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风的来意》 第1章 我怀了姜总的孩子 七月,武汉已经进入蒸烤模式。 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冷青靠着墙,周围穿梭着忙忙碌碌的医护人员,耳边充斥着啼哭声、叫嚷声、吵闹声……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二十八岁生日这天,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都还要从中午的那通电话说起。 “我怀了姜总的孩子。” 冷青生日,中午请全公司吃日料,整个办公室里都是芥末的味道,电话就是那时候打来的。 打电话来的人,冷青并不陌生,是她男友姜涛的秘书,好像是叫林若晴,依稀记得是个刚毕业没多久,清秀可人的小姑娘。 没想到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内容这般炸裂。 “姜总让我打掉孩子,可是我舍不得。我在你公司的天台,五分钟之内,你如果不上来,我就……” 冷青不动声色,大口吃着三文鱼,听她说完,才淡道:“你应该去找姜涛,找我做什么?” 说着,她忽然想起,今天是七月十五,姜涛每年都要卡点在这天的上午七点十五分给她打电话,如果实在忙,也会发个生日祝福信息过来。 可今天一上午都是安安静静的。 着实反常。 “你说你在天台上,你想干嘛,想跳楼?” 冷青语气百无聊赖,现在的小姑娘没点新鲜花样吗? “……” 也许是冷青过于淡定,站在天台上,已是满头汗珠的林若晴举着手机呆了几秒,她明明都是按照姐姐说的做的,怎么电话对面的“对手”完全不接招。 冷青:“小姑娘,我提醒你一句,无论你想要任何东西,你都应该直接找姜涛。今天外面最高气温三十九度,武汉的三十九度体感是超过四十度的。你一个孕妇站在天台上超过五分钟就等于慢性自杀。你死了不要紧,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唯一的筹码,孩子如果没了,无论你或者你背后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总而言之,就彻底没得玩了。” “以上,我说完了,祝你能赌赢。” 说罢,挂了电话。 姜涛还真他妈会给人制造惊喜! 她给姜涛发微信,手指飞快:「你秘书在我天台要自杀。哦,她说她怀孕了。」 发完,她看了一眼窗外的炎炎烈日,有些担心。 比起林若晴和她肚子里孩子的死活。 她更怕林若晴真的出事,殃及到悦己。 三年前,冷青辞掉月薪两万的工作,创业成立了“悦己”,卖女性内衣,从最初的孤注一掷,四处举债,到去年双十一营业逆跌成为电商平台内衣品类前十的设计师品牌,她用了三年。 成绩不好不坏,能支撑到现在,多亏创业时,姜涛借给了她八百万。 所以原则上,姜涛也算是悦己的股东,只是一则他自己事业忙,二则他对这行毫无兴趣,所以从未插手过悦己的内务。 除了他这个金主,悦己清一色都是女性员工,冷青对此十分满意,悦己是她的心血,更是她的未来。 林若晴要真在她公司天台出了事,悦己只怕很难独善其身。 …… 不得已,冷青撑着一把伞上了天台,刚走出楼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她在天台四处找了找,没看见林若晴,以为她走了,转身正要离开时,却听见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最终在出口门后死角位置的阴影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林若晴,正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林若晴额头满是汗珠,抓住她裙角:“冷总,救救我……我怕……” 确实应该怕,刚毕业,就怀孕,出了事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是该怕的。 可既然怕?还跟老板滚床单? 林若晴和她背后的人,显然还不知道姜家的水有多深,妄想跟姜涛一夜情上位,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冷青不想掺和这趟浑水,可架不住林若晴那么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也不怪姜涛顶不住,是个男人都顶不住。 冷青到底不是铁石心肠,最后还是给她叫了救护车,因林若晴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她也就稀里糊涂出现在了这里! 太魔幻了! 男友劈腿,小三怀孕,她这个正牌女友送小三来医院。 …… 她收回思绪,看看四周,医院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她不太喜欢,冷气也不太大,怪闷的,她想出去透口气,这时手机响了,薛庆芳打来的。 “青,我给你哥打电话他没接,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冷青戴着蓝牙耳机:“他一个大男人,二十八岁了,能遇到什么事?” 冷青和冷昊是龙凤胎,冷昊是哥哥,薛庆芳每年都是先给冷昊打电话,然后再给女儿打。 她听母亲声音有些担心,心又软下,安抚道:“好了,我一会儿不忙了,给他室友打个电话问问。” “那太好了,对了,你今晚回家吃饭吗?我做你爱吃的红烧肉,糍粑鱼。” 薛庆芳永远记不住,喜欢吃糍粑鱼和红烧肉的,只有冷昊。 冷青倒也并不讨厌这两道菜,只是远达不到喜爱的程度。 她爱吃什么,薛庆芳永远记不住,又或者并不大关心,毕竟家里有一个需要她操心的丈夫,和并不省心的儿子。 冷青不怪母亲,一个人的爱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晚上我不回去了,我要跟姜涛聊点事情。” “什么事非要今天谈?” 冷青在心里冷笑:人命关天的事! 听见冷青生日不回家吃饭,薛庆芳原本是要生气的,可听说她约了姜涛,便不好说什么。 冷青和姜涛是大学校园情侣走过来的,姜涛家在武汉本地颇有些门道,父亲是江汉区的法院院长,母亲是大学教授,两边父母都有经商成功的亲兄弟姊妹,政商结合实力可谓非同一般。 而且,姜涛和冷青在一起八年了,感情稳定,姜涛明里暗里帮了冷家很多,平时的帮衬还有逢年过节的大包小包自不必说,就连冷青哥哥冷昊的工作也是姜涛帮忙找的。 更别说,冷青创业初期遇阻,姜涛直接拿了八百万给她,就这份心意,也是世上罕有的。 薛庆芳是小学老师,冷枫经营了一家不到三十平的水果店,以冷家的门户,冷青能找到姜涛这棵大树,便已经算是祖上积德。 “你年纪也不小了,二十八了,你跟姜涛也该好好……” 冷青一听就知道薛庆芳又要催婚,平时她还可以忍受,可今天,她是一个字都不想听,很不客气道:“妈,我很忙,没事我挂了。” 薛庆芳最后才想起来:“青,生日快乐。” 呵呵,一点都不快乐! 挂了电话,冷青便在通讯录里找到备注为“废物”的号码,打过去,没有人接。 “长本事了,我的电话都敢不接!” 冷青正要再打过去,忽然听见一声急促的:“让让!有车祸患者,麻烦让一让!” 第2章 人间尤物 有伤患被送了进来,男医生跨坐在伤患身体上方,正在实施紧急抢救,按压伤患胸口,伤患一只手从病床上滑落,鲜血顺着手指滴落。 过路的家属和病人都纷纷避让。 病床旁还有一大一小随行,大的那个身高一米八五,肤色是城市很少见的健康小麦色,五官深邃,眉眼冷峻,有一种少数民族特有的英气感。 穿深色格子衬衫,头发微长,半扎了一个既狂野又文艺的啾啾。 一米八五的身高,配上那么硬气的轮廓,第一眼给人很硬朗的感觉,可偏偏那双眼睛实在漂亮,线条流畅,眼神更是难得的清澄明亮。 和姜涛身上那种锋芒毕露,不桀又张扬的气质是完全不同的。 他跟跑在移动病床的一侧,朝着冷青这个方向跑来时,她觉得自己好似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中,茫然、对大自然心生畏惧,此时,迎面吹来一阵温柔的晚风。 人群之中,过于瞩目了。 她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想起冷昊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人间尤物! 人间尤物的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皮肤也黑黑的,看相貌也不是汉族孩子,孩子一边跑一边哭,哭得很凶。 地上太滑,小尾巴突然摔了一跤。 冷青走过去搀扶起那个孩子,也因此当移动病床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时,她连病患的脸都没看一眼。 冷青找纸巾给男孩擦了眼泪。 男孩哭得更凶了。 冷青很不擅长哄孩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刚才那名病患已经被送进了急诊室,人间尤物被隔绝在外能等待时他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找到走廊时,正好看见冷青在给男孩擦眼泪。 人间尤物皱眉走过去,半蹲下身体,给男孩打手语问:「没事吧?」 小男孩摇摇头,打手语问:「他是不是要死了?我看他出了好多血。」 说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男子默了默,给小男孩打手语,鼓励道:「别哭,他会没事的。我们一起为他祈祷,他一定会没事的。」 小男孩这才点点头,情绪慢慢得到安抚。 冷青不懂手语,看不懂两人在比划什么,只是这幅画面冲击力太强了。 悦己虽然是主打女性内衣的品牌,可是产品也涉及男性内衣内裤,家居服,因此出于职业原因,她接触过很多身材很好的男性模特,可眼前的人间尤物,即使是和立体感最好的欧美模特相比,也毫不逊色。 这两人是一对聋哑父子吗? 冷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看见这么好看的男人打手语,而且是在医院这种生老病死的地方,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完美! 一个长得帅的男人,打手语,简直满分。 全天下好看的男人就多余长了张嘴! 手语,男人最好的医美! 她想起悦己秋冬季的新品的宣传册和网图马上就要拍了,还没找到合适的模特,眼前的“哑巴父子”简直是老天爷送给她的礼物。 不会手语,根本难不倒她! 冷青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想赚钱吗? 第3章 阿信 她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将手机屏幕拿给他看。 男人回过头来,目光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字,眉心微蹙,有些不解地去看打出这行字的女人,一抬眸,呆住。 为表诚意,冷青难得的露出一个浅笑,看见男子的反应,一时怔住。 又打下一行字:我想请你做模特,帮我拍几组照片,价钱好说,这个孩子是你儿子吗?如果方便的话,也想邀请他出镜?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冷青打完,正要将内容展示给男子看,忽然听见一个磁性明朗的声音。 “你是,冷青?” 冷青看看四周,又看看眼前的人间尤物:“刚刚,是你说话?” 男人一脸莫名地点了点头。 “……” 不是哑巴吗?你不早说,打什么手语? 男人好似明白了她的表情,看看桑杰:“他叫桑杰,是聋哑儿童。” 原来如此,打手语是为了和小男孩沟通,冷青忽然想起他刚才叫自己的名字,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 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这种事,还有模棱两可的答案? 男人盯着冷青看了好一会儿,眉心一直微微蹙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急诊室,似乎是有话想说,又有些难以启齿,正要开口。 一位护士走出来:“林若晴家属在哪里?” 没有回应。 冷青刚才已经给姜涛发了微信,告知林若晴住院的消息,并发了医院定位,只是没想到姜涛这么久还没来。 冷青有些头疼:“我,我是。” 护士问:“你是她什么人?” 冷青面无表情:“哦,她肚子里怀了我男朋友的孩子。” 护士呆住。 一旁的男人眸光流转,静静地看着冷青。 护士愣了愣,一时忘了原本该说什么。 “冷青!” 是姜涛的声音。 冷青斜眸看去,姜涛一脸急色走了进来,男人一米八三,黑色西装套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整个人气场冷峻,走在人群中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和其他官二代相比,姜涛是争气的,人也长得够冷峻够锋芒,别的不说,这副皮相确实没得挑剔。 毕竟曾经也是轰动一时的华科校草。 姜涛看见冷青,急步过去,顾不得四周什么情形,先开口解释:“是我的错,那天公司签了个大单,大家一起聚餐,我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是我对不起你。” 他讲得很急,完全不是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 却一个字不提此时正在急诊室里被抢救的林若晴。 不知是没想起来,还是心虚,又或者是根本不在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说出那句,是她勾引我。 否则,冷青真要怀疑自己的眼光——毕竟,当年是她在新生欢迎会上,对大她两届的姜涛一见钟情,之后,也是她主动出击,拿下了姜涛。 算起来,二十八年了,姜涛是她的初恋,也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是早已在她的未来蓝图中安营扎寨多年的男人。 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姜涛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友的反应。 冷青听他说完,只是对护士笑了笑:“孩子爸爸来了,找他吧。” 护士默默看了一眼匆匆赶来的英俊男子:“你是林若晴的家属?” 姜涛额头都是汗珠,他看了一眼冷青,见她不想跟自己说话,只得问护士:“她怎么样了?” 护士:“林若晴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小姑娘身体有点虚啊,后续可能还需要住院几天观察一下,你先去办住院,这是缴费单。” 姜涛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冷青,有些不甘心地往缴费处的方向去了。 听见护士说孩子没了,冷青苦笑两声。 玩砸了! 果然,武汉的夏天会平等地惩罚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事情有了结果,冷青就准备走了,转念又想起刚刚发掘的人间尤物,一回头,看见男人就站在她身后,眼睛还一直在她身上。 男人看见她转身过来,主动开口:“我叫阿信,是冷昊的朋友。冷昊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摄影师都喜欢跟帅哥美女做朋友。 冷昊果然有点子气运。 只是,冷青不理解,冷昊为什么要把她的照片拿给人间尤物,不,拿给阿信看。 冷青回过神来,忽然注意到阿信的肩上背着一款熟悉的富士单反相机,相机套是特意定做的,有lh的名字缩写。 相机和相机套是冷青送给冷昊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 冷昊痴迷摄影,钱都花在买摄影器材上,他相机很多,可最宝贝的还是这款,用的频率也很高,平时连碰都不让人碰。 怎么会在阿信身上。 而且细看,相机套的带子上还有深色斑点,好像是……血迹。 冷青心中翻腾起不好的预感,语气严肃问道:“这个相机是冷昊的,怎么在你身上?” 第4章 亲妹妹 阿信正要开口,这时,又有护士出来了:“冷昊家属在哪里?”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冷青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才他们俩送进来的那位手流血的伤患,是冷昊? 怎……怎么会…… 阿信已经走到护士面前:“冷昊怎么样了?” 护士问:“他要立刻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我应该可以……” 若是冷青不在,他可以签字,可是冷青在这里,他就不能不问一下她的意见。 冷青定了定神,走过去:“我来签。” 护士问:“你是冷昊什么人?” “妹妹,亲妹妹。” 之后,一名中年男医生简单地和冷青说了冷昊的情况——他因为车祸导致左腿被倾轧严重,需要立刻做截肢手术。 听见截肢两个字,冷青骤然心脏一紧。 阿信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怕她支撑不住,可她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冷静。 医生说完,冷青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手抖了一下。 签完字,她忍不住往急诊室大厅走,想亲眼去看看冷昊此时的样子。走了没几步看见冷昊被推了出来,浑身都是血,左腿血肉模糊,骨头裂开,骨渣和血肉混在一起,叫人看得头皮发麻。 她脑子里回想起冷昊打篮球的样子,骑自行车的样子,和她斗嘴欺负她的样子…… 截肢后,冷昊还能活蹦乱跳吗? 他才二十八岁啊。 “冷昊?”她轻轻唤他。 经过抢救,冷昊此时已经短暂的恢复了一些意识,只是五感都很微弱,可他还是听见了妹妹熟悉的声音,手指微微动了动。 阿信注意到这一细节,提醒冷青:“他手指动了。” 冷青正在伤心,反应过来赶忙抓住冷昊的手,陪在病床一侧往手术室的方向转移。 冷昊费力地抬了抬眼皮,视线只能模糊看见天花板一闪而过的白炽灯,嘴一开一合,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因为身体太虚弱,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俯身,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一个很虚弱很熟悉的声音。 “小青,生日快乐。” 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几乎微不可见的浅笑。 冷青习惯了冷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样子,实在是不能适应他在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笑着跟她说生日快乐。 情绪再难抑制,眼泪夺眶而出。 她一直抓着冷昊的手,直到他被送进麻醉室,忽然脱力,脚下一软。 阿信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了她。 冷青借着他手掌传过来的力道才站定,之后扶着墙,走到不远处,蹲着身子环抱住自己,红着眼睛在心里祈祷冷昊不要有事。 桑杰看阿信一个人呆站着,走过去牵住他的手。 桑杰打手语问:「她是谁?」 阿信手语回:「她是冷昊的妹妹,亲妹妹。」 桑杰面露愧色,低下头。 阿信将他抱起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安抚他:「这里的医生很厉害,冷昊不会有事的。」 桑杰点点头。 手术开始后不久,三人转移到温馨家园等待手术结束,冷青情绪稳定了一些后,主动走到阿信面前质问。 “冷昊是怎么受伤的?” 阿信垂下眼眸:“他是为了救桑杰,才会出车祸的。” 冷青淡淡地看了一眼桑杰,桑杰虽然听不见二人的对话,却读懂了冷青的眼神,比了一个手语。 阿信:“桑杰说,对不起。” 冷青深呼吸,没有说什么,来回走了几圈,又问:“你跟冷昊怎么认识的?” 阿信眸心微颤,他看了冷青一眼,回答道:“两年前,他去西藏那边采风的时候,我捡到了他的钱包,在拉萨那边见过一面。” 钱包里有一张冷青大学毕业时,冷昊和她的合影,照片上冷青穿着学士服,手捧鲜花站在绿荫大道上,笑容自信大方。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第5章 你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能做到 冷青又问:“就这?” 就这就值得冷昊奋不顾身地去救一个帮自己捡了钱包的男人的儿子? 甚至,要为此赔上一条腿? 阿信解释道:“这两年,冷昊一直在资助桑杰念书,这一次,我刚好过来忙点事情,冷昊听说我们来了,一定要请我们吃饭。吃完饭,桑杰过马路的时候,有一辆摩托车突然开过来……” 比起冷昊出车祸这件事,更叫冷青惊讶的是:冷昊这个穷鬼居然在资助学生? 她问:“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西藏,林芝。” 冷青问:“他资助桑杰多久了?” 阿信:“快两年多了。” 两年前的话,刚好是他放弃自由摄影师的工作,想找个正经班上一上,冷枫两口子于是在姜涛面前提了一嘴,没想到姜涛还真很快就给找到了一份不错的稳定工作, 主要负责给一些政府活动拍拍照,工作内容相对简单轻松。 冷青原以为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冷昊会不屑去这种死气沉沉,三十年如一日的单位上班,更不屑接受姜涛的好意,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踏踏实实做了下来。 为了谢姜涛,还特意斥巨资送了他一个大榴莲。 当然,还是冷青买单。 不过即使去了国企之后,平时他也还是很喜欢捯饬摄影的东西,冷青公司的摄影活儿也都是他一个人包干,就算挣个零花钱,兴趣两不误。 难道冷昊是为了资助这个叫桑杰的孩子,才想找个正经班上的? 这些,冷昊从未提过。 冷青一直以为哥哥是个自由不羁,散漫又不靠谱的摄影狂魔,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一面。 没多久,冷青手机响了,是姜涛打来的。 她看了一眼,接起来,不等那头说话,先开口,话锋很冷:“冷昊出车祸了,在做手术,我现在不想说话,你最好不要烦我!!!” 说罢,毫无留恋地挂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姜涛就气喘吁吁找了过来,关切道:“冷昊什么情况?” 冷青不想跟他说话,只是撑着头,等待着。 姜涛看了一眼不远处抱着孩子的阿信,便走了过去。 冷青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也懒得听。 姜涛和阿信简单聊了几句,便清楚了事情来由,他回到冷青身边,安静地陪着她。 不到两个小时,冷昊被推了出来,医生告知冷青,手术很顺利,冷青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一只手撑着墙,大口地深呼吸。 姜涛伸手想去搀扶她。 感受到慢慢靠近的熟悉的气息,冷青抬眸,很锋利地瞪了他一眼:“别碰我!” 姜涛愣了两秒,冷青是第一次用这么陌生冰冷的语气同他说话,他有些意外,又有些受伤地收回了手。 不远处,桑杰因为下午哭了太多,此刻已经搂着阿信的脖子睡着了。 阿信眸光安静地落在冷青身上,又看了一眼姜涛,那就是冷青的男朋友? 他想起冷昊今天吃中饭时,偶然间说过的一句话:“我们家小青什么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不太行。” 冷昊说的就是这个男人吗? 看二人姿态,似乎是在闹别扭。 阿信抱着孩子,走到冷青面前,伸出一只手:“缴费单给我吧,冷昊是为了救桑杰才出事的,医药费我来承担。” 冷青看他一身潦草,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自己孩子念书都要靠冷昊来支援,想必日子不会太好过。 “不用。” 阿信却没有收回手的意思,什么也不说,目光温和而执拗地看着冷青。 冷青看他眼神,仿佛她要是不答应,他就要一辈子像这样伸着手。 互相僵持了几秒。 姜涛从冷青手里夺过缴费单:“还是我来吧。” 住院单只在姜涛手里停留了一秒不到,就被阿信飞快夺走,他动作又轻又快,临走时,还看了一眼冷青。 冷青见他如此坚持,没再阻挠,最多等冷昊醒来,以后找机会把医药费还给他。 冷青去病房等着冷昊睡醒过来,顺便给薛庆芳打电话,告知冷昊车祸,且已经手术成功的状况,那头薛庆芳一听便慌了,天塌了也莫过于此。 问了是哪家医院,马上就要过去。 挂了电话,冷青往医院门口的方向走,从家里打车过来十分钟不到,她要去医院等薛庆芳两口子。 姜涛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电梯里没有别人,姜涛站在角落里:“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冷青:“如果我喝醉了,跟别的男人睡了,你会原谅我吗?” “……” 别说睡了,哪怕只是别的男人碰冷青一下,姜涛都不能接受! 冷青忽然就笑了:“看吧,你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能做到?你问这个问题很奇怪,如果我一点都不生气,我还能原谅你,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你才应该生气吧,说明我一点都不在乎你。可是怎么办,我做不到,我很生气!” 姜涛看她眼圈红红的,心疼得一塌糊涂,她平时对谁都是一副很冷漠的模样,让人误会她是个冷血动物,可姜涛跟她在一起八年了,他很了解她。 她其实很容易心软,也很脆弱。 此刻,她整个人仿佛蒲公英一般,一阵风就能吹散。 姜涛正欲开口,手机响起,他接过来:“……我这边走不开,你找别人……行,我知道了,我半个小时后回来。” 挂了电话,他有些头疼,按说冷昊出了这种事,他应该留在医院陪着冷青,可刚好公司有了一点棘手的状况。 “对不起,小青……这样,你先冷静冷静,林若晴那边,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公司有点事,我明天再来看冷昊。” 说罢,匆匆而去。 第6章 靠她个屁,她还不是靠姜涛 冷青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经过缴费处,她看了一眼,没看见阿信和桑杰。 要是没记错,缴费单要一次性缴费三万多,也许是数目太大,吓跑了那个叫阿信的男人? 他不好意思再回去将缴费单还给冷青,又不知道怎么面对苏醒过来的冷昊,明明冷昊是为了救桑杰出的车祸,他却连医药费都拿不出,因此选择了不告而别? 冷青没有心力去计较这些了,行尸走肉地又去找护士开了一张缴费单,缴完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看见薛庆芳和冷枫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了。 冷青走过去,领着二人往住院部的方向走,路上简单地跟二人说了一下冷昊受伤的情况。 夫妇两人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什么学生,什么父子……敢情冷昊是为了救人才受的伤? 冷昊住的是单人病房,术后还未苏醒。 薛庆芳和冷枫夫妇俩进了病房,看着病床上失去大半条腿的儿子十分心疼,薛庆芳看着儿子的断腿,泪流不止,冷枫也直叹气。 两人正伤心着,忽然听见一旁的女儿旁若无人的打电话,谈生意。 “不行,上次找的那个叫小七的网红,说是全网粉丝两千多万,可你看她发的带货视频,转化率太低了,报价还那么高,不划算。” “工厂那边把样品拿过来了吗?你们觉得怎么样?” “高温补贴?最近天气是很热,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这样,午休时间延长二十分钟,我叫厨房那边准备冰绿豆汤……汪厂长,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可我也不容易啊,你帮帮忙,这批货我真的月底赶着要……” 冷青手机没有断过,全都是工作。 平时倒也罢了,偏偏冷昊此时出了事,身为父母的薛庆芳和冷枫此刻正是伤心难过,心生烦躁之时,听见女儿满脑子只有挣钱,忽然就很不舒服。 冷枫瞪了女儿一眼:“就知道挣钱,你哥现在躺在床上,只剩半条命啊。” 冷青心想,那是你们没看见他截肢前的样子。 嘴上还是说:“所以我才要多挣点钱啊,难道要靠你们两个养他一辈子?” 这就是打冷枫这个一家之主的脸。 冷枫一口气上不来,只能干瞪着女儿。 “妈,我公司有点事,我要立刻回去处理一下。住院费我交过了,冷昊醒来了,给我打电话。” 薛庆芳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由着她去了。 冷枫烦躁地在身上摸了摸,冷青瞥见他动作,提醒了一句:“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 冷枫简直要气炸:“你女儿真是好样的。” 薛庆芳:“她说得也没错,冷昊这样了,以后这个家指不定真要靠冷青了。” 冷枫:“靠她个屁,她还不是靠姜涛!” 冷青就站在门口,听见这话,嗤笑一声,离开了。 …… 冷青刚回公司,所有人都忍不住偷偷看她,又不敢张嘴问什么,还是助理默默跟她最亲近,胆子也大:“姐,中午那女的,好像是姜总秘书?” 冷青白她一眼:“徐默同学,你知道武汉的就业环境有多恶劣吧?” “岂止是恶劣,简直是令人发指。” “那你想换工作吗?” “……” “帮我找个男看护,要身体好,负责任,价钱好说。” “姐,你家里有人生病了?” 冷青没说话,回办公室继续工作,一直忙到深夜十一点多才忙完。 下班后,她打车去医院。 来到病房门口看了一眼,病房里黑漆漆的,此时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薛庆芳两口子都回去了,两人什么时候走的,微信上也没有跟她说一声。 她不想打扰冷昊休息,却也不想回家,因为姜涛一定在门口等着她。 好累。 好烦。 今天不是她二十八岁的生日吗?姜涛出轨,小三怀孕,冷昊车祸……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她行尸走肉般地走到电梯口,整个人只觉得疲惫不堪,看见那里有一排长椅,便坐下,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月光。 一个鼓鼓的信封被送到她眼前。 她抬起头来,眼前的男人,是阿信。 他不是拿着缴费单和他儿子消失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见她没反应,阿信将信封塞到她手里:“我下午去缴费的时候,发现手机忘了拿。后来我带着桑杰回去取手机,再回来的时候,缴费处的护士说费用已经结了。我取了钱,给你。” 冷青有些意外,抬眸看了他一眼。 夜里病房走廊的灯已经关了,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洒进来,男人就站在窗户前,目光从容淡定,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她没有接那个信封,心累,身体更累,连抬个手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举了片刻,便将信封硬塞到了她包里,顺势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四周安静极了,偶尔能听见病人翻身的呻吟声。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冷青的肚子忽然叫了叫,是饿的,这一天下来,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阿信想起什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袋小面包,递过去:“桑杰的零食,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垫一垫。” 冷青真的饿了,没有客气,接过,撕开,吃了起来,吃完又问:“还有吗?” 阿信摸摸口袋,摇了摇头:“你等一下。” 说罢,便按了电梯,下楼去了。 冷青张了张嘴,想叫住他时已经晚了。 不到十分钟,他又回来了,手上拎着一袋子零食,还有冰可乐,冰雪碧,还有一份三明治,都是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的。 武汉的夜里也很热,他跑这一趟风风火火,额头都是汗。 冷青猜他是因为对冷昊的车祸愧疚,才会这般的殷勤,没有多想,接过来,先喝了半罐可乐消消暑,之后在袋子里翻找时,忽然看见了一盒黑森林蛋糕和一盒草莓蛋糕。 阿信解释:“哦,我听冷昊说,你跟他是龙凤胎,同一天生日。便利店只有这两种口味,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就都买回来了。” 冷青看他一眼:“……我哥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她没有吃蛋糕,而是先吃起了三明治,狼吞虎咽,不顾形象。 “桑杰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太困了,我先送他回酒店休息了。” 还有钱住酒店,想必经济条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吃完饭,阿信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连纸巾都买了,男人有这般细心的,倒是少见。 冷青接过,擦了擦嘴,起身进了电梯,阿信跟在她身后也进了电梯。 第7章 草原的风 两人从医院出来,夜空一轮明月,万里无云,是个很晴朗的夜晚。 只是,热气腾腾的,浑身粘腻,惹人不痛快。 武汉就是这点不好。 见冷青要打车回家,阿信主动开口:“你去哪里,我开了车,可以送你。” 冷青意外:“你有车?” 阿信:“嗯,我开车带桑杰从林芝过来的。” 冷青没有做什么期待,可看到那辆看外观根本看不出车龄的黑色皮卡时,还是内心惊了惊,车身的漆掉了不少,车前窗裂开,用宽胶带固定着,像是上世纪不堪一击的老古董。 “你说你从哪儿过来的?” “林芝。” “你开着这车,走318?” 318川藏线,高原地带,因山路崎岖,天气多变,路上经常会遇到泥石流,道路塌方,极端的雷雨天气等棘手状况而闻名。听说很多越野车都要折在这条路上,冷青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个叫阿信的男人,是怎么开着这样一辆快散架的车从林芝来到武汉的。 只能说,牛逼。 阿信已经坐上驾驶座:“破是破了点,能开的。” 他倒是乐观得要命! 冷青倒也并不介意,她坐上副驾驶座,车里倒是比她想象干净很多,也没有杂味,甚至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和花露水混合的清香,车头还放了一排很可爱的多肉植物。 冷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不是真的多肉,是黏土做的,很精巧,叶片肥嘟嘟的,栩栩如生。 “你做的?” “嗯。” “手真巧。” “还行吧,闲的。” 阿信又问:“你去哪里?” 冷青:“往左转弯,开两公里左转,有一家希尔顿欢朋,停在门口就好。” 阿信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回家,要去酒店住,启动车子,沿着她说的路径开出去。 车子开起来,已经快零点了,武汉的风还是热的,冷青将车窗关上,在手机上玩游戏:“开空调吧,太热了。” 阿信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空调坏了。” “……” 早知道,还不如打车。 夏天在武汉打车,如果车子里没有空调,以武汉人的脾气,搞不好会发生流血事件。 冷青半开玩笑道:“武汉这么热,没有空调,是会死人的。” 阿信想了想:“是很热,这个季节,草原上很舒服。我来这边也不太适应。” “有什么不同吗?”冷青问。 阿信没想到冷青会好奇,他将所有窗户都打开,尽量让风流动起来。 夜风轻轻灌入,虽然不至于十分凉爽,但到底流动的气息能带走一部分皮肤表面的水分,吸走一部分热量。 比白天还是舒服得多。 冷青忍不住将手伸出去,感受着风在指尖流淌而过,她把头也伸出去一些,闭着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夜风。 武汉这个点,还是很热闹的,有很多餐厅食肆都还开着,一直能开到深夜三四点。天气太热,很多店门口都有板凳和圆桌,到了晚上人们就更愿意在外面约上三五好友在,在露天的位置吃东西。 吃的也大都是一些重口味的东西,小龙虾、鱼火锅、蟹脚面、跳跳蛙、甲鱼…… “城市上人太多了,也太拥挤了,草原上很安静,有牛有羊有马,还有很多小动物……” 冷青问:“那草原上的风是什么样的?” 阿信认真地想了想,这几年来,他无数次的一个人站在草原上,有时候会拉拉二胡,有时候画画,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坐在山坡上发呆。 大自然是最好的画家,天空是画布,即使是晴空万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细微的变化,许是大鹰飞过,许是云卷云舒…… 他什么也不做,能看一整天,闭着眼躺在草地上,听着微风拂过草丛,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夏天的风尤其不同,这一秒温柔如水,下一秒地动山摇。 要怎么形容草原上的风呢,阿信在心里想。 “很孤独,也很自由。”最后,他这样说。 孤独又自由的风。 冷青没有感受过,她只知道武汉的风,是带着辣椒和卤味的。 …… 车子到了希尔顿欢朋门口,冷青下车来,说了一声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酒店大堂。 阿信正要启动车子时,忽然看了一眼冷青坐过的副驾驶座位。 冷青在前台订房时,阿信忽然追了过来,刚刚他留了心眼,在副驾驶座位四周找了找,果然发现了冷青故意留下来的那个信封。 冷青答应坐他的顺风车,就是为了找机会把钱还给他,她还特意藏了个角落,没想到居然也被他发现了。 阿信将信封塞到她手里,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好似想起什么,折返回来:“生日快乐,冷小姐。” 冷青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还有五分钟,今天就过去了,他这声生日快乐,不算超时。 “……谢谢,叫我冷青就行。” “那……晚安。”他很认真,接近虔诚地说出她的名字:“冷青。” 冷青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和别人叫出来完全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她看他背影,又看一眼手里拎着的零食,还有那两盒蛋糕,鬼使神差叫住他:“那个谁……阿信?” 阿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冷青走到他面前:“钱我不要,我想请你帮个忙,这就当是酬劳。” “……当模特?” 冷青见他还记得这回事,轻松道:“就拍几组照片就行了。” 阿信很认真地想了想。 冷青耐着性子看他,这种事还有什么好想的,这不就是白送钱吗? “不太方便。”他这样说,语气很淡。 冷青有些奇怪,这是什么回答,如果不想干,就说不行,说什么不太方便,拍个照是需要方便的事情吗?莫非用他的脸还涉及侵权吗? 行吧,冷青翻个白眼,忽然又想起什么:“那让桑杰给我拍,行吧?” “可以。”阿信不假思索。 “……” “不过要等两天,我明天要去一趟上海,最快也要三天后回来。” 冷青说:“今天周一,那我们约周五,上午十点,你带桑杰过去我公司。咱们先加个微信,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 阿信主动掏出手机,加冷青的微信。 他用的还是苹果11,屏幕已经裂开好几条缝,手机屏幕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加完微信,冷青指指他那辆破车:“你不会是要开那辆破车去上海吧?” 阿信笑笑:“除了空调坏了,没别的大毛病,能开。” “……” 冷青不知道该夸他心大,还是该佩服他的乐观,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去上海做什么?” 阿信眸心微颤,久久凝视着冷青的眼睛。 冷青被他看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末了,阿信忽然移开目光,只是说:“带桑杰去上海玩玩,顺便……看一个老朋友。” 第8章 我决定,跟姜涛分手 冷青在酒店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家门铃上是装了监控的,她打开手机上的监控,和她猜的一样,姜涛就站在她家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 姜涛是知道她家密码的,知道屋里没人,没有贸然按密码进去,而是一直倚着墙,时不时看一眼电梯的方向。 她看了一眼时间,姜涛在她门口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却唯独没有颓废。 就在她看着监控画面时,姜涛忽然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慢慢走近。 看着手机屏幕上,慢慢靠近的男人,冷青心脏漏了一拍。 “小青,你在看对不对?你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找你,我们好好谈一谈。” 男人蹙着眉,语气却很软。 怕自己心软,冷青立刻退出监控画面,躺在床上发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 过去八年,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像电影画面一般在冷青脑海里一一闪现,姜涛是很好的,长得帅、人聪明、有能力、没有像一般的官二代胡作非为,虚度人生。事业上够上进,又有家庭的助力,在武汉这样的城市,已经是同龄人中的天之骄子。 姜涛是她初恋,是她这二十八年里唯一的男人,几乎和亲人无异。 如今要分手,和要她半条命没有两样。 八年,二十岁到二十八岁,几乎是一个女人一生最好的八年了。 从女孩蜕变到女人,从青涩的学生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的创业女老板……一直都是姜涛陪伴着她,鼓励她。 可以说,没有姜涛,她和悦己都走不到今天。 屋子里安静得要命,空虚和无力感无孔不入,渗入身体每个细胞,仿佛在提醒她,她离不开姜涛。 她忽然恨极了姜涛,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也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平静和冷血。 像姜涛这样男人,遇到这样的问题一点都不意外,她认识很多富太太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人在外面玩得再花,只要肯回家,只要钱还在家里,一切便不算太糟。 成年人的世界里,不讲感情,只有利益。 可冷青不是她们,更不想活成她们。 过去八年,她和姜涛感情好得如同老夫老妻,她总以为,姜涛和这世界上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原来,只是她的妄想。 …… 当晚,她一夜没睡,在看手机上二人的照片和视频,手机内存很大,保存最早的一个视频还是她当初创立悦己时,姜涛给她录的一个视频,她站在自己的办公桌之前,对着镜头自信地笑笑。 “姜涛,我今年二十五岁,我想好了,三十岁以前,无论悦己做不做得起来,我都要嫁给你。所以你要……” 视频里忽然出现姜涛的声音,他开心地打断:“所以冷总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女人!” 我一定会娶你的。 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女人。 一切美好,恍如昨日。 永远都回不去了。 翌日清晨,冷青退了房,打车回悦己,悦己有她专门的休息室,方便她偶尔加班到太晚,不想回家,可以临时休息一下。她日常也会备两套换洗衣服在那里。 换好衣服,她化了淡妆,开始在微信上一个叫“悦己四大霸王花”的群里,发了一条语音:“来我办公室开会。” 所谓的四大霸王花,是悦己最初创立之时的四位骨干。 财务总监林蔷,设计总监文檀,销售总监张曼。 四人看见群里的消息,第一时间风风火火赶到冷青办公室。 设计师文檀的办公室就在冷青办公室隔壁,第一个过来,她个性散漫惯了,工作时间非常弹性,走明艳大美女路线,一头微卷长发只用了一根铅笔盘起,垂下几缕点缀,不多不少,风情和性感平衡得非常妙。 文檀仗着底子很好,不爱打扮,敲门进来时,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一边打哈欠,一边递给冷青一个盒子:“生日礼物,昨天下午你不在,忘了给你。” 是高档护肤品的礼盒,打开来,护肤品不见了,拉菲草上放了一把泛着冷光的锋利匕首。 冷青拿出来:“海蓝之谜的盒子装匕首?” 文檀打了个哈欠:“听说姜涛给你戴绿帽子了,换了把刀,切了他子孙根,斩草除根。” 冷青:“……” 你们设计师都这么随性的吗? 要不还是海蓝之谜吧。 至少顶点用! 第二个进来的是林蔷,穿很周正的职场装,踩十厘米红底鞋,戴金丝眼镜,气场十足,一开口便是一口纯正的财务味:“姜涛打算怎么道歉,要我说,先让他拿出个百八十万的赔赔罪,看看诚意。最近财务部缺钱,先拿他开刀!” 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文檀笑了:“林蔷,你不提钱会死啊?这种错误能用钱来解决吗?劈腿诶,烂黄瓜!” 林蔷看了一眼桌上的匕首:“你送的?真暴力!” 文檀切了一声,懒得理她,又问冷青:“小青,你自己怎么想的?” 文檀比冷青还大两岁,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与她最是亲近,即使是在公司,也还是像从前那般叫她小青。 冷青喝着咖啡,正要开口,门又开了,最后一位销售总监张曼姗姗来迟,张曼身材微胖,是跑着过来的,进门后,依旧在喘气。 张曼正要开口,三人异口同声:“闭嘴!” 张曼一脸无辜:“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只许你们俩个吃瓜,不许我吃?” 文檀冷哼一声:“你是姜涛的脑残粉,是他们俩最大的cp粉头子,你能说出什么好话?” 林蔷翘着二郎腿,看看刚做的法式美甲:“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搞钱才是真的!让他多出点血,长长记性!” 张曼翻了个白眼,看一眼桌上的刀,又看看林蔷:“你们俩一个想要人姜总的命,一个想要人姜总的钱,肤浅!” 两人:“不然呢?” 张曼:“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转头对冷青:“冷总,你听我的,你趁着姜总现在对你很愧疚,立刻嫁给他,这样他的钱和人不都到手了。” 林蔷和文檀双双无语摇头。 张曼:“你们听我说完嘛,这种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姜总婚后肯定狗改不了吃屎,到时候我们就抓住他的把柄,让他净身出户,顺便把他踢出悦己!到时候我们再开香槟庆祝。” 林蔷,文檀:“……”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林蔷:“你这是脱粉回踩?我就说吧,让这种人当销售总监,悦己迟早完蛋。” 文檀:“张曼,你不应该当销售,你应该去当短剧编剧,还是最狗血的那种。” 一直沉默的冷青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三双神色各异的眼睛同时看向她。 冷青淡道:“我决定,跟姜涛分手。” 第9章 绿了他 窗外,炎炎盛夏,绿植的光影落到屋子里。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三人刚刚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无论是文檀送的那把匕首,还是林蔷让她趁机勒索姜涛一笔,亦或是张曼让她长线作战,无非也就是从他身上榨取更多。 没有一个人,劝她分手。 倒也并非关系塑料,只是他们仨都知道冷青和姜涛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说伉俪情深也不为过。 何况,二人不仅有八年感情,悦己也离不开姜涛。 至少,此时还不行。 想分手,并没有那么容易。 身为财务总监的林蔷第一个要厘清要害:“那姜总呢,他是什么态度?” 冷青很果决:“他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跟他分手,彻底分手!” 一听到彻底两个字,林蔷头疼起来:“那姜总之前给悦己投资的八百万呢?我告诉你,账上没多少钱了,而且秋冬款马上要上市,用钱的地方多得很。你就算要跟姜总分手,能不能分手不分家?或者,你缓一缓,等双十一过了再分。既然姜总是过错方,我相信他不会说什么的。你就暂时为了悦己忍辱负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文檀大笑起来,头上的铅笔摇摇晃晃:“林蔷,你会跟你前男友合伙开公司吗?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男人,不分留着过年吗?我们应该鼓掌,我们拥有一位非常冷静清醒的老板。” 林蔷:“那然后呢?工厂的货款不用付吗?工人的工资不用给吗?悦己这么多人,不用吃饭吗?要不然这样,冷总,你要是不想面对姜总,我去跟他沟通,看怎么把这件事对悦己的影响程度减少到最低。他是商人,在商言商,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文檀皱眉:“分干净也好,最多就是从头再来咯。没有钱了,就再找别的投资人,去年双十一悦己卖得不错,之前不是有投资人对悦己很感兴趣吗?” 林蔷露出一个“你懂个屁”的表情。 张曼从包里拿出一袋小薯片,暴力撕开包装:“渣男。” 三人虽然各有立场,但到底也都是为了冷青和悦己考虑。 林蔷:“冷总,你再想想吧。” 张曼:“对啊,为什么犯错的是男人,兵荒马乱,收拾烂摊子的永远是我们女人?对了,姜总秘书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三双眼睛霎时犀利地看向冷青。 “没了。” 张曼一拍大腿:“孩子没了好办啊。之前姜总的妈妈不是一直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吗?现在出了这种事,我看姜家自知理亏,搞不好就接受你了。” 林蔷:“我觉得分手可以,但分钱不行。你离得开姜总,悦己不行。” 文檀看冷青脸色实在是差,给林蔷和张曼使了使眼色,让二人适可而止。 冷青沉吟片刻:“总之,林蔷你把公司账上的钱尽快归拢一下,留出一个月的流动资金,剩下的告诉我一个数。你跟姜涛比较熟,辛苦你下午跑一趟他公司,跟他商量一下,之前他投给悦己的钱能不能缓一缓,如果他愿意接受分期最好,如果不接受,请他多给一点时间,总之,这笔钱一个月之内我一定会还给他。” 张曼惊呼:“一个月,冷总你疯了吧?” 林蔷也很意外:“对啊,一个月,你哪来的八百万还给他?” 就连最站在冷青这头的文檀也跟着摇头,似是不太赞同此举。 冷青已经做了决定,深吸一口气:“就这样吧,林蔷,接下来辛苦你了。” 三人往外走,冷青忽然叫住文檀:“檀姐,你留一下。” 文檀正要起身,又重新坐下来,等林蔷和张曼都走了,才换了一副关切的口吻:“你跟姜涛在一起这么久,你舍得跟他分手?” “如果是你呢?” 文檀耸耸肩:“这么巧,你怎么知道我有这方面的经验。” 冷青皱眉:“真的假的?” “就你哥之后那个,小眼睛,一米七五,小福建,没有念过大学,高中就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 冷青想起来了:“你跟小福建分手,不是因为他太抠门了吗?” “那是我要面子好吗?他把我绿了。” 冷青好奇道:“他那么挫,他绿你,凭什么?” 文檀笑着说:“凭他是个男的,凭他还没挂在墙上!” 冷青:“……那你当时怎么做的?” 文檀拿出上课的姿态:“第一步,先趁着他对我还有几分愧疚的时候,让他写了一封保证书,写下出轨的详细经过,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轨,然后狠狠勒索了他一笔钱。不过他太抠门了,给了我一张信用卡,额度两万!!!!靠!这一点,跟姜涛没得比;” “第二步,我找了个身高一米八八,有腹肌有人鱼线的小鲜肉一夜情,把他绿了,顺便发了照片给他;” “第三步,我把他的保证书打印出来,用他的工作邮箱发给了所有跟他有邮件往来的邮箱;” “最后,姐把他甩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冷青默默鼓掌:“你当设计师,屈才了。” 文檀很有大将之风地摆摆手:“嗨,我跟他从认识到在一起加起来不到半年,你跟姜涛不是一回事,你们两就差没领证了。” 冷青的关注点都在旁的事情上,末了,忽然问了一句:“一米八八,有腹肌人鱼线的小鲜肉,哪里找的?” …… 文檀暧昧地看她两眼,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就之前给公司拍内裤宣传册的模特,叫什么来着,小柯,对,小柯。反正很帅,而且活儿特别好。我跟你说啊,男人跟男人真的不一样。小柯是内蒙的,他们从小吃牛羊肉长大的。” 冷青不解:“吃牛羊肉长大的,怎么了?” 文檀笑得暧昧:“吃牛羊肉长大的,很不一样。就那一夜,够我记他一辈子!可惜,后来去上海了。” 冷青无语:“……我不是让你不要对公司的模特下手吗?” 文檀马上转移话题:“你问这个干嘛,你也想绿姜涛?” 冷青呵呵两声,没有搭腔,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昨天下午不在,是因为冷昊出车祸了。” 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 文檀一愣,语气很随意地问道:“死了?” “……” 文檀还有一个身份,冷昊前女友。 冷青早已习惯了文檀的毒舌:“左腿截肢了。” 文檀起身时,咒骂了一句我艹:“可惜了……一条好腿。” 走到门口,又问:“哪家医院,我改天去落井下石。” “正好,我中午就要过去,一起啊。” 第10章 徐佳慧 冷青趁着午休的时间,带着助理找到的男看护去了医院,才走到病房门口,忽然听见里头传来冷枫很热情的声音。 “看,家里这点事,还要麻烦您亲自过来,真是太感激了。我们当父母的,就是操心命啊,哪像您,有姜涛这么好的儿子。” 接着便是一个洪亮的声音,讲的是普通话,没有本地口音。 “我刚好在附近办点事,听小涛说了冷昊的事,就过来看看。” 是姜涛的妈妈,徐佳慧,大学教授,虽然已经快六十了,身材保持得很好,看外表还是很知性的高知女性打扮,眉宇间自带一股子上世纪知识分子的傲气,很提气。 与坐在病床边,正为缺了腿的儿子的未来而担忧的薛庆芳完全不像同龄人。 没有受过生活磋磨的女性,看着永远年轻些。 冷青要是没记错,这是徐佳慧第一次主动来见自己的父母,来医院办事,是指处理林若晴的事情吗? 冷枫很客气地应承::“看您说的,这大热天的,干什么都出一身汗,麻烦得很。您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太感激了。” 徐佳慧看看四周,问道:“冷青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冷枫忙道:“她忙,忙着工作呢。这孩子就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她哥都躺这儿了,她还天天忙着工作,不省心,我跟她妈就盼着她早点跟姜涛结婚,我们也就放心了。”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不等徐佳慧说话,一直沉默的姜涛马上接过冷枫的话头:“叔叔放心,结婚的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的。冷青她有事业心是好事,我也很支持她。” 徐佳慧忽然玩味地看了儿子一眼。 病床上的冷昊一言不发地喝着母亲带来的大骨汤,情绪不太高。 冷青沉了口气,推门进去,没有看姜涛母子一眼,径直走到病床边,问冷昊:“醒了?” 冷昊轻轻嗯了一声:“听说昨天是你给我签的字,谢了。” 冷青目光扫了他一眼缠着纱布的断腿,心还是一阵一阵的疼,沉了口气:“对了,爸,妈,这是我给冷昊请的看护,张哥,试用期三天,有任何问题,你们跟我说。张哥,这是我哥,刚做完截肢手术,麻烦你了。” 姓张的中年看护点了点头:“冷总就放心吧,我照顾病人很有经验的。我力气大,没问题。” 薛庆芳又开始心疼钱:“你花这个钱干什么,我跟你爸轮换来就行了。” 冷青:“爸爸要看店,你的腰又不太好,你们俩能照顾几天,别到时候冷昊还没好,你们两个先累倒了。” 冷枫见冷青自从进来后,便没有跟姜涛打招呼,也没有看贵客徐佳慧一眼,马上替女儿说好话:“这孩子从小就孝顺,省心。冷青,你还没跟姜涛妈妈打招呼呢?” 说着,疯狂使眼色。 冷青这才看了徐佳慧一眼,淡道:“徐阿姨好,好久不见。” 确实是很久不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 徐佳慧一反常态,很亲昵地拉过冷青的手,拍了拍:“我听姜涛说你公司做得很有起色,真了不起。不过忙归忙,还是要注意身体,你看你最近瘦了很多。吃中饭了吗?我正好没吃,正好姜涛也在,我倚老卖老,让你们两个大忙人抽空陪我吃顿午饭,不过分吧?” 冷青很不能适应如此热情的徐佳慧。 当年冷青大学毕业时,徐佳慧一直劝她念个硕士,女孩子有文凭傍身,总归不是坏处。后来冷青工作两年后要辞职创业,徐佳慧也是不太看好,还总是说,一个女孩子卖内衣,是什么很值得说道的事情吗?还说姜涛给她投钱,就是拿钱打水漂,跟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是一个道理。 一直到去年,悦己有了起色,徐佳慧的声音才小了些。 冷枫一听说徐佳慧主动邀请冷青吃饭,马上替女儿应道:“冷青,你愣着干嘛。赶紧去啊,这儿不需要你。” 姜涛礼节性地问道:“叔叔阿姨,你们吃中饭了吗,要不要也一起?” 冷枫眼毒,一眼看出徐佳慧母子今天来看冷昊是假,来找冷青是真,虽然不知道徐佳慧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如此大,但人家既然肯给台阶下,冷家就没有不接招的道理。 姜涛这么问,就是客气客气。 “我们都吃过了,你们去吧。我们两口子陪陪冷昊。” 姜涛点点头:“那好,下次有机会。” 说罢,满眼期待地看着冷青。 冷青挤出一丝笑意:“好啊,去哪里吃?” 第11章 谈判(一) 徐佳慧是自己开车从任职的大学过来的,出了医院,便叮嘱姜涛:“冷青坐你的车,老地方,晓得吧?”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姜涛的舅舅在东湖附近开的一家名为“素味”的私房菜馆,平时姜涛宴请一些重要客户什么的,都是在那边。 徐佳慧自己在前面开车先走了,冷青拉开姜涛车子的副驾驶座,忽然想起什么,又坐到了后座。 车子行驶起来之后,姜涛把空调开大了一些,不断从内视镜中观察坐在后座的冷青。 车子经过十字路口,车速放慢,姜涛试探地开口:“我给林若晴介绍了新工作,还给了她十万块钱。她答应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跟我面前,你可以放心。” 冷青看着窗外,忽然笑了笑。 正是午后,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窗外烈日炎炎,路上的人并不算多,芸芸众生蝼蚁一般为生计奔波。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昨夜阿信说过的那句,草原的风,孤独又自由。 不知此时此刻,武汉的风是什么样子的。 她忽然按下车窗玻璃,将手伸了出去,车窗降下来的那一刻,灼热的阳光毫无遮掩地照在皮肤上,像个小火炉一般熏烤着皮肤。 姜涛从内视镜中看见这一幕,有些不解,又有些陌生:“你不是最怕晒的吗?” 冷青把手伸出去,感受着午后的风,缓慢流动着的,灼热的气流。 持续的灼热感化为轻微的焦疼感,她一直忍着疼,没有收回手。 姜涛刚才的意思是林若晴的事情他已经解决了,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真的可以吗? 如果林若晴昨天没有去她公司的天台闹着要自杀,而是悄悄和姜涛私下达成某种协议,而不是等孩子没了,失去了谈判的筹码,才不得已草草收下十万块,仓促离场。 也许,冷青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也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处,可偏偏,事情就这么水灵灵地发生了。 …… 到了地方,姜涛下去帮她开车门,第一时间拉过她的手来看,手背刚才被晒的地方有些发红。 “你心里不舒服,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保证,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 冷青扒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往餐厅里走。 姜涛跟上去,语气很随意地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我在你家门口等了你一夜。去文檀家了?” 他知道冷青很喜欢去找文檀玩,偶尔还会留宿。 “没有,去花园道找了家夜店,喝酒,看帅哥去了。” 姜涛脚步顿了一秒,表情明显窒了一瞬,眼神吃人一般,很快,松了松领结,强忍着情绪:“……然后呢?” “都是假酒,不好喝,也不醉人。帅哥倒还不错,可惜,不是我的菜。想找个人给你戴顶绿帽子,都找不到。” 两人沿着走廊往包房的方向走,两旁是古色古香的镂空门窗,午时人不多,两旁的包房几乎都是空的。 几乎是下一秒,姜涛一只手拽上冷青胳膊,撞开旁边的包房,将她抵在门后,一位服务生经过,正想出声阻止,看见男人是老板的外甥姜涛,店里的大主顾,又对上他吃人的目光,吓得低着头跑开了。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空气慢慢灼热起来。 “我昨晚在你家门口等了你一夜,提心吊胆了一夜,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可昨晚我才知道,我很怕失去你。所以我早上一醒来就去找我妈。我妈答应我了,以后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 下一秒,姜涛捧起女人的脸,吻了起来,疾风骤雨一般。 冷青有些恶心地将头别过去,姜涛的吐息在她脖颈间停留了几秒,忽然制住她双手,咬了咬她耳朵,沿着耳后的敏感点,一直吻到脖子。 姜涛吻技很好,又熟知她的身体,以往二人在这方面都很合拍。可只要一想到,某个夜晚,姜涛也碰过另一个女人,一股凉意蔓延心底,她忽然想推开他,可双手被他制住,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她很用力地挣了挣,双方力量差距太大,这方面,她根本不是姜涛的对手。 “林若晴怎么样?是处女吗?” 她这么一说,姜涛停下了动作,喘息沉重。 “看来是了。你们男人还真是从一而终,无论多少岁,都喜欢处女。” 姜涛:“我当时喝醉了,我真的……” 冷青冷笑起来:“喝醉了?你们男人喝醉了就只会睡秘书,没听说哪个男人喝醉了,睡领导的?也只听说男人喝醉了,打女人的,没听说男人喝醉了,打警察的。” 她凑到他耳畔:“少拿喝酒了当借口,那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说罢,推开姜涛,整理整理衣服:“别让你妈等久了,走吧。” 说罢,出门去了。 姜涛用力地捶了一下墙壁。 二人走进雅间时,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 徐佳慧正在玩手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留意到后面进来的姜涛神情有些沮丧,又看了一眼冷青,热情道:“冷青,过来我这边坐。” 冷青本来坐得离徐佳慧很远,听她这么说,只得移动到她身旁的空位上。 徐佳慧给冷青倒茶:“那个女孩子的事情,我听说了。事情确实是小涛做得不对,我以茶代酒,替他跟你道个歉。” 冷青有些意外,她以为徐佳慧会说一些诸如“男人嘛,偷吃很正常,都是那个女孩子勾引他”之类冠冕堂皇的话,没想到她开门见山,先将态度表明了出来。 明事理得让冷青怀疑,眼前的徐佳慧和过去八年,那个不待见她的女人是否是同一个人。 可徐佳慧到底是长辈,她这么说了,又象征性地喝了口茶水,冷青便不能回避这个问题。 “徐阿姨,姜涛已经是成年人了,他自己犯的错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徐佳慧用异样眼神看着冷青,露出欣赏的神色:“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冷青沉吟两秒,开口:“我要分手。” 第12章 谈判(二) 姜涛愣了两秒,有些意外又有些无语,他想过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冷战一段时间,然后和好,无论如何,怎么样也不至于要分手。 他没想到,冷青会说出分手两个字。 更没想到,这么快! 而且语气,这么冷静! 他好似第一天认识冷青一般,有些陌生地看着她,只问了一句:“你舍得吗?” 徐佳慧倒是很冷静,只问:“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跟他分手,那为什么还要出来跟我吃这顿饭?” 冷青:“因为我欠姜涛八百万。我跟他不仅是男女朋友关系,我们还是合伙人。比起感情,钱的问题更棘手。” 徐佳慧:“这是你和姜涛之间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要是没记错,三年前是疫情时期,姜涛的公司那时候也正面临困境,他能在那时候一次性拿出八百万支持我创业,其实是很困难的。我要是猜得没错,那笔钱应该是他找您和姜叔叔拿的吧,又或者是借的。总之,那笔钱不会是他的,是你们的。” 徐佳慧笑了,冷青比她想象中更坦率更聪明:“所以呢?” 冷青:“所以,我愿意出来跟您吃这顿饭,因为您才是我真正的债主。我想告诉您,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的,只是我现在手头有点紧,希望您能看在过往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宽限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连本带利还给您。” 姜涛知道冷青和徐佳慧本就不太对付,可她宁愿这么放低姿态求徐佳慧,也不愿意跟他好好坐下来谈谈,哪怕是利用他此刻的愧疚,减少一点债务,或者是拖延拖延时间都不肯。 她连一丝机会和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给自己,更没有给他。 她这样的态度,比骂他打他更让他难受内疚。 姜涛有些泄气地开口:“钱是我借的,跟你没有关系。这笔钱当时给你的时候我就说了,就当是我投资悦己的,不管是亏了还是赚了,我都认。从前我没有插手过悦己的事情,往后我也不会插手。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把这八百万发挥最大的作用。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如果你不想见我,我最近也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我们都冷静一下。” 他退了一步,先给彼此一个台阶。 说罢,沉了一口气:“至于你说分手的事情,我不答应!” 语气还是胜券在握,势在必得。 冷青态度决绝:“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答应!”语气很执拗。 包房里落针可闻。 徐佳慧看看桌上的菜,忽然开口,打破僵局:“姜涛,我想吃你舅舅厨房做的那个糖蒜,好久没吃了,你去帮我拿一碟过来。” 姜涛看了一眼冷青,应了一声,起身出去。 徐佳慧:“冷青,我要是没记错,你跟姜涛在一起八年了吧。这八年里,你知道我们给他安排了多少相亲吗?这些女孩子的背景都很厉害,跟我们家也算门当户对。可是他一个都没去见过。”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是有点王婆卖瓜的意思 。他确实是错得很离谱。我要是你,我也很难接受。可是呢,他是我儿子。他长这么大,求我的事情并不多。可他一早上为了你,跑到我办公室去求我。他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你说我能看着他痛苦吗?”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看得出来在这件事上,姜涛他成长了很多。他以后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可以帮你一起监督他!我今天既然过来了,就是传达一个态度,我跟他爸爸同意你们结婚。我们姜家也愿意接纳你。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我们往前看。” 她见冷青没有说话,语气更加十拿九稳:“就算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悦己考虑,听说你今年上半年刚刚接手了一个工厂,算上悦己的员工,也就是说每个月有小一百个人等着你开工资,你压力应该也不小吧。” “还有你父母,包括……你的哥哥。我要是没记错,他的工作就是姜涛托关系帮忙找的。他现在出了这种事,以后他的路要怎么走?你父母年纪大了,这些都是你未来需要考虑的问题。” “我知道,你还年轻,而且你很有能力,也很有魄力。可是一个人的能量毕竟有限,姜涛不一样,他身后还有我和他爸爸。我不说我们多么厉害吧,但至少比一般家庭强太多。你也至少不必那么辛苦。” “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徐佳慧说完,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窗外无休止的蝉鸣。 和姜涛不同,徐佳慧的话很现实,正因为现实,也更打动人。 冷青沉吟片刻,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开口:“徐阿姨,我听姜涛说,您在大学教的是金融,您肯定知道金融学上有一个词汇叫沉没成本。” 徐佳慧微愣,她约莫猜到冷青后面要说什么,只是没想到冷青反应这么快,更没想到她如此清醒。 “做重大决策时,沉没成本是不参与考虑的。” “所以,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至于未来,您所说的那些,无论是你们姜家的人脉还是隐形财富,这些东西,我能用多少,都要看你们的脸色,我不喜欢这种被人掐着脖子,捏住命脉的感觉。我这个人很简单,我爱他的时候,别说八百万了,他就是给我一个亿,我也敢要。同样的道理,现在我不爱他了,您就是给我一个亿,我也不会回头的。” “更何况,我知道,你们不会给我一个亿。你们这样的家庭,最多就只会给我画一个一个亿的大饼,但绝不会真的给我一个亿。因为你们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我这样出生底层的人,你们觉得能给我画个一个亿的大饼,就已经足够喂饱我了,我就该感激了。这是过去八年,我和你们姜家打交道得到的唯一有用的经验。” “就好像现在,你看似是在劝我跟姜涛和好,可事实上,你释放出来的讯息是:我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要是再不下,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徐佳慧有些意外地看着冷青,随后淡定自若地喝了一口茶。 冷青:“一个月之内,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们姜家。言尽于此,告辞了。” 说罢,离开了。 没一会儿,姜涛拿着一碟子糖蒜走了进来,见冷青的位置空了,问道:“冷青呢?” 徐佳慧神态自若地吃着菜:“走了。” 姜涛放下糖蒜,转身就要去追。 “别追了,她铁了心要分手,来不及了!” 姜涛皱眉看着母亲:“是不是你跟她说什么了?” 徐佳慧:“你在这时候还能甩锅给我,我都知不知道应该欣慰,还是应该头疼。姜涛,你也快三十岁了,做事有点脑子。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姜涛不解地看着母亲。 “第一,你既然知道自己喜欢冷青,就不该睡那个女秘书,你连最基本的自控力都没有;第二,睡就睡了,还让事情闹大,任由那个小秘书舞到了冷青面前,这说明你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第三,女人都是慕强的,你因为以上两个错误,暴露出了太多的问题,所以她不爱你了。” 姜涛听得似懂非懂:“那我应该怎么办?” 徐佳慧老练地笑笑:“只有小孩子才会问妈妈,自己应该怎么办。” 姜涛:“……” 徐佳慧:“还真是有点可惜。” 姜涛:“可惜什么?” 徐佳慧若有所思:“我之前一直以为她跟你在一起是图钱,没想到,她真的很喜欢你。否则不会在这种时候做这样愚蠢的决定。是我和你爸爸识人不清,不该一直反对你们在一起的。冷青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姜涛一脸丧气地坐在椅子上,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干什么去?” “把她追回来!” 姜涛走得急,没听见母亲在他走后,微不可闻地讥笑了一声。 第13章 摊牌 冷青从「素味」回来,直接回了医院,推开病房房门,薛庆芳和冷枫都还在,正在向姓张的男看护打听他的工资。 冷昊吃了饭,死气沉沉地看着窗外。 她一推门,一屋子人都回过头去看她。 冷枫有些意外:“这么快吃完饭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早,不多陪陪徐教授。难得人家请你吃饭,你这孩子,抓住机会不会来事。” 薛庆芳觉察出女儿脸色不太对劲。 病床上的冷昊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妹妹。 冷青看了一眼男看护:“张哥,我跟我爸妈有话要说,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姓张的男看护如蒙大赦,溜之大吉。 病房了只剩下冷家四人。 冷青:“我跟姜涛……分手了。” 薛庆芳呆了。 冷枫麻了。 冷昊倒是很冷静,好似这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感到意外。 空气几乎要凝固。 薛庆芳第一个问:“分手,什么时候的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冷昊轻轻扯了扯薛庆芳的衣服,免得她这时候火上浇油,给冷青添麻烦,可薛庆芳根本管不了这么多。 昨天冷昊的半条腿没了,如果今天姜涛这个乘龙快婿没了,那他们冷家才真是要天塌了。 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冷青说:“就……刚刚分的。” 冷枫拿出父亲的姿态:“冷青,不是我说你,一点点小问题,动不动就提分手,你们年轻人就是太随心所欲。两个人在一起难免有摩擦,要相互体谅才行。还有你这个脾气,不是我说你,也就是姜涛,除了他,全世界哪个男人受得了你。” 忽然想起什么来,紧张道:“等等,徐教授知道吗?” 冷青忽然想笑,她跟姜涛分手了,冷枫这个当爹的不关心她,反而关心徐佳慧知不知道,她犹豫了几秒,没有说姜涛出轨的事,给他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嗯,知道了。” 冷枫瞬间气炸,抬起手来想打人。 冷昊忽然开口:“爸,你够了!” 冷枫这才放下手,指着冷青,又气又急:“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不晓得吗?你哥现在出了这种事,你还要跟姜涛分手?你以为姜涛这种男人,那么好找的吗?你不要,外面大把人要!你要不是上大学跟他一个学校,你上哪儿认识他这种阶层的人。你倒好,你居然要跟他分手,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薛庆芳也问:“对啊,青,你为什么要跟姜涛分手啊,姜涛人挺好的,他上个月还给你爸爸买了一把按摩椅,两万多呢。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挺好的。他对我们也挺好的。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冷枫叉着腰,很生气:“还能为什么,我看就是她太作了!你是不是做了几天生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你就是个卖内衣的!说出去很好听吗?来,你跟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跟姜涛分手,你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就给我去找姜涛道歉,跟他说你错了,不要分手。否则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冷青眼圈红了,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事业,在至亲心中如此不堪。 更没想到,他们竟然要她去给姜涛道歉。 她深吸一口气:“你们为什么宁愿信任一个外人,都不肯相信我。冷昊的腿没了,我可以照顾你们,也可以照顾他。为什么你们从来不肯相信我,就一定要把我塞给姜涛,我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你们听不清吗?以后姜涛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薛庆芳哭道:“你是想要我跟你爸爸的命吗?” 冷青自小要强,不想在父母前面哭,尤其是这种时候,可眼泪还是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一直沉默的冷昊忽然开口:“姜涛搞大了他秘书的肚子。” 冷昊语气很平静,说出口的话却跟往平静的湖水中扔下一颗深水炸弹无异。 冷青诧异地看了一眼冷昊,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薛庆芳停止了哭泣,愣住,她没想到过错方是姜涛,更没想到姜涛会犯这种错误。 冷枫倒是很平静:“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男人做生意,难免的呀。再说姜涛这种条件,那肯定是那个女秘书勾引他的。我相信姜涛,他是个好孩子。” 都是那个女人勾引他的。 冷青没想到,自己最讨厌的这句话,没有从姜涛和徐佳慧嘴里说出来,反而从自己的父亲嘴里说出来,就为了给姜涛打掩护。 很滑稽。 说到底,冷枫和薛庆芳倒也未见得多喜欢姜涛,无非是喜欢他这棵参天大树。 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 仔细想想,若不是姜涛,悦己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父亲的立场。 整个病房里一片愁云惨雾,冷青有些无语地笑了笑,索性连辩解一句都懒得开口。 第14章 胡善 驱车九小时,阿信终于开着那辆破车抵达了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 桑杰虽然已经在武汉见识过无数的高楼大厦,可来上海,还是不免兴奋,因为空调是坏的,他们只能把车窗都打开。 阿信还特意给桑杰买了一把小风扇让他拿着,车上也备了冰水,防止中暑。 到了上海后,二人先找了家性价比很高的快捷酒店入住,吃过晚饭,天黑后,阿信带着桑杰去外滩附近转悠。 上海的夏天比武汉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沿海,还更加湿润。 翌日清晨,阿信给桑杰买好了零食和水,安顿好了他,又在酒店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把白玫瑰,之后驱车来到陵园。 他找到胡善的墓碑,墓碑上的半褪色的照片很年轻,一张生气勃勃的脸。 他用随身带的湿纸巾擦了擦沾了灰的墓碑,简单打扫了一下墓碑,才放下那把白玫瑰。 “小善,又过一年了,最近怎么样?我今年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带了一个学生。他叫桑杰,是个聋哑儿童。不过人特别聪明,很善良。” “对了,给你带了点吃的,你之前说武汉冷记的鸭货好吃,我正好去武汉,给你带了一点。天气太热,也不知道坏了没有,你将就将就。” 他说着,一边将一袋子密封袋装的卤货撕开来,放在带过来的盘子里,他不能吃辣,只吃了一块藕,辣得脸都红了,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起来。 “太辣了,你一个上海人这么能吃辣,我真是很不理解。” 他在墓碑前静静地坐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对了,小善,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吗?” 那个,在大雨中,给你撑伞的女孩子。 四年前的今天,七月十七。 那时候他和胡善都还很年轻,年轻到觉得世界就在他们脚下,唾手可得。日子醉生梦死,白天尚且能保持一点清醒,一到晚上便是数不尽的派对和酒精。 阿信有好几年都是那么度过来的,陪伴他的人除了白英,就只有胡善。 那一晚,他喝了很多,胡善将他搀扶上车,阿信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不是喝酒了吗?你还开车?” 他记得胡善虽然来得晚,可好像也是喝了几杯的。 “我没喝酒,我喝的是水。” 阿信拽住他胳膊:“不不不,老周他们几个灌你来着,我都看见了……你你你,找代驾。” 胡善:“找什么代驾,你信我,没事的。我八岁就会开车了,别说一杯了,我就是喝一瓶我都没问题。” 阿信拗不过胡善,还想阻止,头实在疼。 一路还算相安无事。 路上正好过了零点,一脸微醺的胡善忽然十分开心:“到零点了,白英生日到了,我们去她家给她过生日吧,给她个惊喜。” 副驾驶座上的阿信趴在车窗上一边吹风一边醒酒。 “先回家吧,你醉驾还要跑那么远,你找死啊。” “不,去找白英。”胡善醉意上来了,很坚持。 这时,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绿灯忽然变红,胡善一时情急,错将油门当刹车,车子冲出人行道,撞上一辆大货车。 阿信惊恐地睁大双眼,浑身血液往头顶冒。 …… 阿信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头疼得很,车子已经翻过来了的,他被卡在副驾驶座上,驾驶座位上的胡善头上磕出了血,栽倒在方向盘上。 大雨倾覆,附近虽然不算太郊区,可这么晚了,没有多少人经过。 “小善?胡善?胡善?” 阿信伸手摇了摇胡善的手臂,胡善毫无反应。 “胡善?” 阿信头上在滴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出一只手去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给120打电话。 “喂,我需要救护车……这里出了车祸……地址是……” 挂了电话,他费了很大的劲才用手肘撞开车窗玻璃,顾不得马路对面侧翻的货车,他踉跄着去砸驾驶座位旁边的车窗,手肘处的血留在车窗上,每撞一下都疼得钻心挠肺。 他看看四周,马路太干净,连块砖头都找不到,他不断用手肘撞击玻璃,终于等车窗裂开了缝,他用脚用力踹了一脚,把头伸进去解开胡善身上的安全带,一点一点将他拖出来。 胡善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阿信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他从车子里拖出来,他将他安置在路边,一边喘气,一边拍打他的脸。 “胡善?胡善?” 大雨淋在胡善脸上,他慢慢找回最后一丝清醒,嘴一开一合。 阿信把耳朵附到胡善耳边,听见他气若游丝:“告诉白英,我也很喜欢她……很喜欢。” 四周的一切声音仿佛都停止。 胡善微胖的脸上露出一个释怀的笑:“信啊,以后少喝点酒,喝酒真不行……” 说罢,笑容慢慢凝止,手从身侧垂了下去。 阿信颤抖地伸出手去,探了探朋友的鼻息。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样,也要被这场大雨慢慢浇化,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小善?小善?”他不信,像从前那样叫胡善的名字。 他声音陡然变高,情绪崩溃:“死胖子?你醒醒,你自己跟她说啊……死胖子,你醒醒……” 就在他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伤之时,忽然看见不远处侧翻的货车里似乎还有动静,有一只手动了动。 他很不舍地放下胡善的身体,跑到马路对面去救人。 货车侧翻在绿化带里,阿信拖着流着血的身体穿过马路,来到货车旁边,车内只有一位司机,腿被夹住了,头上都是血。 好在车窗是开着的,他忍着手臂的疼痛,将司机救了出来。 雨越下越大,救护车也在这时赶来。 看见慢慢靠近的救护车,阿信心中忽然充满希望,过了两秒,才又想起来胡善已经没了,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胡善。 胡善的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年轻女人,撑着一把伞,挡在胡善上方。 路边还停了一辆私家车,看见救护车来了,私家车里的男人朝着撑伞的女人说了一声:“好了,救护车来了,我们走吧。” 女人还有些不舍,隔着马路她看了一眼对面正搀扶着货车司机的阿信。 天太黑,虽然有路灯,可隔得太远,阿信又过于狼狈,头发几乎都遮住了眉眼,根本看不见对方的样子。 阿信却一眼记住了女人的样子。 “好了,走了,冷青。” 催促她的人是姜涛,两人来上海旅游,没想到玩得太晚,撞见了车祸。 冷青犹豫了几秒,将那把伞放在地上,那把伞刚好替胡善保全了最后一丝体面,也是她此时唯一能做的。 是一把明黄色的伞,伞面还有一只皮卡丘,在这样一个残忍冰冷的雨夜,有这样一抹明亮的颜色,近在咫尺的死亡好似也变得轻了一些些。 阿信很感激对方这个小小的善举,隔着一条马路,隔着雨帘,他看着女人上了车。 很快,救护车来了,救护人员从阿信手中接过受伤的货车司机,阿信一下子脱力,跪摔在地上,倒在地上时,他正面躺在冰冷的地上。 掏出手机给白英打电话。 忽然又想哭,今天是她生日,这一天,全毁了。 “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嘛?要是来说生日快乐的就免了,我不过生日……喂?阿信?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喂?” 阿信举着手机,望着满天的雨珠,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扎向自己。 “胡善……他让我跟你说,他喜欢你。” “阿信,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忽然哭起来,声音颤抖。 “胡善……死了。” 第15章 白英 日头渐渐高起来了,气温也在上升。 阿信站起来,决定离开,刚转身,迎面而来一抹倩影,怀中捧着一大束白玫瑰。 白英穿了一身度假风的长裙,头发却盘得很大气,和衣服格格不入,那是因为那条裙子是她大学时,和胡善、阿信一起去新疆旅游时买的。 她日常个性风风火火,其实不太喜欢这些过于文艺仙女的衣服,那天是阿信说好看,又拉过胡善来一起帮腔,两人都说好看,她才决定留下的。 这裙子买了就没有穿过,一直到胡善过世后,每年的这一天,胡善的祭日,也是她的生日,她会将裙子找出来,认真地穿一次。 穿来给胡善看。 也……穿给阿信看。 她已经穿了四年,阿信也看了四年,第一年心如刀割,第二年心痛不已,第三年欲言又止,到现在……毫无波澜。 白英将那束白玫瑰放在墓碑前时,看见了阿信带来的鸭货,有些意外:“你去武汉了?” “嗯。” “就为了给胡善买这个?” 阿信说:“去见一个朋友。” 白英似是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好奇道:“你在武汉还有朋友,我认识吗?” 阿信说:“不认识。” 白英还等着他主动跟她说一说那个她不认识的朋友,从前他们几乎无话不谈,没有秘密,可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等到。 她看看阿信,四年了,他好似变了很多,头发长了,胡茬也冒了出来,眼神也多了一丝沧桑和忧郁,若非是她亲眼见过他光芒万丈的样子,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会是如今这副样子。 明珠蒙尘,无过于此。 白英在心底叹了口气:“念生,你还在生我的气?” 念生? 很久远的名字了。 阿信歪着头,眸光淡淡地看着白英:“还是叫阿信吧。” 李念生,十六岁便开了个人画展的天才少年画家。 当年三人大学毕业后一起创业,胡善出钱,白英出力,靠着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李念生”三个字开始做艺术培训,在上海做得风生水起。 胡善家人脉广,胡善脑子也活,很快又将业务范围从培训转到艺术品买卖上,加上白英是学营销的,执行力非常强,两人强强联手,将“李念生”三个字打造成了少数名族少年天才画家的代名词。 营销鬼才白英觉得比起埋头画画,阿信更应该站在台前来,展示如何画画,谁不想看一个超级大帅哥专注作画的样子。 何况,李念生也并非浪得虚名,他母亲就是国画大师,可谓家学渊源。自幼耳濡目染对色彩,对审美,对结构都有着独特的见解,非一般家庭想走艺术路线的孩子可比。后来九岁时,母亲便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老师,阿信就是那时候去的北京,跟着一位央美以严苛出名的老教授学习画画。 可阿信不喜欢站在台前来,除了他的画,他不希望被人以任何别的方式记住。他想要表达的一切,都在画里。 白英拗不过,才不得已放弃了这条挣快钱的捷径。 三人当时成立的工作室叫“一佳”。 胡善死后,其兄胡明耀接手了他在一佳的股份和职务,胡善因为当初出钱最多,占了工作室的大头,又是法人,因此是绝对的主导者。 胡明耀顺理成章成了工作室的新话事人。 胡家人认为是李念生这个私生活放荡的艺术家带坏了胡善,而且他明明知道胡善喝了酒,竟然还放任他开车。 胡善的死,他至少应该负一半责任! 阿信不辩解,默默接受一切。 胡明耀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工作室,他很随便的就寻到了理由,他让阿信以李念生天才画家的身份去电视台参加选秀。阿信不肯,两人因此爆发争执,阿信本就对胡善的死心怀愧疚,又听说胡母在胡善过世后,病重住院,因此面对胡明耀的故意挑衅选择了默默忍受。 他也确实觉得自己应该得到一些惩罚。 “从今天开始到合约期终止的那天,你不能以李念生的名义在外面作画,交易。你画的每一幅画都只能属于一佳。而且,我会向银行申请冻结你的银行账户。这些钱有很大一部分是胡善帮你挣的,你难道花的心安理得吗?” 阿信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 当初签合同时,他和一佳签了十年,到合同期终止,还剩四年。 对一个画家而言,四年,不算漫长。 临走时,他问自己当时的女友白英:“要跟我一起走吗?” 其实是明知故问。 他很清楚,白英与他和胡善都不一样,胡善是富二代,阿信即使不当画家,也有别的退路。而白英是小镇考上来的,家中没有助力,只有累赘,她需要这份事业。 他知道答案,却还是厚着脸皮问出了口。 谁知白英问他:“去哪里?” 像是做梦一样,两人去了色彩斑斓的新疆,去看大自然打翻了调色盘的美景。 他们在新疆待了一整个秋季,那可真是个漫长又短暂的秋天,叶子每天的颜色都不一样,能在一片叶子上清晰地看见四季的更迭。 后来气温慢慢降低,冬天来临的一天,白英忽然跟他说:“我要回上海了。” 阿信挽留她:“即使我不当画家,我也可以养活你的。” 白英不怀疑,可是她问:“我知道你可以。可是,我为什么要靠你养活呢。我不喜欢这种生活,更不喜欢这样子的你。” 这段时间,阿信每天都会去游客多的地方给人画画,一张画二十块钱,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挣到三四百。 挣了钱,阿信就给她买石榴,买囊,买新鲜的肉,买好看的裙子。 白英喜欢吃石榴,尤其喜欢喝石榴汁。 那个秋天,她每天早晨醒来,床头都会有一瓶粉色的石榴汁。 外面卖的石榴汁太甜,很齁嗓子,要加一点冰块中和一下甜味才好喝。 阿信每天都会给她准备一瓶,她醒来时,里面的冰块刚好还没有化完,喝起来,爽口又甘甜。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白英还觉得浪漫。 到了第三个月,白英受不了了,不是受不了阿信每天最多只能挣三四百,是她发现阿信真的很享受这样的日子,甚至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可她不行,她是来陪他度过这段特殊的日子,然后重振旗鼓的。 她可以陪他四年,却不能接受李念生真的变成阿信,那个一幅画只能卖二十,安心当一个普通人的阿信。 她看着他慢慢从胡善的死中走了出来,听他绘声绘色描述对未来的期待,他的未来里,没有李念生。 他的想法常常天马行空,一时想去当个老师,教孩子们画画,一时想开家小店,卖卖手工艺品,一时想开家餐厅,因为他觉得自己做饭也还不错。 可白英接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我很爱你,但这并不是我要的人生。” 白英忽然鼓足了勇气,新疆的夕阳落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 “而且我不觉得爱情是很了不起的东西,过去我们在一起工作,我们的利益牢牢地捆绑在一起,我觉得很有安全感。可是现在,你忽然就不是李念生了,你告诉我你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可我不喜欢普通人。四年,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的四年很宝贵,我等不了。” 说罢,离开了他们住了一个秋天的出租屋,是他们一点点布置起来的家。 在一个夏季的雨夜,胡善死了。 在秋天最美的时候,白英离开了他。 当时是九月,如梦似幻的九月,她走后,新疆便下了一场大雪,几乎是一夜之间,冬天来了。 那之后,阿信在新疆也呆不下去,这里有他们的回忆,他连夜开车逃回故乡,在家中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个冬天,后来偶然的一个机会,去了林芝的一所学校当老师。 这四年来,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都能见一面。 却是双方都最伤感的日子。 …… 白英问他:“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阿信释然地笑了笑。 “都过去了。我听说一佳现在挺好的,你应该早就财富自由了吧,恭喜。” 白英问他:“你呢?” 阿信说:“我也挺好的。” 白英问:“还有三个月,你就自由了。你没有什么打算吗?” 阿信沉了口气,四年,这么快就过去了。 “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李念生这三个字,即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也没什么可惜的。” 说着,最后看她一眼,离开了。 走到拐角处,忽然又站住:“对了,白英,这四年来我都没有跟你说过一句,生日快乐。从明年开始,我不会每年都过来了。” “我想,胡善也不想看见我们两个变成这样子。” 说罢,彻底离开。 白英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内心难以平静,她看了一眼胡善的墓碑。 “你说,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第16章 一条腿没了,尊严也没了 冷青最近都在忙着归拢资金,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则,一切不必要的开支都被砍掉了,缺口还是很大。 这天,她趁着午休去医院看冷昊,推开病房的门,冷昊不在病床上,洗手间传来重重的一声,还有一声低沉的痛苦叫声。 冷青赶忙放下东西,去了洗手间一看,冷昊整个人跌在地上,裤子褪到大腿往下,看样子是想小解,扶着墙保持单脚平衡,只是没想到地比较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碰到了伤口,正痛苦地蜷缩着身子。 冷昊看到冷青进来时,眼神有一瞬而过的慌乱,又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只觉得无地自容,羞愧欲死。 冷青搀扶着他站起来,冷昊一米八,一百六十斤,冷青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他弄起来,她将他裤子提起来,穿好。 她做这些事时,冷昊一声不吭,心想还不如死了。 冷青给他穿好衣服,架着他一只胳膊,搀扶着他一蹦一蹦地往外走。只是很短的一段距离,冷昊坐回到病床上时,浑身便已经湿透了,胸膛剧烈起伏。 一条腿没了,尊严也没了。 冷青回去卫生间,将毛巾打湿,拿出来递给他,让他擦擦身体,一边说:“张哥呢?” “试用期过了,我让他走了。” 冷青很不解:“为什么?” 冷昊:“以你的个性,你要跟姜涛分手,第一个要还他钱。你现在只怕比我还穷!” 冷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不起谁呢,我大小也是个老板。” 冷昊没有理会她,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递过去。 冷昊用很轻松的语气说:“没多少钱,就是意思意思。拿着吧,以后记得还我。” “还有,以后花钱不要这么大手大脚,创业没那么容易的。尤其是一个女孩子。没了姜涛这座大山,你以后要一个人单打独斗了。” 冷青捏着那张卡,鼻子一酸,冷昊现在像极了薛庆芳唠叨的样子,和他平时嘻嘻哈哈,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同。 叫人全然陌生,又心酸。 “行,一年之内,我连本带利还给你!”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姜涛出轨的?” 冷昊:“就半个月以前,约朋友吃饭,刚好撞见姜涛和他秘书,本来想过去打个招呼的,没想到听见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冷青:“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冷昊:“我当时提醒你来着!” 冷青:“你什么时候提醒我了?” 话说出口,冷青忽然想起来了,半个月前的一个深夜,冷昊有一天晚上凌晨一点多忽然给她打电话。 “我今天看见姜涛跟他秘书怪怪的……” 冷青当时还在加班,冷笑两声:“你不是想跟我说姜涛给我戴绿帽子吧?我告诉你,我出轨,姜涛都不可能出轨,你别瞎想了。” 那头的冷昊沉默了几秒。 “你真打算跟他结婚啊?” “不跟他结跟谁结?搞笑哦。你到底有事没有,没事我挂了,忙着呢。” 说罢,也不等冷昊说话,便将电话挂了。 现在想想,冷昊当时话虽然说得隐晦,但也是尝试过提醒过她的,只是她太过自信而忽略了。 现在想想,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冷昊。 敲门声响起。 冷青说:“进来。” 文檀推开门,拎着一袋垃圾食品走了进来。 一看见文檀,冷昊慌忙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冷青看懂他的眼神,动作自然地用被子盖住了冷昊残缺的左腿。 文檀看见冷青的动作,还有两人异样的神色:“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她将手里的垃圾食品递给冷昊,还是以前那副没心没肺的口吻:“我听小青说你被车撞了,怎么样,还好吧?” 冷昊强撑着笑了笑:“命大,死不了。让文大才女失望了。” 他看了一眼文檀带过来的垃圾食品,都是他以前爱吃的:“记性真好,还记得前男友喜欢吃什么。” 文檀看了一眼被被子盖住的左腿,从小腿腿根往下,被子便压了下去,那里都是空的,她看得心口一疼,很快移开目光:“赶快好起来,别给小青添麻烦。” 冷青这时手机响了,是林蔷打来的,她走到窗边打电话。 没多久,薛庆芳和冷枫来了,看见冷青也在有些意外。 自从那天冷青当众宣布要和姜涛分手之后,最近几天薛庆芳和冷枫就好像是约好了一般,来探望冷昊时尽量不和冷青撞在一起,来之前还会问冷昊,冷青在不在,要是在的话,两人便会在楼下大厅坐一会儿。 冷青也很自觉,都是非饭点来看,尽量错开时间。 薛庆芳刚才在楼下要问冷昊来着,可冷枫非说要上厕所,等不及了,楼下的公共厕所人太多,两人便顾不得直接上来了。 没想到,就这么不巧。 冷枫没有说话,先去了洗手间,看见洗手间的凳子摔在地上,猜到是冷昊刚才不小心摔倒了,叹了口气。 病房里,薛庆芳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女儿,正好看见文檀也在,忽然热情起来,一个劲的问她最近的状态。 文檀家原本和冷家是邻居,都住江岸区,两家孩子也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一直到后来初中时,文檀父亲因为工作调动去了青山区,两家这才疏远,但多年来大人们一直都有联系,可谓知根知底。 文檀比龙凤胎大两岁,小时候冷青和冷昊就是她的两条小尾巴,总跟她在屁股后叫她“檀姐姐”。后来冷青考入大学,两人联系才又频繁起来。 冷昊和文檀是什么时候谈恋爱的,冷青毫无察觉,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要分手了,他们特意请她去作见证。 文檀:“小青,你给我做个见证,我要是吃回头草,我就是小狗。” 文檀从小最怕狗!这是个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实则很毒很毒的诅咒! 冷青丝毫不关心诅咒,只好奇:“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了?” 冷昊:“冷青,你也给我做个见证,我冷昊就是这辈子打光棍,也不会再跟这个疯女人在一起。否则我出门被车撞死。” 话音未落,冷青反手一巴掌甩过去:“呸呸呸,乌鸦嘴,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说,呸呸呸。” 冷昊不说。 冷青举起手威胁,冷昊翻了个白眼:“呸呸呸!” …… 当时玩笑,不想如今竟然一语成谶。 冷青和林蔷打着电话,想起往事,恍了恍神,窗台太阳直射过来,她看了一眼,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天旋地转,不知是累的,还是困的,头重脚轻,重心一下不稳,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 文檀和冷昊闻声回过头去时,只看见冷青晕倒了在窗边。 …… 冷青再次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文檀,低头一看,手腕上打着点滴。 文檀正在手机上玩游戏,看见她醒了,扶她坐起来:“你怎么搞的,这么不注意?” 冷青听她这副不肯苛责的语气,心一沉,完蛋了,莫非是……怀孕了? 她才跟姜涛分手,若是现在怀上他的孩子,那就太狗血了。 文檀看她表情怪怪的:“你什么表情,放心,死不了,医生说你最近太累了,身体吃不消。让你平时注意休息,多补充营养。” 冷青终于松了一口气。 文檀看她几秒,联想自己刚才的语气:“你不会……以为你怀孕了吧?” 冷青心虚,没说话。 “姜涛也配!” …… 第17章 不太方便 翌日,冷青刚走到公司楼下,一辆黑色的破车跟在她身后进了园区,停在悦己楼下。 车子停好后,阿信和桑杰下了车来。 冷青看二人风尘仆仆的:“从上海回来的?” 阿信点了点头。 冷青领着二人出了电梯,花容月貌的前台小姑娘赵涵正在闲聊,听见电梯门开了,抬眸一看,呆住。 冷青走在前面,她今天穿得比较休闲,穿了一身宽松的米色苎麻长裙,整个人不似往日锋利,柔和许多,跟在她身后的男人,身高一米八五,一头半扎长发,五官立体,眉眼俊秀不失温柔,身材更是高大俊朗,该有的都有,穿一身清爽格子衬衫,搭配牛仔短裤。 男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和城市长大的男孩完全不同,五官深邃,眼睛墨黑,眼神很清澈,正新奇地四处乱看。 三个人,都是妥妥的颜霸,走在一起,画面简直不要太和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人呢。 “冷总,有你的快递。”赵涵递给冷青一份快递,眼神忍不住偷瞟阿信,小声问道:“冷总,谁啊?” 冷青看着快递上的寄件人,漫不经心问道:“哦,我找的模特。还行吧?” 赵涵疯狂点头,小声地兴奋道:“太行了,比之前春夏季找的那个爱尔兰男模还帅啊。” 冷青摇摇头:“我说的是……那个小孩。” “……” 悦己的入口有一大面创意墙,上面有悦己每一季的设计手稿,还有设计师寄语,墙的另一侧专门有悦己的大事记,三年前悦己成立,冷青自己一个人穿着装修工人的服装,在粉刷墙壁,对着镜头比耶,之后是她顺利组建成第一个团队,经费有限,团队里只有四个人,设计师文檀,负责销售的张曼,财务林蔷……那时四人都还青涩。 后来人员才越来越多,一直到现在,悦己整个公司已经有了三十多人,部门分工明晰,各司其职。 阿信认真看着每一张照片,这些照片记录了冷青三年来的成长,从最开始的有些懵懂和青涩逐渐成长为目光坚定,可以独当一面的女老板。 冷青看他看得认真,打了个响指:“好看吧?” 阿信含笑,毫不避讳自己的欣赏:“好看啊。” 冷青会错意,一脸自豪:“当然,这里的每一个员工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不说个个人比花娇吧,但绝对是各有特色。不过美丑这种事,各花入各眼,你们男人是视觉动物,不指望你们审美统一。” 阿信微愣,他刚才只顾着看照片上冷青的变化,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长什么样子,听见冷青这么说,他又认真看了一眼悦己的员工团建的照片。 确实是百花绽放,各有特色,既有明艳大气的职场精英,也有盘靓条顺的性感美人,还有走暗黑萝莉风的少女…… 没有一个男人。 冷青忽然好奇:“你怎么不问我,照片上为什么一个男人都没有?” 阿信问:“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跟男人一起工作。” 阿信:“……” 冷青领着二人往化妆室的方向去:“你点头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太强势,还是觉得我不可理喻?” 阿信:“不会啊,我觉得你很厉害,也很有魄力。” 有魄力,很厉害。 冷青创业以后,这样的评价其实听过不少,只不过夸她的那些人大都只是场面上的敷衍,因为大家心知肚明,悦己是靠着姜涛才能活下来的。 没有姜涛,没有姜家,就没有今天的冷青。 即使姜涛从不插手悦己内务,即使三年,对一个初创公司而言能实现盈利已经很厉害,即使这三年来,冷青几乎全年无休,精力全部耗在工作上,就连新冠阳了居家办公时期,也坚持每天办公十二个小时……可外人不管这些,他们只看到悦己身后站着的是姜涛。 如今,她和姜涛分手了。 悦己也要和姜涛剥离,悦己的未来如何,无人可知。 见冷青眸光慢慢变冷,阿信问:“怎么了?” 冷青摇摇头,振作起来,领着二人去了化妆室,其间经过直播室,听见里头两个女主播正激情四射地在介绍一款黑色性感文胸。 桑杰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什么都新奇,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阿信牵了牵他的手,跟他打手语:「走了。」 冷青将二人带到化妆室,交代化妆师几句,便去了隔壁的摄影棚,那里正在拍摄冬季的家居服,全是白人面孔的少女模特,这个年纪的模特正是花期巅峰,照片怎么拍都好看。 她没有看很久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不一会儿,文檀突然很八卦地跑了过来敲门:“摄影棚那个尤物,哪来的?” 冷青盯着电脑屏幕,头都懒得抬:“摄影棚里个个都是尤物,你说哪个?” “带孩子那个。” “他是冷昊的朋友,叫阿信,儿子叫桑杰,冷昊就是为了救桑杰才会出车祸的。” 文檀更感兴趣了:“他们俩搞基?” 冷青只差要吐血。 “冷昊在资助桑杰念书。” 文檀哦了一声:“现在九年义务教育不是不花钱吗?” “生活费吧。” 文檀有些意外:“看不出来,冷昊这人,还挺热心肠的。” 冷青想起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车祸发生以前,她一直以为冷昊很不靠谱,是个只知道自己畅快的利己主义者。没想到,他这么善良,这么热心……可惜,却是通过一场车祸才知道的这些。 “那个叫阿信的,看起来蛮顶的,你怎么不找他来当模特?” 冷青冷笑:“你以为我没想过吗?被拒绝了。” “拒绝,为什么?他儿子读书都要靠资助,看起来很缺钱的样子啊,为什么不干?脸皮薄觉得丢人?” 都不是。 冷青想起当时阿信拒绝她时的神情,她记得很清楚,他说的是:“不太方便。” 二人虽说不算熟,可就短暂的接触来看,冷青觉得他个性并不扭捏。 他说的那句,不太方便。 实在是很令人费解。 文檀又问:“我刚经过财务室,没看见林蔷,她人呢?” 冷青:“哦,我这几天凑够了三百万,让她先拿去还给姜涛了,顺便商量一下后面剩下的五百万怎么还。” 文檀好惊讶:“你这么短的时间,上哪儿凑的三百万?” “哦,我把房子卖了。” 文檀匪夷所思的表情:“你把房子卖了?那你之后住哪里?” “先在公司住一段时间过渡一下吧。” “不是,你就算要卖房子,也没有这么快就卖出去吧?现在武汉的房市很差的,你是不是卖亏了?” 冷青:“我之前就打算把这套卖了,再换一套大一点的,所以房子一直在中介挂着,之前有人来看,价钱谈不拢。正好出了这事儿,就赶紧卖了。亏是亏了点儿吧,总得想办法还钱啊。” 文檀点了点头,有些敬佩地看了她一眼:“我说……你别睡公司了,你去我那儿住吧。我次卧还空着,不收你房租,夏天付个空调费就可以了。” 冷青笑:“不耽误你往家里带男人吗?” 文檀:“这你就不了解我了吧,我虽然喜欢玩儿,但我从来不往家里带男人,那些男人不配。” 冷青:“行,我考虑考虑。” 第18章 你跟本就配不上她 电梯门打开,林蔷一身精致,手里拿着一杯咖啡,脚踩十厘米恨天高,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昂首而入。 姜涛大学学的是建筑,毕业后从舅舅手里接手了一家中等规模的建筑公司,改名“青藤建筑”,青是冷青的青。 做工程最要紧是要有关系,姜家最不缺的就是关系,姜涛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比之同龄人轻松太多。 林蔷刚走进青藤,便有不少从前的老同事跟她打招呼。 “林蔷,变了个人一样。” “林姐,气场好强,越来越漂亮咯。” 林蔷一一微笑回应,顺便将在楼下甜品店买的蛋挞和老婆饼递过去:“给大家带了些点心,不用客气。” 三年前,冷青创业,缺个财务。对创业公司来说,财务可大可小,姜涛怕她被骗,特意从青藤抽调了一位信得过的财务专员给她,那个人便是林蔷。 转眼便三年了,林蔷也从最开始的财务专员,成长为了悦己的财务总监。 她去敲姜涛办公室的门,门内传来一声:“请进。” 她推门进去,有人正在姜涛汇报工作,那个人转过头来,是之前做财务的同事,对方看起来还是和三年前没有任何区别,看见林蔷一身干练精英装扮,眼神很复杂。 姜涛看见林蔷,对那名财务人员道:“你先出去吧。” 那人离开后,姜涛关掉电脑:“你坐。” 林蔷:“不坐了,我来就是想问一句,我昨天下午打给青藤的三百万,你们收到了吗?” 姜涛并不意外:“冷青让你过来的?她自己怎么不过来?” “冷总很忙的,这种小事我们底下人代劳就好了。”林蔷又问:“钱,收到了吗?” 姜涛喝了一口咖啡,语气很随意地问道:“收到了。你们悦己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吧,这么短的时间,她上哪儿凑的三百万?” “她把房子卖了。” 姜涛移动鼠标的手忽然定住,抬眸看了一眼林蔷,有些不可置信:“她把房子卖了?” 林蔷喝了一口咖啡,等于默认。 姜涛沉了口气:“钱我收到了。” 林蔷继续道:“冷总说后面的五百万,她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凑齐。” 姜涛没有耐性地打断,松松领结:“你告诉她,剩下的钱不用还了,我下午准备退股合同,签完字给她送过去。” 林蔷有些意外,五百万不用还了,还有这种好事,转念又说:“冷总的个性你也知道。她说要还,天打雷劈也要还的。还有,我建议您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林蔷虽是笑着说的,可话语里却有淡淡的威胁和嘲讽。 姜涛忽然笑了:“林蔷!” “你忘了,是我把你介绍给冷青的,悦己的其他人站在她那边也就算了,你也要背叛我?” 他目光幽深,忽然小声警告:“还有,你别忘了,你这三年来,可是领着两份薪水的。你左手拿冷青的钱,右手拿我的钱,你不能拿了我的钱,胳膊肘往她那边拐吧。” 林蔷微微一愣,做了美甲的纤细手指撩了撩额前碎发,话锋一转。 “是,是你把我介绍给冷总。可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让我帮你看着她吗?你怕冷总背着你在外面有别的情况,但你又不好意思自己问她,显得你虚伪又善妒。” “这三年来,我确实拿了两份薪水,可我也干了两份活儿啊。我没有告诉你冷总的一举一动吗?只不过人家冷总一心扑在事业上,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乱七八糟的情况罢了。不像某些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而且我也看得出来,冷总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奔着结婚去的。只不过她想等悦己的事业再稳定一点。呐,现在是你自己出了问题,林若晴还舞到了正主面前。冷总要跟你分手,你一点都不冤枉啊。关我什么事?” “不过从今天开始,我正式告诉你,以后不用给我发工资了。你这边的工作,我不干了。我之前在你们公司做了三年,也只是个小财务专员,我去冷总身边做了两年,就成了财务总监。真要说起来,冷总对我的恩情比你大。” “我这个人很实际的,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咱们对事不对人。” 说完,明媚一笑。 姜涛用异样眼光看林蔷几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 姜涛:“你不怕我把这事告诉冷青?” 林蔷愣了愣,忽然笑起来:“你以为她不知道吗?” 姜涛呆住:“她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蔷很坦诚:“她升我做财务总监的当天,我就跟她坦白了。” 也就是说,冷青已经知道自己在她身边安插卧底一年多了。 那这一年多来,她连问他一句都没有。 是懒得跟他计较,还是压根就不在意。 想到这里,姜涛后背直冒冷汗,手指不自主地快速敲敲桌面。 林蔷:“冷总不跟你摊牌,是觉得没必要。因为她很爱你,所以即使她不喜欢你这么做,她也还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安心。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虽然脚踩两只船,但我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我跟你说的那些,都是实话。冷总人家清清白白,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破事。而且,冷总也觉得我能拿两份工资挺好的,又能让我挣钱,又能让你安心,她没有理由捅破窗户纸的。” 姜涛问:“那你现在为什么……” 为什么不干了,为什么不继续领两份薪水。 林蔷完全猜到他要说什么,撩了一下刘海:“别看我这么爱钱,我也是有良心的。姜总你的钱……有点脏。” 人在很生气很无语的情况下,只会想笑。 姜涛此时便是如此。 林蔷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来,神情认真:“姜总,你想知道,作为一个跟你工作三年,也跟冷总工作过三年的人,我对你们的评价是什么吗?” 姜涛脸很黑,一言不发。 “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说罢,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冷总说了,你的钱,最多一个月,一定全额还给你。她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姜涛已经顾不得愤怒了,好笑道:“一个月?一个月她上哪儿凑这么多钱?” 林蔷笑了:“你太低估一个女人想跟自己讨厌的男人划清界限的决心了。” 第19章 老子玩不死你 到了下午,冷青骑着自己的平衡车去摄影棚看看拍摄进度。 摄影棚不大,约莫四五十平米,被布置成了温馨的家居场景,此刻正在拍摄的一家三口的亲子装,桑杰就在其中。 阿信站在摄影师身边,不断引导桑杰多笑笑,怕他放不开,不时地夸奖他,十足像个好父亲。 阿信看见冷青走进来,朝她点了点头,他留意到她脸色不太好,眉心也微微蹙着,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冷青对他点了个头,走到电脑前大致扫了一眼上午拍的照片,成片还不错,她和摄影师嘱咐了几句。 这时,前台的赵涵拎着几大袋子的奶茶走了进来:“冷总,你订的奶茶到了。” 冷青拍拍手:“大家休息一会儿吧,我买了奶茶,大家分一下。休息会儿,下午再拍。” 赵涵将奶茶分发给棚内的工作人员。 冷青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棚内太吵,她走到外面走廊的僻静处去接电话。 “学长,好久没联系了,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 那头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去南湖办点事,正好经过你公司楼下,你要不要下来喝一杯?” 冷青犹豫了几秒,问:“好啊,你在哪里?” “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冷青说:“你等我五分钟。” 她回办公室,将拖鞋换下,换上日常的高跟鞋,又对着镜子补了妆容,确认自己没有不妥之处,才下楼去。 楼下的咖啡厅人不算多,是谈事情的好去处。 男人坐在角落里,长相很斯文,身材略胖,眼角眉梢透着精明,看见推门进来的冷青,主动朝她挥挥手。 冷青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见他只点了一杯咖啡,自己扫码开始点单,一边玩笑道:“高学长最近在哪儿高就呢?” 高斌扶了扶眼镜::“刚调到了土地管理局,当个小科长,也就忙点几千万几个亿的小项目,跟你自己做生意当老板不能比。对了,听说你到处找人借钱,都借到老同学头上了,怎么没想着找我呢。太见外了吧?” 冷青看了一眼高斌的无名指,虽然没有戴婚戒,可是戒指痕迹很重,明显是一直戴着婚戒,临时取下来了。 呵呵。 冷青:“我这点小买卖,哪敢麻烦高科长。” 高斌其实是姜涛的同学,比冷青大两届,毕业后就考公进了市政部门工作,在父母荫庇下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这声高科长叫得高斌极为受用,好奇道:“你不是跟姜涛在一起吗?他们家那么有钱,他舍不得借给你,还是你太要面子,不好意思找他张口?” 冷青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高斌眼睛一亮,马上移动凳子,向冷青靠得近了些,语气很关切地问道:“分手?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们俩都要结婚了呢。” 冷青说:“个性不和吧。” 高斌见冷青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更加好奇:“你们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现在都快三十岁了,才发现个性不和,姜涛这不是耽误你青春吗?你没找他找青春损失费?” 说话间,顺势将手搭在冷青肩头。 冷青胳膊不着痕迹地滑了一下,躲开了那只咸猪手,话锋一转:“土地管理局这种单位不少捞吧,学长,你方便的话,借我点呗,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服务生送来热咖啡,冷青喝了一口,口红印留在咖啡杯杯沿上。 高斌看见红唇印,身体一阵燥热,又被冷青戴了高帽子,飘飘然地问:“你要借多少?” “不多,五百万。” 听见五百万,高斌刚刚入口的咖啡只差要吐出来。 冷青:“五百万没有的话,四百万,三百万也可以啊。你放心,我半年之内肯定还给你。学长你家底殷实,过手都是几千万几个亿的大项目,这点钱你肯定不放在眼里的吧。” 高斌尴尬地笑了笑,一边将凳子拉得更近,许是冷青找他开口,让他有了几分底气,手再次不安分地伸过去,这次更大胆,直接放在女人的腰间:“钱是小事,你知道从大学的时候就觉得姜涛配不上你。” 冷青不动声色地问:“所以呢?借钱吗?” 高斌的手不轻不重地掐了冷青的腰一把,语气暧昧道:“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冷青撑着头看着高斌,笑颜如花:“我当然很有诚意。” 这时阿信正好走了进来,目光无意识扫过角落的位置,正好看见这一幕——男人将手放在冷青腰间揩油,冷青熟视无睹,还满脸笑意地看着男人,似乎是在进行某种秘密交易。 阿信眨了眨眼,犹豫两秒,走到二人相邻的空位上,若无其事地点餐。 冷青余光瞥见阿信的动作,没有理会。 许是冷青的反应刺激了高斌,高斌内心的小九九开始蠢蠢欲动:“冷青你就是聪明。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冷青故作惊讶:“不是吧,大白天的。” 高斌:“大白天的才有情趣,附近有家新开的四季。” 冷青忍着笑,点点头。 高斌马上打个响指:“酒店我来订。我在这方面很大方的。” 冷青从善如流:“学长真是破费了。” 高斌在手机上开始订房间,很快弄好,急不可耐地起身来:“咱们走吧?” 冷青站起身来,忽然想起什么:“学长,要不你先过去洗个澡,我上去给手下人交代交代工作。” 高斌看她两眼,有些怀疑:“你不会玩儿我吧?” 冷青:“你是官我是民,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我敢玩儿你吗?我玩得过你吗?再说了,我是生意人,我就想借个钱周转周转。学长你愿意借钱给我,我付出一点点,算什么呢。” 这番话讲得实在挑不出问题来,高斌信了,鬼鬼祟祟地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对冷青送了个飞吻。 冷青笑着同他挥手,转头冷着一张脸,看向邻桌的阿信:“看热闹不花钱啊?” 阿信做出才看见她的样子,一脸天真:“冷总,这么巧?” 冷青无语道:“要是你的话,这种情况,去不去?” 阿信:“去啊,为什么不去?” 冷青:“……” 阿信笑:“看热闹又不花钱。” 冷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时,手机正好响了,是高斌发来的酒店房间号。 阿信看她表情,问道:“上钩了?” 冷青玩味地看他一眼,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自语道:“姓高的,老子玩不死你。” 说罢,打了个电话:“你有高斌老婆联系方式吗,把她微信推给我。” 挂了电话,收到对方发来的微信名片,加过去,等了一会儿,对方通过了,立刻拨打语音过去。 “你好,你老公高斌刚才性骚扰我,还要跟我开房,我把录音和截图都发给你,把柄你有了,接下来怎么做看你自己了。” “什么,我是谁?重要吗?总之你记住,我对你老公没兴趣。证据和监控我也有,我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力。” “对质?”冷青哈哈大笑,“高太太,我觉得你老公不会想见到我的,但凡他要脸,以后应该也不会主动出现在我面前。至于我嘛,你放心,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说罢,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最后心满意足地哼起歌儿。 “这么开心?” 冷青站起身,准备回去:“为民除害,当然开心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咖啡厅,外面太阳正烈,冷青抬了个头,不知怎的,突然一阵眩晕,下一秒,失去重心,身体重重地朝地上摔去。 视线九十度旋转,逐渐模糊,只看见走在前面的阿信突然转过身来,朝她奔来。 第20章 重男轻女 冷青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文檀。 “醒了?感觉怎么样?” “医生怎么说?” 文檀放下手上的漫画书,将冷青的病床调节坐起来:“放心,死不了。身体检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血糖有点低,营养不良,你最近是不是天天熬夜?” 冷青抬手想要揉揉头,却发现手上打着点滴,她想起什么,问:“阿信呢?” 文檀:“回公司了,桑杰还在拍照,估计要拍一天呢。他跟我一起把你送到医院就回去了。” 冷青了然,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你没告诉我爸妈我晕倒了吧?” “我哪有那么八卦……”说到这里,文檀忽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冷青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什么情况?” “我告诉冷昊了。” 冷青一阵头疼,冷昊嘴里能藏住什么事? “医生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吗?” “打完点滴就可以了。” 冷青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还未拨出去,被文檀夺走。 “你现在需要休息,又想干嘛,到处找人借钱?这几天能借的都借了吧,借到钱了吗?” 不仅没借到,还被咸猪手揩油。 想想都恶心。 冷青讽刺地笑了笑:“一开始都说没问题,可一听说我跟姜涛分手了,立马就不借了。要么就是八卦我们为什么分手,明里暗里地的觉得是姜涛嫌我年纪大了,把我甩了。我现在才知道,这些人以前是怎么看我的。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离开了姜涛,屁都不是。” 文檀没有意外,皱皱眉:“所以呢?你还欠他五百万,打算怎么还?” 冷青破罐破摔地问:“你认识的人多,有没有人傻钱多的富二代拆二代什么的,介绍给我。” 文檀:“现在的男人很抠门的,骗感情可以,骗钱绝无可能。尤其是你,你这人道德感太强了。想骗男人钱,你还是回薛阿姨肚子里回炉重造一下才行!” 冷青长叹一口气。 文檀:“你怎么不找叔叔阿姨借点,他们这些年应该有点积蓄吧。” 冷青呵呵一声:“我爸是个守财奴,找他要钱等于要他的命。你有多久没有去过我们家了?” “快二十年了吧。怎么了?” “嗯,你现在去我们家立刻就能时光穿越,回到二十年前。”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家具还是那些老家具,摆放的位置也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前几年家里的冰箱坏了,买了个双开门新冰箱,其他一切都没变。我爸到现在喝茶还是用搪瓷碗,电视机还是长虹……我每次回家都觉得回到了九十年代。他把钱存起来,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冷昊。冷昊现在还没结婚,他们前两年就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婚房,而且是在二环内,挨着地铁,一百三十平。我那个小房子还是我自己买的呢。” 文檀点了点头:“叔叔阿姨是有点重男轻女,我记得他们小时候也不这样啊。” 冷青很认真地想了想,小时候薛庆芳和冷枫确实没有重男轻女。 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薛庆芳去外面吃酒回来,带回来一块蛋糕,也要切成两块,两个孩子一人一块。冷青从未觉得父母偏心,甚至因为自己是女孩,而且是妹妹,家里的宠爱还更多些。 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同的呢。 大约是高考之后,冷青考上了华科,冷昊只上了个专科,刚好那时冷枫因为饮酒过度,酒精中毒,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以后,一切就不同了。 冷枫的偏爱有恃无恐,理由是,老子以后还要靠你哥哥养老的,难不成靠你吗?你是要嫁人的。 冷青很不甘心,那时候她还太小,不明白为什么生了一场重病,对一个人的改变会这么大。她只知道要证明自己,于是从大学就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做些小生意。 一开始是去汉正街批发一些小商品,拿去学校商业街摆摊。后来业务范围慢慢扩大,什么好卖就卖什么,考研资料、四六级笔记、偶然间还意外发现了文胸隐藏的巨大市场。 当还在大二的她挣到第一个十万时,她兴高采烈地拿着自己挣的钱给薛庆芳买了羊绒围巾,给冷枫的水果店换了新招牌,给冷昊买了新手机,那是她第一次由衷的感到自豪。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没想到冷枫半调侃半玩笑地说了一句:“这么能干,嫁妆都省了。” 后来冷青和姜涛在一起后,冷枫更加笃定,冷青已经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他心安理得地给冷昊买房,心安理得的为了冷昊的工作去求姜涛,心安理得的为了各种小事去麻烦姜涛,全然不顾冷青的脸面…… 现在,冷青和姜涛分手了。 冷枫只怕以为天都要塌了,这时候他捂紧裤腰带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借钱给她呢。何况他们一直认为,冷青的生意一直是靠着一口气吊着的,这口气就是姜涛。 现在冷青和姜涛分手,他们更加不相信冷青能把悦己做起来,自然不会借钱给她,在他们眼里,这跟站在长江大桥上往下撒钱没有区别。 “他们不是重男轻女,他们也很爱我,只是……一碗水端不平。他们不给我买房子,是觉得姜涛家太有钱了,不需要给我买。给冷昊买,是怕他没房子娶不到老婆。说我自己就能养活自己,本事大,冷昊不行啊,冷昊就是个废物。什么废物,我看他活得惬意得很。” 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毕竟冷昊刚刚经历了车祸,没了半条腿。 冷枫即使有钱,也会想要把钱留给冷昊吧。从前冷昊活蹦乱踢的,尚且能轻易得到偏爱,如今他左腿没了,自然不必说了。 冷青看看自己的腿:“你说我要是半条腿没了,我爸妈会心疼吗?” 文檀:“心疼是心疼的,血浓于水嘛,不过借钱就另说了。” “……” 第21章 求婚(一) 输完液,冷青在文檀的陪同下回了公司。 摄影棚的拍摄还没有结束,阿信正站在门口回复消息,抬眸看见冷青面色苍白地回来了,走上前去,问了一句:“没事吧?” 冷青摇摇头,有些疲惫地回复一句:“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说罢,便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阿信追过去,关切道:“你不回家休息休息吗?” 文檀听出阿信语气里的关心,心中纳闷,你们两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冷青没有回答,径直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刚推开门,便看见林蔷和张曼等在办公室里,似乎是有话要说。 张曼见冷青面色很差,紧张:“冷总你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文檀:“身体没问题,就是营养不良,没休息好。” 林蔷抱着双臂,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张曼:“还是你说吧。” 张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文檀:“文姐,还是你说吧。” 冷青坐下后喝了口水,直觉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劲,打开电脑时看看三人。 “你们三个,怎么回事?有什么话就说,别磨磨蹭蹭的。” 三人相互传递眼神,最后还是文檀站出来:“你打点滴的时候,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件事。” 冷青:“什么事?” “我们决定带头降薪,帮你暂时缓解一下压力。只是暂时啊,不是真的要降薪。” 冷青抬眸看向三人,目光有些复杂:“降多少?” “这个嘛,意见不太统一,我说百分之五十,张曼说百分之三十,最抠的就是林蔷这个铁公鸡只肯降百分之二十。” 张曼:“对啊,林蔷你怎么好意思,你是财务,公司什么状况,你最清楚。” 林蔷:“你好意思说我,你们销售部门如果能争点气,提高提高业绩,我也不需要降薪了。还有你文檀,你一个白富美站着说话不腰疼。” 文檀:“你现在肯承认我是白富美了,之前是谁说我是恃靓行凶,迟早栽个大跟头。” 林蔷:“真记仇。” 文檀摇摇头:“对了,还有件事,我们三个……” 忽然有人敲门进来。 “姐,姐,姐……” 是助理默默,着急忙慌的样子,一推门看见文檀、林蔷、张曼三人也在,顿时被四人的气场所震慑,一下子忘记了后面要说的话。 林蔷:“徐默,你怎么回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叫冷总。一天到晚姐姐姐的,冷总都被你叫老了。她也就比你大五岁而已!” 比冷青只小五岁的助理徐默马上改口:“冷总……” 冷青看了林蔷一眼,问徐默:“有什么事吗?” 徐默指指窗外:“你要不要自己看一下。” 文檀离窗户最近,脖子一伸,往外看了一眼,呆住两秒,随后有些无语地冷笑了起来。 林蔷见文檀反应,意识到什么,也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 张曼也看了一眼,气急之下,直接飙出一句武汉话:“个斑马,老子信了你的邪!” 文檀破罐破摔地接了一句:“红滴像番茄!” 三人回过头来,只见冷青还在电脑上查看后台销售数据,正盯着报表看得很认真,完全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林蔷:“心真大。” 张曼:“往好的方向想,冷总是办大事的人。” 冷青抬头看了一眼三人:“你们什么表情,外面有什么?” 文檀冷笑:“有人犯贱!没什么好看的。” 说罢,将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 三人还是虎视眈眈盯着冷青,怕她不冷静。 冷青一脸莫名看着三人,以为三人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忙说:“我一会儿五点就回去休息了,放心吧。” 下一秒,手机忽然响起。 姜涛打来的。 三人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姜涛两个字,警铃大作。 冷青意识到什么,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果然看见姜涛站在楼下的草坪上,身边是用玫瑰花瓣铺成的一个巨大的爱心,他站在爱心中央,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手里举着手机,正看着她办公室的方向。 他如此招摇地站在楼下,整个园区差不多都知道了。 办公楼里悦己和其他公司的人都纷纷聚在走廊,等着看热闹。 “那不是姜总吗?他在干什么,求婚,还是道歉?” 摄影棚里此时也正好是休息时间,有不明就里的员工跑进来,兴奋道:“你们快看,姜总在楼下求婚。” 众人表情各异,阿信听见这话,好奇地跟随大家来到走廊,于是便看见了底下的这一幕,他看向冷青办公室的方向。 冷青此时就捏着手机,站在窗边,看着底下的姜涛。 虽然已经四点多了,可武汉的太阳还是很毒,气温也还维持在三十七八度,热气翻滚,草坪上几乎毫无遮挡,站在那里,简直就是向老天爷挑衅。 啊,这么看的话,姜涛跟林若晴还真是有点子默契。 不结婚,可惜了! 冷青看着都觉得热,默默把空调温度开得更低。 文檀、林蔷、张曼三人看她动作:“……” 手机还在响。 冷青按了接通键,不说话。 姜涛仰着头,额头满是汗珠,看见手机接通了,惊喜地举起:“冷青,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冷青:“你跟林若晴还真是默契,一个站在我公司天台晒太阳,把孩子晒没了。一个站在我公司楼下,干嘛,你也想晒出个好歹找我索赔?姜涛,一把年纪了,别搞这种苦肉计,很没意思。” 姜涛确实已经汗如雨下:“不是苦肉计,我想跟你求婚。” 神金! 冷青在心里骂了一句,立刻挂了电话,转头就看见文檀、林蔷、张曼三人质疑又考究的目光。 “你们三个……不会以为我刚刚心动了吧?” 三人开始轮番上阵地阴阳怪气。 文檀:“你当初辞职创业,其实也有一部分是想做出点成绩,好让反对你和姜涛在一起的姜家人闭嘴吧。” 林蔷:“毕竟是八年的感情,人生,有多少个八年呢。” 张曼:“这就好比我之前有一款很喜欢吃的牛肉干,突然有一天这个牛肉干味道变了,可是……仔细想想,就算味道变了,也比外面的其他牛肉干好吃。毕竟,一分钱一分货!” 冷青和三人已经彻底无话可说,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冷青,嫁给我!” 声音很大,即使窗户是关着的,也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冷青,嫁给我!” 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声音听起来满满都是恳切和诚意。 不出意外,整栋楼都听到了。 冷青决定下去解决一下,姜涛不要脸,他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可她这里的房租交到了年底,她还要在这个园区混呢!!! 烦死人,为什么这些男人总是自以为是地做出一些自我感动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是惊喜,是惊吓,惊恐,惊布! 而且,都分手了还跑来求婚,这是什么地狱脑回路? 求婚的是他,社死的是她冷青啊! 冷青在心里痛苦纠结,无地自容的时候,落入另外三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三人见冷青要下楼去,马上默契地堵住门,三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冷青。 文檀第一个放狠话:“你要是敢下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林蔷:“好马不吃回头草。” 张曼:“牛肉干味道变了,真的就回不去了。外面还有很多好吃的牛肉干!” 说罢,三人一齐将门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第22章 求婚(二) 冷青有些无语地摇摇头。 “让开。” 三人默契摇头,誓死不让。 “他在楼下这么闹,整栋楼的人都看见了,很丢人的。我下去处理一下。” 文檀:“这种有害垃圾,你打个电话,保安就过去把他叉走了。” 冷青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姜涛呢,好歹是悦己的债主。” 林蔷:“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 张曼:“对啊,他自己出轨,现在你们分手了,他来求婚,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脸。” 冷青抬起手来,打断三人的话:“事情闹大了,对悦己没有好处的。而且,以我的了解,我要是不下去,这件事很难收场的。总之,你们三个放心,我就算找阿猫阿狗阿——” 文檀:“外面刚好有个阿信!” 冷青:“总之,我跟姜涛,不可能了。” 说罢,将手伸进文檀和林蔷身体缝隙的中间,找到门把手,将门拉开,昂首,走了出去,经过走廊时,正好看见一群人在看热闹,阿信也在其中。 悦己的员工看见冷清冷着一张脸出来了,都纷纷回到工位,等她走远,又忍不住交换眼神,继续趴在窗边看热闹。 冷青走到电梯口,等电梯。 阿信看她背影,鬼使神差地追过去。 冷青看他一眼:“干嘛,在楼上看热闹还不够,还要下去凑近看?” 电梯来了,二人走了进去。 冷青忽然问了一句:“桑杰的妈妈呢?” 很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 阿信看她两秒,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桑杰很小的时候,不到两岁吧,说是出去打工,出去了就没有回来过。” 冷青哦了一声,又问:“为什么?” 为什么? 阿信心想,他哪里知道为什么,只是偶尔送桑杰回家时,听桑杰的奶奶提过几句,约莫还是丈夫死了,儿子天生残疾,穷怕了。 “可能是……太穷了?”他看看冷青,也不太确定这个回答是否符合冷青的期待。 冷青看他一双眼睛荡漾着清澈的愚蠢,心想,你不是当事人吗,这种问题还有模棱两可的回答吗?转念一想,不重要。 又问:“所以,你现在是……?” 又是很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 阿信却马上说:“单身。” 单身? 额……倒也没错,只是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冷青说话做事都讲究一个准确!这种情况应该说是离异单身?或者是丧偶单身?或者是…… 似乎都不太准确。 不重要,总之,单身就对了。 冷青了然,点了点头。 草坪外围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了,还有人举着手机拍视频,冷青从电梯里走出来时看见这一幕,心想,你们这些人都不用上班吗? 她要是这些人的老板,通通扣钱。 冷青一路走到了姜涛面前,伴随着她的出现,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一片骚动。 姜涛脸上有欣喜的神色:“我就知道,你会下来的。” 他喃喃:“我知道。” 冷青看看四周,只觉得社死:“有意思吗?” 姜涛:“当年在大学,是你主动追的我。当时你就站在教学楼楼下,你跟我说,你好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男朋友。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胆子这么大的女生。” 四周有起哄的声音。 阿信看着不远处冷青的背影,想象着姜涛所说的那一幕,忽然就笑了一下。 冷青拿手挡住太阳,脚指头已经开始抠地了。 求婚就求婚,为什么要当众翻旧账啊。 这跟当众鞭尸有什么区别,真想刨土把自己埋了! 姜涛忽然单膝下跪:“冷青,嫁给我。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以后只爱你一个人,如果我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可以净身出户。” 冷青问:“你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还了你三百万之后来,干嘛,突然发现我有偿还能力,怕了?姜涛,你别幼稚了,我们之间回不去了。你这样……很丢人的。” 姜涛:“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嫁给我!” 四周有不少人起哄:“嫁给他!” “嫁给他!嫁给他!” 冷青吼了一句:“谁喊的谁嫁!你们几个,隔壁天辰生物的是不是,我有你们老板微信,要不要我把你们拍下来发园区的群里,现在工作很好找吗?还有你们几个,哪家公司的,工号报给我!!!” 那些看热闹的人马上全都散了,只剩下不远处的几个清洁阿姨,冷青指指她们:“你们几个,每个月我给你们攒那么多纸盒子,这个月的还想不想要了?” 阿姨们马上赔笑,各自跑开。 最后,只剩下阿信一个人。 冷青看看阿信,指了指他,算了,他看的热闹太多,也不在乎这点了。 姜涛:“我真的很有诚意,我知道错了。” 冷青目光变冷:“姜涛,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委屈?你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姜涛没有说话,等于默认。 “我问你,你跟林若晴上床当晚,真的一点意识都没有吗?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睡她吗?你睡完什么感觉?爽吗?有多爽?” “你想过有一天我知道这些,我心里有多难过多痛苦吗?” 姜涛连对不起三个字都没有勇气再说。 当晚他喝多了,司机和林若晴送他回家,林若晴将他搀扶上楼后,司机便离开了。当时他意识模糊,整个人头重脚轻,被酒精麻醉的身体或近或远地贴着年轻女孩的身体,似有若无的身体接触仿佛丝丝缕缕的电流蔓延全身,然后他闻到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香味。 廉价香水和年轻女孩汗液的混合气味。 并不诱人,但……新鲜。 第23章 求婚(三) 事后,他很后悔,他将一盒避孕药和一扎一万块的钱一起交到她手里,林若晴当着他的面吃下了药,却不肯要钱。他当时脑子很乱,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把钱塞到她手里,将她打发走了。 他本来打算再等几天,就将林若晴介绍去朋友公司工作,对外只说她另谋高就,这么一来便能将这件事无声无息地盖过去,也不会惹人怀疑。 只是,他没想到,林若晴会怀孕。 “姜涛,从你跟她发生关系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欠你的钱,我会连本带息地还给你。请你以后不要骚扰我。” 姜涛从地上站起来,可能因为跪在地上太久,加上晒太阳太久,头晕眼花,身体晃了一下,他走到冷青面前,已经换了了个人,像个精明的生意人。 “回答我!你不爱我了吗?” 他一时情急,用力抓住冷青手臂:“回答我。” 冷青看他一眼,很平淡道:“嗯,不爱你了。” 姜涛心如刀割,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你永远都是这样,说喜欢我的是你,说要嫁给我的人也是你,说要创业的也是你……你要做什么我没有支持。我只是一不小心,你就……” 冷青甩开他的手:“是,我就是这样,我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遇到喜欢的人,我就去追。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是你劈腿,是你乱搞,我们都已经分手了!” 姜涛信誓旦旦:“我没答应!!!” 冷青安静地看了他几秒,忽然开口:“可是,怎么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说罢,非常潇洒地转身,走到不远处的阿信面前,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勾住他脖子吻上去。 姜涛目瞪口呆的表情。 风一吹,冷青回过神来,摇摇头,太癫了! 姜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小动作,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 冷青头都开始疼了,心想,随便吧,岂料,姜涛接下来自顾自说了一句:“就算我们分手了,我也还是你的债主。你这辈子休想摆脱我!是你先招惹我的!” 说罢,忽然将她拽入怀中,紧紧拥住。 冷青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阿信看冷青不太情愿,正要抬脚过去,忽然定住。 “这么大热的天,搂搂抱抱的,你也不嫌自己一身臭味。” 是文檀的声音。 冷青趁着姜涛分神的时候,打了他一巴掌,并趁机推开了他。 张曼:“打得好!” 林蔷:“漂亮!” 姜涛捂着脸,不悦地看看文檀三人:“这是我跟冷青之间的事情。” 文檀:“不不不,这是你跟悦己之间的事情。” 姜涛:“有什么区别吗?” 文檀:“当然有区别!” 说罢,打了个响指。 文檀拿出一张银行卡:“我们三个最近商量了一下,费了些时间筹够了五百万,我凑了三百万,林蔷和张曼一人凑了一百万,一共五百万,还给你!密码是冷总生日,我们恭喜冷总在这一天看清了你这个渣男的真面目。我们也恭喜,从今天开始,悦己就是一个彻底全女性公司,从上而下,没有一个男人。从今天开始,我们冷总不再需要你,悦己更不再需要你!” 冷青看看三人,一时又震惊又意外:“你们……” 文檀就算了,林蔷和张曼也是这两年手头才宽裕一些的,这一百万怎么来的。 而且……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心里这么想,眼眶却好似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不知怎的,很想哭,碍于姜涛还在,忍住了。 阿信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轻轻笑了笑。 张曼:“所以,姜总,从今天开始,无论是冷总,还是悦己,都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很感激你过去三年对悦己的帮助,不过你也不亏,去年年底的分红你也小赚了一笔。” 林蔷:“后续的退股手续,我会跟进,还请姜总拿了钱,走人!” 姜涛目光冷冽地扫过几人,再看看自己的手里的玫瑰花和戒指盒,只觉得既可笑又不甘,他最后看向不远处的冷青。 眸光安静,似有无限眷恋和不舍。 夕阳下,冷青最后朝他轻轻颔首,又或者不是朝他,而是朝自己的八年时光,朝自己的初恋,郑重地告别。 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悦己大楼。 冷青从阿信身边经过时,阿信看了她一眼,跟了过去。 一行人相继离开后,天空忽然变暗,乌云汇聚,云层深处传来轰鸣的雷声。 文檀转过身来:“快走了,再不走,老天爷都要劈你了!” 张曼转过头来:“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劈死算了!” 姜涛一直站在原地,一直到这场雷雨真的降落,急雨打在他怀中的花束上,花束中间放了一个装钻戒的小盒子,绒面外壳很快被雨水打湿……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心有不甘地离开。 这场仓促的求婚,和他们这场八年的爱情长跑的结局是一样的,狼狈收场。 第24章 世界是我们的牡蛎,我们将以利刃开启 窗外,大雨倾盆,仿佛要将整座城市重新洗牌。 冷青办公室里,空调正肆无忌惮地呼呼的吹,每个人的表情都畅快极了。 文檀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大雨倾覆,姜涛在雨中落寞离开的背影,长长地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冷青还没从三人借钱的壮举中回过神来,久久地看着自己的三位新债主:“你们三个……” 文檀:“别看我,不是我的主意,我只负责出钱。” 冷青问:“你哪来的三百万?” 文檀:“看不起谁呢,我好歹也是个本地白富美好不好?” 林蔷说:“是我的主意。我不是白富美,我把这两年的积蓄全赌上了,还薅光了支付宝,京东,美团的借款额度。以后做美甲都要肉疼了。” 张曼:“我把我爸妈给我买房的钱拿出来了。以后零食也要少吃了!” 冷青鼻子一酸,心中某处被什么东西慢慢充盈。 沉吟片刻,她在心里做了某个决定,郑重开口:“这样吧,这五百万我算是你们入股悦己,如果盈利,我年底给你们分红。如果两年之内没有盈利,这五百万算是我欠你们的。我下半辈子就算是砸锅卖铁,坑蒙拐骗也会把这些钱还给你们。” 三人都笑起来。 文檀摆摆手:“砸锅卖铁,坑蒙拐骗倒是不需要,就你这条件,去哪个直播平台注册个账号,擦擦边,很快就挣回来了。” 三人:“……”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你们既然早就做好决定了,为什么今天才把钱拿出来?” 文檀:“你以为五百万那么好凑啊。” 张曼:“费了老劲了。” 林蔷:“我们三个商量好了,刚才姜涛跟你求婚,你要是敢答应他,敢吃回头草,我们就当没有这回事,把自己的钱揣好。是看你铁了心,要跟他划清界限,我们才决定挺身而出的。因为,悦己不仅是你的心血,也是我们三个的心血。” 文檀打了个哈欠,点点头:“总之呢,小青,我们相信你,也相信悦己一定会越来越好。与其给你打工,不如给自己打工。” 张曼:“对,我到现在都记得第一年公司年会上,冷总你说过的那句话。当时你说出那句话时,我就决定,我这十年跟定你了。” 冷青一时脑子还没转过来,不知道张曼说的是那句话。 三人已经异口同声地念起来。 “世界是我的牡蛎,我将以利刃开启!” 语气还有些不好意思,大约是觉得中二。 冷跟着她们一起,又念了一遍:“世界是我的牡蛎,我将以利刃开启!” 第二遍,三人的语气已经认真了许多,坚定了许多。 四人抱成一个圈,忽然开心地念起来,声音越来越高亢,自信。 “世界是我们的牡蛎,我们将以利刃开启!” “世界是我们的牡蛎,我们将以利刃开启!” “世界是我们的牡蛎,我们将以利刃开启!” 大厅里,正在忙碌的其他女性员工全都听见了冷青办公室发出来的声音,像是某种奇怪的感染一样,都跟着笑了起来,也有人跟着轻声念起来。 世界,是我们的牡蛎! 我们,将以利刃开启! 阿信从摄影棚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听着她们念的内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冷青的办公室,若有所思地会心一笑。 这时,冷青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冷青满血复活地走出来。 “各位,我隆重宣布一下,从今天开始,设计总监文檀,财务总监林蔷,销售总监张曼正式成为悦己的合伙人。” 如雷一般的掌声,欢呼声。 冷青:“今晚一个都不许走,我请客,庆祝悦己,重获新生!” 众人欢呼:“老板万岁!” 大厅里一片沸腾,就连摄影棚里的摄影师等人都出来分享这份喜悦。 隔着无数欢呼声,作为此刻在场的唯一男性,阿信也受周围的氛围感染,他含笑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冷青,眸中满是欣赏和敬佩。 冷青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无意中对上阿信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 阿信嘴角含笑,隔着来来往往的身影,久久凝视着她。 人群中,她那么的光彩夺目,像一颗泛着冷光的钻石。 气氛慢慢冷却,女孩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冷青等人散了,朝着阿信的方向走去。 “晚上我请客,你带上桑杰一起吧。” 阿信笑起来:“我又不是你们悦己的员工,再说了,我是个男的。” 冷青:“今天是悦己的大日子,见者有份,算你运气好,赶上了。” 阿信皱皱眉:“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5章 好奇 这场雷雨一直持续到晚上。 下了班后,大家来到万松园这边的一家海鲜酒楼聚餐,万松园是武汉这边的一条烟火气很足的美食街,天一黑,整条街都是觅食之人,稍微生意好一些的店都要拿号排队。 因为气候原因,武汉人喜食辣,冷青他们去的这家店招牌是蟹脚面,蟹钳和各种特色烧烤。 为了来吃这家店,冷青他们是提前下班,两层楼的店,人挤人,悦己的人占了小半层楼。 阿信和桑杰还有拍男款内衣的一名男模特三人很有眼力见地单独坐了一桌。 因为都是女生,也没有人敬酒,更没有侃侃而谈,大家都在聊一些很家长里短的话题,亦或者说一些追星、综艺、追剧的轻松话题。 主桌那边,文檀搂着冷青一直喝啤酒,文檀是出了名的酒鬼,冷青酒量也不差,大学时期就是学生会外联部的成员,喝酒不在话下。 喝了酒,便要猜拳,玩游戏。 阿信不能吃辣,桌上的菜就连凉拌毛豆都是辣的,他能吃的,也就只有卤水花生,那名男模特大约是觉得无聊,饭没吃几口就借口跑掉了。 一整个晚上,阿信掰着花生,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嘴里丢,眼神有意无意地看主桌的冷青,连桑杰都看出不对劲来。 「你干嘛老是看她?」 阿信看了桑杰一眼,想了想,打了一个手语:「她好看啊。」 桑杰捂着嘴笑个不停。 这一幕正好落入不远处文檀的眼中,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文檀指指阿信:“他们好像在说你。” 冷青朝着阿信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他和桑杰在笑,醉醺醺道:“两个臭男人,不用管。” 文檀明显喝大了,一定要过去问了一下,拎着酒瓶歪歪扭扭地过去了,坐在阿信和桑杰对面的空位上,指指二人。 喝多了,手都不稳。 “你们俩,刚才比划什么?” 桑杰听不见,只能看向阿信。 阿信继续吃着花生,淡道:“说一些男人才能听的话。” 文檀惋了他一眼,看见他们这一桌的菜几乎没有动筷子,只有桑杰吃了一些蟹脚面,阿信甚至连一次性筷子都没拆开,面前的卤水花生壳倒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干嘛只吃花生?不给面子吗?” 还残存着一丝清醒的冷青过去拽文檀:“不好意思,她喝多了就这样。” 阿信摇摇头。 冷青搀扶着文檀往回走,腿不小心被旁边的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上半身重心不稳,头就要磕到桌子一角,忽然一只手伸到了桌子角上,掌心朝上,及时托住了她的头。 他身子不偏不倚,嘴里还在嚼花生,伸手的幅度并不大,冷青的头撞上他的手掌时,其实是有些力道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往他心里撞了一下。 阿信目光淳淳,不轻不重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冷青心脏漏了一拍,四周的一切嘈杂仿佛都消失。 店里生意很好,人来人往,送菜的服务生来来往往的往返于大厅和后厨之间,悦己的大部分人也都还在聊天,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一桌的这一微小的动作。 只有桑杰狐疑地看着这一幕。 阿信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先移开了目光。 文檀踉跄着走了几步,没有看见冷青,回头叫她一声:“小青。” 冷青马上回过神来,小声开口想说一句谢谢,可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嘴比脑子快,一出口就成了:“不客气。” 不客气! 不客气! 不客气什么啊喂! 冷青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阿信看她眼神,好似能明白她要说什么,抿着嘴想笑,努力压了压,压不住,说了她原本想说的:“嗯,谢谢。” 