松动的围栏,用双臂勒着狐眼劫匪,和他一起往下坠去。 素衣白?裙在高空的飓风中翻飞。 恍如一只?折翼的蝶。 掉落的过程中,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到极致。 尤文雯看到—— 狐眼劫匪胡凡的脸上,顷刻间闪过咬牙切齿的恨意;躲藏在暗处的媒体人,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争抢新闻…… 警员们一个个气喘吁吁地?往天台上飞奔,伸长了手臂似乎想将她拉住,却在与她坠楼的身影失之交臂后,错愕地?睁大了双眼。 再?然后,她瞧见宋冥和齐队长从对面的居民楼中,先后冲出。齐队长手里紧紧握着对讲机,嘴唇贴在对讲机边,飞快地?开合动作,大概是?正在紧急叫人过来救援。 但来不及了。 无论怎样都来不及了。 尤文雯这般想着,不受控制地?继续往下落去。 最后一霎那,她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 周身多?处骨骼碎裂的清脆响声,同时在她耳边重叠。根根尖锐的骨刺扎破肌肤,穿透血肉,刺进五脏六腑。尤文雯原以为?,自己会在剧痛的折磨中晕厥,可?事实上,她的头脑异常清醒。 太痛了…… 身体千疮百孔,痛不欲生。尤文雯从来没有?如此难熬过。 血从头部的破口大肆涌出,在头颅下晕开,化作一片与残阳同色的猩红。她残破不堪的躯体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发出最后的警示。理智上的清醒,让每一处创伤带来的煎迫,都分明得无比残酷。 尤文雯无法?操控自己的肢体,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侧过头,去看身边的狐眼劫匪。 狐眼劫匪早已经断气。 他的面具摔掉了,裂成两半。因此,尤文雯第一次得以看到,他毫无遮掩的面庞。 「胡凡……」尤文雯在痛苦的束缚中,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凝眸于?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第一次念出了,她从警方那里打听到的名字。这单名单姓,带着旖旎的腥甜血气,在她舌面齿间,极轻缓地?旋过一遍,而后勾下一滴泪来。 那颗释然的泪,猝不及防地?滚落。 打湿衣领,融入血泊。 尤文雯凝视着男人近在咫尺的容颜,渐渐感觉身上越来越冷,痛苦离她越来越远……鲜血在流淌,她的意识逐渐模煳淡去。 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咽下最后一口气。 爱上怪物的人,变成了怪物。她所能选择的最好的结局,是?与怪物一起长眠不醒。 这人间很好。 不应该被他们毁掉。 第103章 致命殷红20 当尤文雯彻底失去气息之后, 一群不认识的记者和摄影师如同见了腐肉的豺狼,高?举着相机,向他们两人的尸体扑了过来。 闪光灯闪烁不止,快门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绝大多数是胡凡请来的, 不入流但成名心切的网红或者媒体人, 直到警方匆匆赶来,这些?人才作鸟兽散。 齐昭海看向脚下, 胡凡那具形容狼狈的尸首霎时间映入眼帘。他脱口而出的话语里, 忍不住带了几分讥刺的意味:「胡凡这个?劫匪首领算计了这么久,恐怕也算不到, 他的尸体会被?他亲自请来的这些人给拍摄下来,再发布出去。真是自作自受。」 齐昭海总觉得, 这人生前这么兇残狠毒,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 不过,死在被?他轻视利用的人手里。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齐昭海说完, 站在原地等?了宋冥一段时间, 发现她?没跟上来, 也没听见?她?开口说话。因而,齐昭海的余光, 不由自主地向她?飘去。 宋冥之所以没过来,是因为她?正站在离两具尸体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安静地观望着坠楼现场。 不近不远的距离,更能将整个?现场纳入眼底。 也许是怕胡凡逃脱,尤文雯将他抱得实在太?紧,以至于?直到两人坠地而死的时候, 还保持着相拥的姿态。满地流动的鲜血,以他们作为中心, 向周围呈辐射状一层层扩散开去,好比高?楼大厦的夹缝间,开出一朵巨大得惊人的火红玫瑰。 玫瑰肆意绽放着,与死亡并行不悖。 极致的妖冶惊心动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却偏偏,令人禁不住有种落泪的冲动。 「怪不得我们不管怎么叫尤文雯,她?都没有回?应……」宋冥垂下眼睫,端详着地上少?女苍白髮青的面容,最终却在她?悽惨的尸身前,不忍地阖上双眼:「原来,她?早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结局。」 那是一条必死的路。 尤文雯以鲜血,以年轻的生命,毅然?决然?地偿还了第三起银行劫案里,那些?因她?而导致的悲剧。自身,却凋零在花季。 宋冥终是不由得走近了些?。她?承认,她?心里堵得厉害。宋冥上一次见?到尤文雯时,尤文雯还是一个?会哭泣的活生生的人,哪怕陷入爱情也会努力调动理智,跟被?狐眼劫匪引导出来的斯德哥尔摩症作斗争。 可现如今,这个?少?女,只剩下一具等?待解剖的躯壳。 令人感慨唏嘘。 宋冥笼在大衣长袖中的手指,不安分地微微颤动,似乎很想伸出去,替尤文雯拭去眼角残存的泪痕。 但考虑到可能破坏尸表,她?最终没有这样做。 「你说得对,胡凡真的一点都不爱她?。」齐昭海趁法?医进?行尸检时,瞧见?狐眼劫匪挪到尤文雯背后的手里,竟藏着一把开刃的水果刀。他们坠下前一秒,最尖锐的刀锋已隔着衣服,抵在了尤文雯后心。 哪怕尤文雯跳楼得迟了一瞬,都有可能被?这把刀先夺去性命。 只是,尤文雯没有看见?刀。 直到临死之前,她?都并不知道,胡凡这个?狐眼劫匪之所以答应拥抱她?,其实是为了杀死她?。 他不是来爱她?的,是来杀她?的。 但,能够在被?爱的错觉里死去,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自欺欺人的幸福。 宋冥注视了这把刀良久,叫从事刑事现场照相的警员过来,着重拍摄了一张刀的照片:「如果刚刚拍摄了现场照片的记者能够被?找到,我希望他们报导这一案时,能把这张照片补进?去。然?后,我们最好还要能引导一下舆论风向。」 他们这样的相拥而死,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双双殉情。 似乎极具有浪漫色彩。 然?而,这把即将刺穿尤文雯心脏的刀,却揭露了这份「爱」的虚伪和残酷性。 「你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齐昭海没有忽略,宋冥比平时更加低沉的音调。尽管宋冥没有一个?字和情绪沾边,他却从那压抑的调子?中,感受到了其中的怅然?与悲哀。 宋冥的目光,和她?的话音一样淡:「我一直不认同,斯德哥尔摩效应在报导中,被?浪漫化或者美?化的现象。」这是危险的,应该被?警惕的,大众需要对这种情况保有正确的认知,因为…… 她?不希望看到再有人,被?犯罪分子?的伎俩迷惑,陷入尤文雯生前那样的挣扎。 这样太?累,也太?痛苦。 不该有下一个?人,遭受这样的摧残折磨。 离开现场之前,宋冥轻声问齐昭海:「我们法?医尸检之后,会帮忙整理死者的容颜吧?能不能帮我跟他们说一声,问他们能不能整理得好看点?尤文雯爱美?,一定也想要漂漂亮亮地走。」 齐昭海略微颔首,算是答应下了。 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宋冥希望,尤文雯能够好好地享受一次被?爱的滋味。不管是在家庭里,还是在爱情中…… 除了尤文雯的死亡,他们这个?战场的行动,宣告大获成功。狐眼劫匪胡凡当场死亡,到场的其他劫匪被?活捉,胡凡找来拍摄的那些?人,也被?警方悉数拦了下来。 舆论大概能够被?控制住。 被?正确引导,而不是按照胡凡的设想发展。 「之后,我们去哪里?」宋冥坐进?车辆副驾驶座。 齐昭海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沉吟了一会儿:「我联络一下简尧,问一下他们那边进?展到哪一步了。」 别忘了,他们还有另一个?战场呢。 . 简尧副队收到队长的消息时,手头的望远镜还没放下来。 通过望远镜的黑色镜筒,他看到,屋里的一群劫匪正围着桌子?,嘻嘻哈哈地喝酒打牌。 他们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脸色被?高?度数的酒水泡发,胀成不自然?的酡红。牌桌底下,乱七八糟地扔着一打喝空的啤酒罐子?。旁边茶几上摆着的几碟下酒滷味,已经被?吃得半空,还不时有人伸过一只手来,随手抓起一只油津津的鸡爪塞进?嘴里,大快朵颐。 显然?,这些?劫匪对天台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 只顾着沉溺玩乐。 哪怕这些?劫匪都没有戴面具,简尧还是认出了,戴饕餮纹面具的那个?是谁。 因为这套房屋里的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独自站在窗边,时不时打开手机低头瞥一眼,神色焦虑。估计是在等?待狐眼劫匪的消息。 但,他等?不到了。 尽管,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等?他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简尧副队眸光微沉。他即刻拿起对讲机,沟通各部门:「马上准备行动。」 虽然?对付一帮酒气熏天的醉鬼,不需要费太?多功夫,简副队还是迅速检查了一下装备,这才带着石延等?队员,轻手轻脚地绕行到屋子?后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一切准备就绪后,简尧併拢五指比了个?手刀,而后慢慢抬起手臂。 进?攻进?入倒计时,他压低嗓音: 「3,2,1——」 剎那间,手刀落下。 踹门声和子?弹击碎玻璃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切都在电光火之间发生,迅勐到使人措手不及。当看见?简尧副队带人冲进?门来的瞬间,劫匪们还来不及感到诧异,其中那两个?坐在靠窗位置的劫匪,就被?飞来的子?弹穿透了头部。 当即毙命。 子?弹穿过留下的弹孔,只在脑门上流出了很少?的血,终结得迅速而干净。被?命中的劫匪张大了嘴,还来不及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声尖叫,便没了声息。 刚啃了两口的鸡爪子?从他嘴里滚出来,掉在地上,沾染上满满尘埃。 醉到趴在桌上昏睡的那个?劫匪,被?两声枪鸣惊醒。他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两个?同伙接连死亡的惨状,顿时瞪大双眼,被?吓得魂都飞了。 刚灌进?胃里的酒,都化成了冷汗。 他双手勉强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去厨房找刀子?自保,却被?简副队一把撂倒在地。 简尧干脆利落地解决完这个?劫匪,连一根头髮丝也没乱:「把人拷上。」 哪怕简副队不命令,石延也知道该怎么做。手铐早已备好。在简尧刚把劫匪摁倒的时候,石延就很有眼力劲地赶到旁边,三下五除二,拷上了这个?挣扎不止的醉鬼。 在这次抓捕行动中,他们的收穫,远不止这醉鬼一个?。 屋子?里另外的几个?人,也先后被?警员拷住,乖乖地面墙蹲了一排。活像阴雨天里,贴着墙根长的蘑菇。 「一个?,两个?,三个?……」 抓捕告一段落后,石延开始帮着清点落网的劫匪人数。但他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数出来的数字,却始终对不上:「副队,咱这人数不对啊。怎么抓到的只有三个??」 团伙里一共九个?劫匪。首领胡凡已死,他带去天台的那两个?也已经被?捕。刨除这三个?人外,这房屋里原本还有六个?劫匪,狙击手击杀了两个?,他们这次抓到的本应该有四个?。 剩下的那一个?呢?是什么时候跑的? 又跑哪儿去了? 简尧顾不得手法?温柔,掰过被?捕劫匪的下巴,挨个?把他们脸看过一遍。 这一遍看过去后,简尧心都发凉了。 真糟糕。 逃走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戴饕餮纹面具的劫匪。 在这个?犯罪团伙内,对团伙的情况知道得最多的,只有两个?——当首领的狐眼劫匪,和他最信赖的饕餮纹劫匪。然?而,狐眼劫匪胡凡已坠楼而死,这意味着,警方已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他们与「四一九」连环劫案的关?联。 作为二把手的饕餮纹面具劫匪,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第104章 致命殷红21 简副队的心情格外凝重。 不只是因为饕餮纹劫匪的逃走, 还因为他记得,这个劫匪团伙是有枪的。但现?在,这把枪不翼而飞。 这件事情越拖下去,对?局势的影响就越是严重, 他们分秒必争。简尧副队即刻採取行动, 言简意赅地下达命令:「大家分散开来搜。找枪,找人。不仅屋里?要找, 劫匪的那两辆车里?, 也要找。速度尽量快!」 没过两分钟,汇报声便接二连三地响起—— 「副队, 找不到人。」 「我们把整个屋子搜遍了,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 也没有找到那把枪。」 「简副队,楼下那两辆劫匪的车,少了一辆。白色的还在, 少的是那辆黑色别克。」 毫无疑问, 这个劫匪二把手, 是带着枪,开着那辆黑色别克车逃的。 但, 他是怎么出逃的?在此之前,警方明明一直把守着,这个套房唯一的一扇大门。 没过多久,这一问题就?得到了解答。石延风风火火地从厨房里?小跑出来,说道:「厨房的窗户开着,顺着窗外的水管下去, 就?是那辆黑色别克车消失前停放的地方,管道上有鞋印。副队, 人一准儿?是从这儿?跑的。」 简尧疾步走进厨房瞟了一眼—— 的确如?此。 灶台上有个鞋印,从厨房窗口?探头?出去,能看到管道上还有不少。 这间套房不过在三?楼而已,简尧踩在灶台上,试了一下,发现?对?身?手好的人来说,要是想沿着水管爬下去,倒也不算特别难。确实具有可行性。 饕餮纹面具劫匪八成是赶在警方破门进入之前,这么出去的。 慌不择路,跳窗而逃。 在这次行动之前,简尧派人调查过,这个在作案时只?戴饕餮纹面具的劫匪。他的大名跟饕餮谐音,叫陶铁,曾经当过几年健身?房的私教,一身?的腱子肉,确实有这个爬水管的能力。 简尧赞赏地拍了下石延的肩膀:「怎么发现?的?」 「滷味。」石延不好意思地说。 简尧愣了一下,大概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滷料的香味。」石延只?好低着头?,认命似的又重复一遍:「我跟着这个气味进来的。这个味道香,很馋人。」 这下,简副队可算搞明白了。屋里?的劫匪们,都?吃过鸡爪一类的滷料,手上沾有滷料的味道。饕餮纹面具的劫匪也不例外。他在爬这个灶台和这根水管的时候,又是手脚并用,难免会留下味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简尧笑了:「怪不得齐队老叫你『狗鼻子』,这嗅觉是真灵。」 特别好用。 距离简尧最后?一次,从望远镜里?看到饕餮纹面具的劫匪陶铁,到现?在并没有过去多久。这个二把手能够逃跑的时间,也就?中间那几分钟。 时间有限,他现?在应该还来不及走远。 简副队立刻下楼。 「马上联繫交通那边,在附近沿线设置路障,再把陶铁开走的那辆别克车的信息,全部都?发过去。申请通缉令发布出去,鼓励群众举报……」简尧副队一边一刻不停地吩咐着抓捕事宜,一边拉开警车副驾驶座的门,跨了进去。 负责驾驶车辆的是石延。车里?的人刚坐稳,便见他插钥匙发动车辆,踩离合换档,然后?就?是一脚油门。 发动机发出粗重的轰鸣。 轰鸣声?中,警车化作离弦之箭,飞驰向前。高速旋转的轮胎摩擦过道路,掀起滚滚尘烟。 就?这样加速行驶了五六分钟,驾驶座上的石延突然振奋起来。他两眼放光地看向前面,发出一声?惊喜的高喊: 「前面那辆,就?是劫匪的车!」 简尧迎着阳光眯了眯眼,从前方密密麻麻的车流当中,也窥见了陶铁那亡命之徒所驾驶的黑色车辆。 「怎么样?」石延努了下嘴,得意地邀功:「我现?在是不是要加速,争取逼停他?」他的脚已经急不可耐地放到了油门上,随时准备对?准油门再来一脚,以便提速。 简尧紧急叫停了他。 「陶铁手里?有枪,不能轻举妄动。」简副队沉声?道:「子弹无眼,我担心他会误伤群众。」 石延听得整个人懵圈了。他嘴巴里?,一个接一个往外蹦问句:「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简副队你给个准头?,咱们追这辆车追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快追到了,总不能现?在说放弃就?放弃吧?」 「我没有叫你放弃的意思。」简尧扶额,从大脑中调出云程市的交通路线图:「从这里?再往前开大概一公里?,会有一个岔路口?,我要你试着,把陶铁的车逼到右边那条道路上去。那条是进山的路,平时没什么人去,能把影响降到最小。」 到那时,再逼停不迟。 「好嘞!」石延勐地一打方向盘,干劲满满:「保证完成任务!」 当然,虽然石延信誓旦旦,自认车技在一众警员中还算不错,但是要把陶铁的车辆逼到特定的路线上,并不是他一个人开着一辆车,就?能够做到的。至于其他的,还需要依靠简尧副队的调动…… . 当陶铁发现?,后?方有警车尾随跟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后?好几盏红蓝相间的警灯,刺进了他紧缩的瞳孔。 陶铁后?嵴一阵发麻。 他丫的,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多警车?! 飞驰的警车一辆辆从后?方唿啸而来,银白飞刀一样,以轨迹将路面切割成为数块。那闪烁的警灯追逐着他,高叫的警笛紧撵着他,任凭他在路面上如?何左突右沖,都?沖不出这张由警车编织的巨大罗网。 紧张的情绪在沸腾,焦虑在这一刻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闷痛感,剧烈地灼烧着心胸。 陶铁一次又一次加速,他腾出手向后?方开枪,妄图甩掉后?方的追兵。 然而,警方比他想像的还要难对?付,哪怕子弹已经打碎了警车的前挡风玻璃,他们也没有就?此停止。所有陶铁努力拉开的距离,每次都?会被很快赶上,起不到一点用处。 「前面的人听着,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认清事实,赶紧投降,争取宽大处理。」警车上有人拿着喇叭向他喊话,他们已经在车后?方形成半个包围圈,穷追不捨。 一旦包围圈合拢,他即将无路可走。 陶铁几乎要绝望了。 他紧紧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用力得小臂青筋暴起,指节都?失去血色。皮革质地的方向盘表面,被手心沁出的汗液浸得湿透滑腻。有好几次,手都?险些?打滑。 但陶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不能被抓。 杀了这么多人,哪怕不是主谋,他也必死?无疑。他要逃!只?有逃,他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正当陶铁快陷入绝境之时,他突然在侧方的包围圈处,瞧见了一道缺口?。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陶铁控制住心头?涌现?的狂喜。他缓缓吸了一口?冷气,紧咬牙关,提档加速,发狠似的调头?向那个缺口?撞去。 不知道是被他孤注一掷的气势所摄,还是警方没来得及反应。警车刚刚形成的包围圈,居然真的被这辆横冲直撞的黑色别克车,强势撕开一道缺口?。 直到陶铁逃出生天时,他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居然逃出来了。 精神放松下来之后?,陶铁才意识到,豆大的冷汗,正从他前额上大颗大颗地滚落而下。被汗打湿的头?发被冷风一吹,寒意侵肌刺骨。方才的追逐战,竟让他在寒冷的腊月里?,硬生生被逼出了一身?的汗。 平庸得毫无特点的黑色别克,驶离车流繁急的道路,转向右侧进山的道路。 陶铁自以为走了大运。 殊不知,他恰好遂了警方的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真听话。」简副队看到这一场景,满意地摇下车窗,在窗沿上轻轻敲了两下。 石延的目光,原本正紧紧跟随着陶铁的车辆,一路往山路上延伸,现?在一听到声?音,他立刻充满期待地扭头?:「副队,怎么样?我现?在,能开始全速追击了吗?」 他看上去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往前沖。 「想拿这个立功的机会啊?可以。」简尧微笑了一下,说:「队长已经来了,等下先去跟队长汇合,然后?到了山路上,你爱怎么追,就?怎么追。」 陶铁这只?鳖,已经被他们骗进瓮中。 要捉,只?管伸手。 . 陶铁的车在警车的逼迫下,不得已走上的那条路线,是一条盘山路。 绕来绕去,迂迴曲折 。 不仅驾驶难度颇高,从头?到尾还就?只?有这么一条路线。从根本上,杜绝了陶铁在逃窜中通过拐进岔道,来避开警方耳目的可能。 在这座山的山脚下,他们看到了齐昭海的车辆。 樊甜恬跟随大部分人马,回警局处理后?续事务了,所以车里?除齐昭海以外,只?坐着宋冥。 「行啊,把陶铁逼到这条山路上,是个好想法。」齐昭海笑着摇下车窗,被阳光刺得眯了下眼:「我已经提前联繫了当地的派出所,在前方的道路上设置了路障。但凡陶铁有胆子跑到前面去,就?会立刻被我们的人包围。」 齐昭海见不得陶铁跑得太?远。 于是,在说完这两句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关上车窗,发动车辆。简副队也将车辆的控制权,全部交给了石延,任他驾驶警车在山路上狂飙,纵情追击嫌疑人。 激烈的追逐战,不知顺着盘旋的山路持续了多久,直到陶铁打空了弹夹中的子弹,他勐烈的火力才终于消停。齐昭海跟在陶铁的车辆后?,又拐过一个急弯,一个u型弯道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蛇一样蜿蜒的山道外,便是险峻肃杀的峭壁悬崖,异常危险。 但这个弯道的出现?,是个好消息。 因为根据当地警方的消息,路障就?被预先设置在这个特殊的弯道后?面。嫌疑人陶铁只?要转过这个弯道,马上就?能被路障给拦截住。 他们自料十拿九稳,胜券在手。 不料,陶铁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举动。 他乘坐的那辆黑色的别克车,在警方的视野里?越驶越远,竟是完全放弃了减速拐弯,直直向悬崖下冲去…… 第105章 致命殷红22 陶铁居然要畏罪自/杀。 「不能让他死了!」宋冥语气急切。 陶铁要是也死?了, 本案跟「四一九」劫案之间的联繫,就彻彻底底没人知?道了。 他们需要拦下他。 齐昭海狠狠踩下油门,试图从侧边超车,以赶在黑色别克冲到悬崖边缘前阻拦住它。然而, 他很快意识到, 这?辆别克车行驶得实在太快了,简直就像有只脚一直踩在油门上。 把?车飙到这?个速度, 是一种不管不顾的疯狂。 绝对的疯狂。 「不行, 不能再快了。」齐昭海在线的理智,向他不断发出警报:「再快的话, 我们的车也会一起冲下悬崖。我们必须减速,也只能减速。」 但尖利的寒风划过脸颊, 冷锐地刺着皮肤,刺激着胸中?的不甘。 就在齐昭海被迫踩下离合器,减缓速度的那一剎那, 他忽地看见, 前方的别克车内, 竟爆出了一小缕微红的火花。 那是什么? 齐昭海瞳孔蓦然一缩,定睛再看。 可?惜, 隔着别克车的后挡风玻璃和两车之间的距离,一切完全看不分明。而且,眼?下的现实,也没打算留给齐昭海充足的观察时?间。 「砰——」 事故发生在一瞬间。 高?速行驶中?的别克车,狠命撞上栏杆。车头凹陷,车轮歪斜, 整辆车不受控制地飞出山崖。 紧接着,火光在半空中?爆裂开来?。 沖天而起。 「是爆炸, 赶紧趴下!」齐昭海的喊声,被爆炸发生的轰鸣吞没。他只来?得及把?伸手,把?旁边的宋冥往下一摁,整辆车就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剧烈地震盪起来?。 由金属材料构成的车辆,在面对如?此强劲的冲击波时?,好比儿童特供的玩具模型。 有好几次,险些被掀翻。 等到震盪停止后,齐昭海从车里抬起头来?,却被眼?前的惨状惊得呆了。 被爆炸吞噬的那辆黑色别克车,在下坠过程中?,把?火种带进?了山林。森林里易燃的干枯草木顿时?沦陷,燎起可?怖的火舌。如?今,陶铁与他的车坠下的轨迹周围,已全是红彤彤的火海,分外恐怖。 热浪滚滚中?,宋冥推门下车:「我打电话给了消防部门,他们很快会派人来?控制火情。」 她走到被火光映得通红的悬崖上。 大衣的淡蓝色,仿佛这?片森林火海里唯一的清凉。而大衣的包裹下,宋冥纯黑的长裙下摆,正在灼热的风里起伏翻飞。 黯然,一如?涌动的情绪。 这?个爆炸威力太强。车里面就算有什么证据,也一定被爆炸的冲击和火焰毁得很彻底,他们什么也查不到。 齐昭海紧跟着宋冥下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他小心留意着,宋冥脸上掠过的神情。 因为齐昭海知?道,虽然宋冥表面上表现得克制冷静,但这?份来?之不易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她现在一定比谁都失望。 简尧也低下头,望着这?片赤红灼眼?的山火,他自责地嘆了口气:「我们谁都没有想到,陶铁竟然会在车上安装炸.弹,选择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自杀,来?逃避法律的制裁。要是知?道,我绝不会将他引到这?里来?。」 宋冥深深凝望着,脚下不见底的深渊,突然提出一个截然相反的观点: 「不,他不是自杀,是他杀。」 她语气很肯定,齐昭海却听得稍感茫然:「为什么这?么认为?」 宋冥暂且不答他的问题,只问简尧道:「简副队,我想请问,你?们在劫匪的据点里,有找到炸弹的制造工具吗?」 「没有,别说雷.管之类的东西了,我们连黑.火.药都没有发现。」简尧摇头,对她说:「不过,也许是他们是从非.法渠道购买到了成品,又或者是收拾过了,把?原料和工具藏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毕竟,这?些都是违.禁物品,让人发现了不好……」 没找到炸.药,那就对了。 宋冥为自己所坚持的观点,阐释理由: 「还记得吗?当陶铁的车径直往山崖下沖时?,我们试图从左侧超车。虽然最终并没有成功拦住他,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了陶铁的微表情。」 陶铁那时?候的表情,非常不对。 从根本上,有别于自杀者的表情。不平静,不决绝,而是难以言说的惊恐。 「陶铁为了方便向后开枪,没有把?左侧的车窗升起来?,所以我坐在车上,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到他的脸。」宋冥停顿了一下: 「他眉毛皱缩,额头中?间隐约出现皱纹,上眼?睑抬起,上眼?睑紧绷上扬,眼?白更大面积地露出。这?个微表情,反映了他极度惊恐的心理状态。这?种惊恐,是一个人意识到灭顶的危机即将到来?,而他无法阻止的情况下,会产生的情绪。所以我想,那个时?候,他的车辆应该已经失控了,冲下山崖并非他的本意。陶铁本人,是有求生意志的。」 他想活下去?。 可?有人,偏偏不希望他活下去?。 又是车辆失灵又是炸弹爆炸,整整两种杀人的方式,一时?齐上阵。看得出来?,这?个人真的很想让他死?。 而这?个世界上,如?此想让陶铁死?亡的,就只剩下那个特定的一群人—— 「四一九」案的劫匪。 这?个劫匪团伙背负着累累血债,至今却依然在逃,逍遥法外。 . 对劫匪头领胡凡住所的搜查,在随后展开。 在他家里,警方发现了一个包裹。 这?个包裹很不对劲。 那虽是普通快递的样子,用个四四方方的瓦楞纸箱装着,表面上平平无奇。然而,在它表面,却只有收件人的地址,找不到任何寄件人的信息,连贴过这?份信息的胶水残留也没有。 更重要的是—— 在这?个瓦楞纸箱子里,检测出了枪.支使?用后表面的火药残留。也就是说,那把?枪最初的时?候,是被装在这?个包裹里送过来?的。 除此之外,警方还在包裹里面,发现了一整本的作案手法教学。 宋冥接过这?页纸的时?候,双手禁不住轻微地颤抖。因为这?些纸页上,所写?的银行抢劫手法,跟「四一九」银行连环劫杀案件一模一样。本案劫匪的技术,是从这?张纸上学来?的。 「只有亲自作案过的人,才能写?出这?么详细的『教学』。」宋冥嗓音里泛着冷意,手下一个没注意,险些捏皱这?本宝贵的证物:「而且一般人还不行,一定得是案件的主谋。手下人知?道的只是部分,只有主谋,才能够把?这?些步骤,写?得这?般全面又事无巨细。」 不会是其他人了,这?是唯一的可?能。 这?张教程,落实了这?起连环抢劫案,跟「四一九」案的主谋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四一九」案件的劫匪销声匿迹的时?间,已经长达十?一年之久,如?今他们居然又重出江湖,还亲自传授作案技巧,送上枪/械,教导他人作案。 他们想干什么? 宋冥心中?一阵森然。她能够感觉到,这?帮劫匪已经不满足于只袖手旁观。 他们是尝过生肉血腥的狼,绝非会做慈善的人,这?次出面进?行教导,不可?能分文?不取。这?背后,一定酝酿着一个更为可?怖的风暴。 「不是我说,这?些劫匪也太会挥霍了吧。我们最终找到的赃款,还不到三?分之一。」石延大口喘息着,把?最后一块床板掀了起来?,床底下红艷艷的票子和金灿灿的金条,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同样纸醉金迷的惊人场景,还出现在冰箱里、柜子内…… 然而,这?些赃款只是部分。 剩下的超过三?分之二的巨款,已经不翼而飞。 直到快要结案时?,警方依然没有查到这?些钱款的去?向,这?笔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反倒是那个包裹,还稍微查到了一点收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根据调查,这?个装过枪和作案教学资料的包裹,是凭空出现在当天运送快递的三?轮车上的。快递员急着送快递,也没多看,就这?么稀里煳涂地将包裹送进?了胡凡家中?。而包裹的来?处,依然毫无线索。 最后,简副队带来?了关于车辆爆炸的进?展。 宋冥未曾料到,这?个最新进?展,会是她收到的,关于本案的最后一个调查结果。 「那辆爆炸的黑色别克车自从被盗之后,从始至终都在劫匪的掌控下,不太可?能有别的人往车里安装炸弹。」简尧对她说道:「况且,你?也说了,狐眼?劫匪胡凡做事极其谨慎,这?个炸.弹也许是他独自安装的。车辆失灵可?能是故障,也可?能是他提前做的手脚,但因为多疑,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知?道……」 更重要的是,警方查到,炸.弹被安装在驾驶座的正下方,又在车厢内找到了遥控器。陶铁的死?亡,最终被定性为自杀。 车里的那把?枪,也被爆炸毁得七零八落,算是彻底废了。 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他们追查下去?。 宋冥还想据理力争一下:「但我们没发现炸.弹的制造原料,也没查到它的购买途径,还有一大笔巨款下落不明……」 简尧平静地回视着她:「抱歉。」 宋冥什么都懂了。 在快要过年的时?候,出了这?么一起影响恶劣的抢劫杀人案,劫匪作案多次,后续还导致了一次引发森林山火的爆炸,上面给的结案压力一定很大。 在这?种情形下继续调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宋冥好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仿佛有人往她喉咙里塞了块冰,全身翻涌的血液一瞬间惨被冻结。麻木的喉管,冻结的声带,僵硬得叫她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这?时?候,有几个警员谈笑着从她身侧走过,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下周的除夕夜要怎样和家人庆祝团圆。 在那些笑语入耳的瞬间,宋冥依稀感到恍然。 原来?,新年真的要到了。 第106章 致命殷红23 这起骇人听闻的银行连环劫杀案, 最终以主谋身死,绝大多数同伙被捕落网,草率地收尾结案。 这是一场乱糟糟的落幕。 但,好歹结束了。 生活在云程市的百姓们, 终于?可以在长达一年的劳碌之后, 安心回家,过个团圆年。 在除夕的前几天?, 宋冥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四一九」劫杀案的另一个倖存者,终于?答应要与她见?面了。这个倖存者, 也就是因为在案发时路过银行,不幸被劫匪针对?的那个人?。 然而, 人?生并没有因?为他大难不死,而厚待他,他现今已是肝癌晚期。 这个人?之所以现在才?同意?宋冥去和他见?面, 也并非刻意?刁难, 实在是由?于?身体状况所迫。直到这两天?, 他才?勉强有些精力开口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 宋冥曾经听说, 癌症晚期的患者,骨头就像被白蚁蛀空了,一动就疼。然而,当她走进病房里,却只看见?那个倖存者安静地躺在床上,微微闭合着?双眼, 很?有些安详平和的意?思—— 假使那张脸上,没有笼罩着?一层青黑色的死气的话。 那死气极浓极深。 病床上棉被至洁的白, 反而更衬出那死气的恐怖出来。宋冥不敢想,医护人?员是给他用了多少止痛药,才?把他维繫在了一个勉强安宁的状态。 对?于?生死之事,他本人?却很?看得开。 倖存者一看宋冥带来的补品,就笑了,那笑意?像是用毛笔画上去的,淡得似乎随时可被水洗去:「把东西都原样带回去吧,下次带点好吃的来。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还不如吃口好的来得痛快。」 宋冥却走到病床边,默默把补品放下。 这些昂贵的补品,至少能够补一补他亏空的身体,帮着?他……多苟延残喘几日。 病床上的人?,干瘦得令人?骇然。根据查到的卷宗,案发时这个倖存者才?刚过三十岁,而今十一年过去了,也不过四十出头,现在竟瘦得只剩下一把伶仃的骨头。骨骼上蒙着?的一层皮干枯着?,像张薄薄的牛皮纸,快要失去弹性了。 「唉,你这孩子……」倖存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医生说,我该出院了。」 他已药石无医,连医生也束手无策。 只能回家。 等待死亡的降临。 「我知道,你是来问什么的。」倖存者动了动嘴唇:「你要问的这些事,当年警.察已经问过我好多遍了。」 「那您是怎么说的呢?」宋冥问。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但有一件事我很?肯定,那群劫匪都没戴面具,那些脸就这么暴露在我眼前。」倖存者回想着?这惊险的一幕,禁不住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守候在病床边的妻子,立刻扑上去帮他拍背顺气。 倖存者缓过劲来,再次开口。 他说得很?慢,声音很?轻,胸腔像一个老化破损的风箱,每次开口便唿哧唿哧地响:「咳咳……我想,他们不是没有那个戴面具的条件,他们是一开始就是打定主意?了,要杀光所有人?,所以才?不戴面具的。我当时想通了这一点,吓得要命,转身就逃。他们派过来杀我的只有一个,我也只看清了那一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您说的,是这张图上的人?吗?」宋冥从带来的档案袋里,抽出一张列印纸。 纸上,是一张人?脸画像。 这张画像上的人?脸,是当年一位老刑警根据他的口供,画出来的。 「我拿给您看看。」宋冥说着?,把列印的画像跟他妻子递来的近视眼镜,一齐递到倖存者手边,以便在最大程度上,减轻他起身拿取的劳累。 画像上的男人?凶神恶煞。 男人?国字脸,眉毛又粗又浓,下巴上覆盖着?一层青灰色的胡茬。然而,画面上最突出的,是他一双鹰隼似的倒三角眼,隔着?纸面,死死地盯着?这个曾经的逃脱者。 接过画纸的瞬间,宋冥很?明?显地看到,倖存者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像!太像了! 倖存者瞥了一眼画像,就紧紧闭上眼睛,本能地试图通过屏蔽视觉,来阻断涌入脑海的可怕回忆。这种惊魂不定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艰难地咽下好几口水后,才?得以缓和稍许。 这次惊吓,使得他的妻子对?宋冥投来的目光,都变得没那么友好了。 但宋冥没有收回画像。 失去从劫匪口中得知真相的机会后,她不得不竭尽所能。每一个机会都不能放过。 倖存者靠在枕头上缓了好久的神,才?鼓起勇气,哆嗦着?手,再次把照片拿起来仔细观察。 两秒后,他捏着?眼镜腿的手指松开了。他将那张人?脸画像,放到了他所能放到的最远的位置,仿佛那是什么能把人?拉进噩梦的诅咒:「我不会认错的,就是这个人?。他这双眼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倖存者仰面盯着?天?花板,痛苦地喘息着?:「当时,他向我连开两枪,要不是他想开第三枪的时候,警察赶过来了,我这条命都不用等癌症来收割。」 身上若是有三个贯穿性的枪口,哪怕不是致命伤,也足以令他流血至死。 即便存活,他仍心有余悸。 当倖存者从这段惨烈的经歷中,逐渐回过神来时,看见?宋冥微低着?头,神情晦涩,心中略有动容。 唉,这孩子虽是为追问往事而来,但还是关心他的。 但倘若,这个倖存者知道宋冥内心的真实所想,不知道会不会拖着?患有癌症的病体,跳起来大骂她冷酷无情。因?为,宋冥实际上并非在为他难过,而是在想—— 两枪都没打中要害,这个劫匪可能对?枪没有那么熟悉。 枪法不太准。 而且,能够在其他劫匪忙于?抢劫的时候,被随便支使打发走,去解决一个连是否看清他们的脸都是未知数的过路人?,可见?他在团伙里的地位一定不高。 谈话结束的时候,那倖存者已经很?疲惫了。但他看见?宋冥离开时,还是朝她动了动嘴唇。 他说话声音太小,宋冥没听清。 宋冥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才?从他的口型变化中,读出了那几个字:新年快乐。 宋冥脚步一顿。 她怔松片刻,也微笑着?回道:「新年快乐。」 尽管宋冥知道,这个深受癌症折磨的倖存者,很?可能连即将到来的春天?,都挺不过去了。 . 即便已经把「新年快乐」提前说了,但是在新年之前,宋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包括接下来的这件。 春节将近的时分,街上很?热闹,墓园却尤其冷清。 墓园里人?少,寒风的肆虐倒是无休无止,甚至有随着?逐渐升空的太阳,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看到母亲墓碑前,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影时,宋冥身侧忽地卷过一阵风。凛冽的晨风,裹携着?几乎能够结霜的空气,掀起松涛阵阵,在刮过脸颊时,泛起刀割般尖锐的痛感。风拂落叶的飒飒声中,她觉得自己的眼眸被吹得隐隐干涩。 「继父。」宋冥终是改了口。 陌生的称唿,让继父迟疑了两三秒,才?意?识到她的到来。 见?到她的那一剎那,继父未语先皱眉,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嫌恶冷淡:「你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将拜祭的时间错开的吗?你知道的,我不想见?到你。」 这样伤人?的话,继父不是第一次说了。 宋冥却第一次没有感到受伤。 「巧了,我也不想。」她轻轻扯了下嘴角:「但我觉得,您做的那些『好事』,母亲应该有知情权。」 继父脸色微变,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径直看向宋冥。 好像要把她剥皮拆骨。 宋冥不偏不移地对?上他的目光,收起了所有表情。继父作?为心理医生所具备的专业能力,容不得她轻视。在被篡改记忆这件事情上,宋冥已经在这人?手里吃过一次亏。 「您这么看着?我,是在想什么?」 宋冥面无表情地讥讽道。 碍于?身份限制,宋冥使用的是敬语。然而,因?是敬语,字字反而更显得疏离又锋利:「是在想,您做的那些事情,泄露了多少?还是在想,您都做过些什么亏心事?」 继父仇视地盯着?她。不接话。 他默默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藉助后背,把墓碑上宋冥母亲的遗像挡上了。 在遗像的双眼看不见?的地方?,继父张开宽大的手掌,隔空朝宋冥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勐地收缩,像是要将什么狠狠攥进手心里捏住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他在模拟十一年前,他掐住宋冥脖颈时的动作?。 「我那时候,怎么没有把你给掐死呢?」继父阴狠地说,攥紧的十个手指缓慢地用力碾磨。 他把声音压得很?沉很?低。 基本上成了气音。 以往,宋冥还会觉得唿吸一窒,可就在这时,她看清了继父手上生出的老年斑,灰褐色的,入眼很?陌生。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继父也没什么好怕的。 岁月不饶人?,继父已不復壮年,皱纹攀上了他眼角,鬓边也隐隐可见?银灰色的白霜。那所谓的狠劲在时光面前,几乎只剩下一层虚张声势的皮,外强中干地煳在外面吓唬人?。 现在就算宋冥真的给出一个,允许让继父掐死她的机会。以继父的手劲,也未必做得到。 宋冥冷眼瞧着?他:「不回答也没关系。」 宋冥拿起手机,动动手指操作?了一下,很?快,继父那边便收到一条银行?帐户进帐简讯。 继父愕然地从手机界面上抬起头。 哪怕他不清楚,这笔钱为何从天?而降,但他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宋冥将汇款成功的页面录屏,当作?证据保存下来:「母亲死后,您恨不得对?我撒手不管,花在我身上那些开支,我一笔笔都记着?。之前我是一个月一个月还的,现在想想,何须这么麻烦,干脆一次性给齐了,反正也不算太多。」 这笔汇款,彻底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财务往来。 虽说看似只是金钱上的断绝,这笔汇款在冥冥之中斩断的,却远不止这层关系。 「您记着?,我不欠您什么。」 宋冥微微一笑,转了话锋:「不过,不需要为我担心,因?为我查到,母亲在跟你结婚前,以她个人?的名义找了信託机构,给我留下了一笔可观的财产。虽然您也许因?为想自己贪了,没告诉我,但既然是母亲留给我的,我绝不会少拿。」 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一分一毫,她都不会让。 第107章 致命殷红24 岁末的冻风刺骨, 而宋冥的笑容比这墓园里的风,还要冰冷。 那冷意,从失望中决绝地渗出。 蔓延开冰凌。 宋冥望着被继父挡得严严实实的墓碑,尤嫌对他刺激得还不够:「忘了告诉您, 您年老之后的赡养钱, 也别想从我这里?掏了。」 宋冥话音冷然:「以前是我未成年,在起诉您这方面碍于情感和情况, 需要考虑到很多限制。然而, 现在我没有这些顾虑了,以我手?里?掌握的证据, 虽然还达不到把您送进去的程度,但?区区不付这赡养金, 还是足够的。」 仅仅是继父三?番五次对她的虐待行?径,已足够解除这段继父女关系了。 「好啊。你真是你生父的好女儿,跟他简直一模一样?。」继父深深地打量了她很久, 嘴角泄出?一声冷笑:「继承了他的好皮囊, 也继承了跟他一样?薄情寡义的心。」 继父的目光, 最终停留在她的桃花眼上。毕竟曾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太?懂怎样?刺痛宋冥: 「你这双眼睛, 就跟他很像。」 都是双多情勾人,实则冷酷到极致的欺人眼。是毒蛇鳞甲表面令人神迷的花纹,是会结出?毒果的鲜花。 宋冥的母亲,便是被这似锦的繁花所迷惑,因此在谎言中吞下毒果。 肠穿肚烂。 「宋冥,你根本不配得到爱。」继父以一种恶毒的口吻诅咒:「你生父薄情寡义的基因, 流淌在你的血液里?,爱上你的人都会像你母亲一样?, 被害得遍体鳞伤。」 继父这些话,意在又一次提醒宋冥,她本就不应该出?生,不应该存活。 但?是,那又如?何?? 「我生理?上的父亲是谁,本就没有我选择的余地。」宋冥禁不住嗤道:「更何?况,纵使我生父抛妻弃子,在道德上为人所不齿,您的所作所为,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别再自欺欺人了。」宋冥走?到母亲墓前,无?视继父狰狞的神情,把他捂在石碑上遗像上的手?,一个一个指节地掰开:「如?果母亲泉下有知,知道您做过什么,一定对您失望透顶的。」 继父不希望母亲知道这些,但?她偏要让母亲「知道」。 当属于继父的那只手?,被她从相片上撕下来后,黑白遗像上母亲的面容,终于显露出?来。 遗像上,母亲温柔微笑着。 然而,由于继父的作祟,宋冥却回忆不起,这张脸曾经对她展现过的慈爱与温柔。 只有「四一九」案的案发现场里?,母亲在恐惧中颤抖着手?,捂住她的眼睛,为她挡下子弹的那一幕,在宋冥脑海中越发清晰。而如?果不是前不久,她在相似情景的刺激下回想起这些,这份记忆将会被继父永远地掩盖下去。 丝丝凉意顺着指尖,从花岗岩的墓碑钻进?皮肤,啃噬着她的骨骼。 宋冥缩回的手?指,攥进?掌心。 终有一日,她会把真正属于她的记忆,全都找寻回来,找到杀害母亲的兇手?的。 一定会。 被扯离墓碑的手?指隐隐作痛,继父盯着妻子的遗像和遗像前的宋冥,龇目欲裂,眼底寸寸结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然而,只过了少顷,他却突然笑了。 笑声讽刺而森凉。 「宋冥,你以为,你真的能和正常人一样?懂得爱和被爱吗?」他戏嚯道:「我告诉你,没用的,就算找回记忆,你也一样?没有这个能力?。」 继父不疾不徐地掏出?手?机。 相册里?,躺着一张宋冥曾经的诊断书—— 在母亲去世的同一年,患者宋冥因巨大的心理?创伤,被确诊为人格解体。而人格解体,是一种有概率「爱无?能」的疾病。 . 从墓园回来后,宋冥的心情有些黯淡。 即便叫来的车辆,已经把她送进?了沸反盈天的热闹都市。四周被嘈杂包裹着,年货贩子的叫卖一声高?过一声,宋冥却仿佛还被困在郊外的一派冷寂里?。 从身躯到心脏,都仿佛浸在雪水里?。 百骸俱凉。 宋冥沿着脚下的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她没数过自己走?了多少步,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虚浮的脚步像是踏在空中,落不到实地。有种神思恍惚的抽离感,从上空笼罩下来,纱一样?覆盖着她。 直到过路人好心提醒,宋冥才意识到,她口袋里?的电话,已经响了很久。 宋冥慢半拍地接起电话。 她甚至,没有瞥一眼来电人的备註。 「好快啊,明天就是除夕了。」齐昭海的声音隔着电话,清晰地传进?她耳中。只在那一瞬息,宋冥对身边的一切突然重?新有了实感,仿佛从虚无?中,被一下子拉回了人间。 「是啊,又是一年了。」宋冥跟着喟嘆。 然而这一年又一年的,对宋冥并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每年春节的合家欢乐,都与她无?关。这种团圆的日子,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寻常的日夜。 至多,不过是街上更冷清一点。 回家团圆的人们将热闹留在家里?,而无?人归家的人看到的,却是商铺纷纷关店、行?人数量骤减的——更孤独的世界。 齐昭海把话筒贴在嘴边,说道:「学姐,今年过年有什么安排吗?」 他那里?好像很吵。 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到一阵阵嘈杂。 想来是由于案件已经结尾,压力?减轻了许多,警员们纵使被还未放假的规定绑在工位上,也有些心不在焉。那股子期盼春节的情绪来了,是任凭别人怎么压,也压不住的。 齐昭海已经走?到走?廊上来打电话了,还是被他们吵得受不了。 「嘘,安静点。」齐队长忍不住往办公?室门口一扭头,搬出?队长的身份开玩笑:「再吵我,小心给?你们穿小鞋啊,我打电话都快听不见了。」 从这寥寥几句话里?,宋冥听到了一个喧闹而生动的世界。 一个离她极遥远的世界。 「学姐,你在听我说话吗?」齐昭海竖起耳朵听了半天,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道:「我今年也不回家,要是你除夕晚上有空,我能不能过去蹭顿饭啊?」 宋冥:「……我不会做饭。」 「没事儿,我会做。只是嫌一个人吃年夜饭太?寂寞,想找个人一起而已。」有她这一句话在,齐昭海立刻安排得妥妥噹噹:「到时候我自带食材,借用一下你家厨房,高?低给?你整出?来个四菜一汤。」 宋冥听这番话听沉默了。 自带食材,包揽烹饪,这是哪门子蹭饭啊? 齐昭海分明是送上门来的田螺姑娘,而且是除夕年夜饭特供版的。 这种现实里?的田螺姑娘,谁不愿意迎接,谁的脑子怕不是有点问题。于是,宋冥毫无?疑问地答应了:「我除夕没有其他的安排,只是可能会在家找一些恢復记忆的方法。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恢復记忆?」齐昭海精准抓取关键词。 他察觉出?宋冥的意图。 「嗯,我之前在目睹银行?劫案的现场时,隐约想起了一部分记忆。」宋冥说:「所以我觉得这个方法是可行?的,至少相对简单,在去找专业的心理?治疗刺激海马体,或者激活记忆细胞之前,我可以自己先尝试一下。」 由于不存在什么危害,这成为了宋冥近期的一个努力?方向。 只是,能恢復到什么程度,就很难说了。 齐昭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跟宋冥打完电话后,他又走?去角落里?,拨出?了一个已经逐渐开始生疏的号码:「喂,老哥。」 电话那头的男声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为接到他的电话而感到诧异。过了两秒,那个声音才笑着说:「你小子,终于捨得肯跟我联络了?我还以为你这个没良心的,要把我跟爸妈都一起忘了呢。」 「怎么会呢。」齐昭海也笑道。 平心而论,他和他哥哥关系其实不错。齐昭海平时老爱往袖子里?藏的那块名表,就是他哥送给?他的。 因为这块表,象徵着他跟那个家庭之间微弱的联繫。 齐昭海捨不得丢。 「老哥,有一件事想拜託你。」毕竟是亲兄弟,齐昭海拜託起来毫无?压力?:「我听说,你们精英圈子是不是都精神压力?特别大啊,有没有人认识那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懂得怎么帮人把被改动过的恢復回去?」 离谱的言论,把他哥听得直皱眉头:「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些天帮你问问看。还有,你这是什么错误认知。我们只是经商,平时最多搞一些朴实无?华的商战,又不是什么高?危职业,精神压力?就算大,也没大到那个程度。不像你,天天在生死?一线上蹦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齐昭海的哥哥说着,声音不觉间越来越低缓。他清楚刑警这一职业的危险程度,担忧弟弟的生命安全。 但?他也知道,齐昭海的心意不会更改。 他这个弟弟的性子从小就倔,爱与恨都坚定且难以更改,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说得动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和家里?闹到这个地步。 挂断电话之前,哥哥轻声询问:「今年过年,还不回来吃饭吗?」 齐昭海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在情感上,有些话委实难以说出?,然而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我说过,在爸妈接受我的职业之前,我不会回去的。我自己坚持的道路,现在基本上也算得偿所愿了,我可不能就此松口。更何?况,家族企业有你撑着,是肯定出?不了乱子的。」齐昭海故作轻松地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冬景。 云程市太?南边了,冬天从不下雪,仅有萧瑟的枯枝败叶。 但?齐昭海说话时哈出?的热气,却在窗户玻璃上遇冷凝结。不多时,便蔓开一片朦朦胧胧的白雾。 好似把天地,都笼进?了浅淡的白色当中。 不是下雪,胜似下雪。 . 窗上那片哈出?来的白雾,最终被齐昭海伸手?擦掉了。然而,那排窗户上有样?学样?过来哈气的人,却一点没见少。 白雾几番形成,又几番自行?消退。这么一晃眼,就到了除夕傍晚。 正当宋冥伏在书桌前,为恢復记忆寻找合适的刺激源时,她听见了从客厅传来的门铃声。 门开后,先涌进?来一股寒气。 齐昭海裹着一身冷风,站在冬夜的门外,把装了好几袋子的鲜活食材拎在手?里?,往她面前展示般地举了举: 「学姐,除夕快乐。」 第108章 致命殷红25 考虑到之前被虾饺支配的阴影, 宋冥忍不住往那些袋子里瞥了一眼—— 谢天谢地,这?回终于不用吃虾饺了。 有菜有肉有螃蟹,还有一尾新鲜得活蹦乱跳,恨不得拿尾巴甩人两耳刮子的大鱼。 毕竟之前好歹也算来过一次, 齐昭海这?次踏进宋冥家里时, 便没有上次那般无?所适从了。可尽管这?样,说不紧张还是不可能的, 换上拖鞋后, 他?差点给宋冥表演了一个同手同脚顺拐走路。 幸好,没被宋冥看到。 齐昭海带来的这?几大袋子食材, 一袋比一袋沉重。 他?还没来得及跟宋冥寒暄两句,螃蟹就在红塑胶袋里挣扎着想要?越狱, 一刻都不让人?省心。齐昭海不得已,只能中断寒暄,忍痛先走进厨房里把食材放下。 从厨房回?来的过程中, 齐昭海在客厅的茶几上, 看到了一张列印的画像。他?一眼认出来, 那张画是根据目击者口?供画出的嫌疑人?样貌,只是不知道具体画的是哪个人?:「这?画像里, 画的是谁?」 宋冥过来看了一眼。 她这?才想起,她来开门时,随手把正在看的画像放在了茶几上。 「是『四一九』案件的一个劫匪。」宋冥收起这?张画像,答道:「我最近刚跟见过他?的倖存者确认过,这?张画应该画得很像,所以我想试试, 能不能唤起我的回?忆。怎么了?」 「没有。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人?长?得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我现在,却死?活都想不起来了。」齐昭海摇了摇头,听到螃蟹在厨房水盆里捣乱。那覆盖着硬壳的钳子和蟹腿,在塑料盆壁上又是击打又是划拉,发出怪异的摩擦声。 齐昭海头疼地捏了下眉心,寻思?着要?不要?来个以暴制暴—— 指第一个把这?些螃蟹送进蒸笼。 不仅合法,而?且好吃。 齐昭海说干就干,一头扎进厨房里料理螃蟹。不一会儿,他?又拉开推拉门,探出头补了一句:「不过,想不起来也好。大过年的,没必要?提这?种人?,不吉利。」 更重要?的是,会勾起宋冥的伤心事。 他?不想看她难过。 . 这?间厨房,虽然位于宋冥家里,但在这?个除夕的傍晚,几乎成为?了齐昭海的主场。 齐昭海蒸上螃蟹,又钻进厨房一连做了几道快手菜,最后甚至端出来一整个海碗的佛跳墙……各色各样的菜式,热气腾腾地摆了满桌。 宋冥看见那佛跳墙,略微感到讶异。 佛跳墙烹制起来极花功夫,不仅在备菜上很耗时间,还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文火煨炖,仅以齐昭海进厨房的这?么些时间,和他?平时格外繁重的工作量,肯定是做不出来的。但这?种麻烦的菜,就算从外面买,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宋冥禁不住问:「你这?是……从哪儿打包的?」 佛跳墙平日里都是一小盅一小盅卖的,像这?样大的一碗十分少见,堪称奢侈。 「一个很老牌的饭店,保管好吃。我今年打电话预定晚了,差点没买着。」齐昭海搓了搓手,故意拉开话题,对饭店的名称含煳其词:「这?个除夕,好多人?都从他?们那里订年夜饭,导致他?们送外卖的人?手很紧张。我干脆就顺路取了,一起带过来了。」 他?那点小心思?骗得过别人?,骗不过宋冥的法眼。 齐昭海在这?一打哈哈,宋冥就明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佛跳墙这?道名菜本就价格高昂,再加上烹饪这?道菜的,又是知名的高档饭店。齐昭海拿下这?一盆佛跳墙,估计花了不少「钞」能力。 齐昭海心虚,不敢留给宋冥多想的时间。 他?赶紧走到桌边,准备揭佛跳墙的盖子:「这?佛跳墙啊,又叫福寿全,寓意好。我们今晚吃了它?,也算是给新的一年添点彩头。」 把盖子掀开的一瞬间,浓郁的荤香激盪开来。 极有存在感地填满了房间。 弹嫩的鲍鱼、软滑的海参、饱满的瑶柱……价值不菲的食材,在盆中汇聚一堂。宋冥这?冷清极简的住房当中,突然间就有了年味。 然而?,宋冥却很不识货地觉得—— 这?盆佛跳墙,竟不如齐昭海亲手做的那几道菜吸引她。 因为?上一次有人?愿意为?她下厨,是十一年前,母亲还没有在抢劫案中过世的时候。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了。 「学姐,在想什?么呢?」齐昭海见她神情不对,忙伸过手掌,凑近她眼前晃了晃,好叫她回?神:「我们事先约定好了啊,今天晚上的饭桌上,不能提不开心的事。心情不好,伤胃,不利于消化。」 齐昭海绷着脸,把这?一套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法,说得无?比认真。 看起来,竟比他?的年龄要?老成。 宋冥收回?目光,轻轻地挑了下眼尾。她怎么觉得,她居然被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学弟教育了。 真的是…… 一点身为?学姐的威严都没有。 「也可以,那我就说一下进展。」宋冥把电视开了,将每年例行的联欢晚会当成背景音听,又进书房拿了张东西出来:「从倖存者那里确认过画像准确后,我去找画像师,让他?帮忙画了那个嫌疑人?现在的模样。也就是我手里这?张画像。」 她在桌上把画像展开。 而?后,宋冥又把这?张画像的电子版,发给了齐昭海。 岁月催人?老,更何况是长?达十一年的岁月。比起齐昭海看见的第一张画像,第二张画像上的嫌疑人?苍老了许多。男人?的脸皮明显变得松弛,耷拉下垂,导致了脸型的改变。那锐利兇狠的两眼,也变得更加浑浊。 齐昭海抿了下嘴角。 那种眼熟的感觉又出来了,而?且这?次比之前的感觉,还要?强烈。 「当然,这?张画像可能也不是完全准确的。」宋冥顿了一下,说道:「首先是经过这?十一年,外貌上可能有所偏差。其次,假如这?张画在十一年前已经很准确的话,为?什?么发布出来至今已经十一年了,依然找不到这?个嫌疑人??」 齐昭海皱起眉:「目击证人?不是说,这?幅图没画错吗?」 由于担心饭菜凉掉,影响口?感。齐昭海抓紧时间剥了只虾,往调料里蘸了一圈,而?后趁宋冥不备,塞进了她嘴里。 宋冥嘴里冷不丁多了一只虾,说话有些含混不清。她虚掩住唇,将其咀嚼咽下:「唔……我在怀疑,目击证人?之所以说没错,是因为?画像里画的,是他?心目中的嫌疑人?。」 齐昭海吸了口?气:「什?么叫心目中的嫌疑人??」 「人?的记忆,并非完全是可信的。」 宋冥解释说:「一生中,记忆都会被不断重建,而?且很容易受到主观情感因素影响,导致被加工,出现与现实有偏差的地方。由于目击者是在极度惊恐下,看到这?个嫌疑人?的,所以他?记忆里的那张脸,其实可能不是客观现实,而?是被恐惧渲染出的更兇悍的样子。」 但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因为?除了这?个目击者之外,没有其他?人?见过这?个嫌疑人?。 哦,不对,还是有的。 这?个屋檐下,现在就站着一个——尽管宋冥的这?部分记忆,曾经被覆盖掉了。 齐昭海剥完虾,又勤勤恳恳地开始剥螃蟹。他?买来的这?些螃蟹膏肥肉厚,小碗里没一会儿就冒了尖。他?用汤匙舀了一小勺香醋淋上,将这?满满当当的一碗蟹肉推给宋冥:「你看到这?两张画,有想起来什?么吗?」 宋冥道过谢,却不急着吃:「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但不多。所以,我凭藉着仅存的印象,让画像师帮我在第一张图的原基础上进行修改。最后,我得到了这?一张。」 然后,她给齐昭海看了第三张画。 这?第三张图像跟目击者描述的,又不一样。 特?别是那一双眼角提起的倒三角眼,到了宋冥这?边,变成了下垂的眼角,透出些下位者对上级的恭顺。 一个人?,对应三张画像。 就算神仙下凡,过来看了都要?头大。 而?齐昭海的态度,却随着画像数量的增多,愈发肯定:「我非常确定,我见过这?张脸。」 这?三张画,其实都跟他?见过的那个人?很像。更准确地说,那个人?的形象是这?些画像的综合体,有着第一张画像的神态,第二张画像的老态,以及更接近第三张画像上的相貌。 是当年的劫匪之一无?疑。 听闻这?个消息,宋冥几乎屏住了唿吸:「在哪里见到的?」 只要?能抓到当年「四一九」案的劫匪,哪怕只有一个,都能够在极大程度,帮助他?们顺藤摸瓜挖出其他?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齐昭海不是不知道此人?的重要?性。然而?,任凭他?绞尽脑汁,把所有记忆翻出来搜颳了一遍,结果却始终不尽如人?意:「我想不起来了。我今晚回?去就去翻卷宗,把我之前办过的案子都重温一遍。不过现在嘛……」 齐昭海拖长?了尾音,忍无?可忍地制止了宋冥把年夜饭的餐桌,变成讨论案件的会议桌。 「先吃饭,菜都要?凉了。」 他?指着桌上温度不断消散的佳肴,不满地抗议,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等吃完了,我们去个好地方。」 第109章 致命殷红26 但凡宋冥知道, 齐昭海说的「好?地方」,指的是驱车三公里,载她去空无一人的海边吹冷风,她一定会在饭桌上就按住齐昭海, 劝他三思而后行。 就算劝不动, 她也压根不会和齐昭海出来。 夜晚的海漆黑一片,坐在海岸的堤坝上, 只能听见「哗哗」的涨潮声。间或有一两朵冷白的浪花, 从黑暗中捲起,也很快溅碎在礁石上。 「齐昭海,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宋冥皮笑肉不笑地裹紧围巾。 齐昭海故意不吱声。 他默默打开后备箱,后备箱里满满的烟花深藏功与?名。齐昭海搬了一箱子烟花, 到?沙滩上点燃。 引线燃起,幽微的一小簇亮光过后,一朵接着一朵的焰火冲破束缚, 便在海面上粲然绽放。晶亮的光点坠进海里, 被?波涛拾起, 那死气沉沉的海水也变得活泛起来,盪起剔透的涟漪。 但, 这仅仅是个序曲。 这些烟花放完之后,齐昭海瞥了下手錶,开始默念倒计时:「……5,4,3,2, 1。」 零点到?了。 只在一剎那间,彩光沖天而起。 绚烂夺目, 盛大辉煌。数不清的烟花肆意绽开,锦绣似的,填满了天空的每个角落。黑不见底的海水和长?天,皆在那一刻,被?照得通透。 「我带你?来的这个地方是不是不错?」齐昭海兴奋地邀功:「这里是我挑过的,看烟花最好?的地方。」 可惜,焰火绽放的声音,盖过了齐昭海的话语。 宋冥没能听见。 她微微仰着头?,注意力集中在半空中的烟花上。 层层叠叠的花火,在宋冥浓墨般的瞳孔上漾开。流动不止的光影,一层一层地,从她薄薄的角膜上淌了过去?。在夜色的笼罩下,竟是温柔的。 齐昭海不由得看得痴了。 他望着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心中蓦然涌现出强烈的渴望。 他突然很想站到?宋冥面前,毫不避讳地注视着这双眼睛,亲口问一问宋冥,对他是否有那么一点点动心的感觉。他想对她道尽这么长?时间的等待与?爱恋,他想将带来的情?书?塞进宋冥手中,想不顾一切地拉起宋冥的手…… 但最终,齐昭海什么都没有做。 口袋里,情?书?信封的边角硌着手指,硌得人心里发慌。然而,齐昭海清楚地意识到?,现在还?不到?将它递出去?的时候。 倘若告白被?拒绝,他们如今的关系将便难以维繫。 因此,他只能止步于此。 齐昭海也缓缓抬起头?,望向宋冥正在看的漫天焰火。 「我喜欢你?。」他仗着宋冥听不见,轻声说道。噼里啪啦的烟火声,轻而易举地把他的声音覆盖过去?,齐昭海却感到?,他的唿吸变得急促起来,来自胸腔内部的震动越发剧烈—— 心脏的跳动在加速。 每一下短促的心跳,都震耳欲聋。 哪怕这份心意,宋冥註定不会接收到?,哪怕这个除夕的夜晚,他什么也没有做,但这已经足够了。齐昭海知足地想。 这个能在宋冥身边一起看烟火的夜晚,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除夕夜…… . 齐昭海没有食言。他说回?家后要?回?顾往期案件,以便想起画像上的那个嫌疑人,就真的有去?做。 尽管,这个工作?量真的很繁杂。 虽然惊世骇俗的大案数量比较有限,但当他警校刚毕业,在派出所?执勤的时候,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案真的一抓一大把。 节后返工的第?一天,齐昭海终于翻完了他之前经手过的所?有案件的卷宗。离开档案室后,他第?