冷青站在原地,大囧特囧。 阿信起身来:“我和桑杰吃好了,先回酒店了,你们慢用。” 说罢,便牵着桑杰的手离开了。 冷青回到座位,看见阿信开车离开的身影,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十点多,万松园的人流不减反增,小雨丝毫阻挡不了食客们的热情。 此时悦己的大部分人慢慢散去,文檀叫了代驾,林蔷和张曼也都相继打车离开。 冷青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打车,因为附近人流太多,打车要排队,前面排了二十多人,等待时,她目光梭巡,忽然注意对面街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信撑着一把印着广告的廉价伞,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目光正看着她。 隔着一条街,隔着店里的窗户,隔着来往的人群,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好似是在等待她一般。 又好似,等了很久。 四周的人流慢慢静止。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去而复返,出现在这里? 是为了来接她吗? 长那么帅,往街上一杵,撑把破伞都那么有氛围感。 冷青心脏猛跳,不知是不是喝了酒上头的原因,身体忽然有些燥热,她站起来,走出店里。 阿信看见她起身了,穿过马路,撑着伞来到她面前。 冷青主动出击:“你怎么又回来了?” 阿信很有坦率:“怕你打不到车,刚好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冷青看看四周,没看见他那辆破车:“车呢?” “这边不太好停车,停在前面路口了。” 阿信撑着伞,两人并肩走在丝丝扣扣的夜雨中,雨气被车灯一打,如一粒一粒的小珍珠,泛着光的白雾一般。 下了雨,就连武汉这样的城市也变得温柔了些,很不可置信。 冷青忽然问:“你们草原上这个点,有这么热闹吗?” 阿信:“没有,基本都睡了。” 冷青笑:“那你们岂不是没有夜生活?像你这种年轻人呆得住吗?” 阿信:“也不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的。” 冷青忽然很好奇:“比方说?” 阿信:“林芝以农牧业和旅游业为主,我们有很多节日,火把节、桃花节,转山节……一些传统的节日我们也过。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参加篝火晚会,唱歌跳舞……” 阿信从小就不太喜欢凑热闹,而且长大过程中有一半的时间跟着妈妈四处旅居,并不算土生土长的西藏人,这些节日他也称不上十分了解。 冷青问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冷青问:“那你是藏族人?” 阿信:“算吧,我阿爸是藏族人,我妈是汉族人,重庆人。” 冷青忽然笑起来。 阿信问:“你笑什么?” 冷青想起他吃了一晚上的卤水花生:“你妈是重庆人,你不能吃辣?” 阿信挽尊:“能吃一点点,是你们武汉的菜,太辣了。” 冷青憋着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伞:“这把伞哪来的?” 阿信很老实地回答:“超市门口做活动,填问卷送伞。送的。” 语气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他以为冷青问这个,是要借着酒意挖苦他两句,没想到冷青笑了半天,问他:“哪里的超市,我也去填个问卷,领一把。年底要讨债的时候,我就打这把伞去,看谁敢不把货款结给我!” 阿信被她逗笑,忍俊不禁。 两人一路说笑,走到路口上了车。 “还好下了雨,不然坐你的车还真得热死。” 车子很快上了高速,窗户开着,冷青把手伸出去,飞花一般的雨点轻轻打在手上,夏夜难得如此惬意。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刚刚说有事要问我,什么事?” 阿信:“没什么,下午你前男友跟你求婚的时候,你在电梯里问我那些问题,是什么意思?” 伸出车外感受细雨的手指僵了一下。 她原先脑子癫了一下,无论是出于报复,还是想断绝姜涛的最后一点念想,想当众轻薄一下阿信来着。 那么亲之前,就要确认一下他的个人状况,所以才有了电梯里那段看似没头没尾,空穴来风的对话。 可到底,生活不能太撒狗血,现在想想,还好没有亲他,不然社死的就不是姜涛,搞不好是她。 几乎是一瞬之间,冷青答道:“对你好奇,不可以吗?” 她说完,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他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半天,阿信也只是自语道:“好奇……” 他眼神洞若观火地看了冷青一眼,冷青有种很奇怪的直觉,阿信是故意问这个问题的,而且他知道答案。 没准,他甚至能猜到她当时想干点什么。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很不好,冷青闭上了眼,开始装死。 阿信也不拆穿,安静地开着车,哼起了歌。 第26章 李念生 翌日上午,阿信去悦己领桑杰当模特的薪水,昨天因为有聚餐,是提前下班,财务让他翌日去领。 远远看见悦己楼下停了一辆大货车,工作人员从货箱搬出大大小小的整理箱,小到纸箱,大到沙发,厨房用品……看样子是在搬家。 冷青一边和林蔷说话,一边监督工作人员将东西搬到悦己的地下仓库。 “姜总的麻烦虽然解决了,可是马上就要月底发工资了。账上倒是有笔钱,但是下个月月初要付给供货商。老张已经很给面子了,咱们拖了两个月了,不能再拖了,再拖老张就该破产了。” 冷青很直接地问:“你就告诉我,缺口还有多少?” “五十万。” 冷青沉了口气,五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 阿信下了车,朝二人的方向走过去:“早,搬家?” 冷青好似没看见他一般,叫住一个搬家师傅:“师傅,等一下,那幅画给我,不用放进去。” 不等师傅将画递过去,冷青自己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画来,看起来非常在意。 林蔷走过去,好奇地看了一眼,是一幅中等尺寸的油画,画的是一位穿藏服的小女孩光着脚站在雪山之下,长期的高原生活让女孩两颊生出两坨高原红,眼神清澈明亮。 最下面画作的名字,卓玛,旁边有画家签字:「念生」 那幅画的色彩在阿信面前一晃而过时,他一阵心神荡漾,思绪一瞬间被带到了很远的地方,想起了他、胡善、白英在一佳工作室共同打拼,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天马行空,胡善总是着眼实际,白英永远能很好地中和二人的想法。 这幅画,是他当时画给白英的生日礼物,可是后来白英因为需要钱,没有和他商量,将画送去画廊寄卖。等阿信知道,想再买回来的时候,画廊的负责人告诉他,画已经被卖了。 而且卖出了史无前例的一百万。 对于一个年轻画家而言,这几乎可算天价。 多亏了白英会炒作,她告诉画廊经理,这幅画是李念生送给初恋女友的,是真爱的象征。 阿信不置可否,他曾问过画廊老板买家的身份,想要将画买回来,可老板出于职业原因,没有透露买家身份。 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这都是阿信心里的一根刺。 没想到,是姜涛买了这幅画。 林蔷想起什么:“这就是姜总当年在上海花了一百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疯了,花一百万买幅画。” “这可是李念生的画!” 冷青看这幅画,满心满眼都是喜欢,简直要奉若神明。 “李念生,没听过。”林蔷嗤之以鼻。 “是个天才,十几岁就开了个人画展。” 林蔷问:“你不是学工商管理的吗,你怎么对画感兴趣?” 冷青说:“文檀是学设计的啊,她以前也是美术生,她说画画也好,设计也好,最重要的就是培养审美。我刚上大一的时候,她已经大三了,她经常约我去看画展,刚好那时候时间多就去了。一来二去,懂了一点点皮毛。” 林蔷对这些毫不关心,只关心:“那这幅画现在值多少钱?”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涨价了!李念生这几年封笔了,负面新闻太多,什么嗑药啊、滥交啊,还有人说他年轻时候玩得太疯,江郎才尽,现在手抖得连画笔都提不起来了……” 说话的人是文檀。 文檀戴着墨镜,斜挎着一个很慵懒的草编包,头上扎着一个丸子头,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文艺又随意地走过来。 文檀说到李念生手抖到连画笔都提不起来时,正好从阿信身边经过,阿信也正好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你看什么,你又不是李念生?” 阿信默默把手放下去了。 林蔷问:“文檀,你见过李念生?” 文檀:“我上哪儿见,他都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他最开始红起来的时候网络还没有现在这么透明,估计只能找到他十几岁的照片吧。没准现在早就长残了。而且他私生活很乱的,我听我一个开画廊的朋友说他以前在北京啊,上海啊这些地方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整个人恨不得泡在酒精里。没准,真的废了。” 林蔷问:“那他的画怎么还越来越贵了?” 文檀:“就因为封笔了,以后不画了,所以他以前的画作才值钱啊。这跟画家死了,画越来越贵是一个道理。你就当李念生死了,一样。” 阿信默默看看天空,原来外界是这么看他的。 当他死了。 阿信有些无语地摇摇头,看冷青还盯着那幅画,问:“你喜欢李念生的画?” 冷青:“嗯,很有生命力,色彩又大胆又诡异,你看这幅卓玛,你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卓玛的眼睛好像都是看着你的。而且你看卓玛身上穿的衣服的细节,还有色彩的搭配……都很完美。就是……” 阿信问:“就是什么?” 冷青:“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画,太悲伤了。但这幅画是个例外,这幅画洋溢着一种近乎不可能的生命力,画上的女孩虽然衣衫褴褛,光着脚丫,但你看她的眼睛,看一眼,便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这幅画和他的其他画都很不一样,所以我看第一眼就很喜欢,姜涛当时看我喜欢,才会买的。” 阿信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些。 他以为买画的人是因为白英为了炒作,赋予这幅画的“真爱”含义,没想到,冷青喜欢这幅画,是因为这个原因。 冷青:“虽然网上找不到他太多的个人信息,但我猜他应该是你半个老乡,也是个藏族人。” 阿信:“怎么讲?” 冷青:“他画笔下的西藏还有西藏的那些人和风景,都仿佛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性。透过他的画能看出来,他对西藏很有感情。” “一个人的一生只会对两个地方很有感情,来处和去处。来处就是我们的故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去处就是向往之地,是真正的诗与远方。你看李念生的画,画里既有来处又有去处,所以我能断定,他至少也是你半个老乡。” 阿信忽然笑了笑,嘴里念着:“来处,去处……有点意思。” 文檀:“有什么意思,你趁早打消这种念头!艺术家十个有九个半是渣男。” 林蔷问:“还剩半个呢?” 文檀:“多半不举!” 林蔷:“………………” 阿信眨了眨眼,只能看看天。 “我想,李念生应该是在某个地方好好生活吧。” 冷青专注地看着那幅画:“他的画很有生命力,我相信画画的人,也是一样。画家死了,画才更值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时代,容得下一个有过去的画家。” 阿信心头一动,他内心仿若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冷青的话恰如一阵清风,温柔地拂过每一寸漆黑的土地。 这几年里,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在劝他回去,劝他向胡家低头,劝他不要荒废人生,把时间虚耗在一个看不见希望,根本就不属于他的地方。 一开始,他是走不出胡善的死,走不出被白英抛弃的痛苦。 后来渐渐的,他在平淡的生活中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所有人都劝他回去,只有与他素不相识的冷青说,他应该是在某个地方好好生活吧。 这话,轻轻柔柔又无比精准地击中了他。 …… 林蔷才懒得管这些:“既然这么值钱,把画卖了,发工资。” 文檀看冷青:“你舍得吗?” 冷青:“画是姜涛买的,我跟他都分手了,这幅画留着也就没有意义了。找个闪送,把画给他快递过去。” 阿信马上开口:“我想……” 他想说,他想买。 可是话说出口,忽然就后悔了,他想买,他拿什么买。之前的银行账户被冻结了,他之后靠着教书和做其他工作挣的钱,根本就买不起这幅画。 自己画的画,自己却买不起。 资本的镰刀,平等地收割每个人。 冷青抬头看他:“你想干嘛?” 阿信:“我想……去下洗手间。” 说罢,脚步匆匆往公共厕所的方向走,一边开始打电话:“江湖救急,能不能借点钱?” 电话那头一个高大清俊的背影站在落地窗前,金发,瘦削,光脚,手里还拿着一杯清水。 “嚯,太阳从南边出来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画家,居然还有找我借钱的一天。” “废话那么多,到底借不借?” “不借!除非你回北京给老子磕个头,道个歉。我再考虑一下咯。” “你要不要这么记仇!!!” “你借钱干什么?” “买一幅画。” “谁的画?” “……我的。” 那头安静了两秒,忽然哈哈哈大笑,笑得在地上打滚。 “行了,你现在不自由,我去帮你买吧,画在哪里?” “武汉,一个叫姜涛的男人手里,我把他个人信息给你发过去。” “好,等我好消息。” “不用,你买了之后,寄给白英,地址我发给你。” “还念念不忘呢?”金发男子嘀咕了一句:“怎么最近情圣这么多。全天下就我一个是渣男吗?” 阿信这时已经走出园区,站在车水马路的街边。 “早放下了,只是,这是当年送给她的礼物,就当是画个句号吧。等我银行账户解冻了,我把钱还给你。” “钱就算了,我最近也在学画画,有时间教教我呗。” “你?学画画?你省省吧!” 语气很不屑,说罢,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那头的金发男子看着手机:“看不起谁呢。” 说罢,走到窗边的画架面前,画布上只有一个线稿轮廓,约莫能看出一个坐在窗边的人影。 第27章 债务 阿信重新回到园区时,冷青还在盯着搬家的人,文檀已经上去了,只剩下为钱发愁的林蔷。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那个谁,三洋的李真全李总,他去年不是欠我们两百万的货款吗?找他要!这都半年了,赶紧找他要!” 简直就是天降奇财! 林蔷头疼起来:“我每个星期都催一遍,现在已经找不到他人了。” 冷青:“他公司呢?” 林蔷:“去过了,说老板这半年都在游山玩水,财务说要等老板签字才能给钱。我三月份出卖了一下色相,勾引了一下对方的财务部门老大才知道,李真全已经把公司法人改成了妻子,他名下已经没有任何财产了。好像两口子打算把公司卖了,套现走人。现在问题是,根本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冷青问:“不能走法律程序吗?” 林蔷:“李真全是汪厂长的妹夫,你刚接手服装厂,虽然你派了人过去盯着,可工厂那些人和业务到底是汪厂长在管的,你现在跟他撕破脸,他再给你使点小绊子,工厂停工,你月底怎么交货?当初就劝你不要接手那个厂,吃力不讨好。你确定要跟李真全撕破脸,得罪汪厂长,走到打官司这一步?” 冷青想了想:“一码归一码。” 她开始给汪厂长打电话,说的是地道的武汉话:“喂,汪厂长,我是冷青。什么冷厂长,你莫笑话我咯。” “没有,厂子有你在,我绝对放得心 。我最近手头紧,想起来李总,就是你妹夫欠我两百万货款,你晓得跟你莫得关系,我也不是要找你要钱,我就想打听哈,你知道我在哪里能找到李真全吗?很着急啊,十万火急。” “你为难不咯?莫得事莫得事,你要是为难,我再想别滴办法,你放心,一码归一码,我分滴清。” “好好好,那就麻烦你啦。” 阿信其实不太喜欢武汉这座城市,路况太差,路人太疯,开个车每天都能遇到不守交通规则的人,出门转一圈,每个路口都能遇到吵架的人,感觉武汉人均火药桶,一点就着。 网上都说武汉美食多,可他不能吃辣,不仅无福消受,还饱受折磨。 可冷青在他面前说武汉话,语气和那些他在路上听见到的行人吵架的语气也差不了太多,可听她说话,张弛有度,不疾不徐,方言的魅力一览无余,完全就是享受。 …… 阿信领完桑杰的报酬,冷青正好拎着包从办公室出来,看见他,追过去:“去哪里?” “去医院,看看冷昊。” “正好,坐个顺风车,不介意吧?” 阿信说:“不介意。” 文檀这时从茶水间走出来,看见冷青要出门:“小青,你去医院啊,正好,我给冷昊买了几本杂志,闲着没事给他打发时间,你帮我给他带过去。” 说罢,快速跑回办公室,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冷青。 冷青看了一眼,没有接,只是问阿信:“多个人坐顺风车,不介意吧?” 阿信看看文檀:“我倒是不介意,就不知道文小姐,吃不吃得了苦。” 文檀马上拒绝:“医院那种地方很衰的,我不去了。” 冷青:“那你自己给他吧。” 说罢,转身和阿信离开了。 文檀看看手里的袋子,犹豫两秒,还是跟了上去。 …… 刚走到楼下,文檀就后悔了——车也太破了! 冷青很熟门熟路地跳上副驾驶座,上了车还把玩了一下那些黏土多肉,文檀看她动作,不要太熟谙,显然不是第一次坐! 车子启动后,文檀问开车的阿信:“为什么不开冷气?” 回答的人是冷青:“顺风车还这么挑剔!” 文檀敏锐地察觉出什么,抱臂靠着车后座,盯着坐在前面的二人。 她给冷青发微信:「你饿疯了????」 冷青看完,斜眼看了一眼开车的阿信,侧脸线条很流畅,眉骨挺秀,这要是被某个女画家遇到,绝对是男缪斯。 她很喜欢他的眼睛,冷峻,凌厉却一点锋芒都没有,反而还有那么一丝忧伤。 用冷昊的话说,很有故事感。 姜涛的眼睛其实也生得好看,剑眉星目,只是侵略性和目的性太强,什么都藏不住。 阿信察觉到身旁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冷青朝他笑笑:“小心开车。” 一边给微信上回复:「你想太多。」 文檀翻个白眼:「呵呵,我雷达比狗鼻子还灵。」 上楼前,冷青去楼下水果店买了些水果,又特意在微信上问了冷昊,薛庆芳和冷枫在不在楼上,冷昊让她等十分钟。 冷青和文檀坐在阿信的车里,一边流汗,一边拿手扇风,目光盯着医院门口。 果然,没有过很久,薛庆芳和冷枫两口子便从医院大厅出来了,那么热的天,两人舍不得打车,走了几百米,走到医院旁边的地铁口去坐地铁。 等他们走远了,阿信才开车进了医院停车场。 冷青推门进去时,桑杰正在陪冷昊玩扑克牌,她将水果放下,问道:“这两天怎么样?” 冷昊精神不佳,看见文檀也来了,颇有些意外。 文檀将那个纸袋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买了几本杂志和小说,给你打发打发时间。” 冷青手机这时候响了,是汪厂长打来的,她走到窗边接起。 “汪厂长……是我……大昭寺?好,我知道了。” 听到大昭寺三个字,阿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冷青。 冷青挂了电话,神情有些凝重,文檀问她:“找到李总了?” 冷青若有所思:“汪厂长说他每年生日八月十二号这天都会去西藏拉萨的大昭寺刷金。刷金是干什么?” 冷青很自然地看向阿信。 一屋子人都看向了阿信,这里只有他来自西藏。 阿信对这些其实也不太了解,只能尽量解释:“大昭寺是整个西藏历史最悠久最负盛名的一座寺庙,也是整个藏传佛教的朝圣之地。刷金是一种祈福的仪式,通过购买金粉,融化成金水,然后给佛像的脸上和身体上刷上金水,以此来表达内心的虔诚,得到神明的庇佑。” 冷青在心里念叨:“八月十二。” 说罢,开始在手机上查机票。 冷昊忽然问:“你要去拉萨?去干什么?” “有个人欠我两百万,我要去把钱要回来!” 冷昊问:“不能起诉他吗?” “走司法程序很麻烦的,而且,他名下要是没有财产执行,我费尽心力打赢官司,又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找到他!我还就不信这个邪,非找到他不可。” 冷昊若有所思:“既然你要去拉萨,可以顺路帮我办一件事吗?” 冷青问:“什么事?” 冷昊拉开病床旁的柜子抽屉,拿出一个钱包,钱包内侧有一张照片,递给冷青。 冷青从他手里接过照片,是张风景照,蓝得像一面镜子的天空,朵朵白云,远方是皑皑雪山,绿油油的山坡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戎戎孑立。 蓝天,白云,雪山,草坪,大树…… 扑面而来的夏天草木茂盛的气息。 透过照片仿佛能听见古老的歌声,嗅到青草的芬芳。 看着便令人莫名心静。 冷昊:“我两年前在这棵树下埋了个盒子,上面有一把锁,钥匙在我这里,你找到后,给我送回来。” 文檀听得直皱眉头:“什么东西,搞这么神秘?” 冷青盯着照片上的风景,心生神往:“这是哪里?” 第28章 出行 冷昊看着照片上的那棵树。 “格聂神山。” 冷昊:“你反正要去拉萨,而且时间很充裕,你就当是帮我。正好,阿信要回林芝,你可以坐他的顺风车。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去讨债,爸妈要是问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交代。阿信好歹也算半个本地人,有他陪着你,我也放心。” 说完才看向阿信:“阿信,麻烦你了。” 冷青正在手机上查询格聂在哪里,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冷昊已经自作主张安排起了她的行程,不仅安排她,还要安排阿信。 她见阿信好似也有些意外,忙解释:“不用麻烦他,我自己坐飞机过去就好了。我查过路线,到了拉萨,我再找人陪我去格聂,时间很充裕。” 她凑到冷昊耳边小声:“你别道德绑架人家!” 阿信看了一眼冷昊的腿,淡道:“我没问题,冷小姐要是不介意坐我的车,我很乐意效劳。大昭寺那边,我应该也能帮上一点忙,多个人多个帮手,总比你一个人过去强些。” 冷青还是不喜欢麻烦人,尤其是阿信,含笑拒绝:“真的!不用!” 阿信也笑着看她,眼神却多了几分执拗:“真的!不麻烦的!” 文檀看着二人,呵呵,药丸!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文檀,我要是走了,公司那边……” 文檀:“离了你,悦己不会破产,武汉不会降温,地球更不会爆炸。可你要是不把这两百万追回来,悦己是真的会完蛋的!你放心去吧,有我、林蔷、还有张曼三个大股东在,悦己暂时还撑得住!咱们电话联系!” 冷青想起阿信那辆连空调都坏掉,昨天还直接熄火的破皮卡,便十分头疼。 她要坐那辆破车去格聂的话,可能半年都到不了。 …… 冷青和阿信约好,明日出发,早上七点在悦己楼下见,她今天要先回悦己安排好接下来一周的工作,然后收拾行李。她要走时,回头看见文檀还坐在病床边,正从冷青给冷昊买的水果袋子里掰下一根香蕉, 冷青问:“你不跟我一起回悦己吗?” 文檀撕开香蕉皮,吃起来:“我还有点事要跟你哥聊一聊。” 冷青在心里咋舌:聊一聊? 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她很是同情地看了一眼冷昊:你自求多福,她肯定是来落井下石的! 冷昊完全读懂了妹妹的眼神,悲壮地点点头,让她放心。 冷青离开后,冷昊白了文檀一眼:“你在一个刚刚断了腿的前男友面前吃香蕉,会不会有点杀人诛心了?” 文檀:“我靠,吃个香蕉你就破防了。那以后你戴了义肢,闲言碎语更多,你受得了?” ……话糙理不糙。 冷昊没好气道:“吃我香蕉,还要骂我!滚!” 文檀看看香蕉,乐开花:“你的香蕉????” 冷昊心想,干脆死了算了。 文檀这张嘴无论怎么工作,都能轻松要他命! “冷昊,你是不是出车祸把脑子撞坏了?介绍一个鳏夫给你妹,你妹什么人不知道?” 冷昊脸红地反驳:“我当然知道,我们家冷青外冷内热,对待感情很认真。跟某些渣女不一样!” 忽然想到什么,定了定。 “鳏夫?哪来的鳏夫?” 文檀:“阿信啊。桑杰不是他儿子吗?” 冷昊忽然哈哈哈大笑。 文檀意识到什么:“他们不是父子?” “阿信是桑杰的老师啦!” 哈? 人设这么快塌了? 文檀想到这样两个孤男寡女要踏上一条孤旅,更完蛋了。 …… 翌日清晨,悦己楼下。 冷青看着自己收拾出来的两个行李箱,还是很不能接受,自己竟然就要出远门了! 而且,不是去旅行,是去追债! 太不真实了! 阿信帮冷青将行李箱放进车子的后备箱,又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冷青拎着一大包零食和水果出来了。 从她手里接过东西:“你买这么多吃的干嘛?” “路上吃啊。”说罢,从袋子里头拿了一盒洗干净的葡萄递给坐在副驾驶座的桑杰:“桑杰,给。” 桑杰开心地接过,马上就要打开来吃。 阿信一凛。 桑杰马上比划了一个:「谢谢姐姐」 冷青看阿信,阿信说:“他跟你说谢谢。” 楼上的文檀、林蔷、张曼三人下楼来送冷青。 文檀递给冷青一个纸袋:“送给你的,用得上,不客气。” 林蔷:“我上午跟公司的人说过了,公司遇到一点问题,这个月的工资会延迟半个月。汪厂长那边也说了,大家都知道你现在什么处境,也没说什么。月底工厂那批货赶出来,回款快的话,也能回来一部分,所以你不要太有压力。正好你最近身体也不太好,就当是出去放松放松吧。” 张曼:“川西很多美食的,一定要不要错过。公司这边你就放心吧,我们三个一定给你守好。” 三人拥抱惜别。 冷青最后上了车,车子缓缓离开园区。 她注意到脚下放了一罐4l的矿泉水,硬邦邦的,冷冻过的,又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也放了三罐。 驾驶座位,因为要开车,没有放。 有了这四大罐冷冻水,车里的气温确实降了一些。 “你还挺会想办法。” 阿信递给她一个手持小风扇:“到了成都就好了,山里气温没有那么高,从武汉到成都,你先将就一下。” 冷青接过小风扇:“还挺细心。” 正是早高峰的时间段,车子在二桥下辅路的十字分岔路口堵着,前方一辆小轿车和一辆电动车撞到了一起,没说两句,便开始互相问候祖宗十八辈。 “你看莫子看,看个%¥*……” “投胎都莫得你赶,老子日你¥%&*……” 周围的路人没有人劝架,并非冷漠,早已习以为常。 武汉民风,向来彪悍。 冷青津津有味地看他们吵架,忽然问:“阿信,你觉得武汉怎么样?” 阿信看她一眼:“蛮有意思的。” 等车时,他忽然想到什么,递给冷青一张纸,冷青打开,是一张手绘路线图,从武汉到格聂,再到拉萨大昭寺。 全程十天,有详细的行程规划,还有每天要去的地方,包括当地有什么美食,景点都一五一十地描述出来了,画风简洁可爱。 在武汉的起点位置,还画了卡通版的三人,非常mini可爱。 冷青惊叹:“你画的?你居然会画画。” “呃……一点点吧。” 冷青觉得神奇,忽然想到什么:“那你也是学美术的?” “学过几年。”他语气很淡。 “那昨天我们说李念生的画,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阿信心想,你们一群女人当着他的面议论他的私生活和画,他这个当事人能说什么? 难不成说我就是你们口中的私生活混乱,手抖得都拿不住画笔,且极有可能“死了”的李念生吗? 他也没办法自证自己就是李念生。 除了装死,也没有别的体面选择了。 冷青兴致勃勃地问:“你觉得李念生的画怎么样?” 阿信说:“不怎么样!” 冷青白他一眼:“……没眼光!” 第29章 尴尬 一路从武汉至成都,全程高速接近八个多小时。 冷青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跟阿信说,中间阿信好几次尝试跟她搭话,她都直接无视。 到了路程后半段,车里的那几大罐矿泉水几乎化成了水,车里热得能蒸桑拿,车窗打开吧,吹进来的也是热风。 车里这么热,桑杰后半段居然睡过去了。 阿信自己也被热得满头大汗,他一直开车,下午光线最强的时候,他连个墨镜都没戴。 冷青懒洋洋地撑着头,决定暂时放下私仇,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墨镜盒,递给他。 阿信说:“不用。” “你不会嫌弃这是女款吧,我这可是名牌,迪奥。很贵的。借给你戴的,又不是送给你。还不用,我也就是看你这双眼睛长得好看,瞎了怪可惜的。” 冷青一边嘀咕,一边很没耐性地拿出墨镜,架在他双耳上。 阿信拉了一下车内镜,看着自己戴着名牌的女款墨镜的样子,很想笑,忽然想起什么:“我还以为你打算这一路都不跟我说话了呢。” 冷青还是不说话。 阿信:“就因为我说,李念生的画不怎么样?你就不高兴了?” 冷青:“我有不高兴吗?我高兴得很。你喜不喜欢李念生的画,关我屁事。我喜欢就好了。” 阿信调侃道:“他名声那么差,你还喜欢他?” 冷青:“我说的是他的画!他的画!画和人要分开!” 一激动,更热了。 天热要人命! 冷青忙深呼吸,嘴里念念有词:“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到底还有多久才到成都?” 阿信看了一眼导航:“快了。” 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上一次还是一年前,疫情刚解封,姜涛有个同学结婚,他们飞去三亚参加婚礼,是个沙滩婚礼,她还记得婚礼进行到尾声,新娘抛手捧花的环节,姜涛挤在一群女生中间,高高瘦瘦的,非常瞩目,新娘抛出洁白的铃兰捧花时,姜涛借助手长脚长的身形优势,最先接住捧花,然后隔着很远的距离,将那束铃兰捧花送到她面前来。 跟她说:“冷总,什么时候不忙了,考虑考虑嫁给我的事情。” 那天也是个大晴天,和今日没什么区别。 仿佛就在昨天。 阿信看她忽然神情黯淡,问道:“想什么?” 冷青摇了摇头。 姜涛已经过去,能出来走走也好,能快些将他这一页翻过去。 下午三点多,车子终于抵达成都,按照行程,他们要在成都逗留一晚,翌日一早再出发,冷青在来的路上已经订好了酒店。 是家五星酒店。 桑杰睡了一下午,本来还有些恹恹的,可一进酒店大堂,立刻看呆,给阿信比划:「这是皇宫吗?」 酒店大堂里空调开得很大,三人大汗淋漓地站在距离出风口很近的位置,安静地享受着冷气,这一刻,又活过来了。 冷青:“我宣布,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就是空调!” 桑杰张开手臂,小脸上的五官都舒展了,每个细胞都透着舒爽。 阿信取下墨镜,注意到四周异样的目光,咳嗽了一声。 …… 冷青订的是两间标准间,两间房挨着。 “这样,我们先回房间休息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在大厅集合,出去转转,顺便吃点东西。”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阿信:“你好像一天没吃东西了,不饿吗?” 阿信:“我早上在武汉吃了一大碗热干面,还好。” 冷青:“你爱吃热干面?” 阿信:“还行。” 冷青摇摇头:“热干面是我的童年噩梦,我妈小时候很忙,做早饭都是热干面,因为热干面最简单。我吃了没有几千碗,也有几百碗了,真的吃腻了。而且热干面太干了,又糊嘴,后来我就发誓我这辈子都不要吃热干面了。” 阿信听她讲起童年趣事,笑了一下,又想起什么:“对了,酒店的钱……” “我来付,你是我请的司机和导游,那自然这趟旅程的钱就应该我来掏。” 阿信:“那多不好意思,既然这样,吃饭的钱我来付吧。” 冷青:“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我有钱。” 阿信:“我也有钱。” 冷青看他神情,心想,你能有几个钱? 看他眼神坚定,知道拗不过,只好点了点头。 阿信再说一遍:“我有钱的。” 冷青心想,呵呵,你还是留着养儿子吧。 她想象着自己吃饭,阿信来付钱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吃的每一口东西都很有罪恶感。他都那么惨了,老婆跑了,儿子是个聋哑人,自己还要花他的钱。 算了,还是吃点便宜的吧。 来到房门口,阿信将冷青的行李箱还给她,还有文檀临走时给她的那个纸袋。 冷青接过来:“谢谢。” 她一只手拿房卡,一只手拎过行李箱,那个纸袋放在上头,一下子没立稳,从行李箱上掉了下去,里头的东西撒了一地。 冷青刚打开门,低头便看见这一幕。 要死了。 阿信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也愣了两秒,赶紧将桑杰推进房间,将房门关上。 两人看看彼此,很尴尬。 一地的杜蕾斯。 冷青在心里骂,文檀有毒! 剧毒! 她以为文檀送她的是什么药品之类的旅行必备用品,没想到是这玩意。 而且还当着阿信的面,就这么水灵灵地撒了一地。 文檀知道她要坐阿信的车,还送她一袋子杜蕾斯。 即使阿信是个正人君子,看到这一幕大概也要忍不住想入非非。 啊…… 现在死,来得及喝孟婆汤吗? 想换个星球生活啊。 阿信倒是比冷青想象中平静很多,也没有开玩笑,没有讽刺,只是弯着腰帮她去捡起那些东西,一一装进袋子里,最后递给她。 全程一个字都没有说。 太诡异了,太不正常了。 冷青内心慌得一批,面上依旧是十分冷静地笑笑:“谢谢。” 阿信忽然笑了:“这回说对了。不客气。” 说罢,进了房里。 冷青风中凌乱,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前两天喝醉了,把谢谢说成了不客气。 他还真是……记性好。 冷青等他进房后,才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捂着被子,身体蜷缩成一个弓字。 一边给文檀打电话:“老娘差点被你害死!你还我一世英名!” 声音大了,她忽然警觉地看一眼隔壁,两间房挨着,搞不好她声音大一点,阿信都能听见。 啊……要疯了! 那头文檀非常淡定:“我这叫未雨绸缪!你用不上你就带回来还给我咯,总比你们到时候要用的时候没有,或者男的跟你说买不到,你们两一个擦枪走火不小心……总之,这种事情吃亏的是我们女人。我给你准备好了,你就可以尽情享受这趟旅程,不需要有任何的后顾之忧!girls help girls,不用谢!” 第30章 火锅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大厅集合,阿信和桑杰先下楼来,等了约莫十分钟,电梯门打开,冷青急急忙忙从里面出来,正在打电话,一边眼神跟阿信和桑杰道歉,一边往外走,步履匆匆。 冷青特意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职业装,决定用很正经的女老板形象消除一下刚才在房间门口非常尴尬的那一幕。 阿信听她讲电话的内容,似乎是聊工作上的事情。 不能再正经了。 三人先去吃饭,阿信开车,冷青一会儿给工厂打电话催进度,一会儿问张曼今天的销售成绩,一会儿又去问林蔷要上个月的财务报表…… 一直到火锅和菜被端上桌,冷青的电话才结束,刚才她一心都在打电话上面,无头苍蝇一般跟着阿信和桑杰,怎么来的这家店都不知道。 只记得下了车,来到店里,人很多,三人先是等位等了半个小时,才被领进来。 “什么店,很好吃吗?” 阿信给桑杰擦手:“还行吧,朋友推荐的。你电话打完了?” 冷青擦擦手,很是心虚道:“差不多吧。” “你都出来了,还这么忙?” “操心命,闲不下来。” 冷青在手机上查了查,观音桥老火锅祥和里店,看评论还不错,很多本地人推荐。 当然,她查这个主要是为了看人均,不想让阿信出血太多,否则她内心实在过意不去。这家店还好,人均不到一百。 还好,还好,应该吃不穷阿信。 菜是阿信点的,冷青拿过菜单,准备再点一些,正看着菜单,服务员陆续把菜送上来了,冷青看了一眼,又是一愣,毛肚、海带、贡菜、莲藕、牛肉、竹笋、豆干……刚好都是她爱吃的。 阿信问:“你要加什么?” 冷青:“……” 要加倍小心。 她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阿信微愣:“都是你喜欢吃的吗?正好,咱们口味差不多。” “……”冷青看看一锅子的红油和辣椒,又问:“你不是不能吃辣吗?你吃火锅?没有鸳鸯锅吗?” 阿信:“在成都吃鸳鸯锅,会被鄙视的。” 冷青看他拿了一碗水,吃之前就拿水涮一遍。 吃鸳鸯锅会被鄙视,难道这样吃,就不会被鄙视吗? 冷青吃了一口,辣度直冲天灵盖:“你确定你点的是微辣?” 阿信点点头。 冷青在心里默默佩服了成都人民几秒。 一顿微辣火锅吃得三人皆是大汗淋漓,桑杰不太能吃辣,阿信给他点了小酥肉、糍粑、凉面之类的不辣食物,可他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翻滚的红油辣汤。 很想吃。 阿信给他也倒了一碗清水,让他吃之前,放在水里洗一洗,即使这样,桑杰吃了一口辣牛肉,还是辣得眼泪都出来了,又猛吃一大口冰粉解辣,小脸辣得红通通的,还是忍不住去锅里捞吃的。 逗得一旁的冷青直乐。 阿信看冷青辣得眨眼睛,问:“会不会太辣了?” 冷青喝了一口水:“没想到成都的微辣这么可怕,是我太菜了。” 吃完饭,外面天还没黑,阿信问:“其实成都值得去的地方还挺多的,不过咱们只能待一晚,你看看最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说着,起身先去结账。 冷青在车上烤了一天,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酒店躺尸,三人便折返回酒店。等红绿灯时,阿信忽然想起什么。 “明天咱们就出发了,后面的路不太好走,而且天气也说不好,你东西带够了吗?” 冷青昨晚特意查过天气,川西这边夏季气候还算舒适。 “你带登山鞋,登山服了吗?还有雨衣雨伞,羽绒服之类的?” 冷青完全懵了:“需要这么多东西吗?夏天也需要羽绒服?” 阿信看看四周:“那边有个商场,我陪你下去买一点吧。有备无患,等离开成都,这种东西就不太好买了,乡镇上买的又未必符合你的审美。” 进了商场,三人直奔户外楼层,冷青挑中一套粉灰配色的登山服,拿给阿信看,阿信摸了摸,觉得太薄了:“一套可能不够,川西早晚温差大,最好厚的也再来一套。” 冷青点点头,又挑了一套厚的。 冷青看了一眼标价,四千多,默默放下了。 她并非大手大脚之辈,买东西主要讲究一个老娘高兴,可最近出血太多,悦己又到处需要钱,她难免也要勒紧裤腰带。 她很不舍地放下那件衣服,问店员:“有打折款吗?” 阿信看见这一幕,默默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冷青指指那件衣服,信誓旦旦:“姐一定挣够钱,买你回来!” 阿信被她逗笑。 一共转了好几家店才将所有的东西挑齐全,冷青手里拿了五六张店员开的单子,忽然目光一定,看见店里五颜六色的背包特别好看,挑了几个颜色,开始试背,又问阿信和桑杰哪个颜色好看。 两人很捧场,每个颜色都说好看。 …… 选完衣服,手机响了,是薛庆芳打来的,她接起,找了个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去讲电话。 阿信和桑杰在店里等她,没过多久,商场广播响起,提醒大家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停止营业,如果没有结账的顾客请尽快结账。 店员提醒阿信:“先生,你太太这么多单子,要快点去结账了,到点人多,免得排队。” 阿信愣了愣,看看不远处打电话的冷青,又看看冷青刚才为了试背背包,放在店里沙发上的单子。 “先生?” “哦,我知道了。” 阿信拿起那些单子,他对桑杰比划:「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结账,马上回来。」 桑杰眨了眨眼,比划:「这不是冷青姐姐的账单吗?」 阿信:「她在打电话,商场马上要关门了。」 桑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阿信拿着单子,小跑着跑去柜台那边结账。 第31章 墨镜 柜员正要扫码之际,冷青着急跑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开的单子,喘着气道:“这张一起,刷我的。” 一边问阿信:“你怎么不提醒我?差点就又要麻烦你了。” 冷青扫完码,无意中看见阿信皮夹里那张印着格桑花的银行卡,忍不住赞叹道:“哇,好漂亮,是你的画?” 阿信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合上皮夹。 冷青按照单子一一返回那些店铺领自己的商品,最后来到一家店里领了一款户外墨镜,递给阿信。 阿信有些意外:“给我的?” 冷青点点头:“开车很晃眼睛的,你还是保护一下吧。你不会是想一直蹭我的迪奥吧?” “……多少钱?我把钱给你吧。” 他知道她现在很缺钱,不想给她增加额外的负担。 冷青:“你陪我逛了这么久,就当是我谢谢你啦。你看看喜不喜欢?” 阿信打开盒子,有些害羞地试戴了一下。 冷青和桑杰很捧场地双双竖起大拇指。 …… 回到酒店洗完澡,还不到十一点,冷青夜猫子属性大爆发,加上第一天出门,多少还有些兴奋,便拉着文檀、张曼、林蔷三人开视频线上会议。 视频一打开,另外三人都是一脸暧昧的笑。 冷青敷着面膜问:“你们仨怎么这副表情?” 文檀正躺在床上,打着哈欠:“我们正在打赌,你跟阿信这一路上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冷青:“我刚刚失恋,你们能不能做个人。” 张曼在那头啃鸭脖子:“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林蔷在那头拿着美容仪做脸:“一夜情不适合冷总这么纯情的人。” 张曼:“什么一夜情,正经谈恋爱不行吗?” 林蔷:“谈恋爱可以啊,但是阿信不行!虽然姜涛是个混蛋,可他好歹有钱有势,场面上罩得住,又会来事,也舍得给女人花钱,我不是要洗白他啊,他确实是个渣男,但你要拿他跟阿信比,那就有点降维打击了吧。阿信有什么?他除了长得比较可口,还有一个聋哑儿子,他还有什么?看男人不能只看脸。” 张曼:“姜涛倒是钱多,不也照样渣得明明白白。” 林蔷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我之前看阿信填的资料,他跟我一年的,今年三十岁。可你看桑杰,至少八岁了吧,也就是说他年纪很小,在我们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有孩子了。少数民族结婚这么早,教育程度肯定不会太高。我不是学历崇拜,也不是歧视少数民族,但是最起码的门槛要有吧,他好歹得念过大学吧。” 知道些许内情的文檀笑而不语。 张曼:“我觉得阿信挺好的,那天他带桑杰来拍照,那么多女生围着他,你看他那么害羞,一看就是涉世未深,没有被社会大染缸污染过。这种男人哪里找!” 林蔷:“这种男人原始部落多的是!那不叫涉世未深,那叫清澈的愚蠢!” 冷青在想,阿信愚蠢吗?好像也没有。 但他身上确实有一股子让人莫名心静的能力,好似站在他身边,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还有那么一丝丝神秘和忧伤。 是因为老婆跑了,自己带娃太悲催的原因吗? 翌日早上九点多,三人离开了成都,沿着国道朝着新都桥的方向而去。 因为昨晚和文檀她们八卦到凌晨两三点,冷青快到天亮时才睡着,上了车便开始睡觉。 她坐在后座,没有系安全带,阿信怕打扰她睡觉,开车格外小心,尽量不紧急刹车,保持最小的晃动。 车速也慢了许多。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桑杰吃着冰淇淋,觉得很奇怪,问阿信:「你怎么开这么慢?」 阿信戴着新墨镜开车,一路开车带风,嘴角微微扬起,因为开车没办法打手语,只是笑着看看桑杰,眼神指了指在后座睡觉的冷青。 桑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冷青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风貌已经和城市彻底没有关系,目之所及的青翠群山,因为是夏季,阳光很好,视线几乎没有遮挡,能看见很远的山,很多山顶的积雪都还没有化。 气温也比城市里低了好几度。 果然不需要开空调。 她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了,离新都桥还很远,阖眼准备继续睡。 “前面就是二郎山隧道,很漂亮的,你要不要看看?”阿信提醒她。 冷青看向窗外,隧道就在前面,入口处还有重兵把守。 车子进了隧道,和冷青想象中很不一样,隧道是椭圆形的顶,行至中间还有五星红旗彩灯装饰,非常壮观。 “二郎山常年积雪,地址位置很特殊,我小时候这边的路很不好走,从康定到成都光是开车都要走两天。这条隧道修好之后,方便了很多。我阿爸年轻时候当过兵,也参与过川藏线的建设。阿爸说当时为了修这条隧道死了很多人,他们都很了不起。所以每次我们从这条隧道经过,都会在心底祈祷,怀着敬畏之心。” 冷青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过了隧道,视线豁然开朗,一座高耸入云的红色大桥位于眼前,车子从桥上经过时,能看见桥下是湍急浑黄的大渡河。 冷青将车窗降下,一股带着丝丝凉意的清劲的风灌入车内。 和城市里的风,确实是完全不同。 这一刻她忽然才真切感受到,自己是已经离开武汉了,前方道路的一切风景都是未知的。这一刻,一切的烦恼仿佛都被抛诸脑后。 迎面而来的风,是自由的。 她忽然朝着窗外叫了一声:“啊……我自由了……” 阿信从内视镜中看见她的笑颜,此刻风吹起她的长发,每一根头发都仿佛在飞舞。 她贪婪地看着四处的风景,看着峭壁上的电塔,以前她在乡下的田野间看见过,庞然大物一般杵在田野里,可此刻这些电塔立在山间,简直不值一提,像是插上去的一个小玩具。 她忍不住感叹道:“你说那么陡峭的地方,电塔是怎么架上去的?” 阿信:“这条路上,有很多奇迹,都是人创造的。” 冷青有些钦佩地点点头,朝着窗外叫了一声:“牛逼!” 第32章 黄色围巾 过了隧道和大桥,便是数不尽的群山峻岭,偶尔能看见城镇村落,建筑风格和湖北那边全然不同,带些藏式特色。 到新都桥要下午了,中午三人在康定休憩觅食。 康定坐落在山谷之间,整座城市沿着折多河两岸而建,河水奔腾不息,给人一种非常壮丽豪放的感觉。 河道两岸则是藏式楼房,目之所及的藏式特色越来越多。 “康定,是不是有首歌。” 三人走在河道边,冷青看着奔腾的河水,忽然兴致很高:“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呦,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呦。” 阿信轻声附和:“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呦。” 歌声叠着笑声,河水奔腾的声音。 一切烦恼都不存在了。 桑杰听不见二人在说什么,可看二人脸上的神态,也跟着开心的笑。 沿着折多河一直走,处处风景都不同。 冷青拿出专门为了这趟旅途而带出来的单反相机,可惜不太会用,平时拍照的机会太少了。 “阿信,你会用相机吗?” 阿信说:“会。” 冷青很自然地将相机递给他:“那你帮我拍几张。” 阿信帮她拍了几张,许是太久没有出来旅游,又是第一天上路,兴致格外高,这儿逛逛,那儿看看,一会儿还拉着桑杰拍起来。 康定不算大,三人逛了一个多小时便累了,阿信领着二人去一家当地很出名,专门吃菌汤锅的火锅店。 店面不大,因为过了饭点,客人也不算多。 还是阿信点菜,大都是一些本地特色的菌子,锅底是拿牦牛肉熬煮的,下菌子之前,阿信还特意给她盛了一碗。 “尝一尝原味的。” 冷青尝过了一口,确实很鲜美,肉香味很足。 阿信将菌子下了锅,冷青趁着等候的时候,拿出相机翻看刚才拍的照片,看了几张,发现拍得很不错:“不错啊,阿信你有两把刷子啊。” “不愧是学美术的,构图很好,审美好就是不一样啊。” 阿信:“怎么,要请我当摄影师啊?” 冷青:“不是不可以啊,你算便宜点就行。司机,导游,现在还要兼职摄影师……生产队的驴也没你这么能干。” 阿信笑起来:“老板赏光而已。” 店里的广播站一直放着《康定情歌》,冷青又跟着哼了起来。 不一会儿,菌子汤好了,三人大快朵颐起来,美美吃了一顿,吃过饭,三人便要启程,路上看见有几个在阿姨在跳民族舞,冷青刚刚喝了汤,此刻浑身都是劲儿,跟着在队伍的最后面跳了起来。 阿信拿着相机给她拍照,过了会儿看了一眼手机:“该走了。” 冷青意兴阑珊地跟上二人,走远了还有些依依不舍,不时地回头看。 阿信问:“舍不得走了?这才第一站,你要是每天都舍不得,那咱们可能要走半个月才能到格聂。” “倒也不是舍不得这里,可能还是舍不得此刻的好心情吧。” 说着,在风中转了个圈。 阿信有些依恋地看着她的背影。 上车时,桑杰忽然拉了拉阿信的衣角,给他比划着什么。 阿信问冷青:“桑杰说他有点困,想坐后座睡会儿。你方便吗?” “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坐前面就好了。我上午都睡够了。” 冷青从后座上下来,跳上了副驾驶座,趴在车窗上。 桑杰也很开心地上了宽敞的后座。 阿信要上车之际,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父亲打来的,他对冷青说了一句:“我接个电话 。” 说罢,走到不远处去接电话了。 冷青趴在车窗上看着阿信的背影,阿信今天穿了一件很宽松的灰色t恤,搭配条纹衬衫,下身是麻色中裤,衬衫不算厚,站在有光的地方,能看见内里身材的轮廓很好。 比姜涛也不差。 不知道…… 细风一吹,不知怎么的,冷青忽然想起来文檀之前说过的那句——吃牛羊肉的男人不一样,很不一样。 这个念头刚出现时,冷青便开始自嘲:果然是失恋了,现在是个男人看着都眉清目秀。 可怕。 阿信这通电话说了约莫十几分钟,等他再回来时,后座的桑杰已经睡着了,他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正要启动车子,发现副驾驶座的安全带没有扣上,他正准备提醒冷青,扭头却看见她趴着车窗上睡着了。 他小声叫了一声:“冷青?” 冷青睡得很沉。 阿信忽然笑了下,刚刚是谁说自己上午睡饱了,不会再睡了。 他把身体移过去一些,拉出安全带,他动作很小心,尽量避开冷青,可安全带从冷青头的一侧带过时,她还是感受到了细微的动静,睁开眼来。 扯着安全带的阿信愣了愣。 四目相对,两张脸隔得太近,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冷青心态很快,阿信这张脸她已经看了无数次,却是第一次隔这么近的距离,细看,五官更优越,简直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鼻梁挺拔,眉眼秀美,难得的是皮肤虽然是小麦色,但并不粗糙,还挺细腻的。 魔怔一般,脑子里又冒出来文檀那句话——吃牛羊肉的男人不一行,很不一样。 要死了,她觉得自己脸都开始烫起来了,眨了眨眼,干脆假装若无其事地闭上了眼,继续装睡。 她居然真的就当着阿信的面闭上了眼,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动作非常娴熟。 阿信嘴角抿了抿,很想笑,一边将安全带扣好,不知是紧张,还是心虚,扣了好几次才扣好。 车子启动后,冷青还一直在装睡。 阿信一路上不时回头看她,见她还在“睡觉”,一时既佩服,又有些哭笑不得。 434省道,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柏油路,前方隐隐可见一座座延绵不绝的的雪山,雪山下又是另一番风景,目之所以草木丰盛,溪水潺潺,山野烂漫,野花绽放。 冬季和夏季在这里完美交融。 “外面风景很好,你不确定不看一眼?” 阿信提醒一直在装睡的冷青。 冷青鬼鬼祟祟撑开一条缝,瞄了一眼,假装睡醒一般打了个哈欠,撑个懒腰,又对阿信很友好地笑笑。 阿信问:“睡得好吗?” 冷青笑答:“好啊,你开车太稳了,我睡得很好。” 阿信笑而不语。 窗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美景,天空蓝得像一面镜子,空气也很清新。 “哇,好像宫崎骏动画里的风景,像开了滤镜一样,这么一想,我们天天在城市里过的是什么日子。阿信,你每天都能看见这样的风景吗?” 阿信:“嗯。” 冷青有些羡慕地看他几眼:“那你是不是看腻了?” “不会。”他回答得很肯定,没有任何犹豫,“桑杰这个年龄,也许会好奇外面的世界,可我已经看过外面的世界了,最后还是选择回到了这里。对我而言,这里才是我的家。” “前面是雅拉山口,你要不要下去打个卡。” 冷青兴奋道:“要!有免费的摄影师,我干嘛不用。” 雅拉山口有一块黑色石碑,白色字体写着“雅拉山口”,海拔四千一百一十八米,旁边还有一条小河,河边开满不知名的野花,黄的、紫的、蓝的、白的…… 太阳还有点晒,冷青先去后备箱那边打开行李箱,找了墨镜和一条明黄色的围巾,倒弄了好久,才走到石碑前打卡。 阿信一直在调试相机的参数,忽然,画面中出现一抹明亮的黄色。 他看着相机屏幕上的女人,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胡善车祸当晚,冷青留下的那把明黄色印着皮卡丘的伞。 冷青摆好pose,见阿信一副失神的样子,叫他一声:“阿信?” 阿信回过神来,对她笑笑:“往左一点,对,很好。” 风太大,冷青将那条围巾或围着,或披着,或高高举起,随风飞舞…… 阿信一直盯着画面中的那抹明黄色,间或抬头看一眼冷青,她长相不是那种明艳大美女,鹅蛋脸,五官舒展大气,这张脸即使是以他美术生的审美来看也挑不出太大的问题,标准的三庭五眼,眉峰挺拔,山根很高,嘴唇有轻微的凸起,美人三分龅,不仅不影响侧颜的流畅性,反而多了一分个人特色。 她眉眼淡淡的,看谁永远都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偏偏笑起来却很甜。 冷青这个名字,取得也很好。 青色,很难被定义的颜色。 他正看得入神,忽然,那抹明黄色飞了出去。 “啊,围巾……” 风太大了,冷青一个没抓住,手里的围巾被风吹走,在风中飘啊飘,最后落到了旁边的小河里。 阿信放下相机,跑过去帮她捡围巾。 冷青怕他跳进水里去捡围巾,赶忙道:“算了吧,我不要了,不用捡起来的。” 阿信认真说:“会污染河水。” 冷青默默闭嘴,为自己刚才很不环保的念头默默忏悔了两秒。可是围巾掉落的位置离河边有一定距离,要怎么捡起来呢。 她有些无助地看着阿信,只见他跑回车边,打开后备箱,在后备厢里找了找,最后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户外钓鱼竿,拉出来,勾了勾,终于将那块明黄色的围巾给勾回了河边,拧干水,递回给冷青。 冷青接过来,很抱歉地说:“我下次一定注意,不弄丢东西,不给大自然添麻烦。” 阿信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好笑:“好了,大自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那么小气。围巾还能用,别扔了,挺漂亮的。” 冷青笑笑,很乖巧地点点头。 第33章 高原反应 有了这段小插曲,冷青不太好意思继续逗留,三人继续上路。不知是兴致不高,还是累了,冷青一路都是病恹恹的。 外面的风景再美,好似也提不起劲来。 阿信看她越来越没有精神头,将车子停在路边:“冷青,你是不是高原反应?” 冷青摸摸自己的头:“是高原反应吗?我不知道,头很晕很重……很难受。” “怪我,刚才应该提醒你的,不要太剧烈运动。”说罢,去后备箱找了找,很快找出一盒药和一瓶矿泉水:“把药吃了。” “什么药?” “抗高反的药。吃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新都桥就好了。” 冷青看着他递过来的药片和矿泉水,心头一动,他和桑杰长期在高原生活,肯定是不需要这种药的,那么,他是给她准备的? 她接过药吃了,喝了口水。 “晚上气温冷,你要不要换一件厚点的衣服?在哪个箱子里,我帮你拿。” 冷青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大箱子里。” 阿信去后备箱的大箱子里给她找了一套昨天买的加厚款冲锋衣,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 天擦黑的时候,三人终于抵达新都桥。 冷青因为高反吃了药,下午在车上一直在睡觉,到了新都桥才想起来没有订酒店,连忙在网上找酒店。 “不用订酒店,我有熟人。” 冷青了然了,回头看了一眼后车座,发现桑杰不见了,惊道:“桑杰呢?” 阿信指指路边的一家名叫“金玉满堂”的客栈,看建筑外观是藏式风格,可这名字却非常汉族。 冷青推开车门,下了车,刚下车便打了个哆嗦,太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晚上气温有点冷,你多穿点吧。” 冷青将厚衣服拿出来披在身上,瑟缩着身子,顾不得欣赏四周的风景,跟着阿信进了客栈内。 客栈内有地暖,非常暖和。 客栈里面和冷青想象中不太一样,不是那种很古老很传统的客栈,装修风格非常年轻活力,而且审美很好,现代化的简洁风格。 前台处,一位穿着藏服的中年妇女正在泡茶,桑杰在旁边围着妇女转,手里拿着糖果。 “阿佳,好久不见。”阿信主动打招呼,语气非常亲切。 中年妇女转过身来,冲阿信笑了笑:“又去上海了?” 阿信点点头,主动给冷青介绍:“这位是客栈的老板娘金玉,是我们的藏族美女阿佳,阿佳就是姐姐的意思。老板叫王满堂,汉族人,所以这家店就叫金玉满堂。阿佳,这是我朋友,武汉人,冷青。” 金玉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名字:“冷清?” 冷青说:“是青色的青。” 阿信:“阿佳,两间房。一间标间,一间大床房。忽然想起什么,大床房要朝东,安静一点。” 金玉含笑看了一眼冷青:“好的呀。” “冷小姐真漂亮,看着精神不太好,是高原反应?” 冷青点了点头。 “吃药了吗?” 阿信说:“吃过了。” 金玉:“酒店有医用的制氧机,要不要给冷小姐用用?” 阿信看了冷青一眼,说:“也好。” 金玉叫来一个客栈的服务人员,让去工作间取医用制氧机,一边递给冷青一杯刚泡好的茶,茶汤很浓郁:“尝尝,我们藏族的特色黑茶。” 冷青接过来,先是闻了闻,高反反应还未完全褪去,她怕现在喝茶影响睡眠,却又不好拒绝金玉的美意,硬着头皮抿了一小口。 金玉也给阿信递了一杯。 阿信一饮而尽,问冷青:“喝得惯吗?” 茶汤比想象中醇厚一些,并不涩口。 “还好。喝了晚上会不会失眠啊?” 阿信笑了:“我们这边很多人拿黑茶当安神汤来喝的,喝了好睡觉。不过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你还是少喝点吧。喜欢的话,明天上午再来喝。” 冷青吸了一晚上的氧,翌日清晨五点多便醒了,整个人好似比昨天清爽了些,她洗了个澡,打开窗帘。 窗外的天空是很安静的薄蓝色。 冷青的窗外就挨着一条溪流,溪水潺潺流动,看起来活泼又澄澈。 她打开侧窗,带着丝丝凉意的晨风灌了进来,窗户的隔音效果很好,她昨晚睡觉一点都没有听到溪流的声音,此刻窗户一打开,溪水的声音骤然生动不少。 溪流上架着一座木桥,木桥另一侧是一大片绿色草甸,一直延伸至远处的青山,薄雾袅袅,山风岚岚。 这么寻常的一个早晨,却给人一种最原始的生机勃勃之感。 冷青闭上眼睛,用力呼吸,尽情感受着晨间新鲜干净的空气。 忽然,传来嬉闹声,她睁开眼,看见阿信正抱着桑杰在客栈外面的露天阳台上玩耍,画面非常的温馨。 这时,桑杰看见站在窗边的冷青,朝她开心地挥挥手。 阿信放下桑杰,走近窗边,问她:“吸了一夜氧,现在感觉怎么样?” 冷青点点头:“好多了,谢谢。” 阿信笑着说:“不客气,八百块。” “……” “酒店的吸氧机都是租的,按次收费,一次八百。” 八百?确定不是打劫吗? 冷青又问:“那要是买氧气瓶,多少钱?” “二十块一瓶,一天用一瓶差不多。” “……那你昨天干嘛不提醒我,我用氧气瓶不就好了?” “吸氧好得快一点嘛。而且……总得让你长点记性!八百块,不多不少,正好。下次记得,去高原一定要准备充足,否则有你苦吃!” 冷青一脸无语,正要将窗户关上。 “我们要去镇上吃早餐,你要不要一起?” 冷青问:“客栈不提供早餐吗?” “不提供,不过有厨房,冰箱里有菜,你可以自己做。” 冷青摸了摸肚子,昨天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又睡得早,现在确实挺饿的,她语气软下来,问:“镇上有什么吃的?” 阿信笑起来:“什么都有!” 冷青:“等我十分钟。” “五分钟,过时不候!” “你是司机,我是老板,你要不要这么拽?” 阿信把手放在嘴边当喇叭:“就这么拽!” 一边说一边往客栈外走,想起什么,转过身来:“记得穿外套,早上很冷!” 因为没注意脚下,险些摔了一下。 冷青忍俊不禁,笑着点点头,回屋简单洗漱,换了身户外装,出门前还特意画了个淡妆,急急忙忙往外走,经过客栈中庭的院子时,忽然看见院子里挂着自己昨天那条落了水的明黄色围巾,用衣架晾着,放在通风处。 金玉这时候正好经过:“冷小姐醒了,这围巾你的吧,昨晚你睡了之后,阿信洗干净了晾在这里的,已经干了,你可以围起来。小姑娘配亮色好看。” 冷青心头一动,将围巾拿过来,围在脖子上。走到门口,外面太阳已经出来了,阿信靠在车门上,戴着墨镜,指了指手表。 “不是说好五分钟吗?都快半个小时了。” “我已经很快了,等半个小时而已就不耐烦了。你这种人活该单身。” 阿信摇摇头,一抬眸,看见冷青脖子上围着的明黄色围巾。 冷青走到他面前,故意炫耀了一下围巾,说了一句:“谢了。” “不客气。”嘴上又说:“系紧点,免得又被风吹走了。” 第34章 失踪 新都桥镇上的市集很热闹,阿信将车子停在一家本地特色的早餐店门口,非常熟络地点菜。 “两份酥油茶手冲咖啡,两份牛肉小笼包,一份奶渣饼,对了,要三份糌粑酸奶,差不多就这样。” 不一会儿,早餐就上齐了。 手冲咖啡是现场制作,点完餐,一位穿着藏服的男子便拿着手冲杯和细嘴壶走了过来,先萃取一杯咖啡原液,再倒入做好的酥油茶中,一杯奶香味十足的酥油茶手冲咖啡便制作完成。 冷青端起闻了闻,还是抿了一口,觉得不错,才大口喝起来。 阿信很会点菜,点的奶渣饼和牛肉小笼包都还不错,冷青吃得津津有味。 “我去下洗手间,你帮我看一下桑杰。” 冷青跟他比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阿信便起身去了卫生间。 阿信只点了两份酥油茶手冲,桑杰吃着碗里的糌粑酸奶,眼珠子一直好奇地看着冷青没有喝完的咖啡。 冷青注意到他的眼神:“这个小孩子不能喝。” 说完,才想起桑杰听不到,她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了一行字:「小孩子不能喝咖啡」 桑杰看懂了文字,默默吃着碗里的糌粑酸奶。 这时,冷青手机响了,是薛庆芳打来的,她接起。 “青啊,我听你哥说你出去玩了,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出去玩儿。” 冷青捏捏眉心:“你确定冷昊说的是我出来玩了,不是说我出来散心了,或者是我出来帮他取个东西?” “我听你哥说了,你把姜涛的钱还给他了。你现在担子很重,正是忙的时候,怎么还有心思往外跑?” 冷青:“一个星期就回去了。” “你哥过几天就出院了,我们打算把他接回来照顾一段时间,你哥的房间一直当杂物室,我也懒得收拾了,先让他住你之前的房间,你没意见吧?” 冷青说:“没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 这根本就不是询问她的意见,而是通知。 冷青决定卖房子时,还曾考虑过回家里住,现在是彻底回不去了,要么睡公司,要么去跟文檀挤一挤。 挂了电话,冷青深吸一口气,一抬头,对面位置空了——桑杰不见了! 冷青看看四周,在店里找了一圈,没有看见桑杰的影子,她赶忙走到柜台前,去问收银的小妹:“你好,刚才有个小男孩跟我坐一桌,大概这么高,八九岁的样子,穿蓝色上衣牛仔裤,你有看见他吗?” 收银小妹摇摇头。 冷青回到座位,又去问旁边桌的客人,问了一圈,终于靠近门口的一桌的一个小姑娘给她提供了有用的线索。 “他好像出去了,出门往左的方向。” 冷青正要出去寻人,阿信这时候从洗手间出来了,看见冷青一脸急色,叫住她:“怎么了?” “桑杰不见了。有人说看见他出门了,往左去了,我去找找。” 阿信:“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 说罢,先去前台那边结了账。结完账,两人出了小店,往左的方向开始一边问沿街的店家和路人,一边寻找。 找了约莫半个小时,也毫无线索。 冷青很愧疚:“对不起啊,都怪我,我接了个电话,他就不见了。” 日头渐高,气温慢慢上来了。 冷青:“要不我们去报警吧?” 阿信:“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派出所不给立案的。” 冷青:“那请他们帮忙找找,总可以吧?” 阿信想了想:“去试试吧。” 两人问了路人,来到最近的派出所,找到当值的警员。 阿信:“我们有个孩子刚刚弄丢了,能帮忙找一下吗?” 警员问:“多大的孩子?” 阿信:“八岁,男孩,不会说话……” 他想起什么,在手机里找到桑杰的照片:“就是他,刚刚弄丢的,就在市集东面的那个修车厂附近。” 警员问:“孩子失踪多久了?” 阿信看看冷青,说:“没多久,就刚刚。不过我们是游客,孩子失踪了现在很着急,我知道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不过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能帮忙找一下吗?很着急。” 冷青也是一脸急色地说:“对,桑杰他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真的拜托了。” 警员看看二人:“你们是孩子的父母?” 两人异口同声:“不是。” 不是? 冷青匪夷所思地看着阿信。 “我是他的老师,他家里情况比较特殊,爸爸不在世了,他妈妈很早就离开了。他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孩子太小,拜托了。” 警员一边找了个登记表给阿信,让他先填,一边和他加了微信:“你把孩子照片发给我。我转发到商户群里,让大家都帮忙留意一下。” 阿信拿着单子去填,冷青还没有从阿信不是桑杰的爸爸 的余震中回过味来。 仔细想想,阿信确实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桑杰的爸爸。 是冷青从一开始就误会了。 也就难怪,他当时在电梯里说他是单身了。 可如果,只是老师的话,未免也太细心周到了些。很多亲爹都做不到这么细心和耐心地对待自己的儿子。 看两人在一起,比亲父子还亲。 阿信填好了表格,警员也将照片发给了各大本地的生活群里:“放心,我这手机里十几个群呢,覆盖面很广,一定能帮你找到孩子,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阿信:“警察同志,您怎么称呼?” 警员:“我姓刘。” 阿信:“刘警官,我坐不住,要不这样,我先去街上转一转,找一找。咱们反正加了微信了,微信保持联系。” 新都桥镇上不算大,街道情况不算复杂,阿信开着车,载着冷青沿街一直梭巡,看见人多的地方,便会停下,拿着桑杰的照片询问路人。 一直找到中午,镇子上的几条街已经被来回问了三遍,依旧是一无所获。 冷青回到车里,阿信从路边的小店里买了两瓶冰矿泉水,递给冷青一瓶。 冷青很愧疚:“对不起啊,都怪我没有看住桑杰,我要是不接那个电话就好了。” 阿信喝了一口水,没有责怪冷青,只是说:“我们先回早上那家店看看,你也别太自责。也许他只是跑出去玩迷路了。” 正要启动车子,忽然手机响了,是刚才那位刘警官打来的微信语音。 阿信赶忙接起来:“刘警官,是不是有桑杰的消息了?” 第35章 巴珠 挂了电话,阿信立刻将车子开回派出所,刚下了车,便看见派出所门口站着一个本地的中年男人,男人抽着烟,丝毫不顾及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中年男人看见阿信,突然将抽完的烟蒂丢在地上,用脚底捻碎,上下打量他。 阿信和冷青从他身边经过时,男人还啐了一口。 阿信进了派出所,便看见桑杰抱着一个女人的大腿不撒手,眼睛哭的肿肿的,左脸还有一道不深的血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 女人也是本地人,穿简式藏服,皮肤偏黄,头发挽起,身材干瘦,嘴唇干裂,是那种常年劳作的女性形象。 阿信觉得女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桑杰!” 阿信来到桑杰身边:“你没事吧?” 桑杰只是抱着女人的大腿哭,也许是看见阿信来了,情绪没绷住,哭得更大声,想给他比划什么,却又担心自己一松手,女人便要跑掉了。 冷青赶忙说:“桑杰,你先松开这位阿姨的手,这里是派出所,她不会跑的。” 说完,冷青便有些后悔,她总是忘了桑杰听不见。 那女人也看了冷青一眼,说:“他听不到。” 阿信跟桑杰打手语,让他先松开女人,桑杰还是不肯,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 阿信只好问他:「她是谁?」 桑杰不肯松手,仰起头无限温柔,泪眼汪汪地看着女人。 阿信看明白了,他站起来,问女人:“你是他妈妈?” 妈妈? 冷青想起阿信说过,桑杰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不是说出去打工了吗?可新都桥离林芝,也不算很远吧。 桑杰哭得小脸通红,那女人脸上却未有半点动容,眼中只有麻木和疲惫。 她问阿信:“你是哪个?” “我是桑杰的班主任。” 女人一脸冷漠,不耐烦道:“你跟他说,我不是他的妈妈。他认错人了。” 那位刘警官这时也从外面进来了:“你回来了,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孩子?是这位巴珠大姐送来的,说这孩子突然跑到她家里,看到群里的微信,就赶紧送来了。你看看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认错人了?” 阿信:“你叫巴珠?” 大姐嗯了一声,有些警惕,不客气道:“有问题啊?” 阿信对桑杰家的情况其实并不太了解,此时唯一能肯定的是,桑杰的妈妈肯定不是叫巴珠。 阿信又问:“你是新都桥本地人?你去过林芝吗?” 巴珠马上否认:“没有。” 门口的中年男子这时终于忍不了了,抱着孩子走进来:“有完没完,把人送过来就好了,讲个没得完,回家做饭,我肚子饿了。出来这么久,家里的活不用干了?” 巴珠好似很害怕丈夫,见丈夫有些不耐烦,马上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阿信:“你把这个娃娃弄走,我不认得他,我要回去弄饭了。” 阿信见此情状,只好蹲下身子,给桑杰打手语解释:「桑杰,她不是你阿妈,不是的。」 桑杰摇头,拼命摇头,死不松手。 阿信心很疼,却还是耐着性子打手语:「你莫拉(奶奶)说你阿妈走的时候,你还太小,你没有见过你阿妈对不对?你只见过她的照片,她只是长得很像你阿妈。相信我,相信我。」 阿信抱住桑杰的头,一只手慢慢去掰开他的小手,其间桑杰哭得很伤心,声音撕裂,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一个不能说话的孩子,想叫妈妈,叫不出,想留住妈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尽浑身力气去表达自己的激动和委屈。 小脸充血一般,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 冷青忍不住擦泪,刘警官也转过身去,唯独巴珠的丈夫非常不耐地看着这一幕。 “快点,我肚子都饿了。” 巴珠丈夫怀中抱着的男孩倒是被这一幕吓得不轻,搂紧了爸爸的脖子。 许是桑杰的哭声过于悲恸,巴珠好似也有些动容,她吸了吸鼻子,因此当桑杰的手慢慢松开后,她第一时间忘了要走。 还是她丈夫吼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丈夫赶忙离开了。 桑杰还想去追,阿信用力抱紧他,不让他逃离自己的怀抱。 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失去用武之地。 桑杰平复了很久才冷静下来,冷青特意去派出所外面买了冰淇淋,想让他心情好一些,分散分散注意力。 这几天她观察下来,发现桑杰很喜欢吃冰淇淋。 她买了三种味道的甜筒回来,桑杰正坐在凳子上发呆,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坐着,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 不远处,阿信正和刘警官交谈着什么,似乎是在问巴珠的情况。 冷青拿着冰淇淋走到桑杰面前,半蹲下身子,给他挑选。 桑杰摇摇头,一点兴趣都没有。 冷青看着心都要化了。 第36章 设计 三人回了金玉满堂,阿信陪着桑杰回了屋,将他哄睡。 下午,冷青在房间里待不住,在客栈里四处溜达,昨晚因为高原反应,头疼得厉害,没有细看客栈里的装修风格。 白天看金玉满堂,好设计和巧心思一览无余,藏式风格和现代简约感结合得很好。四周都是原野,这样一座设计感十足的白房子立于田野之中,自成风景。 她拿着相机四处拍照。 金玉正好在外面的栈道上泡茶:“冷小姐,过来喝茶吗?” 冷青正好有点累了,便过去一同品茶。 金玉递给冷青一杯茶,茶汤比昨晚的那杯黑茶明显淡了一些。 冷青抿了一口,觉得可以接受才放心地喝起来。 金玉问:“我看你一直在拍照,拍什么呢?” 冷青放下茶杯,给她看自己拍的照片。 “你拍那么多客栈的照片干什么?”金玉翻了很久,都没看见冷青的自拍,都是客栈的一些细节,门窗、摆件、特殊花纹的抱枕、还有房间内的光影变化…… “我觉得你们客栈的设计很棒,很有品味,而且和四周的环境结合得很好。金玉姐,方便问一下,这家客栈你们请的哪位设计师做的室内设计?” 金玉笑起来:“哪有什么设计师,都是阿信帮我们弄的。你要这么说起来,阿信就是金玉满堂的设计师,是他出的图纸和设计稿,我和满堂不懂这些,我们相信他。” 说罢,拿出手机,在手机里翻出一张客栈的老照片来,是改造之前的照片——是那种本地随处可见的藏式楼房,虽然也不丑,但很普通。 “这是我家祖上留下来的老房子,当时我和满堂结了婚,我阿爸就把这房子当做嫁妆传给我了。我和满堂就想把这房子改成客栈,我们去镇上的装修公司问了,出的方案我和满堂都不满意。正好,阿信那时候回了林芝,我想着学美术应该也懂设计,就请他帮忙。果然人家就是有两把刷子的。我和满堂一看那个效果图,就喜欢上了。” 冷青看着原来朴实无华的老宅和现在金玉满堂的对比,不能说改头换面,只能说脱胎换骨。 心中着实有些被阿信的才华所震撼。 想不到,他还有这本事。 不是,他既然可以做设计,干嘛还要去当老师?做设计不比当老师挣得多吗?何况,他的审美放在新都桥这种乡镇地方,简直可以说是对本地装修公司的降维打击。 冷青又问:“金玉姐,你跟阿信是……” 金玉:“算是半个邻居吧,他妈是个画家,小时候在我们村子里采风,住过半年。他也在这边生活过半年,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妈很少做饭,回家的时间也不固定,我阿妈看他一个小孩子怪可怜的,经常喊他去我家吃饭,一来二去就熟了。” 冷青好奇道:“阿信的妈妈也是画家?” 金玉:“不止啊,好像还挺厉害的,现在在大学当教授呢。” 一听到大学教授四个字,冷青立刻想到了同为大学教授的徐佳慧。 便没有再好奇地继续问下去。 这时,阿信从房间里出来了,看见二人在喝茶,走了过去,在两人旁边的空位坐下。 金玉递给他一杯茶:“桑杰睡啦?” 阿信:“嗯,睡了。” 冷青好奇地问道:“那个巴珠,到底是不是桑杰的妈妈啊?” 阿信:“我问过刘警官,巴珠不是本地人,她丈夫是本地人。几年前去甘肃那边打工的时候,遇到了巴珠,后来两个人结婚生了孩子,为了照顾孩子和老人,两人就留在了家里,现在开了一家小杂货铺为生。更多的,就不知道了。毕竟也不涉案,没办法调取巴珠的更多个人资料。” 冷青:“我看巴珠的男人挺凶的,她是不是怕她老公才会不敢承认的啊。又或者,她老公根本不知道巴珠还有个儿子,所以巴珠更不敢承认了。我看他们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养活一个儿子都费劲,要是巴珠突然多出来一个儿子,家里的压力会更大吧。” 金玉想起什么:“你们说的巴珠,她老公是不是叫扎西彭措?他们还有个儿子,四五岁的样子。” 冷青点点头。 阿信:“阿佳,你认识巴珠?” 金玉:“不认识,不过镇上的人都知道巴珠,她挺不容易的,一个外来人嫁来这里,也没个娘家人帮忙。她老公好吃懒做,家里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干的。孩子也是她带,老人也是她照顾,她还要看店。她老公还喜欢跟人聚在一起炸金花,每次输了钱,回家就喝酒打人。镇上的人都知道,妇联的人都去过好几次了,没什么用。” 冷青皱起眉头:“那这么说的话,如果她真的是桑杰的妈妈,她不认桑杰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桑杰也太可怜了。” 阿信思忖着什么,他问冷青:“可以在这边多待一天吗?” 原本三人应该下午离开,赶往下一站,冷青猜他这么问,是想弄清楚巴珠是不是桑杰母亲的事情,爽快道:“可以啊,又不赶时间。” 阿信点点头,又问金玉:“阿佳,你能帮我找人要一下巴珠的联系方式吗?” 金玉:“应该可以,不过你要她的联系方式干什么?” 阿信:“找个机会,约她出来单独聊一聊。” 金玉马上摆手:“她不会的。她胆子很小,而且她老公是个醋坛子,心眼很小。别说一个人出来见陌生男人了,她就是跟你多说几句话,被她老公看见,都不得了。你别给她添麻烦了,她日子够难了。” 冷青:“这种男人,不能离婚吗?” 金玉叹了口气,看着冷青笑了笑:“冷小姐,我们这里离婚率很低的。不是大家夫妻感情好,而是离婚的代价太大了,想要离婚是很难的,要取得父母的谅解和支持,还要男人家是个明事理,这两个条件缺一个,都很难离得成。如果有孩子,就更麻烦了。你们大城市的女孩子都有主见,经济独立,能养活自己,离婚也很常见,你们想离婚就可以离婚。可是,小地方的女人想离婚是没有那么容易的。搞不好,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金玉的话,听得冷青一身冷汗。 一辆小货车在门口停下,司机从车上下来,看见阿信停在门口的那辆破车,热情地冲金玉和阿信挥挥手。 “阿信来了?” 阿信站起来:“满堂哥,回来了。” 金玉给冷青介绍:“王满堂,我男人。去成都进货刚回来。客栈生意不稳定,他不忙的时候跑跑运输,贴补贴补家里。” 阿信:“满堂哥,我帮你。” 阿信起身过去帮王满堂卸货,都是一些很常见的副食和日用品之类的东西。 冷青看金玉一身乡间贵妇打扮,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天在田间喝喝茶,拍拍照片,还以为她和王满堂开这家客栈就是为了打发时间,享受生活。 没想到王满堂还需要跑运输来贴补家用。 王满堂身材粗犷,穿的是工人服色,衣服上还印了广告,整个人灰扑扑的,看起来和乡镇上打零工的男人没有区别。 如果不是知道他和金玉是夫妻,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是很难想象他们晚上睡一个被窝。 金玉:“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嫁给王满堂?” 冷青笑了:“爱人如养花,满堂哥把你养得这么好,肯定是个好男人。” 金玉:“阿信也不错啊。” 冷青尴尬地摆摆手:“他不是我的菜。” 金玉很认真地再说一遍:“他真的很不错。” 冷青笑得摇摇头,目光看着不远处帮王满堂卸货的阿信,阿信正好这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别开目光。 下午,金玉找同乡要到了巴珠的手机号,她将手机号发给了阿信。 阿信拨过去,电话没有人接。 杂货铺的二楼,房间里有些乱,衣服和玩具四处散落,房间里有一股陈旧的味道。 床上躺着一位面如菜色的年迈老者,巴珠正给对方喂饭,她嘴角淤青,是从派出所回来后,被丈夫打的。 老人是巴珠的婆婆,她伸手颤颤巍巍去摸巴珠的嘴角,用藏语说:“孩子,擦点药吧。” 巴珠眼泪掉在碗里,摇摇头,继续给老人喂饭。 这时,巴珠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擦了擦眼泪,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她摁了挂断,装作没看见,继续给老人喂饭。 这时,刚吃完饭的彭措走了进来,一进来先是用藏语叫老人妈妈,然后便开始靠着床边用汉语问巴珠要钱。 老人听不懂汉语,但看儿子无耻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无奈地叹气。 巴珠说:“我没钱了,钱都在楼下柜台抽屉里,都被被你拿走了。” 彭措:“少废话,老子要钱。你肯定偷偷藏起来了。” 巴珠木然地站起来,把手张开,让彭措自己在她身上搜,彭措很不客气地在她口袋里掏了掏,后面忽然停下动作,啐了一口:“你肯定不会藏在身上。不想挨打,就把钱拿出来。” 老人咳嗽了一声,用藏语艰难地解释:“巴珠没有钱了,你不要找她的麻烦。” 彭措见老人咳嗽起来,放下了手,用藏语说:“妈,你不要生气,医生说你不能动气。” 这时,巴珠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彭措听见声音:“怎么不接电话?” 巴珠说:“陌生号码。” 彭措把手伸出去,巴珠无奈,将手机拿出来,递给彭措,一边继续给老人喂饭。 彭措看了一眼陌生号码,接起来:“你谁啊你,你找我女人什么事?” 那头阿信听见彭措的声音,马上意识到什么,用藏语说:“我们这是保险公司,先生可以考虑一下……” 那头彭措一听是卖保险的,马上将手机挂了。 “保险,我需要的是保险吗,我需要的是钱。银行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骂骂咧咧说完,最后目光盯住巴珠耳朵上的银耳环,很不客气地直接上手去抢。 巴珠早已习以为常,木头人一般站着,免得自己动起来,搞不好他动作粗鲁,还要弄伤自己的耳朵。 老人看见彭措抢巴珠的耳环,伸手去打儿子,奈何力气太小,软绵绵的。 “妈,我去挣钱翻本啊,挣了钱,我就给你买包子吃。”说罢,疯了一般地出去了。 彭措走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巴珠继续给老人喂饭,眼泪忍不住往碗里砸。 老人替她擦眼泪,用藏语喃喃道:“苦了你了。我死了就好了。” 巴珠摇摇头,看着窗外的远山,一脸绝望地喃喃自语:“是我自己的报应。” 手机在这时又震动起来。 巴珠看了一眼,还是刚才的号码,她沉了口气,走到窗边,疲惫道:“我不买保险。” 电话那头传来阿信的声音。 “是我,我是桑杰的老师。” 巴珠呆住,正要挂掉,忽然听见那头的阿信说:“别挂,听说你们家是开杂货铺的,可以送货上门吗?” 巴珠愣了愣,忙说:“可以的。” 阿信:“我想买两箱泡面,红烧牛肉的,再来……” 他说了一大串,巴珠在那头很用心地记住。 阿信:“下午三点,送到金玉满堂,可以吗?” 巴珠想了想,说:“好。” 挂了电话,巴珠呆呆站在屋子里,远山如黛,有清风拂过,她知道阿信这时候来找她买东西,绝不只是简单的买东西而已。 可是,如果被彭措知道她偷偷去见阿信,免不了又要一顿打。 转念又一想,这是一笔很大的生意,她挨打一顿就可以换来这些钱,也是值得的。 “妈妈,我要出门送一趟货,你可以帮忙看下店吗?” 老人点点头。 巴珠赶忙将老人搀扶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搀扶下楼,坐在柜台前,然后便从后院将三轮车开出来,在后面的小屋子里找到阿信需要的货物,方便面,零食,小吃……一一放在三轮车的车厢里。 巴珠干活很麻利,不一会儿便完成点货。 五岁的儿子这时从屋里跑出来:“妈妈,你去哪里?” 老人叫了孩子一声:“小普巴,过来奶奶这里。” 叫普巴的男孩来到奶奶身边。 巴珠看了一眼儿子:“妈妈去送货,你跟奶奶看店,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普巴点了点头。 第37章 新婚 下午两点多,太阳正烈。 冷青坐在遮阳伞下,正在研究金玉的茶叶,茶罐里放了好几种茶叶,发酵度不太一样,她每一样都要拿起来闻闻。 阿信这是从房间里出来:“冷青,桑杰快醒了,你能帮我在房间里陪陪他吗?一会儿巴珠来了,别让桑杰跑出来看见。” 冷青看了一眼金玉满堂客栈门口空无一人的柏油路:“你确定巴珠会来吗?” 阿信将房卡递给冷青:“我买了快五百块的东西,应该会来吧。” 冷青接过,喝了口茶便进去了。 没有过很久,烈阳下,巴珠便开着三轮车过来了,她头上裹了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三轮车在金玉满堂门口停下,阿信过去帮她卸货。 金玉这时出来了,看见阿信买的东西,问道:“这些东西店里都有,你花这个钱干什么?” 抬头时,看见来送货的人是巴珠,马上明白了什么,同为女人,年龄也相仿,两人站在一起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金玉精致到了头发丝,一身浅紫色泛丝光的博拉裙穿得一丝不苟,手上还涂了好看的指甲。 巴珠穿的是很常见的衣服,因为洗的次数过多,早已褪色,穿着打扮倒是其次,金玉精神奕奕,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贵妇的慵懒,巴珠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只剩疲惫和木然。 金玉从店里的冰柜里拿了一瓶冰水递给巴珠:“喝点水吧,巴珠妹子。” 巴珠没有接。 金玉将瓶盖拧开,塞到她手里:“你就喝吧,一瓶水而已。” 巴珠看见瓶盖都拧开了,只得接过,咕噜噜喝了起来,她是真的很渴,在太阳下晒了太久。 阿信问:“一共多少钱?” 巴珠从腰包里拿出单子,递给阿信:“一共是五百一十二……”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给五百一十就行了。” 阿信问:“我扫你?” 巴珠有些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阿信很爽快地扫码。 看见阿信扫过来的钱,巴珠这才露出笑容:“谢谢了。” 阿信问她:“我问过刘警官了,他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其实你就是桑杰的妈妈吧,只不过你不想让你现在的丈夫知道你以前还有个儿子,所以你一直假装不认识他。” 巴珠将手机塞进腰包:“我不是他的妈妈。” 阿信又问:“我在桑杰家里看过你的照片,你就是他妈妈,桑杰他很想你,你……” 巴珠很不耐烦地打断:“我是他妈妈又怎么样?我现在有丈夫,有儿子,我家里还有老人,全家就我一个人挣钱。你想要我怎么样?我光是活着就很累了。你还想让我多带一个拖油瓶吗?桑杰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从出生起就不会说话。我带着他我这辈子还怎么过?” 一旁的金玉也有些动容,见阿信还想说话,开口劝道:“阿信,让巴珠先回家吧。” 巴珠吸了吸鼻子,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塞到阿信手里:“桑杰小时候喜欢吃甜的,这个给他吃。” 说罢,鼻子一酸,上了三轮车,正要启动车子,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骑着摩托车慢慢靠近的熟悉身影,顿时眼神流露出一丝惊恐。 是彭措。 彭措在街上与人赌博时,看见了开着三轮车出门的巴珠,马上便追了出来。 他等不及停好摩托车,便气势汹汹来到了巴珠面前,看看巴珠,又看看手里拿着糖的阿信。 金玉知道彭措的脾气,赶忙解释:“彭措,你来的可真巧,我们客栈缺点东西,巴珠来给我们送货的。巴珠妹子特别实诚,价钱比外面还厚道很多,以后我这客栈缺什么东西,我就找她订了。” 彭措听说有生意,倒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是指着阿信问金玉:“他是你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 金玉说:“是我弟弟,跟亲弟弟一样的。” 彭措冷笑一声,忽然话锋一转:“你弟弟勾引我女人。” 巴珠想将彭措带走:“你不要乱讲话。” 彭措用力甩开她的手,一副混不吝的语气:“还说什么老师,我早看出来了,小哑巴是他儿子,他儿子看上你了,想让你回去给他当妈妈。这不,这男的就来勾引你了,想把你拐跑。” 在场三人脸色皆是十分的尴尬。 金玉:“彭措,你这可真是误会大了。我们真的只是找巴珠妹子买东西。” 彭措大声道:“放屁!你们客栈从来没有在我们店里买过东西。你弟弟来了,就突然要买东西,还一买就买这么多,骗谁呢?当我彭措是那么好骗的吗?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我让乡里乡亲都看看,你和你男人,还有你弟弟,你们都是什么德行,破坏别人的家庭,简直丧良心!” 金玉深呼吸,也有些生气。 这时,四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霸气十足的声音。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他勾引你女人,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冷青戴着自己的迪奥墨镜,头上围着明黄色的围巾,抱着双臂,很拽地从里面走出来。 她手指将墨镜往下扒拉一点,目光如炬地打量彭措,又打量巴珠,问她:“巴珠阿佳,你从哪个垃圾桶里找的极品?” 彭措一听就急了,扬手就要打冷青,手还未落下,被一只手臂牢牢抓住,他尝试动了两下,动不了,胳膊好像被钳死一般。 阿信抓着他的手臂,一脸轻松,看起来毫不费力。 “你松开我!是这个女人先骂人的。” 冷青:“那也是你先口无遮拦的。” 彭措:“我说错什么了?他就是勾引我女人。” 冷青看了一眼阿信,又看看巴珠,今天这个误会要是不解释清楚,只怕巴珠回家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放屁!他是我老公,他为什么要勾引你女人!” 彭措呆住。 身为女子,金玉完全明白冷青此时撒谎的意义,有些钦佩地看了她一眼。 阿信却是眸心颤动,定定地看着冷青。 彭措不死心:“你们结婚了?” 冷青主动挽住阿信的手臂:“是啊,新婚,出来度蜜月。是吧,老公?” 她说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看着阿信。 阿信还呆愣在原地,手上却不自觉失了力,彭措趁机收回自己的手,甩了甩。 阿信这个人吧,虽然看起来好脾气,但其实有时候很一根筋。 冷青很怕他这时当众拆台,一边笑着,一边疯狂朝他使眼色。 彭措也狐疑地看着阿信。 过了几秒,阿信淡淡开口,搂住冷青肩膀,笑说:“是,我们新婚。” 两人默契地同时朝彭措露出一个可以直接拍结婚照的标准笑。 第38章 渣男 彭措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指指冷青。 “好好管管你老公!” 冷青直接朝他竖了个中指。 彭措看不懂什么意思,又不好意思问,瞪了一眼巴珠,凶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想喝喜酒啊?” 扶起路边的摩托车,歪歪扭扭地骑着走了,走了一段距离还要回头看巴珠,眼神不耐烦地催促她:“快点!” 巴珠看了一眼阿信:“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那了。” 说罢,骑着三轮车追了过去。 看着二人的背影,冷青和金玉同时叹了口气。 金玉忽然看见阿信搭在冷青肩膀上的手,暧昧地笑起来。 阿信连忙把手拿开:“刚才……谢了。” 冷青摆摆手:“小意思。” 说完,两人都有些尴尬,一转身,看见桑杰站在客栈的门口,正痴痴地望着巴珠远去的背影。 阿信和冷青面面相觑。 一整个下午,桑杰都闷闷不乐的,冷青怎么哄他都哄不好。 阿信将巴珠给他的糖果放在桑杰手上:「巴珠给你的。」 桑杰看着糖果,哭着打手语:「她不要我,是不是因为我听不见,也不能说话?她有了一个健康的孩子,所以她不要我了?大人都不喜欢我这样的孩子。」 阿信:「老师喜欢!老师很喜欢桑杰。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善良的孩子。巴珠她有自己的苦衷和难处,没有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桑杰泪光闪闪地看着阿信。 阿信将桑杰小小的身体抱在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头。 通过二人的肢体语言,冷青仿佛也能读懂二人的手语内容。 阿信给桑杰撕开一颗糖,将糖果放进他嘴里。 甜甜的糖果慢慢安抚了桑杰那颗躁动受伤的心。 阿信:「现在我们知道巴珠就是你妈妈,这是一件好事。至少她还活着,不是吗?」 桑杰含着糖,点了点头。 阿信:「你也看见了,巴珠已经很辛苦了,我们要体谅她,好不好?」 桑杰点了点头。 阿信:「以后你要是想见巴珠,老师就陪你过来,偷偷看她。但是我们不要打扰她,好不好?这个糖果就是巴珠给你吃的。她说你小时候爱吃甜的。」 桑杰看着糖果,又要哭起来。 阿信:「我们继续往前走,好不好?」 桑杰呆了好几秒,最后用力点点头。 阿信看了一眼冷青,冷青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行李箱都没打开过,随时可以走。” …… 不到二十分钟,阿信便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好重新出发。 金玉站在门口送三人,满堂将刚才阿信刚才花钱买的那些泡面和副食搬出来,要放进阿信的后备箱。 阿信:“满堂哥,放在你们这里吧,你们这儿客人多,我也吃不完。” 满堂:“吃不完就放在学校里,给孩子们吃。或者你给桑杰的爷爷奶奶送点儿,反正你挣钱也不容易。” 阿信拗不过,只能帮着满堂将那些东西重新搬回车上。 冷青问金玉:“金玉阿佳,房费怎么付?” 金玉:“自家人付什么房费,你是阿信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以后有机会来新都桥,记得来找我们。” 冷青想起自己昨晚还吸过氧:“一码归一码啊,再说了,我昨晚还租用了医用制氧机,一个晚上八百块,不便宜的。” 金玉:“那个钱阿信付过了,你不用放心上。” 冷青:“付过了?” 金玉冲她挤挤眼睛:“考虑考虑啊,阿信很不错啊。” 冷青:“……” 三人都上了车,车子缓缓离开金玉满堂,冷青在微信上给阿信转了八百块。 阿信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么客气?” 冷青:“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我虽然现在是很穷,但是八百块还是有滴。” 阿信没再拒绝,只给她打气道:“冷总威武。” “必须威武!” 车子从乡间柏油路很快开到了镇上,隔得很远,忽然看见路边有不少人围在一起,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冷青和桑杰原本看了一眼,并没在意,是桑杰忽然很着急地拍阿信的肩膀,还做了一个“停车”的手势。 冷青看向窗外,这才看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彭措,他手里正用力地拖拽着什么东西。 彭措:“钱给我!你个臭婊子,我要钱,手机给我……” 巴珠被打倒在地上,头上的布已经在打斗中被扯掉,除了嘴角的伤,脸上又添了新伤,头上和衣服上都是灰尘,衣袖也被扯掉了半截,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一直死死抓着自己的腰包,腰包里有她的手机和钱。 是她的命根子。 “你把钱都拿走了,店里怎么周转?我们要靠着这个店生活的呀,普巴和妈妈怎么办?妈妈要吃药,要看医生的。” 她声嘶力竭,却并没有哭。 杂货铺里,彭措的母亲一脸心焦地看着这一幕,藏语:“别打了,别打了……畜生,造孽啊……” 老人想过去帮一下巴珠,可身体太差,行动不便。 小普巴看着爸爸和妈妈打架,吓得在奶奶怀中哭泣。 老人摸着孙儿的头,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阿信把车子靠边停下,一边嘱咐冷青:“你帮我看着桑杰。”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冲过去,穿过人群,将彭措拉开,挡在二人中间。 车子里面的桑杰看见巴珠被打得嘴角出血,心疼得流眼泪,想下车去,冷青赶忙下车去抓住他的手,怕他乱跑。 阿信:“有事情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动手,当街打女人,你算什么本事?” 冷青牵着桑杰的手走过去,桑杰很懂事地将巴珠搀扶起来,看见她手掌擦出了血,眼泪又落下来。 巴珠不想让彭措看出她和桑杰的关系,站起来后,便撇开桑杰。 阿信问巴珠:“你没事吧?” 巴珠摇摇头,将腰包咬在嘴里,麻利地将头发梳好,感激地看了一眼阿信。 彭措:“死女人,把包给我。” 冷青忽然拿出手机对着彭措:“来来来,大家看看这个家暴渣男啊……他当街打老婆……” 彭措看见冷青录视频,瞬间气焰不再,有些顾忌地看看四周,刚好这时刘警官骑着电动车赶来了,他这才放下了拳头。 第39章 星星 “我说彭措,你怎么又打老婆了?上次跟你说没说?不长记性是吧?大街上这么多人,还有游客看着,像什么样子?” 刘警官呵斥了几句,彭措只是摸了摸头,嘴里还不断地狡辩:“我没打她,我就是轻轻推了她一下,不信你自己问她。” 冷青:“刘警官,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他打巴珠了,我看他就是个家暴惯犯,至少也得把他关进去几天,让他长长记性。” 彭措不以为意:“你算老几,这是我的家务事,我女人还没说什么呢,轮得到你讲话!” 他将巴珠扯到几人中间,有恃无恐地问她:“我打你了吗?当着这么多邻居和游客的面,我问你,我打你了吗?” 冷青抱着双臂,手机插在衬衫口袋里,摄影镜头还一直对着彭措。 巴珠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说:“他只是喝多了,他没打我。” 彭措得意地搂着巴珠:“看吧,我们两口子的事,关你们两口子什么事。” 冷青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巴珠,忽然拽住巴珠:“巴珠,你到底怕什么,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后也还会有的。你要被他欺负一辈子吗?” 巴珠撇开冷青的手,看着她干净的脸,漂亮的衣服,光洁的黑发,没有任何劳作痕迹的双手,心中百味杂陈。 末了,她缓缓开口:“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刘警官看不过去,告诉巴珠:“巴珠,虽然你不是我们本地人,但你还是要相信警察。还有,既然日子还要过,就好好过。不要天天吵来吵去,还有你,彭措,一天到晚赌博,不干正事……” 忽然,哇一声嚎啕大哭。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小普巴摔在了地上,原本抱着他的奶奶闭上了眼,双手垂于两侧。 彭措最先反应过来:“阿妈,阿妈……” 巴珠异常平静地看着坐在椅子上忽然离世的老人,眼角慢慢滑落下一行泪,几秒后,忽然又笑了,用藏语喃喃道:“阿妈,你终于解脱了……” 她走过去,抱起小普巴,安抚着受了惊吓的儿子。 不远处,桑杰正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巴珠看着桑杰,抱着小普巴,转身进了店里。 现场一片默然,只剩下彭措痛苦大哭的声音,像是嘶吼又像是无助,像个孩子一样。 冷青看着彭措伤心的样子,不像是演戏,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为了母亲的离世这般的伤心,那么,他的怒火又将燃向何处? 不用想,只能是巴珠。 想到这里,冷青忽然说:“要不,我们在新都桥再住一晚吧。” 阿信也有这个担心,点了点头。 …… 当晚,彭措便带着母亲的骨灰回来了,他一直喝酒,一边喝一边跟母亲的照片说话。 “阿妈,我还没挣到大钱让你享福,你怎么就走了呢……” “阿妈,我好想吃你做的糌粑……” “阿妈,你不要儿子了是不是?” 最后就只剩下一声声脆弱而无助的呼唤:“阿妈,阿妈,阿妈……” 巴珠等他喝醉了,进来收拾地上的空酒瓶,又将他往床上拖,给他盖被子。 彭措将女人压在身下,浑身酒气地去解她的衣服:“我错了,我以后跟你好好过日子,巴珠,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就是混蛋……” “我是混蛋,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巴珠木然地接受这一切,好似每次都是这样,他打过人之后,总要后悔一下,偶尔还会给她下跪,自己扇自己的耳光。 但……都不能当真的。 她被彭措解了衣服,压在床下时,双眼还依旧看着老人的黑白照片,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彭措阿妈这个年纪,更不知道行尸走肉地活到这个年纪,究竟是开心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 如果再逃一次呢?结果会和上一次会有所不同吗? 她已经遗弃了桑杰,难道还要再遗弃小普巴一次吗? 不能,她不能。 所以,这就是她的命,这就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 彭措在她身上发泄着男人最原始的欲望,最终,她选择了闭上眼。 …… 当晚,三人又回到了金玉满堂,晚饭是在客栈吃的,金玉特别做了一桌藏式好菜,可三人都兴致缺缺。 夜里十点多,冷青睡不着,出来散步,看见阿信躺在露台外面的地上。 和城市上相比,新都桥的夜很静,繁星点点。 冷青坐到阿信身旁:“你在看什么?星星?” 阿信双手搁在头下,嘴里叼着一根草:“嗯。” 冷青看了一眼:“有这么好看吗?” 阿信:“好看啊。” 冷青盘腿坐在他身边:“怎么个好看法?” 阿信:“你可以把天空和这些星星当画布,然后你就要想想,怎么在这张画布上画出你想要的画。有很多种画法的,想画什么就有什么。” 冷青又仰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你开玩笑的吧?” 阿信问:“那你想画什么?” 冷青故意刁难他:“皮卡丘!” 阿信想起雨夜中,那把撑在胡善尸体上方的印着皮卡丘的黄色小伞。 冷青问:“阿信?” 阿信回过神来:“没问题。你躺下来,手给我。” 冷青半信半疑地躺在他身下,将手抬起来。 阿信抓住她的手,掰出她的食指当画笔,然后开始在画布上做连线游戏,冷青盯着食指运动的轨迹,一开始不以为然,慢慢发现竟然真的是皮卡丘。 这么眼花缭乱的画面,他居然能在其中找到一只皮卡丘。 像是在一堆繁星中挖宝藏一般。 夜里气温有点低,阿信的手却很暖,两张脸凑在一起,两只手抓在一起,气氛非常暧昧。 冷青:“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阿信:“你问。” 冷青:“是在一张空白纸上好作画,还是在一张像这样的……” 她指的是天上的星星。 “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好画画?” 阿信读懂她眼神:“你是想问画画,还是想问巴珠?” 第40章 前女友 夜风很静,群星闪烁。 阿信看了一眼繁星密布的夜空:“如果是画画,我觉得没什么差别,在一张白纸上画,只是看起来更自由,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但自由有时候也可以等于茫然,过度的谨慎和小心翼翼,反而是另一种限制。如果画纸上有了这些像星星一样的点点,看起来确实是条条框框多了,可也提供了思路,不至于一点方向也没有。当然,相对的,能画的内容也就少了很多,毕竟,条件太多。” “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吧。我觉得无所谓。” 冷青用异样眼光看了阿信一眼,这个男人懂设计,有爱心,虽然桑杰不是他的孩子,可他们相处起来和真正的父子没有差别,甚至,很多亲生父亲都做不到像阿信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他还会做黏土小玩具…… 他的答案随性又洒脱。 好似没有什么能真正难倒他。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来自穷光蛋的顶级松弛感。 阿信又问:“换我问你,你要是巴珠,你会怎么做?” 冷青:“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其实是个假设性的问题。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张真正的白纸,就好像我们每个人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是带着痕迹的,穷人家的孩子和富人家的孩子,虽然都是赤条条来到这个世上,可他们的人生从出生起,就注定不会一样。” “所以,我不会是巴珠。我没办法站在我的立场回答这个问题。我的任何回答,都是对她的不尊重。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她的人生……” “不过,我要是遇到彭措这样的男人……” 阿信忽然笑了笑,笑声打断了冷青的话。 “你笑什么?” 阿信:“你不会遇到彭措那种极品,站在世俗角度来说,姜涛已经比彭措好一千倍一万倍,你发现他出轨,二话不说,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跟他分手。所以你要是遇到彭措,不用想,吃苦头的肯定是彭措。” 冷青问:“你是说我霸道,很不好惹?” 阿信听她语气,连忙求饶:“我是夸冷总你有主见,不拖泥带水,手起刀落,够干脆利落。” 冷青:“很难吗?” 阿信:“很难的。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两个人能做到。” 冷青问:“还有一个是谁?” 阿信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另一个人是白英。 白英当初在新疆离他而去,将他丢在那个冬天,和冷青当初甩姜涛,几乎可谓一模一样。姜涛出轨,他在白英眼里不上进。 都是犯了男人大忌! 冷青看他神色,以为触碰到了什么不能聊的隐私话题:“你不想说就算了。” 阿信很坦诚地说:“是我前女友。” 冷青很好奇:“她把你甩了?” 阿信看她兴致勃勃的,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只得“嗯”了一声。 冷青问:“为什么?” 阿信笑道:“还能为什么,嫌我没出息呗。” 冷青从地上坐起来,抱着双臂打量他:“可是你长得还行啊。” 阿信问:“什么时代了,长得还行能当饭吃吗?再说了,长得还行只能吃吃青春饭,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冷青很实诚:“不是啊,我认识很多富婆喜欢你这个类型的。你努努力,没准真能吃上这碗饭。” 阿信问:“哪碗饭?” 冷青忍笑:“你说呢?” 阿信一脸清澈的愚蠢:“不懂。” 两人笑过一阵,都觉得能这样敞开聊天的感觉非常好。 冷青:“跟你聊天,还真是挺开心的。” 阿信想起白天在派出所时,刘警官问他们是不是孩子的父母时,阿信回答不是时,冷青讶异的样子,忽然问道:“你之前一直以为桑杰是我儿子?” 冷青:“怪我吗?是你自己没有说清楚,随便谁来看,你们都是一对父子啊。对了,我还想问你,我听金玉阿佳说,金玉满堂的设计是你做的?” 阿信:“是啊。” 冷青:“你看你,又会带孩子,又会画画,又会设计屋子,审美也很好,还会做黏土……你会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教书?你随便干点什么,不比当老师挣得多?也不至于让你前女友嫌弃你没出息啊。” 这些,不是白英要的出息。 阿信苦笑:“只是一些拿不出手的小爱好罢了。” “油腻!!!” 冷青冷笑地摇摇头:“过分谦虚就是显摆。还是说,你当老师是有编制的?” 阿信笑起来,跟冷青聊天确实很有意思,她这个人很实际,风花雪月不了一点点。 “没有编制,只是义务支教。” 冷青更加不解,调侃道:“那你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不食人间烟火啊。难怪你前女友嫌弃你。” 阿信:“所以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我挣的钱也够花,没有那么多物欲。” 冷青:“那你以后不结婚,不养孩子吗?” 阿信扭头看她,鬼使神差地开了句玩笑:“不是刚刚新婚吗?孩子都要考虑了?” 冷青正想问他什么时候结婚的,转念一想,他是在拿下午的事开玩笑,瞪他一眼。 “你再拿这件事开玩笑,我就扣你的钱!” 阿信问:“什么钱?” 冷青:“你给我当司机和导游,我不用付你薪水吗?” 阿信:“不用,你是冷昊的妹妹,冷昊的腿我也有责任,再说路上住酒店不也是你花钱。而且,我那辆破车都快报废了,还要收你的钱,那我也太不要脸了。” 冷青:“那不行,一码归一码,等我讨债成功,我一定要付你薪水,暂时就一天三百吧。” 阿信也不跟她客气:“冷总,咱们这交情,两百就够了。” 冷青:“好啊,那一百。” 阿信:“生产队的驴也不是这个价……” 手机响了,阿信看了一眼,是北京的号码。 应该是为了他之前嘱托对方买画的事情。 那头的人告诉阿信:“我帮你问过了,那个姓姜的不卖。多少钱都不卖,我都开到两百万了,他还是不卖!气死我了!两百万,你的画要是值这个数,我现在就把你抓回来关起来天天给我画!最搞笑的是,姓姜的哥们还问我,我是不是想洗钱,哈哈哈哈……你别说,武汉人民警觉性还蛮高的。” 阿信说:“是啊。” 那头问:“为什么?” 阿信:“武汉很多搞诈骗的!” 那头:“………………” 阿信又问:“他为什么不卖?你最近很缺钱吗?两百不行,你继续加。” 冷青听他语气,两百,继续加? 好似是在买什么东西。 只是,两百块,需要搞得这么紧张吗,还要专门打电话? 那头:“老子缺德缺命,就是不缺钱!是那个姓姜的说那幅画对他有特殊的意义,多少钱都不卖!” 阿信语气不屑:“什么特殊意义?” 那头:“他说他女朋友很喜欢这幅画,虽然两个人现在分手了,不过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把她追回来,把这幅画再送给她。” 阿信无语地笑了笑,没想到姜涛还真是个情种。 他看了一眼在一旁哼着歌儿的冷青。 冷青还浑然不知阿信的这通电话和自己相关,见他用奇怪眼神看着自己:“你看着我干什么?” 电话那头听见电话里突然传来冷青的声音,忽然一定:“我去,你有女人了?” “闭嘴吧你!” 说罢,挂了电话。 冷青问:“你跟谁讲电话?” 阿信说:“代购!” 冷青十分好奇:“有什么东西是值两百块,还需要代购的?” 阿信一脸真诚:“过去。” 冷青:“……” 第41章 礼物 翌日,彭措家举行了简单的丧礼,按照规矩,附近的街坊邻居都要他家吃一顿饭。 巴珠不想办酒席的,实在是没钱,彭措非说要将自己送出去的帛金都收回来,没有酒席怕什么,家里多的是快过期的方便面,正好不吃浪费了。 巴珠没办法,光有方便面未免太寒碜,她一早去菜市场买了鸡蛋,五点开始在家里煎鸡蛋,准备到时候加在方便面里面。香味吸引了醒来的小普巴,巴珠给他拿了一个放凉了的煎鸡蛋,怕他乱跑,用布巾将他包好,背在背上。 煎完鸡蛋,还要洗青菜、泡茶、打扫屋子,再准备一些瓜子花生糖果之类的零食招待客人。 等她忙完,天亮了,却是个下雨天。 看见下雨,巴珠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楼上,将放在走廊上的一盆车矢菊移到室内,虽然只是随处可见的野外小花,可巴珠养得很仔细,花开得很好。 除了普巴外,这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喜欢的东西。 下了雨,来吊唁的客人少了许多,门前冷落,一直到九十点,才有稀稀拉拉的客人上门来,巴珠这才上楼去叫还未睡醒的彭措。 彭措换了身干净衣服,洗了把脸,去柜台那边拿了几包烟揣进兜里,然后才开始招待客人,主要是陪着男人们说笑,时不时吐几口唾沫。 彭措平时人缘很一般,来吊唁的人不太多,大都是一些远房亲戚还有附近的商户。虽说人不太多,但要留下来吃饭的人也有二三十人。 巴珠十一点半就开始烧水,切菜做一些准备工作。附近商户家的女人们见巴珠一个人背着小普巴,还要一个人准备那么多人的午饭,虽然只是方便面,也一下子做这么多,也足够忙碌,便主动过去帮忙。 有了帮手,巴珠总算轻松了许多,不至于晕头转向。 到了中午的时候,该吃饭了,彭措没吃早饭,和客人们坐在一桌,看见方便面里多了一个鸡蛋,还以为是巴珠给他一个人家的,心中还有些高兴,可转头看见每个人碗里都有,脸上便有些不好看。 他将巴珠拉到一旁,怨怼道:“你家印钞票的?一人一个荷包蛋,你可真大方。平时我找你要点钱你小气得很,我阿妈死了,你倒是大方了。鸡蛋留着给娃娃吃不好吗?臭婆娘,家里这点钱迟早让你糟践光。” 巴珠:“人家都是给了帛金的,咱们连酒席都没有。而且很多都是亲戚,不能太寒碜。” 彭措:“老子不管,那当初他们家死娘死老子,我是给了钱的。我现在就是想把钱要回来!还要一人赔出去一个鸡蛋,你看那个张老四,他全家都来了,四个人,四张嘴,四个鸡蛋,他就出一份帛金,亏死了……” 巴珠无语了几秒,回去继续干活了。 彭措看着巴珠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来,他掏出手机:“那个……我是彭措,我阿妈去了,你们要不要来送她一程?” …… 到了中午,雨越下越大,间歇伴有雷雨。 此时,金玉满堂客栈的餐厅里,五人正在吃饭。 王满堂挂电话时,还有些匪夷所思。 金玉问:“谁的电话?” 王满堂:“彭措的,他让我们去他家参加丧礼?咱们家跟他们家也没什么往来啊。对了,他还让阿信和冷小姐一起去。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着,看看大家。 阿信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金玉笑了两声:“想钱想疯了呗。你们别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走,我看这个彭措不是好应付的。” 冷青问:“可是我们走了,巴珠怎么办?” 窗外一道惊雷劈下,风骤雨急。 金玉看着窗外的天色渐黑,叹了口气:“她的苦难并不是你们带来的。你们也帮不了她,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她自己不想从这场暴风雨里走出来,你就算把她一把伞也是没用的。” 金玉说完,饭桌上的人都沉默了。 窗外雷声不止,雨声不歇,似命运的狂吼。 …… 吃完饭,冷青还是决定去看望一下巴珠,昨天他们就那样走了,她始终有些不放心,怕彭措将失去母亲的愤怒发泄在她身上。 阿信在门口等了她十分钟,便看见她换了一身黑色长裙,头发也盘了起来,化了提气色的淡妆,脚上踩着一双八厘米的粗跟凉鞋,戴着那副迪奥的墨镜。 一身黑,冷着脸。 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惹。 阿信:“你穿成这样要去炸碉堡吗?” 又见她手里拎着一个装礼盒的盒子:“什么东西?” 冷青耸耸肩:“不好空手上门,一点薄礼。” 两人要出门时,金玉追出来,她知道二人要去吊唁,从厨房里找出一根火腿:“帛金就算了,给了钱都被彭措那个混蛋拿去赌了,你把这根火腿带过去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小普巴还在长身体,给巴珠补一补。” 桑杰也想去,阿信给他打手语:「雨太大了,你在客栈等我们,好不好?」 桑杰:「我为什么不能去?」 阿信摸摸他的头:「巴珠家里死了老人,她正在伤心,你去了,她说不定会更伤心。」 桑杰听到这里,低下了头,不再要求跟去:「那你们早点回来。」 阿信点了点头。 …… 两人冒雨开车到镇上,到的时候,午饭已经吃完了,院子里一片狼藉,很多客人都走了,只剩下几个男人在雨棚下一边抽烟,一边斗地主。 巴珠正在厨房洗碗,抬头时,看见阿信和冷青撑着伞,拎着礼物走了进来,愣住。 两人站在杂货铺的门口,和整个小镇都格格不入,像是突然闯入的模特,往杂货铺门口随便一站,便轻易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正在打牌的彭措看见二人手里都拎着礼物,马上将牌递给旁边围观的男人:“帮我打一下,来客人了。” 说罢,便喜出望外地去门口迎接二人,态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阿信将金玉准备的火腿递上去:“金玉阿佳的一点心意,给孩子和巴珠补补身体。” 火腿很大,而且是金华出产,看包装是很名贵的好东西,彭措虽然不太满意,却到底不是空手而来的,不要白不要,沉甸甸地接过来:“来就来了,还这么客气。” 彭措将火腿递给巴珠:“好东西,快拿进去。” 巴珠很不好意思地接过火腿,对阿信说:“帮我谢谢金玉。” 打牌的男人们看见这么大根火腿,都开玩笑道:“好东西啊,彭措,打开给我们尝尝呗。” 彭措不理他们,又看向冷青,冷青手里拎着一个很精美的盒子,从她走进杂货铺时,彭措就看见了。 冷青拿出礼盒:“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彭措很开心地接过来,打开来,是一套悦己,高端线的白色蕾丝文胸套装,内衣下面还有一套淡蓝色的博拉裙。 彭措直接看呆了。 这还不如火腿呢!!! 第42章 冷老板 阿信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对冷青竖起一个大拇指,十分佩服。 “你比金玉姐还行。” 火腿,没准要被彭措一个人吃了,又或者因为没拆封,被他拿去卖了,然后继续赌博。 可是文胸和衣服,都是女款,只能给巴珠穿。彭措一个大男人应该也不会好意思拿去卖,且这种东西卖不出什么价钱。 阿信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博拉裙?” 冷青:“之前冷昊去西藏玩,回来送给我的,我想着这次出来玩,就带了。” 昨天她看见巴珠一直穿着褪了色的衣服,连镇上女人很常见的博拉裙都没有一身,便想将这身衣服送给她。 彭措很不高兴,垮起脸:“我家里死了老娘,你送这玩意?” 冷青将墨镜拔下来一点,看着他:“很贵的,光这套文胸八百块呢。” 彭措伸长脖子,气极反笑:“八百块,真会吹牛逼。你怎么不说八千八万呢,就这么几块破布,就值八百?你当我彭措是傻子吗?” 冷青翻出内衣上的标签,原价是一千二:“看清楚,我还给你打了八折。” 彭措:“价签上的数字都是随便印的,你肯定是被骗了!这东西你八十块钱给我,我都嫌贵。” 冷青被彭措的无知逗笑:“八十,我给你八十,你给我买一套来!看清楚,这可是高档法式蕾丝,纯手工的。你再看看这个品牌。” 彭措看了一眼:“悦己,没听过。” 冷青很无语地问:“你听过什么内衣品牌?” 彭措还真认真想了想:“什么芬,就镇上谁开的那个内衣店……还有什么妮什么娜……你至少取个洋气点的名字嘛,你肯定是被骗了。” 冷青已经很无语了,这时,阿信忽然掏出手机,找到电商平台上这款蕾丝文胸的产业详情页,配合电商活动,最近全网统一价869。 阿信将页面拿给彭措看了一眼:“这里有销售量,看见了吗,月销一百多。” 彭措还有些不信,再看看手里的内衣,很是不解:“你们城里女人的钱也太他妈好挣了。这就是奸商!几块破布卖这么贵!” 奸商两个字,说得很用力! 冷青取下墨镜,揉揉眼睛。 阿信问她:“怎么了?” 冷青:“白眼翻多了,眼皮抽筋。” 阿信被她一本正经搞笑的样子逗笑。 冷青很用力地眨眨眼,满血复活,含笑看着彭措:“你嘴里的这个奸商,就是我。” 彭措又是一愣,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冷青将墨镜推到头顶,很做作地撩了一下额前碎发,露出一个顶漂亮的笑:“我,就是悦己的老板,唯一的老板。” 明明是很做作的动作,落入阿信眼中,却觉得十分可爱。 彭措瞪大双眼,很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他看看阿信,想向自己的同性求助。 阿信很实诚地点点头:“她说得没错,她在武汉有一百多个人给她打工呢。不信你可以自己在网上查。” 彭措要问的却是:“你不是她老公吗?不是应该你才是老板吗?” 阿信眨了眨眼,想起昨天二人撒的善意的谎言,从善如流:“哦,是,我们刚刚新婚,但我就是一吃软饭的。” 彭措露出一个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眼神,打量阿信几眼,再看看一身黑的冷青,最后看向门口停着的那辆破车。 阿信面不改色:“哦,之前在外面乱搞被她发现了,她把我的宝马车没收了。所以……凑合开呗。她说我表现好,下个月送我兰博基尼。” 又触碰到了彭措的知识盲区,他很真诚地问:“兰……兰博基尼是什么?” 冷青:“就是很贵的跑车,傻逼!” 阿信小声问她:“戏是不是过了?” 冷青:“呵呵,这种人,你越是对他不屑,他越是信你。你给他好脸色,他没准觉得你犯贱呢。” 阿信无话可说。 彭措果然没有追究冷青叫他傻逼,反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后便腆起一张笑脸:“老板好老板好,老板姓什么来着?” “我叫冷青。” 彭措弓着腰将二人迎进门:“我彭措真是走运捏,阿妈刚走,家里就来了贵人。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请进请进,贵人踏贱地,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说到蓬荜生辉,自己还要感叹一句:“冷老板一来,我连成语都会说了。” 说着,又对在雨棚下打牌的男人们炫耀道:“看,武汉来的大老板,人家手底下一百多个人打工呢,我彭措的朋友!” 那些人都朝冷青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彭措不理他们,笑得合不拢嘴,又唤来巴珠,将礼盒递给巴珠, 巴珠没好意思接。 彭措塞到她手里:“拿着,人家冷老板的一点心意。可贵了,好东西,一千二呢。我这辈子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 巴珠接过来,没敢打开,要还给冷青:“不用的,我衣服够穿。” 冷青:“内衣,一年四季都可以穿的。” 巴珠又说:“我怕……穿不了。” 她讲得很隐晦,店里还有其他男人,当众说这些,她还是很不好意思。 冷青信誓旦旦:“穿得下,我干这行很久了,看一眼就知道你穿什么号,错不了。不信你上去试试。里面还有一套博拉裙,你跟我身形差不多,应该能穿。” 彭措为了哄“贵人”开心,马上跟着说:“是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上去试试。冷老板一片心意。” 巴珠脸很红,她身上还背着小普巴,手上满是油污,浑身上下只剩窘迫。 “不要了,我活儿还没干完呢。” 彭措一反常态地主动解开布巾,把儿子接过来:“我来照顾儿子就好了,你去试一下,别扫冷老板的兴。” 巴珠拗不过:“那我上去试一下。” 冷青跟上去:“我帮你看看哪里不合适。” 巴珠见冷青跟上去了,还有些不适应,求助地看了一眼彭措,彭措摆摆手,让她放心去。 两人上楼后,彭措忽然问阿信:“昨天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把巴珠认成什么人了?” 阿信马上警惕地看了一眼楼上,小声说:“嘘!桑杰是我私生子,我骗我老婆说是我学生。昨天桑杰把巴珠认成了他亲生妈妈了。我就怕我老婆发现我的秘密。” 彭措一副听到大八卦的样子,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问:“这么大的事,你瞒着冷老板?” 阿信很苦恼:“没办法啊,她要是知道我有儿子,肯定不要我了。我上哪儿吃软饭去。” 彭措露出一脸的佩服,拍拍他肩膀:“你也不容易啊。那桑杰的亲妈去哪儿了?你有照片吗,我看看,跟巴珠长得有多像?” 第43章 丧父 巴珠领着冷青进了一间稍大一些的主卧,房间收拾得还算齐整,桌上摆了两人的婚纱照,是在县城摄影棚拍的,照片上,巴珠虽然用手掩着的肚子,可还是能看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冷青正要拿起来细看,却被巴珠一下拿走,放进抽屉里。 “小镇拍的,很难看。” 冷青留意到她说这话时,神色不太自然,没有强求。 巴珠将那个盒子从袋子里取出,打开来,看见的第一眼,完全被那一片纯白所惊艳。 不是小镇上常见的土气款式,是那种很优雅的法式内衣,两条细细的肩带,没有钢圈,光面材质,很轻薄,胸前缀了一圈很精美的蕾丝,搭配着成套的同款内裤。 白色很柔和,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珠光,摸在手里滑滑的。 巴珠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内衣,可丝毫不妨碍她欣赏这款内衣的美,她小心翼翼地摸着,看见自己刚刚洗了碗,不太干净的手,还有些窘迫。 人对美好的,贵的东西,会天然有一种虔诚感。 何况巴珠从未穿过超过三位数的文胸,在她亲眼见到这件文胸之前,她都不能想象内衣还可以这么漂亮,这么轻柔,这么高级。 她内心甚至滋生一丝自卑和不配感。 这么好的东西,穿在她身上实在是太浪费了。 给谁看呢,彭措,那遭殃的还不是她? 想起昨晚,巴珠有些嫌弃地将那套蕾丝内衣收起来了,转头又看见下面还放了一件淡蓝色的博拉裙,是天空的颜色。 那件博拉裙就那么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位睡美人。 她记得,当初和桑杰爸爸云瑞结婚时,买过一件正红色的博拉裙,只在结婚当天穿过一次,后来因为颜色太艳丽,没有机会再穿了。再后来,生了桑杰,桑杰是个聋哑儿童,家里愁云惨雾,更没有机会再穿,那件衣服也就一直压箱底。 嫁给彭措是没有婚礼的,连新衣服都没有买一件,完全的“裸婚”。 不对,那时候她肚子里怀了小普巴,比裸婚还要更凶险一些。 巴珠将衣服原样放进盒子里:“这么好的东西,冷老板你自己留着吧。” 冷青问:“你不喜欢吗?” 巴珠说:“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糟践了。我要干活,也没有机会穿。” 冷青:“内衣是穿在里面的,别人又看不见。穿博拉裙也可以干活。你又不是要种地,只是看看店,照顾孩子,穿得精神一点,给客人一个好印象,没准店里生意也会好一点。” 巴珠摇摇头:“彭措不喜欢我打扮。” 冷青:“我送给你的,关他屁事。再说了,男人就好个面子,你穿得漂亮,他也有面子。你就试一下嘛。” 巴珠还是有些警惕:“你为什么要送我衣服?” 冷青笑道:“因为我欠了一屁股债,没有钱给帛金。就算我有钱,我也一分钱都不想给,给了彭措,他也会拿去赌,还不如喂狗。” 巴珠很不解,小声道:“……你不来不就好了。” 冷青:“那你呢,你离开他不就好了?跟着这样一个家暴、烂赌、几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男人,生活看不到任何一点希望,你到底图什么?” 巴珠的头低下去:“他是普巴的爸爸,他对我……挺好的。” 说到后面,几乎没有声音了。 冷青:“我今天已经翻了很多白眼了,眼皮都开始抽筋了,你能不能不要逗我笑?对你好?打是亲骂是爱,当街揍你更相爱?爸爸?爸爸是那么好当的吗?贡献个小蝌蚪就算当爸爸了?呵呵……你要不要看看阿信是怎么做的,他还不是桑杰的爸爸,只是他的老师,他都能做到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体贴他,为了跟他沟通还特意学了手语。我不说彭措做到这种阿信这种程度吧,他连最基本的榜样都做不到,他怎么当爸爸的?你觉得小普巴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他从小看着爸爸打妈妈,而妈妈一点都不反抗,你觉得他长大了是什么样子?” “你不会还指望他长大了,给你养老吧?他不揍你就不错了!在这种畸形家庭长大的孩子,多半也是个家暴犯。” “巴珠,你不是在养孩子,为祖国培养人才,你在亲手培养,制造另一个彭措。你在助长犯罪。二十年后,会有另一个可怜的倒霉女人重复你的命运,如果她跟你一样选择忍受,她的人生会永远暗无天日,继续这种可怕的变态循环,可如果她选择反抗,鱼死网破,那倒霉的就是你儿子。” “无论是哪种结局,总归,今天的你!都是罪魁祸首!” 巴珠完全被震撼住,结巴道:“不……不是的,普巴和彭措不一样,他是个好孩子。” 冷青微微一笑:“也许吧,他现在是个好孩子!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我可以跟你打赌,他是个正常人的概率比你走在街上遇到原子弹的几率还要低!” “他还不如桑杰,桑杰有善良的爷爷奶奶,有阿信这样的老师曾经温暖过他,就算他一辈子是聋哑人,可他是善良的,温暖的,感恩的。至于你的小普巴,就不好说咯。在一个不称职,甚至是可以称之为人渣的父亲的身边长大,还不如丧父!” 第44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楼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阿信和彭措坐在小卖部前,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彭措手里拿着一张白英、胡善和阿信的合影,看了半天:“这就是桑杰的妈妈?你小子桃花运可以啊,不过这也不像巴珠啊。” 阿信只是笑笑:“年纪差不多吧,桑杰只要看见这个年纪的女人,都当做是他妈妈。” 彭措哦了一声,指着照片上的小胖子问:“那这个是谁啊?” 阿信神色黯淡了一瞬:“哦,我朋友。” 噔噔噔,高跟鞋下楼梯的声音。 阿信故作慌张,伸出手去要照片,彭措赶忙将照片还给他,还很贴心地提醒道:“快快快,收好,别让冷老板发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呢。” 冷青从楼上下来,见二人鬼鬼祟祟,问道:“你们俩干嘛呢?” 阿信来不及掏出皮夹,只能将照片捏在手心,照片不能被冷青看见,至少现在还不行。 阿信敏锐地察觉到冷青有些挫败,问道:“巴珠呢?不是要换衣服吗?” 冷青一脸随意,耸耸肩:“哦,她害羞。” 彭措马上恭维起来:“乡下女人是这样的,哪有冷老板你这么大方呢。这么漂亮还这么厉害,兄弟你真是捡到宝了。” 一边说,一边捶了阿信胸口一下。 阿信捂着胸口,皮笑肉不笑,没办法解释,谁让他现在的人设就是软饭男。 冷青:“行吧,我累了,我们回金玉满堂吧。” 阿信非常忠于人设,主动给冷青拉开副驾驶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彭措厚着脸皮送出去:“冷老板,你在新都桥待几天?我们这边可好玩了,你要不要多玩几天,我可以给你当向导,我带你去看雪山啊……” 冷青冷笑:“别,我怕你揍我。我可是亲眼看过你当街打人的。” 阿信趁着二人说话的空隙,将照片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冷青上了车,阿信正要回驾驶座上,彭措鬼鬼祟祟跟着他:“哥们,我可是帮你保守秘密了,你不能忘记我的好。咱俩加个微信呗。” 阿信原本想拒绝的,转念一想:“也好。” 两人加了微信,彭措够着脖子看着那辆破车远去的背影,啧啧感叹:“你特么这是吃软饭吗?都快吃上满汉全席了!哎呦……人比人,气死人。” 冷青看着车后镜中越来越远的彭措:“你们俩刚才鬼鬼祟祟说什么呢?” 阿信:“为了给你搭戏,撒了一个小谎。” 冷青沉了口气,不再说话,后视镜中彭措家的杂货铺二楼走廊的位置,巴珠站在那里,正将一盆因为下雨移到室内的车矢菊放在窗台上。 蓝紫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小花随风摇摆。 是那个家里唯一的一点彩色和生机。 巴珠放好那盆花,走到窗边,目送他们远去。 冷青想起刚刚看到的结婚照,忽然问了一句:“我之前问你,巴珠为什么会丢下桑杰。你说是因为太穷了。可是你看,彭措家也很穷。而且彭措还是个渣男。你说她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呢,就因为她儿子?可是……” 阿信:“你是不是在她家里发现什么了?” 冷青:“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 阿信:“什么?” 冷青把墨镜带上,疲惫着靠着靠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开窗开着,她把手伸出去,感受雨后湿润的风在指尖静静流淌。 两人回到金玉满堂时,桑杰就坐在门口的门槛上,一边玩石头一边不时张望,像是在等待二人。 隔得很远的距离,看见阿信的车子,桑杰兴奋地跑到小路上,以笑脸相迎。 阿信下了车,抱起桑杰转了个圈,桑杰无声地笑起来。 冷青没有下车,坐在副驾驶座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内心其实很犹豫,一开始她想着巴珠抛弃桑杰,固然可恨,可这不能成为她现在遭遇的一切的理由。 所以她才会今天以吊唁的借口上门,其实是想试探一下巴珠的态度。 没想到她固执愚蠢到这种程度。又或者是天长地久的折磨让她麻木了…… 总之,冷青觉得巴珠没救了。 所以才会说出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金玉说得对,她自己如果不想从这场暴风雨里走出来,旁人即使想帮她,也是没办法的。 没有人可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只是可惜了那套一千二的法式蕾丝内衣! 回家路上,她一直在想,离开新都桥最好,这种事眼不见为净。可她又无法忽视那张结婚照,太诡异了! 此刻看见桑杰稚嫩天真的脸庞,这几年桑杰的爷爷奶奶想必已经接受巴珠抛家弃子,即使这两位老人再善良,日子长了,也难免会有一两句怨言,再加上周围人的闲言碎语,桑杰虽然听不见,可情绪这种东西,不一定需要语言的刺激,人们的目光,神情,还有文字……桑杰一定知道自己是被巴珠遗弃的。 可即使如此,他在昨天吃早饭时,第一眼看见了从早餐店门口经过的巴珠时,还是想也不想地追了过去,哪怕她根本不认他,嫌弃他,可他每次看见巴珠,眼神都是那样的动人。 阿信见冷青一直不下车,还以奇怪的目光看着桑杰,他将桑杰放下,让他自己去玩,走到车前。 冷青在心里叹了口气,取下墨镜,最终还是开口:“你可以帮个忙吗?” 阿信问:“什么忙?” …… 第45章 蓝色博拉裙 当天夜里,巴珠洗了澡,回到房间里准备休息,彭措在一旁数白天收到的帛金,像是在数自己的命根子。 “还不到五千块钱,我阿妈死的真不值。” 说着,又数了一遍。 灯泡忽闪忽闪的,彭措一边数钱,一边很不耐烦地命令:“你瞎了吗?看不见这灯泡在闪,换个灯泡,晃得老子眼睛都花了。” 刚在床边坐着,还在擦头发的巴珠赶忙起身,她去楼下取了一个新的灯泡,搬了把凳子,站上去将坏的灯泡换下来,换上新灯泡。 新灯泡很亮,屋子里一览无余。 巴珠站在凳子上,看着屋子里老旧的陈设,床榻上睡着的小儿子,最后是数钱的男人。 一贫如洗的家庭,一眼便能望到未来的日子。 她又将目光移回床榻上的小儿子,看着儿子入睡的恬静模样,小普巴很健康,也很善良,每次彭措打她,他都会帮她擦眼泪,她干活累了,他也会帮她揉肩膀,他马上就要上小学读书了,只要读了书,好好读,明事理,他一定不会成为第二个彭措。 彭措连小学都没读完,她自己也只念到初中,普巴一定要读大学,读了大学,离开新都桥,去更大的城市…… 无论如何,他一定不会成为第二个彭措。 一定。 巴珠在心里给自己鼓气。 这一晚,巴珠失眠了,夜里凌晨三点,她悄悄起身,在黑暗中走到衣柜门口,她动作很轻,不想惊醒正在打鼾的彭措。 她打开衣柜柜门,手在最下面的格子里摸到什么东西,拿出来,出了房门,下了楼梯。 她来到一楼后院,打开后院的灯光,借着昏黄灯光和淡淡月光,再次打开那个冷青送给她的盒子。 手指轻轻抚摸,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四野都很安静,镇上的人大部分都正陷入沉睡。 巴珠却从未有过的清醒,看着这套内衣和博拉裙,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少女时代,原本以为早已忘记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忽然又在脑海鲜活起来。 她小时候就喜欢鲜亮的衣服,可家里穷,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有什么东西都要紧着哥哥,甚至她穿的很多衣服,都是哥哥淘汰下来的。她从小就穿哥哥的旧衣服长大,直到有一年大丰收,家里的麦子收成好,阿爸去镇上卖了麦子,回来时给她买了一套黄色的连衣裙。 那时候正是她长身体的时候,裙子只能穿一年,可那条裙子她硬生生穿了三年,穿到裙子慢慢变短,一开始裙摆能到膝盖,慢慢往上,一直到母亲察觉到周围同龄人孩子奇怪的目光,才提醒她不要再穿了。 巴珠将灯关了,在黑暗中脱下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换上那套内衣,她动作很轻,好似自己稍一用力,就会扯坏一般。 穿好内衣,她又将那套博拉裙套上。 换好衣裙,她重新打开灯,家里没有落地镜,她走出杂货铺外,穿过安静的马路,一直走了两百米,有家舞蹈培训机构,客厅有一面墙的镜子。 舞蹈培训机构已经关门了,巴珠站在门口,借着微弱的路灯,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样子。 淡蓝色的博拉裙很修身,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她觉得头发太乱,将头发尝试挽起来,看看整体效果。 她端详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一个干净,整洁,体面的巴珠。 喜悦,心动,开心慢慢灌满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好似忽然活过来了。 看着看着,忽然就哭了,她擦眼泪时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什么时候流的,她不知道。 身后的国道上,偶尔会有货车经过,车灯一阵一阵地打过来,亮一下暗一下,不知第几辆货车经过时,镜子里,已经没有了巴珠。 翌日,天亮,巴珠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除了眉宇间多了一点点神采,她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做饭时,她背着孩子,哼起歌儿。 彭措从楼上下来,一边打哈欠一边撑懒腰,他简单洗漱完,便开始坐在门口嗑瓜子,他听见身后的歌声,回头看了一眼巴珠,似乎是觉得她哪里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来。 …… 上午十点,冷青被敲门声惊醒,她去开门,看见阿信一脸急色站在门口。 冷青打着哈欠:“大清早的,你干嘛?” 阿信:“巴珠出事了。” 两人风风火火赶去杂货铺,隔得很远看见彭措又在发疯,他站在二楼,将巴珠的东西往楼下扔,梳子、发夹、衣服…… 衣服一件件散落在地上,其中还有女士内衣和内裤,吸引了不少男人看热闹。 “你个烂货,你给我滚……老子把你当宝,你就这么对我!!!我彭措是整个新都桥的笑话。你给我滚,烂女人,不要脏了老子的房子……” 一开始巴珠还顾忌颜面,去将那些内衣内裤捡起来,用塑料袋装好,免得被周围邻里看热闹,可后来,忽然就觉得疲惫,干脆坐在地上,等着他结束。 冷青和阿信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冷青看着坐在衣服中间,好似已经麻木的巴珠,又看看四周邻里男人们各异的目光,吼道:“看什么看,自家死了人了?这么喜欢看?” 一个男人捡起脚边的黑色文胸,肩带已经起球泛白,正要藏起来,一抬头,发现冷青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 “干嘛,还想拿回家藏起来,你没老婆啊?你老婆不穿内衣啊?神经病!” 说着,一把从他手里夺过巴珠的内衣。 阿信去附近的烟酒商铺借了个纸箱,回来帮巴珠将地上的杂物收进纸箱里,一边朝着彭措喊话:“你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彭措不复昨天的热络,看见阿信红了眼睛,恶狠狠地指着他:“就是你!你跟巴珠你们两搞破鞋!” 说罢,又对冷青说:“冷老板,你被这个小白脸骗了!他是不是说那个小哑巴是他学生?” 冷青抱着双臂,想看他又要作什么妖:“是啊。” 彭措忽然就哭起来:“他骗你的!桑杰是他儿子!是他和巴珠的儿子!” 阿信:“……” 巴珠直接背过身去,不想多看彭措一眼。 冷青问:“凭你的智商,能发现这么大的秘密,真是难为你了。你怎么发现的?” 彭措一边哭,一边拿出一张照片,是巴珠抱着婴儿时期的桑杰,在桃花下的合影,照片背面写了桑杰的出生日期。 还有一行藏语,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落款是巴珠的名字。 “那个小哑巴就是她的儿子!我说那孩子怎么一看见她就抱着她的腿不走了!我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被她蒙在鼓里,她从来没说过她还有个儿子!!!还是个哑巴!” “这还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还有多少个。” 越说越离谱了。 周围围观的人有嬉笑,有惊讶,更多的是默默吃瓜,没人同情彭措。 彭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脸无辜地看着冷青。 “冷老板,我被骗就算了,我没得文化,可是你不一样,你别被这个小白脸骗了,他就是个吃软饭的!” 冷青看了一眼阿信,阿信已经将巴珠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大部分都捡起来装进了纸箱里。 听见彭措的话,他叉着腰,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冷青问彭措:“你怎么知道他是桑杰的爸爸?” 彭措越说越委屈:“他昨天自己说的。他还给我看了一张照片,骗我说上面的女人是桑杰的妈妈,我他妈还被他骗了。放屁,就是巴珠!人家照片上的女人那么漂亮,人家能看上你!” “冷老板,你要小心他。他背着你,在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乱七八糟的情况呢。这小子不老实!” 冷青抱臂看着阿信:“是吗?” 阿信:“我没有。” 冷青:“照片是怎么回事?” 阿信:“……” 第46章 火焰 四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阿信有些心虚地看看四周,露出一个很老实求放过的笑容。 “我可以解释,我们回去再说。” 彭措马上说:“你别听他的!他一个吃软饭的,他就会骗你。” 阿信头很大,还想解释,却突然听见冷青朝着彭措喊话:“我不听他的,听你的?你一个酗酒、家暴、烂赌的大龄文盲。你说别人之前,要不要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啊?对了,你长得还丑!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你强!” 彭措直接呆住。 冷青得意地朝他笑笑,一把搂过阿信:“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你嫉妒啊?嫉妒他能吃软饭?人比人,气死人!是个男人都比你强!也就巴珠喜欢在垃圾桶里找男人!不然你这种人,活该打光棍一辈子!上帝最大的仁慈和最大的错误就是让你这种废物来到世界上!” 彭措目瞪口呆:“你……你……” 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有病吧!” 就在冷青和彭措斗智斗勇时,巴珠已经拿着那个纸箱子往杂货铺走了,冷青抓住她的手:“他都把你赶出去了,你还要回去?” 巴珠面无表情,疲惫道:“我走了,谁来给普巴做饭?谁来照顾他?桑杰有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好老师……普巴什么都没有。” 说到普巴,巴珠神情晦暗无奈。 冷青很认真地看着巴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巴珠,你回去的话,就没有出路了。你没有出路的话,你的普巴更不会有出路。” 巴珠只是说:“我不是你。” 两人对视了几眼,一个失望,一个绝望,各自都笑了笑,最后冷青轻轻放开了她的手。 巴珠朝她微微颔首,便要搬着箱子往里走,走了没几步,彭措随手操起一个花盆砸下去,刚好就砸在巴珠面前,还好阿信眼疾手快,拉了巴珠一把,否则巴珠便要头破血流。 哐当一声,花盆砸在地上,是一盆巴珠从田野里挖来的车矢菊,花盆碎了一地,蓝紫色的黄色的车矢菊插在花泥上,迎风微微颤动,还浑然不知疼痛。 冷青记得,昨天她离开时,巴珠就在给这盆车矢菊浇水。 应该是她很喜欢的花吧。 巴珠定定地看着那盆花,她蹲下身子去捡那盆花,手碰到泥土,定了几秒,忽然就嚎啕大哭,哭声凄厉而绝望。 她一哭,四周都安静下来。 “巴珠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彭措怎么打她,从来没看她当众哭过,今天怎么哭了?” 四邻的街坊邻居都纷纷指责彭措。 “彭措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谁能跟他过日子过这么久,挺难为巴珠的。” “摊上这么个男人,日子还有盼头。” 彭措听见四周指责的声音,大声反驳:“你们都有没有同情心,被骗的人是我!这个女人是个骗子!她生了个聋哑憨头,我都不晓得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看,我要带普巴去好好检查检查,没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疾病。” 说到检查,彭措忽然激动起来:“不对,我要带着普巴去做亲子鉴定!我现在都怀疑普巴是不是我儿子!老子才不要稀里糊涂帮别人养儿子!” 说罢,从里屋抱起一直在哭泣的小普巴,要下楼去做鉴定。 巴珠听他说完,边笑边哭,眼泪止不住地流。 彭措抱着普巴下楼来,正好撞见巴珠绝望的目光。 巴珠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好几秒,最后笑了笑,笑着笑着,忽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将头发扎好,擦了把脸,抹去眼泪,动作非常干脆利落。 “不用去做亲子鉴定,我来告诉你实话,普巴不是你的儿子!” “还有,我告诉你,桑杰就是我生的!我结过婚!” 说罢,她指了指阿信:“跟阿信老师没关系,他只是桑杰的老师。桑杰的爸爸叫尕松,尕松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他是个快递员,为了救一个孕妇死了。他跟你这种烂人不一样,他是个好人,是个英雄!他死的时候,我肚子里怀着桑杰。这就是为什么,那张照片上只有我和桑杰,没有桑杰的爸爸,因为他那时候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说着,四周都沉默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走进杂货铺,走向柜台。 彭措以为她要拿钱,伸长脖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你敢拿一分钱试试!” 巴珠没有理会他,只是走到柜台,拿走了柜台上的一个打火机,又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最便宜的白酒,用牙齿咬开,走到路边,将白酒倒在那个纸箱里。 然后走到一个男邻居面前:“给根烟。” 说罢,不等对方说话,取走对方耳朵上夹着的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 打火机不太好使,摁了好几下才点火成功。 彭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你……你会抽烟?” 巴珠其实不会,她只是需要一个火点,她点燃了烟,当着彭措的面,手指轻轻一送,刚刚被点燃的香烟掉进了纸盒里。 被淋了高度白酒的衣服和杂物接触到火星,瞬间被点燃。 熊熊燃烧的火焰,点燃的是巴珠的过去,是自由的火焰,是巴珠自绝后路的勇气。 冷青满眼欣赏地看着巴珠,为她鼓掌——她终于自己迈出了这一步。 所有人目瞪口呆,有女商户在一旁喝彩:“巴珠,好样的。” 彭措直接傻眼了。 火焰在巴珠瞳孔中跳动,升高,蔓延开来。 巴珠吸吸鼻子,随后从呆若木鸡的彭措手里接过普巴:“普巴不是你的儿子。现在,我要带他离开这里!你要是敢追过来,我就杀了你!” 现场一片哗然,决计想不出来这话会从平时唯唯诺诺的巴珠嘴里说出! 彭措眼珠子瞪得很大,第一次用陌生惊恐的目光看着巴珠:“你……你敢……” 巴珠笑容瞬间变冷:“你试试,看我敢不敢!大不了就是一起死嘛,怎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说罢,擦了眼泪,走到那盆花旁边,她将孩子放下,将地上的那盆花捧起来。 冷青回车里,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塑料袋递给她。 巴珠将那盆花捡起来,用塑料袋装着,然后牵起普巴的手,一步一步离开了。 阿信忽然想起什么,冲进屋里去。 第47章 火腿 彭措看着熊熊燃烧的纸箱子,又看看四邻或鄙夷或嘲讽的目光,再看看巴珠和孩子的背影,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追出去。 冷青看着阿信的背影,心中很是纳闷,这傻子冲进去干什么,巴珠自己都自绝后路了,不要这些过去的东西了。 正想叫住阿信,转头就看见彭措要去追巴珠母子,一下挡在彭措的前面,叉起腰,挺直腰杆。 彭措被兔子一般敏捷,突然窜出来的冷青吓了一跳,紧急刹车,往后退了两步,又很不甘心地看着冷青,手指着她。 他不敢打冷青,得罪不起,嘴里嘟嘟囔囔半天。 他往左,冷青往左。 他往右,冷青往右。 彭措眼见着巴珠和孩子越走越远,心中越急:“你让开!!!你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冷青打开手机,按了录影键,对着彭措:“谦虚什么,你不是最会打女人吗?” 彭措被她一激,很窝囊地举起手来。 阿信从里面出来,看见这一幕,正要过去阻止,下一秒,忽然看见冷青一个顶膝送胯,朝着彭措的关键部位就是一记致命重击。 彭措捂着下体,整张脸憋得通红,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冷青看向四周的街坊邻居:“你们可都看见了,刚才是他要打我,我正当防卫。” 阿信呆住,下一秒,默默看了一眼自己身下。 冷青回头去看阿信,见他手里抱着昨天金玉送的那根金华火腿,还有昨天她送给巴珠的那套礼盒。 原来他是去拿这些东西了! 黄鼠狼进村也没他这效率! 阿信本来以为找这些东西,要费一些精力,没想到刚进了院子,便看见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放在三轮车的车厢里,看样子,巴珠似乎是准备要将这两样东西送回金玉满堂。 倒是省了阿信去翻找的工夫。 冷青看他抱着火腿,一副傻气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默默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阿信很是同情地看一眼疼得如蚯蚓般扭曲的彭措,对冷青露出一个很友好的笑容:“冷老板,请上车。” 说罢,将东西放进后车厢,主动拉开车门。 冷青上了车,阿信坐回副驾驶座上,车子启动时,忽然把手伸出去窗外,往外丢了什么东西。 “你丢的什么东西?” “哦,钥匙。” “什么钥匙?” 阿信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一行人离开后,四邻慢慢散去,只剩下燃烧完的纸箱子,一堆灰烬。 彭措稍微缓过来劲儿后,便弓着腰走去后院,想骑三轮车去追他们,好不容易爬上三轮车座椅,一看,钥匙不见了! 下一秒,气急败坏,浑身颤抖:“混蛋!!!!!” 一用力,身下又开始疼,疼得冷汗连连,叫苦不迭。 …… 车子开出去没多远,便到了田间,隔得很远,看见巴珠蹲在路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看见巴珠正将那几株车矢菊种在田间的野草丛中,没有铲子,她用手刨出一个小坑,将花插在里面,盖好泥土。 因为昨天下过雨,泥土很湿润,并不费劲。 蓝紫色的,黄色的,白色的菊花随风晃动,快活极了。 巴珠笑了,笑中带泪,她在旁边的水洼里洗了把手,在衣裙上擦干净,牵起儿子的手,一转身,看见停在路边的车子。 巴珠走过去,弓着腰对车内的二人道:“谢谢你们。” 说罢,便要走了,阿信开车追过去,保持着很慢的速度跟在二人身边。 冷青趴在车窗上:“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巴珠:“正在想。” 冷青:“桑杰在金玉满堂,你想见见他吗?” 巴珠:“我没脸见他。” 冷青:“可他很想见你。见一面吧,哪怕就见一次,最后一次。” 巴珠慢慢停下了脚步。 …… 桑杰还是像往常那样等在金玉满堂的门口,这一次,回来的车子里却走出一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巴珠从后车座上下车来,她手里还牵着小普巴。 桑杰站在门口,愣了几秒,揉了揉眼睛。 阿信朝他打手语:「巴珠特意来看你的。」 下一秒,桑杰朝着巴珠飞奔而去,巴珠蹲下身子,紧紧抱住他。 小普巴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金玉从里面出来,看见这一幕还有些意外。 冷青从后备箱里拿出那根大火腿,朝着金玉高高举起:“金玉阿佳,肚子好饿,有没有中饭吃?可以加个菜!” 金玉笑了笑:“有,就等你们回来呢。” 第48章 有点腻 冷青很自来熟地领着巴珠进了客栈,看她有些狼狈:“吃饭应该还有一会儿,你先去我房里洗个澡,我给你找一套干净衣服。” 忽然想起阿信冲回去拿回来的那套衣服,正想回去车里后备箱取出来。 一只手忽然将礼盒递了过来。 像是某种默契一般。 冷青看他一眼,接过来,递给巴珠:“就穿这套吧,庆贺你终于走出了这场暴风雨。” 暴风雨? 巴珠似懂非懂,她此刻很茫然,还没有喜悦。 冷青将巴珠送到自己的房间,便一跑一跳,哼着歌儿去了厨房。 阿信看她欢乐的背影像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一时很有些怀疑刚才在杂货铺门口顶膝送胯,差点断送彭措老二的是否是同一个人! 冷青去了厨房,看见金玉正在拆火腿,取精华部分切了薄片生吃,又拿火腿切块,加了竹笋,毛豆和排骨一起吊了汤。 午饭本来是已经准备好了的,可金玉难得看见冷青和阿信将巴珠领了过来,且巴珠看起来那么狼狈,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她虽然不知道巴珠经历了什么,却能从她的眼神明白:她能出现在这里,非常不易。 金玉临时决定要多加几个菜,好好庆贺一下。 比年夜饭还要忙活。 冷青想起来之前在新都桥镇上吃过的酥油茶很不错:“阿佳,你会做酥油茶吗?” “会啊,藏族女人没有一个不会做酥油茶的。你想喝啊?” 冷青点点头。 金玉:“难得啊,很多汉族女生都不喜欢喝酥油茶的,觉得味道太重。你喜欢的话,我给你做。” 冷青问:“会不会很麻烦?” 金玉:“怎么麻烦?” 冷青做了一个上下捣杵的动作:“我小时候看课本上画的插图,做酥油茶就是要……这样的……” 金玉被她逗笑:“那都老黄历了。简单得很,放心吧。” 冷青搂着金玉亲了一口:“谢谢阿佳。” 金玉手头上正好有事在忙,朝着外面喊了一句:“阿信。” 阿信闻声过来。 “冷小姐喜欢喝酥油茶,我要看着火,你来做?” 冷青忙说:“那算了,下午再喝也可以,不着急的。” 阿信已经在厨房里开始找工具了,听她这么说,回头笑道:“怎么,我做的有毒?” 冷青白他一眼。 阿信对金玉满堂很熟悉,很快便找到砖茶、豆浆机、盐和用塑料瓶装起来的酥油。 “过来,我教你。” 冷青:“你还真会啊?” “我们这里五岁孩子都会的。” 阿信将水壶递给她:“帮我倒点水,要纯净水。” 冷青接过水壶,在净水器下接了水:“要多少?” “今天人多,多做一点,你看着装。” 阿信从砖茶上掰下一小块,丢进装满水的水壶,点火烧上。 茶烧开沸了几分钟,还要再焖一会儿,等到茶汤成了浓郁的红褐色,用一个细漏勺过滤茶叶,只取茶汤。 将茶汤放进豆浆机,放酥油,再加盐,启动豆浆机工作。 “你要是喜欢甜的,可以加点糖。酥油也是,看个人喜好。” 金玉在一旁微笑地看二人忙活,怎么看都很般配。 酥油茶做好,奶香味和醇厚的茶味扑面而来,金玉拿来一套手工茶具,瓶身捏了很漂亮的各种花,茉莉花、栀子花、玫瑰花、鸢尾…… 一套有十二只。 颜色非常鲜亮,上面的花做得很逼真,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 冷青惊叹:“哇,好漂亮啊。阿佳,你哪里买的,链接发我一下。” 金玉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阿信:“这可买不到。” 冷青有些莫名地看着金玉,又看看阿信。 阿信只好解释:“前几年没事跑去景德镇那边,一个老师父教我做的。刚好阿佳和满堂哥结婚,我就做了一套送给他们。” 金玉:“你送了我之后,我还没用过呢,只拿出来跟小姐妹炫耀过。看过的各个都说喜欢,羡慕得不得了。” 阿信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阿佳,够了。” 冷青拿起其中一个杯子,看上面彩釉的颜色,还有花瓣的细节:“你在景德镇待了多久?” 阿信:“三个月吧。” 冷青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阿信:“三个月,你就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成品?” 阿信:“只是看起来很复杂,其实上手之后,不太难的,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全靠师父会教。” 不厉害吗? 冷青虽然不懂这些,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套杯子很漂亮,不是淘宝货,任何东西的价值都体现在细节之处,这套杯子的花色逼真,花型惟妙惟肖,就连花瓣上的纹理都肉眼可见。 如果他车上放着的黏土多肉,还可以说是小乐趣,可他一个外行三个月就能做出这种品质的成品,动手能力简直可怕。 有这本事,干点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阿信看她不说话:“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去景德镇,给你做一套。这种软陶只有那边才有。不过太久没做,手有点生,可能得去住个十天半个月才做得出了。” 十天半个月……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冷青:“……你这语气,好凡。” 阿信:“好烦?” 冷青:“凡尔赛啊!” 冷青将杯子洗了一遍,然后倒上刚刚做好的酥油茶,怀着神圣的心情,小尝了一口。 阿信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味道怎么样?” 冷青心不在焉:“还不错。” 阿信这才笑了:“那我拿出分给大家尝一尝。” 冷青看阿信端着茶壶出去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走到金玉身边,问道:“他到底,何方神圣?” 金玉耸耸肩:“我也想问,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冷青小声八卦:“他说他前女友把他甩了,嫌他没出息?” 金玉一副听到了不得大八卦的样子,可语气却非常淡定:“是吗?哪个女人这么瞎!” 冷青噗嗤笑出声来。 忽然想起彭措方才振振有词的话。 ——他还给我看了一张照片,骗我说上面的女人是桑杰的妈妈,我他妈还被他骗了。放屁,就是巴珠!人家照片上的女人那么漂亮,人家能看上你! 莫非,阿信到现在手里还藏着前女友的照片?而且关键时候,还将前女友的照片拿出来应付难题? 看来,他还是忘不了这个前女友啊。 呵呵…… 关她屁事。 想到这里,手里的酥油茶都不香了。 金玉看她放下酥油茶:“怎么不喝了?” 冷青:“有点腻。” 第49章 因为,我不想让你误会 当天中午,金玉满堂热闹极了,金玉还特意邀请住店的其他客人一起吃饭,一共十几个人,挤满了整个厨房的公共区域。 巴珠换好衣服走出来,她将长发绑成了一个麻花辫垂在身体一侧,整个人看着恬静很多。 原本正在玩儿的桑杰和小普巴看见焕然一新的母亲,眼睛发光一般。 众人也都眼前一亮,金玉喊她坐下吃饭,巴珠不好意思,要去帮金玉盛饭,分发筷子,金玉将她按在座位上坐下:“你今天是客人,客人就好好坐着。” 冷青拿起茶壶给巴珠倒了一杯酥油茶:“尝一尝。” 桑杰和小普巴很乖巧地坐在巴珠身体两侧。 金玉:“巴珠啊,你这几天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先在金玉满堂住几天。客栈别的没有,就是空房间多。你帮我们住一住,增加点人气。” 巴珠知道金玉是好心,可她看金玉满堂装修不错,想必房费不低:“那怎么好意思。你这里肯定不便宜。” 金玉:“那你就帮忙干点活呗,打扫打扫卫生,帮我做做饭,陪我说说话什的么。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你再走,也不着急的。” 巴珠眼眶有些湿润:“谢谢金老板。” 金玉:“都是女人,客气什么,叫我金玉姐就行。” 冷青:“哇,我们金玉阿佳真是高原小天使,人美心善又能干。” 金玉:“就你嘴甜。” 金玉一边说一边给她盛了一碗老鸭萝卜汤。 “她不吃萝卜。”阿信忽然开口,一边从金玉手里接过那碗汤。 王满堂、巴珠等一桌子人都敏锐地看向冷青。 冷青尴尬地笑笑:“小时候挑食,萝卜吃多了放屁。” …… 一桌子人笑过一阵,冷青越想越不对劲,阿信怎么知道她不吃萝卜,她给阿信发微信:「萝卜怎么回事?」 阿信看见微信时,抬眸看了她一眼:「哦,冷昊说的。」 吃过饭,女生都在帮忙金玉收拾残局,阿信看见冷青两只手并用端了三盘剩菜,耍杂技一般:“我帮你拿一个吧。” “不用!我们武汉人从小就会一手多用。别说三个盘子,再来两个都放得下。”冷青不理他,直接进了厨房。 阿信听她语气怪怪的,看向金玉。 金玉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阿信皱了皱眉。 …… 下午的时候,冷青戴着迪奥墨镜,躺在一张躺椅上,在遮阳伞下晒太阳,顺便给冷昊打电话兴师问罪。 “你有没有搞错,你为什么要跟阿信说我不吃萝卜。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你还跟他说什么了?” 冷昊躺在病床上,很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冷青警铃大作:“什么叫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冷昊:“就是你三岁穿开裆裤尿床,五岁在幼儿园亲小男生,八岁六一儿童节表演跳舞裙子开线,十二岁……“ 往事不堪回首。 冷青生无可恋脸:“冷昊,你给我等着,回去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说罢,挂了电话,整个人蜷缩成蚯蚓——冷昊你有病吧!!!! 阿信在这时好死不死地走过去:“那个……照片的事情……其实……” 冷青余光瞥见他靠近,马上躺好,不动如山,一听他要解释,马上打断:“打住!你干什么?” “……跟你解释照片的事。” 冷青哭笑不得:“就是说啊,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我为什么要听你解释?咱们俩撑死就算是雇佣关系,你是我的导游加司机。” 忽然强调起来,语气很正经:“还是顺风车司机!你会跟你的顺风车司机解释你为什么还保存着前女友的照片吗?关我什么事,我一点都不好奇。” 阿信听她语气,分明口是心非,笑着点点头,正要开口,巴珠这时出来了,看见二人在说话,就要离开。 冷青马上坐起来,将墨镜推至头顶:“巴珠,你来了,过来啊。” 巴珠:“你找我?” 冷青点点头。 巴珠看了一眼阿信:“会不会打扰你们说话?” “说完了。你坐。”她拍拍旁边的椅子。 巴珠看阿信表情,坐下:“你们吵架了?”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巴珠:“……” 冷青连忙解释:“之前我在彭措面前说的那些,什么新婚的,都是骗他的。我是怕彭措误会你跟阿信的关系,到时候又把气撒在你身上。其实我跟他……” 阿信抱臂看着冷青,等着听她怎么总结他们的关系。 顺风车司机?导游?普通朋友?雇佣关系? “我跟他……比矿泉水还干净。”冷青展现出惊人的语言天赋。 阿信憋了两秒,又被她逗笑。 巴珠也笑了笑:“冷小姐,你真会说笑。” 冷青:“不说他了,男人有什么好说的。说说我们女人的事情。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巴珠低着头,不想给别人再添麻烦,只能先敷衍道:“先找个活儿干吧,总要养活孩子的。我们这里到处都是宝,人勤快一点,也饿不死的。我可以去挖虫草,很值钱的。而且……” 阿信一听就明白巴珠的意思,正要开口,冷青已经抢先打断:“挖虫草不是只有夏天才行吗?其他季节你怎么办?而且现在西藏这边好像也提倡环境保护,想挖虫草也没什么容易。而且挖虫草的人也很多,你去挖虫草谁来带孩子?” 阿信没想到冷青还懂这些。 巴珠也有些讶异。 冷青:“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问题是,你要在哪里生活?是新都桥,还是回林芝?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你如果在新都桥,以后就免不了要和彭措打交道。你要想好,他这个人脸皮很厚,你走了,没人给他做饭洗衣服,也没人看店做生意,他习惯了被你伺候,现在没人伺候他了,他肯定是受不了的。没准过几天就会来找你了。” 巴珠说:“我不会回去的。” 冷青:“他要是给你跪下呢,哭着给你道歉?或者是给你写保证书什么的?又或者是利用你儿子,小普巴,跟你说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他保证会对小普巴好,你怎么应付?” 巴珠很坚决:“我既然出来了,就不会再回去的。” 冷青:“可你们还是夫妻。” 巴珠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其实……我们没有领证的。” 冷青和阿信双双傻眼了。 巴珠:“我是在成都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彭措,他在工地上做工,我在那附近的餐厅当服务生。他常去吃饭,都是藏族人,也算半个老乡,就认识了。后来……” 巴珠哽了一下,继续说:“后来我怀孕了,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所以我托人办了个假的结婚证。” 冷青问:“生孩子不是要办准生证的吗?普巴的户口又是怎么上的?” 巴珠小声说:“生孩子没有去医院……” 冷青:“……” 巴珠:“普巴的户口是我花钱,找人办的。” 冷青:“……彭措一直没发现吗?” 巴珠无语地笑了一下:“他哪里管这些。这种事你跟他多说两句他都烦。” 冷青越听越迷惑:“为什么?就因为你不想让他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你既然这么讨厌他,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巴珠:“因为当时我有了普巴……我已经抛弃了一个孩子,不想再造孽了。” 短短的几分钟,冷青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自己真实的感受,今夕何夕,这还是2024年吗? 阿信问道:“那你想回林芝吗?” 巴珠马上摇头,几乎不假思索:“不要!” 阿信又说:“其实桑杰的爷爷奶奶都很善良的。你回去……” 巴珠脸色大变,马上站起来:“我死也不会回林芝的。我去帮金玉姐做事了,你们聊吧。” 说罢,匆匆而去。 冷青看着巴珠的背影,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阿信顺势在巴珠刚才的座位坐下,同样思忖状。 冷青:“你说巴珠为什么……” 为什么一提到林芝,反应就这么大呢,是因为尕松?还是因为不想回去面对过去? 好像都不对。 阿信说:“我没有放不下我前女友,那张照片上有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是三个人的合影,我们三个是很好的朋友。” 冷青呆了呆,没想到阿信又把话题绕回到了那张照片上。 阿信说完,看她很久,观察她的反应。 冷青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 阿信有些失落,起身进了店里。 冷青其实心跳很快,他刚走,她捂着胸口,嘀咕了一句:“干嘛……要说这个……我又没有很在意……” 下一秒,她本以为已经走远了的阿信忽然折回来,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因为,我不想让你误会。” 第50章 躺平,就是我的活法 冷青因他骤然返回,心跳更快,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轻轻转动脖子,问他:“你是在……撩我?” 虽然是疑问句,可她语气非常镇定,仿佛是在问,你确定,你要撩我? 阿信眸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不可以吗?”嗓音轻柔而磁性,如羽毛轻轻划过。 冷青心如擂鼓,面上依旧是浅笑:“我刚刚失恋,还欠了一屁股债,你撩我?我丑话说在前面,我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不吃亏的。我承认,你是有几分姿色,但你想骗我感情可以,骗我钱没商量!而且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你看姜涛,我追他就是因为他有钱长得又帅。我看男人眼光很高的。” 冷青说完,四周静了几秒。 田野间,有微风拂过,伴着潺潺溪流声,惬意得很。 阿信若有所思,点点头:“行吧,我努努力。” 冷青懵了懵:“你,你努力什么啊?” 聊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阿信看着她的眼睛:“我努努力,让你快点忘记姜涛。” …… 冷青用异样冷静的眼神看着他,突然鼓起掌:“哇哦,就你这脸,这身材,这撩人功力,你不吃软饭,我都替那些富婆可惜!有句话很适合你,天生丽质难自弃,你前女友还是看走眼了,就你这资质,你想躺平也躺不平。周围桃花不少吧?祸害多少小姑娘了?你别说,你找的这个赛道,还是蛮小众的。” 语气里没有嘲讽,都是欣赏。 完全是八卦的语气。 阿信:“少胡说啊,我单身,而且我也没祸害小姑娘。张嘴就来,你也太会给人扣帽子了。我给你解释照片的事情,你跟我扯些有的没的。我跟你风花雪雨,你就跟我谈软饭经济。行,那咱们说点正经的,你觉得巴珠为什么不想回林芝?” 冷青重新躺下来,看着天空。 “不知道。我比较好奇的是,你说她都已经抛弃桑杰了,去了成都打工,她后来怀了普巴,为什么就不可以告诉彭措?她丧夫,且已经做好了抛弃儿子的打算,她又没打算再回去,为什么还要隐瞒这段过去呢?就算她告诉彭措,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生活啊。难不成彭措还会嫌弃她?彭措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觉得自己被骗了,他觉得自己被巴珠当成了傻子。事实上,巴珠确实一直拿他当傻子。” 末了,补充一句:“当然,他本来就是个大傻逼。可是你说,一个人的过去,有那么重要吗?” 阿信想起了自己很少提及的过去。 胡善、白英、李念生三个人隐秘而潮湿过去。 肆意张扬的青春…… 友情和爱情慢慢失去边界…… 名利与虚荣,现实与魔幻,酒精与金钱…… 浮生若梦,人生好像一场华美泡影,没有任何意义。 那时的他好像坐在一辆高速列车上,四周的风景确实很美,可列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窗外的美景每一秒都和上一秒不同,可再美的风景都只是一瞬而过,舍不得上一秒的美景的同时,也在失去下一秒的美景,总是在失去,总是在追逐,总是在叹息,继续下一个循环…… 一直到胡善的死,这辆列车终于紧急刹车。 于是,一切戛然而止。 冷青久久没有等来回答,扭头看见阿信一脸沉思的样子,眼神很哀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悲伤的往事。 “阿信?” 听见冷青的声音,阿信应道:“我在。” 语气很自然,很不见外,甚至是有点暧昧。 冷青歪着头,很好奇地打量他:“你刚才在想什么?” 阿信:“一个朋友。” 冷青没有多想,只说:“想念的话,你可以去见他啊,或者打个视频给他。” 阿信看着一脸天真的冷青:“他死了。” “……” 一阵午后的轻风拂过大地,拂过青草,拂过溪流……最后落到冷青脸上,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阿信释然笑了笑:“你不用这个表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猜他现在已经变成一颗星星,或者一阵风……他有点胖,所以我看到大颗一点的星星,肥一点的风,都会想起他。” 本来是很悲伤的话题,可他这么一说,死亡仿佛也没那么沉重,甚至还有点好笑。 冷青:“只听说过东南西北风的,风还分肥瘦呢?” 阿信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当然!你把手伸出去感受一下,瘦的风就比较轻柔,你能感觉到气流的流动,肥的风就比较急促、笨重、阻力感很强……你感受一下,现在的风是肥是瘦?” 冷青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伸出去的,什么时候伸出去的。等她指尖感受到风的流淌时,已经来不及了。有那么一瞬,她看着举着手的自己,在心里叹息:神经病啊!冷青,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干什么! 不远处,在溪边玩的小普巴和桑杰看见这一幕,也都跟着学起来,将手举起来,然后看看彼此,跟着傻笑。 冷青听见孩子们天真的笑声,头顶仿佛有一群乌鸦飞过。 太丢人了。 转头看见阿信这厮还一脸真诚地期待着她的回答。 冷青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三分肥七分瘦,烧烤最好,加点酸菜,用包菜包起来,再来杯啤酒,完美。” 阿信愣了两秒,哈哈大笑。 冷青把手伸回来,白了他一眼:“很好玩吗?” 阿信耸耸肩:“生老病死,很平常的。迟早都要死。与其谈死色变,不如想想怎么活?” 冷青:“你都躺平了,你还想怎么活?” 阿信:“躺平,就是我的活法。” 冷青:“你这么无所不能的,躺平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阿信:“你指我做杯子,做黏土,设计那些爱好?” 冷青点点头。 阿信:“这些都是我躺平之后才发现的一些乐趣。躺平之前,我对这些毫无兴趣。” 冷青问:“那你躺平之前,对什么感兴趣?” 一阵清劲的风拂过,带来记忆中的喧嚣——夜店的声音,酒杯相碰的声音,画笔在画布上画下绮丽的色彩,觥筹交错,拍卖所一锤定音,他在每一张画角落里龙飞凤舞地签下lns。 “我们恭喜李念生获得全国青少年油画绘画组第一名。” “李念生作品「远山的烈阳」五十万最后一次!成交!” “李画家,你现在可是我们画廊最炙手可热的新星,少年天才说的就是你。我不夸张说,你要是现在死了,你绝对名扬千古!” 无数人呼唤他的名字。 振聋发聩,如痴如狂。 最后,是车祸的声音,一切戛然而止。 他浑身一股凉意,额头直冒冷汗,清风拂过,他躁动不安的心才慢慢安宁下来。 阿信:“成功,名利,女人。” 很世俗的东西。 任何年轻人都无法抗拒的东西。 冷青认真看他好几眼,最后得出结论:“你躺平之前……是不是进传销了?” 第51章 你长这么丑,就不要想这么美 阿信噗嗤笑出声来。 冷青很善解人意:“谁还没点过去,放心,我不歧视你。进过传销而已嘛,除了有点丢人现眼,其实还好啦,又不是作奸犯科,杀人放火。” 阿信很艰难地想忍住笑,点点头:“谢谢冷老板不嫌弃,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冷青笑得合不拢嘴。 不远处,金玉站在窗边,一边嗑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他们有说有笑的聊天。 王满堂把头凑过来:“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金玉:“是不是很般配?” 王满堂很惊讶:“阿信在追冷小姐?” 金玉翻了个白眼:“真稀罕,这都被你发现了?” 长了眼睛都看得出,好吧? 王满堂:“他不是在教书吗?九月就开学了,他打算到时候异地恋?这不自找苦吃吗?” 金玉磕cp正在兴头上,骤然被泼了一盆凉水,直接没了好脸色:“就你长嘴了,就你会说!多余长了张嘴!” …… 下午,巴珠在打扫卫生时,看见了前台的房间价目表,最便宜的标间都要两百八十九。 她心中非常不安,当晚怎么也不肯住在客房,金玉没办法,让她住在义工的房间,房间里只放了一个上下铺,方便寒暑假有些大学生过来体验生活,金玉简单收拾了一下,母子两便住下了。 翌日清晨,阿信在门口锻炼,便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客栈外墙的边缘,时不时探出头来看几眼。 是彭措。 阿信坐过去在:“你来干嘛?” 彭措他今天是特意收拾过的来的,整个人穿得很干净,还剃了胡子,理了头发,整个人看着没往日那么潦草。 看见阿信,彭措赔了个笑脸:“我来找巴珠。” 阿信:“她走了。” 彭措:“不可能,我问过了,有人看见她上了你的车,就在金玉满堂。” 阿信:“昨晚就走了。” 彭措笑起来:“那你让我进去找找?” 阿信防住他去路:“没完没了是吧,这里是金玉满堂,不是你家,你想进去就进去?” 彭措:“我……我住店不行吗?” 阿信伸出手来:“那好,给钱。” 彭措舍不得给钱,懒得同他废话,一把推开他:“巴珠是我媳妇,你们把她留在这里,你们这跟拐卖人口没什么区别。你们这是拆散家庭。” 彭措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嘴里一边嚷嚷:“巴珠,小普巴……我来找你们了,巴珠?巴珠?” 阿信直接挡在门口,抱着双臂,不让他进去。 彭措在门口上蹿下跳:“巴珠?” 巴珠习惯性起得很早,此时正在后面的厨房给大家做早饭,听见彭措的声音,她定了定,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了出去。 看见巴珠穿着昨天那身蓝色博拉裙走了出来,彭措眼睛都看直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名之火蹿出,可转念一想,又先摁了下去。 “巴珠,我昨天一夜没睡,我想清楚了,昨天是我混蛋,我不该说小普巴。他长得那么像我,他肯定是我的种。你别闹了,跟我回家吧。” 巴珠:“我不会跟你回去了。你走吧。” 见巴珠要走,彭措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巴珠的腿:“巴珠,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我阿妈已经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亲人了,你和普巴就是我的亲人。你跟我回去吧?” 说着,哭了起来。 阿信怕桑杰和小普巴看见这一幕,走到一旁,跟金玉交代了几句,让她看着两个孩子,别让他们出来。 冷青这时从外面晨跑回来,看见这一幕,冷笑两声,她走到门口踢了彭措一脚,让他让开一些,她要进去。 彭措昨天被她顶膝那一下,现在下体还隐隐作痛,俨然有了阴影,很识时务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冷青进门时,看了巴珠一眼,没有说话。 彭措看见冷青走远了,似乎是不打算多管闲事,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忽然便放心大胆地哭起来,哭得很委屈:“过去是我混蛋,我跟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我对你好,我们踏踏实实过日子,小普巴是我儿子,我要把他培养成人才,我要送他上大学。我也会对你好的。我以后要是再赌,我就……我就……” 一把菜刀递了过来。 菜刀还沾着菜叶子,是冷青刚刚从厨房拿来的,都来不及洗,她手里还拿着一块西瓜,正吃得津津有味。 “想戒赌的话,最快的办法是把手剁了。我之前认识一个大哥,也是烂赌,后来他老婆剁了他一根手指,他就再也没有赌过了!你既然说不赌了,要不意思意思一下?整只手就不用了,你以后还得干活呢。你就剁个小拇指,不为难吧?” 彭措呆住了,眼泪还挂着脸上,笑话一般。 冷青吃着西瓜:“干嘛,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就想让巴珠跟你回去?巴珠,看见了吧,这就是男人!嘴上说的再好听,一到实际行动就萎了。全身上下嘴最硬!” 彭措忽然站起来,指着冷青骂道:“姓冷的,你有病吧,你这么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她是我媳妇,我们夫妻俩的事情关你屁事啊。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吗?你不就是有钱吗,养个小白脸还给你养出优越感了!不害臊!他喜欢的是你的钱,你以为他喜欢你的人啊,像你这么霸道不讲道理的女人,全天下不会有男人喜欢你的!送给我我都不要!” 阿信正要开口教训他几句,冷青已经抢先:“没人喜欢就没人喜欢呗,我有钱就好了。还有我告诉你,追我的男人可以从这里排到大昭寺,老娘懒得搭理罢了。我有钱,我就是任性,我有钱,我就是可以为所欲为!钱有什么不好,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全部加起来,都不如钱来得重要!” “送给你?你长这么丑,就不要想这么美!” 她指着阿信:“最后,他不是我老公!他是我花钱请的司机加导游!所以你看,只要我肯付钱,多的是男人愿意给我打工!钱再给得多一点,谈恋爱哄我开心也可以。” “钱是全世界唯一没有缺点的东西,无论男女老少,在钱面前,一律平等。” 说罢,露出一个顶漂亮顶自信的笑。 第52章 巴珠的哥哥洛桑 彭措半天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时,一把拽住巴珠的手,就要将她拽走。 阿信要去阻止,被冷青拦住:“你帮得了她一回,帮不了她一辈子的。” 彭措仗着力气大,已经将巴珠拽出金玉满堂的大门,来到了门口,巴珠不想走,他死活拖拽着她,两人在门口扭打起来。 这时,不远处的田间开来了一辆半旧的小轿车,车子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一对中年男女,穿简易藏服,看着和金玉满堂夫妇俩差不多的年纪。 隔得很远,男人便看见彭措拖着巴珠,车子刚停稳,男人下了车一把过去推开彭措,挡住巴珠身前。 巴珠只注意和彭措扭打,没留意到来人,见有人帮她,正想跟对方道谢,一抬头,呆住,眼眶一下就红了,窘迫、不安、还有那么一丝丝恐惧。 冷青问阿信:“谁啊?” 阿信:“巴珠的哥哥洛桑。” 名叫洛桑的男人人高马大,呵斥彭措:“你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洛桑的妻子阿丽娅帮着巴珠整理好被彭措扯开的衣服,关切问道:“还好吧?” 巴珠看了一眼嫂子,摇摇头。 彭措打量突然出现的夫妇两,不客气道:“你谁啊?” “我是巴珠的哥哥,亲哥,我叫洛桑。你又是谁?” 彭措睁大眼睛,他从未听巴珠说过她还有哥哥,他看了一眼巴珠,见她不否认,连忙换了副嘴脸:“我是巴珠的男人,我叫彭措。” 洛桑很嫌弃地看看彭措上下:“男人?你是说,你跟巴珠结婚了?” 彭措正要开口,阿信忽然走过去,对洛桑说:“我叫阿信,是桑杰的老师。昨天是我打电话给你的。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洛桑握住阿信的手,很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就包车过来了,我们家已经找了我妹妹很多年了,我阿妈眼睛都快哭瞎了。” 巴珠听见洛桑提起母亲的眼睛,眼眶红了,问道:“阿妈的眼睛怎么样了?” 洛桑说:“还不是想你想的,你这些年跟家里没有任何联系。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巴珠又问:“阿爸呢?” 洛桑叹了口气:“前两年疫情,没抗住,走了。” 巴珠背过身去,靠着嫂子的肩膀轻轻哭了起来。 洛桑抱住多年未见的妹妹,轻轻拍她的后背:“肯定是阿爸在天有灵,让我又找到你了。阿爸,你看到了吗?我找到妹妹了,我找到巴珠了……” 说着,也擦了擦眼泪。 现场所有人都很动容。 彭措见巴珠忽然多出来一个强化的哥哥,顿时心生畏惧,赔着笑说:“大舅哥,我是巴珠的丈夫,咱们都是一家人。” 冷青故意大声说:“巴珠她大哥,这位彭措可是新都桥出了名的怂包!烂赌、酗酒还家暴,他经常喝醉了,输了钱,就回家打巴珠,我们都看到过好几次。巴珠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他现在又想来带她过去。巴珠不肯,他就生拉硬拽,你刚刚也看见了。我们外人,也不能多管。你是自家人,你可得管管!” 彭措听得心惊肉跳,有那么一瞬间,都恨不得拿什么东西堵住冷青的嘴。 冷青说完,洛桑听得也很愤怒,问巴珠:“他打你?” 巴珠没有说话。 彭措伸手去拽巴珠的衣服:“巴珠,你说句话啊,我对你还是不错的,是不是?” 巴珠看了彭措一眼,冷笑。 彭措一看巴珠这副样子,仿佛有了家人撑腰,便了不得的样子便十分来气,习惯性地便要举起拳头来,下一秒,洛桑直接一脚朝着他胸口踢过去。 这一脚力度十足的重,彭措直接被踹飞,倒在地上捂着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冷青噗嗤笑出声来。 洛桑指着彭措:“我警告你,我要带巴珠回林芝,你要是敢再出现在她面前,信不信打死你。” 彭措捂着胸口:“我们是夫妻。” 巴珠看了一眼洛桑,内心挣扎了几秒,鼓足勇气:“彭措,我跟你不是夫妻。结婚证是假的,我花钱找人办的。” 彭措完全傻眼:“假……假的?” 巴珠:“嗯,假的。我们之间,只有小普巴是真的。” 彭措:“……” 洛桑握住巴珠的手:“跟我回去吧,阿妈听说你的消息一夜没睡,她很想你。你跟我回去看看阿妈好不好?” 巴珠有些犹豫,神情还有些警惕。 冷青敏锐地察觉出不太对劲,小声问阿信:“你觉不觉得,巴珠和洛桑不太对劲?” 阿信:“嗯,巴珠好像不太想回林芝。” 可是,刚刚看洛桑教训彭措,看他说起阿爸阿妈,又不像是做戏,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洛桑见巴珠还有犹豫,拍拍妹妹的肩膀,继续说道:“上个月,我带阿妈去医院,医生说阿妈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巴珠一听便有些着急,顾不得许多,便要跟着洛桑回去。 彭措眼见巴珠要跟洛桑回去,她这一走,估计就不会回来了,心中着实一急,顾不得对洛桑的害怕,一把死死抱住巴珠的腿。 “巴珠,你走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你不管我了?” 第53章 强奸犯 彭措泪光闪闪,有了几分真诚和后怕。 巴珠看着这个与她做了五年夫妻,却连结婚证都没有过的无能男人。 “你真的不想让我走吗?”她问。 彭措用力点头。 “你不恨我骗你?” 彭措摇头:“你不要跟他们走,留下来,留在我身边。结婚证是假的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关系是真的。孩子也是真的。结婚证嘛就是一张纸,大不了,我们再去补办一张。而且,我们这算是事实婚姻,孩子都这么大了,事实胜于一切!” 巴珠看彭措说得一脸赤诚,忽然讽刺地笑了起来。 人,怎么可以无耻、健忘到这种地步。 彭措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巴珠,觉得她似乎是疯了。 冷青无语:“他这么个文盲,居然还知道事实婚姻!” 桑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跑了出来,看见洛桑,飞奔到他怀中,洛桑将他高高举起,掂量掂量:“这孩子,好像又重了。” 巴珠看桑杰这么喜欢洛桑,有些意外。 阿丽娜也说:“你哥哥一有时间就会去看桑杰,桑杰是他看着长大的。我们都很喜欢桑杰。” 巴珠有些感动:“谢谢你,阿哥。” 洛桑爽朗道:“都是一家人,尕松是个好人。” 小普巴没了玩伴,这时也跑了出来,扑到妈妈的怀里,巴珠抱起儿子,跟小普巴说:“普巴,这是舅舅,叫舅舅。” 小普巴十分乖巧:“舅舅。” 洛桑微愣,脸上一瞬而过的震惊,看了看巴珠,像是求证。 巴珠点了点头。 洛桑叹了口气,笑着逗了逗孩子,他放下桑杰,伸出手去,从巴珠怀中接过小外甥,逗他笑了笑,随后走到彭措面前,将孩子还给了彭措。 彭措目瞪口呆地接过孩子,还没反应过来,见巴珠要来抢,马上将儿子搂在怀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洛桑要把孩子还给他,可这个儿子是他此刻唯一能抓紧的东西,也是巴珠最牵挂的人,只要小普巴在他手里,不愁巴珠不跟他回家。 “阿哥,你做什么?”巴珠责问洛桑。 洛桑不理会巴珠,将她往车上拽,阿丽娜也在一旁劝:“小妹,你就听你哥的吧,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们还会害你?” “这个娃娃,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你带着他,以后也不好生活。孩子就给这个男人养,以后你想看,你有时间也是可以回来看的。” 彭措抱着小普巴去追洛桑一行人,苦苦哀求他们不要带走巴珠。他怀中的小普巴被这阵势所吓,十分惊恐,哭着叫妈妈,哭声听着让人十分心疼。 巴珠听见普巴哭,心都要化了,更加舍不得就此离开。 阿信看不过去,正要过去阻止这一幕,帮帮巴珠,冷青忽然抓住他手臂。 “再等等,再看看,很不对劲。” 阿信心软,皱眉,很不解地看着冷青,发现她目光没有看洛桑、巴珠、阿丽娅、彭措一行人,而是一直盯着停在不远处的那辆小汽车。 “看见没,奔驰。” 阿信:“……奔驰有什么问题?” “车子虽然是老款,但是你看车子保养得很好,而且这款车当年上市的时候可不便宜,买得起的非富即贵。” 阿信:“……所以呢?” 冷青摇摇头:“亏你还是男人,这种东西不是应该你比较了解吗?这车这么老了,还在开,还保养这么好,只能说明车主很喜欢这车,开得很仔细,保养得很好,而且家底肯定不菲。这种车主,是不会拿自己的车做包车生意的。也就是说……” 阿信小声:“洛桑撒谎?” 冷青点点头。 阿信问:“为什么?他不是巴珠的亲哥哥吗?而且,我听桑杰的爷爷说,洛桑经常去看桑杰的,打听桑杰的情况。所以桑杰才会那么喜欢他这个舅舅。” “小孩子都是很好骗的,而且……” 她小时候还觉得薛庆芳和冷枫对她和对冷昊是一样的呢,甚至还觉得自己更受宠些。 倏地,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冷青的脑海。 她摇摇头,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也许他不是去看桑杰呢?” 此时,巴珠终于挣开了哥哥,过去抱住普巴,彭措也将失而复得的妻子紧紧抱在怀里,好似从未这般爱过她,宝贝她。 很讽刺,又很戏剧的一幕。 洛桑气愤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头,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车子,叹了口气,只能又折回去:“巴珠,跟我回家吧,阿妈还在等你,你想想阿妈,她眼睛都快瞎了,你总得让她在闭眼之前看看你吧?” 巴珠想起远在林芝的母亲,她那可怜的快瞎眼的母亲,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就在她犹豫不定时,洛桑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拽了过来。 彭措也拽住她的手,用力拉扯。 双方一左一右地拉住她的手,很用力,都不放手。 一边是巴珠的原生家庭,是她的亲哥哥,说要带她回林芝,去看快瞎眼的母亲。 是生她的人。 一边是巴珠的第二任丈夫,她的第二个家庭,那里有她最放心不下的小儿子小普巴。 是她生的人。 两边都有和她血脉相连,不能割舍的人,两边互相拉扯,似乎是要将她撕碎,摧毁。 她耳边回忆起母亲苍老的声音:“巴珠,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另一侧,又传来小普巴的声声呼唤:“妈妈,妈妈,妈妈……” 巴珠觉得身体里好似有一颗正在倒计时的定时炸弹,倒计时上的时间正在快速接近终点,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 “啊!”巴珠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像是爆鸣声,又像是从心底最深处的深渊里发出的求助一般。 现场所有人都被吓坏了,停下了动作。 巴珠泪流满面,忽然保住小普巴哭泣不止,她最终,在生她的人和她生的人中间选了后者。 “我跟我哥回去,看看我阿妈,很快就回来……小普巴,你乖,听爸爸的话……”巴珠抚摸着儿子稚嫩的脸颊。 彭措很不舍:“你别走,巴珠,你走了他们就不会让你回来了。” 洛桑的耐性被耗光,一脚踹开彭措:“让她回来干什么?回来跟你这个强奸犯过日子吗?给你这个强奸犯当老婆?” 就在洛桑说这话时,巴珠几乎是本能地紧紧捂住了小普巴的耳朵,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自己最不堪的秘密,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自己最亲的人突然公之于众。 过去彭措总是打她,她从不流泪,亦从不在乎周围的目光,因为她内心早已麻木……可此刻,她感觉到一颗心被撕碎成一片一片的,血肉模糊,耻辱、羞愤、不堪…… 原来,痛苦是没有止境的。 彭措心虚地看看四周。 在场所有人集体呆住。 第54章 过去 洛桑:“当年尕松走了,桑杰还小,巴珠是为了挣钱才不得不去成都打工。半年后她回来了,她说肚子里怀了孩子,我们当时还奇怪,后来问了好久才知道她是被……你这个畜生!” 说着便又要去揍彭措,彭措本能地往巴珠身后躲了躲。 巴珠心如死灰,突然抬头,冷静得可怕的眼神看洛桑:“他是畜生,那你和阿爸呢?” “你们是什么?” 洛桑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有些愤恨,又有些自责。 阿丽娜还什么也不知道,她问丈夫:“你们在说什么?” 巴珠笑了笑,揩去眼泪:“嫂子,你知道我哥娶你的钱是从哪儿弄来的吗?你阿爸当初说要一百头最肥的小羔羊,还要两万块现金,才会考虑把女儿嫁给我哥。他是故意刁难,他知道我们家拿不出来。你嫁进来我们家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我们家这么穷,我阿爸和我阿哥是从哪里弄到的这笔钱?” 阿丽娜问:“你哥说是找亲戚借的?” 巴珠笑起来,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你看我们家有这么阔气的亲戚吗?我来告诉你,钱是哪里来的!我阿爸和我阿哥十万块钱把我卖了!!!卖给一个有钱的老头做老婆!那个老头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我阿爸怕我逃走,在我腿上锁了链子。我求我阿妈,我阿妈不忍心,把我放了,我这才逃了出来……后来我去了成都打工,要不是我阿妈,我根本不敢想等着我的是什么日子。” 冷青听到这里,约莫猜到奔驰车的主人是谁了。 她看向巴珠,如同看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和生存环境。 “我本来以为我去了成都,我只要好好挣钱,一切总能过去。我每天担惊受怕,生怕被我我阿爸和阿哥抓回去,我做梦都梦见我嫁了个老头子。我没有被我阿爸和我阿哥抓回去,却遇上了彭措,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老实人,他每天做完工,都会去那家小饭馆吃饭,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我没有跟他说我的过去,我说我是理塘人,父母都死了,他也没有怀疑过。” “我一开始也没有拿他当回事,毕竟他看起来那么愚蠢,那么不起眼,那么好骗……可我不知道,老实的男人也是会变成禽兽的。” “有一天晚上下了大雨,我被困在店里,一直到很晚很晚,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彭措这时候来吃饭,我说厨师下班了,他说他只想吃碗面,太饿了……我就给他开了门……” “我真傻,哪有人凌晨一点多来吃面的……他根本就是趁人之危!” “一个月后,我发现我怀孕了,我很害怕,我想我阿妈,想桑杰……” “我本来以为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多了,我阿爸和阿哥肯定已经把亲事退了,结果我偷偷跑回去,却看见我阿哥在结婚,婚礼很体面很隆重~~我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钱。我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永远都回不去了。我阿哥收了人家的钱,娶了媳妇,我回去只有一个下场……” “当时我想打掉这个孩子的,可是我又舍不得……我没有选择,最后我找到了彭措。” “我跟彭措刚在一起的时候,我阿爸和我阿哥就找到了我打工的地方,还好当天我在放假,店里的姐妹告诉我这件事后,我连夜和彭措回了新都桥。” “我为什么要办假的结婚证?我防的不是彭措,是我阿哥和阿爸,我怕他们根据这些信息找到我!” “我为什么可以忍受彭措?因为他只是我命里最轻的一道劫。跟尕松的突然离世和我至亲的背叛,甚至是桑杰的天生残疾相比,彭措这个烂人算什么?” 巴珠说完,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久久不能平静。 冷青鼻子一酸,深呼吸几秒,随后便要朝着那辆奔驰车走去,阿信拉住她手臂,问:“你要做什么?你之前不是说,只有她自己才能走出这场暴风雨吗?” 冷青看着不远处的巴珠:“之前是我低估了这场暴风雨,她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她现在精疲力竭,需要有人拉她一把。” 阿信看了她几秒,慢慢松开了手。 冷青:“放心,我有分寸。” 说罢,走到那台奔驰车旁边,看了里头几眼,后座没人,只有一名司机,副驾驶座位上坐了一个人,看不清相貌。 她拉开副驾驶座旁边的车门,里头坐着一位穿藏服,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藏服颇为讲究,不是日常款式。且身上带了很多首饰,成串的绿松石和蜜蜡挂在脖子上,最为名贵的是手上的翡翠扳指,色和种水都很好。 冷青打量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老变态啊?” 男人在车内一直盯着冷青,看见她来拉开车门,还有些荣幸,笑眯眯地下车来:“我叫阿布隆,你说的是我爸,他已经过世了。” 阿布隆主动伸出带着翡翠扳指的手来,白生生的,不是干活的手。 “小姐,怎么称呼?” 冷青没有伸手:“我叫冷青。” 阿布隆笑起来:“青涩的青?” 冷青:“鼻青脸肿的青。” 阿布隆:“……冷小姐真是幽默。” 不远处,阿丽娜还在因为洛桑一家的野蛮行径而生气,但因为人多,也不好发作,洛桑在一旁心烦意乱,转头便看见阿布隆下了车,他赶忙走过去。 “你怎么下来了,我不是说我没问题吗。” 冷青看了一眼阿布隆:“是你授意的?” 阿布隆笑道:“不关我的事。我跟洛桑是好朋友,我只是顺路送他过来找他的妹妹。我是最讲道理的。” 冷青冷笑两声:“你也太谦虚了,洛桑和阿丽娜是跟你过来的,这里你是老大,巴珠的事情源头在你这里。你们远来是客,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聊吧?别打扰客栈做生意。” 洛桑正要开口拒绝,阿布隆抬手,笑道:“听冷小姐的。” 冷青点头,回头叫了金玉一声:“金玉阿佳,有没有能说话的地方,要安静一点的?” 金玉想了想:“去后院吧。” 金玉领着阿布隆一行人往后院的方向走,阿布隆满眼欣赏地看着金玉满堂:“老板,你这客栈修得不错啊,审美很好,有点东西。” 洛桑和阿丽娜跟在阿布隆身后,无心欣赏四周的美景,洛桑见阿丽娜还在生气,拉了拉她的衣服,阿丽娜没有理他。 他们一行人进去后,巴珠还跌坐在地上。 彭措很老实地去搀扶她起来,巴珠撇开他,自己拍拍身上的灰,牵着小普巴的手走了进去。 他们都进去后,阿信这才拨了个电话:“胡警官,我是阿信……” 第55章 阿布隆大人 未到中午,后院晨光正舒适,院子上空装饰了密密麻麻的五彩经幡,随风飞舞,太阳大的时候,也能当做遮蔽,屋檐下随处可见精心养护的野花野草。 怕有蚊虫,即使是室外,也一年四季燃着藏香。 完全是一方世外桃源。 众人却无心欣赏,除了阿布隆,他好似来旅游一般,拿着手机这儿拍拍,哪儿拍拍,惬意得很,也讽刺得很。 金玉问:“贵客们是想喝咖啡、茶、或者酥油茶?” 阿布隆:“我要咖啡,拿铁就好。” 金玉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都没说话:“那就酥油茶了。” 不一会儿,金玉送来酥油茶和咖啡,给每个人都分发了一杯。 阿布隆品着咖啡,问冷青:“冷小姐是这里的……?” 冷青:“住客。” 阿布隆意外道:“我还以为你是这里的老板娘呢。” 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倚在门边,环抱双臂的阿信。 “他是你什么人?” 冷青:“司机。” 阿布隆更意外,刚才他在车里,目光一直盯着冷青,见她和阿信说话的神情,还以为二人是情侣,没想到只是司机。 阿布隆玩味一笑,语气随意地问道:“冷小姐跟巴珠很熟吗?” “不熟。” 阿布隆:“不熟,那就是路见不平,多管闲事了?这年头像冷小姐这么有个性有热心的女士,很少见了。我很欣赏。” 冷青:“那我开门见山,你这趟来,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人?” 阿布隆马上摆手,语气很傲娇:“冷小姐,你别误会,我虽然未婚,但我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跟我结婚的女人,必然得是门当户对,父辈叔伯们都认可才行。要么……除非是我自己很喜欢,除此之外,我不会随便结婚的。” 冷青:“那你亲自过来干嘛?听你语气,你们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讨债而已,要需要你这个继承人亲自过来?” 阿布隆:“冷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我父亲当年给洛桑和他爸的十万块,并不是借的,而是结婚的彩礼。我父亲喜欢巴珠,他们家收了钱,他妈却放跑了女儿,后来又不肯把钱退回来。你说,这是不是厚颜无耻?我父亲当时年纪大了,直接就被气死了。” 巴珠呆愣住,没想到自己离开后,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她不敢想象,这些年来擅自放走她的阿妈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是她害了阿妈。 想到这里,眼泪又开始往外涌。 洛桑也叹了口气。 现场一片沉默,唯独阿布隆脸上并无伤心,依旧噙着淡淡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阿布隆:“十万是小,我父亲的死,总要有一个交代。这么多年了,洛桑和他阿爸每年过年都要保证,一定会找到女儿,给我们家一个交代。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是钱也没有退回来,人也没有找回来。那我们家,能咽得下这口气吗?我身为我们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我当然要来解决这件事,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阿布隆自觉自己的话讲得很有大家族未来族长的气势和担当,可一旁的冷青听着也只是不屑地冷笑。 冷青开始给阿布隆挖坑:“十万?原来十万就可以买一个女人。人命在你们那个地方,还真是不值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那儿没解放呢。你们这个阶级在解放前叫什么,贵族?奴隶主?” 阿布隆连连摆手:“冷小姐,天不能这么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可是倒背如流,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四周一片沉默。 轮到冷青不会了,这个阿布隆看起来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滑不留手的泥鳅,一点缝隙都没有。 觉悟和警惕都高得吓人,冷青的坑算是白挖了。 冷青只得走到彭措面前:“喂,你听到了,人家阿布隆大人对巴珠没意思,你只要拿出十万块,巴珠就自由了。你刚刚不是要死要活地不让她走吗?你既然这么爱她,拿出十万块,没问题的吧?” 阿布隆一听冷青叫自己大人,无论是调侃还是玩笑,总归又是个坑,笑着想打断,没找到机会。 彭措一听急了:“我……我哪来的十万块?” 冷青:“你不是还有房子吗,还有一间店面,卖了,总能凑够?” 彭措警铃大作:“那可是我家祖屋,卖了我靠什么吃饭?” 冷青:“可是你刚刚不是跪在地上哭着喊着不让巴珠走吗,现在有机会了,你又舍不得钱了?好,就算你舍不得房子,那你写个欠条,分期付款,哪怕每个月最低还一千,还个十年八年的,也就还完了。你有手有脚,遇到巴珠以前,还会去工地干活,说明你是可以挣钱的。为什么反而跟巴珠在一起之后,你却游手好闲起来了?总之,一千,不算多吧?” 彭措结结巴巴,忽然就豁出脸去:“……我……我凭什么要替她还钱,又不是我欠他的。再说了,欠债的人是洛桑,又不是巴珠,凭什么让巴珠还钱。那十万块钱,又没有花在我身上?” 冷青笑了笑,说:“好,那咱们就不说钱,就说这位阿布隆大人的父亲被巴珠气死的事情吧,这总和巴珠有关了吧,你打算怎么帮巴珠?” 第二次了。 阿布隆很不能忍,含笑:“冷小姐,阿布隆就阿布隆,不要加大人。你不会是想让我再背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吧?” 冷青抬手:“不必!” 第56章 血债血偿 冷青含笑等待着彭措的回答。 阿布隆看懂了冷青看彭措的眼神,从善如流,亦含笑看着彭措:“对,我父亲临终前还嘱咐我,一定要把巴珠给他带回去,血债血偿!我父亲死的时候,真的流了很多血……” 彭措被血债血偿这四个字吓得脸色惨白,又见阿布隆笑得不寒而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冷青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阿布隆,他明明刚刚还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现在却如此反常,如果不是本性暴露,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看穿了她的意图,而且在帮她。 冷青趁热打铁,继续威胁彭措:“彭措,你听见了,阿布隆要把巴珠带走的话,巴珠就死定了,血债血偿呢……你是家里的男人,顶梁柱,你这时候得撑住吧?拿出你一家之主的气魄来!!!” 冷青用力拽着彭措,要将他往阿布隆的方向送,五官都在用力,样子十分滑稽。 阿信倚着门边,不自主地就笑出了声。 冷青余光瞥见他在偷笑,瞪他一眼:“看热闹不花钱啊?” 阿信耸耸肩。 彭措实在受不了,用力甩开冷青,冷青失力,在反作用下,后退了几步,阿布隆怕她摔倒,伸手就要过去搀扶她。 阿信一个箭步上前,单手撑住了冷青的后腰。 阿布隆看了阿信一眼,堪堪收回手。 冷青感受到有一只大手放在自己后腰,很稳地拖住了她,她往前挪了挪,后背离开那只手,也不回头,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声多谢。 阿信站在她身侧,问彭措:“彭措,你到底什么意思?” 彭措战战兢兢:“我跟巴珠都没有领过证。” 阿信将彭措刚才在外面说过的原话还给他:“你不是说你们是事实婚姻吗,事实胜于一切,有没有结婚证,又有什么关系?” 彭措被自己飞出去的回旋镖扎中,依旧是嘴硬:“什么事实婚姻,要不是她当年怀了孕找到我,我都不会跟她在一起的。她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要把孩子生下来。养孩子很辛苦的,我一点都不想过这种生活。” 冷青:“养孩子是很辛苦,可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跟巴珠回到新都桥后,店是她在看,孩子也是她在照顾,她还要照顾你这个巨婴。你以前还工作,有了巴珠和孩子后,你基本就没有工作过了。你养什么孩子?小普巴是巴珠和你妈两个人拉扯大的。你只会给她们的生活带来无尽的痛苦。她帮你养了这么久的儿子,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只是让你站出来,帮她解决一个很小的麻烦,你就可以继续跟她在一起,过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窝囊废生活,继续享受她的照顾,这么有性价比的事情,你居然都不愿意?” 几乎所有人都鄙夷地看着彭措。 彭措彻底豁出去:“我跟她没关系!没关系!” 冷青:“怎么证明呢?” 彭措:“从现在开始,她是她,我是我。我要……” 冷青:“口说无凭,你这个人说话一向跟放屁似的。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头脑发热……” 彭措:“我写下来,白纸黑字,赖不掉。” 冷青勉为其难:“也行吧!” 她正要转身去拿纸笔,阿信已经递过来了,不知是何时准备的,好似就等在这里一般。 彭措拿起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冷青:“我来说,你来写吧。本人彭措,男,括号,写一下你自己的身份证号……和女子巴珠,括号,写巴珠的身份证号……” 彭措:“我不知道她的身份证号码。” 冷青:“空着,一会儿巴珠自己写。我们二人生活多年,育有一子普巴,今年五岁。我二人个性不和,感情破裂,且多年来从未领证,感情基础薄弱,今日经过双方友好协商,断绝关系。以后婚丧嫁娶,互不干扰。我二人之子普巴由我抚养……” 巴珠正想去阻止,她不能将抚养权交给彭措,阿信拦住她,冲她摇摇头。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彭措说:“我不要!我自己都养不活了,我还要养孩子。” 冷青:“你不要,确定,那就给巴珠了?” “她怎么养,她都要……”彭措很警惕地看了一眼阿布隆。 冷青:“好啊,那就你来养嘛。孩子总归是你的,以后还能给你养老呢。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啊,你一个单亲爸爸带孩子,鉴于你之前的种种恶劣行径,妇联和相关部门肯定是要紧密关注你的。你可要小心啊,你要是哪天喝多了,忘了给孩子做饭,饿坏了孩子,或者不送孩子去念书,接受义务教育……你就是虐待儿童!养活他,送他读书,这两件事都是你最基本的责任,你要是连这些都做不到,那你就是虐待孩子。别说妇联了,派出所都会找你的!” 彭措的脸一阵黑一阵白,不耐烦道:“给她给她,我养不了。” 冷青:“那你写下来嘛,白纸黑字。” 彭措叹了口气,继续写。 冷青:“既然孩子给巴珠养,你是不是多少得给点抚养费呢?” 彭措很头疼:“我哪来的钱?” 冷青:“没钱你去挣啊,你有手有脚,家里还开杂货铺,要是你不想开杂货铺,你把店面租出去,或者你自己出去打工,怎么挣不到钱啊?就算去打官司,你也没地说理去。你不给钱的话,说明你跟巴珠还在共同养育孩子,共同生活。那你既然是她男人,当然要替她分担一下了。正好,小普巴不能没有妈妈,你就代替巴珠,跟阿布隆大人走吧。” 彭措马上:“行,我给,我给 ,一个月五百,最多了。” 巴珠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冷青。 冷青:“行吧,五百就五百!写下来。” 彭措歪歪扭扭地写完,巴珠自己从他手里接过笔,在空的地方填下自己的身份证号,她手都在颤抖。 冷青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是鼓励,也是安慰。 冷青:“你们俩先别签字,还需要一个见证人。” 彭措很无语:“你们这么多人,不都是见证人?” 冷青:“我们又不是本地人,没几天就走了。见证个屁。” 彭措指指金玉和王满堂。 冷青:“他们还不够。还需要一位重量级,有身份的人士来当这个见证人。” 阿布隆以为冷青说的是自己,整理整理仪容,昂首上前一步。 忽然听见阿信说了一声:“胡警官来了。” 阿布隆堪堪后退了一步。 第57章 欠条 这时,金玉领着胡警官和另一位小警官走了进来。 胡警官看见依靠在门口的阿信:“阿信。” 阿信挥挥手:“胡警官,来了,这边。” 现场所有人听见来了警察,脸色都有所变化,洛桑有些头大,阿丽娜虽然刚才还在生丈夫的气,此刻却也开始担心丈夫的处境。 阿布隆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依旧是满脸如沐春风的笑。 彭措却是如获救兵,一看见胡警官,立刻就扑过去抓住胡警官的手,热泪盈眶:“胡警官,你可来了。这些人……这些人……” 冷青将彭措亲笔写下的保证书递给胡警官:“胡警官,你来得正好,这里正好需要一个见证人。有你见证,我们都再放心不过了。” 胡警官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他看了一眼众人,又问彭措:“彭措,这是你自己的意思?” 彭措点点头:“这个女人一直在骗我……我真的受够了……” 胡警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巴珠,点点头:“行吧,我就来当这个见证人。” 彭措和巴珠分别签了字,胡警官也在文件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指纹。 冷青:“这份文件给你们两谁保管都不合适,就请胡警官将这份保证书交给妇联的人,让她们来代为保管,如果有人不遵守这张纸上的约定,大家也有凭据。” 胡警官将保证书折起来,放进口袋里:“交给我,没有问题。” 冷青看着彭措:“你跟巴珠都没关系了,你还呆在这里干嘛?” 彭措最后看了一眼巴珠:“我当初要知道你这么多事,我才不会碰你。” 说罢,唾了一口,出去了。 巴珠一点也不生气,惶惶不安地看着彭措越来越远的背影,感觉像是走在漆黑不见十指的隧道里忽然看见了一丝丝的光亮。 很刺眼,前方是完全未知的,她止不住的期待,却又有那么一丝害怕,脚不沾地的感觉,轻飘飘的,很不真实。 她终于……摆脱彭措了吗? 当初她怀着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抚养孩子长大的一份侥幸,没想到彭措见她大着肚子回来找他,心中更加笃定她无处可去,笃定她离不开他,至此便吃定了她,本性也慢慢暴露,开始光明正大地不去工作、好吃懒做、酗酒、嗜赌…… 她的期待落了空,却也因为孩子和过去,回不去故乡,又离不开新都桥,至此生活陷入一滩深不见底的泥潭。 可如今,她解脱了。 她没有喜悦,神经还是麻木的,只是觉得很轻松。 冷青轻轻拍她的肩膀:“按说这种垃圾,应该送进去吃牢饭的。可是一来时间太久没办法取证了;二来,他到底是小普巴的爸爸,为了孩子着想,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巴珠哽咽着点了点头,她含泪看着冷青:“谢谢你,冷小姐。” 冷青:“客气什么,都是女人。再说了,也要谢谢阿布隆大人的配合。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 阿布隆很谦虚地摆摆小肥手:“举手之劳,好玩而已。” 人命关天的事,阿布隆却说好玩。 冷青看在他帮了自己的份上,没有说什么,转头想起什么:“彭措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我们说说那十万块钱的事情。” 阿布隆:“你们把警察都请来了,我能说什么呢?” 冷青:“欠你钱的人是洛桑,你就算想抓人还债,也应该抓洛桑。另外,令尊的离世,也和巴珠没有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应该谢谢巴珠,如果没有巴珠的逃走,间接导致了令尊的过世,只怕现在还轮不到你来当你们家族的话事人。其实你过来,也不过是应个景儿,给家里长辈一个交代。我猜,洛桑去找你,告诉你他找到巴珠了,当时应该还有其他人也在吧,在这些人的压力之下,你才会陪着洛桑过来的。否则我看你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十万块钱,对洛桑而言,也许很多,可还没你手上这个翡翠扳指贵。所以你其实也很不想过来。而且,你也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这一切,都跟巴珠没关系。而且你刚才也听到了,巴珠也是受害者,罪魁祸首就是洛桑和他阿爸。” 洛桑马上站出来:“冤有头债有主,当初那笔钱是我阿爸找他们家借的,现在我阿爸死了,怎么也轮不到我一个人来还这笔债吧。” 冷青冷笑:“钱是你阿爸借的,可是一分不少全都进了你的口袋,花在了你身上。你现在还想拉巴珠跟你一起还债?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刚才我听阿信说,你经常去看桑杰,其实你根本不是去看桑杰,你只是想过去看看巴珠有没有偷偷跟桑杰联系。你刚才讲那么多劝巴珠回去的话,左一句阿妈右一句阿妈,就是想利用巴珠对母亲的思念和牵挂,把她骗回去。你这个哥哥,真是当得好啊。” 洛桑羞愤不已,反驳道:“跟我没关系,都是阿爸决定的。我只是……我只是……” 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眼泪也无声滑落。 冷青:“把一切推给你死去的阿爸,并不会让你显得无辜?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当年确实是你阿爸做的主,把巴珠给卖了。那你呢?你做过什么?你帮过她吗?没有,因为你是受益者!你现在拥有的生活都是你阿爸当年出卖巴珠换来的,你现在过得每一天好日子,都是用巴珠的苦难换来的。” “这五年来,巴珠有家不能回,有苦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彭措那么欺负他,她都没有想过回去。因为她已经没有家了,没有家人。如果她一出生就是孤儿,倒还好了。可偏偏你们曾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被自己的至亲出卖的感觉,巴珠她经历了无数次。” “你阿爸过世这么久了,你有想过找巴珠吗?你有想过她在外面过什么样的生活吗?没有,你甚至还一分钱都没有还过,因为你笃定,只要你找到巴珠,你就可以不用还这笔钱。这和吃人有什么区别?” 洛桑捏着拳头,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巴珠默默流泪,面对彭措,她还能愤怒,恨自己,也恨彭措,可当坏人变成了自己的至亲,变成了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保护她爱护她的哥哥,她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甚至有些想笑。 洛桑刚出现在这里时,她是有几分警惕的,可看着洛桑替她教训彭措,看着洛桑抱着桑杰,看着洛桑一再提起瞎了眼的阿妈……有那么一瞬间,巴珠觉得过去是什么样子已不再重要,洛桑还是她的好哥哥,是那个小时候给她摘野果,陪她骑马,会将她高高举起的哥哥。 可忽然,这一点点的愿景都成了假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回去帮他还债! 后院起了风,气氛却非常窒息。 一直沉默的阿丽娜此时开口了:“这十万块,我们来还吧。” 巴珠满脸泪水,不敢置信地看着陌生的嫂子。 洛桑也有些意外地看着阿丽娜,他想劝一句:“阿丽娜,我……” 阿丽娜不耐烦地打断:“好了,就这样吧,做人要讲良心。” 阿信刚才在一旁已经跟胡警官小声说了整件事情的大概来龙去脉。 胡警官看了一眼洛桑:“欠债还钱确实是天经地义,欠钱的人虽然是你阿爸,可钱既然花在了你们两口子身上,那就应该你们来还。洛桑,你如果不想打官司,就还是老老实实还钱吧。” “不如这样,今天我来做个见证,这个事情很好解决嘛,十万块钱洛桑来还,如果实在拿不出来,那就分期付款,利息嘛,按照银行……” 阿布隆连忙站出来:“利息就算了。还个本金,我跟家里有个交代就行了。” 冷青将笔递给洛桑:“欠条你自己来写吧。写完让阿布隆大人和胡警官签个字就好了。” 洛桑叹了口气,看着这么多人都站在巴珠那边,无奈开始写欠条。 阿布隆趁机挪动肥胖的身子,走到冷青身边,小声嘀咕:“这就对了嘛,其实之前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洛桑一直拖着不肯还钱,总说要找到巴珠。” 冷青:“这么说,阿布隆大人还真是明事理呢。” 阿布隆摆摆手:“钱的事情结束了,我还是要带巴珠回去林芝的,要给我父亲一个交代啊,我这几年总是梦见我父亲,他死不瞑目啊。冷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过去,就当是观光旅游?” 冷青问:“去林芝要多久?” 阿布隆:“开车的话,三十多个小时。” 冷青在心里算了算。 阿布隆问:“怎么,冷小姐还有别的行程?” 冷青:“嗯,我要去一趟格聂,之后还要在八月十二号之前赶到大昭寺。” 阿布隆:“大昭寺?你要去刷金?” 冷青微微一笑:“讨债!” 转头又问:“大昭寺的菩萨很灵吗?” 阿布隆点了点头:“灵得很。冷小姐想求什么?姻缘还是……” 冷青不假思索地打断:“发财!发大财!!!” 阿布隆愣了愣,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冷青忽然想起阿信,四处看了看,却没看见他的身影。 第58章 顺风车 冷青忙完后面的事情,找到客栈门口时,阿信正在洗车。 “事情搞定了。我们很快就要动身了。” 阿信问:“接下来去哪里?” 冷青:“先去格聂,然后去林芝。” 阿信点点头:“巴珠呢?” 冷青:“阿布隆大人说要带巴珠回去给他父亲一个交代,但我看他人还不错,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巴珠。洛桑也答应还钱了,这样巴珠就可以回林芝,重新开始想想以后怎么生活,养孩子。而且,林芝还有她阿妈在等着她……” 阿信:“阿布隆他们就开了一辆车,我请满堂哥开车送巴珠和两个孩子回去吧。你跟我去格聂,那边路不太好走,中间一来一回,要比他们晚一天才能到林芝。” 冷青点点头:“好,那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她转身往里走,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叫了他一声:“阿信?” “我在。” 冷青想起他没有和她商量,就请来了胡警官,又仿佛知道她和彭措一直交涉的目的,提前准备好了纸笔,好似他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一般。 她遇到危险,他也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后,而且在她不需要时,又消失在一旁,也不需要她说谢谢。 她习惯了一个人单打独斗,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你好像很了解我?” 阿信:“有吗?” 冷青想起冷昊之前在电话里说过的那些从小到大的糗事:“冷昊除了跟你说我不爱吃萝卜,还跟你说什么了?” 阿信做认真思考的样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好像都说了。不然我怎么会这么了解你。” 冷青面上含着笑,紧紧咬着后槽牙,脚指头已经开始抠地了,想飞回武汉狠狠揍冷昊一顿,别人是坑爹,他是坑妹! 阿信看她几秒:“不逗你了,你哥没那么闲。他都是夸你。” 冷青不信:“他?夸我?夸我什么?” 阿信:“夸你聪明啊,读书又好,个性活泼讨人喜欢。还夸你能干,大学就开始做生意,挣钱,比大部分男生都厉害。你哥,他很以你为豪的。” 冷青想象不出这些肉麻的话会从一向嘴毒的冷昊嘴里说出来。 阿信:“还愣着干嘛,还不回去收拾东西?对了,你多带些氧气瓶,免得路上高反。” …… 中午一行人在金玉满堂吃了中饭,下午便起身往林芝。 洛桑和阿丽娜还是坐阿布隆的车子,王满堂开车载巴珠和两个孩子,冷青坐阿信的车子。 金玉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一条崭新的火腿,塞进王满堂车子的后备箱里,后备箱里还塞满了各种其他东西,零食、水、一些自热火锅之类的方便食品…… 金玉:“巴珠,这些都是给你的,回了林芝,好好过日子,养孩子,往前看,日子还长着的,你的福气在后头。” 巴珠含泪点头,和金玉抱了抱。 阿布隆突然小跑到阿信他们那一车前,主动帮冷青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冷小姐,我也好多年没去格聂了,反正你们去了格聂,之后也要回林芝,不如我坐个顺风车?咱们一路上还能做个伴儿,说说话,解解闷,是不是?” 冷青:“你有股东奔驰车不坐,要来坐我们这破车?干嘛,体验生活啊?” 阿布隆:“冷小姐,你不要误会,我这个人虽然腰缠万贯,但我很接地气的。” 冷青笑得肩膀直耸,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阿信:“你问他吧,他是司机,这趟行程他说了算。” 阿布隆马上笑眯眯地走到阿信面前:“阿信师傅,我出一千块,坐你的顺风车,油费和过路费我来掏。” 阿信很捧场地鼓鼓掌:“真阔气。” 阿布隆:“好说好说。” 说罢,便去奔驰车上拿自己的水杯和包,一转身,阿信开着车子已经上了田野小道。 阿布隆:“……跑得……也太快了……” 垂头丧气回到了自己的奔驰车副驾驶座位上,系安全带时,命令司机:“给我追上前面那辆破车!快!” 金玉站在客栈门口,目送三辆车相继离开。 车队从田间开过,午后的风很暖。 巴珠坐在后座,她将车窗降下,把头放在车窗处,第一次真正欣赏起自己生活了五年的这方土地,绿油油的田野,青山环绕,田间野花盛放。 车子从新都桥镇上经过时,她心中还是骤然一紧,隔着很远看见了那间小小的杂货铺,门脸并不大,她在这里生活了五年,第一次发现杂货铺的门很像一个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洞…… 现在,她解放了。 店门开着,有人来买东西,看见店里没人,偷偷从柜台上拿了一根糖果,看见没人,跑掉了。 如果是以前,她看到一定会去追,无论追多远,都要把钱要回来。 可现在,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了关系。 车子走远了,她从后视镜中看见彭措追了出来,去追那个偷糖果的人,追了没多远,大约是追不到,骂骂咧咧回来了,看着载着巴珠的车子远去的方向。 小普巴看见彭措,跟巴珠说:“是阿爸……” 巴珠不知道彭措有没有看见她,即使看见了,她也不再需要害怕,她轻轻拍了拍小普巴的身子:“我知道。” 她知道,她终于走出了这场暴风雨。 她知道,遥远的前方,有阿妈在等着她回家。 眼泪忽然夺眶而出,这一次,却是开心的,这辈子好似没有这般的痛快过,轻松过,她终于能放心大胆地哭出来了。 王满堂从镜子里看见这一幕,吓得递给她一包纸巾。 巴珠笑着接过:“谢谢。” 第59章 格聂神山 三辆车前后上了318国道,一路朝着理塘的方向而去。 天气很好,天空蓝得像镜子一样透彻,无忧无虑的云彩,青山草木旺盛。 新都桥被彻底抛在脑后,风也变得清新了几分。 冷青拿起阿信车上那个多肉的黏土玩偶把玩,哼着歌儿,偶尔从后视镜中看见后面紧追不舍的奔驰车:“你干嘛不让阿布隆大人坐你的顺风车啊?” 阿信:“你很想让他跟我们一起去格聂吗?” 冷青故意说:“我无所谓啊。多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阿信笑了笑,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好啊,前面找个地方,我把车停下来,让阿布隆上来,陪你聊天。你们聊个够。” 冷青嗅出这话里淡淡的酸味,扭头看了他好几秒,一边笑一边逗他:“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敲方向盘的手定了两秒。 后面,奔驰车突然追上来了,副驾驶座上的阿布隆趴在车窗上,他目光自动忽略开车的阿信,朝他身旁的冷青热情地打招呼。 “冷小姐,你饿不饿啊,我这里有超好吃的牦牛肉干,纯手工制作,没有一点添加剂,外面吃不到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冷青想起吃货张曼以前总说好的牛肉干可遇不可求,一听阿布隆这么说,虽然不久前才吃过了中饭,可还是有些动心。 正准备开口讨点来吃,却看见阿信冷着一张脸,好似不太高兴,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阿信目视前方,余光将她的心理活动尽收眼底,很自然地换了一只手开车,把左手伸出窗外,做了一个“拿来”的手势。 阿布隆笑眯眯地拿了一大包牛肉干递过去。 阿信接过来,递给冷青。 冷青对着窗外的阿布隆比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下一秒,车窗忽然升了上去,与此同时车子突然加速,全速前行,和奔驰车拉出距离。 阿布隆还想问冷青牛肉干好不好吃,没想到阿信接过牛肉干,就把车窗升了上去,不给他一点沟通的机会,而且还故意加速。 “开个破车拽什么拽!给我追上去!”阿布隆再次命令司机。 奔驰车火力全开,又追了上来。 阿信撑着头,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脚踩油门,哼着歌儿。 因车速过快,冷青一只手抓着把手:“你们俩,一个开破车,一个开古董车,都离散架回收不远了,还要在路上飙车,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阿信:“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坐我的车,你放心。” 冷青:“……” 阿信:“你不是想吃牛肉干吗?吃啊。” 冷青翻了个白眼,你开这么快,怎么吃? …… 黄昏时,车队抵达理塘,双方分道扬镳。冷青中途睡了一觉,醒来时头便有些疼,又有点高反了。 好在这次有经验了,氧气瓶储备充足,她拿起一罐吸起来,看看车窗外热闹的理塘县城。 “天都黑了,今晚不住理塘吗?” 阿信:“理塘海拔太高,在这边住你高反会更严重。再开两个多小时,就到格聂镇了,那边海拔低点,没这么难受。你先忍一忍,肚子饿了的话,先吃点牛肉干垫一垫。” 冷青确实有点饿了,从那袋牛肉干里拿了一小袋,撕开,第一块先递到阿信嘴边。 阿信有些意外,张嘴咬住了牛肉干。 冷青缩在角落里,举着氧气瓶,巴巴看他吃肉,虚弱问道:“好吃吗?” “还行,你怎么不吃?” “没食欲。你喜欢吃多吃一点,开车很累的,你还要吗,我给你剥。” 阿信听她声音气若游丝,便知她难受得紧,没了白日里的张扬,此刻像只小奶虎一般可可爱爱:“别剥了,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冷青嗯了一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翌日清晨,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看四周,似乎是哪里的民宿,窗帘拉得太紧,房间里太暗,什么也看不见。 她下床去,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目之所及是便是一座雄伟的雪山。 格聂神山。 还未大亮,天是灰蒙蒙的青色,窗外是一片绿油油的草甸。冷青将窗户打开,用力呼吸感受清晨的微风。约莫因为是山脚下,海拔不算太高,也约莫是昨晚睡了个好觉,此刻冷青浑身都是劲儿,唯独是有些饿了。 她简单洗漱后便打算出门去吃点东西,走出房门,走到客厅才发现住的是家小民宿。 前台没有人,她走出民宿门口,呆了呆。 她以为自己是在格聂镇,走出去便能找到餐馆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没想到目之所及是一片乡野,最近的房子看起来也有几百米,不像是镇上,更像是村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的民宿,是一户矮而大的民居,村里的房子最多只盖到二楼,房门口停了一些越野车,旁边还有一个马栏。 阿信这是把她带到什么地方了? 正无助时,看见了阿信的车子停在民宿门口的空地上。她鬼使神差走过去,看见躺在驾驶座上睡觉的人时,敲了敲车窗。 正在睡觉的阿信听见声音,将座椅调回正常状态,下车来,打哈欠,撑懒腰,活动筋骨。 “你干嘛睡车里?”冷青问。 “店里客满了,只有一间房,我懒得再跑,就在车里对付了一夜。” 冷青:“你傻呀,你开了一天车,你晚上怎么能睡车里,你要好好休息的呀。再说了,一间房怎么了,房里不是有沙发吗?你睡沙发也比睡车里好啊,这边晚上这么冷,你感冒了怎么办?” 阿信拉伸双手:“我要是睡沙发,你早上醒来发现房间里还有个男人,就算不报警抓我,也会大呼小叫,搞得好像我占你便宜似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冷青刚才那点担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我有那么不讲道理吗?” 阿信忽然看着她的眼睛:“我没睡房里,你很失落啊?” 冷青直接给了他一脚。 “冷老板龙精虎猛的,看来是休息好了,没事了?” 冷青问:“这是哪儿?” 阿信指指不远处的格聂神山:“这就是你要找的格聂神山。” 冷青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问的是,这里是哪里,你昨晚不是说要住在格聂镇吗?这里怎么看也比较像是村里吧?” 阿信打个响指:“下则村。我想反正都来了,就住得近点儿。” 第60 可那是我最喜欢的小马 民宿的老板叫甘森,甘森有个女儿叫阿秀,是个很灵动的藏族小姑娘,早餐就是她做的。 冷青和阿信吃饭时,阿秀在一旁盯着冷青看。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从哪里来的?” 冷青说:“武汉。” 阿秀很兴奋:“我知道武汉,武汉有个大学叫……华中农业大学。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就是这所学校的。” 冷青:“华农啊,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去玩,他们学校很漂亮的,旁边还挨着南湖。” 阿秀眼睛透射出某种光芒:“不仅有南湖,旁边还有野芷湖,听说他们学校还有很多学生专门学习怎么种地,姐姐你说,种地还需需要学吗?” 说着哈哈大笑,她见冷青和阿信都没笑,大约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无知,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冷青问:“你还知道野芷湖,你去过武汉?” 阿秀摆手:“没有,我在手机上看的。” 冷青问:“你还在念书吗?” 里屋传来婴儿的声音,阿秀走进去将孩子抱出来,是个不到一岁左右的小婴儿。 阿秀:“小顿珠,叫哥哥,姐姐。” 冷青问:“这是你妹妹?” 阿秀哈哈大笑:“姐姐,这是我生的娃娃。” 冷青呆住,她认真看看阿秀,以她的经验来看阿秀应该不超过十八岁吧,孩子都有了??? “你……你多大啊?” 阿秀:“二十一。” 还好,还好,虽然二十一生娃也很早,但至少不挑战法律底线。 冷青努力控制表情,不让自己露出意外的神色:“……那你丈夫呢?” 阿秀:“他在镇上做工,我在他家待不住,就回来帮帮我阿爸。” 这时,甘森牵着一大一小两匹马回来了,看见有客人在吃早餐:“吃饭啊,吃完饭要不要骑骑马?” 冷青看过去,两匹马都很漂亮,皮毛发亮,高一些的是棕色的,小一些的是白色的了,她眼球一下子被那匹小白马吸引住:“小白马会不会太小了,我怕压坏它。” 甘森哈哈大笑:“我们小天南虽然长得矮了一点,可不是小马哦。” 冷青:“它还有名字啊?小天南?” 甘森:“我们家两匹马,天南地北,都是公马,差不多大。你放心,压不坏它。” 冷青本来就因为阿秀二十一岁生孩子的事情弄得没什么食欲,现在看了两匹马,更加吃不下去了,干脆把碗放下,走出去,看着那匹漂亮的小白马。 她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又有点怕,问甘森:“它不会踢我吧?” 甘森:“哎呀,我们小天南是脾气最好的白马王子。” 冷青这才放心地将手伸过去,顺着后背轻轻摸了摸,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很顺滑,马毛偏硬,贴着皮肤,细看有一层光泽感。 甘森鼓励道:“坐上去试试?” 冷青跃跃欲试,正要坐上去之际,忽然问。 “骑马要钱吗?” 甘森笑起来:“客人的警惕意识还很强,” 阿秀:“放心吧,你是民宿的客人,不用钱。随便骑。” 阿信这时候也吃完了,走到外面:“老板,你去忙吧,我来牵马就行。” 甘森看阿信长得也像本地人:“你也是藏族人?” 阿信:“算半个吧。我阿爸是藏族人,老家在拉萨。” 甘森这才放心地将两根马绳递给他。 阿信:“我不骑,一匹就够了。” 甘森看看二人,误以为二人是情侣,阿信这么说,是想和冷青骑一匹马,暧昧地笑笑,牵着地北往马栏去了。 阿信牵着天南,带着一人一马在草甸上闲步。 晨风很轻柔,冷青坐在马背上,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可很快就适应了。 坐在马背上,又是另一番心境,再看神山、草甸、野花野草……没什么不一样,但心中十分轻灵和通透,天地仿佛都宽阔了。 她看前面牵着马的阿信,高大英俊像个骑士一般。 “你为什么不骑啊?”马背上的冷青问。 “七八岁的时候吧,被一匹小马从背上甩下来过,还踢过我一脚,幸亏是匹小马,要是大马,我估计就没命了。后来就有心理阴影了。” “那你现在牵着马,不怕吗?” “倒也没有这么怕,只要不上去就行。” 话是这么说,阿信心里还是有点虚,他看了一眼天南的眼睛,露出一个“你最好安分一点”的眼神。 冷青点了点头:“那小马为什么要把你甩下去啊,还要踢你?” 阿信:“受惊了吧。我也不知道,它平时都很乖的。” 冷青:“后来呢?” 阿信神情黯淡了一瞬:“后来我阿爸就把那匹马卖了。” 冷青:“你阿爸还挺疼你的。” 阿信:“可那是我最喜欢的小马。” 冷青:“它踢了你一脚,你还喜欢?” 阿信:“它又不是故意的。” 他还记得当时从医院刚回来,就听到大家议论达央要卖掉那匹小马,他跑到草原上去求达央不要那么做,达央却说伤人的畜生不能留。 他抓着那匹小马的马绳,不让他们送它上货车后车厢。 “阿爸,丹青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也是我喂大的,它是我的好朋友。它那天只是受了惊,你不要卖它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达央摇了摇头,两个大人从他手里夺过马绳,将丹青赶上货箱。 货车启动,慢慢离开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 当时年幼的他就这么看着丹青消失在草原的尽头,从此,他也没有养过马,更没有骑过马。 冷青听完:“丹青,给马取这种名字,你小时候就喜欢画画?” 阿信回过神来:“我妈取的,她喜欢这些。”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李念生十五岁的时候画过一幅国画天马图,他画的那匹马好像就是一匹会流泪的马。你看过那幅画吗?” 阿信有些意外,问:“我记得他不是以油画出名的吗?他还会画国画?” 冷青:“他国画也很厉害的,不过太学院派了,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他油画就很有灵性,尤其是色彩运用方面。嗨,扯远了,总之我猜他应该是小时候就涉猎很广吧,什么都会一点,长大了才选了油画这个赛道专研深耕,所以他后来成名后就很少画国画了,毕竟油画太出名了。那幅天马图我也是在一次画展上看见的,当时展出了他十几幅画,就一副国画。那幅画好像是不卖的,只展出,现在应该是在上海。” 阿信:“你这么了解他?你没见过他本人吗?” 冷青笑起来:“为什么要见他本人啊,万一他长得很丑呢,不对,我听文檀说他长得很帅,但是!以我的经验来看,跟偶像还是要保持距离。” 阿信问:“为什么?” 冷青撩了撩被晨风吹起的碎发,看着近在眼前的格聂神山:“当我在大二挣到第一个十万块时,我对大学里曾经我很崇拜的那些学长学姐,集体祛魅。后来我自己创业,挣到第一个一百万,公司账面上的流水过千万,再后来我自己给自己买房,总之那之后,我基本上就对全人类祛魅了。” “人嘛,就那么一回事。” “有些人,就只适合活在幻想里。我喜欢他的才华,我就攒钱买他的画就好了,至于他那个人,谁爱喜欢谁喜欢去。” 说罢,弯腰凑在阿信耳边,神神秘秘说了一句:“而且,以我的经验,有天赋的人,多半都有病!我听文檀说,艺术圈很乱的,李念生更是乱上加乱……他封笔这几年,业界都在传……” 阿信:“……传什么?” 传他死了,传他在国外生活,传他酒驾车祸,传他结婚生子……阿信听到的版本就已经不下十几个。 早就不新鲜了。 冷青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又很同情的样子:“传他得了脏病,大受打击,灵气全没了。离谱吧,我只听过他死了,没想到还有比死更离谱的。” 阿信原地呆愣了几秒,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 脏病! 胡明耀还真是……想得出! 第61章 你不想努力了? 算了,也就几个月了。 马上就能恢复自由了。 阿信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转头一看,马不见了,冷青也不见了。 刚才天南趁着阿信分神,没有抓紧马绳,忽然加快脚步,奔跑起来,冷青抓着座椅上的抓手,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在慢慢变快,阻力感越来越强,好像飞起来了。 冷青第一次如此切身感受到,自由如风四个字。 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兴奋地叫了一声。 “阿信,我飞起来了。” “好神奇啊。” “再快一点……” 阿信转头看见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赶忙追过去,想要牵住缰绳,可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四条腿,没几步便落了下风,他转身折回到客栈,准备开车去追,车子刚开出来,便听见一阵口哨声。 甘森闻声从屋里出来了,吹了一记很长的口哨。 那匹小白马听见声音慢慢减速,又折回去,慢慢走回到了客栈门口。 阿信下车去,第一时间问冷青:“你没事吧?” 冷青刚刚在马背上上上下下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当然有事啊,屁股疼,头晕。” 她搭着阿信的手从马背上跳下来,又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天南的毛发,然后才将马绳交给甘森。 甘森还有些后怕,刚才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吓得心脏猛跳,这要是出点事,可了不得,他对阿信感慨:“好嘛,你女朋友胆子也太大了。” 冷青揉着头,没有否认。 阿信还提心吊胆的,也没有说话。 甘森牵着天南回了马栏。 阿信看着冷青:“对不起啊,刚才分了心,没牵住。” 冷青捂着心口,知道他是自责,开玩笑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不然我也体会不到骑马的乐趣。” 阿信沉了一口气:“很危险的。你刚才应该第一时间就喊我。天天阿信阿信的叫,关键时候哑巴了?” 冷青是第一次看阿信生气,习惯了他平时好脾气的样子,他骤然发火,还有些新奇。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肩膀:“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而且,骑马真的很……开心啊。” 阿信语气软了些:“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刚才出事,那匹叫天南的马就惨了,还有这家客栈的老板也惨了。” 冷青:“……” 所以,他是在担心那匹马,担心甘森? 真是……直男! 阿西还要说话,冷青抬手打断:“没完没了了,是吧?明明是你自己没牵住马绳。刚才牵马绳的要是甘森,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是你自己非要过来牵马绳的,马绳没牵住,你还要来说我。干嘛要说我,我现在心跳还很快呢。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我要是被那匹马摔下来了,你下辈子就要你负责!还有那匹马,也要你负责!”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指责别人! 她一鼓作气说完,简直不要太解气,刚说完,便听见阿信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好啊,我负责。” 冷青:“……” 阿信吃错药了? 昨天在车上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他还在装死。 怎么,忽然就变了个人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冷青不动声色,问他:“你不想努力了?” “我不是一直在躺平吗?我什么时候努力过?” 阿信抿紧唇,很想笑,问她:“刚刚甘森说你是我女朋友,你为什么不否认?” 他一句话就突然拐到赛点了! 气势上不能输! 冷青尽管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面上依旧很镇定,气势拉满,抱臂。 “这种事为什么要我否认啊?不是应该你第一时间站出来否认吗?你是我的司机和导游,我付钱给你的。现在有人污蔑我们的关系,我的名誉受到了损害,你就应该第一时间站出来否认,替我撇清关系。就算我们不是雇佣关系,你是男人,我是女人,这种时候你也应该站出来否认啊,这应该是你们男人的自我担当和觉悟。虽然,大部分男人都不行,但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谁知道你也不否认,你简直让我失望。” “总之,我凭什么要否认。” 阿信听得目瞪口呆:“你这口才,果然天生是当老板的料,我都想给你鼓掌了。” “……”冷青虽然讲得理直气壮,可其实心虚得很。 阿信清清嗓:“我跟你道歉。刚才我以为以你的个性,你会第一时间否认,我没听见你否认,心里很高兴。下次,我会注意。” 语气很诚挚,眼神含笑,如盛夏晴朗夜空会发光的星星一般。 “……” 冷青心跳漏了一拍,以她对男人的了解,大部分男人听她这么说,一般都会直接甩头走人,说着骂她两句,没想到阿信会这么正式的跟她道歉。 而且,他居然说,没听见她的否认,心里很高兴。 高兴什么,这算表白吗? 最重要的是,道歉就道歉,没事笑什么。 还有刚才说他负责,负责什么? 迎面而来的晨风吹动她头顶碎发。 阿信忽然走近一步,更靠近她一些:“所以,你可以不要对我失望吗?” 不知是他声音变了,还是语气变了,总之他说这话时,整个人都很不一样,冷青心跳很快,眨了眨眼。 “行……吧,下次好好牵绳子。” 说完,自己都觉得矫情,转身进了民宿。 阿信看她背影:“冷青。” “干嘛?” “方向错了。民宿在这边。” “……我,我上山不行吗?” 谎话太拙劣,阿信也不拆穿:“山高路长,你最好先换身户外装备。” “……” 冷青硬着头皮返回去,从他面前经过时,加快脚步。 阿信含笑跟上去,一边提醒:“慢点走,小心脚下。” 第62章 二十八岁,正是兴风作浪的年纪 冷青回了房就开始给文檀打视频求助。 文檀那头还在睡觉,接下视频后将手机立在枕头前,继续睡觉。 “才七点多,你要死啊。” 冷青举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步:“才七点多吗?我都已经起床,吃完早饭,还出去骑了一圈马,现在马上要出门去爬山了。你居然还在睡觉?” 文檀:“你大清早过来拉仇恨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冷青将最近她和阿信之间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冷青:“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时候看着挺真诚的,可他又不捅破窗户纸,虽然我是不讨厌这种暧昧了,可是……他到底几个意思啊?” 文檀翻了个身,继续睡:“你都出门几天了?我算算,也有快一个星期了吧,一个星期,你们两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什么也没发生。亏我天天还等着吃瓜呢,你在这儿给我搞纯爱?一把年纪了,别这么纯情了。” 冷青:“你什么意思?” 文檀:“我什么意思不重要,他什么意思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怎么想的,你如果喜欢他,你就去喜欢,去表白,如果不想搞这么复杂,不想负责任,你就把他睡了,我不是给你准备好东西了吗?有什么怕的。要是他喜欢你,那你们正好捅破窗户纸,开开心心谈个恋爱。要是他不喜欢你,那更好了,你把他睡了,你也不吃亏,反正我看他身材和脸都是你的菜。” “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要猜男人的真实想法。没有意义,全天下的男人脑子里就两件事,钱和女人。上半身想钱,下半身想女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猜男人在想什么,还不如想想晚饭吃什么!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我问你,你喜欢他吗?” 冷青:“……” “那就是喜欢了。听我的,爬完山回来就把他睡了!” 冷青:“哈?你说真的?” “没准你睡了,觉得大失所望,立刻就不喜欢他了。距离产生美,反之亦然,太近的距离就只会产生厌恶!对一个男人祛魅的最好方式,就是跟他在一起!” “好了,文老师课程结束,我要继续睡回笼觉了。” 说罢,就要挂了视频。 “别挂!”冷青急道:“我哥最近怎么样?” 文檀很不耐烦:“我又不是你嫂子,你干嘛不自己问他?” 冷青:“我给他打电话,他报喜不报忧的。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嘛,毕竟你们曾经交往过,你也算了解他。” 文檀睁开眼,沉了口气:“换了谁,能那么快接受现实呢。日子还长着呢。多给他一点时间吧。对了,我听说他把工作辞了。” 冷青没有很多意外,问:“就因为工作是姜涛介绍的?” 文檀:“不完全是吧,我看他也是真的不想做了。我听说他们单位本来给他批长假的,还给他组织了一场捐款,听说还要褒奖他助人为乐,救了那个聋哑孩子,准备拿他当典型来好好宣传一下。可是他自己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提了辞职。可惜了,到底是个铁饭碗。” 说到这些,文檀也睡不着了,起了床,走到窗边打开窗帘,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车鸣声,热闹声。 生活好似密不透风。 “你那边好像很安静?”她问。 冷青走到窗边,给她看窗外的神山和草甸:“这边早上很冷,我一会儿要上山,估计还要穿羽绒呢。” 文檀看了一眼自己开了一夜的空调:“呵呵,世界还真是大。武汉要是不开空调,可是会死人的。行了,你好好享受你的旅程吧。” “二十八岁,正是兴风作浪的年纪,加油!” 说罢,挂了视频。 冷青笑着摇摇头:“兴风作浪?” 她打开行李箱,找了一身红色的户外服,换上之前在成都买的登山鞋,戴上遮阳帽,拿上登山杖,确认带够了水和氧气瓶,背上背包,便起身离开。 她走到门口,看见阿信只背了一个背包,衣服和鞋子都没换。 “山里冷,你不换身衣服?” 阿信:“我就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出来,没得换。” 冷青睁大双眼:“那你不早说,上次在成都就给你一起买了。” 阿信:“不用,我在这里长大,什么山没爬过?不需要那些装备,我也跑得比你快。” 冷青指指他脚下的那双运动鞋:“那你总得换双鞋吧?” 阿信:“我后备箱就一双人字拖。” 冷青:“……你穿多大码的鞋子?” 阿信:“四十四码。” 冷青走回店里,问正在逗孩子的阿秀:“阿秀,甘森大叔穿多大码的鞋子?” 阿秀说:“四十五码。” 冷青:“四十五……也行,我们要上山,他……他没带鞋子,能不能借一双甘森大叔的鞋子给他,能防滑就行。” 阿秀很快找来一双男士登山鞋:“这双鞋可以,不过四十五码没问题吗?” 冷青爽快:“没问题!我能搞定!” 不一会儿,冷青将那双登山鞋递给了阿信:“甘森大叔的鞋子,你试试?” 阿信看着鞋子后跟内侧垫着的淡粉色的东西,捏了捏,是软的,他问:“这什么玩意?” 冷青撩了一下头发:“胸贴。这样既不会伤脚,大小也合适。我是不是很机智?” 阿信默默伸出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冷青:“客气。” 第63章 登山 冷青拿着冷昊给她的那张照片,递给阿秀看,问她认不认得这个地方。 阿秀看了照片半天:“姐姐,神山太大了,除了雪山就是草甸和大树,这张照片给出的信息太少了,我也不知道这里具体是哪里?” 阿信换好鞋走过来:“走吧。” 冷青点点头,跟阿秀说了谢谢,便启程离开了。 两人绕着雪山开始步行,冷青对着照片,一边看一边抬头观察雪山,寻找最近的目标路线,可越靠近雪山越是真实地感到雪山的雄伟庞大,威严庄重。 走在雪山脚下,心旷神怡,大气都不敢出。 心中却一片安宁,什么嘈杂的声音瞬间都不存在了,灵魂得到了洗涤。 是很新奇,又很不真实的感觉。 冷青掏出手机给冷昊打视频:“我现在到了格聂神山了,去给你拿那个什么小盒子。你给点提示呗,你之前是从哪个地方上山的?走了多远,走的什么路线?还能记起来吗?” 冷昊那头已经回家了,躺在家里的床上,身下铺着凉席:“那么多年了,早忘了。” 冷青:“不就两年前吗?两年前的今天你中饭吃了什么,你肯定是忘了。可两年前你爬山,你怎么能不记得呢?你好不容易找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来埋那个盒子,不是说明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吗?至少也得有点意义吧。你肯定记得,你就是现在不想告诉我。” 冷昊翻了个身,回忆了一下:“看见溪流了吗?” 冷青:“看见了,我和阿信就在这边走着呢,旁边就是溪流。你看……是这儿吗?” 冷昊看了一眼:“你把手机转一下,我看看旁边。对,是这条路,继续往前走……” 有了冷昊的远程带路,两人上山的路走得很顺畅,只是冷青每走十几分钟,便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后面海拔高了,空气稀薄,偶尔还要坐在路边吸吸氧。 为了保持手机电量,冷青也不敢一直举着手机视频,打一会儿,确认好方位便要挂掉,继续走,走到下一个节点,再打过去…… “要不你把照片给我,我去找,你在这儿等我。”阿信看冷青脸色不太好,主动帮她分忧。 “我没事,撑得住。” 是个阴天,天一直灰蒙蒙的,空气很潮湿,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阿信看看附近,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走吧,一会儿下雨了,那边有树林,往那边走,一会儿还能避避雨。你把背包给我。” “很沉的。” 阿信上手替她取下背包,反背在胸前,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用背包后,冷青确实轻松不少:“现在要是出现山体滑坡,或者雪崩,我教你一个逃生的办法。” “什么办法?” 冷青做了一个乌龟缩头的动作:“你前面后面都有背包,你到时候就把头一缩,怎么滚都不怕。” 阿信笑了笑:“别说话,保存体力。” 两人刚走到一片树林下,便下起了雨,因为有大树遮蔽,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阿信见下了雨,在自己的背包里找了找,找到那把黄色的伞,是四年前冷青在胡善车祸现场留下的那把。 他犹豫了几秒,正要拿出来,转头却看见冷青已经取下遮阳帽,将自己户外服的帽子拉了起来,正伸着手接水玩儿。 伞似乎是有些多余了,他放下伞,拿出一瓶水拧开,递给冷青。 大雨覆盖整个神山和草甸,整个天地间仿佛都只剩大雨的声音。 冷青一边喝水一边望着大雨感慨:“还好让你穿了登山鞋,一会儿下了雨,路更滑,你要是摔了,我扛也扛不动你,背也背不动你,就只能做个坏人把你丢在这里喂狼了。” “呵呵……那要是你摔在这儿了呢?” 冷青举着氧气瓶,不屑冷笑:“我装备齐全,身体矫健,除了有高反,没有任何问题。” 阿信看她一副病殃殃的,抱着氧气瓶不撒手,默默鼓掌:“冷总威武。” 冷青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录音键。 “做什么?” “我偶尔失眠,要听着雨声才能睡着,正好赶上了,录一录,还能不能用得上。” 阿信摇摇头:“要用专业的收音设备才行。” “……是吗?那不录了,省点电。” “放心,我带了充电宝。” “你不早说。” 冷青将手机连上充电宝,给冷昊打视频:“下雨了,我们在避雨,接下来要怎么走?” 冷昊在那边看了半天:“你们是按照我说的走的吗?我怎么对这片树林一点印象都没有。” “废物昊,你给我看清楚,我走了两多小时才走到这里来,半条命都快没了,你要是敢跟我说走错了,等我飞回武汉你就死定了!” 冷青一急,“废物昊”三个字就蹦了出来。 冷昊从小到大最讨厌的黑称,换做从前,冷昊一定会鲤鱼打挺坐起来,跟她大战一百零八个回合。 可现在听着,却觉得十分讽刺。 看见那头忽然沉默的冷昊,冷青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举着手机一时尴尬不已。 阿信见状,从她手里将手机拿过来,切换成了语音,走到一旁去和冷昊确认路线的细节。没多远,他回来了,将手机递给冷青。 “怎么办,好像真的走错了。你把那张照片给我看看。” 冷青心不在焉地将照片递给他。 阿信拿着照片认真查看,时不时看看远处的神山,说是格聂神山,其实由数座高山组成,山顶常年积雪,冷昊的照片上只拍到了一座山峰的侧面,确实很难确认。 这场雨仿佛没有尽头,冷青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冷青。” 阿信忽然叫她的名字。 第64章 要不,你帮帮我? “看,有彩虹。” 冷青耳边还能听见雨声,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还下着雨呢,哪来的彩虹。” 下一秒,一只手放在她户外服的帽子外,将她的头轻轻别过去,朝着远方看去。 这片树林确实还在下雨,可不远处的另一座高峰的密林处已经雨过天晴,山峰和草坪间架起了一座五彩斑斓的彩虹。 冷青从小到大亲眼看过的彩虹屈指可数,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原生态的大自然里。 这边树林背阴还在下雨,那边就已经出现了彩虹,大自然还真是神奇。 冷青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久违地发了个朋友圈,配文:什么破彩虹,美成这样。 两人站在树下,安静地看着那道彩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巴珠吗?” “girls help girls?” 冷青笑了笑:“因为我跟她很像,我父母其实也是重男轻女的,但我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罢了。我经常安慰自己,他们只是一碗水端不平。他们手里拥有的东西太少了,所以才需要在我和冷昊之间做抉择。我经常安慰自己,不是他们的错,要是他们是有钱人,他们对我和对冷昊,肯定是一样的。” “我因为对他们不满,所以就很讨厌我哥,不是字面意思的讨厌,是真的很讨厌。当然我也很爱他,但我爱他,一点都不妨碍我讨厌他。” “他从小读书就不太行,我就叫他废物昊。我明知道他很不喜欢这个黑称,可每次只要一不高兴,还是会这么叫他。以前叫倒还没什么,可现在他没了半条腿,我刚才那么叫他,他心里肯定很难受……” 眼泪不自觉就流了出来。 阿信拿出纸巾递给她。 冷青:“其实,我爸妈重男轻女,关他什么事。性别这种东西,又不是他能决定的。而且冷昊一直对我很好,高中的时候,我们在一所学校,我上重点班,每天都要多上一节晚自习,十点才放学。冷昊九点多就放学了,他每天都要等我放了学,一起坐公交回家。有时候公交没了,我们就走两站地回家,家里有好吃的,他永远都留给我……” “你说他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阿信想起胡善的车祸,喃喃道:“是啊,这么好的人,可惜了……” 他见冷青眼睛红红的,问道:“巴珠已经从她的暴风雨中走出来了,你呢?” 冷青:“我?我的路还长着呢,我要是要不回这两百万,悦己估计很难撑过下个月。文檀她们三个刚刚拿出全部家当入股悦己,我不能看着悦己在这时候出事。再说了,冷昊以后的生活,我不能全让我爸妈负责吧,得帮他们分担分担。还有悦己的一百多个员工,他们都在等着我发工资呢……” 阿信看着她的眼睛:“我问的是,姜涛?” 冷青:“关他屁事,他也配让我烦。” 说罢便立刻站了起来:“雨停得差不多了,咱们往哪儿走?” 阿信看她反应,便知道她还没有完全忘记姜涛,站起来指指彩虹那边:“往那边走走吧。” 两人沿着山的背面,朝着彩虹的方向走去,因为下过雨,空气非常清新,还伴着泥土芬芳,草甸像海绵一样吸足了水分,走上去水踏踏的。 “你慢点走,小心路滑。”阿信在她身后小心提醒。 雨过天晴,处处都是美景,冷青拿出手机四处拍摄,拍了几张准备发朋友圈时,忽然看见刚才发的那张彩虹照下第一个点赞的人是姜涛。 还有留言:「你出去玩儿了?」 冷青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心脏停了一瞬,这一个星期她都没这么想起姜涛,也几乎忘了自己刚刚失恋,可现在看见他的留言和点赞,心中还是一阵恍惚。 阿信看她突然不走了,关切道:“怎么了?” 冷青摇摇头,点开了姜涛的头像,犹豫两秒,最后选择了删除联系人。 阿信拿着照片,走到前面去带路,冷青跟在他后面用登山杖当拐杖,还是老样子,走个十几分钟便要歇一会儿,吸吸氧,吃吃牛肉干。 每到一片草甸,阿信便要拿照片认真比对细节一番,发现不对后便要继续向另一片草甸靠近。走到下午两点多,冷青脸色煞白,说话时几乎只剩半口气,全靠氧气瓶续命。 “还走吗?”阿信不知第几次问她。 冷青也不知第几次抬头看他,心中感慨:吃牛羊肉的,果然不一样,体力太惊人了。 “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先去前面看看。” 阿信将两个背包都留下,自己先去探路。 冷青因为太累,雨后阳光正好,很快便靠着石头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鼻尖痒痒的,想打喷嚏,睁开眼,看见阿信拿着一小捧野花放在她鼻尖。 “送给你。” 冷青接过:“谢谢啊。你在哪里摘的?” 阿信拿起那张照片:“在这里摘的。” 冷青看他额头的汗珠,瞌睡虫一下子全醒了:“你找到了?” 阿信笑着点点头:“走,我带你过去。” 冷青兴奋地站起来,因为坐久了,起得太急,一阵头晕目眩,阿信搀扶住她,关切道:“没事吧?” 她摇摇头,顺便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发现已经快四点了。 也就是说,阿信一个人找了两个小时,找到了地方才跑过来叫她。 “你为什么不干脆帮我把东西挖出来,免得这样一来一回的,还要多跑一趟。” 走在前面的阿信回过头来:“我以为你想亲手挖出来。这种事情,怎么能假手于人呢。而且你放心,我回来的时候找了条近路,穿过那片树林,可以节省半个小时。” 话是如此,冷青到底脚程慢,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当冷青看见照片上的美景近在眼前时,仿佛是做梦一般。 冷青飞奔过去,确认没有找错地方后,便从包里找出小铲子挖了起来,一边挖一边还要唱:“在小小的森林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 阿信在一旁看着她,刚刚还累死累活的,突然就像极了一只快乐的土拨鼠,问:“需要帮忙吗?” 冷青没空搭理他,挖了不到二十公分,小铲子便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她忽然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挖到了!” 是个方方正正的小铁盒,冷青看着眼熟,像是冷枫店里小时候拿来放钱的,盒子最早是放曲奇饼干的,后来拿去店里当收银,为了防止有人偷钱,冷枫特意找人在外面安了挂钩,用来锁上。 冷青拿水冲干净上面的土,拍了张照片发给冷昊:「是这个吧?」 发完信息,她顾不得地上雨水多,直接原地躺下,看着天空。 没多久,冷昊回复:「嗯,辛苦你了。」 冷青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对阿信笑笑:“托你的福,终于找到了。” 这趟出行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冷青此刻整个人神清气爽,也终于能安心地坐在山坡上好好看看四周的风景。 阿信往她身旁一坐:“其实就算你找不到这个盒子,冷昊也不会说什么的。他只是拿这个当借口,想让你来这边看看。他好像很喜欢这边。” 冷青问:“你怎么知道的?” 阿信:“他自己说的。我第一次在拉萨捡到他皮夹的时候,他非要请我吃饭,当时他就邀请我跟他一起来这里。他说他大学就想过来了,一直没有机会。还说本来是想让你跟他一起过去的,可你一直忙着挣钱没空。你上次在医院说要去大昭寺,冷昊说让你帮他取这个东西,我当时就猜到了。” 冷青沉默了,她想起来两年前冷昊确实邀请她一起去西藏自驾游,可她忙着工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两年前,冷昊让她出来玩,应该是想让她好好放松一下,休息休息。 而现在,应该是希望她能借由这趟旅程,尽快从这场伤筋动骨的失恋中走出来。 她看看云,看看蓝天,看看树,再远一点的地方是山脚下的村子…… 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在大自然面前,人太渺小了。 那点子情情爱爱又算什么。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 想到这里,她忽然站起来,朝着山下大喊一声:“姜涛,你个王八蛋,老娘瞎了眼了,喜欢你这么多年……” 接着便是一长段稳定输出的脏话。 很熟悉的武汉口音。 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过后,冷青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像是要晕,又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阿信从她包里拿出氧气瓶递给她。 冷青没有接氧气瓶,而是忽然捧着阿信的脸,看入他那双她第一眼就很喜欢的眼睛:“我好像没那么快忘记姜涛,要不,你帮帮我?” 她虚弱地眯着眼,视线从他双眼下移,山峰一般的鼻翼,再往下…… 姜涛在悦己楼下跟她求婚当天,她就想过要亲他。只是当时人太多,她又太清醒,可此刻她头晕脑胀的,整个大脑晕乎乎的,四野寂静。 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 她忽然踮起脚尖,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第65章 表白 日落黄昏,山风如许。 就在冷青主动吻过去时,阿信的唇却往旁边移了移,及时错开了一个很微妙的距离。 ……这就是他的回应? 冷青明白了,吐息轻轻喷在他脖颈处,放开他的脸,尴尬地举着手:“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说罢,深呼吸几秒,将铁盒放进自己的包里,背起背包,往山下的方向走。 阿信原地站了几秒,拿起背包追上去,跟她解释。 “你不要误会,我刚才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冷青这辈子第一次主动吻一个男人,居然被拒绝了! 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冷青抬手打断,很无所谓地笑笑:“我高原反应,脑子不正常。你不要误会。” 话是这么说,明显是生气了,阿信伸手去拿她的背包:“下山路不好走,背包给我吧。” “不重,我自己能背。” 阿信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走到一半的路程,远方天际红霞似火,夕阳正好。 冷青看了几眼,继续往山下走,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在地上。 阿信赶忙蹲下去搀扶她,关切道:“有没有摔到骨头?” 冷青很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自己撑着草甸站了起来,草甸上都是泥水,手掌上也沾了很多泥污,她两只手都弄脏了,不太好去后面的背包里拿纸巾。 阿信从背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她。 又不喜欢她,还要这么细心。 贱死了。 冷青没有接,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反正回去能洗,有什么大不了的,擦完手,继续往前走。 天擦黑的时候,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民宿,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信先去前台问阿秀,有没有多出来的房间,阿秀说没有。 冷青没有管他,直接回房,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换了身真丝吊带睡裙,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在山上主动吻阿信那一幕,还是尴尬到想原地消失。 敲门声。 冷青身子一僵,不出声。 “是我。” 冷青从床上坐起来:“睡了,干嘛?” “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煮了泡面,你要不要吃一点?” 呵呵,一顿泡面就想让她忘了刚才的奇耻大辱吗? 做梦! “不吃!” 下一秒,肚子叫了叫。 算起来这一天下来,冷青还是早上吃过饭的,而且也没吃几口,这一天净吃牛肉干了,现在肚子确实很饿。 “我数十秒,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就拿走了。十,九……五……” 门打开了。 冷青套了一件外套出来开门,看见阿信手里端着一碗方便面,里头加了鸡蛋和牛肉,西红柿,青菜。 荤素搭配,看起来颇为丰富,口舌生津。 冷青喉咙咽了咽口水:“你做的?” “嗯。咱们回来太晚了,民宿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我问阿秀借了厨房,车里刚好还有很多泡面,煮了一点。” 冷青接过那碗面:“谁跟你咱们,你是你,我是我。一碗面而已,我付钱就好了。” 阿信还站在门口。 “干嘛还不走?” “阿秀说没有多的房间,我能借你的卫生间洗个澡吗?” 他昨晚在车里睡的,没办法洗澡,今天刚刚爬了山,确实出了一身汗,再不让他洗个澡,确实说不过去。 “行吧,看在这碗面的份上。” 冷青端着那碗面放在茶几上,打开电脑,一边看白天的销售数据,一边吃面,没一会儿,阿信拿着衣服过来了,见她在工作,没有打扰,进了浴室。 浴室传来淋浴的声音。 冷青看了会儿数据,给张曼打电话,询问一些工作上的问题,面没敢多吃,怕长胖。 阿信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时,冷青还在打电话,他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等他走后,冷青这才挂了手机,松了口气。 没几分钟,敲门声又响起。 又干什么? 冷青去开门,语气很不耐烦:“干嘛,刚刚没洗干净,还要再洗一遍?” 阿信手里拿着吹风机:“我看你头发没干,晚上睡觉会头疼。” 还真是心细如尘! 冷青没好气地从他手里接过吹风机,正要关门,一只手撑在门上。 冷青尝试关门,关不上,抬眸再看他时,眼神里多了一丝警惕。 阿信看入她的眼:“我刚才在山上躲开,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吻我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别的男人。你吻我,我很开心,但是……” “但是什么?” “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吻我?” 白天拒绝她,晚上跑开挡门,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冷青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语气很诚恳。 “……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你。” 语气很干脆,没有任何犹豫。 冷青呆住,脑子完全懵了:“你……你是在表白?” “是!我本来是打算再等等的,你刚刚失恋,我不想趁人之危。” 民宿走廊灯光昏黄。 光影从男人头顶落下,他眼睛落在暗处,此刻却深情凝视着她,他忽然往前一步,离她更近,呼吸近在咫尺:“冷青,你回答我,刚才在山上,为什么要吻我?” 不知是他嗓音太魅惑,还是声音太磁性,冷青被他问懵了,她本来是在骂姜涛,问候他祖宗十八代,骂完之后觉得浑身清爽,再看身旁的阿信更加觉得眉清目秀,鬼使神差地就问了那句话。 早知道,不提姜涛了。 确实是有些不尊重人。 冷青很心虚地摸摸鼻子:“对……对不起,我当时可能真的是鬼迷心窍,我……我没有要拿你忘记姜涛的意思,我……” 下一秒,眼前一片阴影倾覆而来,是阿信捧着她的脸吻了起来。 第66章 雨夜 他吻技好得出奇,一只手托住她后脑勺,一手揽住她腰,柔软的唇含住她唇瓣,一点一点品尝,或轻或重,很珍惜的感觉,并不热烈,却很虔诚。 他吻了很久,却很克制地没有伸舌头。 和姜涛那种吻不了几秒便要进入正题的风格完全不同。 “我……” 冷青微微喘息,余光瞥见门还开着,一阵心惊,打断他:“你先把门关上。” 阿信抬脚往后踢了一脚,将门关上,仍旧是看着怀中满脸潮红的女人。 她的手还撑在他胸口处,能感受到他均匀起伏的胸膛,还有跳得很快的心跳声。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喘息声。 “把他忘了,他不值得。” “如果你一定需要和另一个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才能忘了他,我不介意当这个人。至少,你不讨厌我,对不对?” 怎么会讨厌呢。 冷青从大学就开始做生意,和各种人打交道,什么心机算计没见过,她喜欢姜涛,是因为他直率又优秀,大学时期的他是学生会主席,在一众潦草亦或只知学习和打游戏的理工科男生中简直不要太瞩目,看着他在台上讲话便是一种享受。 可阿信和姜涛完全不同,他像远方旷野出来的一股清风,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她每次最狼狈的时候,他都在现场。 第一次是她生日当天,他给她买了蛋糕,跟她说生日快乐。明明那天可以列入她人生最糟糕一天,可他在那天结尾的时候,给那天画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 第二次是他从上海回来,领着桑杰去拍照,在楼下看见高斌约她开房…… 再然后,他们一起踏上旅程…… 他还是很像一阵风,清劲、温柔、凉爽……抚平了她的疲惫,不知不觉间也慢慢真的从失恋中走了出来。 她要是讨厌他,怎么会敞开心扉跟他说那么多自己家里的事情。 “……不讨厌。” 听她这么说,阿信嘴角轻轻上扬,贴在她耳畔,嗓音暗哑:“我知道。” 两人挨得太近,气氛很暧昧。 冷青抬眸看他,伸手去描摹他的脸,他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半干,被水浸泡过的小麦色的皮肤摸着手感正好。 他的眼睛也生的好看,很善良,很明亮,如沙漠中一汪清泉。 鼻子如山峰高耸,她手指顺着山脊慢慢往下,在鼻尖轻轻点了点。 阿信喉结滚动,忽然抓住她的手:“别摸了。” 冷青不解地看着他。 他贴在她耳畔,嗓音低沉克制:“再摸,我有反应了。” 冷青哦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下慢慢支起的小帐篷,很老实地把手放下了。 阿信双手搭在她肩上,让她身体离开自己稍微远一些:“今天爬了一天山很累了,你先睡一觉,等明天你醒来,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冷青问:“什么事啊?” 阿信:“很重要的事情。” 冷青听他呼吸有点重,问:“那你今晚睡哪里?” “车里。” 昨天开了大半天的车就是睡车里,今天爬了一天山还要睡车里。 身体真好! 冷青送他到门口,忽然不忍心,叫住他:“你睡觉打呼吗?” 阿信转过身来,看了她几秒才明白这话的意思,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不打。” “沙发给你睡。” 阿信还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 “放心,我第二天不会报警,也不会大呼小叫。” …… 冷青爱干净,行李箱里随身带了两套床品,昨晚忘了铺,她现在找出来要换上,另一套递给阿信。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我睡沙发就行,不用铺东西。” 冷青没说什么,自顾自铺好床。 爬了一天山,两个人约莫都很累了,很快便入睡了。 翌日清晨,冷青醒来时,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她换好衣服,洗漱完,将行李简单收拾好。 刚走到门口,却发现外面下了雨。 她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车子离门口还有点远,她正想拎着行李箱走过去,一个声音传来。 “冷青。” 冷青抬眸望去,阿信从车上下来了,手里拿了一把伞,撑开。 是一把明黄色的伞,伞上印着皮卡丘。 冷青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她终于想起来了,四年前的那个雨夜。 当时她和姜涛去上海找同学玩儿,有天夜里回酒店的路上撞见了一起车祸,下了很大的雨,她不忍心看着死者的尸体就那么暴露在大雨之中,撑着伞下去给尸体撑了一会伞,后来姜涛一直催促她,加之那时救护车也赶到了,她便放下那把伞就离开了。 依稀记得,她离开时,看见马路对面有个男人,扛着一个伤者模样的男人,隔着一条马路,隔着瓢泼大雨看她。 只是,雨太大,男人的头发都被大雨打湿,遮住了眉眼,没有看清长相。 原来……是他。 难怪,他说他有个朋友死了,是个胖子。 几乎是一瞬之间,冷青脑子里很多不相干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他第一次在医院看见她时的眼神。 还有……他说,他跟冷昊认识是因为他就在拉萨捡到了冷昊的钱包,她要是没记错,冷昊的钱包里面夹了一张她大学毕业时,冷昊去参加她毕业典礼的合影。 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地找到冷昊,还他钱包,和他做朋友…… 他是故意的? 看着阿信撑着伞向自己走来,冷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阿信看清她的动作和脸上的质疑,眸心微颤,没有继续向她走去,而是撑着伞,站在雨里。 两人一个站在廊下,一个站在雨中,隔着大雨看着对方。 第67章 划清界限 九点多,办好退房手续,二人再次踏上去往林芝的行程。 距离国道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山路不太好走,车子在大雨中艰难前行。 车内气氛很压抑,冷青没有坐副驾驶座,而是第一次主动选择了坐在后座,上车后便一直看着窗外,从始至终没有跟阿信再说一句话。 阿信开着车,时不时从内视镜中观察她的反应。 “我没有打算骗你,我今天撑那把伞就是想告诉你的。一开始,我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冷昊当时出了车祸,我没办法那时候跟你说,我在四年前就见过你。” 冷青看着窗外,轻轻嗯了一声。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人相识的全部过程,他确实没有什么机会开口解释这种不算愉快的过往,只是她还是觉得细思极恐。 约莫等于,她这段时间在他面前一直是真空状态。 他从冷昊嘴里已经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她的喜好,她的个性,她的成长过程……所以他才会那么细致,那么熨帖,连开玩笑的尺度都拿捏得刚刚好。 只是她很难去分辨,他是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还是擅长揣摩人心,知道她喜欢,才会变成她喜欢的样子靠近她。 而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在过往的二十八年里,她习惯了主动,无论是在生意上,还是在爱情中,她从不害怕主动出击,更不害怕失败,她追姜涛的时候,就想过,如果姜涛不接受她,她也就不喜欢他好了。这么没有眼光的人,喜欢干嘛。 可现在,男主角换成了阿信,她成了被动的那个人。 他像一个成熟老练的猎手,她连自己什么时候掉进他的陷阱的都不知道。 她完全处于劣势,掌控不了自己的心。 这种对自己人生失控的感觉才是她此刻最害怕的。 “嗯,是什么意思?”阿信问她。 “没什么意思。你昨天说有事要跟我说,就是这件事?” 也许是冷青语气太冷静,阿信有些意外地嗯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很公事公办的语气,和她平时接公司同事的电话如出一辙,带着一点点威严和上位者的松弛。 和昨晚在房间里,说不讨厌他的样子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你还有别的要跟我说的吗?”冷青决定主动出击,将一切导回正轨。 阿信将车子停在国道的路边,转过头来,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冷青:“你把我送到林芝,之后你回家,我去拉萨找人,不用你陪。你算一下,这一路上花了多少钱,我应该付你多少薪水,全部算清楚,告诉我一个数字。” 大雨霹雳哗啦地打在车窗上,车子里只有雨声。 阿信:“你什么意思?” 冷青很冷静地看着他:“字面意思。我赶时间,请你开车。” 阿信:“你这么怕我?” 冷青抬眸,直视着他:“不应该怕吗?我连你是谁,你的过去,你跟你那个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一无所知,你却对我十分了解,我的家庭,我的事业,我的喜怒哀乐你全看在眼里,我哥是你的好朋友,还为了救你的学生没了一条腿,我和姜涛分手你也几乎都在场……我在你面前,完全没有秘密。这跟一丝不挂站在你面,供你欣赏供你偷窥供你慢慢攻略,有什么不同吗?” “我没有!”他语气很固执,却也只说了这三个字,没有继续辩解。 两人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我就是这么霸道的人!你要是觉得委屈,我现在下车,我自己打车过去林芝。你要么把车门打开,要么继续开车,我们相安无事。” 阿信捏着方向盘,几秒后,重新启动车子。 …… 一路风景迤逦,壮丽秀美更胜以往,冷青却没有半分欣赏的兴致,要么在车上玩手机,要么躺在后座上睡觉,要么干脆装死。 两人到点便吃饭,晚上一个睡民宿,一个睡车里,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真正回到了雇佣关系。 抵达林芝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冷青在路上订好了酒店,阿信将她送到酒店门口,便打算要回自己家了,可刚走出酒店大堂,手机微信上就收到一条转账信息。 冷青给他转了一万。 他沉了口气,转身回到酒店大堂,看见冷青进了电梯,追过去,电梯门就要关上时,他伸进去一只手挡住。 冷青正在手机上回复信息,听见动静,抬眸看了他一眼。 阿信走进轿厢,举着手机页面,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哦,我懒得算了,给你个整数。你要是觉得不够,你说个数字,我再你添点儿。” 阿信问:“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不是还要去找巴珠他们吗?” “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冷青将手机装进兜里:“我的意思是,我们的雇佣关系到此结束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关。后面我要做什么,也和你无关。” 阿信看着她好几眼,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留恋也好,不舍也罢,可什么也没有。 “不需要给这么多。”他知道她现在也很缺钱。 “多的就当是谢谢你哄我开心了。” 电梯门很快打开,冷青拎着两个箱子走出轿厢。 阿信还站在轿厢里,看起来有些失落。 电梯门慢慢合上,一个决然地走向自己的房间,一个无声地垂下眼眸。 …… 翌日,冷青按照巴珠发来的定位打车过去,巴珠他们所在的镇子叫巴林镇,距离林芝市区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想着晚上还要回来,她没有带行李箱,一大清早便打了车子过去。 车是新车,车里还算干净,只是司机是本地人,爱抽烟,车上有一股烟味。林芝海拔高,高山比较多,路上并不算好走。 司机开车也很彪悍,动不动就急刹车,突然提速,冷青全程提心吊胆,抓着把手,好不容易走到平稳一点的公路,心中十分怀念阿信,至少他开车从来都是稳当的,除了和阿布隆斗气那一回,其他时间,即使她在车里睡觉,也能睡得着。 到了村口,忍了一路的冷青一下车便走到路边开始呕吐。 这时一只小手递过来一瓶水。 这小手一看就是桑杰,冷青以为是巴珠,接过来,先漱漱口,这才喝起来,喝了水整个人终于好受一些,一侧头,看见身旁的人,呆住。 阿信抱着桑杰,含笑看着她。 明明只是一个晚上未见,却好似已经分开了很久。 桑杰开心地朝冷青比划着什么。 “桑杰说,欢迎你来林芝。” 也是他想对她说的话。 “……他说,你今天很漂亮。” 这句,桑杰没有比划,是他自己临时加的。 冷青对桑杰笑了笑,轻轻捏捏他的脸蛋。 阿信抱着桑杰在前面带路,往村子里走。 冷青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绿色的连衣裙,长发散在身后,化了淡妆,走在路上十分打眼,过路的村民都忍不住去看她。 “阿布隆的家族今天要举行祭祀,村里很多人都去他家吃席了,巴珠他们应该在佛塔那边。” “佛塔?”冷青还是忍不住好奇。 听见冷青肯主动开口跟他说话,阿信还有些意外,特意转头去看了她一眼,解释道:“阿布隆的父亲是虔诚的佛教徒,他死后采用的是塔葬的方式。他们家族专门修了一座塔,用来供奉他的骨灰。” 第68章 只是忽然觉得你很陌生 穿过一片草甸,上了山坡的最高处,目之所及是一片碧绿的湖泊,像是在沙漠里突然看见绿洲一般。 湖边有一个巨大的五彩经幡,经幡下修了一座三米高的佛塔,远远看来气势恢宏。 此刻,经幡四周围满了来看热闹的村民。 几名穿着绛红僧袍,手持法器的僧人正围着佛塔念经,似乎是在举行某种祭祀仪式。 一身华丽藏袍的阿布隆忽然看见了穿绿裙子的冷青,眼睛一亮,因旁边还有很多族中长辈在场,只敢挥挥小胖手跟她打招呼。 冷青也朝他挥了挥手,朝着经幡走了过去。 湖泊的更远处,有一大排白色的矮房子,此时很多牧民围在一起,女人们在湖边忙碌,男人们分工合作将羊群从羊圈里赶出来。 冷青问:“他们在干什么?” 阿信:“那边有个牧场,今天是村里一年一次剪羊毛的日子,这个季节剪羊毛羊不会挨冻,正好新长出来的毛还能保护它们过冬。” 冷青问:“那些女人在做什么?” 阿信:“做饭。” 冷青点点头,三人继续朝着佛塔的方向走去。 那几位僧人围着佛塔走了几圈后,又在佛堂前坐了下来,继续诵经。这时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长老看了一眼巴珠,请她上前。 阿布隆也走到佛堂前,用藏语说:“阿爸,我把巴珠给你找回来了,她对你的死非常愧疚,我已经狠狠责备她了。接下来,她要血债血偿!” 很多阿布隆同族长辈都齐声用藏语喊道:“血债血偿!” 冷青本来并不担心的,可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下,这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喊着口号,还真有些唬人。 ”他们不会真的拿巴珠怎么样吧?” 阿信笑道:“这边已经解放很多年了。” 长老端来一个盘子,走到巴珠面前,盘子里有匕首还有银针,巴珠选了银针,扎了自己的手指一下,手指滴出血来,阿布隆拿一个碗接过。 然后又拿起一个酒瓶,往碗里倒了一杯酒。 冷青问:“这是干什么?” 阿信:“听说阿布隆阿爸喜欢喝高度青稞酒。” 阿布隆举着那碗加了一滴巴珠血液的青稞酒,饶有架势地洒在佛塔前。 阿布隆:“阿爸,喝酒了……喝了酒,你就原谅巴珠吧,佛祖会保佑你的。也放过我吧,不要给我托梦了。” 众人:“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冷青:“……这就是,血债血偿?” 阿信:“嗯。” 冷青:“或许……他们有看过一个电影叫加勒比海盗吗?” 阿信:“……” 冷青看着祭祀仪式,鬼使神差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场车祸,她忽然问:“你那个朋友,为什么出了车祸?” 阿信有些意外,没想到冷青会主动跟他聊起四年前的那个雨夜。 “酒驾。” “酒驾?那你当时……” 阿信垂下眼眸,神色黯淡:“我也喝酒了,劝了他,没劝住。” 冷青恍然大悟,她之前从未见过阿信喝酒,她以为是因为他要开车,没想到是因为朋友的过世。 远方湖水波光粼粼,有游客在那边拍照。 阿信将桑杰放下,让他去找巴珠,他见冷青穿得漂亮,主动问:“需要过去湖边,帮你拍照吗?” 之前他都是她的专职摄影师,拍的照片也好看。 细风和畅,冷青客气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她是笑着说谢谢的,可这两个字落入阿信耳中,却格外的刺耳。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没有,只是忽然觉得你很陌生。” “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喜欢冒险的。世界是你的牡蛎,你习惯以利刃开启。怎么到了我这儿,利刃就收起来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冷青将碎发撩起来:“我只是不喜欢失控的感觉。现在的局面,就有点失控。” 阿信笑了笑:“姜涛出轨,我也没看你失控。我只是跟你表了个白,隐瞒了一些事,你就失控了?何况我不是有意瞒你,我更没有想过伤害你。你为什么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你想拒绝我很简单,你说一句你不喜欢我就可以了。” “……”冷青捏着裙摆,有些招架不住他这样直白的攻势。 “冷青,回答我。” “我不喜欢你!行了吧。” 这一回,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四周的风声仿佛静止。 阿信呆愣几秒,讽刺地笑了笑,后退几步,离开了。 此时祭祀结束了,阿布隆和巴珠开心地冲冷青挥手,冷青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 仿佛某种默契一般,阿信脚步顿了顿,回过头去,山坡上已经没有了冷青的身影,他心中针扎一般,迈步离开。 阿布隆远远看到冷青一个人还有些意外,看看四周,没有看到阿信,若有所思,走到冷青跟前来,热情道:“冷小姐,又见面了。” 阿布隆一身华贵藏服,脖子上戴着藏族特殊的夸张首饰,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 “阿布隆大人今天真是……富贵逼人。” 阿布隆摆摆手:“冷小姐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吧,咱们巴林可是好地方,有山有水有牛羊,还有美人光临。我就说今天的天怎么格外的蓝,空气也格外的清新,原来是冷小姐大驾光临。” 冷青一脸“有被油到”,仍旧是耸耸肩:“阿布隆大人谬赞了。” 巴珠在一旁看着二人玩笑,她没看见阿信,问道:“阿信老师呢?” 冷青指指山坡后面:“他往那边去了。” 阿布隆忽然想起什么:“冷小姐,你等等啊。” 说罢,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对一位随从说了句什么,那名随从跑到不远处的牧场,很快抱着一头小羔羊回来了,递给阿布隆。 阿布隆将小羔羊抱给冷青。 是一只雪白绒绒的小羊,看个头和眼神,还是个小婴儿,长得很乖,看着就让人想摸一摸。 “牧场上个月产的小羔羊,我一猜你们女生就喜欢。特意让人抱过来给你看看。可爱吧?” 冷青开心地接过来抱在怀里,跟抱着一个婴儿一般小心细致。 因为刚出生没多久,毛色粉白粉白的,鼻子也是粉嫩嫩的,眼睛黑亮黑亮的,眼神纯真,看得人心都化了。 冷青摸了摸小羊的头:“它好可爱啊,好乖,它有名字吗?” 阿布隆显然被问住了,他问随从:“有名字吗?” 随从摇摇头:“谁给牲口取名字啊?” 阿布隆从善如流,马上说:“这只羊既然能得冷小姐喜欢,那就是它的福气,这么有福气的小羊,怎么能没有名字呢?冷小姐,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冷青:“我?” 阿布隆点点头:“你来,你是它的福星。” 冷青:“……” 福星?可她最喜欢的就是烤羊肉串啊。 让她给小羊取名,怎么感觉像是鳄鱼的眼泪啊。 太罪恶了。 阿布隆还一脸真诚地等待着冷青的取名。 冷青眨眨眼:“就叫它……青鸟。” 阿布隆愣了愣:“青鸟?好名字!好名字!” 冷青眨眨眼,当然好了,又不是她取的。古籍有云:羊一名胡髯郎,又名青鸟。 第69章 湖边谈心 阿布隆家族因为有祭祀活动,准备了丰盛的酒席宴请全村人,全村人围坐在地上,阿布隆领着冷青过去时,村民们看见冷青抱着那只小羊来吃饭,都笑起来。 每个人都被分到装着食物的盘子,盘子里放着的食物,灰色的一团,看起来像是面团,又像是常温冰淇淋,完全不认识。 巴珠:“这个叫玛哇,冷小姐,你尝尝。” 巴珠主动坐到冷青身边来,冷青将青鸟放在地上,青鸟很乖地盘坐在地上,依偎在冷青身边,听话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冷青尝了一口玛哇,味道还不错,甜甜的,粘粘的,还有一股很浓的奶香味:“这是用糌粑做的?” 不等巴珠开口,阿布隆热情地给她解释:“冷小姐就是会吃,这个玛哇是拿糌粑,酸奶,酥油加了白糖做的,所有原材料都是咱们牧场自己产的,完全可以放心。吃了代表吉祥的意思,你多吃一点。” 冷青很会抓重点,问:“湖边的牧场是你家的?” 阿布隆点点头。 “失敬失敬,土豪!” 阿布隆谦虚地摆动小肥手:“别这么讲啦,一点点小家业啦。祖辈庇佑。” 巴珠小声告诉冷青:“整个巴林的牧场有一半是阿布隆他们家族的。” 冷青很没出息地半张着嘴,再看阿布隆时,整个人仿佛开了一层金光滤镜,富贵太逼人了。 阿布隆问冷青:“还没问,冷小姐是做哪一行的?” 冷青不敢怠慢,放下玛哇:“我是做服装行业的,有一个品牌叫悦己。” 阿布隆:“服装?成衣?” 冷青笑:“内衣。” 因为大家都是聚在一起吃饭,冷青说出内衣时,周围好几个村民都好奇地看向她,还有阿婆掩嘴笑起来。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奇奇怪怪的目光,冷青淡定自如地继续吃饭。 阿布隆倒是很有商人觉悟,在电商品台上搜到了网店的页面:“是这个?” “是!这是我的店,我的品牌!”冷青语气很骄傲。 阿布隆翻看了几页,神情很认真,没有亵玩的神色:“销量还不错啊,只做线上吗?” “目前是只有线上,不过线下我有个工厂,设计贴牌代工一条龙都可以做。厂子小,讨口饭吃不容易,大单小单都接,阿布隆大人要是有需要,想着点我。” 说罢,端起手边的酥油茶,主动敬了敬阿布隆,一饮而尽。 阿布隆很懂礼数,见冷青一口气喝完,自己也一口气喝完。 阿布隆若有所思:“原来冷小姐是做生意的,我说气质这么独特。” 吃过饭,冷青抱着青鸟去湖边散步,巴珠在一旁陪着他说话,不远处桑杰和普巴在湖边玩耍。 湖边水草丰盛,冷青将青鸟放下,让它去吃那些鲜嫩的小草。 青鸟撒欢地跑起来。 只是几日不见,巴珠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想来是多年心结打开,又离开了彭措,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冷青问巴珠:“见到你阿妈了吗?” “嗯,见到了。” “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还好,就是眼睛不太好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跟我嫂子商量过了,嫂子他们同意,让我把桑杰和尕松父母接过来一起住,大家都能有个照应,这样我也方便照顾两个孩子。” “那你自己呢?” “我吗?我就只想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在我妈还在世的时候多陪陪她,希望桑杰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孩子,希望普巴能考上大学……我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冷青停下脚步,看着天上的太阳,不说话,心里堵着难受。 巴珠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冷小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做出一番事业的。我现在能站在这里,看着这片湖水,晒着太阳,桑杰和普巴都在我身边,这样的人日子,对我而言,就已经是上天恩赐的好日子了。” 冷青看着巴珠:“我这趟出门是为了去大昭寺,你知道我去干什么吗?” 巴珠摇头。 “去要债!有个人欠了我公司两百万,我公司现在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维持最基本的运作。如果我要不回来这两百万,可能我公司就真的要破产了,到时候我也欠了一屁股债,没准还要成为老赖。这些都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巴珠有些意外:“那你还天天在外面玩儿,你心可真大。” 冷青笑起来。 巴珠:“你还笑得出来。” 冷青捡起一块石头,后退两步,用力飞出去,石头没飞多远就掉进了水里:“不笑难道哭吗?哭是最没用的,老天爷就是个死变态,从来不会因为你会流泪,流泪多,就对你好一点,反而,看你好欺负,就狠狠欺负你。老天爷就是这么个德行!我偏要笑!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跟你炫耀我欠了一屁股债,更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我就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不容易。你不用羡慕我,我天天失眠睡不好,我父母也重男轻女,我哥刚刚出了车祸,没了一条腿。我前男友上个月还出轨了,刚刚分手,为了跟他划清界限,我现在的生活摇摇欲坠,一个搞不好,就要粉身碎骨,从头再来……所以你看,咱们两半斤八两。” “但生活还要继续啊,不能因为老天爷是个死变态,就认输。” “尽管放马过来,我才不怕。” 说着,又飞出去一块石头,这次石子在湖面打了几个停顿,飞出去更远,她开心得跳起来。 巴珠也捡了一块石头,学着冷青的样子,用力飞出去:“嗯,放马过来!” 阳光下,两个人在湖边开心地玩起打水漂的游戏,不远处,青鸟撒欢地吃着水草,桑杰和普巴自在玩耍。 打水漂的声音,青鸟奶奶的咩咩叫,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第70章 扎基拉姆 巴珠知道冷青晚上还要回林芝,下午便主动提出要带冷青去镇上逛一逛,没有带两个孩子。 两人坐车到镇上,先去蜜雪冰城,巴珠买了两个甜筒,两人一人一个,边吃边逛,像一对闺蜜。 “我也有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了。变化还蛮大的,以前这些奶茶店都没有的,现在好多,尤其是那些学校附近,太多了。” 冷青:“武汉也一样。不对,是全中国都一样。” 两人都笑起来,走到镇中心看见一栋藏式建筑,门口挂着巴林民俗纪念馆的牌子。 “这什么地方?” 巴珠:“这个我知道,本地修的一个纪念馆,当时建好的时候还挺轰动的。这个纪念馆的馆长听说是个文化人,从外地调来的,当时为了建这个纪念馆还亲自到下面的村子去找那些很旧的东西,桌子板凳,盘子罐子什么的,说只要是有藏族特色都可以,反正弄了好久,还去过我们村子呢,听说阿布隆他们家族捐了很多古董……” 冷青很感兴趣:“进去看看。” 建筑是藏式特色,不收门票,需要在门口预约一下,两人在手机上完成预约,领了门票,走了进去。 很熟悉的藏香的味道。 刚走进大厅,便看见一整面墙的巨幅壁画,画的是个女菩萨,周围有很多信徒,整个画面色调非常丰富,一大片的红色为底色,女菩萨一袭蓝色彩衣,头戴金冠,一手捧着一个吐着舌头的面具,一只手拿着金元宝。 走近了看,女菩萨神情高傲,眼神却一片悲悯,人脸的细节勾勒得很好。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色彩,大片的红色和蓝色,黄色,却融合得很好,又诡异又漂亮。 冷青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 “巴珠,这画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巴珠已经在拜了:“这是我们藏族的女财神,扎基拉姆娘娘。对了,冷小姐,你是做生意的,一定要拜拜。很灵验的。” 一听说是女财神,冷青冰淇淋都不吃了,直接全部丢进嘴里,狼吞虎咽,随后从包里拿出酒精喷雾,喷喷手,搓一搓,然后深呼吸,以最虔诚的姿势,拜了三拜。 两人拜完,冷青还看着那幅画,感慨道:“你们巴林卧虎藏龙啊,这壁画画得真好。” “听说是馆长出面,请了一个很有名的年轻画家画的。画了足足一个月呢。” 巴珠在壁画上找了找,最后在最角落的位置里找到一行藏族文字:“这里有画家的签名。” 冷青不认识藏文,只是看了一眼。 巴珠念着上面的文字:“李念生。这个画家叫李念生。” 冷青一个激灵,赶紧去看那行文字,她拿手机拍了下来,放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记得李念生的画最下面的签名都是以名字的拼音缩写为主,可这幅壁画的画家签名却是一串藏文,更像字母和符号。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念生用藏文签名。 她看看四周,看见展览馆的一位工作人员,兴奋地走过去询问:“麻烦问一下,这幅壁画的画家李念生,是那个年少成名,封笔多年的李念生?” 工作人员很意外:“难得,你认识李画家?” 冷青摇头:“没有,我很喜欢他。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同一个人。” “是他,听说我们馆长认识他母亲,特意请他过来画的。为了这幅画,特意延迟了一个月的开馆时间。” 得到确认的答复,冷青开心不已,她重新走到那幅画面前,看着藏文下面的日期。 是四年半前画的,也就是他封笔的半年之前。 冷青再看这幅画,心境都变了,有种朝圣的心情。 “李画家很热心的,这幅画完全没有收钱,纯公益的。为此他还在咱们镇上住了一个多月。” 冷青问:“那你见过他吗?” 工作人员:“我前年才来,这些都是听馆里的同事说的。” 冷青不免失落,继续和巴珠在馆内逛了逛,看见有卖周边的柜台,卖一些藏族特色的印章、钥匙扣、冰箱贴胸针之类的小玩意,还有藏族特色的羊绒围巾。 冷青买了一个格桑花样式的胸针,别在胸口,又买了两个小印章送给巴珠,让她送给小普巴和桑杰玩儿。 巴珠不太好意思。 冷青给她塞进口袋里:“这又不花钱,刚才你还请我吃冰淇淋呢。” 出了纪念馆,两人继续在镇上闲逛,巴珠接到一个家里的电话,站在路边说起电话。 说的是藏语,冷青完全听不懂,她视线被街边的一家小店吸引,门脸很小,门口种了一株黄色的黄蔷薇,几乎爬满了正面外墙,门口挂了一个木雕的牌子,写着“一家小店”。 仅从店的外观来看,完全看不出是卖什么的,倒是很像那种小众咖啡馆。 看起来有点文艺,和镇上其他商家的店铺风格完全不同。 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图,走到窗口,看看里面,柜台上摆的商品大部分都是和绘画相关的器材。 她推开门,门口的风铃响了响。 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躺在柜台后的轮椅上玩手机,听见声音,也不抬头,继续专注打游戏:“随便看,全部大甩卖。价钱好说。” 店并不大,不到二十平米,塞得满满当当的,画框、画笔、各种素描本,水彩,还有各种画册。 小镇上专门学美术的人不太多,约莫是生意难做,店里还摆了很多文具。 少年抬眸看了一眼冷青,眼睛一亮:“姐姐真漂亮,要不要画个画。我们这里有很棒的画家哦,刚从外地回来的,被你赶上了。” 冷青摇摇头。 少年不死心,放下手机,从柜台后拿出一大本素描本,打开来,给冷青展示:“看,都是我们家大画家画的,不错吧?” 是一幅幅的人物素描图,大都是一些藏族老人。 画得很细腻,表情也都很生动,难得的是还画出了情绪,只是看着素描上的人物,脑内便忍不住开始勾勒画上人物的生平。 巴林镇还真是卧虎藏龙。 冷青问:“多少钱一幅?” 少年:“年轻人二十,老人的话,五十。” 冷青问:“老人为什么更贵一点?” 少年:“姐姐,我没说完呢,年轻人画画,要给我们家画家二十。老人画画嘛,我们家画家给五十。” 冷青惊讶:“这是什么规矩?” 少年:“我们家画家的规矩。他经常去村子里给老人画画,每个人给五十,村里的老人都可喜欢他了。他会画两幅,自己留一幅,再给老人一幅。” 村里的老人是最受社会忽视最边缘的一个群体,很多摄影师都喜欢拍摄这个群体,因为苦难和悲情在他们身上具象化,是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的。 更多的原因是,拍这些老人不用花钱,甚至不需要征得他们的同意。现在的年轻人基本都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就算没有接受过,也会上网,知道自己具有最基本的肖像权,要是拍他们,不仅需要沟通,可能还需要额外付费。 拍老人,就不会有任何的麻烦,效果还更好。 但其实,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霸凌和漠视。 这个画家倒是有意思,他如果想画这些老人,这些老人肯定也不会拒绝,没准还觉得新奇。可他偏偏要多此一举给老人们五十块钱。而且付了钱,没有画完画就走人,还要多画一幅,送给老人。 老人们得到了钱,又得到了画,可以想象有多开心,也难怪老人们喜欢他。 一时之间,冷青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图什么,为了画画,还是为了做慈善? 这家店看起来也不像是很挣钱的样子,他画这么多老人,一个人五十,也撒出去不少钱。 只能说,是个不差钱的善良人儿。 “好,我画一幅。” 少年一听,一拍大腿,朝着后院喊去:“师父,来活儿了。” 冷青继续低头翻看那些素描,每张画都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眼前的是一张张鲜活的面孔。 是一个时代的印记。 后院传来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青?” 第71章 经常送给女生? 冷青大约已经知道这是谁的店了。 巴林镇还真是小。 她合上画册,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巧。” 阿信脸上还是惊讶居多,愣了几秒,问:“你要画画?” 冷青本来是想画的,主要是想看看这位神仙画家到底长什么样子,当然也好奇他笔下的自己,只是这一切都在听见阿信的声音那一刻有了变化。 她上午刚在山坡上说了不喜欢他,转头就来找他画画,实在不像话。 “我……” 巴珠打完电话,没看见冷青,这时找进店里来,看见阿信颇为惊讶:“阿信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阿信对巴珠笑笑:“哦,这是我开的店。” 少年见两位女客人和阿信认识,赶忙问:“师父,你朋友啊?” 阿信:“这位是桑杰的妈妈巴珠。” 少年惊讶得叫出声:“诶!桑杰的妈妈?” 阿信:“这是我徒弟罗布,大惊小怪的,你们别介意。他马上上高中了,还在放假,闲着没事过来帮我看店。桑杰经常跟他一起玩儿。” 巴珠赶忙对罗布点了点头:“谢谢你陪桑杰玩儿。” 罗布脸上的惊讶还未完全褪去,但也礼貌地对巴珠点了点头,之后便看向冷青,没听见阿信介绍,望向阿信。 阿信回过神来:“哦,这位是冷小姐,是我朋友。” 罗布看阿信反应,暧昧笑了笑,马上嘴甜道:“冷姐姐好。” 冷青点了点头,拉着巴珠便要离开:“我们还有事,就不……” 罗布很有眼力见,不等冷青说完,便开口:“进门是客,来都来了,喝杯茶再走吧。师父,你愣着干嘛,泡茶啊。” 阿信反应过来:“那你们等一等,我去泡茶” 走了几步又回来:“你们喝什么茶?” 冷青:“不麻烦了,我们……” 罗布又打断:“师父你看到美女傻了?当然是喝咱们巴林镇的特产桂花乌龙藏茶啦,加了我们林芝本地人参,非常好喝的,美容养颜,两位美女给个面子,试一试。” 阿信怎么收了这么个油嘴滑舌的小徒弟。 罗布一边说,一边领着二人往后院走,后院有一方天井,种了各种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还种了葡萄,这个季节的葡萄已经开始成熟了,不是超市里的那种紫色葡萄,带一点清透的绿色。 葡萄长得一般,很多都被鸟吃了。 院子里还放了一个小货架,货架上摆了很多盆不同种类的多肉。 和阿信车上的很像。 冷青好奇地走过去,用手捏了捏,软软的。 是真的多肉!!! 阿信进了厨房去泡茶,罗布便热情地给二人擦桌子,动作非常麻利,又不知从哪里搜罗出一些零食,摆在一起,转头看见冷青对那些多肉感兴趣。 “姐姐你干嘛呢?” “……我以为是假的。” 罗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坐过我师父的车。” 冷青:“……” “黏土做的哪能放在这里啊,长期暴晒会裂开的。” 冷青:“车里暴晒就不会吗?” “也会啊,所以他经常换,开裂了就丢掉,再做新的,反正他手巧,什么东西看两眼就会了。你喜欢黏土多肉的话,那间工作室里有很多,姐姐你喜欢的话,我送你几盆。” 冷青摇摇头。 罗布:“不用不好意思,我师父经常送多肉给女生,不花钱,不要白不要!” 经常送给女生? 冷青笑着摆摆手,对四周不再好奇,坐下,安静等喝茶,喝完赶紧走人。 这一幕正好被端着茶具走出来的阿信看见。 汗流浃背。 阿信瞪了罗布一眼:“让你看店,一天到晚打游戏。” 罗布收起手机,又问冷青:“姐姐,你还画吗?” 冷青肯定道:“画!” 为什么不画! 她倒要看看阿信画画到底几斤几两,连李念生的画都说一般! 说罢,在微信上给阿信转了四十块钱:“钱转过去了,给我和巴珠画一幅吧。两个人,四十,对吧。” 阿信的手机收到了提示,他没有看,给二人倒了茶,抬眸看了冷青一眼,淡道:“好。” 午后阳光正好,巴珠和冷青坐在廊下。 阿信很快取来素描本,坐在角落的凳子上,给两人画了起来。 巴珠是第一次画画,还有些紧张,一动不动。 阿信:“巴珠,你可以动的,放松一点。” 冷青倒是很放松,眼神四处扫来扫去,工作室的门敞开着,能看见里头的货架上放了不少的多肉黏土的成品。 经常送给女生? 还真是储备丰富。 “你开这家店挣钱吗?”冷青语气拿捏得很随意。 阿信专注画着画:“我不缺钱。” 冷青:“不缺钱,不换辆好点的车?” 阿信:“能开就行。” 冷青:“现在的小姑娘不好追哦,很看重这些门面功夫的。不是你送两盆小玩意就能拿下来的。” 阿信手上的画笔停了一秒,抬眸看了她一眼,半天只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巴珠听二人语气古怪,小声问冷青:“你们吵架了?” 冷青喝了一口茶,正想反驳,忽然发现茶很好喝,有一股乌龙清香,口感醇厚中夹着一丝回甘。 阿信抬头时,正好看见她这个表情。 茶太好喝,冷青忍不住多喝了好几杯,还有一个原因,借着喝茶,可以光明正大避免和对面画家的眼神接触。 阿信问:“晚上镇上有篝火晚会,很热闹,你要去看看吗?” 他知道冷青喜欢凑热闹。 冷青:“不看了,我晚上要回林芝。” 再抬头时,他注意到她刚刚在民俗馆买的格桑花胸针:“你们去民俗馆了?” 巴珠讶异:“你怎么知道?” “那个胸针是民俗馆定做的,只有那里才有卖。” 冷青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别告诉我,这个胸针也是你做的。” 阿信专注在笔下:“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 阿信忽然抬眸看一眼冷青,犹豫了几秒,开口:“民俗馆有一幅壁画,你偶像画的,看见了吗?” “看见了。” “喜欢吗?” 这话问得很奇怪,喜欢还能买下来吗?可一想到阿信不喜欢李念生,她便要唱反调:“喜欢得很!” 阿信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攒钱买下来?” 冷青笑出声来:“你可真会聊天。” 这时,巴珠手机响了。 巴珠看了一眼来电人,是阿布隆,她有些纳闷地接起。 “哦,在的……”巴珠将手机递给冷青,说:“阿布隆打过来的,说找你有急事。” 冷青接过,她瞥了一眼阿信,故意很热情:“阿布隆大人,什么急事?”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冷青脸色一变,站起来:“好,我马上过去。你等等我。” 说罢,将手机还给巴珠,一脸开心:“巴珠,我们回村里。” 巴珠有些奇怪地看着冷青:“怎么了?” 冷青:“阿布隆大人说有生意要介绍给我。快,我们回去。” 阿信站起来:“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 冷青回过头来,很客气道:“不麻烦了,你忙。” 阿信:“那这张画……” “哎呀,你随意,别耽误我挣钱。” 丢下这句话,便拉着巴珠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念叨:“巴珠,你们那个女财神扎基拉姆娘娘真的好灵验啊。绝了!果然是girls help girls。” 罗布看见二人从后院出来:“这么快画完了。” 阿信坐回到凳子上,看着那幅没有画完的画,叹了口气。 罗布:“师父,她们怎么走了?” 阿信本来是有些失落的,看见罗布,忽然想起他刚才的多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你,我哪有经常送女生东西?你以后再乱说话,我就扣你工钱。” 罗布:“上次那几个高中女生说好看,你不是送了她们两盆吗?” 阿信叉着腰:“那你说清楚点,不要说女生,你说高中生不行吗!!!” 罗布摸着头:“有什么区别吗?高中女生不是女生吗?” 阿信懒得理他。 …… 第72章 生意 阿布隆所谓的生意,其实和今天村里的大日子剪羊毛相关。 “是这样啊,我们牧场每年都会剪一次羊毛,会有专门的人来收这些羊毛。也就是二道贩子。我接手家里的生意之后了呢,就想跟上游的供货商搭上线。因为我们家在这边有十几个牧场,每年的羊毛产量不是个小数目。我想着要是我们能直接把羊毛卖给供货商,是不是中间就能少被人薅一层羊毛,落到牧场和村民手里的钱也能多一点。” 冷青问:“你是想让我帮你介绍靠谱的供货商?” 阿布隆摆动小胖手,目露精光:“这条路我这两年走过了,我发现这些供货商都很精,给出的价钱刨去运输费,其实也没有多很多。我今天看见你,我有了另一个想法。” 冷青问:“什么想法?” 阿布隆:“我想把羊毛卖给你。” 冷青:“我们工厂都是直接采购布料,再做成成品的。原材料这块,没有涉及。” 阿布隆:“你听我说完嘛,我羊毛卖给你,我不需要你给我钱。你可以拿你的产品来换。” 冷青问:“什么产品?” 阿布隆:“秋衣秋裤,还有保暖衣保暖裤。咱们这儿冬天很冷,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需要这些东西,秋衣秋裤,保暖衣保暖裤的需求很大。我们有自己的卖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卖不出去。我光是给我自家的牧民和村民,还有工人发福利,都能发出去几百套呢。” 冷青露出一个大为失敬的神色:“你还卖这些呢?” 阿布隆:“什么好卖卖什么,冬天就是秋衣秋裤这些好卖,刚需。这买卖你做吗?实不相瞒,我在你的网店上看过了,你们家产品口碑还不错,我相信你的质量。” 冷青一边从手机里找了一份秋冬产品类的清单和相关数据,微信发给阿布隆。 “可是我拿你的羊毛,没用啊。我还得找人来收羊毛,还得运到武汉,这中间的运输成本和人力成本都不划算啊。” 阿布隆:“可是我的羊毛质量好啊。” 冷青:“我的产品质量也没话说啊!” 想了想:“这样,我帮你找一个供货商来收你的羊毛,价格保证让你满意。你从我这儿采购秋衣秋裤,我给你市场最低价,量大优惠。” 阿布隆犹豫起来:“这……” 冷青:“你的诉求不就是想把羊毛高价卖出去吗?我的诉求是卖给你秋衣秋裤。这样一来,我们双方的问题都能解决。你要是怕囤货,卖不出去,那咱们换个方式,你可以先拿货,卖出去多少算多少,卖不出去的,你给我退回来。” 阿布隆在心里一合计,又开始问价钱,两个人前前后后拉锯战很久,阿布隆最后很爽快地一拍大腿。 “行!就这么决定了。我让人给你准备合同。” 冷青仍旧觉得做梦一样,这世上还有这么简单的生意?就这么成了? 阿布隆转头一停顿:“不过……这生意想做成,还得一个人点头。” 冷青问:“谁?” 阿布隆:“我二叔,牧场这边主要是他在负责。他这个人比较老派,不爱冒险。我想想怎么说服他。” 冷青问:“他在哪儿?我去跟他谈。” 阿布隆:“晚上村里有篝火晚会,他爱凑热闹,肯定在。可是你今晚不是要回林芝吗?” “不着急,我搞定他再回去。” 阿布隆面露担忧:“这可难了,我二叔那个人,老顽固来的。” 冷青问:“他有什么爱好吗?” 阿布隆:“喝酒。” 冷青一听便觉得稳了:“喝酒我没问题啊,我酒量很好的。” 阿布隆:“冷小姐,还是算了吧,你一个女孩子……” 冷青很江湖气地拍拍他肩膀:“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不能喝酒,不能做生意?你就看着吧,你二叔交给我了。你这份合同,我要定了!” …… 为了能和阿布隆的二叔打成一片,拉近距离,冷青特意找阿布隆借了一身女式藏袍,打扮成了本地女子的装扮。 到了晚上,和阿布隆他们一起来到篝火晚会。 一轮圆月,清辉洒遍天与地。 湖边的草地上,一团篝火熊熊燃烧,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围聚在篝火旁边,有人闲话有人载歌载舞,还有青年男女在湖边散步。 阿布隆指着坐在地上,正在一起吃肉喝酒的一群中年男人:“看见没,那个瘦瘦的,戴帽子的,就是我二叔苍云。” 冷青点点头。 阿布隆拿出一个酒瓶:“青稞酒,给你准备好了,你悠着点儿,我特意给你换成了白开水。你一会儿别演砸了。” 冷青一个激灵:“白水?” 阿布隆:“那几个,都是村子里出了名的酒鬼,你过去找我二叔谈生意,他们看你一个小姑娘,肯定会为难你的。你应付应付他们就得了,保存点实力。” 冷青沉了口气:“这种把戏我大学就干过,当场就被拆穿了。酒就是酒,水就是水,气味都不一样,那些酒鬼一闻就闻出来了。被发现就更没得谈了,搞不好还要自罚三杯,我不能自讨苦吃,给武汉女人丢人。” 阿布隆默默伸出来一个大拇指:“冷老板,你行!那怎么办,我让人回去换酒?” 冷青:“不用,人家那儿不就有酒吗?” 阿布隆:“那可是高度的青稞酒!” 冷青深呼吸,从口袋里掏出解酒药吃了两颗,笑起来:“别说高度青稞酒了,就算是纯酒精,我也得喝啊。谈生意,不就这点流程吗?我熟。” 阿布隆领着冷青到了苍云他们那一桌,小声在他耳边跟他提了提两人的想法,因为说的是藏语,冷青也不太懂,只能面带微笑,等待着苍云的反应。 阿布隆在旁人面前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在苍云面前却十分收敛,甚至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 苍云看起来年纪不大,四十多,听完阿布隆的话,面上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冷青。 冷青微微一笑:“您好,我是冷青。” 苍云问:“你今年多大了?” 冷青一愣,怎么一开口就是问年龄的。 “……二十八岁。” 苍云点点头,认真思考几秒,开口:“我侄子阿布隆比你大一岁,你考不考虑嫁给他?” 什么鬼? 不是谈生意吗,怎么变成说亲了? 冷青第一反应是看向阿布隆,是不是刚刚他用藏语跟苍云说了什么。 第73章 谁还能不喜欢钱呐!!! 阿布隆也是一脸错愕,什么鬼,他刚刚明明是在说生意。 苍云这是……会读心术吗? 阿布隆赶忙解释:“二叔,我跟你说的是生意,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冷小姐,我们才见两次。而且……而且……” 苍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给你说的亲,你都没兴趣。我们都以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呢。可听村里人说,你对这个冷小姐很不一样啊,忙前忙后,还给她小羊羔子玩儿。现在还要跟她做生意,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生意吗?你这不是喜欢她是什么?你想跟她做生意,不就是想跟她常联系嘛,常联系不就是为了找机会在一起?我现在帮你把中间的过程都省略了,直奔主题。这样不好吗?” 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完全说中了阿布隆的心事。 