一时间找到?宋冥:「我现在知道,我是在哪里见过那个嫌疑人了。他叫张莽,我在一起大案里见过他。」 宋冥对这个结果不太?意外,因为犯罪的冲动是很难克制的。 宋冥:「那张莽他……」 齐昭海:「张莽死了,是我亲手击毙的。我检查过,确认绝对死透了。」 宋冥不说话了。 「抱歉。」齐昭海惭愧地开口。 「不需要?对我感到?抱歉。在此之前,本来也没人知道他们两者之间的关系。」寻觅到?的线索又一次断开,宋冥转过身,轻之又轻地嘆了口气,没有让齐昭海听到?她的嘆息。 不过,这次比上一次稍微要?好?一些,最起码意味着,她少了一个復仇对象。 宋冥拿出随身的本子,翻到?其中一页。 那一页纸,显然被?她翻过很多次,边角都被?摸得起毛捲曲。 纸张上面没有写很多字,只是花了七个圈——「四一九」连环银行劫杀案的劫匪,一共有七个。目前,只有一个圈的旁边,被?写上了两个关键词,一个是「目击者」,一个是「画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这一个圈子所?指的,无疑是张莽。 宋冥提起笔,在这个圈里面填上张莽的姓名,然后笔尖一挥,把这个名字划掉了。 已死之人,不必劳她费心。 张莽其人的真实身份,既然已经被?警方查明,他的社会关系网络应该也被?扒得差不多了。其他的几个劫匪,说不定,就隐藏在这张网络中。 宋冥还?未张口,齐昭海便已经明白她想要?什么了:「我等下去?找找看,如果不是什么太?机密的东西,回?头?我把张莽的资料和社会关系发你?一份。」 有时候,他们之间简直像是心有灵犀。 纵使不用点破,也能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 宋冥道过谢,又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击毙张莽的原因吗?」 她刚将这话问出口,立刻想起,市局对很多刑事案件的保密情?况特别重视,存在着严格的保密条例。在这一方面,警方一向很上心。因此,宋冥赶紧补充:「如果还?在保密期间,就算了。」 「可以跟你?说。」齐昭海停顿了一下: 「我之前曾经在一个犯罪组织卧底过,也是因为在这次卧底中,协助破获了这个犯罪组织,立了功,才被?提拔来云程市当队长?的。」 宋冥不明所?以:「所?以……」 「我们的任务是端掉犯罪组织,张莽是那个犯罪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齐昭海说。 宋冥明白了。 枪杀此人,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且,张莽想杀我,当时的情?况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齐昭海撩开额前的碎发,将那道伤疤露出来,毫无遮掩地展示给她看,「我眉毛上这一道疤,就是那时候他留下的。」 宋冥直到?这时候,才发觉这道疤伤得有多兇险。 这疤痕,比她原以为的还?要?深。 但凡再?往下一两厘米,齐昭海的左眼就保不住了。 宋冥视线略微下移,望着眼前这双藏满芒刺的眼睛。她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心想像,倘若这双眼失去?了光彩,将会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痛的事情?。 然而,宋冥心中升起的怜惜之情?,待她看到?齐昭海的神情?时,却一下子消散得干干净净。齐昭海乖顺地垂着眼,任她察看伤口,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狼收了爪子。从齐昭海下撇的眼角里,宋冥居然看出了一点委屈巴巴的感觉。 倒不是真委屈,是故意给她看的。说白了,就是装可怜。 宋冥禁不住失笑。 这样的齐昭海,让她觉得有点可爱。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张莽死了,但曾经跟他一起抢劫银行的人,应该会在他这边留下些许痕迹。」宋冥忍着笑说。 他们还?有机会。 张莽对案件的价值,不是只体?现在活着的时候。 只要?张莽的具体?资料和关系网到?手,他们就有可能从这之中,发现其他嫌疑人的下落。 如果发现的线索足够多的话,或许,他们就能够提交申请,重启对「四一九」银行劫杀案的调查,为宋冥母亲再?争取一次找到?真兇的机会。 . 春节假期已经正式宣告结束,新年?留下的余韵却未彻底消散。 即便千里迢迢地赶回?工作?的城市之后,人们看见行李箱里,父母塞得满满当当的家乡特产时,还?是难免唏嘘感怀。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也没有被?摘去?,点点红色顺着道路两侧一字排开,在料峭寒风中招摇。 只是,从市区到?郊区的一路上,离城市越远,这种氛围就越淡。 从仅剩的喜庆,逐渐变为凄清。 然而,这一点,却并没有影响到?开车者的好?心情?。 他哼着曲调,驾驶着车辆沿着公路一路往前,直到?彻底远离都市的喧嚣,来到?一处极偏僻的树林旁边。 初春的树林,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幼嫩的新芽尚未破土而出,残存的冬意依旧顽固地盘踞在那里。除了几棵常绿的植物依然茂盛,处处皆是枯枝败叶,可谓是要?多荒凉有多荒凉。开车者却对这情?景接受良好?。 他从车上搬下画具。 挤好?颜料,支起画板,便站在林间开始作?画。 这人看起来并非生手,手中的炭笔寥寥几下,已在画纸上勾勒出周围景致的大致轮廓。 恰在此时,身后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有鞋子踩在落叶上,由远及近。正沉浸在作?画中的他动作?忽地一顿,但看清眼前的人时,神态很快放松了许多:「你?来了。」 他说着,长?松了一口气,侧身向来者展示着面前刚起了个草稿的画作?,却没有预料到?—— 死亡的阴影,已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刻,悄然降临…… 第110章 荒野尸啼1 荒原上的夕阳已经下沉, 一抹深色的残红苟延残喘。不知名的野鸟栖在枯枝上,昂头扯着嗓子,发出音调怪异的鸣叫。 那叫声的尾音拖得极长,中间间隔却?短, 一声比一声嘶哑高亢。 到?最后, 甚至无限接近人的惨叫。 令人惊怖战抖。 「太晚了,我们快走?吧……」女生听得寒毛倒竖, 手指不?安地拽了拽男友的衣袖。 她的男友却?对?此不?以?为意, 只是打?开?手电筒,伸手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你怕什么, 太阳才刚落山呢。别忘了,我们还带了帐篷和睡袋, 今晚要在这里过夜的。再说?了,」男友故意低下头,暧昧地凑近她耳边, 吹了口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就算出了什么事, 我也会保护你的。」 「谁要你保护啊, 我一点都不?怕。」女生气?得在他手臂上锤了一下。为证明自己的勇气?,她推开?男友, 扭头就走?。 可是没走?出两步,她迈开?的步伐就停顿住了。 凝固般定格在原地。 男友忍不?住发出善意的嘲笑:「怎么?怕了吗?」 他笑着,举步向女友走?过去。但?下一瞬,他的脚步也被恐惧冻结了,全身的血液从?天灵盖一直凉到?脚底。没有比被他嘲笑胆小的女朋友好多少。 他看见一团耀眼的红光。 「那是什么?」男子的声线在打?颤,「是夕阳吗?」 不?, 绝无可能。夕阳早已落山。 这是火光。 足以?将人吞没的火光。 在距离这对?情侣不?远的地方,一整辆车被包裹在可怖的烈焰里。 座椅的坐垫, 在烈焰的席捲下化作焦炭,精钢打?造的骨架被炙烤得通红,橡胶轮胎融化开?来,化作液体?,一滴滴淌落……灼烫的滚滚热浪中,火舌贪婪地高高蹿起,恣肆舔舐着高处的空气?。寒风尤嫌不?够,频频助纣为虐,只为掀起更加暴烈的火焰。 烛天的火光悚目惊心,将这对?情侣紧缩的瞳孔映得通红。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哭求着逃离。 然而?,就在发软的双腿即将迈开?之际,他们在这辆车里,看见了一个黑影。 那赫然是一个人! 一个被关在车里,正被烈焰炙烤的人。 酷烈的高温下,人体?的所有零部件都变得不?堪一击。被烈焰封锁在车里的那个人,不?断痛苦地挣扎着,扭动身躯,敲打?着逐渐消熔的车窗玻璃。脂肪融化,皮肉焦煳…… 然而?,他竟在号哭! 尖利的哭嚎声,从?他碳化的喉管中发出,撕开?烈火,盖过了野鸟寒鸦凄切的哀哀啼鸣。 哭声撕心裂肺,响彻长夜。 听得人肝胆俱寒。 . 接到?报警电话后,警方即刻出动。 案发现场所在的偏僻郊区,第一次迎来了如此多的来客。 着火的车辆已然经过灭火处理,现如今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车身骨架。被焚烧得漆黑的车架上,一股脑往上腾起刺鼻的烟雾。齐昭海队长命人以?被烧毁的车辆为中心,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警戒线内,随队的法医娴熟地拿出工具,为车内的尸体?进行初步尸检: 「死者?体?长179厘米,但?这个身高应该缩水过,真实身高应该更高些。尸体?体?表破裂,呈斗拳姿态,但?体?表的烧伤较均匀,无生活反应。未见眼睫毛,眼角未见鹅爪状,体?内器官相对?完好。口腔、唿吸道和肺部内很干净,未发现烟雾沉积物……」 这个人被烧的时间应该不?短,尸体?手脚蜷缩,几乎成为了一具焦炭。 空气?里,瀰漫着蛋白?质焦煳的苦味。 但?当?法医将其剖开?,进行尸检时,却?不?难发现,内部的唿吸道器官仍是肉粉色的,并未出现被烧灼后的现象。 法医从?死者?烧伤处的水疱中提取出液体?,缓缓抬起头,对?齐昭海说?道:「……根据目前观察到?的尸体?状况,基本?可以?肯定,死者?不?是被烧死,而?是死后焚尸。之后,我们会把这些水疱内的液体?带回去,检测蛋白?质含量,对?这一结论进行验证。」 二次验证是为了保险。 目前尸检观察的所有现象,都指向死者?是先被杀死,再然后才被火烧的。 齐昭海才一颔首,就听见石延投来质疑的目光。 「可是,这和目击者?的口供是矛盾的啊,」石延纠结不?已地皱着眉头,「目击者?明明说?,他们看见死者?被烧的时候在挣扎,还在大声唿喊求救,就算是幻视、幻听,也不?可能两个人一起出错吧?」 又要唿喊,又要挣扎的,死人怎么可能做到?? 对?于一具尸体?,这难度未免太高了。 都用不?着法医开?口,齐昭海便替他作出解答:「尸体?处在高温环境下,由于水分流失,肌肉会出现收缩现象。特别是关节处,肌肉收缩起来,看着就像在动一样。其实那个时候,人早就已经死透了。」 「那死者?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呢?」 石延追在他身后一个劲问,走?哪儿跟哪儿。 齐昭海被追问得烦了,屈起手指,回过身弹了石延一个脑瓜崩。看到?石延捂着脑门,「哎呦」了一声,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始解答:「有两种解释。一是高温收缩下发出来的声音,二是燃烧尸体?时产生的气?体?,通过喉咙、气?管等部分,也会发出声音。」 火葬场焚化炉里,所谓尸体?发声的灵异现象,基本?就是这两种情况导致的。 用科学就能解释。 石延恍然大悟般地「噢」了一声,终于闭起嘴巴,没再问了。都已经回答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来问,齐昭海真的会忍不?住给他改名叫「石万个为什么」 法医的尸检还未结束,他从?死者?身边,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体?积挺小的,经过这一场大火,已经碳化得很严重,可能也挛缩过一圈,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齐昭海:「这是什么?」 法医拿着那团东西,辨认了一下,而?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这是经过火烧之后的,男性的生.殖.器。」 齐昭海这时才意识到?,法医之前并没有说?死者?的性别。 敢情是性别特徵不?復存在了。 「死者?的男性生.殖.器,被切掉了,」法医说?到?一半,又自己纠正自己的话:「不?行,用『切』这个字恐怕不?是很妥当?,我们初步判断,这个生.殖.器是被人用剪刀剪掉的。」 顿时,在场的所有男性生物,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手法,真的有点丧心病狂。 宋冥却?微微一笑。 「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兇手的这一行为,引起了宋冥的兴趣。她眼波一动,看向那个已难以?辨别的器官。 剪掉生.殖器,这是一个意思非常明确的行为。 很能反映兇手的心理。 「阉.割这种情况,以?往在由丈夫出轨引发的夫妻纠纷中,是比较常见的。」宋冥说?,「兇手的这个举动,很可能意味着他认为,死者?在性方面犯下了明显的过错。比如,在情感关系上不?忠诚,乱搞男女关系等等。」 齐昭海刚想叫人查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忽然想起死者?的身份至今未知。 尸源尚不?明确,无从?查起。 他随即叫来樊甜恬:「我们的人在车里有没有发现,死者?的驾照?或者?,其他能证实他身份的物品或证件?」 樊甜恬连连摇头:「没有,现场没发现兇手的个人物品,兇手甚至连车牌和手机都拿走?了。穿在兇手身上的衣服,也被烧毁了。」 宋冥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 兇手这么做的目的,在于隐匿死者?的身份,但?如果他跟死者?并无很深的交集,他根本?无需这样做。 他选择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 兇手和死者?的身份之间,是存在某种关联的。他想要藉助藏起死者?的身份,以?避免警方查到?他身上。 无名尸体?的尸源查找最是重要,也最为麻烦,齐昭海深深嘆气?。 他问法医:「死亡时间在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三四点。」法医说?。 齐昭海点点头:「那么,现在能知道,死者?的死因是什么吗?」 「暂时有点难。死者?体?表无明显外伤,目前怀疑是死于中毒,但?只是怀疑,尸体?被烧毁得太严重,没法给出答案。」法医对?他一再强调,「至于是不?是真的死于中毒,中的是什么毒,得等回去后做个毒理测试,才能知道。」 宋冥沉吟不?语,把使用投毒手法的犯罪者?的心理侧写,飞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如果她没有记错…… 下毒这种杀人手法,在女性犯罪中出现的频率,会比较高。 然而?,由于本?案中还未发现足够的证据,不?能够以?此贸然推断兇手的性别,宋冥暂且将这件事情压在心里,没有提,而?是抬眸去看警方的最新发现—— 「齐队,我们在死者?的车边,发现了几桶空的汽油箱。兇手很可能是把汽油浇在车上,再点燃的。」有勘察人员说?。 另一小队也不?甘示弱:「我们附近发现一个画板,死者?生前可能在这里画过画。」 那里发现的,不?止画板。 画板旁边,还有一整盒被用过的颜料,装了大半桶水的水桶,和一个还没被使用的调色盘。画板上则是用半透明的纸胶带,固定着一副刚画到?一半的画。 显然,有人曾经在这里写生过,但?绘画者?只用炭笔初步地在画纸上勾了个形状,就没再继续下去。 是因事离开??还是已遭不?测? 而?在距离画板等绘画工具不?远的地方,桌椅俱全。 死者?生前,大概是在这里自斟自饮过,所以?桌子和椅子各有一张,都是为露营准备的便携摺叠款。桌面上,放着一瓶开?封过的酒,以?及一个装有小半杯酒的高脚酒杯。 齐昭海让人提取了酒杯上的指纹。若无意外,这些指纹将会与死者?的吻合。 宋冥只扫过一眼,便觉不?对?。 她目光一凛:「这酒有问题。这瓶酒,不?是死者?带来的,而?是由他在这里见到?的,另外一个人带来的。」 这里原本?有两张椅子,两个人。 第111章 荒野尸啼2 齐昭海闻言, 检查了一下附近的草地。 这个时节的草地,其实算不上草地,那些生长在这里的草,已经衰败得七零八落了。不过, 枯黄柔软的干草, 还是给他们留下了至关重要的证据。 在原有的这把摺叠椅的对面,齐昭海发现了几处异常——干草不復平整, 往下?凹陷。凹陷的地方, 有些纤细的草茎还出现了断裂。 齐昭海数了一下?,地面上的凹陷不多不少, 正好四个。 恰是一把摺叠椅的椅腿数量。 显而易见?,原本桌边共放了两张椅子, 坐在这里的也有两个人。 那个人拿走了他使用过的酒杯和椅子,试图以?此误导别?人认为,只有死者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过。只是, 东西拿走了, 痕迹却难以?恢復。地面上凹陷下?去的印子, 便是被消失的那把椅子压出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齐昭海思索道:「看来,与死者对坐饮酒的那个人, 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如此费尽心思地瞒下?自己的存在。 必有所图。 「怎么办,我?还是听不太明白。」石延在边上听自家队长和宋冥说话,听得一头问号,感觉像是在听什么谜语。 自打宋冥给他们当顾问后,石延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的智商捉襟见?肘。 压根融不进他们的对话之中。 石延只能厚着脸皮, 一问再问:「就算当时这张桌子旁边,确实还有另外一个人, 但是桌上放着的这瓶酒,为什么不可能是死者带来,跟那个人一起?喝的啊?两个人一起?约着出来郊游,不是谁带酒都有可能吗?」 宋冥平静地反问他:「试问你某天一时兴起?,决定去很偏僻的野外写生。你明知?道这个地方不好打车,也叫不了代?驾,你所能依仗的交通工具,有且只有你的小轿车,你还会带酒去喝吗?」 石延老老实实地回?答:「不会。」 喝完酒开车,那就是醉驾了。不仅可能会被交警拦,安全隐患还多。 一不小心,就可能出车祸撞死。 「那不就对了?」宋冥说,「你会这么想,死者也会这么想的。」 所以?,死者就算是再怎样?嗜酒如命,也绝不可能带酒,或者提前想好在这里喝酒。他没有带帐篷等露营用具,更没带换洗的衣服和洗漱工具。这足以?说明,他在来之前并没有想过,要在这荒郊野岭度过一晚。 如果?死者想要保证,自己今天能够顺利离开这里,他就不会在这喝酒。 他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宋冥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指向?摺叠桌上被喝得半空的酒瓶:「让我?最终确定这一点的另一个原因,是这瓶酒的种类。」 这瓶酒是冰酒。 冰酒是一种特殊的葡萄酒,使用结冰状态的葡萄作为原料,以?居高?不下?的甜度着称。 宋冥靠近瓶口,轻轻嗅闻了一下?。那满溢而出的甜蜜气息,印证了她的判断:「我?去搜了一下?,这种冰酒在gg当中,非常注重宣传其美?容养颜的功效。由此可见?,这种酒面向?的受众群体以?女性为主,男性喜欢喝的概率比较低。」 纵使死者带了酒过来。 这款酒,也不像他会喜欢的酒。 有人特意跟人约着出去郊游喝酒,会带着一瓶自己不喜欢的酒吗?那不是享受,那是折磨自己。 对现场观察到?了这个程度,其实兇手的具体形象,在宋冥心中已经比较明确了。 宋冥:「我?大?概有一个侧写了。」 话音未落,办案人员齐刷刷地向?她投来视线。期待的目光,炽热得险些把她烧着。 「但这个侧写,只是初步的。」宋冥轻轻抿了下?唇,似乎在斟酌应不应该将其开口说出。毕竟,对受害者的研究是心理侧写里挺重要的一个部分,然而他们现在,连受害者的身份还不清楚。 倘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反转,她恐怕难以?保障侧写的准确性。 可齐昭海鼓励道:「说说看。」 宋冥启唇:「这起?案件,属于情杀的可能性较高?,兇手跟死者之间,可能产生过情感纠葛。如果?死者在情感方面,确有品行不端的状况,兇手很可能是被死者伤害过的女性,和死者可能是前女友、前妻的关?系。」 也就是说,兇手在猎杀前男友。 齐昭海微微点头,赶紧让人把这些信息记录下?来:「还有更多的侧写吗?」 「兇手为女性,年龄大?于等于二十五岁,但是绝对不会大?于三十岁。」宋冥继续往下?说:「她的外貌很有女性魅力,擅长打扮自己,注重保养,平时生活中较常饮用葡萄酒。兇手可能有着较为丰富的情史,对爱情有很强的执念。这份执念,可能来源于她年幼时被父母忽视,所导致的缺爱的经歷。」 其实说到?这里,兇手的外貌、生活习惯、成长环境等因素,已经基本齐全了。 但宋冥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这个兇手在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要喝酒的准备,因此她没法开车。但之前已经说过,这里打车不易,她一定有其他的代?步工具,而且居住在附近的居民点,无需开车便可抵达这里。而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她能够说服死者陪她喝酒。」 「为什么?」石延刨根问底。 宋冥的话音轻盈得出奇:「如果?今晚有了落脚点,无需醉驾回?家,喝点小酒怡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死者以?为的落脚点,便是兇手的家。 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关?系,也代?表死者对兇手没有防备之心。 「兇手来时没有开车,也指向?了另外一个问题。」宋冥说完侧写内容后,并未就此停住: 「从这里缺失的物品可以?知?道,兇手至少要带走两样?东西——一个是她用过的杯子,另外一个是那把椅子。椅子虽是摺叠椅,但仍有一定重量,需要一定储物空间。然而没有轿车的大?容量后备箱,她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能够让她装下?一把摺叠椅。这把椅子她很难带走,很可能会选择就近掩埋。」 按照「远抛近埋」的原理,这里荒无人烟,处处是掩埋证物的好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要不是今晚刚好有一对小情侣,到?这里来露营,恐怕这把火就算烧到?尸体化成灰,也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不知?道,这两样?东西会被丢到?哪里。 要拿探测器大?面积扫描吗? 「我?知?道一个地方。对兇手来说,把东西丢弃到?那个地方,或许比就地掩埋更加保险。」简尧副队对郊区没有城区那么熟悉,即便如此,他还是充分发挥出了「云程市活地图」的特殊能力。 但他对这郊外了如指掌,不代?表其他人也是。 为方便指明方向?,简尧迫于无奈,打开了他自下?载了之后,就基本没使用过的卫星地图: 「从这片树林往西走大?概一公里,能看到?一个水库。这个距离,步行即可到?达。这个水库底下?长了很多水草,每年都有小孩被水草缠住溺死,把东西扔下?去,也会被水草缠着浮不起?来。我?想,她可能把摺叠椅和酒杯丢在那里了。」 由于连年夏季惨案频发,附近的人都知?晓这水库的特性。 如果?兇手真住在这里,她也不会例外。 兇手最可能是女性,选择的又是下?毒的杀人方式,力气应该不会太大?,挖坑填土于她太过麻烦,也颇费力气,而且需要考虑的因素也太多。 「很有道理。」宋冥予以?肯定。 兇手留下?的证据不少,是前几次作案的可能性偏大?。 若非患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障碍,初次行兇者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能比较有限。作案后,停留在案发现场的时间越久,越会大?幅增加兇手的心理压力。 因此,掩盖罪证这件事?情对兇手而言,自然是越迅速越好。 与其将证物埋在土里,在下?暴雨时担惊受怕,不如利用好周围的现有环境,除了方便,还能够为逃避罪责多加一重保障。 何乐不为。 . 卫星地图在太偏远的地方,不如在市区好用,警车之所以?能在最短时间内,顺顺利利地抵达那个水库,大?半要归功于简副队的语音导航。 站在水库前,齐昭海不禁发出由衷的感慨:「我?们的副队,真是比卫星导航还要好用。」 他夸完之后还回?过头,和宋冥小声怒骂了两句,将警方差点导向?断崖的导航软体。 简尧一脸疲惫:「……谢谢。」 虽说,是夸了他没错,但拿他跟被骂成「人工智障」的导航软体相提并论,听起?来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夸得很好,下?次别?夸了。 他感激不尽。 这个水库不大?,但很深。水库里的水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透出幽暗的浓绿。 这片绿色看似无害。然而,只要一想到?这片绿意底下?,曾经收割过不少孩童的性命,水草之下?更可能藏着几具腐烂的只剩白骨的尸首,就使人禁不住不寒而慄。 这么深的水不能够直接下?去,得请专门的蛙人队来打捞才行。 在等待蛙人队到?来的时候,齐昭海在四周环绕的一片幽暗里,窥见?山坡上亮着星星点点的暖黄灯光。 附近有人居住。 那些住宅区,会是宋冥在侧写里提到?的,兇手住的地方吗? 齐昭海当即来了好奇心。他走到?简尧身边,向?简尧打听:「这附近都住着些什么人?」 「让我?想想。这里离市区太远,交通较不方便,所以?住在这里的人不多。」简尧回?忆了一下?周围的地图,「这里住人的地方,只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原本就位于这里的小规模村落和城镇。剩下?的那一个,则是依山傍水的高?档小区,专供有钱人买来休闲度假的。」 两种住宅区里的居民,阶级差异不可谓不巨大?。 兇手会住在哪里? 第112章 荒野尸啼3 要想知道兇手住在哪里?, 就需要对她的财富状况有所了解。 想了解这一点,并不困难。 从那瓶冰酒的价位和品牌上,便可以?窥见些?许蛛丝马迹。 「村子里?的人均收入如果太低,可以?考虑先行排除。」宋冥查了?下酒的价格:「这瓶冰酒在同类型的酒中, 价格并不昂贵, 也是比较大众的品牌,却也不是贫困的人能够负担得起的。兇手可能不算特别有钱, 属于中产阶级。」 如此一来, 除非特?殊情况,兇手应该不会?来自落后的村子和富豪的豪宅区。 三个居民区直接被排除了?两个。 只剩下小镇了?。 宋冥抬眸远眺, 望向不远处的点点灯火。在这块区域里?,悬殊的贫富阶级泾渭分明, 中间隔着一道黑黢黢的森林。高档小区里?,清一色是华美的别墅,村子和城镇内, 则是灰扑扑的平房。 由于那些?别墅基本只作度假之用, 买下别墅的人, 可能大半年都不来住一次。 因此豪华别墅区里?,反倒最为清寂。 静夜里?, 只听得「哗啦」一声,倒映在水面上的灯光忽地摇盪碎裂。宋冥循声瞧去,见一个穿戴着全套潜水装备的蛙人,踏着浪花,破水而?出。 那蛙人双手高高上抬,作托举状。 似乎有所收穫。 他手中的物品, 宋冥在夜色遮掩下看不太清,眼尖的石延却一下子激动得高叫起来:「找到了?!他们找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一只酒杯, 一把?摺叠椅。两样物件,均与岸上发现的属于同款。 跟宋冥预测得一模一样。 「了?不起啊,学姐。」齐昭海笑得开怀朗然,仿佛预测成?功的不是宋冥,而?是他本人,「再过一段时?间,我队里?这些?人,只怕都要对你盲目崇拜了?。」 重要的两件证物失而?復得,这样的阶段性的成?功,格外?振奋人心。齐队长?自然是想要乘胜追击的,然而?时?间并不允许。 现在已是深夜,人马睏乏。 再留下去不是办法。 齐昭海站在堤岸边,用力拍了?两下手:「好样的,准备收队。一部分人,跟副队一起,把?找到的这两样证物装进证物袋,其他证物也一併带回去,进行检验。剩下的人,今夜跟我一起留宿镇上。明天一早,我们好直接在小镇里?展开调查,把?符合侧写的人都找出来。」 他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犹犹豫豫地举手:「老大,那我们的住宿费能不能……」 齐昭海把?手一挥:「放心,都给报销。」 留宿镇里?的原因很好理解。 这个小镇离市局很远,住在镇上,能最大限度地节省一来一回的路程时?间。 反正,这次的费用就算报销不了?,齐昭海还能自掏腰包支付。这样做,顶多不过是被岳老局长?拿着保温杯念叨上好一阵子,让当惯了?少爷的他,花钱不要大手大脚。 类似的话?,他都要听得耳朵起茧了?。 已训练出「自动屏蔽」。 . 遗憾的是,这里?的城镇规模不大,很多设施也因此不太完善,可供这么多人入住的宾馆只有一家。 齐昭海痛失作为消费者的选择权。 为此稍感惋惜。 办理完入住之后,齐昭海亲自将宋冥送到了?房间门口。整个过程中,齐昭海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宋冥身?后,黏人得像一只极度忠诚的大型犬。 宋冥无奈地浅笑:「你不需要特?地跑一趟,送我到房间门口的,真的。」 「那可不行。」齐昭海撇了?撇嘴,不假思索地拒绝,「万一又有坏人找你麻烦怎么办?上次你差点被撞,我也差点被吓死。学姐,你就当行行好,为了?我的心脏考虑考虑呗。」 他说着,指节不经意轻轻碰了?下鼻尖。 妥妥的皮诺基奥效应。 「不可以?撒谎。」宋冥瞟了?齐昭海一眼:「人在说谎时?,儿茶酚胺物质释放,鼻内细胞肿胀,导致发痒,然后……撒谎者的表现,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齐昭海:「……」 可恶,他忘记藏微表情了?。 不过齐昭海自身?,倒也不是那么想要隐藏反应,他虽不喜欢被人看透,宋冥却是他的例外?。 只有在宋冥面前,他不介意被看得清清楚楚。 「我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齐昭海不得已交代实话? 他说得支支吾吾,声音很小。声音还没传到宋冥那里?,他耳垂已登时?红了?。而?那双眼睛,却一瞬不错地注视着宋冥。 目光里?的灼灼爱意,唰然烫进宋冥心底。 那爱意譬如烈火。 直白,炽热。 居高不下的情绪化作高温,将宋冥包裹。宋冥的心跳错了?节拍,她觉得,她如同一块不慎落入火焰里?的冰块,让适应了?严寒的她,感到留恋又惶恐。 「不早了?,我先进房间了?。」宋冥薄唇抿作细细一线,她逃也似的缩进房里?。 房门迅速地关上合拢,连一丝缝隙也不留。 她在这份爱意面前,溃不成?军。 厚厚的一层门板,屏障似的,完全隔开了?他们。宋冥却在门的内侧,隔着猫眼,偷偷地看着门外?的齐昭海。 对于宋冥的离开,齐昭海不气也不恼。 他的心情还是很好。 「学姐,那我走啦。今晚好好休息。」齐昭海在门外?又停了?半秒,才心满意足地笑着,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离开。 直到齐昭海的身?影,全然消失在猫眼当中,宋冥眼睛才捨得从猫眼上挪开。 她感到,心房的一部分空了?下来。 宋冥背过身?,慢慢地,将后背贴上冰冷厚重的门板。 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的手机,屏幕亮着,在没有开灯的房间内,发出荧荧微光。相?册功能被点开了?,相?册的收藏栏里?空空荡荡,只有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宋冥在接受母亲的信託前,回家整理母亲遗物时?,在家中意外?发现的。 那是一张旧照片了?, 是她高中时?期,跟班级同学的合照。 那时?候临近毕业,阳光很好。金黄的夕晖斜着倾落而?下,像是给他们每个人都镀了?一层金边。 然而?,照片意义的特?殊之处,并不在于上面的宋冥。合照上的宋冥,和绝大多数时?候的她,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同样的面无表情。让宋冥留下照片的变数,在于背景里?多出的那一个人。 那是曾经的齐昭海。 少年生?来反骨,满身?带刺的桀骜倔强,连余晖都消弭不去。 斜阳下,校门边,蓝花楹纷飞的蓝紫花瓣里?,齐昭海叼着根细细的草茎,看似不经意地,向正在合照的宋冥投来一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偷偷飞红了?耳尖。 齐昭海当时?或许以?为,自己的做法天衣无缝。殊不知,这一幕却被相?机忠实的记录下来,然后在多年之后,诱出宋冥这段被抹去的回忆。 三年的岁数差,看似不多。 可这短短的三年之差,差的正好是一整个高中生?涯。 宋冥高三毕业的那一年,齐昭海才快要中考。那年,齐昭海来得格外?勤,大概是因为将目标学校,定在了?她的高中,又或许……不止如此。 宋冥看着齐昭海泛红的耳尖,禁不住勾起唇角。 她以?指尖轻抚过照片上齐昭海的脸庞,触碰到的,却只是冷而?硬的液晶屏幕。 齐昭海的心思,宋冥哪里?可能不明白?曾经,她还可以?拿自作多情来搪塞自己,但如今,齐昭海已然表现得如此明显,她便再也不可能对此无知无觉。只是,越是清楚,宋冥的心绪越是复杂…… 无言的嘆息融化在黑夜里?。宋冥轻抚相?片的手指,蓦然停住。 她艰难地闭了?闭眼。 下一刻,指腹决绝地向另一侧划去。 相?册被宋冥翻动,第一张照片消失的剎那,第二张照片随之出现。不同于前者的色彩艷丽,这张照片只有白纸黑字,格外?冷峻。 那是一份医院出具的诊断结果。上面「人格解体」几个字,赫然在目。 而?患者,正是宋冥。 相?册里?的诊断书,并非继父给她看的那份,而?是宋冥疑心继父作祟,几天前抱着微茫的希冀,重新?去医院检查得出的。 然而?她拿到手的,还是一样的结果。 分毫未变。 她确实患有人格解体,且尚未痊癒,继父虽作恶多端,在这件事?情上却没有坑骗她。 宋冥低垂眼睑。 一双桃花眸中,神色晦暗。 诊断书上那一个个方块字,仿佛蠕动起来,生?出根根分明的尖刺。暗色的潮水在翻涌,却被死死禁锢在冻结的冰层之下。 人格解体,一种?多见于女性的心理疾病。患者对世界缺乏真实感和感知力,建立感情连结困难。 也就是说,他们难以?感知到爱。 更难以?爱人。 此前,宋冥之所以?没有偏好和喜恶,而?且时?常出现恍惚感,便是因为这种?疾病。 心脏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铁丝缠绕束缚,细细的铁丝勒进肉里?,疼得麻木。沉默的黑暗,叫嚣着向宋冥压来。她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攥紧,似乎想要隔着手机,把?那张病例单揉皱,销毁。 但区区手掌之力,根本伤及不到诊断书分毫。 那张诊断书,安然无恙地躺在手机里?,任凭宋冥的手指徒劳地缩紧——以?一种?极其安静的姿态,嘲笑着她的无能为力。 她早该跟齐昭海说清楚的,她不适合被爱。宋冥想着,心中一阵闷痛。 然而?,为什么迟迟开不了?口? 为什么会?捨不得? 难道在寒冬里?冻了?太久的人,在麻木之余,竟也会?贪恋这分温热吗? 可她该松手了?。 宋冥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越是在意齐昭海,这件事?情就越不能往下拖。这样下去,只会?耽误了?齐昭海……她不能这样自私。 宋冥背部紧贴着门板,艰涩地唿出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生?满倒刺。 在从咽喉往口腔上移的过程中,倒刺勾连着她,连血带肉。 当那一口气唿出来的时?候,宋冥感到,有什么存在于她灵魂深处的东西,也被粗暴地拉扯着随之离去了?。桃花眸中空洞而?茫然,她脱力一般,靠在门板上的身?躯缓缓向下滑去,最终跌坐在地。 嗓子眼里?,满是黏煳的血腥。 倘如她能够在人格解体病发之前,就认识齐昭海,该多好。 宋冥突然奢望。 但无可奈何的奢望,从来只是泡影。残酷的真实躺在宋冥的手机里?,提醒着她,这一切,已经发展到该割捨的时?候了?…… 你不配被爱的。不配。 宋冥靠着房间门板,在地上枯坐。时?间一分一秒地穿过指缝,木然之间,她感觉到自身?的体温在迅速流逝,被身?后冰冷的房门和下方的地板源源不断地吸收,继而?转移……她身?上越来越冷。 在全身?冻僵之前,宋冥闻到一股臭味。 臭味的存在感极其强烈,黏腻浓重,挥之不去。宋冥仔细辨认了?少顷,突然意识到,这是由蛋白质腐烂变质,散发出的酸臭味。 类似的味道,在宋冥同警方合作后,已经变得无比熟悉。 这是尸臭! 第113章 荒野尸啼4 这股尸臭味的来源, 正是宋冥所住楼层上方的房间。 这臭味之所以如此浓烈,是因?为这家宾馆的房间格局实在是无比混乱。好端端的一个窗户,上面一半在楼上的房间,下面一半在她的房间, 导致两层之间没能完全隔断。 在凹陷的窗户处, 留有一道空隙。 因?此,楼上房间的气味, 很容易就扩散来了宋冥的房间。 宋冥蹙起眉, 正欲发消息通知齐昭海。楼上房间里,一声令人肝胆俱裂的尖叫, 便刺破长夜。 不用再确认,肯定出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宋冥立刻起身, 推开门往楼上赶。 同样在那个房间门外的,还有也听到了?尖叫声的齐昭海。 齐昭海:「你也听到了??」 宋冥嘆了?口?气:「不只是听到,而且是闻到。」 「闻到?」齐昭海刚疑惑地皱了?一下眉, 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门开的那一瞬间, 熏天的尸臭味扑面而来, 让他几欲作呕。紧接着,面色惨白如纸的清扫阿姨夺门而出。 清扫阿姨冲出来后?, 便扶着墙,「哇」地一声吐了?。 她吐得?昏天黑地,两眼发黑,连腰骨都?直不起来。然而,那长满老茧的手指,却依然颤抖着指向门内:「里面……呕……有尸体……」 齐昭海冲进门去。 臭不可闻的酸腐气息, 顷刻间充斥满他的鼻腔。 这种?腐败气味,来源于一具刚被从床底拖出来的尸体。尸体已经严重腐烂, 身上还被裹着一层层厚实的塑料布,宛如一个被丝线层层束缚的虫茧,只能勉勉强强看得?出一个大概的人形。 要不是包裹尸身的塑料布,被清洁阿姨拉开了?一点,这股尸臭味是很难传出来的。 兇手用心良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齐昭海看着那具尸体,太?阳穴突突地跳。好半晌,他认命地发出一声嘆息。 得?了?,今晚别想睡安稳觉了?。 老老实实加班吧。 . 但,齐队长自愿加班,不意味着每个人都?有自愿加班的觉悟。 随队法医刚回到家合衣躺下,就被强行从床上挖起来,再次出外勤。过来宾馆的时候,他的眼睛红得?能滴血,里头全是血丝。 那怨气,强得?能养邪剑仙。 以至于法医在说尸检结果?的时候,都?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死者男,二十八岁,死亡时间在三天之前,死后?同样被人用锐器阉.割了?……这地方是不是克男人,今天都?已经第?二个了?,还都?是中毒的。」 「有可能是同一个兇手。」齐昭海说。 齐昭海看着法医阴沉得?快滴水的脸,感觉他已经在心里,把兇手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千万遍。 法医在心里骂完,接着说道:「死者面容呈樱桃红色,口?中有苦杏仁味……死因?疑似氰.化物中毒。你们发现的上一具尸体,毒物检测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如果?是同一个兇手所为,可能也是氰.化物中毒。」 在这个对药物有管控的社会,毒物并不容易弄到手。 兇手能得?到一种?毒物,已属不易。 这两个现场的共性不少,都?有酒杯。估计兇手这次也是对酒水投毒,致使死者死亡。 然而,除了?对尸体的处理方式不一样,现场之间还是存在差别的。 最?重要的一点差别在于,死者的身份证明?和手机都?还在——可能是因?为死者早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已然经过身份登记,哪怕兇手后?来再丢弃这些物件,也没有意义。 正因?如此,这个死者的身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确认。 「死者名叫冯岱,于四天前的下午,在这家宾馆登记入住,死前特意吩咐过清洁阿姨不要进来收拾。然后?,就一个人上了?楼,也不要人帮他提行李。」樊甜恬做完走访工作后?,总结道。 从那以后?,冯岱就再也没有踏出半步。 直到他安静地腐化成一具尸体,才终于重见天日。 齐昭海低下头,他几乎难以把眼前这张腐化肿胀的面孔,跟证件照上那个白净的年轻人联繫起来。 既然死者冯岱不曾出门过,除非他是自己把毒带进屋里的。否则,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兇手进门过。 齐昭海抬眼看向房门,却见宋冥已站在门把手前。 宋冥在他们留意尸检结果?时,已经先?行察看过这扇房门。她察看得?颇为仔细:「房门完好,无?暴力损毁的痕迹,应该是和平进入的。显然,兇手和死者冯岱属于熟人关系,死者并不提防兇手。跟我们发现的第?一个死者一样。」 更何况,宾馆的房间是非常私人的空间。 冯岱连清洁工都?不让进房间,却愿意允许兇手入内,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确实,死者对杀他们的人没有提防。」法医同意宋冥的看法,并且根据初步尸检得?到的结果?,给出了?另一个佐证:「死者生前,应该存活过一段时间,周围有挣扎的痕迹。但是现场没有搏斗痕迹。不止这个,早些时候发现的那个死者身上,也都?没有抵抗伤。」 综合考虑这些线索,绝对是熟人作案。 没有别的可能。 齐昭海叫来负责宾馆管理的经理,问他:「这期间,有谁进来过?」 经理想了?想,而后?摇头。 「没人来?」齐昭海蓦地皱起断眉。 他不禁开始反思。难不成,他们之前对他杀的预设有误?两起兇杀案,不是同一个兇手所为,这次真的是死者自己把毒物带回房间,然后?服下的? 见他误会,宾馆的经理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并不知道这间房间的进出情况。」 「为什么?你们不是有监控吗?」 齐昭海指着房间门外不远处,墙上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据我所知,这种?监控摄像头是可活动的,正常情况下,应该能拍到房间门口?的状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齐昭海面色冷肃。 宾馆的人,莫不是在有意隐瞒? 在齐队长强劲的威压下,宾馆经理战战兢兢。他低着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欲哭无?泪:「不是我们拍不到,是这个客人很注重隐私性。他不想被拍到,所以入住时,特意跟我们提了?这个要求。」 话?罢,经理还拉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她就是当日值勤的前台。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问她。」 小?姑娘紧张地点头:「客人确实是这么说的。他在办理入住的时候,既不要客房服务,不让清洁人员进屋,还不能让监控拍到……要求特别多?,所以我印象很深刻,现在过了?几天还记得?。当时,这个监控的问题我不敢做主,还是得?到经理允许之后?,才敢答覆他的。」 齐昭海瞥了?那瘦瘦小?小?的前台一眼:「就这么关了?监控,你们不怕出事吗?」 「怕……」前台姑娘的声音微如蚊吶。 她鼻尖一红,说着说着,都?快要哭出来了?:「但是我们宾馆地方这么偏,一年到头来不了?几个客人,每个月帐面上都?在亏钱。我已经被拖欠一个月工资了?,我怕再这样下去,宾馆还没等到出事就倒闭了?。」 之所以无?底线地满足客人的要求,实在是生活所迫。 非她所愿。 要不然,谁想大半夜的,忍痛离开温暖的被窝,被警.察叫过来问话?呀? 齐昭海对此深表理解。 并且十分同情。 山中的气温比城市里的还低,一入夜,那冷风就嗖嗖地往人衣服里钻,不冻得?人全身失去知觉,誓不罢休。 齐昭海相信,就算是能从脑门儿上扫出敬业福的劳模,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之下,也不会有多?么热爱加班:「除了?不愿意房间被监控拍到,不让客房服务的人进门,他还说了?什么?」 前台沉思片刻:「客人还说,过会儿会有人来找他,如果?有人来问,让我们给指个路。」 齐昭海:「之后?呢?来人了?吗?」 「来倒是来了?。」前台小?姑娘神色复杂,「但她整个人也是包裹得?严严实实,有电梯不坐,非要走楼梯,只因?为楼梯间里没有监控。」 齐昭海若有所思。 看来,这还是一次秘密会面。 无?论是兇手和死者冯岱,都?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见面的事情。 关系熟悉到了?堪称亲近的地步,却一点都?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地下情吗?齐昭海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脑子不知不觉联想到了?宋冥说的情杀。 他赶紧住脑。 由于兇手杀害这个死者的时间,比之前郊外发现的那个死者更早,这次很可能是兇手的初次杀人。 这意味着,因?为兇手作案更生疏,所以留下的证据更有价值。 . 警方对房间的勘察还未结束。 齐昭海的目光,定格在房间地毯之上,久久没有挪开。 这家宾馆所提供的房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几乎整个房间的地面上,都?铺着一块用料非常扎实的地毯。这类地毯虽然舒适保暖,却极容易沾灰,难以清理,一向让人又爱又恨。 然而在证据的保存上,这块地毯的表现,却异常优异。 地毯上的长毛粘住了?微量证据,也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在案发时被外力塑造出的形态—— 不止有尸体压出的压痕,以及清洁阿姨将?起从床下拖出来的拖拽痕。 还有半道长条状的痕迹。 这道痕迹,比另外两种?痕迹形成的时间更早,宽度与死者的体宽恰好相符。 齐昭海脑中很快有了?画面:「冯岱在毒发后?,挣扎着摔下床,在这块地毯上爬行过一段时间。他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求救。奇怪的是,冯岱爬行的方向居然不是房门,而是……」 他抬眼,顺着死者冯岱爬行轨迹的终点看去。 那里,放着一张沙发椅。 显然冯岱毒发之时,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彼时,那个人正舒舒服服地陷在那张沙发椅里,唇角盈盈含笑。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里,波光流转,有情有艷,唯独对死者濒死的唿救视而不见。 除却冰冷,别无?他物。 她是眼睁睁地,看着死者咽气的。 第114章 荒野尸啼5 「在场的那个人, 就是兇手。」 齐昭海从那张沙发椅的坐垫上?,找到了一根女人的长捲髮: 「然?而,怪就怪在这里。死者冯岱中毒以后,自知危在旦夕, 可他非但?没有远离兇手, 反倒手脚并用地向沙发椅爬过去,向她求救。」 兇手一心想要他死, 又怎么会出手救人呢? 冯岱的唿救, 仿佛一个?笑话。 冯岱的行李箱里,有一打?他的名片, 上?面显示,他拥有一份无论是薪酬还是待遇都很不错的工作。有这份工作的人, 不管横看竖看,都不像是脑子有缺陷的。 齐昭海拈起?一张名片,瞧了瞧:「脑力工作者啊。以冯岱的智商, 大概不会傻到向一个?要杀他的人求助。」 「说明他不相信, 兇手要害他。」 宋冥低声道。 兇手究竟具有怎样的魅力, 能够让两个?死者,先后以为她完全无辜, 最后毫无戒心地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对此,宋冥觉得颇有意思。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这个?兇手一面了。 宋冥微眯起?眼,用?镊子夹起?那根长捲髮,小心地放进证物袋里。 「感?谢这根头髮, 我们在侧写?以外,又多了一条关于兇手的线索。」宋冥隔着透明的证物袋, 观察着兇手遗落在此的髮丝:「是真发,发质很好,光泽度很不错。这根捲髮的主人,平时应该很注重打?理头髮。」 「我觉得我们明天排查兇手,不用?费多大力气了。」齐昭海苦中作乐。 从家境、年龄到外貌特徵一应俱全。 还找不到就怪了。 恰在此时,他看见宋冥走到沙发椅边,微微屈膝,将视线逐渐调整到,和?坐在椅子上?的人基本齐平:「学姐,你在做什么?」 「我想要知道,兇手在想什么。」宋冥答,「选择情杀作为作案动机的兇手,定然?极其重视感?情。我很好奇,当她坐在这把?椅子上?,看着死者冯岱向她爬过来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是復仇的愉悦吗? 还是更加晦涩,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 当视线调整完毕后,宋冥望向床脚下。□□虽是剧毒,但?冯岱服用?量应该不算很多。因此在毒发后,他依然?挣扎了一段时间,把?地毯弄得骯脏凌乱。 □□急性中毒的症状很剧烈,中毒者先是视力模煳,而后心悸噁心,呕吐不止。 兇手旁观着,冯岱生命的最后时刻。 尽管,她置之不理的举动颇为漠然?,然?而兇手的内心,很难和?表面上?一样平静。 长而柔亮的捲髮缠绕在指尖,兇手的心脏,却被酸涩的液体填充腐蚀。复杂浓烈的爱,跟铭心刻骨的恨,从未如此清晰地交织在一起?,以心如刀绞的痛楚,提醒着她—— 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曾经与她相爱过。 兇手见过冯岱最好的样子。 与她恋爱时的冯岱衣冠楚楚,一表人才?,最擅长使用?甜言蜜语讨好她,用?高?昂的赠礼取悦她,哄骗出她心中的爱意。 却同样也是冯岱,让她知道了,由深情到薄情的转变,原来只需要短短一瞬间。 短暂到,让她猝不及防。 「□□哪怕只是接触和?吸入,都有可能使人中毒,」宋冥眸底晦暝,「兇手是不顾性命地想要杀死他们,哪怕同归于尽,她也毫不在乎。」 兇手的杀心是很决绝的,但?这个?杀意是因爱而起?。 在看到昔日的无情人,而今却在生死面前,一改薄情寡义?的嘴脸,向她毫无尊严地卑微求助,诉说爱意,她很难不动容。 只是,内心动容,不意味着会放过死者。 恰恰相反。 她的杀心可能更强。 「我知道,情杀案很多都是同归于尽。」齐昭海对此有所了解:「因为有些兇手觉得,他们在现实里爱而不得,但?如果杀了人再自杀,就能和?他们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到地底做一对阴间鸳鸯。」 兇手下毒之后,依然?停留在房间里,或许是出于对死者是否断气的确认。 但?也许,不止如此。 「有没有一种可能,兇手早已拿捏好了冯岱会向她求助,而且她本身还在乎冯岱的爱……」宋冥的桃花眼由于半眯着,而显得上?扬的眼尾格外细长。她手指轻轻在证物袋上?敲着,仿佛从那根纤细捲曲的髮丝上?,获得了某种沟通兇手的连结: 「……她留下来,是为了听冯岱说爱她。」 霎时间,齐昭海后颈一寒。 他背后不受控制地,冒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种怪异感?,让齐昭海觉得荒谬又讽刺。浓烈到让人出现杀机的,居然?不是恨,而是比恨意更加强烈的,几乎到达了极点的爱。 而兇手明白,畏惧比爱意本身,更能逼一个?人说爱。 只是那样得到的,是真正的爱吗? 必不可能。 兇手玩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她在欺骗她自己?,死者却的的确确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齐昭海提出疑点:「如果兇手是为了爱,才?杀死冯岱的。那么,我们在郊外丛林那边发现的,另外一个?死者呢,她杀这个?人也是为了爱吗?兇手爱的对象,怎么就那么宽泛?只要跟她有过情史的人,她都在意?」 宋冥轻声启唇:「因为兇手需要的是爱本身,而非特定哪一个?人的爱。」 她对爱,不对人。 兇手美则美矣,却如同一句空洞的人偶,需要大量爱意,来填补她空洞的灵魂。 爱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如雨露,如氧气。 当兇手得不到爱的时候,她就会向外索取,而索取的对象,则是曾经给出过丰盈爱意,却将这些爱意顷刻间抽走的人。相较于说兇手爱他们,不如说在兇手心里,他们不过是爱的供给方。 爱人只能有一个?。 但?供给方,自然?多多益善。 「真可怕。」齐昭海摇着头,发自内心地感?慨,而后他话锋一转,「但?是,难道兇手不会再找其他人吗?没了那些前男友,依然?会有人爱她啊,为什么非要跟这些人纠缠不清,赔上?自己?的性命和?前途,只为听他们说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因为她发现,她正在衰老。」宋冥说 这对重视外貌,擅长以外貌为诱饵,钓取别人爱慕的兇手,犹如一个?诅咒。 一个?无法撤销的,永恆的诅咒。 宋冥的话音轻烟似的掠过,犹如一声嘆息:「兇手对自己?的外貌,一定是极其敏感?的。然?而,再好的保养,都无法彻底抹去岁月的痕迹。她觉得,她已经无法得到其他人的爱了。」 但?她对爱的渴求,从未如此勐烈。 因而,兇手只能从旧人身上?下手。藉助她在这些人的记忆里,曾经留下的青春年华,来换取可供她利用?的信任和?旧情,方便她—— 以恐惧为利刃,以死亡为恫吓。 收割爱的恶果。 . 现在警方最能确定的,是兇手在死者的人际关系网,一定占据或曾经占据过重要的位置。 他们发现的第?一个?死者身份不明,距离调查出来需要时间,不好查此人的社会关系。而现在这个?死者的身份,已经无比明确了,要查起?来,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齐昭海叫来樊甜恬,吩咐她:「去查查死者冯岱的社会关系网,把?他的前女友都列一张表出来。看看他的关系网里,有没有男女关系方面的问题?」 那阉.割,估计还是事出有因。 如果兇手只图爱意,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樊甜恬猫叫似的应了一声:「好的,我马上?去办。」 随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法医的毒理检测报告姗姗来迟。具体的检测内容,是两个?死亡现场发现的酒杯和?两具尸体。 毒物检测结果显示,两个?酒杯中,均发现了少量□□残留物。 也确认死者死于□□中毒。 而服用?□□,口?腔会产生强烈的灼烧感?,这也是为什么兇手要用?酒来掩饰这种毒药。 「按照遇害的时间顺序,我们姑且把?在这个?宾馆里发现的冯岱,称为第?一具尸体,而将在郊外森林里发现的尸体,称为第?二具。」 齐昭海一页页翻动着检测报告:「看来,第?一具尸体的第?一现场,是宾馆房间无疑。第?二个?死者的遇害地点却不在车里,在画板和?桌椅旁边。兇手大概是先骗死者喝下带毒的酒,将死者毒死之后,再将其挪进车辆内,进行焚烧的。」 宋冥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贊同:「确认是□□中毒,应该能再缩小许多排查范围吧?」 「可以,」齐昭海说,「但?也不会很多。」 「为什么?氰.化物不是被严格管控的药物吗?」宋冥蹙起?眉。 「唉,是严格管控没错,但?有的时候,哪怕有颗想拦的心,也是真的拦不住。很多食物里都有氰.化物。比如,竹笋、木薯类食物,还有很多水果的种子里,都含有这种物质。就像我们平时吃的苹果,它的籽里面,就能提取出氰.化物。」 齐昭海无奈地耸了下肩膀:「而且很多机构或者学校的化学药物,管理措施有很大差别,有的十分严格,有的就非常随意。这个?小镇里的学校就很小,管理不可能要求有多规范。」 只要能进有这种药物的学校,或者掌握一点提炼技巧,都可能得到氰.化物。 所以,缩不了太大范围。 等到他们说完以后,法医拿出其中的一份报告,放到他们面前,语气严肃地加以强调:「我想,你们该看看这个?。」 法医特别指出的那份报告,关于两具尸体的血液中,所含有的毒物浓度。 令人诧异的是,哪怕两个?死者被哄骗喝下的,同样是一杯酒水的量,尸体中的毒物浓度却并不相同——很显然?,兇手在故意调控毒物的占比。 她的作案手法升级了。 第115章 荒野尸啼6 尽管, 那作案手法的升级,看起来像是反向升级。 第二个死者相比起第一个死者,血液中的毒物含量,居然不?增反降了。这也就意?味着, 兇手对他的掌控力?随之变弱, 死者更有可能侥倖逃脱。 兇手为什么要削弱自己的掌控力?? 她仅仅是第二次作案,就已经对自己的能力自信至此了? 石延抓抓后脑勺, 百思不?得?其解:「兇手这是在搞什么鬼啊?一般的作案手法升级, 难道不?应该把风险降到更低才对吗?她难不?成,想玩猫抓老鼠?」 虽然让受害者苟延残喘, 有一定反抗能?力?,却无论怎么反抗, 都逃不?出手掌心这件事,有的兇手确实喜欢。 但,本案兇手有这个能?力?吗? 如果有这个能?力?, 她怎么会?连正面?交锋都不?敢, 只能?通过下毒这种方式, 来谋害死者。 石延一头雾水,齐昭海却内心瞭然。 兇手这个离谱的操作, 倘若单独来看?,正常人估计都不?太能?想明白。然而,结合上宋冥刚才的分析,这一转变,突然就好理解了很多。 这主要是因为,驱使兇手杀人的动机, 不?同于一般兇杀案。 兇手想通过作案获得?的,不?是被害人死亡这个目的, 也不?是负面?情感的发泄,而是想听死者临死时,从口中诉说出的对她的爱。她的目的,只有在被害人从中毒到死亡这个阶段里,才能?取得?。 为此,她自然要把这个阶段的时间,尽可能?地延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以便增加她的作案收穫。 齐昭海解释完,见天色竟已翻泛上了淡淡的月白。他顿觉愧疚,他带人住在这个宾馆的本意?,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没想到又让队里的人忙活了一夜。 「手头的事做完了,大家就赶紧回去?,抓紧休息休息,保存体力?。天亮以后,还要进行筛查。」他看?了一下时间,招唿道。 手机上,他哥已经把有关记忆恢復的方法和联繫人发来了,齐昭海将其发给宋冥。 然而再?抬起头时,宋冥已经不?见了。 . 宋冥回到了她的房间内。 谢天谢地,封上那道与案发房间相通的缝隙,并且在房内喷遍空气清新剂后,那股来自腐尸的恶臭总算被盖住了。 其实,宋冥此时在精神上,已经极度疲惫了。她双眼酸涩发肿,倒在宾馆柔软的床褥上,一根心弦却始终死死地绷着,神经拉扯到隐隐作痛。 母亲留下的信託资金,手续已经办理完毕。这个月的金额,连同她成年?后未能?够成功交付的钱数,一併到帐,宋冥的卡里一下子多了一大笔钱。 但是这笔金额,并未带给宋冥丝毫安全感。 她知道,继父绝不?会?善罢甘休。 继父在心理谘询师这一岗位上,有着几十年?的从业经歷,他的关系脉络,想必已经渗透进了云程市的心理学行业的绝大部分。宋冥担心,继父有可能?在她的记忆治疗上动手脚。 事已至此,他们关系已彻底决裂。 以继父低劣的人品,宋冥毫不?怀疑,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然而,宋冥也不?能?坐以待毙。 因为休息严重不?足,宋冥的心脏突然不?规律地快速跳动着,带出隐约的刺痛。她意?识到,她必须动起来,做点什么事情了。 宋冥按住突发状况的心口,神色淡漠。 她强撑着一丝精力?,向齐昭海转发过来的几个联繫人发送去?聊天申请,这才终于勉强逼自己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 宋冥这次沉睡,时长只有短短的一个多小?时。 一个小?时后,天光大亮。 迎接他们警方的,依然是一场恶战。 小?镇里的常住人口不?多,目前他们所掌握到的兇手信息又极多,所以筛查任务实践起来,非常容易。 「查到了,小?镇里唯一符合兇手特徵的只有一个。」 樊甜恬流利地汇报结果:「她的名字叫温羽媛,曾经是附近一所小?学的科学老师,上个月因为衣着过分暴露性感,遭学生家长举报多次,最终被学校辞退。她会?一点化学知识,离职前,她曾任职的小?学里,正在进行每天给学生提供苹果的活动,所以她有机会?得?到足够多的苹果籽……」 辞退事件,让温羽媛失去?了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也成为了杀人案的导火索。 失去?工作,意?味着失去?很多社交机会?。 她接触到新的异性的概率更少了,加上意?识到衰老,便对自己的寻爱更没自信。于是兜兜转转,回来找前男友开?刀。 「真不?错,都了解清楚了。」齐昭海对樊甜恬的效率,感到十分满意?,因此他即刻站起来,准备动身,「那还等着干什么,我?们走吧?」 齐昭海刚要叫人出发,回头却发现,樊甜恬还站在原地,没挪步子。 「怎么了?」齐昭海问。 樊甜恬捏着袖子,声音越说越小?:「虽然嫌疑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下来了,而且全镇就只有她一个人的特徵,是和兇手基本吻合的,但是……但是……」 齐昭海一皱眉头:「但是什么?大声点说。」 「出了一个问题。」樊甜恬弱弱地竖起一根手指:「我?昨天查了第一个死者冯岱,发现冯岱和温羽媛没有情感上的关联,一点都没有。而且冯岱已经成婚,家里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齐昭海蓦地一顿。 难道,宋冥的侧写?出错了? 感情上的纠纷,是她侧写?中最关键的一环。倘若没有这一点,情杀的动机不?成立,那么宋冥揣测兇手心理的基础,将土崩瓦解。 宋冥也微微蹙起了眉。 她的侧写?,都是基于现场发现的线索,综合得?出的,按理说应该不?可能?有误才是。 这一次,究竟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管了,等我?们回去?之后,再?仔细调查一下这个冯岱。这两人见个面?跟做贼似的,没准真是地下情呢。」齐昭海决定不?再?多耽搁时间,说走就走:「现在,咱们先?去?会?会?看?这个温羽媛。」 他很好奇,这个能?够让所有被害人都毫无戒心的人,到底长成什么样。 这城镇很小?,走起来毫不?费力?。 经过几个沿街叫卖新鲜海产和干货的小?摊,再?绕过几条被挂在绳上晾晒的干鱼,他们就在淡淡的海腥味里,到达了一栋低矮半旧的小?楼跟前。 温羽媛正站在二楼,往晾衣绳上,晾晒刚洗好的衣裙和被单。 不?得?不?说—— 她确实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当那束溶金似的晨光,倾泻在她蓬松迷人的长捲髮上时,尤其如此。 温羽媛沐浴在晨曦下,细腻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莹白如玉的光泽。她口中哼唱着轻快的曲调,长髮捲曲着,从耳边垂落下来,分出几缕搭在白皙的锁骨上。微风抚动间,丝丝缕缕,牵萦着心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没有人能?够否认她的美,正如无人可抵挡她周身散发出的魅力?。 宛如美神降世,男女通杀。 母胎单身的石延看?见她,脸没一会?儿就红透了。石延用手肘悄悄地捅了捅樊甜恬,支支吾吾地问:「这个嫌疑人……多少岁了?」 樊甜恬对刚和嫌疑人打?了个照面?,就被嫌疑人迷得?七荤八素的石延,非常嫌弃。她往旁边急退几步,跟石延扯开?一段距离: 「温羽媛,现年?二十八。」 「已经二十八岁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啊。」石延的两颗眼珠子,就跟长在温羽媛身上似的,扣都扣不?下来:「为什么宋小?姐昨晚说,兇手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啊?这个嫌疑人二十八岁,也不?老啊。」 「我?还没二十五岁,就已经被卖护肤品的人拉着,叫我?要抗初老了。」樊甜恬白他一眼,懒得?计较。 谈话间,温羽媛风姿绰约地走了下来。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举手投足间迷倒一片的感觉。因为,当温羽媛的视线,扫过石延看?她看?得?发直的一双眼睛时,她那双妩媚的眼,刻意?多停了几秒钟时间。 丰满的唇瓣弯起,将弧度勾勒得?更加分明。 如果在场这些男性看?到的,只是一层对美的朦胧的感觉。那么身为女性的宋冥和樊甜恬,看?到的就更多了—— 温羽媛非常善于展现自己的美。 她所展现出来的美丽,只有一部分是天生的,更多的来自后天扬长的避短。 修饰身形的收腰长裙,修饰脸庞的碎发……最让人震惊的,是现在这种人们刚睡醒起床的时间,她竟然已经化上了全妆。温羽媛是为目光而生的人,为了始终保持吸睛的状态,她可谓是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 但即便如此,宋冥还是看?见了,被她掩盖在厚厚粉底液下的眼角细纹。 这些皱纹极细极淡。 寻常人不?见得?能?看?得?出差别?。 然而,如果是极度注意?容颜的兇手,这些皱纹对她来说,无异于惊天霹雳。 「你的眼角……」宋冥话刚说到一半,故意?戛然而止,薄唇抿作细细的一线。 温羽媛的笑意?凝住了。 她瞳孔迅速收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温羽媛仿佛触电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挽过一缕捲髮,遮住眼角。与此同时,温羽媛脸庞的角度也随之调整,将那几条眼尾纹,悄无声息地隐藏进旁人看?不?到的阴影里。 这些细微之举,恰恰表现出她极其担心,这几根象徵衰老的皱纹,会?被人看?见。 她是知道这些细纹的。 不?仅知道,而且明显对此非常在意?。 宋冥心下渐渐有了几分确定。她对温羽媛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你的眼角只是沾到了些脏东西而已,没事的,你依然很漂亮。」 