血脉压制,太可怕了。 冷青尬笑:“这个苍云叔,我在武汉,我的事业也在武汉,我不会离开武汉的。” 苍云:“那简单啊,我把阿布隆送给你。让他跟着你做生意,我们家族的生意,我按照分红,每年按时给他。当然你要是想要,我也可以都给你。但你要保证,你一辈子不能跟他离婚。总之,你要是愿意跟他结婚,我保证比你做生意挣得多。” 冷青很有骨气地笑起来,什么时代了,还搞这套。但一边又实在忍不住好奇,终是很不要脸地问出了口:“那是……多少钱啊?” 阿布隆见她主动开口,似乎是有些心动,顿时眼睛一亮。 苍云凑在冷青耳边说了一个数字,冷青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又默默看了一眼浑身金光的阿布隆。 ……富贵真他妈逼人啊,他还是穿得太低调了!!!! 苍云:“怎么样?不亏吧?” 冷青拿了个空酒杯,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感慨道:“确实是好买卖。” 苍云:“你愿意?” 冷青:“不愿意。” 苍云:“……那就没什么好谈的。” 冷青:“是这样,苍云叔,我给你交个底,我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呢,我要去拉萨追债。我公司也半死不活的,我爸妈就是普通小老百姓,指望不上,我哥刚刚还出了车祸,没了一条腿。我身上到处都是坑,阿布隆大人心地善良,一看就是佛祖心肠,你忍心让他跟我这种吸血鬼在一起吗?” 不等阿布隆开口,苍云说:“他血厚,够你吸。” 也对,就冲刚才苍云说的那个数字,他们家族是血厚。 靠!在投胎这个赛道,阿布隆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人比人,气死人! 冷青又喝了一杯,开口:“苍云叔,是这样,我不喜欢男人。” 她说完,四周都静了静。 喝酒的男人们停下了动作。 阿布隆也呆了呆,表情一言难尽。 苍云非常平静:“那你也不喜欢钱吗?” 要死了。 怎么这么会聊天,每一句都清清淡淡的,说出口却是绝杀! 谁还能不喜欢钱呐!!! 冷青:“喜欢啊,谁不喜欢钱,我就是喜欢钱,我才要想做这笔买卖的。我不能嫁给他,我不喜欢他,我怎么嫁给他。” 苍云笑起来:“哦,你有喜欢的人了?” 冷青忽然想起她前几天在格聂山上,主动去吻阿信的画面。 还有阿信洗完澡,在民宿的房间里跟她表白,说:“我很喜欢你。” 还有那个点到为止的吻。 早不冒出来,晚不冒出来,偏偏这时候冒出来! 她猛地摇摇头,好似是想将阿信甩出自己的脑袋。 “苍云叔,一码归一码,我们谈生意,行不行?” 苍云自顾自喝了一杯酒:“不感兴趣。” 说罢,继续和那几个男人喝了起来,再也不理会冷青。 阿布隆小碎步踱到冷青身边,面带愧意地笑笑:“对不起啊,二叔这个人吧……” 冷青摇摇头,走到稍远处,问阿布隆:“你不是你们家的继承人吗?你们家生意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你二叔说了算?” 阿布隆尴尬道:“分事。” “怎么分?” “小事我说了算,大事我二叔说了算。” “……你们家这么有钱,小事的天花板是?” “十万。” 呵呵。 难怪他要跑去新都桥讨洛桑欠的十万钱,原来十万是他能管的极限! 第74章 斗酒 冷青叉着腰,在四处着急地找了找,最后看见巴珠,跑过去:“巴珠,能请你帮个忙吗?” 巴珠正在陪两个孩子玩,看见冷青穿着一身藏服,惊叹道:“冷小姐,你穿我们藏族衣服好漂亮啊。” 冷青摆摆手:“先不说这个,我一会儿要跟阿布隆大人的二叔喝酒,我怕我喝多了出事,毕竟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你能帮忙看着我吗?要是我喝醉了,你帮我打个车,送到镇上的酒店,我把我身份证给你。” 巴珠问:“你要跟苍云叔喝酒?” 冷青:“嗯,我有笔买卖要跟他们家做,阿布隆大人做不了主,得苍云叔点头。” 巴珠很担忧:“冷小姐,不要了吧,苍云叔出了名的能喝,他边上那几个也都是大酒鬼,你喝不过他们的。他们也不会看你是女孩子就心软的。” “钱难挣屎难吃,这年头,没办法。” 说着,将身份证递给了巴珠,拍拍她肩膀:“那就拜托你了。” 巴珠:“你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保证不会有事。” 冷青点点头,走回到苍云那桌,坐下:“苍云叔,我还是想挣钱的。咱们在商言商,好好谈谈?阿布隆大人刚刚跟我算过一笔账,我们……” 苍云抬手打断:“没兴趣。” 冷青:“这笔买卖双方都有得挣,你为什么连听一下都不肯呢?” 苍云用藏语说:“因为我不跟女人做生意。” 说罢,一群男人很轻蔑地哈哈大笑起来。 冷青问阿布隆:“他们说什么?” 阿布隆不敢翻译。 冷青于是用英语说了一句:“让这种愚蠢的男人管钱,我看你们家族离破产也不远了。” 阿布隆听得脸色大变。 苍云听不懂英语,但隐约觉得冷青说的不是什么好话,问阿布隆:“她说什么?” 阿布隆更不敢翻译,瑟瑟发抖。 冷青:“你现在好奇我说的什么了?我说我能帮你们挣钱,你却因为我是个女人而故意刁难我。你目光这么狭隘,这么偏见,你们的家族怎么与时俱进?你自己不在乎这点钱就算了,你是大地主,你是有钱人,可村里的牧民呢?如果这桩买卖做成了,他们也能分到更多的钱。” 她又问喝酒的那几个男人:“你们是村子里的牧民吗?你们难道不想多挣点钱吗?” 那几个男人都愣了愣,最后都露出不以为意的讽笑。 “满嘴跑火车!” “女人的话也能信?!” “外面的世界疯掉了。” 众人一阵说笑,语气尽是嘲讽和不解,这时苍云却忽然抬头看她:“你过来,跟我好好讲讲。” 冷青愣了两秒,盘腿坐在地上,问道:“不喝酒吗?” 苍云严肃道:“谈生意,喝什么酒!谈完再喝!” 冷青信心十足地将自己和阿布隆的计划说给了苍云,苍云其间一直发问,冷青从容以对,苍云偶尔也问问阿布隆。 阿布隆耐心解释,配合着冷青。 双方偶尔争执,偶尔互相嫌弃,偶尔又几乎要谈崩,一整个晚上都在拉锯战。 一直到湖边的篝火已经添了好几拨木头。 最后终于谈到钱,苍云直接推翻之前二人的定价,给了一个更低的价格。 “苍云叔,你给这个价,我没得赚的。” 苍云:“就这个价!” “你再加点?我真的亏本在做了。” 苍云:“你们做生意的都这么说。我还不懂你们这些小把戏。亏不了,我心里有本账。” 冷青不想割肉,她这趟出来就是搞钱的,不能放过眼前的肥肉,但也不能让利太多,她不是做慈善的,更不是来扶贫的。 不对,谁扶谁还不好说呢。 干脆,把心一横:“要不这样,我喝酒。你要是赢了我,按照你说的价格,我亏本给你。我要是赢了,按我的定价来!” 苍云很有些意外,又有些敬佩:“好啊。你放心,我跟你保证,你要是喝醉了,没人敢对你做什么。” 冷青:“好,我先来。” 冷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苍云也提了一杯。 苍云和冷青斗酒的消息很快传开,不少村民都围聚过来看热闹。 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苍云喝了五六杯,依旧是面色如常,他看冷青已经有了醉意:“要不我让人给你准备点醒酒汤,或者是酸奶之类的东西?” 冷青酒量不差,但也都是靠硬扛,此时已经有些上头,脸也开始红了。 “不用,我不能输。这才多少?再来。” 说罢,又喝一杯。 喝到十几杯时,冷青视线开始模糊,脑子晕晕沉沉的,要靠左手使劲捏着大腿才能保持一丝清醒。 苍云这时候也有了些许醉意:“冷小姐,要不算了,这也喝了不少了。” 冷青摆摆手:“不行。再来。” 刚喝进去,忽然一阵作呕,吐了出来。 一股恶心的味道扩散开来,四周不少村民掩鼻退让。 巴珠连忙走过去,帮冷青拍着后背,又给她倒了杯水:“冷小姐,要不算了,你不能再喝了。” 苍云也给了一个台阶:“要不这样,咱们一人退一步……” 冷青用袖子擦擦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豁出去,倒了进去,好几次想吐,拼命忍住了,眼泪都出来了。 苍云愣了两秒,只得也陪了一杯。 冷青颤抖着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举起,一只大手抓住她手腕。 冷青斜眸看过去,看清来人是谁时,想甩开他,但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阿信从她手里夺过那杯酒,在她身侧盘腿坐下,对苍云道:“差不多得了吧。” 苍云问冷青:“他谁啊?” 冷青脑子晕乎乎的,摇头:“不认识。不知道。不管他,我们……继续喝。” 苍云说:“她说不认识你。我们在谈生意,关你什么事。” 阿信看冷青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心中一阵心疼。 “当然有关系,我喜欢她。” 第75章 真好,有他在 他当众说出这话,四周不少起哄声和说笑声。 冷青醉得晕晕乎乎的,歪着头去看他,篝火的火光在他眼中跳动,眸光深处仿佛野火燎原。 真好看的一双眼睛。 比夜色还醉人。 阿布隆听见阿信不假思索地当众示爱,一时很是意外,隐隐还有些醋意,又有些敬佩。 阿信:“苍云叔,你给句话,今天这事怎么算完?” 苍云摆摆手:“你现在带她走,也算完啊。” 其他男人都跟着起哄笑了起来。 阿信:“我的意思是,怎么才能算她赢?我跟你喝,不太公平。你欺负她是女人,我欺负你年纪大,没什么不同。” 苍云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我可没欺负她,是她自己非要跟我比的。她想挣钱!行,你想英雄救美,是吗?很简单,你把这瓶酒一口气干了,我就算她赢。” 苍云拿过来一整瓶没有开封的青稞白酒。 冷风一吹,冷青清醒了几分,急道:“他不行,他不喝酒的。” 转头拽住阿信的手,一脸醉意地跟他说:“我没问题的。你不要……” 不要喝酒。 至少不要为了她,喝酒。 她知道他因为胡善的车祸,四年没有喝酒,没有必要为了她破坏自己的原则。 “我不要欠你……这么大的人情。不要。” 她摆摆手,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苍云叔,我们继续喝。” 一边喝,一边猛掐大腿。 大约真的是酒喝太多了,掐大腿竟然一点疼感都没有,看来神经都被麻痹了。 巴珠小声提醒冷青:“冷小姐,你掐错人了。” 冷青低头一看,自己刚才那么用力掐的是阿信。 要死了! 他一声不吭地忍受着疼痛,其实并不是很疼,因为人喝多了,是使不上太大的劲儿的。 冷青咬住下唇,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脸比桃子还红,声若蚊蝇:“对……对不起啊……” 说着,又要吐出来,可看着阿信的脸,使劲捂着嘴,最终还是忍住了,咽了回去。 她偷偷瞟了瞟四周各异的目光,今天真是丢人丢大了。 苍云也喝了一杯,喝过之后,又轮到了冷青。 阿信直接将那瓶没开封的青稞酒用嘴咬开,下一秒便要灌入,冷青想去阻止时已经来不及,就在阿信正要入口时,手里的酒被一只手夺走。 是阿布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阿信一口闷,没想到阿布隆会突然站出来。 阿布隆:“二叔,够了!冷小姐远道而来是客人,喝了一晚上了,你适可而止。你们再这么喝下去,谁有个好歹,我都没脸了。草原人好客,我们不能这么对待贵客。” 苍云愣了几秒,拍拍大腿,站起来:“行吧,既然阿布隆都说了,那咱们还是按照冷小姐你的价格来。冷小姐,算你赢了。” 说罢,走到不远处,加入了载歌载舞的行列。 阿信看了一眼阿布隆:“谢谢。” 阿布隆没好气:“不用谢,我主要是不想让冷小姐欠你这么大人情。” 冷青没听见二人聊什么,趴在桌子上,还没反应过来:“我……我赢了?巴珠,我赢了。” 说罢,开心地捧着红彤彤的脸蛋儿傻笑起来。 阿信和巴珠将冷青搀扶起来,往村子里走。 阿信:“巴珠,你家里有没有空房间,给她休息一下。” 巴珠:“可是冷小姐说她要是喝醉了,让我送她去镇上找家酒店住下来。” 阿信:“她喝太多了,需要人照顾。还是在你家里休息一晚吧。” 巴珠:“可是我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啊。” 阿布隆这时追过来:“我家民宿有空房间,跟我来吧。” 巴珠和阿信面面相觑。 阿信:“跟他去吧,没事,有我在。” 巴珠点点头。 阿布隆领着三人来到一栋湖边的民宿,直接带到最大的湖景套房。 …… 好不容易将冷青安置在床上,盖上薄被,阿信和巴珠都松了一口气。 阿信坐在床边,眼睛只看着冷青。 巴珠看看阿信,又看看阿布隆。 阿布隆也看着二人。 三个人,都不肯走。 巴珠是受冷青所托,虽然知道阿信和阿布隆都是好人,但毕竟男女有别,不敢将她一个人丢给两个大男人。 阿布隆则是不放心阿信,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实在是困,打个哈欠:“隔壁有个卧室,我去睡会儿。” 说罢,进了套房的次卧。 阿信见卧室里有个沙发:“巴珠,要不你在沙发上睡一会儿。我看着她就行了。” 巴珠点点头:“那有事你叫我。” 巴珠从床边拿了毯子,走到沙发上躺了下去。 阿信将房间里的灯关了,坐在床前的地毯上,抓着冷青的手,也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听见一声很小声的呼唤:“阿信……” “我在。” 即使是难受得紧,听见熟悉的回应,心中还是有一瞬而过的安心。 真好,有他在。 第76章 养鱼达人? 房间里黑漆漆,静悄悄。 阿信倏地睁开眼,附耳过去:“哪儿不舒服?” 她说不出话来了,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想吐。 阿信打开床头灯,搀扶着她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冷青跪在地板上。抱着马桶狂吐不止,阿信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他拿手扇了扇,按下冲水键。 吐了很久,一直吐到舌尖发苦,浑身难受得紧,吐完喘着气看着身旁的男人,打了个有味道的酒嗝。 怎么每次丢脸的时候,他都在。 两人的声音惊醒了巴珠,巴珠揉着眼睛走到卫生间门口:“需要帮忙吗?” “你去睡吧,我照顾她就可以了。” 阿信已经将毛巾用热水打湿,递给冷青:“擦把脸吧。” 冷青接过来,擦完脸,闻见洗手间里自己呕吐物残留的味道,有些难堪,可阿信脸上没有任何的嫌弃和不耐烦。 阿信搀扶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 “我头有点晕,想吹吹风。”她小声说。 阿信搀扶着她往套房的客厅走,穿过客厅,外面就有阳台。 阳台上摆了双人观景沙发,他扶她坐下,又进去给她拿了瓶矿泉水漱口。 夜凉如水,远方湖边的篝火还在燃着,仍有不尽兴的村民在跳舞唱歌喝酒。 声音夹着夜风一起送来,有点人间烟火的意思。 冷青喝了水,吹了风,酒醒了不少。 “冷不冷?”阿信脱下自己的衬衫给她披上。 冷青其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刚才如果不是阿布隆大人阻止,他没准真的就要将那瓶白酒干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她清了清嗓子。 阿信:“你和巴珠的画画好了,来送画的。” “画呢。” “落在车里了,明天给你吧。” 他原本是来送画的,车子开进了村里,听见两个从篝火大会回去的阿姨说大城市来的小姑娘拒绝了苍云的说媒,现在在跟苍云比喝酒,他马上就近停了车,赶去湖边,一去便看见冷青在一群人簇拥下在呕吐,呕吐完还要喝。 一时心境复杂,他知道她要强且缺钱,却不知道她可以为了做生意牺牲到这种地步。 今晚,他又重新认识了她。 …… 天上月亮很圆,夜空很蓝。 冷青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给那些老人五十块钱画一幅画。” 阿信:“因为想看他们发自内心的笑。给钱是最简单的方法。” “……”冷青笑了笑:“你倒是坦率。” 阿信笑不出来:“你以前谈生意都是这么谈的?” 冷青:“你说喝酒啊,也喝啊,谈生意哪有不喝酒的。” 想到谈成了买卖,忽然傻笑起来。 冷青:“其实划算的。我喝了一顿酒,这个冬天工厂都不用担心订单了。秋衣秋裤,保暖衣这些东西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阿信满眼都是心疼:“为了挣钱,命都不要了?” “我提前吃过药的,而且我知道阿布隆大人喜欢我,他不会真的看我喝死的。像他这种温室里的花朵,其实很心软。我喝的越多,就算拿不下苍云叔,也能在阿布隆大人那里拿到同情分。总归还是有点用的。” 她没有避讳自己利用阿布隆的小心思,十足的坦诚。 阿信眸光幽深:“你知道他喜欢你,为什么不干脆答应苍云嫁给他?” “别提了!我已经在后悔了。你知道阿布隆家有多有钱吗?我本来以为他就是个小土豪,没想到他们家这么有钱。仓云叔跟我说,只要我跟阿布隆结婚,每年就给我一大笔钱,好大一笔……我差点就心动了。我当时就想,我要是喜欢阿布隆大人该有多好。” 这倒真是实话。 “为什么不喜欢他?” 冷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傻笑起来:“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那我算好看吗?” “……” 她没有回答,静静看着月光。 阿信深深凝视着女人,她穿着红白藏袍,长发盘在脑后,月光如水,朦朦胧胧给她蒙了一层透明细纱,他不自觉地看得痴迷。 “可惜了。” 冷青回眸,看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毫不掩饰自己沉醉的眼神,不知是月光醉人,还是他的眼神太惑人,又或者是脑子里的酒精还未完全褪去,忽然有些害羞:“……可惜什么?” 阿信将她的羞赧落入眼中,轻轻笑了笑:“可惜我没有带纸笔,不然我真想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 “……” 她忽然想起什么下午在他店里,那个叫罗布的少年说过的话,顿时又有些不太舒服。 “你经常送女生东西?” 阿信一听她语气,就知道她还是误会了,想解释,忽然又想起她上午在山坡上说的狠话。 “你又不喜欢我,问这些干什么?” 冷青白了他一眼,嘴上不甘示弱:“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关心一下自己鱼塘里面的鱼不行吗?” “……” 阿信撑着头,含笑看着她:“养鱼达人?” 冷青信誓旦旦:“正在学习的路上。” 阿信好奇道:“那你鱼塘里现在有几条鱼了?” “就你一条。”说着,伸出一只手指。 孤零零,硕果仅存的一只! 阿信笑:“一条鱼,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养鱼的?你的阿布隆大人不算条大肥鱼吗?” 冷青摇摇头:“阿布隆大人现在我尊贵的客户,我这个人有底线的,我们做生意的,最忌讳爱上自己的客户。所以,他不在我的鱼塘里面。我以后要拿他当财神爷供起来!” 又开始说醉话了。 冷青:“我要努力。” 阿信忍着笑:“努力什么?” “努力多养几条鱼,慢慢挑,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天天脑子里都是你,烦都烦死了。” 说罢,颤颤巍巍从藤椅上站起来,要回房去。 阿信听到她的某句醉话时,眸光倏地一定,下一秒忽然起身从身后抱住了冷青,一只手揽住她细瘦的腰,一只手臂揽住她肩头,沉重的鼻息喷在她脖颈处。 冷青上半身被他禁锢住,后背贴着他强壮起伏的胸膛,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 “再说一遍。” 他嗓音喑哑,声音几乎贴着她耳畔,传入她耳中,浑身酥酥麻麻的,比酒劲儿还大。 “……什,什么?” “刚刚讲的话,再说一遍。” 冷青大脑还是雾蒙蒙的,她刚刚讲什么了? “……我忘了。” 下一秒,她被吻住了唇瓣,和上一次在格聂山下小民宿房间里的吻完全不同,他舌尖灵巧直接撬开她的牙关,侵入她的口腔,一路长驱直入,不给她一点呼吸的空隙。 冷青被他吻得丢了呼吸,一想到自己喝大了,刚刚还吐过,他现在就这么亲过来,还是这么大尺度的深吻,顿时又窘迫又羞耻。她抬起双手想要推开他,被他推至头顶牢牢制住,男女力量差距太大,她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她成了他的猎物。 吻到两人几乎要窒息时,他才松开她,目光灼灼盯着她:“想起来了吗?” 哈? 他刚才那么激烈吻她,就是为了让她想起来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脑回路?! 冷青酒是醒了,却被他那个吻弄得更晕晕乎乎的,她擦了把脸:“我……我要休息了。” 想进去,手臂却被他抓住,力道不轻。 “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巴珠就睡在主卧的沙发上,她尊贵的客人阿布隆也就睡在次卧,她只要一出声,便能获救。 他笑:“刚才怎么不叫?” ……刚才怎么叫?! 嘴被你堵得严严实实的。 两人干瞪眼瞪了几秒,远方湖边的歌舞声不知何时慢慢消失了,村民陆续回了家,四周一片寂静。 夜风一吹,冷青打了个哆嗦。 阿信这才放手,让她回去休息,他没有进主卧,自己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将将对付了一夜。 第77章 两幅画 翌日,二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昨晚在阳台的小插曲。 巴珠要照顾两个孩子,一早起床后看见冷青没事,便急急地回家去了,因此吃早饭时就只剩下阿信、冷青、阿布隆三人。 虽然是村子里的民宿,修得却一点也不比城市上五星酒店差,餐厅里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正好能看见外面的碧绿色的湖泊,视野非常开阔。 早餐也是自助餐,各种早点都有,很是讲究。 冷青洗漱得慢,下楼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早餐,中式的油条豆浆,小笼包,西式的三明治,咖啡,火腿,藏式的糌粑,酥油茶,牛肉饼…… “也太丰富了吧?” 阿布隆笑眯眯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拿的。” 冷青:“阿布隆大人,这家民宿也是你们家产业?” “嗯,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玩儿。” 阿信大喇喇地在冷青旁边的位置坐下,伸手去拿小笼包,阿布隆马上将小笼包拿到冷青面前:“这是我给冷小姐拿的。” 阿信又伸手去拿油条,还是同样被拿走。 “行,我自己去拿。” 阿信取了餐盘,拿食物的时候,正好看见阿布隆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冷青哈哈大笑。 回到座位,冷青看他只拿了一盘子沙拉:“大清早的,你就吃一盘草?” “我不饿。” 阿布隆皮笑肉不笑:“不饿你刚刚抢我的小笼包!” 阿信:“不是你给她拿的吗?怎么就成你的了?” 说罢,很顺手地从冷青面前的盘子里拿了一个她刚刚夹的小笼包,放进嘴里。 阿布隆眉头皱得老高:“你……” 阿信吃着小笼包,问冷青:“你介意吗?” ……你都吃进去了,难道说介意的话,是要吐出来还给她吗? 简直有病?! “不介意。” 嘴上这么说,桌下的手很用力地拧了拧他的大腿。 阿信面不改色地咀嚼着小笼包,故意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就这点力气。” 阿布隆目光盯着状似亲密的二人,心里不是滋味,他对冷青笑笑:“冷小姐,我吃好了,一会儿我二叔还有几个长辈要过来,跟你商量一些合同的细节。你最好准备一份你们的产品目录,还有详细资料给他们介绍。你放心,价钱不会变了,我跟你保证。你先吃,我去准备一下。” 说罢,笑眯眯地离开了。 冷青等他走后,打了个电话给助理默默,让她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一份详细的秋冬产品简介发给她。 “大清早的,你又抽什么风?” 阿信撑着头看着她:“你刚刚跟他聊什么,笑那么开心。” “聊生意的事情啊。” 她刚才笑得很开心吗?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阿信了然:“你还真是满脑子想着做生意,要是我能给你介绍生意呢?” 冷青本来觉得阿信是信口胡说,他一个在巴林镇躺平的支教老师,开了一家看起来入不敷出的文具店,上哪儿给她介绍生意,有这人脉拯救拯救自己的人生不好吗? 可转念又想到他的种种不凡之处。 半信半疑地问:“多大的生意?” “你想多大,就有多大。” 冷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想从线上到线下,让悦己成为国内,不,全世界最好的内衣品牌,让所有女人都穿上我的内衣,自信放光芒。” 她看了一眼阿信:“你有这种生意介绍吗?” 阿信喝了一口酥油茶:“我考虑考虑。” 冷青笑得直摇头。 阿信忽然想起什么:“你等我一下。” 说着,走出民宿,过了几分钟又回来了,递给冷青两幅一模一样的画,是昨天在店里给她和巴珠画的画。 “上面这张给巴珠,下面这张给你的。” 冷青看了一眼,点点头,抬头来发现阿信很认真地看着她,又说了一遍:“别弄错了。这张是你的,这张是巴珠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 冷青觉得他今天很奇怪,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画,还要特意强调一番。 “嗯,小时候玩过找不同的游戏吗?找到有惊喜。”他眼神熠熠生辉。 冷青认真扫过两幅画,完全是一模一样啊! “你的惊喜如果是要送我一盆多肉,就免了!” 罗布那张臭嘴,看来不解释不行了。 “我没给别人送过礼物,就是有两个高中女生来买文具,看见我在做多肉说喜欢,我就送了她们俩一人一盆。别的没有了。” 冷青哦了一声。 阿信故意逗她:“看吧,我这条鱼还是蛮有觉悟的。” 冷青没理他,拿手机将两张图拍了下来,最后确认一遍:“这张给我,这张给巴珠,是吧?” 阿信点点头。 第78章 青鸟 一整个上午,冷青都在跟阿布隆,苍云等人开会,详细介绍秋衣秋裤,保暖衣保暖裤的品类的详细信息。 与会人员大都是一些中年男性,阿布隆已经是其中年龄最小的。 因为没有随身携带的样品,冷青的介绍做得很认真。 苍云和昨晚喝酒的样子又有些不同,问了很多关于产品的详细问题,具体到含绒量的不同会不会影响手感之类,亦或哪种颜色买的最好。 冷青全部都一一回答,好不容易基本敲定了细节,苍云等人忽然翻到产品目录后面附带的内衣内裤等产品目录,有好几位男士看见各种繁复设计的女士内衣都露出了暧昧的笑意。 冷青说:“这些都是我们网站卖得很好的一些款式,我想着你们既然有自己的渠道,其实也可以搭一些内衣内裤来买。一年四季都是刚需,而且我保证我的内衣绝对比你们乡镇上看到的产品更漂亮,更舒适。” 男士们一阵哄笑。 阿布隆站起来,咳嗽一声:“都别笑,我觉得冷老板说得很有道理。女人生意本来就挣钱,再说了,我觉得这些内衣很好看啊。我们也可以采购一些来卖一卖嘛。不过问题是……” 苍云取下眼镜:“太贵了。” 冷青:“苍云叔,我还没说价钱呢。” 苍云:“我昨晚回去看过你那个网店的产品,产品是不错,定价太贵了。你那个价钱在大城市里卖卖还行,在我们这儿,不行。” 冷青一听有戏,马上给苍云介绍起来:“我可以再做一个品牌,然后可以请我的设计师另外设计一系列的产品样图。价钱好说。只要您有兴趣,我们都可以详谈。” 苍云:“好啊。这样吧,这个月二十号,我和阿布隆过去一趟武汉,我们去参观一下你的工厂和你的公司,顺便看看产品,到时候你给我们详细的说说你的计划。” 冷青爽快道:“欢迎,我和武汉都非常欢迎。” 吃过午饭,冷青便要回林芝了,阿布隆主动说要送她,冷青推脱不了,只得答应了,临走时,想起那幅画还没给巴珠。 “阿布隆大人,你知道巴珠家在哪儿吗?” 阿布隆:“知道,你有事啊,我领你去。” 阿布隆领着冷青沿着河边往草甸上走,经过那片草甸,看见有几个村里的年轻人围在一起赛马,好不热闹。 冷青眼尖,看见巴珠领着桑杰和小普巴,就在湖边看他们赛马。 冷青问:“巴珠在那里!” 阿布隆眯着眼睛找了很久:“还真是,你眼真毒。” 阳光很晒,风却很大,两人逆着风走向草甸。 阿布隆今天特意换了身低调了很多的日常藏袍,不知是不是因为冷青快走了,想留个好印象给她,忽然鼓足勇气说:“那个,冷小姐,昨天我二叔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我确实挺喜欢你的,但昨天的那些话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我……” 此时巴珠看见了冷青,朝她挥了挥手,冷青热情回应,没有注意到阿布隆说了什么:“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冷青从包里拿出被她小心翼翼夹在产品目录中间的那两张图,愣了愣,最后随便给了巴珠一张。 巴珠看着惟妙惟肖的画像,由衷赞叹:“这是昨天阿信老师画的?” 冷青好奇地看着骑着马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嗯。” “他好厉害啊。” “还行吧。” 不远处,几个年轻人站在了同一战线,摩拳擦掌,远方几名牧民正拉起一条长绳,看起来是在布置终点线。 冷青问阿布隆:“他们是要比赛吗?” 阿布隆:“村里的几个孩子,十几岁,就爱比来比去。” 冷青问:“比赢了有什么奖品吗?” 阿布隆:“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就是玩儿呗。奖品根本不重要。” 这时,一位牧民爷爷抱着那只叫青鸟的小羊羔出来了,从阿布隆面前经过时,阿布隆赶紧把小羊抱过来,给冷青去抱一抱。 冷青接过来,对牧民爷爷说:“谢谢啊。” 牧民爷爷开玩笑道:“小姑娘你喜欢哦,喜欢多摸摸,过一会儿就给这些小家伙烤了吃了。” 冷青一下就傻了:“哈?” 吃了? 冷青摸着怀中的小青鸟,心中很是不忍,求救地看向阿布隆。 阿布隆马上板起一张脸:“我们青鸟这么小,谁要吃?吃什么吃。” 牧民爷爷指指不远处骑马的少年中间的最强壮的一个:“贡央今天十八岁生日,他就要吃烤乳羊,就这只大小合适。” 阿布隆马上走到叫贡央的骑马少年前面,端出大人的架子:“贡央,那小羊不能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钱,你自己领着你朋友们去吃。别打那小羊的主意。” 贡央哈哈大笑:“我偏要吃。我阿爸说了,我十八岁生日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要吃这只羊。” 阿布隆:“你个臭小子,长本事了是不是?我说不准吃就是不准吃。我跟你阿爸说去!牧场是我们家开的。” “可这只小羊是我们家的。是我阿爸养的。” “我不跟你一个小孩子说话,我找你阿爸说去。” 贡央马上骑马挡住他去路:“阿布隆阿哥,你要是跟我骑马赢了我,我就不吃了。否则,我就算今天不吃,我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一定要吃。” 说着,一群少年哈哈大笑。 阿布隆:“骑马?你欺负人是不是,谁不知道你去年拿了赛马冠军。我一身肥肉摔下来,你赔得起吗?” 贡央指着阿布隆,不屑地高声讽笑:“他不敢!那这只小羊羔,我就吃定了。” 其他孩子们也都跟着笑起来。 这时,忽然一个磁性明朗的声音传来:“我跟你比。” 声音是从冷青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并不陌生。 她一回头果然看见阿信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他要骑马? 冷青将青鸟递给巴珠,过去追阿信:“你搞什么?你要骑马?你不是有童年阴影吗?” 在格聂神山下,他自己亲口说的! “……阴影面积不太大。”语气很平淡。 冷青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想起昨晚他要喝酒时,自己内心的悸动,一下抓住他手臂:“你一把年纪了,他们都是半大孩子,你跟他们比,你这不是找虐吗?再说了,你人高马大的,你要是摔下来有个好歹,怎么办?” 阿信笑了:“那正好啊,我就赖上你了。”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开玩笑。 冷青也骑过马,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虽然是自由无羁,可也确实很危险啊,何况他说他这么多年没有骑过了,冷青简直要提心吊胆。 “你别闹了。”她恳求道。 他看出她是真的担心,心头一暖,轻轻拍了拍她放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相信我。” 冷青心情很复杂,很担心阿信,同时又觉得为了一只羊不值得:“只是一只小羊而已……” 阿信看了一眼巴珠手里的青鸟:“可是,它有名字,它叫青鸟,是你喜欢的小羊。” 冷青:“也没有……很喜欢。” 阿信:“一点点也够了。我没有留住我的丹青,但我可以帮你留下你的青鸟。” 冷青眸心颤了颤。 第79章 赛马 阿信拍拍她肩膀,让她放心,随后走到那群少年中间:“你们谁的马给我骑一下?” 贡央示意一个骑着棕色大马的少年下马来,把位置让出来给阿信。 阿信走到那匹马前,摸了摸马背,马好似很不高兴一般,忽然扬起双蹄,扬天一声嘶吼,往前跑了几步,幸好阿信勒了勒手里的缰绳,追跑了几米,又将马牵了回来。 在场所有人都深呼一口气。 阿信安抚地抚了抚那匹马,深呼吸几秒。 冷青提心吊胆地看着他踩上脚蹬,骑上大马,勒了勒缰绳,仍旧是很不放心,忽然走到少年们中间,仰头看着为首的贡央,太阳太烈,她拿手挡住眼睛。 “你叫贡央是吧?你也十八岁了,我跟你做笔买卖,这样,你开个价,那只小羔羊我买了。你说多少钱都可以,我保证不还价。” 贡央说:“你是草原的客人,按说我应该答应你。可是今天是我生日,我已经说了要请他们吃烤乳羊。我是男人,男人不能说话不算话。” 这么点孩子就开始张口闭口的男人,烦死了。 冷青还是笑着说:“我给你买双耐克aj。” 男人至死皆少年! 冷昊曾经说过,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耐克! 何况是aj! 冷青自信这一招不会失手,没想到贡央摸摸头:“耐克我知道,aj是什么?不过我爱国,我不穿这些外国鞋。我穿李宁。” 冷青:“……” 她想起冷昊有一鞋柜的耐克,呵呵,不爱国! ……扯远了,什么跟什么。 阿信看她头疼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笑了笑:“好了,你让开吧。在旁边给我加油就好,要是太紧张不敢看,你就去湖边走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了。” 说罢,看了贡央等人一眼:“比就比吧,怎么个比法?” 贡央指指大约一千米直线外拉起的绳子,上面系了一根红色的布条,非常醒目:“那就是终点。谁先到谁赢了。” 阿信看了一眼旁边的圆形跑道:“太短了吧,再比远点。” 贡央等人哈哈大笑,都笑阿信不自量力:“跑短点就是给你放水,你还要再远点,你说要多远?” 阿信指指圆形跑道的对面,刚好半圈的位置:“就那儿吧。” 贡央:“半圈对你这种新手可不好跑。” 阿信:“我喜欢挑战。” 冷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猜不透他到底想干嘛。 半圈也好,一千米直线距离也好,怎么看他都没有半点赢面。 十八岁的半大孩子,浑身上下胆子最大,跟他们比,简直就是找虐。 比赛很快开始,伴随一声口哨声,众少年骑着马冲出赛道,犹如洪水开闸一般,数头矫健马匹齐头并进,其中贡央骑的大黑马英姿勃发,很快跑在最前面。 马太多,挤在一块,冷青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阿信,身侧忽然传来阿布隆的吐槽。 “也……太不要脸了。” 冷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阿信没有跑圆形跑道的半圆路径,而是直接从起点走直径,朝着终点而去,如此一来,距离确实大大缩短,可是…… 这样可以吗? 阿信骑着马一路穿过跑道,直奔半圆终点,贡央这时也注意到他的意图,双腿用力夹马腹部,想让马跑快点。 四周围观的牧民都笑了起来。 “他怎么跑中间,作弊。” “一个大人,怎么好意思。” 说什么的都有。 冷青不顾四周的各种声音,大声给阿信加油:“加油啊。” 就在阿信快要抵达终点时,刚才给他让马的少年突然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阿信骑的马听见口哨声,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嘶吼一声,倏地收住疾驰的马蹄,阿信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摔在地上。 最近下了雨,草地不算太硬,阿信重重地摔在地上,脑海里第一时间想起小时候被丹青甩在地上,因此骨折过的痛苦经历。 他摸了摸自己的腿,好在是没有伤到关节,只是落地时脚踝拧了一下。 脑子里嗡嗡嗡的,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信……”是冷青在叫他。 冷青看见阿信被马甩下来,摔在地上那一刻,双腿不听使唤穿过草地朝着他飞奔而去。 阿信看见冷青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红绳,不到十米了,他支撑着站起来,顾不得腿上的伤,一瘸一拐地朝着终点跑过去。 他要赢。 一定要赢。 左腿刚才被马摔下来时跌了一下,虽然没有大碍,到底是有些疼。 他忍着疼,看着终点越来越近,忽然,红布被飞驰而来的贡央一下扯走。 就差一点点! 当阿信因错失良机沮丧不已时,一转身便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冷青。 四目相对。 一个脸上写满担心。 一个有些狼狈和愧疚。 不远处是少年们庆贺贡央夺冠的欢呼声。 阿信试图用玩笑化解尴尬:“抄近路还输了,今天丢人丢大了。” 冷青满眼都是心疼,一开口却是:“腿断了没有?” 阿信笑了:“崴了一下,一会儿揉一揉就好了。” 冷青气势汹汹走到那群少年中间:“刚才是谁吹哨子?谁,给我站出来!” “你们是不是输不起?输不起就别比啊,他那么大个人从马上摔下来,摔出点问题怎么办?” 刚才吹哨子的少年躲在一堆人里面不敢出声。 贡央很有担当:“是他自己耍赖在前。亏他还是个大人,丢人死了。” 阿信正要开口,冷青抬手,不让他说话,一本正经地开始表演强词夺理:“他哪有耍赖,他那叫灵活变通。你们比赛的时候又没有说一定要沿着跑道跑,说的是,谁先到终点谁就赢。你们数学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吗,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近。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阿布隆听得目瞪口呆。 一众少年们更是以一种“现在的大人已经癫成这样了吗?”的眼神看着二人。 阿信看看四周各异的目光,轻轻拽了拽冷青:“你好歹给我留点脸。” 冷青瞪他一眼,他不说话了。 第80章 不舍 贡央见冷青不依不饶的:“赛马比赛本来就是跑赛道的,这不是常识吗?” 冷青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果然是刚成年,没有接受过社会的毒打。我告诉你,社会很复杂的,没有常识这种事,比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赢。他刚刚给你们上了成年人非常宝贵的一课!而你!” 她手指精准地指着那个吹口哨的少年:“就是你!你居然在背后搞这种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害得他从马背上摔下来。” 少年有些心亏,但仗着四周自己人多,理直气壮道:“刚刚不是你说,比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赢。那我想要贡央赢啊,我又没有做错。” “……” 回旋镖! 阿布隆好奇地盯着冷青,想看看她还能胡说八道到什么程度! 阿信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却也不敢在这时候拆冷青的台。 冷青还是面不改色:“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不能害他受伤啊。现在我来给你上成年人社会的第二堂课,刚才你吹口哨,你的马因为你的口哨,而将他摔下马背,他受了伤。他要是对你提出起诉,你就是故意伤人罪!!!还好他现在没事,不然你搞不好要坐牢的!为了赢,值得吗?” 少年:“……” 少年们脸上都写满了“现在的大人怎么这么烦”的表情。 贡央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不吃烤乳羊了。那只小羊羔子给你好了。” 冷青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忽然指了指那个吹口哨的少年:“还有你,你还没道歉呢?” 少年一脸无语,对阿信点了下头:“对不起。” 阿信挤出一丝很善意的笑,摆摆手,其实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少年们很快散去,冷青转过身来,对阿信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阿信很捧场地伸出一个大拇指。 目睹全程的阿布隆白眼已经快翻上天了。 …… 事情总算结束,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 阿布隆将那只叫青鸟的小羊羔送给了冷青,冷青交给了巴珠代为抚养。 “放心,你是我的恩人,我一定会帮你好好养青鸟。” 冷青轻轻摸了摸青鸟:“青鸟,我要走了,你要好好长大哦,不要被吃掉。” 巴珠拍胸脯保证:“你放心,冷小姐,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宰了你的青鸟吃,我会让它好好生活一辈子的。” 冷青感激地点点头。 不远处的村口,阿布隆站在他的古董奔驰车前,含笑等着冷青。 冷青最后抱了抱巴珠:“保重好自己。” 巴珠含泪看着冷青:“我听阿信老师说了,你哥哥的腿是因为桑杰受的伤,我真的很抱歉。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武汉亲自谢谢他。” 冷青:“我很欢迎啊。” 巴珠又一次紧紧抱住冷青,用藏语说:“真的谢谢你,冷小姐。” 冷青给她擦了擦眼泪:“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老天爷是个渣男,才不会心疼你。要笑,多笑笑。” 巴珠笑中带泪,点点头。 冷青最后看了一眼阿信,他一直站在路边,安静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刚才因为摔在草地上,沾了不少泥土,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他的脚。 “放心,没事。” 为了让她放心,他特意走了两步:“你回林芝?” “嗯。” 阿信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布隆:“不用我送你?” 冷青:“大客户的要求,不太好拒绝。” 阿信:“我陪你去拉萨吧。你一个人去要债,我不放心。多个人,多个帮手。” 冷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不用,我自己可以。” 语气一如既往的倔强。 阿信点点头:“今天五号,你要找的那个人十二号才去大昭寺,中间这段时间打算做什么?” 冷青:“先去拉萨转一转吧,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做点生意,挣点钱什么的。” “只有挣钱?” 冷青:“嗯,我二十岁之后难得恢复单身,而且又难得出一趟远门,我想一个人好好享受享受我的单身时光。” 阿信不好再阻拦:“那……祝你旅途愉快。” 冷青笑着点点头,穿过马路,要上车时,忽然听见对面的阿信叫了她一声。 “我给你的画,你看了吗?” 冷青点点头:“看了。” 阿信看她这么平静,猜她没发现他特意留下的信息,心中一阵失落,却也不好在马路上多说什么。 冷青看他神情有些沮丧,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一路顺风。”他抬手,跟她挥了挥手。 冷青看着他,已经有些不舍,很快还是上了奔驰车。 巴珠抱着青鸟,目送着车子远去。 阿信看着车子离开,嘴里嘀咕了一句:“还说自己是李念生的粉丝,这都发现不了,笨死了。” “咩……咩……” 阿信瞪了被巴珠抱在怀里的青鸟一眼:“别叫了,人都走了。” …… 回林芝的路上。 冷青坐在阿布隆车子的后座,翻看相机里的相册,大部分都是阿信帮她拍的,康定的折多河,海拔四千一百一十八米的雅拉山口,还有在金玉满堂,格聂神山…… 他拍照很会选角度,同样的姿势,不同的构图,不同的光影可以拍出很多张。 明明只在一起待了一个多星期,却好似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 她看到一张阿信在金玉满堂偷拍她睡着的照片,忽然笑了起来,习惯性地问开车的人:“你什么时偷……” 车子里静了几秒。 司机扭头看了冷青一眼,不确定地问:“你跟我说话?” 冷青极力控制着脸上的尴尬,摇摇头,心里一阵怅然若失,她将相机收起来,放进包里,看着窗外。 心里一阵空空落落的。 像是某个夏日午后突然睡醒了,发现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寂寞和茫然无孔不入。 阿布隆从内视镜中小心翼翼地偷看冷青。 一阵清劲的风吹来。 像一根羽毛轻柔地在她脸上抚了抚。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次和他在一起的画面,在医院第一次见,他给她买蛋糕,送她去酒店……他在旅途中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还有,那两次完全不同的吻。 忽然,她拍了拍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阿布隆的肩膀,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好像落了点东西,可以回去一下吗?” 阿布隆扭头看她:“你要回去找那个叫阿信的支教老师?” 冷青没有否认。 阿布隆很不解:“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呀,他很穷的。我知道你对我没兴趣,可是你就算要喜欢,也应该喜欢一个配得上你的人嘛……他除了个子稍微高点,长得稍微好看点,他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在意的。” 冷青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以我的直觉,他应该不是个穷人。” 穷人没他这么松弛。 没他这么……自由。 穷人会不自觉地掩饰自己的贫穷,他不会。 而且,他说过自己不缺钱,不像是逞强。 阿布隆:“他还不穷?!他那辆破车都快散架了!而且我问过了,他在镇上的那家店根本入不敷出,生意很差的,他付不付得起房租都另说。他要是不穷,他三十出头干嘛活成这样?” 冷青:“可能这就是他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呢。” 阿布隆看她神情,支支吾吾地问出:“你,你真的喜欢他?” 冷青没有回答,脑子里很乱。 心更乱。 第81章 你不许走 阿信回到店里,先去后院的洗手间洗了个澡,将脏衣服换下来。 没有洗衣机,他将衣服丢进盆子里,撒了点洗衣粉,用脚踩踩,想起他刚才摔倒时,冷青跑向他的样子。 那么急切,她脸上的关心不是假的。 可她还是走了。 洗完衣服,晒好,他在院子里坐了会儿。 “师父,我出去玩会儿,你看下店啊。”罗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阿信应了一声:“你去吧。” 他看着天空,午后蝉鸣不止,叫得人心里空空落落的。 在巴林镇的日子又回到了原本的轨迹,画画、看店…… 可似乎一切都回不去了。 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的漫长,距离暑假结束,还有好久好久。 突然闲下来,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些时间。 他看着天空,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坐起身来,走到后院的卧室,打开衣柜,换了身清爽的白t短裤,又找了两身没有在冷青面前穿过的衣服,一并装进行李箱里。 上一次和桑杰出门很随意,就随手拿了两身衣服,这一次他特意去洗手间,拿了剃须刀、毛巾、牙刷还有一些男士洗漱用品。 收拾东西时,特意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觉得有点干燥,找了找,找到一瓶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润肤乳,挤出来一点,闻了闻,确认没有奇怪的味道,才擦在脸上。 弄完便准备拎着行李箱出门,忽然听见门口的风铃响了。 “不好意思啊,不做生……” 他一抬眸,定住。 进来的人是冷青,穿绿裙子的冷青。 冷青看他拎着行李箱,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你……你要出门?” 目光扫过他刚刚收拾得干净利落的脸,从上至下都是焕然一新:“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打扮这么干净,不知道又要去见谁。 说罢便要转身。 阿信眉心拧起,心中一急,丢了手里的行李箱,步子很急地穿过狭窄的走道,将她拽入自己怀中:“不要走。” 冷青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感觉他心跳很快:“你……” “你不许走。”他再次强调,带着命令的哀求。 下一秒,他将她的身体掰正,迫使她面对着自己,寻到唇,捏着她的下颚,动情地吻了起来。 她后背被迫抵着门,心跳得很快,大脑很清醒,也很愉悦,慢慢闭上了眼,尝试着去回应他的吻。 他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回应,慢慢加深了这个吻,还腾出一只手去拧上了大门的保险栓。 他搂着她,吻着她,将她往后院的方向带,店太小走廊太狭窄,他怕她的头磕到货架,用一只手护在她脑后,自己的脚和后背却好几次撞到磕到。 很轻的疼痛感正好提醒了他,这一切不是做梦。 他将人跌跌撞撞地带进了卧室,动情的吻痴缠更深。 冷青是第一次进他的卧室,比她想象中要干净一些,至少比冷昊从小到大的房间干净了不少。 一张一米五的床靠着窗户,床上铺着新换好的薄荷绿渐变色的床品,窗外是一片绿荫,一眼望不尽头的田野,景致很好。 冷青很快就躺在了这张床上。 “为什么又回来了?”他侧卧在她身体一侧,爱抚着她的脸,喘息着问。 她很顺从很享受地往他手心蹭了蹭:“你老实说,你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我满脑子都是你。” 他看入她的眼,欲望在她面前显露无疑。 “我爱你。” 她一点也不扭捏,看他深情款款的样子,笑出声来:“还没做呢,你就开始走流程了?” “什么流程?” “你们男人不是喜欢做的时候说这句话吗?搞得自己跟情圣似的。” 他目光幽深:“你说姜涛?” 冷青想起二人之前的不愉快,怕他不高兴她在这种时候提起前任,很主动地勾住他脖子,吻了过去。 她的主动大大的刺激了他,他搂着她的腰,吻得格外动情,吻到她身体慢慢软下去,依偎在他怀中。 “喜欢吗?” “嗯。” “我跟他,谁比较好?” 毫无疑问,他指的是吻技。 冷青听他这么问,慢慢染红的脸吃吃地笑起来:“你刚刚吻得太短了,我还没品出来,要不,你再吻吻?拿出你的看家本事。” 阿信故意挠她咯吱窝:“你在这儿给我搞雄竞呢?快点说,我好还是他好!” 说罢,不轻不重地含住她耳垂。 冷青脚背一下绷直,仰了仰脖子,眼神也多了几丝迷离。 “文檀给你的东西呢?”他沿着耳后一直吻到脖子,声音又回到她耳畔,已经哑得不像样子,传入耳中,很是要命。 “……在……在林芝。”她丢了呼吸:“你没有吗?” 他的吻慢慢停下,有些惭愧地老实交代:“没有。” 她看了一眼他身下,呼吸一滞,嘴上却很实诚地问:“多久了?” 他秒懂,坦诚相告:“快四年了。” “……那怎么办?”她故意一脸可怜又天真地看着他,咬着下嘴唇。 “你等等,我现在去买。”他受不得她这样的撩拨,动作很急地要下床去。 “骗你的,我带了。” 她指指刚才进门时,被她顺手丢在床头的包。 阿信将包递给她,忽然想到什么,歪着头看她:“你随身带这个干嘛?” “……” 房里静了几秒。 冷青面不改色:“……自己准备的,比较放心。” 阿信佩服地点点头,忽然又问:“你带了几盒?” 语气一本正经。 “………………” 冷青默默伸出一根手指。 “不够!我去买。” 说罢便出了房门。 冷青等他走后,长松了一口气,嘴里嘀咕起来:“一盒还不够……是有多饥渴。” “不会是故意逞强吧。” 呵呵,是骡子是马,一会儿就知道了。 第82章 我也很饿 房间里静悄悄的,午后的风暖洋洋的。 她目光在他房间里梭巡,桌上摆了一些很文艺的小玩意,墙上贴满了手绘的地图,窗边放了一排透明酒瓶,里头放了干净的水,插着新鲜的野花。 她想象着他每天在学校上完课,或者去村里画完画,回来晚上就睡在这里,伴着花香和夜风入睡。 一点烦恼都没有。 也难怪,身上一点班味都没有。 她试着躺下,看着床头迎风招展的野花儿,哼起歌儿,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夏季漫长的午后,玩累了找到一个无人打扰的角落,可以放肆地睡一整个下午。 …… 阿信满头大汗拿着买好的东西回来时,冷青已经在他床上睡着了。 他将东西随手丢在床边,拿了张干净的夏凉被给她盖上肚子,最后动作很轻地在她身边躺下,撑着头,痴恋地看着她睡着的样子。 冷青难得的睡了个午觉,再次醒来时,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暗了许多。 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百无聊赖地四处晃晃,没看见阿信,叫了一声:“阿信?” “你醒了?” 声音是从卧室旁边的工作室传出来的。 冷青走到工作室门口,倚在门边,打量起来,屋里放了一张很大的方桌,一面墙放着做好的各种品种的多肉,颜色非常漂亮,造型也很逼真,以这里的规模可以专门开家店了。此时阿信正在画画,因为画框背对着冷青,她看不见画了什么。 “刚刚……我睡着了?” 阿信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嗯,你不多不少睡了四个小时零十七分钟。” 这么久。 难怪睡醒了浑身舒畅。 冷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 阿信抬眸看她:“你这是什么表情,什么都没发生,很失落啊?” “不失落,只是没想到,你还是个正人君子呢。” 冷青抱起双臂:“你说一盒不够,还特意出去买,我以为你兴致很高。” 阿信笔下一顿,含笑道:“你没兴致?” 她脸不红心不跳,耸耸肩:“我还好吧,我又没有空窗四年,再说了……你前面调子起得这么高,搞得我很期待,后面要是不行,很减分的。” 她话锋一转,以过来人的口吻掏心掏肺地劝道:“做人,尤其是你们男人,最好还是低调一点。” 阿信含笑看了她几秒,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外面水龙头去洗手:“那你现在睡醒了吧?” 他洗手动作很快,擦干净,正要朝她走过去时,她肚子忽然叫了叫。 冷青摸摸肚子,尴尬道:“肚子有点饿了。” 他皱皱眉,明火执仗地看着她:“我也很饿。” “……我,我想吃饭。” “可我不想吃饭。” 冷青看他目光蓄势待发,一副山雨欲来之势,脑子里忽然冒出来文檀说过的那句:吃牛羊肉长大的,很不一样。 她刚刚睡醒,脑子这时候还没完全清醒,浑身无力,她可不想就这么被吃干抹净。 早知道,刚才不刺激他了。 她忽然讨好地笑起来:“不吃饭,我没有力气。” 阿信将她的求饶看在眼里,抱着双臂,故意说:“我有力气就行了。” “……” 油盐不进。 冷青忽然鼓起腮帮子,抓住他手臂,天真又可怜地看着他:“阿信老师,我真的饿了。” 声音娇滴滴,软萌萌,婉转又带着一丝恳求。 阿信是第一次看她撒娇,听得浑身骨头都酥了,很不容易才压下心底的邪念:“你跟谁学的撒娇?” “撒娇还用学吗?女生都会啊。可惜做生意撒娇没用,不然我天天撒娇,也就用不着喝酒了。” 阿信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以他对男人的了解,撒娇应该是比喝酒更管用的,只是难登大雅之堂。 她看了一眼他身下,咽了口口水:“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啊。” 阿信恨恨地看她一眼,有些无奈又有些窘迫:“你去门口等我,附近很多好吃的,你看看想吃什么,我换身衣服就来。” 冷青还不肯放过他,故意问:“你是进去换衣服啊,还是要进去灭火?” “你要看啊?”他不耐烦地往屋里走,掩饰自己的窘态。 “好看吗?” 她跟上去,双眸明亮,语气轻佻,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阿信被她撩得快要着了,嗓音沉重:“你是魔鬼吗?我提醒你,你再不出去,我就真的拿你泄火了。” 说罢,将她推出门外,自己靠着门,看了一眼身下,窘迫地摇摇头。 要命了,这个女人。 …… 冷青在店门口等了没多久,便看见阿信换了身长裤又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调侃道:“这么快?神速啊。” 阿信一只手放在她头上,转了转,让她看看四周的店铺:“让你看想吃什么,你在这儿看我笑话。很好笑吗?有你哭的时候。” “谁哭还不知道呢。”冷青挑衅了一句。 “你确实是妖精。” 阿信使劲揉揉她的脸:“快点想,吃什么。” 冷青一点都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我脸上有妆,你别给我揉花了。” 阿信看看自己的手:“你不早说,我刚洗的手。” 冷青:“我的化妆品都是国际大牌,很贵的,你的手跟着沾光了好不好?” 阿信又被她逗笑:“你这张嘴还真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冷青指指不远处一家贵州菜:“那家怎么样?” 阿信说:“好像还不错,开了很多年了。” 冷青:“不是,我是说,他们家有没有你能吃的菜,你不是不能吃辣吗,贵州菜很辣的。” 阿信心头一暖:“这么替我着想?” “那当然,我养鱼可是很专业的。” “……” 又来了,一句话噎死人。 两人嬉闹着进了店里,老板认识阿信,看见他和冷青手牵着手,眼睛一亮:“阿信老师,你女朋友啊,真漂亮。” 老板说话带贵州口音,人非常热情。 阿信看冷青:“是吗,女朋友?” 冷青不理他,问老板:“老板,他有没有带别的女生来你们家吃过?” 老板马上摆手:“阿信老师来了三年多了,身边就只有几个半大小伙子,罗布,桑杰他们几个,别说女生了,小女孩都没看到过。你是第一个跟他手牵手的。吃什么,我请客。” 阿信:“别别别,生意还是得做。她有钱,人家是富婆。” 老板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马上热情地给二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阿信把菜单递过去:“富婆,给。” 冷青问老板:“老板,有没有不辣的菜?” 阿信:“你点你吃的就行,我自己来点。” 冷青听他这么说,点了贵州特色的酸汤鱼,豆花面,小炒黄牛肉,野生菌火锅。 阿信又点了一份清炒时蔬和一碗牛肉粉。 等菜时,两人撑着头看着对方,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阿信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给你的那两幅画,你找出不同了吗?” 第83章 你怎么就确定我的画只值二十 冷青摇摇头:“没找到。我走的时候已经把画给巴珠了,不过我拍了照,可以好好比对比对。要不你干脆把结果告诉我好了。你是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阿信:“……算吧。” 提前说应该算惊喜。 要是像上次那把伞那样,搞不好就是惊吓了。 阿信在心里酝酿着怎么开口,忽然听见她问。 “你来这里三年了?” “嗯。” “那之前呢?” “之前在新疆,后来……到处旅游,去过云南、广西、安徽,甘肃,最后就在这里停下来了。” “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来?” “在这里住过,觉得很舒服。” 他给民俗馆画壁画的时候,曾在这里住过一个月。 冷青压根没往那边想,想着金玉曾说过阿信的母亲是画家,阿信幼时曾跟着母亲四处游历。 她自然而然地以为这里也是他儿时跟随母亲住过的地方。 阿信看了她半天,见她没反应,鼓足勇气:“其实我……” 冷青又问:“那再之前呢,你在哪里啊?” “……上海,北京都待过……” 冷青点点头,又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阿信正要开口,店员送来酸汤鱼锅。 冷青兴奋地拿起筷子:“好久没吃了,闻着就香。你也试试?很好吃的。” 阿信默默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看着红通通的辣汤,摇摇头。 “其实这个酸汤鱼不是很辣的,这个汤看着很红,但跟四川重庆那种辣不一样,是发酵过后的酸辣味。对了,你妈不是重庆人吗,你也算半个重庆人,你怎么能不吃辣呢?” 阿信说:“我妈是重庆人,但她也不能吃辣。一点点都不能吃。” 冷青无话可说了。 锅里很快沸腾起来,冷青伸手找阿信要碗:“我给你夹一块。” “你自己吃。藏族人不吃鱼。” 冷青愣住,看看四周,这才注意到店里来吃饭的人大都是游客居多,本地人确实很少见:“为什么?” 阿信给她舀了一勺汤:“不是饿了吗?你先吃。” 冷青没有管他,自己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藏族人信教,佛教不提倡杀生。” 冷青反驳:“可你们吃牛羊肉啊。” “一头牛羊可以让十个人吃饱,可十条鱼就未必能让一个人吃饱。在活着和信仰中间,你怎么选?” 冷青点点头。 “从古至今,很多藏民就认为,水是很珍贵神圣的东西,鱼是水的守护神,吃鱼是对神明的不敬。还有,藏族有一种水葬方式,就是人死了,会将人的尸体放进水里,鱼会啃食尸体,吃鱼就等于吃祖先的尸体。其实现在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有很多人也是吃鱼的。我只是从小习惯了,不爱吃。” 冷青问:“那你还有别的不吃的东西吗?” 阿信摇摇头。 冷青了然,记下了。 阿信问:“你呢,你除了不吃萝卜,还有什么别的不吃的吗?” 冷青:“冷昊没跟你吐槽吗?我这个人挑嘴得很,很不好伺候的。” 菜陆续上齐,阿信吃着青菜和牛肉粉。 “我不吃任何动物内脏,不喜欢吃气味很大的东西,胃口短,还有不喜欢吃姜,不喜欢吃芹菜,冬瓜,蒜薹……暂时就想到这么多。” 阿信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冷青给他夹了一块小炒黄牛肉,用清水洗了洗,递到他嘴边:“你尝一尝,很好吃的。” 黄牛肉是拿泡椒和辣椒炒过,闻着有一股辛辣的辣椒味。 可她一直举着筷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慢慢张开嘴,将那口牛肉吃了下去,虽然拿水洗过,还是有点辣,但味道确实不错,他吃完,喝了一口水压了压。 “好吃吗?” 他点点头:“好吃。” 吃完饭,两人手牵着手在附近散步,小镇上的夜晚也很热闹,广场上有很多跳广场舞的阿姨。 冷青没有带洗漱用品,两人进了一家超市,买了一些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去结账的时候,负责结账的女店员看见阿信眼睛一亮,热情起来。 “阿信老师来啦。” 一看阿信放在柜台上的东西全都是女士用品,眼神马上奇怪起来:“这么多女孩用的东西,你妹妹来啦?” 阿信还没说话。 冷青抱着一大包零食飞奔而来,放在柜台上,双手抱着阿信的胳膊:“一起结。” 女店员看看阿信,又看看冷青:“这是你妹妹?” 冷青看了女店员一眼,问阿信:“妹妹?你有很多妹妹吗?” 阿信一边扫码一边笑:“妹妹倒是有一个。这个不是。” 女店员问:“那她是……” 阿信顺嘴一答:“哦,我在追她,她还没答应做我女朋友。” 女店员:“……” 阿信扫完码,女店员丢给他一个塑料袋,也不帮忙装,直接走开了。 冷青帮他装好东西,看那女店员的背影,挤了挤他:“你桃花不错啊。镇上应该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他笑:“彼此彼此。” 两人沿着小路往家里走,冷青撕了一包薯片吃起来,倒着走,问他:“你在那些大城市的时候,是做什么的?” “在北京念书,在上海……当画家。” 冷青哈哈大笑:“画家?你?像你这个年纪的画家想出头很难的。你一张画卖二十,养得活自己吗?你前女友就是因为这个跟你分手的?所以你大受打击,才会开始到处旅游,最后选了这么个小地方躺平?” 阿信:“……你怎么就确定我的画只值二十?” 冷青:“那你说,你最贵的一幅画卖出过多少钱?” 阿信想了想:“三百……” 冷青没等他说完后面的单位,便开始笑:“三百块和二十块,没有本质差别。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李念生了,算起来,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文人相轻,是不是?” 路上车多,骑摩托车的人也多,阿信将她身子往马路内侧轻轻推了一下:“你好好走路。” 冷青:“你最擅长什么画?” 阿信:“油画。” 冷青:“这么巧,李念生也是画油画。他一出道就站在了你们这些年轻画家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终点。有些人的存在就是降维打击。人比人气死人。你哪天有时间,给我画一幅油画呗。” 阿信没好气道:“我画得又没有李念生好,你去找他给你画啊。” 冷青没听出他话里似有若无的醋意,笑起来:“我倒是想啊,我上哪儿找他画?” 阿信含笑看她几秒,决定跟她坦白:“你找我给你画也是一……” 冷青手机忽然响了,她将薯片递给阿信,让他帮自己拿着,走到稍远的地方去接电话:“喂,林蔷……” 阿信等在一旁,听她讲完电话,问道:“公司出事了?” 冷青摇头:“哦,没事,一点小问题。你刚才要说什么?” 阿信摇摇头,将薯片还给她,她顺手放进购物袋里。 冷青看他神情不太高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总是提起李念生,我以后不提他了。” 阿信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冷青以为他吃醋了,主动勾住他脖子,一下子跳起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贴在他耳畔说:“我现在只喜欢你。” 阿信手里拎着购物袋,双手抱住她大腿。 四周街坊都认识他,偶尔会有一两个熟人经过,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是你什么人?” “鱼塘里的鱼啊。” “……” “好了,是男朋友,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帅气逼人的男朋友。” 声音和夜风一起卷入他耳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眸色越深,目光灼热看着眼前的人:“你吃饱了?” 她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嗯,有力气了。” 第84章 是我好,还是姜涛好? 黑暗中,他抱着她跌跌撞撞回了家,连店里的灯都没开,穿过狭窄的走廊,一路进了卧室,才打开床边的台灯,将她放在床上。 窗外是一片漆黑旷野。 室内灯光昏黄,风吹得窗边的野花摇摇晃晃,在灯光下投射到卧室的墙壁上,如砰砰砰跳动的心脏。 他眼神贪婪地看着她,嘴上仍旧问道:“想好了?” 她坐起来,跪在床上,捧起他的脸,手指在他眉骨上轻轻抚了抚,在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我很喜欢。” 说着,主动吻了吻他的眼睛,她的唇落下时,他轻轻闭上了眼。 阿信到底是久旷之身,经不起这样的撩拨,后背绷直,下一秒,脱掉身上的t恤,露出小麦色的精壮身体。 冷青身上还穿着那件绿色连衣裙,拉链在后背,她把身子转过身去:“你帮我一下。” 他伸手捏住最上面的拉链扣头,慢慢往下,呼吸也跟着动作急促起来。 女人后背露出的内衣是红色的,她皮肤白,红色泛着光泽的细肩带落于轻薄的肩头,毫不费力地夺走了他的心跳。 她听见他越发沉重的呼吸声,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向他展示内衣的正面,很简洁的经典款式,没有任何繁复设计,但颜色很高级,不是那种土气的正红色,也不是玫红和枣红。 带一点点丝柔光泽和浆果颜色,像自然界成熟度刚好的饱满果实。 她双手攀上他肩膀:“好看吗?” 他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坦诚道:“好看。” 冷青马上得意起来,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当然好看,这个颜色可是我和文檀讨论很久的,光是一个红色我们调了五十多个版本,公司所有女同事聚在一起选,选了三轮,最后才确定下来这个颜色比例。这款去年上市的时候卖疯了,卖得最好的就是这个颜色,连黑色和白色都没这个颜色多。我去年年会,给公司的女员工每人送了一套。” “不止斩男还斩女!” 一说起这些,她兴致高昂和传销头子没什么两样。 阿信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想着更进一步,箭在弦上不过如此,她居然还在兴致勃勃地讲业务,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你的东西呢?”他声线暗哑。 冷青去包里拿东西,拆开,递给他,嘴里还在炫耀自己的战绩:“你是画家,你对颜色肯定很敏感,你觉得是这个颜色好看,还是黑色好看?” 他哪有心思想这些,将东西塞在她手里:“你来。” 哦。 她倒也并不抗拒,接过来,很顺手地帮他弄好,嘴上还在说工作:“这种经典款不愁卖的,我们每年都会出,但每年都要有点小心思,不能出一模一样的。你帮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颜色比这个颜色好看的?宝蓝色?紫色好像也不错……” 他有些报复地将她抱起来,直奔主题,回家路上二人吻了很久,前戏已经做足,可她脸色还是忽然大变,叫出了声,抓紧他肩头。 “等等……”她忽然小声请求,声音不复刚才的激情,完全变了。 他却一脸坏笑:“怎么了?” 她浑身紧绷,脸已经开始红了,呼吸也乱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吻了吻她的侧脸:“你跟姜涛做的时候,也这样?” 她咬着下唇,勾着他脖子,脸上一半媚态一半窘迫:“哪样啊?” “讲你的生意经啊?” “……也,也说啊。”她是很爱说,不分场合。 阿信笑起来:“他没被你搞得阳痿啊?” “你……”她气红了脸,狠狠咬了他脖子一口。 阿信见她还有力气咬他,应该是适应过来了,倏地直奔主题,冷青不自主地叫出了声。 “怎么不讲了?” 他动作幅度很大,应该是很耗费体力的,可此刻他除了声音哑了些,语调和语速和寻常没有任何不同,仿佛一切做起来毫不费力。 冷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牙关都在打颤,他捧住她的唇蜻蜓点水地吻:“喜欢吗?” “……还,还好。” “那就是不够好了?” 下一秒忽然一阵狂风骤雨,她用力抓着他肩膀,手指嵌入皮肉,指节发白。 “是我好,还是姜涛好?” 她完全依附在他身上,浑身滚烫,身体摇摇晃晃:“……” “说话!” 她咬紧牙关,眼睛红了。 他还是笑得如沐春风,亲了亲她的眉眼,哄着问:“那你快说啊,是我好,还是姜涛好。” “你欺负人。”声音带着哭腔。 “你不就是给我欺负的。” “……” 冷青见撒娇不管用,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你要这么聊天是吗? 她看他两眼:“你这么厉害,是你自己悟性高,还是前女友调教得好?” 阿信含笑看她:“你一定要这么煞风景吗?” 冷青完全一副破罐破摔的语气,她眼角还挂着泪,眼神却在坏笑:“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第85章 你才是魔鬼 他报复性地将人放在床上,脸上神情完全换了个样,站在床前,将她揽入怀中,换了个姿势重新开始。 冷青头埋在枕头里,双手死死抓着枕头边缘,好几次她斜眸瞥到墙上二人的影子,烫得挪开了眼睛。 这个过程超出她想象的漫长,身后的男人却半点疲惫没有,且每做一会儿,便要在最高处停下来,凑在她耳畔问她:“他到过这里吗?” “这里呢?” “这里呢?” “喜欢跟他做,还是跟我做?” 每隔一会儿还要观察她的身体语言,看她身体紧绷起来,会将她捉起来吻一吻,哄孩子一般,可温柔不了多久,便又要开始野兽行径。 冷青干脆整张脸埋进枕头里,觉得自己好像一具供他研究的身体,他钻研得不要太认真,很难说享受更多还是羞赧更多,战线拉得太长犹为磨人:“……死鱼,你有完没完啊?” 他动作幅度一下加大,语调也变了:“死鱼?嗯?” 见她抓紧了床单,又将她掰正过来,与她十指相扣:“冷青,看着我。” 她仰头看着他,眼神已经完全和之前不同,多了小心和害怕,还有动情的不舍。 “我爱你。” 她将他搂紧,贴在他耳畔,浑身都仿佛在水里浸过一般,碎发贴着皮肤,嗓音柔媚带着哭腔:“阿信,我……我快到了,我们一起到。” 耳畔传来的声音太魅惑,内容太刺激他神经,他应了一声:“好,我们一起。” …… 事后,她瘫倒在床上,缓了很久才能说话:“你才是魔鬼。” 他在她身侧沉重地倒下,吻了吻她的手:“你觉得怎么样?” 她踹了他一脚,让他离自己远一点:“你有这本事,你前女友还舍得把你甩了,简直就是吾辈楷模啊!” 又来了! 他一下将她腿捉回来:“冷小青!我今天非要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提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警铃大作,她此刻身上还没缓过来,他还是生龙活虎的,忽然明白他说的那句,一盒不够确实不是逞强,她很惜命地往角落里躲了躲,嘴上很不怕死地狡辩:“死鱼臭鱼烂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提姜涛就可以,我提你前女友就不行,你讲不讲道理?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你就是欺负人。” 高大的阴影慢慢逼近,笼罩住她的小角落。 冷青瑟瑟发抖,脸上依旧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下一秒,阴影又恢复了光亮,阿信下床去,穿好衣服,从皮夹里找到那张和胡善、白英三人的合影。 他将照片递过去。 冷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缩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他,眼角的泪痕未干。 “干嘛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放过你了还不高兴?要不,再来一次?” 他说着又要欺身过来,脸上的笑十足恶劣,让人不寒而栗。 她飞快接过那张照片。 他穿好衣服,转过身来,呼吸紧了紧,移开目光:“……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我没带睡衣,你给我找一件你的旧t恤或者衬衫穿一穿。”她顺势拿被子裹了裹,眼睛盯着照片上的白英:“你艳福不浅啊,你前女友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阿信在衣柜里找了找,找到一件没有穿过的棉麻上衣,递给她:“新的,洗了没穿过。” 她接过,随意套好,顺势躺在他大腿上,看着那张照片:“她叫什么名字?” “白英。” “白英,白色蒲公英?”冷青问:“名字很好听诶,看起来也很有主见。她做什么工作的?” “之前自己创业,做艺术品买卖的。现在……应该已经财富自由了吧。” 这几年他虽然没怎么主动接触过原来的圈子了,可偶尔还是会有朋友打电话过来问他的近况,闲话之间,自然要聊到白英,关于白英的消息或多或少也还是能传到他耳中。 多半是夸奖和羡慕,还有人专门来找他牵线搭桥,想要认识白英。 胡善死了,他几乎等于人间蒸发,只有白英一个人在坚守三人当年共同打拼起来的事业。 他相信,白英这么努力,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 胡善要是知道白英现在的成绩,应该也会为她高兴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 冷青不知怎的,觉得他笑得有些忧伤,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庞:“你们以前,很相爱?” 阿信顺势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都过去了。” 冷青又看着照片上的胡善,想起四年前的那场大雨,问他:“他叫什么名字?” “胡善。善良的善,上海人,他特别好玩,对艺术一窍不通,但一点不妨碍他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跟你很像,是个小财迷。” 说起胡善,阿信脸上更加松弛。 和说起白英时,是完全不同的神态。 她想起他之前说要去上海,再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雨夜,脑子里豁然开明:“你去上海,就是为了去看他?” “嗯。七月十七,他的祭日。” 也是,白英的生日。 冷青看着这张照片,想的却是,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白英跟你分手,是在胡善车祸之前,还是车祸之后?” 阿信回过神来,仓促答了一句:“之后。” 冷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阿信:“怎么了?” 第86章 就会说好听的! 冷青从床上坐起来,抚摸着他瘦削的脸:“你那段时间肯定很难受吧,最好的朋友过世了,你心里很愧疚,明明你可以阻止这一切,却还是在你眼前发生了。后面白英也离开你了……所以你后来才开始自我放逐?” 阿信抓住她的手,释然地笑笑:“没那么惨,都过去了。” 许是聊到了死亡,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冷青知道这时候应该岔开话题,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在意照片上的女人,鬼使神差又问了一句:“你们真的是因为,她嫌你没出息而分手的吗?” 阿信与她对视了几秒:“你确定要聊她?” 冷青并不打算逃避这个话题:“分手见人品,聊一聊不可以吗?” 阿信很认真地想了想:“她很好,我们与其说是分手,不如说是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只是我们毕竟在一起过,很难做回普通朋友了,但我还是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毕竟真的认识很多年了。当年小善离开后,她知道我很内疚很痛苦,陪了我很久。如果没有她,我应该没那么快放过我自己。是我后来心境变了,没有达到她的期望。她很好,很有事业心,也很有主见,执行力很强,想要什么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到最好。是我们选择了不同的人生。” 冷青原本还有些怅然若失,一对金童玉女因为这样的理由分道扬镳,难免叫人惋叹,可品到后面,越来越不是滋味:“等等……我怎么感觉,白英跟我是一个类型的。” 阿信:“你们个性是有点像。” 一开始他捡到冷昊的钱包,还给他确实只是因为她在胡善离开的那个雨夜的一个善意的小举动。 后来,冷昊每次跟他聊天,都会闲扯几句冷青,他一开始也不太感兴趣,可越听越觉得她和白英很像。 不自觉的就被吸引了。 慢慢地,吸引变成了在意,在意变成好了奇,好奇又慢慢变成沦陷…… 不可否认,冷青和白英很像。 更不可否认,他们这段感情开始的真正起点,并不是因为她的善意,而是她像白英。 冷青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犀利地打量着他:“你不会是拿我当她的代餐吧?” 阿信笑了,捧住她的脸,将她的嘴挤成一个o字型:“冷小青,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代餐,你是全世界我最喜欢的你。” 嘁! 就会说好听的! 冷青跪起来,反捧住他的脸,看入他的眼,含笑道:“我们丑话说在前面!我现在色令智昏,是很喜欢你,但是我警告你,你不要掉以轻心,我这个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全世界我最喜欢的人,但你要是做了让我伤心的事情,我也不会有任何留恋的。我怎么甩姜涛的,你也看见了。他,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她穿他的衣服,宽宽大大,有些透光,两条细长白皙的腿,跪在床上,被衣摆堪堪遮住,即使说着难听的话,他也觉得好听得很,余光瞥见她胸口风光,咽了口口水:“我改主意了。” 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她问:“改什么主意?你想打退堂鼓?我告诉你,晚了,你已经落在我手里了,现在想跑,来不及!除非我玩腻了你,否则你别想逃。” 阿信抿着嘴笑个不停:“你一个女孩子,你上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干嘛,只许你们男人说,不许我说啊。你刚才说改什么主意?” “我说的是……”他故意贴在她耳畔,嗓音暗哑,一字一句:“我今晚不想放过你了。” 冷青一阵头皮发麻,身体的本能远超过条件反射,想逃时,已经来不及了。 窗外夜风悄悄灌入,野花摇摇晃晃,一夜情事缠绵。 …… 第87章 散财童子 翌日,冷清醒得很早,房间里有点冷,窗户已经关了,她不记得自己关过窗,应该是阿信半夜醒来关的。 她后背贴着男人,将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慢慢拿开,跪在床上,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晨风灌进来,清清凉凉的,带一丝田野才有的潮湿的泥土气息。 “醒了?”他睁开眼:“做什么?” “等日出啊。”她蹲趴在窗边,像个虔诚天真的信徒,脚丫子撒欢地动来动去。 他披着被子把她裹进自己怀里,用身体给她取暖:“早上冷,别感冒了。” 她身体贴着他温暖的怀抱,紧紧依偎在他胸膛里:“今天的日出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是我们在一起,看的第一个日出。” 他在这里住了三年,看过很多次日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充盈,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他忽然吻了吻她的额头:“谢谢你,小青。” “谢我什么?” “谢谢你此时此刻,陪在我身边。” 冷青往他怀里蹭了蹭:“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你想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冷青:“那你往年放暑假都在做什么?” 他说:“画画,看店,开车到附近转转。” 冷青:“嗯,那要不我陪你去村子里画画?” 阿信:“很无聊的,不如我陪你回林芝,林芝是地级市,比这里好玩很多。” 冷青:“不要,我想多了解了解你嘛,我们去画画。” 阿信:“真的很无聊的。” 冷青揉了揉他的脸:“跟你在一起不会无聊,我光是看着你的脸,就可以看一整天。” 阿信:“花痴。” 远方天际旭日慢慢升起,像个调皮的孩子,先是慢慢冒出脑袋,金灿灿的,红彤彤的,天地也为之而亮。 又是一个全新的早晨。 两人在附近的店里吃了早餐,罗布早早来看店,才走到门口,就看见阿信正将素描本和一些户外装备放进后备箱。 “师父,你要出门啊?” “嗯,去甘彭村画画。” “去画画,晚上不回来了?不然你带帐篷干什么?” 冷青穿着一身阿信的旧衣服大喇喇从屋里走出来,棉麻上衣,宽松短裤,昨天在超市买的女士拖鞋,和往日靓丽的形象完全不同,头顶还扎成一颗饱满的丸子头,正在狂喷防晒喷雾。 罗布看清烟雾笼罩之下的那张脸:“姐姐,你……师父……你们……” 阿信拍了一下他的头:“叫师娘。” “师娘好!!!”用力鞠了一躬。 冷青干笑:“不用行这么大礼,受不起受不起。” 罗布目瞪口呆:“我去,师父你下手也太快了吧。” 阿信上了车,戴上墨镜,忽然想起什么,从车窗将店门钥匙丢给他:“你好好给我看店,有事打电话给我。” 说罢,驾车而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甘彭村,在巴林镇的西北角,开车要一个小时。 村子很漂亮,有一片澄清的湖泊,村子里的白房子几乎都围绕着湖泊修建,村落身后是一片连绵,长满绿树的山脉。 如江南一般的风情。 车子在一家新开的露营基地停下。 阿信取了素描本和一应器材,熟门熟路地往村子深处走去。 “这里空气真好。” 穿过小路,跨过溪流,走过石子路,两人来到湖边的亭子边。 阿信在手机打开一个微信群,发送语音:“阿婆阿公,我来村子里了,在湖边凉亭里,你们要是想画画的话,就过来找我吧。不着急哈,手头上有事情的,就先把事情做完再来。” 发完语音,撑了个懒腰。 如画一般的村子里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冷青不禁好奇:“你发个语音,真的会有人过来找你画画吗?” 阿信已经开始削铅笔了:“附近十几个村子我都去过,这个村老人最多。而且我在巴林镇还有个外号。” “什么外号?” “散财童子。” 冷青笑了笑,看他熟练地拿美工刀削铅笔:“你怎么还用美工刀削铅笔啊,现在有那种很高级的电动削笔刀,像个小房子一样,铅笔放进去,转啊转,削出来又整齐又漂亮。” 阿信:“我比较老派吧,那样削出来的铅笔没有灵魂。” 他一连削了两根铅笔,还要继续削。 “你削这么多用得完吗?” “一会儿人就多起来了,忙起来没时间削,先准备在这儿。” 冷青看他削铅笔的动作非常认真,且有自己的标准,有些跃跃欲试:“你还有别的小刀吗,我帮你削。” 他将美工刀递给她,不放心地嘱咐,语气和煦温柔:“小心点,别弄到手。” 他这样温声细语,如沐春风的样子,和昨晚完全不同,巨大的反差感让冷青都恍惚,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你跟你的学生也这么轻声细语地说话吗?” 阿信笑:“我学生都皮得很,天天扯着嗓子喊,我每天脑子都疼。要不我喜欢桑杰呢,他最安静最乖。” 冷青:“桑杰这种情况为什么不去专门的聋哑学校?” 阿信:“小时候去过,听说他自己不喜欢,很抗拒,手语就是那时候学的。我刚去的时候,他也很孤僻,后来我学了手语,能跟他沟通之后,他才慢慢开朗了很多。现在好了,巴珠回来了,我看他高兴了不少。” 冷青削铅笔的时候,阿信将削好的铅笔笔尖在地上来回摩擦,隔一会儿便再在纸上画几下,来回反复,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线条感觉方才算好。 “画个素描也这么麻烦?” “不麻烦,是我毛病多。你想学吗?” 第88章 画画 冷青摇摇头。 “我看你画就好了。” 两人一边削铅笔,一边说笑,不一会儿便准备好了七八支铅笔,这时冷青手机响了,她走到一旁去接电话,电话没有说很久,远远看见有老人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有人拿着小马扎,有人拿着坐垫、板凳、还有人拿着保温杯、瓜子、水果和零食。 老人们三五成群,陆续朝着湖边小亭子的方向来了。 “快点快点。上次那个傻小子又来了。” “什么傻小子啊,人家是画家。” “那也是傻画家。” “你说他这么花钱,以后哪有姑娘肯嫁给他。怎么娶媳妇?” “长那么漂亮的小伙子,还怕找不到媳妇吗,我要年轻个五十岁,我就嫁给他了。” 老阿婆们笑成一团。 冷青听见她们说笑的内容,乐不可支。 老人们来了之后都围着阿信,很热情地问他吃过饭没有,怎么好像瘦了之类的话题。偶尔也扯些家常,或塞些零食给他吃,牦牛肉干,奶疙瘩,像对待自家孩子一样。 阿信顺手将零食用双手捧着递给冷青,语气宠溺:“给你吃吧。” 冷青在老人们的注视下接过那些他们投喂给阿信的零食,老人们目光如炬,看见二人眼神,马上露出一副过来人的慈爱模样。 “阿信老师,这个女孩子是谁啊?” “是你女朋友吗?” “哎呀呀,肯定是了,这么漂亮,很相配啊。”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场面一下就热闹起来。 冷青扫一眼这些老人们,在心里默默数数,一个人五十,这里至少有二十多位老人。 阿信今天又要大出血。 阿信站起来:“大家先找地方坐,还是老规矩,按照年龄来,年纪大的先画,画完找我拿上次画的画,然后找她拿钱。不着急啊,今天肯定能画完,我一个一个画。”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冷青:“钱都在这里,一会儿我画完一个人,你就给一张。” 信封里都是五十一张的崭新纸币,应该是特意去银行换的,移动支付虽然已经普及,可在村子里还是有很多不会用智能手机的老人,纸币对他们而言更有用也更保险。 最重要的是,实实在在拿到钱的感觉,非常棒。 “你每次都要换这么多纸币吗?” “看手头紧不紧吧。” 阿信没有多说,很快进入状态,老人们也都很默契,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对彼此的年龄很熟悉,年纪最大的阿婆主动找了个位置坐下。 “阿婆不用紧张,放松就好,画完就有钱了。” 阿婆背对着湖水而坐,或拘束或微笑或腼腆地等待着画画结束的那一刻。 阿信像一位老熟人一般和老人们打着招呼,偶尔闲话几句,说些不咸不淡的问候和家里的变化,老人们都很喜欢他,也很愿意跟他说话。 “秀珠阿奶最近精神不错哦……” “顿珠爷爷听说你孙子考上大学了,恭喜啊……” 冷青在一旁安静地看他工作,他画画的时候很专注,也很安静,有一种艺术家的迷人气质。在他笔下,冷青第一次看见,原来即使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们脸上也有着很丰富的表情。 藏于苍老面容和皱纹下的,也是一个个鲜活的灵魂。 平时好像忽略了这个群体。 她总以为人老了就会变得很平静,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这些老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无人关注罢了。 而阿信将他们的样子和这些被忽略的情绪,用自己的画笔一笔一笔地勾勒了出来,像是魔术师一般。 她之前问过他,为什么要给老人五十块钱给他们画画,他说是为了让老人开心,可现在看起来,他自己似乎更开心。 人在开心的时候,是不需要大笑的。 只看眼神,便能看出来。 后面又有老人陆续赶来,有的还特意穿了有特色的民族特色。阿信笔触又急又快,很快速的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加以雕琢,笔下动作大开大合,落在纸上却神奇地豁然开明。 每一笔都落在冷青意想不到的地方。 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作画方式。 每画完一幅画,他会从另一个素描本里找到上一次来巴彭村画画时,给他们画的画。他当天在现场画的画,是他自己要保留的。而回家后,他要根据白天画的画,再画一幅。这些画,他自己留一张,下一次来的时候再送给老人留作纪念。 冷青就负责给钱,每个拿到画,又拿到钱的老人脸上都是笑着离开的。 偶尔无聊的时候,冷青就会坐在一旁吃牦牛肉干,奶疙瘩,一边顺手往阿信嘴里塞,她塞什么,阿信看也不看张嘴就吃,一旁的老人就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们笑。 阿信:“你累不累?累的话,去车子里躺一会儿。” 冷青摇头:“我什么都没做,累什么,你累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脖子?” 阿信:“你真的不觉得无聊吗?” 冷青:“那你画画会无聊吗?” 阿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会无聊,我是怕你一个人无聊。你可以玩手机的。刷刷视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画完陪你去吃点东西。” 冷青撑着头,拿星星眼看他:“我不无聊,你喜欢画画,我也喜欢看你画画啊。你不知道你画画的样子特别帅。” 阿信轻轻笑了笑。 “笑什么?” “你把耳朵凑过来。” 冷青把耳朵凑过去,他眼睛要看着老人,手也要描画,神情非常专注,见她将耳朵凑过去来,嘴却一点都不老实:“我艹你的时候不帅吗?” 周围还有很多老人在,他就这么水灵灵地问了出来,冷青虽然脸皮厚,对这种事并不扭捏,却也一阵脸热,她看看四周,做了一个抬手要打人的姿势:“你闭嘴!” 阿信看她害羞的样子笑了笑,空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谢谢你陪我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冷青叹口气,坐在他身旁:“要是我像他们这个年纪,还能有人花五十块给我画画,我应该也会很开心的。阿信,你在做很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呢,很了不起。” 阿信:“了不起谈不上,图个高兴。你不嫌我败家?” 冷青:“这哪叫败家,你这叫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而且,你花的是你自己的钱,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你。花钱不就是为了开心?我买个包,买件衣服,买化妆品也是为了开心,而且我通过买包买衣服得到的开心,远没有你这样得到的开心来得持久和深刻。所以,你就算是败家,你也是败得物超所值,败得明明白白,败得……功德无量。” 阿信一边画,一边笑得很不好意思:“色令智昏,冷小青啊,你有纣王那劲儿了。” 冷青好奇地看着他:“你多久来一次村里?” 阿信:“有时候一个星期来一次,有时候半个月来一次,不一定,看忙不忙吧。” 冷青:“一个人五十,我就算你一天撑死画一百个,也才五千,一个月算你两次,也就是一万。一万还不够我买个包。我买个包背出去几次新鲜劲儿也就过了……算起来,我们阿信老师已经很勤俭持家了。” 阿信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好几次停了停笔,看她几眼,稳了稳心神,才能继续画下去。 “你别说话了,你一说话我就容易分心。” 她“哦”了一声,乖乖在一旁看着,偶尔走到湖边打水漂,拍拍花花草草,最后拍他,找各种角度不耐其烦地拍,还会想方设法地把自己也拍进去,各种比耶笔芯,玩得不亦乐乎。 …… 到了下午,为了赶进度,阿信后面画得很快,因为来村子的次数多了,对每位老人都很熟悉,只需要看看他们的精神状态,很快便能完成一幅画,不在细节,只在神韵。 他画完,冷青看了一眼信封,还剩下几张五十纸币。 他问:“还剩几张?” 冷青数了数:“三张。” 他叹了口气,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将铅笔装回笔筒,背起画框:“你肚子饿不饿?” “还好。” “那你先陪我去个地方。” 冷青点点头,有些纳闷,都画完了,还要去哪里。 阿信在前面带路,穿过湖泊,来到其中一栋民居前,村里的房子大都不关门,他站在门口,朝着内里叫了一声。 “有人吗?” 屋里出来一位中年男子,有些讶异地看着阿信。 “我是之前来村子里画画的画家,您还记得我吗?上次也是我送卓玛奶奶回家的?” 男子依稀有那么点印象,点点头:“我阿妈走了,你找她干什么?” 阿信脸上没有过多意外:“上次给她画的画,画好了。本来应该今天给她的。她没来,所以我就冒昧上门了。这是她的画,你要是不想留着,可以烧给她。” 一边说着,打开了画夹,在无数张老人的画稿中找到了卓玛奶奶的画像,画像上的老人看起来有些虚弱,但笑得很慈祥。 男人看到那张画像时愣了愣,母亲生病以后,他便很少见她笑了,总是说吃药很苦,嘴里很苦,他平时也很忙,要忙着给孩子们挣钱,他也因此疏于对母亲的照顾,脑子里记得的也大都是母亲孱弱而哀苦的面容。 没想到,在母亲过世后,久违的,看到了母亲慈爱而熟悉的笑。 “谢谢你。”中年男人抹了把泪,捏着那张画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画多少钱?” 他以为阿信上门来送画,是为了要钱。 这年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不用钱。您节哀,我先走了。” 第89章 阿信,我在 夕阳西斜,阿信在房车营地附近的山坡上扎好了帐篷。 冷青在一旁做饭,用卡式炉煮方便面,敲两颗鸡蛋进去,再放一些青菜。 因为阿信不能吃辣,她煮面没有放调料包,打算等面盛起来后,再酌情添加调料。阿信不能吃辣,调料只加一半。 做完后冷青尝了一口,味道着实一般,和上次阿信在格聂山下给她煮的那碗面,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阿信从后备箱拿出一罐老干妈递给她。 冷青如获至宝,她舀了一大勺老干妈放进面里,又问阿信:“你要一点吗?” 阿信摇头,吃了一口面:“我吃挺好的。” 两个人坐在山披上,一边看夕阳一边吃泡面。 “你经常面对这种情况吗?” “哪种情况,你说死亡?” “嗯。” “生老病死,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冷青点点头,有些羡慕他此刻的豁达和通透:“这就是你喜欢的生活?” “嗯。” 阿信回答完,等了几秒,见冷青没说话,主动问:“没有了?我还以为你要点评一下呢。” 冷青吃着面:“上次我为了和苍云叔做生意,跟他们喝酒的时候,你其实也很生气的吧,站在你的角度肯定会觉得我很市侩,为了挣钱什么都不管不顾。一个女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跟一群男人喝酒。总归不太安全,更不体面。” 阿信:“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心疼你。” 冷青:“你不用着急否认,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应该不缺钱,至少不是外面看起来的这么落魄。你现在在做的事情,真正的穷人是做不出来的。你只是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过,也没有资格评价。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喜欢的也是这样的你。释迦牟尼之所以佛祖,不仅仅是因为他付出了什么,也因为他舍弃了什么。而我,我没你那么高的精神追求,我还在追求那些你放弃的世俗的成功和金钱。你不会觉得我俗气吗?” 阿信淡道:“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能用自己喜欢的活法过一辈子,挺不容易的。” 冷青点点头:“嗯,我就是喜欢挣钱,我也需要挣钱。” 阿信看了她很久:“我也没你说的那么高尚。” 冷青笑起来:“高尚也不可耻啊。你放心高尚你的,世俗的事情我来做,我最喜欢世俗,最喜欢红尘。我大俗,你大雅,正好绝配。” 她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和在武汉初见时那个即使男友出轨,依旧冷静自持的女老板,完全不同了。 阿信心尖震了震,含笑看着她:“再说一遍。” 她说:“我大俗,你大雅,我们就是绝配啊。” 他目光扫过她的脸,她今天没有化妆,只出门时喷了很多的防晒喷雾,一张脸难得清清淡淡的,夕阳下泛着一层淡淡的油光,比过往任何一天都美。 他不知怎么的,想起了白英。 当时,他们在阿勒泰的时候,也是很开心的。 开心到某些瞬间会忘了他们不久前才永远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 于是,开心变成了罪恶,变成了更加沉重的东西。 白英陪了他一个夏天,阿勒泰的秋天很美很美,却也很短暂,前一天大自然还是五颜六色的,翌日醒来,外面已经飘起鹅毛大雪。 她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冬天。 冷青和白英这么像,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也丢下他。 冷青看他眼神有些黯淡,和昨晚说起白英、胡善时是差不多的样子,她放下碗筷,走到他身边,半蹲下:“需要我抱抱你吗?” 他笑起来:“不用,我没那么脆弱。” 冷青还是很心软,摸了摸他的眉骨:“阿信,人要往前看。胡善不会希望看见你这样的。还有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还有我啊。在今天陪你来这里之前,我对你还是有很多疑问的。你的过去,你的生活方式,你的喜怒哀乐……你就像一个谜。可是来了这里之后,这一切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她站起来,看着远方火红的夕阳,安静的村子,平静的湖泊,现在是晚饭的时候,袅袅炊烟弥漫在天地之间。 阿信问:“为什么?” 冷青:“这年头,连老干妈的味道都不如小时候了。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傻子。阿信大傻子,你看那夕阳美吗?” “美啊。” “你说夕阳为什么这么美呢?” 阿信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还很认真地想了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冷青:“放屁!!!!夕阳每天都有的,人家只要天气晴朗,准时上班。是我们这些俗人屁事太多,没空去看人家一眼。看见了感慨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关人家夕阳屁事,人家夕阳就是这个点上班,就是这个点美!美就是美!美没有理由!同样的道理,你就是你!我觉得你很好,就跟这个夕阳一样好!我不管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但你这个样子我很喜欢。就连你偶尔的脆弱,我也很喜欢。” 阿信放下了手里的食物,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一下将她打横抱起。 “夕阳没有你美。” 冷青看懂他眼神,她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扭捏,甚至比他还大胆,很不客气地问:“昨晚还没吃饱啊?” “前菜而已。” “哦,故意隐藏实力啊?” “怕太禽兽吓到你。” 她凑到他耳畔挑衅:“瞧不起谁呢,昨晚是我轻敌,姜涛花样很多的,我可是见过世面的,你别让我失望。”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身体到底还残存着昨晚的记忆,还是有点露怯。 可人的基因里就刻着对快乐的最原始的渴望。 有黄昏作催情,两人在帐篷里一次次抵达快乐的终点,他和昨晚完全不同,温柔得和昨晚的禽兽判若两人,也不再问起姜涛,只是一直柔情似水地看着她。 她喜欢听他满足时的低喘,一次次用颤抖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他一次次的答。 “阿信。” “我在。” “阿信。” “我在。” …… 第90章 拉萨 之后的几天,冷青又陪他去了另外几个村子,每天乐滋滋地看他画画,帮他发钱,帮他找图给那些老人,再看着那些老人心满意足地拿着照片,颤颤巍巍往家里走。 偶尔也会面对一些老人来取不了照片的状况。 冷青便陪着阿信找到老人家里,去送照片,这样的场景见多了,冷青也慢慢习以为常。 有时候赶上下雨,来不及做饭,会有老人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吃的都是很家常的饭菜。吃完饭,冷青和阿信会主动帮忙收拾碗筷,尽量不白吃饭。 吃完饭,他们会找个风景很好的地方扎帐篷,看夕阳,下雨的时候,就躲在帐篷里听雨点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天然的白噪音,催眠神器。 自从和阿布隆谈成大生意之后,这几天冷青睡眠质量越来越好。 帐篷太小,做爱只能用最传统的姿势,可情欲和爱欲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彼此一个眼神便能沉醉。 时间过得很快。 因此,当阿信有一天忽然提醒她:“冷青,我们该去拉萨了。” 她才想起来,自己这趟出门是来要债的! 她八月十二号要去大昭寺,有两百万在等着她。 意识到自己竟然完全把这么重要的事抛之脑后时,她才忽然理解了“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千古名言的含金量。 温柔乡不止斩男,也斩女。 两人收拾好东西,先回林芝,去酒店取行李,在酒店前台结账时,冷青还是有些肉疼,算起来她在这间酒店就住了一晚,翌日她就去了巴林镇,当时本以为当天去当天就能回来,没想到先是天降生意,后来又被阿信美色所惑,完全忘了行李还丢在酒店里。 酒店中途有打电话询问过她的意思,说可以代为存放行李,可她那天临出门前,根本没有收拾东西,行李箱就那么散着,卫生间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化妆刷之类的东西就那么放着。 她不太好意思,也不放心让人进去看见那幅画面,便一直延期。 阿信上去帮她收拾东西,看见满屋的狼藉,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这么淡定?” “冷昊说过,你是乱室佳人。” “……” 两人又踏上从林芝去往拉萨的行程,路上能看到的房子全部变成了藏式楼房,比内陆的楼房色彩鲜明很多。 路上,阿信看见冷青在手机上找酒店。 “不用订酒店,住我家就可以了。” “你家?你家在拉萨市区?” “不在,不过我阿爸很早就在拉萨给我买了房子。说要给我当婚房,一直空着,等回去之后,收拾一下应该能住。” 冷青好奇道:“你阿爸只有你一个孩子吗?” 阿信:“哦,我阿爸跟我阿妈很早就离婚了,他后来再婚,又有了一个女儿。很小,现在才上初中。” 冷青想起在超市时,那个女店员问他妹妹的事情,当时她还以为是店员瞎猜的,没想到他真的有一个妹妹。 “那你父母离婚,对你有影响吗?” 阿信:“小时候不太理解,但他们对我的爱没有改变过,我阿爸再婚之前还特意问过我和我阿妈的意思。我想,人都有好好生活的权利。大人也有大人的生活。” 冷青又问:“那你放弃之前在上海的生活,回到巴林镇当老师,他们有说过什么吗?” 阿信:“他们没说什么,倒是恩珠经常说我。哦,恩珠就是我阿爸后来生的小妹妹。” 冷青:“她说什么?” 阿信:“说我没有以前那么帅了。” 冷青想起那张和白英、胡善三人的合影上的阿信,眼角眉梢都是少年得意又不太张扬的笑。 她虽然不能想象从前的他过的具体是什么样的人生,但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那时候的阿信,想必是春风得意,事业有成,世俗的名利和成功,他可能都唾手可得,甚至真的得到过。 胡善的车祸和白英的离开,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看着窗外:“还是住酒店吧,省事,我不喜欢收拾。” 阿信没有多问,点点头:“行,那你用我手机来订,手机密码和支付密码是一样的。” 他说了六个数字,很容易联想到是某个特殊的日子。 冷青问:“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阿信看了她一眼,说:“是我,胡善,白英三个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这么多年了,他居然一直在用这串数字,即使是在胡善离世,他和白英分手之后。 他也没有改过这个习惯。 人遇到痛苦的事情,会习惯性的选择遗忘,慢慢放下痛苦。 他每天都要输入这串数字,冷青难以想象,他输入这串数字时,会不会想起胡善的车祸,会不会再埋怨自己一遍,还有白英…… 她分不清他到底是自我折磨,还是真的习惯成自然,改不掉了。 冷青在手机上随便找了个离大昭寺不算远的快捷酒店,要输密码时,他说:“给我看一眼。” 她把页面给他看一眼。 “替我省钱啊?我记得大昭寺附近有一家香格里拉。” 冷青看了一下,大床房要一千四一晚,她在心里算,这些钱阿信可以拿去给三十位老人画画了,可以让三十位老人开心很久很久。 想到这里,忽然有些罪恶。 她看向窗外:“我没那么娇气,住快捷酒店就可以了。” 阿信看她情绪有些低落:“我钱够用,你不用给我省钱。该花就花。” 冷青:“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你画一幅画才能挣到二十块,而且你当支教老师,工资肯定也不高。你还要付房租……你偶尔还要出去当散财童子……” 阿信故意挠了挠她下颧骨下的软肉:“我钱够用,你放心花!要是喜欢的东西,跟我说,我给你买。” 她怕痒,被他手上动作弄得下巴很痒,躲了躲,笑着问:“什么都可以吗?” “都可以。” “爱马仕也可以吗?” “可以啊,不过要等几个月。” 等那张冻结的银行卡能解除限制。 冷青没有多想,只当他是要攒几个月才能买得起的意思,一边笑一边摇头,并在心里庆幸:还好她自己能挣钱,不需要真的靠他买个包。 不必因为这种事情,而对他失望,对一段自己很喜欢的感情失望。 也许,这就是挣钱的意义。 …… 下午二人抵达拉萨,先去酒店办理入住。 进了房,阿信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晚上要去看我阿爸和恩珠,你想一起去吗?” 冷青从行李箱里拿自己的床品出来换,一边铺床单一边问:“我不去的话,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啊。你不想见就不用见,那晚饭我就不陪你吃了。” “我没有不想见,只是吧……” 总觉得他们在一起才没有几天,就要见父母,多少有些太快了。 冷青小心观察他的表情:“可是我难得来一次,如果不去见的话,会不会有点说不过去啊?” 他摸摸她的头:“以后有的是机会。” “要不你陪我下楼去买点见面礼,你帮我带过去。” “不用这么见外的。下次再说吧。” 第91章 一百分 阿信没有在酒店耽搁太久便自己回家了,冷青难得一个人,马不停蹄拿出电脑,开始忙工作,久违地给其他三人打视频开会。 视频那头,三人不在公司,都在各自家里。 冷青第一反应是:“哇,你们三个趁我不在造反啊,不用工作吗?” 文檀穿了一身清凉的家居服,正在打游戏,直接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张曼在那头啃咬鸭脖子:“冷总,你是不是在外面把脑子玩坏了,今天周日啊。” 林蔷正在家里躺尸:“原来你心里还有工作啊,我们还以为你谈了个大单就人间蒸发了呢。老实交代,最近几天干嘛去了?” 文檀冷笑一声:“还用交代,看她红光满脸的,肯定是睡男人去了呗。” 张曼手里的鸭脖子都不香了:“冷总,你有艳遇?” 林蔷:“还需要艳遇?” “阿信!!!!!”张曼惊呼。 文檀那头输了一局,丧不过两秒,忽然一脸好奇地看着视频那头的冷青:“验过货了,怎么样?” 三双眼睛全都紧紧盯过去。 冷青:“……” 你们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林蔷和张曼见她没反应,都冲文檀挤眉弄眼,让她去问,她胆子最大。 文檀身负重托,问道:“十分满分的话,打多少分?” 冷青:“……你们三个有完没完,聊工作。” 文檀:“工作有什么好聊的,聊男人比较有意思。快说嘛。” 冷青:“一百分。” 文檀:“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满分十分!” 冷青:“我听了,满分十分,我给他一百分。” 另外三人同时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复杂表情。 …… 聊完工作和八卦,冷青又在房间里睡了一觉,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阿信给她发微信,说他在回来的路上了。 冷青刚好还没吃晚饭,便让他到了酒店楼下给她打电话叫她下楼,两人一起去吃宵夜。 一直等到十点半,阿信才发来微信,说自己到楼下了。 冷青套了一件户外外套兴高采烈地下楼去,进了电梯,开始在手机上浏览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电梯中途打开,进来一个人,看鞋子是中年男人。 冷青没有在意,继续浏览手机页面,发现附近有一家烧烤评分不错,看了看地图,也不太远,便将链接发给了阿信。 发完微信,抬起头,在镜子里整理整理头发,目光无意间一扫,扫到刚刚进电梯的男人,看背影看身高,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真全!!! 两百万!!! 今天是八月十号,酒店离大昭寺不到五公里,他可能是提前来了这里,等八月十二号再去大昭寺刷金。 冷青深呼吸,随后试探性地拍拍李真全的肩膀。 李真全背了一个背包,戴着蓝牙耳机,正在手机上玩游戏,有人拍他,他转过身子去,第一眼没有认出冷青。 倒也并不奇怪,冷青日常在武汉穿衣风格更干练精致,每天去公司也都是全副武装,全妆,高跟鞋,香水,由上至下无不精致,脸上永远绷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可此刻李真全眼前的她,穿了一身户外装,素面朝天,扎着丸子头,戴了副黑框眼镜,浑身上下都写着松弛。 确实是,很难认出来。 本身,也没有很熟。 冷青笑了笑:“李总好,我是悦己的老板冷青。去年中秋节我还去你公司拜访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李真全打量她几眼,想了想,做出才想起她是谁的样子:“哦,冷总,这么巧,来旅游啊?” “对,旅游。” 冷青干笑,脑子里快速思考讨债策略:“那个,这么晚了你出去啊?我正好也没吃饭,咱们一起吃个饭吧,难得这么有缘?” 李真全客气地敷衍:“改天,改天。” 电梯马上就要抵达一楼,冷青怕他逃走:“别改天了,中国这么大,咱们都能碰到,这就是缘分啊。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李真全很有警觉地撇开她:“冷总,真谢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电梯门开了,李真全快步而出。 冷青一下挡在他面前,伸出手来拦住他去路:“李总,那个你们公司还欠我们两百万的货款,您要是方便的话,您给公司那边财务说一声。我不是要催您哈,您生意做得大,这点钱对您而言就是九牛一毛……” 不等冷青说完,李真全不耐烦地打断:“冷总,我已经不是公司的法人了,这些业务上的事情我也不过问了。” 冷青:“可是你们公司的财务说要有你的签字才行。” 李真全看她有备而来,联想到什么:“冷总,你不会是……特意来堵我的吧?汪建新跟你说我在这儿?” 汪建新就是汪厂长,也是李真全太太的亲哥哥。 冷青还是保持着笑脸:“对,我想着大家都是熟人,场面上不能闹太难看。听说你太太打算卖掉公司,欠着这么大一笔钱,不太好卖吧。你也不想我在这时候跟你们三洋打官司吧?” 李真全直接说:“这些事情跟我已经没关系了。” 说罢,直接踢开冷青,朝着大门走去,走的时候手机响了,像是网约车司机打来的。 冷青去追李真全,抓住他胳膊:“李总,我真的是遇到难处了,才会找你的。你就帮帮忙嘛,只是两百万而已,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对我而言却是救命的钱。” 李真全试图挣脱她,挣了几下没有挣开,用力一甩,冷青摔在地上。 酒店内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迅速走过来。 李真全大约也有些愧疚,皱着眉头:“你真的别追了,我没钱。” 说罢,匆匆而去。 冷青想追过去,脚崴了一下,一站起来就疼,她赶紧给阿信打电话,电话却一直都没有接通。 她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远远看见阿信站在酒店的门口,目光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 就在阿信身后不远处停了一辆网约车,李真全从酒店出来,上了那辆车。 “阿信,帮我拦住那辆车。”她叫了一声。 阿信听见冷青的声音,好似忽然回过神来一般,他看看四周,李真全坐的车子就在这时从他身边离开了。 冷青一脸可惜地那辆远去的车子。 阿信看见冷青提着左脚,扶着酒店的玻璃门,眉心微蹙,赶忙过去:“脚怎么了?” 冷青还看着那辆车远去的方向:“李真全。” 阿信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李真全是谁,也终于明白她刚才喊他是为了让他帮忙拦那辆车,面上浮现一丝愧疚:“对,对不起啊。” 冷青看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你撞鬼了?” 阿信正要开口,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干练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阿信。” 第92章 偶遇白英 冷青循声望去,是刚才阿信看着的方向,忽然眼神一定。 那个方向,站了一个女人。 头发是好看的醋栗色,长长的,直直的,风一吹,发丝飞扬,整个人在路灯下发着光。 白英穿了一身中长款白色干练风衣,手里拎着一个lv的行李箱,看样子刚刚从出租车上下来。 冷青忽然就明白了阿信刚才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那个方向。 也明白了,他此刻的异样。 白英含笑走到阿信面前,想起刚才冷青叫他的名字,他紧张而去的背影,这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他身旁的陌生女人。 两个女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交锋。 白英:“你朋友?不介绍介绍?” 冷青不说话,等着看阿信的反应。 阿信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冷青肩上,没有回白英,而是先跟冷青做介绍:“小青,这是我朋友白英。你看过照片的。” 说罢,才看了一眼白英:“我女朋友,冷青。” 冷青很大方地伸出一只手来:“你好,冷青。” 白英很自然地伸出手来,与她轻轻握了握手,脸上看不出半点意外和不悦。 “你好,白英。” 声音也很好听,简练,自信。 冷青留意到她手指上的法式美甲,大面积的裸粉色,搭配指甲边缘的白色,很显气质。 目光暗暗打量白英,休闲度假风,身上配饰不多,是冷青不怎么认识的小众设计款,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优雅。 阿信说她是做艺术品买卖的,品味和气质确非寻常白领可比。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普通游客。 早知道有这一出,她刚才就该好好画个妆,至少也要换身体面的衣服下楼了。 白英见冷青脚受伤了,主动问道:“冷小姐,你脚怎么了,没事吧?” 冷青尴尬地笑笑,这问题问的,她总不能说自己是追债被推了一下,摔在地上了吧。 怎么早不遇到,晚不遇到,偏偏在她追李真全的时候遇到了! 啊,人生。 她笑了笑:“没事,崴了一下。白小姐,你来旅游啊?” 白英微微一笑,忽然看了一眼阿信,毫不避讳:“我来找他。” 她虽然是笑着说的,可冷青却从她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挑衅。 是错觉吗? 按说不应该吧。 阿信听说白英是来找他的,有些意外:“你找我干什么?” 他真以为她是来旅游的。 白英有些顾忌地看了一眼冷青。 阿信:“她不是外人。” 白英显然没拿冷青当自己人,淡道:“没什么,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跟你聊聊。这么巧,你们住这里?” 阿信:“嗯。” “来……旅游?” 冷青瞥向阿信,等着听他怎么回答。 阿信笑了笑:“不是,她过来忙工作的。是我顺便想带她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冷青在心里默默鼓掌,这回答,不愧是满分十分,她给了一百分的男人。 完美,实在完美。 白英看了阿信很久,他和上个月在上海,二人在胡善墓碑前相遇时完全不同了,眼神变了,人也不太一样。 说不在意,是完全不可能的。 白英笑笑:“那正好,省得我去巴林找你了。我刚下飞机,今天有点累了,等明天吧,我们再好好聊聊。” 说罢,又看向冷青:“冷小姐,抱歉,今天实在太累,就不跟你多聊了,很高兴认识你。” 冷青笑笑:“那你早点休息。” 白英朝她点了点头,便进了酒店大堂。 阿信看她背影,眉心微蹙,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他回过神来,发现冷青正安静地盯着他。 “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冷青没说话。 阿信:“你脚要不要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一看?” “不用啊,就是崴了一下。”说罢,转身进了酒店。 阿信在旁边扶着她:“你不是说饿了吗?要不我陪你出去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呵呵。 他不止没有注意到她给他打了电话,连她在电梯里发的微信都没看见。 中间相隔的时间,莫非两个人就站在酒店门口上演白月光回归,久别重逢的狗血戏码。 要不是看在他刚才回答满分,挑不出半点瑕疵的份上,她早就翻脸了。 “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情圣。”冷青撇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自己。 阿信看她有些吃醋,一下将她打横抱起来,从酒店大堂穿过,进了电梯。 冷青挣了几下完全没办法:“放我下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的。” 阿信:“要什么脸,这里又没人认识你。” “你不是人啊。” “我不是死鱼吗?” 说笑间,进了电梯。 …… 这一幕正好被正在前台办入住的白英看见,一直到二人进了电梯,她还看着那个方向,有一瞬间都恍惚。 阿信刚才抱着她,是在笑吗?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见他这样清澈直率的笑是什么时候了。 胡善死后,他就很少笑了。 第93章 你……你怎么突然变成李念生了 回到房间,阿信将冷青放在沙发上,查看她脚踝处的状况,还好没有红肿。 他坐在地毯上,轻轻给她揉着:“对不起,我刚才在楼下有点分神,你那个债主怎么回事?” “就忽然在电梯里碰见了呗。” 冷青撑着头看他:“你不要转移话题!” 房间里落针可闻。 阿信给她揉脚踝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我就问你一句,你如果还放不下她,为什么还要招惹我?” 他抬眸看她,眼神很坚定:“我没有。” “我又不瞎。” 她更相信女人的直觉。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更不需要和法院审理案件一样,证据链完整,还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 男女之间,当一方有点苗头,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往往事情就已经不对劲了。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一旦放过,吃亏的就是自己。 跟做生意是一个道理。 冷青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即使只有阿信刚才站在酒店门口的那一个眼神,也足以让她现在提出这样毫无实证支撑的疑问。 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无论是阿信之前说起白英的神态,还是他刚才看见她的眼神,说他们只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冷青是不信的。 阿信抓住她的手:“我上个月才从上海回来,我七月十七那天在小善的墓碑前见过她,当时我就已经跟她说了,我以后都不会特意去上海了。这四年来我们每年都只见一面,就是小善的祭日。” “你相信我,我真的已经放下了。我们认识十几年了,还一起创业,一起工作,我确实是没办法将她当成陌生人。” 他声音在微微颤抖。 冷青看了他很久:“只是朋友?” 他点点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现在和以后,都只会是朋友。” 冷青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阿信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她也不好揪着不放。 但,只要想起他刚才的眼神,心里总归不太舒服。 阿信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这才看见未接来电和微信信息,瞬间明白了她生气的来由。 “对不起啊,你发微信的时候,我应该是在停车没看见。这个电话,我确实是走神了。” 冷青:“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但愿是多想。 阿信找到那家烧烤店的页面,递给冷青:“想吃什么,自己点。” 点完餐,阿信将她从沙发抱到床上,又找了个枕头垫在她腰下,冷青一下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深意:“干什么,想将功折罪?” “不想。” “那你干什么要……” 阿信在她身旁坐下,语气忽然很正式:“想让你坐得舒服点,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冷青有种不好的直觉,拿起沙发上另外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先给自己找一点安全感。 阿信对上她一脸考究的目光,心里也有些没底,沉吟几秒。 “你知道很多作家都有笔名吧,其实有很多画家也经常用笔名。” 冷青:“你笔名叫什么?” 阿信看着她的眼睛:“李念生。” 他说出这三个字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冷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四周空气凝止,冷青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李念生?” 语气半信半疑,带着几分试探和不能置信。 “对,李念生。” 冷青语调变了:“李念生?” 那个李念生?????? 阿信语气还是很平静:“嗯,李念生。” 就是你想的那个李念生。 冷青往沙发的角落里挪了挪,开始在脑子里梳理相关线索。 阿信是李念生?! 是她从大学时代就开始喜欢的天才画家李念生? 李念生在给她当司机? 她居然还把李念生给睡了! 这是什么为她量身定做的杀猪盘吗? 也不对,谁家诈骗集团请得起李念生当诱饵。 等等~~ 冷青半天只问出来一句:“你……你怎么突然变成李念生了?” 玩儿cos呢。 阿信:“我一直就是李念生。” 冷青还是觉得他在玩抽象,再次确认:“我们说的是同一个李念生吗?” 忽然哭笑不得:“你要是那个李念生,你怎么能忍住不告诉我呢?” 你们男人,做出屁大点成就都恨不得世人皆知。 如果他真的是李念生,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好可怕! 好变态! 但是,好……刺激…… 疯了,疯了…… 阿信好似能看穿她所思所想:“我给你和巴珠画的画呢?” 冷青顾不得脚踝还有点疼,跳下沙发去行李箱里找出来,递给阿信。 他看了一眼便说:“我还特意叮嘱了你两遍,让你不要弄错,你还是弄错了。这张是给巴珠的。” 冷青问:“有什么不同吗?” 忽然想起手机里拍过图片,她从相册里翻出来,认真比对。 阿信看她眼珠子紧紧盯着画上的两个人,一副很想找出隐藏信息的认真架势,怕她真的找到地老天荒,忍不住提醒:“看签名!” 冷青更无辜:“我又不认识藏文。” 两张图最下面的签名都是藏文,冷青有些不耐烦地扫了一眼,扫到给了巴珠那张图的签名时,忽然定了定,又在相册里翻出之前在民俗馆拍的扎基拉姆娘娘的壁画签名。 反复认真比对,一模一样。 不是那种很规整的一模一样,是笔锋和一些笔划的特定书写习惯,下笔轻重缓急所呈现出来的个人风格完全一样。 随后拿起手里那张画的签名,问:“这是?” “我的名字,阿信。” 她又指指手机上那张原本应该属于她的画上的签名:“这个呢?” “也是我的名字,李念生。” 第94章 你是李念生,又不代表我会失去阿信 冷青脑子一下炸开,无数的碎片化信息同时涌进来,在她脑海里拼凑半天也拼凑不出个所以然,问题太多,她一时竟不知该先问什么。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开始在脑海中回想和李念生有关的记忆。 第一次,是在悦己楼下,搬家那次。 她忽然想起文檀对李念生的诸多辣评。 负面新闻太多,私生活太乱,嗑药,滥交……最离谱的是,说他手抖到连画笔都提不起来了!!!! 当时阿信就在! 这算不算贴脸开大?! 冷青默默看了一眼阿信的手,这只手不仅能画画,能做饭,能扎帐篷,甚至还能让她开心。 想起过去这几天的放纵,罪恶了。 她居然睡到了李念生,这气运! 克制!克制! 再然后,每次只要她说起李念生,阿信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她之前以为阿信是个落魄画家,嫉妒李念生年少成名,可现在一想,满脑子只剩感叹号和无穷无尽的省略号。 这货真能装啊! 冷青更加用力地抱紧枕头,忽然想到什么,神情一滞,陷入了很深的沉默。 阿信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她的主动开口,终是有些不安:“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冷青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眸光愈冷,几秒后,开口:“如果不是白英突然出现,我又发现不了你留下的这么隐晦的提示,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你就是李念生?” 阿信有些惊讶于女人的直觉。 他突然跟她摊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白英。 “……我没有要打算瞒你。” 语气很肯定。 他确实没打算隐瞒,之前在巴林镇的时候,试过找机会跟她坦白,可好几次都被打断了,后来他们去了乡下画画,那段日子太幸福了,幸福到偶尔让他觉得不真实。 他本来以为冷青不会喜欢这样的他,更不会喜欢陪他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可没想到去了乡下,两人感情反而更好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她越来越爱他,她说出那句“你大雅,我大俗,我们是绝配”时,阿信便知道,他这辈子都离不开她了。 他沉浸在这种最简单最朴实的幸福中不能自拔。 那段时间,她也没有再提过李念生,他也慢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她坦白自己就是李念生这件事。 “那你是觉得骗我很好玩?我不懂,你既然知道我喜欢你,干嘛不早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是吗?你要确定我喜欢的是一无所有的阿信,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一身才学的李念生?干嘛,在我身上找存在感啊?你这种行为跟那种自以为是的有钱人装穷找真爱,处处试探别人,就想找个不贪图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同?神经病!怎么,怕我讹上你啊?你觉得好玩吗?每次我说我喜欢李念生,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房间里很安静。 阿信等她情绪平复了些,才开口解释:“我没有想过要试探,玩弄你的感情。我对你很认真,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感受不到吗?” 冷青:“我只看到你对白英的在意,她一出现,你方寸大乱。你变得让我陌生。” 她眼神锋利地瞪视着他。 很理智很冷静。 比起他是李念生这件事,她更不能接受的是,他是因为白英的出现,才突然决定临时跟她坦白。 她没办法接受,他们才刚在一起,她爱他爱到让自己都觉得陌生,他却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出现而兵荒马乱。 “小青,我决定现在跟你坦白,是因为我不想你从另一个人嘴里听到我就是李念生这件事。白英是来跟我谈工作的,我们三个人开了一家公司,胡善死后,他哥哥胡明耀接手了这家公司。胡善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胡明耀找了个理由冻结了我的银行账户,他想让我为胡善的死付出代价。我跟公司的合同还有不到四个月就到期了,到时候我就自由了。我猜白英是来跟我谈这件事的。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四年来,李念生这三个字真的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没有洋洋得意,我有什么可洋洋得意的,我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果那天我多劝他几句,如果那天我没有跑去喝酒,如果……” 他忽然说不下去,转身走到窗边,沉默地看着外面的城市夜色。 窗外灯火惶惶。 他背影看起来很悲伤,也很孤独,又很无助。 冷青是第一次看他情绪失控,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聊起胡善的死,还是在新都桥的时候,他当时说人死了,会成为天上的星星,会成为风…… 这段时间二人说起胡善的车祸,包括她陪他去村子里画画,他也能坦然面对那些老人的突然离世。 她以为,他能如此看淡生死,是早已将一切都放下了。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他没有放下,过往的一切不过是他在强撑。 阿信眸光安静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失控的情绪仿佛在他心口撕开了一道裂缝,他又想起四年前那个雨夜。 想起胡善临死之前笑着跟他说。 “信啊,以后少喝点酒,喝酒真不行……” 他眼神黯淡,视线内蒙了一层浅浅的水汽。 一双手忽然从后环住他的腰,女人的脸贴在他后背,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小腹。 “好了……都过去了,胡善不会怪你的。” 她嗓音轻柔,抱着他的身子轻轻摇晃,像哄孩子入睡一样的有耐性。 淡淡的哀伤弥漫在整间房内。 室内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阿信看着二人的投影,手指忍不住去触碰,眼神慢慢破碎。 “对不起,我把你也拉进这个漩涡了。” 冷青没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嗯?” “我可能一辈子都很难走出来,陪在我身边的人,也要面对这些。” 是很沉重,很无解的一部分。 冷青绕到他面前,踮起脚尖,看着他的眼睛:“这四年来很辛苦吧。以后不要一个人硬撑,想哭就哭。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他轻轻揽住她腰:“这样你也会很累的。” 冷青眼明心亮,尽量用很轻快的口吻说:“不会。我这个人共情能力很差的。不然我怎么当老板,做生意?你放心,你的情绪影响不到我。你这样梨花带雨的站在我面前,我只会觉得你很好推倒,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你悲伤你的,我花痴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取所需。” 阿信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了转移话题,她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很敏感,她如果共情能力真的很差,是说不出这番话来的。 她故意讲得这么轻松,是为了帮他缓解此刻痛苦自责的情绪。 “你不生气吗?” 冷青勾住他脖子,跳起来,阿信顺势抱起她两条大腿,她很开心地挂在他身上。 “生气什么?你是李念生?是有点生气,不过,说实话,好像还是开心更多。” “你是李念生,又不代表我会失去阿信。这样正好啊,我再也不用担心我的阿信在外面做散财童子会破产了。” 阿信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的阿信?” “对啊,你不是我最喜欢的阿信吗?”说着,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阿信:“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我要介意什么,傻瓜,我又没有失去什么。你放心,我这个人不矫情,很实际的。这么简单的账,我会算。我有了一个阿信,现在老天爷送我一个李念生,买一送一,我赚大了。” 她故意说得津津有味,想一股脑趁热打铁将他的负面情绪全部赶跑,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打开美颜相机:“阿信,看这里。” 说罢,趁着他不注意,用力亲了他一口,几乎同时,按下拍摄键。 阿信问:“做什么?” 第95章 死鱼,你变态啊 冷青不太费劲地挂在他身上,手指在手机上编辑:“我才没你这么低调,我要发个朋友圈。” “发朋友圈干什么?” “炫耀一下,我泡到了李念生。” 说着,很豪放地笑出了声,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 阿信被她的快乐所感染,心头的阴霾扫去很多:“你朋友圈又没有几个人知道李念生,发这种东西炫耀有用吗?” 冷青一脸“你还是太嫩了”地摇摇头。 “没人几个人知道才好啊,说明你逼格高啊。画家诶,还是活着的画家诶,你以为满大街都是吗?而且你又不是一般的画家,你是天才画家李念生。” “再说了,别人不知道,我正好安利一下。帮你打开知名度。” 这句就明显是鬼扯了。 她说完自己都笑得直摇头。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阿信很怕她发些乱七八糟的内容,将她放在床上,把头伸过去不放心地瞥一眼:“你别乱编辑,我不是什么天才画家,只是小时候运气比较好拿过几个奖。” “发完了!” 她一脸按捺不住的开心,倒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嘴里哼起歌儿。 “你发了什么?” “你自己看朋友圈啊。” 阿信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配文是:介绍一下,我男朋友,画家李念生。 还算正常的文案。 发的图是冷青刚才挂在他身上,偷亲他的合影,照片上的冷青眼角眉梢都是爱意和欢喜,反而是照片上的他看起来有些没搞清状况的傻气。 阿信定定看着那张照片,作为画家,他看一幅画除了最基本的构图和色彩和光影之外,更关注的是人物的神情,和照片所传达出来的情绪。 这张照片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蓬勃生命力。 真好。 冷青哼歌不过几秒,便等不及打开朋友圈,果然看到无数点赞还有各种流言。 ——什么情况? ——李念生?阿信是李念生? ——哇,恭喜冷总,好甜啊。 ——哇,配一脸啊,恭喜恭喜。 ——冷总撒狗粮了。 ——冷青你可以啊,都泡上画家了。 …… 无数留言雨后春笋般弹出。 下一秒,手机响了,是文檀打来的,别人也许不知道李念生是谁,文檀肯定知道,想象着文檀看到她官宣文字的震惊成都,冷青清清嗓,嘴角的笑容根本压不住。 根本低调不了嘛。 “你刚才那个朋友圈是什么意思,阿信是李念生,那个李念生?” 听见文檀的声音不复往常平静,冷青十分淡定地说:“对啊。” 阿信看她嘴角咧到了天上,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去!冷青,你这是什么气运?我还以为你把姜涛甩了,要消停好一阵子呢,居然给你泡到了李念生!!!” 文檀一边说一边将空调开得更大,情绪很激动,额头直冒汗,武汉的夏天很要命。 “你怎么确定他就是李念生?” 冷青马上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侧的男人:“他敢不是!” 说罢,问阿信:“喂,大画家,文大设计师怀疑你是冒牌的。你怎么澄清一下?” 阿信伸出手来,问她要手机。 冷青大方地递过去。 阿信一本正经地问那头的文檀:“你怎么证明我不是李念生?” 那头文檀静了两秒,开始发起攻势:“李念生第一次办个人画展是几岁?” 冷青虽然不知道二人具体说了什么,可以她对文檀的了解,她肯定是在刁难阿信。 她丝毫没有要解围的意思,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在心里疯狂叫唤:打起来! 阿信看她眼神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嘴上慢条斯理地回答:“十六岁,在北京一家叫青朋的美术馆,一共展出十六幅画,十张油画,三张国画,还有三张抽象画。需要我详细说出每张画的名字和我画的时间吗?” 文檀:“……” 原本以为还要几个回合才能验出真假。 没想到一个问题就给她答服了。 如果阿信是故意假扮李念生,不会知道这么详实的细节。他十六岁时,网络信息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透明。 只有当事人才会这么快地说出这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已老实。 电话那头明显静了几秒。 “哦……祝两位幸福!下次回武汉,方便的话,给我签个名。” 语气还是很傲娇,只是大概自己也觉得羞耻,说完就立刻挂了。 阿信还拿着手机,正要说:“……好……” 那头传来手机挂断音。 冷青在旁边憋了太久,噗嗤笑出声来,又去揉他的脸,捏圆搓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笑意慢慢变淡,最后手指轻轻地抚了抚他的眉骨。 “傻瓜阿信,以后不要一个人扛着,心里也不要藏事,有什么秘密都可以告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永远两个字,又轻松击溃了阿信的心理防线。 一颗心几乎要融化在她的眼神中,哑声道:“好,不藏事。” 冷青手指顺着他下巴,慢慢往下,划过喉结,再继续往下:“那我以后是要叫你阿信啊,还是叫你李念生?” “随你高兴。” 他主动解开衬衫的纽扣,方便她手指继续畅通无阻地往下。 她也不含蓄,一只手撑着头看他,一只手很不老实地继续往下,俏皮问道:“哦,阿信?” “我在。” 声音哑了些,喉间发出一声忍耐的闷哼声。 “李念生?” 她嗓音清亮莹润,带着一丝丝的玩味和诱惑。 “我在。”他胸膛开始起伏。 她忽然贴在他耳畔,柔声道:“老公?” 阿信喉结滚动,喉间干涩,下一秒忽然将她压在身下,制住她双手,目光重重地看入她的眼:“再叫一遍。” “叫什么?”她一脸天真无辜。 “再叫,乖。”他轻轻喘息着,哄着她。 她一脸俏皮,故意问:“叫什么啊。” 他了然,恨恨地点点头,含笑看着她:“好啊,你一会儿别哭。” 说罢,吻住她的唇,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四处游走。 冷青手机这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武汉的。 手机就放在床头,她伸手想去够,还差一点点距离,二人正在深吻,阿信余光瞥见她居然还能分心去拿手机,关心一通陌生电话,故意用力地含住她的唇瓣,舌尖伸入她口腔内,肆无忌惮地煽风点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很不容易够到手机,看了一眼那个号码,一点印象都没有,按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那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其实仔细听,是能听到对面有男性深呼吸的声音。 几乎是一瞬之间,冷青已经知道电话是谁打过来的,她脑海里第一反应是,姜涛怎么会这个时间打过来。 她记得,自从上次他在朋友圈给她留言后,她就把他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这是他的新号码? 转念又一想,他这时候打来,是因为她刚才发的朋友圈? 虽然她把姜涛拉黑了,可二人朋友圈还有很多共同认识的朋友,保不齐就有有心之人看见发了截图给他,一点也不奇怪。 阿信感觉到身下之人的异样,见她举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好似也猜到电话那头是谁。 他目光幽暗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怔忪,忽然发狠地含住了她耳垂,她耳后很敏感,被他一吻,喉间发涩,身体也一阵紧绷。 意识也被迫回到当下,想说什么,阿信吻住了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电话那头姜涛忽然鼓足勇气,开口:“……我听说你去了拉萨,什么时候回来?” 久违的冷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冷青听见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有一瞬间几乎尴尬到想死。 阿信忽然从她手里夺过手机,眼睛猩红地看着她。 冷青咬着下唇,有些求饶地看着他。 阿信看了一眼屏幕,没有挂断这通电话,只是轻轻一丢,丢到更远的位置。 冷青还未反应过来他这通操作是什么意思,干嘛不直接挂断就好了,下一秒,男人做了更恶劣的事情,她浑身一个激灵,想叫却只能拼命忍着。 这种时候,他服务意识倒是格外的好,她忍得实在辛苦,身体和脑子欲仙欲死,紧咬着牙关,嘴唇都几乎要咬破。 “冷青?” “小青?” 冷青心跳很快,羞臊欲死,伸手想去挂掉这通打得很不是时候的电话,手还未碰到手机,便被抓了回来,牢牢制住,危险而暧昧的气息笼罩着她。 男人宽肩窄腰,很轻易地利用身型优势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的身侧,与她唇舌交融,不给她一点机会去结束这一切。 “小青,你说话啊?” 姜涛的声音不厌其烦地从手机传来,有些焦急,又有些茫然。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冷青想推开阿信结束这场难堪,可浑身软得不成样子,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喘息声也慢慢加重,她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可偏偏阿信这货好似故意跟她作对一般,专门挑她敏感的地方亲,亲的格外的用力和动情,疼也好,难耐也罢,好似一定要弄出点声音来。 冷青憋得整张脸都红了,又过了几秒,那头姜涛的电话终于挂了。 全世界都安静了。 冷青在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 “忍得这么辛苦干什么,怕他听见?”阿信沉哑的声音在这时自她耳畔传来。 冷青咽了口口水,想起他刚才的可恶行径,捶了一下他胸口:“死鱼,你变态啊。” “我还可以更变态。” 第96章 稀烂的早晨 翌日清晨,阿信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冷青穿着浴袍,正对着镜子化妆。 她头顶还缠着毛巾,看起来是刚洗了澡,还顺便洗了个头。 他看了一眼手机,才六点,打个哈欠:“这么早,你要出门啊?” “下楼吃早餐啊。” 女人正对着镜子贴假睫毛,动作看起来十分高难度。 阿信下床去,走到书桌边,看见散落在书桌上的瓶瓶罐罐,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冷青这么大阵仗:“嚯,还贴上假睫毛了,你又不出酒店,吃个早餐至于这么隆重吗?” “你懂个屁。跟你吃早餐当然不需要这么隆重,可是白英现在在这家酒店,我们去吃早餐,很可能会碰到的。” “所以?” “我昨晚没有机会发挥,今天要拿回我失去的!!!” “……你失去什么了?” “作为女人的,自尊心和胜负心。” 阿信哭笑不得:“至于吗?” 冷青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呵呵,至于吗?那昨晚姜涛打电话来的时候,你在干嘛?” 阿信好似失忆一边看着她。 冷青:“还至于吗?!你自己什么德行,还好意思说我!我警告你,要是见到白英,你还是像昨晚那样失魂落魄,你别说你是李念生,你就是肖战!金城武!赵寅成!玉木宏!目黑莲!都不好使!我不要三心二意的男人!” “……” 说罢,再看着阿信的头发,他刚睡醒,长发还有些乱,虽然脸还是帅的,可看着就是没平时顺眼。 “你去洗个澡,头发弄弄,一会儿别给我丢人。” 阿信老实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看见冷青在画全包眼线,手抖得不像样子,一看就很不娴熟,他在一旁看得战战兢兢。 “你小心点,我都怕你把自己戳瞎了。吃个早餐,不至于。” 冷青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等她化完妆,又从行李箱里拿出卷发棒时,阿信目瞪口呆地直摇头。 …… 八点,冷青一身dior经典款小黑裙,胸前挂着绕了数圈的珍珠项链,踩着十厘米尖头细高跟,全副武装地陪阿信去楼下酒店的自助餐厅吃饭。 阿信在一旁穿着衬衫牛仔裤,觉得自己十足像个保镖。 虽然餐厅里也有很多人在吃饭,但大都是刚睡醒,还有人穿着拖鞋,冷青走在其中不要太吸人眼球。 阿信看着四周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强撑着微笑罢了。 “你是来吃早餐的,不是来走红毯的,会不会用力过猛啊?” “闭嘴!” 虽然穿得隆重,但冷青神情慵懒,不要太松弛,眼神有意无意地四处乱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阿信看她两眼,欲言又止。 两人找了个靠窗,且能看见餐厅入口的位置。 冷青一坐下就开始拿手机自拍,一边说:“你去帮我拿吃的。” 阿信问:“你吃什么?” 冷青不耐烦道:“哎呀,随便啦。” 十分钟,阿信端来两碗螺蛳粉,直接给冷青看懵了。 她今天化了小烟熏妆,有全包眼线加持,整张脸艳光四射,气场十米八,她看了那两碗螺蛳粉,又看看阿信,觉得这厮就算是李念生也不行。 太减分了。 “你故意的?我穿这样,我吃螺蛳粉,你随便拿点三明治,咖啡什么的,不就好了。” 阿信没理她,自己吃了起来,吃得很香,抬头看她:“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冷青正襟危坐,裙子太近,要提着劲儿,看见他吃得开心,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我嘴上涂了tomford这个季度最火的颜色,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粘着口红。” “……那要不,我给你弄杯咖啡?” 太减分了!!!! 冷青:“你怎么不说你喂我吃呢?” 阿信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粉。 冷青看着那一大坨沾着辣油的粉,心如死灰:“……太多了。” 阿信很有耐心地挑了一根粉,送到她嘴里。 冷青动作很小心地吃着粉,眼睛盯着餐厅入口的方向。 阿信:“你吃早餐就专心吃,我帮你看着呢。” 冷青:“我不是为了看白英,李真全也住这家酒店,我得盯紧点,别让他再跑掉了。” 吃完一根,冷青擦了擦嘴:“不行,裙子太紧了,最近没做身材管理,裙子都小了。都怪你!我在武汉每天称体重的!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你就吃一根粉,就饱了?” 冷青一本正经:“气饱了。” 阿信看她挺直腰杆,很努力保持优雅姿态的样子,好几次欲言又止,想提醒她什么,最后都很识趣地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虽然早餐没吃多少,但两人结结实实坐到了早餐就餐时间结束。 无论是白英,还是李真全,一个也没有出现! 小黑裙,白穿了。 假睫毛,白贴了。 全包眼线,白化了。 …… 稀烂的早晨。 回房的时候,冷青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把高跟鞋脱了,张开手:“抱抱,走不动。” 阿信抱着她进了电梯。 冷青鼓起腮帮子开始抱怨:“太欺负人了,他们俩凭什么不来吃早餐!!!” 凭什么!!! 第97章 早去早回,我会想你的 阿信将她抱回房间,放在床上,冷青一下子将裙子脱掉,换了一件很宽松的睡裙,往床上一趟:“累死我了。” 阿信犹豫几秒,还是老实交代:“白英从来不吃早餐的。” 房间里落针可闻。 冷青静了几秒,从床上坐起来,默默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昨晚还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眼底升腾起一丝滚烫杀意,下一秒,操起手边的枕头朝他砸过去:“你他妈不早说!” 阿信敏捷地接过枕头:“我说了,你是不是要问,连人家吃不吃早餐,你都记这么清?我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冷青很无语地吹了吹头发:“你现在是马甲掉了,装都不装了是吧。你也太狗了,难怪你像看傻逼一样看了我一个早晨!你知不知道,假睫毛很难贴的!!!眼线也很不好画!!!我为了卷这个头发肩周炎都要犯了!我跟你拼了!” “……” 换了舒服的裙子,冷青要去楼下大堂蹲守李真全。 “万一他很早就出门了呢,你在下面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不管去了哪里,他总归是要回来的吧。我就等到他回来!” “说不定他昨晚碰见你,觉得这里不安全,换了酒店住呢?” “……那我不管。拉萨那么大,我上哪儿找他去。明天才是他生日,他明天才去大昭寺。我觉得他应该是在酒店里。” 阿信:“你第一次来拉萨,要不我带你四处转转?” “没兴趣,我只对我的两百万有兴趣。” 阿信没办法,只能陪着她在酒店大堂里守株待兔,中午的时候,白英主动打电话来约阿信喝下午茶,地点在拉萨的一家网红咖啡厅。 挂了电话,阿信问冷青:“白英约我喝咖啡,你不上去换你的战袍?” 冷青戴着墨镜,正惬意地抱着一杯奶茶:“呵呵,你前女友约你喝咖啡,我去干嘛?不去!” 阿信又不懂了:“你早上全副武装,不就是为了见她吗?现在人家自己主动送上门,你不去?那我回来我说得清吗?” 冷青一脸淡定:“我是那种疑心很重的女人吗?” “……” “我是那种男朋友去见前女友聊公事,都要疑神疑鬼的女人吗?” 阿信完全看不懂了,不耻下问道:“……那请问你早上是?” 冷青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早上我们在餐厅碰到,那叫偶遇。什么叫偶遇,就是一点都不刻意。” 阿信:“……” 小黑裙,烫头发,高跟鞋,化全妆,香水浓到能熏死大象。 还……真是一点都不刻意!!! 冷青看见他脸上藏不住的嫌弃和鄙视,话锋一转:“现在她约你喝咖啡,我跑去宣誓主权,这叫打上门去。太露怯了!对付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她。至于你,呵呵,你自己看着办。” 她说看着办时,牙齿用力地咬着奶茶的吸管,眼神很不善良。 阿信瑟瑟发抖:“要不,你还是去吧?” 冷青冷笑起来:“干嘛,怕我不在,把持不住啊?” 阿信轻轻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冷小青,你现在真的,歪死了!” 歪是武汉方言,原本用来形容社会不正风气,后来也用于孩子太调皮,会说孩子太歪。 冷青大惊:“哇,你会说武汉话?加分!” 阿信头疼地转身要走。 冷青忽然叫住他:“死鱼!” 阿信转过身去。 冷青忽然冲他甜甜一笑:“早去早回,我会想你的。” 阿信心跳漏了一拍,深深地点点头:“好。” 第98章 世界确实疯了 阿信准时来赴约,白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见他开着那辆破车向自己靠近,隔着窗户,冲他轻轻挥了挥手。 阿信进了店里,坐在白英对面,正想扫码点喝的,店员送来两杯咖啡。 一杯美式,一杯拿铁。 白英:“拿铁,你口味没变吧?” 阿信:“都行。巴林镇没什么像样的咖啡馆。我也很久没喝咖啡了。” 车里没有空调,中午开车还是有点热,他着实是有些渴,大喇喇喝了口咖啡,一抬眸,注意到白英戴了一对珍珠耳钉,珠光莹润,顶级成色的澳白珍珠,点位在11mm左右。 很多年前,阿信去日本参加画展时,特意买回来送给她的。 只是记忆中她没有戴过,说珍珠老气。 白英注意到阿信的目光,脖子侧了侧,撩起头发:“好看吗?” 阿信笑笑:“你人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语气太客气,怎么听都刺耳。 “你一个人过来的,冷小姐呢?” “她忙得很,懒得过来。” “……” 白英喝了一口咖啡:“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阿信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听朋友说胡家这两年的日子不太好过,疫情之后餐饮行业大受打击。他们家生意还好吧?” 他语气平静,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白英看了他几眼,问道:“冷小姐哪里人,做什么工作?” 连假客套都省了。 阿信审视着白英:“武汉人,自己创业做服装生意。” 白英:“服装?” 阿信:“内衣内裤,家居服这些。” 白英问:“有品牌吗?” 阿信:“悦己。” 白英马上在电商平台上搜了搜,找到悦己的网页,大致扫了一眼:“审美还行啊。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阿信见她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刚在一起。你还记得四年前我跟你提过一个人吗?小善车祸当晚,下了雨,有个女孩给小善撑了一把伞。” 白英:“就是你一直留着的那把黄色的伞?” 阿信点头:“嗯,那个女孩就是冷青。” 这倒是出乎白英的意料。 阿信沉了口气:“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白英还在想着什么。 “白英?”阿信又叫了她一声。 白英回过神来,喝了一口冰美式:“哦,那个……我代表一佳,来跟你谈续约的事情。” 阿信坦诚道:“我不打算续约了。” 白英并不意外:“猜到了。胡家最近的日子是不太好过,胡明耀做生意确实不太行,看什么火做什么,做什么亏什么,前两年还跑去投资电影,投了几千万到现在片子还没上映。今年餐饮行业听说差到离谱,胡家的连锁店已经关了一大半。反而是胡明耀从前不太看得上的一佳这几年一直在挣钱。” 阿信点点头:“是你的功劳。” 白英:“我还不至于不清醒到这种地步,其实是你的功劳,李念生这三个字依旧是一佳最大的招牌。” 阿信:“那也得谢谢胡明耀啊,他这四年来各种在背后造我的谣,要么说我死了,要么说我江郎才尽,要么说我私生活混乱……他在外面胡说八道的时候,应该没想过,其实这样反而能提高外界对我的好奇和议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黑红也是红。托他的福,听说我的画都能卖到两百万了?” “两百万……” 两百万,他一幅素描卖二十,要画到二十万幅画才能挣到这个数字,一天画十幅,不吃不喝,也得画两万天,也就是五十年。 五十年! 他苦笑着摇摇头:“世界确实疯了。” 白英:“艺术圈一直都是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当画家。再说了,这四年来你的画行情好,除了胡明耀让你名气大涨,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你封笔了。圈里都知道你最近四年人间蒸发,没有画过任何画。物以稀为贵,很简单的道理。” 阿信:“我没有封笔。我一直都在画画。哪天我要是不画画了,只会有一个原因。” 白英:“你死了。” 二十岁时,三人在去拉萨的火车上卧铺车厢重逢。 同一趟火车,不同的站台上车,同一个车间。 阿信睡下铺,从上火车开始便一直在画画,白英睡在他对面,也是下铺,看他一直画画,好奇地问他:“你天天画画,不觉得累吗?” 阿信头也不抬:“我要是哪天不画画了,说明我应该离死不远了。” 白英这才对他产生好奇:“你画的什么,给我看看?” 阿信将自己的素描本递过去,素描本上都是他画的车厢里经过的人,推着小推车卖盒饭的列车员,彻夜坐在走廊不睡觉心事沉沉的男青年,还有和男朋友挤在一张床上的女孩…… 形形色色的普通人物,栩栩如生。 看见什么画什么。 白英认出他的签名,惊讶道:“你是李念生?” 阿信看她一眼,笑道:“稀罕啊,这都能碰见同行?” 白英:“我不是画家,我是学市场营销的,去年暑假在我老家的博物馆做志愿者,参与筹备过一场艺术展,我记得你好像有一幅国画也在那次展览当中。” 阿信:“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李念生?” 白英:“签名啊。” 阿信看了一眼自己画上的名字缩写签名:“就这?” 白英有些心虚地老实交代:“其实是当时做展出的时候,我们博物馆有你的资料,我看见过你的照片。不过,是你十几岁时候的。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阿信点点头,这才说得通嘛。 “你是李念生?” 听见二人聊天的内容,从阿信头上的中铺突然伸出来一颗圆乎乎的脑袋,善良单纯的眼睛。 小胖子扶了扶眼镜,打量睡在自己下铺的阿信。 阿信抬头:“你又是?” 胡善伸出一只手来:“我叫胡善,我们家有一张你的画。巧不巧?” 一个车厢之内,居然能碰到两个有缘人! 阿信问:“哪张画?” 胡善很认真地想了想:“就一个男孩在草原上骑马的画,叫什么来着?” 阿信:“丹青,我的马叫丹青,那幅画也叫丹青。” 胡善:“对对对,丹青。我没想到我有一天会见到画家本尊。” 阿信:“你挺有钱啊,当时画廊的老板告诉我那幅画卖出去了,跟我说卖了二十万,我还在想哪个冤大头花这么多钱买我的画。洗钱的吧。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失敬。” 胡善:“不是我买的,是我爷爷买的,他年轻时候在川藏线当过汽车兵,对那地方有感情,看见你的画觉得很亲切,很喜欢。不过,他跟我们说那幅画就花了一万块。原来……二十万啊……” 白英听见阿信的画卖了二十万,露出一个略微吃惊地神色。 对一个在校大学生而言,二十万,是个不小的数字。 阿信哦了一声:“不错,你们两个,一个有钱,一个聪明,很高兴认识你们。你们哪站下?” 胡善和白英异口同声:“拉萨。” 阿信笑得更开心:“这么巧,我也是!” 一路上三人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就这么结伴到了拉萨,阿信作为本地人,给二人当地陪,吃吃喝喝,陪聊陪逛,忙得不亦乐乎。 那一个星期,三人结伴,租了车,把拉萨附近能去的景点全去了。 当然,旅途中大部分的开销由胡善负责,他有钱。 旅游攻略,则由白英来做,她心细,执行力也强。 阿信主要负责,画画。 一切,就好似还在昨日。 第99章 你……说人话 往事不可追。 阿信思绪回到当下:“辛苦你大老远过来,我不会跟一佳续约的。到期之后,我就和一佳没有任何关系了。过去的这些事情我要放下。” 说罢,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女人冷静的声音。 “你是想跟一佳撇清关系,还是想跟我撇清关 系?” 阿信倏地顿步。 白英:“你那位冷小姐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吗?你怎么跟她说的?说我嫌你没出息?还是说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离你而去。她是不是很心疼你?确实,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画家在顶峰时期害死了自己的朋友,亲眼看着朋友在自己眼前死去,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之后又被公司封杀雪藏,不得已跑到小地方去做支教,每天只能开着一辆快散架的破车,到处画画写生。听上去,是挺让人同情的。我要是冷小姐,我也心动啊。” “不过也对,她怎么会知道呢,连我都不知道我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阿信转过身来,久久看着白英。 “是我对不起你。” 白英直视着他的眼睛,冷笑:“你知道就好!” 阿信重新坐下:“胡明耀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帮他?” 白英:“我也是一佳的合伙人,一佳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阿信有些好笑:“我虽然这几年没回去过一佳,我也知道你这几年签了很多画家,以你的本事,好好培养,用不了几年这些人就强过我了。至于胡明耀……” “这四年来他对我的一切造谣和中伤,我都可以不管,更不会追究。我只是想请他不要再拿胡善的死来折磨我了。我对不起胡善,对不起胡家,但我没有对不起胡明耀。胡善死了,再也没人跟他争家产,他当年搞出这么多事,无非是想证明他有多在意胡善这个弟弟。实际胡善死了,他是得利最多的人。” “我不欠他的。” 白英抬眸,直视着眼前的男人,她曾经最深爱的男人。 “那我呢,你也能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欠我的吗?”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讽笑,眼眸深处有泪光涌动:“阿信,你对不起小善,你就对得起我吗?你跟你的冷小姐在一起的时候,你一点都不会想起我吗?想到我,你的心真的不会痛吗?” 怎么不会想呢。 想起来,又如何不会疼呢。 两人此时虽近在咫尺,中间却仿佛隔着万重深山。 白英:“你们两个,一个死了,一个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我一个人撑着一佳,难道我做的一切就只是为了我自己吗?阿信,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你谈恋爱我可以不管,你爱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但你要回来!一佳不能没有你,我一个人撑不住。续约合同我留在这里了,还有,胡明耀让我转告你一声,你的银行账户已经解冻了,还有这几年的收益,会陆续打到你账户。你记住,一佳是我们三个人的心血,你跟我都没有权利去摧毁它。” 她从包里留下一份合同,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阿信,眼眶慢慢湿润。 下一秒,戴上墨镜,头也不回地走了。 …… 那份合同,阿信没有随身带回酒店,而是留在了车内,随手放进了扶手箱。 进了大厅,冷青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那杯奶茶已经喝完了,她坐在大厅不好意思不消费,又点了咖啡,手边还放了水果和零食。 阿信靠近时,她正在手机上看一些市面上新款义肢的简介。 “给冷昊看的?”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冷青一大跳。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阿信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口干舌燥,很顺手地将她没喝完的咖啡端起喝了一口,刚入口便喝出一脸痛苦面具。 “你喝浓缩?” “……提神啊” 冷青见他好似有心事的样子:“你怎么了?白英跟你聊什么?” 阿信说:“她想让我回一佳,继续跟工作室续约。” 冷青没有过多意外:“那你自己怎么想的?” 阿信问她:“我脑子有点乱,你有什么好建议?” 冷青:“这是你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关我什么事?” 阿信很认真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你不想对我负责?” 冷青匪夷所思:“我干嘛要对你负责?” 阿信目瞪口呆:“……” 冷青读懂了他的眼神,马上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对你的未来没兴趣,我说的不对你负责,意思是就算我们在一起,可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各自负责好自己的人生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去干涉对方的人生呢。” 阿信问:“那要是结婚之后呢?” 冷青一个激灵,打量他上下:“你吃错药了?” 冷青眨了眨眼:“你出了一趟酒店,见了一趟前女友,被外星人换掉脑子了?我跟你认识不到一个月,在一起也才一个多星期,我们就要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她后面还有句话,不敢说,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她跟姜涛在一起八年,都没结婚。 虽然她现在到了适婚年龄,接近三十大关,可也不至于如此草率地将人生大事提上行程啊。 阿信静了几秒,人冷静了些。 “我昨天回家见了我阿爸,我阿爸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说是,他问我是不是认真的,有没有打算结婚。如果不打算结婚,就趁早了结,不要耽误女方的时间。女人跟男人不一样,没几年好日子。” 这话虽然直男了些,话糙理不糙。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陪我去画画,露营,看日出,看日落,在帐篷里听雨,做爱。我真的觉得我这一个星期特别的幸福,特别的平静。就因为想你,出高速路的时候出错了出口,多绕了二十多公里。所以回来晚了很多。” “我以前觉得幸福一定是轰轰烈烈,大开大合的,我渴望成功渴望名利,可这些东西我很早就得到过了。我的人生比我大部分的同龄人都精彩。可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太容易失去。” 冷青很冷静的打断他:“你……说人话,讲重点,不要煽情。” 四周空气静了静。 阿信看入她的眼,真诚道:“冷青,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冷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很警惕的状态:“你别告诉我,你要跟我求婚?” 第100章 唯独,很少做情侣 阿信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你觉得太快了?” 冷青干笑:“嗯,比我们国家的火箭还快!你这样……有点吓人。其实不着急的,慢慢来啊。” 阿信:“没有时间了。” 冷青:“怎么没有时间呢,你才三十二,我二十八,怎么就没有时间了。” 阿信:“你很快就要回武汉了。” 原来是说这个。 冷青:“我回武汉,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啊。我周末可以坐飞机来看你,你也可以去看我,无非就是麻烦了点,下了飞机还要坐很久的车……总之,就是异地嘛。你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阿信看她眼明心亮,意识到自己此刻说的话确实是着急了些。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跟你分开。” 冷青:“可是你现在想辞掉工作也来不及吧,最快也要明年了。再说,你不是很喜欢巴林镇的生活吗?你舍得你的学生,舍得你徒弟,舍得桑杰?还有村子里渐渐老去的老人家?” 阿信答不上来。 冷青:“我丑话说前面,我就算再爱你,我也不会为了你离开武汉的,我不会为了任何男人离开我的家乡,我的亲人,我的事业,还有我每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员工。最最最最重要的是,我是武汉胃。武汉好吃的太多了。我舍不得离开。” 阿信:“我没有让你为了我离开武汉的意思,从来没有过。” 冷青:“我知道你没有,但我要说清楚嘛。” 阿信沉了口气,点点头:“对了,我有钱了。” 他从皮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冷青:“密码是我生日。” 冷青接过看了一眼,银行卡是定制的,上面印的是一朵格桑花,油画质感。 “你不是说你银行卡被冻结了吗?” “刚刚解除了。胡明耀为了让我续约,做了一点小妥协。” “卡里有多少钱?” “……不知道。” 冷青拿着银行卡看了看:“挺漂亮的,改天我也去定制一张。你给我银行卡是什么意思?” 阿信:“男人挣钱不是给女人花的吗?” 冷青尬笑:“所以,这张卡以前是属于白英的?” 阿信:“……” 冷青看他脸色不太好,猜他和白英的会面不太愉快,马上换了副语气:“是不是我拿这张卡买什么都可以啊?” 阿信点点头:“随便你。” 冷青马上站起来:“那你陪我出去一趟。我有个想买的东西,好久了。” 阿信问:“你不蹲守李真全了?” 冷青笑嘻嘻地推着他往外走:“不着急,明天去大昭寺堵他。”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打闹出了酒店,白英这时正好从外面回来,在网约车里远远看见二人出了酒店,两人看起来感情很好。 阿信的车子停在酒店门口的停车场,距离大门还有个五十米左右,就这短短的距离,两人还要手牵着手,摇摇晃晃,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般。 冷青时不时地跳起来打一下阿信的头,然后跑远,阿信去追她,继续打闹,直至上了车。 隔得那么远,只看背影,也觉得他们很幸福。 白英想起来她和阿信在一起时,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聊得最多的都是工作,她陪他全世界地看展办展,陪他参加社交活动打开知名度,为他忙前忙后…… 他们是工作伙伴,是合作者,是经纪人,偶尔也是助理…… 唯独,很少做情侣。 胡善死后,阿信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每天也不说话,行尸走肉一般,常去他家做卫生的阿姨说家里没人,门锁的密码改了,进不去。 白英赶去,发现阿信将家里门锁的密码改了,她按了指纹进了门,发现家里一片狼藉,厨房的桌上堆满了外卖包装。 她找遍了屋子没有找到他,最后在浴缸里找到他,她在浴缸旁的柜子里找到了安眠药,这才知道他每天都要靠安眠药才能睡着。 他一直有失眠的问题,之前习惯睡前喝点酒,可胡善是酒驾死的,他怕自己再碰家里的酒,将那些酒全部打开,一口气全部倒进马桶 摆在岛台上的空酒瓶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白英在浴缸找到他时,他已经很久没有洗澡,唇周新冒出来不短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颓唐。白英看到他的第一眼几乎都不敢确认,这是阿信。她印象中的阿信一直是意气风发,自信张扬的,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受挫和痛苦。 看见白英,阿信才勉强振作了一些,洗完澡出来,白英已经将屋子收拾干净。 吃完饭,阿信坐在地毯上打游戏,白英主动过去,难得乖顺地靠着他的肩膀。 阿信打游戏打得很专注,白英主动把脸凑过去,去吻他,却被他躲开了,连游戏都不打了,自己回了房。 胡善死后,阿信再也没有碰过白英。 一开始她以为是阿信还没有从胡善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当胡明耀针对他,两人闹翻的时候,她决定陪他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他们去了新疆,一切都好似在变好,阿信肉眼可见地开朗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多了。 可他还是没有碰过她。 她放下工作陪他来这里疗伤,他却再也不肯碰她。 没有感情能经得起这样的消耗,何况她爱的是光芒四射的李念生,可阿信却告诉她,他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失去爱情有什么可怕。 失去一个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这个男人是李念生,是一佳的核心。 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陪他这么荒废下去,李念生有资格荒废自己的人生,他是李念生,甚至阿信也可以,唯独她不可以。 从最初创业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和阿信,胡善不同,他们都有退路,唯独她没有。 她做好了即使一佳没有李念生,她也要撑起来的最坏打算,回去收拾烂摊子。 至于阿信心里的伤口,一切只能交给时间。 四年过去了,他爱上别人了。 她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 自己竟然做不到全然的放下和祝福。 原来,没有从四年前走出来的人,不是阿信,是她。 第101章 阿信老师 按照地图,冷青带着阿信来到最近的一家4s店,停好车。 “我这车真不用换,我开着挺好的。而且我在巴林镇开个新车太打眼了。” 冷青将他拽下车:“你那破车都能当废铁卖了,赶紧换了。又没有让你开个跑车,打眼什么。你要是真那么怕打眼,你去整个容吧,你这张脸最打眼。站在哪儿都鹤立鸡群,低调不了一点点。” 两人进了店里,阿信很快挑了一辆性能不错的黑色越野车,问冷青:“你喜欢这款吗?” 冷青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我不太懂车。你自己喜欢就好。你要不要再看看?” 销售在一旁说好听话:“先生太有眼光了,这款车就适合像你们这样的新婚小夫妻来用,平时自驾出去旅游,度假都非常的合适。” 一听新婚小夫妻,阿信眼睛一亮,原本打算再看看的,听见这话极为受用,马上说:“这款就特别好,我喜欢。” 销售这点小伎俩根本逃不过冷青双眼。 “你们男人钱真好挣!” 翻个白眼:“行吧,有现车吗,可以办手续直接开走那种?” 销售十分痛快:“太太真痛快,当然可以。请问,怎么付款?” 冷青将阿信的那张卡递过去:“刷卡。” 办完手续,阿信将旧车上的东西转移到新车上,七七八八弄完,天已经快要黑了。 换了新车,阿信心情愉快,主动提出要带冷青去草原上兜兜风。 夜色中,车子朝着郊外驶去,冷青趴在车窗上,感受着窗外的风越来越凉爽。 “新车就是稳当。空调在哪里?开一下试试。” 阿信笑着摇头:“晚上很冷,开什么空调,你还吹风,不怕感冒了?” 冷青:“感冒也开心,终于坐上我们阿信的新车了。” 阿信问她:“你想学开车吗,我可以教你。” 冷青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我不分东南西北,只分前后左右的,而且我方向感很差,你确定你要教我?” 之前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姜涛就教她开过车,一开始还是很有耐性的,可后来冷青直接把油门当刹车踩,险些出了车祸。 从那以后,每次冷青说要学车,姜涛就会糗她几句,还送了她个“马路杀手”的外号,叮嘱她千万不要学车,否则还不知道谁要遭殃。 后来进了社会工作实在忙,加上每次出门打车习惯了,姜涛也总是说自己的副驾驶座永远属于她,她也就慢慢放弃了学车的念头。 听阿信这么问,心又痒起来。 阿信笑着看她:“叫老师,我包教包会。” 冷青很爽快地叫了一声:“阿信老师,拜托啦。” 阿信笑得合不拢嘴,将车子开到郊区的一片草原后,便停下,一本正经地给她介绍。 冷青听了几句便打断:“这些我都知道,油门,刹车,挂挡,姜涛教过。” 阿信哦了一声,又问:“他教过?既然他教过,那你怎么还没学会呢?” 冷青知道自己说多了话,憋着笑,快速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你快点教,教不会,今晚别想睡。” 两人换了位置,冷青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浑身僵硬。 “草原上虽然没有大路那么好走,但好在没有人,也不需要管什么交通规则,你放心开就行。有问题就叫我,我在旁边看着。” 冷青点了点头,再确认一遍:“左边刹车,右边油门?没错吧?” 阿信轻轻拍她的肩膀:“对,右脚左边是刹车,右边是油门。你别紧张,学不会也没关系,我给你当一辈子司机。当然学会了更好,以后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冷青启动了车子,开得小心翼翼:“我现在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啊,有钱不就可以。” 阿信笑:“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你放松一点。草原上没人。” 草原上确实没人,四周一片安宁,只有车灯照着前方。 车窗开着,夜风悄悄灌入,冷青逐渐放松。 阿信在一旁很有耐性地鼓励:“开得很好,继续保持……” 后面越来越顺,冷青也逐渐放松,倏地,灯光照到光秃秃的前路不知何时出现一头牛,冷青吓得一声尖叫,慌乱之际,又忘了刹车和油门的位置,怕再次踩错,造成更大的伤亡。 可什么也不做显然也不对,于是只能越来越急,眼见着离那头牛越拉越近,下一秒,阿信踩上刹车,及时将车停下。 前方的牛发出一声“哞~” 冷青吓得不敢抬头,浑身颤栗不止,此时一只大手慢慢放在她后背,轻轻抚了抚,嗓音轻柔地安抚:“不怕,不怕……我在,没事啊……” 冷青心中稍安,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四周,一片漆黑,再看看前面的牛,还在路边吃草,再看看身旁温言相劝的男人。 “没事就好。”她轻轻喘息,小声庆幸。 阿信看她额头都出了汗:“要不要下去吹吹风,冷静一下?” 冷青点点头。 一下车,冷青便拍拍胸口:“我现在不止是马路杀手,我还差点成了草原杀手,我以后都不要开车了。太危险了。” “你别自己吓自己。你开得特别好,真的。就是练车练少了,多练习练习,肯定没问题。” 冷青半信半疑:“真的?” 阿信点头:“当然是真的。阿信老师从不骗人。” 冷青被他逗笑:“那你还敢陪我练车啊?” 阿信:“荣幸之至,我陪你练到会为止。” 冷青又问:“那我要是不想学了呢?” 阿信话锋一转:“随你高兴,这个车也不是一定要开。” 冷青被他逗乐:“当你学生真幸福啊。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银行卡还给他。 阿信:“给你了,我钱够用。” 冷青摇摇头:“……我现在也没有那么缺钱啦,之后阿布隆大人和苍云叔他们会去武汉考察,等签下他们那笔大单,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再说下半年还有双十一,悦己应该能渡过难关,没问题。” 阿信:“冷昊的事我也有责任,我之前本来就打算后续他的治疗相关费用,都由我来承担。只是之前钱不太够,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现在既然有钱了,你拿着,以后用得上。” 冷青:“这是你和冷昊之间的事情,你自己去跟他说。我不当传话筒。” 阿信看着那张卡:“你之前做生意需要钱,姜涛给你八百万,你不也拿了。怎么到我这儿,就生分了?干嘛,怕我的钱不合法啊?” 冷青:“就是因为我拿过姜涛的钱,所以我现在才不想要你的钱。我不是要拿你跟姜涛做比较,我只是刚刚亲身经历过一次这个过程,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所以,钱这方面,还是简单一点好。” 阿信眸色深沉,看她紧张,笑了笑,缓和气氛:“干嘛?怕我出轨?” 冷青气道:“死鱼,你讨打是不是?” 阿信:“行吧,你要是觉得有压力,这卡我收回来。我没有要给你压力的意思,也不是想拿这个卡来绑住你。但我不想看着你为钱发愁,我们说好,你要是缺钱,第一个想到的人一定要是我。不管你缺什么,遇到任何困难,第一个想到的人都只能是我。” 冷青:“不想你我想谁,我身边现在属你最有钱,我要真遇到难事了,也只能来找你。” 第102章 石榴 四年前,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 阿信像往常一样,收完摊穿过市集,往租住的房子走。路上经过水果摊,这个季节的石榴正好。 阿勒泰有全世界最好吃最红的石榴。 阿信每天都要买上三个五,带回家给白英。 回到家,他先去厨房把石榴洗干净,拿出刀子,在院子门口坐下,一边剥石榴一边看看院子里那棵好看的银杏树。 这个季节的银杏树还没有变黄,绿色的。 绿色的银杏树也很美,和黄色不同,是另一种生机勃勃的美,一片轻微泛黄的叶片从树上飘飘落落。 阿信伸出手去接住,捏着小小的薄薄的叶片,看着叶片上的纹理看入了迷。 “白英,我捡到一片特别好看的叶子。” 身后没有任何回应。 “你要不要看,特别漂亮,全世界独一无二。” 一边说,一边将叶子放在一旁的盘子里,打算一会儿再给白英看。 又继续剥石榴,身后却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还有轮子在地面滑动的声音。 阿信手上动作一停,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白英没有穿她在这边日常宽松的罩衫,而是换回了都市丽人干练的职场装扮。 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 “我要回上海了。”声音很冷静。 阿信不敢抬头,语气依旧如常:“好啊。那你……” 他是想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话只说了个开头,便咽了回去。 “我不会回来了。” 阿信心如刀割,却也并不太意外。 他抬起头看她,想尽量装得若无其事一些,让她走得了无牵挂,轻轻笑了笑:“石榴快剥好了,吃完石榴再走吧。” 他将石榴剥下来,放进盘子里,从盘子里拿出刚刚那片银杏叶时,心疼得无法呼吸。 他还是装作无事地一样将一粒粒宝石般的石榴放进盘子里。 白英站在门前,低着头看他,看他穿着宽松的衣服,留着长发,小心翼翼给她剥石榴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好陌生,好让人心疼。 可她心疼他了,谁来心疼她呢。 她不能跟着他在这里荒废人生了。 一个石榴实在剥不完,阿信怕白英赶时间,先将半盘剥好的石榴递给白英,却听见她说。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吗?” 阿信举着那半盘石榴,半透明的红,晶莹剔透,最后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胡善死后,白英已经听过无数次。 “我很爱你,但这并不是我要的人生。” “而且我不认为爱情是很了不起的东西,过去我们在一起工作,我们的利益牢牢地捆绑在一起,我觉得很有安全感。可是现在,你忽然就不是李念生了,你告诉我,你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可是我不喜欢普通人。四年,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的四年很宝贵,我等不了。” 说罢,便离开了。 由始至终,没有看那盘剥得很漂亮的石榴,不敢看,怕自己心软。 白英离开后,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起了一阵风,吹起板凳上那片很好看的银杏叶。 阿信看着那片银杏叶飞了起来,在低空打了几个璇儿,最后落在地上,地上还有其他掉落的银杏叶。 他想去找那片叶子,却看着地上一片的银杏叶,忽然忘了哪一片是刚才的那片。 白英不会回来了。 就如同那片树叶,他再也找不到了。 他久久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心里有无数个念头想去追,想去把她追回来。 可,追回来了,又能怎样。 他没有办法真正留下她,他看见她,就会想起胡善,想起胡善临终前说的那句:告诉白英,我也很喜欢她。 很喜欢。 他们二十岁认识,做了八年亲密无间的朋友,从未缺席过彼此重要的人生时刻,共享喜怒哀乐。 他和白英很早就在一起了,圈内都叫他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可这八年里,胡善一直默默地付出,他喜欢白英,却从来没有勇气,更没有立场去表达这份爱意。 阿信自幼个性张扬惯了,喜欢什么就会主动争取,他想象不到一个男人默默喜欢一个女人八年,还要看着这个女人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是什么滋味。 过去八年,他但凡细心一些,也许就能发现一些端倪,那些小心翼翼的眼神和关心里,也许就暗藏着胡善饱满的爱意。可他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 作为朋友,他很失败。 这八年,胡善是怎么过来的。 他还害死了胡善,胡善却只能在死亡前的这一刻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压抑了八年的爱意。 午夜梦回,只要想起胡善的这句话,阿信还是会恸哭不止。 他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可胡善死后,他害怕睡觉,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胡善。 他仅仅是作为和胡善认识八年的朋友尚且如此,那胡善的家人呢,他们是看着他出生,长大的。他害得一个家庭破碎,害得世界上少了一个善良的人。 胡善,他明明可以拥有更好更光明的人生。 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 “小善……小善……” 听见身侧传里的呢喃梦呓,冷青翻了个身,在黑暗中找到阿信的脸,轻轻抚摸他的脸,发现他脸上有泪痕。 她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阅读灯,轻轻唤他:“阿信?” 阿信睁开眼来,从床上坐起来,看看四周,仍旧心有余悸。 冷青给他拿了一瓶酒店送的矿泉水,拧开:“喝点水吧。” 阿信接过,喝了一口。 “做噩梦了?” 阿信摇摇头:“没有,只是想起小善了……” 冷青问:“你经常做梦梦见他吗?” 阿信:“还好。” 已经很久不会了,可能是今天见到了白英,又牵动了很多记忆。 冷青看他这样子,心疼不已,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阿信摸摸她的头,笑笑:“我没事,睡吧。” 关了灯,冷青轻轻抱住他,头埋在他胸口:“阿信?” “我在。” “已经过去了,往前看。” “……好。” 第103章 大昭寺 翌日,二人一大清早在酒店吃了早餐,便去了大昭寺。 车子附近的停车场,二人步行过去,隔得很远,便看见一栋屋顶以金色和红色为主,白色墙壁的建筑群。 这便是大昭寺了。 不到上午十点,大昭寺门口的广场已经挤满了藏民和游客,间歇还能看见几个穿红色僧袍的出家人。 此时晨光渐暖,金色的光芒慢慢移动,洒在金色和红色的屋顶上,后面是白云滚滚,淡蓝色的天空,偶尔传来几声钟鸣,仿佛能驱散一切不安。 “先有大昭寺,再有拉萨城,这就是大昭寺。来拉萨的人,十个有九个是为了它而来。” 阿信领着冷青排队进去,隔得很远,看见一队大都是由本地人组成的队伍,都是藏民,人挨人,和游客完全的分开站, “他们在干什么?” “哦,他们不走游客通道,是过来朝圣的。只有早晨才可以朝圣,所以早上人多。” “朝圣?” 不远处,一位身形佝偻的藏族老人领着一个孩子来朝圣,老人背都挺不直了,每走几步还是要跪下来行礼,人太多,怕孩子乱跑,特意用一根绳子系在孩子的手腕处。 孩子很不理解诶老人的行为,但老人趴在地上,举手行礼的时候,孩子也乖乖地站在一旁,双手合十,放在额前,学老人做虔诚的样子。 那些磕头的人大都灰扑扑的,脸上却十分平静。 这一幕对自幼在城市里长大的冷青而言非常震撼,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人还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这种最淳朴的愿望。 这样的画面在广场上并不少见。 “这叫磕长头。很多人从家乡一路磕到这里,三步一拜,忏悔,反思,祈福。信仰在这里,是能被看见的。” “围绕大昭寺外面一圈的这条街叫八廊街,每天都有很多游客过来磕长头。” 两人进了寺内,处处可见虔诚的游客,阿信给冷青介绍那些从几个世纪之前流传下来的建筑和壁画。 “我阿爸小时候经常带我来这里,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但就是很喜欢墙上的这些壁画。怎么看都看不够,我阿爸给我买了相机,让我拍了照回去慢慢看。可看照片和看实物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这些壁画,无论我看过多少次,内心还是很震撼。人的眼睛真的很神奇,造物者太伟大了,只有亲眼见过的东西,才能铭记一辈子。” 他说到这里,神色黯淡了一瞬,扭头看了一眼冷青,发现她正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求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 “佛渡有缘人,没那么小气,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冷青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我求佛祖保佑冷昊下半辈子顺顺利利。保佑我父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保佑胡善,下辈子无灾无痛,无忧无虑。” 阿信内心震动非常,她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也并非虔诚的佛教徒,她为冷昊和父母祈祷,他一点都不意外,他以为后面是她自己,或者是他。 他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太好,她虽然没有说,可他能感受到她的担心。 他以为,她要祈祷他能早点忘记过去。 没想到,她却是在为胡善祈祷,祈祷他无灾无痛,无忧无虑。 又何尝不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奢望。 “傻瓜。” 他声音沙哑,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阿信,我常常跟你说往前看,因为过去是没办法改变的。我们人活着,今天的我是由过去的无数个我组成的。我没有资格,更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地告诉你,让你忘掉过去。” “人不是电脑,没办法一键删除过去的记忆。万物都有痕迹,我爱上的你,身上就带着过去的痕迹。我不会放弃这部分的你。所以,你也不用强迫自己忘记。慢慢来吧,日子还很长……” 她闭着眼睛在心底祈祷:“希望他们的日子,够长够久,最好长长久久一辈子。” 阿信含笑凝望着她,像是在看一座崭新的神只。 他并不是虔诚的教徒,儿时来这里也是为了看那些令他着迷的壁画,这是他第一次想当个信徒。 “冷青。”他忽然轻轻地叫她。 冷青祈祷完,睁开眼,转头看他,发现他旁若无人地看着自己,眼神比往日都更钟情。 “我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也有信仰了。” “什么信仰?” “你,你就是我的信仰。” 冷青眯起眼睛,她一向对情话脱敏,可听见他这么认真地说出这话,心尖还是颤了颤。 转头双手合十,对佛祖拜了拜,又很正式地警告他:“佛前不要妄语。” 阿信也双手合十,拜了拜:“佛祖慈悲,知道我的痛苦,所以让我遇到了你。佛祖要是知道我找到了自己的信仰,肯定也会原谅我的。” 两人都虔诚地拜了拜。 冷青发现他一直柔情似水地看着自己:“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阿信:“没什么,就是想永远记住你今天的样子。” 第104章 平安符 十二年前。 三人吃着雪糕,站在阴影处躲太阳,看着那些前来刷金的游客去二楼柜台交钱买金粉,化金,再去佛像处等待刷金。 胡善好奇地问:“刷金真的有用吗?” 阿信嘴里咬着雪糕棍子,坐在角落里在速写本上画画,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当然有用,心诚则灵啊。” 余光瞥见白英正要从包里拿出数码相机拍照。 赶忙提醒:“这边最好不要拍照。” 白英问:“为什么?” 阿信具体也答不上来,只说:“寺里就是这么规定的。估计,对神明不敬吧。” 白英只得将相机收起。 阿信见她有些失落,笔画一顿,主动问道:“你想拍什么?告诉我,我帮你画下来也是一样的。” 白英:“画画能和拍照一样吗?” 阿信:“当然可以。不过最好还是你自己多看看,亲眼所见才最震撼。同样的一尊佛像,一百个画家能画出一百张不同的画。看一幅画,不仅是看画上画了什么,更重要的是看画家的技术和审美。” 他这话讲得洋洋洒洒,非常臭屁。旁人来说可能有自大的嫌疑,但他是李念生,他可以这么说。 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觉得真性情。 白英饶有兴致地问:“你审美怎么样?” 阿信看着她的眼睛:“好得很!” 他那时看她怎么看都好看,怎么看都喜欢。 白英又问:“技术呢?” 阿信一点都不谦虚:“也不赖。” 白英:“那你觉得你能成为顶级的画家吗?” 阿信:“当然可以。” 白英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自信的人,有些敬佩又有些惊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啊?” “我才二十岁,人生还很长,为什么不能?顶级的画家,很难吗?世界上难的事情多了去了。一笔一笔地画下去,就跟那些来朝圣的人一样,三步一叩首,一路几百公里磕长头过来的多的是,人生嘛,就是一个字,熬。我不信我做不到。” 这话透着超出年龄的通透和豁达。 白英带着几分好奇地问他:“还有什么时候比成为顶级的画家还难?” 阿信抬头看她:“当然有,比方说,鼓足勇气跟自己喜欢的女孩说,我喜欢你。这件事,就很难。” 他说这话时,是看着白英说的,到底还是少年,语气里带着不羁和认真,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天真挑逗。 白英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笑了笑:“也不是很难吧,有些人张口就来。” 阿信听她这话,来了兴致:“张口当然不难,单箭头嘛。难的是双箭头。” 不远处,胡善一直听着二人的话,云山雾罩,懵懵懂懂,却根本没听懂二人话外的真正交锋。 “你们两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单箭头双箭头的?” 阿信耸耸肩:“随便聊天。” 白英走到佛前祈祷。 阿信吊儿郎当地走过去,也学着她的样子祈祷。 白英:“等你的画哪天能卖到一百万,应该就是双箭头了。” 阿信:“就这么简单?” 白英:“这还简单?” 阿信:“这还不简单?” …… 四周香火袅袅,白英定定地看着大殿内的佛像。 此情此景,和十二年前没有两样。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从白英身边经过,正好撞了她一下,将她从十多年前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孩子母亲:“对不起啊?” 白英淡然摇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来到法物流通处买了一个开光过的属猴的平安符,要去结账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冷昊跟我是属鼠的,你属什么?” “属猴。” 冷青手里挂着一大串六七个平安符,听见阿信属猴,又拿了一个属猴的平安符:“买好了,去结账吧。” 二人一转身,正好看见不远处的白英。 白英看见二人,在心里感慨来一句拉萨还真是小,面上只是淡淡一笑:“这么巧。” 阿信看见白英出现在大昭寺,不免触景伤情,莞尔,朝她释然地笑了笑:“好巧。” 白英看见冷青手里拿了许多平安符,问了一句:“买这么多?” 冷青:“哦,给我爸妈。我哥,还有我三个合伙人,全都买了。” 指指阿信:“他也有份。” 冷青看见白英手里拿着的平安符,捏在手心,看不见属相。 白英:“哦,我也属猴,给自己买的。” 其实是给阿信买的。 她从来不信这些。 白英忽然想起什么,问冷青:“昨天我跟阿信聊了他续约的问题,冷小姐有什么想法?” 冷青:“我没什么想法,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做主。” 白英点点头,看向阿信:“冷小姐都不反对,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如果是对合同的细节有问题,你可以随时跟我沟通。我很有诚意。” 她语气很公事公办,好似二人真的只是在谈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 阿信还是很肯定地回复:“我不会续约的。” 白英耸耸肩:“没关系,旧合同要到年底之前才到期,你可以慢慢考虑。对了,冷小姐,你们要在拉萨待几天?” 冷青想了想:“顺利的话,应该这两天就会回去了吧。不顺利的话……这周周末吧。二十号之前一定得赶回去。” 她有些纳闷,白英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她问这个干什么。 白英:“刚好,这个月十八号在武汉有一场艺术展,阿信……不,李念生李老师有很多画都会展出,还有一些是非卖品,平时很难得见到的。你要是有兴趣,加个微信,我有门票。” 冷青一边加白英微信,顺便一脸茫然地看向阿信。 阿信:“我四年没回去了,对那边的工作安排也不太了解。也没人通知我有这个展。” 白英无语道:“因为你把工作群的消息屏蔽了。” 阿信:“……” 白英:“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可以联系主办方那边,在活动流程里面加一个交流环节。你也可以借由这个机会正式回归,有很多很关心你的朋友和你的画迷。” 冷青是第一次听见“画迷”这个词,真要算起来,她也是李念生的画迷,现在本尊就站在她身边,而且是她男朋友,怎么想都觉得很不真实。 再看看身边的“李大画家”,更魔幻了。 阿信问冷青:“你想去看吗?” 冷青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阿信想起什么往事,问白英:“展出的是哪些画?你方便叫他们整理一份目录……” 他话没说完,白英读懂了他的眼神,他们在一起时,他画过很多以她为主题的画,有一些是暗戳戳的秀恩爱,有一些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是他们最相爱,感情最好的时候。 恨不得跟全世界分享自己的爱意。 他不是很想让冷青看见这部分的过去。 白英不等他说完,脱口而出:“晨鸣,红妆,沉睡的黄昏,日落……”白英看着阿信的眼睛,一字不差地一次性说出了十几幅画的名字。 虽说是分内工作,可白英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说出这么多画的名字,冷青在敬佩之余,还有一丝丝的……膈应。 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不只是画的名字,而是她对他的在意。 她清晰记在脑海里的不是每一幅画的名字,是对李念生的爱。 阿信没有冷青那么敏感,关注点也显然不在这上面,这些画大都是画景居多,他可以放心陪着冷青去看,不用担心遇到任何尴尬的状况。 “你想去的话,我陪你去。” 冷青怎么会看不出他这点小心思,点点头:“好啊。” 白英留下一句“那我们武汉见”便离开了,走出大昭寺,回头看了一眼内里,将手上那个属猴的平安符丢进垃圾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05章 讨债 冷青等白英离开后才问:“你有什么了不得的黑历史不能让我看见吗?” “还是你画过她的裸照?” 虽然不是裸照,可是赤裸的爱意和裸照也没什么区别了。 阿信求生欲很强:“我以后画人只画你,行了吧?” “村子里的老人家呢,他们不是人?” 阿信:“……六十岁以下,十岁以上,只画你!够严谨了吧。” 冷青还是不肯放过他,不吃醋,但是非常八卦:“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给她画过很多画,你怕我去看展看见,所以提前问她要目录。其实大可不必,我没那么小心眼,更不会吃醋。每个人都有过去,谈恋爱又不犯法,是不是?” 阿信:“真的?” 冷青:“比真金还真。” 阿信:“……那我要是告诉你,姜涛之前送给你的那幅叫卓玛的画,实际上是我送给白英的生日礼物,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冷青听得一头雾水:“你送给她的画,还是生日礼物,她为什么拿去拍卖行寄卖?” 阿信:“刚开始创业,用钱的地方太多。” 冷青点点头:“那幅画也算秀恩爱吗?怎么秀的,我怎么没看出来那幅画和白英有关系?” 阿信:“那个叫卓玛的女孩的脸,是我根据白英小时候的样子画的。” 冷青:“……” 阿信:“你自己说不吃醋的,谈恋爱又不犯法。” 冷青依旧口是心非:“我没吃醋啊,我吃什么醋~~不就是一幅画吗。” 阿信听她语气不太对,赶忙求饶:“我的错,以后不提了。” 二人从法物流通处出来,隔得很远,阿信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从长廊下穿过去了。 “我好像看见李真全了。” 冷青:“在哪里?” 阿信指着长廊的方向,游客太多,一眼望去都是穿着藏服戴着帽子的藏民和五湖四海的游客,李真全背着背包走在其中非常显眼。 冷青看了一眼阿信,阿信点点头。 李真全气喘吁吁地来到刷金的地方,和其他游客一起上了二楼,准备排队去买金粉,一只手忽然放在肩膀上。 “李老板,真巧。” 李真全看着一脸自来熟的阿信:“你谁啊你?” 阿信:“哦,冷青是我女朋友。我陪过她过来的。” 李真全一听这话脸色大变,一把推开阿信,跌跌撞撞便要下楼去,还未走到一楼,冷青就守在一楼的楼梯口,想上去,阿信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上不得,下不得。 …… 殿外的长廊下,三人蹲坐在地上,远远看去,和歇脚的游客没有两样。 阿信和冷青一左一右,中间夹着李真全。 寺内香烟袅袅,人声鼎沸。 被二人左右夹击的李真全抱着自己的背包,像夹心饼干中间的夹心:“我真没钱,我要有钱,我还需要求神拜佛吗?” 冷青:“……我都从武汉追到这里了,李总,你做个人吧。” 李真全起身要走,被阿信一把拽回来,摁回原地,力气之大,直让李真全目瞪口呆。 冷青:“我劝你最好别乱动,他学拳击的,手上没轻没重的,要是一不小心把你弄出个好歹,我们可赔不起。” 李真全看了阿信一眼,不可置信问道:“他?学拳击?” 阿信:“不像吗?” 李真全:“不像。” 冷青问:“那你看他想干什么的?” 李真全:“还用猜,你养的小白脸呗,跟你过来旅游的,陪你吃好喝好玩好,顺便嘛……” 阿信愣了半响,最后比出一个大拇指:“大哥有眼光。” 冷青笑得合不拢嘴,几秒后,脸色一变:“还钱!” 李真全:“我真没钱。” 冷青:“你公司有啊,你给你财务打电话。” 李真全:“冷总,难道你不想跟三洋合作了吗?你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吗?我们是合作伙伴,现在也还在合作中,你……” 冷青:“一码归一码。” 李真全看冷青油盐不进,又看阿信很不好惹的样子,只得从包里拿出一沓病历报告,递给冷青。 病历报告上写着李真全的名字,这些病历全都来自不同的医院,大都是北京,上海,广州,成都,武汉这几个城市。 她翻开一份,入目看见一些关键性字眼:“神经退行性非典型帕金森综合症” 她第一反应是:“李真全你唬谁呢,你看起来比我爸还年轻,你就得帕金森啦?帕金森不是老年痴呆吗?我看你活蹦乱跳灵活的很。” 李真全说:“我要是骗你的就好了。我也希望这一切是假的。我跑遍了全国这方面的大医院,说的都一样。而且这病没有特效药可以治,想死还没那么容易,得慢慢熬。我还不到五十岁,就已经开始记忆衰退了。而且医生也说这种病很罕见,几乎都是一些高龄患者才会出现,十万个人里面才有一个。我这个年龄的,几乎没有见过。” 说着,忽然哭了起来。 气氛一时十分的悲伤。 四周上香的游客越来越多,即使是平时并不信这些的人到了这里,都会抱着“宁可信其有”或“来都来了”的心态,双手合十,诚心祝祷。 人,太脆弱了,所祈求不过是衣食温饱,平安顺遂。 求神,就是求个心安。 李真全哽咽起来:“我女儿才十五岁,刚上高中,我还没看见她考大学,没看见她嫁人,我……” 冷青忽然打断他,深呼吸几秒:“你打住!一码归一码,钱还是要还的。你不会打算把我这两百万省下来,给你女儿当嫁妆吧?我很同情你,但是这是你欠我的。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诚信!” 李真全脸上挂着泪,目瞪口呆地看着冷青。 冷青看了他几眼,转过身去:“你别这么看我,谁的日子好过。我是人,不是菩萨。” 李真全把眼泪一擦:“没钱!” 冷青恨恨地看他几眼:“那行,走司法程序!我大不了我跟三洋不合作了!我就不该来找你,浪费时间!” 说罢,转身而去。 第106章 设计稿 回去的路上,阿信开车,冷青在副驾驶坐上给助理默默打电话,语气不太耐烦,车内的气氛非常低压。 “对,起诉,直接起诉,不用管三洋那边。供货商再找其他的……帮我订机票,我要回武汉……” 阿信一路上都没说话,听说她要订机票,才看了她一眼。 冷青想起什么:“对了,订两张,我一会儿把他身份证信息发给你。” 挂了电话,问阿信:“你身份证在哪儿?” “裤子口袋的皮夹里。” 冷青从他口袋里掏出皮夹,又看见那张他,胡善和白英的合影,平时看着倒是没什么,可此刻心底堵了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泄,拿了身份证,拍了张照片便塞了回去,又将皮夹塞到他裤子口袋里,动作有些急躁。 回了酒店房间,冷青一进门就开始收拾东西,阿信自己没有多少东西,就几套衣服,收拾好便过去帮她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阿信将那些东西一个一个放进化妆包里:“我没有这么觉得,是你自己这么觉得。” 冷青:“冷血的不是我,是老天爷。” 阿信看她神情黯淡,找到纸巾盒递给她。 “我没有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来要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的病又不是我造成的,他得了罕见病关我什么事。可是这两百万对我很重要啊。他的命是命,别人的生活就不是生活了吗?” 阿信安静听她说完,摸摸她的头:“你没错,不用自责。是他不好。” 冷青坐了好一会儿,才从李真全的事情中回过神来,阿信已经将行李都收拾好了,那头助理发来航班信息。 去机场路上,冷青盯着手机上的航班信息,忽然问:“拉萨飞武汉只有两个航班,一班是上午十点,一班是下午两点多。你说,会不会这么巧,我们在飞机上也能遇到白英?” 阿信:“不会,她忙得很,十八号的展出,她不需要提前这么久过去。应该是先回上海了。” 冷青点点头,又问:“你什么时候开学?” 阿信:“月底。” 今天是八月十二,到月底,只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 阿信看她神情淡淡的:“怎么,舍不得我?” 冷青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蓝天,白云,草甸,白房子,都是城市上难得一见的画面。 “我只是在担心,我回了武汉肯定很忙,你可以拿出二十四小时陪着我,我肯定是不行的。而且你又不喜欢大城市,我怕你一个人在武汉待得太无聊。” 阿信:“不会,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冷青以为他是哄自己开心,没有多想,到了机场,二人候机时,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忽然一阵恍惚。 算起来这一趟出门也不过十几天,感觉像是过了半辈子似的。 要回去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飞机起飞后,阿信从包里拿出素描本摊开来,递给坐在靠窗位置正看着窗外的冷青。 冷青以为他递过来的是画,淡淡一扫,先是尬了一秒。 “你画的?”她小小声地问。 阿信难得看她害羞,不禁好笑:“你至于吗?” 画的是文胸的设计稿,虽然每张图上都只画了身体,没有画脸,但冷青一眼就认出模特就是自己,虽然在过往的工作中看过无数的设计稿,也试戴过很多文胸,经常一群女孩子围聚在一起对着一个模型指指点点一整天,但从未有如此刻这般的尴尬。 那些平平无奇的画稿经过他的手,呈现在纸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真实美感,还是太逼真了。最重要的是他画的文胸款式虽然没有什么太革命性的创新,也没有什么繁复的设计,但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设计是惊艳的,由他的手画出来,却总觉得有些……羞耻。 冷青看看四周,还好自己坐的是靠窗位置,身边也只有一个阿信,但凡多一个人都要自闭。 “谁让你画这个的?” 语气非常的做贼心虚。 阿信显然不明白她此时的反应,一本正经地问:“不好看吗?” 一句话噎死人。 冷青硬着头皮:“好看是好看,但是你……你画这个,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啊,而且你好歹是有名有姓的画家,被人知道你画这种东西,会不会有点有辱斯文?” 阿信:“画家怎么了?画家不用谈恋爱,不用哄女朋友开心?再说,我这也算是给自己争取福利啊。” 冷青自然是明白他最后那句给自己争取福利的具体含义,一阵耳热。 她心里是开心的,设计稿也是喜欢的,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怎么想起来画这些了?” 阿信凑到她耳畔:“你是想问我哪儿来的灵感,是吗?” 他声音故意压得又低又哑,传入耳中莫名勾人心颤。 “你说我哪儿来的灵感?” 冷青脸都红了,小声吐槽了一句:“不务正业。” 阿信故意伸手过去要将设计稿拿回来:“你不喜欢就还给我。” 冷青牢牢抓住:“你送给我了,就是我的。再说了,这种东西你留着有什么用?” 阿信一脸正经:“我留着慢慢欣赏,行了吧。” “你变态!” 第107章 偶遇 飞机落地,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夏天天黑得晚,走在廊桥里,扑面而来的是很熟悉的热浪,潮湿而黏腻,四周偶尔能听见几句很亲切的武汉话。 冷青主动挽起阿信的手臂:“终于回家了。这样,我们先去酒店休息一下,洗个澡,然后回我家,去看看冷昊。” 打车回市内的路上,冷青忍不住用武汉话催师傅把空调开大一点,顺便感慨了一句:“武汉要热死人啊。” 师傅:“这向一直这么热啊。” 也对,武汉一直这么热,是冷青出了一趟门,现在还不太适应,要是在拉萨,这个点气温就开始慢慢回落了,到了晚上,还要穿外套。 她问阿信:“你热吗?” 阿信闻闻自己的衬衫:“快臭了。” 酒店就订在冷青公司附近,两人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出门的时候,阿信不知从哪里拎了一个礼盒。 “哦,我阿爸上次见面给我的茶叶,我第一次去你家,总不能空手吧。” 他这么一说,冷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去看冷昊的,不用带这些。再说了,我上次都没去看你阿爸。” 阿信摸摸她的头:“来日方长,有机会的。” 冷青也不同他扭捏:“好啊,下次要是有机会,我去看你阿爸给他老人家送份大礼。” 阿信若有所思:“我阿爸一直想抱孙子。” 冷青瞪他一眼后,不再理他,自己往电梯的方向走:“美死你算了!” …… 天一黑,白天看不见太多人的城市马上热闹起来,熟悉的乡音,空气里飘荡着重油重辣的气味,五脏六腑都跟着饿起来。 冷青带阿信去了离冷家很近的一家川菜馆,徐小钉川味豆花店。 因为来得太晚,门口等位的人不少,年轻人居多。 冷青找服务生要了一张菜单:“他们家都是吃辣的,你行不行?” “……你喜欢就好。我有口饭吃就行。” “要不还是换一家吧。” “你喜欢就行。而且这里离你家很近。别折腾了,这个点是饭点,哪里人都多。等一会儿吧。” 等了约莫二十分钟,二人进去,店面不大,也没有过度装修,冷青因为已经提前看过菜单,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干煸牛肉,烧椒鸡,干煸藕丝掌中宝,最后给阿信点了一个不辣的青菜和蹄花汤。 “老板,辣的菜都要两份,一份堂食,一份外卖。” 阿信看她点菜点得很熟,问道:“你常来这家店吗?” “嗯,武汉只有两家店,而且都在江这边,我公司在东湖那边,虽然过来也不算太远,但特意来吃还是有点浪费时间。所以我每次回家才顺路来吃一吃。” 阿信问:“给冷昊打包的?” 冷青点头:“这家店还是他带我来吃的。他很喜欢到处拍照,找这种小馆子非常拿手……”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冷昊的腿不复从前,不禁有些伤感。 先上的是烧椒鸡和干煸牛肉,闻着就很辣,冷青馋这一口很久了,菜刚上便已经拿着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好辣……好爽,真的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干煸牛肉里一大盘都是干煸的干红辣椒段,致死量的花椒,烧椒鸡也是一盘绿油油的烧椒,鸡块和牛肉不见多少。 两盘菜一红一绿,看着都很辣,阿信默默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你吃吧。” 冷青挑了一块鸡块用清水洗了洗,筷子伸到他嘴边:“尝一尝嘛,很好吃的。” 阿信硬着头皮张开嘴,吃了一口,鲜香麻辣,味道很重,他还未吞咽进去,便被呛了一下,辣得嗓子眼都疼,急忙端起水杯压了压。 冷青去冰柜那里给他拿了一罐冰雪碧,拧开:“你喝个雪碧压一压……” 阿信喝了一口冰雪碧,嗓子才慢慢缓过来。 “对……对不起啊……” 阿信笑道:“其实味道挺好的,我可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这时服务员将青菜和蹄花汤送了上来,冷青赶忙给他盛了一碗汤,看他喝下去半碗才放心许多。 阿信喝汤时,隐隐觉得有一道目光好似落在他们身上,他在店里看了看,看见站在店门口的一个熟悉身影。 姜涛不是平时的西装三件套,只穿了一身篮球服,眼神却十分锐利地盯着靠墙位置的二人。 又有一个穿同款篮球服的年轻男子走进店里,跟姜涛说了几句话,见姜涛盯着某个方向,也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冷青和阿信。 冷青这时也抬起眸子,定住。 站在姜涛旁边的男子她也很熟,叫黄信中,就住在冷青他们家附近,一个院里,跟冷青也算是发小,后来结婚后也在家附近买了新房。 姜涛还是因为冷青才跟他认识的,成了球友,偶尔会约着在一起打打球。看他们穿的篮球服,应该是在附近约着打完球,顺便过来吃饭。 只是之前也没见他们约几次,怎么这么巧,她刚回来,就在这里撞见了。 黄信中倒是不尴尬,走到冷青那桌:“冷小青,你们两个人,桌子这么大,拼一桌呗。” 阿信一听黄信中叫冷青为“冷小青”,便有些不太舒服地看了他一眼。 黄信中注意到阿信的目光:“这就是你朋友圈那个大画家,你新男朋友?你好,我叫黄信中,我是冷小青的发小。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活的画家。” 阿信微微颔首:“你好,阿信。” “阿信,你不是叫李念生吗?” 冷青没好气道:“大黄狗,你烦不烦,附近这么多吃的,你就非要吃这家啊?饿死鬼投胎是不是?趁我现在心情好,赶紧滚蛋。” 黄信中有恃无恐:“姜涛领我来的。怎么,这家店就只许你们来,不许我们来。大画家,你应该不介意我们拼个桌吧?” 冷青死死瞪着黄信中,眼神吃人一样:“你滚不滚?” 姜涛见冷青有些生气,主动走过去:“信中,我们去别家吧。” 说罢,看了一眼阿信。 第108章 你点头是什么意思? 女老板见四人好似认识,走过来:“你们认识啊,要不要拼桌?” 姜涛和冷青异口同声道:“不用。” 黄信中看看姜涛,又看看冷青:“还是这么默契啊。” 姜涛警告地看了一眼黄信中,黄信中做了一个把嘴缝上的动作。 阿信忽然抬头,和煦道:“没关系,一起坐吧。” 说罢,主动将自己放在旁边座位上的茶叶礼盒拿开,放在桌下。 姜涛看那礼盒,猜想他们在这里吃饭,应该是要一会儿去冷家看望冷昊,又是一阵怅然。 黄信中很不客气地在冷青旁边坐下,姜涛沉了口气,在阿信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姜涛点菜的时候,黄信中目光好奇地打量斜对面的阿信,忽然问:“你真的是画家?” 冷青翻了个白眼:“大黄狗,你皮痒是不是?安静吃饭不行吗?” 黄信中对阿信:“看见了吧,她从小到大就这臭脾气,一般人还真拿不住。对了,你当画家的话,一幅画卖多少钱?” 阿信喝着汤,想了想:“姜涛很久之前买过我的画,他应该比你更熟悉我的行情。” 黄信中好奇地问姜涛:“你买过他的画?什么时候买的?” 姜涛看了一眼冷青:“很多年前了。” 黄信中:“那你当时买的时候多少钱?” 姜涛:“一百万。” 黄信中一脸大震,再看一眼阿信,露出一脸失敬的表情,不再调侃了,反而看冷青的眼神复杂了几分。 服务生送来菜,阿信看见姜涛点的菜和冷青点的菜一模一样。 黄信中撑着下巴,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倒是姜涛淡定自若地吃着饭,眼神无意中瞥见身旁的阿信一直喝着汤,吃菜也只吃那碗青菜,问了一句:“你不能吃辣吗?” “嗯,吃不了。” 姜涛点点头,片刻之后,突然说了一句:“她无辣不欢的。” 冷青吃饭的动作一顿,阿信看她脸色不太好,给那盘干煸牛肉的辣椒堆里翻出几块牛肉粒,一一夹给她:“你吃你的。” 转头看姜涛:“我对吃这方面要求不太高,她吃得开心就行。而且,饮食习惯这种东西,其实也是可以慢慢改变的。” 说罢,从一堆烧椒中间夹了一块鸡块,放进嘴里,怡然自得地吃起来。 他刚刚只是吃了一块她蘸过水的鸡块就已经辣成这样,冷青不敢相信这一口鸡块下去,他的嗓子得辣成什么样子。 冷青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关切道:“你还好吧?” 阿信对她笑笑,淡定地喝了一口冰雪碧。 黄信中无语地看着二人,一边吃了一口烧椒鸡:“冷小青,你至于吗?就这点辣度,对武汉人来说不就是入门级别吗?你要不要这么紧张?这么宝贝你们家大画家?” 冷青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去结账。 黄信中:“这么快不吃了?” 冷青:“看见你气饱了。” 冷青去门口找老板结账。 姜涛忽然问阿信,语气很较真:“你跟她玩玩儿的,还是来真的?” 阿信慢条斯理地喝着雪碧:“都分手了,还管什么宽?” 这话很不好听,姜涛侧头,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我最近找朋友打听了一些你的事,都不太好听。” 黄信中一脸八卦地竖起耳朵。 阿信淡道:“你的事,就好听啊?” 姜涛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仍旧维持着风度:“听说你现在在做支教,九月份就开学了,你还要回去吗?” 阿信:“回去。” 姜涛点点头,没说话。 阿信明知故问:“你点头是什么意思?” 姜涛毫不避讳地迎上阿信的目光,淡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黄信中在一旁表情生动。 阿信笑了笑:“这么自信啊?” 姜涛也笑了,志在必得样子:“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比你了解她,她这个人——” 阿信笑着打断:“她这个人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就是不吃回头草。你要是真那么想把她追回来,可能得先去投个胎。” 他说话语速很慢,很斯文,可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很气人。 姜涛眸光犀利地看着他:“你也不过是趁人之危,有什么好得意的?” 阿信眼明心亮:“我没有得意啊,不过确实要谢谢你,你们要是不分手,我也没有机会趁人之危。” 姜涛不快地放下筷子:“我出去抽个烟。” 阿信看着姜涛离开的背影,转头发现黄信中一直盯着自己。 黄信中调侃道:“我跟你赌五块钱,他去找冷小青了。你不吃醋啊?” 阿信问:“你为什么要叫她冷小青?” 黄信中:“她跟冷昊是龙凤胎啊,从小到大街坊邻居都叫她冷小青,她哥叫冷大昊。” 原来是这样。 黄信中好奇道:“你的画真那么值钱啊?” 阿信看着外面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你要买吗?” 黄信中:“……” 冷青结完账,门口有卖绿豆汤的,她买了两杯,结完账一转身便看见姜涛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青春气十足的篮球服,整个人看着年轻不少,有几分大学时候的风采。 冷青没打算跟他说话。 她往左,姜涛也往左。 她往右,姜涛也往右。 她抬眸,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你有意思吗?” 姜涛看她手里的拿着两杯绿豆汤,心头一动,从前他们来这里吃饭,她也是每次都要顺手买上两杯绿豆汤。 他摁下心底的不快,很认真地问她:“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第109章 一点都不勉强 正是饭点的时候,街上人很多。 冷青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关你屁事。” 姜涛忽然拽住她手臂,语重心长道:“我们才分手没几天,你就跟他在一起。” 冷青无语:“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这么巧,爱情就来了,挡都挡不住。” 姜涛知道自己二人已经分手,且分得很不体面,终究是他对不起她。 他沉了口气,耐着性子说:“我不是要干涉你谈恋爱,但你不要为了气我,就随便找个人……” 他话没说完,被两声冷笑打断。 “姜涛,你以为你是谁啊?我都跟你分手了,我还要立刻找个人来气你?你也太把自己当碟子菜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凡事都要争个输赢?” 说罢,瞪他一眼。 姜涛很识趣地放开了手。 冷青要回店里时,忽然想起什么:“哦,我一开始喜欢他,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完全是我的菜。后来我跟他在一起之后,才发现他居然就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画家李念生。你知道我喜欢了他很多年了吧?老天爷对我就是这么好。托他的福,我现在每天都很开心。” 姜涛:“我听到很多关于他不太好的传闻。” 冷青直接无语了:“所以呢?你好心来提醒我?那我还要谢谢你?照你这意思,是不是我跟他能在一起,也要谢谢你出轨绿了我。为了成全我这段美好姻缘,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姜涛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心如刀割:“小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不要叫我小青!” 冷青后退两步,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身体碰撞:“姜涛,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跟谁在一起,他是什么人,都跟你没关系。” 她顿了顿,想起阿信在村子里给老人画画的样子,想起他和老人们说笑的样子。 “更何况……他是真的很好。” 身后马路上车来车往,姜涛只觉得四周的声音都静止了,他只听见她说,他是真的很好。冷青看人眼光一向很高,姜涛是第一次听她这样夸赞一个男人,没有很华丽的辞藻,很复杂的解释。 很简单的一句,他是真的很好。 姜涛醋海翻腾,忽然又想起什么:“高斌的事,我听说了。” 冷青回过神来,脑子转了半天弯才想起来高斌是谁:“是吗,他怎么了?” “他老婆要跟他离婚。” 冷青说了一句:“活该啊。” 阿信这时拎着茶叶出来了,看见二人站在路边说话,叫了冷青一声。 冷青看见阿信,脸上的黯淡一扫而光,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我买了绿豆汤,武汉人从小喝到大的。这个你肯定能喝,试试。” 插上粗吸管,递到他嘴边:“好喝吧?” “嗯,好喝。” 阿信看了姜涛一眼,和冷青一道走开了。 姜涛久久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冷青挽着阿信的胳膊,看他神情淡淡的,问:“你不问问我跟姜涛说了什么吗?” “看他脸那么黑,八成被你怼了。” 冷青抿着嘴笑:“对了,你刚才吃那口鸡块,真的还好吧?” 阿信如实回答:“吃进去那瞬间还是蛮辣的,很快就过去了,其实蛮好吃的。我觉得我以后可以慢慢适应。” “不要勉强哦。” “一点都不勉强。” 二人一路说笑,小情侣一般来到冷家楼下,他们家还住在那种老房子,楼下有三两个老人家拿着扇子在闲聊纳凉,远远看见冷青过来了。 “这不是冷家老二吗?有日子没回来了?” “越来越漂亮了。” 冷青笑着一一叫人:“张爷爷好,李奶奶好……” “小青,这小伙子是谁啊?你男朋友,之前那个姜家小伙子呢?” 冷青推着阿信往楼道里走:“分手了,以后都别提。这是我新男朋友。” 两人上了楼,楼下又换了风向,马上有人说:“他哥都那样了,我听说她还跑出去玩儿了,还谈上恋爱了,这妹妹当的真不行。” “冷家那两口子太重男轻女了,现在一家子都得靠小青呢。” 阿信听见楼下的议论,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冷青说:“街坊邻居都这样,就爱嚼舌根子。别理他们。” 冷家住四楼,感应灯一楼一楼地亮起,最后在四楼停下。 冷青正要敲门,忽然看见阿信有些紧张地整理衣服:“不用怕,这个点我爸还在看店,我妈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再说了,你之前在医院又不是没见过他们,紧张什么?” “那怎么能一样,我现在是你男朋友。” “我提醒你一句,你最好不要抱有让我爸妈喜欢你的期望。” “为什么?” “他们不会喜欢你的,他们这种老思想的人,只喜欢姜涛这种有背景有能力的未来女婿。你别说你是画家,你就算是明星在他们看来都是不务正业,既不够稳定又不够体面。” 阿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别介意,老人家就这样。” 阿信:“不介意,你喜欢我就好了。” 楼道的感应灯熄了几秒,冷青在黑暗中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嗯,喜欢。” 说罢,敲了敲门,感应灯才又再次亮起。 来开门的人是薛庆芳,房间里灯光二十年如一日的不太亮,给人一种很陈旧的感觉。 “青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等冷青进了门,薛庆芳才看见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薛庆芳看见阿信,颇有些意外,上个月冷昊车祸,薛庆芳在医院见过他,只是没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了冷青男朋友。 阿信主动递上茶叶:“阿姨,好久不见。这是我给您和叔叔带的一点我们藏区产的茶叶,您尝尝。” “来就来,还这么客气。” 薛庆芳接过茶叶,随手放在桌上,一边忙着给阿信倒水:“那个,青,你招呼阿信坐啊。天气太热了,阿信你吃不吃西瓜啊?冰箱里还有雪糕。” 阿信接过薛庆芳递过来的水:“阿姨,你不用忙。我就是陪小青过来看看冷昊。” 客厅里没有开空调,一台很有年代感的老式落地扇呼呼吹着。 房子太小,东西太多,空气还不流通就更热。 冷青热得拿手扇风:“妈,这么热你怎么不开空调啊?屋里都快赶上汗蒸房了。” 冷青在屋子里找了找,没找到空调遥控器:“遥控器呢?” 又看见客厅里放了几个大行李箱和整理箱。 “收拾东西干什么?要搬家啊?” 薛庆芳:“你哥现在这样子,住这里还是不太方便。我跟你爸打算先搬到你哥那个新房子里,那边有电梯。” 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找出空调遥控器,摁了摁,空调毫无反应。 冷青从她手里拿过遥控器,按了几下:“看吧,平时让你们用,不舍得用。这电器就得用,常用常新,太长时间不用,人家不干了,罢工了,坏了!” “算了,我明天找个人来修一修吧。” 听见客厅里说话的声音,冷昊从卧室推着轮椅出来,看见二人:“你们回来了,这么快。” 第110章 听见没,你偶像吐槽你了 屋里灯光昏黄。 冷青是第一次看见冷昊坐轮椅的样子,心口一窒,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房间里没开空调,身上很快出了汗,黏在身上皮肤更加难以呼吸。 她转过身去,微微仰头,不想让冷昊看见自己在哭。 薛庆芳过去抱住女儿:“别这样,你哥看了更难过。” 阿信赶忙推着冷昊回了卧室,卧室里是开了空调,一进门便一股凉爽的冷气,他轻轻拍了拍冷昊的肩膀。 冷昊红着眼睛,点点头。 冷昊现在住的房子是冷青小时候的房间,冷青大学毕业后就很少回家住了,平时多用来放一些杂物,最近冷昊从医院回来,因为这间房离卫生间更近才让他住。 阿信目光在房间里梭巡,看见柜子上还放着冷青小学毕业的合影,他拿起相框,在照片里找了找,最后找到一个眯着眼睛,表情有些烦躁的小女孩。 “她从小就这么歪?” 冷昊淡淡笑了笑:“小时候更歪。她小时候跟个洋娃娃一样,特别好看。在幼儿园的时候就敢扒班上小男生的裤子,那个小男生去找老师告状,说冷青扒他裤子。老师就问冷青,你为什么要扒他裤子。冷青就告状,说是那个小男生先掀她裙子。从那以后,幼儿园再也没有小男生敢掀她的裙子。” 阿信听得笑起来。 这时,冷青端着一盘薛庆芳刚刚切好的西瓜走了进来,看见二人有说有笑的。 “屋里真凉快啊。” 她将西瓜递给冷昊,从里面拿了最中间的一块西瓜芯,递给阿信:“特别甜,我切的。尝一尝。” 冷昊翻了个白眼:“你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快了吧。” 冷青问:“你们两刚才在聊什么?” 冷昊:“聊你小时候的英雄事迹。” 正在吃西瓜的阿信忽然笑了一下。 冷青警铃大作,很是狐疑地看着冷昊:“你不许跟他说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小时候最乖最可爱了。大人们都可喜欢我了。” 冷昊冷笑两声,也不拆穿她,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阿信:“你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咱们都认识两年了,你早不说你是李念生。” 阿信说:“你也没有问过我啊。” 冷昊看了一眼冷青:“你怎么发现他是李念生的?” 冷青:“我没发现啊,他藏太深了。我们在一起之后,他自己跟我承认的。” 冷昊马上指指她:“哦,你个假粉。人家就在你身边你还发现不了,还有脸说自己喜欢李念生。” 阿信点头表示附和:“我也觉得,笨死了。” 冷青瞪了他一眼,嘴上仍旧是辩白道:“我之前喜欢他的画,又不是喜欢他的人。那你喜欢一只鸡蛋,就非要也喜欢下蛋的母鸡吗?” 阿信小声吐槽了一句:“什么烂比喻。” “听见没,你偶像吐槽你了。” 冷昊说着,又故意逗她:“谈恋爱是挺开心啊,红光满面的,看来让你出门是正确的决定。挺好。本来想让你出去散散心,得了,拐回来个大画家。” “你闭嘴!什么叫我拐回来的,是他自己跟屁虫非要跟过来的。”说着,忽然又转念想到什么,出去了。 她离开后,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瞬间的安静。 冷昊松了口气。 阿信吃着西瓜,跟他说:“对了,桑杰找到他妈妈了,他妈妈叫巴珠,说之后有机会要来看你,感谢你。” 冷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这些小青在电话里都跟我说过了。你呢?” “我?” “你不会是打算跟她异地恋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姜涛现在还三不五时给我爸妈打电话问候呢。我爸妈是真的很喜欢他。” 阿信拍拍他肩膀:“放心,我有数。” 冷昊还想说什么,冷青又进来了,手里拿着那个从格聂神山的树下挖出来的铁盒,递给冷昊。 一边好奇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两年前你要跑那么大老远去埋这个东西,里面不会装着你的黑料吧?” 冷昊将东西随手放进抽屉里,淡道:“没什么。” 冷青和阿信面面相觑,都没有再问。 冷青问:“你新房子什么时候装修的?我怎么记得交房的时候是毛坯来着?” 冷昊低着头,有些心烦意乱地回了一句:“很早就装修好了。” “几号搬家?” “明后天吧。” 冷昊想起什么,问她:“你把房子卖了,之后住哪里?” 冷青:“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还能露宿街头吗?文檀说了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这个月我会签个大单,再加上双十一,我买套新房轻轻松松的。别替我操心。再说了,我们家大画家有钱,很有钱。” 冷昊吐槽道:“我发现了,你找男人就没找过穷的。” 冷青:“我二十岁以后就没有穷过,我为什么要找个穷男人。” 冷昊问:“放屁,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他是李念生?” 冷青:“我不知道啊,但我知道他不是穷人。” 冷昊:“阿信之前还不穷啊?” 冷青一脸崇拜地看着阿信:“放屁,我们家阿信是我见过精神最富有的人。” 第111章 好像也没有那么神秘吧 九点左右,冷青便有些累了,明天还要上班,今晚要早点休息,可薛庆芳坚持让她待到冷枫回来,至少要跟冷枫打个招呼。 否则冷枫知道她回了家,还带着新男友登门,却跟他打个照面都没有,心里多少不舒服。 一直等到十点左右,冷枫才回来,薛庆芳在客厅看电视,看见他回来,小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才朝着卧室喊了一声。 “青啊,你爸爸回来了。” 冷青这才从卧室出来,打着哈欠:“爸。” 薛庆芳:“青刚从西藏回来,给咱们带了好些东西,还有这个平安符,她特意去那个很有名的大昭寺求的,开过光的。还有,这个茶叶是阿信带来的。” 阿信朝冷枫微微颔首:“叔叔好,好久不见。” 冷枫刚刚收完店,此时看起来还有点累,看也没看冷青和阿信带过来的东西,只是点了点头:“你们坐,我要去洗澡了。” 说罢,进了主卧。 冷青对冷枫这副臭脾气习以为常,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跟他结计较,拉过阿信的手,跟薛庆芳道了个别,便下楼去了。 薛庆芳送他们到门口,还要送二人下楼。 “阿信啊,你别往心里去啊,冷青爸爸就这脾气。” 冷青呵呵两声,也懒得拆穿如此拙劣的谎言。 楼道比屋里更热,又没有电梯,冷青不想让薛庆芳上上下下又跑出一身汗:“行了,你回去吧,我明天约了人过来修空调,我一会儿把手机号发给你。” 薛庆芳:“不用,我们这两天就搬家了。” 冷青:“冷昊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们照顾一辈子。你们迟早还是要回来住的。” 说罢,下楼去了。 打车回酒店路上,冷青把头靠在车窗上了,闭着眼睛仔细听,耳畔的风声已经变了,城市里的车流声,鸣笛声,喧哗声…… 回了一趟家,身上又是汗津津的。 两人回了酒店,冷青便进了浴室去洗澡,回来才第一天,还没开始上班,便已经开始觉得累了。 阿信进浴室时,冷青站在洗手台前吹头发,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她居然还在吹头发。 他看她举着吹风机,想起她上次说卷头发卷到肩周炎都复发了,主动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替她吹头发。 “干嘛用冷风吹,怎么不开热风?” 难怪干得慢。 冷青已经有了睡意,顺势抱住他的腰,声音有了几分慵懒:“热风伤头发。我头发很宝贝的,没有染过烫过,最多就是做做造型。谁也不能碰。” 她头发乌黑,发根很粗,有一种很健康,血气很足的感觉。 正给她吹头发的阿信笑道:“我不是人啊?” “你例外啊。” 阿信很有耐性地一直用冷风吹干她头发,才将她轻轻抱到床上。 出门这段时间,冷青习惯了早起。 翌日,冷青起了个大早,洗澡化妆,又在行李箱里挑了一套不那么度假风的套装换上,去楼下吃早餐时,她问阿信:“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陪你去上班啊。” 冷青正在喝豆浆,险些被呛了一口:“你确定?” “不方便吗?” 冷青笑着摇头:“没有什么不方便,就是怕你觉得无聊。” 这语气和当初她要陪阿信去乡下画画时,阿信怕她无聊,说出的话如出一辙。 “不会,我看着你,怎么都不会无聊的。” 吃完早餐,二人打车去公司,电梯里,阿信看着镜子里的冷青,和在旅行中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了,又似乎和之前在武汉遇到时也不太一样。 化了并不过分出挑的妆容,整个人气色也不错,容光焕发,脚上踩着细高跟,一副要去征战天下的架势,好似会发光一般。 他忍不住打趣:“别人上班要命,你上班是真开心啊。” 冷青正在镜子里检查自己的妆容,忽而从镜子里看他还是一副文艺男青年的打扮:“下了班我陪你去买几身衣服吧。” 阿信看着镜子里的二人,站在一起确实是完全的两个画风,他手里还拿着之前阿布隆特意送给冷青的牦牛肉干,看上去确实很像个跟班。 “嗯,好像是给冷总丢人了。” 电梯里没有别人,冷青手指轻轻勾了勾他下巴:“你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不过我可以把你打扮得更帅。” 电梯门开了,二人恢复如常。 冷青神清气爽,大步流星地走向前台,赵涵看见冷青顿时眼睛一亮,马上嘴甜地打起招呼:“冷总回来了,气色真好。” 冷青点点头:“嘴真甜啊。对了,我带了点牛肉干回来,小赵你给大家分了吧。” 阿信将那包牦牛肉干递上去。 赵涵:“谢谢冷总。” 等二人进了公司,赵涵眼神还一直盯着冷青后面的阿信,顺便开始在群里八卦。 「李画家来了,比上次还帅。」 「真的假的?」 「刚走进去。」 因此冷青和阿信前脚才进公司,后脚公共区域的大厅里便开始沸腾。 还没到九点,办公室里人没到齐,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从工位上站起来起哄。 在一声声起哄声中,冷青也是难以维持,她淡淡地挥挥手,示意她们低调一点,赶紧坐下。 阿信在这时忽然朝众人挥了挥手:“大家好,我是阿信,是你们冷总的男朋友。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我也没给大家准备见面礼,这样吧,中午我请大家吃饭。” 马上有不怕死的站出来喊了一声:“谢谢姐夫。” 又是一阵起哄声。 阿信在一声声姐夫中逐渐迷失自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啊。” 冷青:“好了好了,都工作吧。”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阿信一眼,进了办公室。 阿信进了她办公室,还捂着胸口:“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只招女员工了。” 冷青在办公桌前坐下,熟练地脱下高跟鞋,换上拖鞋:“为什么?” “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叫我姐夫,太上头了。别说请吃饭了,就是让我脱层皮我也愿意。听着是挺开心的。” 冷青无语地摇摇头,这时有人来敲门,是助理默默,放下一大沓资料:“冷总,这是你要的资料。最近半个月的销售数据,还有关于你之前说的那笔单子的一些详细资料汇总,你都看看。” 默默对阿信害羞地笑笑:“李画家好啊。” 阿信:“叫我阿信就行了。” 默默马上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翻看数据的冷青,摆摆手,可不敢。 一整个上午,冷青办公室比动物园还热闹,人进人出,大都是来汇报工作的,也有以工作之名顺便八卦的。 阿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宛若一个吉祥物,每个进来的人都要多看几眼。 一直到上午十一点多,文檀姗姗来迟,因为昨晚打了一夜游戏,又没有吃早餐,整个人游魂一般飘进了财务室:“林蔷,有没有吃的,给我续续命。” 林蔷丢给她一包牦牛肉干。 “牛肉干,哪来的?” “冷总带回来的。” 文檀一个激灵:“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林蔷:“你现在去她办公室就能看见她,还能看见大名鼎鼎的李念生李大画家。你不说他很神秘吗?我看他在冷总办公室坐了一上午,跟个招财猫似的,见了谁都笑。就……很普通一个帅哥啊。好像也没有那么神秘吧。” 第112章 我还有名声吗 文檀露出一个“你懂个屁”的蔑视眼神。 “拜托,那可是李念生。我画画要是有他万分之一的才气和灵气,我都不会当什么设计师。我现在没有成为文大画家,是因为我不想当吗?” 说罢,从包里拿出气垫快速补妆:“没带定妆,你那个e大饼给我用用。” 林蔷从包里拿出一块国产普通粉饼。 文檀翻了个白眼:“你e大饼呢?” “太贵了,舍不得给你用。” “……一块粉饼而已!” “一块粉饼而已,你凑合凑合用呗。这块也很好用,我跟着小红书博主买的。” 文檀:“e大饼!我要去见李念生,你把e大饼给我拿出来!” 林蔷翻了个白眼:“你要去挖冷总墙角啊?” 文檀:“朋友夫不可欺,我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吗?” 林蔷:“是!” 文檀懒得理她,也不定妆了,补了个口红,整个人马上支棱起来,挺胸昂首,往冷青办公室去了。 林蔷马上跟着去看热闹,看见文檀来到冷青门口,还特意停了下来,整理整理衣服,清清嗓。 真是见鬼了。 “我还是头次见你进冷总办公室紧张呢,至于吗?” 说着,轻轻敲了敲门:“冷总,文大设计师来了,你不是找她吗?” 门忽然开了,文檀还没做好准备,她先是往里探了探头,看见冷青正在看报表,手机放在旁边,正在播放悦己直播间最近的直播回放。 角落的沙发上,阿信正在手机上浏览着什么。 “小……冷总。” 冷青骤然听见这个十分客气的声音,还有些陌生,一抬头,看见文檀笑眯眯地趴在门边。 “冷总?”冷青还是头回听见文檀叫她冷总,看了一眼林蔷,问:“她吃错药了?” 林蔷抱臂看好戏:“哦,她这是来朝见偶像,羞涩了。” 冷青一脸无语,继续低头看报表:“李老师,有人找你。” 阿信正在手机上浏览附近这一带房子的信息,听见李老师三个字,还以为冷青叫的是别人,半天没反应。 “死鱼!” 他倏地抬头来,看向冷青。 “文檀来了。” 阿信这才看见文檀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习惯了她平时泼辣直爽的样子,骤然看见她笑眯眯的,还怪吊诡的。 文檀朝他挥挥手,笑颜如花:“李老师,久仰大名。” 只听她声音和语气,冷青和林蔷便同时翻起白眼,十足默契地做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动作。 阿信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起身,回礼:“你……正常点,正常点。” 两人握手时,文檀看见阿信的手,忽然想起上次自己当着他的面说—— 李念生这几年封笔了,负面新闻太多,什么嗑药啊,滥交啊…… 还有人说他年轻时候玩得太疯,江郎才尽,现在手抖得连画笔都提不起来了…… 私生活很乱…… 没准,真的废了…… 你就当李念生死了,一样…… 还有最致命的一句,艺术家十个有九个半是渣男,剩下半个,多半不举!!! 就在悦己楼下,言犹在耳。 人在尴尬到极致的时候,是会大笑的。 文檀一手握着阿信的手,一手拍拍阿信的肩膀:“李老师,看起来……真健康。” 阿信还很懵,眼神默默瞟向冷青求救。 冷青,林蔷:“…………” 文檀:“看你这么健康,真为你感到高兴。” 林蔷给冷青发微信:「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癫。」 冷青:「米兔」 文檀根本没注意到四周空气飘荡着致死量的尴尬,且自己就是罪魁祸首,还在笑容晏晏地询问:“李老师最近还有创作吗?” 阿信毛骨悚然地点点头。 文檀正要接着问,冷青忽然想起什么,打断她,问道:“秋冬季的新品量产了吗?工厂那边备了多少货?” 文檀反应也是快:“还没开始量产,秋冬季刚上新,还在预热阶段。先照去年双十一的销量备的货。” 冷青点点头,将阿信素描本递给文檀:“我想在秋冬季的新品中加入这几款,材质方面尽量用之前定好的面料做。你先看看行不行?” 文檀:“秋冬季的产品和营销方案五月份就定下来了,你现在要加款,哪儿来得及啊。” 一边说一边打开素描本,看了一眼,定住,连续翻了好几页,最后看了一眼阿信,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画的?这就是……你最近搞的创作?” 阿信点了点头。 文檀沉默了几秒。 文檀:“是不是她强迫你画的?” 说罢,指指冷青:“小青,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你知不知道他一幅画卖多少钱,你知不知道他的时间和灵感有多值钱,你让他给你画这种东西,这已经不是大材小用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我要是他,我都可以去报警了。” 冷青已经懒得跟她说话了。 阿信咳嗽了两声,连忙解释:“她没有逼我,是我自己画的。那个我也不太懂设计,第一次画这种设计稿,不知道能不能用?不能用也没关系。” 林蔷看文檀反应奇怪,从她手里拿过素描本,翻开看了几页,忍不住赞叹道:“哇哦,我赞成换款,现在换,立刻换,马上换!赶上今年双十一,肯定能卖爆!要是再加上一个,李念生合作款,是不是更火?” 文檀笑起来:“李念生设计内衣,你可真敢想。” 林蔷:“能卖钱不就行了。大不了到时候卖得好,分李老师点钱咯。是吧,李老师?” 阿信连忙摆摆手。 文檀:“这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他是李念生,李念生这三个字,你知道代表什么吗?他母亲是国画大师,家学渊源,十六岁就开了个人画展,他是现在国内年轻画家的先锋代表,是才华两个字的代名词。国内年轻画家属他行情最好。而且他都已经消失四年了,好家伙,四年不见突然复出,改设计女性内衣了,我看整个画坛都要默哀半年。到时候咱们是卖爆了,他名声我看是毁了。” 冷青听见这话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抬起头来,看向阿信:“这么严重啊?” 文檀正要说话,阿信抢先开口:“没那么夸张,画坛很小众的,比我有才华的年轻画家还有很多。而且名声这个东西……我还有名声吗?” 第113章 这狗粮撒的……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 阿信主动打破尴尬,调笑道:“不过如果要出联名款的话,可能得咨询一下上海那边专门负责商务合作的同事,或者小青你自己在微信上问一下白英。” 文檀听见白英两个字,马上问冷青:“你见过白小姐?” 冷青更加奇怪:“你认识白英?” 文檀:“不认识,但听过很多李老师和白小姐的八卦故事。” 冷青很好奇地问:“什么八卦?” 文檀正欲分享,忽而想起当事人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阿信:“李老师,能说吗?”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阿信微微一笑:“没事,你说。” 冷青和林蔷都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 文檀看着阿信,又看看二人:“网上都有,你自己慢慢找吧。” 冷青没有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马上回到工作状态:“那好,下午设计部开会,讨论一下这些款式怎么做,争取今天把颜色,面料这些都定下来。还是老规矩,设计部出提案,大家一起投票。” 说完,忽然想起什么,问阿信:“李老师,你要参加吗?” 阿信是第一次听见冷青叫自己李老师,还是很不适应,尴尬地点点头:“我没问题啊。” 冷青将他尴尬的神态收入眼底,轻轻笑笑:“那行,现在十一点半,大家先吃中饭,下午一点会议室开会。” 中午阿信请大家吃饭,众口难调,最后点了好几家招牌菜,外卖盒几乎铺满了会议室的长桌,比村里吃流水席还热闹。 冷青吃饭时,赵涵忽然神色匆忙地跑过来,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冷青神色微异,小声说了一句:“说我不在。” 赵涵马上摇摇头,又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冷青看了一眼阿信,跟赵涵说了句什么话。 赵涵离开后,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男人从会议室门口经过。 满屋子吃席,有说有笑的人瞬间集体呆住。 还有人偷瞄阿信。 阿信感受到四周各异的目光,抬眸朝着门口看去,正好看见玻璃门外赵涵领着姜涛往旁边会客室的方向去了。 姜涛经过会议室看见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吃中饭的盛大场面,又看看和冷青坐在一起的阿信。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林蔷看见不请自来的姜涛,胳膊肘挤了挤旁边的文檀:“别吃了,有情况。” 文檀没吃早饭,饿得要死,正吃着饭,抬眸淡淡一扫,眉心蹙起:“最烦吃饭的时候看见脏东西了,谁让他进来的,叉出去!” 冷青这时放下了筷子,喝了口水:“你们慢吃,我还有点事。设计部一点开会,文檀和张曼,你们也来。” 起身离座时,轻轻拍了拍阿信的肩膀。 冷青离开后,文檀看阿信还在一派淡定地继续吃饭。 “李老师,你不过去看看?姜涛这厮肯定没安好心。对了,他从哪儿知道冷总回来的,我都是今天才知道的。” 阿信:“哦,我们昨晚在江汉路那边吃饭的时候碰到了。” 众人:“……” 冷青先回办公室换了高跟鞋,才去了会客室,赵涵已经给姜涛倒了茶水,姜涛穿得很休闲,站在会客室的窗边,看着窗外。 听见高跟鞋的声音,他慢慢转过身来。 眼前的冷青才是他熟悉的样子,和昨晚在江汉路那家餐馆碰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冷青也不跟他客套,站在门口,开门见山问:“赵涵说,你要跟我谈丰联百货的项目。丰联百货什么项目?” 姜涛从包里拿出一份丰联百货的招商资料,伸手递过去。 冷青看他两眼,走过去,接起。 “丰联百货从去年年底开始整改,一直在做内部升级。升级后他们的目标客户群体是年轻人,我有个朋友负责招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找机会开线下的门店吗?丰联百货很合适作为你第一家线下门店的选址。我跟他打过招呼了,给你留了一楼很好的位置。” 冷青没有看那册子一眼:“姜涛你什么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姜涛:“我知道啊。他不适合你。” 冷青:“他不适合,你适合?” 姜涛没说话。 “我来见你,是想很正式地跟你说一声,以后不要这样了。都翻篇了。我听冷昊说你现在跟我爸妈还有联系,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请你以后不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你继续这样,我跟我爸妈之间裂缝只会越来越大,我也只会越来越讨厌你。” “我不想讨厌你,讨厌一个人太累了,我只想往前看。请你不要挡我的路。” 说罢,便要转身出去,身后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 “那你就讨厌我吧!” “我不会从你的世界里消失的。我可以接受你恨我,讨厌我,甚至我可以接受……” 可以接受她去爱别的男人。 只是这么一想,心口便已经开始疼。 姜涛尽量让自己冷静,深呼吸:“但我不能接受你把我放下。我有时间跟你慢慢耗,你喜欢那个叫李念生的,你去喜欢好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一直在原地等你,我也只爱过你一个人。丰联百货招商部那边的联系人的名片我留下了,你要是想联系,自己去联系。提不提我,随你的意。” 说罢,便要离开。 从冷青身边经过时,他脚步顿了一下,微微侧眸过去,看她侧颜,心口依旧一阵猛跳。 助理徐默来敲门:“冷总,一点了,设计部那边叫您开会。” 冷青回过神来:“帮我送客。” 说罢,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冷青来不及换鞋,便又回到会议室去开会,文檀和两个设计部的同事正在讨论阿信的设计手稿,林蔷和张曼还在刷手机,阿信站在窗边打电话。 林蔷问:“冷总,你为什么突然要起诉李总,之前不是说还有机会合作吗?不想把关系闹得那么僵,怎么会这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冷青:“他得绝症了。” 满屋子人都不说话了,全都看向冷青。 冷青面无表情,有些疲惫地说:“开会吧。” 阿信讲完电话,过去坐的时候,看见她脚下还穿着高跟鞋,悄悄出去,不一会儿拿着她的拖鞋走了进来,给她放在了脚边。 冷青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低头开始换鞋。 “这款跟去年那款爆款很像啊,就是罩杯的弧度不太一样。虽然只是改了一点点,但看起来真的差很多。”林蔷指着其中一款经典款的图纸,又问一直在一旁当吉祥物的阿信。 “李老师,你哪来的灵感?” 这个问题本身并不奇怪,可问出口,就很不对劲。 阿信尬笑时,顺便看了一眼冷青。 其他人反应了几秒,也都看向冷青。 冷青刚刚换好拖鞋,脚指头抠着拖鞋底板,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水:“哦,我大部分内衣,他都看过。很奇怪吗?” 这狗粮撒的…… 众人只能“哦”了一声。 第114章 绿色 文檀问:“那这款做什么颜色?” 桌上放着各种面料的样品和色卡。 冷青拿起色卡和一块偏丝滑的面料样品:“黑色,白色……黄色,黄色要嫩黄,很少女那种。再要一个宝石蓝,绿色……” 林蔷一听绿色就开始头疼:“绿色不要了吧。” 张曼也举手:“我也觉得不要。” 冷青:“可是这款面料手感很像真丝,光泽感也不错,绿色显白,我觉得挺好看的。为什么你们都说不要?” 文檀吐槽道:“哪有男人喜欢绿色?” 鸦雀无声。 冷青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只看过女人给男人买内衣,没看过男人给女人买内衣。哦,除了情趣内衣。” 文檀:“话不能说这么绝对……男人虽然不是文胸的消费主体,但毕竟……是吧,李老师?” 阿信为了不打扰她们开会,特意坐到了一个很边缘的位置,本来正在看手机,并没有注意到文檀叫自己。 李老师三个字,很不顺耳。 冷青学着文檀的语气,叫了一声:“李老师!” 很熟悉的声音。 阿信一个激灵,眼珠子转了转,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马上放下手机,眼明心亮的看着所有人。 冷青耐心地跟他解释:“我们刚才在聊……” 阿信说:“我在听,我知道你们在聊什么,绿色嘛。但是绿色分很多的。你们说的是哪种绿色?” 林蔷:“你先帮我们解个惑,你们男人真的很讨厌绿色吗?” 阿信苦笑两声:“……” 你们没有男朋友吗? 众人好似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张曼解释道:“我们这几个全部单身,只能问你。”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阿信很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个人不能代表男人的审美。” 众人又是一阵忍笑。 文檀来了兴致,问他:“那李老师你喜欢绿色吗?” 阿信眸光一亮:“喜欢啊,我觉得自然界客观存在,能被我们眼睛所捕捉到的所有颜色都很美。每种颜色都有自己的独特魅力,绿色当然也很美,我很喜欢。” 说着,微微一笑:“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文檀将手里的面料样品和色卡递过去:“这种面料,你觉得什么绿最好看?” 样品面料是一块白色的面料,有一定的弹性,摸起来滑滑的,还有一定的光泽感。 阿信轻轻扯了扯,问文檀:“有颜料吗?” 林蔷:“这里有色卡。” 文檀嫌弃地看了一眼林蔷,马上站起来,兴奋道:“有!我有一套很好的史明克,我去拿!” 张曼小声问林蔷:“史明克是什么?” 林蔷冷哼一声。 不一会儿,文檀拿来一套没有拆封的史明克四十八色的水彩颜料盒。 阿信:“还是新的,拆开会不会有点浪费,你随便给我弄点颜料不行,不用这么好的东西。” 文檀已经将颜料拆开了,打开来:“这盒颜料能被你用,是它的造化和福气。” 张曼,林蔷很默契地扶额:“…………” 阿信尴尬了几秒,看她很有诚意,便也不客气,拿了几个基础色,开始在调色盘里调色。 林蔷看见颜料盒里有一盒524绿色:“这就有一个绿色,而且很好看,为什么还要调色?” 不等阿信说话,文檀很不耐烦地给她解释:“你懂什么,像李老师这样的天才人家可以自己调色,调出自己想要的颜色。这就叫绝对的色感。” 阿信被文檀夸得很不好意思:“没那么夸张,其实史明克的524就很好看,但这种面料有一定弹性,而且还有一定光泽,内衣需要经常洗,洗多了颜色不再鲜亮,所以我想调一个就算洗多了,也能好看的绿色。” 冷青撑着下巴,看着他专心调色的动作。 没有纠结反复的动作,阿信很快便在调色盘中调出了一个很独特的绿色,比果绿稍深,比官绿稍浅。 文檀反复看了几眼,赞叹道:“这个颜色很高级。像是……活泼元气版的祖母绿。” 林蔷和张曼显然看不出其中门道。 林蔷说:“这个颜色……看起来蛮普通的啊。难道是我瞎了?” 张曼小声附和:“我也看不出哪里好看。” 文檀把调色盘拿给冷青看,冷青用手指沾了一点,点在手背上,又拿远一点再看,绿色中泛着一点青意,虽然是灰调,但并不沉闷,显白之余非常高级。 “就用这个颜色吧。” 文檀朝林蔷和张曼得意地递了个眼色:“看吧,冷总识货。” 又问阿信:“李老师,这个颜色怎么调?” 阿信还在看冷青,见她还在看手背上的颜色。 “李老师?你得告诉我们这个颜色怎么调,我们工厂的师傅八成是调不出这个颜色的。” 阿信回过神来:“哦,我把颜色比例写出来。” …… 因为有阿信的参与,这场原本要开到晚上的会不到五点便开完了。 文檀:“冷总,你不考虑请李老师当我们的产品顾问吗?今天要不是他在,我们这个会还不知道要开多久。”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我哥房子什么时候装修的,你知道吗?” 文檀一愣,眨了眨眼:“我上哪儿知道。” 冷青:“他跟你不是两年前分手的吗?之后他就跑去西藏了,我一直以为他房子没有装修,还是毛坯来着。昨天回家才知道,我爸妈为了方便照顾他,要带着他搬去新房子了。连你也不知道吗?” 文檀眼神一闪而过的黯淡,随即笑笑:“他要搬家?行,我改天去看看他。” 到了下班的点,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文檀过去敲冷青办公室的门:“小青,李老师,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去约林蔷和张曼,给你和李老师接风。” 冷青本来打算要带阿信去买衣服的,想了想,正要开口拒绝,阿信站起来说:“行啊,你们先去,一会儿把地址发给我们,我们忙点别的事就过去。” 文檀“哦”了一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冷青换好鞋子:“买衣服什么时候都可以买的。” 阿信:“买衣服改天吧,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 冷青问:“什么事?” 阿信:“去了就知道了。” 第115章 湖景房 二人打车不到十分钟便来到东湖一带的高档住宅区门口。 武汉近十年暴发户一般地建高楼,随处可见五十层往上的超高层住宅楼,走在楼下多少令人不适。东湖附近因为开发得早,住房密度不算太高,且房子很少超过三十层。 对面就是武汉市内最大的5a级景区,东湖风景区,旁边挨着东湖公园,视野开阔,景致绝佳。 二人一下车,在小区门口提前等着的中介马上凑上去:“您好,看房的是吧?” 冷青看向阿信:“你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来看房?” 阿信点点头,牵起她的手,跟着中介进了小区。 中介领着二人去看了一套一百八十平的湖景三居室,格局方正,站在阳台上视野没有半点遮蔽,能看见整个东湖。 “先生一看就懂,真不是我吹,武汉现在的房地产太混乱了,要么就是超高层大平层,要么就是那种超高层建筑,像这种低密度的湖景房,真的不多了。而且这个小区的房子不愁卖的,出一套卖一套,很抢手。别的不说,就冲这个湖景也绝对物超所值。” 阿信问冷青:“喜欢吗?” 冷青将他拉到阳台上:“你怎么突然想起买房了了?” 阿信:“你房子卖了,不能一直住文檀家里吧,再说我也不能每次来找你都住酒店吧。搞得跟偷情似的。你就说你喜不喜欢。” 冷青看着远方的湖光山色:“好的房子谁不喜欢啊 ,可这个小区很贵的。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把房子买那么远。” 阿信了然,问中介:“这个小区,有比这套房子还大一点的户型吗?” 冷青马上:“不用,这已经很大了。” 阿信:“主卧,次卧,我需要一间画室,你再要个书房,至少需要四间房。” 冷青咽了口口水,心中很不理解,阿信到底对钱有没有概念。 “我不需要书房,再说这里离我公司很近,我需要办公就回公司了。家里是休息的地方,我不要在家里工作。我都当老板了,我还要这么苦逼,我挣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阿信默默点了个头,对中介:“那就这套吧。” 中介愣住。 冷青也愣住。 中介试探性地问:“先生的意思是,定下来了?” 看一次,而且不需要看别的房子,就定下来了? 莫不是遇到傻子了。 冷青同样的疑惑:“李老师你人傻钱多吗?你不看看别的房子吗?这就定下来了?会不会太草率了?” 阿信:“我在手机上看了一天了,附近的房子我就喜欢这个小区。还是你不喜欢,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再看看,旁边还有别墅。” 冷青:“我不喜欢别墅。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爬楼梯!小时候爬够了,这辈子不想爬了。” 阿信:“那就这套了。” 冷青问:“你好像没有武汉的购房资格。” 阿信:“你有不就行了。” 冷青很惊讶:“你要写我的名字?” 阿信看她一脸傻气,笑着:“当然写你的名字啊。” 冷青很认真地问:“你知道这套房子值多少钱吗?你写我一个人的名字,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阿信:“代表有一天如果我们分手,这个我付钱的房子就跟我一毛钱都没有了。我人财两失。” 冷青:“……你知道你还……” 这么笨。 阿信好似想到什么,轻轻笑道:“是你说的,花钱就是为了开心。花这点钱能让你开心,我也开心,这个钱就花得很值。放心,就算以后我们真的不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向你讨要这个房子的。之后你要卖掉或者继续住,随你的意。我不会来打扰你的。” 他语气很平静,却莫名让人哀伤。 说着,对中介道:“这房子我要了,定金怎么付?” …… 签完合同,二人打车去吃饭的地方,两层楼的烧烤店,此时天还未黑,门口等位的人已经开始排队了。 二人上了口,林蔷和文檀正在闲聊。 文檀给二人倒水:“你们俩干嘛去了?” 阿信淡道:“哦,去买了点东西。” 文檀以为二人是去买别的吃食了,见二人手上没有拎吃的,问:“买什么?” 冷青坐下,喝了一整杯水:“买了一套房。” 文檀和林蔷瞬间呆住。 冷青没看见张曼,问:“张曼人呢?” 林蔷还没回过神来:“去隔壁买蟹脚去了。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们两刚才,去买了一套房?” 文檀:“买在哪儿?” 冷青:“公司附近。” 林蔷:“湖景房?” 冷青:“啊……” 林蔷和文檀又吸了一口凉气。 文檀默默看了一眼阿信:“李老师,大款啊。不对啊,李老师你没有武汉社保,你也没在武汉开公司,你怎么买房?” 阿信:“哦,写她的名字。” 林蔷和文檀又震了震。 文檀翻了个白眼:“嫉妒使我面目全非。老板太穷,我心疼。老板太有钱,我也……疼。现在你都住上湖景房了,我每天通勤还要一个小时,我才是纯纯大冤种。” 林蔷喝了一口啤酒,很不理解地看着阿信:“李老师,你有这实力,干嘛不早点追她,至于当初要我们三个凑钱帮她赎身吗?这点钱要了我们三个老命,对你而言,还不就是洒洒水。” 两人说着,齐齐默契地看向冷青。 冷青兴致好得不得了,戏瘾大发,故意撩了一下头发:“没办法,姐男女通杀,魅力太大。” 两人一起作呕。 张曼拎着一份打包好的香辣蟹钳回来,看见文檀和林蔷正抱头痛哭,心中很是不解,问:“什么情况?” 文檀哭丧着脸:“张曼,李老师给冷总送了一套东湖的湖景房。” 张曼脸色大变,一脸复杂地看着冷青。 冷青拿着筷子,正要吃张曼买回来的蟹钳,下一秒,蟹钳被拿走,送到了林蔷和文檀面前,张曼和二人坐在一边,三双眼睛盯着对面的二人。 冷青:“蟹钳都不让吃啊。” “吃什么蟹钳,有情饮水饱。” 张曼说罢,对林蔷和文檀道:“咱们吃,不给他们俩吃。” 冷青眼巴巴地看着。 阿信:“走,我去给你买。” 冷青主动拉起他的手:“我陪你去。” 说罢,朝三人得意地吐吐舌头,开心地挽着阿信的肩膀去了。 三人:“狗男女!” 第116章 你……不喜欢? 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不太远,二人步行往回走。 已经快十一点了,街上依旧烟火气十足。 冷青忽然开口:“你一点都不好奇,姜涛下午找我干什么吗?” 阿信笑了:“还能干什么,想把你追回去呗,他脸上藏不住事儿。” 冷青:“你一点都不吃醋啊?” 阿信:“你又不喜欢他,我吃什么醋。” 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我约了一个朋友过两天来武汉看展,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是个投资人,你之前不是说想在线下开店吗,他好像有这方面的投资经验。” 冷青微愣,看他几眼:“姜涛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 阿信:“哦,没事啊,你不用有压力,他要是能给你介绍好的资源,你可以考虑他那边。我无所谓。一码归一码。” 冷青很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一点都不吃醋?” 阿信:“你要想看我吃醋,你得先找个正经人,姜涛不行,他跟个小孩似的,人生太顺,被家里宠坏了。他还不如你的阿布隆大人呢。” 冷青笑了好一会儿,忽然好奇道:“我还以为你就只有胡善和白英这两个朋友呢,原来你还有别的朋友,行啊,你朋友来了我做东,请他吃饭。要不要给他订酒店?” 阿信:“不用,让他自己定吧,他这个人很挑剔很龟毛的。” 冷青点点头,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阿信:“先保密。等你见到人就知道了。” 冷青笑起来:“还是个名人?你不会是认识什么金融大鳄吧?” 阿信:“没那么夸张。” 又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冷青忽然想到什么:“我们才回来第一天,你今天又是给我买房子,又是给我介绍投资人的,我怎么感觉你……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 阿信:“月底学校就要开学了,到时候我就要回去了。我现在人在这边,帮你把这些问题解决掉不好吗?这样我回去也安心一点。再说,这些事情对于我而言并不麻烦,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所以你不需要有负担。” 冷青想起什么,问道:“那你说的那句,你不会来打扰我的,又是什么意思?” 阿信:“你跟姜涛分手了,现在他还时不时出现在你面前,你什么感觉?” 冷青:“很烦啊。” 阿信笑起来:“那不就结了,我们要是分手了,我肯定做个好前任,不会来打扰你。你放心。” 冷青笑不出来:“我们为什么要分手?” 阿信看她眼中满满都是不解,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很爱你。只是我这几年习惯了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冷青猜他是不是因为和白英分手不太痛快,加上胡善的过世在他心中遗留的痛苦太深,所以才会说出这么叫人心疼的话。 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你之前不是还说要结婚的吗?怎么现在又……你变脸要不要这么快?” 虽然是怨怼的话,语气里却满满都是委屈和心疼。 阿信将她隐藏得很好的情绪看在眼里,心中空缺的某个部分被填得满满的,他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嗯,是我不好。以后不这么说话了。” “我会爱你,一直爱你。” “这里是你的家乡,我跟你回来了这里,才发现当李念生还是很开心的,李念生可以帮你买房子,可以陪你工作,还可以帮你解决其他问题。这些,阿信就做不到。不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阿信。” 冷青只觉得他今晚格外的多情,格外的温柔,好似什么易碎的东西一般,轻轻一碰,便会立刻烟消云散,她用力抱紧他。 天气实在太热,走了没一会儿又出了一身汗,二人打车回酒店。 阿信见冷青还在卸妆,自己先去洗澡,洗完澡躺在床上,这一日下来比开一天车还累,好容易安定下来,很快便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全身血液沸腾。 “冷青,你……”声音沉闷不清,和平时完全不同。 女人刚洗了澡,头上毛巾围着湿发,身上只裹了一层薄被,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来,气息滚烫:“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没有男人不喜欢。 借着几分昏黄灯光,女人看清他脸上的满足和忍耐,欣喜道:“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说罢低头继续,平时在这种事上多是阿信主动,男人在这种事上有体力的优势,得心应手惯了,今天掌控权却完全落到了女人手中,他的欢愉完全来自于她。 阿信睡意全失,没有忍太久便反客为主。 做到关键处,他又开始老生常谈:“小青,我是谁?” 以往冷青很喜欢在这个问题上故意逗他,不是回答我养的鱼,就是死鱼臭鱼烂鱼之类的陈词滥调。 这一晚,冷青轻轻吻了吻他的喉结:“是我的男人。” 男人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后仰,低头看入她的眼,笑了。 如同初春来临,最外层的冰山慢慢融化,第一茬的春水沿着冰山表面慢慢往下流淌,汇成一条源源不断的溪流,慢慢地无声地滋润万物。 冷青捧住他的侧脸,吐息艳丽,眼神痴痴地问:“那我呢,我是你什么人?” 刚才他还是一副很凶的猛兽样子,可如今不过转瞬之间,他已经完全变了个副样子,目光柔柔地看着她。 “你,你是我这辈子的信仰。” 第117章 婚房 冷家搬家那天,冷青要忙工作,没有过去,只在网上找了靠谱的搬家公司,再三叮嘱不能让老人家搬东西,阿信看她放心不下,便自己应承了下来,过去帮她盯着,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下楼时,阿信主动说要背冷昊下去,冷昊直接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剩下这条腿是死的吗?” 冷昊左手扶着楼梯的扶手,阿信搀扶着他,下楼并不算太费劲。 搬家也有搬家公司的工人忙前忙后,如此一来薛庆芳省了不少力,对阿信是赞不绝口。 冷枫为了搬家,还特意请了个临时工帮忙看一天店,看见阿信忙前忙后,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到了新房子那边,还是主动开口留阿信吃了晚饭。 薛庆芳来不及做饭,四人点了外卖,凑合了一顿。 “阿信,实在不好意思啊,辛苦你一天忙前忙后,真亏了你,不然我跟冷昊他爸还真不行。这刚搬来第一天,东西都还没归置好,没办法下厨,等下次你来家里,我给你做好吃的。” 阿信:“阿姨您跟我就别客气了。常听冷青说您做饭手艺好,以后一定有机会。” 席间,冷枫主动问起:“你当画家,一个月挣多少钱?” 冷昊听得头疼:“爸,人家是很出名的画家,一幅画能卖几百万呢。” 冷枫和薛庆芳双双呆了呆。 冷枫手里还捏着啤酒杯,顿了顿,最后只哦了一声,但看阿信的眼神明显复杂了几分。 薛庆芳也更热情了:“阿信,你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下次来我给你做。” 阿信感觉到二人看自己的目光分明有所不同了,淡道:“我吃什么都行,不挑。” 冷枫又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阿信:“哦,我爸是牧民,我妈现在在大学当老师。” 冷枫一听阿信的母亲在大学当老师,马上联想到姜涛也有个当大学教授的母亲徐佳慧,问道:“那你妈也是在拉萨?” 阿信:“没有,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爸在拉萨,后来再婚了,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自己在明州。” 冷枫又哦了一声。 冷昊在一旁说:“爸,你就别瞎打听了,他妈是着名的国画大师。他爸也不是你想的那种牧民。人家家里是真的有几千头牛羊的。” 冷枫心里又露出失敬的神色:“几千头……牛羊?” 阿信马上解释:“叔叔 ,没那么夸张,我这几年都在外面教书,回家回得不多,家里的情况确实不太了解。” 吃过饭,阿信留下帮冷昊组装电脑,这种事冷昊和薛庆芳都干不来,冷昊又不放心让工人帮忙。 他装电脑时,冷昊就在旁边看着。 “小青说你给她在东湖买了一套湖景房。房本上还只打算写她的名字。” “嗯。” “打算结婚?” “太快了吧。我上次问她,她一副吓得要死的样子。不着急,慢慢来吧。” 说着,看看四周,问他:“你这房子,装了是打算结婚的?” 冷昊微愣,赶忙看看门外,见薛庆芳还在厨房忙活,冷枫也不在附近,才放心下来,他将房门关上。 “你怎么看出来的?” 阿信:“靠里的那个床头柜里面,有红喜字,我帮你放东西的时候看见了。” 冷昊没说话,推着轮椅过去,拿出里面的那些喜字和红包之类的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里,又觉得垃圾袋是透明的,怕被薛庆芳和冷枫两口子看见,找了个黑色的垃圾袋再套一层,打了个结。 “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帮我带下去。” 阿信看他动作,点了点头,又问:“是文檀?” 冷昊有些意外:“死丫头还真拿你不当外人,什么都跟你说。” 阿信:“她只说你们在一起过,没说别的。我这两年也没听你提过别的女人,那除了文檀,我也想不到别人了。你们当时都快结婚了?这个冷青没跟我说过。” 冷昊:“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阿信:“你跟她求婚,她没答应?” 冷昊冷哼一声:“没答应就好了。” 阿信更听不明白了:“答应了?” 冷昊:“答应了。要不我装修房子来着。” 阿信:“然后呢?” 冷昊:“然后要领证之前,她忽然就后悔了。还把我给甩了。” 阿信联想起文檀的个性,不知怎么的,好似也并不太意外,只是问。 “她说为什么了吗?” 冷昊呵呵两声:“她还不如不说呢。” 阿信小心翼翼地问:“她说什么了?” 冷昊:“她说她结了婚一定会出轨的,迟早的事。为了避免一桩家庭惨案,也为了我好,不跟我结婚了。” 阿信:“……………………” 第118章 我哪有那么好 因为阿信催得急,中介那边以最快速度完成了相关手续,不到一个星期便拿到了房子的钥匙。 冷青看着房产证上热腾腾的名字。 “哇,不劳而获的感觉真好。装修的费用我自己来吧。不让你破费了。” 阿信在一旁点头:“好,那装修方案我帮你做吧,你喜欢什么风格?” “你审美好,我相信你。你自己看着来。” 阿信:“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冷青打了一下他的头:“什么我的家,是我们的家。” 外面天色将黑,两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外面一览无余的湖景,夜风缓缓而来,两人撑着头,很傻气地看着对方。 冷青:“你会不会对我太好了?我爸妈都没给我买过房子。我当时自己买第一套房子的时候,兴奋了好久好久呢。从来没想过,会有男人无条件给我送一套湖景房。” 阿信:“你对我也很好啊。” 冷青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我哪有。我又没有为你花过钱。” 阿信:“在成都,你送过我一副墨镜。” 冷青干笑:“不值钱的。” 阿信:“可是,我又不缺钱,我要你的钱干什么?你把你的爱都给了我,我感受得到。” 冷青:“你给白英送过房子吗?” 阿信笑了笑,坦诚道:“买过,在上海,不过她没有要,她说房子要自己买才有安全感。所以后来那套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 冷青皱紧眉头。 阿信:“怎么了?” 冷青:“我就是奇怪,我听你这么说,我居然一点都不吃醋。其实她这么说也没错,自己买房子是很有安全感,但也没必要拒绝一个深爱自己的人的一片好心。自己买一套,对方再送一套,不是更爽?另外一套可以拿来出租啊。” 她讲得俏皮又坦率,阿信被她逗笑:“你机智。行吧,等你存够钱,你自己爱买几套买几套。到时候买的太多,你就当包租婆,我去帮你收租子。” 冷青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阿信开着车子,帮自己去收租的美好画面,不禁哈哈大笑。 笑过一阵,她慢慢不笑了,眼底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气。 “怎么了?” 她摇摇头,依恋地看着他:“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了。” 阿信轻轻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小青,你很好,非常好。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在遇到你之前,我觉得老天爷很喜欢跟我恶作剧。你不会知道我这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生活在怎样的痛苦之中……可是遇到你,一切都不同了。如果我前面遇到的一切,都是我遇到你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我认命了。” 冷青眼角噙着泪水:“我哪有那么好。” 阿信:“等过几年你生意越做越大,挣到更多更多的钱,这个房子对你而言也就不算什么了。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也都会不值一提。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冷青问:“什么事?” 阿信:“我说过,自然界客观存在,能被人的眼球所捕捉到的一切颜色,都很美。人活一世,是来体验的。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悲伤的痛苦的……记住,不要被情绪左右,一切都会过去的。挣钱很重要,实现自我价值也很重要,偶尔也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生命里出现的每个人,每一段经历,都有自己的意义。就如同,每一阵风都不是无缘无故来到你身边的。他们都是为了让你更加看清自己,成为你自己。” 这时,正好有一阵风沿着湖面而来,吹动冷清的长发,糊在嘴边。 冷青双眼含泪,借着微风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阿信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 冷青笑中带泪:“你笑什么?” 阿信:“我想起来,之前在拉萨,我在酒店大堂里也是跟你说了几句煽情的话,你当时一句也听不进去,让我说人话。现在怎么不说了?” 冷青:“……我对财神爷一向很尊敬的。” 阿信噗嗤一声又笑出声来,摸摸她的头,含笑看入她的眼:“那我还是说人话吧,总之你记住一句话,你很好。” “我是个画家,从小这世界上的一切颜色就让我万分痴迷。可在我眼里,这世界上的所有颜色加起来都不及你千万分之一。” 四周的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城市的喧哗彻底消失。 冷青心脏一阵猛跳,下一秒,踮起脚尖,主动吻了过去。 远方,疏星淡月,段云微度,夜色正浓。 第119章 李老师,你好天真啊 从小区出来,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 冷青想到什么:“明天就要去看画展了。” 阿信点点头:“怎么了?” 冷青打量他上下:“先去另一个地方。” 二人打车来到新开的skp附近,先去了一家高档理发沙龙。冷青一进门,便有熟悉的tony很热情地走了过来:“姐,来剪头发啊?” 冷青将阿信推出来:“他,他要剪头发。” “大帅哥啊,这要剪不好那可真是砸招牌。我找我们店里最帅的总监大人来给他剪。” 冷青点点头:“行啊。” 很快便来了一位小胡子总监级tony:“先生想怎么剪?” 阿信:“剪短一点就可……” 冷青马上打断:“听我的,怎么帅怎么剪。您看着来,要是剪完变丑了,我就号召我公司的员工每人给你店里一个差评!” 总监默默问了一句:“您公司有多少人?” 冷青微微一笑:“不多,三十多个女孩子。” 总监眼睛一亮:“哦,那要是剪得好……” 冷青:“剪得好,我肯定让她们都来剪。” 总监默默鼓掌:“您放心,我保证让他脱胎换骨。” 阿信剪头发的时候,冷青顺便在店里做了个头发护理,等做完出去,原本他理发的位置已经空了,没有看见人。 正要打电话,身后店门处有人走了进来,门一开,一股热气趁机窜入,和屋里的冷气中和,轻轻带起的风冷热交替。 “小青。” 冷青转过身去,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男人,呆了两秒。 阿信头发剪短了许多,整个人看着清爽了不少,发型师还特意给他做了一个造型,看着年轻不少。而且头发短了之后,异域感没有那么强了,反而多了一丝文气和儒雅。 只差一副眼镜,可以直接走斯文败类的路线。 总监:“手艺还行吧?” 冷青伸出一个大拇指:“鬼斧神工。” 做完头发,冷青又拉他去附近买衣服,直奔一家奢牌给他找了一套黑色西装让他先试一试。 阿信看着那一身面料考究,剪裁得体的西装,笑着摆手拒绝:“这不是我的风格。” 是姜涛的风格。 冷青恳求:“我知道啊,我就是想看你穿一下嘛。你现在这个发型,配这套衣服肯定好看。你就试一下嘛。” 旁边的女店员也夸赞道:“太太眼光真好,这套是我们秋冬新款,刚来的。先生个子高,身材也好,穿这套肯定好看。” 太太,先生。 冷青也没否认,只是直勾勾盯着他。 阿信看她几秒,拗不过,进去试了出来,人刚走出来,冷青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副金丝眼镜,给他架上。 “没有度数的,放心。我就看一看。” 冷青拉着他站到镜子前,店里的女店员全都围了过来,忍不住赞叹连连。 阿信平时穿衣服多以舒适为主,很少穿剪裁这么得体的衣服,浑身都不太自在,且被这么多人围着,更加无所适从。 冷青倒是大饱眼福,心花怒放,还偷偷用手机拍了下来。 看他脸色越来越黑,冷青赶忙又给他找了几件偏休闲气质的衣裤,可最后结账时,还是将那套西装一起装了起来。 回到酒店,阿信还在吐槽:“你买这套西装太正式了,我没有场合穿的。要不你拿去送给冷昊吧。” “李老师,你好天真啊。” 冷青坐在镜子前卸妆。 阿信显然没听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她转过身来:“你说男人为什么要送女人情趣内衣?” “为了……” 阿信定了定,看看那套西装,忽而睁大眼睛,一脸玩味地看着冷青。 “你口味挺重啊,这么快就腻了?” 冷青面无表情地眨眨眼:“……偶尔,也是需要一点新鲜感的。” 阿信双手轻轻放在她肩头,微微躬身,声音一沉:“行,我今晚陪你好好玩。” …… 翌日上午十点,阿信和冷青在展览中心等文檀。 为了看展,冷青特意穿了一身休闲米色长裙,很快有一位男性工作人员出给阿信送门票。 “李老师,好久不见了。” 阿信认出对方是一佳的员工:“小张,好久不见。” 小张递上去四张门票:“嗯,快四年了,大家都很想你。这位是……” 阿信接过门票:“哦,我女朋友,冷青。这是我在上海那边的同事,张迪,主要负责活动策划这一块。” 冷青微微颔首:“您好,冷青。” 约莫是第一次听见阿信有了新女朋友这件事,小张还愣了愣,随后对冷青笑了笑:“冷小姐好。” 张迪进去后,冷青给文檀打了个电话:“姑奶奶,你到哪里了,不是约好了十点吗?” 阿信等她挂了电话,问道:“还有一张票给谁的?” 冷青:“林蔷和张曼都没兴趣,文檀说她要带个男伴。” 话音未落,一辆很打眼的黄色敞篷跑车在二人面前停下,从驾驶位置上下来一位穿休闲西装的青年男子,男子绕到副驾驶座那边,很绅士地拉开车门,伸出一只手。 一只白皙细嫩的手轻轻搭上去,下来的女人背着二人,只能看见如瀑的微卷长发,身穿一身抹胸碎花长裙,衣袂飘飘,脚下十厘米细高跟。 “花蝴蝶!”冷青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那人转过身来时,冷青直接翻了个白眼。 花蝴蝶文檀挽着年轻男子的胳膊款款走到冷青和阿信面前时,特意将墨镜往头顶推了推:“文森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悦己的老板冷青冷总,这位是青年画家李念生李老师。” 叫文森特的年轻男子朝冷青和阿信很礼貌地笑笑,虽然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可那张脸看起来还很年轻,甚至有些青涩。 冷青打量文檀上下:“你来看展的,还是来走红毯的?你一会儿在里面你别说你认识我。我要脸。” 说罢,将那两张票递给她。 文檀打量几眼阿信:“哇哦,我们李老师今天……还真是脱胎换骨啊。你闯什么画坛,你去闯娱乐圈,也能造福万千少女啊。” 冷青一把将她拽过来,往门口走去。 “这个文森特,什么情况?” “前两天在花园路那边泡吧认识的。” “看起来也太小了吧。” “二十四,还在念书。” “……” 第120章 画展 在门口检了票,冷青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二十四岁的文森特,对方和阿信站在一起,竟然也看不出太大的年龄差距。 文森特好奇地拿着手机这拍拍那拍拍。 冷青怎么看都觉得对方还是个孩子,小声吐槽了一句:“二十四岁,你也吃得下。” 文檀露出一脸暧昧的讽笑,小声在她耳边说:“你吃不到二十四岁的李老师,是你不想吗?” 冷青拳头都紧了,回过头去找阿信,看见他正站在一幅名为“悲逝”的巨幅画前。 画的是一轮孤月下的黑色山脉,月光的清辉照着连绵起伏的山脉,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山脉占据了整幅画的四分之三的面积,角落里是山下的一片草地,也被月色覆盖,草地上有篝火,一位老者坐在篝火前,看背影是在拉二胡,篝火的火光照亮一旁的五彩经幡。 画下有简介,这幅画是十二年前所画。 冷青见阿信看得很认真,不敢打扰他,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还记得这幅画吧?” 白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阿信身侧,抬眸时发现他剪了短发,还换了穿衣风格,和这四年间潦草文艺的样子截然不同。 和四年前,似乎也不太一样了。 准确说,是和她脑海中的李念生完全不同了。 她心中还是有些不能适应,目光注意到一旁的冷青,对她笑笑。 阿信皱着眉:“我记得这幅画不是被一个香港人买走了吗?” “我知道你要来看展,特意让画廊联系了藏家那边。为了劝说他把这幅画借出展览,还特意去了一趟香港,昨天刚回来。” 阿信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冷青目光暗暗打量白英,白衬衫,黑长裙,干练不失优雅的经典装扮。 她问阿信:“这幅画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白英正欲开口,看了一眼阿信,说:“还是让李老师告诉你吧。” 阿信:“我们三个刚认识的时候,就是在去拉萨的火车上,那一趟我们把拉萨附近的景点都逛了个遍,这个地方要徒步很久,我们三个当时在山里迷路了,天也黑了,经过一处山顶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拉二胡,站在山顶就看见了这一幕。二胡的声音夹着风声,非常的悲伤,胡善带了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冷青点了点头:“那为什么要叫伤逝?” 阿信:“我们后来去山脚烤火,跟老人闲聊了几句,老人说他儿子就是死在这儿的,所以每年的这个日子,他都会来给儿子拉二胡。” 白英:“其实我记得那天没有月亮。天很黑,否则我们也不会迷路了,你为什么要画月光?还占了这么大的篇幅?” 阿信看向冷青,问她:“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画月光?” 冷青想了想,含笑问:“你要听正经的答案,还是不正经的答案。” 阿信饶有兴致地问:“先听正经的。” “这幅画虽然叫伤逝,整幅画的色调也以深色为主,但其实整幅画并不悲伤,反而很温暖很治愈,就是因为大面积的月光。月是思念的意思,月在天上,在整幅画的最上面,人在最下面,月亮在看着人,回应着老人的思念。” 文檀在一旁鼓掌:“可以啊,小青,看来我没带你白去看画展啊。” 阿信又问:“那不正经的答案呢?” 冷青:“我听文檀说过,画画最难的是画光,其中月光又是难中之难,这幅画,你看似是再画人画景,但其实,是在画月光。大道至简,你这幅画值钱就值钱在对不同层次的月光的处理上。说白了,炫技罢了。” 她说完,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直接看向阿信。 阿信叹口气,默默鼓掌:“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没有月光,太单调了。” 他看着那幅画,感慨道:“现在再让我画,即使是同样一幅画,应该也画不出这个感觉了。” 冷青小声说:“我觉得你现在的画比这幅好。” 白英一听,好奇道:“你最近又有新作品了?” 阿信淡然一笑:“素描的铅笔画,你不会有兴趣的。” 白英:“你为什么不肯画油画了,你以前最得意的不就是对色彩的运用吗,画铅笔画不觉得浪费才华,很可惜吗?” 阿信问冷青:“可惜吗?” 冷青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你要是不画素描了,是很可惜,可惜这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个散财童子。” 说着,两人都笑了笑。 其他人都没笑,甚至连笑点在哪里都不明所以。 白英一脸陌生地看着阿信,良久,开口:“这次来上海那边过来了五六个同事,他们都很想见你,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阿信:“中午我约了人了。” 白英看向冷青。 阿信:“不是她,小苏。他早上飞机过来,应该快到了。” 白英露出一个意外的神色。 二人说话时,文檀拉着冷青走在后面,小声八卦:“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白小姐很厉害的。我听说艺术圈追她的青年才俊不少,她一个人都没搭理。我以女人的第六感跟你打赌,她绝对还喜欢李老师。” 冷青:“我又不瞎。” 文檀:“死丫头,你长点心吧。我听说他们两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好得跟连体婴似的,李老师巅峰期画了很多画,都是以她为灵感画的。我去,他这么在这儿……” 文檀的目光停在不远处。 冷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幅色彩鲜亮,很熟悉的画,在她家里挂了很多年的《卓玛》 姜涛送给她的画。 也是,阿信送给白英的生日礼物。 她第一反应是:这幅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过了会儿,她才注意到画前站着一个很熟悉的背影,只看背影也知道是谁了。 阿信此时也注意到了那幅画和站在画前的男人,脚步一顿。 “我记得,你上次没跟我说这幅画也在参展的画作之一。” 白英说:“最近想把这幅画买回来,找了很久才联系到买家。买家不肯卖,只答应借出来展览,我就借了出来。那位就是买家,姜涛先生。” 姜涛转过身来,朝这几人走来,视线落在冷青和阿信牵着的手上,对二人笑笑:“又见面了。” 文檀感慨了一句:“武汉还真是小啊,天气这么热,什么臭鱼烂虾都跑出来了。” 白英见气氛有些古怪:“你们,认识?” 姜涛:“这位冷小姐是我前女友,这幅画,就是我当年买下来送给她的。” 白英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层渊源,愣了半响,道了一句:“还真是……巧。” 冷青今天心情很好,此刻看见姜涛,丝毫不受影响,见气氛有些奇怪,还开了一句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什么前任局,四个人正好凑桌麻将了。” 方才还有些凝重的气氛马上缓和了些。 阿信目光不知何时被不远处的一位老人家吸引,老人年纪大了,却不妨碍一身艺术大师气质,背着手认真地看着每一幅画,神情肃穆认真,老人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女翻译,时不时跟他介绍着什么。 “小林斋老师,他怎么在这儿?” 白英回过神来:“我知道你要来,特意邀请他过来看展的。之前也邀请过,他都以年纪大了为由推脱掉了。这次是听说你要来,才愿意过来的。” 冷青小声问文檀:“谁啊?” 文檀默默拿出手机开始偷拍:“是日本很着名的一位画家,画坛泰斗级别的大人物。现在年纪大了,很少出来活动了,没想到居然来了武汉。托你的福,我今天真是开眼了,活久见啊。” “小青,那边有位前辈,我过去打个招呼。” 说罢,在白英的陪同下,走向不远处的小林斋。 第121章 因为他知道怎么拴住我的心 冷青看着白英领着阿信去跟小林斋打招呼的背影。 “你现在跟他在一起了,这幅画你应该也不稀罕了吧。” 姜涛走到她身边:“我说过了,你们不合适。你是生意人,他是画家,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换做平时,姜涛这么说,冷青早就该生气了,今天不知为何,心情好得出奇。 “他在东湖那边给我买了一套房子。” 姜涛愣了愣:“我以前说要给你买房子,你说自己买的才有安全感。” 冷青皱眉,笑起来:“是吗?我也说过这种话?” 昨晚,她问阿信,他有没有给白英买过房。 白英就说了这句话,当时她还觉得白英的拒绝有些过分要脸了。 可她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竟然跟姜涛也说过同样的话。 姜涛:“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送……” 冷青优哉游哉地故意打断:“房本上写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哦,一百八十平,站在阳台上能看见整个东湖。我以前也没觉得东湖有什么好看的,可是站在那套房子的阳台上,我才第一次发现,东湖真漂亮啊。” 姜涛看她如此嘚瑟,冷道:“……就因为一套房子?” 冷青:“姜涛,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你不能因为你们家有钱,你们家房子多,就看不起一套房子啊。你问问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男人,愿意给一个刚刚在一起不到一个月的女生买房,而且房本上只写对方一个人的名字。你姜涛,做得到吗?” 姜涛做不到,他有一双精明的父母。 这样的父母培养出来的孩子虽然教养好,不会占人便宜,但也决计不会做赔本买卖。 冷青:“我父母偏心,你是知道的,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偏心的呢?大概就是发现,他们把半辈子攒的钱都花在了冷昊身上。他们给冷昊买了房,给他置办好了一切,他的人生就省力了很多。可我之前的那套房子是自己买的。听起来是很有底气的,可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所以,有人爱有什么不好。他没钱的时候,我觉得他长得好看,细心,善良,有才华,有很多很多的闪光点,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还很庆幸,还好我自己能挣钱,不用因为他没有钱而放弃他。” “可是他送了我一套房,我就没办法骗自己我只是喜欢他的才华。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我原本就是这么俗气的人,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当时分手的时候,我一定要还你的钱。因为我知道,即使你当时因为对我的亏欠,不让我还那笔钱。可你的父母是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我后面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还不如了断个干净。” “同样的道理,文檀她们几个跟我无亲无故,只是工作关系,却愿意帮我筹钱还债。这不仅仅只是雪中送炭,那些钱对你们家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对她们却是一大笔财富。所以,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们三个当天的大恩。” “钱,就是这么霸道的东西。” 姜涛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小林斋说话的阿信:“可我听说他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冷青也正看着不远处的阿信,也许是遇到了仰慕的前辈,他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眼神也比往日更有神,偶尔小林斋会询问他几句什么,他也会含笑耐心解释,态度很恭敬,像个虚心乖巧的学生。 是从未见过的阿信。 看着这样的阿信,好似再没有什么烦恼,因此即使姜涛说着这么没有礼貌的话,她也并不生气。 脑子里忽然想起阿信昨晚说过的话。 ——你不会知道我这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生活在怎样的痛苦之中。 他此刻,应该是开心的吧。 她说:“那场车祸,死去的不止是胡善一个人。” 车祸后,活下来的阿信永远不可能是过去的阿信了。 冷青没有经历过那样的至暗时刻,每次只敢稍微想一想,却也不敢认真地,仔细地,掰开揉碎了去想,心就已经跟着疼起来。 可阿信在那样的煎熬和痛苦中过了四年。 所以他才会喜欢去村里当散财童子吧,那些老人们的笑容大概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良药。和孩子们白纸一般的纯真笑容不同,也和青年们对未来对生活饱含希望,喜悦的笑容不同,老人们的笑容太复杂了。 回头看是一生的苦难和零星的喜悦。 往前看,只有死亡。 姜涛并不知道胡善是谁,自然也不会明白冷青这话的意思,但显然也并不好奇。 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丰联百货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冷青回过神来:“没兴趣。” 姜涛:“真的没兴趣,还是怕他吃醋?” 冷青:“他从来不吃醋。因为他知道怎么拴住我的心。” 姜涛:“那你为什么没兴趣?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丰联百货的。” 冷青:“哦,不好意思,我现在眼光高了,单纯看不上丰联百货。” 姜涛:“……” 姜涛黑着脸离开了。 正在和小林斋说话的阿信余光瞥见姜涛黑着脸离开的背影,默默看了一眼冷青。 冷青一脸无辜地朝他耸耸肩。 到了中午,阿信和白英送走小林斋后回来,走在一处,依旧宛如一对佳偶。 文檀拍拍冷青的肩膀:“我跟文森特要先闪了,下午我要去约会,就不回公司了。” 冷青面无表情地点头:“行啊,算你旷工。” 文檀翻个白眼,摆摆手,挽着小鲜肉的手离开了。 阿信含笑走过来:“小青,我们也走吧。” 冷青:“嗯,去哪里吃饭?” 阿信:“小苏发了个地址,就在附近。” 白英想起什么,忽然开口:“我也很久没有见小苏了,你们介意我一起吗?” 阿信看了一眼冷青,没有回答。 倒是冷青很大方地说:“好啊,人多吃饭热闹。” 三人打车来到附近一家泰餐店,在前台报了预订人的名字,店员领着三人上了三楼的包房。 第122章 饭局(一) 三人等了约莫十多分钟,菜已经上齐,人还没来。 阿信给对方打电话过去:“你不是早下飞机了吗?迷路了?”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阿信翻了个白眼,吐槽了一句:“就你事多。” 说罢,挂了。 白英问:“小苏怎么了?” 阿信无语道:“他说他琵琶被偷了。” 冷青问:“琵琶?是掉在机场了,还是出租车上不见了?” 阿信:“好像是网约车上不见的,八成是他自己忘了,谁偷他的琵琶。有病。” 原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很快便有人敲门。 白英坐的位置靠近包房门口,她主动起身去开门。 阿信看见来人,脸色一沉,又看了一眼白英。 显然白英突然说要跟他们一起吃饭,不是真的为了吃饭。 是为了给某人通风报信。 冷青看着来人,身材高大,微胖,看起来像是个生意人,长得有些眼熟,又看看白英和阿信,忽然想起来了像谁了,像胡善。 想必就是胡善的哥哥胡明耀。 胡明耀含笑走了进来,目光扫过阿信和坐在他身侧的冷青:“好久不见,李大画家。” 阿信眸光很冷,默默给【病秧子】发了一条微信:「你先别来了,换个地方吃饭吧」 那头【病秧子】几乎是秒回:“干嘛,怕你女朋友爱上我?” 阿信对对方的毒舌习以为常:「包房间里有你不想见的人。」 【病秧子】:「白英?」 阿信:「胡明耀啊」 那头没再回复了。 冷青在桌下握住阿信的手,主动问:“需要我离开一下吗?” “不用。” 胡明耀见气氛尴尬,主动开玩笑道:“这是你女朋友?听说是武汉人,武汉太热了,我上午刚下飞机就出了一身汗,听说武汉女人脾气都很不好惹。你hold不hold住啊。” 冷青喝了口水,熟视无睹。 阿信主动开口:“辛苦你大老远跑一趟,如果是想跟我谈续约的事情,我想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我不会续约的。” 胡明耀倒也并不意外,沉了口气:“李老师气性真大,四年前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个生意人计较。” 阿信说:“我没有跟你计较,我不续约,也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他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可眸色却冷得吓人。 白英见气氛太冷,主动开口解围:“好了,李老师也累了,今天是私人饭局,胡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胡明耀没有理会白英,执意认为阿信是在以退为进,他在桌上扫了一眼,没看见白酒,自己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白酒和两个喝白酒的小杯子。 他将两杯倒满,一杯放在阿信面前,一杯自己端着。 “这样,我自罚一杯,跟你道歉。四年前的事情,是我不厚道。我保证,只要你签约,以后我绝对不干涉你的工作。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罢,仰头将那杯白酒一饮而尽。 冷青本来不想插手他们的事情,可看着胡明耀居然在这里玩起了酒桌文化那一套,忽然便觉得十分恶心。 平时应酬也就罢了,现在是朋友聚会,竟然还要看这死出! 忍不了一点点。 冷青在包房里找了找,看见酒柜上摆了一些喝红酒的高脚杯,拿过来,一把放在胡明耀面前,鼓励道:“胡总既然这么有诚意,换这个喝吧,更痛快。” 说罢,拿起那瓶白酒,开始往红酒杯里倒酒。 阿信忍了几秒还是忍不了,嘴角微微上扬。 白英眸光静静地落在阿信身上,他刚才还一副很冰冷的样子,却因为她的一个举动,眼神忽然就变得温柔起来。 胡明耀手里还拿着那个小酒杯,再看看正兴致勃勃地给他倒酒的冷青,一时很不好下台。 冷青很懂得见好就收,在红酒杯装了五分之四高度时停下倒酒的动作。 “好了,胡先生,请。” 胡明耀咽了口口水,又看看自己原本放在阿信面前的那一小杯白酒:“我喝了这杯,李老师就答应续约吗?” 冷青笑意盈盈:“胡先生,你说你也是生意人,怎么这么不上道呢。酒桌上谈生意哪有这么谈的?一上来就要签合同,有那么容易吗?谈生意要是这么容易,钱也太好挣了。哪还有那么多人去正经上班,还念什么书,考什么大学,全都学喝酒得了。” 胡明耀:“那你是什么意思?就我一个人干喝?” 冷青:“不是你自己大老远从上海跑来求人的吗?现在是你求他,不是他求你。你不请自来,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还有,他不喝酒的,原因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你一上来就给他倒酒,你跟往他胸口上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胡明耀这才想起胡善酒驾的过往,再看看自己给阿信倒的那杯酒,一巴掌拍在脸上。 失策了。 冷青看他神情,原来他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想不起来。 更讨厌了。 冷青说:“这杯酒,他不会喝的。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喝没意思,我陪你喝啊,我也是生意人,我酒量好。可是,我要是替他喝了这杯,你能把你手里这杯也干了吗?你干了,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后面的事情才好聊,对不对?” 说罢,当着胡明耀的面,将阿信面前的那杯酒端了起来。 阿信捉住她手腕,冲她轻轻摇头。 冷青朝他笑笑,换了另一只手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倒了倒,看向胡明耀,示意他该他喝了。 胡明耀看着那一大杯白酒,面色为难。 “李念生,我是来道歉的,你就由着你女朋友这么欺负人。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阿信好似没听见一般。 冷青:“是我的意思,他做不了我的主。” 胡明耀:“那我跟你喝什么酒?” 冷青:“他是做不了我的主,但是我可以做他的主啊。是吧,阿信?” 阿信点了点头:“嗯,是的。” 胡明耀见二人一唱一和,一时气急:“胡善要是还在,你会……” 白英一听胡明耀开始提胡善了,便知道继续由着他,事情只会越来越糟,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正要开口打断。 有人动作比她更快。 冷青一听到胡善两个字,不等胡明耀说完,直接从他手里夺过那杯白酒,动作很快的泼在了他脸上。 这一杯白酒分量很足,胡明耀几乎睁不开眼。 白英完全呆住,愣了愣,拿了纸巾盒递给胡明耀,顺便看了一眼阿信。 刚才的那些白酒有一些洒在了桌上,阿信正拿手指蘸着白酒,在桌上画着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 胡明耀怒极,指着冷青:“你……” 忽然忘了,自己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英说:“冷青,冷小姐。” “姓冷的,你他妈……” 胡明耀正要开口骂人,冷青微微一笑:“这杯酒,我就算你喝了。” 胡明耀顿了顿,好容易摁下了满腹怒火。 第123章 饭局(二) 冷青:“按说我不应该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胡先生,有事说事,不必什么事情都扯上一个过世之人。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不属于你的。一佳是胡善,阿信,白英他们三个人成立的事业。胡善死了,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你们胡家人接手他的股份,没有任何问题。可是,阿信他并不欠你们什么,他说了不想签约,为什么一定要苦苦相逼?过去这么多年,他也帮你们两位挣了不少钱了。该知足了吧。” 胡明耀还在擦脸上的白酒:“他怎么不欠我,不欠我们胡家了?” 阿信忽然开口:“够了!” 胡明耀偏要说:“胡善当晚是为了去接他,要不是这样,他会出车祸?他明知道胡善喝了酒,还坐他的车回去,他没有错?还有,冷小姐,你知不知道,胡善死的当天是什么日子,是白英的生日。你说,他欠不欠白英的?因为他,小善没了,白英的生日成了小善的祭日。他倒好,自己跑到老家去教书,云淡风轻得很,留白英一个人在上海收拾烂摊子。这也叫,对我们毫无亏欠?” 冷青从未听说这些细节,没想到那场车祸的真相还有这么多层,胡明耀倒也罢了,车祸那天居然是白英的生日…… 她不敢想象白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阿信沉了口气,站起身来,正要开口,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金发男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武汉这个地方真是虎狼之地,天气热死人也就算了,居……” 男子身形瘦削,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回复信息,眼睛没看路,一个不留神,撞上了胡明耀这个庞然大物。 这才抬起头来,金色的刘海遮住了眉眼,眼睛看一眼近在眼前的胡明耀,见他浑身酒气,头发还湿着,又看一眼桌上的红酒杯,再瞄一瞄四周每个人的神情,瞬间就明白了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胡明耀转过身来,看着来人,见对方穿着白t恤,这家店的服务生也穿着统一的白t恤,他以为对方是服务生。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阿信正要开口,苏懈打个响指:“你闭嘴。” 下一秒,手指指着正要开口提醒胡明耀的白英,语气不善:“你也闭嘴!” 冷青皱皱眉头,心想,哪来的神经病这么狂。 忽然又觉得对方有些眼熟,确认了好几眼,在社交网络上开始搜索关键词:躺平男,隐形富豪。 果然,出来的网页里有关于苏懈的介绍。 有他穿着人字拖,盯着一头鸡窝金发参加纳斯达克敲钟的画面,还有他全世界各地躺平的晒照。 苏懈虽然瘦,个子却很高,与胡明耀站在一起,气势上毫不落下风。 “我说我刚下飞机就这么衰,弄丢了琵琶不说,还险些被热死。”他拿手扯了扯白t恤散热,又顺手拿了餐巾纸擦了擦额头的汗,动作非常随意,跟在自己家一样。 “早知道会见到你,我就在明州多住几天院了。”又看一眼白英:“他是你带过来的?” 白英淡淡一笑:“小苏,胡总没有恶意。” 胡明耀见白英对苏懈如此客气,更加不解:“你干嘛对他这么客气,他谁啊?” 白英:“介绍一下,这位是投资人苏懈苏先生,苏先生的投资版图主要涉及互联网游戏行业,还有一些新兴科技……” 苏懈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阿信身侧,拿起筷子正要吃菜,听见白英的话,很不耐烦地敲了敲那个空红酒杯:“行了行了,少扯那些有的没的。连我这种喜欢到处认识人的投资混子都不认识,看来胡大你是越混越差了。” 胡明耀气极:“你!” 苏懈看看地上的白酒,很嫌弃地跨过去,挨着阿信坐下:“白小姐,胡大,你们两位一起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哦,我猜一下。” “肯定不能是为了叙旧吧。再说了,你们仨也没什么旧可以叙。真想叙旧,去胡善的墓碑前叙个够。胡大你就别去了,我怕你弟棺材板压不住。” 阿信看了一眼苏懈:“你这张嘴……” 冷青在心里拍案叫绝,真是一张好嘴。 这种话阿信和她都没有立场来说,由另一个完全事件之外的人来说,就是另一个味道了。 苏懈:“胡善我也见过,做生意挺厉害的一个小胖子。他要知道你们胡家的家业现在被你败成这样,我看他也恨不得活过来,换你去死。” 胡明耀气得脸如猪肝:“轮得到你来说这些?” 苏懈笑了,笑得令人不寒而栗:“当然轮得到!不因为我是阿信的朋友,就因为我有本事,能让你们胡家的生意更差,甚至能在三……” 他忽然顿住,抱臂,看似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很严谨。 “三个月太夸张了,还得求人,不是老子的风格。这样,保守一点,七个月,你信不信,老子能在七个月之内,让你胡明耀自己主动申请破产。” 胡明耀咽了口口水,面上依旧是不屑:“你当你是谁啊,口气这么大。” 苏懈来了兴致:“那要不要打个赌?我输了,我帮你办成一件你办了很久都没有办成的难事。见证有份,白英,你也可以提一件你办不成的事情,我一起办了。” 白英脸色很难看,只有胡明耀还看不出来,苏懈这是在故意耍他玩儿。 第124章 饭局(三) 胡明耀听苏懈口气如此轻松,不禁好奇:“我有什么事是办了很久办不成的?” 苏懈大笑起来:“那太多了吧,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吴淞路那边有套房子风水太差,一直出不了手。我可以帮你卖出去,让你手上多笔资金,虽然也没几个钱,补不了你的大窟窿。当然,这事儿太小了,我都不稀罕办。你最近半年来一直在融资吧,江浙沪一带的投行有一半都把你拉黑了,你知道吗?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帮你办一办。” 胡明耀内心震撼非常,一则是没想到苏懈对自己的现状如此了解,另一则是惊讶他竟然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能帮他办到。 “你能办到?” 白英看胡明耀快上钩了,打断道:“苏懈,你够了。” 苏懈只盯着胡明耀,含笑:“当然可以。” 胡明耀很是心动,又问:“那要是你赢了呢?” 苏懈冷道:“我赢了,你就没资格跟我说话了。包括你,白英。胡明耀要是破产了,一佳也会受到牵连。你的事业,也就完蛋了。” 白英不动声色看着苏懈:“这么多年了,你除了仗势欺人,就没别的招了?” 苏懈不屑地讽笑:“怎么?只准你们两合起伙来谈胡善,拿胡善戳阿信的肺管子,不准我说胡善?他人是死了,死者为大,可他要是活着,听见你和他哥合起伙来,利用他的死大做文章,欺负他最好的朋友,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其实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嘛。” “胡家需要钱,你白小姐的事业,手上最得意最拿得出手的不就是一个画家李念生吗?