温羽媛的表情还未从僵硬中恢復,但她还是风情万种地一笑:「多谢。」 只是那目光扫过的,远不?止宋冥。 那眼波,柔软如春水飞花,脉脉含情地从这次前来的警员们脸上,逐一掠过。特别?是,当看?见站在宋冥身旁的齐队长时,温羽媛对其更是特别?关照。 注视齐昭海的目光,比看?其他警员的,加起来都长。 无奈,齐队长早已心有所属。 在这泼天的美色面?前,端得?是油盐不?进,目不?斜视。 「你就是温羽媛吧?」齐昭海亮出警官证:「昨天,也就是2月21日,下午的三点到四?点,你在哪里?」 第116章 荒野尸啼7 2月21日下午的三四点, 是第二个死者在郊外树林里遇害的时间。 「我还能在哪儿?我现在丢了工作,没地方去,自然只能是一个人在家啦。」温羽媛进了屋,往软绵绵的沙发上一靠, 语气里含着三分幽怨: 「喏, 被举报的,就是我身上现在穿的这件裙子。」 她一句话转移走了注意力。 宋冥于是略微垂眸, 多看了那身裙子一眼?。 这件裙子的设计很有新意, 垂坠感极好的裙摆,走动时有如波浪绽开?。然而, 领口设计不是低胸,裙长?也过了膝盖, 只是稍微紧身了些,勾勒出衣料包裹下玲珑有致的身材…… 距离家长?举报的「过分暴露」,明?显存在差距。 因为这件裙子被辞退, 无疑有点冤。 宋冥怀疑, 衣着暴露这个理由, 只是学校为了辞掉而她找的藉口,并非真正的原因。 短短几秒钟时间, 宋冥的心思已经绕着那身裙子转了一圈,齐昭海的心,则仍然在案子上。 「有人能给你证明?吗?」齐昭海问。 「警官,我独居啊,怎么可能会有人可以给我证明??」温羽媛咯咯笑着,说:「有人敢给我证明?, 我还不敢要呢。」 「行,那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齐昭海在本子上记录。 温羽媛微微皱了下眉。 她似乎知道, 这句话?对她的处境不利。 「我有点困了,不想动,就不给你们倒水了。」温羽媛猫一样蜷在沙发上,慵懒地用手?掩住唇,打了个哈欠:「客厅冰箱里有饮料,要喝自己拿。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 她既然这么说了,齐昭海也不跟她客气。齐昭海在手?机上调出冯岱的证件照:「你认识冯岱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温羽媛垂眸瞟了一眼?,而后很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他?是谁?不认识。」 是谎话?。 宋冥瞳孔深了几许。 温羽媛回?答时,单肩耸动了一下。极细微的小动作,显现出她对这句话?的不自信。 齐昭海接收到?宋冥的信号。他?双眼?直视着温羽媛,咄咄逼人地施压:「你再看清楚一点,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吗?你要知道,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记录在案,成为证词……」 温羽媛原本还保持着注意力,跟齐昭海对视。 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转移了。 那盈盈流转的眼?波陡然定住,笑意与睏倦极速褪去,苍白地,颤抖地,直直望向齐昭海的后方。 那双极具收缩的瞳孔中,充塞着惊恐。 剎那间,齐昭海意识到?什?么。 他?勐然回?头—— 他?们的身后,是温羽媛家与走廊相通的窗户。畸形的不锈钢窗框无法合拢,与边缘形成了一道半圆形的微小夹缝。 夹缝之间,一个黑白相间的球状物顽固地黏在那里,间或转过一轮。 那是人的眼?睛! 一只贪婪的,往房内窥视的眼?睛。 温羽媛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惊恐地往沙发里缩去,瑟缩着,从?嗓子眼?中,爆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 下一刻,那只眼?球消失了。窗外的偷窥者见势不妙,慌忙想逃。 不料齐昭海比他?更快。 齐昭海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把偷窥者摁倒在地,让他?那双爱非法窥视他?人的眼?睛,只能无情地亲吻大地。 「哟,当着警.察的面,看完了人还想跑啊。我告诉你,没门儿。」齐昭海随即发现,偷窥者手?里居然还拿着手?机。他?嘴角的笑容突然扩大了,笑纹里带了些痞气:「还偷拍啊,胆子真肥。」 偷窥不犯法,但?偷拍可就犯法了。 齐昭海薅住偷窥者的衣领,拎鸡崽似的,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既然来了,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 对这个偷窥者的审讯,没有一点新鲜感。 偷窥者的长?相,就非常符合世人对他?这种人的想像,贼眉鼠眼?。而他?进市局审讯室里,刚一张嘴,就是偷窥狂的经典开?场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警官,你能理解的是吧?」 齐昭海表示,他?不理解。 这种以非法方式来满足的窥私慾,他?真的一点也无法理解。 偷窥者见这招万能反问行不通,又摆出一副弱者的可怜模样,向警方连连告饶:「哎呦,警官们,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事儿让人知道了多不好。我孩子还在学校里,怕被人排挤呢。你们就发发善心,通融一下,可不可以?」 他?这一整套花招玩得太?熟稔,实在不像是第一次用。 这次和齐昭海合作审讯的,是简尧副队。他?查了这人的资料,摇摇头,压低声音:「这个人,不是第一次因为偷窥偷拍被抓。至少是二进宫了。」 「怪不得呢,业务这么熟练。」齐昭海恍然。 老偷拍惯犯了。 偷拍虽然是非法的,但?是被给予的行政处罚很轻。情节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被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再加五百罚款。 因为知道警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偷窥者一点都没把这处罚放在眼?里。 偷窥者进了警局,就跟回?到?自己家里似的,轻松又自在,他?甚至还试图跟警方打听:「我们家隔壁那个温羽媛,是犯啥事了啊?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做不出坏事来吧?」 他?说这话?时,两颗漆黑的眼?珠子滴熘熘乱转,活像阴沟里的老鼠在寻找吃食。 齐昭海沉着脸回?绝:「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什?么不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在窗外听到?,你们在说什?么2月21号下午呢。」偷拍者说得津津有味,要是手?头有包瓜子,他?估计都得嗑起?来:「哎,是不是在问她,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啊?有人在这个时间死了吗?」 齐昭海一言不发,脸色愈加阴沉。 他?没有想到?,这个偷窥者居然已经听到?了这么多。 「要是需要不在场证明?,我能给她证明?。」偷窥者信誓旦旦:「2月21号下午,温羽媛就待在她卧室里,坐在那张床上,玩手?机呢。」 简副队提醒:「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偷窥者大言不惭:「我看到?了。」 齐昭海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反问:「你也说了,温羽媛是在她自己家里玩手?机的,那你是怎么看到?的?」 偷窥者面容猥.琐地一笑:「她卧室的墙上有个洞,一点点大,跟我家客厅相通。她平时拿窗帘挡着,有时候窗帘没遮严实,就能看到?一些。」 齐昭海:「……」 啧,偷窥客厅就算了,还偷窥人房间。这个偷窥狂真的是一点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偷拍怎么就判得那么轻呢? 齐昭海现在突然有一种,想把这个人抓进去蹲局子的冲动。 可惜按照这个法律,关是关不了多久的。直到?被送去拘留时,偷窥者还在回?味:「她当时拉着帘子,坐在床上的身段,那个美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 有这个偷窥者作证,温羽媛的不在场证明?算是立住了。 但?现在,局势变得更加麻烦。 实际上的调查结果?,跟心理侧写出现了一定偏移。唯一能够确定的嫌疑人温羽媛身上,却缺少了两样最关键的东西。 一是不在场证明?,意味着她缺乏作案时间。二是与死者冯岱缺乏直接的关系,使她缺乏作案动机。 一切变得非常棘手?。 即便樊甜恬回?来以后,立刻进行了冯岱相关的走访调查,情况也没有变得更好。 「不管是亲朋好友、同事,还是街坊邻居,都说冯岱是一个很正派的人,一有时间就回?家陪老婆孩子。」樊甜恬一回?来,就精疲力尽地瘫在椅子上:「技侦把他?手?机里所有的数据都恢復了。他?手?机里主要是工作电话?,没有和温羽媛的通话?记录。」 不管她怎么问,周围人都无比一致地认为,冯岱是个有口皆碑的好人。 跟那种该被阉.割的负心汉,天差地别。 糟糕,真糟糕。 宋冥的眉心越颦越紧,然而復盘整个测写过程,她并没有发现明?显错误的地方,应该不会偏差得这么离谱啊。 莫非,出问题的不是这个侧写,而是其他?环节? 但?……能是什?么地方呢? 齐昭海见她愁眉不展,禁不住问:「有什?么不对?」 宋冥:「温羽媛在看到?偷窥者的时候,惊恐的表情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一般人受到?刺激源的刺激之后,所产生的微表情,只是一闪即逝的,她那个表情,不是微表情。」 就算反射弧再长?,微表情出现的时间,也不可能这么长?。 这么长?时间的惊恐,反倒显得假了。 齐昭海琢磨了一下:「故意做出来的表情吗?你说有没有可能,温羽媛早就知道有人在那里,她装成那个惊慌的样子,是为了故意引我们过去抓人?」 宋冥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但?这个猜想缺乏证据,还不能使人信服。 「别纠结了,心理侧写又不是什?么超能力,没办法百分百确定才正常。而且,我们肯定还有一些没发现的证据。」齐昭海安慰她:「我们等下要开?个会,汇总一下目前的进展。你要一起?来吗?」 他?走进会议室里,拉上窗帘,把马上会用到?的幻灯片投影仪事先打开?,为开?会做准备。 随着开?关按下,仪器上绿灯亮起?。 捲起?来的白色幕布被匀速放下,一束光从?仪器中迸出,穿透黑暗,将幻灯片中的内容悉数投影在幕布之上。 幕布被照亮的那一刻,宋冥清晰地听到?,脑海中响起?了清脆的破碎声。 仿佛有什?么阻碍思路的东西,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她豁然开?朗,灵感迸发。 「这次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我要去验证一个猜想。」宋冥人刚到?会议室门口,突然扭身往回?走:「对了,等下能帮我把那个偷窥的人叫回?来吗?我有些事情想确认一下。」 齐昭海一脸茫然:「学姐,你干什?么去?」 宋冥回?眸,朝他?浅浅一笑:「我可能知道,温羽媛的不在场证明?,是怎么做到?的了。」 第117章 荒野尸啼8 那偷窥者刚在去往看守所的路上走了一半, 就被警员押着折返回来。他整个人?都是惴惴不安的。 因为他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他再回来一次。 早已经等候在市局门口的警员,把战战兢兢的偷窥者,带到了一个办公室隔间门口。房间的门严严实实地关着, 一丝缝隙也不留, 然而门上却开了一个圆形的小孔。 孔的大小,恰好能容纳一只眼睛。 偷窥者正对着这扇门, 摸不着头脑时, 突然听见警员对他道?:「去看看,然后告诉我, 这个房间里面?是谁?」 让偷窥者来窥视,这很专业对口。 偷窥者自认偷窥他人?十几?年, 还?是第一次在警察局里,光明正大地偷窥。 偷窥者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把一只?眼睛贴在洞口,使劲往里瞧, 只?见光线昏暗的房间之中, 无比清晰地显现?出一个女子的轮廓。女子坐在办公桌前, 手上拿着手机在玩,屏幕的幽幽光亮, 照亮了她素净白皙的面?庞。 偷窥者只?花了少许时间,便立刻认出此人?的身份,他忙不迭地回答:「是你们队里那个……穿蓝色大衣的宋顾问。」 他自认这个答案准确无误,却不曾想,耳边传来了一声清晰的轻笑。 那笑声好?似碎冰相撞,清冷凛冽: 「你转过?头来, 看看我。如果里面?的那个是宋顾问,那我是谁?」 偷窥者由于对自己的答案极其自信, 于是从这话里,无中生有地听出了嘲弄之意。他恼羞成怒,应声转头。 却在那一瞬间,狠狠吃了一惊。 眼前的人?,赫然是偷窥者方才口中描述的,那个穿着淡蓝色大衣的宋冥。 「我滴个妈呀……」偷窥者双腿一软,无法自控地跌坐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我我我……我明明清楚地看见,你是在里面?的啊。你是宋顾问,那房间里头那个人?,是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宋冥并不解释,只?是微笑着问他:「昨天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你透过?卧室墙上的小孔,看到的温羽媛玩手机的场景,也是这样的吧?」 「对对对!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偷窥者用力点头,脸上写满了困惑。 宋冥却笑而不答。 她伸手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在众人?的焦急的目光下,徐徐打开了紧锁的房间门—— 房间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台投影仪安静地运转着,将宋冥提前录制好?的视频影像,投放在白墙上。 偷窥者从小孔中看见的那个宋冥,就是使用这投影仪,制造出来的假象。真人?和投影的差异,原本是比较好?辨别的,只?是因为视野被那个小孔限制住,无法看见房间景象的全貌,难免被真人?大小的投影误导。 况且,宋冥录制的这段视频里,也进?行过?设计。 视频全黑的背景,既能够符合窗帘全部拉上的黑暗状况,也能快速的突出人?物,确保偷窥者可以一眼看到。 「我所做的,就是温羽媛昨天做的。」 宋冥揭秘后说道?: 「我也是在齐队长打开幻灯片放映机时,才意识到可以这样做的。」 温羽媛正是利用这一点视觉盲区,玩了一招瞒天过?海的伎俩,借用偷窥者,为自己制造出了不在场证明。 「但是要这样做,温羽媛家里得?要有投影仪呀?她有吗?」有人?提问。 宋冥顺着声音的来向看去—— 看见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樊甜恬。然而来的人?,不止樊甜恬一个。 他们整个刑侦队的队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全都围拢过?来了。一双双眼睛,好?奇地望过?来。宋冥嘆了口气?,略感压力。 「温羽媛家中,一定是有投影仪的。」 得?出结论?很容易,解释起来却麻烦。宋冥想了想,决定先从温羽媛其人?的性格入手来解释: 「温羽媛是一个对他人?的注意力需求很强的人?,但迫于小镇的规模,她现?实里的社交圈很窄,很难满足她被众星捧月的心理需求。所以,网络成为了她吸引关注的最佳选择。」 宋冥的性格特?征,与温羽媛相反。 成为众多目光的聚焦点,使宋冥有些不自在。 她停顿片刻,去自动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水,不动声色地用纸杯挡住下半张脸。 「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我请技侦部门,帮我查了一下温羽媛的帐号。果不其然,发现?温羽媛是一个颜值类的博主,虽然粉丝的数量并不多,但是她为了涨粉,一波热潮都没有少赶。」宋冥说着,找出了温羽媛的社交媒体帐号: 「其中,就包括了投影仪拍照的热潮。」 由于房间里的投影仪,暂时充当了陈列证据,辅助讲解之用。 原本正循环播放着的视频,也被替换下来,换成了温羽媛的帐号主页。主页里,清一色是温羽媛展示美貌的内容。 「投影仪拍照,是前段时间在网络上流行过?一阵的拍照方式。小型投影仪的价格不是特?别高昂,普通工薪阶层咬咬牙也能买下,很多女生都因为这波拍照热潮,入手了这个仪器。」 也包括了温羽媛。 不消两分钟,宋冥就从温羽媛帐号发布的往期图片里,翻找到了几?张投影仪写真。拍摄写真的背景,就是温羽媛的家。 宋冥将那几?张照片放大,投影到墙上展示:「这几?张照片足以说明,温羽媛家中确有购入投影仪,而且她至少懂得?如何使用。」 有了投影仪,剩下的事情?便简单多了。 只?要搞定偷窥者就行。 偷窥者偷看她房间的意图,一直以来都非常明显,温羽媛只?需设下诱饵,就能够引导偷窥者,从墙上的小孔中,往她设置好?投影仪的地方看。 当偷窥者沾沾自喜,以为看到了想要的东西时,殊不知他已落入圈套当中。 一个专为他设计的圈套。 至于一开始,温羽媛之所以敢否认有不在场证明,是因为她早已设下机关,知道?会有偷窥者替她作?证,才故意摆了他们警方一道?。 好?一招以退为进?。 以一句否定,将自身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就算之后,这个不在场证明的真相被揭开,做伪证的罪名也不会落到她头上,而是由偷窥者承担。 「作?伪证这个罪不比偷拍,严重?起来,可是要被判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她早想把你送进?去了。」宋冥停下来,瞟了一眼偷窥者,见他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了——后怕出来的。 「学?姐真棒!」人?群后边,有人?突然说了一声。声音特?别大。 把宋冥吓了一跳。 她抬眼才知,原来那群刑侦队的队员后面?,还?藏了一个齐昭海队长。 宋冥这一番精彩的推理,把齐队长骄傲得?不行,带头就要给?她鼓掌。只?可惜,齐昭海两只?手掌还?没来得?及拍到一起去,就被尴尬症发作?的宋冥赶紧摁住了。 「别鼓掌别鼓掌,真的不用……」宋冥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 她抿着唇,想迅速远离是非之地。 结果,一通不看路的瞎走之下,宋冥一不小心,撞进?了齐昭海没关好?门的队长办公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宋冥:「……」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居然是个路痴? 齐昭海的这间办公室,整齐得?令人?匪夷所思,只?是瀰漫着淡淡的方便面?味和咖啡味。宋冥作?为一个误入者,刚要抽身离开,突然看见办公桌上的笔筒下,压着一封信。 信封上几?个手写字,随之映入眼帘: 宋冥亲启。 瞥见这几?个字的瞬间,宋冥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不安的预感。然而,到了这个份上,宋冥想再装作?看不见已经很难了。 因为,齐昭海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 她避无可避。 「这封信,我是写给?学?姐的。学?姐不想看看吗?」齐昭海站在门边,鼓起勇气?问她。 事到如今,宋冥已是骑虎难下。 而当她做好?心理建设,最终决意拆开这封信后,她立刻就知道?了什么叫后悔。因为—— 这是一封情?书。 是齐昭海在除夕当夜,没来得?及递出去的那封情?书。 这封情?书,甚至比当年齐昭海偷偷塞进?宋冥抽屉,却惨被宋冥当成恶作?剧道?具,丢进?垃圾桶里的那一封,更加厚实,也更加情?真意切。 宋冥忐忑不安地捏着它,感觉像是捏着一簇炙热的火焰。 火焰,灼烧着她的手指。 也刺痛着她的心。 那充满深切爱意的一行行文字,看得?宋冥的眼眶微微泛酸。宋冥艰难地微笑着,心中却仿佛有什么在风化破碎,被一片片剥离走,离她而去。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她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不得?不跟齐昭海坦白,彻底掐灭这段关系了。 那一刻,宋冥大脑嗡嗡作?响。拿着情?书的双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继父尖刻的讽笑声,在脑海中一遍遍迴荡:「你和你父亲一样。爱上你的人?,都会像你母亲一样,被害得?遍体鳞伤。」 这是深入骨髓的诅咒,也是她无可迴避的事实。 心脏在酸涩中一次次抽痛。 开口的剎那间,宋冥在愕然中发觉,自己的嗓音竟已沙哑到难以辨认。像是以砂纸残忍地磨过?,每一个字,都渗着默然的血泪: 「齐昭海,对不起……」 我不能爱你,我不适合爱你。我从来配不上,你如此炽烈的爱。 第118章 荒野尸啼9 她是不值得被爱的。 从那次错误的出生起, 就不值得。 宋冥的双眼酸涩得厉害,她突然很想落泪,然而泪水仿佛干涸在了眼眶里,说什么?也掉不出来。 只有齐昭海的身影, 在湿润的视线里逐渐模煳了。 宋冥看不到他?失落的神情。 尽管, 齐昭海明显变得僵硬的动作,已然如一道利刃, 深深贯穿了她的心。 「你也察觉到了吧?我和常人不太?一样。我的所有情感, 都比一般人淡薄,不管是恐惧、悲伤, 还是爱。这是有原因的。」袖中?的手指在不断攥紧,宋冥微微闭了闭眼。 她狠心把心底的沉疴, 连血带肉地剖出来—— 放在聚光灯下。 赤.裸.裸地展示给他?看。 「我患有人格解体?,这种病没办法?彻底痊癒。它只能缓解,只能无限接近一个?健康的, 正常人的模样。」 而并非真正的正常人。 宋冥听见自己沉重?的唿气声, 这番剖白让她精疲力尽, 但她无法?停止,她不能停止。 「你知道人格解体?是什么?吗?是对感官和感受的屏蔽, 患者难以跟人建立情感连结。有点像人格分裂,却是内外的分裂。在那期间,我感受不到外界,也表达不出情感,就好像,意识被?关在躯体?这座透明的囚笼里, 无法?跟外界产生任何联繫。那个?时候,我甚至连和人对视都做不到。」宋冥崩溃地阐述: 「我不适合爱人, 也不适合被?爱。我能感受到你的情感,但我……却没有办法?回应给你,同等热烈的喜欢。」 这是他?们之间的天堑。 他?们穷尽一生都无法?逾越的,无涯的天堑。 不管是再?坚定执着的爱意,跌下去,都会摔得粉身碎骨,无可回头。 「忘了我吧,齐昭海。」 宋冥望着他?,良久,从唇角最边缘,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她或许与你同龄,或许比你更小,她会有跟你一样炽热的情感和热烈的爱意。」 在未来的人生里,你会和她依靠着彼此的喜欢,走得更长远。 而不是留在我身边。 然后在得不到回应的落寞中?,一点点枯萎凋零。 宋冥惨然笑着,把情书往前方递了一下,似乎要将其重?新塞进齐昭海手里。 但齐昭海没有接。 他?的指尖下意识往回缩,像触到一块烧红的炭火。 齐昭海有种直觉,一旦他?收回了这封情书,也就意味着要放下他?对宋冥的情感。他?不愿意,也不甘心。 这封情书,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无声地僵持着。 最后,宋冥先败下阵来。她将这封情书,放回到齐昭海的办公桌上,重?新用笔筒压住,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宋冥从这间办公室离开后没过多久,齐昭海就收到了她发来的诊断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诊断书上纸页惨白,上面一个?个?墨字清晰到扎眼。看着那一纸诊断书,齐昭海心中?却只剩下自嘲。 虽然宋冥童年经歷的那些事情,不管是被?篡改记忆后的目睹母亲车祸身死,还是亲歷了银行劫案中?鲜血淋漓的场面,这重?大的刺激,以及后续带来的情感压抑,都足以使她产生人格解体?。 但齐昭海如今思来,仍觉得诧异。 左右不过一个?拒绝而已,何必要找这种突兀的藉口来搪塞他?。 樊甜恬敲了门,走进来汇报工作,全然不知道她嗑的队长和宋冥的cp,已经be:「第?二个?死者的面部重?建工作,法?医那边已经基本完成,发了这张復原图过来。」 第?二个?死者死后在火里烧了太?久,脸上的肉都烧废了,只能剔除这些皮肉,通过骨骼来进行復原。 齐昭海拿过来看了一眼。 尽管面部重?建工作极为不易,但法?医復原得很用心。 虽说画面上只是大致的样貌勾勒,但看得出,这个?死者样子也长得还不错,鼻樑高挺,眼窝深邃。 兇手大概是个?颜控。 找的两个?前男友,都是中?上水准的帅哥。 「按照图上这个?样貌,先在失踪人口库里查查看吧。」齐昭海说,「有发现?疑似的,就把死者的dna,跟失踪者的亲属比对一下。需要的话,叫石延帮你,务必尽快确认死者的真实身份。」 「好的,队长。」樊甜恬应了一声,看出来这家队长的心情不太?明朗,赶紧脚底抹油,火速开熘。 刚熘到一半,樊甜恬就被?喊了回来。 齐昭海吩咐她代为转告:「对了,帮我跟副队说一下,温羽媛那边,依然要让人看着。这个?嫌疑人心思比较重?,不好对付,需要盯得紧一点。」 樊甜恬眨眨眼:「温羽媛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吗?哪怕她的不在场证明,很可能是假的,她和第?一个?死者冯岱,是真的没有关系呀。她没有杀人动机。」 「我正要说这一点。」 齐昭海心里沉重?,因而声音听起来,也仿佛比以往更沉了几?分。他?不得已清了清嗓子,才?能继续往下说:「冯岱查了,他?身边的人,也都查过了吗?」 「啊?」樊甜恬疑惑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这些也要查吗? 「你查到的冯岱名?下的那个?手机号码,我已经看过了。」齐昭海道:「他?的通话记录和常用联繫人里,工作电话的占比都有些过于大了。」 就好像,冯岱几?乎没有私人生活一样。 可若是如此,他?怎么?会需要跟人秘密会面? 「所以我换了一个?思路,从温羽媛这边入手。」齐昭海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一叠通话记录的打?印件:「就在我们开会之后,我调来了温羽媛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 这份打?印件,显然刚被?打?印出来没多久,打?印纸上还残留着丝丝余温。 其中?,有一个?号码被?着重?标红。 异常醒目。 「我发现?,其中?有一个?号码非常可疑。」齐昭海停了一下:「因为温羽媛和这个?号码的互动,和我们预想中?,死者冯岱与她的联络频率,非常相似。」 同样都是此前频繁联繫,通话时间很长,后来却突然冷淡下来。不仅通话的时长变短了很多,而且后面这些电话,基本上是温羽媛打?给对方的。 单是看这些通话记录,就能脑补出一个?从热恋到分手,女方苦苦挽留的爱情故事。 齐昭海翻开通话记录的最后一页,红色的标记戛然而止:「最重?要的是,温羽媛跟那个?号码的最后一次通话,是四天前她主动拨出的电话。从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过任何联繫。」 距离冯岱的死,已过去四天。 这个?最后一次联络时间,跟冯岱的死亡时间恰恰相符。 温羽媛之所以不再?打?这个?号码,是不是她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已经死亡,再?也不可能接通电话了? 樊甜恬从齐昭海手里接过那叠通话记录,捧在手上翻看。不一会儿,她便被?惊得寒毛直竖。 这不会是巧合。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终于,樊甜恬翻完了那些通话记录:「可是……可是这个?电话号码的持有者,不是冯岱吧?我在他?名?下,没找到这个?号码啊。」 齐昭海摇摇头,他?不这么?认为:「冯岱的脑子非常聪明,他?想要藏起一件事的时候,不能小看他?。镇子上有好几?间宾馆,住宿条件比那间更好,他?不去,却专门选那了那间生意最冷清,快要倒闭的宾馆。你猜是为什么??」 樊甜恬快被?信息量暴击到生锈的脑子,艰难地转了起来:「我想想,因为他?知道,宾馆为了留住客人,一定会尽可能地满足他?的要求。」 「答对了。」齐昭海打?了个?响指: 「冯岱是一个?很懂如何利用他?人,来达成自己目的的人。那你说,他?在知道自己的手机可能被?查的情况下,依然想秘密跟人联络,会怎么?做?」 樊甜恬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打?了个?激灵:「我知道了,我现?在立刻去查这个?号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不用了,我已经查好了。」齐昭海调查这件事情的效率很高,他?又拿出另外一份资料,是关于这个?号码的资料。 齐昭海说道:「这个?号码,是用冯岱表弟的身份证创建的,里面存的联繫人,大多是年轻女性。冯岱的表弟至今无业,平时的生活全靠冯岱救济,冯岱要拿他?的身份证做什么?,他?不会管,也管不着。」 不得不说,冯岱的心眼是真的很多,多到能令人犯密集恐惧症。 他?以表弟的号码撩人,专门忽悠像温羽媛这种,对他?的婚姻状况不知情的女性上钩,使她们「被?小三」。 等到玩够了,再?将她们无情抛弃。 妥妥的人渣一个?。 「齐队,那我们现?在要去抓人吗?」樊甜恬问。 「再?等等,」齐昭海并不急,「我刚才?指出的那些,一旦审讯时问起来,温羽媛太?容易解释。等我们在房间沙发椅上发现?那根头髮,跟温羽媛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我们才?有足够多的证据。」 证据足了,把她「请」进市局喝茶,就顺理成章了。 . 齐队长没有食言。 当?天下午,当?他?们把dna比对结果拿到手里的那一刻,温羽媛与案件的直接关联,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警车浩浩荡荡地开出,前往面海背山的小镇里,带回了温羽媛。 温羽媛却似乎不知道畏惧为何物。 她步伐轻移,闲庭信步一般,款款走进审讯室里,双腿交叠地在椅子上坐下。垂至地面的长裙,蜿蜒铺开,在黑暗里泛出珍珠般温润的光泽。 而温羽媛,只是将长发挽到而后,展颜一笑: 「各位警官,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第119章 荒野尸啼10 只可惜, 温羽媛的美貌在齐队长这里,一直是无效攻击。 齐昭海看着她,蓦地冷笑?一声:「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还?不记得吗?」 温羽媛微微抿了一下?唇, 低声嘆息, 眼眸里的神情仿佛十分无奈:「不好意思,警官。我真的?不知道, 你们究竟对我有着怎样的?误会, 才会这样想我。」 她有意以「误会」,将嫌疑一笔带过。 而齐昭海直截了当地, 略过了她话里带的?刺。 「不用着急,慢慢想, 我们有的?是时间。」齐队长大度表示:「如果你实在需要的?话,我们甚至还?可以?,大发慈悲地帮你回忆一下?。」 齐昭海取来证物袋里。证物袋里, 只有一根细而长的?捲髮。 这根长捲髮, 正是警方在冯岱遇害的?宾馆房间里面, 所找到的?。如今在灯光下?,还?流淌着淡淡的?光色。 深棕色中, 透着点微微的?红。 无论是光泽还?是颜色,都跟温羽媛头上带卷的?长发,极为?相似。 「温羽媛,你还?记得这根头髮丝吗?」齐昭海等温羽媛隔着证物袋,看见了这根髮丝之后,便?开口?问道。 温羽媛困惑地蹙眉, 搞不懂警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她还?是勾起?唇角, 施施然绽出一个微笑?:「齐队长说笑?了。我的?头髮这么多,一天不知道要掉多少根呢,怎么可能根根都记得住。」 齐昭海眯着眼睛,瞧她装傻充愣。 那眯得稍紧的?眼里,不见丝毫慵懒,眸底蛰伏的?闪光,却愈见锋利。 温羽媛知道要怎么装傻,齐昭海也知道,该如何戳穿她这层皮。齐昭海扯了下?嘴角,笑?道:「真是巧了,你记不住它,它倒是记得住你。好不好奇,它都说了什么?」 齐昭海拿出那份dna比对结果,拍在桌上。 他用的?力度不大。 审讯室里沉闷的?黑暗,却像被忽然惊醒了一般,抖动着摇撼。 「这一份,就是它的?口?供。」齐昭海看着dna检测报告,有意压低后的?声音,颇具压迫感:「你那根头髮丝亲口?告诉我,你四天前去了兇案现场一趟,还?不小?心把它落在了那里。」 温羽媛笑?容淡了几?分,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似乎在思索对策。 齐昭海抓紧时间追问:「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解释一下?,属于你的?头髮,为?什么会出现在兇案现场?」 「女人的?头髮掉得本来就多,屋里屋外,随时随地都可能掉,我每一把用过的?梳子上都有。我也不知道,有谁没留心,沾到了我这根头髮,把它带到了兇案现场。又或者,是有什么人拿了我掉的?这根头髮,想要嫁祸给我。」温羽媛越说越起?劲。说到后面,她鼻头顿时红了。 她抽噎着,晶莹的?泪珠不值钱似的?往下?掉:「警官,如果真的?有人要害死我,你们可要还?我一个清白啊。」 齐昭海突然有种感觉,温羽媛正因为?他们的?目光而兴奋。 她虽然落泪,虽然动作慌乱。 却都是演出来的?。 就像舞台上面,演员为?了博取台下?观众的?视线,需要努力地表演出角色的?情绪一样。 在她眼里,警员们的?目光,无异于舞台上的?聚光灯。而温羽媛把这间审讯室,当成了她的?舞台。温羽媛此时此刻,便?是在出演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形象,以?期唤起?他们的?同情之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警方越是关注她,审问她,她言行举止里表演的?成分,就越是会大幅增加。 而真话,则少得更加可怜。 齐昭海人都快要麻了。他们这是抓了个什么样的?嫌疑人回来,一个爱表演的?天生演员? 迫于无奈,他只能暂停审讯。 . 守在监控室内的?宋冥,目睹了温羽媛的?整个审讯过程。 「我怀疑,温羽媛可能有表演型人格障碍。」宋冥从监控室里走?出,就遇到了走?廊里的?齐队长,神情霎时间有些一言难尽。 宋冥忍不住捏了下?眉心。 不久之前,她刚拒绝了齐昭海的?告白,现在却由于工作需要,需要来找他讨论案情。虽然一直强调工作和感情要分得开,但站在这道熟悉的?身影面前,宋冥还?是难免感到难堪。 要不是委实不善交涉,宋冥估计会请其他人,替她代为?传达。 齐昭海的?神色同样复杂。 「看出什么了?」齐昭海压下?内心翻腾不休的?思绪,强逼自己向宋冥看去,却见宋冥转瞬间低下?头,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宋冥尽了最?大的?努力,以?便?忽略他们之间极度不自然的?氛围:「首先是在方才的?审讯当中,温羽媛的?表现,有些过于夸张和情绪化了。」 齐昭海颔首。 其实他也这么觉得。 温羽媛刚开始,还?说得好好的?,没过两秒钟,她就突然开始激情落泪,活脱脱一个窦娥在世,好似背负着能让六月飘雪的?天大冤屈。 这前后的?反差,能叫人瞠目结舌,真不是一点情绪化就能够概括的?。 最?起?码,也要说那简直是—— 非常情绪化。 「而且,你还?记得我们在镇子里,第一次见到温羽媛的?时候吗?她当时的?穿衣打扮,是与现在气温不符合的?,很轻薄的?性?感风格。当时,她尚且还?在家中,室内比较暖和,即便?穿得随心一些,也勉强可以?理解。但她这一次出来,身上穿的?,却依然是御寒作用极有限的?长裙。」 宋冥接着说道:「温羽媛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这件裙子的?领口?,甚至比上次的?更低。」 温羽媛是故意的?。 为?的?是牺牲保暖,换取颜值。 然而,追溯温羽媛此举的?最?终目的?,依然是因为?这样的?穿着,能够获取他人更多的?关注。 性?感的?衣着服饰,之所以?可以?成为?女性?表演型人格障碍患者的?一大特徵,也是出于这样,最?能够替她们吸引来注意力。在这一点上,温羽媛的?表现跟这个特徵,可谓是一模一样。 齐昭海沉下?眉目:「那我们该怎么做?」 「放温羽媛一个人待着。别让她跟任何人接触,别让她意识到,有人在关注她。对有表演型障碍的?人来说,表演欲得不到施展,比酷刑还?痛苦。」宋冥淡淡地说: 「他们这种人最?怕的?,是孤独。」 那一种,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被独自丢在角落里的?孤独,是他们的?致命毒药。 . 审讯室里的?警员离开了,大部分监控也被关掉。 视线里,最?后一个监控摄像头的?灯光,也彻底熄灭下?去。温羽媛终于意识到,这一次审讯室里除了她,真的?只剩下?了黑暗。 和其他嫌疑人不一样,她的?状态并没有因此而松弛下?来。 而是变得更加慌乱。 温羽媛抬起?头,视线先是沿着审讯室空荡荡的?四壁,匆匆逡巡了一阵。在搜寻无果后,又忍不住看向门边。 门已经上锁了,门底下?的?一道窄缝,透进微弱的?光亮。 但光照是门外的?。 审讯室内的?她,只看到成片的?黑暗。 温羽媛的?视觉一无所获,听觉接收到的?信息,却从未减少,甚至变本加厉。档案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同事之间交接工作的?说话声,机器仪器运转的?嗡嗡声……这些声音,相互融合混杂,向她勾勒出一个热闹的?世界。 这些热闹都被关在门外,与温羽媛仅仅一门之隔,似乎触手?可及。 可她的?右手?,却被锁在底下?的?座椅上。 动弹不得。 内心的?空虚感捲土重来,无处施展的?表演欲望,蔓延成焦灼的?烈火,将她架在火舌上炙烤。 温羽媛难受至极,她忍不住扭动手?腕,抱着挣脱束缚的?妄想,暗暗跟手?铐较劲。但她很快发现,她完全低估了手?铐的?牢固程度,连番的?挣扎,只不过在她白皙的?腕部,多添了诸多红痕和擦伤。 伤口?火辣辣地发疼,而银亮的?手?铐纹丝不动。冷锐的?反光,像在嘲笑?她的?愚蠢。 温羽媛在这反光中崩溃了。 室内光线很弱,那手?铐上的?反光,也分明?是黯淡的?,温羽媛却觉得,它清清楚楚地照出了自己的?不堪。她恼羞成怒地勐一甩手?,手?铐磕在椅子的?不锈钢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铛——」的?响声,在昏暗里一圈圈盪开,涟漪似的?。 持续的?时间格外漫长。 手?铐的?表面光滑如镜,温羽媛端详着她映在其上的?面容,眼泪情不自禁地,伴着那撞击声掉了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不同于被审讯时,她演出来的?虚情假意。 这次的?眼泪,真切地来自悲伤。 温羽媛这些年凭藉着外貌优势,无论走?到哪里,都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这样苦涩的?孤独,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黑暗催生着内耗,温羽媛在这片暗色的?包裹之下?,产生了一个又一个可怕的?猜测——是她容貌衰败,对人不再具备吸引力了吗?是她失去价值了吗?还?是那些警员已经找到足够多的?证据,能够不用她的?口?供,就直接结案了吗…… 温羽媛的?心,在繁乱的?思绪中被擢住。 忧虑地快速跳动。 光鲜亮丽的?画皮被撕去,温羽媛的?心情肉眼可见地不稳定?起?来,动作也不再优雅从容。 她害怕哭花了妆容,一心想找纸巾赶紧拭泪,却在找寻未果后,只能用没被锁住的?那只手?,徒劳地捂住脸庞,从喉咙中发出呜咽的?低泣。 反正哭也没关系的?,监控关了,人也走?了,又不会有人看到。 露出真实的?一面也不要紧。 温羽媛想。 然而,温羽媛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一个摄像头从始至终一直开启着,悄然将审讯室里的?画面忠实地记录下?来,并投放到监控室的?电脑屏幕上。 被守在电脑前的?宋冥和齐昭海,一览无遗。 第120章 荒野尸啼11 齐昭海盯着屏幕里的监控画面, 禁不住深深感嘆:「没想到?,在有人和没人的环境下,温羽媛的状态,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怪不得, 温羽媛会竭尽所能地, 从外界汲取关注。因为温羽媛是真的很需要。 独处对她来说,是种折磨。 宋冥也面色凝重:「温羽媛的症状, 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我大概知道, 温羽媛是为什么坚持着不肯认罪了。」 根本原因?在于,温羽媛无?法适应监狱里的生活。 监狱里对囚犯的限制很多。她平日里所依赖的一切, 到?了监狱中,都会被尽数剥夺。华美的衣着、精緻的妆发?、对他人尤其是异性的吸引力……温羽媛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那?对她来说, 简直比死还难受。 可这是无?解的。 天网恢恢,法理无?情。温羽媛在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应该要想到?这一点。 这是她需要为犯下的罪行, 付出的代价。 又过了一段时间?, 樊甜恬也完成了她的任务:「齐队, 第二个死者的身份,也差不多确定下来了。与亲属的dna对比还在做, 但是死者样?貌、失踪时间?这些信息,全?都能对得上?。应该出不了错。」 齐昭海:「第二个死者是谁?」 「这个死姓宋名啸。」樊甜恬说着,把提前列印了两份的资料,拿给齐昭海和旁边的宋冥看。 从资料上?贴的证件照上?看,宋啸这个人长得人模狗样?,眼角还有一颗天生的小痣是很容易引起女生好感的风流外貌。但是, 宋冥发?现—— 樊甜恬在介绍信息的时候,微表情却是厌恶的。 眼轮匝肌收缩, 嘴部的降口角肌与提上?唇肌形成制衡……似乎对此人并无?好感。 「宋啸是云程市的一个插画师,平时以?在网上?接单为主,有点名气。他有隔段时间?,就去郊外写生找灵感的习惯。他跟嫌疑人温羽媛,应该就是这么认识的。」樊甜恬接下来的话,说得有点生气。 究其原因?,在于宋啸其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为人所不耻。 「在圈子?里,宋啸的私生活混乱是出了名的。」 樊甜恬面无?表情,一条条细数着宋啸的罪状:「他放纵滥情,时常脚踏两条船。而宋啸本身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这些事情大肆宣扬。后来,因?为移情别恋了他在画室兼职时,认识的一个更加年轻的女学?生,宋啸跟温羽媛分了手。」 末了,她还使?劲鼓了两下掌:「这样?的人,被阉得好,阉得大快人心!」 宋冥:「……」 第一个死者是个人渣,第二个死者还是个人渣,前者乱搞婚外情,后者花心出了名。虽然不出她意外,但是这个兇手多少沾点「吸渣体质」。 论先后两任前男友渣的程度,诚可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渣得一个比一个骨骼清奇。 即便在这成因?之?中,也和温羽媛由于对爱的急需,仅将男友作?为爱意的提供者,对亲密关系的质量缺乏筛选有关,但这样?的情感经?歷,未免有些太过惨澹。连宋冥听了,都要替温羽媛捏一把辛酸泪。 审讯室里,温羽媛的情绪正在走下坡路。如他们预料中一样?,变得越来越低落。 但齐昭海还坐在原地。 他没有动,没有一点要回到?审讯室,去继续审讯温羽媛的意思。 对此,宋冥表示理解。虽然温羽媛现在的状况看似悽惨,但是她的崩溃才刚刚开始,对监狱生涯的抗拒,使?得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松口招供。现在要是继续审讯,大概率也是问不出什么来。 没办法,只能再?熬她一会儿。 樊甜恬看了宋冥好几眼,希望用眼神示意她帮忙问问,齐昭海接下来的安排。可她哪里知道,仅仅是过去半天时间?,宋冥与队长的关系就已经?冷到?了冰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樊甜恬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宋冥开口,她只好自己问道:「齐队,我们接下来还有什么任务啊?」 齐昭海沉思:「我打算申请一份搜查令,带几个人,去温羽媛家?一趟。」 他们搜证的步伐,还不能停下。 就算目前,案情彻底卡在嫌疑人认罪这一个环节,推进不下去,他们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孤注一掷地,寄托在温羽媛会转变想法上?。 那?样?太被动了。 不是他齐昭海的作?风。 「离结案就差临门一脚了。」齐昭海从桌上?,随意拿了根签字笔。 签字笔细长的笔管,在齐昭海手指间?灵活地转过几圈,又被他倏地捏住,牢牢地置于掌控之?下。齐昭海从管身漆黑的签字笔前挪开眼,目光比灌满墨汁的笔芯,更加深邃坚定: 「要是温羽媛的嘴撬不开,那?不妨用证据来踹开这扇门。」 温羽媛靠不住,只能靠他们自己。 警方要是能够搜集到?如山铁证,往温羽媛面前沉甸甸地一摆,她就算是想否定,也找不到?那?个机会。 「樊甜恬,你留下来看着温羽媛,一旦发?现她状态上?有出问题,或者24小时的拘留时间?将近,就提醒我们一下。」齐昭海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他穿上?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局里有不懂的事,就问你们简副队。」 叮嘱完后,齐昭海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走出门去。 刚踏出门外,他的脚步便无?意识停顿住了。仿佛齐昭海的身体觉得,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要等,所以?不能现在离开—— 不知从几时开始,他对宋冥的等待,已经?成为了一种惯性行为。 没了宋冥,他不习惯。 「一起走吧,学?……宋小姐。」齐昭海踌躇再?三,最终改口。他的心脏像是被谁剜去一块,空落落的,只有冷风唿啸着从中穿过。 料峭春风,吹得他身上?一阵阵发?寒。 宋冥沉默地跟上?,填补了齐昭海身旁的这块拼图。两人一言不发?地出门,上?车,来到?小镇上?温羽媛的家?门口。 一路无?言。 . 温羽媛家?的客厅一切如旧,和上?一次来时并无?差别。然而,一打开温羽媛卧室的房门,齐昭海便立刻如遭雷击。 因?为,房间?里面真的—— 太杂乱了! 任凭齐昭海左思右想,想破了脑壳都没能想到?,温羽媛的房间?,居然能乱成这个这样?。 脏衣服,旧袜子?,和地上?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杂七杂八地堆叠在一起。让这个本就空间?逼仄的卧室,显得更加令人无?从下脚。 齐昭海眉心狠狠一跳。 「我是不是打开的方式不对?」齐昭海扶额苦笑着,把门重新关上?了。 他几乎要疑心,自己方才进入的不是本案嫌疑人温羽媛的卧室,而是某个格局类似的垃圾堆。 见状,宋冥默默走了过来。 她接替齐昭海握住门把手,然后稍微用力旋转把手,将房门往内推开。这一次还是一样?,房间?里乱得一切如常,没有丝毫改变。 「你开门的方式,确实没错,」宋冥悄然嘆了口气:「至少我可以?证明,温羽媛的屋子?就是这么乱。」 活脱脱一个「乱室佳人」。 貌美,极具诱惑力……却住在垃圾堆里。这个反差,委实太过震撼了。 不过想想也对,温羽媛都把时间?花在打理自己上?了,怎么会有空来收拾房间?呢?况且,别人来家?里会看到?的,主要是客厅,且在此之?前,温羽媛已经?通过墙上?孔洞的范围限制,确保了偷窥者只能看到?卧室里的一部分,这部分里看不到?垃圾就行。 宋冥陷入沉思:「我们之?所以?上?次过来的时候,在客厅里看着感觉还可以?,也许是因?为,她把杂物都堆在房间?里了。」 门一关,眼不见为净。 既能煳弄来家?里的客人,也能欺骗一下自己的眼睛。 本来想进来找证据的齐昭海,看着那?一大堆垃圾山犯愁:「我在想,也许温羽媛最需要的,不是一个给她提供爱的男朋友,而是一个能帮她收拾房间?的家?政保姆。」 宋冥从墙角与床的夹缝间?,艰难地把一个小型投影仪拎了出来。 根据保存在这个投影仪里的数据,可以?查询到?投影仪与手机连接,并进行投影的往期记录。记录显示,温羽媛最后一次使?用它?投影的时间?,恰好是2月21日下午。 是偷窥者被骗做不在场证明的时间?,也是第二个死者宋潇死亡的时间?。 至此,宋冥的推测得到?印证。 嫌疑人温羽媛当时的不在场证明的,以?此为证据,被彻彻底底地推翻。 宋冥将投影仪搬到?相对干净的房门外,准备等搜证结束之?后,和其他物证一起带回去。做好这一切后,她回头朝卧室内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让她发?现—— 这个乱得直接整个打包,送进垃圾回收站的卧房里,居然还有一片「净土」。 这「净土」,指的是温羽媛的床头柜。 床头柜上?没有杂物堆放,只摆着一个相框。 大概是有被主人每天擦拭,相框的表面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整洁得独树一帜。宋冥本能地意识到?,那?相框里存放的,必然是对温羽媛极其重要的东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只是,这相框的摆放位置,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如果人站在床的正面,便只能看到?相框的背面,看不到?其中封存的内容。而且该相框的倾斜角度,与别的相框背道而驰,不是朝上?,反而微微向下。 这个位置,加上?这个角度…… 宋冥似有所察。 她放松身体,向后仰去,放任自己倒在柔软的床上?,然后往床头柜的方向侧过了脸。 这一次,宋冥终于看见了相框里的内容: 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 第121章 荒野尸啼12 那张全家福照片中间, 横亘着一道细长的痕迹。 显然,曾经被从中间撕开过。 照片一旦破损,即便之后再怎样精心黏合修补,也回?不到最初始的模样。 这张全家福照片的左边是父亲, 右边是母亲, 小小的温羽媛位于最中间。因此?,这道粗暴的撕裂, 在分割开这对夫妻的同时, 又正好从温羽媛的脸部贯穿而过,把她的脸竖着一分为二。 而且, 当照片重新拼贴在一起时,这两半碎片又对准得不是很好。 在小温羽媛脸上, 留下了歪歪扭扭的裂痕。 像一道狰狞的疤。 将小温羽媛望向镜头时,原本天真灿烂的笑容,也扭曲得古怪。 然而, 最重视容颜的温羽媛, 却一反常态地将这张照片保留了下来, 甚至将其摆放在每晚睡前只要一睁眼,就?能够看到的位置, 夜夜反覆观看。 这太不合理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做?温羽媛每晚看着这张照片时,看的是什么? 宋冥凝眸于这张照片,久久思索。 温羽媛看向的,必然不会?是她那张被?重新黏合过的脸,因而宋冥第一个排除掉了这一部?分。那么,照片上就?剩下她的父母, 和作为背景的游乐园。 答案一目了然。 温羽媛不是在注视某个特?定的人物,更不是在看她自己, 而是在怀念某段全家团聚的欢乐时光。 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已和按下那次快门的瞬间一样—— 俱往矣。 她再也回?不去了。 「温羽媛的父母是不是感情不太好,而且后来还离异了?」宋冥问。 「是的。」齐昭海闻言,从成堆的杂物中间抬头,他?缓缓皱起眉:「不过,我记得我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些关于温羽媛家庭环境的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冥从床上坐起,却把一句轻如鸿毛的嘆息,遗留在那里。 没有人听见。 「温羽媛对自身的外貌要求极高,她对这张照片大概率是不满意的。否则,一张对她如此?重要的照片,不会?被?只藏在无人进入的卧室里,而且还是背对着房门放,不愿意让他?人看见。而是会?被?挂在客厅里,供她炫耀观赏。」 宋冥唇瓣微启:「但凡她有第二张照片可供替换,我相信,她会?毫不犹豫地换下这张照片。」 但,温羽媛没有。 她没有替换掉这张照片,意味着没有第二场全家福。 这只可能是因为——温羽媛父母离异前,他?们?所拥有的快乐时间太过短暂,如同弹指一瞬,转眼即逝。只来得及拍摄下这一张照片,整个家庭便支离破碎。 他?们?一家三口?也只剩这张合照,可供温羽媛追忆缅怀。 「况且,细看这张全家福,也可以知道,温羽媛父母的离异已经早有预兆。」由于照片的摆放位置,具有特?殊意义,宋冥没有动照片,而是对准相框的位置和相框里的照片,各拍了一张照片。 宋冥把那张全家福照编辑了一下,把温羽媛父母的脚尖圈了起来。 圈完之后,才发给齐昭海。 宋冥这么做的原因,是这两人脚尖动作里所透露出的暗示,至关重要: 「人在希望和另一个人说话?的时候,脚尖会?不由自主?地转向他?。但照片中,温羽媛父母脚尖的指向,却与对方的位置全然相反。似乎恨不得,下一刻就?从彼此?的身边逃离。」 哪怕这张照片里面,这一家三口?依偎得再近,姿态再如何?温情甜蜜,她父母的两颗心?,都相去甚远。 咫尺天涯。 齐昭海也开口?,把还没跟宋冥说的信息,都补充了回?来: 「小镇的重男轻女比较严重,因为温羽媛的性别,她父母的夫妻关系在她出生后,很快出现了裂痕,迅速恶化,很快走到离婚的那一步。因为财产分配和子女归属权的问题,他?们?甚至闹上了当地法院。」 对这个小镇的人来说,上法院是极不光彩的的行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可见两人间的裂缝,有多么难以弥合。 「后来,我们?去询问当年的法官时,发现他?对当年离婚法庭上那一幕,印象还很深刻。」 齐昭海唏嘘不已:「因为,那时候的温羽媛太可怜了,不管是温羽媛的父亲还是母亲,都不愿意抚养她。温羽媛当时才四岁,哭着在爸爸妈妈之间来回?跑,想把他?们?两个人的手重新拉到一起去,却一次又一次被?他?们?推开……」 这对夫妻,都将自己的苦难与不幸,归咎于这个女儿。 没有人爱她,也没有人要她。 这世上,即便最初是因爱诞生的孩子,最后也可能会?变成人人弃若敝履的累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最后,温羽媛的父亲以出让这套房子为代价,要求她母亲承担对温羽媛的抚养义务,她母亲勉强答应了。」 说到这里,齐昭海并没有结束话?题。他?只是顿了一顿,明显之后还有转折:「但是,这个母亲也不愿尽到抚养的责任,把这套房和房子里的温羽媛,丢给温羽媛的外婆抚养后,就?火速再婚,嫁到旁边的苹州市去了。除了几年后,温羽媛的外婆过世时,她再没有回?来。」 外婆死后,温羽媛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间套房里长大。 她孤独了太久。 以至于孤独感每次降临之时,都卷着来自童年的万千利刃,从落满尘灰的回?忆深处袭来。 于她,有如一场漫长的凌迟。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温羽媛才不愿意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温羽媛身边最在意的亲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关心?她。倘若她想要被?人在意,就?只能主?动展现自己,给自己找观众。 「精神?方面的情感创伤,加上缺乏监护人的保护和引导,温羽媛最终被?不良的社?会?风气?影响,患上表演型人格障碍也不奇怪。或者说,在这种负面因素众多的环境下,想要不长歪也很难。」宋冥凝视着那张全家福合影,心?绪却止不住地往外飘: 「她之所以,那么极端地渴望被?爱,可能是因为……爱,是在她一个人度过的诸多岁月里,最稀缺的东西?吧。」 人越得不到什么,就?越容易渴望什么。 温羽媛是这样,她也是。 卧室的窗帘没被?完全拉开,宋冥的身形被?笼罩在帘后的阴翳里,墨发如瀑披散下来,遮掩住眼底明灭的神?情。 齐昭海的心?微微一颤。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能在无意间,戳中了宋冥的痛处。 尽管,将无论从哪个维度上进行对比,宋冥和温羽媛皆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然而,在家庭的创伤这一点上,她们?其实非常相像。 她们?的出生,同样是不被?自己的父母所欢迎的,也一样是在缺乏关爱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成人。唯一爱宋冥的母亲,不仅早逝,关于母亲的记忆,还被?心?怀叵测的继父尽数替换,摇身一变成了憎恨她的模样。 温羽媛好歹有一张照片,可供缅怀。 而宋冥,连一段稍微美好些的回?忆,都没有。 宋冥只有负罪感。 她为自己的出生而愧疚。 即便两人童年时相似的困境,延伸出了两条不同的人生轨迹。她们?心?房里始终有一块区域,埋藏着一样的痛苦。 「抱歉。」齐昭海说道。 「没什么。」宋冥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继续翻床头柜抽屉里存放的物品。 在这个柜子的两个大容量抽屉里,除了鸡零狗碎的一些杂物和生活用品,就?只有几本压箱底的厚相册。以现在的科技,把照片存进电子相册里就?基本够用,所以相册里的照片并不多,只有一些拍立得和大头贴。 其中,大部?分是温羽媛的自拍,美丽却无用,但另外那部?分就?有用多了。 是她和前男友合照。 里面的前男友含量之高,堪称一本温羽媛歷任情史盘点。 他?们?在卧室外面找了块空地,将相册里这些前男友的照片拿出来,一张张摊平放在地上。从一大堆生面孔里,宋冥和齐昭海很快认出来两个熟人。 「咦,这一张是冯岱吧?」 齐昭海火眼金睛,一眼认出了戴着帽子挡脸的冯岱:「他?怕婚外情被?发现,跟温羽媛做什么都很谨慎。温羽媛这么爱拍照的人,居然也只能把他?拉着,一起拍了一张照片,想想真不容易。」 宋冥也找到另外一个死者:「这几张全是宋潇。他?本身也喜欢拍照,发布在社?交平台的照片很多。温羽媛的相册里,有他?的合影也是最多的。」 宋冥扫视了一眼其余的照片。 按理说,他?们?应该不会?有其他?认识的人才对。但,齐昭海又拿起了一张照片。 宋冥心?下一紧:「又有新的受害者出现了?又或者,这个人会?是温羽媛的下一个目标?」 这不应该啊。 她禁不住凑过去,以便观察那张照片上的男人。 比起死者冯岱搞婚外情的谨慎,这个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同样戴着鸭舌帽挡脸,耳边还挂着个口?罩——要不是温羽媛阻拦,他?估计拍照时也会?戴着。 这件事情,还得感谢温羽媛。 要是男人把口?罩也戴上,他?那张脸,就?会?被?遮得严严实实了。 「不是。」齐昭海在宋冥的注视下,缓慢而沉重地摇了摇头:「这张脸,我有点眼熟……我做卧底的时候,在那个犯罪组织里见过这个人。」 很不巧的是,宋冥随即发现,眼熟此?人的竟然不止齐昭海一个。 还有她。 这个男人的五官轮廓,跟其中「四一九」劫杀案的一个劫匪,很是相像,两人很可能有血缘关系。 如果这个假设成真,截止目前,他?们?已经在那个犯罪组织里面,发现了一个劫匪,以及另外一个劫匪的后代。 这是否足以说明—— 齐昭海曾经潜伏的犯罪组织,跟「四一九」惨案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第122章 荒野尸啼13 想及这点, 齐昭海不由得心潮澎湃。 他们端掉犯罪组织时,温羽媛的这个前男友刚好在外面,没被抓住,属于组织的漏网之鱼。现在却又发现, 他有温羽媛这个前女友, 还和劫杀案有所关联。 这是否意味着—— 警方可以藉助这个机会,从温羽媛口中?, 趁机问出一些对「四一九」劫杀案有用的信息, 甚至是找到她的这个前男友? 然?而,齐昭海这股兴奋劲过后, 随即意识到,他现在完全是在替宋冥激动。他的心绪依然?不由自主地被宋冥牵动?, 而宋冥已经明确地拒绝他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单恋。 毫无意义。 齐昭海忍不住垂下眼睑。几许失落,倏忽间, 被他藏进凌厉的眉目里。不过, 他这一动?作虽是细微, 却没有逃过宋冥的眼睛。 宋冥感觉到,心脏被人轻微揪了一下, 在歉疚感中?,泛起酸麻的痛楚。 她扭头,假装没有瞧见。 即便这个时候,犯罪团伙和「四一九」连环劫杀案的关系脉络,已经隐隐约约地从幽暗里浮现出来,宋冥却仿佛预见到了, 这段关系背后,错综复杂的程度。 要是「四一九」案件, 只跟这个犯罪团伙有关,为什么在这个犯罪团伙被警方端掉之后,上一案件里银.行抢劫案的主犯狐眼劫匪,还会收到教导他犯罪的内容和枪枝?为什么唯一生还的知情.人,会被极猝然?地炸死? 这不是一段藏得很?深的关系。 但是,幕后还有一只他们难以想像的巨手,暗中?在操控着全局。 「如果『四一九』案,的确和这个犯罪团伙之间有所联繫,关系应该也很?复杂。」宋冥道。 但是,有新发现已是再好不过。 比起原先盲目地探寻摸.索,他们现在,已如同抓住了一缕指引方向的亮光。 至少不至于迷茫。 温羽媛家?,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家?中?的两个卧房,一间是温羽媛的,另一间是她父母曾经居住过的。 温羽媛的卧室内,杂七杂八的物品多如牛毛,但实际上有用的物证,也就只有这么几样。而其父母的房间,更是空空如也。将这两室翻遍后,他们很?快转移阵地。 「我的想法是,先搜查厨房。」齐昭海说: 「我们的人在这两个案发现场,都未能发现拿来阉.割死者的刀,带回?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法医的尸检报告上显示,造成两个创口的兇器,具有相同的刃长和刃宽,也具有高度相似的磨损程度,疑似是同一把兇器。如果没有被他们控制起来,兇手很?可能还会继续使?用这把兇器作案。 所以她必须保证,这把刀还在她的掌控之内。 而在整个家?中?,唯一能够合理?化?刀具的存在和血液的地方,就只有厨房。 厨房里没有多少刀具,垃圾却有不少,也不知温羽媛多久没倒过了。要不是现在还天寒地冻的,这里指不定得飞进多少只苍蝇蚊虫。 齐昭海皱了皱眉。 他走进厨房里,目光却避开了灶台上那些成套的刀子。 「我们要找一把小刀,刃长只有42毫米。」齐昭海说:「这把刀很?小,可以放进口袋里,随身携带。较强的便携性,是这把刀最大的特点。」 然?而,厨房里的刀都太大了。 倘如兇手行兇时携带的,是这么大的刀子,她为了不引人注目,一定得将刀装进大个的手包或者袋子里,才方便带着走。 可唯一目睹过兇手真容的宾馆前台,在描述兇手的口供当中?,并没有说到这一特徵。 因此,兇手带的刀必须小。 有可能是摺叠款的。 为的是,不费多少力?气就可以携带。 宋冥思索片刻:「你的描述,让我想起了一种刀,露营用多功能摺叠刀。」 兇手在两起作案中?的共性之一,便是都带了酒去?找死者。宾馆房间内是否提供开瓶器另说,第二起杀人案在郊外,荒无人烟,酒的开瓶器是必须要自带的。 刀与开瓶器俱为一体的多功能刀,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 不会让被害者起疑心。 齐昭海和宋冥两人联手,很?快就搜遍了放在明面上的刀具,却迟迟找不到造成尸体上那种创口的小型刀具,只能转战厨房的旮旯角。 厨房里垃圾多,物品多,产生的犄角旮旯也很?多。 他们要找的那把刀子体积又小,可能被温羽媛藏进任意一个空间里。 寻找起来特别费劲。 齐昭海被逼无奈,只能使?用最原始朴素的笨办法,挨个将厨房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全部?都勤勤恳恳地翻了好几遍。就在他体力?即将告罄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他终于在碗架后面,窥见了一个黑色的塑料外壳。 这外壳质地光滑,较为坚硬。外壳上面,有出于防滑而设计的几个凹陷,且两边宽中?间窄的设计,像是为了抓握而考虑的。 齐昭海眼前一亮。 他轻手轻脚地移开碗架,将这个物件取了出来。 这物件模样小巧,跟钥匙扣差不多大。齐昭海将其拿在手上,对着它越看,越觉得熟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这不就是,多功能刀的外观吗? 还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多功能摺叠刀。 齐昭海将多功能刀拿起,只见其中?可以拿来开瓶的部?分上,还沾有一些细碎的木屑:「还真是……跟宋小姐说的一样。回?去?比对一下这些木屑的材质和瓶塞,就能知道被带去?现场的,是不是这把刀了。」 最重要的是,这把刀的刀刃不仅符合42毫米的刃长,还残留着不明显的血迹。 这刀刃,应该被不止一次地擦拭过, 因此藏在壳内的刀身,整体还算干净,只在血槽这一凹陷处,才留有一丝细微的血色。 齐昭海才刚将搜查到的多功能刀,收进证物袋中?,他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铃声紧张急促,直刺耳膜。 齐昭海唿吸一窒,下意识摸出手机,瞧了一眼。 来电人是简尧副队。 副队为人做事沉稳可靠,如果突然?来电,一定发生了令人始料未及的变故。齐昭海的心蓦地向下一沉:「温羽媛出什么事了?」 「她病了,不知道是不是过敏。」简尧的话音同样沉重:「大概20分钟之前,温羽媛突然?出现唿吸困难,意识不清的症状,她嘴里喊着痒,在身上到处抓挠。」 这种情况,再把她关下去?不行了。 