你不想失去这张王牌,所以你就跟胡明耀站在一边。其实你也很恶心胡明耀。” 胡明耀马上看了一眼白英,却也不敢问什么。 苏懈忽然又想到什么:“还有仗势欺人怎么了?再说,老子什么时候仗势欺人了?我的钱都是我自己挣的。我又不像你,你白小姐有今时今日,你敢说都是靠你自己吗?” 白英正要反驳,苏懈抬手:“少跟我扯你们当年合伙创业的事情。我要是没记错,当年你们做生意,胡善出钱,阿信那时候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了,他算技术入股,你呢?你什么也没有付出。当然,你可以说你赌上了你的一切,你的青春,你的智慧……可是,人年轻时,做什么不是一场豪赌呢。你去上班也得付出一切吧,可是你上个班,未必能有现在的成就。现在艺术圈人人叫你一声白小姐,你觉得这其中有多少是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没有阿信和胡善,他们一个为你出钱,一个为你出力,没有他们两为你搭台铺路,你怎么站到你现在的位置?或者,我问得再实际一点,李念生的合同到期后,你觉得,你今后的路还好走吗?会像前几年那么顺吗?” 见白英说不出话来了,又问胡明耀:“对了,胡大,你要跟我打赌吗?我要是赢了,你就……” 胡明耀不安:“就怎样?” 苏懈:“简单,你当初怎么欺负他的,我全部来一遍。先把你银行卡冻结,再对外散播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搞臭你的名声,不过这一步对你也没什么用,你本身也没什么名声。听说你结婚很多年了,一直没有孩子,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胡明耀登时脸色大变:“苏懈,你!” 苏懈:“不会吧,还真被我说中了?” 胡明耀:“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懈:“那你到底要不要打赌嘛?” 胡明耀看看苏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虽然对他说的赌注非常心动,却也不敢真的冒险。 “做生意都像你这样畏首畏尾,难怪赔得底裤都不剩了。既然不敢赌,还不滚?” 胡明耀看看苏懈,又看看阿信,愤然离开。 “ 白小姐!”苏懈忽然开口。 已经走到门口的白英顿下脚步。 苏懈:“阿信他不欠你什么。上个月他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他买一幅画还给你。” 冷青听见这话,想起上次她当着阿信的面,决定将那幅名为《卓玛》的画还给姜涛。现在细想,当时阿信的神情便不太对劲,还短暂离开了一会儿。 难道,他就是那时候给苏懈打电话,让他帮忙买画。 “你们之间,真要说亏欠,也是你欠了他。你不知道他这四年心里有多苦。” 苏懈说这话时,神情难得的很认真。 白英转过身来,眸光复杂地看了阿信好一会儿,又看了一眼苏懈和冷青,忽然笑了笑。 “真好……” 苏懈没太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好什么好,他糟糕透了。” 白英也没解释,转身决然离开。 苏懈一头雾水:“她刚说真好,是什么意思?” 冷青若有所思:“她的意思应该是,真好,有那么多人帮阿信说话。” 有那么多人爱着他,护着他。 而她,什么也没有。 只有冷青看懂了她的眼神。 苏懈翻了个白眼:“又来这死出!” 他重新坐下,看阿信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头疼得很:“我又没死,你哭丧个脸给谁看啊。” 阿信白了他一眼。 冷青:“……” 好神经啊。 苏懈目光越过阿信,去看冷青,调侃了一句:“这么漂亮,你桃花运可以啊。” 冷青盈盈一笑:“您好,苏先生,幸会,冷青。” 忽然又想起什么:“听说你琵琶丢了,在哪儿丢的?你跟我说说,没准我能帮得上忙。” 苏懈用胳膊肘挤挤阿信:“你女朋友可以啊,很有眼力见。做生意就得这样。” 说罢,也对冷青笑笑:“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苏就行。当然你要随他,叫我病秧子也行。不过你要是遵从本心,叫我一声帅哥,我也不介意。琵琶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发帖了,谁找到我的琵琶,酬金十万。” 冷青呆住:“……什么琵琶,这么名贵?” 苏懈:“……琵琶不值十万,只是我习惯了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钱,是最快的。反正我钱多到花不出去。” 一句话,又给冷青说懵了。 这个世界,好魔幻。 冷青倒了一杯酒,用武汉话欢迎:“帅锅,我以茶代酒,欢迎你来我们武汉。” 苏懈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阿信看见他居然喝起饮料:“你怎么舍得戒酒了?” 苏懈笑得一脸得意:“我主治医生不让我喝酒。” 阿信想起他刚才说在明州住院的事情:“医生?你住院了?你之前不是说死都不会去医院吗?不想死在医院,怎么现在还住起院了,住院就住院,为什么大老远跑去明州住院?” 苏懈眼神难得的温柔起来,含笑道:“因为明州有春山医院,春山医院有一位人比花娇,心如菩萨的路医生。” 阿信看他笑得这么贱,皱起眉头:“你为了泡人家去住院?” 苏懈打个响指。 阿信又问:“泡到了吗?” 苏懈:“…………正在努力!” 阿信无语地摇摇头。 苏懈喝了一口店里的招牌冬阴功汤:“我还是头回喝到这么难喝的冬阴功汤。” 阿信:“这家店可是你自己挑的,跟我没关系。” 苏懈:“你个没良心的,跟你怎么没关系?我要不是为了请你女朋友吃饭,我会挑在这里吗?” 阿信:“这里有什么玄机吗?” 苏懈看向冷青:“听说冷小姐是做内衣行业的,想从线上转到线下?” 冷青笑着问:“苏先生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苏懈耸耸肩:“完全没有!我不投资传统行业。” 冷青:“……” 阿信吐槽道:“那你来干嘛?我忽然也不是很想见你。” 夏天太热,包房里开了空调,门窗紧闭,苏懈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一股热浪趁机入侵。 阿信:“你不是怕热吗?开窗干嘛,冷气都跑了。” 苏懈打个响指:“你交代的事情,我敢不办吗?我咨询过专业人士,武汉几大商圈,这个地方是最合适给冷小姐开店的。对面的新创广场,有兴趣吗?” 临街对面就是江汉区最繁华的商圈之一。 冷青睁大眼睛,心脏猛跳,愣了几秒:“我太有兴趣了,可是这个商场不太好进,尤其是一楼和二楼的位置,门槛太高了……你有这方面的人脉?” 苏懈:“哦,我认识新创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冷青:“新创集团未来接班人,谁啊?” 苏懈:“你都不看新闻吗?春山医院的周院长啊。” 冷青想了想:“哦,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腹黑院长?你认识他?他是新创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苏懈一脸玩味:“认识啊。” 冷青大喜,接着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苏懈笑嘻嘻:“对啊,他是我情敌!” 冷青笑容静止。 阿信目瞪口呆。 “………………………………” 第125章 爽不死他 苏懈见气氛十分尴尬,主动缓和道:“也不能说是情敌……” 冷青一听这话,重燃希望。 阿信静静看苏懈作妖。 “准确说,周院长和路医生是一对,我在挖他墙角。” 语气颇为骄傲。 冷青:“……” 认真的吗? 挖墙脚是什么值得很骄傲的事情吗?而且,挖谁墙角不行,要去挖新创集团未来接班人的墙角,上赶着找挫败感吗? 阿信对苏懈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只是问:“你拿什么挖?人家比你有钱,身体比你好,就这两点你就输了。” 冷青小声补充了一句:“长得也比你帅……瞎子都知道怎么选。” 苏懈:“……” 阿信忽然想起什么,狐疑地看着苏懈:“这个路医生……不会就是四年前机场那个女医生?” 苏懈打个响指:“不愧是你,你懂我。这是不是宿命般的缘分!” 阿信更无语:“孽缘吧。人家路医生既然跟周先生在一起,说明老天开眼,好人有好报。你报答救命恩人的方式就是拆散人家的好姻缘?” 苏懈:“放屁,你怎么知道嫁给姓周的,就一定是好姻缘?我在帮她。冷小姐,要是你,你怎么选?” 冷青不假思索:“我选阿信。” 阿信宠溺地摸了摸冷青的头,旁若无人。 苏懈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恶心。” 冷青小心翼翼问道:“那苏大帅哥,你跟周院长到底有几分交情?” 她还是不死心,只要有一点希望,都不想错过。 苏懈很笃定:“都说了是情敌,哪来的交情?” 冷青:“……” 阿信看冷青一脸怨念,又看苏懈:“好了,你别逗她了,你要是一点交情都没有,干嘛约我们在这儿吃饭?” 苏懈看看手表:“等一会儿吧,我约了对面商场的负责人。冷小姐你直接跟他聊就好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冷青还跟做梦一样:“就这么简单?” 苏懈:“……” 冷青按捺不住的开心,随后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你特意为了我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去找了周院长吗?让你跟自己的情敌张这种口,会不会很难为情啊?” 苏懈拍拍阿信的肩膀:“你的事可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知道他这个人脾气有多犟吗?这四年来穷得跟鬼一样,都没有跟我张过一次口。上个月让我帮白英买幅画,这个月让我帮你。你还真是个大情种啊。前任现任的事情,你都放在心上。” 他说完,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看向冷青:“你不会吃醋吧?” 冷青正在喝饮料:“吃醋?醋有什么好吃的,他就这么个德行。” 苏懈露出一个欣赏的眼神:“冷小姐心宽能跑马,能成大事。” 冷青忍不住八卦:“帅哥,你求情敌办事,心里什么感觉?” 阿信马上吐槽:“他能有什么感觉,他脸皮比城墙还厚。” 苏懈:“……你们不懂,情敌这种关系非常微妙,我难得跟他张回嘴,他心里怎么可能不爽。谁会放过在自己情敌面前装逼的机会呢。姓周的巴不得我天天求他,爽不死他。” 冷青:“……” 好歹毒的角度! 阿信冷笑:“这位周先生还真是宽宏大量,我要是他,我就找人暗鲨你。” 苏懈笑得有恃无恐:“他才舍不得呢,我的命是路医生拼命救回来的。他跟你一样,是个大情种。你这张嘴,要是有他一半口才,至于被白英和胡大欺负成这样?” 不一会儿,服务生来敲门,迎进来一位中年男子。 “哪位是苏总?” 苏懈举手:“是我。您就是新创百货的李经理?” 中年男子:“您叫我小李就行。上头交代下来,这件事我来负责。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跟我说。” 苏懈:“这位是冷小姐,冷小姐是做内衣行业的,是你们武汉本地非常棒的设计师品牌,她想线下开店,对你们商场很感兴趣。冷小姐是我的好朋友,就请您多多照顾了。” 李经理:“苏总太客气了。我们新创地产华中区的负责人亲自打电话过来,我哪敢怠慢。” 苏懈:“那就麻烦了。详细的事情,你跟冷总你们自己沟通吧。” 冷青按捺不住的开心,马上和李经理交换微信,开始沟通楼层位置的事情。 苏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冷小姐,要是缺钱可以跟我说。” 阿信点头:“是,他不缺钱。” 冷青和李经理聊开店事宜的时候,苏懈和阿信就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苏懈:“之后有什么打算?” 阿信撑着头:“没什么打算。你有什么好建议?” 苏懈无语:“你早跟我混,我保证你现在可以跟毕白石齐加索齐名。” 毕白石…… 齐加索…… 阿信默默扭头看着他,露出很同情又不忍心戳破的神情:“……是,毕加索,齐白石。” 苏懈一脸淡定:“……反正,就是很有名的画家咯。” 阿信:“……” 第126章 告别 苏懈不在武汉久留,吃过中饭,便要回北京了。 阿信和冷青送他去机场,刚到机场,便有一位在航站楼等了许久的网约车司机在等他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琵琶乐盒。 苏懈下了车,便朝着那人走过去,从对方手里接过琵琶乐盒,打开确认了一下:“行,你给我留一个账号,我一会儿叫我助理转账给你。” 那网约车司机十分爽快:“不用不用,你下车时候忘了拿,我也是后来发现的。” 苏懈倒是有些意外,向对方道了几句谢,主动加了微信:“行吧,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帮忙。” 冷青在一旁看苏懈和网约车司机有说有笑:“这位苏先生倒是很有意思,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阿信:“我小时候被我妈送到北京,跟央美一个老先生学画画。那位老先生很刁钻,经常给我出一些难题。他说我画人物差点意思,让我去车站和医院这种地方。我就是在医院遇到他的。他养父当时来北京看病,我给他养父画了一幅画。你别看他疯疯癫癫,没心没肺的,他其实心脏不太好,活得也很不容易的。” 阿信小声在她耳旁解释了几句。 冷青再看向苏懈的眼神明显不同了。 苏懈背着琵琶回来时,看两人眼神不太对劲:“你们俩干嘛,不要这样了吧。” 冷青笑笑:“下次有机会来武汉,我请你吃好吃的。” 苏懈:“好,你有机会来北京,我请你。不过,冬天不行,我冬天不在北京,北京太冷了,” 阿信看他背上的琵琶:“新玩意,给我看看。” 苏懈将乐盒打开,给他看了一眼:“不错吧,是不是很靓?名家手作。找机会,你拉二胡,我弹琵琶,咱们来一个合奏。” 冷青很好奇:“你会拉二胡?” “嗯,我阿爸教的。”说着,有些好奇地伸手去拿苏懈乐盒里的琵琶,手还没碰到琵琶,被苏懈一下拍开。 “不许碰!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琴!” 说罢,将乐盒赶忙合上。 阿信一脸嫌弃:“毛病真多。” 冷青手机响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跟阿信说了一声:“公司的电话,我接一下。” 阿信点了点头。 冷青走到稍远处去接电话。 苏懈看了一眼手表,意味深长地拍拍阿信的肩膀,和他拥抱,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跟冷小姐说你的事情了吗?” 阿信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冷青。 苏懈很不解:“你不告诉白英,我可以理解。你不告诉冷小姐,为什么?我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你。” 阿信浅浅笑了笑:“你看她现在多开心,真希望她一直这么开心下去。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顺其自然。说不定她有一天不爱我了,也就省得知道这些了。” 苏懈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还回巴林教书吗?” 阿信:“我跟学校商量了一下,教到下个学期结束。刚好那时候合同也到期了。” 苏懈:“那之后呢?” 阿信沉了口气:“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一件一件做吧。” 苏懈点点头:“行,有需要跟我联系。胡大以后应该不会找你麻烦了,倒是白英,你小心点。” 阿信看他一眼:“白英没那么坏。” 苏懈:“我没说她坏,但是她这个人干什么事都目的性太强。你小心别被她缠上。不过缠上也没事,打电话给我,我来救你。” 冷青打完电话回来。 苏懈语气又活泼起来了:“冷小姐,这个家伙我就交给你了。他这个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心里很能藏事,很能忍。结婚的时候,别忘了通知我,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冷青听他说结婚,也没害羞,只是点点头:“一定。” 倒是阿信有些招架不住:“滚吧你。” 看他背影进了机场,忽然想起什么,叫了一声:“病秧子!” 苏懈转过身来,以为他要说些临别的煽情话。 “那个什么……墙角挖不动就别挖了,怪丢人了。” 苏懈瞬间垮脸,做了一个要将琵琶砸过去的假动作。 三人都笑了笑。 苏懈最后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阿信,转身去,挥挥手,离开了。 冷青看着苏懈远去的背影:“你们两刚才聊什么啊,怎么感觉气氛有点伤感?” 阿信:“哦,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第127章 美术老师 送走苏懈,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五点半公司就下班了,冷青却一刻也等不及,直接打车回公司。 路上便开始在群里发语音:“我不管你们现在在干什么,我大约还有半个小时回公司,半个小时后在我办公室开会,少一个,我立刻翻脸。文檀,别谈恋爱了,你也要来!” 一路火花带闪电,回到公司时,林蔷和张曼已经等候多时。 林蔷:“你们不是看画展去了吗,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张曼:“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冷总你要不要这么卷” 冷青仰头喝了一大口水,转过身来:“文檀呢?” 门被推开,文檀还穿着上午看展那身碎花抹胸长裙,这身装扮穿去看画展已经很瞩目,此刻出现在办公室里,简直不要太奇怪。 林蔷和张曼一脸鄙视地看着她。 林蔷揶揄了一句:“你去看展还是去看男人?” 文檀丝毫不理会林蔷,走到窗户边,拉开百叶窗,冲楼下风情万种地挥了挥手,众人都好奇地走到窗边,探出头一看。 一辆跑车停在公司楼下,坐在驾驶座上的小鲜肉活力满满,仰头冲着文檀挥了挥手。 冷青一眼认出这是上午看展那个文森特。 文檀隔空给文森特送了一个飞吻。 文森特伸手抓住。 冷青、林蔷、张曼同时做了个恶心的动作。 跑车很快离开。 林蔷冷哼一声:“这么热的天,穿西装三件套,武汉还有比姜涛更装逼的人。” 张曼问:“文檀,这还是个孩子吧,你怎么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林蔷:“她什么时候有过底线。” 文檀露出一个“你们不懂”的嫌弃表情,撩了撩头发:“年少不知小鲜肉好。等你们年纪再大一点就懂了。” 冷青见几人聊上八卦,马上咳嗽了一声,声音提高:“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江汉路附近有家新创百货,你们知道吧?” 三人点点头。 冷青清清嗓:“我决定,我们悦己的第一家线下店就开在新创百货。” 房间内忽然就安静了。 文檀:“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事?” 冷青:“这还不是第一等大事吗?” 林蔷:“冷总,我真不是故意泼你冷水,你有干劲是好事。可是做梦也得做得稍微实际一点。新创百货很难进的,而且我听说他们商场每年的淘汰率很高,竞争很激烈。最重要的是,租金也很贵啊。” 冷青:“钱的事你们先不用担心。而且,新创百货那边我已经找好关系了,有两个位置可以选择,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二楼。我给你们画一下啊……” 她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画下了商场的简易平面图,快速用红笔标出两个位置。 三人听见她开始绘声绘色地选址,相互交换眼神。 文檀忍不住打断:“小青小青,你等等,你打鸡血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冷青:“什么什么意思,咱们第一家店要入驻新创百货了,而且是很好的位置。” 林蔷:“你是不是被人骗了?现在网上骗子可太多了。” 张曼:“冷总,新创百货真的有点过了,而且你标的这两个位置,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二楼,要么靠近电梯,要么靠近入口,这可都是好位置。这么好的位置,凭什么给咱们啊?” 三人都点头,认定冷青在白日做梦,同时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阿信。 阿信淡道:“哦,我有个朋友认识新创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下午已经见过江汉路新创百货的李经理。这两个位置就是李经理主动帮忙筛选出来的。” 三人都愣了愣,眨了眨眼。 林蔷:“张曼,你掐我一下,我还是不太敢相信,我们居然真的要在新创百货开店了???” 张曼掐了林蔷一下,不敢使太大劲,但疼感是实实在在的。 林蔷喜道:“让你掐你还真掐。冷总,恭喜你啊。” 冷青:“干嘛恭喜我,你们也是股东啊,应该是同喜同喜。” 办公室内一片喜气洋洋。 文檀一脸赞叹地看着阿信:“李老师,你还真是……天降神兵啊。” 冷青拍拍手:“好了,我们现在讨论一下,这两个位置我们选哪个?” 林蔷:“当然是一楼啊,一楼人流量最大,而且商场的一楼大都是一些知名品牌,选一楼有助于打开品牌的知名度。” 文檀摇头:“新创百货我常去,一楼这个位置不太好,而且太小了,作为悦己的第一家线下店,缺乏了一点气势。二楼那个位置靠近中心区,人流量最大,只要走进商场的人都能看见。” 冷青:“张曼你说呢?” 张曼:“我还是觉得一楼比较合适。咱关系都这么硬了,一楼就没有更好的位置了吗?” 冷青若有所思:“倒是有一个面积大,离正门很近的位置,不过可能要等四个月才能空出来,我觉得有点久了。” 文檀:“四个月怕什么?现在是八月份,九月十月十一月,四个月我们正好忙完双十一,商场再给我们一个月的装修筹备期,正好赶在元旦前开业。完美!” 林蔷也跟着点头:“这是我唯一一次赞成她的。” 张曼:“元旦,新年新气象,咱们悦己一定能打响新年第一炮!” 冷青也认真思量了一番:“双十一结束,加上阿布隆大人的订单那时候应该也开始供货了,有了回款,资金方面也就不用担心了。那好,就这么愉快决定了。” 众人一片欢呼。一直到当晚回了酒店,洗完澡,冷青躺在床上依旧觉得很不真实。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元旦的时候,悦己的第一家线下店就要开张了。 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她扭头看去,阿信还在书桌前伏案画着什么,他身上穿着一套银灰色的真丝睡衣,和冷清身上的睡裙是情侣款。 “李老师,这么晚了,你在忙什么?” “趁着现在脑子还算清醒,画一下房子的装修草图。开学之后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我带了两个班,一个二年级,一个五年级,二年级那个班我是班主任。每天光是备课,巡查,还有应付学校的各种工作安排就已经很忙了。” 冷青往他大腿上一坐,抱住他脖子:“你教什么课?” 阿信:“我教语文,偶尔也代一下体育课。” …… 语文老师和体育老师,竟然可以是同一个人吗? 冷青匪夷所思:“你不是应该教美术吗?” 阿信:“美术老师因为没有业务压力,竞争太激烈了,当时跟我一起竞争的两个支教老师,一个直接在黑板上画了功夫熊猫,一个画了奥特曼,然后美术老师的竞争就变成了奥特曼和功夫熊猫之间的竞争。最后,奥特曼以三票的微弱优势胜出。” 冷青问:“那你画了什么?” 阿信:“……我,我画了一幅荷塘月色。巴林镇没有池塘,孩子们很少看见荷花,我也是跟着我妈去了南方之后,才看见荷花的。我想着画点孩子们没有见过的,结果,惨败。” 冷青在脑海里想象着,荷塘月色,奥特曼,功夫熊猫出现在同一块黑板上的诙谐画面,不禁笑出了声。 “我们李老师怎么能连一个镇小学的美术老师都竞争不下来呢,说出去,简直就是画坛之耻。” “我教你,下次你就画孙悟空,不管什么奥特曼还是功夫熊猫,通通秒杀!” 阿信一边笑一边作认真思考的样子:“有道理!不过我支教到这个学期就结束了。应该是没机会竞争美术老师了。” 冷青有些奇怪:“你不喜欢教书吗?” 阿信:“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我跟白英分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所事事,我觉得一天太漫长了,就想找点事做。当了老师后,人忙起来了,人一忙,很多事情也就慢慢放下来了。” 冷青:“我还以为你喜欢当老师呢。既然这样,那随便你好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阿信:“是有一些计划,等我想清楚再跟你说。” 冷青忽然转了个身,跨坐在他腿上,与他面对着面,手指慢慢解开他睡衣的纽扣:“那你的这些计划里有我吗?” 阿信手里的铅笔停下动作,呼吸不自觉变重。 第128章 有客 “当然有你。” 冷青从腰间抽出睡裙外罩衫的活动系带,很光滑的真丝面料,轻轻蒙在男人的眼睛上。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害人。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从现在开始还你人情,还到下辈子都还不清。我这个人又是最讨厌欠人人情的。” 那根真丝的系带并不太宽,堪堪遮住眼睛,银灰色还轻微透光,根本不妨碍视线,阿信还是很配合地闭上了眼,声线喑哑:“所以呢?” “所以,你要接受一点惩罚。” 阿信笑起来:“我帮你还帮出问题了,还要接受惩罚,行吧,你要怎么惩罚我?” 冷青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别晃了,我眼睛闭上了。” “闭上了,怎么知道我晃手了?” “人的眼皮不是完全不透光的,再说了,你晃手的时候,附近的气流有细微的变化,感觉得出来。” 冷青默默在心里佩服了几秒,手指或轻或重地点了点男人的胸肌:“那我们玩点很刺激的游戏吧。” “什么游戏,捉迷藏?” 冷青将铅笔放回他手里:“画画,你就这样画我。” “……闭着眼睛画?” “这样才刺激嘛。” 阿信有些无奈地笑了几秒:“冷小青,刺激两个字,是这么用的吗?还有,画画的话,你解我扣子干什么?” 冷青一脸懵懂:“对啊,我解你扣子干什么?我给你扣好。” 不等她手碰到男人的衣襟,男人将桌上的素描本拿开,下一秒,抱住她两只腿,将她轻轻放在书桌上,一站一立,一明一暗,手摸索到裙边探了进去。 “李老师。画画要这么画吗?”女人明知故问。 被蒙住眼睛的男人,声音沙哑:“嗯,以后画你就得走这个流程。这样才刺激。” …… 翌日冷青收到阿布隆和苍云等一行七人的航班信息,阿布隆在电话中还告诉冷青,巴珠也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说要当面向冷昊道谢。 二十号当天中午,冷青带着阿信和助理徐默去机场接人,隔得很远便看见苍云领着阿布隆一行人从机场出来,巴珠还将桑杰也带了过来。 桑杰一看见阿信,便开心地扑到他怀里。 一行人都没有穿藏服,可走路起来还能看出草原儿女的影子。 “欢迎大家来我们武汉,武汉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今天咱们刚来,就先休息休息,大家吃好玩好,明天再去工厂吧。” 阿布隆看见剪短头发的阿信站在冷青身侧,傲娇的翻了个白眼,又对冷青笑起来:“冷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不是我们家族的,是苍云叔的朋友,他们也对你们工厂的产品很感兴趣,所以就一起顺道过来了。” 冷青对另外几位生意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点点头:“欢迎欢迎。大家既然给我面子,难得来一趟武汉,就先不要想这些。能不能合作都要看缘分,不用有压力。” 苍云对另外几人一道来的生意人道:“我说这小丫头会说话吧。” 阿布隆听苍云说的是藏语,马上给冷青解释:“我叔夸你呢。夸你会说话。” 苍云很嫌弃地看了一眼阿布隆:“人家冷总身边现在有翻译了啊,用你多嘴。” 阿布隆:“……” 徐默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小风扇:“车里有空调,但是怕各位草原来的,怕热,所以给各位准备了小风扇。” 机场里冷气开得还算足,阿布隆拿着小风扇:“至于吗?我感觉武汉也没有很热啊,还好啊。” 冷青在最后面陪着巴珠说话,瞧着她穿了一身素色的连衣裙,盘着长发,整个人看着又精神又爽直。 巴珠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之前的那张素描,巴珠怕画有折痕,特意用了一张细长的圆筒装着:“这画是不是弄错了?我后来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这阿信老师为什么要署别人的名。后来看了你的朋友圈我才明白怎么回事。” 冷青接过那张画,回头看一眼前面抱着桑杰的阿信的背影,还有下面的署名,她将画重新放回圆筒,塞进包里:“是我粗心,你那张我下次给你。” 又问:“看着气色好了很多,彭措后来还有去找你麻烦吗?” 巴珠:“去过一次,不过被我大哥轰走了。”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冷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一行人出了机场,一股凶猛热浪扑面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阿布隆最先遭殃,他本来就胖,热浪滚滚而来,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囧了囧,说了句“武汉,挺猛啊。”便上了车,顺便将小风扇打开。 苍云一行人上了车,见巴珠和桑杰母子二人上了另一辆网约车,阿信正将巴珠的行李箱装进后备箱。 阿布隆问:“他们不一起吗?” 冷青给他解释:“他们去我哥家,我们不住在一起,隔得有点远。” 第129章 算计 冷青先带着一行人去万松园吃饭,吃完饭带着一行人先去酒店休息,武汉下午气温太高,不适合出去游玩,让大家先休息一下午,晚上再出去好好逛逛。 将一行人安置好后,冷青马不停蹄地去冷昊的新家。 第一次上门,她还特意买了一个大榴莲,冷昊家挨着二环的超高层建筑,冷昊住三十五层。 她按了按门铃,阿信来开门:“怎么这么快,我们刚吃完饭。” 冷青进了门居然还看见了冷枫,按说他应该在看店才对,夏天水果卖得好,生意好做,冷枫居然舍得请人。 真是稀奇。 阿信接过她手里的榴莲,拿进厨房里。 正在看电视的冷枫看见这一幕,马上有些烦躁:“家里就是开水果店的,你还买水果。想吃榴莲,我顺手带一个回来就好了。你又不会挑,肯定被宰了吧。这榴莲多少钱?” 冷青说:“一百八。” 冷枫语气夸张:“一百八!哪家店买的,这么贵。赶紧给我退了。” 冷青翻个白眼:“我不去,这么重我拎着进来,还要再拎着下去,你饶了我吧。我从早上忙到现在,累成狗了。” 一边说,一边将空调调得更低一些。 薛庆芳在厨房忙活,听见女儿的声音,叫了她一声:“青啊,你进来帮我弄一下这个榴莲。” 阿信说要去帮忙,冷枫摁住他:“你看电视,让她们娘俩去弄。” 冷青进了厨房,看见薛庆芳在切一个蔫了吧唧的哈密瓜,拿起一块吃了一口:“又是店里卖不出的?” “都没洗手就吃。” 薛庆芳拍了拍冷青,又神神叨叨将厨房门关上,小声问:“我听你哥说,阿信在东湖给你买了一套湖景房啊,一百八十平?” “是啊。”冷青得意地吃着哈密瓜。 薛庆芳又问:“房本下来了吗?” “下来了。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 薛庆芳五官都舒展了,继而又有点想哭:“我们青可算是遇到好人了。阿信真是个好孩子。” 冷青恍然大悟地看了一眼窗外,看见冷枫正在摆象棋棋盘,似乎是要跟阿信下棋。 没意思透了。 “我还以为我爸突然转性了,留在家里是为了帮你招待客人呢,原来是知道阿信给我买了房,对他刮目相看了。” 人设不倒啊。 薛庆芳:“你怎么说话的,爸爸妈妈这是为你感到高兴啊。这多好的事情。你那套房不少钱吧?” “妈,你有话就直说,不用兜圈子的。” 她将那块吃了没两口的哈密瓜丢进垃圾桶:“哦,这瓜坏了,别端出去了,吃出个好歹,你跟老冷赔不起。” 薛庆芳拿起一块,吃了一口:“坏了吗?昨天吃了一个还好好的。” 冷青看她舍不得,直接将那盘哈密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随后将自己买的榴莲拿到导台上,开始处理。 薛庆芳在一旁斟酌再三,欲言又止。 窗外烈日炎炎,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冷青:“妈,你有话就直说吧。你不难受,我都难受。” 薛庆芳叹了口气:“我跟你爸爸是这么考虑的,你看你哥现在这个样子,以后结婚也是个难题……” 冷青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很了解母亲的。 薛庆芳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冷青大概就猜出她后面要说什么了。 “这样啊,那要不我把湖景房过户到我哥名下吧,这样是不是能帮到他?” 薛庆芳一听冷青自己说出来,心中又是一喜,感慨道:“我跟你爸爸也是没有办法的。总不能看着你哥一辈子不结婚吧。” 冷青用力掰着榴莲:“我那套房是二手房,要重新装修哦。” 薛庆芳忙说:“不要紧的,这个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这个装修费我和你爸来出。我们不占你便宜,你把那套房子过户给你哥哥,我们把这套房子过户给你。阿信那边呢,你要是不好交代,我跟你爸爸去跟他说,我看他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而且他跟冷昊也是好朋友。他这么喜欢你,我想他肯定能理解你的。我听说他当画家很挣钱,一幅画就能卖几百万,你让他多卖几幅画,再买个房子也是很轻松的。到时候你们可以买在一个小区,这样兄妹之间有个照应,我们也放心。” 每个字都认识,从薛庆芳嘴里笑着说出来,却有一股森然寒意。 冷青脑子里嗡嗡的,只看着薛庆芳的嘴一张一合,每个字翻译过来都是:吃人。 居然还能算计到阿信头上。 这时榴莲终于被掰开了,果肉不算爆满。 薛庆芳叹了口气:“哎呀,你上当了,这榴莲挑的不好。” 冷青心如死灰,一语双关:“是啊,上当了。” 薛庆芳还在可惜:“你在哪家店买的,我去给你退掉。” 冷青忽然就笑了起来,眼睛深处有水雾起舞:“算了,一百八而已。” “你傻孩子,一百八也是钱啊。” 冷青哭笑不得:“妈,一百八我还亏得起。东湖那套房子全部手续下来接近六百万。这套房子我要是没记错,一百五十万买的吧。而且你们还是疫情前房价最高点买的,现在出手,一百万都卖不出去。你拿这套房子换东湖那套,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还好意思说不占我便宜?而且你居然还能说出,让阿信再给我买一套这种话。还要买在同一个小区,方便照顾冷昊?干嘛?我姓冷也就算了,阿信未必上辈子也欠了冷家的,要由着你们这么算计。我房本刚下来还没捂热,你们就开始惦记我房子了。也别什么都扣在冷昊头上,我看他还没这么没良心。我有时候都怀疑,我是不是你们俩从长江边上捡的?” 第130章 雪糕 冷青说完,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厨房走了出去。 正在心不在焉陪着阿信下棋的冷枫听见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冷青,好似是想知道母女二人在厨房商量的事情的结果。 冷青朝他冷笑了两声,看见阿信回头来看她,马上露出一个尽量发自肺腑的开心的笑。 阿信看着她进了冷昊的房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想起身过去看看,冷枫提醒他该他下了。 冷青进了冷昊的房间,冷昊正在教桑杰玩游戏,巴珠陪着冷昊说话,桌上还放了很多巴珠特意从巴林镇给冷昊带过来的特产,牦牛肉干,茶砖,虫草,人参之类。 也许是来了客人,冷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看见冷青忽然黑着脸走了进来。 冷青抱着双臂,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冷昊:“你吃枪药了?” 冷青毫不客气地瞪他了一眼:“你妈刚才跟我说,想用这套房换我东湖那套房。” 冷昊一阵头疼,什么也不说,将游戏机递给递给桑杰,自己推着轮椅就出去了,从客厅经过,直接进了厨房。 阿信狐疑地看着冷昊,冷昊也竭力露出一个还算发自内心的笑。 阿信一阵头皮发麻。 巴珠看冷青脸色不太好,主动走到桑杰身边,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桑杰,我们不要打扰冷昊哥哥了,先回酒店休息吧。」 桑杰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巴珠:“那冷总,我先带桑杰回酒店了。” 冷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送你下楼去。” 巴珠和冷枫再三道谢,又向厨房说了一声自己要走,冷枫也没挽留,点点头,倒是冷昊推着轮椅从厨房出来,看了一眼桑杰。 跟桑杰比划了一个“听妈妈的话,好好读书”的手势。 桑杰乖巧地点点头,牵着妈妈的手往外走。 冷青送二人到楼下,到小区门口等叫好的网约车:“对了,你的房卡我放在阿布隆大人手里了,我让他在酒店大堂等你了。” 巴珠点点头,看冷青脸色很差,强颜欢笑都做不出,便知道她心里难过得紧,天气很热,她四周看了看,看见小区门口有卖烟酒的小店,店门口摆了冰柜,她走过去,打开冰柜,泛着白气的冷气扑来。 琳琅满目的雪糕,价格各有不同,巴珠犹豫了几秒,拿了两根不算便宜的梦龙,正要推上冰柜门时,又想起什么,拿了一根最便宜的老冰棍。 她走过去,梦龙递给桑杰和冷青,自己吃老冰棍。 “冷小姐,你们武汉太热了,吃点甜甜的冰冰的,心情也会好一点。” 冷青心不在焉地接过那根雪糕,吃了几口,嘴里甜丝丝的,心情也真的好了一些,她扭头才注意到巴珠自己吃的是最便宜的雪糕,心中五味杂陈,还有些感动:“巴珠,你真善良。” 刚刚遭受了至亲的背叛,此刻哪怕一点点的善意都足够让人破防。 何况,这份善意来自于一个非亲非故,曾经有过相似处境的女人。 冷青眼眶红了,她拿手拼命扇风,笑着说:“太热了,真热……” 巴珠也没有戳破,想起自己的过去,也是眼眶发热,笑着说:“我也觉得很热……” 两人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地看着对方。 巴珠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武汉是真的好热……” 冷青一边忍着一边点头:“嗯,好热……” 网约车来了,冷青将巴珠母子送上车,等车子离开后,她转身朝着小区走去,一边走一边拿手扇风:“真他妈热……” 走了没两步,看见前方从小区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看起来有些焦急,正在四处寻找什么,看见冷青,好似松了口气一般朝她走去。 冷青站在原地,看着阿信朝着自己走来。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委屈、难过、悲伤、不解…… 眼泪更是翻涌而出。 阿信快步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如同受惊的鸟儿突然找到归巢,她把头放在他肩头,尽情哭了出来,手里那支没有吃完的雪糕早已慢慢融化,滴落在地上。 过了会儿,她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阿信接过她手里的雪糕木签,丢进垃圾桶里,室外太热,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看看四周,街对面刚好就有一家新开的奶茶店。 进了店里,买了两杯奶茶,吹了吹冷气,冷青情绪很快又恢复过来了。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冷青问:“不是冷昊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才下来的吗?” 阿信:“冷昊一直在厨房,不知道在跟阿姨在说什么。我看你下楼时脸色不太好,就出来了。出什么事了?” 她以为自己刚才情绪管理得很好,没有露出破绽,没想到他什么都看在了眼里,还追了出来。 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气愤和委屈瞬间荡然无存。 冷青喝了口奶茶:“我们家的破烂事。我爸妈想要拿这套房换东湖的那套湖景房。” 阿信深深看她很久,问道:“他们……一直这样吗?” 他问的很含蓄,可一点都不妨碍冷青听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 他们一直这么重男轻女吗? 甚至于,这已经不是重男轻女,可以说是自私到了极致。 冷青苦笑了几声,忽然自嘲起来:“我忽然还挺佩服姜涛的,我爸妈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他居然扛下来了。” 阿信:“我要是他,我也可以。” 冷青摇摇头,想起什么,忽然气愤起来:“而且我妈居然还准备让你再给我买一套,说你一幅画卖几百万,很快就挣回来了。我当时就心想,明明那个傻子一幅画才卖二十。为什么要欺负他……” 阿信被她逗乐:“其实我无所谓的,关键是你,你想换吗?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话音未落,便听见冷青十分坚定的声音。 “不可能,除非我死了!这套房子我要拿来当婚房的,谁也不许打它的主意。” 第131章 家人 阿信喝着奶茶,眸光一定,安静看着她。 “婚房?” 冷青点点头:“嗯,之前你说结婚,我觉得太早了。毕竟谈恋爱是谈恋爱,结婚是结婚,这是完全的两码事。可是呢,今时不同往日,你又是给我买房子,又是帮我介绍人脉开店的……大恩难报,我决定勉为其难,以身相许。” 这回是阿信愣住了。 冷青:“干嘛,你什么表情?不想娶我?我告诉你哦,你想反悔的话,我房子不退的,新创百货的门面我也不退的。” 阿信笑了笑:“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只是在想,那套房子要是拿来当婚房,那我装修的时候要不要注意点什么。” 冷青:“主卧隔音效果要好一点。次卧就设计成婴儿房吧。” 阿信问:“主卧隔音效果为什么要好一点?你要看电影?” 冷青一脸无语:“我要演电影,行了吧,动作片,尺度很大那种。” 阿信一阵心猿意马,马上看看四周,很想去捂住她的嘴。 冷青喝着奶茶:“好久没喝酥油茶了,还蛮想喝的,不过那玩意武汉也没有卖的。” 喝完一杯奶茶,整个人满血复活:“走,我们上去。” 阿信:“你确定?” 冷青点点头:“刚才没发挥好,太露怯了。我得回去告诉他们,你是我的男人,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欺负我……” 阿信问:“欺负你怎么样?” 冷青一脸豁出去:“欺负我大家都别想好好过。我从小这么努力读书,这么努力挣钱,这么努力活着,不是为了有一天给他们剥削欺负的。” 阿信:“那行,我陪你上去。” 冷青抬手:“你别去了,你这个人太善良太好欺负了。我看见你都想欺负你,也难怪我爸妈惦记你的房子。你就在楼下等我凯旋回来就好。” 阿信听她这么说,兴致更浓: “一起去吧。婚房保卫战,不看白不看。” 二人重新上了楼,敲了敲门。 过了很久门才打开,来开门的是人是薛庆芳,眼圈有点红,看起来像是哭过了。 看见冷青和阿信又回来了,还有些意外,对上冷青复杂的目光,又有些心虚和愧疚。 进了房间,冷枫还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很黑,看见冷青回来,正要发火,看见她身后还跟着阿信,不太好当着外人发作,只说:“你买的什么榴莲,被骗了。赶紧去退掉。” 冷昊听见声音,从卧室里出来。 冷青:“爸,妈,我回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一声,东湖那个房子,我不会换的。那个房子……” 冷昊打断,面带愧色:“知道了。没人惦记你房子,你放一百八十个心。” 冷枫冷哼一声:“你骨气,这儿最没资格说话的人就是你。” 冷昊被这话刺痛,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裤腿,自嘲了一句:“是,我是没资格。我妈生了我跟妹妹,老冷你挣钱养家,小青聪明能干,这个家里就我一个人是废物!我是没用,又不会读书,人也不聪明,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就连想找一份稳定工作,都得求未来妹夫。我两条腿的时候就没用,给全家拖后腿,现在只剩一条腿,更没用了。我一个人拖累了你们,我就是这个家里的罪人。你们满意了?” 说完,自己推着轮椅回了卧室。 客厅里鸦雀无声。 薛庆芳掩面而泣,怨怼地看了一眼冷枫:“都怪你,现在你满意了吧。” 冷枫眉头皱得老高,面子上很挂不住:“他是男人嘛,遇上点事就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像什么话。一条腿没了,那不还有一条腿吗?都一个多月了,天天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折磨谁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昊他变成这样,也跟你有关系。你这个当妹妹的,太过了。从小你就不知道让让他。小时候你考试轻轻松松考九十九,昊他拼死拼活也考不到七十分。你方方面面都比他强太多了。你要是比他小几岁倒还好一些,偏偏你们是龙凤胎,那你说,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就因为差了几分几秒,天资就差了那么多,像话吗?所以他心里从小就不痛快。” “再者说了,他心里就是再不痛快,你也从来没有针对过你吧。你小时候挨欺负,都是他去帮你打架。就咱们那一片,谁不知道冷家老大是最疼妹妹的。” 冷青难得听冷枫讲出这么一大堆话来。 “爸,冷昊他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我。” 冷枫理直气壮问道:“不是因为你,因为谁?” 冷青:“因为你们,你和我妈。” 薛庆芳听见自己成了罪魁祸首之一,委屈,不解地看向冷青。 冷青:“我也不是样样都比冷昊强的,小时候冷昊喜欢体育,跳高很厉害,他在学校参加运动会拿了跳高项目的第一名,可是当他兴高采烈地拿着奖状回去的时候,你却看都懒得看,还把奖状撕毁了。你骂他不好好学习,整天搞些有的没的,跳高能当饭吃吗?读书才是正经事。”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参加过运动会了。” 冷枫:“那跳高,是耽误学习啊。我不让他跳,是为了他好。他本来学习就不好,还不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以后怎么办?我这么做,还有错了?” 卧室内的冷昊就靠着门边,听见隔墙传来的父亲冰冷而不解的声音,泪流满面。 都已经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冷青这个旁观者居然还记得。 直至今日,父亲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也许,一辈子都可能会意识不到。 不止意识不到,反而会自认为十分委屈,明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孩子却不知感恩。 天下父母原本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绑架。 家,有时候是港湾。 有时候,也可能是坟墓,埋葬的是某个时期的我们,比如那个小时候很爱跳高的小冷昊,就彻底被杀死在了奖状被撕毁的那个瞬间。 …… 冷青:“你们两个,一个疯狂打击他,每次我考了高分,你就要骂冷昊,说他不好好用功。你骂完之后,我妈又来安慰他,给他钱让他去玩游戏……他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们两个。我要谢谢你们对我的放养,就是因为你们没有倾注爱在我身上,所以我反而很轻松。所以我从小到大就不觉得,被爱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 “爱,有时候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好在,冷昊并没有完全被你们毁掉,他现在要是跟你们一样自私自利,我才觉得我们家真的完蛋了。” 说着,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他是我哥,他的事情我有能力一定会管。但前提是,你们别惹我。还有,也别把阿信当做第二个姜涛,天天想着怎么占人家便宜,惦记人家兜里那点钱,做人要有良心。” 阿信给冷青递了盒纸巾。 冷青:“还有,我很喜欢他,非常喜欢,要是我跟他的感情因为你们出现了问题,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的。我说到做到,你们可以试试。” 说罢,牵着阿信的手离开了。 第132章 观光 二人从楼上下来,冷青神清气爽。 “我晚上还要去陪苍云叔他们吃饭,你下午就自己先玩儿吧,或者回酒店休息也行。” 阿信皱眉头:“他们那么多人,你一个人怎么跟他们喝?再说了,你刚刚发生这种事,现在可以工作了吗?” 冷青:“当然要工作了!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影响工作吗?你不知道苍云叔他们这一单有多大的利润。他们还带了新的朋友来,很有可能以后就是我的甲方。我当然要好好陪着。吃好喝完玩好。这单我一定要拿下。这单谈下来,开店的钱就有了。” 她看了一眼楼上:“至于家里这点事,无解的。有了钱,也无解。不过有了钱之后,就没人敢看不起我了。也不敢不拿我当回事了。总之,挣钱是最重要的。” 阿信看她熟练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那行吧,你别喝太多。我晚上带巴珠和桑杰出去吃饭。你要是喝多了或者哪儿难受,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当晚,冷青带着文檀、林蔷、张曼三人去和苍云等一行人吃饭,席间将三人一一介绍给众人。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三位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设计总监文檀,销售总监张曼,财务总监林蔷。” 三人一一站起身来和大家打招呼。 苍云玩笑道:“冷总,你公司都是女孩子啊。” 冷青说:“武汉这边还真没有,不过明天我们要去的工厂有男性。我已经交代下去了,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一会儿吃完饭,我带大家好好逛一下武汉。” 菜上桌,莲藕排骨汤,清蒸武昌鱼,牛肉三鲜,干煸藕丝,油焖小龙虾,红烧甲鱼等全是武汉本地的特色菜。 冷青给大家一一介绍每道菜。 “来了武汉,一定要先喝汤,我们洪湖的莲藕口感非常绵密,拿排骨小火慢炖,藕汤清甜滋润。一定要多喝。” “武昌鱼也是我们武汉的特色,我知道藏族人不吃鱼,但是武昌鱼确实是武汉特色,一方水土养一方鱼,我们武汉的鱼呢,土腥味没有那么的重,大家入乡随俗,也可以尝一尝。” “这个牛肉火锅是我们荆州的特色,全国都很出名的,鲜香麻辣,味道一绝。” “我们武汉的油焖小红虾也是很出名的,你随便走进一家店,基本都有这道菜。” “还有这个甲鱼,肉质非常的棒,一定要尝一尝。” …… 吃到一半,冷青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清嗓。 “各位,我借花献佛,给大家准备了我们武汉的特色节目——” 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远处正好能看见夜色中的黄鹤楼,冷青话音未落,便看见那座原本还有些黯淡的黄鹤楼突然亮起了灯。 夜色中,红色的灯点缀在每层楼的屋脊边缘,勾勒出整座楼的形状,先是外围轮廓被点亮,随后是内里细节,雕梁画柱,层层叠叠……仿若一位沉睡千年的美人突然睡醒。 四周都是高楼大厦,这样一座古色古香,通透亮堂的古代楼宇立于长江之畔,构成一幅堪称一绝的武汉夜景。 纵然是对荆楚文化从未了解过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能瞬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楚文化的魅力。 苍云等人都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纷纷拿出手机拍摄下这珍贵的一刻。 文檀也拿出手机开始拍摄:“奇了怪了,我出生就在武汉,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黄鹤楼这么漂亮呢。” 林蔷:“大小姐,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出生就在罗马。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张曼:“我不同意这个比喻,罗马跟武汉,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罗马哪有武汉这么多好吃的。” 众人都笑成一团。 吃完饭,冷青领着众人步行至附近的长江大桥,众人晚饭都吃的多,正好借此机会消消食。 “这桥可真宽啊,上面走车,下面还能走火车,真厉害。” 冷青在前面带路:“长江大桥是我们武汉的地标性建筑,最早是一九五七年通车,很有纪念意义的。之后我带你们去江汉路那边逛逛吧,那边有很多民国时期的老房子。” 苍云说:“我们不是来武汉观光的,带我们看点接地气的就行。别的都没意思。” 冷青想了想:“江汉路有夜市,你们想逛吗?” 苍云来了兴致:“武汉还有夜市呢?行啊 ,去逛逛。” 文檀等人都觉得稀奇:“苍云叔,夜市人可多可挤了,你们确定要去吗?” 苍云:“去,我就爱去看人多的地方。” 冷青拿出手机开始打车,苍云说:“咱也别打车了,坐地铁吧,体验体验武汉的地铁。” 冷青:“会不会太失礼了?” 苍云:“失礼什么,我们那儿就连拉萨都没有地铁,我去了北京上海也都是坐地铁,不爱打车。” 冷青看一行人对坐地铁兴致高昂,又领着一行人去坐地铁,苍云坐在地铁第一节车厢,地铁行进起来时,通过车前窗可以看见前面的轨道,非常的壮观。 出了地铁,便是江汉路夜市。 一整条街密密麻麻摆满了小摊位,卖包的卖衣服的卖水果的卖宠物的……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人头攒动,有一种回到八九十年代的感觉。 阿布隆:“哇,好壮观啊,我还没看过这么多人的夜市呢……” 阿布隆一下地铁,先去烤羊肉的摊子买了十串烤羊肉。 冷青问:“你大学在哪儿上的?” 阿布隆:“在北京。北京没有夜市,什么都没有,一到晚上九十点,街上人都少了一大圈。吃的东西也不好吃。什么都有,什么都不正宗。我大学四年是我人生最痛苦的四年。” 冷青看他体型:“你这体型不像是痛苦的体型啊。” 阿布隆美滋滋吃着烤羊肉:“我上大学的时候可瘦了,是回了家才报复性长胖的。就是因为北京东西太难吃了。早上根本没有能吃的早餐。油条都能做得难吃,我真的是服了。” 冷青默默同情。 第133章 逛夜市 冷青领着一行人在夜市里闲逛。 “夜市上配眼镜又便宜又快,外面两三百的眼镜夜市上一百块不到,特别划算。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配眼镜。” 苍云一边和朋友们闲逛,一边说着什么,似乎对这样的经济模式很感兴趣。 冷青悄悄问阿布隆:“苍云叔为什么对夜市感兴趣啊?” 阿布隆:“他对一切我们那儿没有的东西都很有兴趣。” 冷青暗暗佩服,二人继续往前走,不远处有很多人围在一起,阿布隆嚷着要去看热闹,冷青拗不过,跟着他往前面去了。 两人还没挤进去,冷青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冷昊,巴珠和桑杰也在一旁。 “你们怎么在这儿?” 冷昊抬头看了妹妹一眼,不知是累的还是因为下午家里的不愉快而不想说话,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阿信。 是个画速写的的小摊子,摊子前摆了很多速写作品,写着一幅画二十块。 此时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就坐在凳子上,阿信和摊主分别选了不同的角度创作,摊主看起来已有四十多岁了,神情肃穆认真。 冷青够着脖子看了一眼摊主的画,下笔还算老辣,基本功很扎实,看地上那些作品就能看出来。 阿信坐在另一侧稍远的地方,没人看见他画了什么,画得怎么样。 冷青问巴珠:“怎么还比上了?” 巴珠有些尴尬:“怪我,我们刚才在这儿逛街,我看见这儿有人画画,就多嘴说了一句,画得没有阿信老师好。那摊主听见了,就非要比一比。” 阿布隆冷不丁说了一句:“他可真行,跟这种讨生活的人当街打擂台,比赢了比输了,都不好看。传出去给人笑话。赢了嘛叫欺负人。输了就更难听了……” 阿信这时已经画好了,合上速写本,抬眸时看见冷青,露出一个清爽的笑。他将速写本放在塑料凳上,走了过去。 那摊主也已经在收尾,但还未画完,看见阿信画完了,不免有些意外和急躁。 阿信经过摊主身边时,还好心提醒了一句:“我画得比较急,你不着急,慢慢来。” 说罢,走到冷青面前:“你不是要带苍云叔他们夜游武汉吗,怎么游到夜市来了?” 冷青:“苍云叔感兴趣。而且你绝对想不到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阿信玩笑道:“一人发一个救生圈,从长江对岸游过来的?” 冷青捶了他一下:“坐地铁过来的。” 她看见不远处有卖牛骨的店,跟阿信说要去买点吃的,便挤出去了。 阿布隆看冷青不在,阴阳怪气地问阿信:“你有意思吗?功成名就了,大街上欺负一个卖艺的?” 阿信:“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阿布隆:“你跟他画同一个人,大家都是长了眼睛的。好坏一眼就能分清。你赢了输了都不好看。” 阿信很坦率地笑笑:“我赢了,侥幸而已。我输了,应当应分。” 那摊主听见阿信说这话不似讽刺,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收尾。 阿信忙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不说话了。” 冷青捧着三份牛骨回来,给冷昊递了一份,巴珠母子一份,还有一份递给阿布隆。 冷昊一开始没打算接,见是牛骨,这才接过来。 冷青趴在轮椅的把手上,弓着身跟他说话:“你中午的戏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下次记着收着点儿。你给你妈和老冷吓出点问题来,吃亏的还是我的钱袋。” 冷昊冷哼一声:“你不摆阔会死是吧?” “那你别吃我买的牛骨啊,可贵了,这么一小包五十呢。要不是看你喜欢吃,我才不去买呢。” 冷昊笑起来:“算你有良心。” 冷青得意地撑着头:“告诉你一个轰炸性的好消息,你妹我啊,马上要在江汉路这边开第一家线下店了。最晚元旦,一定会开业。以后还会有第二家店,第三家店……” 冷昊笑:“你打劫银行了?” 冷青:“你还不信,你问阿信。” 冷昊看向阿信,阿信冲他点点头。 冷青:“所以呢,我距离财富自由又进了一步。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快点调整好自己,等你适应了义肢,你可以去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不用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你想当摄影师,你就去做一流的摄影师,我相信你,你肯定没有问题。” “悦己合作了那么多摄影师,你拍的照片是最好的。” 冷昊冷哼一声:“就会说好听的。” 冷青久违地勾住哥哥的脖子:“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有点胖,体育老师跟你说,你太胖了不适合练习跳高,跳高要瘦一点,轻盈一点才好。后来你就开始每天减肥,吃饭也不吃肉了,晚上还去跑步,一直跑了半年……后来你就真的拿到了跳高第一名。我当时就很佩服你,觉得你干什么都能成功。所以你喜欢摄影,你就去做。你不用担心老冷会不同意,不需要他同意,他守着他的水果店过一辈子就好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其他的,我来搞定。” 周围人太多,冷昊有些感动,又不止于感动,他低头揉了揉眼睛,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情绪,抬手轻轻拍了拍妹妹搭在他脖子上的手。 第134章 吵架 摊主这时也画好了,阿信将自己的画拿过来。 摊主再次暗暗打量阿信上下,见他神态自若,更加好奇他画得如何。 他看看一旁冷青,巴珠,阿布隆等人,显然都是阿信的朋友,一时有些担心比赛的结果。 “这些都是你朋友?你人多可不代表力量大。” 阿信:“画,画得好不好,我们说了不算。付钱的人说了算,模特说了算,所以不用问别人,问问那个女孩,她喜欢哪幅,哪幅就好。” 摊主还不太信:“就这么简单?” 阿信:“就这么简单。” 二人将画同时拿到那名被画的女孩,摊主的画非常逼真,和真人非常像。 阿信:“基本功确实扎实,光影处理很好。而且你画的是暗光,不是亮光。神态也好,厉害。” 摊主听阿信夸奖自己,不禁有些自得,又看了一眼阿信的画,相比之下,阿信的画就潦草了些,也只画了女孩的面部,画得还是侧脸,用最少的笔画勾勒了女孩的面部神态,眼神非常有力,透着一种蓬勃生命力。 摊主抬眸看了一眼阿信:“你特长不是画素描吧?” 阿信:“不是,不过最近几年也在学,居然被你一眼就被看出来了,看来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摊主:“不,你画的很好,只是不是素描的画法。倒像是画油画的。” 阿信没说话,见女生拿着两幅画还在纠结:“其实不用纠结的,第一眼喜欢哪张,就选哪张。” 女孩:“其实我也是学美术的,今年刚上大二,我个人是喜欢这幅。” 她拿起阿信画的那张。 “但是呢,从技术层面上来说,我觉得这幅更好。画得更像我本人。” 她说的是摊主画的那幅。 女孩:“所以我有点难以判断。这样吧,两幅我都买了。我带回去给我老师和同学们都看看,让大家判断判断。” 女孩拿出手机扫码。 阿信说:“不用给我钱,我用的纸笔都是摊主的,你扫给摊主就可以了。” 摊主看了阿信一眼,也没拒绝。 女孩走后,阿信和冷青一行人也要离开,摊主叫住阿信,主动问道:“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阿信:“央美。” 摊主又问:“你的指导老师是谁?” 阿信:“这个就不太方便说了。我毕业的时候他就说过让我在外面不要说是他的学生,免得给他丢人。” 冷青以为他是谦虚:“你老师这么淡泊名利的吗?有你这样的学生他还不高兴吗?” 阿信实话实说:“没有,他是真的觉得我画得不行,技术和努力程度都赶不上天赋。” 冷青:“……” 摊主若有所思:“这么毒舌,不会是姓方的那位老先生吧?” 阿信微愣,有些讶异地看着摊主:“你也是方老师的学生?” 摊主摆摆手:“我哪配,我上学那会儿方老师就出了名的高冷。学校领导都不太搭理。艺术家性格,恃才傲物。教了一辈子书听说还是那样。不过他带学生很严格的,而且门槛也很高,很多都是从入门开始带……你这个年纪,画油画,你不会是那个谁吧?” 阿布隆:“马甲这么快就掉了?这是遇到校友了?” 摊主听阿布隆这么说,对阿信的身份更加好奇。 冷青见阿信不太愿意聊起这些,主动开口解围:“他叫阿信,是我们公司重金聘请的设计师。” 摊主问:“你们公司干什么的?” 冷青笑起来:“卖内衣的。” 摊主大跌眼镜:“你是设计内衣的?” 阿信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那没你事了。应该是我搞错了。”摊主讪讪道。 冷青见摊主语气轻蔑,瞬间来气:“你什么语气,设计内衣的怎么了?得亏文檀不在这儿,她要是在这儿,一张嘴能说死你。设计内衣的就不配跟你比了?输给一个设计内衣的,你还不服气怎么的?” 四周议论纷纷,冷昊默默推着轮椅走开了。 “冷昊你跑什么,还不过来帮我一起骂。” 冷昊恨不得跑快点:“我不是你哥,我不认识你。”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阿信:“你还不把她拖走,她继续说下去,整条街都认识她了。” 阿信对摊主歉意一笑,赶忙将冷青拽走,冷青还不依不饶:“设计内衣怎么了?我还是卖内衣的呢,你这就是妥妥的职业歧视。我以后从这条街经过,我在你摊子面前停留多一秒都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阿布隆在一旁恨不得捂上冷青的嘴:“你也骂太脏了。” 越听越难以入目,再看看四周奇怪的目光,马上低着头开始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 凌晨两点,冷青从床上爬起来,嘴里还在碎碎念:“设计内衣的怎么了?气死我了。” 阿信在旁边睁开眼,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你还睡不睡了?” 冷青:“我就不该帮你遮掩的,应该直接说你就是李念生,年少成名,一幅画卖几百万,气死他。” 阿信揉着眼睛:“你明天还要去厂里面,要忙一天,你再不睡天都快亮了。” 冷青:“可是我还是很生气。我爸就总说我,不就是一个买内衣的。这两年我挣了点钱还好,一开始我辞职创业的时候,他就差没天天挂在嘴边了。以前街坊邻居问小青在做什么工作,他都说我一个月挣两万,可骄傲了。后来街坊知道我辞职创业,问我在做什么生意,他屁都不放一个。搞得好像我做什么见不得光的生意似的。” 阿信从床上坐起来:“你安慰冷昊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你自己这儿就过不去了?” 冷青:“我过得去啊。我就是今天忽然想起来了,气不过。” 阿信打个哈欠:“那请问冷总怎样才能消气呢?” 冷青:“你要是想给我熬鸡汤就算了,我自己就是鸡汤大师,这段时间给冷昊熬的鸡汤都够去社交媒体当心灵导师了。你要是真想安慰我,来点实际的。” 阿信从善如流:“那你是希望我出钱还是出力,你自己选?” 冷青:“有没有既出钱又出力的选项?” 阿信瞥了一眼身下:“还没睡醒,出不了力。” “那还不简单。” 冷青一下跨坐在他身上,贴在他耳畔轻轻叫了一声:“老公,我饿了……” 声音娇柔婉转,传入男人耳中犹如烈火烹油,瞬间睡意全消。 “这么快就……醒了?” 他笑着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动作,伸手去解她的睡衣系带:“你确实很有当老板的天赋,生产队的驴都没我这么忙。应该叫你冷扒皮。” 冷青一脸真诚:“我这叫心地善良好不好?我是看你空窗了四年,着实可怜,才会每天变着法子的想要喂饱你。干嘛,你这么快就吃腻了?” 阿信脱掉她外面的睡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八月底就回巴林了,天天吃这么好,回去又闹饥荒怎么办?” 冷青捧着他的脸,看入他的眼:“所以啊,你要快点回来我身边,我在等你。” 男人声音一沉:“不想让我走?” 他搂着她细细碎碎地吻,她觉得痒,躲了躲:“没有不想让你走,就是有点舍不得。也许是乐极生悲吧。明明还有一个多星期你才会走,明明你天天就躺在我身边,可我还是有点……舍不得。” 两人隔着灯光看了很久,她忽然吻了吻他的眉眼:“好了不伤感了,做了再说。” 房间里慢慢升温,男人满足的低喘伴随着女人细碎的动情的声音,一夜难眠。 第135章 参观 有云服装厂距离武汉市区有六十多公里,冷青为此特意短租了一辆小巴车,带着大家一起过去。 冷青因为昨晚没睡好,车子上了高速便躺在阿信肩头开始补觉。 阿布隆在一旁看得紧皱眉头,吐槽了一句:“你又不是他们公司的员工,你跟着来干什么?” 车子转了个弯,冷青头也跟着歪了歪,下一秒就要歪到另一边去,阿信伸手将她的头轻轻扒到自己肩头放好。 “我不是员工,我是家属。” 阿布隆冷哼一声:“搞不懂冷总怎么会喜欢你这种男人。” 阿信:“大概因为我长得好看,又好养吧。” 阿布隆很难不觉得他这话是在内涵他太胖,不好养,眼珠子瞪得浑圆:“你,你还画家呢你,你没风度。” 阿信点头笑笑:“对啊,我就是没风度。” 伸手不打笑脸人。 还是个笑着的大帅哥。 阿布隆怼不过了,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得恨恨回过头去。 服装厂的汪厂长一早就收到消息,带着员工代表在门口迎候。冷青领着一行人进参观了一遍厂子,最后来到二楼的产品展示区。 汪厂长已经根据冷青的要求,将厂里秋冬季的产品全部摆了出来,一些报销款式还用上了模特模型,更方便观察面料的弹性和穿着上身效果。 阿布隆一进展厅便哇哦了一声:“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秋衣秋裤呢。” 他拿手摸了摸:“弹性也很大。冷总,有没有我的号?” 冷青:“当然有了。你再胖个五十斤,都可以穿。我们最大做到了五个x的加大号,放心穿,没问题。” 阿布隆伸出一个大拇指。 冷青和文檀陪在苍云一行人身侧,并有针对性地给他们做介绍。 苍云摸着一款很轻薄的家居服,指着上面的保温5度的标签问:“冷总,这是什么意思?” 冷青:“哦,这款面料我们叫云暖绒,保暖效果好,而且很轻薄,和春秋的家居服厚度差不多,但是比一般的纯棉面料要更保温,我们做过实验的,穿这款家居服和纯棉的家居服相比呢,体感会高五度。而且您摸一下,这个面料比纯棉更柔软,弹性也更大,不死板。而且越洗越柔软。面料的垂坠感也很好,没有静电的。所以穿着体验非常好。” 苍云问:“跟夹棉相比呢?” 冷青领着苍云来到一款夹棉的家居服面前:“保暖效果我觉得还是夹棉更好一点,毕竟厚度摆在这里。所谓夹棉呢,就是双层棉中间夹着保暖材料,空气感很好,但面料会相对笨重一点。所以设计出来的款式偏老气一些,更合适一些年纪偏大的群体。我们有可以秋冬天可以外穿的夹棉款家居服。苍云叔,有兴趣吗?” 苍云眼睛扫了一眼:“有啊,你给介绍介绍。” 文檀走过来:“我来介绍吧,冷总你歇会儿。” 冷青点点头,去陪另外几位客人,阿信趁着间隙给她递过来一瓶拧开瓶盖的矿泉水,让她润润肺。 一上午的时间飞一样过去,中午冷青要请大家到附近的农家馆子吃饭,苍云直接说不需要,就在工厂的食堂吃更好。 吃中饭时,苍云突然问:“冷总,工厂我们也参观了,服装的样品我们都看过了,我为我之前在草原上对你的不敬而道歉。等下次有机会,你来草原上,我们好好再喝一杯,我请你喝我们草原上最好的酒。就不拼酒了,好酒咱们要把好好品。” 冷青爽快道:“乐意之至。” 苍云话锋一转:“但其实我还有一个要求。” 冷青:“什么要求?” 苍云:“我想试一下这些衣服。不只是我,还有我这些朋友,包括阿布隆。” 阿布隆在一旁摆手:“叔,我就不试了吧。秋衣秋裤穿身上怪贴身的……” 苍云毫不留情地打断:“闭嘴吧你,你以为我带你出来吃吃喝喝,游山玩水的?让你来,就是因为你胖,我怕冷总找不到你这么胖的模特,特意带你来的。” 阿布隆:“……” 冷青了然:“这事简单,好办,我让汪厂长在厂子里找几个不同身材的工人,男女都有,到时候给大家展示展示我们的产品。你们要是想试的话,也很欢迎,厂子里别的没有,就是样品很多。” 说完,便去找汪厂长商量这件事,汪厂长有些难办:“我们厂子里倒是不缺人,但都是普通人,穿起来肯定没有模特好看。” 冷青:“也怪我,应该早点想好的。不过没事,反正买衣服的大都是普通人,他们也只是想看看上身效果。而且他们都是行家,试一试也就都知道衣服的质量了。” 她看看四周,目光忽然定在正在吃饭的阿信和文檀两人身上,这两人要身高有身高,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简直就是天生衣架子。 她鬼鬼祟祟跑到二人那桌,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文檀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警觉地看着她。 阿信浑然不知危险降临。 冷青一脸恳求地说完自己的诉求,文檀一口拒绝:“不要!” 阿信:“我也不要。” 冷青巴巴地看着阿信:“她不给我面子就算了,你干嘛也不给我面子?” 阿信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要脸啊。” 文檀:“对啊,你让李念生给你设计文胸已经很离谱了,你还让他给你穿着贴身的秋衣秋裤走秀,你怎么不让他裸奔呢?” 第136章 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下午两点,二楼展示区最中间被腾挪出一片空地,用作模特展示。 除了苍云和那些生意人,工厂里不忙的工人都来看热闹。 冷青落落大方走到中间:“接下来,我们掌声欢迎模特登场,为我们演绎悦己2024秋冬新品~” 一位普通身材的中年男工人身穿一套灰色秋衣秋裤从帘子后走了出来,非常大方地展示着衣服的全貌,还会配合做一些延展,弯腰,下蹲等动作,表情轻松,动作更是灵活。 冷青看得目瞪口呆,在旁边问汪厂长:“可以啊,老汪,哪儿找的人才啊。” 汪厂长:“别人都不行,也就他平时喜欢看直播。” “配合度很好啊。” “呵呵,我答应额外给钱他才干的。” 帘子后面,阿布隆露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看看外面,再看看自己身上裹粽子一般的秋衣秋裤,顿觉头皮发麻,怎么也没有勇气走出去。 文檀穿着一套塑身衣,抱着双臂看阿布隆:“怕什么,外面是你亲叔,又不是别人。你这也算为家族事业做贡献了。” 阿布隆看着不远处正和汪厂长侃侃而谈的冷青,再看看自己,更没脸出去。 文檀很是同情阿布隆,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你说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要喜欢小青,她从小就是个颜控,在幼儿园的时候,有小男生亲她,她都看脸下菜碟的。好看的小男生就给亲,不好看的她不仅不给亲,还要去找老师告状,死丫头小嘴从小就跟淬了毒一样,不少小男生折她手里,就算没有李老师,你也没戏。” 阿布隆问:“那……那我去整个容呢?” 文檀翻个白眼:“一般情况下我不歧视恋爱脑,但舔狗我真的忍不了。” 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塑身衣胸口塞了几个垫子,再转身过来,上围又更丰满了些。 阿布隆:“你弄虚作假?” 文檀:“你懂什么,这就跟化妆一样。美女的基操罢了。” 阿布隆苦闷摇头:“什么都是假的。” 文檀安慰他:“你的肥胖是真的!” 阿布隆心都在滴血。 前方掌声结束,该阿布隆出去了,他缩在帘子后面不肯出去。 文檀直接叫了一声:“冷总!” 阿布隆一听文檀叫冷青,把心一横,豁出去,硬着头皮从帘子后走了出来。 他平时都穿着很宽松的藏服,身材都被遮盖住,此刻穿着贴身的秋衣秋裤,身型完全显露在众人面前。 他一脸尴尬,鬼鬼祟祟往前挪步,偷感很重。 冷青问:“衣服合身吗?抬胳膊,踢腿,下蹲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阿布隆从冷青身边经过时,很害羞地捂住了下体:“我觉得蛮舒服的,虽然贴身,但是没有很紧绷的感觉。也没有束缚感。” 冷青鼓励他:“抬起胳膊试试?” 阿布隆抬起一只手。 冷青:“两只手都举起来,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阿布隆不得不举起两只手:“还好吧,不费劲。” 在冷青的指导下,阿布隆很配合地做了一应动作。 苍云问:“你一脸便秘怎么回事?” 阿布隆大囧:“……人家害羞行不行。” 苍云很无语:“我要是再听见你说人家这两个字,我就送你去放羊。羊都比你有种。” 阿布隆瞪大眼睛和苍云对峙了几秒,败下阵来,气呼呼地回去了。 冷青怕气氛太尴尬,赶忙催促文檀:“接下来是我们女性塑身衣的爆款~” 苍云问冷青:“塑身衣?我在你网店没有看到塑身衣啊?” 冷青马上解释:“悦己不卖塑身衣,我们工厂给其他品牌代工的塑身衣都卖得很好。不过塑身衣一直都很有市场,中年女性福音。您可以稍微拿一些货回去试着卖一卖,卖得好再多进一点,我给你算优惠。” 苍云很直接地问:“好卖的话,悦己为什么不卖呢?” 冷青解释道:“塑身衣的目标客户群体大都是一些中年女性,悦己的目标客户更偏年轻一些。我不想破坏品牌的调性。” 苍云点点头,又和另外几人侧头商量着什么。 帘子后,文檀看了一眼刚刚换好衣服出来的阿信:“李老师,这可是你欠我的。” 阿信心如死灰地点点头。 文檀一秒变自信脸,挺胸而出。 苍云问:“冷总,可以拍个视频吗?” 冷青赶忙抬手拒绝:“我们有专业的模特拍的产品介绍视频,还有各种塑形测试,可以放在店里一并播放,效果更好。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临时赶鸭子上架,涉及个人隐私,就别拍了吧。” 苍云想了想:“那好,你到时候把视频一起发给我。” 文檀穿着塑身衣来到众人面前,扭动腰臀,尽情展示着好身材,冷青在一旁疯狂给她隔空比心。 文檀回去后,阿信走了出来,他穿的是一套黑色的保暖衣,他个子高瘦,黑色又显瘦,穿这一身简直比模特身材还好。 文檀回到帘子后,赶忙偷偷拿出手机躲在帘子后面拍摄:“拍下来,当做黑历史,以后拿捏李老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拍一边感慨:“哇哦,我们李老师这身材……” 阿信硬着头皮走到中间,冷青看他一脸生无可恋,憋笑憋到肚子都快疼起来了,一边还要一本正经地讲解,好几次险些崩掉。 汪厂长在一旁感慨:“冷总你可以啊,你朋友是做模特的?” 冷青:“汪厂长,你不看朋友圈吗?他是我男朋友。” 汪厂长:“……” 冷青:“画家来的。” 汪厂长:“……画家?我还没见过活的画家呢。” 冷青:“……” 好不容易等秋衣秋裤展示完毕,冷青去后面更衣室找阿信,看他还是一脸别扭,更加好笑。 阿信深吸一口气,吐槽道:“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冷青在一旁鼓励:“后面就不尴尬了,都是家居服,很日常居家的款式。加油,李老师。” 阿信:“早知道不跟来了。刚才文檀还拍了我视频,我只怕要晚节不保。” 冷青一脸惊讶:“是吗?她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拍你的视频呢?” 阿信:“所以呢?” 冷青:“我去找她收钱!” 阿信:“……” 第137章 控评 所有产品展示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冷青让汪厂长给苍云等人一人备了好几套他们尺码的秋衣秋裤。 “苍云叔,你们反正这两天还不走,不如这个衣服你们就拿回酒店再穿,觉得热空调开大一点,你们自己先穿个几天感受一下。这几套我就送给你们了。” 苍云:“那不行,你给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好几套,这里外里也不少钱呢。咱们合同还没签,你这买卖做的可不划算。” 冷青:“苍云叔这话就见外了吧,你们大老远跑过来,难道你们的时间和精力就不值钱吗?你们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这些秋衣秋裤你们穿着,如果穿得好,信得过我,我们就再谈签合同的事情,如果穿得不好,你们也别当哑巴,一定要跟我说,咱们合作不合作的另说,你们得给我改良产品的机会,我一定会把产品做的越来越舒适,越来越好穿。” 苍云看了一眼阿布隆:“你看人家冷总多会说话。这才是做生意的样子。” 一行人坐着车子回了武汉,下了车,冷青说:“大家先休息一会儿,我一会儿定了餐厅,今天带大家去吃一家特别……” 苍云摆摆手:“冷总,你就别客气了。之后这两天我们自己活动吧,你也忙,事情也多,你就忙你自己的事情好了。合同的话,我们几个再商量一下。这两天辛苦你了。” 冷青:“是我哪里招待得不满意吗?” 苍云摇摇头:“你招待得很好,酒店都是你定的,这两天你带我们吃吃喝喝,今天还去了厂子里,我们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活动吧。” 冷青点点头。 回公司路上,文檀还在手机上看着阿信走秀的视频,笑得合不拢嘴:“李老师,你现在可有把柄在我手里了。” 阿信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头疼得很。 冷青把脑袋凑过去看了一眼,小声说:“发我一份。” 阿信头皮发麻:“遇人不淑。” 冷青想起什么,问文檀:“你为什么突然答应走秀?” 文檀目不转睛看着视频:“因为你们家李老师答应送我一幅有他亲笔签名的画。” 冷青:“文檀你趁火打劫啊。我们家李老师的画很值钱的,你这是白嫖。” 文檀:“那没办法啊,谁让李老师宠妻无度呢。是吧,李老师?” 阿信生无可恋地看着窗外。 文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李老师,你为什么要答应做这么没有底线的事情?这不是你的风格。” 阿信:“因为某些人……” 冷青赶忙把手伸到前面副驾驶座,捂住阿信的嘴。 文檀更加狐疑,看着二人:“冷小青,你用什么勾搭的李老师做这么丧权辱国的事情?” 冷青:“秘密!” 文檀:“不要脸。” 冷青冷笑一声:“那你答应我哥的求婚,要做我未来嫂子。可是后来又突然反悔,这叫什么?” 文檀:“我那是为了你们冷家好,你也不想我跟你哥结了婚家宅不宁吧。再说了,结婚多无趣啊,我要是结婚了,我现在能这么自由这么快乐吗?我跟你说,上次那个文森特,真的很有趣。对了,花园路那边新开了一家酒吧,帅哥特别多,下次要不要一起去?” 冷青疯狂给文檀使眼色,暗示阿信还在。 阿信转过头来,很冷静地看着冷青。 文檀:“你挤眼睛干什么?李老师是艺术家,没这么小气的,是吧,李老师?” 阿信笑眯眯地说:“我很小气。” 冷青很有眼力,见状掐了文檀大腿一下:“你开什么玩笑,我从来不去这种地方的。” 文檀揉着大腿,很记仇:“没有啊,之前我带你们几个去,你们都玩得很开心啊,那时候你跟姜涛那个贱人还没分手。姜涛还生了好大的气,你忘了吗?” 冷青感受到一道森然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马上笑眯眯地看着阿信:“她……你别听她瞎说,我们去就是喝喝酒,看看帅哥,放松一下,别的什么都不做的。” 阿信一脸了然地点点头,声音一冷:“喝酒,看帅哥,你还想做什么?” 冷青:“……” 解释不清了。 原本以为要陪苍云他们一行人好几天,没想到他们突然要自由活动,骤然空闲下来两天,冷青翌日便开始着手找室内设计师做新店的设计方案。 当天上午,她忽然接到阿布隆的电话。 “阿布隆大人,怎么了?” 阿布隆在那头小声告密:“冷总,你知道我叔他们今天来了哪里吗?” “武汉那么大,我哪儿知道?” 阿布隆:“汉正街啊。” 冷青微愣,汉正街是武汉,乃至于整个华中地区数一数二的服装批发市场。苍云他们一行人去那边逛,肯定也能碰到很多卖秋衣秋裤的商家,估计是打听价钱去了。 冷青笑了笑:“谢谢你啊,你给我打电话,苍云叔不会找你麻烦吗?” 阿布隆:“我觉得这样很没有诚信。” 冷青:“没关系,做生意谨慎是应该的,货比三家很正常。汉正街那边很多都是批发商,价钱和质量都未必有我的优势。我相信我的产品质量和合作的诚意都已经传达给了苍云叔。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给我通风报信。” 挂了电话,眼珠子转了转,骑着平衡车来到张曼的办公室,推开门:“张曼,汉正街那边,我们之前是不是也有好几家合作的档口?从我们厂子里拿货的那几个档口老板,你有他们联系方式吗?” 张曼:“有啊。” 冷青点头:“苍云叔他们几个去了汉正街,估计是货比三家去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曼笑了笑:“这还不简单。我给他们打电话,招呼一声。其实没必要吧,你给苍云叔的报价跟那些档口老板是一样的。” 冷青:“保险点,打个招呼,控评还是有必要的。你跟他们说,这两天要是有人问咱们的产品,就拜托他们帮忙多夸夸咱们产品就好了。其他的就不用说了,也别踩一捧一。只要让苍云叔他们知道,咱们质量好,卖得好就行。” 第138章 轮渡 苍云等人去了一趟汉正街,也没有在武汉过多停留,翌日便去了悦己,答应和冷青签约。签完合同,冷青要请他们吃饭,也被谢绝,说已经定好了下午的机票,便不多做停留。 巴珠和桑杰也不好多做停留,便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冷青和阿信送一行人至机场,给每个人都递上提前准备好的伴手礼和礼袋。伴手礼是一些武汉本地的特产美食,黑鸭、孝感麻糖、热干面什么的。 另有一个专门的礼袋装了一套悦己的高档真丝内衣套装。 “这份呢,是武汉的特产,大家可以带回家给亲人朋友们品尝一下武汉的美食。这一份呢,就不太好分享了,大家可以带回去给自己的爱人,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欢迎大家下次来武汉玩儿。” 苍云:“这又吃又拿的,怎么好意思。” 冷青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主动跟苍云开口:“苍云叔,我想请你帮个忙。” 苍云调侃道:“拿人手短,你先说什么忙,太大的忙我可帮不上。” 冷青领着巴珠到苍云面前:“我想请你给巴珠介绍一……” 苍云马上抬手:“这我可干不来。” 冷青笑起来:“我还没说完呢,您就知道我要求您什么事情了?” 苍云:“左右不过是让我给巴珠介绍个男人呗。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好生活,有个男人总归能帮帮忙,省力一些。” 巴珠一听马上摆手:“冷小姐,我真的不需要……” 冷青:“这您可就误会了,我是想请您给巴珠介绍一份工作。她以前也在外面打过工,有过工作经验的。而且在新都桥的时候,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帮忙看店,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杂货铺,但也不算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是不是?您那边肯定能找到适合她做的工作。” 巴珠很是意外,看苍云脸色有些凝重,赶忙说:“冷小姐,我其实现在生活挺好的,我帮家里干点活,放放羊做做饭,已经很知足了。再说我什么都不会,你就别让苍云叔为难了……” 冷青:“巴珠,工作是工作,做家务是做家务,二者是不同的。你不要把自己困在家里,更不要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我跟你讲,我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这个世界没你想得那么复杂,说句难听的,就是个草台班子。所以啊,不要害怕,慢慢来,慢慢学。” 巴珠含泪点点头。 苍云:“行吧,你冷总难得开一次口,巴珠又是我们自己人,我回去安排一下。” 巴珠很惊喜:“真的吗?谢谢苍云叔,谢谢冷小姐。” 一时激动得要哭起来。 冷青拍拍她肩膀:“巴珠,自信一点。我要不是认识你,怎么会认识阿布隆大人呢,不认识阿布隆大人,自然也不会认识苍云叔,也做不成现在的生意。所以啊,你是大大的福星。你的福气在后头。” 巴珠笑着点点头,临走时又和冷青拥抱了很久很久。 要进安检前,桑杰忽然不肯放开阿信的手。 阿信跟他比划了很久,再三解释,自己开学后就会回去。冷青在一旁看着阿信劝桑杰的样子,忽然也有些感触。 再有不到一个星期,阿信就要回去了。 巴珠好不容易才劝走桑杰,孩子临走时还哭个不停。 目送一行人进了安检后,冷青长长地松了口气,回市区的路上,一直兴致不高。因为签了大单,按照老惯例,冷青要请客吃饭。 吃完饭才不到九点,文檀又嚷着要去酒吧喝酒。 冷青一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的,听见文檀说要去酒吧,马上看了一眼阿信。 阿信:“你想去吗?想去就去吧,我就不去了,那边太吵了。” 文檀:“小青,去嘛去嘛。” 冷青想了想,挽住阿信手臂:“我头有点晕,就不去了。你们去玩儿吧,账单发给我,我来付钱。” 说罢,拽着阿信先走了。 吃饭的地点在汉口,离江汉关很近,二人步行至附近的码头去坐轮渡过江。 这两天气温降了一些,夜里散步不似前段日子那么煎熬。 “其实你放心跟她们去玩,我不会吃醋的。” 冷青:“我知道你不会吃醋。可是我不想多陪陪你嘛。你下周就回去了,我白天要工作,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 阿信笑起来:“我也没有那么黏人吧。怎么了,晚上吃饭看你兴致不高,签了大单还不高兴?” “高兴啊,当然高兴。” 夜风一吹,伴着江水的潮湿拂面而来。 二人坐的不是观光轮渡,是那种最普通的轮渡,闸门一开,下船和上船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大都是一些疲惫了一天归家的普通人,也有一些是大学生。 武汉大学多,学生也多。 二人上了船,冷青在前面带路,上了二楼甲板,找到一个靠近栏杆的位置,可以完全看见江对岸。 轮船开动起来的时候,巨大的旋涡搅动浑浊的江水,有一股腐烂和陈旧的味道。到了江中心,味道才稍微正常一些。 冷青:“我小时候很喜欢坐船,总让我哥来陪我坐轮渡。” 阿信:“重庆也有轮渡,我跟我妈回她老家的时候坐过,我记得我第一次坐船的时候还吐了。” 冷青趴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吹风,忽然问:“阿信,你有什么秘密吗?” 阿信心中一怔,仍旧是温润笑着,问道:“怎么这么问?” 冷青刚刚在饭桌上喝了点酒,被风一吹,忽然有些上头:“我有很多秘密的。” 阿信笑了笑,低头凑到她耳畔,语气哄小孩一般:“那你把秘密藏好。不要喝多了,一不小心说出来,被我知道了。” 冷青双眼迷离,像个傻瓜地问:“你都不好奇我的秘密吗?” 阿信看他这样子实在是可爱,捧住她的脸:“好奇啊,很好奇,但是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你想说,我就听着。” 冷青着迷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爱你。” 阿信心尖微颤,夜风将他整张脸吹开,成了一张笑脸:“这也算秘密?” “怎么不算?” “我知道你爱我啊,秘密难道不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才叫秘密吗?” 冷青很较真地摇摇头:“你只知道我爱你,但是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爱你,只有我自己知道。太可怕了……我喜欢你喜欢到我都不想让你回去了,想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昨天晚上做梦还在想,我要是装病的话,你是不是就舍不得走了?那我要装什么病呢?还不能影响工作?今天是二十三号,我们是上个月十五号认识的,算起来,我们才认识一个月零八天。一个月零八天,我就这么喜欢你了。我是不是很恋爱脑?” 第139章 船总是会到岸的 夜色中,载满乘客的轮渡朝着岸边慢慢靠近。 夜风吹起女人的长发,发丝在风中飞舞。 两人傻笑着看了对方很久很久。 冷青见阿信久久不说话,看看远方的对岸:“武汉今晚的风真温柔啊,真希望这条船永远不会靠岸。” 她张开双手,感受着透着微凉的湿润江风从指尖划过。 阿信问她:“你现在这么喜欢我,是因为我给你买了房子,又找苏懈为你的事业牵线搭桥?” 冷青撩了撩头发:“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算是父母,对孩子的爱也不是无条件的。可是你对我这么好,不计回报,我真的不太明白。我不觉得我有这么大的魅力。” 阿信:“突然有人无条件对你这么好,你觉得不安?那你应该警惕我啊,为什么还要越陷越深,这么爱我?” 冷青很理智地分析,其实脸上已经有了醉意:“有两个很核心的原因。” “第一,你这张脸太会长了,完全在我的审美点上;第二,没有女人会拒绝一份偏爱。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我身体里面有两个我自己,每天都在打架。一个说,阿信是绝世好男人,我要抓牢他。一个说,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轮到我呢,越好就越有问题,肯定有诈。你别看我这样,我其实警惕心很重的,之前你在格聂神山那边拿出那把黄伞,我一下子就吓到了。” 阿信想起当时在格聂山下,他在雨中撑着伞,她站在民宿门口,那一瞬间撕破了第一层窗户纸。 她当时确实很警惕,以至于后来直接和他划清界限。 上个月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 他轻轻笑了笑:“还记得我在大昭寺说过什么吗?” 冷青微醺的脸上露出一个少女般的动人笑容:“记得啊,那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那你说一遍。” 冷青有些害羞地捂住脸颊,却还是忍不住抬眸去看他的眼睛:“你说,我是你的信仰。” 夜风很静,江水涛涛。 船在这时慢慢靠岸。 四周甲板上的其他人都从二楼楼梯下去一层,准备下船,只有阿信和冷青还站在原地。 阿信:“小青,我为你做的这些事真的不算什么。我最近这一个多月,是我这四年多来最开心的日子。开心对我而言,是一件很难的事。我很努力很努力也只做到了让自己平静,尽量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可是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爱人的能力了,可是我看见你,就是会忍不住想要靠近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痴痴地看着她侧脸。 “当然,我也有自私的一面,我想尽我所能地对你好……这样,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我们以后不在一起了。你遇到了别的男人,你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分辨一下他值不值得你爱。就拿前面的我来做参照,至少,要找一个比我更好的。” 甲板上只剩下二人,冷青看看四周,心中还有些怅然,嘴上却不忘吐槽:“要是拿你当参照,我可能还真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你害人不浅。” 阿信:“船总是会到岸的。” 冷青觉得他讲话过分忧伤,拉着他的手下船去,撇撇嘴:“船到岸就到岸呗,我们的终点又不是到岸边,我们的终点是酒店,还有很长一截路要走。而且走是走不回去的,我们还要打车!” 她总能一句话便轻松击碎了他的悲观。 阿信忽然想起什么,点点头:“对,回酒店,回酒店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之前在厂里的时候,是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走秀,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冷青:“就一件!多的没有,所以你最好不要乱提一些很浪费这个机会的要求。” 阿信:“那回了酒店,我们先升级一下房间,我要换个套房。” 冷青很不解:“李老师,我们住的是五星级酒店,套房很贵的。而且我们就两个人,住大床房就够了。不要浪费钱。虽然我知道你不差钱。” 阿信很坚持:“一定要换。” 冷青:“套房有什么好的,除了大了点,多了个客厅,再说我们白天都不在,就晚上回去睡个觉,不需要那么大的房间。” 阿信:“我需要。” 冷青还是觉得好笑:“你需要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 …… 一只颤抖的手将房卡插入卡槽,行李箱被丢在门后,高跟鞋轻轻一踢,门被带上。 套房里的灯渐次亮起来,整间房瞬间亮堂起来,客厅外面的落地窗视野很好,能看见长江两岸的夜景。 两人进了房便开始热吻,冷青余光瞥见窗外的夜景,在两人接吻时见缝插针地感叹了一句:“哇,好漂亮。” “嗯?你说什么?”他气息有些乱,贴在她耳畔:“你不是问我需要这么大的房子干什么吗?现在知道了?” 他声音酥酥麻麻的,传入耳中,尤为的叫人心痒,她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阿信动作有些急躁地脱去她外面的套装,回了武汉她白天忙于工作,几乎都习惯穿一些职场套装,虽然没那么死板,颜色和款式都多,但总感觉和之前旅行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当两人回到酒店,做这种事时他才能找回那种熟悉的感觉。 她说她越来越爱他了,他又何尝不是,只有晚上她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只要一想到马上要分开,他便有些后悔当初跑去支教。若没有这许多事,他也许能多陪陪她。 套房的沙发明显也大了很多,他将女人翻了个身,按在客厅的沙发上,声音沙哑:“小青,抓好了。” “灯。”她忽然小声开口。 房间里灯光太亮,虽然外面视野开阔,没有别的建筑物,可江对岸总归还有无数灯光,隔得再远,也让人看着心虚,难以专心。 阿信快速去关了客厅的灯,卧室的灯光投射过来,能在窗户上看见二人的暗影,看不太清脸,有种朦胧的美感。 “小青,叫我老公。” 冷青死死抓着沙发的靠背,咬着下唇:“太肉麻了,叫不出口。像之前那样,叫阿信不可以吗?” 他听她语调和语气都还算正常,一下将她抱起来,重新放在沙发上,迫使她看着他,语气严厉起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叫不叫?” …… 第140章 工作 翌日清晨,冷青去了冷昊家,她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冷昊居然还在睡觉。 薛庆芳拦在冷昊房门口,不让冷青闯进去:“你来得太早了,让你哥多睡会儿吧。” 母女二人都很默契地都没有提那天换房的事情,好似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换房的事情。 阿信抱着一份泡沫盒装的快递,还有在楼下超市买的一些食材,跟在冷青后面进了房,便往厨房那边去了:“阿姨,借您的厨房用一用。” 薛庆芳一看阿信进了厨房,赶忙追去:“阿信,你要做什么吗?我来做就好了。” 阿信问:“阿姨,剪刀在哪里?” 薛庆芳给他找了剪刀,阿信打开泡沫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用冰袋保存好的酥油,拿起来先闻了闻。 “这是什么,黄油?” “ 是酥油。我们草原上的牦牛奶做的。” “用这个做什么?” “酥油茶。” 说罢,打开在超市买的牛奶,红茶茶叶,开始忙活起来。 卧室里,冷青看着睡得正甜的冷昊,刚想像从前那样掀开他身上的薄被,忽然想起什么,又收回了手。 “起床了,冷大昊。” 冷昊翻了个身:“大清早的,你来干什么?” 冷青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透了进来:“九点多了,日上三竿了。我这一早上已经做了很多事情了。” 冷昊又翻了个身,用薄被蒙住头:“妈,她好烦,把她弄走。” 听见门外传来薛庆芳的声音,冷青一下将门关上:“我数三二一,你要是不起来,我就……” “就怎样?小心我去残联告你虐待残疾人。” 冷青听见这话心里有些难受:“你讲话要不要这么气人?” “跟你学的嘛。还不滚?” 冷青点点头:“好,有本事你别出这个门。” 说罢,出去了,冷昊总算得了安生,刚睡没多久,忽然空调不工作了,虽然是上午,可没有多久,屋子里便燥热起来。 冷昊拿空调遥控器按了按,空调毫无反应,拿起正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发现手机也没有在充电,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卧室的电被断了。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等他穿好衣服,坐上轮椅,要出去恢复电源时,门还打不开了,肯定是有人拔掉了卧室门上的钥匙,反锁住了。 因为是新房,所以每个屋子的钥匙这段时间都是挂在门上的,几乎没人管过。 冷昊敲了敲门:“冷小青,你给我把门打开。” 门口传来冷青的声音:“这么喜欢睡,有本事你睡一天啊。” 冷昊拍了几下便有些手疼,拿起手机,给冷青打电话:“趁我现在脾气好,赶紧给我开门。” “那你求我啊。” 冷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求你了,把门给我打开。” “听不出诚意呢。” 冷昊强忍着怒火,身上汗都出来了:“求你了,好妹妹。” 下一秒,门打开了。 冷青举着手机,朝他得意地挥挥手。 冷昊伸出右脚踹了她一脚。 “好灵活啊,冷大昊。”冷青开始调侃他。 冷昊瞪她一眼:“这种天气你断我的电,跟要我命有什么区别,你还是人吗?” 阿信这时从厨房探出头来:“小青,酥油茶做好了。” 冷青马上推着冷昊的轮椅去洗手间:“来了。你运气好,赶上我们家李老师做的酥油茶了。快点洗漱。” 薛庆芳喝了一口还有些不太习惯。 冷青喝得津津有味,桌上的早餐是薛庆芳刚刚去楼下买的,武汉的早餐花样多,薛庆芳见冷青和阿信都在,多买了许多。 苕面窝,豆皮,牛肉粉,油条,豆腐脑,米粑每样都买了一些。 冷青来时已经吃过早餐了,陪冷昊又吃了一遍。 “你大清早过来干嘛?别告诉我是为了陪我吃早餐哈,我不配。” “来接你上工啊。” 冷青看见原本没有打算再吃的阿信连着吃了两块米粑:“你喜欢吃米粑?” 阿信:“原来这个叫米粑,蛮好吃的,甜甜的,糯糯的。” 薛庆芳看见买的两个都吃完了,忙说:“你爱吃,我再去给你买一些。” 阿信叫住薛庆芳:“不用,我本来就不饿,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了。” 冷昊问:“上什么工?” 冷青回过神来:“哦,我们要拍产品宣传图啊,你可是我们悦己御用的摄影师。” 冷昊心头一动,又问:“明年春夏季的产品,你这么快做出来了?” 冷青:“不是,是今年秋冬季的。” 冷昊:“不是上半年早拍完了吗?” 冷青:“托李老师的福,我们新加了一些款,工厂先做了一批样品出来,我们要抓紧时间把物料拍出来,才能赶得及后面的预热。” 冷昊:“我拍不了,你找别人给你拍吧。” 冷青:“之前的秋冬季就是你拍的,我怕别人拍出来风格不太一样。你又不是用腿拍照的。怕什么?” 冷昊闷头吃着牛肉粉,头也不抬。 冷青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冷大昊,你别告诉我,你不干。我会鄙视你的。你要是不想看见文檀,我让她今天别来上班了。” 一提文檀,冷昊马上垮起一张脸:“关她什么事?我跟她都过去很久了,我上个月在医院还见过她呢,有什么不敢见的。” 冷青马上激将法:“那你怎么不敢去拍照?我又不催你进度,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只要保证拍出来的照片好看,高级,能用就行了。” 阿信问:“你相机我记得好像是放在书架上,是吧?我去帮你取。” 冷昊实在拗不过这两人的左右开弓,最后无奈,只得跟两人一道出了门。 三人打车回悦己,在楼下时正好看见一辆跑车送文檀来上班,还是上次那个文森特,只是这次没有穿西装三件套,很清爽的大学生穿着。 文檀下了车便看见不远处的三人,亲眼看见冷昊坐在轮椅上的那一瞬间,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冷昊冷笑一声:“你新男朋友?成年了吗就出来谈恋爱?” 文檀:“二十四。” 冷昊鼓掌:“没有人可以永远年轻,但你文大设计师的男朋友就可以。加油。” 说罢,推着轮椅离开了。 文檀抱着双臂,气得对着空气踹了他一脚,转头就问冷青:“他没了条腿之后,嘴开光了?这么毒。” 冷青点点头:“但是貌似……他讲得也没错。” 文檀:“……” 第141章 拍照 摄影棚里已经布置妥当,特意还原了春天拍摄秋冬季新品时的布景,只是模特从白种人换成了黄种人。 “之前白俄罗斯的模特呢?怎么换人了?”冷昊问。 冷青:“都试试吧,看看效果。现在的网络环境不是很善良。” 阿信看着挂在衣架上的那些新款内衣和睡衣,还觉得有点不真实:“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设计的衣服呢。” 冷青:“是啊,机会难得,要不要上身试一下?” 周围其他几个女性工作人员都忍俊不禁。 阿信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这已经不算快了,你要是给文檀一台缝纫机,她三十分钟就能给你打个样。” 阿信拿起一件绿色的文胸,是上次在会议室他调出来的那个颜色。 “这个颜色对吗?” “对。很完美的绿色。” 冷昊许久没有拍照,平时也大都待在家里,很少面对这么多熟人,适应了很久才慢慢找到状态。 因为坐在轮椅上,移动不便,怎么拍都觉得不对,只能耐着性子一点点找角度。 中午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吃外卖,冷青在电脑前检查上午拍的照片,多是一些仰拍角度,虽然已经尽量拍得好看,但缺少大量正面的照片。 “模特太高了,你不能完全坐着拍。” 阿信在旁边对冷昊说:“要不下午我扶着你。” 冷青翻了个白眼,瞪了阿信一眼:“你是他保姆吗?你能跟他一辈子?让他自己想办法,这是他的活儿,这点活儿都干不好,以后还怎么当摄影师?你今天不给我拍完,别想回家。我们所有人留在这里陪你加班。有问题,自己想办法。需要什么,跟我们说。” 她说完,摄影棚里所有人都愣了愣,不敢说话。 她此刻的态度和上午在家里哄冷昊出来工作时的样子完全不同了,像个不通人情的女老板。 冷昊看了她好几眼,推着轮椅转身往门外走。 “冷大昊,你今天敢走你就……!!!” 冷昊回头瞪她一眼:“残疾人也是人。上厕所都不行啊?你们公司有没有人权!” …… 下午拍摄时,冷昊先让阿信去给自己买一副拐杖来,又想了个办法,指挥模特半蹲或躺下,自己也舍弃了轮椅,坐在地上,或躺或坐或卧,寻找最佳角度。 等阿信在附近的药店买来拐杖,他拄着拐杖开始拍摄,每次只能坚持个十多分钟便要歇好一会儿。 林蔷,张曼偶尔也会从摄影棚门口经过,偶尔好奇看一眼,看见冷昊拄着拐杖,满头大汗拍照的样子,颇为感慨。 林蔷:“对自己亲哥都这么下得去手,冷总是个狠人啊。” 张曼:“用心良苦啊。” 冷昊休息时,文檀给他送来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冷昊看了一眼,没好气道:“我手又没废,不至于连矿泉水都拧不开。” 文檀面无表情道:“不拧开,我怎么下毒,毒哑你。” “……” 冷昊摇摇头,当着她的面报复性喝了一大口。 文檀:“之后有什么打算?” 冷昊:“干嘛,你打算给我捐款啊?” “……” 文檀捏紧拳头:“你妹身上有很多值得你学习的品格,嘴除外。” 冷昊冷笑一声:“她骂人还是我教的呢。你要捐款的话,直接微信转我,无论多少,我照单全收。少了不嫌弃,多了就当给你积福了。放心,我没拉黑你,我不像你,那么小气。说起来,你还挺有先见之明的,两年前咱俩要真结婚了,不敢想现在是什么局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现在信了。” 文檀:“……” 冷昊回了摄影棚,手机响了一下,他点开,是将他拉黑很久的文檀又把他放了出来,发来一个红包。 点开,一毛钱。 呵呵。 冷昊发过去「吝啬」,又被拉黑了,气得目瞪口呆:“果然小气。” 冷青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忙工作,每隔一个多小时便会抽空过来看一眼,看看冷昊的状态,再看看拍出来的照片,一开始还能挑些刺,后来伴随着冷昊状态变好,拍出来的照片也越来越棒。 赶在天擦黑的时候,终于拍完。 冷青查看照片时,看见那件绿色文胸的摄影图:“哇,这个绿色挂在那里平平无奇,穿在身上确实很好看,清冷感十足,还显白,不愧是李老师严选。” 文檀:“你怀疑自己的眼睛,也别怀疑李老师的色感。” 冷青手机又响了,还是薛庆芳打来的,她把手机递给冷昊。 “你电话给我干嘛。” “你妈打来的!这一天下来,她每隔两个小时就给我打电话,问你怎么还不回去。烦都烦死了。她没给你打?” 冷昊摇摇头。 “呵呵……”冷青皮笑肉不笑地走开。 冷昊接过电话:“妈,忙完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挺好的,没有问题,嗯……跟小青没关系……” 八点多的时候,冷青和阿信送冷昊回家,薛庆芳特意等在楼下,看见儿子回来了方才放心。 “你妈来了,我们就不送你上楼了。” 薛庆芳最近已经习惯了冷青天天你妈来,你妈去的,也不跟她置气,看见阿信也在,忙说:“一起上去吃个便饭吧,晚饭我做好了。” 冷青挽住阿信的胳膊:“不了,我要跟我男朋友去吃大餐。” 薛庆芳苦口婆心:“外面的菜都是预制菜,科技与狠活儿,你少吃点。” 冷青笑了笑:“我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穷得只剩下钱的人,就只配吃预制菜。” 薛庆芳:“……” 冷昊看薛庆芳脸色很难看:“嘚瑟个屁,快滚吧你。” 第142章 缱绻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八月月底。 阿信回去前一天,刚好是周日,冷青醒得很早,醒来后正要起床,被男人拽进怀中,紧紧箍住。 头顶传来磁性的声音。 “今天周日,多睡会儿。” 冷青翻了个身,抱住他:“明天几点飞机?” “武汉飞拉萨只有两班航班,我定的是晚上六点半的。你提前一会儿下班没事吧?” 冷青将他搂得很紧,贴在他胸口咬了一口:“我明天不上班,我就守着你,陪着你。” 她咬得很轻,被她咬过的位置酥酥麻麻的,阿信闭着眼睛笑起来:“那不耽误冷总挣钱了吗?” 冷青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正要再咬一口,身下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她手指在他胸口点了点:“李老师,你最近吃这么好,回了巴林镇又要吃素了。” 阿信下巴搁在她头上,轻轻吐息:“那你最近天天吃这么撑,我走了,岂不是又要饿肚子了?” “我可以去夜店看帅哥啊。” “哦,那我也可以刷短视频看美女了?” “什么美女,都是科技与狠活儿,你们男人真好骗。” “夜店的帅哥也未必就是直的。” “……我管他直的弯的,我看一看,饱饱眼福有什么关系。” “不许去!想我的话,给我打视频,除了上课,开教师会,训学生,开家长会,改卷子,补课,做家访,迎接教育局检查……其他任何时间,我都可以接你电话。” 任何时间……呵呵,听起来二十四小时都不够你当牛做马的。 如果不是他语气还算正常,冷青就要怀疑他这么说,是为了警告她不要乱打电话。 毕竟,真的有可能接不到! “当……老师,这么忙的吗?” 阿信正要开口,忽然深呼吸,声音一沉:“小坏蛋,你手在干什么?” 冷清身体都躲在薄被里,抬眸看着他,天真又邪恶:“不喜欢啊?” 男人眸色更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吐息也变得沉重,四周的气氛非常危险,冷青很识趣地拿开手:“好了好了,我不玩了,你自己弄吧。” 阿信兴致被她吊得高高的,伸手去抓她回来时,她已经下了床,进了洗漱间。 “你给我回来。” 她扒着门,吐吐舌头:“回来干嘛?你自己不是有手。” “冷小青,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骂人了。” 她哈哈大笑,十分惊奇:“李老师还会骂人呢?真是稀奇。” 看见阿信要下床来,马上跑回卧室,站在大床的边缘,亲了他一口,又捏了捏他的鼻子:“乖乖等着,我马上回来宠幸你。” 男人不许她走,将她拽回来接了个深吻:“我现在就要,一分一秒也等不了。” 她哄孩子一般:“我洗个澡,六十秒,很快。” 洗浴间传来流水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裹着浴巾出来,脸上被热气蒸得红红的,很有些愧疚地看着他。 “……我生理期提前了。” 她看了一眼对方依旧鹤立鸡群的某处,罪恶感油然而生,早知道刚才不撩他了。 他听见她生理期提前,又见她只裹了浴巾出来,房间里空调温度开得低,他将薄被拿过来给她裹在身上,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头。 “有没有不舒服?” 虽然被裹成了粽子,冷青却觉得围着自己的是满满的幸福:“我身体很抗造,来大姨妈不怎么疼的。” 她很不容易地从粽子里伸出左手来,亲了他脸颊一口,跃跃欲试:“李老师,我帮你啊。” “我自己来吧,有点累的。” 他急忙按住她不太安分的左手,塞回被子里,起身想去洗手间,她马上开口恳求道:“就在这里,不行吗?” 他淡淡地看她两眼:“想看?” 她很实诚地点点头。 上次在巴林镇他店里,她就想看了,可那时候总归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笑:“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姜涛没做过?” 二人很久没在这种关键时候提起过姜涛了。 “他死要面子的,没有当着我的面做过。” “……我就不要面子吗?” 她马上撒娇:“老公~~” 从前他在床事上求她,她都很少主动叫他老公,今天却如此自觉,他听得骨头都酥了半边,身下刚刚还有疲软之势的某个部位瞬间复苏。 “也好,看着你的脸,是比较有感觉。”他沿着床沿重新坐下:“坐我腿上来。” 冷青马上撇开身上缠着的薄被,堪堪披在身上当披肩,往他大腿上一坐,顺势勾住他脖子。 屋子里的气息开始灼热。 两人挨得很近,吐息交杂,她听见他压抑的喘息声,身体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看他没一会儿便出了汗,有些心疼,又有些着迷。 她没有告诉他,她想看他做这种事,一开始就只是好奇,后来是因为她喜欢听他情爱时的喘息,喜欢看他被情欲染得透红的眼睛,喜欢他因为她而变成和白天那个儒雅温和完全不同的样子。 他身上有一种很性感,很健康,也很迷人的气质。 她忍不住伸手给他擦汗,皮肤一碰到他额头,他倏地呼吸更重,声音也变了:“小青,我手有点酸了,你帮帮我。” 她以为他是要她用手接替他,哪知他声调不稳地央求:“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乖。” 她把头轻轻侧了侧,贴在他耳边,声音软下去:“老公~” 听见自己声音出来的那一刻,冷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干脆豁出去,趴在他肩头,一鼓作气:“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伴随着一声满足的低喘,一切戛然而止。 两具大汗淋漓的身体紧紧搂在一起,冷青也喘息个不停,仿佛比真做了还要更累更缱绻。 他气息恢复平稳后,温柔地吻了吻她,又摸摸她的头,揉揉她的脸,捏捏她的鼻子,爱不释手:“辛苦了,老婆。” 她脸红红的,很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爱称,转头又十分真诚地问了一个很不脸红的问题:“你是喜欢这样,还是……” 后面几乎是声若蚊蝇,听不见了。 “还是,什么?” 他明知故问,又看她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脸怎么这么红?” 她捂着脸,眼睛又扫到某些东西:“好了,你快去洗个澡吧。你那个画展今天是最后一天展出,你陪我去看看吧。” 他问:“上次不是去过了吗?” “上次人太多,乱七八糟的,而且就看了一个上午,我都没好好看你的画。你今天去给我好好讲解讲解,陪我看个够,好不好?” “行,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143章 看画展 来看画展的人比上次少了很多。 场馆安静而宽敞,冷青在一幅《红雪莲》面前停下,是一幅小幅的红色雪莲,雪莲在高原上也是很罕见的,红色就更没见过。 “雪莲有红色的吗?”她问。 阿信:“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冷青以为自己听错了:“也许有也许没有,是什么意思?这幅画不是你画的吗?” “是啊。” 冷青:“是你画的,你不是应该亲眼见过吗?” “哦,你说这株雪莲啊,见过,不过我见到的不是红色,是正常的颜色,带一点点的浅黄色,娃娃菜差不多的颜色。” “那你为什么要画成红色?” “因为想画,所以就画了。” “……” 有才华,就是任性啊。 冷青点点头:“听上去,李老师年轻的时候,和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 阿信:“我现在很老吗?” 冷青:“某位非着名两性专家说过,男人过了三十岁,就跟打过霜的黄瓜一样,老掉了,样子看着还行,其实内里早就开始空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阿信干笑两声:“这位非着名两性专家,不会刚好姓文名檀吧。” “李老师机智。” 阿信头疼地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冷昊的事情,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冷青摆摆手:“我又不是他保姆,为什么要为他做打算?人家有爹妈的。你别小看老冷那个三十平米的水果店,不少挣的。我当年创业的时候还找他借过钱,虽然最后没借成,不过他家底我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武汉平均工资这么低,冷昊去打工,还真不如接手老冷的家业。” 阿信:“又嘴硬是不是?冷昊要真肯去卖水果,你还至于用心良苦地帮他振作,让他去拍照吗?摄影师一抓一大把,用得着这么麻烦?” 冷青撇撇嘴:“不能操之过急,总要等他慢慢恢复才行。我查过了,他这种情况很痛苦的,只要天气变化截肢那个地方会很疼很疼。以前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做起来也都成了难题,我们正常人想象不到他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可即使这样,他一次也没有在我们面前说过这些。” “听说戴义肢一开始也会很疼,无论是身体还有心理,都需要很长的适应过程。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慢慢来吧。” 她叹了口气,最后淡道:“其实,只要他健康乐观地活着,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我们家,是靠他在支撑着的。老冷两口子不能没有他,否则他们便觉得一生老无所依。我也不能没有他,因为他是这世上陪伴我最长时间的人,从在娘胎里,他就陪着我了。” 阿信怔怔地看着她:“你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他,你会是你父母唯一的孩子,也许……” 冷青很认真地想了想:“还真没有,小时候我觉得他太蠢,每次考试不及格。我就对他很愧疚,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一个这么笨一个就这么聪明呢,是不是我分走了他的智商?不过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两个孩子,肯定一个好看一个丑,一个聪明一个笨。结果,我又聪明又好看!所以我每次看见他考试不及格,我内心就很复杂,一边庆幸,还好我是聪明又漂亮的那个,我要是他,呵呵……一边我又觉得有点愧疚。所以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要是没有他,也许我还没有这么聪明,这么漂亮,这么能干。运气也不会这么好,碰见李老师了。” 她居然从来没有埋怨过冷昊的存在。 真是难能可贵的善良。 阿信轻轻握住她的手:“是我运气好,遇见了你。” 又走到了那幅“卓玛”面前,冷青看着小女孩的脸,脑海里慢慢出现白英的脸,两张脸慢慢重合,成为一个人。 “这是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当时卖掉这幅画,你生气吗?” 阿信想了想:“生过,不过后来仔细想想,她缺的并不是一幅画,她缺的是钱。就好像你早路上遇到一个很饿很饿的人,她明明需要一个馒头,可是你却送给了她一块漂亮的石头。石头是漂亮,但不能吃的。” 冷青皱眉:“可你给她的,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也不仅仅只是好看的石头而已。还是值钱的石头。” 阿信:“所以啊,后来有经验了,直接送钱送房子,这样就省事了,总归是没错的。” 冷青笑起来:“你好像还没给我送过画。” 阿信很大方地指指展出的这几幅:“这里有喜欢的吗?” “随便我挑?” 阿信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冷青问:“哪幅最贵?” 阿信看看四周,指了那张“悲逝”。 冷青:“送给我?” 阿信很实诚地摇摇头:“这些画严格意义上都不属于我,是属于一佳工作室的。” 冷青翻了个白眼:“那你问我干嘛?我还以为你要送给我。” 阿信:“你喜欢的话,我买下来送给你。” “……” 什么鬼?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李老师要自己花钱买自己的画,再送给我?你们工作室,确定是正规营生吗?不是洗钱吗?我要去上海税务局举报你们!” 阿信笑得直摇头:“那咱们换个方法,我重新给你画一幅。” 冷青呵呵两声:“你不是说,现在让你重画,画不出年轻时候的感觉了?” 阿信:“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啊,另一种感觉。” 冷青笑:“……嗯,老黄瓜刷绿漆的感觉。” 阿信:“……” 第144章 离别 离别的时刻来得很快。 “这个是我们湖北的茶叶,给你阿爸的。这里是我们悦己的内衣套装,送给你阿爸的妻子,这个拍立得是送给你妹妹,我听张曼说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这些,相片纸也给她准备了很多,随便拍。还有这些吃的,你也带回去,分给你同事或者学生什么的,你看着办。” 阿信一边将这些东西塞进行李箱,一边感慨:“你快赶上我妈了。” 收拾完行李,阿信以为二人要照常去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餐,这段时间他们早餐大都是在酒店吃。 “今天不在酒店吃了,我带你去一家很好吃的早餐。” 在菜市场门口,武汉的菜市场很热闹,有点像是农贸市场,人山人海,热气腾腾。冷青找了一家吃牛肉粉的店,又在附近找了找,看见一家卖米粑的小店。 米粑是现做的,将米浆均匀倒入锅里,不一会儿,便能蒸熟一锅,撒上些黑芝麻便能出锅,上面绵白软糯,贴着锅底的那一层被煎成了焦黄的颜色,吃起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口感。 冷青等了两锅才排到自己,一个人买了三份。 阿信在粉店等了很久,才看见冷青回来了,以为她是去买什么油条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给自己买米粑去了,心中好一阵感动。 “都吃完,不许剩。” 两人一人一碗牛肉粉,冷青碗里的汤是红色的,阿信的汤相对清淡很多,他吃了几口,忽然伸手去拿辣椒,加了小半勺,尝了尝,又继续吃起来。 “……” 冷青看得目瞪口呆:“你吃辣了?” “牛肉粉一点都不加辣椒好像不太好吃,味道也不太对。” 冷青:“李老师,你变了。你以前可是一点辣椒都不能吃的。” “入乡随俗啊,没办法。” 冷青撑着手看着他:“你十一有什么安排?” 阿信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中秋节,我要去明州看看我妈,你想去吗?” 冷青在手机上查了一下中秋节是九月下旬,不假思索道:“可以啊。” 吃了几口粉,又问:“你之前说阿姨在明州的大学当老师,她后来没有考虑过再婚吗?” 阿信:“没有,她说她这辈子已经结过一次婚了,也生过一次孩子了,该体验的都体验了,在家庭这方面已经没有太大的遗憾。所以不考虑再婚,我估计也是没有遇到很合适的吧。” 冷青又问:“阿姨,个性怎么样?好相处吗?” 阿信一本正经:“不太好相处。” “你装都不装一下吗?不怕吓到我,我不跟你去明州了。” 阿信:“那没关系,你不想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妈那个人也不能说不好相处吧,她就是性子有点冷淡,独来独往惯了。我们一年上头也打不了几次电话,我去找她呢,待不了两天她就开始烦我。” 冷青听得很好奇:“可是你在你们这一行也算小有名气吧,她自己也是画家,不应该以你为荣吗?” 阿信自嘲地笑了笑:“那你也太看的我了,她眼光高得很,你知道她怎么评价我的画吗?” “怎么评价?” 阿信想起来,羞愧地摇摇头:“四个字,啥也不是。我差不多十岁的时候卖出去第一幅画,是我爸的朋友买的。五千块钱,我用这钱给我妈买了一条金项链,结果你猜我妈干了什么?” 冷青想了想:“她不会问你,你从哪儿偷的钱吧?” 阿信:“那她倒也没这么离谱。” “……” 阿信:“她先和我一起去金店把项链退了。当时她和我爸就已经离婚了,而且刚刚离婚的时候,两个人其实闹得不太好看,因为我爸一直也不理解,他没做错什么,我妈为什么非要离婚。所以两个人那时候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就因为这件事,我妈主动给我爸打了电话,把他骂了一顿,说他交的什么狐朋狗友,这么惯着孩子。花五千块钱买一个孩子画的画,这简直就是拔苗助长,除了让我骄傲,一无是处。我爸觉得那就是一件小事,直到现在还是会觉得我妈莫名其妙。” 冷青认真想了想:“其实你妈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啊。” 阿信:“我去当老师的时候,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冷青不假思索:“误人子弟。” 阿信大笑不止:“差不多吧,她让我好好教书,免得误人子弟。她这个人呢,是活得挺明白的。我做什么,她都不反对也不赞成,就一点,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干。我爸呢,就是个很严厉的大家长,但我小时候跟我妈的时候比较多,而且可能是因为离婚吧,双方都对我有些愧疚,所以我从小到大就还挺自由的。因祸得福。” 冷青:“真羡慕你啊。我小时候我爸妈可喜欢吵架了。老冷这个人就是个甩手掌柜,他呢除了看店挣钱,其他什么都不管。我妈以前是小学老师,每次冷昊考试没考好,老冷就说是我妈的责任,说她就是老师,怎么会教不好自己的孩子呢。问题是,我每次考得都很好啊,他也不会夸我妈。只会跟我说,不要骄傲。真是双标他爸给双标开门,双标到家了。” 因为是周一,公司事情很多,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半左右,两人才往机场出发。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 路上意外有点堵,到机场时已经五点五十了,留给两人道别的时间也不太多。 办好行李托运,冷青送他去过安检:“你落地后给我发个信息。” 阿信点点头:“对了,你之后还住酒店吗?” 冷青:“我一个人住什么酒店,浪费钱。我去文檀家住段时间,等新房子装修好,我就住新房子。对了,你装修方案什么时候给我?” “就这周末之前吧。” 冷青点点头,心中很是不舍,又问:“要不我周末过去找你吧?” 阿信想了想:“太累了,还是我过来找你吧。” 冷青眼睛一亮:“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你周末要是不来,我就去夜店看帅哥去了。” 阿信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阿信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们,他飞快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倒退着走了几步,目光依依不舍,过了安检回头来,看见她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又是一阵心疼和难受。 他最后朝她挥挥手,笑了笑,往里走了。 第145章 打扫 直到阿信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内,冷青还站在原地,心里空空落落的,静静的,一点风也没有。 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 手机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阿信打来的。 “傻瓜,别看了,打车回去吧。” 冷青看看四周,想看他是不是躲在哪里偷偷看她:“你能看见我吗?” “看不见,我猜的。是不是傻乎乎地还站在安检外面?别看了,再看就成望夫石了。”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笑声,冷青忽然才意识到他真的要离开她的城市了,以后想听他的声音,只能在电话和视频里。 “嗯,马上就走了。”她声音里有淡淡的失落。 电话里好一阵沉默。 冷青往机场外走,走到门口,看见外面天边的云彩正漂亮,忽然想起二人去巴彭村画画时,在山坡上一边吃泡面一边看夕阳。 真惬意啊。 “阿信?”她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我在啊。”他声音听起来是笑着回答的。 “没事啊,就是想告诉你,今天的夕阳很美。” 阿信站在登机口,听她这么说看了一眼窗外,红霞染透天际,热烈又张扬,因着靠近傍晚,有一种不顾黑夜死活的宁静美感。 ——反正天都要黑了,我偏要美死你们这些凡夫俗子。 他看着眼前这幅美轮美奂的画面,轻轻笑了笑:“是啊,很美,很像你。” 挂了电话,他还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慢慢暗下来,这场灿烂而盛大的日落大戏终于接近落幕。 其他同一班飞机的旅客都上了飞机,只有他还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快步朝着廊桥的方向走去。 …… 文檀家住在光谷,冷青先回公司,收拾了一些行李,才搬去她家。 文檀去约会了,怕冷青进不去,特意提前将她家密码锁的密码微信发了过去。 按了密码,冷青站在门口愣了愣,确认自己没有进错门。 这个小区是个低密度的洋房小区,这样的房子在武汉非常稀缺,房子虽然不大,但室内也有七十多平,装修和软装也能看出是花了钱的,可就是……太乱了! 客厅沙发上都是堆积如山的衣服,茶几上是瓜子花生,啤酒罐,打开的零食袋…… 冷青虽然自诩“乱室佳人”,可看见这一幕还是觉得遇到对手了。 房间里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还好她从酒店顺了一双拖鞋,穿上后先去巡视自己的领地,卧室有两间,最靠里的应该是主卧,她没去欣赏里面的盛况,先打开了自己要住的次卧。 好家伙! 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一间杂物房来得更贴切。 房间不大,不到十平米,靠墙有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床上摆满了各种鞋盒和一些家电的盒子,许是太久没有住人,屋子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上个月文檀就邀请她过来一起住,这么久了,居然连做做样子,稍微收拾一下都没有。 不过看她门外客厅的样子,便知道她不是故意不做,而是真的不爱收拾。 冷青一秒都不能忍,快速在手机上叫了一个上门保洁,等待保洁上门的时间里,便开始在家里忙活起来,将卧室床上面的东西一一清走。 …… 晚上十点多,保洁离开。 冷青从包里拿出香薰点上,又在房间里喷了大量花露水,躺在刚刚铺好的床上,终于活了过来。 手机在这时收到阿信发来的微信。 「我落地了,一切顺利。一会儿先回我阿爸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巴林镇。」 冷青回复:「你早点休息。」 等她洗完澡,洗完衣服,晾晒好,再回到卧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文檀还没回来,她正要给文檀打电话过去问问,阿信发来了视频邀请。 她接下视频,那头阿信躺在床上,一张本该疲惫的脸精神奕奕地怼在屏幕上。 以往天天都能看见的人,忽然变成了屏幕那头的人,心情完全不同。 “到文檀家了?我看看,你房间什么样子?” 冷青将视频换成后置,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比我想象中干净很多。” 冷青在心里无语了几秒:“那你是不知道,你在天上飞的时候,我在她家打扫卫生。我和那个保洁阿姨两个人足足干了快三个小时才将她房子收拾干净了。” 阿信只看见屏幕那头的她,小嘴一张一合,表情十分生动,根本没有仔细听她说了什么:“小青,我好想你啊。” 冷青一本正经地问:“是脑袋想啊,还是心里想啊,还是……” 阿信眸光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二人之间真的只隔着一个屏幕。 “眼睛。” ……眼睛想? 这是个什么新奇的想法? 冷青:“眼睛不是能看见吗?” “可是看到的不是真的你。真人和视频里的人,怎么能一样呢?” 冷青哦了一声,听见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不跟你说了,文檀出来了,我去看看她。” 挂了视频,文檀跑去客厅,看见文檀站在玄关处发呆,身体摇摇晃晃的,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随后又出去了,没两秒,又走进来,确认是自己家没错。 一抬头,看见刚从次卧走出来的冷青,开心地要过去抱她。 “等等!” 冷青看她要进门,警铃大作,抬手示意她先别靠近:“换拖鞋,这地板我也有份拖的。你要是敢弄脏,我饶不了你。” 文檀眨了眨眼:“这里到底是我家,还是你家?” “你家。” “你在我家命令我换鞋?你白天在公司当老板还没当过瘾啊?” 冷青:“你房间我刚才和保洁也打扫过了,你要是不换鞋就进来,我就不告诉你,我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藏在哪里去了?” 文檀秒懂,做了一个“求放过”的手势,很听话地在换了拖鞋,然后才走进来,抱住冷青。 “小青,欢迎你来当我室友。不对,当我领导。也不对……” 冷青闻见她说话时嘴里的酒气,屏住呼吸,捏住鼻子。 文檀很识相地捂住嘴,央求道:“你到底把我小说丢哪里了?” “想不到我们换男朋友比翻书还勤的文大设计师,日常的消遣爱好居然是看霸总小说。蛮清新脱俗的嘛。” 文檀好奇地问道:“你看了吗?” 冷青无语:“你指的是,痴情控制,离婚后千亿总裁来娶我,矜贵医生撩翻了,爷别宠了,还是炙热诱吻,掌中沦陷,重生之我是首富白月光!” “……” “我说你最近半年设计的内衣越来越土了,呵呵……我现在知道原因了!” (以上书名,全部瞎编,如有巧合,我跪滑,求放过。玩梗而已,没有恶意。不要搞我啊~~~~~) 第146章 折磨 不知是突然来了新环境,还是阿信不在,身侧少了个人,冷青一夜没怎么睡好。 翌日醒来,已经七点半了。 阿信发来微信:「大家都很喜欢你送的礼物,托我跟你说一声谢谢。」 后面还有一段视频,点开,是个扎马尾的小姑娘,青春期的样子,眉眼灵动,看眉眼和阿信有些像。 “姐姐,你好,我是恩珠,谢谢你送给我们全家的礼物,我阿爸和阿妈说请你有时间一定要来我们家做客。我们全家都很欢迎你的。” 说着又说悄悄话一般凑近:“尤其是某些人一直夸你,一说到你就笑个不停。” 视频里这时出现了阿信的声音:“你别胡说。” 视频戛然而止。 冷青回复:「收到啦,替我谢谢他们的好意,有机会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洗漱完已经是八点多了,冷青去敲主卧的门:“文檀,起床了,要上班了。” 门没有反锁,她轻松拧开,看见文檀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起床啦,该上班了。” 文檀翻了个身:“你自己去就好了,为什么要叫我啊?我以前都不是准点上班的。” 冷青:“你不是有车吗?我要坐你的顺风车。再说你以前是打工的,我可以不管你,可你现在也是股东了,你就必须按时上班。” 说着,把她从床上拽起来。 文檀苦不堪言:“我都股东了,更加不用准时上班了吧?不然我当股东的意义是什么?只有打工人才是当牛做马,我都已经是剥削阶级了,为什么还要当牛做马?” 冷青:“股东要以身作则。就像我这个老板一样。” 文檀揉了揉头发:“李老师走了,你就来折磨我是不是?” 在冷青的软磨硬泡之下,文檀终于起了个早,抵达公司时,还在打哈欠。 林蔷看见文檀戴着墨镜,拿着一杯咖啡从自己办公室门口经过时,还以为自己见鬼了,特意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文檀靠在她办公室的门边。 她将墨镜往下一拉,露出来不及遮盖的黑眼圈。 “我记得你也是一个人住吧?你好不好收留小青几天,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林蔷:“她不是昨晚才去你家住吗?这才一个晚上。” 文檀抬手:“一个晚上已经很可怕了。我昨晚回到我家我差点以为我走错家门了。她今天早上八点就开始叫我起床,我上一次八点起床还是去年过年,我妈拽我起来去亲戚家拜年。要死了。” 林蔷露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你再忍几个月,李老师不是给她买新房了吗,她很快就搬走了。” 文檀:“……” 林蔷:“你不是有个二十四岁的小男朋友吗?看起来也是个富二代,你去他家住啊?” 文檀眼睛一亮,马上在手机上给文森特发去微信:「宝宝,我方便去你家住几天吗?」 说罢,便收起手机。 林蔷打趣道:“你小男友不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回你信息吗?” 文檀:“……哦,可能在上课。” 一听上课两个字,林蔷头皮发麻。 没一会儿,文檀手机响了一下,文森特回复:「可是,我跟我爸妈住一起诶。」 文檀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林蔷猜到什么,问道:「怎么了?他不会还没断奶,跟他爸妈住一起吧?这么小,你也吃得下。」 文檀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走了。 张曼正盯着电脑后台的销售数据看,肚子忽然叫了叫,她打开抽屉,都是一些小面包,牛肉干之类的东西,吃腻了。 这时,桌上突然出现一盒包装精美的进口巧克力。 “这不是最近很火的迪拜巧克力!” 张曼很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文檀:“姐请你吃的。” 张曼拿过来,正要拆包装,忽然想起什么:“这个……文姐你有话就直说。” 文檀露出一个很善良的笑容:“你先吃。” 张曼看她笑了,更加不敢吃了:“有……有毒?” 文檀将包装拆了,掰开一小块,递到她嘴边,哄孩子一般:“啊,张嘴。” 张曼半信半疑地张开嘴,吃了一口。 “好吃吗?” 张曼点点头:“还行吧,酥酥脆脆的。” 文檀捏了捏张曼肉肉的脸::“小曼,姐姐平时是最疼你的。你不像林蔷嘴那么欠,而且脸肉肉的,捏起来很舒服。姐姐是不是对你还不错?” 张曼很有种不好的预感。 文檀:“要不你让冷总去你家里睡几个月吧,你接下来三个月的零食我一个人包了。” 张曼一秒变脸,赶忙将没吃完的巧克力用包装纸装好,放进盒子里,原封不动塞给文檀,拿餐巾纸擦了擦嘴,恢复了工作的状态。 “冷总让我下午交下个季度的销售计划,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文老师,麻烦你帮我把门带好。谢谢。” 文檀:“……” 第147章 达央家 拉萨,郊外。 达央家是本地的大户人家,坐落在山谷下面的一片大草原上,白房子,白围墙,旁边还用石头堆成了一堵长长的围栏,里面种了各个时节会开的一些花,现在这个季节的格桑花开得正好,颜色也漂亮。 是整个村子里最大气最漂亮的房子,路过的村民都要多看几眼。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这个季节桃花早就不开花了,只剩下叶子。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的都是很亲切的藏语。 恩珠拿着冷青买的拍立得对着正在吃饭的阿信:“哥哥,笑一个。” 恩珠母亲查苏在一旁皱眉头:“你都拍了一个早晨了,那相纸都被你浪费多少了,吃早饭了。” 一边又对阿信说:“你吃你的,别理她,没人理她,她就老实了。” “哥哥,哥哥,笑一个嘛。”恩珠央求道。 阿信露出一个很敷衍的笑。 恩珠摁下快门,拍了一张,取出相纸,甩了甩,等显形后才发现:“你笑得好假啊。” 达央从里屋走了出来,坐下吃饭:“恩珠,吃饭了,别玩了。一会儿我送你去学校报到。” 恩珠一听要上学,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放下相机,开始吃饭,吃了两口,歪着头问阿信:“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她一问,达央和查苏也都好奇地抬眸,眼神里藏不住的八卦。 阿信:“我没说过吗?” 恩珠:“你早上只说她是武汉人,没说别的。” 阿信:“她自己做生意,卖内衣、家居服之类。查苏阿姨,她送给你的衣服,就是她自己公司的产品。” 查苏哦了一声,有些意外,但也没有深问。 达央倒是问了一句:“她父母是做什么的?” 阿信说:“妈妈是小学老师,已经退休了。父亲开了一家水果店,她还有个龙凤胎的哥哥。跟我是朋友。” 达央点点头,又问:“她生意做得大吗?” 阿信想了想:“还不错吧,有一家自己的小工厂,马上要开线下门店了。员工加起来也有小一百了。” 查苏马上露出很吃惊的神色,感慨了一句:“冷小姐好厉害啊。” 恩珠并不关心这些,好奇地问:“她长什么样子?” 阿信在手机相册里翻出照片,递给恩珠看。 “哇,好漂亮,像女明星一样。”恩珠自己看完还不够,又把手机递给查苏。 查苏接过看了一眼,又递给旁边的达央看,达央看了一眼,是一张二人在武汉的地标性建筑黄鹤楼前的合影。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恩珠有模有样地用汉语念着唐诗。 阿信笑了笑:“你不会就会这一首吧。故人西辞黄鹤楼。” 恩珠:“烟花三月下扬州。这个小学生都会吧,我都上初三了。” 阿信故意逗她:“初三?你这么点个头,我以为你还在上小学呢。我班上五年级的学生都比你高。” 身高是恩珠的逆鳞,一提就生气。 恩珠一下子捶了他一拳,又跟达央告状:“阿爸,他欺负我。” 达央淡道:“那你个头是不高嘛。小时候让你多喝牛奶,你死活不喝。你哥哥小时候就很喜欢喝牛奶。喝牛奶才能长个子。” 恩珠抱怨:“才不是,我不高是因为我妈不高。哥哥高,是因为李老师本来就高。高个子和高个子生的孩子才高,高个子和矮个子生的孩子就矮,没办法,我认命。” 李老师就是阿信的母亲。 饭桌上没有任何禁忌。 查苏:“是是是,怪我,我拖了你的后腿行了吧。” 恩珠还是有些不依不饶,又问:“你女朋友个子高吗?” 阿信:“比你高。” 又来! 恩珠很无语地瞪他一眼:“你讨厌死了。你等着,我以后见到冷姐姐,我就把你小时候的黑历史全部告诉她。” 阿信:“我又不像你,哪来的黑历史?” 恩珠气得牙痒痒,忽然看了一眼达央,想起什么:“阿爸说你小时候尿床。” 阿信:“你不仅尿床,你还喜欢偷吃猪油,我亲眼看见的。” 查苏想起小时候恩珠偷吃猪油的样子,和达央一道笑了起来。 恩珠见状,又囧又气,直接踢了阿信一脚,气鼓鼓地进屋去了。 阿信笑了一会儿,放下筷子,正准备进去哄一哄,查苏按下他:“我去就行了。她就是要开学了,心情不好闹的。” 说罢,起身去了里屋。 饭桌上只剩下父子俩,气氛瞬间不似方才那般的轻松。 阿信想起什么:“对了,我中秋节要去明州看我妈,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给她的吗?” 每年阿信去明州看母亲,达央都会托他带一些这边的特产过去,有来有往,阿信回来时母亲也会回礼一些明州的特产。 多年来几乎都是如此。 “准备好了,一会儿放到你车上。” 又问:“你一个人去?” 阿信:“哦,冷青陪我一起去。” 达央点点头:“是该带去给你妈妈看看,她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阿信问:“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自从他刚才说过冷青生意做得很大之后,达央的神情便有些不对劲,心事沉沉的样子。刚才查苏主动说要去看恩珠,其实就是看出达央有话要跟阿信说,才寻了个借口走开的。 达央叹口气:“我不是要干涉你的事情,就是提醒你一下。冷小姐生意做这么大,能力和个性肯定是很强的。你想好了?” 阿信:“想好什么?” 达央:“结婚的事情啊。你们不是冲着结婚去的吗?” 阿信:“……我们才刚刚才在一起,还没有想那么远。” 达央把脸一沉:“我上次说的话你没有听进去,是吧?你要是没想过结婚,你谈什么恋爱。你三十多岁了,你稀里糊涂过日子,我可以不管你。可你不能耽误别人的人生啊。” 阿信:“我没说不结婚啊,我只是暂时没想那么远。顺其自然不行吗?” 达央:“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个女朋友跟你妈,还有你之前那个前女友个性是差不多的,都是很要强,很有主见的,你妈和白小姐,你都搞不定。这个冷小姐,你也未必搞得定。你要是没打算跟人家好好在一起,你趁早分了。” 阿信吐槽了一句:“是你搞不定我妈,所以你后来就找了脾气很好的查苏阿姨?” 达央一凛,阿信马上耸耸肩:“你管好你自己,别管我。” 达央苦口婆心地叹口气:“你以为我想管?你在巴林镇,她在武汉,你们两这样不长久的。当年我跟你妈就是长期两地分居,慢慢感情淡了,后来才离婚的。” 阿信抬手:“阿爸,你弄错了,你们不是分居了感情变淡的,你们是感情变淡了,才分居的。说到底,你跟我妈走不下去,是因为你需要的是查苏阿姨这样的贤妻良母,我妈不干,她压根就不是这块材料。她更喜欢自由,更喜欢教书,更喜欢一个人的生活。” 达央沉默了几秒,往事已矣。 阿信:“还有,我教书教到今年年底就不干了。” 达央眼睛一亮:“以后呢?” 阿信想了想,很调皮道:“不告诉你!” 达央:“……” 第148章 牦牛鞭 吃过早饭,阿信便要开车回巴林镇了。 查苏和达央将他车子的后备箱装得满满的,茶砖,酥油,风干的牛羊肉,还有成箱的鸡蛋和一些药品补品之类的东西。 达央开着车,也要送恩珠去学校报到。 阿信看见后备箱里一盒很刺眼的补品,牦牛鞭。 他拿过来,走到达央车前,敲了敲车窗,车窗很快降下来。 阿信看了一眼坐在后座正在玩ipad的妹妹恩珠,没有当她的面拿出那盒东西:“你还玩ipad,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恩珠白了他一眼,看他和达央有话要说:“我口渴了,回去喝个水。” 说着,下了车。 阿信看她走远了,才拿出那盒牦牛鞭递给达央:“你是不是拿错东西了?” 达央没有接,肯定道:“就是给你的。” 阿信大囧,看了看不远处的查苏和恩珠,不好发作:“我才三十二,用不着这玩意。你自己留着慢慢用吧。” 达央平静道:“有备无患。” 阿信看见恩珠又走了过来,背起手,藏在身后。 父女俩开车离开后,阿信也上了车,顺手将那盒牦牛鞭丢在了副驾驶座上,他朝还站在门口的查苏挥挥手:“查苏阿姨,你进去吧,我走了。” 查苏也朝他挥挥手。 中午的时候,阿信估摸着冷青该吃中饭了,给她打语音过去。 “吃饭了吗,冷总?” “怎么不开视频?” “哦,我在开车,车上也没有手机支架。我下次买一个。” “我在办公室呢,外卖还没到。”忽然想到什么,好奇问道:“我忽然想起来,上次我们去机场是你开车,那你车子是不是在贡嘎机场停了很久,这么久,停车费多少钱?” 阿信有些肉疼地点点头:“天文数字,说出来怕吓到冷总。对了,你住在文檀家还适应吗?” 助理默默来敲门,看见她和阿信讲语音,将冷青的外卖放下便离开了。 “昨晚没睡太好,到了新环境,难免的吧。实在不行,我到时候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先过渡一段时间吧” 他想起她之前说自己总喜欢失眠,这趟出门好似改善了一些,现在又变成了一个人睡觉,也不知道睡不睡得踏实。 “失眠的话,晚上试试跑步,或者看看书。工作上遇到任何难题,都可以跟我说说,没准我能帮上忙。我能解决的问题,你就不要费神了。就算我帮不上忙,你就当找个树洞倾诉倾诉,总之,心里不要藏事,不要有压力,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冷青:“李老师嘴真甜啊。” 阿信听见那头她吃东西的声音:“吃什么?” “沙拉,附近新开了一家轻食店,我试试味道。” 阿信:“沙拉?那跟吃草有什么区别?” “减肥啊。” “你又不胖,减什么肥?” 冷青:“谁说我不胖的,我最近已经胖了八斤了,八斤!!!都怪你,我要不是为了陪你,我才不会天天吃那么多。现在肚子上都是肉。” 阿信:“你胖了八斤也没有一百斤吧,是你以前太瘦了,现在这样正好。不用刻意减肥。天气马上冷了,有点肉肉可以抗寒。” 肉肉? 好肉麻。 冷青笑着摇摇头,转移话题道:“你中午吃什么?” 阿信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牦牛鞭,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一会儿看路边有什么小店,随便吃点吧。” “那你开车小心点。” …… 下午四点多,阿信终于回到巴林镇,罗布的高中这两天已经开学了,所以最近都是闭店状态。 回了家,先里里外外搞了一通大扫除,洗洗刷刷,忙活好一阵子,天已经黑了。 他下了碗面吃了,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敲开隔壁珍珠理发店的店门。 “李大哥,嫂子,好久不见。” 老板娘正坐在店里刷短视频,老板正在给客人剪头发,听见阿信的声音,马上热情地给他找凳子。 老板娘:“阿信老师回来了,这趟出门够久的啊。” 阿信手里提了两袋武汉特产:“我去了趟武汉,刚回来。我还带了点那边的特产,茶叶和卤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们尝尝。” 老板:“阿信老师,你太客气了。” 老板娘问:“你去武汉做什么呀?” 阿信笑道:“我女朋友是武汉人。” 老板娘一愣,忽然想起什么:“就是之前那个,穿绿裙子的女孩子?很漂亮的,我当时一看就知道那女孩肯定是大城市来的。我们阿信老师真有福气哦。” 阿信笑了笑。 老板娘马上联想到什么,又问:“那你……” 阿信:“哦,对,我来就是说这事儿的。我教书就教到年底,之后可能不在巴林镇这边了,隔壁的店面,我也就只能租到年底了。之前我上班的时候,一直让嫂子你帮忙我看店,实在是麻烦你了。” 老板娘:“哎呀,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当年要不是你帮我们分租这个店面,我们这个理发店还开不起来的呀。疫情的时候生意那么差,你也没有退租,嫂子都明白。而且我帮你看店,你也给了我薪水的呀。这么轻松的工作,整个巴林镇上哪里找。不过,我们也不能耽误你的个人大事。这样吧,我给你贴一个转租店面的告示出来,看有没有人想盘下你的店。这学期你还在的吧?” 阿信说:“在。” 老板娘小声问:“那你这学期,这店还开吗?” 阿信说:“开啊,我人还住在这儿呢。这半学期还是要麻烦嫂子的。” 听他这么说,老板娘放心许多:“那就还好,还有半年时间呢,店肯定能转出去。” 聊完退租的事,阿信便回了家,之后便一直工作室画画,一直画到九点半的时候,他给冷青打了微信视频。 武汉这边,冷青正趴在床上看书,看见他的视频打过来了,接起,将手机竖着放在床头立着。 她看阿信好像是在卧室旁边的工作室:“这么晚了,你在画什么?” 阿信站在画板前,看了一眼放在窗上支着的手机:“画你啊。” 冷青合上书,专注地看他画画的样子:“你是在画油画?” “嗯。” 冷青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起画起油画了,之前不都是一直在画素描吗?” “之前不画,是因为没什么想画的。昨天傍晚,我在武汉的天河机场看了一场很美的日落。那场日落很像你,我当时一眼都舍不得错过,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看了很久很久……可惜当时手边没有工具,不然一定要画下来送给你。” 冷青:“日落为什么像我啊?” 阿信停顿了几秒,很认真地想了想:“不知道哪里像,反正当时看日落的时候,想到的都是你。” 他看她也不看书了,便开始催促:“你困不困,困了就睡觉,早点睡。视频不用挂,一会儿我看你睡着了,我来挂。快点睡觉,乖。” 他打视频来原来是为了监督她睡觉。 冷青打了个哈欠:“才不到十点,文檀都还没有回家。武汉的夜猫子都还没出洞呢。哪有这么早就睡觉的。” 视频里:昏黄灯光下,穿着宽松白色t恤,牛仔长裤的年轻画家正一边调色,一边画画,他调色的时间似乎比画画更长,也更认真和细致,偶尔还要将颜色放在皮肤上仔细确认,仿佛是要确认是否有色差。 “哇,我们李老师画画的时候,原来这么性感的吗?” 第149章 开学 笔下顿了一瞬,他侧头看了一眼视频那头的女人:“性感的话,你别看了。免得一会儿更加睡不着了。” 冷青笑得合不拢嘴,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聊,最后连什么时候睡的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时,手机已经没有电量关机了。 倒是意外地睡了个好觉。 翌日,阿信去学校报到,带了些武汉的特产分给办公室的同事们,大家凑在一起闲聊,说暑假做了什么。有人暑假带着全家去了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旅游,还有的要帮家里做农活,有的自驾游……阿信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并不接话。 这个暑假,甚至于这个接近尾声的夏天,他度过了人生最短暂,也最漫长的一个夏天。 之前带的二年级升到三年级了,还是继续由他带,他作为班主任要先去点名报到,顺便还要收一下暑假作业。 阿信班上有三十五名学生,男生较多一些,正是闹腾的年纪,两个月不见,整个班级里都是一片闹腾,女生虽相对安静一些,但也是三五成群都在一起说笑。 阿信走进来后,班上才安静了一些,随即是一片笑声。 “老师,你头发怎么剪短了?”好几个胆子大的男生都指着阿信的短发问个不停。 桑杰坐在第一排,正对着讲桌的位置,并不和其他人一起起哄,一脸开心地看着阿信。 阿信也对他笑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开学了 声音严厉起来:“开学了,都给我收收心。现在你们都是三年级的学生了,自觉一点。安静!” 连续好几声安静之后,班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点名了,喊到名字的人叫声到。” 阿信对着名册开始点名,班上学生三十五人,实到三十三人,新到一名转校生,还有三名学生未及时报到。 “你们自觉一点,暑假作业放在桌子右手边,上学期的学习委员帮忙收一下。作业没带来的,自己自觉来我这里说明原因。” 话音未落,班上三分之一的男生跑到讲台边来。 看着这群熟悉的小男生,阿信已经开始头疼了:“一个个挺自觉啊,来飙演技了。来,我看看,一年了,你们有什么长进。” 仁次一脸真诚地说:“老师,我今年的作业真的都做完了,但是在来学校的路上,掉在河里了。” 阿信:“……你怎么不说你作业掉进金沙江了?你人怎么没掉进去?就这么巧?” 波切小心翼翼道:“我写作业的时候,作业不小心被风吹进篝火里了。全部烧了。” 阿信:“……什么龙卷风这么懂事,专门刮你的作业?” 顿措说:“老师,我的作业被我奶奶当废品卖掉了。” 阿信:“……今年春节,你的寒假作业被你爷爷当废品卖了,去年你的暑假作业被你阿爸当废品卖了……怎么着,你们家日子过不下去了,要靠卖书才能吃饱饭?” 后面一个男生还要开口,阿信直接打断:“不用说,你的作业肯定又是落在老家了?” 才开学第一天,甚至还没开始上课,血压就已经开始高了。 阿信用力拍拍讲桌,板起脸,很严厉的样子:“你们几个,没有交暑假作业的,明天让家长来学校找我。不来的,我就打电话通知了?” 一群男生唉声叹气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收上来的暑假作业按照学科,整整齐齐摆在讲台上,小山一样。 阿信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好,接下来,我们选今年的班委。” …… 晚上,阿信和冷青视频的时候,正在批改暑假作业,倒也不需要一题一题的仔细批改,只需要大致翻看一下,便能了解该生是否认真做了暑假作业。 有的随便一翻,一看就是乱写。 阿信一边翻改,一边会在名册上做登记。 冷青看他皱着眉头检查暑假作业的样子就想笑:“我以前觉得你身上没有班味,原来只是因为没有开学。开了学,都一个死相。” 阿信咳嗽两声:“今天才第一天开学,我嗓子已经开始痛了。” “吃点喉糖,保温杯里放枸杞。我之前一直以为暑假作业不用批改的呢。我们阿信老师真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啊。” 阿信:“也没有很负责吧,只是要大致有个了解,哪些人好好做了,哪些人在敷衍。做得好的,要奖励,敷衍的也要说两句。我带了他们一年多了,基本上心里都有数。” 冷青点点头,又问:“桑杰的作业做得怎么样?” 阿信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每天监督他做作业,他敢不好好做。” 冷青点点头:“可是他上课真的跟得上进度吗?老师上课说什么,他也听不懂啊。” 阿信:“大部分只能靠他自己自学,自己领悟。有不懂的会问我,我之前放学了,会抽空帮他补补课。我之后打算找个时间跟巴珠好好说说,做做她的功课,还是让桑杰去特殊的学校比较好。孩子大了,会越来越敏感的。” 冷青想到什么:“对了,巴珠要是担心学费的话,你让她放心。我可以负责桑杰的学费,就算他想一直念,也没有问题的。” 阿信:“怎么突然对桑杰这么上心?” 冷青:“要不是因为巴珠,我也不会认识阿布隆大人,也就做不了苍云叔和他朋友的生意。我们也算很有缘吧。而且我看你这么喜欢桑杰,完全是把他当儿子疼。我爱屋及乌,可不可以?” 阿信笑了笑,继续翻作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睡觉了,冷总。” 冷青翻了个身,撑着头看着那头正在翻作业的阿信:“再聊一会儿嘛。” 她身上穿着吊带的睡裙,现在撑着头,隐隐能看见胸口起伏的曲线。 “……你把衣服穿好,我就跟你聊。你这样,我怀疑你在擦边,没法聊。” 冷青翻了个白眼,将夏凉被披在头上,只露出一张脸:“李老师,这样可以了吗?” 脸白生生的,还特意眨了眨眼,像只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偶猫。 阿信笑着点点头:“这样可以了,可以勉强陪你聊个五块钱的。” 第150章 公开 第二天是第一天上课,阿信很早就到了,办公桌上放一颗红苹果,他看看四周,发现每位老师的桌上都放了一个苹果。 学校提前发的教师节礼物? 阿信问旁边桌正在伏案备课的张老师:“张老师,这个苹果是……” 张老师:“哦,新来的李老师给的,现在带一年级。师范大学毕业的,去年刚毕业,人长得挺漂亮的。” 张老师今年四十多岁,工作之余最喜欢给人介绍对象。 讲到这里,她推了推眼镜,认真打量起阿信。 “对了,阿信老师,你还是……” 阿信不等张老师说完,马上打断:“张老师,我脱单了,我有女朋友。” 张老师一脸惊讶:“你什么时候脱的单?真的假的,女朋友照片给我看看。” 阿信拿出手机,点击屏幕,屏幕上是他和冷青的合影。 张老师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旁敲侧击了问了不少问,诸如二人如何认识,女方家庭人品如何,做什么工作……比街道办查户口还要仔细。好不容易预备铃响起,阿信赶紧拿上课本和准备好的礼袋,借口逃遁。 上课后,第一件事是说明暑假作业的情况。 “你们交上来的暑假作业我都看了,有几位同学做得很认真,要提出表扬,奖品是老师这趟出门,从武汉带回来的一些小礼物。首先要表扬的是桑杰,他的作业是做得最认真的。老师奖励给他一枚黄鹤楼的小印章。送给你。” 他看了一眼桑杰,桑杰立刻明白了,虽然坐在第一排,伸手就能接过来,却还是很正式地走到讲台上,从阿信手里接过印章。 “另外这几位同学,也上来领取属于你们的奖品……” 被点到名字的学生一个接一个上台领取小印章,回到座位后便开始忍不住按上印泥,在本子上留下一座黄鹤楼的图案。 其他学生都纷纷羡慕不已。 阿信:“哎呀,老师的印章买多了,还有这么多发不出去。怎么办?” 立刻有学生举手:“老师,我想要,我也想要……给我吧……” 阿信:“那你们为什么不好好写暑假作业,一个个乱写乱画。我昨天翻你们暑假作业差点没被气死。” …… 周四下午,阿信接到达央电话,说是在老家的爷爷摔了一跤,进了医院,让他周五放了学之后回趟老家,看望一下老人家。 阿信听达央话里的意思,情况似乎不太理想,答应下来了,挂了电话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 那头李芸让他周五先回去,看一下爷爷的情况,再告诉她。一向惜字如金的李芸还特意多叮嘱了几句。 阿信一一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又给冷青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要去医院看一下爷爷,周末就没办法去武汉了。 阿信周五放了学,便驱车去了拉萨看望爷爷。阿信家爷爷一共有五个孩子,除却一直在身边尽孝的大儿子达央,另外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全都分散在西藏和甘孜一带,仅仅只是一天之中,子女们也都赶来了。 也许是看见了孩子们,老人家气色好了许多,连带着担惊受怕了两天的奶奶也都跟着宽慰不少。 阿信一个周末都待在拉萨的医院里陪着达央和爷爷奶奶,大家聚在一起,说不了几句,叔叔婶婶们,姑姑姑父们便要开始轮番催婚,阿信一个头两个大。 恩珠看阿信在一旁也不说话,终于抓到机会了,一脸骄傲地说:“我哥有女朋友了。武汉人,人家还是大老板,做大生意的,大大的有钱。” 每个“大”字,咬字都格外用力。 明显是故意的。 阿信一个字没有透露,就怕被催婚,就连达央和查苏也都是守口如瓶,没想到被恩珠一口气全给抖落出来了。 恩珠说完,一屋子老老少少,奇奇怪怪的眼神全部汇聚到阿信身上。 达央也有些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和查苏一起出去了。 阿信叉着腰,气鼓鼓看着小丫头片子。 恩珠大仇得报地扭扭腰:“来啊,互相伤害啊。” 奶奶抓着阿信的手,慈祥地问:“有女朋友了?” 阿信硬着头皮点点头。 恩珠在一旁插嘴:“奶奶,我哥女朋友可漂亮了。比之前那个还漂亮。” 阿信:“恩珠,你欠打是不是?” 恩珠:“叫你说我矮。” 阿信:“你本来就是小矮子。谁像你上初三了还没有一米六。” 恩珠气得脸都红了,忽然脸色一变,和颜悦色地对奶奶说:“奶奶,我们让我哥给他女朋友打个视频吧,我们都看看未来嫂子长什么样子。” 打视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阿信生无可恋脸。 恩珠还在火上浇油:“干嘛?你不会是不敢打吧,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女朋友啊?还是人家就还不是你女朋友?”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阿信点点头,看着恩珠:“你给我等着。” 第151章 想你 阿信在微信上问冷青方不方便接电话,冷青那头一直没有回复,阿信便没有打视频过去,找了个借口,说她在工作,不太方便。 恩珠马上拆穿:“你撒谎都不找个好借口,今天是周末。而且冷姐姐不是自己当老板的吗?哪有老板周末还要加班的?” 阿信抓住恩珠,捂住她叭叭叭个不停的嘴:“闭嘴吧你。” 一直到当天结束探视,一行人晚上去医院附近的餐厅吃饭,恩珠还在冷嘲热讽,一大家子十五六人,包房里满满当当都是人。 恩珠本来被安排坐在离阿信很远的位置,为了过去跟他斗嘴,特意换了挨着他的座位,全程开启机关枪模式。 “哥,这个冷姐姐为什么喜欢你啊?” “哥,你不会还在追冷姐姐,人家没答应你吧?” “哥,你都三十多岁了,再不结婚就成大叔了。” 阿信在旁边不紧不慢给她盛了一碗排骨汤:“骨头汤,你多喝喝,长个子的。” 恩珠:“……” 其间,阿信手机响了,是冷青打来的,房间里人太多,大人们都在闲话家常,他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恩珠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 “不好意思啊,我没看见你的微信。” 阿信走到楼下前台准备去结账:“没事,我猜你就在忙。今天医院人多,恩珠那个小丫头大嘴巴,一直说我有女朋友的事情,她就起哄想让我跟你视频。” “视频哦……算了吧。” “您好,楼上五零二,麻烦帮我结账。”阿信走到前台,问前台要了账单:“没事啊,下次有机会吧。今天人实在是太多了。” “你们现在在餐厅吃饭吗?” “嗯,快吃完了,我下来结个账。” “那你今晚还回巴林镇吗?” “不回了,明天周日,下午再回去。” “那你晚上住哪里?” “住家里啊。” “……哦,好吧。” 阿信扫码结完账,达央这时下楼来了,也是来结账的,看见儿子已经把账结了,皱起眉头来。 阿信冲达央摆摆手,让他先上去,自己还要打一会儿电话:“什么,好吧?” “哦,我刚下飞机,现在正在看医院附近的酒店。你既然要回家住,我就不问你的意见了。那明天见啦。” 说罢便假装要挂电话。 阿信愣了愣,嘴角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等等……你刚下飞机?你找个地方坐会儿,玩会儿手机,等我差不多……三十分钟。” 说罢快速挂了电话,回到包房,来到达央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跟他说了几句什么,随后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去忙点事情,便离开了。 其他人看他容光焕发地匆匆离开,等他走后,都看向达央。 达央也懒得说:“都看着我干嘛,他脸上不写着干嘛去了吗?” 恩珠一脸八卦:“冷姐姐来拉萨了?” 达央:“你喝你的汤。” …… 夜晚车子不多,路况很好,一路绿灯,直抵机场,冷青就坐在行李箱上等着他,看见他立刻站了起来,许是蹲坐久了,腿有些麻,险些重心不稳,幸亏是扶住了行李箱的拉杆。 九月份,拉萨的夜里已经有了凉意。 冷青还穿着一身碎花度假风的短袖短裙,夜风一吹,裙摆和头发都跟着飞舞起来,她张开双手,等待拥抱的姿势。 在这样的夜晚,原本应该在武汉的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拉萨,出现在了他眼前,简直就是做梦一样。 阿信把车停好,下车去一下将她紧紧拥住,开心到抱着她原地转了个圈。 “李老师,开心吗?” “嗯,开心死了。” 他摸摸她的头,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买的下午两点多那班航班?难怪我给你发微信你没接,在飞机上?” 冷青点了点头,一阵夜风吹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信赶忙拿过行李箱的拉杆:“外面有点冷,先上车吧。” 上车后,阿信将空调打开,手背放在她额头上量了量:“你在外面等了多久?不是让你找个地方坐着吗?有没有感冒?” 冷青抓住他手:“没有那么夸张啦,我是看你微信说你快到了,我才出来的,之前都在机场里面。” 车子里很快暖和起来,阿信开着车问她:“酒店订好了吗?” “订好了,离你爷爷住的那家医院很近,不到三公里。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导航过去。” 路上车况好,阿信单手开着车,冷青抓着他的右手玩儿,一会儿十指相扣,一会儿轻轻抚摸他手上的薄茧。 “怎么这么突然过来了?” “想你了啊。你说你在拉萨,我想着也就一张机票的事情,所以就过来了。明天我陪你去看你爷爷奶奶吧,爷爷情况还好吧?” “我阿爸说比前天好多了。” 阿信抿着笑,看了她好几眼:“你确定吗?明天可不止我阿爸和查苏阿姨在哦,我两个叔叔和两个姑姑还有他们的家人都在,一大家子人呢。” 冷青撩了撩头发:“你以为我是那种怕见家长的类型吗?开玩笑好不好,我生意场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亲戚而已,小场面啦。我人美嘴甜,长辈们都很喜欢我的。” 医院附近没有五星酒店,冷青定的是一家四星级的酒店,订的是套房。 夜里房间里有点冷,阿信先将中央空调打开。 “你先去洗个澡,出来外面应该暖和了,对了,你带外套和睡衣了吗?晚上想吃点什么?” 冷青累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到了酒店,进了房,直接往沙发上一瘫,葛优躺:“怎么几天不见,你就这么啰嗦了?我出门的时候洗过澡了,外套和睡衣都带了,在行李箱里。我晚饭在飞机上吃过了,最近减肥,宵夜已经戒了。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性问出来。” 阿信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只有几天没见吗?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其实二人几乎每天晚上都有视频,可隔着屏幕和人就在眼前始终又不太一样。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他连眨眼都不舍得。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犹是觉得不够,坐在沙发上,弯腰去吻她,一边吻着一边哑着声音问:“生理期结束了吗?” “没有……” 他动作一僵:“……你生理期这么长,这代表你身体好,还是不好?” 什么奇奇怪怪的关注点? 冷青大大咧咧地笑起来,主动勾住他脖子,鼻尖往他脸上蹭了蹭:“李老师,我开玩笑的,我要是生理期还没结束,我来找你干什么?看你给我表演那种事情啊,看一次就够了,没意思。” 阿信就着她的动作,将她抱起来,一边吻一边朝着卧室走去,来到床边,将她轻轻放下。 她跪在床的边沿,上半身直起身子和他拥吻,他弯腰站在床边,吻到她身子一点一点,慢慢软下去,直至最后整个人丢盔卸甲完全躺在了床上,如一朵慢慢绽放的花儿。 男人支撑在她上方,将她完全拢在身下,抚摸着她的脸,声音沙哑:“我很想你。” 她脸上被情欲染透,泛起一层好看的红,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有多想?” “很想,很想。” 她穿的碎花短裙是一片式的裹身款式,全靠一根带子系起来,他在她腰际摸了摸,找到了结,轻轻拉开。 许是他动作太正式,像是在拆什么很珍贵的礼物一般,她一下屏住了呼吸。 她内里穿的是他设计的文胸,也是他选的那个绿色,清冷,显白,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呼吸一顿,眸色浓如黑渊:“特意穿来给我看的?” “嗯。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不过我更喜欢……”他凑在她耳畔,轻轻含住她耳垂:“你什么都不穿的样子。” …… 第152章 探病 翌日,达央一家十点多就到了医院,是到的最早的。 查苏一路上都在叮嘱恩珠:“一会儿见到哥哥的女朋友,嘴甜一点,不要拉着人家问东问西,没有礼貌的。” 达央想起什么,也嘱咐:“你平时在你哥面前提那个白姐姐,也就算了。大家就当你开玩笑了,可当着冷小姐的面,你就别提了,知道吧?” 恩珠吃着薯片,翻着白眼:“你们两有完没完。哥哥长得跟个电线杆子似的,又高又帅,还怕他找不到老婆?” 三人还未走到病房门口,便听到里头传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达央推开病房门,看见阿信坐在病床上,挨着爷爷躺着,爷爷居然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副牌,他们那餐桌当桌子,对面冷青和奶奶坐在一边,冷青正在给奶奶出谋划策:“出这个,一对,一对二。” 爷爷马上看向阿信:“怎么打?” 阿信:“先不要,让她们出,我们有好牌。” 达央、查苏、恩珠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几天爷爷和奶奶都是一副悲从中来的样子,尤其是昨天看见儿女们,无不哭天抹泪的,嘴上念叨着死了算了,可此刻却能如此开心地玩牌。 简直就是吊诡。 恩珠:“爷爷奶奶不是从来不玩牌的吗?爷爷说玩物丧志。” 查苏怕被两位老人听见,赶忙捂住恩珠的嘴。 达央笑着走过去:“阿爸,你身体好些了吗?” 爷爷看也没看达央一眼,继续打着牌。 奶奶带着几分得意,又很小心翼翼地问:“七八九十勾……要不要得起,老头子?” 爷爷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阿信,阿信朝爷爷点点头,爷爷非常霸气地抽出几张牌:“炸弹!我有炸弹!” 恩珠看爷爷的架势,嘀咕了一句:“嗯,我还以为你有核武器呢。” 奶奶有些泄气地看了一眼冷青,冷青安慰地拍拍奶奶的肩膀:“没关系,炸掉他也不一定出得完,有机会赢,稳住。” 床上的爷爷奶奶完全没有要搭理达央的意思。 达央:“……” 倒是冷青很礼貌地朝着达央和查苏笑了笑,挥挥手。 爷爷出完炸弹,又开始打散对,一对五就让奶奶抓住了反击机会,一口气把手里的牌全打完了。 奶奶开心地和冷青抱了抱。 达央难得看母亲这么开心,也跟着笑了笑。 爷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看阿信:“你行不行?就是你教我打输的,我自己打说不定还能打赢呢,这么好的牌可惜了。” 阿信看见了达央一家,小声提醒爷爷:“爷爷,阿爸和查苏阿姨来了。” 爷爷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达央:“都怪你,你一来我就输牌。” 达央:“……” 查苏看气氛紧张,马上解围,主动问阿信:“阿信,这位是……” 阿信正要介绍,冷青也从病床上下来,站好,含笑看着二人。 哪知阿信还没开口,刚刚输了牌的爷爷没好气道:“这还用问?你未来儿媳妇。喏,这些花,补品,冬虫夏草,西洋参,还有这些什么燕窝,都是她带来的。孩子太客气了。” 冷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达央和查苏笑了笑:“叔叔阿姨好,我是冷青。我这趟来的有点着急,忘了给你们准备礼物。” 达央赶忙摆手:“他上个星期才从武汉回来,带回来那么多礼物。我们都很不好意思呢。太破费了,不用这么客气的,都是一家人。” 查苏也对冷青点点头,怎么看都很满意,发自肺腑为阿信感到开心。 达央看着桌子上的牌,皱起眉头,问阿信:“你带来的牌?” 冷青连忙解释:“哦,跟阿信没关系,是我刚才无聊,就让他去楼下买的牌,教爷爷奶奶斗地主,其实老人家玩玩牌没什么的,活动活动脑子也挺好的。” 达央一听,连忙笑着点头:“对,老人家是得活动脑子。我看阿爸阿妈都挺高兴的,挺好,挺好。” 阿信:“……” 恩珠打量着冷青,看她穿了一身气质不凡的连衣裙,化了淡妆,桌上还放了一大捧鲜花,还有一些高档的补品,顿时觉得这个姐姐好漂亮,好有涵养,好有品味,再看看站在她身旁的亲哥,阿信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头发也有些潦草,瞬间露出一脸鄙夷。 阿信看着恩珠奇怪的目光:“你怎么变哑巴了,平时不是很能说吗?” 冷青看向恩珠:“你就是恩珠吧,你好。” 恩珠很有礼貌地走到冷青面前:“姐姐,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怎么能看上我哥呢?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阿信垮起一张脸:“……” 冷青笑起来:“可是在你们草原上,踩到牛粪,不是代表好运吗?” 她遇到阿信之后,遇到的都是好事,源源不断的好事。 恩珠小大人一样摇摇头:“姐姐,你糊涂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阿信:“恩珠,你皮痒是不是?” 恩珠躲到冷青身后:“姐姐,你看他,他从小就喜欢欺负我。我比他小那么多,他还欺负我,简直恶劣。” 兄妹俩在病房里打闹起来,病房里都是笑声。 第153章 酒驾 不一会儿,阿信的叔叔婶婶,姑姑姑父们都陆续来到,阿信挨个的给冷青介绍,冷青挨个的叫人,嘴很甜,大家聊什么,只要她听得懂,都能聊几句,一点生分都没有。 尤其是会哄老人家开心,一口一个爷爷奶奶,哄得奶奶要将手上戴了很多年的金镯子送给她,要不是冷青找借口说自己不喜欢黄金,奶奶怎么着也得给她戴上。 托她的福,一个上午病房里都是欢声笑语。 中午的时候达央做东请大家一起吃饭,还是昨天的餐厅,又是一屋子人,恩珠特意挨着冷青坐,一直问她关于武汉的风土人情。 冷青:“武汉有很多好的大学,你以后可以去武汉念大学啊。去了武汉,我罩着你。” 恩珠听得一脸感动,开心地挽着冷青的胳膊:“冷姐姐,你人真好。” 阿信在一旁冷笑:“她考得上再说吧。” 恩珠瞪他一眼:“我要考上了怎么办?” 阿信:“你想怎么办?” 恩珠:“我要是考上了,你就送我一个名牌包,我要香奈儿。” 冷青露出一脸“你这么小,居然就知道香奈儿了”的表情。 阿信正要答应,查苏皱着眉头打断:“恩珠,你才多大,你背什么名牌包,阿信你别惯她!别给她买这些乱七八糟的。” 阿信看着恩珠:“武汉有很多大学,本科专科一大堆,你不能随便考个大学,我就给你买个包吧。你得考个一本,最好是985,211什么的,我就给你买。” 冷青说:“985,211的话,武汉有七所呢。恩珠加油。” 恩珠一听很有信心:“加油。” 说完,又一脸狐疑地看着阿信:“你有钱买香奈儿吗?就你教书那点工资,你知道香奈儿包多少钱吗?” 见阿信不说话,又看向冷青,很认真地问:“姐姐,他给你买包了吗?” 冷青忍着笑,很诚实地摇摇头。 恩珠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阿信,转头想到阿信是亲哥,只得善解人意地对冷青说:“也不能怪他,要是画家挣得多,他也不会跑去教书了。姐姐,你别跟他计较。他这个人虽然没钱,但……但……” 但了半天,只但出一个:“个子高啊。” 阿信很难不觉得恩珠是在反讽他:“想半天,我就个子高一个优点?夸得这么勉强,就不要硬夸了。我还不至于要靠你这几句夸奖,才能留住你冷姐姐哈。” 恩珠冷哼一声:“那你靠什么?靠脸皮厚吗?” 冷青在一旁听得十分好笑。 阿信皱起眉头:“祖宗,你别说话了,吃饭吧。” 饭吃得差不多了,住得最远的大姑一家要先回去了,站起来和大家道别。阿信看见他们要走,就问:“大姑,你们怎么回去?” 大姑:“我们开车过来的。开车回去就行了。” 阿信脸色一变:“大姑父刚才好像喝了点酒的。” 达央忙说:“哎呦,振鹏你喝酒了吗?” 大姑父摆摆手:“我没喝。” 阿信执拗:“你喝了,我看见你喝的,你跟二叔一起喝的,二叔你看见了吗?” 二叔正举着酒杯,看看四周:“嗨,就喝了不到一两,没事的。你大姑父年轻时候喝酒是出了名的,喝一斤不在话下。刚才就喝了一小口,没事没事。放心吧阿信。” 阿信一脸严肃:“不行,很容易出事的。” 大姑见大姑父面上不太好过,只得出面打圆场:“没事的,阿信,他经常这么干,我们那儿没有人查这个。” 阿信皱着眉头,很坚持:“大姑,酒驾很危险的。这样,我没喝酒,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就连恩珠都看出阿信不对劲了,小声问达央:“哥他怎么了?” 达央知道一些胡善当年酒驾车祸的内情,理解阿信此刻的坚持,一直以为当年的事情过去了,没想到还是很敏感。 可包房里的其他人都不太理解,酒驾的危险虽然已经普及多年,但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大家或多或少存在侥幸心理。 大姑不想麻烦阿信:“你去干什么,我们那儿可远了,再说了我们开车来的,你开车送我们回去,车子怎么办?你要开我们的车子一来一回,那你得到半夜才能回来了。多浪费时间啊,你陪陪你女朋友,我们没事的,你就放心吧。” 冷青看阿信都快哭了,过去挽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许是想到了胡善,阿信不复往日平静和煦,只想阻止喝了酒的大姑父不要开车,此刻冷青忽然与他十指相扣,他那颗浮躁焦急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冷青:“大姑,大姑父,酒驾真的很危险的。要不你们在拉萨多待一天,等大姑父的酒劲儿过了明天再回去。” 大姑有些头疼:“我们家里还有事。” 阿信还要开口,达央拍拍儿子的肩膀:“我没喝酒,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查苏开我的车,我们晚上再一起回来。那个阿信,你一会儿帮我把恩珠送回家。” 阿信眼神复杂地看着父亲,很感激他此刻的理解和解围,点了点头。 大姑一家和达央夫妇离开后,包房里的气氛冷了不少,没多久大家也就都散了,离开时,阿信还在劝刚才喝了不少的二叔不要开车,二婶在一旁让阿信放心,她会开车,她来开就好了。阿信在包房里看着楼下二叔一家的车子离开,开车的人是二婶,方才安心下来。 包房里最后就只剩下阿信,冷青,恩珠三人。 第154章 李老师,你开心一点嘛 三人从餐厅出来,又上去跟爷爷奶奶道了别,阿信才开车送恩珠回家,一路上,三人都不说话。 到了家门口,阿信坐在车上问恩珠:“阿爸和查苏阿姨可能要很晚才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啊?” 恩珠翻了个白眼:“你都不邀请冷姐姐进门喝口水吗?这不是你家啊?” 阿信问坐在副驾驶座的冷青:“你想进去坐坐吗?” 恩珠马上热情地邀请:“冷姐姐,进来坐嘛。我们家很大的,整个村里就数我们家最大最漂亮。那边还有个花园,里面有很多花。是阿爸特意给阿妈种的,我带你去看看。” 盛情难却,冷青只得下车来,恩珠拽着她的手去看石子围成的小花园,里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格桑花。 冷青看着那些迎风招展的花儿:“你阿爸对你阿妈真好啊。” 恩珠又领着她去参观家里,客厅布置得很雅致,家具大都是藏式风格,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藏香。 冷青问阿信:“你小时候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阿信点点头:“不过那时候房子还没有这么大,后面那个大院子都是后来建的。” 阿信带她去自己的卧室,房间保持得很好,桌上摆了很多阿信从小到大各个阶段的照片,婴儿时期是达央和李芸抱着他,再大一点达央和李芸就不再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再大一点几乎都是阿信的单人照。 她四周看看:“怎么没有你的画?” 阿信:“你说我小时候画的那些?太多了,楼上有个阁楼,专门用来放我的画。” 冷青:“你阿爸很疼你诶,还专门给你弄个阁楼放画。” 阿信:“嗯,阿爸对我很好。除了丹青的事情,我跟他几乎没有过任何不愉快。” 丹青是他最喜欢的小马,因为踢了他一脚,被达央卖掉了。 不一会儿,恩珠给冷青拿来很多零食,奶片,牛肉干,果干还有其他自己珍藏已久的零食。 阿信开玩笑道:“你这是把你压箱宝都拿出来了。够有诚意的啊。”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零食来吃。 恩珠打掉他的手:“这是给冷姐姐吃的,你不配。” 阿信:“……” 恩珠:“冷姐姐,你觉得我们家怎么样?” 这话问的。 冷青小心翼翼答道:“挺漂亮,挺大的。” 恩珠点头:“我知道,我哥条件是一般,除了个子高,也就长得还行。” 话锋一转:“但是吧,你看见了,我们家其实条件不差的,而且我们家家庭氛围好啊,我阿妈是最和气的人,阿爸也大大的有钱。这些都是加分项。所以冷姐姐你不要嫌弃他。” 她讲得一脸真诚,阿信听得目瞪口呆:“……我谢谢你啊。” 恩珠:“不客气,我不能真看着你一辈子打光棍吧。” “……” 恩珠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冷姐姐,我就不陪你了,我作业还没做完。”又看一眼阿信:“好好招待客人。” 阿信摆摆手:“是是是,管家婆。做作业去吧。” 恩珠离开后,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阿信将门关好,头疼地捏捏眉心。 冷青:“恩珠,她为什么会觉得你很穷,她不知道你是很出名的画家吗?” 阿信耸耸肩:“阿爸在家很少提我工作的事情,他也确实不太关心,可能在他看来我活着就挺好。查苏阿姨嘛更加不会问这些了。他们不主动说,恩珠上哪里知道我是哪颗葱。我们家,是真的没人拿我当大画家。我当年在上海买房之后,告诉我阿爸,他吓了一跳。以为我骗他玩儿呢。” 冷青:“你阿爸不是不关心你,只是比起世俗的成功,他更希望你健康,快乐。看你过得好好的,他也就放心了。所以不会去说你工作上的事情。” 阿信笑了笑:“我阿爸是很好。” 她看他眉眼有些疲惫,打个哈欠:“要不你陪我睡个午觉吧。我正好吃多了,有点犯困。” 她说的午睡真的只是午睡,床上的床单和被套都是这两天阿信回来探病,查苏才换上的,上面还有阿信的气味。 两人躺在床上,面对着面,安静地看着对方。 冷青无限轻柔地抚了抚他的眉骨:“阿信,都过去了。” 阿信心中一紧,刚才他在餐厅包房里那么反常,在场的人应该都看出问题了,就连恩珠回程路上都一反常态地那么安静,何况是她。 他这些情绪平时都隐藏得很好,轻易不会露出来,今天也是不巧。 “吓到你了吧?” 冷青摇摇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重。心里有事也不跟我说。我常常在想,在那场车祸之前的你是什么样子的?这次来了拉萨之后,我终于知道了答案。你和恩珠在一起的样子,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很活泼很毒舌,还很孩子气。一个人年少时就能靠才华获得世俗的成功,是有资本任性一辈子的。苏懈他就是这样,他看起来就很像个孩子,因为他足够成功,他有资本可以不长大,成长的近义词并不是快乐,而是痛苦。像他这样的人,不必看大多数人的目光过活,更不用逼自己成长。你以前也可以。如果没有胡善的事情,你现在应该也和苏懈差不多,可是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你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朋友,也在一夜之间背负了太多的包袱……人生有时候很漫长,可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人就可以变得苍老,疲惫。” 她抚摸他的脸:“我和你阿爸一样,我也只要你健康,快乐。虽然我也很喜欢现在的你,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但是……偶尔,能不能请你也把以前的你带给我认识一下。我对他,很好奇。” 阿信心中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溺死在她的眼神中:“我已经记不起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了。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 “因为你已经麻木了。” 冷青说着,鼻子一酸,往他怀里蹭了蹭,搂住他身体:“李老师,你开心一点,好不好?不然我一个人这么开心,很罪恶的。” 阿信摸摸她的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每天都很开心啊。” “开心。” “怎么个开心法?” “像现在这样,我能看见你,摸到你,就很开心啊。” “那见不到,摸不到的时候呢,怎么开心?” 冷青眨了眨眼,拿被子蒙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写满心虚的眼睛。 “嗯?怎么不说了?”阿信含笑看她。 冷青很小声说:“我看不到你的时候都在做春梦。” 阿信:“做春梦不是很正常吗,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冷青笑而不语。 阿信逐渐品出什么不对劲来:“你做的春梦,男主角是我吗?” 冷青抿嘴笑起来,点点头。 阿信五官逐渐扭曲:“内容很离谱吗?” 冷青强忍着笑,点点头。 阿信好奇起来:“有多离谱?” 冷青咬紧牙关,打死也不肯说,阿信上下其手,专门去挠她痒处,害得她大笑不止,最后只得求饶,凑在他耳边:“就……比较禽兽一点。不像你平时那么温柔。” 阿信默默看她好几秒,又思考了几秒,准确说是反思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你这一part铺垫这么久,又扯什么春梦,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控诉我平时太温柔,不够禽兽?” 冷青睁大眼睛:“天呐,李老师什么时候这么机智了。我这点不入流的小伎俩都被你发现了?” 阿信忽然捏住她下颚,目光一沉,整个人强势地凑过去,吻住了她,毫不费力地撬开舌关。 冷青明显感觉出这个吻和往常的不同,呼吸很快急促起来,脑袋下意识往后躲,却躲不了,一只大手牢牢扣住她后脑勺,躲无可躲。 “这样够禽兽了吗?” 第155章 你专心一点 她轻轻喘着气,故意说:“不够啊。” 他点头了然,也不再跟她客气,放在她后脑勺的那只手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冷青看他来真的,马上从床上坐起来,好不容易才推开他,喘息着,将刚刚被他扯开的扣子重新扣好:“恩珠还在家,下次再领教你李大禽兽的高招。” “门关上了。” 他从背后搂住她,沿着她脖颈一路吻下去,另一只手也很不老实地四处煽风点火,嗓音沙哑地诱哄:“你叫你的,不用忍着,她做作业都带着耳机,听不见。” “不要了,太……”她丢了呼吸,脊背一弯,瘫软在他怀中,喉间发出细碎的声音,带着渴求地看着他。 床正好对着衣柜,衣柜上有穿衣镜,正好能看见床上的这一幕。 两人衣服虽都穿得好好的,可他的手此刻却在做些极为隐秘的极乐之事。 冷青从镜子里看见这一幕,羞得想逃,脊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想起来完全使不上劲,最后只得别开了目光。 他故意捏着她下颚,将她的头掰过去,下巴抵在她头顶,强迫她看着镜子里二人的样子:“冷总,这样,算禽兽吗?” 他声线还是温温和和的,尾音拖得很长,故意逗她一般。 冷青已经羞臊欲死,还未反应过来要如何回答,后背被什么东西抵着,滚烫烫的。 他并没有急着更进一步,凑在她耳畔,听她喉间发出的细碎的动情的嘤咛。 “你昨晚不是问我有多想你吗?我晚上跟你视频的时候看你穿个吊带都会有反应的,就像现在这样。我恨不得天天艹你,什么都不戴地艹你,让你给我生孩子,生十个八个的……” 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冷青头皮发麻,这货是解放天性了?看了镜子好几秒才确认自己身后的人是阿信,咽了口口水:“倒……倒是也……不用这么禽兽的。” 她听见自己声音柔成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心中也着实吓了一跳。 阿信听着却极为的受用:“这才哪跟哪儿?你不是好奇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吗?我以前更禽兽。” 说罢,不给她半点思考的空隙便吻了过去,一边吻一边将她身体掰了过来,迫使她面对着他,他双手放在她腰际,只需要稍一用力,便能进行下一步。 他双目猩红地看着她,眼底的欲望呼之欲出,语气透着一股急切:“可以吗?” 冷青心如擂鼓,脑子里虽然是一团浆糊,却也没有由着他乱来:“虽然现在是安全期,可是……” 可是,也不能保证就百分百的安全。 男人没耐性听她说完:“你包里有吗?” 冷青伸手去拿包,找出来,递给他。 “你来。” 冷青红着脸,颤抖着手帮他弄好,又问他:“你不喜欢用这个?” 语气是很认真地询问,没有挑逗的意思。 阿信托着她的腰按了下去,两人身体都僵了一瞬,随后紧紧抱在一起,慢慢放松下来,他搂着她的头,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笑。 这种问题按说有过男女经验的人应该都知道答案。 她问得却像是未经人事一般。 他在心底叹口气,给她解释:“没有男人喜欢用这个的。” “哦……” 他故意学她“哦”了一声:“是什么意思?” 她极温柔地捧住他的脸,吻一下:“哦就是,我知道你不喜欢了,但……请你忍耐一下。等以后我们结婚了,我想备孕的时候,你再为所欲为好不好?” 结婚,备孕,听起来是很遥远又让人很有安全感的词。 他和白英从前在一起那么多年,几乎从来没有聊过这些敏感话题,可是跟冷青从认识到现在不到两个月,虽然是在床笫之间,她却能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 仿佛结婚,备孕,甚至于后面会有孩子……这些他从前从未肖想过的平淡生活真的很快就有来临的那一天。 幸福这个词,原来是真的可以具象化的。 他心软成一片,连带着动作又温柔了许多:“你专心一点。” …… 结束后,两人搂着睡了一个很棒的午觉,一直睡到快四点,冷青再醒来时,手边已经空了。 走出房门,在家里找了找,正好看见阿信端着两碗面往院子里走,看见她醒来:“去洗把脸,来吃面,之后我送你去机场。” 说罢朝着里屋喊了一句:“恩珠小冬瓜,吃面了。” 三人在院子的桃花树下吃面,阿信做的是炸酱面,不是西藏这边的特色。 恩珠第一次见阿信下厨,看着上面浇的浓黑的酱料有些不敢吃:“这面,确定能吃吗?” 冷青搅拌着面:“快吃,你哥做饭很好吃的,我吃过他煮的方便面,非常好吃。” 又问阿信:“你怎么会做炸酱面?” 阿信:“我在北京呆过几年啊。” 恩珠不确定地拌好酱料,很小心地吃了一口,竟然觉得还行,又看了几眼阿信:“除了挣钱不行,其他都还行。冷姐姐,以后你们家都让他做饭。” 阿信不理会恩珠,问冷青:“好吃吗?” 冷青点点头:“李老师做什么都好吃。” 阿信含笑看着她:“那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冷青忙摇头:“天天吃会腻的。再说了,做饭这种事很辛苦的,做得开心还好,不开心的时候如果还要做饭,那就是折磨。你不需要天天做,偶尔做一下就可以了。以后家里做饭可以请阿姨。” 恩珠:“请了阿姨,那活儿岂不是都让阿姨干了,他干什么?” 冷青问:“那你们家是谁干活?” 恩珠:“大都是阿妈做,但阿爸也会帮阿妈啊,我也帮忙做……” 阿信等不及她说完就戳穿:“你帮忙个屁,帮倒忙还差不多。这家里的活儿都是查苏阿姨一个人做的,我阿爸是个大男子主义,只负责挣钱。不过他确实对查苏阿姨很好。” 恩珠:“男人负责挣钱,女人负责干活,这不是很正常吗?还好人家冷姐姐自己会挣钱,不然指望你吗?你不挣钱,你就应该在家里干活,给冷姐姐做饭,收拾屋子,像我阿妈那样。不然,你是娶不到媳妇的。” 阿信笑而不语。 冷青:“恩珠,你这话也不完全对。不过你还小,等你以后大了我们再说这些。” 第156章 都过去了 吃碗面,差不多四点半了,阿信收拾碗筷时,恩珠拦住他。 “我来收拾就好了,你送冷姐姐去机场吧。” 阿信难得看她这么懂事,一时竟还有些感动:“我们恩珠小冬瓜,长大了呀。” 恩珠踹了他一脚,端着碗筷往厨房的方向走。 阿信冲着她背影调侃:“你不去送送你冷姐姐?” 恩珠回头来做了一个鬼脸:“我去干什么,当电灯泡吗?你送完冷姐姐也不用回来了,赶紧回巴林吧。我一个人在家没事的。” 阿信听她这么说,也不跟她客气了,送完冷青,他再开车回巴林,顺利的话也要后半夜才能到巴林。 不到五点半就到了机场,他将后备箱很空的行李箱取下来,要进去送她。 冷青接过行李箱:“不用了,你快点回巴林吧,你开车回去要五六个小时呢,早出发早点到,还能多睡会儿。” 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他忽然有些不舍:“抱一下。” 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有些难得的孩子气。 她过去抱住他:“李老师,下下个星期就是中秋节啦,很快就能见到了。” 他抱她很紧,像是在水中上下浮沉的病人忽然抓到一块浮木,抱了很久很久,直到他一路驱车回巴林镇,深夜回到文具店,打开店门,屋里一片漆黑。 过去四年他将这里当做避难所,每天放了学回到家,做饭、吃饭、然后画画,这样有规律的日子,他零零散散过了三年多,逐渐找回了内心的平静。 以前他觉得,日子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现在,却总觉得这平静里少了些什么。 …… 九月中旬的时候,阿信终于将湖景房的装修方案做完了,发给了冷青。 冷青收到装修方案的时候,正好陪着冷昊在医院做复健,冷昊听见她打电话找装修公司,听她意思是要装修那套湖景房。 做完复健,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小馆子吃饭,其间冷昊主动开口:“要不,我去给你做监工吧。” 冷青:“别了,我怕你告到残联说我虐待残疾人。” 冷昊:“装修这种事,我有经验啊。我好歹是装修过的人,是吧?再说了,你就算找了再好的装修公司,你也得找个自己人时不时地盯着,不然你知道人家会不会给你搞些以次充好,滥竽充数的小把戏?这种事情多了,你别以为你有钱就好使。人家要割你韭菜,你除了自己长点心,别的办法一点没有。” 冷青:“我自己可以过去盯着。” 冷昊:“拉倒吧你,你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双十一又快到了,还有等江汉路那个店面腾出来,你还要搞新店……对,你还要陪你们家李老师谈恋爱,你哪有时间盯装修?再说了,你也不懂这里头的门道。” 冷青看他两眼:“被你爸妈知道,我怎么解释?” 冷昊:“自家兄妹,帮点小忙怎么了?反正我最近也闲着,不过有一点,我去给你办事,打车费和伙食费,你得报销。行吧?” 冷青:“行,我不仅给你报销车费和餐费,我还给你项目奖金。但是有一点,我要是听见你爸妈因为这件事说我一句,咱们的合作就立刻终止。” 冷昊打量她:“你最近脾气见长啊,越来越拽了。” 冷青:“没办法,本事越大脾气越大。就是这么拽。” 吃完饭,冷青打车送冷昊回家,路上,冷昊忽然问了一句:“她还跟那个小孩在一起呢?” 没有指名道姓,冷青却完全明白指的是谁:“嗯,打得火热呢。” 冷昊复杂地笑了几声,便去看窗外夜色,没再说话。 冷青本来不想多说什么的,玩了一会儿手机,还是忍不了:“你几个意思?还没放下呢?” “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 冷青摇摇头:“阿信跟我说过,你跟她求婚的事情,你装修房子也是为了她。可是她没跟你领证,后来还把你甩了。你不生她的气吗?” 冷昊叹了口气:“都过去了。” 车子里又安静了好一会儿,冷青不吐不快:“两年前,也就是你跟她分手之后,你就跑出去旅游了。你埋在格聂山上的那个铁盒子,就跟她有关系吧。那盒子里,不会装的是什么戒指之类的东西吧。” 第157章 药 冷昊后面便没有再说话了。 冷青回了文檀家,本以为她周末应该出去玩儿了,没想到她一边做瑜伽一边追剧,冷青往床上盘腿一坐。 “你跟我哥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冷青:“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 文檀换了个动作:“你去问他啊,问我干什么。” 冷青:“他不说啊。要不是李老师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冷昊跟你求过婚,你居然还答应了。后来他把房子装好了,去领证的时候,你又反悔了。” 文檀想起两年前的旧事,忽然笑了笑:“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还问什么?” 冷青:“因为我看得出来,冷昊还是没有放下你。” 文檀哦了一声:“所以呢,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想撮合我和你哥?” 冷青:“一点希望都没有?” 文檀摇摇头。 冷青:“一点点?” 文檀:“你死了这条心吧。” 冷青泄气地问:“就因为他现在一条腿没了?” 文檀:“有关系,但关系不大。” “那是因为什么?” “姜涛要是回来追你,你心动吗?” 这个比方就很微妙。 冷青抓重点的能力非常强:“我靠,冷昊劈腿了?” 文檀头都疼了:“我只是打个比方,他没有劈腿。总之我的意思是,男人就跟地里的甘蔗一样,冷昊这一根呢,我已经尝过味道了。无论他现在是变甜了,还是变矮了,总之,我已经尝过了。我就没有兴趣了,甘蔗地里还有很多甘蔗等着我尝。他们也许没有冷昊那么甜,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吃哪根就吃哪根,这样,就很好。你非要把我跟他绑在一起,难受的是他。” 这倒是。 冷青有些疲惫地倒在她床上。 “你跟李老师最近好像晚上没怎么打视频了?” 冷青呵呵两声:“你还有偷听的习惯?” “房间挨着好不好,就一堵墙。我想装听不到都很难吧。” “李老师带三年级班主任,还要教两个班,偶尔还要兼职当当体育老师,他比我还忙,有时候我们视频的时候,说着说着,他就睡着了。反正下周中秋节就见到了,” 文檀问:“那他明年来了武汉,准备做点什么?” 只要一想到明年阿信就会来武汉,再也不用异地。 冷青便傻笑起来:“李老师想做什么都可以啊,他想画画就画画,想休息就休息,反正也不需要他挣钱。就算要我养他,我也养得起啊,李老师那个人很好养的,比仙人掌还好养。” 文檀一脸鄙夷地看着她:“我要是没记错,你办公室里被你养死过好几盆仙人掌。” “……你闭嘴。” 文檀问:“他要是没钱,不是李念生,你也愿意养他?” 冷青不假思索:“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 文檀摇头:“你出去玩了一趟,脑子被换掉了吧,换成了个恋爱脑。” 冷青:“搞事业跟搞男人又不相悖,何况我男人还帮我搞事业,老天爷追着我喂饭吃,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苦恼啊。我跟姜涛分手的时候,是真的对男人心灰意冷了。可是没想到遇到了李老师……” 说着,嘴角已经不自觉咧到了天上。 完全是一副花痴的样子。 文檀翻了个白眼:“你清醒一点啊,小青。像李老师这样真正的艺术家,你跟他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一辈子,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很累的。你不能因为他给你买了房子,帮你介绍人脉,你就不管不顾地陷进去,这些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冷青十分平静地哇了一声。 “哇什么?” 冷青噗嗤笑出声来:“我没想到我爱情路上遇到的第一块绊脚石,居然是你。我就觉得我跟他走得太顺利了,果不其然,现在就有了不一样的声音。只是我没想到,第一个劝我的人,居然是你。你不是他的头号粉丝吗?你偶像要是知道你在他背后讲这些不利于他抱得美人归的反对话,哇……” 文檀:“第一,我是很尊重也很欣赏他的才华,他的人品目前看来也没有问题,但这不代表他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第二,我没有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劝你谨慎一点,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你之前跟姜涛在一起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冷青打断她:“我现在怎么了?” 文檀:“跟喝了假酒似的,太上头了。” “……” 文檀:“第三,我知道李老师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我也知道你们之间经历了很多,可是……请你想想,你这么爱他,是真的掏心掏肺的爱。可是他呢,他爱你,是真的爱你,还是……他只是需要你的爱。” 冷青:“你……说人话?” 文檀忽然认真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冷青:“小青,人生病了,是需要吃药的。” “我听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李老师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真正从四年前的车祸走出来。当然,也确实很难。也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我们正常人没有这样的经历,无法感同身受,甚至可能连想象都想象不到。可是我看得出来,他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一样了……” 冷青问:“你的意思是,我是李老师的药,李老师跟我在一起,能从过去走出来?” 文檀看她这么冷静,皱起眉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冷青想了会儿,忽然笑了,是发自肺腑的笑。 “那很好啊,我就一直觉得他不开心,如果他跟我在一起能开心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很够了。我愿意做他的药,我也不介意他把我当做放下过去的药。他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很开心我能帮到他。” 是真的很开心。 文檀很冷静地看着她:“可是小青……人生病了,是要吃药。可是病好了,还需要药吗?”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重重迷雾。 有什么原本看不真切的东西骤然暴露了。 冷青眸心微颤,鼻子一酸,面上仍旧是笑了:“那很好啊……我也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快点从过去走出来。 快点开心起来。 快点开始新的生活。 去享受属于李念生的,属于阿信的,平凡又不平凡的人生。 他是阿信也好,是李念生也好,只要他从那个夜晚走出来,就够了。 只是,他好了之后,真的就不再需要她了吗?他是那么绝情的人吗? 文檀心中一怔,完蛋,看她这反应,爱惨了。 “他是好了,可是你们呢?” 冷青振作起来,大大咧咧地笑笑:“顺其自然咯。无论如何,我跟他谈恋爱,我又不吃亏。开心是真的,房子也是真的,我的事业在腾飞也是真的。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如果谈一场恋爱,就能让两个人都变好,这就是一场很棒的爱情。至于结果,顺其自然。” 说罢,很轻松地哼着歌儿出去了。 可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还是一下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忽然好想他。 她掏出手机给他打了视频,那头过了很久才接,不过是切换成了语音。 “小青。” 听见他熟悉的声音,冷青心跳漏了一拍:“嗯……” 她听见他那头有雨声:“下雨了?” “嗯,下了一天了。下了雨气温也降了很多。” 冷青:“降温了,那要不要我给你寄几套换洗的秋衣秋裤过去?之前你穿的那款我就觉得很不错。” 阿信也不跟她客气:“好啊,我还需要一套秋冬的睡衣,款式你看着挑,最好是情侣款。” 冷青笑起来:“好,我明天给你发过去。你记得新衣服要洗一洗才能穿。” 阿信:“我又不是小孩子。对了,你打过来是有事吗?” 冷青看着天花板:“想你,算正经事吗?” 她说完,听见那头温柔的笑声:“我也很想你。” 第158章 秋天的雨 阿信挂了电话,拿毛巾擦了把脸,看看窗外连绵一天的夜雨,笑了笑。 翌日天亮,雨过天晴,阿信起了个大早,先拿了梯子,爬上屋顶,屋顶上摆了一套专业的收音装置,他将装置收起来,回了房,便开始导入收集了一夜的雨声。 又拿耳机,闭着眼睛听了会儿,耳畔的雨声十分宁静,或急或缓地打在屋顶上,树叶上,发出不同的声音。 确认声音没有问题,又将音频简单地剪辑了一下,行成一个小时的版本,导入手机。 忙完也差不多快八点了,来不及吃早餐,急急忙忙往学校赶去,刚到办公室,看见桌上又放了一个红红的大苹果,他还是看看四周,这回别的老师桌子上都没有苹果,只有他桌上有。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在,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年轻女老师正在批改作业,看见阿信进来了,眼神忍不住偷偷往他的方向瞟。 阿信看着手里的苹果。 教师节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 应该也不是学生。 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收到苹果了,这时,对面的桌的仁次老师走了进来,阿信打开课本备课,很顺手地将手里的苹果递给对面桌的仁次老师。 仁次老师比阿信还小几岁,已经结婚,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怎么又给我?一天一个,我都吃吐了。” 阿信头也不抬:“我苹果过敏。” “……”仁次一脸无语:“我头回听说,还有苹果过敏的!阿信老师,你找理由也过过脑子吧。” 阿信看着密密麻麻的课表,中秋节调休,可以放三天:“你周四上午有节数学课,我下午的语文课跟你换一下吧。” 仁次:“……周四放假,你想早点走?” 阿信:“嗯,要赶飞机,下午走的话,时间有点紧。” 仁次八卦起来:“你要出去玩?跟你女朋友?” 坐在角落的年轻女老师一听这话,马上看了一眼阿信。 阿信喝了一口水:“我女朋友陪我去明州看我妈。” 仁次:“这是见父母的节奏啊,好事近了?” 阿信笑了笑。 仁次:“难怪校长偷偷跟我说,你教到这学期就不教了,原来是打算结婚了。之后你就去武汉了吗?” 阿信点头:“差不多吧。” 他声音不小,办公室里其他在忙碌的老师都听见了,发出一阵起哄声。 仁次笑得一脸暧昧:“难怪你不喜欢吃苹果。” 阿信看了一眼时间,拿起课本:“我上课去了。” 阿信离开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仁次拿着苹果走到角落里,将苹果递给那女老师:“死心了吧,没戏。他要是喜欢学校的女老师,那早脱单了。这几年光是教导主任给他介绍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他都绕道走。一个暑假,人就脱单了,年底人就走了,这就是命。” 女老师没有接,仁次将苹果放下,便离开了。 …… 周四上午十点,阿信来上节前的最后一节语文课。 他一走进教室,还在下课喧闹的学生们又闹起来:“不是数学课吗?” 阿信:“下午第一节语文课调成了数学课。这节我们上语文课,课本拿出来。” 窸窸窣窣换书的声音。 因为还没正式上课,班上学生都很活泼,有男生问他:“老师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阿信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我有很高兴吗?” 他又去问桑杰,打手语:「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桑杰也点点头。 上课铃声这时响了,班级里才慢慢安静下来。 阿信:“上课。” 班长起身:“起立。” 所有人起立,恭敬道:“老师好。” 阿信:“同学们好,坐吧。” 窗外晨光正好,下过一夜的雨,空气格外清新。 “翻开课本,今天我们学习,秋天的雨。” 他拿起课本:“我先给大家念一遍,秋天的雨,是一把钥匙,它带着清凉和温柔,轻轻地,轻轻地,趁你没留意,把秋天的大门打开了……” 念到这里,他也轻轻地笑笑,思绪早已跨过重重山海云雾,飘到了更远更远的地方。 …… 紧赶慢赶,落地明州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武汉飞明州航班多,航程短,冷青七点多就到了,先去定好的酒店。 阿信等行李箱无聊时,给冷青发微信:「我到了,肚子有点饿,你要吃宵夜吗?」 消息刚发出去,忽然有人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接着是一阵笑声,从身后歪出来一颗头:“李老师。” 阿信有些意外,又很惊喜:“你不是七点多就到了吗?” “是啊,我打车去了酒店,睡了一觉,太无聊了,就过来接你啦。我是不是很贴心很sweet。” 阿信将她抱在怀里:“你上了一天班,又坐了一趟飞机,来来回回的,你不累啊?” 二人取了行李,打车离开,路上阿信问她:“你晚上吃饭了吗?” 冷青:“我第一次来明州,当然要把肚子空出来啊。” 阿信:“那,先带你去吃一家蟹黄面。”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苏懈不是在这边住院吗?要不要叫他一起来吃?” 阿信皱起眉头:“不了,他太亮了。” “亮?” “电灯泡啊……” 说到苏懈,阿信想起好久没跟他联系,到了面馆后,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苏懈人在北京家里:“李大画家,你终于想起我了。” “哦,中秋节嘛,我过来明州看我妈,你在这边吗,在的话,一起过来吃个饭,小青也在。” 苏懈:“不在!” 阿信听他语气不善,打趣道:“不是要挖墙脚吗,这么快就知难而退了,我还以为你多本事呢。” 苏懈那头沉默了几秒。 阿信:“怎么了?路医生结婚了?” 苏懈:“呸呸呸。你狗嘴吐不出象牙,她决定跟姓周的去纽约了。最近忙着准备工作面试呢,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阿信:“你也可以去纽约啊,你又不要脸,挖墙脚这种事,本来就是长期主义,要坚持,坚持才有结果。” “……” 苏懈沉默了几秒,走到窗边的画板前:“我有幅画,画不完了,要不你帮我画完吧。” “什么画?” “油画。” 画板上已经勾勒出了大致的人物轮廓,捧着粉色蔷薇的女人坐在窗下,只差一张脸。 “你要送给路医生的?” “那不然捏,送给你的?” “我画画很贵的,你先给我打个一千万,我再考虑一下。” 苏懈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抢?” 阿信就等着他说这话:“你怎么不去抢?” 这就是在点苏懈,苏懈怎么会听不出来,气了很久,最后只说出一句:“你有种!嘴皮子全都用来怼我了。你比姓周的还烦!” 阿信十分温和地笑了:“爱之深,责之切。” 苏懈狠狠挂了电话。 第159章 李芸 服务生送来面和一整碗的蟹黄,还有当季甜品。 阿信坐在她对面的位置,看着她拌面:“减肥好像有点效果,是瘦了点。” 冷青捧住脸:“真的吗?下颌线有没有很清晰?” 阿信笑:“清晰,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清晰。” 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将之前录的雨声发给她:“有礼物送给你。” 冷青点开他发过来的文件,店里放了音乐,听不太清,她拿出蓝牙耳机戴上,耳畔传来清清然的寂静雨声。 因为是夜晚录的,几乎没有太多杂音和人声,只有夜雨拍打在屋顶,树叶的声音,寂寂然的,只是这样听着,便仿佛坠入雨境之中。 “雨声,你录的?” 她想起上次和文檀聊完天,给他打视频,他接了视频,却改了语音,那天晚上就下了雨。 是那天录的? 又想起之前夏天在格聂的时候,两人爬山时遇到了一场雨,她拿手机录雨声时被他看见,他还提醒要用专业的设备才行。 “你哪来的设备?” 阿信:“这话问的,买的呀。以后失眠的时候,就听这个。” 冷青撑着头看他:“可是托李老师的福,我最近都不失眠了,睡得很好呢。不过还是要谢谢李老师,有心了。” 吃了几口面,又想起什么:“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诶。” 阿信把手伸过去,捏捏她的脸:“不用,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冷青正笑着,忽然就听见他又补充了一句:“一会儿回了酒店,我就把你拆了。” …… 李芸住在校内的宿舍,房子很老,只能爬楼梯。 到了门口,阿信正要敲门,冷青叫住他,最后整理整理衣服和头发。 “我看起来,没问题吧?” 阿信敲了敲门:“不需要紧张,我妈没那么吓人。” 也许是因为姜涛的妈妈徐佳慧也是大学教授的原因,冷青从前见他家人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尤其是徐佳慧,时刻绷着一股教导主任的劲儿,难免叫人紧张。 李芸也是大学老师,真是命中注定的躲不掉。 门很快开了,李芸看见拎着大包小包的阿信,很是一惊:“你怎么来了?” 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喜悦和欢迎的意思,甚至还有一丝被突然打扰的烦躁。 仿佛来人不是儿子,而是什么不速之客。 楼道里安静了两秒。 冷青心安了,至少和徐佳慧不是一个类型。 也不是教导主任的类型。 阿信已经习以为常,提醒她:“中秋节啊。” 李芸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冷青:“你女朋友,小冷是吧?你好你好,快进来快进来。” 说罢,急色匆匆地将二人迎进了门。 “哎呀,我都把这事给忘了,这日子过的。” 说着回到了书桌前:“家人们,我又回来了。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哦,对,这个画牡丹啊,最重要的是颜色,然后就是花型,我给大家演示一下……” 说着,便开始画了起来。 阿信自己给在鞋柜那边给自己和冷青找了拖鞋,又去冰箱里给冷青找了矿泉水,仿佛他才是主人。 李芸家不大,校内分配的宿舍,一居,不到六十平,一个人住正合适,房间里东西太多太杂了,书架塞得满满的,一张一米八的大书桌,此刻摆满了直播设备和宣纸,还有各种画完的废稿。 阿信看李芸书桌上的直播设备:“你在直播?” 他凑到李芸身边看了一眼,直播间里有一千多人在看,他的脸出镜后,弹幕上突然出现很多夸他帅的弹幕。 「哪来的小帅哥?」 「李老师的学生吗?还是助理?」 「好伟大的一张脸」 阿信看见直播上自己的脸,滤镜开得很大,整张脸失真到近乎可怕,默默退了出去。 李芸一边画牡丹一边解释:“什么学生,这是我儿子。” 阿信抱起双臂,自嘲道:“难得,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真是好荣幸啊。” 李芸抬头白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冷青,朝她笑笑:“你们聊你们聊,我这张画完就完事了。” 第160章 金色 李芸之后就真的继续直播了,再也没有管阿信和冷青。 冷青小声问阿信:“你确定,你不是充话费送的?” 阿信干笑了几声,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直播的李芸,说:“偷偷告诉你,我四岁的时候跟我妈坐火车去上海,我妈愣是等火车开了之后才发现我没有上车,把我一个人落在了火车站。要不是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细心,我没准早被人贩子拐跑了。” 冷青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 是怎么做到离谱之中又有一点好笑,好笑中又有点小可怜的。 “谢谢这位……哎呀,小苏,你别闹,又给我刷游艇。” 说着,笑得合不拢嘴了。 阿信打开直播软件,也刷了个游艇。 “哎呀,谢谢这位……”头一胎,眼神冷冽,吼道:“你有钱烧得慌,不如直接给我,平台抽一半!!!” 阿信很无辜:“李老师,刚才苏懈给你刷游艇,你就一口一个小苏别闹。现在到我这儿你就扯个嗓子,你也太双标了吧。” 李芸翻了个白眼,发出灵魂质问:“你有人家小苏有钱吗?” 阿信举手投降:“我错了。李老师,你继续。” …… 李芸对冷青很和蔼地笑笑,又继续直播,不一会儿看见屏幕上又有一个游艇出现,顿时很烦躁,在书桌边上找了找,随手拿起自己的颈枕朝着阿信砸过去:“没完没了了你,游艇不要钱怎么的!” 阿信接住劲枕,很是无辜:“不是我。” 李芸眨了眨眼,看着屏幕,十分暴躁:“谁给我刷的,谁叫李老师家的小可爱。我家哪来的小可爱。什么鬼id。” 冷青默默举手:“是我。” 李芸:“……” 阿信听见id时,宠溺地摸了摸冷青的头。 屏幕都在问到底是谁刷的。 李芸看了一眼二人,没好气回了一句:“我儿子的冤种女朋友,一对纯纯大冤种。” 冷青:“……” 阿信扶额:“李老师,你不要乱学这些网络词汇,这些词不是这么用的!” 李芸翻了个白眼:“你当个语文老师还当上瘾了,给我上起课了。烦死了,不播了。” 说着,二话不说就关了直播。 冷青:“……” 这么随意的吗? 阿信皱起眉头,指指桌上的冬虫夏草和人参之类的东西:“我阿爸和查苏阿姨让我带过来的。” 李芸扶了扶眼镜:“他们俩还好吧?” 阿信:“挺好的。” “你爷爷呢?” “人已经出院了。我阿爸把爷爷接回家里住了,方便照顾。” 李芸点点头,问完这些,又去看冷青。 冷青露出一个很乖巧的笑容。 李芸也笑:“你店里的衣服我买过,特别舒服,我很喜欢的。” 冷青愣了愣,李芸居然买过悦己的内衣,而且还很喜欢? 一下找到知音了:“真的吗?阿姨你好识货啊。” 李芸:“双十一有没有折扣啊?” 阿信翻了个白眼:“妈,你……” 冷青推开阿信:“什么折扣,阿姨你喜欢的话跟我说,我送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别的东西不好说,内衣这些管够。你喜欢哪个系列?” 李芸:“就是那个夏梦繁花,带蕾丝刺绣的,很好看。我有几个同事都很喜欢的。” 阿信一听两人聊上了内衣,便知道自己是插不了嘴了,默默走到书桌那边,去看李芸最近的画,一张接着一张地看,一边看一边摇头。 李芸眼神无意中瞟过去,看见他一直摇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摇什么头?” 阿信:“李老师画得不行啊,都是行活儿。” 李芸一脸无语:“我这直播间都是零基础的人在学,不能教太深。你名气大,你给我画一个。” 她是随口一问,阿信长大后就很少在她面前画画了,没想到话音未落,便听见阿信说了一句:“画就画。” 李芸有些意外地看了儿子一眼,觉得他今天似乎和以往都很不一样。 阿信在一堆废纸中找到一张干净的白纸,坐下,开始洗刚才李芸用完的笔:“小青,你喜欢什么花?” 冷青走到书桌边:“差点忘了,你还会画国画。” 李芸特意戴起眼镜,调侃道:“李大师兴致不错啊,都愿意在我面前画画了。” 阿信:“你少打击我两句,我还是挺喜欢画国画的。” 李芸敲了一下他的头:“不是你刚刚在这儿数落我的画吗,我上次说你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真记仇。” 一边说一边对冷青使眼色,口型说:“从小就这样。” 阿信见冷青在旁边偷笑,赶紧转移话题:“苏懈怎么知道你在直播?” 李芸:“哦,他前段日子不是在明州住院吗,说是想学画画,让我帮他找个老师,我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女老师。” 阿信听她语气,不像是介绍女老师那么简单:“你不会是想给他介绍女朋友吧?” 李芸:“……” “你拉倒吧。他要是想谈恋爱多的人陪他谈。”又看向冷青:“这么难想?” 冷青:“现在是九月,金桂飘香,画桂花吧。” 李芸扶了扶眼镜:“会出题。桂花可不太好画。” 阿信找到颜料开始调色。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冷青听他念诗,马上解释:“不不不,你别误会了,我喜欢桂花是因为桂花很香,而且桂花是黄色的。” 触及到了阿信的知识盲区:“黄色怎么了?” 冷青:“黄色旺财啊,比如黄金。我们生意人就喜欢黄色。黄黄的,最好是金灿灿的,很安心。” 李芸:“……菊花也是黄色啊。” 冷青:“嗯……菊花可能不太吉祥。” 李芸哦了一声,默默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阿信问:“妈,你有金色的颜料吗?金粉也行。” 李芸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还真要画金色的桂花啊?过年了?以前是谁说金色很俗气的。” 阿信怎么会听不出李芸是在点他:“以前是我肤浅,金色特别好,我特别喜欢金色。” 李芸嘀咕了一句:“行吧。你这品味还真是越来越……” 想说俗,看了一眼冷青,忍住了:“独特!” 真独特。 李芸找了颜料和金粉,还特意拿了绢卡给阿信,一种由丝绢制成的呈现仿古淡黄色的绘画材料。 李芸拿来的是上好的绢卡,阿信侧面看了看,上手一摸就能摸出好坏。 “上等手工老绢,不便宜吧。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用太浪费了吧。” 李芸:“赶紧画,废话那么多。画不好,算你糟践东西。” 阿信没再多说,专注地画起来,先画枝叶,再画小小的金黄桂花。 李芸只看他画了几笔,心中便已经了然:“行啊,基本功没落下。” 阿信:“你教的,我哪敢忘。” 李芸没有看很久:“你们坐,我去泡个花茶。” 说罢便安心地去了厨房,厨房很快还传来了哼歌的声音。 冷青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阿信画画,大气都不敢出。 第161章 见者有财 阿信伏案作画:“对了,之前给你画的那幅油画快画好了,十一的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那幅画是他从武汉回去之后就开始画了,算起来,画了快一个月。 冷青问:“你画了一个月,很难画吗?” “不是,是画得不太满意,重画了几次。” “为什么?” 他想了想:“不知道,总感觉画出来和记忆中不太一样。可能是太久没画油画,手有点生。” 手生? 冷青看阿信此刻画国画,也是一笔成画,下笔流畅,几乎不需要任何的思考,他不画国画这么久了,手艺信手拈来,按说油画是他最擅长的领域,怎么还会有手生的时候。 奇怪了。 李芸泡好茶出来,看见冷青正歪着头,欣赏阿信画画:“冷青,过来喝茶。让他自己画,他画画细致,且画呢。” 冷青尝了一口李芸递过来的花茶,茶汤浓郁,有淡淡的玫瑰香,还有一股很熟悉的人参的味道。 “是林芝的藏茶。” 李芸点点头,又偷偷问冷青:“在一起多久了?” 冷青是第一次被长辈当面问感情上的事情,多少有些难为情:“也就两个月吧。” 李芸打趣道:“两个月就这么喜欢他了?” 冷青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还真有些招架不住李芸这么问,一时露了些小女生情态。 李芸啧啧啧起来,悄悄说:“你可得看牢一点,他从小到大桃花运好得要命。” 冷青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桃花运也不赖,追我的人可以从明州排到武汉。” 李芸一下被她的直率和敞亮逗乐。 “你们凑在一起讲什么悄悄话,不会是说我坏话吧?” 李芸问:“这么快画好了?” “幸不辱命。” 说着,放下了笔,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撑了个懒腰。 绢卡上画的是桂花随风飘落,落到一只熟睡的狸花猫身上,桂花花瓣用了深浅不同的金色和黄色,沸沸扬扬随风而起。 花树下的狸花猫憨态可掬,身上零零散散落了一些桂花的花瓣。 画上还有提字:见者有财。 李芸问:“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冷青好像已经看懂了,笑得很开心。 李芸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小两口玩什么呢?欺负我老人家眼神不好?” 冷青将那幅画拿起来,放在光下,给李芸看:“桂花的花瓣是用黄色打底,再用金色上色,但金色只上了一部分,每朵桂花只有两片花瓣是用金色画的,只看金色部分,有点像金元宝。可不就是,见者有财。” 桂花本来就小而繁,还要在每朵花上花这样不起眼的小心思,不仅是手艺活,更是细致活。 李芸戴着眼镜认真看了好一会儿:“你倒是费心啊。” 冷青却喜欢得紧,兴致勃勃地拍了一张照,在修图软件上裁裁剪剪,最后做成了手机壁纸,开心地展示给阿信看。 阿信摸摸她的头:“果然是财迷。” 三人聊着天,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到了饭点,李芸问阿信:“订吃饭的地方了吗?没有的话,你们俩就跟我去吃食堂。” 阿信:“……” 冷青看李芸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马上说:“点外卖也行啊。” 李芸:“让他点,他对明州很熟。他以前常来……” 一听这话,阿信抬眸看了一眼李芸。 李芸马上意识到自己嘴又快了,不再说话。 冷青察觉到二人奇怪的气氛。 阿信怕她误会,解释了一句:“哦,白英是明州本地人。” 冷青哦了一声,刚才李芸说阿信常来,冷青还只当是阿信经常来看李芸,没想到来看的另有其人。 也不奇怪了。 李芸马上岔开话题:“那个小青你是第一次过来吧?从明州这边过去上海啊,苏州啊,南京啊这些地方都很近的。周边可以逛的玩的地方特别多,你们反正来了,到处走走,多看看。” 冷青无所谓地耸耸肩:“阿姨,你放心,我没那么小气。他和白英的事情我都知道。” 李芸听她这么说,总算放心了一些。 冷青却想起了一些事情。 自从上次在武汉看画展见过白英之后,好像一直就没有听阿信再提起过她了。 她忽然想起上次胡明耀说,胡善车祸去世的当天,是白英的生日。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命运对白英也很残忍。 她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可自己的生日却成了朋友的祭日。 三人最后还是吃了外卖,吃完饭,外面忽然下了雨,二人便也没有游玩的心情,打车回了酒店。 路上又想起文檀说过那句话:人生病时,需要吃药。病好了,还需要药吗? 如果冷青是他的药,那他病好了以后,找回了从前的他,也会一并找回从前的爱人吗? 上次苏懈说,白英的事业是靠胡善出钱,阿信出力成就的,可她亲眼见过白英,她那样骄傲的人是不会求人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胡善和阿信都是自愿的。 能让两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出钱出力,确实魅力不凡。 阿信也曾给她买过房子,还是上海的房子。 只是和冷青不同,白英拒绝了。 最后,白英还把他甩了。 在一个男人心里,这样的女人才更有魅力吧。 只要想到这些,根本就睡不着。 阿信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了,不是你喊着要睡午觉的吗?” 冷青问他:“李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第162章 坦白 他翻了个身,面对面看着她。 “你以前那么喜欢白英,为什么你们分手之后,你从来没有想过挽回她呢?” 按说,那时候是他最需要白英的时候。 虽说在白英心里,工作可能更重要,可是,人都是自私的,两个人在一起,寻求的不正是低谷时刻的陪伴和慰藉吗? 他为什么不挽回她呢。 她说完,房间里静了几秒。 阿信注视着咫尺之距的女人,挨得近,能看见她耳边的小绒毛:“也许,是我那时候太骄傲了吧。” 几乎挑不出毛病的答案。 放在任何男人身上都成立,何况他是李念生。 工作室的摇钱树李念生被合伙人甩了,他为什么要挽回?他是李念生,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应该主动来挽回这段感情的人都是白英。 可是…… 冷青一下捧住他的脸,很直接地挑破:“你……” 她是想说,你在骗我。 可犹豫了几秒:“你在撒谎。” 你在骗我。 你在撒谎。 传达的都是一个意思,却是完全不同的立场。 阿信从她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失望,心中针扎一下。 冷青看他这样子也不是想说实话的状态,从床上坐起来:“行吧,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们再聊这个话题。” 阿信看着天花板:“我没有不想聊,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苏懈上次说的话并不客观,感情的事,也没办法聊那么客观。终究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总归,是我对不起她。” 房间里落针可闻。 安静得能听见二人的心跳声。 她忽然转过身来:“胡善临死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苏懈当天为了帮阿信,说了很多看似客观的话。冷青后来反复地回想过这些话,抓到了一些关键性信息,在心里反反复复地琢磨,最后拼凑出了一个大致的答案。 但,不能确定。 阿信心里某处一直卡着一颗大石头,过去的四年,他一直被这块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此刻这块石头轻轻地碎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从来没有。 白英也没有问过。 他从床上坐起来,和女人对视了很久很久,最后苦笑,有些泄气地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苏懈也没有。 冷青:“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她很喜欢他的眼睛,很喜欢盯着他的眼睛看,也喜欢被他看,可他的眼神总是藏着一丝哀伤。 就像现在这样,即使他在笑,她也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出他心里并不开心。 他并不是真的在笑。 他不笑了,脸上慢慢凝重起来。 冷青紧紧盯着他:“胡善临死前是不是告诉你,他喜欢白英?” 又裂开了一道缝,一道更深的缝。 透过那道缝隙,有光射了进来,躲在石头的还有另一个他,一个更脆弱更敏感的他,习惯了黑暗和孤单的他。 那道光陡然射进来时,他下意识拿手去挡,过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眼,去看那穿过手指的光。 暖暖的,带来点点光亮。 他很快就适应了这道光,贪恋地想要抓住。 又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雨夜,胡善弥留之际,笑着跟他说:“告诉白英,我也很喜欢她……很喜欢。” 最后三个字,很轻很轻,却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也是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三个字。 阿信眼角慢慢滑落一行泪,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忽然笑了一下。 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随后,缓缓开口,“在他说出来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他也喜欢白英。我一直以为……” 以为,胡善对白英和对自己是一样的,是友情。 这四年来,他无数次的想,胡善死前说出这话,心中是轻松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过去的那么多年,胡善看着他和白英成双成对,他们也从不避讳在他面前秀恩爱,什么都跟他说,几乎是家人一般。 可这一切,都被他临死前的这句话所击碎。 他本就对没有劝住他而心有愧疚,却在他临死前知道这样的真相。 可胡善死了,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 所有问题,也就变成了无解。 “是我对不起胡善……我只要跟白英在一起,就会想起胡善,胡善死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她,我也没有告诉过她原因。换做正常人都会疯的,所以当她要走的时候,我也没有挽留她。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男朋友,我都很糟糕。” 他说着,讽刺地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次将心事和秘密完全袒露在她面前,说完后,内心深处竟有一丝难言的轻松。 原来说出心里的秘密,是这种感觉。 胡善临死前,大抵也是这样吧。 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这个让他甘愿说出秘密的女人的反应,她会转身而去,还是会骂他呢,又或者只是无言相对。 毕竟,有些问题,真的是无解的。 每分每秒都变得格外煎熬,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冷青凝视着他的眼睛,良久,平静开口:“你需要,我抱一抱你吗?” 眼眶中打转很久的眼泪一下子滑落,他点了点头。 她坐得离他更近,双手从他臂弯下穿过,实实在在地抱住了他,手掌轻轻安抚着他的后背,眼眶也有些红。 他把头搁在她肩膀上,闭上了眼。 她一直抱着他,什么也没再问,一切都仿佛不再重要,又或者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一颗悬着的心,在她怀中慢慢找到归宿,平稳落地。 过了很久,她才放开他,抚摸着他的侧脸:“这四年,很辛苦吧?” 他说:“其实,还好。” 大多数时间,只是麻木,人忙起来就不会想太多,只是偶尔停下来,便会反反复复地想。 又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不生气吗?” 他其实有点拿不准她现在在想什么,她给了他一个拥抱,因为他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拥抱。可她没有说,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没有对不起我。” 第163章 等我 说着,垂下了眼眸,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阿信快速抓住她滑落的手,握紧:“怎么没有对不起你,这和欺骗没有什么两样。” 他神情凝重得叫人害怕。 冷青只得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这是你的过去,也是你的隐私,你没有必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唯一介意的是,你要一直带着这份对白英的愧疚生活吗?” “发生这种事,我知道你们很难回去了。可是,就算你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可她在你心里终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一个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因为遗憾无法在一起的初恋。” “我接受不了,你心里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她坦诚得令他自愧不如。 她能这么快放下姜涛,并不是因为她和姜涛八年的感情毫无留恋之处,而是姜涛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且她很快又遇到了阿信。 有了新的感情,旧的感情就变得没那么重要。 人就是这样现实的存在。 可白英没有做错任何事,诚如苏懈所说,胡善和阿信为她付出良多,可感情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什么亏欠之说。 胡善暗恋她,是胡善的选择。 胡善选择隐瞒,也是胡善的选择。 退一万步来说,胡善若是知道自己临终前的那句话会给阿信和白英的生活带来如此大的风波,以他的善良,也不会将那些话宣之于口。 可人之将死,又哪里想得到那么长远。 若是临死了,都不能将心中深藏多年的爱意宣之于口,那才是真正的遗憾。 “阿信,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去剥夺白英知道真相的权利。还是,你怕你告诉她后,她会面临跟你一样的处境?无论如何,你们都回不去了,你不想让她自责内疚,索性一个人承担了一切。” 她沉了一口气,深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很失态。 “你当时,还真是爱惨了她。” …… 假期还没结束,冷青照旧还是陪着阿信继续在明州待了一天,本地的知名的景点逛了,招牌的点心吃了,苏州的园林也看了。 冷青惯会哄长辈开心,面上功夫做得滴水不漏,李芸和二人连着吃了好几顿饭,愣是没察觉出二人有什么问题。 晚上回了酒店,二人也还是和热恋中的情侣没有区别,她也不抗拒做爱,晚上也还是会搂着他睡,可阿信还是能感觉到她心里隐隐的介怀。 明州没有直飞拉萨的航班,阿信要先和冷青一早飞回武汉,再从武汉飞回拉萨,之后还要自己开车回巴林。 这么一趟下来,一天的时间便要搭了进去。 李芸还特意起了个大早,送二人到机场,分别时,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毛毛躁躁地从包里找出一个盒子,塞到冷青手里。 打开,是一只戒指,款式有些老了,中间的翡翠蛋面却青翠欲滴,颜色很辣很正,透着一股子灵动清透。 即使是完全不懂翡翠,也不妨碍这一看就是顶级货色。 冷青赶忙合上,还给李芸:“这个太贵重了。不过心意我领了。” 李芸:“要的要的,就当是阿姨送给你的见面礼。” 冷青摆摆手:“太贵重了。” 李芸:“款式是有点老了,你自己拿去改一改嘛。我就这一个儿子,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的。我也不是什么好妈妈,自私惯了。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阿信正要开口。 李芸很不喜欢这种煽情的场合,不耐烦道:“你闭嘴!我知道你阿爸有钱,他就你这一个儿子,你结婚,他肯定是该准备的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我也知道你比你阿爸还有钱,可是呢……我也是有编制的体制内的女教授,好不好?我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老娘也有钱的。” 一通十分硬气的话说完,腰杆都直了。 阿信好几次想插嘴都找不到机会,等她说完,才开口调侃道:“你有钱你倒是出点血啊,这个戒指是你和我阿爸结婚,我奶奶给你的吧。” 李芸:“……” 啊,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戳穿了。 李芸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的?你奶奶还跟你说这些?” 阿信:“我大姑和小姑说的。” 李芸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嘴真碎。” 阿信看着李芸笑了笑:“行了,知道你李教授品格高尚,工资大部分都捐给希望小学了。放心,你儿子我以你为荣哈。” 冷青微微一愣,有些敬佩地看了一眼李芸。 李芸对冷青笑笑:“戒指收着,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东西,物归原主。” 冷青皱皱眉头,虽然她是很想跟阿信顺顺利利地走下去,可似乎还没到能接受长辈这么贵重的见面礼的程度。 “阿姨……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啦。这个,你先收着吧。还是太贵重了。能见到您,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李芸见她不肯收,撇撇嘴,转手就把戒指盒抛给阿信。 “既然是你们家的东西,你拿着吧,我也不稀罕。” 冷青看她随手抛出去的动作,一阵心惊肉跳,这玩意保守估价也得六位数,这要是摔在地上,落地开花。 六位数,就听个响儿。 还好,阿信稳稳接住戒指盒,打开看了一眼:“挺漂亮啊。” 李芸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肩膀:“那你努力啊,把这么漂亮的戒指戴在小青手上。” 阿信眸心微颤,看了一眼冷青,说了一个“好”字。 飞机落地武汉后,两人也到了分别的时刻。 阿信问:“下周就是十一了,有什么安排吗?” 冷青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子,完全的鸵鸟状态:“到时候再说吧。” 阿信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手伸出去,搁在半空定住,几秒后,慢慢垂下。 “我十一打算回一趟上海,我约了白英,打算跟她好好谈一谈。” 冷青一下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阿信:“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资格剥夺她知道真相的权利。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在这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最后一句话,因为语气过于温柔,几乎听不出是恳求。 冷青心都要化了,点了点头。 阿信牵住她两只手:“我不要你点头,我要你亲口跟我说,你不会讨厌我。说出口的话,才能当真。点头不算。” 许是气氛过于煽情,冷青有些不太适应,玩笑了一句:“要不要白纸黑字给你写下来啊,再给你按个手印。” 阿信也笑了:“好啊。” 两人手牵着手,又抱了抱,离别的不舍又涌上来。 阿信主动问她:“你想跟我一起去上海吗?” 冷青摇了摇头。 “好,那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把我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你。” 他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等我。” 冷青点了点头:“嗯,我等你。” 第164章 打麻将(一) 冷青回到文檀家时还不到中午,假期还剩半天。 一个人索性没事,干脆叫了林蔷和张曼来家里打麻将。 两人也是很懂,带了睡衣,路上还特意提前买了冷记和牛肋骨,和一些别的零食。 国庆假期期间武汉已经降温,忙碌了一个夏天的空调终于能歇息,四人穿着睡衣在客厅里一边吃零食一边打麻将。 那叫一个惬意。 林蔷只喝奶茶,新做了美甲,吃那些卤味什么的,实在太麻烦了。 张曼一只手啃着鸭脖,单手打麻将:“自动麻将桌就是好,一只手就能打麻将,再也不用洗牌了。还能一边吃东西一边打麻将。” 林蔷:“你就知道吃。冷总,这故事要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要磕上了。李老师跟他初恋就是be美学天花板啊,明明谁也没有做错什么,却还是分开了。” 冷青一脸的生无可恋:“三条。我也知道他们很无辜,可是,又不是我的错。” 文檀没吃早饭,刚刚醒来就被拖起来打麻将,一只腿搁在凳子上,坐姿非常豪放,一边吃炒面一边无语:“五饼。不是你的错,你哭丧个脸给谁看啊?你在李老师面前也这副死相吗?肯定不是吧,在李老师面前肯定又委屈又善解人意。回来就跟个小苦瓜似的,我们几个欠你了?” 林蔷也说:“就是说!冷总,你不行。” 张曼:“是不太行。” 文檀:“听见没有,都说你不行。” 冷青嘴很硬,打出去一张五万,文檀一下子推倒:“胡了。给钱!” 冷青嘀咕了一句“真倒霉”,无奈给她发了个红包,又按了洗牌键:“再来!” 林蔷:“我就不明白了,姜总身体出轨,按说就那一次,你就受不了了。男人嘛不就裤裆里那点事,图个新鲜很正常。你跟他好好说,姜总还是挺喜欢你的。可是你呢,非要跟他分手。我不是说你跟他分手不对啊,我是很支持你的。但问题是,为什么在姜总的事情上你就能这么清醒这么果决,怎么到了李老师这儿,就变了个人似的。李老师这个问题明显就比姜总的事情严重多了,活着的白月光诶,你居然能忍!不分留着过年吗?” 张曼咳嗽了一声:“其实话不能这么说,李老师和他白月光毕竟是回不去了。发生了那种事,就算误会解除了,也回不去了。难道你想你每天起床,看见自己的枕边人,就要想起自己曾经害死过自己最好的朋友吗?太折磨人了!所以他们两个人,不可能了。” 林蔷:“就是不可能了,才可怕啊。还不如两个人结过婚,感情被婚姻全都消耗掉了,最后离婚,李老师这时候再遇到冷总,两个人走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反对。可是现在问题是,他们曾经很相爱,这份感情会一直留在李老师心里。爱而不得又无疾而终。这才是最可怕的。搞不好李老师跟冷总结了婚,五十多岁的某个早晨,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放不下的初恋,然后就开始老年叛逆。当然也许不是五十岁,而是六十岁,七十岁,甚至是八十岁……总之,男人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哪怕碗里的是山珍海味,锅里的不过是什么隔夜饭也说不定,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就是很贱。” 张曼沉默了很久:“你又不喜欢谈恋爱,你上哪儿整的这些真知灼见?”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文檀忽然笑起来:“这种没怎么谈过的,各个都是纸上谈兵的军师!狗头军师!” 张曼:“对啊,文姐,你身经百战,你才应该是军师。文军师,你怎么个说法?” 文檀看了一眼冷青:“说个屁,你们看她这德行,恋爱脑没跑了。而且人家才在一起两个月,正在兴头上呢,你们俩不知死活上赶着劝人家分手,这跟要她小命有什么区别。她明天上班要是给你们俩穿小鞋,你们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张曼和林蔷同时露出一脸不明觉厉的骇然表情,又讳莫如深地看看冷青。 冷青:“你们俩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是那种拎不清,会背后给人穿小鞋的人吗?” 张曼和林蔷同时点头。 冷青:“……” 文檀在一旁哈哈大笑:“李老师魅力还真是大啊。他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张曼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有些好奇地看着冷青。 冷青:“想问什么?” 林蔷:“她想问,李老师到底有多少钱,他跟姜总比,谁比较有钱?” 张曼连连点头:“你懂我。” 冷青:“幺鸡。我还真不知道他有多少钱,不过我看他买房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应该是身家不菲吧。” 张曼和林蔷又都看向文檀,张曼问:“文姐,你对艺术圈多少有点了解,你觉得李老师跟姜总,谁比较有钱?” 文檀冷笑一声:“姜涛自己哪来那么多钱,背靠大树好乘凉而已。李老师人家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能一样吗?他们俩唯一能放在一起比较的,也就是……” 张曼和林蔷十分好奇地等着文檀说下文。 文檀却故意卖关子,一脸暧昧地看着冷青:“谁比较厉害?” 冷青很不想秒懂的,咬了咬下唇。 张曼和林蔷瞬间明白了,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无语了几秒,又都好奇起来,一齐看向冷青。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 冷青做认真思考的样子,随后平静道:“嗯,只能说……各有千秋。” 文檀忍着笑:“哇,端水大师。” 又问:“怎么个,各有千秋?” 三双眼睛还是盯着她。 冷青假装没听到,自顾自摸了一张牌,突然激动起来,扬眉吐气地站起来:“自摸,胡了!给钱!” 张曼给冷青发红包时,冷青趁机说教:“整天就知道吃,有时间趁着二十多岁去谈个甜甜的恋爱。” 张曼:“……” 轮到林蔷时,冷青也是同样的套路:“还有你,别整天对男人有那么大的敌意,love and peace ,懂?” 林蔷:“……” 文檀也没躲过,冷青白她一眼,笑嘻嘻地问:“二十四岁的小鲜肉还没吃腻啊?下一任打算找几岁?要不要我介绍我表外甥给你认识?刚满二十岁。” 文檀很不要脸:“美死你算了,还想让我叫你……叫你……” 她脑子一时很转不过弯来,表外甥的话,应该管冷青叫什么呢。 冷青:“叫表姨啊!!!” 第165章 打麻将(二) 冷青难得胡了一局,心情好得惊人,话匣子又打开了。 “李老师确实很好啊,不仅有钱,人长得还帅。” 林蔷冷道:“姜总也有钱啊,也长得帅啊。” 冷青白她一眼,很不客气道:“少拿我们家才华横溢的李老师跟这种富二代比。” 林蔷翻了个白眼,又看了一眼文檀:“还是你眼毒,确实是24k百分百恋爱脑。” 冷青:“你们几个,要不是李老师帮忙,我们第一家店能开在江汉路的百货公司吗?还是那么好的位置,那么低的价格。还有阿布隆大人那边的订单,说到底也跟他有关系。要不是我坐他的车,我怎么会认识巴珠,怎么会认识阿布隆大人……所以啊,我是认识他,运气才开始变好的。” 张曼耸耸肩:“嗯,这倒是没说错。李老师简直就是悦己的财神爷。” 林蔷:“姜总人家当时也是掏心掏肺了的,人家不也二话不说就给了你八百万。甭管这八百万是不是他的,他能拿出来给你,那就是诚意。” 冷青一脸狐疑地看着林蔷:“林蔷,你不会还偷摸在姜涛那儿兼职呢?九条。” 林蔷:“碰!我是不介意拿两份工资啊,那不都被你毁了。你跟姜总当时闹得那么难看,都撕破脸了,我财路都被你断了。不然全天下上哪儿找挣钱那么轻松的兼职。” 冷青:“你之前不也支持我跟他分手吗?怎么现在又帮他说话了?” 文檀问:“我就是想不通啊,为什么你可以原谅李老师,却不能原谅姜总。身体出轨和精神出轨,有什么不一样吗?不对,精神出轨更可怕。” 冷青语重心长地解释:“李老师没有精神出轨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另外三人都沉默了,讳莫如深的表情。 一直没说话的文檀呵呵两声:“只是,现在还没有。” 轻飘飘几个字,张曼和林蔷却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显然是态度一致。 文檀:“今天遇到这种事的要不是你自己,但凡换个人,你早就跳起来了。平时你鬼精鬼精的,一碰到李老师的事情你就鬼打墙了。” 冷青鼓着腮帮子看着三人。 文檀:“你之所以觉得李老师没有精神出轨,那是因为现在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呢,你有没有想过,发现问题的人是你。李老师就没想过主动跟你坦白,当然了,经历了这种事情,正常人都很难主动开口。你要是没发现,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瞒着你?” “还有啊,你觉得这件事情是他去找白小姐说清楚,就能说清楚的吗?说清楚了,他们之间就能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吗?哪有那么容易!” “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年李老师跟白小姐可是圈里公认的金童玉女,李老师现在有多喜欢你,当年就有多喜欢她,只会更多,不会更少。年轻的时候,谁不是掏心掏肺的奔着一辈子去的,何况是他那样早早就名利双收,人生得意的高阶玩家。以至于他消失的这几年,白小姐就是他的话事人。可是你去问,白小姐从来就没有说过他们分手的事情。圈里也没人以为他们分手了。哦,对,上个月李老师陪你去看了画展,那天小林斋老师也在,这件事倒是在圈子里有点声音,但你知道大家是怎么说你的吗?” 冷青表情已经很淡了,只是问:“怎么说的?” 文檀:“说你是李老师的新女伴。李老师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张曼很激动:“怎么说话的?李老师又没结婚。怎么就彩旗红旗的了。” 文檀:“他们那些年离结婚也就差张纸了。再说了,艺术家都喜欢自由,不结婚未必就是白小姐的意思。当然了,李老师经历了这么大的挫折,现在肯定是倦鸟知还,想结婚了。可问题是,他跟白小姐能结束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是收心了,想结束了,可感情的事情,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吗?白小姐是什么态度?白小姐要是知道真相,会甘心放手吗?都是女人,咱们将心比心,换做是你,你甘心吗?” 四周鸦雀无声。 林蔷:“不甘心又能怎样?再说了,我就不信他们的问题真是无解的。不过就是不够爱而已。当年要是真的那么相爱,怎么也走不到分手那一步。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想留住对方还不容易。有问题,大家一起扛嘛。日子是过出来的,可他们都选择了放手。这就说明感情不到位。” 张曼点点头。 文檀:“站着说话果然不腰疼!” 转头又想到什么,很烦躁:“你刚才不是还在给姜涛抱不平吗?现在就开始站在李老师那边了,你这个女人,立场要不要转变这么快?” 林蔷:“女人就是很善变的啊。一码归一码。” 文檀无语,一副过来人似的摇摇头:“要么说你是狗头军师呢,理想很丰满,现实很苗条。人是碳基生物,有七情六欲,会生老病死,不是无机物,更不是什么人工智能。只有活在言情小说里的人,才能做到你说的那种程度。爱情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没了不会死。现实就是,人是很脆弱的,不要对人要求过高。像你说的那样,会活得很累的。人本质上,是很简单的,生活嘛,就是图一个舒服,偶尔呢有点小挫折,偶儿呢再有一点小欢喜也就够了。挫折和欢喜要是超出这个舒适的范围,那都有可能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片雪花。我们普通人是经受不起天降横祸和天降横财的。老天爷一巴掌给你打出翔来,叫你认清现实。” 三人安安静静。 张曼一只手里还拿着没啃完的鸭脖子,看了一眼,还吃不吃呢。 “这个,咱们聊天归聊天哈,不要……骂脏话,很影响食欲的。” 文檀马上没事人一样地吃了一筷子冷记的卤藕,露出一个十分美味的表情。 三人:“……” 第166章 天青色 文檀吃完卤藕,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冷青:“从这一点来说,你家李老师确实活得很累,也确实很不容易。也难怪他喜欢你啊,你这个人长得一副精明样子,实际上没心没肺,神经大条的。他也就是遇到你了,否则但凡换个人,要么把他当提款机,要么pua他。我要是他,我也选你啊,跟你在一起多开心啊,一对快乐的小傻子。” 说着,还用手指挑逗地刮了刮冷青的鼻子。 这话冷青就很不爱听了。 “你怎么讲话的,什么叫但凡换个人啊,你以为李老师是谁都喜欢的吗?李老师眼光不知道多高,不知道多好。哼!!!” 张曼:“你这是夸李老师呢,还是夸你自己呢。” 林蔷:“反正,最难听的话,我们都跟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但有一点,你谈恋爱归谈恋爱,不能影响工作!” 张曼:“对!!!” 三人正说着,门铃响了。 文檀去开门,是快递,一个很大很扎实的箱子。 快递员:“冷小姐是哪位?” 冷青有些意外,她的快递一般都是寄到公司,怎么会寄到了文檀家。 “是我。” 快递员:“麻烦签收一下。” 冷青签了字,抱着箱子进了门,箱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慢慢开始拆。 此时,文檀、张曼、林蔷三人还在麻将桌上闲聊。 文檀:“你这美甲做得挺好的啊,哪家店做的,推给我。” 林蔷一边在手机上找链接,一边调侃:“你也就比我们大个两三岁,怎么感觉比我们多活了两辈子,你这些经验都是哪来的?” 张曼也在旁边点头:“对啊,文姐你这样我很好奇你的人生经历?你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有这样清醒的人生经验?” 文檀无语地看二人:“是你们的人生太无聊了。” 林蔷,张曼:“……” 三人正八卦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喜的尖叫声,三人同时回头一看。 快递已经被拆开了,内里是爱马仕标志的橙色包装盒。 其中最大的一个包装盒里的东西已经被拿出来了,现在就在冷青手里拿着,一只天青色的birkin25。 张曼眼睛一亮:“那个就是……传说中的爱马仕?我以前也没觉得爱马仕好看,怎么今天一看,这么好看呢?” 一边说,一边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张曼平时也挣得不少,可钱大都花在了吃喝玩乐上,对奢侈品更是嗤之以鼻,可看着冷青手里的包,那清新温柔的颜色,那一看就不菲的质地,经典的款式,正正好的尺寸,就连金色配件都显得那么高级,整个包仿佛被一层圣光环绕。 这一刻,物欲再低的人也会被征服。 张曼:“冷总,可以给我摸一下吗?” 林蔷语气也温柔了几分:“他们家,不是要配货吗?这个颜色很难买吧。” 文檀指指另外的几个稍小的包装盒:“配货在那儿呢。” 林蔷:“冷总,你也太奢侈了吧?你平时买个lv,gi什么的,也就算了。这包多少钱?我说的是算上配货那些?” 文檀翻了个白眼:“林蔷你瞎吗?这他么一看就是李老师买的呀。她自己买,会买这个颜色吗?” 冷青很宝贝地搂着那个包,露出很不值钱的笑,又问文檀:“这是什么颜色啊?” 文檀就差没眼看了:“天青色啊。” 冷青笑得更开心了,一脸嘚瑟地问:“哦,是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的天青色?” 文檀:“是啊,也是你名字里的青,开心了?不是你至于吗?我记得你有爱马仕的包啊,只是后来很少背。” 冷青心肝宝贝一样搂着新包:“我有啊,可是是我自己买的呀,跟李老师送的,能一样吗?你们没有,是你们不想要吗?你们没有,是你们买不起吗?你们没有,是你们不喜欢吗?” 林蔷和张曼同时露出仇恨的目光:“……” 文檀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有的。我可是资深养马人。” 冷青还在不知死活地炫耀:“那你有天青色吗?” 文檀:“……” 拳头紧了。 冷青:“而且你的,我记得是你自己拿了年终奖买的吧?有人送过你吗?” 文檀叉腰:“忍不了了,你们俩快点摁住我,不然我真的想打死她!” 一阵嬉闹过后,四人躺在沙发上,林蔷忽然感慨起来:“李老师确实不同凡响。” 张曼嗤之以鼻:“一个爱马仕包就让你口风转了,最没立场的就是你!” 林蔷:“no!no!no!我指的是,正常男人给女人买奢侈品,都不会放过带她去专柜装逼的机会。哪怕买个最便宜的丝巾,吊坠,也要带去专柜,享受一下贵宾的待遇,以及人前装逼的快感。李老师居然闷不吭声,就给你买了个包。还这么有心地挑了个跟你名字一样的颜色,果然,装逼这一块,还是得看艺术家。” 文檀默默鼓掌:“这倒是真的。” 冷青举着阿信送的包:“你们就是羡慕嫉妒恨!” 林蔷:“李老师干嘛突然送你包啊?这算跪滑吗?” 文檀:“活该他有老婆啊。” 张曼:“这种女朋友生了气,就能送个爱马仕的男朋友哪里有,我也想要。我保证我一定控制自己的脾气,我一年就生一次气。就一次!” 冷清先前打麻将时的不痛快早已烟消云散:“要是每次生气李老师就送个包,我也不介意每天都生生气啊,美容养颜。” 张曼惊呼:“每天???李老师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这时手机传来阿信发来的微信:「我到拉萨了。」 一同发来的,还有一张贡嘎机场外的蓝天。 冷青马上拍了一张包包的照片发过去,然后就进了卧室去打电话,还很贴心地把卧室的门反锁了。 三人同时发出一声“切” 谁要偷听! 第167章 你房子里有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冷青拨了视频过去,那头很快接了,阿信刚下飞机,正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包收到了?喜欢那个颜色吗?” “喜欢啊,超级喜欢。” “喜欢就好。”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上个月。” 比她以为的还要更早一点:“那么早?” “你忘了,是你自己说想要他家的包,后来我银行卡解冻了,就给你买了,不过那个颜色有点难订,所以才拖了很久。” 冷青还很懵:“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他家的包?” 阿信笑了笑:“就之前,我们去拉萨的路上,好像是要订酒店吧。你要给我省钱,我就跟你说,你要是有喜欢的东西,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买。你就问,爱马仕也可以吗?” 已经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冷青还不知道阿信就是李念生。当时随口一说,自己都已经忘得干净,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记得。 还真的给她买了。 冷青趴在床上,把手机放在枕头前立着,双手垫在下巴上,甜甜道:“谢谢啊。” 那头阿信找到了自己的车,打开车门,上车,将手机放在新买的支架上,看向镜头,一脸认真地问道:“谢谢谁?” “谢谢李老师呀。” 他本来是要启动车子的,听见这话,也不开车了,趴在方向盘上,一本正经地看着镜头:“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 冷青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有点难为情:“哎呀,我们在家打麻将呢,我现在跟你讲电话,她们三个肯定躲在门口偷听,叫不出口,太肉麻了。” 阿信皱皱眉,启动车子:“她们三个这么八卦呢。” 冷青很用力地点点头。 次卧房间外,三人正在看电视,聊八卦,根本没有人在偷听。 …… 中秋假期过后还要工作一周才是国庆,这时候大部分人的心思其实明显都不在工作上了。 冷青最近下午都会去直播间盯一段时间,这天,张曼忽然兴奋地小跑过来。 冷青看她眉飞色舞的:“你捡钱了?” 张曼很嘚瑟地打个响指:“我们悦己,双十一要上张小九的直播间了。” 冷青眼睛一亮。 张小九是国内最大电商平台的直播一哥,平台对他直播间的流量扶持是其他小主播不能比的,货真价实的顶级主播。 能上张小九直播间,绝对是打开成长中的品牌打开知名度的很棒途径之一。 “小张曼,你可以啊。从六月份就开始跟人家谈,我还以为谈崩了呢。你可以啊。” 话锋一转,又问:“谈的哪款啊?什么价钱?” 张小九直播间出了名的喜欢压价,很多品牌就是赔本赚吆喝,业内常识。 张曼:“他们选的是家居服,经典款,二百一十八。” 冷青睁大双眼:“为什么没选文胸?内衣才是我们家的明星产品,难得有这个机会,当然要上明星单品。你想什么呢?” 张曼:“可是他们那边已经决定了。主要是我们家内衣单价有点贵,知名度又不够,他们怕不好卖。” 冷青皱了皱眉头:“给那么高的佣金和利润,不就是为了上他们直播间打开知名度吗?你联系一下那边的负责人,重新谈。不行的话,你陪我去一趟上海。这个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张小九直播间要么不上,上了就一定要卖内衣。” 一天后,冷青带着张曼去了上海,下了飞机,直奔目的地,去找张小九的团队聊合作的事情,双方约好了下午两点会谈,可二人在会客室从两点一直等到六点,中间一直有工作人员来说抱歉,因为临近双十一,事情太多,麻烦她们再等等。 冷青在手机上看张小九直播,虽然开播没有多久,可是直播间的人数已经有几百万了,再刷一刷同时期的其他直播间的人数,大部分连零头都不到。 “这两年经济还真是不行,整个平台就这一个大主播,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张曼在手机上刷附近的外卖:“咱们晚上吃什么?” 冷青:“你就知道吃。” 张曼又问:“咱俩今晚是回不去了,住哪儿?” 冷青:“酒店啊,难道住桥底下?” 她看看窗外的梧桐树和老洋房,拍了一张街道的照片给阿信发过去:「猜一下,我在哪里?」 那头阿信的电话很快拨过来,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你去上海了?” “嗯,出个小差。本来应该当天来回的,现在看,可能要明天才能回去了。” 阿信:“不多留几天吗?还有两天就放假了,我放假了就过去了。” 冷青想了想:“公司还有很多事情。” “好吧,我忙完去找你。” “嗯。”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几秒。 阿信主动问:“我在那边有套房子,你想去看看吗?” 冷青笑了笑,刚才张曼问她晚上住哪里,她正好想起他在这里有套房子,虽然可能太久闲置,并不适合住人,但她还是很好奇,想去看看他以前住的地方。 但主动问出口,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阿信很快就转过弯来,自己主动问出口了,也就省得她张口了。 她问:“你房子里有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阿信想了想:“没什么不能看的。不过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你去看看就好,晚上最好还是别睡在那里。” 她又问:“那要不我去帮你收拾收拾,等你回了上海刚好可以多住几天。” 阿信:“不用,我回上海待不了几天,住酒店就行了。收拾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你忙你自己的工作就好。” 冷青和张曼一直等到十点多,两人只差要在会议室睡着了才见到负责选品的李总监,对方看她们俩个小女生一起过来的,还以为是悦己的工作人员。 张曼介绍后,李总监才知道冷青是悦己的老板,立刻对二人刮目相看。 冷青说了诉求之后,李总监又带来团队一起开会,顺便点了咖啡,张曼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整个大楼灯火通明,每间办公室都是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这么晚还喝咖啡,你们公司的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李总监开玩笑:“我们工作强度一直这么大。而且张小九会直播到零点之后,之后还要开会复盘,顺便聊聊第二天的产品什么的。习惯了。” 冷青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真正到了开会讨论的时间却比冷青想象中更短一些,对方的团队工作效率很高,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通过了冷青提出的方案,将原本的家居服改成悦己店里卖得最好的明星单品。 李总监送二人出来时,已经是凌晨多了,二人累得在附近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第二天一早,冷青九点多醒来,打车去阿信发给她的地址。 房子的密码是阿信的生日。 她按了密码,惊讶于密码锁这么久没用,居然还有电,她还特意提前带了充电宝,以防万一要给密码锁充电。 门一打开,忽然愣住。 房子里的人也愣住了。 第168章 情敌 正在客厅里擦桌子的张姨听见开门声,停下了动作。 白英手里抱着一个很大的透明水晶花瓶从厨房走出来,花瓶里装了半瓶子水,一大束新鲜白玫瑰。 “张姨,一会儿把窗户打开通通风,念生他不喜欢屋子里有怪味,还有……” 她走进客厅,看见张姨正盯着门口看,侧头看过去,定了两秒,淡然一笑:“冷小姐。” 她在冷青的注视下,将花瓶放在了刚刚擦干净的餐桌正中央,又整理了一下花型,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闲适。 房间是陈旧的,可有了这一大束白玫瑰的点缀,整个屋子就好似有了生气。 是一间大平层,房子内以白色为主色调,大部分家具都还蒙着白布,白英她们也是刚来不久。 上海已经入秋,白英穿得休闲,她找了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我说他怎么突然联系我说要回来。原来你们十一要在上海度假,你先过来两天?” 冷青脑子打结,问了一句废话:“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要回来,我想着这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提前收拾一下,万一他要住呢。顺便还有一些东西,我要拿走。” 冷青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放了一个整理箱,茶几旁边正好就有一个相册,是白英和阿信的合影。 白英顺手一起拿起丢进了整理箱里,又在屋子里进进出出,一会儿从卧室里拿出一些自己的衣服,一会儿从书房拿出几本书和一些首饰什么的…… 完全是当自己家一样。 看着整理箱里越来越多的白英的个人物品,冷青忽然想起,姜涛家里应该也有一些自己的私人物品。 只是,这些东西和八百万相比不值一提,当时分手时被她完全忽略了,姜涛也没有提醒过她去拿,她也就将这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都分开这么久了,为什么你现在才来拿这些东西?” 白英淡道:“因为他现在有女朋友了。” 正在干活的张姨听见这话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白英和冷青。 白英:“哦,张姨,这位是冷小姐,是李老师的女朋友。这位张姨是我们公司的保洁,李老师家都是她在打扫。” 张姨朝着冷青点了点头,又低头继续干活。 冷青看了一眼整理箱里的那些东西,忽然一阵心累,她确实对阿信的过去很感兴趣,可此刻才突然意识到,阿信的过去和另一个女人是分不开的。 一个或许早已在阿信心中生根发芽更久的女人。 白英:“你别误会,我不知道你要过来。他也没跟我说你要过来。我只是怕他回来看到这些东西不高兴,所以提前清理一下。” 冷青笑了,问道:“所以在之前的四年里,你都很自信,觉得他还是会回来你身边的。所以你才从来没有想过拿走这些东西?” 气氛有点焦灼了,张姨不想搅和进来,自己很有眼力地去了洗手间。 白英有些无奈地笑笑:“我想你还是误会了,你放心,我没有兴趣跟你玩心机抢男人。我忙得很。我妈在住院,已经快不行了。你家里有病人吗?你知道常年照顾卧病在床的老人有多痛苦多折磨吗?一佳那边我也得看着,胡明耀什么德行你也看见了,指望他,工作室早就干不下去了。光是这两件事,就已经消耗了我很多的精力。我实在是没有心力,再为了一个男人去浪费时间。阿信是你的。” 冷青看着白英的眼睛,缓缓问道:“阿信是我的,那李念生呢?” 白英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李念生也不属于我,他属于他自己。” 冷青无话可说了,转身要走。 白英叫了她一声。 冷青:“我刚好来上海出差,出于好奇所以过来看一眼,我家里也有个病人,虽然不用我照顾,但偶尔也得操心操心,生意上嘛,也有一百来号人等着我发工资,我也忙得很。” 白英:“楼下有家咖啡厅,聊一聊?” 冷青看她有话要说:“好啊。” 谁怕谁。 两人在楼下的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扫码点餐, 冷青:“上海就是小资啊,随便一个地铁口出来都是咖啡厅。” 白英:“武汉也不错,走几步就能找到一家好吃又便宜的小馆子。” 咖啡送上来了,两人点的都是秋季限定的桂花拿铁。 冷青嘀咕了一句:“咱们俩还真的挺像的,难怪看男人的眼光都差不多。” 白英:“不一样,你看上的是阿信。我从一开始看上的就是李念生。” 冷青微愣,白英是从哪里知道她和阿信之间是怎么认识。 白英:“你别误会,他什么也没有跟我说。是我猜的,他四年前离开的时候,是真的想抛弃李念生的身份生活。他这几年都在巴林镇支教,巴林镇也没人知道他就是李念生。对了,你是怎么发现他是李念生的?” 冷青:“你出现后,他自己主动跟我说的。” 白英眼眸垂下,笑了一笑,似乎是有些意外于冷青的坦率,又问:“如果他不是李念生,你还会喜欢他吗?” “会!” 冷青不假思索:“但不会像现在这么喜欢,他是阿信也很好,但他是李念生,锦上添花。” 白英盯着冷青看了片刻:“……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冷青:“那你呢,你只喜欢李念生?” 白英点头:“对,我只喜欢李念生。阿信,他太善良,太感情用事了。我更喜欢跟他一起工作,我们彼此成就。我很欣赏他的才华,这四年,我对他很失望。他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和大好时光。不过我可以等,等他回来。” 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听不出一点点对过去的留恋。 冷青:“你现在这么说,是为了让我放心,好让他支教结束后,回来上海继续跟你一起工作?” 白英笑笑:“你放心吗?” 冷青:“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支教结束想做什么。是回上海继续当画家,还是有别的人生安排。如果你想让我帮你劝他,回来跟你签合同,我办不到。不是因为我不想他跟你一起工作,而是因为那是他的人生,我没有权利也不想干涉。” 白英:“换言之,你也不希望他干涉你的人生。” “当然!他如果真的想回上海,或者是想去别的地方,那都是他的事情。我不会为了他放弃我在武汉的事业,更不会为了他离开武汉。至于我们之后能走到哪一步,那就到时候再说。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就好了。” 白英笑得更欢:“他来上海的话,你不怕我勾引他,我们旧情复燃?” 冷青愣了两秒,皮笑肉不笑:“……你刚才不是说不屑跟我耍心机抢男人嘛?你放心,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连夜把他打包送给你,顺便送你一把同心锁,祝你们这辈子锁死。” 白英愣了两秒,开怀大笑。 第169章 谈心 窗外梧桐正好,白英看着阳光洒入咖啡厅,感到一阵难得的闲适。 她忽然叹了口气。 “这样好的早晨,我已经很久没有拥有了。” 冷青想起她刚才说她母亲在住院,问道:“阿姨是什么病?” 白英:“肝癌。已经晚期了。” 冷青微愣。 白英:“我父亲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我妈一个人拉扯大的。她这一生都很不容易。好不容易等我挣钱了,能报答她的时候,她又生病了。还是癌症。她以前经常说自己身体很好,连感冒都很少生,没想到一检查就已经是癌症晚期。” 白英说这些话时,平静得仿佛是在说另一个无关之人的故事。 冷青:“对不起。” 白英淡然一笑:“没什么对不起的,托你的福,我现在能坐在这里,喝一杯咖啡,聊聊天,挺好的。你看,上海的梧桐树多好看。阳光多好。” 窗外晨光慢慢铺满街道,整条街两边的梧桐树虽还茂密,但已经开始微微泛黄。 白英好奇地看着冷青:“你家里人应该很宠你吧?” 冷青喝了一口咖啡,淡道:“我比你好点,父母健在,不缺吃喝,不过我还有个龙凤胎的哥哥,我父母有点重男轻女。” 白英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 冷青完全看懂她的眼神,笑笑:“我心大。家人嘛,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但怎么过好自己的人生,总还是可以选的吧。仇恨,是很累的。” 白英举起咖啡杯敬了她一下,随后喝了一口。 冷青:“你呢?你们四年前就分手了,你为什么不公开你们已经分手的事情?” 白英笑起来:“你认识我们圈里的朋友?” 冷青:“……不认识,听人说的。” 白英看她别扭的样子,觉得可爱又好笑:“你果然还是很介意的,不过正常人都会介意的。何况你们正在热恋中。这件事是我自私了,我只是为了一佳好,不想被人猜测我们的关系出了问题,影响到工作室的正常运营。行,正好李老师马上就回来了,我找个机会,跟大家澄清一下。你要不在上海多留两天,我正好把你一起介绍给他们。让大家都知道,我跟李老师已经过去了。” 白英态度越是坦荡,冷青就越是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像个别扭的小姑娘。 无论对错,好似都矮了一截。 冷青:“你真的完全放下他了?李老师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好找。” 白英看着冷青,很正式道:“世界上只有一个李念生。” 冷青以为她这话的意思是,世界上只有一个李念生,不能同时分给两个人。 哪知…… “世界上,也只有一个白英。我承认,我这个人是很功利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可人活着,不为了自己,难道要为了别人吗?苏懈说得没错,我这个年纪能在上海立足,有自己的大房子,有自己的事业,靠的都是胡善和阿信,他们一个出钱,一个有才,才有了我发挥的舞台。说难听点,我就是在走捷径。可是,有捷径为什么不走?胡善确实挣到钱了,没有我,李念生三个字,不会有今天的含金量。我没有对不起他们两个。胡善当年过世,我也放下了一切,陪他去了新疆,在那里一住就是一个夏天。你知道那时候工作室有多忙吗?你知道我之前连一天假都没有请过吗?” “一佳,对胡善和念生而言都只是锦上添花,可是,它是我的事业。胡善没了,我也很难过。那天是我生日,从那年之后,我就不过生日了,我只能过胡善的祭日。当然我知道,我跟念生也回不去了。我当时从新疆离开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只是一直不肯承认事实……他能遇到你,挺好的。” 冷青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呢?要是他不跟你续约,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白英想了想,又笑了笑:“爱情不是我人生的必需品。我在拉萨看见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有点难受的。不过难受几次,也就习惯了。男人嘛,满大街都是。我有事业就够了。从这一点来说,我确实很需要念生。不过我这几年也签了几个年轻画家,好好栽培,大有可为。当然,他要是能回来,自然是锦上添花。” 冷青心境很复杂,一方面很佩服白英的境界,一个人能清醒到这种程度,要么是环境所致,要么是经历所致。 白英的人生比冷青想象中更加沉重。可转念一想,她这么清醒,那当年跟她爱的要死要活的阿信又算什么呢。 “你爱过他吗?” 白英想了想:“什么是爱?” 冷青:“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刚刚失恋,他很细心,很温柔,而且多才多艺的,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我每次叫他的名字,他都会有回应。我觉得这就是爱。” 白英只是笑笑:“如果爱只是这么简单的东西,那我也是爱过他的。” 冷青:“简单?” 白英:“跟人生的无常相比,这算什么?你没有从小为钱发过愁吧?你想象不到我母亲为了帮我筹学费,挨家挨户地借钱,甚至要给乡里乡亲下跪。你也想象不到,我上大学的时候要做好几份兼职,因为我不仅要挣钱还债,还要寄钱回家给我弟弟妹妹。” “我现在这么成功,这么有钱,可又有什么用呢,我母亲快要离开我了。我马上要成为没妈的孩子。这就是人生的无常。跟这些相比,爱,算什么。” 她说完,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说了几句什么,看向窗外,到路边停了一辆路虎,开车的是个戴墨镜的年轻男人,男人举着手机冲她挥挥手。 白英:“我有点东西,你过来帮我拿到车里。” 她挂了电话不久,那个年轻男人下了车,走进咖啡厅。 冷青打量那人,是个很帅气的年轻人,穿一身很酷的工装服。 年轻人看见冷青朝她客气地笑了笑,有点傲娇,又问白英:“你朋友啊?” 白英:“李老师的女朋友。” 一听这话,年轻人立刻摘下墨镜,露出一脸失敬的神色,伸出手去:“李老师的女朋友?失敬失敬。李老师人没来吗?” 眼神看看四周,好似是在寻找阿信。 冷青:“……” 年轻人没见到阿信,还有些失落,抱起放在白英椅子旁的整理箱,亲了一下白英,离开时,还特意对冷青说了一句:“我叫路易斯,帮忙给李老师带个好。” 冷青看得目瞪口呆。 路易斯离开后,冷青看了一眼白英:“谁啊?” 白英:“工作室新签的画家,李念生的头号迷弟。” 冷青眯起眼睛:“那你们……” 白英:“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 冷青:“所以……?” 白英一本正经:“专业词汇应该叫,潜规则。” 冷青:“………………” 白英起身,拍拍冷青的肩膀:“开玩笑的,炮友而已。” 冷青:“………………” 第170章 神金 从上海回到武汉后,冷青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上午和白英的那场谈心。 她的成长,她的家庭,她的经历…… 说毫无触动是不可能的。 可她态度摆得太正,想法又太清醒,像是为了让冷青放心,才故意说的那些话,将自己和过去分割得太清楚。 多少,有些刻意了。 包括最后那个看似随意出现的路易斯,现在想想,也许都是白英的刻意安排,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打消她的戒心,好让她真的相信,自己已经从过去走出去了。 一个女人,真的需要为了事业,做到这种程度吗? 节前最后一天,冷青加班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主动给姜涛打了个电话。 那头姜涛很快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你找我?” 冷青定了定,问道:“你方便听电话吗?” 姜涛其实不太方便,他正在一家高档餐厅吃饭,对面坐的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家中颇有背景。 女生叫宋乐妍,大学刚毕业,对姜涛和硬件和软件都颇为满意,看见他接电话神色有些不自在,多看了几眼。 姜涛看了女生一眼,暗示自己要出去接个电话,随后起身,往走廊的方向匆匆而去:“方便,你说。” “我们之前分手的时候,我是不是有很多东西还在你家里。” 姜涛:“是。” “那些东西你丢了吧,我也不想要了,给你添麻烦了。” 姜涛走到窗边停下,有些无语地笑了笑:“你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冷青沉了口气,才开口:“之前那幅画,还在你手上吗?” 果然还是为了那幅画。 “在。” “我想买,你开个价。” 姜涛来了兴致:“好啊。” 冷青一听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便有一种大事很不妙的预感,捏着眉心。 “明天上午十点,我发地址给你,我们见面再聊。” 果然。 冷青翻了个白眼:“电话聊就可以了,你要多少钱?” “哦,那算了,我看你也没有什么诚意。反正是你男朋友画的,你想要的话,找他再给你画一幅不就好了。” 姜涛语气很不客气,还有那么一丝挑衅的意思。 冷青很是无语地怼了一句:“不卖就不卖,拽个屁啊。幼稚死了,你自己留着过年吧。” 姜涛听见电话那头久违的很熟悉的语气,忽然觉得亲切,笑了笑,那头电话已经挂了,他还举着手机半响,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手机屏幕上,冷青的联系人备注还是“小青” 很快,步履匆匆回到餐厅,神采奕奕地拿起外套:“抱歉,公司有点急事要回去处理一下。我结过账了。” 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忍不住要交代几句:“那个,宋小姐……你刚出校园,其实不用着急出来相亲的。我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跟你介绍我的,但我猜,他们肯定没有说过,我刚跟我前女友分手,准确说是我被甩了。因为我把自己的秘书肚子搞大了。所以……你知道怎么跟你爸妈交差了?” 正在玩手机的宋乐妍目瞪口呆地看着姜涛远去的背影。 什么奇葩。 …… 悦己的其他员工都下班了,整家公司只有摄影棚里还亮着灯。 已经九点多了,摄影棚里只有两位运营和一位女主播,主播正在热情洋溢地介绍产品,时不时要喝口水润润嗓子。 冷青加班时偶尔会过去看一眼后台数据,女主播偶尔要去上厕所的时候,她如果在,也会帮着播一会儿。 快十点的时候,她给大家点了宵夜,走到运营的身边交代了几句什么,就离开了。 下了楼,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她在手机上打车,一抬头,看见姜涛的车子就停在楼下,他倚着车门,抱臂等着她,不知道是等了多久。 冷青打量他几眼,发现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包里可有电棍辣椒水什么的,刀剑无言,滚开一点。” 姜涛并不介意她的态度,跟上她:“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给我打电话了。你买画干什么?” 冷青:“关你屁事。” 夜风中,冷青往园区外走,姜涛在身后跟着她,眼色打量她上下,她穿了一身经典款的风衣,内里是白黑搭配,脚下是不算太高的细高跟,一身很干练的职场穿搭。 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只有背着的那个天青色的包,看着眼生。 “看来最近生意不错啊,包很漂亮。” “我男人送的。” 姜涛黯淡了一瞬,又问:“跟自己喜欢的画家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冷青以为他要斗嘴,很不客气地回怼:“单身的感觉怎么样?” 夜风一吹,长发飘起,姜涛看着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在风中有一种明艳的美。 他说:“不怎么样。” 冷青白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 “怎么不顺便挖苦我几句,你嘴皮子不是很利索吗?” 气温有点冷,冷青拢紧风衣,加快脚步:“你犯贱啊?” “嗯。你就当我犯贱吧。我就是很好奇,你买那幅画干什么?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我不会卖给你的。” 冷青已经在心里后悔给他打那个电话了,随口说:“随便吧,我不想买了。我去找李老师给我重画一幅,行了吧?” 姜涛停下脚步,看着夜风中女人纤细的背影,忽然开口:“好啊,我回去就把那幅画烧了。” 语气带着几分执拗和威胁。 冷青脚步定了一瞬,随后又继续走。 烧了就烧了吧,反正他肯定也不想看见这幅画,他有这个权利处置那幅画。 跟她无关。 姜涛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果然,那个背影很快就又停下来了。 看来,那幅画对她确实很重要。 冷青在心里挣扎了几秒,又走回去:“那幅画是李老师送给他前女友的生日礼物,他前女友白英你见过的。” 姜涛问:“既然是礼物,为什么会卖掉?” 冷青:“那时候他们工作室缺钱,为了周转吧。” 姜涛想了想,笑了:“还真是孽缘。我不懂,既然这幅画是你的李老师送给前任的,你现在看这幅画应该觉得晦气啊,为什么还要找我买回去?” 冷青不想跟姜涛解释那么多。 被姜涛知道,冷青把画买回去,是想还给白英,估计觉得她脑子有坑。 姜涛见她不说话,似有难言之隐,语气软下来:“其实你如果想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冷青本来就烦,听他这么说,更加烦躁:“你人格分裂啊,才说要卖,现在又要送。你到底要卖还是要送。要卖的话,你就开个价。” 姜涛好奇地问:“我要是送呢?你敢要吗?你不怕你们家李老师吃醋?” 冷青歪着头,拿眼神瞪着他,忽然盈盈一笑:“我们家李老师确实很喜欢吃醋。不过,他也很好哄。你想知道我怎么哄他的吗?还是你想听具体的细节?” 现在,姜涛不笑了。 几秒后,忽然问了一句:“你就那么喜欢他?” 冷青笑起来:“欲罢不能。” 只是很简单的四个字,姜涛整张脸都气红了,捏着拳头,转身往回走,没一会儿,上车疾驰而去。 冷青看着他车子离开了园区,才终于松了口气:“神金。” 第171章 坦诚 上海,同样的咖啡厅,同样的位置,只是,原本坐在冷青位置上的人,是空着的。 白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一辆网约车停下,阿信从车上下来,他没有带很多行李,只背了一个背包。 白英的目光放在他手上拿着的一个画筒上。 阿信下了车,看见坐在靠窗位置的白英,深吸一口气,风尘仆仆地进了咖啡厅。 刚坐下,便开口:“那个,上次小苏的事情,不好意思啊。他那个人平时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白英目光一直盯着阿信刚才顺手放在旁边桌上的画筒。 “我要是像他那么本事,我比他更嚣张。再说了,他也没说错。不说他了,你的新画?” 阿信点点头。 白英很感兴趣:“油画?” 阿信将那幅画拿出来:“之前答应要送给小青的,才画完。” 白英眸心微颤,仍旧是装作不在意地笑笑:“我可以看看吗?” 阿信愣了两秒,从画筒里取出了画,动作很小心细致,是暑假结束前,他离开武汉那天的日落。 色彩绚烂夺目,难得的是黄昏的光线非常的清透净澈,层次感很强,而且感情很充沛,画面虽然没有画人,但画幅一打开,便有一种滚滚而出的新鲜生命力扑面而来。 “这几年总有人问我,你是不是江郎才尽退隐江湖了,我偶尔也会开玩笑说是的,但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才华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很气人的。即使是再厉害的画家,也不可能每幅画都卖得好。水平也会有参差。你不在的这几年,画坛颇为寂寞啊。” 白英满眼赞叹地看着画,忽而,抬头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不过我相信,任何怀疑你实力的人,只要看到这幅画都会闭嘴。” 阿信摇摇头:“没那么容易,太久没画,手确实有点生。画废了很多张,这张稍微好点。” 白英:“你太谦虚了。对了,你送给冷小姐后,我可以找她借这幅画几天吗?” 阿信:“干什么?” 白英:“展出来啊,这么好的画,挂在家里太可惜了。应该让更多的人看见。” 阿信:“没什么可惜的,我就是送给她的。不过也无所谓,她要是愿意,我没意见。” 服务生送来咖啡时,阿信正在收画,怕有什么意外,还特意往旁边的座位挪了挪,生怕有个什么磕磕绊绊,伤到那幅画。 白英将他的小动作看入眼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阿信喝了一口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听她说她来我家的时候,见到你了。你们聊什么了?” 白英耸耸肩:“还能聊什么,聊你,还有一些家长里短。” 阿信有些不安:“你跟她……” 白英将他的不安看在眼里,心里有那么一丝酸涩,面上依旧是释然:“我像是那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吗?她现在是你女朋友,你又是工作室的招牌,我会得罪她吗?其实我挺感激她的,要不是她,我想再看到你的油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能找回状态,我也很为你感到高兴。真的。” 阿信心中稍安:“她那个人其实很好相处的。” 白英点点头,又问:“我不好相处吗?” 咖啡送了上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阿信喝了一口咖啡,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白英意识到刚才的失态,转移话题道:“你突然主动联系我,是改变主意了?” 阿信:“我想跟你谈谈四年前的事情。” 白英端起咖啡杯:“什么事?” 阿信沉了一口气,深呼吸几秒,抬眸认真看着白英:“小善临死前跟我说过一件事。” “他说……他很喜欢你。” 白英动作一顿,举着咖啡杯,愣住。 四周死一般的沉默。 许久,白英惨然一笑:“难怪……” 难怪从车祸之后,阿信就没有再碰过她了。 难怪,他把自己封闭了那么久,她一直以为是车祸,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她把目光看向窗外,过了很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笑了笑,笑得眼泪几乎都要滚落出来。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当时我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其实已经拿到了一个不错的offer,是一家外企,工资也给的不错。有一天胡善忽然来找我,是他提出想创业的。我当时觉得他在天方夜谭,可是他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说卡里有他全部从小到大的全部积蓄,差不多有五十万。” “我当时就觉得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可以这么大。大家都是毕业生,我还有弟弟妹妹要抚养,一份八千块工资一个月的工作,我都觉得老天爷对我还不错了。” “可是,胡善光是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加起来,就有五十万了,他还总是抱怨说家里管得太严。” “我当时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我就问他,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不然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信问:“他怎么回答你的?” 白英擦去脸上的泪水:“他笑了很久,就说我们三个肯定能做成点什么。赔了钱,算他的。我后来就没有多想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当时没有否认,就已经是一种喜欢了。 只是她后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 不敢辜负自己,也不敢辜负拿钱出来的胡善和原本应该在北京有着不错前途的阿信。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胡善就已经喜欢她了。 又或者,更早的时候…… 第172章 你女朋友知道会误会的 窗外,一阵大风刮过,半黄的梧桐树叶簌簌地落。 白英好几次想笑,最后都变成了无声地哽咽,她看向窗外。 “你,你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阿信拿起画筒和背包,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一等。” 她哽咽着,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房子我找张姨收拾过了,里面我的东西也都拿出来了。这是房子的备用钥匙,还给你比较合适。” 阿信拿走钥匙:“我这两天都在上海,你如果需要找人聊一聊,我随时有时间。” 白英红着眼睛,疲惫地点点头。 阿信有些不放心地离开了。 回到楼上,房子收拾得很整洁,目之所及一片明朗,他往沙发上一躺,说完秘密,整个人都好似轻了很多。 晚上的时候,阿信给白英打电话,想第二天去医院看看她母亲,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他给以前的同事打电话,都说联系不上她。 想起中午自己离开咖啡厅时白英难过的样子,阿信忽然有些担心,他虽然现在能坦然说出这一切,可是当年的他也经历过一段黯淡无光的日子。 白英是在长久的风平浪静之后听到这件事的,恐怕一时难以接受。 他家和白英家隔得不远,白英住在别墅区,他打车过去,摁了摁门铃,屋里没有声音,他正要按密码,门忽然开了,一个光着上身的年轻男子打着哈欠拉开门。 看见站在门口的阿信时,眼睛忽然一亮。 阿信愣了愣。 下一秒,路易斯一下将门关上了,过了几秒,又打开了门,路易斯已经穿上了上衣,对阿信露出一个很热情的笑容:“李老师,终于见到你了。” 说罢,一把抱住了阿信。 阿信呆若木鸡,完全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白英家怎么会有陌生男子? 看着年纪倒是和白英弟弟也差不多大。 白英从屋里出来,仓促之间,身上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睡袍。 三人,六目相对,只剩下淡淡的尴尬。 白英问:“找我有事?进来说。” 声音还有些哑。 阿信很有眼力地抬手,尴尬道:“不进去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伯母在哪家医院,我明天上午去看看她。” 白英有些意外,她没有跟阿信说过母亲住院的事情。 “冷小姐跟你说的?” 阿信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旁边还睁着天真大眼睛的路易斯:“你男朋友?” 白英忽然笑了一下,她还以为那天冷青看见了路易斯,一定会马上兴致勃勃地告诉阿信,看阿信这反应,是只字未提了。 “路易斯,工作室新签的画家。” 阿信了然,朝路易斯笑笑,又看了一眼白英,不放心地关切道:“你还好吧?” 白英知道他说的是胡善的事情,淡道:“都过去了。谢谢你告诉我。” 阿信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可路易斯这个局外人在一旁,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想起什么:“我明天上午去看看伯母,下午你有时间的话,我有工作上的事情想跟你聊一聊。” 白英有些意外:“工作?” 阿信:“合同期不是还没结束吗?有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路易斯一脸好奇:“李老师你要办画展吗?” “……呃,差不多吧。” 路易斯露出一个很意外又很期待的表情。 白英:“那明天下午你来工作室聊吧。” 阿信点了点头,离开了。 白英久久地看着他背影。 路易斯倚在门边,看白英有些不舍的样子:“喜欢就上啊。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李老师也不例外。” 白英冷睥他一眼:“拿着你的衣服,从我房子里滚出去。傻逼。” 路易斯做可怜样子:“你好冷血。” 白英:“车钥匙还给我。” 路易斯:“……” …… 翌日,阿信先去看了白英的母亲,老人家生病后瘦了许多,看见阿信十分激动,拉着她的手一直说话。 白英的小弟白玮一直在医院照顾母亲,二妹白棠已经工作了,因为阿信要来,特意请假赶来,陪在一侧。 老人家一直拉着阿信的手不放,虽然说话很费劲,却还是在不停地自语:“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我听小英说你在教书?” 阿信点点头。 “你父母都还好吧?” 阿信:“都好。” “小英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她要是有什么对你不住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你是个好孩子。她也不容易,别的不说,你就说小玮,毕业这么久了,也没个正经工作,只能在医院照顾照顾我。” 在一旁玩手机的白玮听见这话马上皱起眉头:“妈,我是为了照顾你才不去工作的。我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呢。李大哥,你别听我妈的。” 白母:“你姐给你找了工作,你做了几天就辞职了,二十多岁的人了,没个定性这孩子。” 白玮:“我姐给我找那工作不行,我好歹也是正经本科毕业的,她让我去干销售,我这……” 正在一旁回复信息的白英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 白玮咽了口口水,很老实地不说话了。 白英手机响了,她走出去接电话,阿信很有耐心地陪着老人说话,白玮听见白英在走廊里讲电话,偷偷拿出手机,拍摄下阿信和白母聊天的视频。 阿信不敢多逗留,怕耽误老人家休息,很快便要离开了。 白棠代替白英去送阿信下楼,阿信问她:“我听你姐说你毕业工作了?” 白棠:“嗯,在一家日化企业做配方师,我刚毕业那时候我姐还想让我去帮她,可我对艺术完全没有兴趣,而且一窍不通。” 阿信点点头:“配方师,听起来很厉害啊。对了,小玮他……” 白棠:“哦,你放心,我姐制得住他。” 阿信:“咱们加个微信吧,家里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你跟我……” 白棠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加微信是可以啊,但是我们家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吧。我听我姐说,你现在都有女朋友了,我知道你是单纯好心,可是被你女朋友知道会误会的。我姐,可能也会误会的。” 白棠讲得很隐晦,阿信有些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也对。” 等阿信走后,白棠回了病房,悄悄告诉白英,白玮偷拍的事情。 白英本来打算要回公司了,听见白棠的话,二话不说,冲进病房,也不管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直接从正在打游戏的白玮手里抢走手机,啪一声,用力砸在墙上。 好在白母住的是单人病房,并无外人在场。 病房里一时落针可闻。 白棠已经习以为常。 白母吓了一跳,但看见白英的行为也不意外,只是很无奈地看着白玮。 白玮懵住:“姐,你发什么神经。我新买的手机!” 白英不理他,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帮我停掉我之前的那张副卡,尾号8907那张。” 两秒后,白玮脸色大变,马上跪地求饶:“姐,我错了我错了。” 白英挂了电话,居高临下看着弟弟:“我从现在开始正式通知你,你的零花钱没了。如果你不想饿死,最好自己找一份工作。妈,你要是敢给他钱,他下半辈子我就不管了。他以后就是沿街要饭,我也不会给他一毛钱。还有,他就是被你惯坏的。我要是你,我死的时候就把他一起带走。省得他下半辈子吃苦受累了。” 说罢,出了病房。 白玮赶忙追出病房外:“姐,我好歹是你亲弟,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听话,我听话。你别停我的卡啊,现在就业率很低,我又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很难找工作的。你给我点时间嘛。” 白英转身一巴掌打过去。 白玮脸上出现一个红巴掌印,被打懵了。 “疼吗?” 白玮不敢说疼,捂着脸,摇摇头。 “偷拍想干嘛?拿出去炫耀?还是以后找他要钱?你也配!” 第173章 我想办个画展 “弟弟?我告诉你,妈活着,你是我弟弟。妈要是死了,你跟我就是陌生人。我不会管你死活的。” 白玮眼里蓄满泪水,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怜地捂着脸,忽然爆发:“好,好,你们都巴不得我死了算了。” 说罢,扒开二人,气急败坏地朝着电梯走去了。 白棠有些担心地看着弟弟的背影。 白英讽刺道:“他不会想不开的,他但凡有点血性,都不会活成这个德行。真想不开倒好了,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个垃圾。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心软,否则他会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白棠:“可是妈是最疼他的,妈要是……” 白英打断道:“妈的人生已经倒计时了。白玮但凡孝顺一点,就不会天天给我惹事。住院费,医药费,看护费都是我出的。你时不时能过来陪陪她就好了。不要把太多精力搭在这上面。尽到自己的心意就好了。至于白玮,由着他自生自灭就好。血缘这种东西,不用太较真。” 白棠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他这个年纪,很容易走歪,要是……” 白英笑了:“正好,他这种人送进去踩几年缝纫机就老实了。” …… 工作室和四年前没什么不同,比起办公室,更像是一座小型美术馆。 因为放假,工作人员都不在,办公室内显得有些空。 阿信走到从前胡善的办公室门口,门口的名牌已经拿掉了,哪怕已经过去四年,哪怕他知道屋里是空的,已经没有任何胡善从前留下的痕迹。 却还是有些紧张。 他轻轻推开门,像是打开一条时空隧道。 目之所及的一切和胡善从前在时几乎一模一样,胡善喜欢午睡,所以在办公室里放了一条意大利设计师设计的很舒服的大沙发。靠墙有一个铁皮柜,柜上放了很多动漫的手办,还有一张阿信画的三人一起去西藏时,坐在山顶看日出的背影。 一晃,十多年了。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阿信转过身去,问道:“我记得当时胡明耀不是把他的东西都拿走了吗?怎么会……” 白英:“我后来又找他要回来了。反正那些东西放在胡家也没用。老人家看着也难受,都放在储物间了。” 阿信点了点头。 白英:“去会议室聊吧。” 两人刚从胡善办公室出来,路易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冲二人开心地挥挥手。 白英现在看见他就烦,打量他:“你来干什么?” 路易斯:“来欣赏李老师的大作啊。” 白英没再理他了,来到会议室,很娴熟地使唤起他:“给你李老师倒杯水吧。” 阿信想说不用,路易斯已经屁颠屁颠地应了,又问:“李老师你喝什么?矿泉水还是咖啡,还是红茶?” 阿信说:“矿泉水就好了。” 路易斯比了一个ok 的手势。 阿信还没太适应过来他这么活泼的性子:“他多大?” “二十七了,长得显小而已。” 阿信有些意外:“他画什么的?” 白英:“画漫画的,三拳超人作者。” 阿信瞪大眼睛:“漫画?你现在业务范围这么广?” 白英:“没办法啊,总得吃饭啊。” 阿信很努力地想了想:“三拳超人,我怎么完全没听过?” 白英:“哦,成绩太差,只画了一季就被网站砍了。” 阿信:“……那你签他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白英冷笑,嘀咕了一句:“他画漫画要是有他床上功夫一半厉害,估计早就火了。” 阿信:“……” 白英:“我签他是因为他处女作销量还不错,有些天分,潜力是有的。不说他了,你找我谈什么?” 阿信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装的是之前在村子里给老人画的素描。 “我想办个画展。” 白英看着一张张素描,上面的老人全都沟壑重重,皱纹横生:“这就是你这四年来画的画?” “只是一部分而已,这些老人有一些已经不在世上了,我已经征得老人家属的同意,他们同意展出。后续我整理好,可以快递发给你。我想做一个系列的展。” 白英看着那些画,不由得想起四年前他们在新疆的时候,阿信每天都会出去给路人画素描,一张画二十。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一张画卖二十?” 阿信还没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二人身后的路易斯很不解地问:“二十?开玩笑的吧。” 白英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你属猴子的?” 第174章 我的心也在那里 路易斯耸耸肩,拿过白英手里的素描,认真欣赏起来。 “哇哦,李老师你素描画得很可以啊。虽然没有过度追求人物的逼真感,笔锋也略有些潦草,但……情绪很足啊。你考不考虑来画漫画?我其实编故事还不错,我来写脚本,你来画,我们两绑定一个组合,假以时日,肯定扬名国漫界。”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白英皱着眉头:“你有这个时间做梦,还是把自己的画功多精进一些。还扬名国漫界,都做白日梦了,也不会做个大的。国漫竞争很激烈吗?怎么不说跟日漫好好比一比?国漫有你真是福气!” 方才还雄心壮志的路易斯瞬间耷拉着头,眼神很不甘心地偷瞟阿信。 白英冷道:“你看他干什么?你还想让李念生给你当画手,你多大的脸敢开这个口,谁给你的勇气?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大的笑话。” 阿信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太适合自己久待,咳嗽了一声,打断二人的纠缠:“你帮我做个展,最好是公益性质的。” 路易斯鬼叫一声:“公益性质?胡总还不得跳脚?” 白英忍无可忍,瞪他一眼:“滚出去啊。” 路易斯很识趣地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白英认真看着那些画。 路易斯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再次插嘴,很小声:“为什么要做这个展?有什么意义吗?呼吁大家关注老年人群体,还是……李老师你想洗白?你的事情我都知道,胡总做得是有点过分,你想复出,确实需要做做这种公益性质的活动,下个月有个慈善……” 话没说完,眼神对上白英看起来不动声色,实际已经忍耐到极致的目光。 吃人一般,马上住嘴了。 阿信淡道:“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我也不是为了复出,这些老人一辈子都生活在村子里,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我给他们画画的时候,他们偶尔会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他们年纪大了,想走出去确实有点难。所以我想让这些画能代替他们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也希望有更多人能看见这些画,仅此而已。如果你觉得麻烦或者不盈利的话,我再找别人帮……” 白英马上开口:“放心交给我吧!” 路易斯很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还是那个整天把钱挂在嘴边的白英吗? 阿信有些意外,又强调一遍:“画上我标了号的,不卖,只展出。” 白英了然:“展出的话,得有个主题吧。” 路易斯一脸高深莫测地接话:“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或者,被遗忘的角落……” 白英耐性已经用光,瞪了他一眼:“你再不滚,我马上跟你解约。” 阿信想了想:“叫,无声,声音的声。” 这些老人并不是哑巴,身体并没有剥夺他们说话的能力,可是,已经没有什么人愿意认真听他们说说话。 没人愿意去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 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死亡。 人老了,大抵都会面临这样的处境。 白英点了点头:“好,交给我。” 阿信对她笑笑:“谢谢。” 谢谢。 很诚恳也很生分。 白英抬眸看他,从前他们之间从来不会说这两个字。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过去放下,可听到这两个字,心中还是有些刺痛。 “我一会儿去看看胡善,晚上就回武汉了。你保重。” 他说的是回武汉,不是去武汉。 一字之差,意思完全不同。 白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离她越来越远,她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了他一声:“念生。” 阿信背影定了定,转过身来,看着她:“还有事?”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旁边还有一个很碍事的路易斯。 白英笑了笑:“没什么,就想说,这四年辛苦你了。” 她是全世界最了解他的人,阿信不需要向她解释,她知道他当年为什么选择不告诉她,而是独自扛着这个秘密。 当初她要从新疆离开时,如果阿信告诉她胡善喜欢她的事情,她当时一定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可这份不忍,也是有期限的。 也许是一个月,两个月,最多一个冬天,春天到了,她还是会走的。 他比任何人都懂她,他懂她的野心和欲望,更懂她绝不会将自己的未来全部赌在一个男人身上,即使是他。 所以,他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说了,世界上只是多了一个内疚的人。哪怕,他也很清楚,白英不会被这份内疚牵绊住,说出来,他自己也能轻松一些,可他还是一个字没有提过。 四年前,是他放过了她。 她明明可以留下来陪着他,等着他心里的伤再好一些,也许慢慢结疤后再离开,可她还是走了,他的伤口就只能留给时间来愈合。 现在他遇到了那个令他愿意重新拿起画笔的人,他的笔下,又有了绚丽的颜色。 只是,那个人不是她。 …… 从工作室离开后,阿信去了一趟陵园,在门口买了一把白玫瑰,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积了一些灰,他用手擦了擦胡善相片上的浮灰,盘腿坐下。 “小善,那件事,我告诉白英了。你在天有灵的话,保佑她以后心想事成,万事顺意。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在武汉,我的心也在那里。” …… 第175章 教导主任 晚上八点多,阿信下了飞机,走出机场扑面而来的终于不再是热浪,而是一阵凉爽清劲的风。 他没有提前跟冷青说自己要来武汉,想给她一个惊喜。 打车来到文檀家,摁了门铃,家里没人。 已经九点多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看来是还没有回家。 他给文檀打电话,电话那头文檀正在花园路的一家酒吧蹦迪,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来自林芝的陌生电话号码,还没反应过来是谁,以为是广告电话,没有接。 电话第二次打了过来。 她接通后,怕那头听不见,大声道:“……老娘不买保险,不办业务,不……” 阿信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嘈杂的音乐声:“文檀,是我。你跟小青在一起吗?” 四周音乐声太吵,文檀没听出对面的人是阿信,只听到小青两个字,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和林蔷,张曼玩色子的冷青。 “在啊,我们在花园路喝酒。你谁啊?” 阿信问:“花园路?花园路哪家酒吧?” …… 冷青今天手气很差,玩骰子一直输,输了就要喝酒,好在喝的是啤酒,度数不高,神智也还算清醒。 林蔷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了。 “不玩了,你一直输,没意思,我要回去了。” 张曼一晚上就在吃东西:“花这么多钱,这就不玩了?送的果盘都还没吃完呢?” 冷青已经输疯了:“不许走,一个都不许走。” 林蔷朝着正在舞台上蹦迪的文檀打了个响指,做了个要先走的手势,文檀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张曼看林蔷走了,赶忙说:“带我一个,咱俩顺路。” 两人要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冷青,林蔷问她:“你一个人没事吧?” 冷青摆摆手,让二人赶紧滚蛋。 两人离开后,冷青一个人坐在卡座上喝闷酒,“没义气。”说完,又跑去和文檀一起蹦迪。 文檀今天穿了一身豹纹衬衫,搭配包臀短裙,大波浪慵懒卷发,冷青也不遑多让,黑长直长发披肩,虽然外面穿了外套,可酒吧里太热,早就脱了放在卡座上,此刻上身只穿了一件雪红的一字肩上衣,领口是荷叶边款式,层层叠叠的雪红蕾丝随着身体的动作而微微摇摆,下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百褶短裙,搭配了一双长靴。 两人往舞台上一站,很容易就吸引了四周各异的目光,很快就有男人贴了过去,在两人四周搭讪。 “美女,跟姐妹出来玩啊?” 冷青笑起来,大声说:“不是姐妹啊。” “啊?” “是我老公啊。” 说罢,搂过文檀的脖子,文檀很配合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去搭讪的男人看呆了两秒,很是无语地离开。 两人笑成一团,文檀:“还玩不腻,无聊不?” 冷青本来觉得自己没喝多,可跳了会儿舞,头又晕起来:“是有点无聊。” 文檀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酒吧,目光四处寻找着什么:“我好像真的喝多了。” 冷青:“嗯?” 文檀:“我好像看见你们家李老师了?” 冷青:“那你是喝多了,李老师在上海呢。” 隔着舞台上蹦迪的青年男女,文檀指着那个身影,身体摇摇晃晃:“那他是谁啊,阿信武汉分信?” 冷青觉得她肯定是眼花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倏地定住,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完蛋了。 “不是武汉分信,真的是李老师啊。” 冷青慌了两秒,几乎是本能地赶忙蹲下来,又拽了拽文檀,将她往下拽。 文檀不得已也蹲下来:“李老师来了就来了,你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冷青显然也被问住了,这才反应过来,问自己:“对啊,我为什么要心虚?” 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可是为什么会心虚呢。 冷青弓着腰,拽着文檀往舞台一侧的方向跑。 文檀:“你自己心虚就算了,为什么要带上我?” 不远处,阿信目光正在酒吧四处梭巡,注意到舞台一侧两个很鬼祟的背影,快步跟过去。 