有些过敏十分兇险,有可能会危及性命。 即使?他们知道,温羽媛的表现里,很?可能有表演的成分,但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他们也不敢赌,不能赌。 齐昭海:「送医了吗?」 简尧:「送了,现在正在候诊。」 事发突然?,且情况紧急,简副队是已经把事情基本处理?好了之后,才有空缓过劲,给?他打电话的。 齐昭海松了口气:「那就好。现在温羽媛的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简尧幽幽嘆气:「我们把她从审讯室带出来,送进医院以后,温羽媛的状况不仅没有减轻,甚至更严重了。但我看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并没有看见红疹,希望病情不是太严重。」 没有红疹,也没有其他肉眼可见的表象变化?,过敏症状却更严重了?这也太古怪了。 再说了,温羽媛病发之前,一直在审讯室里单独隔离,她能接触到什么过敏源? 她这次过敏,与其说过分突然?,倒不如说—— 很?可能是演的。 温羽媛这么演出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假装生病,只是温羽媛为了从审讯室里出来的伎俩,那么已经到达医院以后,她为什么还在演,甚至变本加厉?表演欲过分旺盛,到处都想演给?别人看?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齐昭海目光陡然?一深,忙问:「温羽媛现在人在哪里?」 简尧顿了一下:「卫生间。」 只短短一剎那间,他已从齐昭海急切的语气里,登时察觉到不对,因此飞快地补充上了前因后果。 「大概两分钟前,温羽媛跟我说她肚子疼得难受,我看其他警员都是男性,不太方便陪同她,就让樊甜恬带她去?了卫生间。」简副队三言两语复述了当时的情况:「这个卫生间只有一个出口,我现在正在卫生间门外,等?着她们……」 简尧说着,不由自主地停下话音。 经过这么一復盘,简尧也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由于受到性别因素的限制,在嫌疑人温羽媛一旦进入女卫生间后,看守她的警力?霎时间锐减。从多人看守,变成只剩下樊甜恬一个——然?而,除此之外,他们别无办法。 倘若温羽媛此举的动?机,真的只是纯粹去?上厕所,那还没什么关系。 可万一,她…… 简尧副队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不安的阴云。 他双眉紧皱,心急如焚,盯视着女厕所门口的眼神陡然?变得锋利沉重。恨不得以目光为刀,在面前那个木质的门框上,生生挖出一个洞来,好看清嫌疑人温羽媛的动?向。 简尧现在比谁都希望,樊甜恬能够带着温羽媛,尽快从里面出来。 但世?上,往往事与愿违。 门口的他,不但没有如愿等?到两人的身影,反倒听到女厕所里,响起了樊甜恬焦急地大喊:「温羽媛,你别冲动?!冷静一点!」 这喊声,宛如一颗高威力?的炸.弹,「砰」地在简尧耳边炸开,简尧副队顿时头皮一紧。 他顾不得这是个女卫生间,丢下手机,拔腿就往里头赶。 坏了!这下真出事了! 第123章 荒野尸啼14 樊甜恬的喊声分贝太大, 不?止守在女厕所门外的简尧听?到了,齐昭海也从?手机通话当中,听?得一清二楚。 「温羽媛那边出事了,他们现在人在医院。」齐昭海言简意赅: 「我们得过去。」 反正, 要找的东西既然已经找到了, 他们也没必要在此多留。相比之下,医院那边的情况, 明?显重要得多?。 宋冥把证物搜集整理了一下, 就坐上了齐昭海开去医院的车。 一进?医院女卫生间,他们就看见了被吓得脸色煞白的樊甜恬。除了她以外, 这?个卫生间里全塞满了男性警员。好几个大老爷们,乌泱泱地挤在女厕所狭长的过道里, 场景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但现下,却没有一个人?有那份闲心?, 能笑得出来。 因为本案最?关键的嫌疑人?温羽媛, 此时此刻, 正站在外头?挂着的空调外机上,单手撑着医院外墙, 随时可能往楼下跳。 那个空调外机,就在其中一个厕所隔间的窗户外。 隔间门平时虚掩着,假使不?推开,是看不?见里头?这?扇窗子?的。 温羽媛估计是之前来过这?个医院,记得这?扇窗户,才以上厕所为藉口, 进?入隔间里,踩着抽水马桶后面的水箱, 翻到空调外机上面去了。 这?次自.杀的机会,是她装病的真实目的。 「队长,副队,对不?起?。」樊甜恬苍白着脸道歉:「我进?厕所的时候没注意看,没看到这?个隔间里面,居然还有一扇窗户。温羽媛当时跟我说完,就钻进?这?个隔间里,锁上门了。我很长时间不?见她出来,把门踹开,才看到她已经爬上去了……」 简尧副队也自我反思:「不?要紧,也是我考虑不?周,才会出现这?种纰漏。」 宋冥抬眸,往窗外望去。 日轮西沉的时刻,是一天中最?美的黄金时段。晚霞在一点点将天空晕染,迟暮的太阳,从?云层间扯出万丈金光。而温羽媛抿着唇,逆着斜阳晚照,站在高处。 长裙如绸缎一般,在半空中翩然起?舞,每一缕飞扬的捲髮,都被夕阳照得透亮…… 她的模样无疑是美的。 纵使脚下踩着颤颤巍巍的空调外机,纵使置身于,随时可能自高空坠落的危险之中,也只?为这?份美,更增了一分惊心?动魄。 令人?难以想像的是,在经歷了情绪崩溃和审问之后,她容色的靓丽竟然不?减反增。 乃至比原先?更为光彩夺目。 宋冥猜到,这?多?半要归功于,温羽媛一向奉行的颜值至上主义。温羽媛在她那张脸上,很捨得花钱,哪怕被辞职后,她用的依旧是防水性很好的化妆品。因而她脸上的妆容,只?不?过是被擦拭得浅淡了一些。 楼下有些经过的路人?,已经被这?份美丽蛊惑,举起?手机开始拍摄了。 温羽媛居高临下地看着。 那双含情的美眸中,映着漫天舒捲的飞云,神情变幻。 说她丝毫不?怕,是全无可能的。这?家医院建造的年份久远,承接空调外机的铁架已锈迹斑驳。有几次,温羽媛踩的力气稍微大点,铁架便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吱」声。 温羽媛胸中忐忑,但她死?志已决。 「你们都退后,都给?我退后,」温羽媛的声音里颤音明?显,她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止不?住颤抖,有如水岸边一棵芦苇,「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 她既以性命相逼,警方不?得不?依。 何?况,由于这?间医院位于道路狭窄的老城区,人?流车流众多?。警方就算想在底下铺设安全气垫,以保障她的生命安全,也难以做到。 在这?场对弈中,警方完全处于弱势。 「你别急,我们马上走。你冷静一点。」齐昭海带头?一步步往外退。 但齐昭海退的步伐控制得很小,速度也很缓慢。发现温羽媛状态缓和一些后,他即刻停止了脚步——这?时候,他们的位置,刚好到卫生间门边。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入狱对她来说,比死?更痛苦。」宋冥压低声音。 对温羽媛的寻死?,宋冥不?感到意外。 只?要温羽媛意识到,她的罪行已经暴露,如果她继续在审讯室里留下去,等待她的必然只?有锒铛入狱的结局。 那么,她宁愿先?一步做出抉择。 以求速死?。 宋冥默然片刻:「我想试试。让我跟温羽媛聊聊吧。」 在这?群人?里,没有人?比她,跟温羽媛的经歷更相似了企鹅裙似儿儿耳五久一司齐整理搜集。那块童年的沉疴,以阴影笼罩着她们的人?生,尽管后来的轨迹不?同,两人?却始于同样的痛苦。 切身经歷过那种痛苦的人?,更能够理解彼此。 齐昭海思考半秒,答应了。 「好吧,但无论如何?……」齐昭海喉咙中,仿佛被什么梗了一下,「宋小姐,请务必注意安全。」 「我知道。」宋冥微微颔首,有些心?不?在焉。 她已将注意力,放到温羽媛身上。 宋冥往前走出一小步,谨慎地进?入温羽媛视野里:「我想和你聊一聊,可以吗?我想,也许我们的过往,有着同样的伤痛。」 闻言,温羽媛却仅是予以嗤笑。 她对此,一点也不?相信: 「您这?样的贵人?,居然会和我有一样的经歷吗?真是稀奇……」 然而,温羽媛讽刺意味满满的笑音,还未被楼上肆虐的寒风吹散,她唇角的一弧嘲弄,便在宋冥自揭伤疤式的自叙中,逐渐褪色。 「你好歹是在父母还相爱的时候,就出生了,我母亲发现怀上我的时候,已经被我亲生父亲抛弃。我本来是不?应该出生的。我是不?仅是累赘,还是这?段错误情感的结晶。」宋冥苦笑着,语调波澜不?惊得令人?刺痛: 「她深感遇人?不?淑,痛不?欲生,可是吃了很多?打胎药,都没有把我打下来……」 宋冥一边叙述,一边留意着温羽媛倾听?时的反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温羽媛眉眼间的警惕,在淡去。 当她看见,温羽媛妩媚的眼帘下垂,眉心?若蹙,悲伤的神色自眼底浮现而出时,宋冥知道,她成功了。 宋冥并不?会愚钝到,以为温羽媛是在为她感到悲伤,温羽媛不?是同情心?那么丰沛的人?,她的共情,只?建立在相同经歷的基础上。 换言之,温羽媛是在为她自己落泪。 宋冥所做的,仅仅是将她的这?段往事勾起?,加以利用。 第一步的成功,初步证实了此举的可行性。宋冥顺着温羽媛的情感,往下煽动:「我们的童年,都是在孤独中度过的。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却带着嫌恶和怨恨,把所有的罪都怪在我们身上……」 她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往前方挪。 温羽媛眼底里蓄着泪水,一时不?察,便让宋冥走到了隔间之前。 两人?相隔,仅一臂距离。 反应过来的温羽媛勐地睁大眼睛,对宋冥怒目而视,扶住墙壁的手指微微收紧:「你……」 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纵身跃下的之势。 然而,宋冥却视而不?见。 似乎浑不?在意。 宋冥兀自往下说:「……我们的骨肉至亲不?知道,也不?在意,由监护人?带来的风险因素,可能是一味毒药,可能给?人?带来终生的影响。」 好在,她的脚步没再前进?。 那一臂长的距离,因而得以保留,让温羽媛稍稍松了口气。 宋冥略微抬眼,那双比常人?颜色略深一些的眼瞳,蛇一样仰视着温羽媛。温羽媛忍不?住一晃神,觉得那瞳孔里,流淌着涡流般激烈的暗影。 「心?理学上有一种疾病,被称作『空心?病』,是由价值观缺陷导致的心?理问题。患有这?种病的人?,生活在严重的虚无感和无意义感中。为了逃避快要把他们逼疯的虚无感,他们不?得不?用其他的东西,来填补自己的生命。」 宋冥与?温羽媛对视着:「这?些填充物中,很常见的一种,是来自外界的爱。」 就像温羽媛一样。 她逐爱而生,也因为寻求被爱的狂热,最?终铸成大错,走上了犯罪道路。 「我知道这?种病,我也有去了解过。」温羽媛淡声道,红唇开合:「得『空心?病』的人?,除了会像我一样,在情感上不?得不?依赖爱情而活着,还有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完全不?相信爱情,甚至逃避爱情。」 说到这?里,温羽媛忽地顿住。 她勾起?唇角,讳莫如深地一笑:「在这?里,得『空心?病』的,不?止我一个。」 宋冥默然。 她话里话外暗指温羽媛,而温羽媛所说的那人?,则是她。 「但是你比我幸运,这?世上有人?很爱你。我说的,是你们队里那个队长。」温羽媛眼角垂下,藏不?住欣羡: 「你先?别急着否认,那种深爱的目光烫得像炭火,我是不?会认错的。我找了那么多?任男朋友,却没在任何?一个的眼里,看到过这?么炽热的感情。我知道他们喜欢的,是我什么——我的身材,和我的脸,而非我的灵魂。」 温羽媛把落寞,掩进?讥诮的语气里。 他们的恋爱关系,不?是真爱,只?是一场交易而已。他们不?过各取所需。 「我需要爱,他们需要的,则是一个带出去能有面子?的女伴,一个床上的性.感尤物。」温羽媛的话里,听?不?出悲喜:「一旦我失去了这?些,他们将不?会爱我。但,谁能永远不?老呢?」 待她容颜老去,或那些人?失去新鲜感,便非得拿死?亡的镰刀架在他们脖颈上,才能逼出一句「爱」来。 这?不?是一段公平的交易。 纵使真爱假爱,温羽媛照单全收,仍逃不?过被抛弃的结局。 温羽媛缓缓苦笑一下,微微凑近了些许:「我听?说,依赖爱情和拒绝相信爱情,是得了『空心?病』后,可能出现的两个极端。」 犹如同一根繫上,并蒂生长出的两朵花。 看似相反,实则命运相连。 「我将爱情当作精神依託,如果得不?到爱,我可能在崩溃中自杀。现在虽然得到了,我却也杀了人?,犯了死?罪。不?管怎么选择,到最?后,我都逃不?过一死?。」温羽媛一边说,一边看向下方沉默的宋冥。 温羽媛面容背光,风中飞舞的裙袂诡异而美艷,宛如一朵盛放到极致的花。 而盛放,意味着离糜烂不?远了。 「我的死?亡既已註定,你以为做出了和我相反的选择,就能逃过一劫吗?宋小姐,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温羽媛扬起?红唇,眸底却幽暗一片: 「你离像我这?样的结局,还有多?远呢?」 第124章 荒野尸啼15 温羽媛的话?, 让宋冥的心狠狠一颤。 然而?,从温羽媛眼中,她并未看见恶意。更多的,是?悲哀。 也只有悲哀。 宋冥望向半空中摇摇欲坠的温羽媛, 仿佛从她的命运里, 窥见了一隙自己的终局。 无论是?依赖爱情,还是?否定爱情, 都?是?对虚无感错误的解决方法。这两种方法看似背道而?驰, 实则殊途同归,如若不加以?改变, 宋冥未来的悲剧性已然可以预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但?是?…… 要她相信爱情,并且接纳爱情? 宋冥对此?仍是?犹疑的。 她在人际关系方面宛如一座孤岛, 身边见证过的爱情,只有两段。 一段是?放.盪的亲生父亲,对母亲不负责任的爱, 给母亲留下了情感?上难以?释怀的伤害。另一段, 是?继父对母亲的感?情。虽然继父用情至深, 却无法摆脱刻入脑髓的繁殖观念,最终疯魔的嘴脸, 无比难看。 这两段爱情给她的印象,都?实在算不上美好。 因而?,爱情在宋冥这里,一直都?是?苯基乙胺、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等爱情激素,作用于人体的结果,是?不理性的激情的狂欢, 并不长远。纵使齐昭海对她确实有一时心动,她也只觉得这是?执念。 执念会?减退, 爱意?会?冷却。 昔日的情深似海,最终会?成为过眼云烟。 长痛不如短痛。宋冥不相信有人会?一直爱着自己。比起拥有后再?失去一份美好,从来?得不到,或许更加能够让她接受。 宋冥微垂着眼睑,心念不知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转过了几百道弯。 最终,她却依然低声喃喃:「我不适合他。」 温羽媛禁不住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身体笑时的震动,却不慎让脚底支撑重量的铁架,发出了一声闷响。她心头一惊,紧急在危险边缘稳住身子,笑声也因此?戛然而?止。 她还不想摔下去,至少现在不想。 「适不适合,哪里有什么既定的标准?不过藉口罢了。哪里有百分之百适配的人,只要有心,都?是?可以?磨合的。」温羽媛在爱里纠缠的时日,培养出了她对情感?的,无比细腻的洞察力。 这种敏锐,不同于宋冥读微表情的能力,而?是?一种感?性的直觉。 而?且,这直觉准得可怕。 温羽媛在风里微笑着,戳破了被宋冥深深隐藏在内心的那一面:「依我看吶,你不是?不爱他,你是?不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尽管宋冥一退再?退,把那份捧到她面前?的爱当成烈火,去躲藏逃避。 她骨子里其实是?自卑的。 因为自卑,所以?认定自己註定失去,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一次次将所爱的人亲手推开。 「呵,真是?……暴殄天物啊。」 温羽媛苦笑一声。 这份深情,她这个想被爱的人,用尽全力都?得不到手,被爱的宋冥,却将其视为洪水勐兽,避之不及。 宋冥的目光悄然偏移,瞥向温羽媛的手。 只经过方才谈话?的这一会?儿,温羽媛的手已经从虚扶着墙体,变成抓住窗框。由松到紧的抓握状态,宛如一面镜子,折射出了她内心求生意?志的变化。 不知不觉中,温羽媛已经没有那么想要赴死了。 这也许是?说服她的机会?。 宋冥抿了下薄唇:「也许,现在改变还不算太晚。对我们,都?是?如此?。」 「我……们?包括我?」温羽媛指了指自己,有些愕然。她注视着宋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想听听,宋冥对她这样一个即将被判刑入狱的嫌疑人,能有什么高见。 「你并不怕死,之所以?策划自杀,是?因为恐惧死刑前?的牢狱生活。」宋冥说:「监狱里对打扮化妆的限制,让你难以?借外貌得到关注,而?且在监狱里,你也遇不到异性,得不到『爱』……」 外貌是?温羽媛获取关注的方式,爱是?支撑温羽媛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抽去这两者,宛如抽去了她的骨架。 温羽媛点头承认。 「但?换个角度,这种生活也能够强制你,戒掉对外表的关注和对爱的依赖。」宋冥的话?语突然转折:「这样你在死亡前?,还可以?体验到一种不同的人生——没有漂亮的外表,也能够和社会?产生良性互动;不需要依赖爱情,就能获得内心自足。」 这是?一种温羽媛从未设想过的生活。 接受法律的制裁,既是?因果报应的降临,也可能是?另一个崭新的开始。 「你不是?知道,这种从虚无感?中自救方法,是?错的吗?」宋冥在询问?:「只有先改掉这些依赖,才能够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温羽媛没有立刻回应,美甲无意?识地扣紧了窗框。 仿佛正在犹豫。 然而?,宋冥能够察觉到,温羽媛的内心已经有所动摇。 宋冥缓缓吸进一口气。她艰难地突破思?想上的障碍,向温羽媛递出承诺:「你不是?一个人在改变,我们可以?一起。我可以?慢慢让自己学着……去接受爱情,也希望你也能够,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宋冥在夕阳铺了遍地的金光之中,抬起头,往窗口外面望去。 深色的桃花眼,一瞬不眨地凝视着温羽媛。 她在等待一个答覆。 不仅宋冥在等,门外的警员也在等。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不是?温羽媛第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然而?这一次投向她的目光里,却第一次不掺杂任何欲.望。没人把她当成花瓶似的物件去观赏,而?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她,能够放弃轻生的念头。 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时间在风声中流逝,灿金色的阳光好似被不断提纯,变得愈发秾丽。 金边镀上了温羽媛的轮廓,纱一样披在她的身上。温羽媛突然转头,向光芒的来?向久久眺望。耀眼的光色,照进眼部晶状体,几乎要将她勾下泪来?。 夕阳真美啊。 以?后,她还能见到这么美的阳光吗? 温羽媛试探性地伸出手,从空中,掬起一捧斜阳。在这温煦的光线里,她徐缓地张开红唇。 守在窗前?的人们,下意?识屏住唿吸。 初春的寒风柔声细语,自觉地避让开温羽媛的声音,将每一个吐字,清晰地呈现出来?。 感?谢这一刻的静谧,没有人错过她启唇那瞬的声音—— 「好。」温羽媛说。 她凝视着夕阳,裙袂飘扬,心绪万千:「我会?下来?的,等我看完这场日落里,最精彩的时刻之后。」 这是?她开出的唯一要求。 表演型人格障碍的患者,会?下意?识模仿影视剧里的画面。而?不巧的是?,影片里角色在失去自由之前?看夕阳的情节,不在少数。所以?,齐昭海思?索了一小段时间,同意?了——事?实上,他同不同意?的影响都?不大。 因为跳不跳的选择权,全在温羽媛一人。 别人想拦也拦不住。 「不过,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现在问?我,我尽量让你们准时下班。」温羽媛体贴地开口,多给了警方一些询问?的时间:「要不然,我一个人看日落,也怪无聊的。」 警员们如释重负地围了上来?,齐昭海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拍立得照片。 宋冥用余光偷瞟了一眼,发现这张拍立得,正是?他们在相册里找到的那张,温羽媛和其中一个前?男友的合影。她那个前?男友,同时与犯罪团伙和「四一九」案件相关。 「来?做个交换吧。」齐昭海说:「我们想知道,你这个前?男友,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怪异的话??提供证据有功的话?,有利于减刑。」 齐队长开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力,温羽媛想都?没想就打开了话?匣子。 卖前?男友卖得很快。 温羽媛对前?男友,果真是?没有什么感?情,把他的事?透露得,那叫一个连底都?不剩:「他酒量酒品都?不咋好,有一次跟我喝酒,没多久就被我灌得烂醉。那时候,他确实说过一番很奇怪的话?……」 温羽媛的话?说得急,一没留神?,脚下重心偏移,把空调外机摇颤了一下。 险些给她颠下去。 宋冥忙道:「不急,你小心一点,等一下再?来?慢慢说。」 「……算了,我还是?现在说吧。」温羽媛摇头婉拒:「他那些话?真的很怪,我不能理解,所以?只记下来?一点点,我怕等一下我又忘了。他那天喝醉后,跟我说什么,他们还有张底牌,是?一家什么……表面上合法经营的公司,你们警.察端不掉。」 温羽媛话?里的「他们」,指的很有可能,是?这个前?男友所在的犯罪团伙。 齐昭海的神?态,陡然变得凝重。 因为当年调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发现,这犯罪团伙与哪一家公司有关联。 如果这张底牌真的有,关系一定埋得很深。 而?且不容小觑。 齐昭海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从未想过,那次看似彻底的捣毁犯罪团伙的行?动,竟然还有那么大一个毒瘤,被留了下来?。要不是?在温羽媛这里得到线索,他们将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又过了一会?儿,宋冥问?温羽媛:「夕阳赏得差不多了吗?再?待下去,我怕不安全。」 温羽媛想想,最终点了头。 虽然此?刻西天的金光依然迷人,但?温羽媛也意?识到,身下的空调外机和被锈蚀的铁架并不安全。 她踩着空调外机调整重心,缓缓向宋冥伸出了手。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就在温羽媛的手,即将握住宋冥的手的剎那间,歷经十?几年风吹日晒的铁架,突然断裂,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那一瞬间倾斜的平面,勐地将温羽媛的身体向外甩去。 两只手越离越远。 宋冥来?不及反应,下意?识以?最快速度扑到窗前?,伸长手臂。可即便如此?,她的指尖,却只堪堪擦过温羽媛的指甲。 失之毫釐。 第125章 荒野尸啼16 宋冥伸出的手被冻结在半空,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羽媛脸上?的神情,从茫然?变成恐惧。 在刺耳的惊叫中,温羽媛从高楼坠下。 粉身碎骨。 温羽媛死了。死在光芒最灿烈的时刻, 死在晨昏交接的界限前?。 她本来, 已经承诺会伏法,然?后在所剩的极有限的时间中, 尝试给自己一次改变的机会。哪怕时光短暂, 温羽媛也或许能够体验一次,不必来自他人的自救。 但, 她终究没来得及…… 此时西方的天?际尚未泛红,温羽媛支离破碎的身躯底下?, 已流淌出?一片猩红的残阳。 宋冥低头看?着?遥远的地面上?,温羽媛那缓缓蔓延开来的血液,恍惚中觉得, 她的体温也被那鲜血一併抽走了。她耳中灌满风声, 身上?越来越冷, 连动脉里淌过的血液,似乎也已凝结成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有那么一剎那, 宋冥听见脑子里一根弦崩断的声音。 很轻的一声。 在她几乎麻木的大脑里,分外微弱,以至于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被距离缩略成一个个小点的人,慢慢从周围围拢过来,包围住温羽媛的尸体。紧接着?,警员接二连三地从医院里涌出?, 疏散围观群众,拉上?警戒线, 为这具高坠惨死的尸首盖上?白布,将其从现场带离…… 最?后,温羽媛坠楼的地方,只剩下?一滩孤独的血迹。 记录了她的凋零。 温羽媛生前?经歷孤独,害怕孤独,连为自己选择的死亡地点,都是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 然?而她死后留下?的,仍不过是孤零零的一抹痕迹。 人死了,可时光还在消逝。晚照褪了色,最?后一抹余晖隐遁进天?际线后。当宋冥意识到,她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时,降临的冷蓝暮色,已经彻头彻尾地接管了大地。而她手部露出?的皮肤,早已冻得泛红。 此时的时间?,距离宋冥伸手,已经过去四十几分钟。 但宋冥没有感?觉到冷。 不,不止是感?觉不到寒冷那么简单…… 宋冥再抬起头时,忽然?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在理智的提醒下?,她随即意识到,变的不是实?际上?的世界,而是她所感?知到的世界。 万物看?似一样,而又已然?不同。 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官,尽数变得衰弱而迟钝,仿佛被一道透明而坚硬的屏障隔开。 那屏障像玻璃,像坚冰打造的囚牢。 看?不见,摸不着?。 而这阻碍,又分明让宋冥觉得,这个世界离她无比遥远,遥远得全不真切。就像从亲歷者视角,变成了旁观者。 这种感?觉,她是很熟悉的。宋冥的大脑迟缓地想。 她的人格解体復发了。 「宋冥,宋小姐……」身后好像有人在叫她。宋冥慢慢转过头,才终于反应过来,齐昭海已经叫了她的名字第二遍。 齐昭海的语气有些急。宋冥想要抬起头与他对视,以便看?清他的表情。 可她努力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昂起了几寸的头,却?仿佛受到了千钧重?压,一次一次,把她纤细的脖子,按得重?新低垂下?去。宋冥只能看?见地面,看?清齐昭海脚上?的男鞋。 几次挣扎无果后,宋冥终于认命。 「抱歉,」宋冥苦笑了一下?,然?而她竭尽全力扯动的嘴角,其实?并未扬起多少角度,「我可能……这段时间?只能用这个姿势,跟你说话了。」 她的语速比以往慢了很多,发音也更含混不清。发出?每一个音节时,都显得疲倦。 仿佛开口说话,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开口前?,需先冲破层层障碍。 痛苦挣扎一番。 齐昭海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宋冥。他困惑,他愕然?,他忍不住追到宋冥的身后,不解地不再追问:「为什么?」 可任凭齐昭海一问再问,宋冥却?不曾停下?脚步。 并于最?后,消失在医院走廊的转角。 齐昭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宋冥不是故意不理他,而是没有听见。 宋冥的听力,从未这么差过。 . 齐昭海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扑到电脑前?,开始查人格解体这种病。 网络上?有相关的心理学知识,也有其他人格解体的患者,在分享自身的经歷。这些文字仿佛凭空生出?一股巨力,齐昭海看?得越多,越能感?到那股力量正抓着?他心脏的两端,朝反方向狠狠扭拧。 齐昭海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点开手机上?宋冥曾经发给他的诊断书,在剧痛中感?到了窒息。 人格解体是由?于长期压抑情感?,导致的躯体化现象。 一种感?知觉综合障碍。 本身敏感?的人,被外界的伤害和压迫,过度触发身体本身的防御系统,带来了这种复杂的痛苦。其中包括的情感?解体,就是丧失对爱的体验。 齐昭海恍然?间?明白,宋冥拒绝他时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宋冥没有说谎,她心里是真的这么想。她是真的希望,齐昭海能够别被这样的她拖累,可以找到新的幸福。 至于宋冥自己—— 一块无感?情的坚冰,哪里敢奢求他人的拥抱?宋冥从未奢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幸福。 她从头到尾,都不曾为她自己想过。 齐昭海的心在心跳中一次次挛缩,他为曾经的不理解,感?到羞愧难当。 「学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齐昭海低声喃喃。 他紧紧凝眸于那张诊断书,感?觉那上?面的字眼好似一把利刃,刺穿了胸膛。 这一夜,齐昭海辗转反侧,整夜未眠。当他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早早赶到市局想要寻找宋冥时,却?没有等到她前?来的身影。 岳局告诉他,宋冥昨日?便已经请假。 岳焱局长背着?双手,深深长嘆:「归期不定。」 . 没有人知道,宋冥什么时候能够恢復正常。就连宋冥自己,也不清楚。 警局照常运转着?,似乎无人觉察到,办公室里少了一个人。只有齐昭海,在闲暇的时候,偶尔会对着?心理顾问空荡荡的位置发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一天?,两天?,三天?…… 齐昭海在心里默默数着?日?子。 可直到一周过去以后,心理顾问的位置还是空着?。桌上?的资料落了一层灰。 齐昭海终于鼓起勇气,在宋冥人格解体发作后,第一次去宋冥家时,却?不小心在门口,踢到了宋冥没有取的外卖。 这份外卖已经在门外放了几天?。 发冷发馊,不能吃了。 然?而,等齐昭海带着?怒意责问外卖送货员,为何?没有通知买家外卖抵达时,得到的却?是外卖员无辜的辩解,和他发来的通话记录。 外卖送达时,他打过电话,宋冥也接起来了。 只是,宋冥忘拿了。 在宋冥手机里,齐昭海看?见了她为外卖特设的闹钟——每隔十分钟响一次。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忘记这件事。 并且把闹钟关掉了。 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齐昭海在震惊之余,心如刀割。宋冥的记忆力因为人格解体,竟然?已经退化到这种地步。从那一个接着?一个的闹铃,齐昭海看?出?了她难以宣之于口的挣扎。 这种无力感?,对一贯偏好秩序井然?的宋冥,该是多么大的折磨。 齐昭海看?向宋冥。 宋冥依旧安静地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因为连日?未出?门,不见光照,她的容颜愈发苍白如雪,宛如一座冰雕玉砌的人形雕像。 但是,她毕竟不是真的雕像。 齐昭海了解过人格解体,知道宋冥并非毫无波澜,只是内心的所有心理活动,都被与外界隔绝,无法表现。 那种内外分裂的感?受,就好像灵魂被拘禁在冰壳里,不管自我意识怎样在内里拼命唿救,都因为这层结实?的冰层,不会有人听见。 自此之后,齐昭海每天?都会过来。 每天?下?班之后,他都雷打不动地到宋冥家里,给宋冥做饭,把一切收拾得整整齐齐,直到夜深了方才离开。有时候,宋冥需要去接受治疗时,齐昭海也全程陪同,寸步不离。 而打从知道与人格解体患者沟通,有助于帮助康復后,齐昭海又多了一项日?程。 只要闲下?来,他就会走到沙发前?,跟宋冥聊天?。 其实?,那或许算不上?聊天?。 只是齐昭海单方面地,在说他经歷的趣事。他搜肠刮肚地找寻话题,宋冥却?只是间?或点一下?头,仅仅在极少的时候,才简短地回应半句—— 这已经是她所能作出?的,最?大的回应了。 在宋冥人格解体復发的时间?里,齐昭海主动的照料,几乎成为了一种日?常。 起初,宋冥还会试图,将齐昭海推回他原本的生活轨迹里,可由?于齐昭海太?过坚定,加之宋冥的病情问题,每一次她的尝试,都会以失败告终。最?后,宋冥只能放弃这个意图。 万幸的是,宋冥的病情在逐渐恢復。 情况一天?天?向好发展。 终于在某一天?,宋冥在不断的努力中,凿穿了挡在感?知前?的无形障碍。 那天?晚上?,当齐昭海讲到生活里的有趣之处时,本不期待有回应的他,突然?看?见,宋冥启唇笑了。 像是封冻已久的海上?冰面,倏然?崩裂塌陷。 宋冥笑着?,眼泪却?滑落下?来。 滴在齐昭海的手背上?。 起初是一滴,然?后是两滴,三滴……那眼泪来得又急又勐,猝不及防。 仿佛那几堵,将宋冥和外界隔绝开来的厚重?冰墙,在此时悉数消融粉碎。雪水化作眼泪,她从眼眶里汹涌落下?:「我恢復了,齐昭海……」 齐昭海眼中茫然?了一霎。 被这猝然?到来的惊喜,沖昏头脑。 而后,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向宋冥张开双臂:「学姐,欢迎回家。」 他终于把宋冥这块冰,捂化了。 第126章 蚀骨剧毒1 宋冥看着齐昭海张开的双臂, 指尖还只是轻微动了一下?。 就被齐昭海一把揽进怀里。 齐昭海的体温比宋冥稍高一些,宋冥冷不丁被那温热的胸膛烫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抗拒,却被更紧地搂住。 「学?姐, 你那天在卫生间里跟温羽媛说的那些话, 我都听到了。」齐昭海把头埋在宋冥颈窝里,低低地笑了一下?, 笑声里分明藏着促狭:「你说的是不?适合, 而不?是不?喜欢,对吗?那是不?是……」 齐昭海坏心眼地停下?话音, 故意留了个浮想?联翩的空间。 他很确信宋冥听到了。 因为宋冥的睫毛忽地颤了一下?。纤长浓密的睫毛,挠过齐昭海的肩颈, 痒痒的。 齐昭海这句话,就不?是让人回的。宋冥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索性?抿了下?唇, 趁齐昭海不?备, 将他推开。 然后转过身,勉强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齐昭海倒在沙发上, 眼睛却还认真地望着宋冥:「你说我会喜欢上别人,可我喜欢的人是你,只是你。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你,我都会喜欢。」 齐昭海已经证明了。 他的爱,不?会因为一个病症消失。 那执拗而强烈的心跳,依然会为宋冥存在。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窗外万籁俱寂, 夜色在穹隆下?沉淀着。与?之前度过的每一天,看似没有任何差别。 然而—— 混乱, 掩埋在浓黑的夜幕里。 千家灯火渲染出的宁静与?祥和,一次又一次被救护车尖利的鸣声割破。 云程市各大?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倾巢出动,源源不?断地将病患接送进医院里。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大?批患者的用?车需求得不?到满足,在家属的眼泪和苦苦挣扎中,错失了最佳抢救时间。 医院里的气?氛,同样?紧急焦灼。 救护车刚在门口一停,医护人员就迫不?及待地从车上冲下?来,推着一架接着一架的担架床,与?死神抢夺时间。 「让一下?,让一下?!」 「快!把患者送抢救室,快!」 「患者意识不?清,呕吐不?止,疑似中毒……」 砭骨的倒春寒中,他们的衣服却无一不?被汗水浸泡得变了色,湿漉漉地黏在身上。 「急救室快要满了。」护士长满脸忧虑,对医生说道:「这几天中毒的人太多了,出现的都是相同的症状,而且……我从业已经二十几年了,他们的症状,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他们中的是一种新型的毒。 无一例外。 而针对这种毒物,医学?上此?前没有任何经验,也无法?制定针对性?的治疗方案。 这种特殊情况,加上如?此?兇险的中毒症状,纵使是医院里资歷最老的医生,如?今也束手无策。 医生在听护士长说话时,仍匆匆穿梭于各个患者之间。 他皱纹深深的额头上布满汗珠,但这种忙碌程度,让他根本找不?到擦汗的时间:「我只能争取缓解症状,延长他们的生命。要想?真正治癒这些病人,还是得研制出对应的解毒..药物……」 他的无奈,终是化成了一句哀嘆。 护士长也跟着嘆气?:「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发生得太古怪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突然中同一种毒……」 她话音未落,一个病患身上连接的心电监护仪,骤然尖啸起来。 医生当即冲到病床前,紧急实施抢救。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病患的生命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几个不?规则的颤动波后,心电图拉出一条平直的长线。 给死去的病人盖上白布时,护士长是闭着眼睛的。 因为他的外表太过可怕。 由于诡异毒物的折磨,死者半个脸都烂透了,只能看见血肉模煳的一片。在他失去生命力后,那条从棉被间颓然垂下?的手臂上,也布满可怖的暗红溃烂。 哪怕唿吸和心跳俱已停止,黏稠发黄的脓水和鲜血,还在从手臂发炎化脓的溃烂处,不?断渗出。 滴滴答答,红黄.色的毒蛇一样?,缠绕着死尸手臂的皮肉线条,蜿蜒淌下?。 最终滴落在地。 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 专心照顾宋冥的这段时间,齐昭海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凌晨一点钟,他被局长打来的电话,从温暖热乎的被窝里挖起来时,他才?知道这件耸人听闻的事情。 如?此?大?规模的中毒事件,在云程市自建市以来这么多年的歷史?里,可谓前所未有。 更何况—— 他们中的,还是一种新型剧毒。 这两个首例,让这本就十万火急的大?规模中毒案件,成为了一起轰动全省的大?案,引发广泛关注。 而这个烫手山芋,被塞到了他们刑侦队手里。 齐昭海哪怕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件案件会有多么棘手。但他推脱不?了,甭管是上头的命令,还是比这更重?要的,无数受害者的性?命,都大?过了天。 于是,齐昭海睡不?着了,其他队员也没法?睡了。队里的人,通通赶到警局集合。 凌晨加班,紧急开会。 除了精神抖擞的齐队长,和就算睡到一半被叫起来,也要把外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副队,会议桌前的队员全部睡眼惺忪,昏昏欲睡。打哈欠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但,等到齐昭海操作着投影仪,把密密麻麻受害者的照片,投影到大?屏幕上时—— 哈欠声遽然停止。 几乎覆盖了全身的溃烂伤口,猩红的糜.烂血肉,噁心的土黄脓汁…… 受害者身上那些丑陋溃烂的伤口,以血肉狼藉的可怖模样?,呈现在他们面前。会议室里的光,顷刻间被染得红红黄黄。 多看一眼,都觉得晕眩反胃。 真正是惨不?忍睹。 一时间,投影屏前的众人勐然清醒。瞌睡虫在惊吓之中,全部化作一身冷汗,渗透后背。会议室里,甚至传来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唯一共同的是,他们脑子?里,同时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坏了。早饭吃不?下?了。 看到这么惨烈恐怖的照片,哪里还能咽得下?一点东西?不?呕吐就不?错了。 樊甜恬不?忍心看那些饱受其害的可怜人。她不?由得移开视线,用?手指稍稍遮挡住眼睛:「怎么会这么可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居然有种这么折磨人的毒。」 别的剧毒只是速死,这种毒,是要把人一点点折磨到形销骨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是新的毒物。」齐昭海语气?严肃。 这种剧毒物质之所以被研发出来,大?概是出于将人慢慢虐.待至死的目的。因此?,症状格外残忍,令人髮指。 「根据救治的医生反馈,受害者中毒后,起初只是出现腹泻、呕吐、意识模煳等普通中毒症状。但不?到一天之后,情况便会急转直下?。毒性?会让他从内到外,逐渐溃烂。等到快烂透了,人也没了。」齐昭海道: 「因为一开始症状普通,医生只是当普通的食物中毒救治,没有引起重?视。所以,这么一拖,才?拖到了现在。」 如?今,距离第一个因为中这种毒,而被送进医院的人毒发,已经过去了两天。 最早的一批受害者已经身死。 而在云程市大?大?小小的医院里,还躺着更多挣扎在死生一线,急需救援的人。 「这一次,我们的任务和之前都不?一样?。」齐昭海郑重?其事地强调:「最重?要的,不?是抓到兇手,而是尽最大?努力,保住更多受害者的生命。」 救人,比抓人重?要。 兇手是这种毒物的培育者,他那里,很可能有相应的解毒方法?。 再?不?济,他也有关于毒物的详细资料,能在很大?程度上,有助于解毒.药的研发,救受害者于水火之中。 简尧副队站起身,多补充了一部分情况:「一开始,中毒者只是集中在城西分区,但是从昨天上午开始,这个范围迅速扩散开来,中毒的人数量极速上升,遍布全市。」 因此?,这起案件也被从城西分局,移交到了市局这里。 简副队停顿了一下?,暗示重?点还在后面:「这些中毒的受害者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在中毒之前,都喝过同一种饮料。」 他拿出一瓶乳酸菌饮品,放在桌上。 「就是这一种。」简尧道。 这是一种市面上很常见的乳酸菌饮料,而且是最经典是原味。 由于酸甜可口,且含有活性?益生菌,被商家宣传具有促进肠蠕动的功能,这种饮料很受人们欢迎。上到大?型连锁超市里,下?到自营小杂货铺的货架上,这种乳酸菌饮料都有在售卖。 会议桌下?坐着的石延,积极提问:「咱们是不?是要把他们喝的饮料,送去技术那边查?查到了什?么?」 「查了。」齐昭海回答: 「至少查了两遍。这些饮料先是在城西分局那边,被查过不?止一遍,我们自己局里的人,在证物移交过来之后,又查了一遍。」 这几遍检查的结果,一模一样?。 然而,齐昭海眉宇间沉淀的神色,却更加沉重?。 恰恰是由于,他们已经检查过了,这些被认为是祸首元兇的乳酸菌饮品,案件里的一切,才?变得更加诡谲迷离。因为—— 「所有饮料里,都没被检测出有毒物质。」 齐昭海双眉紧锁。 左眉上那道细长的疤痕,因这个皱眉,显得愈发如?刀锋般分明。 「我们查到的,只有这种饮料里,确实含有活性?乳酸菌。这个结果唯一能证实的,是它的gg没有虚假宣传。」齐昭海嘲弄地摇摇头:「也就是说,这些受害者毒发前饮用?过的饮料,完全无毒。」 不?仅无毒,反倒对身体有益。 和警方原本持有的预期,根本是大?相迳庭。 第127章 蚀骨剧毒2 兜兜转转折腾了这么久, 到最后,居然只替这种乳酸菌饮料的生产公司,印证了gg的准确无误。 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可这饮料既然清清白白, 这个线索查到目前, 也算是废了。 如此一来,案件调查还未开头, 便已进入瓶颈。错综复杂的案情好比一团乱麻, 从中揪不?出一点头绪。 樊甜恬还想努力一把:「齐队,这些受害者?之间, 就没有其他相似的地方了吗?」 但?,齐昭海截断了她的希望:「没有了。」 这种饮料, 是唯一的共性。 这群受害者?从活动范围到年龄阶段等等,都差异巨大。除了都是这种乳酸菌饮料的受众群体?之外,这些人再无其他相同的地方。 那他们该从何查起?? 齐昭海皱紧的眉头, 从始至终就没有松开过, 他问简尧:「受害者?喝过的那一批乳酸菌饮料, 都通知下架了吗?」 「已经通知了。」简尧副队负责的,正是这件事情:「全云程市范围内, 这种饮料都做了下架处理。下架后,中毒的人数应该不?会再上升……」 为求尽量精确谨慎,简副队在说话之余,分心瞟了一眼,云程市所有医院汇总的中毒者?人数。 只?一眼,他便即刻停住话语。 神?情如遭雷击。 数据图表上, 本该趋于平稳的线条,竟然依旧在不?断升高。 「……不?, 不?对,中毒者?的数量还在上升。」简尧面对着?上扬的线条,发出来自内心的惊疑:「明明那种乳酸菌饮料都下架了,为什么还会有人中毒?」 「这说明,导致受害者?中毒的因素,或许不?止这一种。」齐昭海定住心神?。 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件坏事。 「发现这个漏洞,是我们寻求突破口的又一个机会。」齐昭海即刻布置任务:「新增受害者?数量庞大,简尧,你?和我各带一半人手,把受害者?毒发前接触到的东西,再重新排查一遍,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整个刑侦队被他一分为二,兵分两路,各负责一半的受害者?。 力求效率最高。 . 临出发前,樊甜恬凭藉她以多年泡在言情小说里,练就的情感洞察性,隐约察觉到,队长这次来警局时?的状态,不?同于此前。 齐昭海的表情,虽然也因为严峻的案情,而紧绷着?,却远比之前振奋许多。 能让他出现如此变化的,只?有一人—— 宋冥。 然而,樊甜恬左顾右盼,却没在刑侦队里瞧见?宋冥。她于是试探性地问了句:「宋小姐的病,好得怎么样了?」 她的试探非常有效,且效果拔群。 说起?这件事,齐昭海刚要踏出门外的脚,忽地顿住,笑容也在不?知不?觉间挂上嘴角:「好得差不?多了,今天?请假,是为了再去复诊。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近期最后一次。」 其实,齐昭海只?透露了一半。 宋冥这次请假去医院,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尝试依靠医学?手段,修正记忆。 而宋冥为恢復记忆去找的那个心理医生,齐昭海也知道。因为这个心理医生,正是齐昭海托哥哥所推荐的其中一个。就这一点而言,齐昭海本该对宋冥此行无比放心才是。 但?事实,与之相反。 他一边工作,一边感到隐隐心慌。 尽管排查中毒者?接触过的事物,已经占据了齐昭海的主要心神?。每当他停顿下来,明显的不?安感,便从那一隙空余中钻入,渗透进血液当中。 沖刷过大动脉,冲击着?心脏。 不?用触摸,齐昭海就能感受到颈侧失律的心跳。强烈的不?详预感,好似针尖刺扎,碾过理智,席捲全身。 令他坐立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这次没有跟去吗? 算算时?候,宋冥应该已经出发去找那个心理医生了。齐昭海看了眼时?间,忙中抽空,给宋冥发了条信息,并?且特意?把宋冥回?復提示音的音量,设置得很大声,以保证他能在第一时?间听见?。 然而,他的这一设计,最终却未派上用场。 因为,哪怕齐昭海提前完成排查任务后,他仍没有得到宋冥的回?復。 心慌愈演愈烈,频频作祟。 齐昭海只?得退而求其次,转而联络那个心理医生。 当齐昭海捏住手机,看到空白聊天?框的那一刻,齐昭海终于想起?,他这种心慌源于何处了。他忘了跟这个心理医生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次的记忆治疗,绝不?能让宋冥的继父插手。 宋冥跟他提起?过这个担忧。 继父对宋冥的恨意?,已如附骨之疽,无法祛除。倘若宋冥的记忆恢復,便意?味着?继父苦心积虑的筹谋彻底崩盘,他不?会甘心眼睁睁地看这一切发生。 然而,在这场博弈之中。 宋冥处于劣势。 宋冥的专业毕竟和治疗无关,而继父因着?职业和从业时?间优势,对云程市心理诊疗方面的熟悉程度,远超过她。 在本市,宋冥不?是没有认识的心理医生,但?她之所以从齐昭海哥哥推荐的人里挑选,正是希望藉此回?避继父的控制范围。 齐昭海想着?,打字将这一考量告知心理医生。 那边几乎是马上进行了回?復。 会话框里先是弹出一个问号,问号后面,才接着?一句话:「宋冥的继父是谁?」 齐昭海盯着?那一个问号,内心的不?安感唰然沸腾。 如果这个心理医生,完全没让人插手这件事情,那么他根本没必要问出这句话来。齐昭海眸光一沉,火速将宋冥继父的姓名发了过去。 对面静了好几秒,气氛古怪。 齐昭海觉出不?对。他登时?敲出号码,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铃声最起?码响过了两遍,手机听筒当中,才传开那个心理医生支支吾吾的话语:「那个……对不?起?,可能……出问题了。」 齐昭海瞳孔骤缩:「什么问题?你?让她继父去了?!」 他怒意?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那是她继父啊。」心理医生强行辩解:「我刚刚被医院通知有急事,本来要取消这次治疗的,但?那个人突然来说可以帮忙替我一下。而且我跟宋小姐说了以后,宋小姐也答应了……」 齐昭海阴沉着?一张脸,听他狡辩:「但?是你?没告诉她,来的人是谁?」 「……没有。」心理医生声音发虚:「不?告诉名字,是那个人替我唯一的要求。再说了,宋小姐也没有问。」 齐昭海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几乎炸毛:「她不?问,是因为她相信你?。」 宋冥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个心理医生。她对此人的相信,全部来源于对齐昭海及其亲人的信任。 而他,辜负了这种信赖。 此番交谈不?过三言两语,齐昭海的忍耐力却已然到达极限。他握持着?手机的右手背上,青筋暴起?:「告诉我,宋冥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私人心理诊所。」 那心理医生说。 如果齐昭海仔细听,能听见?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因为心理医生不?敢告诉齐昭海,这会儿,宋冥的继父应该已经到诊所里,去接替他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 宋冥坐在心理诊所里,垂眸等待着?。扶手椅的坐垫非常松软,几乎将她整个人陷进其中。 窗帘被拉上了,昏暗的光线让她昏昏欲睡。 宋冥觉得眼皮很沉。 她不?确定,这是这个房间环境带来的影响,还是刚才催眠过后,那个心理医生留在潜意?识里的暗示。因为即便催眠结束后,这次关于记忆修正的疗程,也才只?进行到一半。 剩下的另一部分,需要用到电流对脑部的刺激。 这也就是为什么,宋冥的头上,需要戴着?一个导电的仪器。 扶手梯也是特质的。椅子的两个扶手上都有绑带,以起?到束缚作用,防止被治疗的患者?在遭遇刺激后,会躲闪挣扎。而此时?此刻,扶手椅上的束缚带,正捆绑在宋冥手臂上。 宋冥挣了一下,没挣动,忍不?住皱了下眉。 啧,绑得还挺紧。 鑑于电疗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宋冥心里其实出于本能,在抗拒排斥。 但?她无可否认,这次治疗是真的有成效。只?在方才的催眠过后,宋冥已觉出那被继父假造的「记忆」,坍塌剥离了一些,原本真实的片段,逐渐显露出来。 这也是宋冥之所以还待在这里,最关键的原因。 诊所的门只?是虚掩着?,偶尔被风推动,宋冥知晓,负责这次记忆修正的心理医生已经离开。她是在到来后,才被通知会换人的,且心理医生离开前,没有跟她透露来的会是谁。 她不?太喜欢这种不?确定感,这让宋冥心里生出些轻微的膈应。 好在,她很快听见?了脚步声。 由远及近,目标明确,显然是朝着?这间心理诊所来的。 宋冥即刻反应过来,抬眸向门口望去,想看看这个到来的心理医生究竟是谁。 然而,宋冥才看见?从门缝里伸进来几根手指,诊所内的灯,却又被摁灭了两盏。本就光线黯淡的室内,登时?变得更加昏黑,宋冥的视野随即暗了下来。 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她只?能听见?鞋底摩擦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 细碎而窸窣。 恍如蜈蚣紧贴着?地面,悄然爬行过疏松沙地。脚步声挨着?宋冥的椅子,停了下来。 宋冥在黑暗里竭力睁大双眼,却只?能够依稀辨认出,来者?的面容上戴着?口罩和帽子。 帽檐下,口罩上—— 嵌着?一双阴鸷而细长的眼。 那双眼里淬着?的仇恨,几乎能凝成实质,是宋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狠毒。 来者?森然狞笑着?,压低过的嗓音被这笑声扭曲,沙哑低沉得令人不?寒而栗:「宋冥,接下来,就乖乖跟我下地狱吧。」 第128章 蚀骨剧毒3 看到那双眼睛的一瞬间, 宋冥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是谁。 对她恨之入骨的继父。 宋冥的心被蓦然攥紧,她仰起脸,死死地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身影。 继父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都已经避开各大医院的精神心理科了, 为什么?还会在这间诊所里遇到他?如果宋冥知?道?, 来接替的会是她的继父,她绝对会马上离开。 但是…… 「想?逃?可惜现在已经迟了。」继父轻蔑地睇着她, 两只手?发狠似的一用力, 将束缚她双手?的绑带,繫到最紧。 紧绷到极点的带子勒进皮肉, 压迫血管,宋冥的手?臂瞬间被摩擦出红痕。 血流被阻塞, 伤口火辣辣地发疼。 宋冥只冷冷地瞪视他。 「我的女?儿,」继父摘下口罩,走到控制电流的机器跟前, 对她嘶声笑着, 「这一次, 我不会让你有逃走的机会了。」 继父想?要电死她!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宋冥挣扎起来。 这种仪器, 毕竟不是杀人机器,绷带也不可能被设计成为,将人彻底困死在这里的强度。 之前在继父进一步收紧束缚带的时?候,宋冥故意留了个心眼,她当时?绷起肌肉,为的就是在放松下来之后, 为自?己争取到一丝空隙。这条空隙,给了她一线生?机。 继父的手?, 伸向了仪器的按键台—— 开关按下。 仪器上绿灯亮起。 「仪器连接成功,请选择电压。」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中,宋冥奋力挣扎着,依靠皮肤的弹性脱离困境。 终于,绑缚住右手?的带子如愿被挣脱。 宋冥的手?臂上,却也留下了一大片深浅不均的红痕。 但宋冥此刻,已全然顾不得皮肉伤。右手?一获自?由,她便马上伸手?,去够头顶的仪器。 要是不能在继父接通高压电之前,脱下戴在头上的设备,一旦继父按下按钮,宋冥必死无疑。 然而,动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在宋冥右手?向头上移动的同时?,继父的手?指也在毫不犹豫地往前伸。那手?指,略过了所有操控低压电流的按钮,往能致人于死命的高压电探去…… 顷刻间,宋冥的手?指已经碰到了设备。 还差一点。 离脱下设备,还剩最后一刻。 而继父的指尖,却已经来移动到高压电的按钮上方。 盯着手?指下的按键,继父的唇角,在不自?觉间弯起狰狞的弧度。太好了,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他早就想?要,终结这个继女?的生?命了。宋冥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继父瞥了眼还未摘下设备的宋冥,突然目露凶光。 他指腹勐地往下按去。 「砰——」 忽然之间,灯光全灭。可继父幻想?中的电流声并没有响起,紫青色的电火更是难觅踪迹。 本该被电成焦炭的宋冥,好端端的坐在扶手?椅上。 只一霎之间,这里竟停电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继父无能狂怒,举起拳头,疯狂地捶打机器。 但是,这些器械再这么?说,也是钢铁之躯,继父没打几?下,自?己先疼得直皱眉头。在疼痛之中,他快要老化?的大脑,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 不,不是停电,是电闸被人拉了。 他意识到得太迟了。 因为下一秒钟,诊所的大门就被人推开。齐昭海冲进门来,把继父的两只手?臂通通扳到身后,脸朝下,牢牢摁在操作仪器的按键盘上。 控制住继父之后,齐昭海先抬眼,看了下安然无恙的宋冥,才?放下心来,给继父戴上了手?铐。 「你被捕了。」齐昭海押着他: 「你将被以杀人未遂提起诉讼。到监狱里,好好『安度』你的晚年?去吧。」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齐昭海总算觉得解气了很多?。宋冥的继父毕竟年?老体弱,在监狱里的生?活可想?而知?,不会有多?好过的。况且,他杀宋冥蓄谋已久,就算不判死刑,也够他在牢狱里度完余生?了。 在死亡到来的惊恐,和不甘的憎恨中,走向绝路,是他唯一的选择。 . 哪怕那张面皮松弛的老脸,已经被大大小小的按键压迫得变了形,留了印子,继父在被警员押走前,嘴里还在一刻不停地咒骂:「宋冥,你不得好死!你……」 宋冥还未有什么?表示,齐昭海先听不下去了。 他挥挥手?,示意警员尽快把宋冥的继父带回市局。这次来的警员都手?脚麻利,没过多?久,那些骂声就随着距离的拉远,渐渐听不见了。 待耳边干净些了,齐昭海又想?起,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他的不是,歉意就止不住地往上涌:「对不起……」 「等等,先别急着道?歉。」 宋冥及时?阻止他:「你不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吗?」 何止是有点蹊跷。 简直是蹊跷它妈给蹊跷开门,蹊跷到家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齐昭海发现其?中的很多?细节,委实令人细思极恐:「奇了怪了,你要过来心理诊所治疗,也是昨晚才?决定的事,你继父怎么?会知?道?你在哪里?」 他们走的,明明已经是最迂迴的一条线路,找的也是最偏门的医生?。宋冥继父的手?再长,按理说也伸不到这个地方才?是。 宋冥:「我们的信息走漏了?」 不管怎么?说,她继父获取这信息的途径,都值得一查。 齐昭海想?到信息的获取很可能涉及买卖,决定先从银行入手?。然后,他很幸运地一击即中:「银行查询到,你继父在今天早些时?候,分多?次从银行卡中,提取了一笔五十万元的存款,随后拿着这笔巨款,离开了银行。」 这样一大笔钱,说不定是他拿来买消息的开销。 「他把这些钱拿去了哪里?」宋冥问。 齐昭海查完后,说:「拿好这些钱后,他一路向东,去了待开发的海边。」 这样一个没有人,更没有监控的海边,具有足够的保密性,估计就是宋冥的继父和消息的卖家约定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消息的地方。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 这个消息,究竟是如何走漏的? 明明除了今天治疗的心理医生?,他们没有将这个选择告知?过任何人。而且那个心理医生?也说,宋冥的继父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这就意味着,宋冥的决定,本不该有第四个人知?道?。 莫非…… 宋冥的后嵴背,蓦然生?起一阵寒意。 浸得她百骸俱凉。 「你觉不觉得,我们一直置身于别人的操控之下?」宋冥眉心若蹙,「这是一个局,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人设计了。」 每一步,都被那个人预测到。 一举一动,尽在他人的掌控中。极其?被动。 越是深思,宋冥越是觉得如堕冰窟:「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事先知?道?我和继父的矛盾,明白我为避开继父的耳目,会选择跟大医院比起来,相对没那么?为人所知?的心理诊所,和没那么?出名的心理医生?。」 所以,他极具针对性地开始布局。 一个专为宋冥特设的局。 宋冥淡淡的声音里,压着极凝重?的情绪:「清楚我的选择范围后,他再根据我的这个范围,控制了你哥哥了解这些心理医生?的渠道?,确保我会从中选择这一个心理医生?。而他,则将这个消息,贩卖给了我养父,让他过来……杀我。」 仿如一个巨大的棋局。 他们都是棋局上的棋子,被执棋者预判,继而操控着移动。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齐昭海控制不住地感到一阵心惊:「我哥不是心理学相关的人,也和我们不一样,只是普通人,他获取这些信息的来源,基本来自?身边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此人的触角,不止延伸到他的家人,还已经探进他们的人脉关系里。 齐昭海暗暗吸了一口气。 他们这次的对手?,究竟强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不管怎么?样,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是冲着我来的。」宋冥的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有如此强大实力的人,不会贪恋区区五十万元的资金,继父只是他手?里借用的一把刀。」 那笔现金,只为遮掩借刀杀人的用心。 继父被仇恨和唾手?可得的谋杀机会,蒙蔽了双眼,因此看不出来。 而他们跳出局外,方能看清。 「但,除了你继父,谁还会想?杀你?」齐昭海思索着。 无论从哪个维度看,宋冥都不是一个容易与人结仇的人。仇恨宋冥的人,也非常有限,排除已经暴露且因杀人未遂被捕的宋冥的继父,只有一个可能性。 恍如闪电划破长夜,在那个可能性闪过的瞬间,齐昭海骤地攥紧拳头: 「是『四一九』银行劫杀案的那些人。」 只可能是他们。 在所有有嫌疑的对象中,也只有逃离法网,在云程市潜逃蓄力十多?年?的他们,能够拥有这么?大的力量。 一提起这群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四一九」案里剩下的歹徒,是他们最强大,也是最狡猾的对手?。然而,谁都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做好准备,这歹徒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 齐昭海沉下目光,严阵以待。 「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我们不如尽快回警局。」宋冥道?。 他们的对手?已经提前行动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总得抓紧时?间,让队里的其?他人知?道?。 他和宋冥刚坐进车里,往回警局的方向开,就接到了简副队打来的电话。 「受害者中毒前接触过的物品,全部都已经排查完毕了。」简尧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语气沉重?:「经过这次的汇总得出,可能导致受害者中毒的饮料,从一种变成了好多?种。你快回来看看吧。」 有问题的,果然不止那种乳酸菌饮料。 第129章 蚀骨剧毒4 等?他们急匆匆地赶回?警局以后, 齐昭海看着名单上一大排各种牌子的乳酸菌饮料,忍不住傻了眼。 简尧副队嘆了口气:「这就是新的结果。」 仿佛变了,又仿佛没变。 他们为此多忙活了好一阵子,结果出问?题的, 还?是乳酸菌饮品。 只不过,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所指的乳酸菌饮料,不是特定的哪一种乳酸菌饮料, 而是这些饮料里, 种种都有乳酸菌。 齐昭海仔细扫视了一眼,这份排查得出的名单。 然后, 又?缓缓将?其放下了。 这些受害人中毒前饮用过的饮品,品牌和?种类的范围大大扩大, 足足有十几种之多?,几乎囊括了市面上?售卖的绝大多?数此类饮品。那一大串品牌名和?产品名,能让人看得脑壳痛。 这次的进?展和?突破, 给?齐昭海带来?了更深一层的迷惘:「为什么这次得到的结果, 和?之前会差这么多??」 明明两次排查的方式, 是一模一样的。 「我之前有想过,会不会是这几款饮料的品牌, 在销量和?国.民度上?的差异,导致了这个情况。」简尧说完后,便开始阐述他的设想。 他的设想,可以说有一定道理。 第一种被发现与中毒有关的乳酸菌饮品,是这些饮品中国.民度最高,最受顾客欢迎的。喜欢乳酸菌饮料的顾客, 很可能优先选择购买这种饮品。 本着先喝完,先出事的原则。 在这些顾客, 成为第一批中毒的可怜人以后,这种饮料也成为了众矢之的,被他们勒令最早下架。 「我之前想的是,」简尧副队陈述,「这种饮料被下架后,消费者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购买其他同?类型饮品,所以其他问?题饮料,才在之后浮现……」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我原本是坚信这一点的,直到我派人去查了这些饮料的购买记录。」简尧单手扶额,温柔的眸子中浮出失落:「虽然被购买的数量有所区别?,但这十几种饮料,在被购买的时间上?差异不大。我的猜想是错误的。」 这一点足以证明,导致受害者毒发先后顺序的,不是购买及饮用的时间。 那会是什么? 见此路不通,齐昭海思维便转往其他方向:「新查到的这十几种饮料,也都检验过了吗?」 「我刚叫人把?这些饮料送过去,要看结果,估计要先等?一段时间。」简尧苦笑着,显然对检验的结果抱有悲观心态:「但我觉得,我们想要从中查出些什么,大概也很难。」 连让人毒发得最早的那种,都使人一无所获,要想从剩下的这些中,查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证据,完全是难如登天。 在简尧悲观的等?待中,他们拿到了同?样悲观的结果。 「没查出任何异常。」齐昭海嘆气。 截止目前,警方只在受害者的体内里,查到过这种弔诡的毒物。其余的,一概毫无发现。 饮品化验单上?唯一比较瞩目的,只有含量不一的活性?乳酸菌。 樊甜恬苦中作乐:「不得不说,我们查到的第一种乳酸菌饮料受欢迎,还?是有道理的。这次查的十几种饮品里,每一种的乳酸菌含量,全部远远低于它。唉,要是这东西真没问?题,下次我买饮料的时候,也买这一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对了,乳酸菌含量不一样? 这不就是第一种饮料,跟后续查出这些饮料之间,最为显着的差别?吗? 齐昭海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乳酸菌……你们说,出问?题的,有没有可能是乳酸菌?」 「乳酸菌不是促进?肠蠕动的吗?怎么可能有毒?」简尧半信半疑。 然而,他一查之下,发现这些出问?题的几个品牌,出于提高市场竞争力的目的,竟然都在前不久,不约而同?地改良过乳酸菌饮料的配方。而且,他们主要改动的对象,恰好是配方表里面的乳酸菌。 「这次改良,说是提升了乳酸菌的活性?,增加其促进?肠蠕动的作用。」简尧对着查到的那行资料,转述道。 但,真的这么简单吗? 「可如果这些乳酸菌有问?题,检查时也应该被查出来?才对。」这让齐昭海感?到奇怪。 难不成,这种乳酸菌表面上?看不出来?问?题,却能够做到,在进?入人体内部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合成毒物?但是这种手法,真的能行得通吗? 齐昭海愁眉不展。 「依我看,此路未必不通。」宋冥嗓音清冷,宛如湖面碎冰。 这件事情涉及到生物学方面,绝非宋冥的专业领域。因此,在齐昭海和?简尧谈论的时候,她只是默默地在旁边倾听,而后将?这些信息整合,进?行搜索。 宋冥轻声说道:「有一种方法,既可以让技术部门?检测不出异常,又?可以实现在人体内释放毒素的目的。」 「什么方法?」齐昭海当即走?到宋冥身边。 只见,她的手机屏幕上?,铺满了刚搜到的资料。而那些资料里,密密麻麻地重?復着三个字: 转基因。 . 很难有人,会想到查乳酸菌的基因。 但正常的乳酸菌,经过了转基因这一道程序,便能产生不同?寻常的影响。 齐昭海拿到手的基因检测报告,验证了这一点:「使用微生物转基因的技术手段,分离出毒物的基因片段,然后将?毒物的基因片段,导入乳酸菌的片段当中。基因重?组过的乳酸菌,就能够在受害者的身体中,发挥毒性?,使人中毒。」 齐昭海看完那些资料,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下毒的人,可真是用心良苦。」 这要不是宋冥想到,还?能往转基因这个方向上?查,他们指不定要在这个地方卡死多?久。 「我明白了。」简副队若有所悟:「所以,造成毒发先后差异的因素,也在于这些转基因的乳酸菌。」 毒发和?摄入转基因乳酸菌的量有关。 如果只喝下一点带毒的乳酸菌,人体还?不会有太大反应。 但是,这类有毒物质如同?一个延时炸弹,只要埋在那里,就有危险。当毒物在人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受害者就会迎来?一次剧烈的毒发。 「这三种乳酸菌饮料互为替代品,但各有它们面向的消费者。」 简尧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们第一个查到的饮品中,所含乳酸菌多?,因此最常喝它的消费者,成为了第一批被送医的人。其他的乳酸菌饮料,里面的乳酸菌含量没那么高,所以喝另外这些的人,毒发会晚一些。」 这,就是警方两次排查,结果不一的根本原因。 宋冥沉吟后,道:「兇手投放这些转基因毒乳酸菌,目标非常明确,是为了报復社会。由于喝过这些乳酸菌饮料的人,体内都会存在毒素,这个消息一旦散播出去,很容易造成群众恐慌。」 因为中毒的人太多?,覆盖范围实在太大了。 但要实施投放行为,并不容易。 首先,兇手要培育出这种,无人拥有解药的新型毒物。 然而从这第一步开始,就绝非易事。因为这意味着,兇手必须具备颇为雄厚,并足够用来?支持这个研究的资金。考虑到各类仪器、设备的金贵程度,这笔钱,绝对不是一个寻常人能掏得出的小数目。 而且微生物转基因的技术门?槛不低。在知识方面,兇手也得有足够的储备量。 要不然,想不出这么隐蔽的下毒方法。 「兇手可能有生物学,尤其是微生物方面的背景。」 宋冥停顿了一下:「此外,这次投毒行动有两个关键,一是需要研发新的毒物,二是需要大量的转基因乳酸菌。仅凭藉兇手个人的力量,很难达到这种程度。我猜测,兇手的背后,很可能有一个科研团队……」 宋冥禁不住回?想起,温羽媛临死前,对他们透露的那条线索。 线索里,那个被犯罪团伙称作底牌的企业,完完整整地隐藏在暗处,警方直到今天,都没能查到一个与之对应的。 它藏得实在太好了。 最恐怖的,往往藏得最深。 如果是那个企业出手,说不定还?真的有那么多?财力,以及合法的聘请途径,来?支撑这个耗资巨大的投毒计划。 但,贸然猜测还?是太冒险。 最终,宋冥还?是摇摇头,甩掉了这个没有证据支撑的观点。 「实施这一投毒的人,身份地位可能不低。考虑到我们市的具体情况,他从商,并且在大企业中担任高层的可能性?最大。」宋冥:「但是这样的人,在云程市定然有不小的势力,而且必然是市里的纳税大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纳税大户很受市里重?视,在社会上?影响力也很大。这个人,他们很难动。 警方行事,必须慎之又?慎。 即将?面临的棘手情况,让齐昭海的眉头越皱越紧。 「就算钱财和?人员全部到齐,兇手策划这次投毒,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吧。」 齐昭海默默动脑,在心里替兇手算了一笔:「这么大的时间成本、金钱成本和?人力成本,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出成绩,兇手为什么要选择投毒?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宋冥目光沉冷:「復仇。」 齐昭海的眉头压得更低:「那他復仇的对象是……」 这句话分明才说到一半,齐昭海的声音,却无缘无故地突然中止。 不妙的预感?有如火星,溅落在成片的干草之上?,顷刻燎原。即便目前他们所收集到的线索,还?不足以构筑起支撑这一点预兆的证据链,齐昭海依然被这把?火,烧得心神不宁。 冥冥之中,他能够感?觉到—— 兇手这一次,正是冲着他们来?的。 第130章 蚀骨剧毒5 有这般想法的, 不止齐昭海一人。 宋冥甚至感觉到,方才她在心?理诊所中的遇险,和这起受害者数量庞大的投毒案,未必毫无关联。 而这两起看似独立存在的案件, 要追溯其?联繫, 或许能够追溯到更久远的从前—— 「四一九」银行劫杀案。 以及,那个齐昭海冒险卧底进入, 并最?终成功破获的犯罪组织。 念及此处, 宋冥不禁收敛起神色。她抬起一双桃花眼向齐昭海望去,却恰好发觉, 齐昭海的目光同?样深沉晦暗。显然,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也想到了?」宋冥轻轻挑眉。 「嗯。」齐昭海略微颔首: 「目前, 按照时间顺序的梳理,应该是这样的。『四一九』劫案的匪徒犯案并逃脱后,气焰越发嚣张, 组建成犯罪团伙, 从原先的几人逐渐扩充到上百人。在这期间, 他们未雨绸缪,创了个清清白白的企业当作底牌……」 齐昭海怀疑, 原本犯罪组织的力量,被分?成了一明一暗两个部?分?。 两者之间,泾渭分?明。 明面上的企业遵纪守法,最?多帮忙洗钱,暗面的犯罪团伙则无恶不作,后来被警方一举清剿。 「这群人, 是没有底线的。他们的业务很多,也很杂。」齐昭海扯起嘴角冷笑:「我在那组织里卧底的时候, 亲眼见证他们犯下?了不知道多少罪行。拐卖儿童、逼良为娼,抢劫杀人……只要发现有利可图,他们几乎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 齐昭海卧底的时期,绝对算不上一段美好的回忆。 《刑法》里写的那些,这些人几乎干了个遍,丝毫不把道德与?法律放在眼里。 而这个企业,之所以成为犯罪团伙的最?后一张底牌,是因为里面保留了他们最?后一部?分?人马。 这部?分?人,眼看着?他们作为大本营的犯罪团伙被捣毁,却只能隐忍不发。他们在社会?上隐藏了多久,这种仇视的情绪,便积蓄了多久。仇恨积攒到如今,已?经成为巨大的隐患,更何况,他们不会?甘心?一直安分?下?去。 在仇恨的驱使下?,这些人已?暴露出?獠牙。 危险一触即发。 「不过我们现在,还申请不了併案调查。就算申请了,也大概率不能通过。」齐昭海无奈地?耸了下?肩。 在他们还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空谈。 循着?现有的线索往下?摸,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在,他们现在除了投毒案的新?发现以外,还有一条落网之鱼可以审问——那就是宋冥的继父。 「我继父那边呢?问出?什么了没有?」宋冥问。 由于继父这一层关系,她无法插手这个调查,但单纯作为受害者来听听结果,总归是可以的。 「我把他交给石延和樊甜恬去审问了,刚好让这两个新?人练练手。」齐昭海答:「遗憾的是,他们没问出?什么结果,因为你继父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你继父和那个人,平时是用邮件来沟通的,但那人发来的邮件里,安装有自动销毁的程序,当我们的技术人员打开电脑时,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别说?那人发来的邮件了,整个电脑都被清空得干干净净,全部?恢復了出?厂设置。 里面连条痕迹都没有。 空空荡荡。 「真谨慎,」宋冥喟嘆,「怪不得能够逃避法律,逍遥到现在。」 由于在此之前,这些事情基本上只有齐昭海和宋冥两个人在调查,其?他人极少参与?其?中,所以现在他们俩在对话时,简直就是加密沟通,没人能够融得进去。 这可苦了在边上,听他们说?话的简尧。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简尧感觉跟听天书似的,听得云里雾里。 他试着?努力理解了一下?,发现没有结果。最?终,简尧还是在茫然当中,选择了放弃:「算了……先说?回投毒案吧。我刚刚调查了这些含有有毒乳酸菌的品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应声看过来,不止齐昭海。 刚从审讯室里鎩羽而归的樊甜恬和石延,听到这句话,也好奇地?围上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简尧在电脑上打开的页面,正是其?中一个乳酸菌饮料品牌的官网上,发布的人员变动信息。一大堆职工姓名里面,有升职加薪的,也有降职处理的,离职的更是有一大批。 简尧的目光,便停留在那一大串离职人员的名字上。 光标直指其?中一个离职人员。 庞仁。 石延盯着?这个人名看了好久,横竖都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副队,这个人怎么啦?」 简尧副队微笑了一下?,又点开一份时间早些的人员调动的信息,下?拉到升职人员的部?分?:「庞仁这个人,在上一份人员调动中,刚刚升职加薪,原因是他负责的乳酸菌改良项目,大获成功。」 而庞仁匆匆离职的时间,非常凑巧。 正是这次投毒案前。 他仿佛提前预知了,这次「改良」后的乳酸菌饮料,会?将公司捲入极其?可怕的灾难,赶在这场风暴到来之前,及时抽身逃离。 但知道这件事会?发生的,只有投毒者。 齐昭海也因这一举动,对这个人深感怀疑:「这样的离职时间,确实太过可疑了些。」 此人未必是真兇,但必然跟案件有所关联。 . 那种乳酸菌饮料的公司,此刻正因自家产品被捲入投毒案中,而焦头?烂额。 当齐队长带人到来时,发现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像掉进了热锅滚油里似的,被困在紧张焦灼的气氛当中,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公关部?门?,更是绷紧了神经,一刻不敢停歇。 警方和公司的时间,同?样宝贵。 齐昭海本着?效率至上的原则,也不迂迴,对着?部?门?主管开门?见山地?问:「你们部?门?上一周,是不是有个叫庞仁的人离职了?」 部?门?主管不太情愿提这件事:「是,他辞职得很突然……」 「是特别突然。」 部?门?办公室里有人闻言,冷言冷语地?讥讽:「想当初,咱们公司高?层许诺了那么多升职加薪的机会?,留都留不住他。依我看啊,他是知道闯下?大祸了,脚底抹油急着?开熘呢。」 不止她,部?门?里的其?他同?事,也对庞仁颇有微词。 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开了口。那股不满,顷刻间汇聚成洪流,宣洩而出?。 「我可听说?,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是光靠关系进的公司。」 「我也感觉他什么都不知道。」 「要我说?,就是他为了点一己?私利,把我们公司卖了,要不然咱们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 没能力,关系户,离职得突然……齐昭海趁着?他们讨论得热烈,默默把这些关键词,挨个记录了下?来。 「哎呦,你们是在说?庞仁吧?他这个人怪滴很,走了才好嘞。」进来清扫的清洁阿姨见状,也忍不住小声插了句嘴:「他离职前那副鬼样子,真的是,看得我心?里都成天发慌。」 「那凭什么我们得留下?来,替他承受这些啊……」 齐昭海蓦然抬手。 他打断了别人愤怒的反驳。 因为齐昭海意识到,这个头?发花白的清洁阿姨,反映了一个重要的情况——庞仁离职前的行为举止,非常反常。 齐昭海走到她面前,略微弯下?腰,问:「您方便具体说?一下?,庞仁他离开前有什么表现,让你觉得心?慌了吗?」 清洁阿姨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这么受人重视。 一看到齐昭海走过来,她立刻紧张得不行。 她第一时间放下?了手中的拖把,双手像是怕不干净一样,在她的工作服上反覆擦拭。那微微佝偻的嵴背,也被她自己?拉直了,原地?高?了几厘米。然而,清洁阿姨却还怯怯地?低着?头?:「咱背后说?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简尧发挥亲和力,出?声安抚:「阿姨您放心?,我们这不是背后说?人,是调查。您这一句话呀,说?不定可以救好多人呢。」 「真的啊。」清洁阿姨睁大眼睛: 「那我跟你们说?,这庞仁怪的地?方,那可太多了。」 清洁阿姨掰着?长满老茧的手指头?,一样一样往下?数:「他像是被吓坏了一样,紧张得要命,动不动就打哆嗦。还有他那个嘴啊,也白得不像样子,一点血色都瞧不见。我上次清洁的时候,来得晚了一些,其?他人都下?班了,就他一个还待着?。」 她说?着?说?着?,忽然往边上一指:「喏,当时他就在那个窗边。」 那扇窗户微微透着?蓝。 这分?明是很常见的蓝色玻璃,每天总能看见。不知道为什么,等清洁阿姨说?完这句话之后再看,上面却好似覆盖有一层阴冷的气息,让人连肌肤都泛起战慄。 「然后呢?庞仁在窗边做了什么事情?」简尧接管了询问的任务。 他放柔声音,催促清洁阿姨继续往下?说?。 「我打扫到窗户那边的时候,看到庞仁在打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没有人接,他就接着?再打过去。」清洁阿姨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仿佛她在说?的,是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禁.忌。 清洁阿姨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老年人喉部?的退行性改变和声带松弛,在她身上俱已?发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使得她的嗓音,越发粗糙喑哑。 压低之后更是明显。 就像是粗粝硌人的砂石,细细碎碎从软肉上磨过,使人颇感不适,但忍不住屏住唿吸。 因为最?关键的,藏在后头?。 「他就那样一直打,一直打,打的都是同?一个电话号码。」清洁阿姨停顿了半秒,皱纹里潜藏的诡异阴影,随着?她面部?肌肉的动作而蠕动,像一条条细长的百足毒虫: 「可是我经过的时候,明明听见,他那个电话里传出?的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第131章 蚀骨剧毒6 「你们不?知道, 庞仁那时候的动作?,跟被?鬼上身了似的。我现在想起来,都要起鸡皮疙瘩。」 清扫阿姨说完,打了个颤。 她迅速地在手臂上拂了两下, 似乎想要藉此动作?, 隔着厚实?的衣服,扫掉那些刚刚因为恐惧而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把庞仁临走前的怪异举动听完后, 其他人一口气才?得以喘匀。 只是, 所有人的后脖子?都冷飕飕的。 哪怕刚刚反驳清扫阿姨的人,此刻也变了面色:「……反覆打电话给一个空号, 庞仁有病吧。这?样的人,确实?还是走了比较好。」 他无比庆幸, 他跟庞仁之前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要不?然,他现在恐怕得找个寺庙拜一拜了。 太诡异,也太晦气。 眼?见?整个办公室气氛都变了, 部门主管对那清洁阿姨气不?打一处来。 他从角落里拿过那根拖把, 往清洁阿姨手里一塞, 便梗着脖子?往外赶人:「去?去?去?,你都乱说些什么呢!我们公司正常得很, 哪儿可能发?生这?些稀奇古怪的事?肯定是你年?纪大了,听错了。」 部门主管把清洁阿姨撵出去?后,又把凑热闹的员工全部叫回去?工作?。 好一通忙碌之后,部门主管才?转过身来,苦着脸对齐昭海他们说:「警官,你们给评评理?, 这?人就算年?纪大,神志不?清了, 也不?能这?么破坏咱们公司的名誉,是不?是?」 他话里话外,暗指清洁阿姨说的皆非实?情,不?值得警方相信。 部门主管自顾自说了这?么一通,怕人不?信,又开始往清洁工阿姨身上丢黑锅:「咱们公司都已经进入这?种困境了,团结起来解决问题都来不?及呢,这?老太婆还要再闹得人心惶惶的。你说,这?是什么居心?」 他那俩眼?睛转也不?转,直勾勾地盯着为首的齐昭海看。 像是在判断齐昭海信了没有。 但?部门主管疏漏了一点,在根据表情推断他人心理?这?方面,谁能赢得过宋冥啊。 谁说谎,能够瞒得过宋冥的法眼?呢?宋冥只装作?不?经意地,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齐昭海,齐昭海就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部门主管,才?是骗子?。 「是真的吗?」齐昭海突然看着部门主管,往前踏了一步。 扑面而至的威慑力,让部门主管不?由得本能的想要往后退缩:「警官,您问的是什么?」 齐昭海阴沉着脸:「我就问你一句。庞仁离职前的异常举动,是真的吗?」 「是真是假,我哪里知道啊?只是那老太婆一直神神叨叨的,不?太能信。」部门主管跟他打哈哈,试图把这?事遮掩过去?:「我们公司很注重员工隐私的,每个工位都有挡板隔开,庞仁升职后更是有一个自己的办公室,没人能留意到这?些……」 清洁阿姨说的那些事,本来还没多少可信度。 然而,部门主管这?些欲盖弥彰的说辞一出,庞仁此前的异常表现,立马显得真实?了许多。 看来,留意到庞仁反常举动的,不?止清洁阿姨一个。 「庞仁的手机号码多少?」齐昭海问他。 部门主管欲言又止:「这?……」 「配合些。」齐昭海拍了拍部门主管的肩膀:「调查清楚这?件事,对你们公司只有好事,没有坏处。」 部门主管默然权衡利弊了半晌,终于肯拿起他的手机,报了一串数字给警方。 这?串数字,正是庞仁的手机号。 樊甜恬按照这?串电话号码打过去?,却很久都没有人接起电话。 庞仁该不?会是换号码了吧? 樊甜恬满腹狐疑。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最后,樊甜恬只好另外问部门主管,要了庞仁家人的电话:「您好,请问庞仁是您的丈夫吗?我们是云程市刑侦队的,现在需要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没等?电话那头的女?人开口,樊甜恬先听见?背景音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樊甜恬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回答她问话的女?人抽噎着,哭腔浓重:「还了解什么情况啊,我老公都已经没命了。」 . 「庞仁死了?!」齐昭海心头一震:「怎么死的?」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居然就这?么没了。 「他妻子?今天早上刚发?现的,可能是上吊自杀。」樊甜恬嘆气道:「我已经让他妻子?,尽可能地保持现场的原状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齐昭海一点头:「去?。地址在哪里?」 「我都打听好了,在碧浪湾海边度假村。」樊甜恬搜了一下这?个位置,说:「庞仁辞职后,立刻带妻子?和孩子?去?了那里,没告诉别人为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海边?齐昭海动作?蓦然一顿。 怎么又是海边? 樊甜恬眨眨眼?睛,不?明白队长为何突然变得表情古怪:「怎么啦?」 幸而,宋冥读懂齐昭海的心意,及时解密:「你是想到了,我继父拿五十万现金购买信息的地方,也是在海边吗?」 「对。这?个碧浪湾海边度假村,我知道。」齐昭海皱着眉颔首,眼?底情绪莫测:「云程市三面环海的海岸线很长,但?它跟你继父开车去?的那片海,正是同一侧,离得不?是特别远。」 两条错综复杂的案情线,竟以这?种方式挨近了,不?知道未来有没有可能并在一起。 樊甜恬一愣:「那我们……还去?这?个度假村吗?」 「去?,一定得去?。」 齐昭海毅然决然地开口:「我们总得看看,是什么把庞仁吓破了胆,逼得他不?得不?在面对升职加薪的诱惑时,也要离职。」 . 度假村是依着海岸线建起的,距离沙滩不?远,再加上庞仁手头宽裕,订的是看海的套房,从房间的窗外看出去?,得天独厚的海景尽收眼?底。 只不?过,在踏进这?个房间之后,便没有人有心去?欣赏美景了。 庞仁冷透了的尸体,高高吊在窗前。 两只脚悬空,在广袤无边的海景前,摇摇晃晃。 齐昭海他们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尸体身后湛蓝的海浪兀自荡漾着,闪着森寒的冷光。死亡的阴影和安宁的自然景观融为一体,说不?出的诡奇。 随队法医嘆了口气,戴起手套,着手准备尸检:「死者面色苍白,眼?睑结膜有点状出血,颈部有沟状痕迹,体表与?手足损伤少,四肢的下垂部位可见?紫红尸斑……」 法医经过尸检,确认他是自尽无疑。 死因是缢吊,死亡时间在一个半小时之前,也就是今天上午10点。 「作?为兇器的缢绳,是由电线系成的固定绳套,上面打了死结。」法医扫了一眼?这?个房间,很快发?现其他相似的电线:「这?根电线,应当?是度假村房间本身就配备的,死者庞仁是就地取材。」 庞仁的自杀,大概率是临时起意。 当?法医进行初步尸检时,樊甜恬也低下头勘察现场。她很快在庞统的尸体旁边,发?现了他丢掉的手机。手机的液晶显示屏,已经被?摔得支离破碎,基本可以宣告报废。 樊甜恬不?由得小声嘟囔:「怪不?得,我打这?个电话没有人接呢。居然都坏成这?样了。」 要是能接得到,那才?有鬼。 「庞仁应该是先摔碎了手机,才?自杀的。」齐昭海检查了一下门锁:「据庞仁的妻子?所说,这?间屋子?没别人进来过。庞仁进屋就锁了门,后来还是他妻子?请度假村的工作?人员,拿备用钥匙打开的。」 「看这?手机的样子?,应该被?摔了不?止一次。」简尧副队禁不?住蹙眉:「我从未见?过,如此伤痕累累的手机。」 从这?手机上,不?难看出庞仁死前的精神状态。 「为什么会选择今天自杀?」齐昭海问:「是因为今天早上,投毒案件被?报导出来了吗?」 「很有可能。影响这?么大,想要封锁消息很难。」宋冥在新闻网站上,搜到了投毒案件的相关报导:「庞仁选择自杀这?一行为,极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了。手机只是他发?泄情绪的对象。」 庞仁尸身所在的度假村房间里,没有电视,能接收外界信息的,只有这?个手机。 因此,这?个手机至关重要。 手机里,很可能藏有庞仁自杀的原因。 于是,压力给到技术部门。解密手机的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技术部门的警.察肩头。 技侦的人维修完手机,为其充上电后,将里面曾被?删除的所有数据恢復好,发?现这?个手机的确访问过投毒案的相关报导。并且,手机关机前,停留的最后一个界面,居然是通话记录。 联想到庞仁离职前的异常举动,齐昭海打了个激灵。 他立刻点开这?个界面。 顷刻之间,数百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通话记录,骤然弹出,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手机液晶屏。 同样是拨出,同样是未能接通。 而且拨号记录显示,庞仁在生命尽头拨打的那数百个电话,全部都是同样的号码—— 一个空号。 霎时间,齐昭海的头皮「嗡」一下炸开。 几百个未能接通的拨号记录,近乎形成了一种精神污染。来势汹汹的精神冲击,让他头上一阵阵发?麻发?紧。 清扫阿姨说的话,居然是真的。 庞仁这?个死者,自杀前确实?在跟一个空号码纠缠不?清。 也正是这?个空号,逼得他在极端的恐惧和情绪崩溃当?中,摔碎手机,走上绝路。寄希望于死亡来了结痛苦。 「这?个空号不?对劲。」宋冥翻完全部通话记录后,沉声提醒齐昭海:「你看庞仁第一次拨打这?个号码的时间。那时候,庞仁还在逻辑清晰地正常处理?工作?事务,尚未出现精神失常的状况。」 然而,一个精神正常的人,除非具有十足的理?由,否则不?可能神志不?清到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一个空号联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更诡谲的是—— 在此之前,这?个空号居然能够正常拨出电话。 宋冥的嗓音顿时冷了几个度:「有没有可能,这?个号码曾经不?是空号?」 只是后来才?「变」成了空号。 第132章 蚀骨剧毒7 齐昭海仔细想想。 目前看来,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之前已经有过犯罪分子採用技术手段,伪装电话号码的先?例了,说?明这?在技术上是可行的。 而?本案的嫌疑人财力强大,地位也不低, 完全可能使用这种技术伪装号码。 齐昭海想了想, 道:「按照目前的状况上看,这个号码从非空号到空号的转变, 最有很可能是为了切断跟死者庞仁跟他的联繫。」 号码背后的这?个人, 为什么要躲死者?,逼疯死者?? 这?跟投毒案有没?有关系? 「从庞仁的表现上看, 对乳酸菌的问?题,明显是知情的。而?且, 庞仁对这?起投毒案件,具有明显的恐惧情绪。」宋冥垂眸,看着庞仁被解开绳索后, 摆在地上的尸体: 「他的辞职, 是为了逃避这?一问?题暴露引发的影响, 而?他的自杀也与这?有关。」 一种饮料新配方从研发到问?世,中?间要经过好多道严谨的程序, 其中?便包括了不断试喝。由此可知,一开始被改进?后的乳酸菌,基因?并无问?题。 这?个品牌的乳酸菌饮料里,那些带毒的乳酸菌,很可能是后续投放的。 且投放者?,最可能是庞仁的。 「我?觉得?, 庞仁改良乳酸菌成功这?件事,本身也很奇怪。」齐昭海思索:「还记得?庞仁的同事们, 对他的评价吗?无知,无能,是走关系进?公司的。学姐,你说?这?样一个人,有可能以一己之力,完成提升乳酸菌活性的项目吗?」 得?出的答案,显然?是不太可能。 莫非…… 是有人在幕后帮他? 况且,这?次「帮」还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这?个人授意庞仁,在他们公司制造的饮料中?,投放带毒的转基因?乳酸菌。 「可是……庞仁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做到往这?批饮料里投毒吗?」樊甜恬提出疑问?。 这?么大量的毒乳酸菌,投放起来应该很费时费力吧? 「没?那么复杂。」简尧微笑着摇头。 早在之前去那个企业的时候,简尧就已经发挥强大的社交功能,跟那里的人交流沟通,打听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这?家企业的各个层级,最近已经全部?用同一套系统覆盖,工厂中?绝大部?分流程,也採用了机械化作业。只要新的产品被研发出来,在线上通过审核,生产车间里的机械就会下?达命令,可以实?现全自动生产作业。」 简尧介绍:「如果是地位够高的人发出的指令,甚至连审核都不用。」 樊甜恬不禁称奇:「庞仁升职后,他下?发的命令,可能就不用再接受那么多层审核了。所以,他只要把有问?题的乳酸菌放到指定位置,下?发的指令就可以让机器帮他输入毒乳酸菌了,对吗?现在的技术手段,也太厉害了。」 可惜,生产效率虽然?提高,速度也变快了,却留下?了不法分子可钻的漏洞。 没?能防住一些危险。 齐昭海沉声猜测:「那个隐藏在空号背后,跟庞仁频繁联络的人,很可能就是投毒案的主谋。」 他帮庞仁取得?功绩,却也欺骗了庞仁。 使庞仁犯下?大错。 宋冥攥紧指尖,心中?骤地腾起一股凉意:「幕后主使在下?棋。庞仁如今是他的一枚弃子。」 恍如在下?围棋,幕后兇手的所有行动,都服务于投毒计划的执行,步步为营。哪怕是帮庞仁升职这?一环节,看似有益于庞仁,却依旧是为了他的目的服务。 他从来没?有将庞仁当人看。 只把他视为工具。 最可怕的是,被幕后兇手所操纵的人,绝不止庞仁一个。 幕后主使要同时操纵十几家乳酸菌生产公司涉案,每个公司之内,很可能有不止一个充作棋子的「庞仁」。只是,剩下?的人隐藏得?比较好,暂时还未被发现而?已。 . 庞仁的妻子抱着儿子站在门外,看着庞仁的尸体,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樊甜恬在边上安慰了她好一会儿,又是宽慰,又是递水的,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勉强能够接受警方问?询。 为避免她的情绪波动过大,后续的询问?工作,还是由樊甜恬完成。 只是边上多坐了个宋冥。 既符合讯问?时,现场不能只有一个警员进?行的规定,也起到一个人形测谎仪的作用。 樊甜恬摊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做笔录。她问?庞仁的妻子:「庞仁之前,有表现出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他很害怕,」庞仁的妻子神色哀戚,双眼红肿酸涩,「他这?段时间都是这?样。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说?辞职就辞职了,还火急火燎地拉着我?和孩子,往这?儿跑。这?个度假村多贵啊,他价格都不看一下?,为了住这?里,差点跟我?吵起来。」 看来,这?个度假村的位置很特殊。 特殊到庞仁为了找幕后真兇,只能待在这?里。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樊甜恬刚把这?些信息,在文档里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庞仁的妻子又抹着眼泪开了口。 「还有,我?老公好像在等什么人。他天天往窗外张望,嘴里老念着什么『要完了,要完了』。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不仅不说?,还凶我?,不让我?多管……」说?到伤心事,庞仁的妻子悲从中?来,不由得?号哭出声,眼泪哗哗地流: 「这?下?好了,我?就算想管,也管不着了。」 她哭得?樊甜恬于心不忍,贴心地给她递纸,但宋冥仍然?问?得?直截了当。 宋冥:「您丈夫有说?要找谁吗?」 庞仁的妻子抽泣着:「他没?说?过具体是谁。我?只知道,我?老公之前做项目的时候,管这?个人叫大恩人,后来又骂他,说?被他害惨了。」 宋冥心中?微动。 这?个前后对比的反差,基本符合他们方才的推断。 宋冥于是追问?:「那他有跟你透露过,那个人有什么特徵吗?声音、长相、身材之类的,都可以。」 「是那个人,害死了我?老公吗?」 庞仁的妻子轻声问?。 抬眸看向面前的两人,庞仁的妻子询问?的声音极小。在说?这?句话时,她缓缓伸手进?入口袋当中?。 「我?老公脑子是没?其他人聪明,但是他有一点,一直做得?很好。」等庞仁妻子的手再掏出来时,她五指已紧紧地攥起成拳,手指的罅隙间,隐约可以看见物?品的凸起: 「那就是谨慎。」 庞仁的妻子摊开手掌,掌心里赫然?是一个玲珑小巧的u盘。 那u盘通体漆黑,毫无修饰,有如一个规整的墨块。黑色本就深邃,而?且又在这?个语境之下?出现,给原本普通的u盘,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 庞仁的妻子小心翼翼地,将那u盘捧到宋冥面前:「我?老公平时有存通话录音的习惯。所有重要的通话录音,都在这?个u盘里面了。」 那个幕后主使的声音,应该也在里面。 此外,幕后主使指使庞仁做了什么事情,在通话记录里应该也有迹可循。 拿到u盘后,宋冥当即将其交给齐昭海,到电脑上读取u盘内容。齐昭海把和幕后主使有关的录音一点开,就发觉那声音不对劲。 是经过变声处理的,不是本音。 趁着技术部?门的人还没?走,齐昭海问?他们:「这?声音能处理得?了吗?」 技术部?门的本以为是小菜一碟,过来听了片刻,却「嘶」了一声:「比我?想的复杂点。能是能,就是需要点时间。」 因?此,齐昭海将这?些录音悉数拷贝下?来,交给技术部?门的人回去研究,又将u盘装进?证物?袋里。 幕后真兇的声音都有了,离找到他还远吗? 回警局的路上,齐昭海提前给大家打预防针:「云程市范围内,能有幕后真兇这?样财力和力量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屈指可数。所以,本案的调查会很困难,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后座上的石延刚抢在其他人之前,信心满满地应了句「好」,齐昭海的手机就响了。 齐昭海接起来一听,眉头立刻皱起。 直到放下?电话后,他面色依旧万分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宋冥问?。 「市里又出事了。」齐昭海的神色不见半分缓和:「警局的接线员接到报案,云程市今天上午,连续有多位市民先?后收到威胁信。写信的人宣称,投毒案是他做下?的,还说?云程市明天会发生重大灾难。而?那场灾难里,将无人倖免。」 由于这?些威胁信,云程市里已经是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 颇不安定。 . 回到警局以后,齐昭海他们很快拿到了这?些作乱的威胁信。 这?些信的数量,多得?只能用最大号的塑胶袋来装。那塑胶袋是半透明的红色,因?而?里面信封上扭曲可怖的血字,从袋子内里透出来,若隐若现。 在地上映出一片惨澹的血光。 办公室里的警员们只要稍一低头,便会冷不丁地,瞥见那片猩红的光。 他们禁不住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变得?沉重了不少?。因?为塑胶袋里这?一封封威胁信,直接将这?场风波的波及范围,从喝过乳酸菌饮料的受害者?们,扩大到了所有市民。 带来的压力,呈指数型暴增。 樊甜恬刚拆了一封威胁信,就被上面的血字唬得?心里犯憷。 「投毒案的兇手到处散播这?些威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还嫌市民恐慌得?不够吗?」她一秒就把信封合上了。 然?而?,石延却忽然?找来。 「你刚刚拆开了什么?」石延鼻尖耸动,「我?怎么闻到一股血腥味?」 樊甜恬脸色一白。 她颤颤巍巍地抽出里面的信纸,里面一个个排列的血字,似钉子一般,深深刺进?樊甜恬的杏眼中?。 血字、血腥味……威胁信上这?些字,该不会真是血写的吧? 第133章 蚀骨剧毒8 「是……是人血吗?」樊甜恬提心弔胆地问?。 石延双手拿起信纸, 凑近鼻端。 使劲嗅闻了好一会儿之后?,石延才把信纸放下来?,说:「不是,这气味闻起来不太对。是动物?的血, 不是人血, 人血的气味没这么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从这血字上面,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膻味。显然, 是使用羊血的概率会比较高。 「我看啊, 可能是把羊血混进红墨水之中,再列印出来?的艺术字。因为血液被稀释了, 所以有点血腥味,但不明显。」石延说:「现在动物?血好买, 要是用人血,那就有dna可以验了。」 他们的对手不会傻到,白白给他们送线索上门。 樊甜恬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忍不住抚了抚心口。投毒案的规模和毒性的剧烈程度, 发展到这个地步, 已经?很吓人了, 这些威胁信要真?是人血写的,那就更吓人了。 但樊甜恬没能料到, 几分钟过后?,她会在警局看到一封新出现的威胁信。 而?且,这封信是寄到警局的。 樊甜恬拿起信件,只见?收信人处,密密麻麻挤满了名字。每一个人名,都像是某种阴毒猩红的诅咒符文, 覆盖了大半张信封,令人胆战心惊。 樊甜恬仔细一瞧, 竟然在那一行行血字中间,找到了她自?己的名字。 「天哪,我的名字怎么会……」 她的心脏骤地痉挛。 惊骇生出枝蔓,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攀上了她,荆棘似的尖刺狠狠绞缠,在收紧时,扎穿柔软血肉。 之前?的威胁信上,从未出现过确切的收件人姓名。 有姓名,意味着有针对性。 这次威胁,摆明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 刑侦队里?的其他同事闻言,争先恐后?地聚拢过来?,将那封威胁信包围得严严实实。紧接着,惊唿声接连响起—— 「天啊,我看到了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也在上面。」 「我也是。」 樊甜恬数了一下收件人的数量,他们刑侦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未能倖免于难。 尤其是他们刑侦队的队长齐昭海,还有心理顾问?宋冥,更是排在收件人姓名中,最前?面的两个位置,俨然是始作?俑者的首要威胁对象。 「这封信是谁送过来?的?」齐昭海皱着眉头,看向威胁信的信封。 他看的,却是宋冥的名字。 警局门口的安保人员答不出来?。他一边调监控,一边低声嘟囔:「那封威胁信什么时候来?的,压根没人看见?。一转眼,那威胁信就到门口了,简直像是自?己长了翅膀,飞过来?的。」 安保人员的话语荒诞不经?得,听起来?实在有些好笑。 然而?,他却没完全错。 因为根据监控显示,这封威胁信的确是自?己「飞」过来?的。 比起「飞」,更准确的形容是「抛」。大抵是有人站在不远处,将手中的威胁信抛到了警局门口,以至于在监控画面的边缘处,暴露出了半只手。 警局门口的监控没把人拍全,并不打紧。 警局附近,另外还有几个监控。 齐昭海叫人调取来?其他监控拍摄的视频,最终确认,将威胁信扔来?的,是一个混混打扮的半大少年。少年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染了一头黄毛,吊儿郎当的气质倒是数一数二。 齐昭海双手插在冲锋衣的兜里?,将监控里?的小混混,从头到脚打量了两眼。 「其他威胁信也是他寄的吗?」齐昭海问?。 「是他。」简尧副队观察了一下,便说道:「我刚刚调来?并查看了,和威胁信寄送相?关的全部监控。我很确信,在那些监控里?,我看到的也是这个人。」 以视频画面里?,这个小混混那种流里?流气的气质,简尧很难认错。 这个黄头髮的小混混,无疑是幕后?主?使派遣的信使。 新的一枚弃子。 . 着黄毛的小混混,是被从一间乌烟瘴气的网吧里?,提熘到警局来?的。 被摁审讯室椅子上的时候,小混混整个人都是懵的,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他门牙上,还沾着一片方才吸熘泡面时,被黏上的一片菜叶子。 一咧嘴,绿油油的菜叶就亮出来?。 看着怪好笑的。 「说说,为什么要寄那些威胁信?」齐昭海坐在小混混的正对面,脚尖有节奏地敲击着地砖。 「哒,哒,哒……」 鞋底落地的声响,压迫感十足。 小混混嘿嘿干笑,门牙上的绿菜叶子,在负责审问?的齐昭海和宋冥眼前?,晃来?晃去?:「不为什么,就是闹着玩。拿这些东西吓人,有意思。」 怎料,宋冥当场将其识破:「说谎。」 小混混顿时僵住,硬着头皮信口开河:「我没有,你们相?信我,我真?的就是玩玩……」 「又说谎。」宋冥打断做法。 她这次判断的用时,比上次更短。从小混混开口,到宋冥给出说谎判断的时间,前?后?不到三秒钟。 小混混年纪小,见?识也少,从前?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他一下子炸了毛。 「卧槽,」小混混面部肌肉疯狂抽搐,一句脏话不由得脱口而?出,「不是……你们这怎么还带读心的呢?不讲武德啊。」 齐昭海如炬的双眼,紧盯着这黄毛小混混活像大猫见?了耗子。他扯动单边嘴角,呵呵冷笑:「行,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再问?你,这些威胁信是你自?己写的,还是别人交给你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小混混的胆子也是忒大,顶着压力还敢撒谎:「这些威胁信是我自?己写的……」 宋冥微微嘆了一口气:「死性不改。」 没救了。 况且,小混混撒谎也没有多高明。这生硬的答覆,这僵硬的肢体,以及接连不断地抹脖子的小动作?……仿佛生怕,宋冥看不出来?他在说谎一样。 「你这小子,是嫌我们对你太温柔了吗?」齐昭海阴沉着一张俊脸。 他分明没做什么,只是从桌上的笔筒里?,慢条斯理地取过一支笔,缓慢地在指间开始转动。 一圈,两圈,三圈…… 那支笔转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齐昭海周身的气场,却随着越来?越快的转笔速度,疯狂暴涨,达到了使人肝胆俱寒的地步。 高速转动的笔尖破开风刃,带起尖啸,看得小混混的膝盖不由得一阵发酸,两眼无光。好似被签字笔划破的,不止是空气,还有他毫无抵抗力可言的皮肤。 本?能拉响了警报铃,他忍不住抓紧椅子扶手,脚尖往旁边移动。 以备在第一时刻逃出生天。 他们这种混社会的,遇到的人鱼龙混杂。这样的危机意识,曾经?救了小混混好多次。而?这一次,不断警示的直觉,更是时时刻刻告诫着他——眼前?的齐队长,绝对不是他惹得起的人。 「啪——」 清脆的巨响蓦地响起。 小混混全身勐然一颤,两腿哆哆嗦嗦,欲哭无泪。 齐昭海冷着脸,把笔往桌上一拍。签字笔落下的那一瞬间,他气势以排山倒海之势,蓦然朝小混混碾压过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我看,你是想让我们对你严一点啊。」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直给那满口谎话的混混,吓得战战兢兢,不敢造次。 「也许,你还不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对你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件小事,但我现在必须要告诉你,」齐昭海声线低沉,「这件事,关系到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等死的,好几百个人。」 小混混明显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他语无伦次:「这……我……」 齐昭海又为他的怯懦,添了把柴火:「要是抓不到兇手,解药没法研发出来?,他们的死,你也有责任。」 恐惧的烈火熊熊燃烧,把小混混最后?的一截反骨,烧得连灰都不剩下。 「我说,我马上说。」小混混忙不迭地举双手投降:「我是在我常去?的那个海滩旁边,发现这些信的。我家在海边的小渔村里?,我周一到周五住校,周末回家。平时要是没事,我就爱在海边晃荡……」 照他这样碎碎念下去?,不知道要讲到猴年马月。 齐昭海被迫开口:「说重点。」 「呃,重点就是,我昨天去?海边的时候,在礁石底下发现了这些信,旁边有张小纸条,还有……几百块钱。」 小混混说着,把攥成纸团的小纸条展开:「纸条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和我老?家的地址,说我要是把这些信按照纸条上说的,在今天全都送出去?,那几百块钱就全是我的了。」 就这么一件小事,他为什么要冒险撒谎两次? 齐昭海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思维转了个弯:「纸条上有告诉你,要是不这么做会怎么样吗?」 小混混沉重地点了下头,整个人蔫蔫的。他主?动往前?伸手,把纸条递给齐昭海:「纸条上面有写,说他已经?知道了我是谁,知道我家地址在哪里?,我要是不这么做,我们全家都会没命的。」 这些说辞虽然无比老?套,但怎么说,也称得上是威逼和利诱双管齐下。控制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混混,这点招数绰绰有余。 比起威逼,小混混更重视的恐怕是……利诱。 「钱呢?我看看。」齐昭海发问?。 一提到钱,小混混的神色立马就不一样了。他立刻捂紧口袋:「你们……不会要把钱收走吧。」 齐昭海不接话,只冷冰冰地盯着他。 小混混渐渐松开了手。 「大部分被我花了,只剩这么点了。」小混混抠抠搜搜,颇不情愿地把手伸进破洞牛仔裤的裤兜里?,用手指头极缓慢地,一点一点往外扣钱。忙活了好半天,才扣出了些花花绿绿的小额钞票。 钞票的面值没有大于十元的,甚至中途还掉下来?两枚硬币。 齐昭海:「……」 要他说,这钱也不多啊。富二代出身的齐队长,稍微有点不理解。让这小混混拿出一点钱,怎么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不过,审问?到现在,关于这小混混的情况,已经?特?别清楚明晰了。 这个小混混,其实连个走卒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一个传声筒。幕后?主?使早在之前?,就摸清了这个小混混出没的规律,拿捏住了小混混贪财的死穴。 但兇手对他的掌握程度,却恰恰能够说明—— 幕后?主?使的大本?营,的确就在海边。 . 齐昭海和宋冥一出审讯室,就看见?樊甜恬等在门外。 「齐队、宋顾问?,你们看看这封信的内容吧。」现在是午休时间,樊甜恬却急得连饭都顾不及吃:「这封信,跟之前?市民收到的那些威胁信,完全不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信件中所表现出的不一样,不止体现在写了收件人姓名上。 在内容上,也截然不同。 考虑到樊甜恬过来?时,齐昭海还在忙于交代黄毛小混混的处理,宋冥先将威胁信取过。一展开信纸,那血字铺开的内容,就令她禁不住暗暗心惊。 比起其他的威胁信里?的含煳其辞,这封信中,对明天即将到来?的灾祸,做出了更加准确的预告。 宋冥越是仔细阅读,面色越是苍白。 齐昭海见?她状态不对,拿过那封信一看。 顷刻间,齐昭海瞳孔骤然收缩:「什么?!他要把毒下到云程水库里??云程水库可是云程市最主?要的水源地,他疯了吗?」 云程市所有居民的生活用水和饮用水,基本?都是由这个水库提供的。即便从水库里?的水到自?来?水前?,都先要经?过几道工序处理,但幕后?主?使既然做好了下毒的准备,必然有办法让这些毒素免于被净化。 一旦水源被污染,全市的人都会遭殃。 迎接他们的,绝对是一场规模空前?的浩劫。 宋冥口吻冷静:「但这样也恰恰说明,幕后?主?使的手里?,确实有针对这种毒研发出的解药。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在污染了云程市的水源之后?,确保自?身依旧倖免于难。」 只要能够抓到幕后?主?使,那些中毒的受害者就有救了。 甚至无需等待解药研发的时间。 樊甜恬在信封里?翻了翻,翻出了一个u盘和一张照片:「齐队长,信封里?还有这两个东西。」 齐昭海接过那张照片只看了一眼,遂皱起眉。 神色凝重得无可復加。 他马上发消息通知所有队员,让他们全都先放下手头的事,速速到会议室里?集合,看u盘里?的内容。 「樊甜恬,务必帮我把简尧叫来?,越快越好。」齐昭海转过头,对樊甜恬说:「虽然我不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想干什么,但是很明显……幕后?主?使这次的主?要针对的人,是简尧。」 第134章 蚀骨剧毒9 因为, 随着威胁信被一起送来的那张照片,正是?简尧的证件照。 彼时的简尧,刚刚入职成为警.察,脸庞略显青涩。照片上的他, 穿一身?笔挺的警服, 戴着警徽,正视前方的目光坚毅温雅, 而又意气风发。 但这张照片, 绝对算不上回忆往昔的好素材。 只因这张照片,已被血液浸染。 蒙着一层不详的色彩。 鲜血渗透进照片之中, 又在不知多少个日夜的更替中被风干,将证件照上简尧的身?形, 染成了悚目惊心的黑红色。 齐昭海不难想到,残留在照片上的,是?谁的血液。会?随身?携带简尧照片, 又惨遭不幸的人, 只有一个—— 简尧的妹妹。 虽然他还不知道, 幕后主使到底是?为什?么要提起,简尧过?世已久且兇手已经缉拿归案的妹妹, 这张照片又怎么会?落到幕后主使手里。 但百分之百可以确定的是?,无论幕后主使是?何意图,他一定没安好心。 . 当简尧走进会?议室里的时候,会?议室的大屏幕前,已经坐满了人。 幕后主使的威胁对象,明确指向刑侦队全?体后, 简尧作为副队,就?忙碌于向上面?打申请, 为队员的家人们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此刻,他刚从外面?忙回来,并未意识到,自?己?已被幕后黑手选为目标。 直到樊甜恬将威胁信里的照片给简尧看?时,简尧才隐约意识,到此次开会?的不同寻常。 樊甜恬为了尽量减少对他的刺激,特意把照片背面?朝上,才递过?去。 「幕后主使寄来的。」樊甜恬说。 照片背面?的「简尧收」三个字,映入眼帘,甚至用不着任何直觉,简尧就?知道,这里面?装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简尧副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下来。 但简尧没有轻易把照片翻到正面?,而是?先在会?议桌边坐下,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屏幕上。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 视频画面?几乎全?黑一片,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隐身?在黑暗里,唇角隐隐含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各位警官你们好啊。」男人意味深长地跟他们打招唿。 语气却分明不怀好意。 他的声音显然经过?处理,听起来非常失真?,间?或还夹杂着几声电流声,让人有种如芒在背的诡异感。 「调查了这么久,乳酸菌里面?的毒,你们想必已经很清楚了吧?」男人轻松地勾着唇角,似笑非笑,似乎不觉得?自?己?手里捏着的,是?数百万人的性命:「我?在信里说过?,明天零点一到,云程水库里的水将会?被污染。我?这个人很守信用,从不食言。」 他拖长了语调,尾音扫过?幽暗的审讯室,带起戏嚯的尘埃。 齐昭海忍不住攥紧拳头。 由于过?分用力,他骨关节处泛起苍白,发出「咔嚓」的脆响。 「但这件事,也并非没有迴转的余地,毕竟让所有人中毒,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处。」男人话锋一转: 「来陪我?玩个游戏吧。」 他话音里,噙着一丝特殊的愉悦感,仿佛已然沉浸在玩乐的氛围之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然而,这看?似是?游戏邀请,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敢对此掉以轻心。想想也知道,幕后主使提出的「游戏」,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娱乐手段。 因为没有一种游戏输赢的赌注,是?全?市人的性命。 「三、二、一。」 幕后主使明知他们没有退路,却依旧充满恶趣味地倒数了三个数。 计时归零的那一刻之后,他继续说道:「现在距离明天零点不到十二小时,我?已经把毒一共分成了三份,分别放到了三个地点,时间?一到,毒就?会?被倒入水库。你们每赢一个游戏,我?就?会?告诉你们一个地点。」 即使无法?确认幕后主使所言的真?伪,会?议室里的所有警员还是?盯紧了屏幕,严阵以待。 时间?太短,任务太重。 要想在这么短暂的时限之内,解决即将给云程市带来灭顶之灾的问题,他们除了服从幕后主使的安排,别无选择。 「接下来,游戏开始。」 幕后主使微笑着,向众人宣告: 「我?们要玩的第一个游戏,跟你们的简尧副队长有关。如果他还没有看?照片,提醒他看?一眼吧。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妹妹还有这么一件遗物。」 简尧心头蓦地一颤,他勐然将那张照片整个翻了过?来。 小小的一寸证件照浸满鲜血,安静地躺在他的手掌心上。正气凛然的年轻警员和黑红的血迹,互为对比,呈现出极鲜明的反差。 连简尧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张证件照是?什?么时候遗失的。 同类型的证件照他有很多,妹妹简羽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走了这张,随身?携带。简羽显然是?因哥哥的职业而骄傲,正因如此,这张证件照才会?在简羽遇害时,被染成如此深邃的红。 简尧的心脏在抽痛中痉挛不止。 他拿着证件照的手指骤地拢紧,以理智镇压下指尖微不可查的颤抖:「既然是?我?妹妹的遗物,那这张证件照,为什?么会?在他那里?」 简尧对着播放视频的屏幕,质问出声。 本以为是?得?不到回应的空问,幕后主使却在这个提前录制好的视频中,精准预判到了他的每一句话: 「简尧,我?到过?你妹妹的死亡现场,比你到得?更早。我?要告诉你,你们抓的兇手是?错的。这么多年以来,你们一直被蒙在鼓里。真?正杀死你妹妹的那个人,给你留了一段话。」 他话音刚落,画面?便突然扭曲。 黑暗彻底地覆盖下来,把一切浇筑成纯粹的黑色。 视频切换为音频,兇手经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有一种类似电子合成音的怪异磁性。 「你妹妹死的时候,手里就?攥着这张照片。我?举起刀子,一刀一刀地刺进她的身?体里,感受那锋利的刀刃切开肌肤,割裂肌肉,刺穿内脏,在肋骨上留下划痕……她的血就?溅在我?的脸上,流满我?的手上。那种温热而湿.润的感觉,真?美妙啊。要是?你妹妹不是?硬忍着痛,直到死也一声不吭,那就?更美妙了。」 兇手沉浸在对杀.戮的狂热里,描述出的杀人经过?宛如一把利刃,捅进简尧心房。 流淌的脓血漫过?胸腔。陈年的痛苦被惊醒,恨意肆意生长,让简尧的双眼逐渐攀上密密的血丝。 「一模一样?……」简尧牙关紧咬,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齐昭海不解其意:「什?么?」 简尧双眼猩红:「他描述的下刀顺序,跟我?妹妹小羽身?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时隔这么多年,就?连当年侦办此案的刑警,都不一定能把这些细节记得?那么清楚。能把这个过?程说得?如此具体的,就?只有不断拿杀人体验来回味的兇手。 「你知道她这么忍着,是?为什?么吗?那个原因实?在是?太好笑了。」兇手像是?再也憋不住似的,桀桀狂笑,狞笑的声音嘶哑低沉:「她这么做,居然是?因为不想给当警/察的哥哥丢脸。她直到被我?折磨死,都坚信你会?来救她的,但你没有。」 兇手已不满足于,只在回忆里折磨死者了,他一刻不停地,鞭.挞着简尧脆弱的神经。 往简尧的伤口上反覆撒盐,以折磨为乐。 「我?猜,你来的时候,她的尸体早就?冷了吧。真?是?太可怜了。专注为人民服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民警/察在案件当前,哪里可能注意到妹妹一个小小的求救电话呢?」 在兇手嘲弄的语调里,音频播放到了结尾。 兇手的狂笑,也换成了幕后主使的声音:「现在,去重新调查这起案件吧。不到12个小时里,要办三起案件,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 齐昭海拿起遥控器,关掉投影仪。 他在会?议室里扫视了一圈,只见每一个人脸上都是?阴云密布。 「如果按视频里的意思,每个案件,我?们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侦破,时间?非常紧迫。」齐昭海深深吸了一口气,倍感压力。 四小时破案,简直是?在耍人玩。 哪怕之前最短的破案纪录,时间?都没有这么短。 齐昭海:「所以,目前我?们更加需要确定的,是?这个人说的话,是?否真?实?可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要是?解不了云程市之困,还被幕后主使玩弄于股掌之中,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假的吧?我?看?这就?是?在刁难人!」石延算了下时间?,惊得?拍桌而起:「旧案的调查本来就?不容易,案子放得?越久,证据就?越难找到,他还只给我?们这么点时间?,太离谱了。咱们要不然直接不玩游戏了,」 「不,我?要查。」简尧突然开口。 他一反平时温和的常态,态度斩钉截铁。 樊甜恬愕然:「简副队,你……」 然而,简尧环顾四周,却没有因为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惊讶反应,改变自?己?的想法?。 「这次情况特殊,即便死者是?我?的妹妹,我?也不需要迴避调查,对吧?」简尧问齐昭海。他拢起五指,将那张证件照藏进手心,珍重地按在左心口。 齐昭海:「……是?。」 「那这起案件,我?非查不可。」简尧站起身?,沉着神情走出门去:「我?总不能让我?妹妹,死得?不明不白。」 . 同一时刻,海边的一座房屋里。 落地窗的玻璃外,透出深不可测的墨蓝。 男人面?前的棋盘之上,黑棋和白棋之间?的交锋正逐渐展开。两者刚一相遇,黑棋便已损失一枚棋子,在数量上看?似处于下风。 然而,牺牲的那个棋子其实?微不足道,而更多的白棋,却已被诱入包围圈中。 男人凝视着棋盘,微微一笑。 「入局了。」他缓缓拨动腕间?的佛珠,低声说道。嘴角的笑意犹如毒蝎的尾刺,危险而阴冷。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135章 蚀骨剧毒10 即便简尧执意参与幕后主使的「游戏」, 出于?保险起见,齐昭海依然打算将这段视频送去处理画面?。 幕后主使难得出面一次,他?说什么,也得把这个视频留下来?。 好歹能有点线索。 但, 这u盘仿佛觉察到了齐昭海的意图, 偏不遂他的愿。在齐昭海挪动滑鼠的剎那?,屏幕顿时陷入漆黑。所有作业系统全数失灵, 花重金购置来?的设备, 瞬间成了一块破铜烂铁。 坏了,中病毒了! 「快叫技术部门的人过来!快!」齐昭海大声喊道, 额头青筋暴起。 然而,等技术部门的人狂奔赶来?的时候, 一切已经?为时已晚,他?们也对这个情况束手无策,最终救回来?的, 只是电脑里原有的内容。 那?个视频, 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转眼间消失不见。 无处宣洩的苦闷感一时间全堵在?心头, 齐昭海忍不住一拳捶在?桌面?上。桌面?颤然震动,却震不散那?股挥之不去的窒息感。 幕后主使布好的傀儡丝寸寸紧逼, 绞缠上肢体关节。齐昭海感到,他?们正一步步丧失主动性,只能被迫地?按照设定好的轨道推..进。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开这无形的操控。 宋冥听见动静,抬眸淡淡瞥来?:「视频虽然被销毁了,但我把声音录了下来?。」 齐昭海:!!! 不到一分钟后, 他?收到了宋冥发?来?的手机录音。 音频的时长很足,齐昭海甚至不用?点开, 就知道里面?包含了整个视频的声音。 「因为事后要整理会议记录,除了我这个录音,负责写记录的人应该也有录音。不过多一份录音,终归是有备无患。」宋冥跟安抚小狗似的,在?齐昭海的后颈皮上按了一按,清冷的嗓音让人听了莫名安心: 「而且,警局会议室的监控一直开着,监控记录下的画面?虽然没有声音,却可以与音频配合。只是,受限于?二次转录的画质影响,局里的技术人员很难有原来?那?么大的处理空间了。」 虽有缺憾,但能留住视频里的绝大部分信息,已经?算得上最好的情况了。 齐昭海不禁喜出望外。 要不是顾忌着旁边还有人在?,齐昭海恨不得扑上去,勐亲宋冥几口:「学姐,你怎么会想到要录音的?」 宋冥对他?的热情望而却步:「我只是把最坏的状况设想了一遍,然后想好对策罢了。」 由于?这个最坏的状况,刚好发?生了,她事先准备好的预案,也因此?有了用?武之地?。 除了这一情况外,她还想了很多。 「幕后主使熟悉的不止是简尧,他?对我们很熟悉,可能花很长时间调查过我们。他?熟悉我们依照惯例会採取的安排,也熟悉队里的主要成?员,而且熟悉的程度,绝不止一点点。」宋冥说道。 她甚至怀疑,幕后主使之所以制造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是为了今天这一步。 一批批的中毒者,是他?引起警方关注的工具,全市的百姓,也只不过是他?挟持的人质。幕后主使的目标从来?不是其他?人,而是警方。 他?居心叵测,不择手段。 一旦之后对上,肯定是一场艰苦漫长的鏖战。 齐昭海也想过了这件事。然而,未来?的交战固然愁人,当下另外一件事,才是真正是十万火急。齐昭海瞟向?手錶:「简羽的案子,得尽快着手调查。只是这难度……」 「幕后主使不至于?在?第一关,就故意刁难我们,给出一个无法?破解的难题。在?四个小时内破案,应该是有办法?做到的。」宋冥说:「只是要尽力而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但这案件过去太久,案件的情况,队里没几个人清楚。 唯一的知情..人只有简副队。 简尧走进档案室,没过多久就找到并拿出了这份档案,显然在?此?之前已经?翻阅过档案无数次,对其摆放位置无比熟悉。 「三年前,我妹妹简羽死于?广岩街连环杀人案里。」简尧已对案件详情谙熟于?心:「兇手丧心病狂,专门杀害十五至二十岁的女学生,而且每次杀人的手法?都极端兇残。兇手故意避开了要害,每个死者身上的刀口,至少?也有七八个,死状悽惨。」 简尧一边尽量简要地?介绍着,一边将兇案现场的照片,粘在?白板上。 照片已经?泛黄,被拿起时,上面?的微尘簌簌抖落,恍如蒙在?一层阴翳里。但骇人的程度没有丝毫减少?。 一个个血淋淋的刀口,深可见骨。 惨不可言。 「因为前三具尸体,接连被发?现在?广岩街上,这起连环杀人案因此?得名。第一、二名死者是旁边一所高中的学生,她们是在?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先后被残忍杀害的。第三名死者是路过广岩街的大学生。」简尧描述案情: 「我那?时候在?附近的派出所工作,兇手第四次作案时,我听到唿救,过去制止,在?与兇手搏斗的过程中,打伤了他?的左手。」 兇手负伤,只得被迫放弃到嘴边的猎物,忍痛逃走。 他?于?是深深恨上了简尧。 「当时由于?天色太黑,路边的灯又坏了,我不确定兇手有没有看清我们的样子,但我和这个被救下来?的受害者,都没有看清兇手的外貌。」简尧遗憾道:「我们知道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这个兇手的左手臂上,有被我打出的伤。」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他?们所有人都很清楚,那?就是兇手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杀瘾太重。 鑑于?兇手之前的四次作案,全都发?生在?广岩街,警方一直将广岩街这个地?点,置于?密切关注之下。 因此?,当他?们接到来?自广岩街的报警电话时,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兇手又要作案。 然而等他?们火速出警,紧赶慢赶赶到现场后,才发?现这不过是报警女子的狂热追求者,为了假装英雄救美,俘获女子芳心,而与朋友自导自演的一场荒唐闹剧。 简尧话音苦涩:「正因为这场可笑的闹剧,我错过了妹妹简羽的电话。」 也错失了救她的最佳时机。 那?种?难以化解的悔恨,从简尧眉宇之间浮现出来?。当从档案袋中取出妹妹的照片时,他?的手,颤..抖得几乎难以将照片贴到白板上去。 「因为妹妹成?为了广岩街连环杀人案的死者,我在?之后的调查中只能避嫌。」简尧道:「再之后,听说兇手再次试图犯案时,被在?那?巡逻的警员抓了个正着。受审时,他?也对作案事实?供认不讳。」 以上,就是广岩街连环杀人案的全部经?过。 宋冥不露声色地?听完了全程,安静得几无存在?感。她翻了翻尸检报告,突然偏过一双黑沉的桃花眼,语出惊人: 「敢问你们后来?抓到的那?个『兇手』,有性.功能障碍吗?」 会议室里,活像被投下一颗闷雷。 爆炸得悄无声息。 轩然大.波一霎掀起,整个会议室内顷刻间鸦雀无声,静得针落可闻。 简尧被她这惊世骇俗的一问,惊得愣了好久。半晌,他?才从愕然当中,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啊?这……呃……好像没有。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在?讨论这么一起重大案件的时候,忽然聊到兇手行不行,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太尊重案情? 然而,宋冥神色冷然。 哪里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那?有可能真的抓错人了。」宋冥略感惋惜地?嘆了口气,端起手边的杯盏,浅浅抿了口茶水。然后,轻飘飘地?丢出一枚重磅炸弹: 「因为这起兇杀案的兇手,他?不行。」 这枚炸弹威力惊人。 话音落地?的瞬间,全会议室的警员无一倖免,一个个通通被炸得神色古怪,外焦里嫩。 而宋冥只是气定神闲地?饮茶,含住白瓷杯沿的动作分外幽雅。 齐昭海知她性情谨慎,不说无凭据的猜测,遂问起原因:「为什么这么说?是发?现什么了吗?」 宋冥颔首:「方才,我仔细查看察看过每个死者的尸检报告。尸身上,均未有被侵.犯的痕迹。这不是因为兇手不想,而是因为他?在?生理上没法?做到。」 她停顿片刻,才继续往下说: 「在?心理学上,尖利或类似柱状的物品,可以被视作男性的生.殖.器官。兇手在?死者身上,用?刀反覆地?做捅刺这个动作,意图一目了然——」 「他?在?模拟性.交的动作。」 生理上的缺陷,催生出变.态的因子。他?从受害者的痛苦和喷溅而出的鲜血中,榨取自身的兴奋剂。 在?无辜的人身上,宣洩施虐欲。 并乐此?不疲。 宋冥走到白板前,纤长的手指在?几个受害者的照片下方,轻轻一划:「兇手对自身能力的不自信,还体现在?他?的幼态审美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偏幼态的外貌,是所有受害者身上,最为突出明?显的共性。 这彰显出兇手的作案偏好。 「受害者基本上是年纪很轻的女性,在?长相方面?,都偏稚嫩无害。」宋冥归纳总结,嗓音冷冽:「哪怕那?个年龄最大的二十岁受害者,也有着面?中很短的娃娃脸,以及偏幼态的五官,会让人误以为,她的年龄比实?际年龄更小。」 除了伏击简羽,兇手通常是守在?某个固定地?点随机杀人的。在?作案之前,他?对这些?死者并无了解,只能根据外观来?推断年龄。 可能因此?产生了误判。 「正如某些?自卑的强.奸犯,会放弃更有魅力的成?年女性,而选择强.奸年老体衰的老年妇女一样。这种?作案偏好不一定是真实?的偏好,也可能意味着,兇手在?生活中其实?只是个身份低微,无权无势的小人物。」 兇手自身本是弱者中的一员,施暴时,却抽刀挥向?更弱者。 他?恐惧强者,恐惧权力。 所以兇手将作案范围,锁定在?无权无势的弱小女学生上,从更弱者的惧怕中,索取他?噁心欲.望的满足。 令人不齿。 第136章 蚀骨剧毒11 由于?作案动机上的相同, 对?广岩街连环杀人案兇手的侧写,可以参考以往对强.奸者的心理侧写。 宋冥的侧写,因此进行得很顺畅: 「许多强.奸者,把?在性.方?面对?女性的征服, 当?作是他们力量和男子气概的体现, 兇手也是如此。所以,兇手可?能从事社会认知上, 具有男子气概的工作。比如, 卡车司机、电焊工……」 宋冥结合录音里的细节,进一步细化:「考虑到兇手需要知道那出英雄救美的闹剧, 才能确保把?简尧副队调离他妹妹身边,完成作案计划, 因而策划者和兇手的生活与工作地点,不会离得很远。」 之前负责的警员,已经调查出了策划者居住的位置, 简尧基于?这个位置, 往外扩散搜索。 不多时, 他便找到?了兇手的疑似工作地点。 简尧翻出了那时候的云程市地图:「附近有个修理厂,兇手可?能是在那里工作的员工。」 宋冥略微颔首, 继续分析:「在年龄上,强.奸犯主要是年轻人。数据显示,42%因为强.奸罪入狱的人,年龄在25岁以下。兇手可?能也是如此,所以即便这三年过?去之后,他的年龄不超过?30岁的概率也比较大。」 随着宋冥抽丝剥茧, 一层层的分析推理,广岩街连环杀人案的兇手形象, 逐渐变得具体起来。 阶层,年龄,职业……一样样细节逐渐浮现。 兇手的样子,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我去,」石延听得嘆为观止,他竖起大拇指,张开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我还以为隔着那么多年,证据肯定变得更难找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区区四?小?时内破案,没想到?啊,宋小?姐你?简直是我们的最?强外挂。」 简尧副队听完侧写后,即刻对?比了他们抓获的那个「兇手」。 不止是有性.功能障碍这点不符合,「兇手」和宋冥侧写中的形象,并没有那么相符。 简尧嘆了口气。 抱着最?后一丝侥倖心理,简尧加深了对?这个「兇手」的调查。很快,连最?后一次侥倖,也粉碎了。 「这件事确实蹊跷。」简尧承认:「我这边查到?,广岩街连环杀人案的『兇手』被?抓走判刑后不久,就自杀在了监狱里。他自杀后不到?一个月内,他重?病昏迷的母亲,被?安排了一位名?医进行手术。手术很成功,手术的费用也被?一个陌生的帐户结清。」 这些后续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他替人顶罪的报酬。 樊甜恬单手托着腮帮子,愁眉苦脸:「真兇真的很狡猾。一般等案子结了之后,这些事情就没有人再会去查了,要不是我们回?头再去查看,估计没一个人会发现他们还有这套操作。」 好在,他们现在终于?发现了。 还不算特别晚。 齐昭海迅速垂眸,又瞟了眼手錶:「刚过?去不到?一个小?时,我们还有时间。」 目前剩下三个小?时的时间。 侦破此案,绰绰有余。 石延踊跃出力,积极表现:「简副队,你?刚刚说的那个修理厂是哪个?我去查一查,那里三年前有没有一个符合侧写的人。」 简尧:「丰平汽车修理厂。」 「好嘞,让我看看哈。」石延十指飞快地输入关键词,然后扑到?电脑屏幕前,一目十行地在资料中搜寻起来:「嘿!找到?了。只是这数量……有点多。」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振奋。 因为从丰平汽车修理厂的员工里,排除掉不符合条件的,还剩五个人。 「这五个人,我们总不会全都要带到?警局来,挨个问一遍吧。要这么搞,我们的时间也不够啊。」石延懊恼地抓了两下头皮。 看来,这嫌疑人范围还缩小?得不够。 还得再缩一点。 但是宋冥在侧写中,已经把?最?关键的几个信息给?出来了,他们还能怎么缩? 齐昭海想了想:「虽然需要侦破的,都是同一起广岩街连环杀人案,但是我们现在破案,与之前破案,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是那张一起寄来的照片。所以我想,我们最?大的突破口,可?能就在这张照片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可?是,齐昭海翻来覆去将其查看了几遍,却发现这张证件照除了被?鲜血染红变色,看上去悽惨了一点,暂时倒也没发觉什么特殊之处。 莫非突破口并不是照片本身? 依照视频里的说法,那张简尧的证件照,是幕后主使在简羽被?杀死后,从她的手中拿走的。 「但,一般人不会把?相片直接拿在手上吧?」宋冥发现异常,眉心微蹙。 「对?啊,」樊甜恬接过?话茬,「这种照片这么小?,如果?拿在手上,一不小?心就丢掉了。我身边的人再不济,也会把?照片放在钱包夹里,又安全又方?便,想看的时候只要打开钱包,就能看到?了。」 简羽身上是有钱包的,正常情况下,她没理由拿出照片。 「我明白了,那么,那张照片只可?能是兇手要求她拿的。」齐昭海沉声道:「兇手要她这么做,很可?能是为了确定她和简尧的关系。只有关系很亲近的人,才会随身带着对?方?的证件照。」 这是兇手第一次有针对?性的杀人。 报假案不会迷惑警方?太长时间,兇手知道他的时间很有限,如果?杀错了人,他将失去这个机会。 因而在动手之前,兇手必须再三确认。 简尧的疑问接连浮现:「不过?,兇手只见过?我,没见过?我的妹妹,他是怎么肯定,简羽和我的关系的?而且,小?羽身上有我的照片这件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从何得知的?」 兇手只是一个普通的汽修厂员工,不可?能有什么通天?的手段,消息的获取途径肯定非常有限。 那让他获知简尧和简羽兄妹关系的,会是什么途径呢? 为什么兇手是靠照片去确认的? 齐昭海摸着下巴,沉思良久。他隐隐约约中有种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这个关键问题的边。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揭开谜底。 然而,最?难的就是这临门一脚。 齐昭海的大脑运转着,思维却频频受到?阻塞。他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半空中游移,视线掠过?黑下来的投影屏,落在贴满白板的一张张照片上。 那密密麻麻的照片里,有受害者的生活照,也有兇案现场鲜血淋漓的记录照片。然而这么多照片,全部都让位于?正中心一张小?小?的一寸证件照,那张血红色的证件照好似一根带血的钉子,平直地钉进齐昭海肉眼里。 「照片,证件照……」齐昭海低声喃喃。 蓦然间,他脑中灵光乍现。 漂浮在虚空中的光点,被?顷刻攥进手心,齐昭海一瞬间想通了关窍。 「石延,帮我查查,那五个人里,有没有人家里是开印刷店的?」齐昭海问。 石延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新增筛选条件。不知道查到?了什么,他动作忽然一顿,语气紧接着变得亢.奋起来:「有有有!有一个!」 他高声欢唿着,把?那人的资料发到?工作群。 那人叫林垒。 所有特徵都能和侧写对?得上。 就是这个人! 简尧垂眸看了一眼群消息,对?石延道:「方?便把?他家开的列印店的店名?,也发到?群里来吗?」 「没问题。」石延满口答应。 石延滑鼠轻点,只复制粘贴了一下,群里便多了一条信息:「林垒他们家的列印店可?能生意不错,他在汽修厂只干了几年,就回?去继承这家文印店了。」 「林家文印店。」简尧低声默念了一遍店名?,眉头缓慢地皱起:「这家店的名?字好熟悉,我记得我家楼下好像就有一家。因为离得近,很方?便,我们需要复印资料或者列印证件照的时候,经常会去店里列印……」 线索的两端,在电光火石之间悄然接上。 剎那间,简尧瞳孔勐地缩小?。 戛然止住话音。 他意识到?,妹妹简羽和他的关系,是如何被?兇手得知的了—— 是他们送去列印的资料,在无知无觉中,暴露了太多详细信息。只是从简尧送到?林家文印店里列印的证件照上,便可?知晓简尧的面容和警.察职业。 而因为那段时间他工作繁忙,把?电子原件送去列印和拿照片的事情,都一直是妹妹简羽在帮忙。 这张证件照,是他警.察荣耀的证明,也是引发悲剧的罪魁祸首。 当?时,因为被?伤到?而对?简尧怀恨在心的嫌疑人林垒,在从汽修厂下班回?家以后,不巧看到?了简尧这份刚列印出来的证件照,也记下了来替哥哥拿照片的简羽。 于?是,简羽就这么被?兇手盯上,陷入危机之中。 「我们还有多久时间?」宋冥问。 「两个半小?时多一点。」齐队长瞟了眼手錶。 「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点,」宋冥轻声提醒,「倘若林垒真是兇手,他已经整整三年没犯过?案了。而之前他杀人的间隔期很短,一般是两天?,哪怕是负伤之后,也只隔了五天?就再次杀人,伤势甚至还未痊癒。」 很短的作案间隔与数量多的受害者,足以证明,兇手对?杀人的需求极大。若非被?控制起来,他会一直继续杀.戮。 让他三年不作案,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除非…… 他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而这种变故,截断了兇手的作案能力,或者解决了他的作案动机。 「别纠结了,是因为什么停止作案,把?他抓回?来问问就知道了。」齐昭海摩拳擦掌,打算以最?直接的手段解决问题:「抓人这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把?林垒带回?来。」 时间分明十分足够,齐昭海胸中的不安却如虫蚁,隐隐噬咬。 一个憎恨他们,对?他们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幕后主使,有可?能就这么轻轻放过?他们,还帮助简尧抓到?杀害他妹妹的真正兇手吗? 这个诱饵背后,有没有可?能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 林垒在云程市有多个住处,狡兔三窟,抓他费了好一番劲。 然而,在警方?将嫌疑人林垒捉拿归案的时候,宋冥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杀戮的他,会心甘情愿地中断作案那么多年了。 因为他过?得太顺遂了。 比这世上的绝大数人都顺心。 最?困扰林垒的男科问题被?治好,他像正常人一样恋爱娶妻,一家人守着家里开的文印店,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不再需要靠杀人发泄情绪,以及解决生理需求,他便没有了作案动机。 因此,这些年才销声匿迹。 一想到?林垒曾经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少女,害得包括他在内的多个家庭支离破碎,自身却找了替罪羊顶罪,逍遥法外,躲在这里享受生活,简尧就怒不可?遏。 他顾不得风度,冲上去一把?薅住林垒的领子。 眼看着他一拳就要招唿到?林垒脸上,樊甜恬和石延赶紧冲上去,把?简尧拉住。 「简副队,我们不能打嫌疑人的。」 「是啊,为了这样的渣滓违规不值得!你?也不想被?停职调查吧。」 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们刑侦队不能再减员了。 宋冥抬眸往不远处一瞥,只见嫌疑人林垒已经被?拷起来塞进警车里,而被?拦住的简尧依旧怒意难平。她的脚步,停顿在简尧身边: 「与其被?愤怒沖昏头脑,不如冷静下来好好问问,是什么人在背后帮林垒。」 此话一出,逐渐唤醒了简尧副队的意识。 仿佛被?一把?从熊熊燃烧的怒火中,拽回?了理智,简尧缓慢地抬起头:「帮?」 「当?然是有人在帮林垒。」宋冥言语里透着冷意:「林垒的性.功能障碍,如果?是能够轻松解决的问题,不会被?拖这么久。再说了,林家文印店经营得再好,也是做小?本生意的,林垒哪里来这么多钱找人替罪,还请得动市里的名?医,为假兇手的母亲进行诊治?」 想想就知道,这些事情必然不可?能那么简单。 以林垒的能力,根本无法做到?。 齐昭海沉下眸光:「这样庞大的财力……是那个藏在幕后做底牌的公司?」 宋冥沉重?地颔首:「没错。」 这一个个异常之处,正是这个公司和掌管公司的幕后主使,介入林垒生活里留下的痕迹。 「宋小?姐,林垒之前杀了那么多人,不会也是那个幕后主使指使的吧?」石延瞠目结舌。 宋冥轻微摇头:「应该不是。我认为,嫌疑人林垒被?公司发现的时间,最?有可?能是在林垒实施杀人之后,到?他杀害简羽之前。幕后主使在视频里给?我们听的那段录音,作用除了激怒简副队,也是幕后主使故意留下来的他的把?柄。」 把?柄在手,能极大地方?便他们控制林垒。 一旦林垒失去掌控,这个把?柄就会被?交到?警.察手里,让警方?将这个真兇缉拿归案。 像现在一样。 齐昭海不禁陷入深思:「势力如此庞大的一个公司,会需要林垒帮什么忙?」 宋冥眼尾上挑,一双桃花眼越过?齐昭海的肩膊,向嫌疑人林垒的屋内持续延伸:「这就要看林垒能做什么,又做过?些什么了。」 屋里的最?深处,藏着林垒的工作间。 一扇厚实的门紧紧关着,沉默着阻隔在众人面前。 林垒家的其他房间,都没有上锁的习惯,只有这间,被?带锁的铁门封锁得严严实实。 工作间的钥匙藏得很深,齐昭海在林垒的枕巾下面翻了好久,才最?终翻到?钥匙,打开了他工作间的门。 工作间里连窗帘也拉着,昏暗无光。 工作间里最?醒目的,是一台台或大或小?的机器。它们如伏击猎物的野兽一般,缩着金属锻造的肩胛骨,匍匐在黑暗里,每一块零部件上,都流动着危险的冷光。 齐昭海伸手上去摸了一把?,机器表面很干净,没摸到?灰尘,显然被?经常使用。 这些机器的款式在生活中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十分陌生。 宋冥禁不住问:「这是什么?」 齐昭海把?几张高度仿真的汽车牌照,和他发现的□□指给?宋冥看:「用来制造这些的东西。」 像这样的假证、假牌照,工作间里还有很多,有几张还是半成品。 显然,这里是林垒造假的大本营。 林垒造假的手艺出乎预料的好,在房间里的暗光环境下,几乎看不出真假差别。而这,也成为了幕后主使帮他脱罪,使他过?上理想生活的缘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樊甜恬的目光,异常长久地停留在这些假牌照上:「我怎么觉得,这些车牌号有一点点熟悉?」 她当?即打开笔记本电脑,在上面查了又查,想了又想。 「我想到?了!」 突然间,樊甜恬勐然站起身:「还记得我们之前办过?一起,受害者是小?孩子的案件吗?那时候我们查过?失踪人口名?单,发现这几年失踪的孩子多得不正常,是不是?」 齐队长努力回?想:「好像有这一回?事。我隐约记得,那是学姐帮我们破的第二起案子。」 说到?这里,他确认般看了宋冥一眼。 得到?了后者同意的点头。 「这就对?了。」樊甜恬一甩短髮:「我刚刚查到?,很多掳走孩子的车辆被?拍到?的,就是这些假牌照上的车牌号。不止孩子,有的装□□的车还被?发现,车里的人矇骗流浪汉进车,而那些钻进车里的流浪汉,从此被?带走,再也不知所踪。」 林垒制造假牌照,交给?幕后主使的人使用,而这些人仗着假牌照的掩护,肆意掳掠人口。 大的小?的都不放过?。 结合幕后主使研发出的新毒物,这些人被?带走后的悲惨命运,可?想而知。 樊甜恬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顿时过?电似的窜起一阵寒意,冻得她直冒鸡皮疙瘩:「把?人当?成试验品,来研发害人的毒物,这太可?怕了……」 简直丧心病狂。 而且,这里的□□绝对?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更多的在幕后主使那里。 有林垒这个人在手,幕后主使及其鹰犬便可?以获得数目庞大,且源源不断的假牌照,也不知道他们利用这些假牌照的掩护,究竟犯下过?多少恶事。 「林垒不仅是帮忙造假这么简单。」石延大声说:「我查林垒这个人时,查到?他被?汽修厂开除的原因,是他监守自盗,常常偷用他们汽修厂里的工具和配件。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很不对?劲。」 林垒偷汽修厂那些昂贵的零部件就算了,毕竟能卖个好价钱,他偷那些不值钱的工具干什么?帮人修车吗?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一旦某辆车被?发现与犯罪活动相关,而且车辆有受损,警方?很可?能会去调查,附近有没有人修理过?相似受损的车子。 车辆每次受损导致的痕迹,都是随机而独特的。万一受损严重?一点,不到?大型的汽修厂就修不了,因为需要十分齐全的零配件和娴熟的技术。但这种正规的修理厂,只要有送进去修理过?,肯定会留下记录。 但如果?私下找人,以同样熟稔的技艺,找齐同样的零件修理,也许能避免这一问题。 林垒可?能就是他们找的人。 然而,车辆受损不可?能提前告知林垒,且林垒此前有一份稳定的汽修厂工作,没有接帮人修车的活。因此,当?林垒第一次被?幕后主使找上门,要求修车时,他是毫无准备的。 手头既没有工具,又没有可?换的汽车零件。 却偏偏拒绝不了。 在这个关节眼上,临时购买工具和零部件,太容易惹人怀疑,所以林垒只能偷用他们厂里的东西。 林垒那时候可?能想,只要瞒过?几天?,事后把?东西补回?去,他就不会被?发现,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就被?汽修厂发现并开除了。 「这个林垒对?幕后主使来说,居然还算个可?用之才。」简尧冷哼。 肇事汽车修復如初,却不会留下任何记录,而且牌照也是假的。警方?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 那他,怎么会被?幕后主使放弃呢? 「首先,林垒被?汽修厂开除后,找他修理车辆便没那么方?便了,这直接削弱了林垒的价值。」齐昭海一句句分析:「况且,假牌照和□□在被?识别出来前,是可?以重?復使用的,林垒已经替幕后主使他们制造了足够多的假物,幕后主使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了。」 换言之,林垒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 在这个基础上,林垒被?捨弃的概率大大增加。 也不知道,林垒是做了什么挑战幕后主使底线的事情,幕后主使才会气得向警方?抛出线索。 「我们要是能知道,林垒做了什么激怒幕后主使的事,就好了。」齐昭海自言自语。 他们和幕后主使站在对?立面。 对?幕后主使是坏事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怎料,宋冥在听完他的感慨之后,却缓缓蹙起了眉心。 「怎么了?」齐昭海忙问。 「我只是想到?一个问题,」宋冥神情忧虑,「如果?林垒知道得这么多,幕后主使真的会让他,有对?我们开口的机会吗?」 宋冥的担忧不无道理。 齐昭海抿起唇,感觉心脏往下一沉。 他走出门去,再三确认了嫌疑人林垒刚刚已经被?送上警车,正由三名?警员押送着载往警局,齐昭海的心才稍稍定了一些。 然而,这颗定心丸才吃了不到?三秒。 效用便已然结束。 窗外传来的一声轰然巨响,将这岌岌可?危的踏实感,顷刻间炸得支离破碎。 「砰——」 撞击声碾着薄薄的耳膜,席捲而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路旁电动车警报的尖利长啸,路人惊恐的尖叫,与他们躲闪时发出惊唿声……一时齐响。 齐昭海一个箭步,夺门而出。 逆着人潮而行。 展现在眼前的惨状,几乎令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137章 蚀骨剧毒12 「撞车了!有人撞车了!」 事发突然?, 人们纷纷被眼前骇人的车祸现场,吓得六神无主,慌里慌张地四下逃窜。 齐昭海的双脚,却像被熔化的沥青黏住了似的, 他?不受控制地迈开步伐, 一步步向被撞得无比残破的警车走去。 将林垒送回市局的警车,如今已是惨不忍睹。 牢固坚实的铁皮与骨架, 在另一辆车不要?命的撞法跟前, 简直成了一张脆弱透薄的纸皮。车头深深凹陷下去,复杂的电线断裂开来, 冒出引擎盖外,电火花噼里啪啦地闪着光, 时不时照亮滚滚升腾的浓烟。 车内的座位上,血红一片。 押送林垒的警员全部负伤昏迷,林垒其人更是不见踪影。 齐昭海走到车窗前, 看见原本拷着林垒的车窗把手上, 此时此刻, 只吊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那只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嶙峋白骨从断面中裸.露而出, 冒出皮肉。 教人看得五脏六腑,都渗出森森寒气。 幕后主使派来的人为了迅速劫走林垒,竟是将他?被拷在窗上的右手,齐腕砍断了。 极度残忍。 大概是有?人打了120,医护人员乘车赶来得很快。他?们和在场的齐昭海配合着,小心翼翼地将重伤的警员抬上担架。 正当最后一个警员被从车里移出时, 他?蜷缩的手指间,突然?掉出一个纸团。 那纸团很小, 却极新极白。 不怎么皱。 齐昭海发觉异常,断眉隐隐下压。 出于生物自保的本能?,当意外来临,人们会下意识抓紧手中的物品。倘若纸片是车祸发生前就被攥着的,如今不可能?这般崭新平整,而且也不会在警员刚被移动?时,就轻而易举地脱离手心的掌控。 这张纸片,更像是有?人趁车内警员晕倒后,伺机塞进去的。 而来过这辆车里的人,只有?一波—— 劫走林垒的人。 齐昭海立刻想到,这是幕后主使让手下留给他?们的传话。 这张纸条都很重要?,他?们必须看见内容。想清楚这点的瞬息间,齐昭海再次探身进车里。 然?而,这时候的警车已危险万分。 油箱在撞击的巨力?中挤压变形,外壳破裂,里面的汽油渗出裂隙,一滴一滴淌落出来。 「滴答,滴答,滴答……」 汽油越淌越急,越淌越快。很快在轮胎下,蓄成惊人的一滩。 而恰恰在那滩汽油附近,正有?一根电线软软垂下。最外层的绝缘皮早已剥落。电线末端,不断有?电火花接连爆开。 火星飘落下来。 光影明灭,危险陡生。 汽油遇火即燃,浓烈的气味刀锋似的划拉着鼻腔,石延的嗅觉系统几乎瘫痪。危机关头,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扯起嗓子,声嘶力?竭地朝齐昭海吼道:「老?大,快出来啊!油箱要?爆炸了!」 石延只来得及提醒一句。 就这么一句。 齐昭海刚把纸条拾起,才?迈出不到两步,奋战在一线磨鍊出的危急预警,便让他?瞬间扑倒在地。 下一瞬,强大的冲击波勐然?袭来,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 分贝极高的爆破声,震聋了双耳。在爆炸来临的那刻,齐昭海甚至没听见任何声音。 一切都沉入静默里。 胶水般粘稠透明的静默,有?如海浪。 翻滚!沸腾! 车辆的骨架被撑得爆裂,钢铁被折断摧毁,玻璃的碎片四下飞溅……火红的蘑菇云譁然?绽开的剎那,警车好似幼童的劣质玩具,在齐昭海身后崩裂瓦解。 肉.体上的疼痛来得又疾又勐,脑浆如同被搅匀了一般混沌。 齐昭海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看了眼右手掌里攥紧的纸团,终于支持不住了。 当下一波眩晕来袭时,他?的意识再也无力?抵挡。 被卷进黑沉,昏迷过去。 . 当齐昭海艰难地找回了一点知觉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紧右手的五指,确认手中的纸团是否存在。 然?而,他?只感受到一团空虚。 掌心中空空如也。 里面的纸团呢?丢了,还是被人拿走了? 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一瞬冲上大脑。剧烈的心慌中,齐昭海勐地睁大眼睛,张开五指,往手中看去。 右手里确实是空的。 别说纸团了,连点白色的纸屑都没看到,手掌上只有?他?纵横的掌纹。 齐昭海心头一紧,当即掀开被子,打算翻身下床。 不曾想,被子刚掀起一角,旁边就伸过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将被角又重新掖了回去。 「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那只手把纸团递来。 纸团失而復得,齐昭海赶忙将纸团展开。纸团里面写的,只有?一串由数字和符号组成的内容。 「这是网址,可以和幕后主使进行视频通话的网址。」手的主人对他?说道:「幕后主使的ip地址每十秒一变,技术部门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无济于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说话人的嗓音冷冷清清,听着颇为熟悉。 齐昭海抬起头,顺着那只手往上看。 果不其然?地,瞧见了宋冥那张沉静清丽的脸。 几近丧失的感官,在这一刻重新復甦。身下病床柔软的触感,鼻端萦绕不散的消毒水味,护士查房时轻柔温和的说话声,载满药物的手推车轮子碾过地砖的窸窣轻响…… 齐昭海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此时正置身在医院里。 「我昏迷了多?久?」齐昭海问。 「一个多?小时,」宋冥凉凉地说,「你运气好,在爆炸中没有?受伤太重。」 齐昭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假装没听出宋冥话语里外,对他?这次行动?过分冒险的指责之意。 「一个多?小时……」齐昭海抓起床头柜上的手錶,低头瞅了眼,瞬间瞳孔地震:「我去,那我们的时间是不是不够了?」 齐昭海着急忙慌地翻身坐起。 过大的动?作幅度,不慎扯动?了他?身上刚包扎的伤口,疼得齐队长?龇牙咧嘴,「哎呦」叫唤。 宋冥转过头:「躺下。」 闻言,齐昭海动?作虽然?一顿,却没马上照做。 「我再说一次,躺回去。」宋冥盯着他?,命令式的语气愈加冰冷。 齐昭海听得出,宋冥这下是真的动?了怒。 齐昭海于是缩了缩脖子,察言观色,乖乖听话。待他?重新躺回病床上之后,宋冥面色稍见缓和,周身低到险些要?引发霜冻的温度,总算缓缓回升。 「在你昏迷期间,我们跟幕后主使已经通完话了。」宋冥没有?再卖关子,她大发慈悲地,说出了齐昭海最关心的问题,「我把整个视频通话过程录影了,你可以看看。」 宋冥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齐昭海面前。页面上显示的,正是那段通话录影。 齐昭海唿吸微窒。 他?把滑鼠拖动?到播放键前,点击了下去。 视频最开始,先?是一段剧烈晃动?的镜头。幕后主使那边的画面里,失去右手的林垒被人推着跪在地上,捂着被砍断的手腕,形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发出哀嚎。 然?而,他?惨烈的哀叫声,在看清楚迎面走来的那个人时,被硬生生咽了回去。无法发.泄的痛苦,憋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齐昭海意识到,这是幕后主使到来了。 但摄像头显然?是为了拍到林垒而摆放的,位置太低,从视频画面里看不清幕后主使,只能?够看见他?脚上穿着的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 「真皮,义大利手工制作,价格高昂,工艺精湛。」宋冥吐出一串词彙。 这无疑是一双高档皮鞋。 而这双皮鞋的信息,很符合幕后主使的身份。 「饶过我,求求您,饶过我吧……」林垒忍着断腕的剧痛,扑倒在地上,对着皮鞋所在的方?向连连磕头。那张发黑的脸上,写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 幕后主使却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讽笑。 他?没有?对林垒捣蒜似的磕头,作出什么反应,却似乎不太满意这个摄像头的位置。 因?为少顷之后,视频画面便被人抬高了。 除了高度,视频的角度也变得不同。 好一番费时费力?的调试过后,幕后主使才?第一次在警方?眼前,正式露面。 说「露面」,其实也不尽准确。因?为纵使摄像头的角度合适,画面光线也正常,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从这个视频通话当中,看清幕后主使的样貌—— 一张精美?的青铜面具,覆盖在幕后主使的脸上。 遮盖住面部肌肉和所有?五官。 这张面具,意在防住宋冥引以为傲的读微表情能?力?,也明示了幕后主使和过年前那帮银行劫匪的关系。 但是,幕后主使的面具上有?一点,和他?指导出的银行劫匪不同,他?脸上的面具花纹更繁复,更华丽,也并非网店里随时可购得的廉价塑料仿品,而是货真价实的青铜材质。 厚重的青铜表面,还以鎏金作为点缀。 幕后主使坐在紫檀木的扶手梯上,连人带椅陷在阴影里。 面具上那些华贵而神秘的纹饰,未尝削弱青铜器本身具备的神秘感,反而将戴面具的幕后主使,衬托更加冷酷漠然?。 幕后主使慢悠悠地端起青瓷茶杯,呷了口茶水:「我说过,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 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仿佛脚底下匍匐着的林垒,不是人,仅仅是只不值一提的蝼蚁。 林垒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煞白。他?哆嗦着嘴唇,狗一样拖着身躯,手脚并用地一寸寸往前爬行:「求求您,我不想死,我不想……」 眼看着他?满是鲜血的断手,快要?挨到幕后主使的皮鞋上。 幕后主使不悦地放下茶杯。 当瓷器落下,与紫檀木茶几相碰的那刻,杯中清澈淡绿的茶水倾出杯沿。 与滚烫的热茶一同洒出的,还有?人血—— 在林垒手上的鲜血碰到幕后主使的前一刻,幕后主使身边同样戴面具的手下,便提前举起了刀。 手起,刀落。 银光划破空气,刀锋割开了林垒的咽喉。 「嗤——」 像刺破了一个血袋子,鲜血「噗」地从大动?脉中泼洒而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林垒两颗眼珠瞪了出来。他?徒劳的捂住血流不止的脖子,从漏风的喉管里,发出「呵呵」的气音。不一会儿,林垒便倒在地上,只挣扎抽搐几下,便彻底断绝了生息。 由于下刀角度与力?度的精准把控,这瓢血液,丝毫不差地越过幕后主使的位置,泼洒进斜后方?阴暗的佛堂里。 幕后主使的高档皮鞋没有?脏。 身上和手上更没有?。 杀人者纤尘不染,高高在上;遇害人遍染鲜血,倒进尘埃。 「太嚣张了……」屏幕前的齐昭海,忍不住攥紧拳头。 要?知道,他?们杀害林垒的整个过程中,可是一直在跟警方?保持着联络的。 胆敢当着警方?的面,这样肆无忌惮地杀人作恶,哪怕杀的是个已经落网的嫌疑人,都昭示着,幕后主使对警队和法律明晃晃的蔑视。 但幕后主使浑不在乎。 录屏里,他?在瞥见地上的尸身后,略带嫌恶地偏转过视线。 比起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幕后主使更在意是否弄脏了他?珍视的物品。他?从雕花木椅上站起,嘆着惋惜的语句,慢慢地往屋子深处走:「可惜了这满屋子佛像,该擦擦了。」 摄像头跟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终于让屏幕前的齐昭海,看清了幕后主使跟他?们进行视频通话的地点。 这居然?是一间佛堂。 黑暗里,赫然?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金身佛像。 这些佛像形态各异,有?的拈花,有?的执瓶,数量却多?得难以计算 一尊尊金身塑像,足足从佛堂地面延伸到天?花板,犹如庞然?巨兽背嵴上覆盖的万千金鳞。即便齐昭海仅仅是隔着屏幕,投去一瞥,那惊人的压迫力?,也撵得他?有?些抬不起头。 这么一大片佛像,本该是威严而慈悲的。 宝相庄严,慈眉善目。 就像绝大多?数神佛塑像那样。 然?而,置身这场杀人夺命的残忍血案前,堂前供奉的这些佛像却依旧安然?端坐着。莲台之上,菩萨低眸,漫天?神佛助纣为虐,望向尸身的眼珠冷漠无比。 幕后主使转动?腕间佛珠的动?作,刚一停下,在他?身边服侍的人,就恭恭敬敬地送来打火机,以便他?挽袖抬腕,重新点燃被鲜血扑灭的烛火。 火焰擦亮,香菸漫起。 佛前供奉的香烛摇曳起烛焰。 幽微的光线勾勒出佛像镀金的表面,流淌过雕刻的缝隙……可齐昭海从画面里一眼看见的,却不是光明。 而是后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齐昭海看了下录屏的时间。直到现在,视频通讯已经进行了近半个小时,幕后主使杀了林垒,点了香烛,却迟迟不见一点开口跟警方?说话的意思。 医院里不断有?中毒者在死去。 他?们每多?拖一分钟,消耗的都是人命。 录屏中,通讯双方?的画面都有?显示。齐昭海看到,石延明显沉不住气了。好几次,石延都急着想要?开口催促,却一次次被简尧副队摁回座位上。 简尧不急吗?不是的。 倘若放大画面仔细察看,不难发现他?手背上隐隐浮出的青筋。 但简副队比石延成熟,他?知道,他?们既有?求于幕后主使,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能?得罪他?。 游戏规则是由幕后主使制定的。 完全落于下风,且受制于人的他?们,没有?提出质疑的权利。 只能?遵守。 也只有?遵守。 「处理了一只小虫子,让你们看笑话了,真不好意思。」幕后主使视警方?的焦急为无物,他?微笑着转向镜头,口吻听不出丝毫歉意:「但是我这里有?些事,还得再等一等。这里,太脏了。」 幕后主使唤人拿来一方?白净的手帕,慢慢向佛堂最中心的塑像走去。 那尊佛像脸上,被林垒的血迹喷溅到了。粘稠的血液顺从地心引力?的召唤,向下流淌,转眼间已将佛像的左半张脸,浸染成血红。 半张佛面,半张血面。 矛盾的两者,杂糅成诡异的兇残。 不像神佛,倒像是血海里爬出来的修罗。就算披了金衣,详加伪装,也盖不住那身地狱里带出来的腐臭血腥。 幕后主使捏着白帕,认真而慢条斯理地,替这尊佛像擦拭去脸上的血迹:「说起来,这件事我倒还要?感谢你们。林垒知道他?自己做错了事,防我的人防得可严了。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要?从哪儿抓他?呢。」 他?虽是在与屏幕对面的警员说话,双眼却丝毫没有?从心爱的佛像上挪开的意思。 不管是言语还是行为,都显出高高在上的倨傲。 气焰嚣张。 在幕后主使擦洗佛像的同时,他?身后林垒的尸体,被手下人无情拖走。尚还温热的鲜血大股大股地涌出,才?在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便有?人提了水,跪在地上,洗刷去遍地泼洒的血色。 一条生命就这么消逝了。 悄无声息。 甚至无法在行兇者的地砖缝隙里,留下一丁点暗红的血痕。 齐昭海怒火攻心,他?盯视着对面的幕后主使,恨不得咬碎一口后槽牙。他?意识到,幕后主使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戏弄警方?的感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幕后主使先?抛出线索与挑战任务,引导他?们找到林垒,又从他?们手中,轻而易举地将林垒夺走,并在他?们眼前将其杀死,好像一只捉住猎物后随意玩弄的猫。 其中反映出的恶劣的玩味,令人不寒而慄。 齐昭海看的只是录屏,都已经如此,当时作为警方?代表,负责跟幕后主使通讯的简尧,心中更是难熬。 简尧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 他?深深唿吸,以气息克制住攀升的不耐,开口问道:「忙完了吗?我们已经找到了林垒,你也已经杀死了他?,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可以啊。」幕后主使笑笑说:「但我临时决定,给你们多?加一项任务。」 临时加题,这委实是欺人太甚! 饶是刑侦队里脾气最好的简尧,也有?了三分火气:「什么任务?」 幕后主使面具下发出的声音,不怀好意:「用你们的官号去发条公告,承认你们警.察曾经被我找的替罪羊骗过去了,办了冤假错案。」 简尧瞳孔一缩,久久没有?答应。 幕后主使等了他?几秒钟:「很难决定吗?是全市居民的人命重要?,还是你们警局的名声重要?,应该很好分辨吧。」 但简尧还是没有?说话。 「不如这样吧,我多?给你们一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一小时之内,我要?看到这条公告。否则,你们不会想知道后果的……」幕后主使主动?停下话音。后面的话语不用他?说,警员也能?猜到。 这条公告不发,他?们将会前功尽弃。 幕后主使笑了:「好好想想吧,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 笑声闷在冷硬厚重的青铜面具下,带着种诡异的森然?。 . 这一次视频通话,在幕后主使的笑声里结束,录屏画面也很快黑了下来。 随后,病房的门被敲响,齐昭海从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抬起头,看到了来探望他?的简尧。 「一个小时的时间快要?到了。」齐昭海留意着时间:「那则公告发布了吗?」 简尧摇摇头:「还没有?。」 但能?够留给他?们犹豫的时间,已不多?了。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赶快发布啊,」齐昭海皱起断眉,禁不住感到心急,「太晚就来不及了。」 「不可以。」简尧制止了他?:「这件事情,我们必须慎之又慎。广岩街连环杀人案影响重大,还没过案件保密期,至今却仍吸引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关注。我们一旦公开承认是判了冤假错案,不仅警局会威严扫地,警局在市民心中的公信力?也将被动?摇。」 这正是幕后主使设置的陷阱。 幕后主使想要?以这个行为表明,他?自身的力?量,远远凌驾于警局之上。 警方?一旦按照他?的要?求,把这条公告编辑发送,无异于对外公开发布认输宣言。如此,必然?引发一场震动?。 齐昭海默然?半晌:「可是我们除了这样做,还有?什么办法?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难道要?退出这场游戏,让之前所做的一切付之东流? 「要?退出,也不是不可以。」 齐昭海默默在脑子里算了一笔帐。 他?们阻止水库投毒的时间,本就特别短暂,现在又已经因?为幕后主使的这个游戏,浪费了三个小时。他?们一没有?线索的指引,二?没有?充足的时间,接下来的任务,必将会更加紧迫。 病房里静了许久,简尧终是松了口:「发布吧。」 这是个连环局。 越进行下去,他?们的沉没成本越高,越难潇洒抽身。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最起码,得把这第一关的线索拿到手再说。 第138章 蚀骨剧毒13 幕后主使要求的公告发出去了。 齐昭海守在屏幕前, 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一会儿。幸亏舆情控制得还?算好,这一条公示并未引发太?多负面影响,让观察中的齐昭海,偷摸着松了口气。 这一关, 总算险之又险地过去了。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齐昭海放松下紧张的神?经, 向后靠在病床的床头。以这个角度,他?恰好能看见宋冥抱着个笔记本电脑, 守在病床边。而宋冥的电脑显示屏上, 一遍遍重复播放着的,正是那段和幕后主使的通讯录屏。 「学姐, 你在做什么?」齐昭海好奇地问?。 宋冥:「收集视频画面里的信息。」 她回答着齐昭海的话,动作却分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争分夺秒地从视频中,一帧帧截取出可用的画面,发给技术人员加以清晰化处理。 幕后主使是为了向警方復仇而来。 这一动机不会改变。 而只要这个作案动机还?存在, 即便一开始幕后主使设置的游戏关卡, 他?们完成得还?算顺利, 幕后主使终有一日也会图穷匕见。他?们要是完全顺着被幕后主使安排的步调,一步步将游戏进行下去,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难道你们打算坐以待毙,永远被幕后主使操控吗?」宋冥极轻微地耸了下肩:「至少,我不想。」 没?有人会愿意等死。 但如果不想死,就必须奋起反击。 鑑于考虑到,幕后主使不会给他?们整块的时间,所以宋冥只能利用碎片化时间, 见缝插针,趁着幕后主使下发新的游戏任务之前, 行动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齐昭海深以为然。他?用舌头顶了下腮,不自觉地往宋冥的位置挪动了几厘米:「有没?有什么发现?」 宋冥颔首。 她从截图中选出一张,点开,放大给齐昭海看。 截图中,半面溅血的金造像脚踏莲台,衣袂飘飘,仙气与?邪气浸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中,糅杂成异常古怪的和谐。 仿佛这尊塑像本身,就该如此。 「视频中被拍摄得最清晰的,是幕后主使擦拭过的那尊佛像。它位于佛堂正中央的位置,大小在所有佛像当中,也是最大的。」宋冥对齐昭海道:「这样醒目的位置安排,以及大小上的差异,显然为了突出这尊佛像——它是这些佛像中的最高尊者。」 齐昭海对佛教没?有多少了解,他?虚心求教:「什么叫最高尊者?」 宋冥思索了片刻,方才回答:「你可以将其视作,供奉者在全部佛像中,最崇敬也最重视的那一个。」 把最重视的神?佛造像放在最中间,这一点,和民间在宗庙内供奉神?像时一样。 两者之间,是否有其共性? 「说实话,我对佛教供奉的情况,也没?有特别多的了解。」宋冥据实相告:「但我知道,在民间某一宗族所建的村子里,村庙主神?位上供奉的,一般是供奉者最需要的神?像。而且主神?位上的神?明的主要功能,基本和家?族里绝大多数族人所从事的职业相关。」 例如,倘若某个村庙的主位上,长期供奉的是海神?,说明这一宗族世世代代所从事的职业,便有很大概率与?海洋有关。 可能是渔民,或者家?族生意涉及海洋贸易。 宋冥顿了顿:「而佛堂里的这一尊佛像,是南海观音的造像。」 南海观音,齐昭海听说过。 南海观世音菩萨的功能,是保佑海陆平安,航海安全,因?此在包括云程市在内的南方很多沿海地区,都?能见到这位观音菩萨的塑像。生活在这些地区的任意一个人,都?很难对其一无所知。 「所以幕后主使的职业,也跟海洋有关系?」 齐昭海的眉头越皱越紧,若有所思:「可是,这么大喇喇地把这个神?像摆出来,还?在我们眼前摆弄,幕后主使就不怕我们顺着这职业,找到他??」 这正是一大疑点,齐昭海的质疑不无道理。 幕后主使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尊占据最紧要位置的南海观音塑像,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幕后主使特意让我们看到,表明他?对这个职业还?比较骄傲,因?此不忌惮让我们分析出这点……不,这有可能不是他?现在的职业。」宋冥蓦地一顿,突然推翻了她原本分析得出的假设: 「我猜,这有可能是最开始,他?所在的那群『四一九』案劫匪,本身共同的职业。」 这还?要回到幕后主使的动机上。 为他?被剿灭的那群劫匪兄弟们復仇,是幕后主使一以贯之的作案动机。 即便幕后主使一句也没?有明确说起,但他?在每一个细节里,都?不停地提醒着警方,也提醒着他?自己?,他?策划这场大规模投毒案最核心的用意。 这个佛像的细节,可能也一样。 「幕后主使擦过的这尊南海观音佛像,很新,有可能是新买的,或者刚被翻新。我个人倾向后者。」宋冥说着,指尖双击滑鼠右键。 两声清脆的滑鼠按键声过后,那张半脸染血的南海观世音塑像截图,便被新放大的另一张截图覆盖。 新的截图明显更?模煳,清晰度更?低。 教人看得不太?分明。 齐昭海忍不住眯起眼,试图通过眼部肌肉发力,缩小瞳孔大小,达到在短时间内提升视力,看清图中细节的目的。 然而,坚持几秒钟之后,齐昭海遗憾地发现—— 他?这样做不仅是徒劳,他?的脑袋还?被宋冥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别眯眼了,小心眼部疲劳。」 宋冥勾唇浅笑:「不是你视力的问?题,这张截图原本就是这么模煳。至于处理后的高清版本,技术部门?还?没?有发过来。」 就算图片不难处理,在截图的数量如此之多的情况下,技术部门?处理起来也无法太?快。 积少成多,也是能累死人的。 好在,模煳归模煳,截图上一些比较明显的特徵,齐昭海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这张图片里的佛像,跟上一张图片里的那个,新旧差别也太?大了吧。」齐昭海眉头紧锁着,对照片里佛像的质量指指点点:「你看,这张截图里的七尊佛像都?很旧了,表面的金身已经掉漆,表面也早就开裂。这边这一尊,还?缺了一个脚趾……」 尤其是,这七尊破破烂烂的佛像,还?紧挨着最中央那尊华美的金身观音。 两种佛像排在一起,做工高下立显。 完全是天?壤之别。 宋冥微微点头,以表同意。她说得更?加委婉:「这些佛像,确实是有一定年头了。不仅如此,而且匠人雕刻它们的工艺,也很平常。」 上面粗糙的雕刻,看起来不说廉价,至少也无法与?旁边精緻美观的其他?佛像,相提并论。 这么糟糕的塑像,本应被替换。 而不是搬出来示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这些老旧佛像的摆放位置,就是使我认为,中间那尊南海观音佛像是被翻新,而非近期购置的原因?。」宋冥看着这些破旧的佛像,道:「依照佛像供奉的惯例,佛像摆放的位置,通常与?供奉者的重视程度呈正相关。」 然而,恰恰是这些老旧普通的佛像,却竟然被摆在佛堂中,仅次于中心那尊南海观音佛像的位置。 说明这些旧佛像,对幕后主使来说极其重要。 即便破损,也不容小觑。 它们在幕后主使心中的地位,远胜过旁边巧夺天?工,造型也无比栩栩如生的一众佛像。 然而—— 新的疑问?就此诞生。 「既然幕后主使这么重视这几个佛像,他?为什么没?有及时修復它们?」齐昭海发问?:「幕后主使有那样充足的财力,这点小钱,他?是绝对花得起的。再?说了,修理这些佛像,也不用耗费太?多时间,他?也完全等得起。」 用时短,花费低。似乎不管从哪个角度,修復老旧佛像都?不难办到。 他?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可是,幕后主使为什么坚持到现在,还?没?有修復这七个佛像? 事出反常,必有其更?深层次的缘由。只不过,他?们现在只找到果,还?没?找到与?之相连的因?。 宋冥忽地一怔。 新的思路从脑中倏忽闪过。 她突然退出截图页面,转而进入警局的电子档案库中,开始查阅里面的资料。 「我在确认,『四一九』案有多少个人。」不等齐昭海询问?,宋冥便自己?启唇: 「……查到了,『四一九』银行连环劫杀案里,劫匪的人数并不多,比我想像的要少一些。根据现有资料,进入银行实施抢劫的有六个,在外面望风的还?有两个。而这两个望风的劫匪,其中有一个就是袭击目击者,后来又被你在犯罪团伙里击毙的男人。」 「六加二?,再?排除掉至今生还?的一个幕后主使,那就是七个人。七个,这个数量……」齐昭海迟疑片刻,语速逐渐在激动中变得飞快: 「不就跟那些老旧的佛像一样多吗?」 勐然之间,齐昭海有如醍醐灌顶:「我知道,为什么幕后主使会拒绝修復这七个佛像了。因?为他?的同伙死了,比起修復,幕后主使更?想保留他?那些同伙还?在世时,这些佛像的样子。」 幕后主使以这种方式,来怀念他?们。 唯一被翻新的那尊佛像,比起代表着幕后主使自己?,更?像是他?们那个团伙的某种精神?象徵。 主要成员虽然只剩幕后主使一个,但因?为团伙还?在延续,佛像便不断更?新。 以示薪火永存。 宋冥从模煳的截图上,发现了这些佛像心的共性——它们都?具有相似的造型轮廓:「和最中间那尊一样,另外这七尊旧一点的佛像,也是南海观音。」 如果说,一尊南海观音像,带来的只是猜测。 那么,佛堂里的几个重要位置上,摆放的全部都?是南海观音,这就很能说明状况了。 宋冥偏过头看齐昭海,几缕长而柔顺黑髮随着动作,搭在肩头:「你之前在他?们的犯罪团伙里面卧底过,清不清楚他?们做的什么生意,是和海洋、航运这些相关的?」 「让我想想,」齐昭海低着头沉思,「他?们最主要的,也是做得最好的是偷渡和走私生意。他?们在这两个方面人脉很广,客户也多,好像做这些生意做了很久了。我记得,犯罪团伙里最核心的那几个头头,对怎样偷渡和走私很熟悉,业务推进得都?比其他?的要顺利一些。」 有可能他?们最初,就是靠做这些非法生意发迹的,所以才要拜南海观音。 宋冥望向视频画面里,佛堂里罗列了足有上百尊之多的佛像,不禁冷声戏嚯道:「观音菩萨是救苦救难,他?们这帮人是造苦造难,菩萨要是真的保佑他?们,那就不是真菩萨了。」 佛教讲究因?果轮迴,报应不爽,提倡的是广结善缘。 按照教义,不可能当恶人的庇护伞。 犯下「四一九」案的劫匪们会供奉佛像,恰恰证明了,他?们在佛学知识上的浅薄。 宋冥缓声说道:「显然,这群人本身的学歷比较低,知识水平较为有限。如果他?们经常做走私和偷渡的生意,我想,其中有人可能会有相关的案底。在查的时候,可以结合这两个角度去查。」 幕后主使和参与?「四一九」案件的犯罪分子的形象,在她的分析中,被一笔笔勾勒而出。齐昭海听着她的侧写,焦灼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集到这么多信息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还?有跟幕后主使周旋的时间。 . 说曹操,曹操到。 一提到这伙犯罪分子,幕后主使就发起了通讯。想来,他?已经看到了警方依照约定,发布的那则公告。 现在,轮到他?遵守游戏规则,交付线索的时候了。 「老大,你们快来啊!」 幕后主使发起通讯的提示铃声一响起来,石延就激动地抬腿,往齐昭海病房里沖。 由于推门?的时候,石延所用的力气过大,导致推动po文海,棠废文更新都在南极生物群四贰二贰捂旧义死泣时整个门?板被勐地甩到墙上,发出巨响,因?此被宋冥冷冰冰地甩了一眼刀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齐昭海也是兴奋不已。 他?刚要翻身下床,冷不丁瞥见床边坐着的宋冥。他?不得已按捺住闯出门?去的冲动,低头看向宋冥,用目光徵询她的同意。 那模样,听话得不能更?听话。 「我就算说不可以,你也还?是会去的,对吗?」宋冥扶额嘆息一声,假装没?看见齐昭海渴望的神?情,桃花眼里流露出无奈,却藏也藏不住:「那就去吧。你还?没?到完全起不来的时候,不过下次行动时再?这么冒险,可就未必了。」 平心而论,宋冥现在看向齐昭海的目光,活像在看一只精力旺盛,以至于家?里根本拴不住的大型犬。 在她勉为其难的同意下,齐昭海获准离开病房。 一出去,齐昭海就像得了自由一般,顾不得伤痛未愈,直奔进行视频通讯的电脑前。 不同于之前,这次的通讯时长极短。 只有一句话的时间。 幕后主使开门?见山,毫不拖沓:「我当前存放毒药的第一个地方,离你们云程水库不远,就在第三化工厂。」 他?说完之后,便中断了通讯。 视频通讯的画面暗了下去,简尧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幕后主使说的那个第三化工厂,简尧知道。 不止简尧知道,这个沿着水库旁边建的第三化工厂,云程市的老一辈人大多数都?有所耳闻。 曾经,这个化工厂给很多人提供了工作岗位,实实在在地推动了云程市的经济发展,后来却因?为造成了严重的水体污染,被有关部门?勒令关停整改。 整改的效果立竿见影,水库里的水重新变得清澈。第三化工厂从此加强了污染管控,却也在不久之后更?换了地址。 他?们搬离了水库。 而这个原址仍旧保留了下来。 废弃的工厂原址内,设备老化,草木蔓延,像是岁月尘埃里掩埋的,一段辉煌时光的遗蹟。 简尧把云程市的地图展开摊好,用磁铁贴在白板上,用红笔把工厂地址圈了又圈:「云程市好像有个企业家?一直说,要把化工厂遗址改成文创园,但可能是因?为周围交通不便之类的原因?,这件事说到现在,说了好几年,他?还?没?有任何动工改造化学厂的实际行动。」 所以,这个废弃的第三化工厂旧址,目前还?是无人管理的状态,最多只是水库的工作人员会过去转转。 毫无安保可言。 第三化工厂内部,本身就有通往水库的排污管道,幕后主使选择把这里,改造成毒物的其中一个投放点,是十?分合理且容易的。 搞清楚地址后,齐昭海毫不犹豫地违背了医嘱。 他?即刻带伤出发,前往第三化工厂。 简尧副队和宋冥则继续留在局里,随时待命,准备接收幕后主使发起的新通讯。 谢天?谢地,医生给齐昭海的建议是留院观察,而不是住院治疗,否则,以齐队长目前的想法和安排,他?高低得在医院里,逃脱医生护士的追捕,当着各位警局同僚的面,上演一场《生死时速之逃出医院》。 . 第三化工厂旧址的状况不太?好。 废弃的围墙颓然坍塌,露出水泥底下的红褐砖石,枯萎的草木则揭竿而起,集体狂欢。 铁门?上的锁早已被撬开,失去了防护功能。齐昭海不费吹灰之力,就带人进到了化工厂里面,看见了那栋几乎被爬山虎给淹没?的主体建筑。 爬山虎层层叠叠的叶片,被春寒染作深红,浸了鲜血一般秾丽。 艷得令人不安。 齐昭海拿上枪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他?还?是告诫队员:「毒物的危险性大家?都?清楚,进到里面去以后,不能逞能,千万要注意安全。」 幕后主使只说了,会提供给他?们投毒的地点,可没?保证不会给他?们制造危险。 生命只有一条。 万一有人受伤减员,得不偿失。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他?们一路上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一个阻碍。齐昭海心里略微发毛,拿枪的手,却逐渐没?有最初那么紧张了。 化工厂的主体建筑内部空旷,只有几台被放弃的机器。这些大型的半自动化机械,基本已经废掉了,植物将根系探进机台的缝隙里,撬开钢铁,钻出枝芽,将原本精密的结构,破坏得乱七八糟。 「分散开来搜索,先找那条通往水库的排污管道。」齐昭海说。 石延胆子大,一和其他?人分开,他?就发挥敏锐得堪比狗鼻子的嗅觉优势,独自一人深入工厂内部,四下嗅闻气味不对劲的地方。 工厂里採光不好,往里走得越深,光线越是黯淡。 石延立功心切,打开手电筒摸黑前行。 手电筒的光柱蓦地一晃,照在金属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石延本能地闭了下眼,等有点适应后,便急不可耐地睁眼望向面前的金属物品—— 那是一根螺旋钢管。 钢管只剩很短的一截,被留在工厂里头。而更?长而蜿蜒的那一部分,则穿过墙体,钻进土里,巨型蚯蚓似的往外面延伸。 石延站在窗前,从窗户玻璃上的破口往外瞟,隐隐约约看见了水库的轮廓。 「老大,我找到排污管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石延赶紧喊人。 他?心中的激奋之情,一时间喷薄而出,难以抑制。 哈哈哈全刑侦队最先找到排污管的,是他?石延。找到了排污管,离找到第一批毒物就不远了,他?立功喽! 石延得意忘形,几乎把齐昭海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视觉嗅觉齐齐上阵,一边绕着这根排污管,转悠着观察,一边跟走来的齐昭海汇报:「这排污管的管口被东西堵着,我猜啊,这管道里,肯定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毒物。」 除此之外,石延还?听见了计时器倒计时的「哒哒」声,闻到了十?分不美妙的火.药味。 他?循味找去,嘴皮子说个不停: 「排污管的管口旁边,绑了个定时炸弹,炸弹刚好到明天?零点的时候爆炸,跟那幕后主使打算往水库里投毒的时间,完全重合……」 事实很快证明,现在就放松警惕是错误的,而且为时过早。 石延说着说着,脚步陡然僵住。 他?突兀地停顿下来。 等等,这块地板,脚感?怎么……不太?对? 石延不敢挪动步伐,保持着踩地砖的动作,弯腰下去,然后闻到了一股因?为被地砖挡着,显得没?那么刺鼻,导致方才被他?忽略了的火.药味。 □□? 卧槽,他?踩到炸.弹了! 石延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 齐昭海急忙赶来,谨慎地掀开旁边的地砖,检查了两眼。再?抬起头来时,他?眉宇间已是神?色凝重:「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石延被悬在生死一线,紧张得舌头牙齿直打架:「先听好……好……好的。」 他?急需一点好消息,来抚慰心灵。 「好消息呢,是你刚才说的是对的。幕后主使存放在这里的毒物,确实可能是靠定时炸.弹的爆炸,炸掉管道前的阻碍物,以实现自动投毒的。坏消息是,这里不止一枚炸弹。」齐昭海说:「除了上面一枚威力小的,你脚下还?有一枚威力大的。」 后面这个威力大的炸弹,显然刚被安上。 纯粹是冲着他?们警.察来的。 石延当时光顾着闻到到上面炸.弹的黑火.药味了,没?想到最致命的危险,居然就在他?脚底板下。于是,他?当上了这个,不幸踩到炸药的倒霉蛋。 石延哆哆嗦嗦,欲哭无泪: 「这两条……他?妈的不都?是坏消息吗?!」 第139章 蚀骨剧毒14 「你真信啊?我开玩笑的。」齐昭海瞥见怕得战战兢兢, 快要眼泪乱飙的石延,禁不住笑出了声: 「真正的好消息是,我已经跟上头汇报了这里?的情况,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有市里的拆弹专家, 被派过来增援。你只需要保持这个动作, 再?撑一会儿,就能够解脱了。」 齐昭海跟石延说说笑笑, 姿态看似放松。 但如果宋冥在这, 就能发现齐昭海扬起的嘴角,有?些轻微的不自然。 石延危险, 他又何尝不是? 即便知晓石延的脚,正踩在炸.弹上, 只要出现力度变动,这个废弃的化工厂旧址当即便会被夷为平地,齐昭海也没有?抛下他先行撤离。 与之相反的, 是齐昭海在工作群里?发的消息, 他要求其他队员尽快离开?工厂, 离开?炸弹的爆炸范围,并且做好水库被污染的紧急预案。 因为, 一旦炸.弹爆炸—— 受害的,不止是化工厂和化工厂里?的人。未被高温摧毁的毒物,也会在强大的推动力下被推出排污管道,注入云程水库当中。 污染提前发生,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他们必须尽一切努力,阻止这样的结果发生。 拆弹专家赶到后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检查过石延脚下踩的炸.弹:「这个是压力触髮型炸.弹,幸好你没挪开?脚, 要不然我们就算赶过来得再?快,现在也见不到你了。」 齐昭海见拆弹专家还有?心情跟石延说?笑,知道情况不至于太?差。 幕后主使此举,大概只是一个下马威。 却已经足够要命。 拆弹专家拿来拆这类炸.弹的特殊装置,让石延慢慢移开?脚,他们再?用装置小?心翼翼地顶替上,以便达到以相同?的压力,骗过触发装置的目的。 整个过程中,石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获解放,立刻虚脱地瘫倒在地上大喘气。 齐昭海一块心头大石落了地。 他抬手往头上一摸,额前的碎发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被冷汗濡湿得透透的。 转移到安全地带后,石延终于良心发现:「老大,你刚才?陪我站在那里?,是不是也挺危险的?我会不会连累你,被宋顾问骂呀?」 「你才?知道啊。」齐昭海小?声嘟囔:「幸好宋冥没来,不然……」 「不然什么?」 熟悉的清冷声线从背后传来,齐昭海冷不丁被冻得打了个激灵。他头都不敢回,肩胛骨好似被人定?住了,从头到脚,僵硬成了一座新鲜出炉的石膏雕像。 该不会……是宋冥来了吧?怎么回事? 她不应该在市局待着吗? 「还以为我在警局吗?」宋冥言语讥诮,精准读心。 她的脚步从身后靠近,然后停住,距离齐昭海仅仅咫尺之遥。宋冥纤细修长的手臂,包裹在冰蓝衣袖内,蛇似的探了过来,微冷的指甲,不经意摩.挲过齐昭海的颈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像蛇试探的毒牙,暧.昧而危险。 齐昭海浑身过电般一颤,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感知,一下子全集中在了这几寸被触碰的肌肤上。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还不让我来,难道要我在局里?,等着接收你壮烈殉职的死?讯?」宋冥手指扣着齐昭海的肩膀,薄唇贴近他耳廓。 这一姿态动作,近乎称得上暧昧。 然而那似笑非笑的口吻,却摆明了是来算帐而非谈情: 「齐队长,我说?得对吗?」 爆炸的伤还没好,就跑到另外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现场,挑战运气的极限。此举完全是明知宋冥的底线,还在上面大跳踢踏舞。 宋冥不生气都说?不过去。 齐昭海自知理?亏,低着头乖乖听训,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还好他没挨训多久,宋冥就宣布这件事勉强告一段落,因为拆弹专家收工了,在新到来的工作和全市的安危面前,个人情感纠纷可以光荣让步。 警局派来的拆弹专家手脚麻利,就这么一段时间,他们便成功拆掉了那个威力最大的压感炸.弹,又顺带把定?时炸.弹也解决了干净。 失去两颗炸.弹,这个化工厂遗址立马成了只被拔了尖牙、削去利爪的野兽。 只剩一身稍能唬人的皮毛。 毫无攻击能力。 再?怎么虚张声势,也无法阻拦闯入者?。 它只能敞开?破败的大门,任由齐昭海他们锯开?排污管道,取出并带走管道里?面的毒物。 由于这批毒物的危险性,队里?的每个警员身上,都穿戴了一层层厚重的防护服装,从而和这些危险的毒物保持隔离。而这些到手的毒,则会被转送到研究治疗方?案的大医院里?,成为医者?最好的研究素材。 做完这一切后,齐昭海已然累得不想说?话:「第一个投毒地点终于解决了。」 一共四个投毒地点,他们已经解决四分之一了。 可喜可贺。 但要不了多久,幕后主使的通讯就会打过来,发布下一个游戏任务。导致他们现在 ,就连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都要争分夺秒。 不过,只休息是不行的。 现在显然有?其他事情,比休息更加重要。 齐昭海强撑着坐直身体?,把所有?队员叫进办公室里?,打算开?一个极短暂的会议。 「我感觉,以幕后主使的意图,他不会甘心只针对简副队一个人。」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后,齐昭海开?口说?道:「他恨的,是刑侦队里?的所有?人。从那封寄给我们的威胁信上,密密麻麻写满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我们中的每一个,他都不会放过。」 齐昭海的尾音沉而肃然,每个字都直戳肺腑。眉上狰狞的疤勾着那点血气,似一把开?刃的刀。 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估计没人能忘记,威胁信上的那些名字。 那些血红的字眼,仿佛索命的名单,而他们刑侦队里?的每一个人,尽在那名单之上。 阴云不知何时遮住了高悬的太?阳。 天光渐暗,风声擂起?战鼓。 这场战役他们避不过,更不能避,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整个云程市的百姓。 只有?迎战,才?是唯一的出路。 齐昭海放缓了语速:「幕后主使控制欲极强,为了逼我们接下『游戏』任务,让一切按照他的预期发展。为达到这个目的,他一定?会不择手段,从我们最在意的地方?入手。」 就比如,简尧早逝的妹妹简羽。 幕后主使之所以用简羽遇害的旧案引.诱,是因为他知道,这是简尧罕见的死?穴。 「被动挨打,只有?死?路一条。」齐昭海一字一顿地强调:「所以,保险起?见,我们不如先来和自己人说?说?,各自有?什么方?面,是幕后主使能攻击的点吧。这样,彼此之间也好有?个准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们不仅需要不断对幕后主使进行侧写分析,对自己人,也该有?一个清晰的了解。 这样,之后再?遇到糟糕的情况时,才?不至于兵荒马乱。 静默无声的办公室里?,石延是第一个开?口的,也是完全没搞懂状况的:「老大,什么叫能攻击的点啊?我们的家里?人,不是都被保护起?来了嘛,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然而,石延很快发现,他没有?,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 「我有?个痛恨我的继父。」宋冥轻声道:「早在幕后主使拿简副队的妹妹案子,吸引他加入游戏之前,幕后主使应该就已经找过我继父。」 只不过,她继父失败了。 并且幕后主使的那一次计划,并不包含在他针对警局制定?的这个「游戏」里?。 因而,此事并未得到这么多的重视,纵使宋冥自身讲述时,也是将?其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我也大概也知道,幕后主使如果要针对我的话,可能从哪里?下手。」樊甜恬弱弱地举起?手。 和简尧一样,她在意的事情,也和一起?案件有?关。 「让我下定?决心报考警校的榜样,是一个叫斐敏的警察阿姨。但在我考上警校不久后,这个阿姨就殉职了,那封我考上之后,写给她的报喜信,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给我回信。」樊甜恬低声说?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旧事牵动神经,心头某块久远的伤口忽地一跳,盘踞着的悲伤被唤醒。 樊甜恬才?意识到—— 原来有?些遗憾,从未随着时间真正消退。 「我当时很难过,想找个人问问,却没人愿意告诉我,听说?是因为让斐敏阿姨殉职的案件,还在保密期。再?后来,我考进了她曾经就职的市局,也就是这里?,但没有?再?打听这件事了。」 樊甜恬并非真的不想知道,是谁杀了这个阿姨。只是这块伤疤,她已不敢触碰。 「你们怎么……都有?故事?」 石延坐在这一群有?故事的人中,茫然了。他坐在人群当中,却感觉自己特别格格不入。 啥故事都没有?,啥也不知道。 就算和其他人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也是纯纯的局外人。 「你认识的那个人叫斐敏?斐敏……这个名字我听起?来,怎么觉得有?些熟悉?」简尧副队单手撑着下巴,似有?所思。 在座的所有?人中,就属他在市局里?待的时间最久,对一些往事知道的也最多:「我想到了。我依稀记得,她死?后,她的配枪也随之丢失。在那起?案件里?,我们牺牲了好几位同?志,而他们的配枪,也全部被歹徒拿走,下落不明。」 配枪丢失这件事情,引发的影响可不小?,当时甚至惊动到了省厅。 掀起?轩然大.波。 简尧的话语,好像推开?了一扇门。宋冥突然觉察到,「警枪」这两个字,曾经在她眼前反覆出现过。 垂目沉吟一段时间后,宋冥语出惊人: 「『四一九』案件的那些劫匪使用的,也是警用配枪。而且,便是曾经警局丢失的枪枝。」斐敏遗失的警枪,兴许也在其中。 齐昭海神色谨慎地一敛:「你能确定?吗?」 这可不是小?事。 是他们併案调查的证据。 「确定?,无比确定?。」宋冥答:「你知道『四一九』案件对我的重要性,它那份档案里?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倒背如流。当年的负责调查『四一九』案的警员,做过弹道测试,他们得出的结果,正是如此出人意料。」 警局里?用的每一把警枪,当初都登记过弹道特徵。弹道分析结果吻合的话,基本等同?于板上钉钉。 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宋冥闭起?眼,向回忆里?探求追溯了一下,过后又补充说?:「而且,经过那次治疗,我原本具有?的记忆也已经恢復了很多,我现在已经能够记起?,到处那些瞄准我们的枪的模样。那些枪,确确实实,是当年警用配枪的样式。」 当年杀死?斐敏等人,夺走枪枝的歹徒究竟是谁,他们不用多说?,兇手的身份就已经明了。 这些枪,就是最好的铁证。 齐昭海「噢」了一声:「正因为最初这帮人盗取的,就是警枪,幕后主使后来给他一手教学培养的狐眼劫匪送去,以供那些劫匪抢银行使用的,是一把警枪。」 「不止如此,」宋冥低声道,「视频通讯里?杀林垒的,也是一把警枪。」 警枪刷存在感的频率,有?点过于高了。 如果说?幕后主使手里?的军火,只有?这几把为数不多的警枪,宋冥第一个不肯相信。 其实,幕后主使的企业发展到这个程度,又是犯罪团伙的余党,和犯罪团伙经手过的非法生意,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他们想要□□支弹药一类的军火,何愁找不到途径? 他是故意叫人使用警枪的。 目的是挑衅。 杀警方?的人,夺警方?的枪,还故意在警方?面前耀武扬威 摆明了居心叵测。意图是要骑在警.察的头上,趾高气昂地作威作福,刺激他们的情绪。 以他们的愤怒,实现情感上的报復。 「也亏这些人做得出来。」齐昭海愤愤道。宋冥确信,离齐昭海最近的她,听到了齐昭海隐忍的磨牙声。 再?看樊甜恬,一张俏脸已然全发白了。 被活生生气白的。 樊甜恬的唇咬得全无血色,虽是一言不发,宋冥却从她紧闭的嘴唇和下沉的双眉间,窥见了淬血的痛恨。 万籁俱寂,天色则越来越沉。 数不清的阴翳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笼罩在云程市上空。大片暗色,移动过来,强势地将?警局覆盖。 电脑屏幕一亮。 清脆的通讯提示音,猝然响起?。 浓云被惊得暴起?涌动,在城市灰濛濛的天际线上,融化作嚎啕鬼影。 齐昭海走到电脑前。 他抬起?一双锋芒锐利的眼,与幕后主使那张冷肃可怖的青铜面具,无声对视。 唿啸的树叶抽打着窗户。 起?风了。 . 当视频通讯连接上之后,不止齐昭海看到了那张青铜面具,宋冥也看到了。 即便那张诡怪的青铜面具,已经盖住了幕后主使的整张面孔,宋冥却还是无端地觉得,幕后主使正隔着面具,在朝他们微笑。 他身后的场景依旧是佛堂,只是面前多了一张桌子。 幕后主使坐在桌前。 他身后,无数双佛像的眼睛,透过他那边的镜头,朝对面的警方?盯视过来。眼睛的数量,多得像幕后主使的心眼子,教人只多看一眼,都要犯密集恐惧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第一批的毒,你们找到了吧?」幕后主使压着嗓音:「希望我叫人安在那里?的炸弹,没有?给你们带来麻烦。」 从始至终,他的声音从来没有?离开?过变声器的扭曲。 怪异的不适感入耳,针尖般扎着耳膜。 宋冥观察到,幕后主使的两手都放在桌上,双手的手指顶端相互搭着,呈现出金字塔状的正三角。而指尖,则指向正上方?。 在微表情心理?学上,这个动作反映出,幕后主使对此次的谈话依旧很有?把握。 炸.弹是他放置的,局势是他控制的。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齐昭海咬紧了后槽牙。他们队的石延差点被炸死?,毒物带来的污染差点提前……而他,居然还要被迫坐在这里?,听幕后主使虚伪的问候。 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你想听到我说?什么?」齐昭海冷笑:「是希望我吓破了胆,还是对你这份大礼感恩戴德?」 幕后主使不接话,面具下笑意渐浓。 他志得意满地欣赏着齐昭海脸上的苦闷,仿佛已经默认自己为得胜者?。 殊不知,他也在别人的凝视下。 宋冥的目光,悄然无痕地扫过幕后主使的手指。在他手指上,发现大量但细微的腐蚀痕迹。幕后主使的手掌内侧也更为粗糙,像是接触化学溶液导致的。 照理?说?,幕后主使有?那么多手下,他无需亲自研究毒物,更不至于碰到那些腐蚀性的化学溶液。 但是他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些痕迹? 它们从何而来? 宋冥屏息凝神,观察得更加细緻了一些。 只见,那些与溶液接触留下的累累痕迹相对陈旧,几乎恢復得差不多了,仅剩下一个浅淡的印子。新皮早已长出,最后一点腐蚀的伤痕也即将?消失。 如此轻微的伤口,痊癒的用时不需要太?久。 宋冥大致心算了一下,幕后主使不再?接触有?害溶液并开?始恢復的时间,应该比第一批受害者?毒发前,还要早个几天。 宋冥睫羽轻微一颤。 那瞬间,她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以幕后主使在他企业中的身份,他是不用做这些具有?危险性的工作,但如果他用化学溶液做这些实验的时候,使用的身份,不是幕后主使呢? 需要什么样目的,才?会让幕后主使暂时抛下自己原有?的公司,隐姓埋名,潜入其他地方?,做这种带危险性的工作? 心脏仿佛被人攥在手里?,宋冥气息稍乱。 她感觉到了危险。 然而,正在进行的视频通讯,却让宋冥没有?办法提醒齐昭海。 「齐队长,你用不着这么忌惮我。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视频通讯里?,传出幕后主使阴沉沉的笑音:「虽然你可能没认出来我是谁,但我对你那可真是……太?熟悉了。」 他咂了一下嘴,最后那四个字在齿间碾过一圈。气流带棱带角,像是嚼碎一把锋利无比的玻璃渣。 每个音节,全然沁着恨之入骨的意味。 如果声音能具象化,这拖得极缓极长的尾音,早已被幕后主使扯作一根冰冷的钢丝,绞断了齐昭海的脖子。 幕后主使露.骨的恨意,齐昭海听到了,心态却平和得跟没听见一样。 因为此时,齐队长正忙于思索另外一个问题—— 他什么时候跟幕后主使见过? 并且,曾经还熟悉? 齐昭海反覆琢磨着这句话,很快意识到,幕后主使说?的这个时间段,只可能是他在犯罪团伙卧底的时候。 看来,犯罪团伙和这个团伙表面上的合法企业之间,并非全无走动。 这是个好消息,同?时也是个坏消息。好的部分是,如果两者?之间有?所联繫,以警局现在配备的技术手段,他们未必查不到。但坏的部分也很突出,因为这意味着幕后主使对他的了解,远超旁人。 敌暗我明,糟糕得不能更糟糕。 幕后主使用这一两句话,把齐昭海的心思扯得飘远了,自己倒是回归了正题。 他抬起?下颌,在警局的视频画面里?面扫了一圈,点名樊甜恬:「如果我没记错,你们队里?这个小?妹妹,是新人吧?来,让她站过来一点,站到屏幕前面来,让我瞧瞧她。」 幕后主使打量的眼神令人发毛,简副队有?意往旁边迈了半步,想帮樊甜恬遮挡一下视线,樊甜恬却轻轻推开?他,自己走上前,直面幕后主使的恶意。 电脑摄像头前,樊甜恬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模样取悦了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声音里?有?了笑意。 他假扮上一副慈父的温和态度,放柔了声调,对樊甜恬循循哄诱:「我了解到,你当初选择报考警校,是因为一个叫斐敏的女警。很巧,我这里?刚好有?一样东西,也跟这个女警.察有?关。我想,你会对它非常感兴趣。」 幕后主使从画面外拿过一个信封,将?其拆开?,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信纸。 他没有?全部展开?信纸,只特意展示了最后的落款。 正是斐敏二字。 整个拆信的过程中,幕后主使都很关注樊甜恬的表情。没有?看见预料中的惊讶,让幕后主使略感扫兴。 「哦,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吗?真叫人遗憾吶。」幕后主使瞥了樊甜恬一眼:「她遇上我们的时候,已经把给你的回信写完了,大概是刚准备寄出去,所以随身带着。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就已经被我们杀掉了。因此,我这里?就多了一张『纪念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他把「纪念品」三个字咬得很清晰。樊甜恬从里?面,听出了蔑视人命的愉悦感。 「告诉我,你想要这张回信吗?」 幕后主使拈起?信纸的一角,朝樊甜恬问道。他喉间发出的低沉声音,压.在青铜面具下,重逾千钧的压迫感顺着网线,缓缓碾至面前: 「告诉我真话。」 第140章 蚀骨剧毒15 幕后主使掀起眼皮, 遮掩在面具后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落在樊甜恬身上。 顷刻间,樊甜恬感觉,她像是一只被牢牢锁定的猎物。凶厉的眼神和语气, 是他从屏幕中伸出的利爪。弯钩指甲锋利如镰刀, 落下来,钩上了她的皮肉。 鹰爪穿透她, 试图控制她。 樊甜恬心中非常清楚, 幕后主使想要的是怎样的答覆。但她,偏要逆这个意愿而行——哪怕要付出代价。 樊甜恬几番迟疑, 终是攥紧手指: 「……不想。」 曾经那个一直在鼓励她的斐敏阿姨,已?经不在了, 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再回来了。如果阿姨还?在世,也?一定不愿意看到,她被自己的遗物要挟。 可能感觉第一遍回答的声音稍显微弱, 樊甜恬抬起头?, 注视着幕后主使的眼睛, 再次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要这封信。」 她的语气,从虚浮变得坚定。 叛逆的语句, 也?更加激起幕后主使的愠怒。 「好好好……我本来想把它送给你的,既然你不想要,那就不好意思了。」幕后主使的眸光,瞬息间森冷到了极点?。他拿起手边的打火机,拇指下压,爆开的电火花迅速引燃周围气体。 「啪」, 一簇火舌蹿起来。 摇曳的光芒晕染开暖色,照亮了后方的青铜面具。 面具上古老复杂的花纹线条, 在流动变换的火光中纠.缠拧转,竟被衬托的比原来更加冷峻可怖。 而面具之?下的幕后主使,已?经不近人情地作出了最终的判决。他将信纸移到火上:「这封信,已?经失去它最后的价值了。失去价值的东西,没有必要留存在世界上。」 信纸脆弱,遇火即燃。 最接近落款的边角,最先被火舌灼伤,碳化变成黑色。 可燃物的到来,催化了火焰的膨胀扩张。墨水写?就的字迹与作为载体的白纸,一同?被缓缓上升的烈火吞噬、焚毁,化作分不清彼此的灰烬。 白纸黑字,殊途同?归。 尽管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斐敏阿姨最后留下的字迹,被焚化成灰,樊甜恬的鼻尖还?是一酸,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是真的再也?看不到,斐敏阿姨留给她的回信了。 在电脑摄像头?收录不到的地方,宋冥轻轻握了握樊甜恬的手,聊作安慰。 「我想,你们大概已?经猜到,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也?许,你们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游戏,也?失去耐心了。」幕后主使从樊甜恬波澜不惊的表现中,意识到了什么,他开始调整他的策略:「原本一个一个地点?地找,太慢了,你们说是吧?」 现场没有人回应他。 齐昭海双眼紧盯着屏幕,严阵以待。 他们才刚刚摸清楚,幕后主使提出的这一套游戏规律,现在进行?改动对警方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情。 别人不知道,幕后主使肚子?里面装了多少坏水,他们难道还?不清楚吗? 不搞死他们刑侦队,幕后主使不会罢休。 「怎么全部都不回答?看来,还?真是我想的这样啊。」幕后主使的话语,将无声的平静刺出了窟窿,他直接当警方默认了,没打算给出任何回绝的余地: 「那么,就让我们来玩一笔大的吧。」 幕后主使的笑?声,实在是不怀好意。假如脸上的面具能够透明化,定能看到幕后主使嘴角扩大到夸张的弧度。 齐昭海被他笑?得发憷,面上的神情愈发警戒冷然:「你想干什么?」 「齐队长,你怎么还?是那么警惕啊。你们都误会我了,我这个人的心地,其实是很好的,是看不得这么多人受苦的。我改游戏规则,也?只是打算尽快地结束它。」幕后主使假惺惺地感嘆,以某种咏嘆调式的起伏顿挫。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话语里一等一的虚伪感,却令人不由得反胃噁心。 「这样吧,我接下来,会一次性把三个地点?都告诉你们。」幕后主使才说到一半,话锋却突然转折: 「但是,直白的给太没意思了,有挑战才有趣,对吧?我只给几个关键的线索,剩下的需要你们自己去查。至于,你们在接下来这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时?里,是查得到,还?是查不到,又能不能阻拦我设置好的自动投毒,就全看你们的了。」 这个视频通讯和之?前一样短。 在关闭通讯前,幕后主使最后说了一句话: 「半个小时?之?后,我的人会把新的线索,给你们送来。现在,请耐心等待吧。」 . 半个小时?之?后才能够得到线索,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有半个小时?可以自由支配。 半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尽管不是很多。 但它确实足够做一些事情。 因?此,当宋冥被齐昭海带着,来到市局内设置的射击训练中心时?,她看向面前琳琅满目的警用?枪械,不理解的情绪溢于言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你应该知道吧?我虽然是心理顾问,但是是编外的,没有配枪的权限。」宋冥微笑?得有点?勉强:「我即便学了这项技能,大概也?不会有用?武之?地。」 她来了,也?是白来。 何必浪费这宝贵的半小时?时?间? 「会用?得到的。那个犯罪组织里,人人都是疯子?。」齐昭海没有改变他的想法。 意识到重遇旧敌的剎那,暗无天日的记忆浮现而出,阴影一样笼回心头?。那段卧底的经歷,让他对幕后主使的危险性,具有比其他人更加清晰的认知。 那个畸形的组织里,充斥着血腥、暴行?和戾气,混乱是唯一的关键词。 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愿回想起那段时?光。 「虽然,我希望你永远都用?不到。」 齐昭海低声说。 宋冥没有再回绝。因?为她无意间瞥见,齐昭海肩背上的肌群不自觉地收紧着。绷紧的肌肉纤维,坚硬得像磐石。 收紧核心,这是生物在面临危机时?本能的反应。 为的是自保。 然而,通话已?经结束了这么久,齐昭海却仍然没有从危机状态里放松下来。可见,幕后主使提及到的那段卧底经歷,在齐昭海的精神上,打下了怎样深刻又残忍的烙印。 纵使齐昭海有意避而不谈,宋冥也?可以想见,这段过去给齐昭海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学会抽菸这么简单。 齐昭海骨子?里是无比骄傲的,再苦再痛,他也?不会提起。 他只会尽自己所能,帮宋冥迴避风险。 齐昭海不指望,宋冥能在短短半小时?之?内,学会百步穿杨。时?间有限,他教?的都是入门级的知识,包括武器常识、枪械拆装,以及最基础的射击方法。 教?的内容不多,但时?间还?是难免有点?紧张,教?学过程只能被尽量压缩。 枪靶前,宋冥第一次举起了手.枪。 这种曾经在她面前夺取母亲性命的武器,如今被她紧握在手里。肌肤贴合着冰冷的外壳,枪枝意料之?外的重量,压得她心中微微沉重。 「保持身体稳定,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保持目标、准星和扳机『三点?一线』……」齐昭海的手臂从宋冥的身后绕过,帮她调整拿枪的姿势,提高射击的准度。 这个姿势,距离近得像是拥抱。 没过一阵子?,齐昭海的耳朵就开始发烫,把平时?轻易就能做到的心无旁骛,烧得干干净净。 齐昭海只好一次次把注意力强拉回来。 逼迫他自己,艰难地做好一个称职的老师。 「……还?有,尽量控制唿吸。唿吸时?带来的起伏,也?是会影响准度的一个重要因?素,千万不能乱。」齐昭海绷着脸,仔细数着唿吸声。 怎想,宋冥闻言却疑惑地蹙眉:「我的唿吸频率没问题啊?」 是齐昭海自己的唿吸乱了。 真相水落石出之?后,齐昭海自暴自弃地结束教?学。他双手捂着头?,羞得无地自容。 看来有个心上人,不止会影响拔剑的速度,还?会耽误射击的准度和大脑的运转速度。齐昭海枪法差点?没教?成,还?结结实实地丢了脸。 失策啊。真是太失策了。 齐昭海悔不当初。 好在宋冥掌握的程度尚可,要不然他们这趟,很可能无功而返。 「那就回去吧?」宋冥瞧见齐昭海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俊不禁:「半小时?快到了,新的线索也?该被送来了。」 他们现在回去,应该正好能够赶上。 . 宋冥所料不错,当他们两?人回来以后,幕后主使派人送来的线索,恰好被放到了办公室的桌上—— 用?大红塑胶袋装的,跟刚从菜市场拎回来的大白菜一样。 别说,还?挺接地气。 「让我看看,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齐昭海好奇心大发。不过在对待这个,让他们全体翘首等待至今的物证时?,他却不敢不谨慎。 齐昭海先取了无菌手套戴上,才屏住唿吸,拨开了遮挡视线的塑胶袋。 塑胶袋里的东西,让他忍不住挑起眉峰: 「一瓶……水?」 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物证。 齐昭海皱眉,齐昭海茫然,但齐昭海依旧没有大意。犹豫半秒后,他终归还?是对这瓶水,展开了细緻的观察。 水是拿被撕掉标籤的矿泉水瓶装的。从瓶身的设计上可知,这个矿泉水瓶的来源,正是云程市市面上售卖的所有矿泉水里,最平价的一款矿泉水。 跟红艷艷的塑胶袋本身,一样接地气。 虽然这瓶物证,是用?廉价的矿泉水瓶和塑胶袋包装的,但以齐昭海的大脑,他显然不会愚钝到认为,里面真的就是什么普通的矿泉水。 这个矿泉水瓶,有明显被拧开过的痕迹。 瓶身与瓶盖连接处,密封条已?经断裂,瓶盖可以毫无阻碍地转开。 瓶中的内容物,也?和正常的矿泉水有着轻微的差异。即便它看起来,和普通的矿泉水非常相似,一样都是无色澄清的液.体。然而,瓶底存在的些微沉淀物,也?分明昭示着里面内容物的不同?寻常。 齐昭海把这瓶水,连同?装在外面的袋子?一起用?证物袋打包好,转交给樊甜恬,又吩咐道:「都送去技术部门那边化验一下成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全看这次化验结果了。 樊甜恬接了物证,匆匆往技术部门赶。 她的步子?比以往迈得快了许多。每步踏出时?,都带着风,仿佛为了发.泄某种无可转移的仇恨。 这一次,幕后主使当着她的面烧掉了那封信,樊甜恬算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齐昭海有点?担心地看她消失在门外,才转向守在局里的简尧,问:「这一瓶水,是谁送来的?」 「一个打扮非常朴素的男人。」简尧说。 简尧已?事先查了监控,存好了监控视频的截图。齐昭海一问起,他立刻点?开截图:「这个人用?围巾遮着大部分脸,看不清面部特徵。」 按照截图显示的情况,简尧用?朴素来形容送这物证的人,还?算是用?词委婉了。那人的衣着打扮,完全可以说得上土气。 他御寒的棉服不仅过时?,都快洗得褪色了。 他的经济状况大概不是很好,至少远远够不上小康。现有的条件,不允许他追逐时?尚的潮流。 「有人拦他吗?」齐昭海问。 「没有,是我让他们不要拦的。」简尧摇摇头?,道。 简尧副队之?所以这么做,也?有自己的一套考量:「我询问过当时?值勤的安保人员,他们说,他们从这个送物证的人身上,闻到了很重的海腥味。我猜,这个人可能是生活在海边的渔民,被幕后主使放在岸边的钱和纸条吸引过来,替他办事。就像之?前那个贪财的小混混一样。」 凭着之?前的经验,简尧副队衡量一下风险和回报,得出的结果是—— 得不偿失。 「这些人根本没见过幕后主使,给我们提供不了多少线索。」简尧陈述理由:「强行?扣留他们,反而可能激怒幕后主使。」 于是,他们干脆假装不知,任由那人离开。 齐昭海略微点?头?。 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这样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 感谢技术部门的加班加点?,辛勤工作,对于物证的化验结果,齐昭海没有等待太久。 那瓶水,果然不是简单的矿泉水。 成分比矿泉水复杂得多。 在技术人员给出的化验单上,齐昭海一眼辨认出了那种他们熟悉的毒物。然而,这些水里含的,却不止如此。除了极少量毒物以外,还?检测出了许多其他成分。 看着那一大串陌生的化学名词,齐昭海顿感头?疼。 技术人员只好留下来解释。 「我简单跟你说一下吧,化验单上这些化学物质,比如碳醯二胺、透明质酸、胶原蛋白等等,这些都是面霜的主要成分。面霜是很常见的基础护肤产品,功能基本上是滋润保湿,但内在也?有一些类型上的差异。」技术人员嘆了口气,显然对自己被迫担任讲解员这件事情,有一丝轻微的无奈: 「而且,不同?品牌生产的面霜,都会有自己独特的配方。」 针对消费者当下的需求,品牌要有配方上的创新,才会有能和其他品牌拉开差距的独特卖点?。这些配方上的不同?,也?是对品牌进行?辨识的主要依据。 也?就是说—— 这张化验单不容小觑。 对面霜主要成分一窍不通的齐昭海,只能抓着技术人员询问:「这张单子?里面有什么,是在面霜里不常见的?」 技术人员把签字笔前后调转了一下,用?笔身末端,在化验单上轻轻圈出了一个化学成分:「就比如,像我圈起来的这种成分,就不是每种面霜都有。」 那是一种海藻的提取物,据说对肌肤补水很有效。 因?此,颇受消费者青睐。 齐昭海审视的目光,在那个化学成分停留了一会儿,试图看明白,那些字眼组成的究竟是种什么东西。 但毕竟隔行?如隔山。 最终,齐队长认清事实,果断放弃。 并且他在放弃之?后,把那个被画圈的化学成分,发给了石延:「石延,查一下,哪几个牌子?的面霜当中,是含有这种成分的?」 「噼里啪啦」的一阵键盘声后,石延把查到的结果悉数告知:「云程市售卖的面霜里,有这种海藻提取物成分的品牌,就只有三个,分别叫蕉月,扶光和水华朱。」 在听到「扶光」这个品牌名时?,齐昭海突然反应明显地缩了下瞳孔。 「能再重复一遍吗?」齐昭海不由得声线微沉。 他疑心自己听错。 「重复那三个有嫌疑的牌子?吗?呃……蕉月,扶光和水华朱。」石延因?他反常的举动,而感到有些不安,他挠了挠头?皮:「老大,我是出什么错了吗?我查到的,就是这三个啊。」 齐昭海疾步走到石延的电脑前,将他搜到的面霜配方表,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去。 看完后,他的心中愈发沉重。 齐昭海虽对化妆品和护肤品几无了解,对「扶光」这个护肤品的品牌,他却有所耳闻。因?为这是齐家的公司,在前年年初的时?候,新收购的品牌。 他哥的强势手腕,齐昭海是知道的。总公司在他哥的掌权下,有如铁板一块,百毒不侵。 但新收购的部分……就未必了。 上上下下的调整,需要时?间。然而很不幸,在这一过程,尚未得到充足的时?长完成之?前,风雨已?经袭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5页 好半晌,齐昭海才从「扶光」的面霜配方表上移开眼,嘆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石延查到的没有错。他们齐家的公司确确实实,被捲入了这个浑浊的漩涡当中。 到底出了什么错?幕后主使这次又想干什么? 齐昭海不得而知。 自家队长心有顾虑,石延的脑子?却一点?没停:「老大你说,那幕后主使告诉我们,他剩下的三个□□地点?,跟这个线索有关,有没有可能,他的意思是,他把毒就藏在这三个品牌的其中一个或几个里面啊?」 那样就简单了。他们压根不用?动脑子?,只要一个个找过去,不就完事了呗。 「或许,找的顺序可以调整一下。」 因?为齐昭海发现,幕后主使在每次的任务上,大致上都有一个规律。 「幕后主使每一次,都会选取以我们其中一个人过往的经歷,来吸引我们加入游戏,参与调查。」齐昭海举出现有的两?个实例:「比如,简尧的妹妹遇害时?带的证件照,还?有那封写?给樊甜恬的信,都是这样。」 「不仅如此,每次调查出的结果,还?一定会与幕后主使相关,还?能体现出幕后主使强大的势力。」宋冥斜倚在椅背上,低声补充。 杀简尧妹妹的真兇受他们掌控,樊甜恬的斐敏阿姨更是直接被他们杀死。 要他们调查旧案是假。 每一次,都是一场明目张胆的示威。 齐昭海深深吸气:「上一次,幕后主使以让我们发布认输的通报,伤害到警局的名声作为结束。这次没能控制樊甜恬,是幕后主使失策,他临时?改变游戏规则,删除了刺激警员的环节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幕后主使是个精明的游戏设计者,他的每一环游戏都设置精密,可见—— 一旦涉及到齐家企业,不会毫无缘由。 况且,齐昭海在威胁信收件人处的排名很前面。如果那份收信人名单,是一份以恨意为顺序排列的猎杀排名。 那么,齐昭海首当其冲。 到现在,幕后主使已?经把位于名单后排的简尧和樊甜恬,都刺激了个遍。同?样位于前列的宋冥,也?因?继父的作恶,险些有性命之?忧。 除了性子?大大咧咧,生活简单到没啥伤痛,和幕后主使也?相对无冤无仇的石延。名单里最核心的,就只剩下他齐昭海了。 但是幕后主使,直到现在,却迟迟尚未对齐昭海下手。 幕后主使想放过他?不太可能。 齐昭海早已?认清事实。刑侦队里的所有人中,他是唯一一个真正且直接触及幕后主使的逆鳞的。以幕后主使的态度,对他恨不得扒皮剔骨,食肉寝皮。 之?所以还?没有对他下手,比起想放过,更像是还?未开始。 截至目前,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幕后主使设计的这些游戏环节,全然是一环更比一环兇残。被留到最后的那个人,才是最危险的。 而那个人,就是他。 悬在齐昭海头?顶上的利刃,被磨得铮亮,刀锋冷冽肃杀。死局还?未降下,而刀光已?至。 「我的建议是,先从『扶光』查起。」 齐昭海眉心紧皱,被迫公开了自己的富二代身份:「因?为,那是我家的公司。」 第141章 蚀骨剧毒16 他?们刑侦队里?的队长, 居然是隐藏在警局里的富二代。 这个消息,可给石延激动得不行。 当他?们刑侦队的几个人坐上?车,出发去?品牌「扶光」生产面霜的分公司调查时,石延两片嘴皮子?, 一路上一刻没停过。 那嘴巴, 就跟架起来?的机关枪似的,一直在叭叭叭地问东问西。 压根没?打算停下。 「富二代的生活, 是不是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有豪车,美?女和大把的钱?」 「哎哎哎, 听?说豪门里?面很乱,狗血的家庭纠纷一定很多?吧?」 「你们是不是都住那种大庄园、大别墅?」 …… 一窝蜂涌过来?的问题, 吵得齐昭海脑子?疼。 起初,齐昭海还能做到自动屏蔽石延的话语,什么也不答, 什么也不管, 只专心把车开好。但是, 当他?听?到,石延问出接下来?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老大,你家里?这么有钱,当时是怎么想到,要过来?当警.察为人民服务的啊?」石延猜测:「你该不会是,是为了五险一金吧?」 齐昭海喉头微哽:「……」 幸好他?在开车,没?有时间喝水, 要不然他?很可能一口水呛进嗓子?眼里?。 离谱,这问题太离谱了。齐昭海估计, 他?就算亲口告诉别人,他?是为了五险一金来?的,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信。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好处,放弃本身优渥安稳的生活在生与死的一线之间挣扎,怎么看都很难划算。 更?何况,他?也不是为这个来?的。 齐昭海考警校虽然确有私心,但跟这个没?有关系。 齐昭海趁着红绿灯停车的间隙,握着方向盘,无语地回头瞥了石延一眼:「五险一金对已经有钱到一定程度的人来?说,基本上?没?有吸引力。这么蠢的问题,我?建议,下次直接咽回去?。」 把问题咽回去?,是不可能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6页 石延管不住他?的嘴。 那嘴巴一张开,石延的好奇心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只有可能越问越多?,越问越偏。 别说齐昭海了,就连同样坐在后座的樊甜恬也深受其?害。刚好樊甜恬因?为信件被焚毁的事,心里?也不太舒坦,没?忍住抬起手肘捣了石延一下: 「得了吧你,少说两句。」没?看齐队长现在的心情,明显不太美?妙吗? 樊甜恬用目光疯狂示意。 可能是被烦得糟心,她这一肘忘记收力。那曾经在警校的格斗中勇夺第一的力度,终于?把石延从激动中打了回来?。 石延捂着疑似淤青的伤口,痛定思痛,将?心比心。他?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自己的家人和家族事业,被卷进这种极度棘手的高危案件里?,他?不可能还会有心情,来?回答这些鸡零狗碎且无关紧要的问题。 于?是,不到两分钟后,齐昭海就从石延的眼睛里?,看见了明晃晃的同情。 齐昭海:「???」 难以想像,这小子?在短短的两秒钟之内,究竟都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但他?没?有问。 因?为,就在这难以言表的无语之情中,齐昭海驾驶的车辆,终于?带着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为了在尽量节省地价的同时,也在最大程度上?追求交通便利,「扶光」品牌的分公司被建在远离城市,但紧挨着公路的位置,距离上?下高速的收费站,不超过一个小时路程。 齐昭海他?们一下车,隔着铁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左手边几栋存在感极强烈的厂房。而供管理层平时工作用的写字楼位于?另一侧,看上?去?虽小一些,建筑设计上?却更?显格调。 分公司内规划布局清晰,总体占地面积大,看着非常气派。 「现在我?们看到的,还不是全貌。」 在介绍齐家公司时,齐昭海的口吻是自豪的:「被收购之前,『扶光』这个品牌公司连年亏本,连工人的工资都已经开不出来?了。这铁门门口,当初堵满了要工资的人。」 宋冥从语气中听?得出,齐昭海人虽然不在家族企业当中,却也依然为自家企业的壮大发展而颇感骄傲。 然而,和预想中的被热烈欢迎不同。 他?们的造访遇了冷。 大部分员工看齐昭海的目光,都极度陌生。 且不说,品牌被收购前就在这里?工作的员工,即便是从齐家企业总部调来?的人,也一样对齐昭海不冷不热。 齐昭海离开了太久。 他?的离开,造就了如今尴尬的处境。 新来?的员工不认得齐昭海是正常的,这无可厚非,然而一些老员工对他?的记忆,也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了,仿佛齐家根本没?有齐昭海这个人。 守在铁门旁边的保安也是如此。 保安们看向齐昭海的眼神,是冰冷的,打量的。更?有甚者,因?为齐昭海对公司的了解,而倍感警惕。 纵使齐昭海一言未发,熟稔地拿出警官证让保安开了门,宋冥依然感觉得到,他?们的反应就像严寒里?的一盆冷水,譁然浇在齐昭海身上?。 没?人知晓是否浇灭了什么。 但那一瞬间的心冷,却无比真?切。 「也许,这跟我?和家里?决裂有关吧。」齐昭海扯动嘴角,低声苦笑了一下。 「是因?为什么原因?决裂的啊?」石延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是因?为当警.察这件事。」齐昭海道:「我?家里?虽然从商,但也知道这个职业的危险性,坚决不认同我?的选择。刚好那个时候,我?快要去?卧底了,不想牵扯到他?们身上?,所以干脆就……」 他?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保护。 看似决绝无情的背后,深深藏起的,恰恰是齐昭海的软肋。 「既然家里?那么不认同,为什么还要当警.察?为了理想抱负吗?」这一次,发问的是简尧副队:「你的选择权很多?。就算读的是警校,你也完全可以选择一条别的出路。」 「主要是为了理想,但也不全是。除了这点以外,还包含了一个小小的私心。」 齐昭海抿起唇线,意有所指地看了宋冥一眼:「比如,让某个被我?猜到未来?会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人,哪怕在忘掉我?以后,至少能在她的工作当中,有跟我?接触的可能。」 齐昭海眼角下撇,手指微微蜷起。 像只被雨淋湿的弃犬。 弃犬跟家犬不一样。只要被抛弃一次,担心被抛弃第二次的不安全感,便从骨子?里?滋生出来?,如影随形,伴随终生。 不知是否是宋冥的错觉,她从这语气中,听?出了一些谴责的幽怨。 宋冥:「……」 虽说忘记齐昭海这件事情,是她继父搞的鬼,但是她的良心为什么在隐隐作痛。 嘶,一定是错觉。 宋冥默默转过头,选择性无视了齐昭海的言外之意:「嗯,现在确实是在工作中接触到了。」 虽然,她是本来?在学校里?教书教得好好的,然后被某个姓齐的「诱拐」来?的。 但,能够遇见已是上?上?签。 . 警员的造访,从来?不是一件能够被忽视的小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7页 当齐昭海一行人亮明警.察身份以后,这个消息,立刻传到了分公司的管理层那里?。管理层为表重视,立刻派了一个秘书过来?,负责配合警方工作。 「需要我?带你们在分公司里?,到处看一看吗?」被派来?的秘书态度极好,笑脸盈盈。 齐昭海稍一颔首。 他?们毕竟对这里?的规划并不了解,有个熟悉情况的人带路,再好不过。 但,齐昭海显然不打算完全被人带着走,那样很容易丧失此行的自主性。于?是,他?主动提到:「麻烦带我?们去?看生产车间吧。其?他?都可以先?往后放,主要是看涉及面霜生产最后几个步骤的那几个。」 齐昭海的目的意外的明确。 他?这么规划路线,并不是毫无缘由。 根据化验结果显示,被幕后主使遣人送来?的那瓶水里?,面霜的成分已经相对完整,以至于?技术人员只需单纯地凭藉成分,便能够一眼辨认出那是面霜。 由此可见,这瓶水只可能来?自面霜制作原料混合之后,到最后灌装的环节之前 生产的后几个步骤,都不能排除嫌疑。 秘书原以为他?们会先?去?找管理层,高跟鞋都已经朝右侧更?精緻的小楼迈出去?了,却在听?见齐昭海的话后,蓦然折返回来?,颇具有服务精神地调转方向:「好的,我?带你们去?。」 工厂车间里?意外的安静。 一切隐没?在悄然的沉寂里?,只有机器运转发出的隆隆声。 只是越往里?走,照进车间阳光就越黯淡,最后只剩下几盏高高吊起的灯,虚张声势地散发着白光。不过,即便工厂在採光方面稍有欠缺,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向工会投诉。 由于?基本上?已经推行机械化生产,厂里?的员工数量很少。 工作的机器,比人都多?。 「最近春节假期刚刚结束,我?们的生意也多?了起来?。刚开年,今年的指标就完成了不少呢。」秘书边走边跟他?们介绍。在她口中,工厂里?一切似乎井然有序,生意欣欣向荣。 没?有异常,没?有意外,没?有一点需要调查的徵象…… 秘书趁机瞄了眼齐昭海。 却见齐队长那紧锁的眉宇,丝毫没?有因?此而松开。 齐昭海的脚步,落在昏暗的地面上?。他?无疑没?有在听?秘书背诵的套话,凌厉的双眼径直望向前方。眉上?细长的疤痕,衬得他?立体的面容更?加强势冷峻。 过道的地面被设计得很平坦,空无一物,可齐昭海的双脚,仿佛被什么黏重的东西给?绊住了一般。 像是陷进齐腰深的黑泥里?。 每一步的挪动,都格外迟滞艰难。 齐昭海知道,那黑泥不是任何物理上?的阻碍,而是产生于?心理。 齐昭海太熟悉他?哥的作风了,然而他?在这厂里?的目之所及,皆不是他?哥的风格。被收购后,依旧保留了很大的自主性,还没?被真?正纳入掌控当中。 而未被掌控,意味着更?易失控。 这是最危险的。 如果齐昭海来?这里?之前,对幕后主使会在这里?存放毒物的把握,只有不到三成,那么现在,这个概率已经在短暂的时间内,暴涨到了将?近六成。 可能性直接被提升至过半,让人心生忐忑。而他?们的发现,同样让人不安。 发现工厂中异样情况的人不是他?,而是宋冥。 在与人打交道时,宋冥所擅长的微表情心理学,就变成了极好的检测系统。与之相反,被派来?的秘书小姐,仅仅是个不算高明的撒谎者。从微反应到肢体语言,处处皆是破绽。 当秘书正按照老闆的暗示,假装自然地背诵那些冠冕堂皇的介绍词时,眼球的位置出卖了她。 不可信的,不止言语。 宋冥还察觉,秘书正努力避免他?们注意到一些东西。 秘书遮掩的态度,反向证实了,这个生产车间里?,的确有着他?们不愿为人所知情况。正因?如此,秘书越是不想让他?们看到的,才越是接近他?们此行调查异常的目的。 宋冥趁秘书不备,默然背离既定的路线,朝反方向迈去?。 那里?,一块灰绿色的塑料布低眉顺眼,毫无存在感地覆盖在某些庞然大物之上?。那些物件大概被闲置了有一段时间,因?而塑料布上?,也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宋冥揪起布的一角,属于?金属的质感倏然刺进眼里?。 她的眸光,一霎冷到极点。 「哗啦——」 塑料布被勐然掀起。 宋冥扬手的瞬间,阴暗的空间里?,霎时间捲起一层灰绿的浪。 突如其?来?的惊涛骇浪,掀翻了秘书平静的表象,也沖开了被工厂极力掩饰的秘密——这个忙活得热火朝天的车间里?,竟有这么多?停止运作的机械设备。 这些设备旁边空无一物,既无原料投入,也无产出,恨不得将?自己从精密高价的设备,伪装成极易让人忽视的铁坨子?。 「解释一下。」齐昭海视线扫来?。 他?挑起一侧眉毛,凛冽的目光刀子?似的,不动声色地从秘书的脖颈前划了过去?。 秘书感觉脖子?凉凉的,不由打了个寒颤。以至于?她走到这些机器边上?时,需要竭力弯起唇角,才能勉强维持笑容:「不好意思,这部分机器应该是出现故障了,才会暂时无法使用,我?们正要叫人去?维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8页 「坏多?久了?」齐昭海问。 「呃……大概,半周?」秘书的微笑僵硬了一瞬,不太确定地开口。 从这个秘书口中吐出的,全部是美?化过后的数字。可见那机械停用的真?实时间,大概远比半周的时间更?久。 秘书自己似乎也意识到,这个日期不太精准,她赶忙加快语速,试图挽救印象:「我?们厂里?的设备进行过改装,提高了效率,却也使得这类设备的维修比其?他?的更?加麻烦的。这半个月,我?们厂里?原本请来?的维修师傅刚好在出差,赶不回来?……」 她刚说到一半,一阵争吵声,便盖过了解释的话音。 那争吵颇为激烈,顷刻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宣告秘书为挽回分公司形象所做出的努力,最后以失败告终。 秘书双唇郁闷地抿了又抿,僵硬的嘴角,险些挂不住微笑:「我?现在就去?劝一下。」 「不用。」齐昭海摆摆手,阻止了她。 他?倒是想听?一听?,这两个人到底在争吵什么。 吵得最凶的那一个人,显然是这里?的机械管理员。他?看向被宋冥掀去?塑料布的故障机械,痛得心都在滴血:「这么多?机器,那都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一下子?说坏就坏了。你敢说,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另外一人同样毫不相让:「呸!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机器一台台都好好的在这儿?,没?被偷,没?被抢,我?就已经是尽到我?的责任了。」 「这个人是谁?」齐昭海指跟机械管理员吵架的人,低声问。 「厂里?的夜班值班经理。」秘书语气虚弱。 看样子?,她在三番两次挣扎未果之后,已经彻底放弃了维护公司形象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两人的争吵中,包含的信息量很大。齐昭海在侧耳倾听?一段时间之后,主动向他?们走过去?,加入战火:「最近坏的设备很多?吗?」 「对啊,这一个月来?特别多?。」 机械管理员愤愤不平地强调:「每过一段时间,车间就要上?报让人来?修。每个修理工过来?,都说机器负荷过重了。你瞧瞧,到现在才半个月没?人修,数量都已经多?成这个样子?了。一定是这个值夜班的,半夜睡死过去?了,把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放进来?……」 「你放屁!」夜班值班经理脸红脖子?粗:「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负荷过重这个事,你没?胆量跟隔壁那栋的人说,只能到我?这个老头子?面前逞威风!」 隔壁那栋的人,指的是下达生产任务的管理层。 「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这根本不是生产任务的问题,我?们明明没?那么多?工作量。」机械管理员也大着嗓门,吼了回去?:「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老毛病?你敢不敢当着这帮警.察的面,把你的保温杯拧开,给?我?们看看,里?面究竟是水还是酒?你敢说你这么多?年,没?有一次是因?为喝酒误了事?」 他?不由分说,噼手夺过夜班值班经理的杯子?,三下五除二拧开了杯盖。 一股酒香味弥散开来?。 众目睽睽之下,美?酒转瞬沦为罪证。机械管理员的说法,一下子?从胡乱臆测,成了颠扑不破的事实。 石延被浓郁的酒香吸引过来?。他?埋首在扑鼻的酒香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火上?浇油的可能:「唷,二锅头?这酒烈啊。这一瓶要是真?干下去?,酒量得多?不错,才能不醉?」 夜班值班经理又急又气。 他?年纪大,又让熬夜酗酒耗空了身子?骨,现下脾气一急起来?,话就跟骨头一样卡在喉咙间,脸涨红了都说不利索:「你这是强盗……强盗行为……」 酒香散开的同时,夜班值班经理的底气也散了。少了那一口气撑着,他?的嗓门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洪亮。纵然是气到肺叶都快炸开了,他?口中也像是含着口浓痰,含煳地发虚。 由这个反应不难得知,他?的酒后疏忽,大抵是确有其?事。 夜班值班经理无可反驳。 「瞧,这下他?说不出话来?了吧?」机械管理员哼哼了两声,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就说,他?绝对是玩忽职守。整晚整晚喝得烂醉,有人趁我?们下班后熘进来?用我?们的机器,他?也全不知道。」 分公司装备有严密的安保系统,监控也24小时待命,外人很难混入其?中。 只可能是有内鬼作祟。 齐昭海想了一下,问机械管理员:「车间的监控是什么情况?有拍到可疑的人吗?」机器损坏的事情,少说也已然持续发生一个月了,直到这时候,机械管理员才找过来?清算这件事,一定不可能毫无理由。 「拍到是没?拍到,」机械管理员直摇头,「但是我?今天一瞧,发现这监控明显不太对劲。」 他?拿手机录下了一段监控视频。 视频里?明显的剪辑痕迹,连机械管理员这种门外汉都看得出来?,对警方而言,更?是拙劣如小儿?的把戏。 然而,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发现这一异常,说明进出车间那人的技术水平,完全能够做到不引起他?人注意的程度。 为什么偏偏在今天露出端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9页 齐昭海的眉峰隐隐压低。这绝非巧合,而是人为的守株待兔。 一旦监控出现「破绽」,机械管理员必然要找疏忽大意的夜班值班经理算帐。鑑于?警方只剩仅有的几小时寻找毒物,他?们必定在今天造访车间,受到两人争吵的影响…… 这是一条环环相扣的连环套索,牵一髮而动全身。 不得不说,幕后主使是个很棒的导演。此时此刻发生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幕幕,正是幕后主使提前安排好,下放来?钓他?们上?钩的饵料。 齐昭海的心跳蓦地失了一拍。 强烈的心悸,唰然袭来?。犹如遍体生刺的暗绿荆棘,沉重地一圈圈绞紧他?的心脏。 齐昭海想,他?知道幕后主使想将?他?们钓去?哪里?了。 机械管理员和夜班值班经理之间的战火还在燃烧,齐昭海却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攻击中,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些因?出现故障而被闲置的工厂设备上?。 这些设备有一个共同点,内部都有一定容积。 齐昭海在铁皮盒子?上?拍了拍,「嘭嘭」的声音很沉闷,隐约还能感受到内里?物品的晃动。 是实心的。 里?面果然装着东西。 这一发现,碾碎了齐昭海的最后一丝侥倖。 「即刻疏散车间内的所有员工。」齐昭海拧起眉,神情凝重到无以復加。 秘书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齐昭海把防护用的口罩和手套分发下去?,语气沉冷:「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将?会在这里?,发现足以污染大半个云程市水库的新型毒物。」 「轰隆隆——」 雷鸣响彻长空,电光撕裂云层。 一瓢预谋已久的大雨,终于?从乌云的裂隙中泼出,浇在云程市春寒料峭的大地上?,激起大量障人耳目的水雾。 第142章 蚀骨剧毒17 排查可疑毒物的工作, 齐昭海没有参与其中。 分发完防护用品后,齐昭海便跟其他人一起退出了厂房。这并不是因为他有意拒绝任务,只是此案的波及范围,已经覆盖了他家族的企业, 齐昭海不得不被迫迴避。 这实在非他所愿。 浑浊的雨幕里, 秘书?正撑着伞守在厂房外,战战兢兢地跟领导汇报情况。一见齐昭海, 她立刻跟找到主心骨似的:「警官, 我们公司出这个事情……严重吗?」 她心中忧虑,然而问出的问题无异于废话。 除了最先到来的刑侦队, 市局后续还陆续派了几波人来。单是从这阵仗上,即可看出—— 事态哪里可能?不严重? 简直是形势严峻, 十?万火急。 齐昭海严重怀疑,在车间里发现的新型毒药的量,是之前?他们在化工厂遗址里发现的两三倍不止。因此, 队里这次行动, 才得到了市局的特殊重视。 齐昭海侧过头, 询问心神不宁的秘书?:「我记得,公司有公开人员调动情况的规矩。这个月分公司人员调动的名单, 你们发出来了吗?」 他对停运设备里所藏的毒物?一无所知,调查思路反倒是明确了。 要查,终究还要从内鬼开始查起。 秘书?不敢瞒骗:「还没有,我们一般月底才发。但已经?调动的人员,我们那边都存着记录,随时可以调取。」 「好, 把那份调动人员的名单尽快整理出来。然后……」齐昭海停顿了一下: 「交给?我们队里的简尧副队。」 而不是交给?他。 「扶光」虽然是被收购的品牌,如今却也算他们齐家的产业。原本, 齐家企业只是轻微涉及案件调查,勉强能?够网开一面。但到了现在这个直接相关的程度,就算如今情况再怎么特殊,也已然到了无法被忽视的程度。 与品牌「扶光」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面砖石砌的障壁,从空中猝不及防地落下来,将齐昭海挡在了投毒案之外。 假如不出所料,很快齐昭海就该被从侦查此案的队伍中,剔除出去了。 不止是勒令迴避,而是停职调查。 此案,已容不得他置喙。 幕后主使的刀,终于还是落到他头上了。 齐昭海垂眼?,看向脚下的地面,默不作声地想。数以万计的雨点自万顷高?空落下,砸在坚硬水泥地上,溅起液滴。水雾一下子漫了上来,迷迷濛蒙的看不清晰。 人的心房不过方寸大小,一下子挤进太多?繁杂的情绪,便百味杂陈。 齐昭海嘴里像吞了一把生花椒,舌根极缓慢地发麻发涩。瞬息间,他竟不知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那双平日里锐利的眼?,涣散放空,失去焦距地,落在周边光秃秃的枝杈上。 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枝头该有一片雾蒙蒙的淡蓝紫色。 比如,蓝花楹的色彩。 但枝梢没有,齐昭海也不可能?寻觅得到。从低温中催生繁花,可谓天?方夜谭,比季节的更替更加不易。 分公司四周围墙高?耸,高?楼俨然。 春风虽至,管辖这里的,却依旧是凛冽又冷酷的冬。 . 简尧副队回市局之后,就叫人将他们从厂里带回来的样?品带去技术部门,和幕后主使叫人送来的那瓶证物?进行了对比。不出意外,对比结果是两者基本吻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0页 两种溶液中,皆含有相似的化学成分。 而这也恰恰意味着,矿泉水瓶子中所盛放的溶液,大概率是取自那些停运设备里的。 而找到的毒物?,也证明了这点。 幕后主使说的没有错,他们在车间设备里分别找到了三批毒物?。加起来,是之前?的足足三倍。 明天?的危机终于解除。 然而,队里没有人高?兴得起来。 因为至此,齐昭海的离开,已经?成为一种必然。 局长办公室里,潮湿而连绵不绝的雨声渗透玻璃,将整个空间,泡进蚀骨的寒冷水汽。齐昭海最后朝岳局敬了一个礼,然后默不作声地归还警服,解下配枪…… 只在将警官证递出去时,他的动作稍微慢了半拍。 仿佛年?久生锈的机械关节,在转动时出现了卡顿。齐昭海的指腹似是不经?意地,从证件皮套的警徽上摩.擦而过。 警徽浮雕凹凸的纹路,划过他生满枪茧的手指,触感微微发凉。 在仓促的告别里,泄露出一分惦念。 警帽,警服,警官证,配枪……属于警.察职业的物?件,一样?样?被齐昭海叠得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片刻后,齐昭海终是伸出手臂,将这些物?件向岳局的方向,慢慢推了过去。 亲眼?目睹这个警.察身份,离他越来越远。 岳焱局长没有收走这些物?品,也没拿起他一贯爱不释手的保温杯。他只是久久看向齐昭海,半晌,从喉头溢出一句长长的嘆息。 都是从一线退下来的人,岳局哪儿可能?没意识到,这是来自幕后主事的毒计。 然而,规矩如山。 他们不得不依照制度办事。 「岳局,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接受调查了。」齐昭海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膀。 「等一下,我还有一句话。」 岳局叫住他,嗓音略带沙哑:「祝你早日归队。」 齐昭海眼?眶微热,胸口翻起隐隐刺痛。他简短地应了声「好」,便转身往办公室外走去。 暴雨中的天?际黑如泼墨,庞大的积雨云沉沉下压,将摩天?大厦拦腰截断。厚重膨胀的云层滚动着,酝酿着一场更加强烈的电闪雷鸣。 现在,才只是序曲。 . 网际网路上的风波,比暴风雨来得更快。 齐昭海刚从这扇门里走出去,不到一时半刻,云程市刑侦队队长被停职调查这件事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人添油加醋地传上网络。 更糟糕的是,这一消息的传播者,似乎有意将此事,与云程市闹得沸沸扬扬的投毒案联繫起来。 仗着ip不在境内,他肆意妄为地散播谣言。 大肆抹黑齐昭海和警局的形象。 甚至扬言,刑侦队队长齐昭海与犯罪分子沆瀣一气,纵容自家企业以投毒大肆敛财。而在齐家企业发现的毒物?,则成了他最好的造谣证据。 辛辣恶毒的语句,句句如刀。 配上触目惊心的标题和标籤,杀伤力可想而知。 谩骂、侮辱、质疑……密密麻麻的跟帖发言,宛如无数小刺,在眼?球纤维膜上刺进难以忽视的疼痛。 齐昭海禁不住攥紧手机,指节用力到微颤发白?。这个用来帮助人联络的工具,此时仿佛化作某种可怕的兇器。一个个长着尖牙毒刺的字眼?,缩在里面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冲破薄弱的屏幕,啃噬他的骨骼。 他不用猜都明白?,这件事出自谁的手笔。 市局不可能?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只有编排策划了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才能?够大概知道,事情按照他的预期,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 谣言止于智者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概率小得离谱。 在愈演愈烈的舆论狂潮中,造谣只会越传越离谱,越传越逼真。不过这么一会儿,网络上甚至传出,齐家企业内部早在之前?已研究出解药,只待全市沦陷以后,就会将解药以高?价出售的种种谣言。 被扣上一顶危害公众安全、包庇犯罪分子的重大罪名,不管对多?大的公司,都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产生的影响,太坏了。 齐昭海不敢查看公司的股价,就算看了,想必也是一落千丈。 齐昭海握着手机的五指,紧了又紧,几乎忍不住想为他们争辩的沖.动。他能?忍受对他群起而攻之的非议,却无法容忍,波及到他亲人和家族产业的盲目攻击。 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有什么错? 他勤勤恳恳管理公司的父亲和大哥,又有什么错? 被伤及的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因为和他齐昭海之间的关系,就在幕后主使的煽动下,被诋毁至此。 何?其无辜! 当齐昭海再一次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举起手机,准备解除锁屏,点进那个充斥着责问唾骂的舆论场时,眼?前?的手机屏幕,却蓦地被人遮挡住。 宋冥以手遮住他的手机,眉眼?淡如墨笔勾描。 她面容是疏冷的,情感是浅淡的,即便真切地关心着齐昭海的感受,宋冥嗓音也一如既往的理智冷静,却又不容置疑: 「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 糟糕的一切,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改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1页 当世人给?某个人贴上被认定有罪的标籤后,一场集体狂欢式的审判就已经?开始。作为毫无职业道德,只为宣洩情绪的法官,他们不会相信罪人的辩白?。 现在回应,只不过是加倍痛苦罢了。 对扭转事态毫无用处。 「我来,是为了通知你一件坏事。」宋冥凝视着他逐渐灰暗下去的眼?睛,心生不忍,不由得多?停顿了少顷:「警局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市民对我们的信任正在消失,因此这次讨伐,比我们原本设想中的,更加声势浩大。」 警民之间信任的纽带,正在坍塌断裂。 以他们始料未及的速度。 齐昭海愕然:「怎么会这么快……」 只一瞬,他就想到了箇中原因——那则被幕后主使逼迫着,发布出来的警方公告。 那则公告在当时没有掀起大的风波,并不意味着没有产生影响。恰恰相反,它切切实实地使市局的公信力,遭到了动摇,而且被动摇到的,还是根基。 警.察这个职业,天?然就与危害社会的犯罪分子站在对立面。因此,那份无异于向犯罪分子认输的公告,成为了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奇耻大辱。 这不仅对警方来说是侮辱。 对受他们保护,也信任他们的本市居民,何?尝不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原本这批最信任警方的人失望了,离开了,他们好不容易构建起的信任心,也就这样?被挖去了基石。失去根基的公信力,宛如一盘散沙,在网民杀气腾腾的讨伐面前?,脆弱到不堪一击。 只一阵风过,它就会轰然坍塌。 更何?况,这次他们遇上的不是微风,而是如此严峻的威胁。 「是我们低估幕后主使了。」齐昭海默然良久,喉头像被尖利的砾石划过一般,嗓音里的愧疚不甘浓得发哑发苦:「公告发布后,我没观察到太大的异常,还大意地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这不是你的错。」宋冥轻声启唇,打断了他的自我谴责。 当初案情危急,时间紧迫。 得到毒物?的存放地址,才是被放在第一位的要紧事。 幕后主使的步步紧逼,没有留给?他们持续跟进的时间,而在他们匆匆离开前?,所能?关注到的,也只有即时的反馈。在这样?的情况下,有谁能?够想到,最致命的问题,居然被藏在后头呢? 齐昭海缄默不言。 沉默的海浪滚滚向前?,把两人卷进寂静的深水里。 如果不是齐昭海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这样?令人压抑的死寂,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尽管,这个时候到来的电话,绝大概率不是好事情。 齐昭海走到窗边,刚接起电话,他哥的声音就像刀子一样?切进耳里:「爸病倒了,现在人在医院……」 那一霎,齐昭海只觉声音冷透。 残酷的现实像冰渣子一样?,堵塞了胸口,齐昭海感到一阵窒息。他抓紧喘.息的空隙,接连追问:「什么病?在哪个医院?」 倘若在之前?,他哥巴不得他赶紧回家见?见?父母,一家人重归于好。 但这一次,他哥的态度变了。 话筒另一边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以至于齐昭海能?听见?,医院里护士查房时忙碌的脚步声。 终究,齐昭海的哥哥也没有告诉他,具体的医院名字。 也回绝了他探望父亲的请求。 「你还是先别过来了。我打电话,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情。」手机传声筒里,齐昭海听见?他哥精疲力竭的嘆息声:「爸是在听到公司出事的消息后,突发脑溢血的。他现在……受不了刺激。」 好比利刃剜进心头,齐昭海的心脏,骤地在剧痛中痉挛收缩。 他不由得暗自咬紧后槽牙。 尝到腥咸的血气。 且不说,齐家的家族企业自创立之初,便一直安分守己、规范经?营,他的父亲也很热心慈善,时常做公益,为贫困地区捐物?捐款……要不是因为他被幕后主使寻仇,他们公司和他们一家,绝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接踵而至的厄运,好似被推动的多?米诺骨牌,一个紧接着一个,朝齐昭海当头压下。 从他个人,到企业,到警局…… 最后,连他的骨肉至亲也深受其害。 接二连三的打击,砸得齐昭海头脑发蒙。 窗外的暴雨还在肆虐,暴虐的雨丝连成鞭子似的长绳,在窗户玻璃上狠命抽打。而齐昭海却情不自禁.地想要冲进雨中,任嘶吼的风雨,把他整个浇透。 齐昭海的停职分明才刚开始,对他的调查还远没有结束,他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也许,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齐昭海万念俱灰地嘆出一口浊气,望向天?空。惨白?的雨雾模煳了天?际线,涌上来的无力感同?雨雾一併瀰漫,包裹了他。 . 幕后主使对齐昭海的恨意,使这场报復行动来得格外兇勐。 在幕后主使极具针对性的恶意布置下,齐昭海在不到半日的短时间内,接连遭受到多?重打击。他的心理状态,让宋冥有些放心不下。 因而当日下班之后,宋冥的日程表上,多?了一项行程安排—— 她按照要到的地址,敲响了齐昭海家的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2页 齐昭海过了很久才来开门。 似乎没有预想到来的会是宋冥,当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齐昭海的瞳孔很明显地收缩了一下,开门迎接宋冥的动作,也比之前?快了几分。 一进门,宋冥先注意到的,是茶几上一盒刚被拆开的香菸。 有几根香菸已然被从烟盒里取出,上面有不少明显的半月型凹陷。茶几的玻璃桌面上,还散落着些许深色的菸草碎末。 不过,屋里菸草的气味虽是有,却并非那种菸草经?燃烧后产生的刺鼻烟味,估计齐昭海把烟盒拆开后没有抽,只是拿指甲在烟上碾着解压。 「你还好吗?」宋冥眉心微蹙。 然而,齐昭海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苦中作乐地自嘲:「呵,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是场人工降雨,专逮着我一个人泼。」 都被淋成落汤鸡了,能?好就怪了。 齐昭海一面说着,一面很快地把茶几上的香菸扫进垃圾桶里,模样?很是懊悔:「早知道你要过来,我就不拆这盒烟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到我家呢,没能?给?你留个好印象,有点遗憾。」 宋冥淡淡瞥他一眼?:「到现在还有心思在想这个,看来你心理上没出问题。」 「我抗压能?力强着呢。」齐昭海笑道。 但宋冥能?够看出不同?。 齐昭海眼?底锐不可当的锋芒,已然堪称惨烈地被挫平,被碾碎,连同?骨骼一起摧毁成淋漓血泥。像是一柄在激战中不幸卷刃的刀剑,连同?刀身上折射的光彩,也黯淡下去。 可即便如此,那根顶着重压的嵴梁骨,依然坚毅地挺拔着,支撑起身躯。 百折不挠,好似钢铁铸造。 他不会认输。 这一点,齐昭海知道,宋冥也同?样?知道。所以,她今天?来了。 幕后主使意在堵死他们的生路。而他们要做的,正是从无望的死局当中,掘出一条通道来。 「你不觉得,在生产『扶光』面霜的分公司里,我们的发现有些奇怪吗?」宋冥在脑中復盘了今日的经?歷之后,突然发问: 「我们去分公司,目的是寻找存放毒物?的位置,避免幕后主使在明天?凌晨投毒。但你离开前?应该也发现了,我们在整个分公司里,都没有找到自动投毒的装置。况且,分公司的位置,距离云程水库又很遥远。如果幕后主使想要完成往水库,只可能?是以人力达成,而在一个安保严密的公司,这么做的难度不言而喻。」 幕后主使选择在这儿存放毒物?,简直像是在为接下来的投毒行动,自己给?自己制造难题。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昭海往下细想:「因为在分公司里存放毒物?,不是为了明天?的投毒考虑的。」 而是另有原因。 「我感觉,幕后主使根本就不在乎投毒成不成功。」宋冥贊同?地点头:「他设计出找寻毒物?的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是沖你来的。」 看似合理的第一关,只不过虚晃一枪。 等他们到了分公司这边,幕后主使才图穷匕见?。 幕后主使之所以冒着更大的风险和难度,将危险至极的毒物?,藏进与齐昭海有关联的分公司里,就是为了让刑侦队的队员一步步搜查到队长头上,使信任崩塌,制造出齐昭海必须停职调查的局势。 齐昭海的停职,又让曾经?本就是队长强劲候选人的简尧,在这期间被给?予机会,得以暂时顶替刑侦队长的位置。 幕后主使无疑是高?明至极的棋手。 他无需付出任何?多?余的代价,便能?够利用怀疑、猜忌和利益关系,深入到刑侦队内部,对他们加以切割分化,杀人不见?血。 「但,当初是简尧主动放弃成为队长的。」齐昭海皱眉。 「你也知道,那是当初。」宋冥神情未改,语句冰冷:「绝大多?数人都是有权力欲的,让简尧裹足不前?的心结,现在已经?被解开了,他不用再顾忌了。抛开这点不谈,他春节前?刚和女友订了婚,结婚和买婚房可是一笔不菲的开支。队长和副队长的工资是不一样?的,他需要钱。」 被罗列出的两点理由,如刺哽喉,噎得齐昭海说不出话来。 因为每个理由,都极其现实。 他很难否认。 然而,宋冥觑着齐昭海那张神情凝重的俊脸,却忽地展颜笑了。 先前?她所说的那些推断,都是在从幕后主使的角度,去思考这些问题。如今宋冥话题一转,才算转回到了她真实的所见?所闻:「不过,你说得对。他们依然很关心你。」 而且,不是演出来的虚情假意。 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这是在幕后主使预料之外的,唯一一个变数。 幕后主使深谙人性的黑暗面,把控得了人类趋利避害的劣根性。殊不知,人的复杂性就在于,它不止有丛林法则里自私利己一面。那些幽微深邃的,在弯折处闪着光亮的关窍,同?样?存在。 和阴暗面一样?,不能?被低估。 齐昭海的眼?瞳微微亮了一下,他收起忧心:「我离开前?,让秘书?把分公司这个月人员调动的名单,调取出来给?简尧了。在这份人员名单里,你们有没有发现可疑的对象?」 刚说完这句话后,齐昭海突然想起,他已经?被停职,不再是负责侦办投毒案的一员了。现在询问调查状况,对他已无意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3页 今时的他,不再被允许获知这些信息。 一想到这次停职不知道要停多?久,齐昭海就忍不住长嘆一声:「……唉,等我再穿上那身警服,那幕后主使是怕不是又要逃了。」 没法亲手抓住这个恶人,他多?少有些遗憾。 齐昭海碍于身份变化,停下了询问,宋冥的语句却没有停止:「简副队让他们把名单提早发出来了,就在公司官网上,你要不然先去看看?」 宋冥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齐昭海恍然大悟。失去了警.察的职业身份,不代表他不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到企业官网上去查呀。 这点自由,他还是有的。 哪怕离开了警局,齐昭海也完全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自己进行调查。 第143章 蚀骨剧毒18 可?疑的人员变动查起来, 倒是?不难。 发?布在企业官网上的信息,并不设置门槛。任何人只要点进连结,都能查看得?到,不管是?不是?警.察。 宋冥承认, 在这一点上, 他们有意钻了规则的空子。但是?,当她看见齐昭海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 登上公司官网的时候, 却觉得?很值得?。 反正每个月,企业都是要发布人员变动信息的, 既然迟早都要?发?,让他们这个月稍微提早一点发?, 又有何不可?? 更何况—— 幕后主使?如果可?以利用?警局的规定,对齐昭海进行报復,他们也可?以通过规矩的局限性, 最大限度地帮到他。 与之同时, 齐昭海也迅速浏览了, 这份在官网上公开的人员变动表格。 「分公司这一两个月离职的人很多啊,超过了之前每个月的离职人数, 而且走的主要?是?研发?部?门的人。」齐昭海看完后,禁不住感慨:「虽然,这可?能跟研发?部?门内部?的具体环境有关?,但这个数量还是?太……」 太怪异了,多得?有些不正常。 再加上机械因为出问题被迫停运这件事,恰好发?生在一个半月内, 他们离职的时间也显得?微妙。 说这里面没有鬼,齐昭海是?不会信的。 信不了一点点。 「我觉着?, 那个机械设备的修理工,出差的时间也很『凑巧』。」 齐昭海双手枕在脑后,靠着?椅背:「要?不是?有人安排,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出了这么久?但凡修理工回来过一趟,那些设备也不至于被幕后主使?当了那么久的毒物存放器,厂里都没一个人知?道。」 他说着?,脚尖轻轻一蹬地板。 惯性的作用?下,齐昭海连人带椅转了大半个圈,转眼间从背对宋冥,变成了和宋冥面对面。 齐昭海此举,本来是?想跟宋冥一起?针对这个蹊跷之处,好好讨论一下的。却不巧,他转过来时,正逮到宋冥坐在沙发?上出神?。别说看向他了,宋冥的目光都快飘到窗外去,跟从天而降的雨丝作伴了。 「……学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齐昭海郁闷地问。 他的控诉里带着?鼻音,少了锐利的痞气,多出几分不易觉察的委屈。 宋冥睫毛轻颤,被齐昭海唤得?回了神?。然而,她的回应,明显跑题跑了十万八千里:「离职的那些研发?部?门的人,在平时的工作中,是?需要?与实验打交道的,对吗?」 「是?。」齐昭海生闷气生到惜字如金。 宋冥几乎是?顷刻间就想起?了,幕后主使?手上,那些被溶液轻微腐蚀出的痕迹。 那些即将?痊癒的痕迹犹在眼前,让宋冥瞳中渐深:「我怀疑,幕后主使?在不久之前,可?能隐藏过真实身份,并且从事了一份需要?做实验的工作。我在思考,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分公司离职人员的其?中的一个?」 齐昭海的瞳孔一霎缩紧。 这是?他当前接触到的,听起?来最不可?思议,却偏偏又无法排除的可?能性。 以幕后主使?向齐昭海復仇的核心动机,进行推断——藏在分公司设备里的毒物,才是?幕后主使?全局布置中,最重?要?的一环。前面所有的「游戏」部?分,都是?在为了这最后一个发?现做铺垫。 这样的重?要?程度,凭藉幕后主使?谨慎多疑的性格,他不一定愿意?假手他人。 因为其?他人,他没有一个信得?过。 况且,从另一方面,齐昭海也相信宋冥在细节上的观察能力?:「我记得?,你之前根据通话录屏里的信息,陆续给幕后主使?做过几次侧写。我们要?不要?把?这些侧写,重?新梳理一下,找找离职员工有没有符合的人?」 宋冥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梳理是?肯定要?梳理的。自打齐昭海离开警.察系统后,一个个去找这些离职员工信息的困难程度,直接升级。 在各方各面都受限的现在,缩小范围也变成了必选项。 「财力?和高地位的身份这两点,幕后主使?是?一定会隐藏的,要?不然没有企业敢录用?他。我觉得?,他甚至可?能扮成急需用?钱的样子,压低每月工资,以达成进入分公司做手脚的目的。」宋冥根据企业的用?工标准,倒推幕后主使?可?能呈现的简歷情况: 「而且,他既然参与过『四一九』案,就算当时年纪再怎么小,现在也得?有三四十岁了。这样的年龄偏大了,属于企业比较不爱考虑的人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4页 「除非,他有一份无可?挑剔的简歷。」 齐昭海接完话,忽然发?现了一处前后矛盾:「你之前不是?侧写出来,『四一九』案的作案人,学歷可?能都不太高吗?」 「他们选择拜佛的时候是?这样。」宋冥补充:「倘如抢劫后,有时间和金钱上的余裕,想读书?的,会继续进修。只不过,思想是?有惰性的,定下来的习惯,没有那么好修改。这或许是?拜佛的行为,在这个团伙中继续留下来的原因。」 照目前的状况上看,幕后主使?可?能是?继续学下去的那个。 学歷比其?他人都高。 由于异地求学深造带来的,在物理上的距离,使?得?他没有太多和犯罪团伙的牵涉关?系,因而免于和同伙一样被抓捕归案。 没有牵涉,意?味着?也没贡献。 但即便如此,犯罪团伙中其?他头领,还是?把?明面上干干净净的公司,当作底牌,交给幕后主使?进行管理。 宋冥猜测,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么做,除了出于以幕后主使?较干净的身份,可?以保护这张底牌的考虑,很难不让人怀疑,还有学歷崇拜的因素在起?作用?。毕竟,在许多没读过书?的人眼里,高等学歷就是?一张闪闪发?光的名片。 「有拿得?出手的学歷,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居住在海边,掌控欲强,多疑且有些自负……」宋冥手指抵着?下巴,幽幽低嘆:「简歷上很多东西可?以造假,现在我能够侧写出来的信息,还是?有些太少。」 「已经足够了。」齐昭海说。 感谢公司的人事部?,把?这些人的简歷都保留了下来。 单是?年龄大这一个筛选条件,就能排除掉大部?分人了。幕后主使?在三十五岁以上的年纪,显老,装不了年轻人。 饶是?资料充足,齐昭海一份份看过去,还是?很费时间精力?。 「总算找到了一个。」 齐昭海不知?埋首在屏幕前寻找了多久,终于松开滑鼠,长唿了一口气。他掐了掐睛明穴,缓解用?眼过度的疲劳:「累死了,我第一次感觉,查嫌疑人的信息这么艰难。」 他查到的那个人,排除居住地这类可?变动的信息,和宋冥给出的侧写很是?吻合。 至少在简歷里展示的部?分,非常像。 「这个嫌疑人是?微生物专业的。」齐昭海只靠在椅背上歇息了两秒,立刻抖擞精神?,向宋冥展示他来之不易的成果:「离职的这些人里,隶属于幕后主使?的可?能不止一个。但这个,绝对是?所有人中跟幕后主使?最接近的,他在简歷里面自称,学得?最好的是?转基因的课程。」 跟他们在乳酸菌上动的手脚,正好完全符合。用?的都是?转基因技术。 嫌疑最大的这个人,姓钱名奎。 当齐昭海拿着?钱奎交来的这份简歷,去谘询分公司的人事部?门经理时,发?现他是?在两个星期前,向分公司提出离职的。 「他离开的时间,同样耐人寻味。」宋冥轻声道。 两个星期时间,不会长到发?生太多变故,却足够幕后主使?回来,把?剩下的这些事情也安排好了。 . 钱奎不是?云程市市区的人。 他简歷上填写的住址,远在很偏远的小村庄里。齐昭海驾车开了大半天,他们才最终到达。 按响民房的门铃后,门里走出一个农村妇女,长相和他们要?找的钱奎有几分相似。 看样子,是?钱奎的母亲。 「您好,我们是?……」齐昭海将?手习惯性地伸进口袋里,想掏出警官证,却摸了个空。空无一物的口袋提醒着?他,他已经被剥夺了警.察的身份。 好在宋冥反应得?快,接住了这断开的半句话:「您好,我们是?钱奎曾经的同事,这次是?专程过来找他的。」 表明来意?后,钱奎的母亲在冷风里,愣了足足好几秒。 意?外到差点没反应过来。 「是?找钱奎没错吧?你们是?特意?来找我儿子的,对吧?」这个母亲跟他们又确认了两遍,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便热情地将?宋冥和齐昭海往屋里迎:「外边天冷,你们赶紧先进来坐坐,避避风。」 她态度热络,宋冥却颇感怪异。 这个母亲在听闻儿子的姓名的时候,上眼皮略微下垂,双侧嘴角也在同时下拉。她微反应里表现出的情绪,分明是?悲伤。 怎么会有母亲说起?儿子时,会这么难过? 很快宋冥就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了。因为,在客厅里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果品糕点的簇拥后,供奉着?一张被装裱起?来的黑白相片。 那是?张遗像。 遗像上的那人,赫然是?钱奎的模样。 两颗深黑无光的眼珠,嵌在中年男人深邃的眼窝里,出离沉默地,注视着?前方两位陌生的来客。定格在黑白相片上的眼神?,平静得?让人的后嵴背发?毛,好似阴风袭过,阵阵恶寒。 齐昭海拿起?钱奎的简歷,定睛一看。 只见这张遗像,跟钱奎放在他简歷上的那张证件照,竟然一般无二。 「钱奎已经死了?!」齐昭海心下一颤,不由得?问出了声。在来村子的一路上,他想过千般百般的可?能,却不成想,最后会以这个方式见到钱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5页 「是?的。」钱奎的母亲眼含哀伤,语调沉重?:「我儿走了有两年了。那天下雨下得?很大,他骑自行车跌下了坡,等邻居陪我去找他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有医院的证明吗?」齐昭海脱口而出。 直到话音落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是?警方询问时常用?的语句之一。 用?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太适合。 警方办案最讲究证据,因而这个从警多年养成的下意?识反应,一时间还没办法全改过来,让齐昭海险些露馅。 幸好,他和宋冥两人此行扮演的身份,是?多年未见钱奎的同事。有着?突闻死讯的惊讶,帮着?遮掩一下,齐昭海问这个也勉强还算合理,没有引起?钱奎母亲的怀疑。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一开始,我也接受不了。」 钱奎的母亲眼圈微红。 她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柜,小心翼翼地从柜子中,拿出了两份证明:「这是?医院开的死亡证明,这是?火葬场的火化证明。我每晚睡前,都把?这两个证放在床边,就好像我儿在陪我一样。」 齐昭海将?信将?疑。他偷偷拍下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后,分别联繫了开具这两份证明的医院和火葬场,对负责人进行询问。 然而,迷雾不仅没有因此散开,反而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结果显示,两份证明都没出问题。 全部?都真实可?信。 钱奎的确已经被火化了两年之久,这无可?质疑。但众所周知?,一个被焚烧得?只剩下半盒骨灰的人,是?没办法给自己投递简歷,并一直工作到两周以前才离开的。 此外,真钱奎的学歷也跟简歷上呈现的不一样,只到小学毕业。他没上过大学,更没学过微生物专业。 综上所述,只有一种可?能—— 宋冥比对着?两份差异显着的个人资料,目光幽暗如深潭:「这个真钱奎,被幕后主使?冒名顶替了。」 . 从山村出来之后,雨势暂歇。即便这次村庄之行,没让他们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是?从冒名顶替一事上,倒也不是?不能挖掘出更多线索。 齐昭海不甘心无功而返。 在返程途中,他一边驾驶车辆,一边思索:「真钱奎在学歷和专业上,都与幕后主使?相去甚远。幕后主使?选择钱奎,作为他顶替对象的原因,也许可?以作为突破口,深挖一下。」 幕后主使?顶替这个身份,兴许是?相中了,他代替此人的容易程度。 宋冥:「首先,自然是?外貌相似。」 这一点必然是?最重?要?的。因为提交简歷后,还需要?线下面试。而面试,则会给面试官比对照片和真人的机会。幕后主使?要?是?连面试这一关?都过不去,就别提进分公司作祟了。 「我在想,可?能还有一点,跟这个小村庄的地理因素有关?。」齐昭海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收紧。他集中注意?力?,又开过一段泥泞的山路。 车辆裹挟厉风,切开阻碍在轮胎跟前的障碍。 路面凹陷处,积蓄的泥水恣肆飞溅。黑黑黄黄的泥点子,泼在两侧的车窗玻璃上,留下噁心的污渍。 宋冥禁不住微蹙眉心。 等他们回去,这车得?好好洗洗了。 前方依旧蜿蜒曲折,宋冥掀起?眼帘远眺,却只看见一眼望不到边的盘山公路。她忍不住怀疑,齐昭海对山村地理位置的考量,是?他驾驶车辆经过这七拐八弯的山路,开车开到心力?交瘁以后的有感而发?。 「且不说进出山相对困难,山村里虽然通了网,但网络信号也很差,真钱奎已死的消息更难传播出去。」宋冥看着?窗外枯黄凋敝的山景,感受不到一点初春来临的暖意?: 「这样对幕后主使?来说,更为安全。」 几乎没有身份被揭穿的危险,行事起?来,便免了后顾之忧。 然而,既然钱奎的死讯不容易传出去,幕后主使?又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况且,没有一母同胞的同卵双胞胎,幕后主使?要?找个和自己外貌近似且已死的人,肯定也颇为不易。 宋冥略微低眸,若有所思:「幕后主使?,一定存在着?某种找人的途径。」而那个途径,不一定在村里。 除村里人之外,能够知?晓钱奎死讯的,就只有两个地方: 一是?医院,二是?火葬场。 由于真钱奎被找到时,已然没了气息,那家开具死亡证明的医院,只是?离村子最近的县城里,一家正规但规模很小的医院。而小医院里,每年病逝的人数量太少。 幕后主使?想通过这个县城小医院,寻找可?顶替的人,可?行性不大。 两个选项排除了其?中一个,只剩下另一个了—— 焚化钱奎尸体的火葬场。 被送到这一大型火葬场里进行焚烧的尸体,数量足够多,足够为幕后主使?的挑选,提供大量适合的人选。 最终得?出的结果,逐渐浮现在齐昭海的脑海里,仿佛笼罩着?迷雾的前方,蓦地被灯塔照亮。当车辆行驶到下一个岔道口时,齐昭海突然勐打方向盘,一个急转弯,调转了行车方向。 宋冥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不回去了?」她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6页 再怎么说,宋冥毕竟还是?市局的心理顾问,哪怕请了假,也不好离开太久。按照原定的计划,她下午需要?回警局一趟。 「回去啊,但是?先送你回去。」齐昭海扬起?嘴角,转头朝她笑了一下,说道:「等送你回去后,我打算自己去个地方。那个火葬场管理人员跟我说,他去年离开火葬场,自己开了个殡葬用?品店,现在就在店里。我打算过去,跟他具体聊一聊。」 找熟悉当年情况的人问些信息,这一点是?没错,但齐昭海眼下正是?幕后主使?瞄准的靶子,处境实在危险。 如今又要?独自行动,宋冥终究放不下心。 宋冥抿了下薄唇,不由得?出声提醒:「幕后主使?蓄意?筹谋了这么久,不会甘心只让你停职调查。即便在当下按兵不动,他后续难免不会有别的动作。你要?多加小心。」 齐昭海深深沉吟。 他很能理解宋冥的担忧。 然而,他之所以急着?行动,并非不想谨慎,而是?已然没有退路。 警.察职业前途未卜,家族企业捲入风波后一蹶不振,家里人也被他拖累——曾经他因叛逆而离开家门,现在更是?沦为家中的罪人。他和家里的裂缝更加难以弥合,有苦难言。 未来晦暗至此,齐昭海看不到希望。 与其?困死在黑暗里,倒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现在比起?他找我,我更急着?找他。幕后主使?害得?我们家公司声名扫地,气到我爸脑溢血住院的仇,我还没报呢。」齐昭海故作轻松地说,假装不以为意?。 可?纵然如此,在说完这一句后,齐昭海还是?静了片刻。有时候他忍不住想,只要?宋冥没事,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宋冥临下车时,挡风玻璃上,已能映出警局建筑的影子。 「我跟分公司那边,联繫了一下。」齐昭海赶在宋冥离开前,开了口:「分公司安保部?门的人答应说,等他们找到有幕后主使?的监控视频后,如果我们队里的人没来拷视频,他们就会主动把?视频给警方发?过去。」 虽然齐昭海暂时失去了警.察身份,但他和他爸、他哥两个公司掌权人的血缘关?系,可?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 看在这段关?繫上,分公司的人多少会给他几分薄面。 「别的不清楚,但我们齐家企业里的监控存档的时间很长,摄像头也24小时开着?。」齐昭海说:「幕后主使?再怎么能装,要?在这么长的工作天数里,每天装那么多个小时,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视频里的信息,绝对无比丰富。 仅仅是?掌握一张分公司的监控截图,便可?以锁定幕后主使?的样貌。 以这相貌资料,藉助人脸识别技术,找起?人来可?就快多了。 而且,宋冥之前依据犯罪团伙供奉的那尊观音像,得?出过推断——幕后主使?跟他的同伙早年可?能做过走.私生意?,有着?过案底的概率。所以,他更容易在警方的系统库中,被搜索到。 齐昭海舌面擦过上颚,惋惜地咂了下嘴:「查幕后主使?身份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痛失揭晓幕后主使?真实面目的机会,他深表遗憾。 . 遗憾归遗憾,宋冥回局里调查幕后主使?的身份时,齐昭海也有另外的事情要?去处理。 车辆按照火葬场管理人所说的位置开过去,不多时,便瞧见殡葬用?品店门口摆着?的两个纸花圈。惨白的纸花在风里招摇颤动,一对对纸扎的男男女女,腮边涂抹着?大红的颜料…… 诡异的气氛直通地府,让本就寒冷的温度,直接下降了几度。 齐昭海下了车。 一边往殡葬店里走,他一边联繫火葬场的一些老员工。 「……你问两年前管火葬场的那个人?他人还在这里工作啊,对,没离职。他那个手机号早就换了,跟火葬场之前登记的那个号码不一样。」那个员工的声音,还在从话筒里传来,某种巨大的心惊,却勐地擢住了齐昭海。 如果说两年以前,那个在火葬场负责焚毁钱奎尸体的人,早已经更换了手机号码,那刚刚跟他通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幕后主使?? 齐昭海胸中惊疑不定。手机里火葬场员工的通话,却被一霎消音。 「餵?你还在吗?我听不见。」齐昭海赶紧对着?话筒,一连问了几声,但毫无回应。他拿远手机一看,见原本信号满格的手机,此时竟一丝信号也无。 正常情况下,手机信号不可?能这么猝不及防地消失。 除非用?了信号屏蔽器。 危险的预感如刀锋,遽然斩落,齐昭海嵴梁骨蹿起?一阵阴寒。殡葬用?品店的柜檯后面空无一人,昏暗逼仄的空间内,只有纸扎人咧着?血红的嘴角,环伺左右。 齐昭海反应过来,登时回身往门口奔去。 捲帘门却重?重?落下。 捲帘门沉重?坚硬的铝合金材质,擦着?鼻尖,砸在水泥地上,发?出轰然巨响。 他出不去了。 照进室内的光线被遮挡。黑暗一霎之间噼头盖下,如浪涌。 幕后主使?越过形容可?怖的纸人纸马,从殡葬用?品店里间缓缓走出,手捻佛珠,形如鬼魅。青铜面具的覆盖下,他声音低哑,如来自幽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7页 「欢迎。齐昭海,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144章 蚀骨剧毒19 与此同?时?, 齐昭海吩咐人送来的监控视频,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 这份监控与宋冥,几乎是前后脚到警局的。她才在办公桌前坐下不久,从分公司拷过来的监控视频, 就已经出现在她电脑屏幕上了。 感谢分公司在监控购置上的毫不吝啬, 监控摄像头记录下的视频,极为?高?清。在找寻幕后主使的真实身份上, 这些监控绝对值得一个头等功。 视频中, 由幕后主使扮演的□□奎,面?容一览无?余。 每根汗毛都清晰可见。 石延一边帮忙截取关键信息, 一边啧啧称奇:「怪不得幕后主使要戴面?具,原来是不敢露脸啊。」 他真的那张脸, 都在这视频里露全了。 石延之前对监控摄像头高?覆盖率,在减少社会犯罪率和侦破案件方面?的作用,还没怎么了解。经此一回, 才算有了十分清晰的认知。 考虑到这起要案涉及的时?间?跨度极大?, 宋冥是先从传来的监控视频中, 截图出?幕后主使的面?部,让技术部门依照现有面?部信息, 生成他在不同?年龄段的长相后,才将这些长相分别导入系统中,进行面?部特?征比对的。 中年、青年、少年……几张不同?年龄段的长相图,由年龄大?到小为?排列顺序,一字排开。 然而?,当他们把监控截图里幕后主使的面?貌, 和还原出?的幕后主使后几个人生阶段的样貌,悉数导进系统库里时?, 屏幕上接连跳出?的,却只有提示搜索不到犯罪记录的弹窗。 「怎么查不到啊?」 石延反反覆覆查了好几遍,心?里直犯嘀咕:「会不会是幕后主使没有案底,或者我们查错人了?」 没导入的,就剩下最后一张图片了。 剩下的这张图,不仅与幕后主使现在的样子差异最为?显着,图片还原的,还是幕后主使的少年时?期。 「我也感觉,查到的概率渺茫。幕后主使可能没有留下记录。」简尧副队凝视着图片上稚气未脱的面?孔,心?里同?样没底:「要是作案时?年龄太小了,是不会留案底的。能在公安系统里留下犯罪记录,最起码也要满14周岁。」 由于人的面?貌年年有变,又受限于当下的技术条件,这些长相图越往后排,模拟出?的画像,就离幕后主使在那一时?期的真实模样,差别越大?。他们很难保证,被放在最后的这张脸,和当年的幕后主使有多少相似度。 再说了,图片上这张过分青涩的面?容,看着也不像14岁以上的样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第一次没把这张图片导进去。 宋冥垂眸:「再试试吧。」 于是,最后一张图片也被导入进去。 被编辑好的程序再一次运转起来,漫长的检索过后,石延激动地扑到电脑桌前:「有结果!有结果了!」 尽管,这个结果边上显示的面?部相似度,并不是很高?,但这一次,系统里确确实实是查到了一份犯罪记录——即便,那条被查到的犯罪记录不是走私,而?是偷自行车。 犯罪记录里,那个少年的名字是严继邦,生活在海边一个偏僻的小渔村里。 犯罪时?,他不满16岁。 刚好是会被留下案底,但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岁数。 和严继邦这个大?气的名字不同?,少年时?代的他比图片里模拟出?来的,更加骨瘦如柴,两颊深深凹陷下去。显然长期受到营养不良的折磨,他薄薄一层皮肉下,隐约显出?颅骨的形状,使得那两只眼睛格外的大?而?突出?。 可这绝非一双好看的眼。 「他看起来,好兇……」樊甜恬微微皱起眉,连忙吃了颗糖压压惊。 严继邦的眼睛虽然大?,但是这是一双兇恶的,冰冷的,充满戾气的眼。从瞳孔到眼白,皆由内而?外地生满外露的尖刺,只待哪个不长眼的挨近上去,便会被扎得皮开肉绽。 在看见这双眼的一瞬间?,樊甜恬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恐惧感。 她?忍不住揪住胸.前的衣襟。 颤抖的指尖却不是因为?惧意,而?是兴奋。 因为?樊甜恬记得这样的眼神。这和她?被幕后主使要求走到屏幕前时?,在青铜面?具下看到的,一模一样:「我想我们找对人了。年纪是符合的,地点也是。因为?才满十四岁,严继邦当年没有被判刑,只是被记录。不过,现在也够用了。」 「眉间?紧皱,嘴唇紧张……一张充满愤恨的脸。」宋冥仔细观察了一下,照片里严继邦的表情: 「让我看看,你?为?什么愤怒吧。」 宋冥翻出?当年案件的卷宗,翻开当年的记录。 一行行笔录墨字,将严继邦从前的生活,撕开了一道狭长裂隙。使如今的宋冥得以从这一线缝隙之间?,窥见严继邦的生活。 严继邦出?生在三十七年前。诞生于这个缺乏耕地的小渔村,没有给他带来一个温馨安稳的童年,反而?因为?海难早早过世的父母,和为?了夺走房产而?假意收养他的恶毒亲戚,给年岁尚幼的严继邦,上了极其惨烈的一课。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虐.待和侮辱,都是家?常便饭一样的存在。没继续读几年书,严继邦便被亲戚断了学?费,逼迫着辍了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8页 卷宗里,如实记录了严继邦的作案动机—— 严继邦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很优异。在那些痛苦黑暗的时?光里,他曾经无?数次将考上重点高?中,离开渔村,当作绝境之中拼命攥紧的救命稻草。可即便成绩如此耀眼的他,却连中考都无?法参加。而?那辆他偷的自行车如果被卖掉,正好足够支付他读完初中最后一年的学?费。 他为?了完成学?业,才偷走自行车。 不成想,这次以失败告终的偷盗,却将严继邦导向了歧途。 最后一年了,明明只剩最后一年了…… 他想解脱,却无?法解脱。 眼睁睁看着触手可及的理?想被撕碎,彻彻底底化作泡影,他怎能不怨?!怎能不怒?! 「他们哪里是没钱交我的学?费?我爸妈的房子他们都卖了,卖的钱,全进了他们的口袋。他们不让我去上学?,是因为?我快要满16岁了,他们急着让我去打工挣钱。我在他们家?里,还不如一只拴在家?里看门的狗。」严继邦在口供里,愤怒地发出?控诉。可是无?济于事。 揭露这一切,只会换来亲戚的又一顿毒打。 严继邦别无?选择。 于是那天深夜,当海底掀起的狂涛撞在礁石上,被拍碎成千万片雪白的浮沫时?,严继邦顶着暴雨,悄悄熘出?了亲戚家?的门。在风浪肆虐的码头边,他找到了走私者的聚集地,也遇到了那一群将影响他终生的人。 那个时?候,这群人还没有杀警夺枪,没有犯下耸人听闻的「四一九」惨案……而?后来那个无?恶不作的大?型犯罪团伙,更是还未成型。 远在一切发生之前,他们只是几个帮忙运货走私的小喽啰,在这条黑色产业链里,微不足道。 却是严继邦唯一的生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不然干不出?后面?那些事情来。」简尧副队否认了这些走私者的品性:「这些人一开始,同?意严继邦加入走私的目的,可能是图他年纪小,出?入境没那么容易被怀疑。」 他们收留严继邦,不是大?发慈悲的一时?善举,而?是利益考量之下,作出?的决定。 亲戚因为?图财而?压榨他。 走私团伙为?了图财,而?收留他。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行为?准则,在身边人一次次的反覆强调中,深深烫在严继邦心?里,成为?他思?想上毕生挥之不去的钢印。 宋冥垂眼沉吟,久久凝眸于着档案上,严继邦陈旧变色的照片。 冷锐的目光,仿佛要将此人穿透。 樊甜恬经过一番搜索,进一步锁定了严继邦幕后主使的身份:「严继邦名下确有一个小公司。公司的创建时?间?,为?犯罪团伙被捣毁的三年之前,主要营业方向是食品出?口。但这个小公司的资金流水,不是很好看。在严继邦以□□奎的身份,进入齐家?公司后,他自己的公司更是基本没有接过生意。」 严继邦根本不在意,这个公司的经营状况如何?。 那帐面?不止是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次次飘红,年年亏损。要不是有犯罪团伙留下的老本在撑着,这小公司没两年就能关门大?吉。 樊甜恬继续陈述:「还有,他公司主要售卖的商品,只是些普通的糖果饼干。但是,仅在去年一年,他就招收了数量与公司体量极其不符的,许多所学?专业为?医学?、生物或微生物等的职工。月薪可观,待遇优厚。」 这部分人招收的人数之多,跟他招聘的总人数,根本不成比例。 然而?,像这样简单的糖果糕饼公司,根本不需要招收这么多这些专业的人才,做糖果饼干用不到这么多技术。 「他招这些人,恐怕不是为?了做糖果饼干。」 宋冥冷声道:「倘若再查下去,大?概会查到严继邦以公司的名义,购置的研究设备。」 对毒物的研究,无?法搬到明面?上。 但是做食品生意可以。 这个食品出?口公司,只不过是幕后主使严继邦为?了合理?化招揽研究人员和购置设备,所搬出?的一个藉口。 查到这个地步,幕后主使的真实身份已然明了清晰,所谓食品公司,不过一具承载他物的空壳。表面?飘着无?害诱.人的零食香气,内里包藏的是致人死命的危险毒物。 樊甜恬却未能在宋冥的唇角,寻觅到半抹开心?的神色。 「我还是觉得,幕后主使严继邦亲自以职员的身份,潜入齐家?分公司的行动,有些太冒险了。一反他之前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做派。」宋冥细眉若蹙:「在案件里暴.露得越多,就越危险。幕后主使聪明如斯,他有可能不清楚这个道理?吗?」 即便幕后主使严继邦的性情,再怎么多疑猜忌,不信任手下,应该也知道让手下人来做这件事情,最坏的结果顶多不过是復仇失败,而?亲自出?马一旦被查到,一切将覆水难收。 然而?,他为?什么偏生反其道而?行? 为?什么连这点都不顾? 那种豁出?去的决绝,像融化后的雪水,浸得宋冥百骸俱凉。 石延转动脑筋,提出?猜想:「有没有可能,严继邦只是太想復仇了。比起死,他更担心?这次復仇没成功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9页 「那为?什么当时?不出?手,要等到现在?」宋冥反驳得有理?有据:「现在距离犯罪团伙被清剿,幕后主使严继邦的同?伙被杀,已然过去那么多年了,幕后主使怎么会到直到现在才突然重燃恨意,开始报復?他的转变,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这前后逻辑难以串联。两者之间?,明显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一定有什么原因,将严继邦的深入骨髓的恨意重新诱发。 他们要查,他们得查。 宋冥薄唇由于抿得太紧,几乎褪.去血色。她?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严继邦及其公司的资料,深黑的桃花眼中,目光却冷似山巅雪,云间?月。 其他人不作声了。 他们只不断将查到的新资料,送至她?面?前。唯恐惊扰到她?的思?考。 压力之下,办公室里的空气恍如凝固。哪怕宋冥未尝开口,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能够感受到,有什么正在宋冥的脑海中逐渐积蓄着,只待缓慢成形,便能一霎冲破前方阻碍的关隘。 许久过后,宋冥终于抬眸启唇。 「查一下近两年医院里,被确诊为?癌症晚期的患者名单。」她?嗓音泠泠,犹如冰川相撞,倏忽迸裂: 「因为?我猜,严继邦觉得自己没几年好活了。」 . 不多时?,宋冥便在办公室里,听见了拨打电话的声音—— 樊甜恬等人已经在联繫医院,查询癌症患者的名单了,结果应该很快能出?来。简尧也申请了逮捕书,带着石延去严继邦的住址抓人了。 一切都在稳步推进,宋冥的心?却仍悬空着。 那种剧烈的不安感,当她?在看到工作邮箱里新出?现的信件时?,勐然被提升到了极致。 那是一封威胁邮件。 威胁邮件的内容,极为?简短。仅有简短的几行字,以及一份与之同?时?被发送到她?邮箱里的附件。 附件里是张图片。 图片里别无?他物,只有一道疤。 那一道将剑眉从中间?截断的疤,宋冥只瞥了一眼,心?脏便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将心?脏高?高?悬起的绳索,被骤然袭来的巨力,撕扯得极细极长,恍如一根随时?可能断开的游丝。 大?得骇人的压力下,细之又细的丝线绷紧如刀。 割开肌肤,勒进血肉。 炸起无?尽凛寒。 眉上的那道伤疤,宋冥认得出?来—— 齐昭海出?事了。而?且此时?此刻,他正被困在幕后主使手里。 宋冥从这个附件中,读出?了满满的恶意。因为?这道疤痕,正是当年的清剿行动中,犯罪团伙的人负隅顽抗时?,在齐昭海身上留下的,最为?明显的印记。 这次,邮件寄件人的ip位址,依旧无?法追踪。每几秒就变一次,次次不尽相同?。 这个反侦查手段,幕后主使严继邦十分精通。 用不着等简尧的人抵达严继邦的家?,宋冥已经能够猜到,他们是不会抓到严继邦的。严继邦绝大?概率早已带着他的人,转移阵地。 他们此行,必定无?功而?返。 幕后主使严继邦没打算给宋冥其他选择。要救齐昭海,摆在宋冥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径。 那就是听从邮件里的指示。 「今晚十点半,按照我发的地址过来。不能报警,不能告诉任何?人。」幕后主使在邮件里,以齐昭海的性命要挟,命令式的强硬口吻,没有给宋冥留下一丝一毫的商量余地: 「如果你?想他活着,你?知道该怎么做。」 宋冥沉下眸色。 窗中透进的天光愈发幽暗昏沉,宋冥放在屏幕前的指尖,缓缓划过桌面?,留下道道划痕。 她?眼底极沉极暗,而?眼前的屏幕又极亮极浅。 明暗二色翻涌不休。 终归于寂然。 樊甜恬打给医院肿瘤科的电话,也在稍后被她?挂断。 「问清楚了。严继邦之前确实被诊断为?癌症晚期,所以他的转变很可能是受病症刺激引发的……」说着说着,樊甜恬无?意间?瞅见桌上新添的那几道浅痕,不禁关切询问: 「……宋小姐,你?怎么啦?」 「没事。」宋冥微微摇头,不动声色地握住滑鼠,关闭了邮件页面?。 夜色,在她?的沉默中悄然到来。 转瞬将城市淹没。 而?十点半的约定时?间?,也如期而?至。 幕后主使严继邦在海边度过了大?半生。他诞生于渔村,靠走私挣到了第一桶金,最熟悉的便是云程市的海岸线。因此,他指定的地点,同?样位于海边。 那是海边一栋闲置的楼房。 夜色深邃,而?整栋楼房都未亮灯,黑黢黢的,与淹没在惊涛里的暗礁同?色。 宋冥打开手电筒,借着狭窄的光束一步步登上台阶,走到幕后主使在邮件中与她?约定好的位置。然而?,楼里空无?一人。空荡荡的空间?里,她?只听到脚底下夜潮的轰鸣。 那海潮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盖过了身后接近的脚步声。 「哒、哒、哒……」 脚步停下的剎那,厉风骤地从身后袭来。 宋冥躲闪不及,顿感后脑一阵闷痛。倒下的瞬间?,手电筒脱手而?出?,滚落在地,在黑暗里晃出?一道错乱的白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0页 而?她?的视野,也在同?时?陷进黑暗当中。 . 宋冥醒转的那一瞬间?,霎时?被欲裂的头痛袭击。她?条件反射似的试图睁眼,却发现不管怎么努力调动眼周肌肉,都只能够看见一片漆黑。 尝试几次之后,宋冥终于被迫接受一个实施—— 她?的双眼被蒙住了。 而?且双手皆被反绑在身后。 当时?到达幕后主使约的楼里后,有人从背后袭击了她?,把她?带到了这里。 平常最依赖的视觉被屏蔽,之后要想要感知周围身处的环境,就不得不藉助其他感官。宋冥首先在鼻端闻到了焚香的气味,然后才听到了耳畔稍显轻微的,拨弄佛珠的轻响。 佛珠相撞的声响极有规律,却不甚清脆,反而?微微发闷。 材质像是菩提子。 幕后主使严继邦有供奉佛像和拨弄佛珠的习惯,而?这两种行为?,都在之前的视频连线里出?现过。宋冥据此猜测,她?正在幕后主使的佛堂里,要不然香火的气味,不会浓重得这么熏人。 至于宋冥这次特?意来见的严继邦,听声辨位,应该就在—— 她?的左侧。 「你?醒了啊。我就知道,你?继父那个废物杀不了你?。」拨弄佛珠的声音倏地停止,幕后主使严继邦没有给宋冥缓冲的时?间?:「他这样的人难成大?事,除了会点心?理?上的把戏,一无?是处。」 严继邦对宋冥继父的评价,言辞犀利,毫不客气。很难想像在不久之前,他才以贩卖信息的方式,跟宋冥的继父达成合作,一起来谋害宋冥。 「我该很恨你?的,宋冥。」 严继邦的嗓音带着嗜血的残忍,缓缓从齿间?碾过:「我曾经无?数次梦到,我将你?开膛破肚,千刀万剐。」 他的原声比变声器处理?过的,还要阴冷。 即便被遮挡住双眼,宋冥依然能够感觉到,幕后主使严继邦如有实质的目光,正从她?身上舔舐而?过。湿漉漉,黏腻腻,好比噁心?的蜥蜴舌头。 只沾到一点舌头上的涎水,都叫人噁心?得发慌。 更何?况现在。 宋冥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由于被缚在椅子上,她?无?处可去,只得忍下胃袋里翻腾的酸水,问道:「好笑,你?为?什么恨我?」 那起劫杀案害死了她?母亲,毁了她?童年。 难道不应该是她?这个受害者,更憎恨那些劫匪们吗? 「你?是没做什么,但那个姓齐的当警.察跟我们作对,跟你?多少还是有点关系的。要是我们当年能把你?给一起杀了,他不会自告奋勇地到我们团伙里,来做卧底,我的弟兄更不会死得那么惨烈。」严继邦恨得咬牙,然而?他的语气很快突兀地低缓下来: 「你?继父失败后,我本该继续杀你?。但你?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对你?动手吗?」 宋冥猜不到答案。 「你?继父这个人是无?能,但他用在你?身上的心?理?把戏,确实让你?变得有意思?了起来。」严继邦格外吝啬赞美。 这一点,是对她?继父唯一的肯定。 「他跟我说过,他篡改后,你?的记忆大?概是这样的——冷漠苛刻的母亲和继父,不仅得不到亲情和关注,还从出?生起就被仇视的成长环境。这让我有时?候觉得,你?跟我的性格,稍微有那么一点相像。」严继邦停顿了一下:「因此,其实我很诧异,你?居然会来。」 严继邦以为?,在这种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性子至少应该是冷漠的。 不会为?别人涉险。 「所以,我后悔了。」宋冥顺着幕后主使的话语,缓缓往下说,有意往两人的相似性上贴合:「要是提前知道,过来一趟会这么危险,我自然是不会来的。」 相似会让人在心?理?上,迅速拉近距离。 能够为?她?博得更多机会。 严继邦话音里明显带了笑:「就算为?了齐昭海,也不来?」 「我和他的关系,很好吗?」 宋冥扬起下颌,冷冰冰反问:「不过同?在警局共事而?已。况且,他现在已被停职调查,之后能不能恢復警.察身份还不知道,我们甚至连同?事都谈不上。」 她?的下颌骨线条清瘦锋利,好似冰刀。 冷得透骨。 这个答覆落地的片刻后,宋冥听见了幕后主使严继邦压得极低的笑声。笑音愉快而?危险。 「好了,送杯水来,然后给她?松绑吧。」幕后主使吩咐手下人:「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让她?见见,坐在她?对面?的人是谁了。」 绳结被人解开,绳索顺势滑落。宋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腕,指尖摸上覆盖在双眸上的黑布,攥住布料,一扯而?下。 「哐啷——」 旁边的水杯被她?失手打翻。 玻璃杯应声碎裂,杯中盛放的茶水悉数泼洒而?出?,清澈的春茶浸染遍地。直至最后一滴水也淌尽,宋冥指尖的微颤却依然未止。 当佛堂内的景象展现在眼前时?,宋冥心?神骤乱。 坐在她?对面?的,竟不是幕后主使。 而?是伤痕累累的齐昭海。 而?她?方才绝情的回答,齐昭海全程一字不落地,全听在耳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1页 第145章 蚀骨剧毒20 齐昭海半张脸上, 鲜血淋漓。 格外骇人。 他的额角不知何时被磕破,创口近乎见骨,惊心憷目。鲜血从碎发间渗出,蜿蜒淌下, 殷红从额头一直染进眼底。 宋冥或许这辈子都很?难忘记, 齐昭海此时此刻的眼神——被染作血红的瞳孔深处,浓烈得生出尖刃的情绪, 无时无刻不在穿刺着齐昭海的心房。 心脏仿佛被猝然降临的痛苦, 扎出无数见血的窟窿。 钻心彻骨,痛彻心扉。 齐昭海不仅额角破了, 衣服上也多?有血迹,无疑受了不少?伤。可宋冥知晓, 他的痛苦来源于何处,不是由于肉.体上的伤势,而是因为她无情的言语。 那比成千上万把匕首, 伤人更深。 这些话是从宋冥口中说出的, 她自?然知道所言不实, 可齐昭海并不知情。 那一字一句,他都当了真。 昏暗压抑的佛堂里, 严继邦低下头,饶有兴致地品味着齐昭海脸上的绝望。 「呵,小姑娘,你还真是厉害。你知道吗?这个姓齐的,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硬骨头。当年我们?团伙怀疑有卧底的时候,他嫌疑最大, 我们?的人拷打了他整整七天,他那眼神都是凶的, 狠的,恨不得扑上来把我们?给撕成碎片。」 严继邦轻嗤一声:「不管怎么打,怎么细细折磨,我都没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模样。」 真是太稀罕了。 严继邦禁不住驻足,欣赏逗留。他抬起手掌,齐昭海脸上极轻蔑地拍了两下: 「就像,一只训不熟的狗。」 他拍打的力度并不重,可举止里刻意羞辱的态度,令人出离愤怒。 宋冥蓦地抿紧双唇,一忍再忍,却?见幕后主使严继邦忽地停住,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朝宋冥远远地扔了过来。 宋冥当即低头,这才看清他扔来那物—— 那赫然是一把枪。 一把严继邦和?同伙走私时,第一次通过杀害警员夺来的,有些年头,但仍能?使用的警用手.枪。 「现在,证明给我看吧。」严继邦笑了笑,阴影覆盖的脸上一片森然。他伸手,向皮衣另一侧的口袋掏去,从那里变戏法似的,取出了另一把手.枪。 「咔嚓」一声,子弹应声上膛。 严继邦举枪瞄准。 黑洞洞的枪口一霎抬起,对准了宋冥的头颅。 「拿起你的枪。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严继邦拿枪瞄准宋冥,扬了扬下巴,冷声威胁。他这人的疑心病异常之重,宋冥的反应虽然让他在态度上有所缓和?,但他不可能?只凭藉一面之词,便相信宋冥的话。 严继邦太明白,宋冥对齐昭海的重要性?。正因如此,他才要亲眼看见宋冥开枪。 被最爱的人杀死?,是对齐昭海最残忍的报復。 宋冥蜷起指尖,没有动。 「拿起来。」严继邦的嗓音压得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压作气音,嘶哑可怖。 气氛如同一张从天而降的巨网,在他的勒令里缓缓绷紧。幕后主使严继邦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流逝的每一秒钟,一点点消磨到最后的极限。他搭在扳机上的食指看似松弛,实则肌肉已微微收紧,蓄势待发?。 那把老?式警枪,就卧在宋冥脚边。 宋冥骑虎难下。 她的动作在犹豫,双手在颤抖。可宋冥终是在严继邦逼视下,弯下腰,拿起枪,一步步向被绑在对面的齐昭海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足尖涉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宋冥的鞋底敲击着地面,缓而有声。一如此刻齐昭海胸膛中,沉闷而绝望的心跳。 宋冥拿着枪越走越近。那件她身?上穿的淡蓝色大衣,倒映在齐昭海眸中,那与?寒冰相近的颜色迅速洇开,寸寸凝作冰凌。从那双涣散的瞳孔中,宋冥看见了自?己冷漠的身?影。 她用齐昭海教她的方式,打开枪的保险栓,然后以枪口对准了齐昭海的眉心: 「齐昭海,这一切是时候结束了。」 到此为止吧。 宋冥深深吸气,生涩地扣动了扳机。 在这一个瞬间,得逞的微笑在严继邦脸上逐渐放大。他难以自?抑地勾起了嘴角,盯视前方的目光兴奋而贪.婪,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鲜血,死?亡,爱人相残,从肉.体痛苦到情感……就让这一切来得更勐烈些吧! 他屏息,他等待。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枪内击锤撞上击针,发?出「喀嚓」脆响。气流如幕后主使严继邦所预料的那样,唰然冲出枪膛。 但紧接着,一切戛然而止。窜出枪膛的只有气流,没有子弹。 这把枪竟是空的。 这怎么可能??! 「子弹呢?我明明把子弹都装进去了啊。」希望狠狠落空,严继邦在计划崩盘的那一刻,陷入抓狂。他指甲过分用力,不慎掐断了佛珠脆弱纤细的繫绳。 一颗颗佛珠顺着断绳接连坠下,四散着滚落开来,从他身?畔远离。 佛前,长明灯还在燃烧。 香火的微光,照亮了宋冥攥在掌心中的弹夹。 「你装进去的子弹,都在这儿呢。」宋冥摊开手掌,淡淡笑道,毫不畏惧严继邦手上瞄准她头部的枪.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2页 由于仅仅跟齐昭海学过半小时枪法,宋冥对枪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射击的准度基本为零。只因是从枪械拆装等入门常识教起,她才对这部分的掌握稍好一些。 别?的不说,弹夹的装填与?拆卸,她还是会的。 方才拿枪时的犹豫与?颤抖,不过是宋冥为了借外衣宽大下摆的遮掩拆掉弹夹,而做出的即兴表演。 严继邦恼怒至极,额头上青筋暴跳。 他恶狠狠地扣下扳机:「捨不得杀?那就一起去死?吧!」 恰在这时,齐昭海刚好用宋冥行走时,故意踢到他身?边的玻璃杯碎片,割开了束缚在自?己身?上的绳索。他浑身?一轻,即刻冲来将宋冥往旁边一摁,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枪。 飞驰而来的子弹,擦着他的外衣掠过身?侧,打在他们?背后的供桌上。 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香炉倾翻。 诸般果品沾上香灰。 一片狼藉。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齐昭海说着,抹去嘴角的血迹,从宋冥手上接过警用手枪。他三下五除二装上弹夹,右眼微眯,将枪对准了幕后主使。 警.察用警枪,非常称手。 「没想到吧,从你那里得到的枪,最后对准的人,会是你。」齐昭海扬起嘴角。 本该註定的胜局被一瞬扭转,和?严继邦预计的情况背道而驰了十?万八千里,他气得都笑了,声音在压抑的怒火中喑哑可怕:「好好好,一人一把枪,这很?公平。但我劝你们?别?忘了,这可是我的地方。」 严继邦手下养那么多?人,帮那么多?杀人狂逃避罪责,可不是让他们?吃闲饭的。 这群人,都是他的死?士。 哪怕能?力比不上专门训练过的齐昭海,这帮亡命之徒一个一个上,也能?耗死?他。 「来人,给我杀了他们?!」严继邦双手举着枪,中气十?足地沖门外喊道。 然而,一连喊了好几遍,门外却?依旧静默无声。原本守在门外待命的那些人,此刻宛如蒸发?了一般。不管他怎么叫,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外面,像死?了一般安静。 人呢?都去哪儿了? 凝固的空气,悄无生息地向严继邦围拢。 意识到情况有变的严继邦,情绪渐渐从疑惑转变为惶恐。他忍不住忐忑起来。 「哦?谁说我们?只有一把枪的?」齐昭海痞气挑眉,左眉峰上的伤疤玩味地往上一扬:「感谢你,给我们?一次性?送了那么多?嫌疑人来,好多?悬而未解的新案旧案,这次大概能?一起破了。」 仿佛为了印证齐昭海的话语,窗外传来警车独特的鸣笛声。 下一刻,佛堂的门轰然豁开。 持枪的警员鱼贯而入,转眼间将幕后主使严继邦团团包围。 站在最前面领队的那人,俨然是被严继邦预测,会因为掌控欲和?收入问题,对齐昭海的困境漠然旁观的简尧副队。 「严继邦,别?指望你的那些没用的手下了,他们?早都已经自?身?难保了。」简尧副队发?型一丝不乱,对幕后主使严继邦的语气压着怒意,不復以往温和?:「你现在已经被包围。识相的,就赶紧放弃幻想,乖乖投降。」 严继邦惊愕地看向齐昭海:「你不是都已经被停职了吗?警局的人怎么还会来?」 齐昭海没接话,宋冥却?展颜微笑: 「我来之前报警了啊。」 严继邦虽是在威胁邮件里明确写了,不让她报警,可能?有方法获取她的通话记录。然而,宋冥这次「报警」的程序,和?大多?数人截然不同。 她根本不用拨打报警电话,更无需劳烦接线员帮忙传话。 宋冥收到威胁邮件的时候,她身?边坐着的就是警.察,使用的也是警局的电脑。每台电脑的浏览记录,都可以被警局轻松查到。而且为了方便其他人看到威胁邮件,宋冥离开时,故意没有退出邮箱帐号…… 换言之,这种?报警方式—— 严继邦根本拦不住。 严继邦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那这地点……」 对于这个问题,作为第一个看到那封威胁邮件的警员,樊甜恬有十?足的发?言权。 「在看到屏幕上的浏览记录后,我们?的人就立刻赶往那栋楼去埋伏了。宋小姐被你们?打晕,也在我们?的计划之内。」樊甜恬得意地抬起下巴,一边说着,一边以极其马赛克的方式,暴力踹翻了两个挣扎着爬起来想救严继邦的亡命之徒:「再然后,简单尾随一下你们?的人,我们?要找到这里来还不容易嘛。」 宋冥接着启唇:「严继邦,你的住址是空的,公司地址也是假的。要不是齐昭海和?我接连被控制,让你放松了警惕,我们?怎么能?够找到你的老?巢呢?」 严继邦几乎拿不稳枪。 他涨红了脸,发?出愤怒低哑的嘶吼:「苦肉计……你们?在用苦肉计……」 「对付你这样狡猾的兇手,要是狠不下心作出一点牺牲,怎么可能?取胜呢?你以为,我真会因为一时心急,毫无戒备地撞进你设下的圈套里?」齐昭海挑了下眉,笑道: 「拜託,我又不是刚出警校的愣头青。虽然,我承认,你的圈套来得是挺突然的,但我早在进那个殡葬用品店前,就告诉宋冥了。你没有查到,是因为我发?现有诈以后,及时删掉了手机本地存储的记录。尽管你有精通这门技术的手下,想恢復数据并不难,不过我赌了一把,赌的是误以为胜券在握的你,不会想要在这个细节上浪费时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3页 而他,赌赢了。 严继邦脸上的血色已然全褪,他仓惶往楼下一眺。除了警.察和?警车,严继邦还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本该因公司被牵连,而对齐昭海失望透顶的齐昭海的兄长。 齐昭海的哥哥在这次行动上,显然也帮了忙。 当然,主要是在金钱方面。 严继邦浑浊的双眼,彻底灰暗下来。他清楚地意识到,在这样严防死?守的包围下,他无论如何都已经走不脱了。 巨大的挫败感如泰山压顶,严继邦在心理?上被压溃,反倒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我死?了我不后悔,我就算走不出去,我也要杀了你们?!」 他脸上的筋肉颤动着,双眉压低。 肌肉蓄力般缩紧。 宋冥登时反应过来:「不好,严继邦要开枪。」 下一刻,严继邦果然屈起手指发?力,不管不顾地要扣动扳机,打空弹夹。没有时间犹豫了。那一剎那,齐昭海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避开要害,连开两枪。 一枪打在严继邦臂弯,一枪则击中膝盖。 严继邦手臂吃痛,手中那把枪却?仍攥得极紧,显然还打算负隅顽抗。殊不料,膝盖中枪后,他的脚一不留神,踩到了先?前落在地上的佛珠,整个人后仰滑倒。 齐昭海抓紧时间,健步上前,及时踩住了他拿枪的右手:「很?遗憾。你杀不掉我们?,也逃不掉。」 他掰开严继邦的五指,将枪夺走。 随后,包围左右的警员们?一拥而上,架起严继邦,将他牢牢控制起来。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严继邦即便被缴了枪械,眼底掀起的恨意依旧滔天。他死?死?盯着齐昭海和?宋冥,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挣脱束缚,咬断他们?的喉咙。 宋冥恍惚之间,在面前日渐年迈的严继邦身?上,看见了曾经那个渔村少?年的影子。 人在困境中自?救没错。 可他选的那条路,从一开始便错了。 宋冥离开佛堂前,从挣扎不已的严继邦身?边路过: 「你从小受苦,看过人性?的很?多?面,贪.婪、好.色、嗜杀……你自?以为利益是唯一的衡量标尺,试图以此离间齐昭海身?边的人。可你却?唯独没有考虑到,复杂莫测的人心,又岂是区区一个『利』字所能?概括的。比如,你为復仇所做的这些,跟利益又有什么关联呢?」 严继邦在挣扎中耗尽了力气,久久沉默。他的双手被反拷在身?后,受伤的膝盖无力地跪在地上,跪在百十?来尊佛像面前。 仿佛在祈求赎罪。 但佛祖可能?原谅他,受害者们?却?永远不会。 宋冥目光淡淡,没在他身?上多?浪费哪怕半秒时间。她推开残破的门,扶着齐昭海一併往外走去。 外头旭日初升,春.光破晓,金色的光辉穿透云层,融融地烘着空气。宋冥沐在晨曦灿烂的光线中,从拂面的风里,感受到久违的暖意。 原来,春天真的到了。 . 由于身?上本来就有伤,伤势还因为制服严继邦的那一系列动作,而再次撕裂,齐昭海从幕后主使严继邦的佛堂里面一出来,就又被救护车紧急送进了医院。 此时此刻,距离齐昭海上次出院,甚至不足24小时。 跟医院,简直不能?更有缘。 好在齐昭海福大命大,身?上的伤势虽然看起来吓人,但算不上特别?严重。在医生终于松口允许探视之后,宋冥第一时间便赶到医院里。 见她进病房,齐昭海故意转了个身?。 只肯拿背对着她。 宋冥瞬间明白了,齐昭海这是还生着她的气呢。 然而,宋冥压根没打算惯着。她微微一笑,把带来的水果和?鲜花往床头柜上一放,就扭身?往外,作势要走:「不理?我?那我告辞了。」 「别?走……」 宋冥步子还没迈出去,齐昭海就勐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齐昭海的拇指指腹,在宋冥凸起的腕骨上,别?有用意地缓缓摩.挲了两下。而后,他站起身?,从身?后将宋冥整个人揽入怀中,低头埋首在她颈窝间,委屈地狠狠磨牙:「学姐,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他犬齿锋利,从宋冥肌肤上擦过的动作看似兇狠,落下时,却?只堪堪蹭红一点表皮。 一点力度都不敢用。 磨出的红痕,浮现在宋冥白皙得过分的肌肤上,活像白雪上落了两瓣红梅,分外醒目。 宋冥「嘶」地抽了口凉气,往齐昭海揽在她腰间的那双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齐昭海,你属狗的吗?不咬人你牙会痒?」 「吱呀——」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宋冥和?齐昭海猝不及防,两人以这个背后抱的亲.密姿态,和?站在门外的樊甜恬,尴尬地六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刻骤然凝固,尴尬的气氛肆意蔓延。 宋冥顿时脸上发?烫。 她赶紧掩着面,挣出齐昭海的怀抱:「不好意思,我们?……」 然而,开门的樊甜恬,比他们?反应得还快。樊甜恬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一边一个劲儿道歉,一边帮他们?把门带上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哈哈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4页 待到病房门被重新关上后,同来的石延依然摸不着头脑:「里面咋啦?你怎么不跟老?大说来意?」 石延光问樊甜恬还不算。 不等樊甜恬回神,他当即在病房门上大力敲了两下,隔着门拔高声调:「老?大,简副队让我捎个话,说让你看一下你的警务通手机,他给你发?了消息唔唔唔……」 石延话未说完,便惨遭樊甜恬的捂嘴处理?。 被强行拖离现场。 樊甜恬把他拽得远离了齐昭海的病房,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双手叉腰,开始训话:「别?喊那么大声。你鼻子那么灵,就没有在那间病房里,闻到什么味道吗?」 石延使劲翕动鼻翼,往病房的方向嗅了再嗅:「消毒水味?药味?」 「笨死?了。不是药味,也不是消毒水味。」樊甜恬恨铁不成钢地捶了石延一下,双手捧脸,一脸嗑到糖的姨母笑:「是恋爱的酸臭味。」 石延:「……」 算了,嗑糖脑没救了。 . 石延在外边喊得那么大声,病房门再怎么厚,齐昭海在里面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打开手机一看,见简尧在发?来的信息里告知,他们?在后来的搜查中,从幕后主使严继邦的电子设备里,找到了许多?严继邦搜集的资料。 有他齐昭海的,宋冥的,也有简尧和?樊甜恬等人的。 时间跨度足有好几年。 怪不得,严继邦能?对他们?刑侦队里的情况,如此熟悉。 「在这其中,有关你的资料最多?。」简尧亲自?来到医院,找齐昭海商讨这件事时,宋冥已经找藉口离开了:「我们?发?现,严继邦调查了你好几年,存了很?多?你的资料,包括你在卧底期间的视频和?照片。」 简尧副队说着,打开了他拷贝在笔记本电脑里的资料。 齐昭海点开他的那份资料,随意翻看浏览,竟在这些资料里,看见了他做卧底被拷打时的视频。视频里,他就跟从血里捞出来似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上百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同时往外渗血。 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连简尧看了,都忍不住直皱眉。 「这个,可千万别?给宋冥看到。」齐昭海赶紧合上笔记本电脑,告诫简尧。 「完了,这时候才说这个,太迟了。」简尧单手扶住额头,为自?己几分钟之前的举动追悔莫及:「宋小姐刚刚才过来,找我拷贝了一份视频拿去,现在估计在外面看吧。」 齐昭海心中暗叫不好。 他勐地打了个激灵,不管不顾地从手背上拔掉输液的针头,追出门去。终于在医院无人的走廊上,他找到了戴着耳机,略微垂眸的宋冥。而宋冥手机里播放的,正是齐昭海卧底犯罪团伙时,被拷打审问的视频。 齐昭海「嘶」了一声,着急忙慌地伸手,把宋冥的手机屏幕捂得严严实实,却?忙中出错,忘了他拔吊针时沁出来的血还没来得及擦。 他手背上的一点殷红,与?视频里的满身?鲜血,几乎形成了某种?互文。 一下勾起了那惨烈的场景。 因此齐昭海一抬眼,视线就好巧不巧地撞上了,宋冥微微泛红的眼圈。 齐昭海心跳漏了一拍,办案时清晰得不得了的思维,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烧煳了的东北乱炖。他手足无措,赶紧搜肠刮肚地找语句安慰:「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唔……」 他的话被堵住了,余下的字眼紧急剎车,在嗓子眼里齐刷刷堵了一排,又在随后的温柔里寂然无声地消融。像是一捧薄雪。 宋冥微踮脚尖,两片微凉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嘴唇。 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分。 柔.软的触感,让齐昭海霎时间忘却?了言语。 待齐昭海回过神时,宋冥已经不知所踪,眼前只余医院蜿蜒的浅色走廊。嘴唇上残存的温热,恍然如一个随醒转而消逝的绮梦。 . 这一系列案件宣判之前,宋冥抽空去见过严继邦一次。 当严继邦这一次面对宋冥的时候,他们?的地位已然调转。严继邦已从胜券在握的幕后主使,沦为了看守所里关押候审的阶下囚。 可严继邦丝毫不怕。 他自?如地微笑着,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我总归是要入土的人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迎接你们?那颗花生米,我还痛快点。」 癌症治疗期间,他甚至连监狱都不用住,只需要悠哉悠哉地养病。 比受害者家属还快活逍遥。 「想死??那我倒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宋冥眼尾微扬,微微带笑的眼眸当中,倏尔滑过一刃窄光:「在你进看守所前,我们?根据规定,让人给你做了检查。得出的检查结果发?现,你体内的肿瘤不是恶性?,是良性?。你根本就没有癌症,所谓的癌症晚期,更只是误诊而已。」 要是真的癌症晚期,严继邦也不至于蹦跶到现在,还能?那么生龙活虎的了。 宋冥上身?稍微前倾。 幽邃的桃花眸中,光色冷然。 她徐徐伸手,将最新的医院诊断书,推给对面的严继邦看,愉悦地目睹着,严继邦的笑容顷刻间枯萎。 由一开始的洋洋得意,变为灰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5页 「替你翻译一下。」宋冥道:「这也就意味着,你根本没办法那么轻松地死?去。」 那太便宜他了。 宋冥缓缓弯起薄唇,在严继邦痛苦崩溃的神情前,笑得温柔而冷酷:「所以,请好好忍受噩梦般的监狱生涯,然后在死?亡随时可能?降临的恐惧中,为你沾满鲜血的双手忏悔吧。」 属于他的折磨,还有很?久,很?久。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