冷青带着文檀下了舞台,准备绕道往门口的方向走,其间经过走廊看见有一面镜子,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她出门的时候画了小烟熏妆,红色一字肩上衣,短裙,怎么看都是大事很不妙。 文檀看见镜子里的冷青:“你们家李老师是教导主任吗?你干嘛这么怕他?” 冷青拽着她的手往外走:“李老师为人师表,而且他又喜欢吃醋,要是被他看见我穿成这样出来玩,肯定会找我麻烦的。” 一直到从酒吧出来了,两个人在店外找了个长椅坐下,都松了口气。 文檀:“赶上扫黄,跑得都没你快。” 冷青揉了揉头发:“李老师不是在上海吗?他怎么会回来的,而且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们家李老师不会是在你身上装定位了吧?” 文檀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看见未接来电里来自林芝的号码,脑子一下想起刚才接的电话,“啊呀!”一声。 “我知道李老师怎么会在这里了。他给我打电话了。你看这是他号码吗?” 冷青看着文檀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号码,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被你害死了,还好我机灵,跑得快。” 一阵寒风吹来,已经十月了,武汉气温降得很快。 冷青打了个寒颤,忽然又想起什么:“完了,我外套和包还在里面。你去帮我拿。” 文檀正想说我去帮你拿,抬头就看见冷青后面慢慢靠近的身影,冷青的包和外套就挂在他手臂上。 “不……用了……” 冷青看文檀表情,已经猜到身后是谁了,脑子转得飞快:“这么晚了,不知道我们家李老师睡了没有,我好想……” 她装作很自然地撑个懒腰,转身时看见了阿信,露出一脸惊喜:“李老师!我正在想你呢,你……你怎么……” 阿信身上背着背包,挂着画筒,手臂上还挂着冷青的外套和包,整个人像个大型的杂物架,板着一张教导主任的脸,很严肃很古板的样子。 冷青很想笑,可看阿信脸有点黑,忍住了。 文檀本来并不心虚的,可看见阿信,不知怎的也有些没底气,尴尬地挥挥手:“李老师,好巧啊。你也来……” 来……逛酒吧? 阿信目光上下扫了扫冷青,冷青被他看得很做贼心虚,觉得自己像是被教导主任盯上的不良少女一般,只要一想到阿信本来就是老师,这种想法就越发真切。 四周偶尔有从酒吧出来的客人,从冷青和文檀身边经过,会挑逗地吹吹口哨。 换做平时,冷青不会在意,可现在阿信就站在她面前,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几秒。 气温有点冷,阿信看她肩膀还露在外面,终是按下了心底的不快,走到她面前:“衣服穿好,不然感冒了。” 冷青赶忙将外套穿好,连平时不扣的扣子都一一扣紧。 这种气氛显然就不适合有第三者在场,文檀问:“我叫代驾了,你们要坐顺风车吗?” 冷青摆摆手,让她快走,免得被无辜殃及。 文檀走后,冷青小心翼翼地观察阿信的神色,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你不是在上海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阿信:“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先给了我一个惊喜。” 又看了一眼她露在外套外的腿:“都十月份了,裙子还这么短,腿也露在外面,你也不怕老了得风湿。” 第176章 我错了,李老师 “果然是当老师的,你这话跟我妈说的一模一样,语气都一模一样。” 阿信一抬手,假装要打她。 冷青马上躲了躲,很可怜地看着他,他心又软了,不敢用力,只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成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冷青听他语气软下来,趁机抱住他的腰,抬头看他,只能看见鼻孔:“李老师,你是不是又长个子了,怎么感觉你变高了?” 阿信没好气道:“我都三十多岁了,我长什么个子,是你今天没穿高跟鞋。” 冷青想起来自己的靴子确实是没跟的,难怪总觉得矮了些。 两人贴在一起,阿信闻见她身上的酒味:“你还喝酒了?” 冷青马上抱他更紧,抬头看他,脸红泛起红晕:“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阿信是见识过她酒量的,在草原上跟苍云喝白的都能喝个来回,如果没有喝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酒吧不时就有人进进出出,两人就像小情侣一样堵在门口,阿信还有些不好意思,抓过环在他腰间的手,发现有些冷:“手怎么这么凉。” 阿信的手很暖和,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往打车的地方走去。 冷青:“你不要生气了嘛,我们就是趁着放假过来放松一下。不是只有我和文檀两个人,林蔷和张曼先走了。我本来跟她们两在玩骰子,可是今天一直输,所以才喝了点酒,都是啤酒。我酒量很好的,也没有喝多。后来她们两个没义气的就先走了,我才跑去跟文檀一起蹦迪的。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 阿信没好气道:“听你语气意犹未尽啊,还想玩?什么都没做,你还想做什么?” 冷青只好说:“你要是觉得不平衡,这附近多的是夜店,我陪你去玩一会儿,我看着你玩。这样就公平了吧。” 阿信脚步一定,被气笑了,回头看她两眼,发现她不是开玩笑,一时心口一梗:“冷小青,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去酒店的路上,冷青趴在车窗上吹风:“武汉终于凉快了,夜风好舒服啊。” 阿信闷不做声地看着窗外。 冷青用武汉话说:“李老师,我都讲半天了,你还生气,就莫得意思啦咯。我都说啦我不是经常克,而且我又不是一过人克的,你至于不?我二十八啦,不是十八,克酒吧玩玩怎么了?我三不五时也是需要放松放松的嘛。你以前在上海滴时候,不克夜店么?”(我尽力了~~) 阿信年轻时候也是爱去酒吧夜店这种地方的,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 只是后来车祸后,才习惯了简单的日子。 开车的网约车司机听见冷青说的是很俏皮的武汉话,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好几眼,目光无意中瞥到旁边的阿信吃人的目光,马上不看了。 车里安安静静的,冷青不知是吹了风,还是脑子搭错线,鬼使神差地嘀咕了一句:“之前姜涛就从来都不管我。” 她话刚说完,身旁的人身子明显一僵,她余光瞥到隔壁阿信幽幽的眼神,马上意识到自己真的喝多了,眼珠子转了几秒拼命想对策,可喝了太多酒,满脑子一团浆糊根本转不动,干脆把眼睛一闭,往阿信腿上一倒,装晕装死。 阿信是将那话完整地听了进去,心里本来就窝着火,正想找她细问,腿上忽然一沉,低头一看,她已经很丝滑地倒在他腿上,一张脸全被乌黑的头发盖住。 动作十分娴熟。 她这招阿信早就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次,早已见怪不怪。 阿信也不挑破,快到酒店门口时,弯腰凑在她耳畔,幽幽地开口:“快到酒店了,你再不醒,一会儿人家前台看见我扶着一个醉酒女子进去开房,你又穿成这样,搞不好人家要报警了。” 这话倒真不是危言耸听。 冷青一听这话,马上撑了个懒腰,很自然地装作才睡醒的样子:“这么快到酒店了。” 阿信意味深长地看她几眼,平静道:“睡好了?” 他语气越是平静,冷青越是头皮发麻:“一般般吧。” 还是之前二人住的那家酒店,离悦己很近。 进了电梯,阿信将身份证收起,忽然想起什么:“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 冷青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道,好久没去看过了。冷昊帮我盯着呢。” 阿信定的是套房,进了房,冷青便坐在沙发上开始脱靴子,长靴穿久了,小腿不透气,很不舒服。 脱下长靴,两条腿瞬间轻松多了,她顺势盘腿坐在沙发上。 阿信放下背包和画筒,给她拿了一次性拖鞋,放在沙发前的地上。 “你跟白英说了?” “说了。” “她还好吧?” “看起来还算平静。” 阿信拿了瓶矿泉水,倚着墙,拧开,喝了一大口才幽幽地开口:“你现在倒是精神了?你还记得你刚才在车上说了什么吗?” 冷青看他眼神,马上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给自己增加一点安全感:“我……我头有点晕。忘了。” 阿信朝着沙发快步走过去:“那要不我帮你回忆回忆?” 冷青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抱紧抱枕,主动求饶:“我错了,李老师。” 阿信双手撑在沙发两端,圈住她,他个子高,背光站着,冷青完全落在他身下的阴影里,弱小可怜又无助。 “错哪里了?” 两张脸咫尺之距,冷青能看清他唇周新冒出来的小胡茬,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有点硬,还有点扎手。 阿信脖子往后躲了躲,语气严肃起来:“问你话呢。” 冷青笑起来:“你现在越来越像老师了。” 阿信:“我本来就是老师。” 冷青哦了一声,主动勾住他脖子,撒娇道:“我错了,李老师。我不该在你面前提姜涛,我当时就是喝多了,脑子抽风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啦。” 阿信目光顺着她的脸往下,看见外套领口处露出的一小截雪红的雪纺面料,再往下是黑色短裙,修长细瘦的小腿,都是很刺激人眼球的颜色,他身体一阵燥热,喉结滚了滚。 又看见她脸上的烟熏妆,一阵头疼。 “先去把妆卸了。” “哦。” 冷青如蒙大赦,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阿信看了一眼她背影,裙子边沿堪堪遮住臀部,伴随着走动动作,裙摆微微摇晃,引人浮想联翩,他一时有些恼火,忍不住说了一句:“裙子太短了,以后别穿了。” 许是他语气一贯柔和,冷青没听出醋意和不快,反而是来了兴致,忽然折回他面前来,兴致勃勃地转了个圈,臀部发力,带动双腿,丝滑转动。 “不好看吗?” 阿信:“……” “我转得好不好看?前段时间跟网上学的,这个转圈还有个名字呢,叫张元英转圈。” 第177章 白英看过这幅画? 阿信目光顺着她的腿往上,方才在酒吧门口,他只注意到她肩膀露在外面,怕她着凉,也不喜欢周围人看她的目光,才叫她穿上了外套,加上当时路灯不太亮,也没注意她上衣到底是什么样子。 “外套脱了。” 冷青很干脆地解开外套的扣子,丢在一旁,顺便提醒:“你最好做一下表情管理哦,别流口水。” 说罢,又转了个圈,光滑清瘦的肩膀露了出来,锁骨下雪红色的荷叶边跟着转圈的动作飘了起来,又慢慢垂落,百褶裙很掐腰,黑红搭配,衬得整个人有如暗夜玫瑰。 和她平时工作时的干练风和旅行时候的休闲风都完全不同。 阿信呼吸明显变重,问道:“这是,你的衣服?” 她还在转圈,柔顺的长发跟着荷叶边的雪纺面料一起飞起来。 “好看吗?” 衣服很性感,她转起圈来却完全是活泼灵动的少女神态,一点也不媚态,阿信看得眼睛都直了。 “……好看。” “那我以后还可以穿吗?” “……在我面前穿可以,不能穿出去。” 冷青转不动了,鼓着腮帮子,抱臂:“李老师,你才三十出头怎么这么爹。” 阿信:“爹?冷小青,我是男人,你说的没错,我以前也经常去那种地方,所以我知道那些男人在想什么,他们看你穿这样,出现在酒吧那种地方,脑子里只会有一个念头。” 冷青往沙发上一躺,一只腿松松垮垮地垂落,晃啊晃:“那说明你们男人不行啊,满脑子黄色废料,关我什么事,我就想穿得漂漂亮亮跟朋友出去放松一下。再说我又没有天天穿,而且我也没有做一些让他们误会的举动。他们要怎么想,我哪儿管得了?而且这裙子哪里短了,里面也有内衬的。” 她没注意到她说完这话,四周的气氛慢慢有了变化 阿信:“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喜欢那些男人用轻浮的目光看你。” 冷青侧躺着,撑着头看他:“我又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还是你也觉得我轻浮?” 她穿成这样姿态随意地躺在沙发上,裙子看起来更短,有一种玉体横陈,放纵的美感。 “我没有。” 冷青坐起来:“也就是说你不喜欢我去酒吧那种地方?” 阿信:“不喜欢。” 冷青很不死心地又问一遍:“……很不喜欢?” 阿信十分肯定:“没有男人喜欢自己的女朋友去那种地方。” 冷青在心里挣扎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按下心底的不快,又想到他舟车劳顿赶回来给她送惊喜,多少有些感动。 “好吧……我以后……不去了……” 阿信这才笑了:“想去的话,我陪你去。” 冷青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阿信陪自己去酒吧蹦迪的画面,她在舞台上摇摆嗨皮,他像个教导主任一样盯着她,这还怎么嗨。 “……呵呵,我还是不去了吧。” 她目光百无聊赖,忽然注意到被他放在桌上的画筒,眼睛一亮:“你之前答应送给我的画,画好了?” “嗯。” 阿信将画筒拿过来,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画,在茶几上铺开。 冷青跪坐在地毯上,看着眼前色彩绚烂,层次分明的夕阳,忽然想起送阿信去机场的时候,她在机场外也看到了那场很美的落日。 阿信有些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反应,见她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喜欢吗?” 冷青用力地点点头:“很喜欢。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夕阳。我想起来我高考那年,考完最后一科英语,从考场回家的时候,在长江大桥上也看过一场很美的夕阳,我当时已经对过答案了,知道自己发挥得很好,所以心情好到爆炸,又看到了那么美的夕阳,整个人都开心到不行……真的好漂亮……谢谢你,李老师,我很喜欢。” 阿信听她这么说,总算是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冷青主动亲了他脸颊一下:“辛苦你了。” 阿信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又想起什么:“对了,白英之后可能会找你借这幅画,她说想展出。” 四周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冷青愣了愣,扭头看着阿信,笑问:“白英看过这幅画?” 阿信:“我去上海的时候带着这幅画,她看见了,想看看,我就打开给她看了一下。” 冷青心一凉,依旧是笑着问:“那她喜欢吗?” 阿信:“……她没说喜欢不喜欢,只说以后想找你借。” 冷青问:“那你觉得我要不要借呢?” 阿信:“这是我送给你的画,当然是你来决定啊。” 冷青:“原来你还知道这是你送给我的画。” 阿信听她语气变冷,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冷青看他还是一脸懵,显然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深吸一口气:“白英要是说喜欢这幅画,你是不是当场就送给她了?” 阿信:“不会啊,这是我要送给你的。” 冷青:“哦,因为这幅是送给我的,所以不能送给她。那你可以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送给她啊。” 阿信:“……你是在介意我把画给她看了?” 冷青一脸无语:“我不应该介意吗?还是你现在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阿信:“……我只是给她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第178章 道歉 冷青要气炸了:“ok!李老师我问你,如果我老早就跟你说,我给你精心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可是等你拆开礼物才发现,这礼物已经被另外一个人看过了。你是什么心情?” 阿信:“可是,这不是生日礼物啊,而且画看过了,又不会有什么损害?” 死直男。 滥好人。 冷青现在只差要原地爆炸了:“ok!李老师,我今天漂亮吗?” 阿信:“漂……漂亮啊。” 冷青:“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为了你才穿成这样的,为了穿给你一个人看的,你开心吗?” 阿信:“开心啊。” 冷青:“可是你还没看到,我就穿着这一身去了酒吧,给很多男人看过了。然后你就在酒吧看见了穿成这样的我。你心里开心吗?” 阿信:“不……不开心。可是,画跟你……” 冷青很暴躁地打断:“是一样的!!!!!这是你给我的礼物,我就应该是全世界第一个看到的人。否则这份礼物就不能算是送给我的!!!而且你给白英看了就看了,你居然还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我现在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就跟你看见我在酒吧里穿成这样招摇过市是一样的。不对,我都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所以我是无心的,而你是故意的!你比我还过分!!!” 说罢,拿起外套,气鼓鼓地就往外走。 阿信看她还穿着拖鞋,赶忙去拦她:“我错了,是我错了……这幅不算,我再给你画一幅。” 冷青不依不饶道:“不稀罕。” 阿信:“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告诉我,你怎样才能消气。” 冷青已经走到房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定住脚步,想起什么,忽然转过身来:“我告诉你,这裙子一点都不短,我十八岁就在穿了,二十八岁穿怎么了,我八十八还要穿!你以为我天天都去酒吧吗,我化了妆,选了衣服,还要弄头发,花了很多心思的。我出去玩就是为了开心,我难得这么开心,你凭什么管我?我都没有管过你的事情,你凭什么管我?” 阿信解释道:“我没有要管你,我只是……” 这一天下来他行程满满当当,上午在上海看白英母亲,下午去了工作室聊画展的事情,然后去了陵园,从陵园出来直奔机场,一整天都在赶行程,就为了能早一点赶回来,早一点能看见她,早一点把画交给她。 没想到见了面,却是这样的不愉快。 冷青看他一脸疲惫和茫然,忽然笑了:“你只是很不习惯我这个样子,是吗?” 不仅不习惯,还完全陌生。 冷青眼神忽然变冷:“白英肯定从来不会穿成这样子。你习惯了我像她,我忽然不像她了,你很不适应,是吗?你看清楚,我不是她啊!!!” 阿信一听这话,死死抓住她手腕,用力将她拽了回来:“我没有把你当成她,我都说过了很多次了,我跟她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 冷青:“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李老师平时这么细心的人,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要么你就是没把我放在心上,要么……” 她忽然哽咽了一下,眼神依旧很倔强地看着他,清眸深处有泪光闪动。 阿信习惯了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第一次看她哭,整颗心都碎了,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便听见。 “要么……你就是拒绝不了白英。只要她向你开口,你就拒绝不了。这次是这幅画,下次是什么?” “小青,我没有。” “总之,这幅画她看过了,我不要了。太晚了,我要回家。” 说罢,用力挣了挣,阿信的手就好似焊死在她手臂上一样,无论如何也甩不开。 “放开!我咬人了。” 阿信那股子执拗劲又上来了,一瞬不瞬地皱着眉看她。 冷青又挣了几下,没有挣开,看他一声不吭的,心中更是来气,干脆心一横,一口咬在了他手腕处,眼神还盯着他,就等着他吃疼放手。 阿信忍着疼,语气不耐道:“咬了半天,皮还没破,你就这点劲儿?” 他这么一激,冷青不再收着力,恨恨地咬下去,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贴上了脸颊,还有点刺刺的。 是阿信低头吻了过去,因为动作有些急切,唇周新冒出来的胡茬摩擦着皮肤才有了轻微的疼感。 酒气混杂着冷青身上香水的味道直让人忍不住地迷醉。 冷青被他吻得透不过气,身体本能地往后躲了躲,原本那只抓着她手腕的大手不知何时放在她后腰上,迫使她离男人更近,更近,更近。 她脑子这时还很清醒,想推开他,男人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蛮力将她箍得更紧,最后她被抵在门后,动弹不得。 他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喘息着,嗓音喑哑地说“对不起” 冷青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们男人是不是觉得这招百试百灵,天塌下来睡一觉就好了。好像我们女人天生欠|操。我告诉你,老娘不吃这招!” 说着,一脚用力踩在阿信鞋子上,她穿着拖鞋,受力面积太大,踩在脚上几乎是不疼不痒。 阿信:“我没打算要睡一觉糊弄过去,否则我刚刚就不会停下来了。我吻你是因为我想吻你,你现在看起来就是很好吃的样子。我在酒吧外面看见你的时候就想吻你了。我是想告诉你,我还没有笨到分不清你和白英。我也没有把你当成她。这学期开始,我每天都在盼着放假,每天都恨不得能见到你。我去了上海我也只想赶紧回来,想快一点看见你。你感受不到吗?” 冷青又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我跟你生气呢,你在这儿给我油嘴滑舌……你,你还说你不是精虫上脑!你就是!” 阿信看她耳垂都是红的,好不容易压下了心底的邪念,于是又恳求她:“那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冷青又不说话了。 阿信:“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给你两个建议,第一我陪你回去;第二你住这里,我下去前台再订一间房。你自己选。要不然你今晚别想出这道门。” 第179章 你好下流 冷青想着,阿信送她回去,一来一回又要一个小时了,等他回来估计都十二点多了。 看他面有疲色,想必也累了,不好再折腾他身体。可是下去再开一间房,明显就是浪费钱啊。 虽然不是她的钱,可是阿信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冷青很认真地想了想:“你睡客厅沙发吧。” 阿信嘴角轻轻抿了抿:“好。” 冷青进了洗手间卸妆,才想起没有带卸妆油,护肤品可以用酒店赠送的凑合一下,可是卸妆油没有是万万不行的。 她想起楼下对面就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准备出去买,经过客厅时,阿信看见她拿着包要出去,以为她突然反悔要走,眼神慌了一慌,忙跟上去。 “不用跟着,我去楼下买卸妆油。” 阿信又看了一眼她的衣服,忙说:“我去给你买。” 冷青看他几眼:“算了,我手机上买一样的。” “还是我去吧,我一去一回很快。” 走到门口忽然转身来,有些茫然地问:“去哪里买啊?” 冷青气已经消了大半,没好气道:“酒店对面有家便利店。” 他笑了,拧开房门,又想起什么来,把头转过来,看着她:“你不会趁着我下去的时候,突然跑掉吧?” 冷青咬了咬下唇,心里酥酥麻麻的:“你磨磨叽叽什么,我累死了,卸完妆我就要睡了。” 阿信离开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冷青坐在卧室的床上,心中很是烦躁:居然就这么原谅他了……就这么轻易的…… 好没有底线。 她往床上一趟,给文檀打电话。 那头文檀也刚到家,接到电话时还有些意外:“哇,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空打电话给我。” “什么叫,这种时候?” 文檀:“李老师大老远回来给你惊喜,而且还看见你在酒吧鬼混,我怎么想,现在你们两都应该在做一些不能见人的事情。吵架了?” 冷青:“我问你啊,他今天老说我裙子太短了,是不是很爹?” 文檀:“男人都这个德行啊。你管他的,他说你裙子太短,你就说好,老公我下次再也不穿了。等下次你想穿的时候,记得保密措施做得好一点,别让他发现不就行了。哪能运气那么差,回回被他撞见。” 冷青:“对!” 文檀:“就因为这么件小事就吵架了?李老师不行啊。” 冷青:“他是不行,他答应给我画一幅画的,可是我看了那幅画才知道,他在上海把那幅画给白英看过了。给别人看过了,还能叫惊喜吗?而且还是白英。” 文檀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那李老师怎么没有……嗯哼嗯哼……” 冷青听她哼着不成调的暧昧声,心中更是烦躁:“哎呀,你好下流。” 文檀:“所以呢,你到底是要生气还是不生气,我听你声音,也不生气啊。真生气你早该回来了。” 冷青恨铁不成钢地吹了吹头发,看着天花板,最后叹了口气:“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收了他的房子,接受了他的帮忙,我发脾气都发不尽兴,而且他又大老远跑回来……难道我要把他一个人丢在酒店吗?” “呵呵,那不正好,他一个人睡大床,睡得更香。” “……” “你就是心软,就是心疼他。被他吃得死死的。作都作不出个大的。” 冷青马上转移话题:“我以前跟姜涛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会管我裙子短不短啊。” 文檀冷笑起来:“姜涛还管你?他连他自己都管不明白还管你。你管他管得少吗?” 冷青马上反驳:“我什么时候管他了?” 文檀:“你们每次出去吃饭,都是你找餐厅。出去旅游也是你做攻略。你去夜店玩从来不告诉他,他没遇到过,只是因为他不了解你,不知道你爱去。他要是看见你穿成今天这样,肯定也会趁这个机会狠狠爹一把。” 冷青好似失忆一般,完全忘了这些事:“有吗?” 文檀:“所有两性关系的终点只有两个极端,你跟李老师,要么是你给他当女儿。要么是你给他当妈。男人也是一样的,要么是当儿子,要么是当爹。这两种极端可能同时存在,但是不可能有第三种例外。两个人处成好哥们,早晚要掰。” 冷青听他说的头头是道,问道:“为什么呢?” 文檀也被问住了:“对啊,为什么呢?我上哪儿知道为什么呢,反正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门外有敲门声,冷青匆匆挂了电话,去开门,阿信左手拎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塑料袋站在门口。 冷青:“你打劫便利——” 她一抬头,呆了呆,阿信身上和衣服都被淋湿了,脸上都是雨水。 “外面,下雨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进房后窗帘一直没有拉开,根本看不见外面下雨没有。 阿信怕她心里过不去:“下得不太大。我给你发了微信,拍了照片问你买哪种,你没回我。我就都买回来了。” 冷青刚才在跟文檀打电话,中间有微信提示音,但她完全忽略了。 冷青赶紧让他进来,他变戏法一样地从身后拿出一束淡绿色的桔梗:“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言辞恳切,眸光清亮,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回应。 嫩绿色的桔梗上还带着点点雨水。 几秒后,冷青接过那束桔梗:“傻站着干嘛,快进来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了,我可不照顾你。” 第180章 雷雨 那束带着雨水的桔梗安安静静地被摆在床头。 冷青一直等阿信洗完澡才进洗手间去卸妆洗漱,阿信把便利店能买到的卸妆油都买了,还给她买了一些便携装的护肤品。 这时候又细心起来了。 冷青开了一款眼熟的,将卸妆油倒在手心,揉搓乳化,擦在脸上,让乳化后的卸妆油尽量和脸上的粉底融合,心里还是有些怨气。 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了。 睡一觉不行,难道亲一下,送束花,再淋个雨就好了? 也没什么差别嘛。 太没有底线了。 她板起脸,在心里酝酿起来,明天早上醒来要怎么发作,一定要作个大的,作到他跪地求饶,作到他这辈子再也不敢多看白英一眼。 不对,怎么又跟白英扯上了。 真是喝多了。 冷青连忙摇摇头,想把这些乱糟糟的想法全部甩出脑袋, 一抬头,看见镜子里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阿信洗了澡,换了干净的t恤和短裤,手里拿着一件叠好的干净的t恤和短裤 “你没有带睡衣,先穿我的吧。” 他现在越是细心,冷青就越是烦,皮笑肉不笑:“那我还没带内衣内裤呢,你有吗?” 阿信:“你把衣服换下来,我帮你洗一下,用吹风机吹干。” 冷青看他不是开玩笑,没好气道:“不用,我明早让文檀给我送过来。” “我给你放在床上,你一会儿记得穿。” 冷青洗完澡出来,换上他的衣服,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夜色中整座城市都在下雨,偶尔还有闪电划过。 她将窗户推开一条窄窄的缝,回到床上关了灯,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丝丝凉意的秋雨从那条窄缝里漫了进来。 十月初还不太冷,夜风吹着很舒服。 卧室的门没有关,冷青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听若有似无的雷声,房间里太安静,她看了一眼房门外,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冷青平时睡酒店都会自带床单被罩,今晚什么也没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房间里忽然响起敲门声。 阿信站在门口,试探性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见冷青没说话,他走到她床边,半蹲在床前。 “睡不着的话?我们好好谈一谈?” 冷青看着天花板:“我累了,明天再说。” “那好,你听我说。” 冷青翻了个身:“谁听你说,我一会儿就睡了。” “好,那我说我的,你想听就听,不想听的话就睡,等你明天醒了,我再跟你说一遍。” “之前在明州,是你发现我不对劲,也是你鼓励我让我去跟白英说清楚。如果不是你跟我说这些,我想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开口。我不知道她听到那些话是什么感受,但在那一刻,我心里是真的轻松了很多。” “白英要看那幅画的时候,我没有多想。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太笨了,你处处为我考虑,我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你生气是应该的。” “你说得对,我看到你穿成那样子出现在酒吧,心里确实不太舒服。可是你没有错,你也不知道我今天回来,而且你工作压力确实也大……” 冷青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的阅读灯,看他还蹲在地上,又有些心软,她拍了拍床边,让他坐上来。 他起身时,腿有点麻,还特意站起来缓了缓才在床边坐下。 “所以,你以后想穿什么就穿吧,我不管你了。你想出去玩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一个人去酒吧。想放松的话,也有很多别的方式可以放松啊。” 冷青以为他刚坐上来,就要开车,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主动问:“比如说?” 阿信:“比如,你可以把你的购物车发给我,我帮你清空。或者,你告诉我你想买什么,我帮你买。又或者……我们可以趁着周末的时间,来个短途旅行。大半个中国我都走过了,我去过很多很多地方,我可以给你做向导。或者我们可以去景德镇,我给你做杯子,做各种小玩意,陶的瓷的,还有那种很漂亮的玻璃制品,我也会做……” 听起来不像是要开车。 而且提出的建议,都蛮有建设性的,听着都比去酒吧嗨有吸引力。 冷青忽然发现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不是李老师,是自己。 阿信看她表情痴痴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问道:“这些你都不喜欢?” 冷青打量他:“你这时候觉悟怎么又高了?” 阿信:“平时我们不在一起,你就算真的有事也不一定会跟我说,我也不能帮到你什么。现在我就在你面前,如果还不能及时帮你把问题解决掉,至少让你不要带着不好的情绪睡觉。连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做不到,那我这个男朋友也太没用了。这样很好,你能把心里的感受都说出来,我也知道你怎么想的,大家有问题就及时解决,不要有误会。” 冷青:“我没有误会。” 阿信:“我跟白英真的结束了,无论是怎么结束的,都已经结束了。这样,以后和她有关的一切,我都会先问过你的意见。对了,我这趟去上海还跟她聊了一件事,我想开一个主题画展,把过去四年我给那些老人家画的素描画展出来,公益性质的。这件事需要她帮忙。” 冷青很温吞地哦了一声,在被子下屈起双腿,头搁在膝盖上:“我又不是你助理,你不需要什么都跟我说。” 阿信:“那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不那么介怀我的过去。” 床头的阅读灯灯光微弱。 冷青问:“你会介意姜涛的存在吗?” 阿信:“不会。” 冷青:“因为你知道,我跟他永远都不可能回去了。” 阿信:“我跟白英也回不去了。” 房间里静了几秒,窗外忽然一记惊雷劈过,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 冷青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睛,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眼睛。 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要是有一天我跟你分手了,你说我们还回得去吗?” 话音未落,眼前一片黑影倾覆,男人的吻再次贴了上来,滚烫的手放在她脖子上,将她往他的方向带,这次的吻和之前在门口那一次完全不同,深情而炙热,带着他一贯的执拗。 冷青没有任何挣扎,她双手圈住他脖子,很热烈地回应着他。 汹涌的情潮如烈火燎原一般点燃,又迅速吞噬两颗心。 他很不舍地停下,捧着她的脸问:“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开心啊。” “那为什么……” 冷青被他吻得脸很红,脑子却出乎意外地冷静得出奇:“这跟内衣一样,我买到一件很喜欢很漂亮的内衣,刚开始穿的时候肯定是开心的,新鲜的。可是内衣最重要的还是舒服啊。穿在身上,舒不舒服,合不合身,只有自己才知道。” 阿信沉默了几秒。 冷青满眼爱意地抚摸着他的脸:“其实我知道,你跟白英回不去了,是我自己太敏感了。这样很不好,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既然在一起,就要好好爱,珍惜彼此,享受当下。” 哪怕以后不在一起了,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 无论如何,爱是无聊且疲惫生活的调剂,若是反而被爱所消耗,才真是得不偿失。 想通这点之后,思绪豁然开明。 “李老师,这一刻我很爱你,我想要你。” 说罢,释然一笑,主动吻上他的唇。 窗外电闪雷鸣,整座城市都淹没在这场暴风雨之中。 第181章 事业才是女人最好的春药 这一晚,冷青是听着雨声和阿信均匀的呼吸声睡着的,一觉睡到了天明。 翌日,她感到一只温热的手在抚摸自己的脸,一会儿捏一捏她的鼻子,一会儿揉一揉她的脸,一会儿摸摸耳垂,刮刮鼻尖,动作说不出的轻柔,羽毛一般,像是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她。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阿信侧躺在她身侧,撑着头,目光无限温柔缱绻地看着她:“是不是我弄醒你了?再睡一会儿,乖。” 被子里,阿信身体像个小火炉一般暖和,冷青轻轻应了一声,小猫一样往他怀里蹭了蹭。 阿信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凑近了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又去吻她鼻尖,脸颊,耳垂,慢慢往下,吻得越来越动情。 冷青被他吻得慢慢有了反应,睡意也没了大半,睁开眼来,声线慵懒:“李老师,你不累吗?” 他没有用语言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切实的行动,清晨的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 做完后两人又睡了一觉,一直到十点多,房间里的电话响起,阿信伸手去接,酒店打来的,说是门口有物品需要领取。 阿信去开门,是酒店的机器人,是文檀给冷青送来的换洗衣物,她人没有上来,是交给前台,用机器人送来的。 阿信将装衣服的袋子拿进来,冷青手机这时候又响了,是林蔷打来的。 “冷总,之前我们跟三洋的官司,他们那边律师联系我了,想要和解。李总也说想约你谈谈。” 冷青问:“李总?哪个李总?” “欠咱们钱的李总啊,李真全。” 哦,两百万。 那个在大昭寺跟她说自己得了什么帕金森,拒不还债的李真全。 冷青睁开眼:“他要死了?” 林蔷说:“他说想跟咱们协商解决这件事,想约你谈谈。” 冷青:“没得谈。当初在大昭寺的时候他要是能好好谈,我还至于跟他打官司嘛,哦,现在他倒是怕了,想和解了,没门。” 林蔷说:“他说他有一笔生意可以介绍给你。” 冷青来了精神,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什么生意?” 说了没几句,冷青很快挂了电话,略作思量几秒,快速从阿信手里接过纸袋,去洗手间换衣服,一边说:“我一会儿两点要跟李真全见面聊点事情。如果聊得顺利的话,我晚上可能还要出个差。” 洗漱间很快就传来牙刷,忙碌的声音。 阿信还没反应过来:“出差?你要去哪里?” “青岛。李真全不想还债,估计是想给我介绍个生意抵债,我去聊一聊。” 阿信看她神采奕奕的,好奇问道:“什么生意?” 冷青眉开眼笑:“艾森服饰,听过吧?这几年做得很好,品牌很年轻,不过他们家的产品有很多系列都是贴牌找外面的厂家做的。去年开始也做内衣品类了,不过找的合作厂家好像不太满意,一直在考察别的工厂。李真全好像有这方面的人脉,说能帮我打通这个关系,接他们品牌的单子来做。如果能固定下来,对工厂来说是一笔不错的额外收益。” 冷青洗漱完擦了把脸,一边戴上昨晚的耳环,有些愧疚地说:“不好意思啊,可能不能陪你了。” 阿信皱皱眉,笑笑:“要不,我陪你去?” 冷青尴尬了两秒:“林蔷会陪我去。你再去可能就……” 不太方便。 “好吧。” 他说完,有些落寞地去了客厅收拾自己的行李,昨晚那幅画还放在茶几上,他小心收好:“小青,这幅画你想怎么处理?我再给你画一幅吧,这幅你想自己留着,还是……” 冷青从卧室走出来,匆匆笑了笑:“不用再画了,就这幅吧。” 阿信动作顿了顿,昨晚他们还因为这幅画吵了一架,今天她的态度就已经完全变了,是不在乎吗,还是经过了一夜的情爱缠绵,就此想开了? 似乎,都不是。 冷青看他动作顿住,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反常,可能吓到他了,马上找补了一句:“这幅就很好,我很喜欢。” 她语气轻描淡写,阿信听着却觉得心口仿佛被一记重拳狠狠击中。 冷青看他收拾行李,问道:“你要回西藏?” 阿信说:“哦,不回去,我在这儿等你回来,今天才三号,你总不至于整个长假都在出差吧。不过你不在了,我一个人住酒店也没有必要。” “……那你住哪儿?” “我去跟冷昊挤一挤吧。” 冷青没再说什么了,阿信去了,确实能陪陪冷昊。 临出门时,阿信想起昨晚那束放在床头柜上的桔梗,不确定地问:“那束花,你还要吗?” 冷青完全忘了,匆匆回去拿过那束桔梗:“差点忘了。” 退房后,两人先去附近找了家馆子吃饭,冷青吃饭时一直看时间。 阿信知道她赶时间,问道:“你没带化妆品什么的,是不是还要回文檀家去化个妆?” 冷青狼吞虎咽地吃饭:“不用那么麻烦,附近有商场,配一套就好了,顺便去柜台蹭个全妆。” 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我吃完了,我先去商场了。” 阿信马上站起来:“我陪你去。” 冷青笑道:“你去干什么?” 阿信从善如流:“……帮你结账啊。” 冷青笑了笑:“行啊,有觉悟。” 人一旦有了目标,就有了斗志,冷青只要有了生意,整个人就如同濒死的鱼又重新活过来了,懒得去纠结昨晚那些小情小爱。 男人和情爱,与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包包没什么不同,只能让人短暂的澎湃一下,明亮一下。 可真正能让人斗志昂扬的,由内而外焕然一新的,还是专注于自己事业。 搞钱,搞钱,还是搞钱。 冷青去附近的商场一楼撸了个全妆,配齐了全套化妆品和护肤品,结账时一张脸笑颜如花地叫阿信:“老公,结账了。” 阿信结账很利落,心中却是百味杂陈,高兴是真高兴,失落也是真失落。 他很清楚,她让他结账不是自己舍不得花钱,更不是自己缺这个钱,只是因为她现在心情好极了,愿意给他点甜头,让他高兴高兴。 结完账,他送冷青去街边等车,忍不住调侃她:“才过了一夜,你好像变了个人。” 冷青一派悠闲:“这样不好吗?我谈恋爱就用心谈,搞事业当然也要认真搞啊,不给自己留遗憾。事实就是,谈恋爱确实很容易内耗,可是,搞事业就不会。所以,事业才是女人最好的春药。” 车子来了,冷青亲了他一口,利落地上车:“我走啦,李老师,拜拜。” “财源广进。”他说。 第182章 口红 阿信去了冷昊家做客,幸运的是薛庆芳国庆假期刚好回了老屋,收拾一下换季的衣物什么的。 没有人管,两人在客厅打了一下午游戏。 冷昊:“你大老远跑过来,她就这么把你丢下了,你不生气吗?” 阿信:“生气啊,生气有什么用,我生气她就会留下来吗?留下来她又不高兴。” 冷昊:“那你是要好好想一想啊,你就算明年来了武汉,你们同居了,她可能一直都这么忙。你要怎么办?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妥协的。” 阿信:“……” 翌日,阿信没有在家里陪冷昊,很早就出门去了,在东湖一带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开始摆摊画画,还是一张画二十。 他随身带上了小马扎,戴着遮阳帽,一身休闲地往路边一坐,很轻易就吸引了附近不少过路者的目光。 天气很好,晴朗,有微风自湖面吹来,带着些许潮湿的凉意。 有人来了就画画,没有人的时候就打瞌睡,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冷青给他打来视频,看见他戴着遮阳帽坐在户外。 “你在外面?” 阿信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东湖扫了一圈。 “你去东湖啦。” “在家太无聊,出来摆摊画画。像我们家冷总看齐,努力挣钱。” 冷青心情很好,哈哈大笑:“来来来,汇报一下工作进度,生意怎么样?” 阿信撑着头,隔着手机屏幕,星星眼看着她:“报告冷总,上午画了六个。怒挣一百二。再努把力,争取今天挣它一个三百块,够给冷总买根口红。” 冷青被他逗得合不拢嘴:“李老师嘴真甜啊。” 阿信看着她开怀大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对了,你生意谈得怎么样啊?” 冷青那头还在酒店里,刚洗完澡,现在正在化妆:“李真全说约了艾森的负责人,要我们下午过去谈。” 阿信看她一直拿着小镜子修修补补,一阵心神荡漾:“好了,够漂亮了。我都有点嫉妒一会儿你要去见的人了。” 冷青笑了笑:“你帮我选个口红颜色,哪个比较好看? 她将两种不同颜色的口红涂在手背上,拿给阿信看,满眼希冀地等着他的回答。 阿信:“左边的,抬气色。” 冷青对着手机镜头涂口红,她涂口红时喜欢拿手指晕染唇周边缘,微微张着唇,手指沿着唇周边缘轻轻晕染,最后抿了抿唇。 动作随意又轻松,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画画吗?多少钱一张?” “老板?老板?” 阿信眼睛盯着屏幕,头也不回:“一百。” “一百?你怎么不去抢啊。” 问价的人很嫌弃地走开了。 冷青在那头笑得直摇头:“李老师你这么做生意不行的。” 阿信继续撑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你比较开心。” 她化完妆,又去换了套偏干练正式的衣服,门口林蔷来敲门,她回了一句“马上”对镜头那头的阿信说::“不跟你说了,我要出门了。有好消息我告诉你啊。你也加油,我早上在小红书看到一个可漂亮的口红色号,一会儿发给你,加油啊。” 阿信点头,捏拳:“嗯,努力,给冷总买口红。” 挂了视频,看看四周,午后阳光正好,他坐在椅子上眯了会儿,阳光那么舒服,没人陪着晒太阳,心中好一阵怅然若失。 “师傅,画画吗?”一对小情侣来问。 “画啊。”他懒洋洋地坐起来,撑个懒腰:“二十。” “画一幅我们两个人的,四十还是二十?” 阿信已经开始拿笔了,听二人声音还年轻,抬眸看了一眼二人,看起来还是大学生的模样,笑了笑:“二十就行。” 另一头,冷青和林蔷也在李真全的介绍下,终于见到到了艾森的负责人。在负责人的邀请下,冷青和林蔷参观了艾森服饰的概念店,时间过得充实而飞快。 …… 天黑后,光线暗下来,阿信便回了冷昊家,开门的人是薛庆芳,听说他来了,特意过来给他们做饭。 “哎呀,你过来怎么不跟阿姨说呢。你们两个这两天怎么吃饭的呀?” 冷昊说:“妈,我们吃外卖也很开心的。” 薛庆芳生怕怠慢了阿信,做了一桌子菜,有鱼有肉,十分丰盛。 阿信还有些受宠若惊,吃完饭主动要去洗碗,薛庆芳赶忙拦住他:“不用你干,你是客人。你去看电视。” 薛庆芳洗完碗,给二人切了水果,坐在沙发上开始和阿信唠家常。 “信啊,我听昊说你教书就教到这学期期末,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阿信说:“还没想好。” 薛庆芳:“你可以来我们武汉发展啊,以你的条件,你去大学当个老师或者……” 阿信很有耐心地听着,倒是一旁的冷昊听得眉头紧锁:“妈,世界上不是只有老师这一个职业的。人家自己的事情,你少打听。你放心,他就算这辈子都不工作了,照顾你女儿也没问题的。你就别操心人家的事情了。” 薛庆芳一听这话,便有些忧心。 阿信赶忙说:“不是的,阿姨,我肯定要工作的。只是没想好以后到底做什么。” 薛庆芳听他这么说总算是放心许多,说着又给冷青打了个电话。 “青啊,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大过节的,你把阿信一个人丢在武汉,自己跑出去玩了……” 薛庆芳的电话明显就是打给阿信听的。 冷昊吃着苹果,很同情地看了一眼阿信。 冷青怎么会不明白薛庆芳打这个电话的意思,不过是怕阿信心里不好受,身为当妈的要说一说她,面子上至少要过得去,省得阿信埋怨她没教好女儿。 她举着手机翻了个白眼,便听见阿信在那头说:“阿姨阿姨,她去工作,不是去玩儿的。我一个人挺好的,正好陪陪冷昊。” 薛庆芳还在喋喋不休:“你看阿信这孩子多体谅你。多懂事,你可别作啊。早点忙完快点回来,平时就难得见面。在外面注意安全,现在外面的社会很乱的……” 第183章 想包养我啊? 等待的日子里,阿信想了很多办法打发时间。 白天还好,能摆摊画画,一到了晚上便要费些心思,好在天气不冷不热,他专门查了武汉的夜景观光公交路线,从头坐到尾。 夜风微凉,空气潮湿,比巴林镇舒爽得多。 公交车每经过一个地方,他都会停下来,打打卡,拍张游客照发给冷青。 古琴台,黄鹤楼,中山公园,归元寺,武大……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武汉还有很多桥,大桥,二桥,晴川桥,白沙洲桥,二七大桥,青山大桥……他坐着观光船从桥下经过,沿江两岸夜景繁华,城市灯火辉煌。 江水滔滔,思念无绝。 这是她的城市,她此刻不在这里,可这里处处都有她的痕迹。 他看到长江大桥,会想她说过高考后从桥上经过,因为考得很好,又看到了一场很美的日出,所以心情好得不得了。 看到熟悉的街道,会想起他们从前一起走过,说笑。 他去吃和她一起吃过的小馆子,点她爱吃的菜,明知道很辣,硬着头皮一一尝试,辣得舌头要烧起来,吃一口菜便要喝一大口水。 心里想着,她是吃这种重口味的菜长大的,也难怪个性如此的鲜明浓烈。 武汉很热闹,又很接地气,烟火气很足,美食很多,人也很有意思,和他去过的很多城市都不太一样。 可是她不在,这一切在他眼里就少了很多颜色。 这天下午,他在东湖附近摆摊画画,因为没什么人,便坐在椅子上小憩,帽子盖住脸,睡得正香。 几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经过,其中一人骑出去好一段距离,忽然又退回去,看着路边摆着的摊主,再看着坐在椅子上盖住脸的睡觉的摊主。 “李念生?” 阿信将帽子摘下来,抬头看着面前推着自行车的男人。 姜涛打趣道:“还真是你啊,你这是体验生活呢,还是准备退休养老了?” 阿信打了个哈欠:“干嘛,要光顾我生意啊?” 前面和姜涛一道来骑车的年轻人都停下来,有人问他:“姜总?走不走?” 姜涛:“你们先走,我碰到个熟人,一会儿店里集合。” 熟人? 阿信默了默,点点头,倒也不算陌生人。 姜涛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在阿信摊子前蹲下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青呢?被甩了?” 说着,好似真的当阿信已经被甩了,自己先笑起来了。 “……” 阿信摇摇头,将帽子盖上脸上,继续睡。 姜涛见阿信不搭理他,反而来了兴致:“二十是吧,给我画一张。” 阿信:“别人画二十,你画,不是这个价。” 姜涛心情好极了:“多少钱,你说,我今天非要让你给我画一幅。” 阿信:“一个亿。” “……” “干嘛,给不起啊。” “……” 姜涛没好气:“你这就没意思了吧。我好心来光顾你生意。” 阿信摘下帽子,看似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们家小青说得对,有钱不挣王八蛋。来吧,一幅画五千二。画不画?” 姜涛:“五千二?行啊,能让你李大画家给我画一幅,五千二也值啊。” 阿信:“等等,我可不签字啊,你也别想拿出去卖。我这就是闲着没事,体验生活。你要拿出去卖,我不承认是我画的。来,老板,扫个码。” 姜涛很爽快地给他扫了码。 阿信打开画夹:“你就坐那儿吧,我劝你一句啊,我脾气可不太好,你讲话注意点儿分寸,万一哪句话给我惹毛了,我就直接跑了,画也不画了,钱肯定是不退的,难得遇到一个二百五,肯花五千二买我的画。” 说着都乐起来,比捡了钱还开心。 姜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从自行车上取下自己的水杯喝起来:“说实在的,李老师,你现在一幅画多少钱?” 阿信画着画,头也不抬:“干嘛,想包养我啊?” 姜涛一口水喷了出来。 阿信用手臂护住画,又很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你画画就好好坐着,安静点儿。” 姜涛坐在那个小马扎上,怎么坐也不舒服:“你就不能带个大点的椅子来吗?” 阿信叹气:“行吧,看在五千二的份上,咱俩换一换吧。” 阿信坐的是一把露营用的户外折叠椅,两人换椅子时,他嘀咕了一句:“少爷事儿这么多,难怪被甩了。” 姜涛气得拿手指着他:“李念生,你!” “做什么指名道姓呢,还有,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阿信。你叫我李念生的话,我会以为你是我粉丝。” “谁是你粉丝?” “那你这么关注我干嘛?” 阿信见姜涛还不肯坐下,又说:“坐好,你到底还画不画了?” 姜涛:“你!” 阿信:“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来找我画画的,不就是想看我乐子吗?你看到了,我就是这么一个没脸没皮,名声还不这么好的画家。姜少爷,开心了?” 姜涛翻了个白眼,又问:“小青呢?” 也许是赚到了钱,阿信心情不错,也不太介意跟他多聊几句:“她外地出差去了。还有啊,你们都分手了,你还老小青小青的挂在嘴边,不合适吧。” 姜涛笑得肆无忌惮:“有本事你把我嘴缝起来啊。” “行,下次我出门带根针。” 姜涛一脸无语:“我看她也没多喜欢你嘛。真喜欢你的话,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武汉?” 阿信一边笑一边画:“那应该比喜欢你多点吧。” 姜涛:“我跟她都在一起八年了,你们才在一起几天,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别以为你送她房子,会画画,她就会嫁给你。我告诉你,我很了解她,你跟她就不是一路人。” 阿信:“怎么说?” 姜涛:“女人嘛都是慕强的,你要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李念生,我没准还真能把你当个威胁。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不修边幅,摆摊卖艺……小青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的。” 阿信淡笑:“你放心,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寄请柬。” 姜涛按下心中的不快,重新坐下,翘着二郎腿,死死盯着他:“我听说我之前送给小青那幅画,是你送给你前女友的?” 阿信想起上次在画展上碰见过姜涛:“姜少爷,有什么指教啊?” 姜涛:“小青后来主动联系过我,说想买那幅画。我就想问问,这事你知道吗?” 阿信笔下顿了一顿,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不知道。” 姜涛颇有些意外,想了几秒,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就是原作画家,你再给她画一幅不就好了。她为什么要找我买,而且还不跟你说?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吗?” 阿信眸光中闪过一丝不耐,抬眸看他:“你一个连自己下半身都管不住的前任,我跟她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涛瞪了阿信几眼,最后懒得跟他计较,转身去骑自行车。 第184章 真是好大一张脸 阿信也不生气,叫住他:“喂,姜少爷,你的画不要了?” 姜涛骑上车回头看他一眼:“我本来就不是来画画的。你说得对,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阿信还是走过去:“那我还是要谢谢你啊。五千二,我可以给小青买口红了。” 姜涛皱眉:“什么口红这么贵?” 阿信将那张画从画夹上取下来,递给他:“姜少爷你送口红都是一根一根送吗?当然是送一盒啦。画给你,我这个人做生意童叟无欺的。谢谢惠顾啊。” 姜涛凌乱了几秒,从他手里接过那幅画,画上的是他,只有头和身体,没有五官。 “喂,姓李的,你什么意思?” 阿信正在收拾摊子:“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本来就不是来画画的,来看热闹的。看我李念生的热闹,是要花钱的。” 姜涛:“……那为什么没脸啊?” “嗯?我画的时候没看到你有脸啊?”他眯起眼睛再看看:“啊,不好意思啊,看到了,真是好大一张脸。” 姜涛:“……” 阿信:“哦,对了,替小青说一声,谢谢。口红,我会好好挑的。” 姜涛:“………………” 阿信收完摊,背着自己的画夹和折叠椅,小马扎收在包里,之后便去了附近的商场,因为看起来过于朴素,拎着大包小包,很像那种公园流浪汉,刚一进商场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走到目标柜台,盯着琳琅满目的口红。 一个年纪小的柜员被其他几个年纪略长的柜员推出去,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买口红啊?” 阿信:“嗯,我想要这个颜色。” 他在手机上翻出冷青发给他的小红书链接。 柜员笑着说:“有的。” 阿信:“这一款其他颜色我可以试试吗?” 柜员愣了愣,男人怎么试口红?话是这么说,还是拿了最新款的试用装过来,递给阿信。 阿信接过来,在手背上一一试色,将手背拿到远一点的距离看几眼,很快确定下来:“这个,这个……嗯,就这两个不要,其他全部帮我包起来,有没有那种礼盒?可以拆开,有期待感的那种?” 柜员还愣了愣:“……有,有的。你的意思是,这些,全部要?” 阿信点点头。 柜员一边找礼盒一边感慨:“做你太太好幸福啊。” 太太?幸福吗? 阿信笑了笑,付钱后,领着一盒子口红出了商场,回了冷昊家,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有熟悉的说笑声。 他喜了一喜,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冷青开心的声音:“我们家李老师回来了,我来开门。” 他听见里头有欢快的脚步声,朝着他而来,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苏醒。 门打开了,一张灿烂如花的笑脸歪着头看他:“李老师,我好想你啊。” 冷青正想扑上去,却发现阿信拿了太多东西,可能不太方便抱她,他将手里的口红礼盒递给她:“送你。” 冷青接过来:“这么重,你不会买了很多根吧?” 阿信摸摸她的头,进了屋,看见桌上放了很多青岛的特产,应该都是冷青特意带回来的。 “刚好今天下午在东湖那边摆摊的时候碰见了姜涛,我看他挺讨厌的,敲了他一笔。” 他是玩笑语气说出来的,冷青听得哈哈大笑,倒是一旁的冷昊和薛庆芳两人直接愣住了。 阿信放下手上的折叠椅和东西,察觉到四周的气氛怪怪的,看了一眼冷昊和薛庆芳,最后看看冷青。 冷青冲他使了一个“别管他们”的眼神。 两人没有留下吃晚饭,冷青难得过来汉口,要拉着阿信去吃附近的小馆子,还是那家徐小玎豆花川菜馆。 假期人多,两人拿了号在外面等号。 阿信问她:“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假期就见不到你了。” 冷青捏捏他的脸:“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阿信又问:“那你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 冷青爽快道:“哦,吹了。” 阿信又是一愣,他见她回来一直嘻嘻哈哈的,还以为她谈成了才这么高兴,没想到没谈成。 “为什么?” “李真全关系不够硬呗。” “……” “开玩笑啦,艾森那边说最近经济不好做,尤其是线下经济,他们也是看中内衣这一块的利润才会做这个品类的。因为是第一次做这个品,所以呢还是想谨慎一点,选择大一点的厂家来做。他们更倾向于潮汕,诸暨,广州那边的源头工厂。” “那你跟李真全的官司呢?” “我跟他说了,只要他跟我签一个还款协议,我可以适当宽限他一点时间,钱是一定要还的。如果我后面和艾森做成了生意,我一定不会忘记给他一笔中间人的好处费。他要是有别的生意介绍给我,我也是一样的。怎么算,他也不亏啊。” 阿信想了想:“你确实很适合做生意。” 冷青耸耸肩:“女人做生意也有自己的优势。” 阿信问:“什么优势?” 冷青:“生意场上大多数男人都不把女人当回事,觉得我们做事没有韧劲,不会人情往来,而且很容易畏手畏脚,还有很多人说我们女人没有魄力,输不起……这些,都是我的优势。” 阿信:“怎么讲?” 冷青:“因为我从来不把他们的话当回事,放屁!我才不管他们看不看得起我,我既然挤进来了,我就要霸占这张桌子,谁也别想把我赶下桌!” 阿信有些敬佩地看她好几眼,又问:“生意没做成,你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冷青挽着他的手:“去了趟青岛,吃了很多好吃的,而且也参观了艾森的概念店,跟人家总监聊了很多行业未来的趋势,也认识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虽然这次生意没谈成,但这条线好歹是搭上了,以后有合作的机会啊,这一趟也不算白去,很有收获啊。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快点回来见我们家李老师啊。” 她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李老师,你想我了吗?” 阿信摇摇头,一派正经:“没有。” 冷青嘴角瞬间垮了下来,一脸怨念地看着他。 第185章 你天天吃这些,不怕得痔疮吗 老板娘这时叫号叫到了二人,阿信应了一声,拉起冷青的手进了店里,老板娘一眼认出阿信,热情道:“小伙子又来了,天天来捧场。你们坐。” 两人落座后,冷青一脸狐疑地看着阿信:“你什么时候成这家店的常客了?” 上桌客人刚走,桌子被店员匆匆擦过,阿信还是拿餐巾纸仔细地再擦一遍。 “嗯,薛阿姨有点太热情了,我有点吃不消。所以最近晚上都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刚好这里离冷昊家也不远,就来过几次。” 冷青看着菜单:“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阿信:“也有很多不辣的菜,藕汤青菜什么的。” 冷青眨眨眼,看一眼门外:“李老师,我想喝个绿豆汤,你去给我买,好不好?” 阿信出去后,冷青叫来老板娘,问她:“老板,我男朋友最近常来吗?” 老板娘:“来啊,经常来” 老板娘看冷青若有所思的样子,马上解释:“他都是一个人来的,你放心。” 冷青笑了笑,说:“那你把他最近每天吃的菜都上一遍。” 阿信买好绿豆汤回来,插好粗吸管,递给冷青,又问她:“我听姜涛说,你想买他手里那幅画,你想还给白英啊?” 冷青咬着吸管,心里咯噔了一下,骂了一句:姜涛那个大嘴巴,嘴真碎。 “当时我刚从上海回来,是有这个想法,所以就主动联系了姜涛。”她实话实说。 阿信:“为什么?” 冷青:“我去上海的时候,白英表现得很清醒,甚至还故意让我见到了一个叫路易斯的男人……她很努力想让我相信,她跟你已经过去了。可是我也是女人,我看得出你在她心里很不一样。就好像我和姜涛在一起八年,二十岁到二十八岁,我以后只要想起这个年龄段的自己,就会不可避免的想起他。这是事实。虽然我们都知道活在当下,可人的一生,有多少好时候呢。以后年纪大了,回想起年轻时候的时候会越来越多,自然的,也会想起那段时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你跟她确实回不去了,所以我就想把那幅画买下来,送还给她。就当做是一个纪念。” 阿信听完陷入了沉默。 冷青:“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阿信:“怎么了?姜涛不肯卖给你?” 冷青:“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这几天出差想明白了,白英放不放得下你,是她的事。你跟她的过去,也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再也不想掺和进去了。我的时间,精力还有我的钱都很宝贵,就算要浪费,也只能浪费在我自己身上。” 阿信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煞有介事道:“我看你去青岛不是去谈生意了,去进修什么渣女培训班了吧。说得好像我一定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随时准备好一脚把我踢开了。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其实你要是真想踢开我,不需要找理由的。我这个人很识趣,不会死缠烂打。要是你哪天不喜欢我了,跟我说一声,我会走开的。” 他说这话时,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像是在细心地跟她叮嘱一件极平常不过的事情。 店里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几乎没有空桌。 四周人声鼎沸,空气里飘荡的是辣椒的味道。 冷青刚才讲那番话虽然说得潇洒,可到底是硬着心肠讲的,以为他不爱听,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倒是她心虚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和姜涛的上一段感情,虽然是她勇敢提出了分手,及时切割。可从头至尾,受伤的是她,做决定的是她,承担后果的也是她。 看似是潇洒了,可潇洒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没有那件事以前,她比现在更没心没肺,自以为和姜涛能水到渠成,修成正果,没想到老天爷要么不打雷,一打就是个惊雷,劈得她至今还有心理阴影。 平时都还好好的,可一旦感情遇到麻烦,就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预感,自我保护机制启动得比谁都快。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前任出轨后任遭殃! 阿信现在就是这个倒霉的后任,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要承受前任带来的无妄之灾。 冷青低着头:“李老师你很好,是我最近有点患得患失。” 阿信看她情绪低落,主动抓住她的手:“小青,你很好。我刚才这么说不是对你没信心,也不是不够爱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觉得累,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我们的这段感情,你都可以及时叫停。我们可以适当往后退一步,当朋友。谈恋爱不应该累的。你每次去谈生意都是开开心心的去,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也是开开心心的。” 他眉眼深邃,五官立体,那双眼睛一汪春水般看着她,又说着这样温柔的话,杀伤力简直堪比十级龙卷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冷青呆了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幸而这时菜已经上齐了,她收拾收拾心情,拿起筷子,振作起来,看见桌上的菜又愣了愣。 烧椒鸡,牛肉粒,豆腐……全都是辣的,每个盘子里都是致死量的辣椒,没有一盘清淡的。 而且,全都是她爱吃的。 阿信没觉出什么不对劲,还以为这桌上的菜都是她点的,看着她发愣,眼圈也有点红红的,赶紧给她递纸巾,故意玩笑道:“你怎么回事,还没开始吃呢,就辣哭了?” 冷青红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李老师,你天天吃这些,不怕得痔疮吗?” “……” 阿信尬了几秒,笑笑:“……我没有天天吃啊,我都混着点。” 冷青露出很关怀的眼神:“我让老板娘把你每天吃的菜上一遍,她就上了这些。没有不辣的。你天天吃这些,你的肠胃受得了吗?” 阿信用手捂住半边脸,面上依旧是淡定从容,:“多喝点水……也还好……吧。” 冷青噗嗤笑出声来:“老板娘,再来个藕汤和青菜。” 老板娘问:“时蔬只有空心菜和苕尖,要哪个?” 阿信笑着说:“空心菜。我女朋友没有心。” 冷青佯装生气地抬手要打他。 第186章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冷青一整个晚上,都在盯着阿信看,好似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又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订好酒店房间,一进房,冷青便从行李箱里拿出床单被套,开始勤勤恳恳地铺床,一边问:“李老师,我把你一个人丢在武汉,最后生意也没谈成,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吗?也不挖苦我几句?” 阿信很长一条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很悠哉地哼着歌:“生气啊。每天都在生气,所以我现在就躺在这里,不帮你铺床,惩罚你一个人干活。” 冷青说:“哦,那你休息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阿信笑着哼了一声。 冷青:“对了,你这几天摆摊挣了多少钱?” 阿信:“都拿来吃饭了。给你买口红的钱还是敲的姜少爷的竹杠。你别说,姜涛人虽然傻傻的,但小伙子确实长挺帅,我今天给他画画的时候,光明正大看了他好一会儿,三庭五眼比例很好,别的不说,光说那张脸确实无可挑剔。我好像明白你当年为什么喜欢他了,你就是好色,喜欢好看的。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冷青拿刚套好的枕头朝他砸过去,没好气道:“我不好色,我能看上你?” 阿信接起枕头,抱在怀里:“你不是喜欢我的灵魂和才华吗?” 冷青笑起来:“没有你这张脸,谁看得见你的灵魂和才华。” 阿信笑起来:“那要是你的阿布隆大人瘦下来,帅一点,当初你跟苍云在篝火会上喝酒的时候,是不是也就屈服于富贵的淫威了?” 冷青很认真地想了想:“想象不到他瘦下来是什么样子。不过我当时是真的很心动的。差一点,差一点就躺赢了。也就是年轻,没准再过几年我就该后悔了,早知道那时候答应了。” 阿信:“……” 冷青铺好床,累得躺下来:“李老师,你还不去洗澡,你明天早上要飞拉萨,今晚不办事了?” 阿信专注地看着手机:“办什么事,我还在生气呢。最近摆摊太累了。我们中年人的腰也是腰,不是弹簧做的。” 他说完,房间里静了静,好半天卧室只传来哦的一声。 晚上十点多,他洗完澡出来,看见冷青趴在卧室的床上玩手机,两条细白的腿摇摇晃晃,身上月白色的吊带裙贴着身体曲线,裙摆堪堪遮住臀部,房间里还有似有若无的花香。 阿信喉结动了动,仍旧是淡定自若地走到床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下。 冷青翻了个身,盖上被子,顺手将房间里灯关了:“李老师,晚安。” “……晚安。” 两人背对着身子玩手机,手机屏幕的灯光照在两张脸上,皆是淡定如水。 房间里窗户都关着,城市的喧嚣被完全隔绝在外。 阿信无聊地在手机上翻看日历:“十一过后,就没有长假了。” “嗯,所以呢?” “所以……”他捏紧了手机,呼吸紧了紧,还是决定屈服了,下一秒,身旁好一阵动静,是冷青忽然翻身,趴在了他身上。 他身体僵了一瞬,第一反应是想伸手去打开灯,冷青拉住他的手,语气俏皮道:“李老师,我知道你摆摊很辛苦,你累了的话,你就先休息。你休息你的,我做我的。” 她搂着他很孩子气地亲了亲,一边亲一边笑,黑暗中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 “你……”他声线沙哑。 她吻住他的唇:“你放心,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又是这话。 只是这次的语气信誓旦旦,还透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劲儿。 ?!!!! 窗帘拉得太紧,屋里不透一点光,黑暗中人的感受全被无限放大,阿信视线范围并不明晰,身体却明明白白地缴械投降,呼吸也重了重。 冷青注意到他身体很细微的变化,在黑暗中寻到他的耳朵,声音能掐出水:“李老师,你……身体绷这么紧,怎么睡觉?” “妖女。” 他说完,下一秒,一只手放在她后腰上,搂着她的身体翻身而起,两人的位置瞬间调换,他撑在她身体上方,喘息剧烈:“把灯打开。” 黑暗中,他听见她脆生生的笑声:“看不见,更刺激啊。” 不等她说完,他自己伸出手去打开了床前灯,骤然亮起来的灯光让女人惊了惊,她本能地拿手挡了挡。 阿信拿开她的手,借着灯光看清她一双嫩生生,看好戏的眼睛,还有脸上明晃晃的坏笑。 他拿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一会儿别哭啊。” …… 翌日上午,冷亲送他去机场,两人在机场告别。 “李老师我十月份就忙起来了,要忙双十一,还有给巴林那边的货也要发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不能去看你了。” “好,我有时间我过来。” 阿信要进安检时,冷青忽然想起什么,叫了他的名字:“李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阿信折回去,很认真地看着她:“什么问题?” 冷青:“你昨天说,我要是不喜欢你,或者是觉得累了,你会很识趣地自己走开。绝不会死缠烂打。” 阿信点点头:“干嘛,信不过我?要不要给你白纸黑字写下来?” 冷青问:“那之后呢?” 阿信:“之后?” 冷青:“我们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我警告你,我这个人过去就过去了,很绝情的。我要是找到了比你更好的,我——” 阿信等不及她说完,忽然吻住她的唇,打断了她的话,迫使她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看入她的眼,语气急切且笃定道:“不会!我说会走开,不代表我会从你的人生里离开。我只是暂时走开,之后我会找一个能看见你,但不会被你发现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看着你。然后……再想办法,把你骗回来。” “所以,你别想摆脱我!我真的,很需要你。” 冷青第一次发现,很需要你,这四个字,远比我爱你,我喜欢你来得更动听。 四周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冷青却什么也听不到,一颗心砰砰砰跳得很快,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 “好了,我很需要的小青,我真的要走了。” 冷青呆呆傻傻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李老师。” 他转身:“嗯?” 冷青:“……上次那幅画我很喜欢,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再给我画一幅吧。我想要一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可以吗?” 阿信心头一动,点点头:“可以,没问题。” 第187章 冷枫 十一过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气温一天一天降低,秋冬季家居服的销量又起来了不少。整个公司也开始为一年一度的双十一作准备,忙得热火朝天。 线下这边,工厂在汪厂长的指挥下加班加点,终于赶制出了发往巴林镇的第一批货。 为了激励大家,冷青在门口的宣传板上写下双十一倒计时,气氛比高考倒计时还要让人紧张。 工作多起来,冷青又开始熬夜失眠,睡不着的时候便会打开手机听一听阿信给她录的雨声,她听着雨声,脑子里就放电影一样地播放一切与他有关的记忆。 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有一次手机忘了充电,她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才看见手机没电了。 十月下旬的一天,冷青和文檀刚到公司,便看见公司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文檀和冷青对了个眼色,面面相觑。 冷青叫了一声爸,文檀热情地叫了一声冷叔叔。 天冷了,冷枫穿了一件深色夹克,背着手,正凑在入口处的宣传板上看悦己的简介,旁边新增的样品展区是一眼都不看。 听见二人的声音,转过身来,依旧是板着一张脸。 前台赵涵一听冷青叫冷枫爸,马上过去道歉:“不好意思啊,冷总,我不知道这位是你父亲,怠慢了怠慢了……” 冷枫背着手:“小姑娘,这我就要说你两句了。你是前台,前台是什么,前台就是一家公司的门面,你做前台就得有点眼力见。” 赵涵连连点头。 冷青和文檀互看了一眼,文檀拍拍冷青的肩膀,主动站出来替她分担火力:“冷叔叔,贵客贵客,走,我带你参观参观咱们公司。这就是自家公司,来了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不用拘谨。” 文檀陪着冷枫往办公室里走,一一给他介绍。 办公室里早到的员工们看见这阵仗都纷纷站起来。 文檀:“这位是我们冷总的爸爸,今天来咱们公司视察工作。” 众人都忙点头打招呼。 冷枫难得的露出很亲和的微笑,许久没听见冷青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冷青在后面看手机:“哎呀,你怎么当老板的,都快九点了,你才来公司。我们那时候在厂里上班的时候,那都是提前去上工,眼里得有活,得自己会找事干。你身为老板,应该起到一个表率的作用……”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全是陈词滥调的废话。 冷青耐心听着,时不时敷衍地笑一笑,扭头看其他人还站着,马上招招手让她们坐下,该干什么干什么。 好不容易进了冷青办公室,冷枫还是背着手,像个来视察的小领导,四处看看,怎么看也不满意。 “你办公室怎么这么小?我看你这儿还得挂个匾才有气势,写个厚德载物,或者是天道酬勤。那才气派。” 冷青换上平底鞋,耐着性子问:“你不用看店吗?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 “上午没什么生意,我让隔壁老王两口子帮我盯着。” 冷青又问:“找我什么事?” “我听你哥说你现在干得可以啊。” 冷青翻了个白眼:“老冷,你刚才不是一直在挑我毛病吗?这儿不行那儿不行,现在说我干得好了。少来这套,你直接说事儿。” 冷枫看起来心情不错,也不跟她生气:“我看你这儿怎么都是女员工啊。没一个男的?” 冷青眨了眨眼,约莫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干嘛?想把冷昊弄我这儿上班?顺便在这里头给他找个媳妇,工作也有了,媳妇也有了,你这是一箭双雕啊。” 冷枫还有些惊讶于女儿的反应速度:“要么我说你从小就聪明!脑子就是活!” 他一边说一边从百叶窗往外看,好似是很认真地挑选儿媳妇:“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孩子多大了,看着不错。” 冷青给他倒了一杯茶,煞有介事道:“她不行,她们家农村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呢。” 冷枫马上摇头,再去挑:“那个穿白衣服的呢?” 冷青:“人家结婚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冷枫还要再看,冷青一下子拉上了百叶窗:“你还真挑上了!爸,冷昊才二十八岁,而且也不是断了条腿就没办法生活了,你不要操这么多心好不好。你这样搞得大家压力都很大,冷昊也不舒服。他本来现在就很敏感,心里已经很难过了,你还要再添乱。你就把他当正常人就好,不用操心这么多。” 冷枫:“你这人……” 冷青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我拜托你,你相信相信你儿子。七月份出车祸到现在也才三个月,你多给他点时间慢慢来。好歹等他穿上义肢,习惯了义肢,重新适应生活开始。你现在太着急了。” 冷枫皱着眉头,觉得冷青说得有道理,可安静不了几分钟,忽然又说:“那你让他来帮帮你,你这么大个摊子,你不能一个人扛着。他好歹是你亲哥,他能帮你。” 冷青叉着腰:“我这儿没有适合他的工作,而且他也不喜欢这行。你不也常说,我只是一个卖内衣的吗?” “我那是……” 冷枫一时词穷,“……你这孩子,你还记仇!再说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们那个年代谁问我们喜欢不喜欢了。你们是亲兄妹,你们就得相互帮衬,你……” 又来了!!! 冷青头都要疼了,抬手打断他:“行行行,你说吧,你想让他干什么职位?” 冷枫来了劲,说:“让他帮你管钱。” 冷青:“财务啊?冷昊学过吗?” 冷枫:“现在到处都是培训班,送他去学不是问题。学费我来出。” 这就是有备而来的。 冷青点点头:“财务出了事,都是要背锅坐牢的。你确定?” 冷枫:“你正规经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怎么会要坐牢呢。” 冷青喝了一口水,幽幽道:“那不知道啊,反正会计财务这一块水深得很,就我们隔壁的公司,去年年底会计就进去了,判了三年。” 冷枫:“那……那你让他来给你管销售。” 冷青:“我们现在只有线上各大平台的网店,线下的工厂呢不需要销售来跑活儿。冷昊他懂网销吗?” 冷枫:“那……那你让他来给你当领导,当副总。” 冷青:“哦,空降管理层……那我一个人说了不算的。这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文檀,还有两个女孩,都是高层,人家可是出了钱的。文檀出了三百万,另外两个一人一百万。冷昊能出多少钱?” “……” 冷枫气的说不出话来:“你就是不肯拉你哥一把。” 冷青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了,我要开会了。你要不在这儿等我,我开完会,中午陪你吃饭。附近有很好吃的烤肉店,你不是爱吃烤肉吗?” 冷枫白了她一眼:“那个……” 冷青看他还有话要说:“还有事?” 冷枫语气忽然吞吞吐吐:“你手头宽裕吗,好不好借我点钱。” 第188章 骨折 冷青微愣,有些奇怪,问道:“老冷,你遇上事儿了?” 冷枫看她紧张起来,不耐烦道:“没什么事,就是炒股赔了点。你妈看现在房子跌得狠,想抄底再买套房子。” 又是炒股! 冷青头都疼起来了:“你炒股赔了多少?” 冷枫:“……也不多,就三十万。” 冷青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冷枫好一会儿,也懒得说他了,跟他吵更是浪费气力。 “爸,房子是拿来住的,你们都不看新闻吗,炒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找机会跟我妈说,让她别买房子了。钱好好拿在手里养老,我不会惦记你们手里的钱,冷昊也不会。” 冷枫见女儿没有责怪自己,还是有些感动,语气也软了些,巴巴地问:“那你……” 冷青想了想:“我下去去一趟银行,给你转三十万。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你还我十五万就可以了。另外那十五万不需要你还,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炒股了。你要是不答应,那没办法了,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的。你自己去跟我妈解释。” 冷枫:“十五万……还要还啊……” 冷青没好气道:“你不是来借钱的吗?哦,你是来要钱的?” 冷枫忙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借,是借!” 冷青:“这三十万,你就当是买个教训了。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行,我以后不炒了。”他低着头,“那行吧,你忙吧,我先回店里了。” 走到门口,欲言又止,最后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冷青。 冷青看懂了他眼神,说:“放心,我不告诉妈。” 冷青送他到楼下,给他打了车:“你也别太有心理压力,该吃吃该喝喝。” 车子离开了,冷枫一直目光复杂地看着的还站在秋风里的女儿。 看着车子远去,冷青心里才松了口气,立刻给冷昊打电话:“爸炒股赔了三十万,我帮他补了十五万的缺口,他答应我以后不炒股了。你没事的时候,留意一下。别让他再碰这些炒股啊,理财什么的了。他挣个钱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全当韭菜了。” 那头冷昊正在做理疗,听见这话还有意外:“三十万?他跟我说他亏了十万。” 冷青无语:“你给他钱了?” 冷昊:“给了。他难得张一次口啊。” 冷青头疼得很:“我不管,反正这件事交给你去查,你去弄清楚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到底亏了多少钱。还有你劝劝妈,别买房子了。” 冷昊:“你怎么不劝?” 冷青:“我说话跟放屁似的,他们什么时候听过。” …… 晚上冷青回到家,躺在床上和阿信视频,视频一打开,那头阿信在一家小面馆里吃面。 “我下午给你打视频,你怎么不接?学校最近很忙吗?” 不等阿信说话,冷青一下注意到他胳膊上打着石膏,瞬间从床上坐起来:“李老师,你胳膊怎么了?” “哦,骨折。”他淡道,继续吃面。 冷青惊住:“怎么弄的?” 阿信头低得很低,有点窘迫,很想笑,拼命忍住了。 冷青在这头很着急:“你笑什么,你快跟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紧啊?” 阿信先喝了一口水:“就是两个六年级的男生课间休息的时候打架,我刚好经过,在中间劝架的时候被一个学生撞开了,摔了一跤,就……” 就胳膊骨折了。 冷青呆了几秒,一脑子的问题:“不是,你……你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什么学生能把你推开,六年级的男生这么大劲儿吗?” 阿信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边小孩力气挺大的。六年级也不小了,十二三岁了,正好没轻没重的。也怪我没注意。太脆皮了。” 冷青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着急:“你还笑!你好意思你!” 阿信边笑边解释:“人家家长跟我道歉了,你给我打视频的时候我在医院呢,确实是……误伤了。” 冷青可怜又无助地看着他,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视频两边都尬了几秒。 阿信笑着给自己找补:“没事啦,医生都说了没太大的问题,放心啊。” 冷青问:“那你现在……一个人怎么办啊?” 阿信:“我右手没事啊,能吃饭能上课能画画,就是费劲点儿,你别担心,挺好的。现在我班上学生看我受伤了,都可听话了,因祸得福。” 什么因祸得福!!! 冷青一个头两个大,又在手机上看了一眼:“马上十一月了,你们那边我看晚上气温只有几度了,你房子里有暖气吗?” 阿信:“这边只有酒店还有一些大的餐馆有暖气,其他都没有的。我家里有取暖器,你放心吧。” 冷青:“那你被子够厚吗?” 阿信:“厚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吧。” 冷青还是皱着眉头,哭笑不得。 阿信:“你好像瘦了,最近很忙啊?” 冷青:“忙啊,月底双十一就开始了。还有江汉路那家店也要找设计师做店铺设计了。事情一大堆。还有我爸……算了,不说他了。” 阿信点点头,要挂视频时,忽然咳嗽了一下,想起什么:“这么丢人的事情,你不会告诉文檀她们的吧?” 冷青眨了眨眼:“不说,绝对不说。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挂了电话,立刻跑到文檀房间里:“李老师左手骨折了。” 文檀敷着面膜,随意问道:“怎么弄的?” 冷青憋了几秒没憋住,忽然哈哈大笑。 翌日上午,整个悦己都知道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李老师为了劝两个六年级的男生不要打架,而被其中一人撞开导致骨折的光辉糗事。 第189章 罪不至此 十月下旬的时候,直播间已经开始为双十一预热,直播间每天几千人观看,但这个数据统计的是进入直播间的人,同时在线人数不超过一百个,很多弹幕都是运营为了活跃气氛用小号发的。 冷青看的次数多了,几乎每个号都认识。 直播是趋势,但大部分的直播其实是不挣钱的,但如果彻底放弃直播,又会落下趋势更多,竞争对手都在直播,你不直播,你就比别人慢了一步,现在是5g时代,商业模式更迭很快,商业环境也远不如前几年那么繁荣,消费群体的消费观念在慢慢改变。 数据太冷,冷青觉得不是办法,召开全公司开会。 “现在我们请的这个主播呢,不是公司的正式员工,不用交社保,用起来比较灵活。一个小时六十时薪,每天从下午五点播到十二点,也就是七个小时,一天四百二。一周播五天,一个月不算业绩也就是八千四,算上业绩我看过了,一个月差不多九千上下。我们公司月薪超过九千的人有多少?” 拉拉杂杂有十多人举手,大都是一些管理层和技术岗位。 “也就是说大部分的工资还没有九千?直播间每天最高的销售额也不超过五万。转化率很低,我算过一笔账,我们的直播其实是不挣钱的。只是为了给店铺引流,平台现在鼓励商家直播,因为这就是趋势。大家都知道,内衣的退货率比成衣低一些,但是,我们的成绩比我预期还是低了很多。” 张曼说:“可是武汉的平均工资就是很低啊。而且主播很累的,要形象好,不怯场,还要一直说话,最重要的是她要一直站着的,真的是辛苦钱。” 冷青:“我不是否定主播这个职业,我是想说,既然我们投入了这么多,主播累,每天陪着主播的运营她们也在熬夜,不累吗?而且她们白天还要正常上班。我是想说,我们怎么好好利用这个直播间,让利益最大化。” 林蔷:“直播间的职责就是卖货啊,大家看视频能看清楚衣服的上身效果,细节,面料什么的,这比看商品网页直观多了。大家不喜欢看直播也很正常啊,毕竟很枯燥。” 冷青见文檀一直津津有味地捧着手机,敲了敲桌子:“文大设计师,你看什么呢?” 文檀将手机页面反过来:“看帅哥擦边啊。” 手机页面上正在播放的是几个穿着紧身贴身白衬衫的男模跳舞,与其说是跳舞,倒不如说是搔首弄姿。 文檀将声音放大,暧昧的音乐声回荡在整个办公室。 会议室里所有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有人忍俊不禁,有人暧昧笑了起来,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找直播间,有人对着跳舞的男模看直了眼…… 冷青拿起文檀的手机,看最上面的在线人数,十几万,而且弹幕上看得出来都是活粉,下面的购物车里大都是一些和视频无关的日常用品。 文檀:“你们都不看直播吗?直播的本质就是整活儿。看个热闹,是人就喜欢看热闹。” 张曼若有所思,又问道:“什么是热闹?” 冷青将手机还给文檀:“热闹的反义词就是平静,一切不平静的,都可以是热闹。长得好看的帅哥美女现实中很少见,短视频里一抓一大把。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打架斗殴一切猎奇的,都属于热闹。我们的直播间只能吸引到想买衣服的刚需群体,我们要做的是引流,是吸引人进来,只要人进来了,点进了购物车,只要看到喜欢的,就可以下单。对!” 文檀马上鼓掌:“要不我们也找几个男模来擦边?” 所有人的目光复杂地看向冷青。 冷青瞪她一眼:“想什么呢,我们是卖内衣的,不是卖肉的!都给我想!想不到今天不下班!” 张曼举手:“请个代言人可以吗?” 冷青:“便宜的没用,贵的……太贵,这个暂时不考虑。不过你可以列个名单,我努力,等以后咱们请得起的时候,从你的名单里挑。” 张曼:“好嘞。” 林蔷:“要不我们像维密那样搞个低配版的走秀。” 冷青:“穿内衣走秀?会被封的。” 徐默也举起手:“冷总,我很喜欢看宫斗剧,我们是不是可以请人写一下剧本,然后找主播来演,把我们的产品当做广告植入到这个剧本里面。” 冷青:“你们谁会写剧本?” 徐默来了兴趣:“我朋友在北京做编剧的,天天鬼哭狼嚎,而且最近影视寒冬,她说她已经写黄了十几个项目,从传统长剧到网络剧,最近都堕落到要写一分钟短剧了,结果项目还是黄掉了。现在快穷死了,我让她写的话,她肯定能写。” 徐默这么一说完,一办公室的人都沉默了。 经济……这么差了吗? …… “多关心关心你朋友。” 冷青说着,喝了一口水:“再想再想。下一个是谁?” 又有人说:“其实我觉得我们家的内衣很好看,我们可以搭建一些场景,然后找我们家模特……嗯,你们懂的……” 冷青打断:“这就不是擦边了,扫黄第一个扫你!你想让我这个法人去蹲局子吗?” 林蔷:“果然,挣钱的办法都写在刑法里面了。” 文檀忽然想到什么,打了个响指:“你把李老师弄来直播间,让他穿着我们家的家居服画画,他在前面画画,后面摆满我们家的内衣,然后你再花钱买个热搜,词条就写,昔日天才画家沦落直播卖内衣。我保证,咱们一定能卖爆。” 一屋子人又沉默了。 冷青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这个画面,直视着文檀:“你不是有他联系方式,你自己跟他说呢?” 林蔷:“李老师只是谈个恋爱,罪不至此。” 这天周末,冷青难得的在家赖了个早床,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左右才醒来,手机上有阿信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是秋天的草原,能听到呼呼的北风,到了秋天,原本嫩绿色的草会慢慢失去水分,变成深绿,黄绿,枯绿…… “小青,你看我在哪里?还认得出来吗?” 视频中,十几只羊挤在羊圈里,羊圈的门一开,羊儿们撒欢地跑出来。 镜头对准了其中一只中等个头的羊。 “是你的青鸟,青鸟,你还记得吗?就是之前你抱过的那只小羔羊,是不是长大了很多?哇,你看它跑得多快,我都快追不上了,好矫健,应该很好吃。” 视频以他追逐青鸟,爽朗的笑声而结束。 冷青马上他打视频过去,那头阿信正在阳光下吃烤肉,他在桌上找了个位置将手机立好,周围还有很多人聊天喝酒的声音。 她问:“你在哪儿啊?” “在村子里啊,桑杰今天生日,巴珠请我过来玩儿。我们在吃烤肉。”他挥了挥手里的肉串。 冷青:“青鸟呢?” 阿信:“在吃啊。” 冷青目露凶光。 “开玩笑的啦,你的青鸟被巴珠照顾得很好,还要给它养老送终呢。” 阿信吃得津津有味,草原风很大,他头发也长了许多,风一吹,头发凌乱,越发衬得五官更加优越。 他要是去直播间穿家居服画画,搞不好真能让直播间起死回生。 只是,难以想象以他的个性得囧成啥样。 要是被他学生看见,被他画粉看见……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她又想起林蔷的话,确实,李老师只是谈个恋爱,罪不至此。 阿信看她在视频那头自顾自地笑起来,笑得不怀好意。 “笑什么?” 冷青:“看你吃得香,肚子都饿了。” 阿信举着手里的羊肉串,一吃一大口:“我们草原上的羊肉,特别好吃,一点都不膻,还有一股奶香味,稍微烤一烤,就加一点孜然和盐就很香很好吃了。” 冷青刚醒连早饭都没吃,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叫。 第190章 直播 白英办事效率很高,不顾胡明耀的一再反对,还是动用一切资源,以最快速度将阿信的作品集塞进了一个小众艺术展内。 老人们的画像被放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作品,一张张苍老的面孔,出现在空阔的艺术空间内,引得无数人驻足。 「李念生阔别四年回归之作」很快在画坛和艺术圈内掀起热议,作品集「无声」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白英将艺术展现场的视频发给了 阿信,阿信找了个周末特意去了村子里画画,并在休息的空隙将那些视频发给那些老人们看。 “这不是我吗?我的画怎么在……在上海?” “你说哪儿,上海?吹吧你。” “这么多人,都是去看咱们的?” 老人们争相在视频中找自己的画像,找到后又惊喜又腼腆,还有些受宠若惊,没找到的还有些失落。 “我认识这个画家,所以把之前画的画交给了他。听他说的反响还不错,我之后多找一些画像。” 很快,阿信又整理出一百多张素描一起打包寄了过去。 原本只有十几张的素描画像墙,隔段时间便会增加,增加,再增加……最后成了整个艺术展中体量最大的作品。 …… 冷青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林芝的天气,看着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晚上最低气温已经到零下。 想起阿信一个人受了伤,生活多有不便,天气越来越冷,难免担心。 经过几天的合计,冷青做了一个决定。 “从今天开始,我们公司每个人都要直播,公司现在一共有三十三个人,我们每周播五天,周末不播,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二点。当天播的人可以不用按时上班,下午两点之前到公司就可以。我不管你们做什么,可以在直播间工作,也可以健身,跳舞,唱歌,有才艺的秀才艺,没才艺的就给我抱个电脑在那里工作,有人问产品信息,运营看到就提醒一下主播,主播可以试穿,讲解,推荐尺码。” 台下一片怨声载道。 张曼:“要站七个小时很累诶。” 冷青:“累了可以坐啊。也可以吃东西,我们先试运行一个星期。” 张曼:“那直播间之前的主播呢?” 冷青:“我先让她休息一个星期了。大家有什么意见?” 众人生无可恋脸。 冷青敲了敲桌子:“那这样,我给大家先打个样,前三天我来。这样你们还说什么。” 众人一下振作起来,全部不可思议地看向冷青。 快五点的时候,冷青还在办公室里补妆,想起一会儿要直播还有些紧张,她给阿信打视频,阿信正好没课,在办公室里批改卷子,戴着耳机和她视频。 阿信见她在化妆:“你一会儿要去应酬?” 冷青拿粉盒补粉:“要是应酬那么简单就好了……对了,你第一次上课的时候会紧张吗?” 阿信:“一开始有点紧张,后来就好了。你紧张什么?” 冷青:“我一会儿要去直播。” 阿信放下手上改卷子的动作,看着手机屏幕:“什么直播?” 冷青:“就是悦己的直播间啊。最近在改革实验阶段,为了带动大家的积极性,我第一个当小白鼠。” 阿信:“你要去卖货?” 冷青给自己打气:“嗯。老娘拼了。” 阿信看她很紧张:“来,深呼吸,别紧张啊,一会儿我帮你宣传宣传,把你直播间的链接发我们家大群里,让大家都去你们直播间给你捧场。” 冷青笑得合不拢嘴:“捧场就好了,不用买啊,喜欢哪款跟我说,自家亲戚免费送。” 阿信:“有需要当然要买。买买买。冷总加油。” 冷青和他聊了会儿天,感觉整个人满血复活。 挂了视频不久,冷青就去直播间开始工作了,先换了身店铺的经典款秋冬家居服,然后走到置景前,灯光忽然亮起,接着是运营就位,棚内的摄影设备和直播设备全部打开,直播大屏幕上会同步直播间的画面。 冷青很僵硬地站着,对着镜头整理头发和妆容。 运营在调整直播参数。 冷青看着镜头里自己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哇,这个滤镜会不会开太大了?太夸张了吧。” 运营说:“现在直播间都这样。” 不出五分钟,全公司的女员工全都挤在直播间里,文檀几个不怀好意地笑着,其他员工有人给冷青加油鼓气,还有人提醒她要讲话。 “好,冷总,我们直播倒计时了,五,四……开播了。” 第一次面对屏幕,冷青还是有些许的紧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大家好,欢迎来我们悦己的直播间,我是今天的主播冷青,也是悦己的老板。欢迎大家来我们直播间,欢迎欢迎……” 运营在后面疯狂给冷青使眼色,黑板上写“冷总,介绍双十一的活动,活动规则!!!!” 冷青深吸一口气,马上开始介绍:“天气越来越冷,我们悦己双十一的活动也开始了,大家也先点击一下左上角的店铺,关注一下我们的店铺,会有一个免费的五块钱的无门槛优惠券送给大家,动动手指,非常简单……” 好不容易介绍完一大串的活动规则,观看直播领券,凑单满三百减五十,买够一千送抱枕,三千送毯子,存消费金可以直接九五折上折…… 冷青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可一看时间,才过去五分钟。 第一次真情实感地体会到什么叫度秒如年! 第191章 磕到了 刚开播,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只有十几人。 大部分都是公司的内部员工。 冷青先介绍自己身上的家居服,说到自家的衣服,她才慢慢放松下来,从衣服的面料、款式、设计和颜色、尺码一一详细介绍。 不等她讲解完,屏幕上忽然显示成交金额一千多。 运营看呆了,开播不到十分钟,这就有人下单了???? 直播这么久,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文檀几个看见屏幕上的交易金额,也都有些意外,文檀跑过去运营那边,眼神示意她打开后台的订单信息,看见付款人是一个id叫“朝朝暮暮”的人,收货地址远在西藏。 文檀大概知道是谁了,在提示板上写下「你家李老师来给你捧场了。」 冷青没忍住笑了起来,继续讲解。 朝朝暮暮:「看一下十六号。」 冷青去一旁的样品区找到十六号,是一套保暖套装。 朝朝暮暮:「适合给家里的老人穿吗?」 冷青说:“当然可以,我们家这款保暖服弹性很大,穿起来一点都不费劲,采用的是……” 朝朝暮暮不等她说完,便打出了两位老人的身高和体重,询问码数。 冷青刚给出建议,大屏幕上的数字又变了,运营打开后台,果然看到是朝朝暮暮又下单了,收件地址和上次不同,但还是西藏。 众人都开始偷笑。 运营小声跟文檀吐槽:“李老师是要自费给家里的亲戚全部换上秋冬装备吗?” 话音未落,便看见朝朝暮暮在公屏上问:「我妹妹还在上初中,有适合她的家居服吗,冬天穿着做作业那种?」 冷青大约也知道朝朝暮暮就是李老师了,马上拿起一套粉色的家居服,开始介绍。 朝朝暮暮:「你讲话这么久,累不累?」 直播间文檀带头的一群人好一阵”哇哦”,起哄声不绝。 冷青一开始还没看到弹幕,一直到听到四周起哄的声音,抬头忽然看见这行字,心跳漏了好大一拍,忍着笑,继续讲解:“这套最小码是155,初中生的话应该可以穿。而且这个粉色很少女。” 朝朝暮暮:「你喝点水,嗓子有点哑了。」 弹幕上马上有人发:「磕到了磕到了」 播了不到半个小时,直播间销售额已经过万了。 几乎都是阿信下的单。 冷青中途喝水时,给他打电话:“你够了。你买那么多干嘛?” 阿信说:“你多喝点水。家里亲戚太多,我们这边冬天很冷的,反正都是要穿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还紧张吗?” “不紧张了。” “嗯,那你好好播,我陪着你。” 直播间不能没人太久,冷青很快挂了电话,飞速回到镜头前。 阿信顺手将直播间的链接发到了自己的各大家族群,每发一个群就要发个红包:“我女朋友的直播间,大家可以来捧个场,有喜欢的跟我说,我来下单。” 发给苏懈时,没有发红包,简单粗暴的一行字:「你人脉广,名气大,帮忙宣传一下。」 苏懈回复了一句:「请我打广告很贵的。」 阿信:「你没名气,我还不找你!快点!!!」 苏懈此时刚好在自己名下的游戏公司开会,他看看四周,盯着会议室的超大电视屏幕,打打响指,叫停了汇报进度的相关人员。 指着一个高管说:“电视打开一下。” 高管愣了愣,马上叫人来开电视。 苏懈打开直播间,投屏到电视屏幕上,然后在七八名与会人员的注视下,拍了一张自己和直播间的合影。 顺手发布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配文:「给冷总打call!」 一边在手机上操作,一边对看得目瞪口呆的高管说:“叫行政部那边联系一下武汉这家公司,在今年年底的公关礼盒中加上他们家的产品,具体细节你们再谈。” 高管看了眼电视屏幕,此时冷青正举着一款不同颜色的内裤介绍面料。 “我们是做游戏的公司,公关礼盒放内裤?” 苏懈耸耸肩:“你不穿内裤吗?” “……” 高管难得见苏懈这么上心,好奇问道:“你要买这家公司?” 苏懈翻了个白眼:“帮朋友忙而已。” 高管哦了一声,指着电视屏幕上的冷青说:“你不追路医生了,改追这位了?” 苏懈一脸无语:“我有病啊,喜欢别人的女朋友。” 高管:“你不就喜欢挖别人墙脚吗?!” 苏懈定了两秒,目露凶光:“活腻了,信不信老子开了你,全行业封杀你。” 高管:“……” 与此同时,远在巴林的阿信还在一个群一个群地发红包,一不小心,发到了以前一佳的工作群里,手指定了一定。 上海这头,大会议室里白英正在给工作室的员工开会,最先看见群里的消息的人呆了几秒,还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才小声跟旁边的人耳语:“我靠,李老师!!!” “什么?李老师在群里发消息了?” “你确定是李老师?” “发了什么?” 不少人纷纷拿出手机,去看群里的消息,点开链接,一看是冷青的直播,冷青这时指着一个套着文胸的模特架介绍文胸,电商平台直播间查得很严,文胸不能试穿,只能用模特架来展示。 弹幕上有人说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罩杯,冷青马上拿了软尺,教大家怎么测胸围。 气氛有些尴尬,人人脸色各异,又都不约而同地小心翼翼去看白英。 白英留意到气氛有些怪异:“出什么事了?” 坐在最后面的路易斯哈哈大笑:“李老师好逗,还发了个红包。” 白英眉心一捻,拿起手机,打开群里的消息,看见阿信刚发来的直播链接,还有红包。 李念生:「我女朋友的品牌,欢迎大家来捧场,不买也没关系,麻烦了。」 他发的红包,没有一个人敢领,群里也没有人敢擅自回应他,全都看向白英。 白英一只手捏着手机,眸光很暗,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疲惫,她静了静,还是第一个点开了红包,发了一个“好的”表情包。 其他人看见白英表态了,也都纷纷回复好的,领了红包。 办公室里议论纷纷,什么声音都有。 “这个主播就是李老师的新女朋友?” “卖内衣的?” “虽然也是美女,可是跟白小姐比差远了。而且这种生意人……李老师怎么想的。” 这些声音窸窸窣窣,都很小声,却全都准确地传入白英耳中,她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手表:“今天先说到这里,明天再说吧。” 白英离开办公室后,办公室里议论声更大了。 “李老师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不敢相信,李老师诶,他以前眼光多高啊。怎么会……” 白英忽然折回来,用力地敲了敲房门:“八卦归八卦,你们谁敢舞到正主面前,被念生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立刻给我走人!我说的是,立刻!” 说罢,冷着脸离开了。 办公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路易斯追过去:“李老师以前跟你谈恋爱的时候,也这么不顾身边人死活?” 白英瞪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的新作品前十话到底什么时候发给我?年底之前如果我看不到,我们解约!” 路易斯马上换了副语气,轻佻道:“不如我去你家画,你监督我,进度肯定快很多。” 白英冷冷看着他:“你再画不出来,干脆转行当少爷吧。” 说罢,转身无情离开。 路易斯垮起一张帅脸:“骂人真脏。” 第192章 下播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悦己全公司的人除了几个结了婚,要回家照顾孩子的员工,其他人几乎全部挤在了小小的直播间,全都在看热闹。 一会儿有人小声说:“哇,在线人数过一万了。” 一会儿有人指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成交金额:“哇,冷总好牛。” 运营也感慨起来:“这盛世算是让我赶上了,别说你们了,我在直播间做运营这么久也见过这场面。” 因为苏懈的宣传,还有阿信不厌其烦地在各个群里发信息,直播间越来越热闹,弹幕上询问的人越来越多,销售额节节升高,互动的人多了,冷青整个人的状态也越来越松弛。 因为手受伤的原因,阿信最近都没有开火做饭,一直都是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对付一下。 放学后,阿信还是照旧在附近的拉面馆吃了碗面,吃面时,手机放着直播,时不时看一眼,戴着耳机,每当听到冷青声音有些干哑时,便提醒一句。 「该喝水了,冷总。保护好嗓子。」 冷青看见他发的弹幕,便会去喝水,一开始还会避开镜头,后来直播间人太多,问问题的人太多,她干脆将水杯放在椅子上。 偶尔她错过了阿信的弹幕,运营看到也会提醒她。 然后一群人在一旁起哄,在提示板上写:冷总,李老师让你喝水啊。 时常还要伴随着一阵哄笑声和艳羡的声音。 吃完面,回了店里,跟隔壁的大姐交班,林芝夜里降温很快,路上人不太多,阿信关店很早,先去后面的工作室画画,气温太冷,还要打开取暖器。 画画的时候,手机就放在专门买的支架上。 直播到后半段,十点之后直播间人数少了不少,此时已经站了五个小时的冷青开始有些疲惫,后腰也开始酸涩,是对体力的绝对考验。 摄影棚里的人来来回回,有人看一会儿就忙工作去了,有人也去弹幕上给冷青加油。 冷青这场直播一直进行到十二点结束,在运营点击停止直播的那一刻,整个房间内安静了几秒,忽然爆发一阵爆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下播那一刻,冷青脸上维持了一个晚上的笑容瞬间卸了下来,累得撑住椅子的椅背,缓解后腰的疲惫,再看看四周,除开几个略微年长结了婚,要回家接孩子的员工,大部分单身员工都陪着她到了十二点。 这个点她们本来应该躺在自己的床上,进入梦乡,或者刷着手机,消解上了一天班的疲劳。 却全都自发地留在这里陪她。 说一点都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冷总太棒了……” “冷总威武。” 运营兴奋地大喊:“今天我们卖了一共四百二十单。销售额突破了五十万。五十万!五十万!我从来没有在直播间看过这么高的销量。 ” 文檀、林蔷和张曼带头鼓掌起来,整个房间里掌声不绝。 文檀:“李老师今天下了血本诶。” 林蔷说:“也不全是李老师的功劳吧,我们冷总也很拼啊。” 张曼问:“有个叫苏懈的网红在网上发咱们家直播截图,冷总,你认识他?” 冷青找了个沙发坐下:“李老师的朋友。” 张曼:“六点多的时候,北京有一家公司主动找我们这边谈采购内裤礼盒,采购量很可观,对接的负责人说,他们是苏总的公司。你知道这事吗?” 联想到苏懈的为人,冷青倒也并不太意外,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正常对接就好了,规格给到最高。” 她看看四周的同事们:“下班很久了,你们怎么都不回家啊?” 张曼看冷青脸色有些苍白:“冷总,你脸色好差,肚子饿坏了吧,给你,先垫一下。” 她从口袋里变戏法一样地拿出很多小面包,坚果,小麻花之类的小零食。 林蔷:“吃什么零食,冷总给你点外卖了。” 徐默拿来外卖:“刚刚我拿去微波炉热了一下,快趁热吃。” 冷青问:“你们吃了吗?” 众人都说吃过了。 冷青拿了一瓶水,先喝了一大口,一边吃外卖一边走到运营那边的电脑后看后台数据:“既然大家都在,我们现在开个简单的会复盘一下今天的直播。” 众人秒变脸:“冷总,你也太卷了吧。” 冷青:“现在复盘,找出问题,晚上你们回家路上,还有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可以好好想一想等你们直播的时候要怎么改进,超越啊。” 文檀:“这还这么超越,你们家李老师都请来千万粉丝的大网红给你打call了,我们谁有这么强的人脉?” 冷青精疲力竭地看她一眼:“多喝水,一定要多喝水。而且五点之前一定要把晚饭吃了,不然后面几个小时真的有点撑不住。要不然这样吧,前三天还是我来播,希望能维持这个很好的局面。从之后的第四天开始,每天安排两个人直播,可以两个人播全程,有人能陪着说话能好一些,至少不会那么累。也可以一个人播三个半小时,分成上下场,总之你们自己商量吧,没有硬性要求。” 冷青吃完外卖的时候,会已经开得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快一点了。 “这样,明天大家吃了中饭之后再来上班,下午一点之前到就可以了。” 众人一阵欢呼,稀稀拉拉散了。 第193章 糊墙 冷青一直到一点半左右才坐着文檀的车回了家,累得直接瘫在床上,连澡都不想洗了,打开手机看见阿信发来了好几条微信,因为在开会,没有看见。 「你回家了吗?」 「嗓子要不要紧?」 「累不累?」 冷青给他拨了视频过去,把手机放在枕头前立着,闭着眼睛跟他聊天:“李老师,我今天终于知道你上课是什么感觉了,好累啊。我腰现在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阿信很心疼地看着她:“我一节课才四十分钟,而且教室里有椅子,也不用像你那样一直讲话。没有那么累啦。” 冷青笑了笑:“我看到后台的订单了,你会不会买太多了?给恩珠和查苏阿姨,还有你阿爸,李教授,包括你爷爷奶奶都买了。还有其他几个订单,也是发到西藏那边的,应该也是给你家亲戚买的吧?” 阿信:“我回去得少,尽尽孝心也是应该的。” 阿信看她脸上还带着妆,想必是回到家的时候,累得难以动弹了:“哪有当老板当成你这样的?” 冷青摆摆手指:“这话你就说错了,很多老板在发迹前比我更拼。我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你不要心疼我,我今天超级高兴的。对了,苏先生今天也帮了大忙了,我看到他还在网上帮忙宣传了,是你找他帮了忙吗?” 阿信:“苏先生?” 冷青说:“就是你那个很拽,很喜欢挖墙脚的朋友小苏啊。” 阿信乐了半天:“你叫苏先生,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冷青听洗手间没了动静,举着手机过去卸妆洗漱:“是你找他帮忙的吗?” 阿信:“当然啦。他说他粉丝很多,很有名的。帮到忙了吗?” “帮大忙了,帮忙引了很多流啊,难怪我说我直播的时候老看到有人在弹幕上问,小姐姐认识苏大神吗?小姐姐你跟大神是什么关系?我当时还想是不是走错直播间了。我听张曼说,苏先生还让他公司的采购专员来谈批量采购了。你跟他说,他下次来武汉的时候,我请他吃饭。” 阿信:“他那个人吃东西很挑食的。而且他穷的只剩钱了,这个人情是我欠他的,你就别管了。你就想想怎么还我的人情就好了。” 卸完妆又找了张面膜,先在热水里泡一会儿,然后才撕开贴在脸上,敷着面膜又重新躺回到床上。 阿信:“这就睡了?你之前睡觉之前不都要糊墙吗?” 冷青睁开眼睛:“什么糊墙?” 阿信:“就你那些瓶瓶罐罐,左一层又一层,上一层下一层的。” 冷青:“那个流程叫护肤啊,李老师。你们看到的美女都是拿钱和精力堆出来的,你以为我们女人每个都那么喜欢护肤吗,其实很累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间过得很快,冷青摘完面膜,又去洗了个脸,回来时,鬼使神差地精神了不少,又开始对着瓶瓶罐罐糊墙。 阿信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她抹得认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觉得有些干燥。 “对了,明后天你还播吗?” 冷青:“播啊,说好了前三天是我播,说出去的话如果自己都做不到,那以后谁还听我的话。” 阿信点点头:“那行,明天我再帮你多摇点人。” 冷青哈哈大笑:“多摇人?你指的是你以前的朋友吗?你不怕他们知道你找了个卖内衣的女人吗?” “我名声也不太好,咱们两半斤八两。” 阿信看似很认真地想了想:“不过我还真有点怕。” 冷青看他一眼,等着听后文:“怕什么?” 阿信笑起来:“我怕他们都嫉妒死我啊。我们冷总又漂亮又能干,灵魂闪闪发光。” 冷青笑得合不拢嘴:“李老师你这张嘴应该去申遗。” 夜里太冷,她快速弄完,钻进被子里,裹紧被子,忽然想起什么:“李老师,你怎么还不睡,都已经快两点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而且你还受了伤,更要好好休息了。” 阿信跟她说了晚安,挂了视频,将手机充上电,关了台灯,正要睡觉,忽然想起什么来,又打开灯,从床头柜上拿出一个隐形眼镜盒,从眼睛里取出隐形眼镜,放进盒子里。 做这一切时,动作还有些生疏。 取出隐形眼镜后,他不太适应地眨了眨眼,看着手里的隐形眼镜盒,在心里叹了口气。 最后才关了灯,世界一片漆黑。 过了会儿,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很无奈的一声叹息,像是从心底最深处砸出来的一般,他又一次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将台灯打开。 开始,开着灯,睡觉。 第194章 海贼王 第二天直播前,冷青做足了准备,水杯里加了红枣枸杞,又带了一盒切好的苹果葡萄,然后还准备了几包牦牛肉干和坚果,准时随时补充营养。 有了昨天的经验,第二次从容很多。 刚开播状态饱满,口条清晰,笑容可亲。 朝朝暮暮准时上线:「主播今天好漂亮」「有适合小朋友穿的家居服吗?」 冷青笑起来,问道:“小朋友的身高体重知道吗?” 朝朝暮暮:「一米四左右,体重的话,七八十斤差不多。」 冷青马上拿起童装开始推荐。 不到十分钟,电脑屏幕上又有了新订单。 运营看见后台上朝朝暮暮买了十套不同尺码的儿童款家居服,睁大眼睛。 冷青趁着喝水时,给阿信打电话问他:“你们家亲戚有那么多小孩吗?” 阿信说:“快期中考试了,准备当奖品送给班上的前几名和进步比较大的学生。” 冷青笑得直摇头:“谁家老师给学生发家居服当奖品啊。” 阿信:“你家的呀。” 冷青匆匆要挂电话:“不跟你说了,我去直播了。” “等等……”他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还有事?” “亲我一下。” 冷青是在试衣间偷偷给他打的电话,骤然听见这话,还有些脸热,小声说了一句:“爱你,老公。” 说着,对着那头亲了一下。 “我也爱你。” …… 冷青再回到镜头前时,运营看了会儿屏幕,在提示板上写:冷总,你补腮红了? 直播到六点多的时候,成交金额忽然一下子从五万多变成了十万多。 运营担心是恶意下单,打开后台发现是一个叫「海贼王的男人」下的单,她看了一眼收货人信息,眉心一下拧起来,但为了不影响冷青直播,很快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弹幕上一个叫小鱿鱼的问:「看一下108号?」 冷青拿起108号的文胸,介绍道:“真有眼光,这款是我们家的大爆款,今年双十一还会上张小九直播间。” 小鱿鱼又问:「是你们家直播间便宜,还是张小九直播间便宜?」 冷青:“价钱呢,是一样的。不过呢,我们家可以凑单满三百减五十,而且买够一千就有赠品。非常划算的。” 小鱿鱼:「方便试穿一下吗?」 冷青:“不好意思啊,直播间不太方便试穿。不过我们这里有模特架,我可以给你看一下上身效果。” 小鱿鱼:「我又没有模特身材,模特是模特,人是人,你不试穿我就不买。」 运营直接翻了个白眼。 冷青微微一笑:“不试穿哦。” 小鱿鱼还在死缠烂打:「我在你们家买过,衣服质量差死了,服务态度还差,大家不要买他家。」 阿信也看见了小鱿鱼的弹幕:「恶意诽谤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海贼王的男人:「楼上是不是有病?」 小鱿鱼:「她家衣服我穿了两次,料子薄得要死,肩带没穿两次就断了,客服态度还差,居然不给退货」 海贼王的男人:「你是哪来的黑子?」 小鱿鱼:「你是她家水军吧」 海贼王的男人:「我是你祖宗」 小鱿鱼:「你不会跟主播有一腿吧」 海贼王的男人:「老子信了你的邪」 小鱿鱼:「他急了他急了……」 弹幕上,小鱿鱼和海贼王的男人开始掐架。 冷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哪里来的两个幼稚鬼。 “这位小鱿鱼,很感激你对我们悦己的关注和关心。你说你在我们家买过内衣,请问是哪一款,你方便发一下订单截图?还有衣服损坏的图片吗?说话要讲证据,我们的直播是有回放功能的,也就是说你需要对你在弹幕上发的每一个字负责任。我们已经保留了视频截图片段,如果证明是我们的产品有问题,或者是我们的客服做得不够好,我非常感激你的建议,并且一定会改善改进,承认错误。反过来,如果是你恶意中伤,我们也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弹幕上再也没有看见小鱿鱼了。 运营在直播后台看见小鱿鱼已经退出了直播间,给冷青打了个手势:走了 …… 下了播,冷青便开始复盘,说到中间突然出现的小鱿鱼,忽然想起什么来:“那个海贼王是谁啊?” 运营脸上尬了两秒。 冷青看她脸色:“不是咱们公司的人?” 运营摇摇头。 冷青:“这个人你还认识?” 运营点点头。 冷青:“谁啊?” 运营将笔记本电脑转向冷青:“冷总你自己看订单吧。” 冷青在后台订单上翻了翻,翻到海贼王下的订单,收件人虽然不认识,但收件地址是姜涛的公司,青藤建筑公司。 烦死了。 她看了一眼订单总额,十万多。 运营一边喝水,一边小心翼翼问:“怎么办?” 冷青:“什么怎么办?我又没有强买强卖。他爱买就买呗,谁嫌钱多啊。” 运营:“你……不介意?” 冷青非常大气地拍拍运营的肩膀:“小宋啊,我们打开门做生意,敬天敬地敬财神,对待订单一视同仁。” 回了家,躺在床上,冷青还没开始提这茬,阿信在那头问:“那个帮你掐架的海贼王,是姜涛吧?” 冷青笑得脸上的面膜都皱起来:“他不仅幼稚,他还败家,他下单了十多万的订单。我要有他这样的儿子,我要气死。” 阿信问:“十多万,也不少了,你没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站在男人的立场,他能理解姜涛下单的目的。 冷青从床上坐起来:“你知不知道悦己店铺后台每天有多少订单,我要是每个订单都打过去问一下,我一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他以为他给我下了十万的单,我就要感恩戴德地给他打个电话,要么是感激他,要么是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骂他一顿。呵呵……我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又不是我逼着他下单的,他要是不想要,取消订单就好了呀。他以为他是谁?全世界要围着他一个人转吗?有病!幼稚病!” 两天后,青藤建筑公司收到了悦己的快递。 因为订单量很大,用了一个很大的盒子来装,盒子外面不知道被谁用绿色画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绿帽子。 就放在前台。 快递是早上送过去的,于是青藤每个上班的员工都看见了公司入口有一个超大快递盒。 上面印着悦己的品牌和logo,还有个巨大的绿帽子。 青藤的员工大都八卦,也知道姜涛和冷青的过去,看见这个快递盒都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经过前台时全部忍笑不已。 前台小杜来得晚,看见这一幕一阵头疼,正想趁着姜涛没来之前,将快递盒找人搬进去,还没进去找人呢,电梯门开了,姜涛一身冷峻地走了进来。 小杜赶忙挡住快递盒上的绿帽子。 姜涛正要进办公室,余光匆匆一瞥,看见小杜身后的快递盒:“悦己的快递到了?” 小杜点点头。 姜涛一脸冷然道:“让开,我拍个照。” 小杜不敢让开。 姜涛:“让开啊。” 小杜战战兢兢地让开。 姜涛看见那个快递盒上的绿帽子时,脸一下就气绿了,可气了没几秒,忽然又笑起来,笑得很幼稚,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哼着歌儿进去了。 第195章 鹅黄色 进入十一月,秋意渐浓。 小学里的学生们都穿上了厚外套,高原上温差大,没到十二月,很多孩子脸上就有了高原红。 阿信上完课,回到办公室里,口有些渴,想去打水,拿起空的保温杯发现是满的。 办公室里除了一个年长的男老师,就只有角落的一个年轻女老师,还是之前会给他抽屉里放苹果的那个女老师。 阿信对那个女老师笑笑:“那个,孟老师,谢谢啊。” 姓孟的女老师腼腆地笑笑:“不客气,阿信老师。顺手的事情,你手受伤了,互帮互助,应该的。” “我虽然手受伤了,但是生活自理没有问题的。以后就不麻烦了。” 阿信没有喝保温杯里的水,而是又拿了一个马克杯自己去饮水机那边倒水。 上课铃响起,那个年长的男老师拿起教案上课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阿信和孟老师。 孟老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阿信老师,你手受伤这么久了,怎么也没看见你女朋友过来看看你啊?” 阿信正在备课,盯着书本:“哦,我不让她过来的,这边太冷太干燥了,南方人不太好适应。” 孟老师:“哇,当你女朋友好幸福啊。不过你体贴归体贴,她也不能真的就不管你吧。我听说她是自己做生意当老板的,那她时间很自由很充裕啊。” 阿信正欲反驳,手机响了一下,是门卫吴伯打来的。 他接起来:“喂,吴伯,是我。” 吴伯说:“阿信老师啊,门口有一个从武汉来的你的快递,快递员说要你签字,你下来一下。” 阿信挂了电话,便出了办公室,一路下了楼梯,走出教学楼,穿过操场,来到门口的门卫室。 冬天天冷,门卫室没有空调,门口用了厚厚的遮风帘挡着。 阿信掀开遮风帘,问道:“吴伯,快递在……” 不到五平米的门卫房里,吴伯正在对着取暖器取暖,旁边有个穿鹅黄色羽绒服的女生在一起烤火,听见声音,侧头过去,看见来人时,一双眼睛瞬间亮起来,盛满了开心。 十一月还不算太冷,阿信外面只穿了一件灰色大衣,头发长大了不少,冷青一直站在门卫房的床边看着他,看着他从教学楼出来,操场上阳光正好,他穿过操场朝着她走开,表情寂寂然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阿信看见她时呆了呆,整个门卫房都灰扑扑的,有一种陈旧的气息,那抹鹅黄色成了整个房间里最明亮最鲜活的颜色。 鹅黄色,让人心软明亮的颜色。 阿信的世界好似也被瞬间点亮了一般,表情还像是做梦一样:“你……你就是武汉来的快递?” 冷青点了点头,她穿着鹅黄色的长款羽绒服,扎了高马尾,戴着围巾,脸上一点妆都没化,越发显得五官出挑清秀,整个人像个刚出校园的大学生。 吴伯说:“这可不关我的事,是这小姑娘让我这么说的,说要给你个惊喜。” 阿信摸摸她的头,拿过她的行李箱:“吴伯,谢谢你了。这是我女朋友,来看我的。” 阿信带她出了门卫房,听说她没吃饭,先带她去学校对面的小面馆吃面。 “我下午还有两节课,等晚上再带你吃好吃的,你先垫一垫。”他拿餐巾纸认真擦桌子,看她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哦,对不起,黄色不耐脏,不该带你来吃面的。” 冷青大大咧咧地坐下:“没事,这面料好洗。你手怎么样?” “还行吧,慢慢恢复。” 阿信给她点了牛肉面,还特意加了一份牛肉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面。 冷青确实饿了,不顾形象地大口吃起来,抬头看见他的目光,腾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每天都视频,但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阿信问:“你怎么过来了?马上双十一了,不是应该正忙着吗?” 上次见面还是十一,他知道她要忙双十一,平时周末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本来是打算等双十一过了,再过去武汉看她,没想到她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 确实是很大的惊喜。 冷青:“我播完三天啦,而且之后的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她们只负责执行就好了。有事也可以随时联系啊。主要吧,我每天晚上跟你视频,你在那边像个留守儿童一样,望穿秋水地看着我,我就感觉自己很罪恶。播完三天后,我累得不行,昨天晚上我下了班,看了一眼机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指就不听使唤买好了票,然后我就飞过来了,在拉萨待了一夜,今早坐车过来。别说你了,我下了飞机后脑子也在发懵,居然就这么过来了。挺疯的。” 阿信笑得很开心,又问:“我比双十一还重要?” 冷青看看四周:“行了,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196章 吃火锅 吃完面,阿信领着她回店里:“我下午还有两节课,我先送你回店里。白天有隔壁理发店的大姐帮我看店,后面的卧室和工作室我上锁了。钥匙我交给你。你也累了,先休息休息。” 两人进了店里,在看店的大姐听见动静探出头来,看见是阿信回来了还有些意外,平时他午休很少回来,都是到了晚上才回来,又看见旁边的冷青,眼睛都亮了。 “这个是那个……阿信老师女朋友吧,真漂亮。大城市上来的就是洋气。” 冷青笑着说:“我听阿信说了,他上课的时候都麻烦您帮忙看店了,真是谢谢啊。对了,我带了一些武汉的特产,一会儿我让阿信给你拿点儿。” 阿信领着冷青去了后面的卧室,打开门,房间里冷冰冰的,他手忙脚乱地打开取暖器:“这边有点冷,你先睡一会儿吧。” 他看了一眼时间:“我先回学校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了。” 阿信匆匆赶回学校,冷青脱了羽绒服,便在他床上睡下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一层薄薄的暖光洒满房间的墙壁。 太阳正要下山。 冷青撑了个懒腰,看看时间还不到五点,她下床后先去阿信的衣柜,找了一件他的深色羽绒服换上,一会儿她要去买菜,穿鹅黄色还是不太耐脏,干活也有所顾忌,总要小心翼翼的。 阿信的羽绒服穿在她身上实在大得不成样子,她只好将羽绒服又塞进衣柜,找了一件带绒的厚卫衣套上。 然后去工作室旁边的小厨房扫了一圈,阿信最近手受了伤,都没有开火,冰箱里空空如也。 “小冷,你要出门啊?”帮忙看点的大姐看见冷青要出去,热心问道。 冷青问:“我想去买点菜,姐,你们这边菜市场怎么走?” 大姐很意外:“你这么漂亮能干,还会做饭呢,阿信老师真是好福气。不过你这个点去菜市场,菜肯定不新鲜了。你去那边的超市,超市里的菜现在还好些。” 冷青谢过大姐,去了镇上的超市,买了火锅底料和一些配菜,知道阿信不能吃辣,火锅底料特意买的是番茄汤底的。 回了店里便在厨房忙活起来,洗菜切菜,忙得不亦乐乎,切菜时,手机在旁边放着,看悦己的直播间。 今天负责直播的是文檀,到点之后,直播间只有文檀一个人。 冷青皱起眉头,给徐默发微信:「排班表上今天不是文檀和小张吗?小张呢?」 徐默回复:「文姐说她一个人就可以」 直播开始了,文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张小课桌,身后还摆了一个黑板。 课桌上放着奶茶,零食,点心,最前面放了一个“免费情感咨询师,有问必答,真诚满分”的手写牌子。 文檀穿了一身不是她平时风格的职业套装,至少从打扮上比较像心理咨询师,手里拿着可伸缩的教鞭。 开播后,文檀也是照旧介绍双十一活动,时不时打个哈欠,吃吃零食。 前半个小时,几乎可以用惨淡形容。 文檀也就只能车轱辘地介绍各种活动规则,正说反说,下单的人寥寥无几。 冷青处理好配菜,牛羊肉都是在超市处理好的,弄好一桌子菜后给运营打电话,问她:“销售额现在多少?” 运营说:“卖了三单,不到一千。” 冷青:“你看着点她,她疯疯癫癫的,主要是别让她乱说话。直播间现在多少人?” 运营看了一眼:“在线两百多,观看人数差不多一万左右。” 冷青:“一会儿你搞个抽奖,活跃一下直播间气氛。抽奖送无门槛十块钱的红包,送十个。弹幕一定要热闹起来,让公司的同事都活跃起来,至少要看起来热热闹闹的。人气很重要。” 运营:“好嘞。” 挂了电话,便听见门外传来阿信和大姐说话的声音,应该是阿信从学校里回来了,正在跟大姐交班。 冷青听见他声音才重新开火,往锅里倒油,开始炸小酥肉。 阿信将店门关好,闻着味进了后院,走进厨房看见冷青穿着他的卫衣,正在炸小酥肉,怕被油溅到,手里还拿了一个锅盖挡着,每次丢进去一些小酥肉,便要拿着锅盖后退好几步。 锅子上的番茄汤底翻滚起来,满厨房都是番茄的香味。 阿信很久没有进厨房了,往常冷冰冰的厨房今天突然有了热腾腾的蒸汽和诱人香味,一切都仿佛不同。 冷青回头,见他靠着门口发呆。 “你傻站着干嘛,把院子葡萄架子下面的桌子擦一擦,我们去外面吃。” 阿信嘴上说好,人却没有出去,一个箭步上前,右手从她后腰穿过,单手揽住她腰,头轻轻地搁在她头顶:“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上瘾。” 冷青怕被油蹦到,往后退了退:“做顿火锅就感动了?你也太好敷衍了。” 阿信笑笑:“这些是你去超市买的?其实你想吃火锅,我们去外面吃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冷青:“冬天当然要吃火锅啊,在家里吃才有氛围。我还买了冰可乐和冰啤酒,可乐给你,我喝啤酒。” 阿信:“一会儿天就黑了,外面很冷的。” 冷青:“火锅吃着吃着就热起来了。” 阿信拗不过她,拿了抹布去外面擦桌子,怕她冷,还特意从卧室将取暖器拿了出来,又在衣柜里找了半天,找到一条薄毯拿出去。 第197章 你的眼睛和别人的眼睛,就是不一样 不到六点半,两人就在院子里吃上了这顿火锅。 涮菜之前,冷青给他盛了一碗番茄浓汤:“先喝汤,这个汤番茄味特别足,我还切了几个小番茄进去,尝一尝。” 阿信喝了一口,番茄汤底很浓郁,他问:“你怎么没买辣的火锅底料啊?” 冷青拿来两碗蘸料,一碗是只加了香油蒜蓉和一些蚝油香葱调味的,一点辣椒也没有,放在阿信面前。另一碗在这些基础上加了老干妈和大量贵州蘸水辣椒,是她自己的。 “我蘸这个辣的蘸料就可以了。你受伤了,最好不要吃辣。” 夜里起了风,锅子里的热气被风一吹就散,阿信提醒她:“你要不还是穿你那个羽绒服,我怕你感冒。” 冷青披着阿信之前拿出来的薄毯:“不用,这样就正好。这样吃才舒服。” 小酥肉炸得酥酥脆脆,冷青拿酥肉蘸了干碟,一吃一大口:“没想到我还有做饭的天赋。你说我之后要不要开个火锅店?” 阿信有些意外:“这是你第一次做饭?” 冷青点点头,一脸期待地问:“荣幸吧,第一次做饭,你就吃上了。我爸妈跟我哥都没份。你是第一个,是不是更爱我了?” 阿信被她生动的表情逗乐。 “我刀功还不错吧?” 阿信夹起一块一厘米厚的土豆。 冷青说:“……土豆就是要厚厚的煮才好吃。” “有道理。回头你开店的时候,土豆也切这么粗……”说着笑成了一团。 吃到八点左右,冷青打开手机,又看了一眼直播间的状况,在线人数已经到三万多了。 冷青给运营打电话,问:“现在销售额多少了?” “……三万了。” 冷青听运营那头情绪不高,鼓励道:“是有点低,不过这就是咱们平时的正常水平,别气馁,好多人憋着劲儿等双十一最后一天呢。双十一也就是第一天和最后一天,中间都差不多,加油。” 挂了电话,冷青将直播间声音调大,把手机放在一旁。 因为直播间人数上来了,和文檀互动的人数也多了起来。 文檀:“香蕉还是苹果问,姐姐,我还在上大学,我很喜欢你们家内衣,但是太贵了,可以免费送吗?我可以帮你们做宣传。ok!妹妹,你这叫乞讨。乞讨,ok???下一个。” 冷青听得翻了个白眼,又给运营打电话:“你让她别乱说话。不要怼人!!!” 运营马上在直播间的提示板上写下:冷总说,不要怼人!!! 文檀瞥了一眼,又开始念另一个人的问题:“这位尾号5892说,姐姐,选男朋友是选帅的还是选有钱的?” 文檀露出一脸“这也要问”的无奈表情,吃着坚果说:“只要不找又穷又丑的,都ok啊。妹妹,帅和有钱都是稀缺特质,占一样已经很好了,不用太挑剔,谈恋爱不是结婚,只要合得来,人品没问题,都可以试一试啊,加油。” 冷青耐着性子又听了几分钟,已经听到了不少跌破眼镜的金句,脸上逐渐笑不出来。 有人问婚后和老公性生活变少,想要情趣内衣,请求推荐。 文檀笑哈哈地说:“姐妹,你老公不是对你没兴趣,他要么是不行,要么就是外面有人了。警惕起来!” 有人问男方不想给彩礼怎么办。 文檀面无表情地说:“不给就不给呗,换人。” 有人问内衣穿在里面谁看得见款式好不好看,舒服就行。 文檀白镜头一眼:“你眼睛长着都从来不会看看自己吗?太浪费了,姐妹。全世界你最该多看看的就是你自己。我恨不得每天在家脱光了看我自己。” 冷青受不了了,给运营打电话:“让她念活动,念十遍。” 文檀瞥见运营的提词板,生无可恋地开始背活动:“点击左上角,关注我们悦己官方店铺,可以领取五块钱的无门槛购物券,双十一满三百减五十,凑单有优惠,购物满一千送……” 说着,打起了哈欠,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要老命了。” 她自己以为自己讲得很小声,其实屏幕外听得清清楚楚。 冷青摇摇头,干脆退出直播间,眼不见为净。 阿信给她夹了一块肉:“吃肉肉吃肉肉,别烦了。” 冷青报复性地吃了一大口:“还好我来找你了,我都不敢想象我要是现在在武汉,得气成啥样,估计要跟她断绝关系。” 说罢,又给徐默打个电话:“以后直播排班,不许再排文檀……嗯,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反正她就播一天,下次轮到她也得一个月之后了。” 挂了电话,阿信问他:“为什么算了?” 冷青说:“万一其他人也不想直播,都学她呢。我就是要让她们每一个都直播试试。” 阿信:“可是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直播的,有些人天生社恐,一紧张就是说不出话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的。” 冷青笑着问:“个性跟天赋一样,就像你天生对色彩很敏感?你的眼睛和别人的眼睛,就是不一样?” 阿信咀嚼的动作停了一停,他盯着翻滚的浓汤,眸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熄了一瞬,夜风吹乱他额前长发,也吹开他秋水一般的眸子,他嘴角轻轻上扬,笑了笑,又给她夹了一块肉。 冷青没注意到他的不同,自顾自地说:“我不是要强迫她们直播,直播没有门槛,也没有核心技术,属于可替换岗位。但外面请来的主播又很贵,如果公司内部有人喜欢上直播,我很愿意把这个份工资给到公司内部的人。当然,我也是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尽可能地熟悉公司的业务,一个人下来了,另一个人能立刻顶上去。所以文檀播得这么烂,我也没逼她下播,就是想告诉其他人,第一次播,播得烂很正常。我之前播的时候,销量是还可以,可我很清楚,那也不是我自己的功劳。但至少我播了三天,这三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都能做到,她们凭什么不能做到?两个人一天,一个月最多播两天。我觉得还好。你觉得很过分吗?” 阿信心不在焉地吃着肉,后面根本没听她说什么:“啊,你说什么?” 冷青看他好几眼,关切道:“李老师,你怎么了?” 阿信摇摇头。 冷青想起什么,问他:“你那个素描的画展,弄得怎么样了?” 阿信:“还行,我又寄过去一些,听说现在整个作品体量越来越大了,上个星期白英还说有媒体想采访我,被我拒绝了。” 冷青问:“为什么呀?你接受采访的话,会有更多人关注你的作品,关注那些老人。也许是个好事呢。还是你不想出镜?” 阿信:“没有,找我做采访的媒体都不需要出镜。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这样,就很好。随缘吧。” 第198章 早餐 夜凉如水,秋风瑟瑟。 冷青喝得醉醺醺的,裹着薄毯,脸红彤彤的,抬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发呆,像一颗粽子。 阿信:“你困不困,困的话洗漱一下快去睡觉。你要是在这儿睡着了,我现在只有一只手,我可抱不动你。” 冷青吃饱了,裹着被子往卧室走,阿信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儿,又看见冷青穿着卫衣进了厨房。 他走过去,看见她拿了一个大汤碗,又往碗里倒了一些大米,拿清水泡上。 “做什么?” “秘密。” 二人简单收拾好残局,快速洗漱完,冷青先进了卧室,上床时忽然注意到放在桌上的隐形眼镜盒,拿起看了一眼。 “李老师,你近视了?” 阿信从外面拿着取暖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啊,最近有点近视。” “多少度啊?” 他低着头,将取暖器插上电,打开,取暖器的橙黄色的光打在他脸上,脸颊有些发热,他说:“不高,一百。” 冷青嘀咕了一句:“一百也还好。” 阿信坐在床边开始脱衣服,因为左手打着石膏,他脱衣服很慢,要先用左手拉住右手衣袖,将右胳膊从衣服里缩出来,然后再慢慢脱掉左边的半边衣服。 “我帮你。” 冷青伸手过去帮他脱衣服,她动作很轻,眼神时不时看他,天真又灵动:“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有点……伤感?” 阿信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没什么,高兴的。” 他大衣下只穿了一件毛衣和衬衫,冷青一一替他脱下,脱到只剩下最里面的衬衫时,房间里的气温也慢慢升高。 为了方便她解扣子,他身子微微往后靠,右手撑在床上,眼睛盯着她薄薄的红唇,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 她解纽扣的动作却称不上轻柔,手指有意无意地碰到到他的皮肤,一边忍俊不禁。 “笑什么?” 她拿一副扬眉吐气的眼神看他:“李老师,你手受伤了,今晚你不是要受我蹂躏了?” 他很轻地嗤笑一声:“干什么,想趁我受伤,要我命?” 他是玩笑语气说的,冷青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捧起他的脸:“对啊,我今晚就是来要你命的。” 说着,主动吻了过去,他衬衫还穿在身上,胸口却袒露在外。 许是太久没见,又许是阿信的手受了伤,这一晚的情事比以往都更缠绵更投入。 阿信用右手搂着冷青的头,在她耳畔低声说:“小青,说你爱我。” 冷青深深看入他的眼,觉得他今晚似乎是有些不太一样,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太一样,像个情感需求一夜之间变得很多很多的大孩子。 “李老师,我还要怎么爱你?” 她一张脸都熟透了,额前碎发被细细密密的汗珠打湿,贴着皮肤,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眼睛却亮晶晶的。 “乖,我想听。”语气已经是恳求了。 冷青被他缠得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还是哑着嗓子在他耳畔一遍一遍地哄他。 “爱你。” “我好爱你。” “我最爱你。” …… 第二天,冷青醒来很早,刚翻了个身,便被身侧的人抓了回去,一只手臂箍紧:“再睡一会儿。” “六点了,你一会儿还要去上学呢。” “我走路过去五分钟就到了。” 秋日的被窝确实有一种魔力,格外的温暖格外的治愈,可冷青也没有黏很久,她穿好衣服,亲了亲阿信:“你现在多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做早餐。做好了我叫你,你不要自己起来哦,我过来帮你穿衣服。” “不用,我去学校门口随便吃点就可以了。”他将她拽回怀中。 冷青好不容易挣开他:“我以后还想进军早餐行业,先拿你练练手,你不要妨碍我的搞钱之路。” 她很快进了厨房,厨房传来豆浆机工作的声音,过了约摸半个小时,她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米粑,小跑着进来:“快,李老师,尝一尝,新鲜出炉的米粑。” 阿信拿起一块米粑:“我说你昨晚泡大米做什么呢,原来是为了做这个。” 米粑是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圆圆的,上面还撒了黑芝麻,焦脆和绵软的双重口感,带着米香味,和在武汉吃到的味道有所不同,多了一股特殊的奶香味。 “为什么会有奶香味?” 冷青一脸得意:“我的独门配方。” 阿信问:“你打米浆的时候,加了牛奶?” 独门配方瞬间被破解。 冷青白他一眼:“你就说好不好吃?” 阿信点点头:“可以开店了。” 冷青笑得合不拢嘴:“那你等着,我多做几个出来。” 阿信等她出去后,自己下了床,一件一件穿好衣服,然后进了厨房,站在门边,看着她忙活。 看得出来她其实不太擅长做这些,平底锅旁边放了另外一盘做坏掉的米粑,不是没熟就是烧焦了,要么就是不够完整……她好不容易做了半天,做了一个成功的才捧去他面前邀功。 他看她笨拙地在平底锅上刷一层薄薄的油,再将米浆导入锅里,盖上锅盖焖一会儿,再拿开锅子,米粑这时已经熟了,再撒上一层黑芝麻,因为刷了油,底层煎得焦焦的,轻轻一铲便下来了。 这一个做的很成功,她兴奋得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打算拿去给阿信,端着盘子一转身,看见他就站在门口,而且还穿好了衣服,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含笑看着她。 她端着盘子到他面前:“又做好了一个,尝尝。” 他接过盘子,顺手放在桌案上,搂过她亲了起来,亲了很久,冷青抓住他不太安分的手,提醒他:“你上班快迟到了。” “我很快的。” “你……”她捶了他胸口一下,嗔怪了一句:“你哪次快了。” “你配合一点,我就很快。” 他只是抿着笑盯着她看了几秒,她便没了底线,乖乖地伸手去替他解开皮带:“迟到了可别怪我。” “不怪你这个田螺姑娘怪谁?” 冷青抬头:“不是妖女吗,又变成田螺姑娘了?” 阿信温柔地催促:“快点。” 冷青故意逗他,抱起双臂:“有本事你自己来啊。” 阿信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越来越坏了。” 第199章 向日葵 阿信踩着第一节课预备铃的铃声进了校园,衣服换了新的,人也是焕然一新。 他手里还拎了一个塞得满满的塑料袋,先去门卫室,给吴伯送了一袋湖北孝感的特产麻糖,进了办公室,给每个办公桌上都放一袋冷青带过来的武汉特产,都是鸭脖子,鸭货,还有麻糖,糕点。 “我女朋友从武汉带过来的,大家尝一尝。” 发到孟老师桌上时,他还特意多给了一袋:“孟老师,尝一尝。” 孟老师接过麻糖,说:“我最近牙疼,吃不了太甜的。不过还是谢谢了。” 说罢,抱着教案出了办公室。 阿信离开后,冷青跑去隔壁理发店,跟大姐说让她歇一天,她来看店,大姐谢了她好一会儿。 她根本没看心思看店,拿了钥匙,就把店门关了,问隔壁大姐:“姐,咱们镇上有卖花的吗?” 大姐摇摇头:“咱这草原上倒是有不少野花,不过季节过去了。你要花干什么?” 冷青说:“想放在屋子里,看着鲜亮一些。” 大姐指指一家卖生活用品的店:“那家店有卖塑料花的,我们这儿都用塑料花,又漂亮用的时间还久。一样鲜亮。” 冷青点了点头,便决定在镇子里转一转,碰碰运气。 巴林镇镇上并不大,只有一条略微繁华一些的主街,半个小时就能走个来回,果然没有看见任何卖花的店。 “你想买花?” 午休时,阿信特意回来陪她吃饭,吃的是上次那家贵州菜,点好菜,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袋曲奇递给她。 “给你吃。办公室里坐我对面的一个男老师给的林芝特产,他说咱们藏族是礼仪之邦,不能白吃你的鸭脖子。” 冷青笑道:“这么客气。” 阿信:“他客气什么,这是他女儿的零食。他拿他女儿的东西当人情。你尝尝,这个曲奇里面加了青稞的,他女儿特别爱吃。你们女孩子口味应该差不多。” 冷青一边说自己不是小姑娘了,一边撕开包装袋,一共有九枚,三种不同口味,她吃了一块,眼睛一亮:“好吃诶,口感很细腻,也不会很甜。网上应该有,我买一点回去当伴手礼。” 阿信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吃了一块:“你们小姑娘是爱吃甜的。” 冷青马上认真起来:“李老师,我不是小姑娘了。”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姑娘。” 阿信摸摸她的头,一脸宠溺地问道:“想买什么花?” 冷青:“这里没有花店,想买什么花也没办法。” 阿信:“我知道哪里有,你先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 冷青笑起来:“什么花都可以吗?” 阿信:“当然。” 冷青想了想:“向日葵。” 阿信想了想,一口应道:“行,没问题。” 冷青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们学校种了向日葵?你不会要去你们学校偷花吧?” 阿信眉心一凛,一脸正气道:“我为人师表的,怎么会做这种监守自盗的事情呢?” 冷青摇摇头:“世风日下,那还真是不好说。这个镇上我已经找遍了,别说向日葵了,连一朵真花我都没看见。你要去哪里给我搞向日葵来?” 中午阿信送她回了店里,又去工作室找了些材料,然后便回了学校。 冷青下午没事,便去了镇上的集市,就挨着菜市场旁边是一个很大的农贸集市,她还特意买了瓜子,一边嗑一边逛,逛着逛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巴珠。 巴珠站在一个摊位前,正和两个女客人介绍店里的秋衣秋裤。 冷青眼尖,隔得很远就看见是自己工厂生产的产品。 她嗑着瓜子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假装也在挑选,听见那两名女客人在挑剔。 “什么牌子哦,都没听过,那边那家店人家是大牌子的,都比你们家便宜。” 巴珠给她拿了样品:“大姐,你摸一摸,又软和又舒服,弹性还大,你看这个缝线这个车工,一分价钱一分货的。我们今年的产品卖得使整个市场最好的,那边几家店也都是我们家的,就数这个牌子卖得好。” 冷青见那两个女客人还在犹豫,装作无意地问:“老板,这个好多钱?” 巴珠刚喝了一口水,正要回答,一抬头便看见冷青,眼睛忽然就亮了。 冷青朝她眨眨眼,巴珠反应也很快,马上说了价钱:“八十九一套。买两套有优惠。” 冷青上手摸了摸:“质量真好啊,手摸着跟摸棉花一样,真舒服。给我来两套。不对,有没有小孩子的,我给我儿子也来一套。有男人穿的吗,我给我家男人也来一套。” 边上的两位女客人见冷青穿得时髦,看见她买了,也都连忙一人要了一套。 送走顾客,巴珠热情地给冷青搬了把椅子:“冷总,你是过来看阿信老师的吧?” 冷青见她还要给自己倒茶,忙说:“巴珠,你不用忙活,我喝过水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上班啊?这就是阿布隆大人他们家的店?也没有很大啊。” 巴珠小声说:“这个集市有一多半的店铺都是他们家的。不仅是巴林镇,附近的镇子都有他们的店。” 冷青看看四周密密麻麻的小店铺,又想起苍云和自己斗酒跟她说过的那句,那难道你也不喜欢钱吗? 确实是不容小觑的实力。 “当售货员会不会很辛苦?” “累是累一点,但是提成高啊,我主要是想多挣点钱。上周桑杰生日,阿信老师特意跟我说了,他教书只教到这学期末,明年开春就不来了,还劝我送桑杰去特殊学校。” 巴珠叹了口气。 冷青忙说:“如果你是担心钱的话,完全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桑杰去特殊学校的学费,我可以出的。我可以一直管到他有工作能力,他长大后如果有其他的学习计划,只要我能出力,我都很愿意帮忙的。” 巴珠有些感动地擦了擦眼泪:“阿信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哪能……” 冷青打断她的话:“能!巴珠,往近了说,我遇到了你,人生就开始转运。而且,阿信也很喜欢桑杰,把他当半个儿子似的。往远了说,桑杰的爸爸尕松也是个好人,是个令人钦佩的英雄,我能帮上一点忙,我真的很开心。所以你真的不用有负担。人跟人的缘分,有时候真的很奇妙。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和阿信就是桑杰的干爹干妈。” 她看巴珠哭起来,搂住她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第200章 我眼光好高的 周五放学比平时早一些,学校门口已经有不少家长等着来接孩子,冷青和巴珠就在其中。 学生们鱼贯而出,冷青隔得很远看见阿信牵着桑杰的手朝着门口走来,正欲挥手,看见阿信身后不远处,有个年轻女老师追上阿信,跟他说着什么。 冷青没有当回事,只当是普通同事,倒是巴珠看不过去,小声提醒她:“那个女老师叫孟老师,是新来的大学生,师范大学毕业的,也教三年级,她爸爸是教育局的领导。” 冷青点点头,有些后知后觉地看巴珠一眼,又看看阿信:“你是说……” 巴珠:“桑杰都看到过好几次了。学校里都知道孟老师喜欢阿信老师。” 冷青一副吃瓜表情:“这个孟老师挺漂亮的,小姑娘眼光真不错。” 巴珠一脸不解:“你还笑得出来。不过好在阿信老师教到这个学期就不教了,不然你还真得长点心。” 冷青想起什么:“对了,彭措现在还找你麻烦吗?” 巴珠:“找,怎么不找,隔三差五说想小普巴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过来了,看什么儿子,就是为了找我要钱。” 冷青:“你给他吗?” 巴珠:“我为什么要给。这里是我娘家,他能把我怎么样?他也就是个纸老虎,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的。不理他也就是了。” 冷青一脸赞叹地看着巴珠:“可以啊,巴珠,学聪明了。” 巴珠笑起来:“我钱得给我两个儿子留着呢,他算哪根葱。” 冷青听她语气俏皮,乐了起来。 桑杰先看见巴珠,挣脱了阿信的手,一脸开心地朝着巴珠跑去。 阿信这时也看见了冷青,对一旁的孟老师说:“孟老师,关于调课的问题,我们下周再讨论吧。我女朋友在等我,不好意思啊。” 说罢,快步朝着冷青走去:“你跟巴珠怎么在一块?” “我下午在镇上闲逛的时候碰见了巴珠。”她看了一眼阿信身后的孟老师,主动问道:“你同事啊?” 阿信说:“孟老师,我们班教数学的老师。孟老师,这是我女朋友冷青,武汉人。” 冷青对孟老师笑笑:“孟老师好,真漂亮。” 孟老师眼神暗暗地打量冷青上下:“冷小姐好。” 巴珠将桑杰的头盔递给他:“阿信老师,冷总,我们就先回家了。那个冷总,我们就说好了呀,明天中午来我们家吃饭,我叫我阿哥宰只羊招待大家。” 阿信问:“有什么喜事吗?” 冷青和巴珠相视一笑。 冷青摸了摸桑杰的脸蛋:“哦,巴珠答应我,让我给桑杰当干妈。” 阿信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地笑了笑:“真的假的,那我不就是桑杰的干爸了?” 冷青:“美的你。” 桑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看着发笑的三人。 阿信给他打了手语:「从明天开始,老师和冷姐姐就是你的干爹干妈了,你高不高兴?」 桑杰看得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巴珠,见巴珠点头,才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孟老师很没趣地走开了。 三人说了会儿话,巴珠便载着桑杰离开了。 冷青看着孟老师离开的方向:“李老师行情可以啊。孟老师看你的眼神火花带闪电的。” 阿信马上说:“真不关我的事,我这学期一开学就说了我有女朋友了,全校老师都知道。” 冷青:“所以是人家孟老师的问题咯?” 阿信板起脸,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是你的问题。你眼光太好了,发现我粗犷的外在下隐藏的魅力。” 说着,自己都笑起来。 翌日,冷青和阿信带了水果和礼物拜访了巴珠家。 冷青和阿信到的时候,巴珠领着桑杰和小普巴在村口等他们,三人都穿着很喜庆的传统藏族服装,看衣服成色,还很新,应该是准备过年穿的,因为家里有了大喜事,才提前穿了。 冷青将买的水果和补品递给巴珠,巴珠忙说:“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太客气了。” “第一次上门,哪有空手来的。” 巴珠接过东西,领着二人往村里走:“我们一家人早上五点就醒来了,我阿哥宰了羊,我嫂子和阿妈也帮了不少忙,对了,我们中午还请了村里的好多人来吃饭。” 巴珠和妈妈,洛桑一家人住在一起,因为是桑杰要认干爹干妈,巴珠还特意将桑杰的爷爷奶奶,尕松的父母也接了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到了巴珠家,巴珠给冷青一一介绍家里的客人,直到来到一位五官周正,穿得富丽堂皇的年轻人面前,年轻人看着冷青笑起来,冷青看对方觉得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阿信却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怎么减的肥?” 冷青好一阵诧异,不确定问道:“阿布隆大人?” 阿布隆这才露出手上的翡翠扳指,冷青看见他手上熟悉的翡翠扳指才敢确定他就是阿布隆,围着他转了几圈:“我们八月份才见的,这才几个月啊,你怎么瘦这么多?” 阿布隆得意道:“我两个月整整瘦了五十斤。” 冷青:“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减肥了?之前那样……也挺好的。” 阿布隆说:“我就是从武汉回来下的决心,我二叔太不给我面子了。老说我,说的我都要自闭了。他还老说我找不到老婆是因为我太胖了。我偏要瘦下来,我要证明他是错的。” 冷青:“那你现在有女朋友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 阿布隆马上挺起胸膛:“我眼光好高的,冷小姐。” 说罢,看了一眼阿信:“你什么时候要是把他踹了,考虑考虑我呗。我现在……是不是还行?” 阿信睁大双眼看着他:“你还行什么还行,你现在是当着我的面,在挖我墙脚吗?” 阿布隆:“是让你有点危机感。对冷小姐好一点。” 阿信问冷青:“我对你还不够好?” 冷青想了想:“好像……是还差点意思。” 第201章 偷画 吃饭前,巴珠特意让桑杰给冷青和阿信献上了白色的哈达,冷青看阿信接受哈达时,低着头,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并向桑杰比了感谢的手语。桑杰给冷青送哈达时,冷青也学着阿信的样子,一一照做。 冷青和阿信两人准备了两个红包,一个给桑杰,一个给小普巴。 桑杰也用手语向冷青和阿信敬了礼:「干爸,干妈,祝你们百年好合」 冷青看不懂,疑惑地看向阿信,阿信含着笑,小声在她耳旁解释,四周人太多,冷青到底还有些害羞,捏了捏桑杰的脸蛋。 献哈达的仪式结束后,作为主人的巴珠和阿丽娜又给二人和每个客人都奉上酥油茶。 …… 上海,一佳工作室。 白英周末也在加班,办公桌上放着的是阿信最近寄过来的素描画作,一共有三十多张,每张图的右下角都有编号。 秘书敲了门进来时,白英正在打电话处理公事,讲的是很流利的日语:“对,是念生的新作品,不过不是油画,是素描。这四年来他沉淀了很多,我相信你看到他的作品,一定会被震撼的。不不不,是公益性质的,这是他的意愿,我完全尊重。” 白英余光瞥见秘书进来了,手指了指桌上的素描,神情不怒自威。 秘书一开始还没发现哪里不太对劲,后来注意到画作下面的编号,从135号到170号,缺了一张159号。 秘书脸色大变。 白英挂了电话,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如果是你偷了画,自己交出来,省得我去查监控。如果你不交,我只能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你偷的不是一张纸,是李念生的画,他的画价值几何,你很清楚。真到了报警那一步,你就完了。” 秘书紧张起来,马上说:“不……不关我的事……” 白英抬眸看她,眸光淡淡一扫:“这个快递是你签收的,之后一直放在我办公室,除了你,还有谁能畅通无阻进我办公室?” 白英回到座椅前,面无表情地打开自己房间的监控录像,开始查最近几天的监控。 秘书定了定,想起什么,说:“……你弟弟,周三来找过你。你不在,他说要在你办公室等你,等了没多久就走了,他走的时候跟我说让我不要告诉你。我当时没有多想……我真的不知道……” 说着,哽咽起来。 白英放在触控板上的手指也定住,屏幕上白玮从她拆开的画作中间抽走了一张,然后藏进外套里,出去了。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出去吧。这件事暂时不要往外说。” …… 晚上八点多,白玮从外面回来时,便看见自己公寓门口站了好几个人,还有邻居围在门边。 他快步过去,只看见公寓的锁已经开了,一位开锁师傅正在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他对着四周看热闹的邻居厉声质问道:“谁?!谁敢撬我的门!” 是套一室一厅的公寓,房间里不算太整洁,拆开的零食和啤酒瓶零零散散放在桌上,脏衣服丢得到处都是。 白英正在客厅找东西,听见声音,十分冷漠地回了一句:“是我。” 白玮一个激灵,站在门口不敢动。 白英找了会儿,懒得找了,看见白玮还站在门口,好似不敢进门一般,冷道:“看来是做贼心虚了,不敢进来?” 四周邻里议论纷纷,白玮不耐烦地轰赶道:“看什么看,回家去。” 说罢,有些不情不愿地走进家里,顺带把门关上。 白英淡淡看着不成器的弟弟,一言不发。 她越是这样,越是吓人。 僵持不过几秒,白玮自己跪下来:“我错了,姐。” 白英问:“出息了,会偷东西了。你知不知道他的画值多少钱,法庭如果要给你量刑,你……我真是糊涂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画值多少钱呢,要是不值钱,你也不会偷。” 白玮跪行至白英面前,抱住她腿:“姐,我知道错了。念生哥那么多画,他不会跟你计较的。” 白英面无表情地问:“画呢?” 白玮:“……卖了。” 白英:“卖给谁了?” 白玮:“……一个网友……” 白英:“卖了多少?” 白玮:“十……万。” 白英被气笑,冷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弟弟,摁下怒火,又问:“怎么联系那个买你画的人?” 白玮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找到自己在咸鱼上发的帖子,他标价是二十万。 白英看了他和买家的聊天页面,买家质疑画作的真假,白玮吹牛说李念生是他未来姐夫,画要是假的他就吃了。对方一直砍价,最后砍成了十万。 看两人的聊天纪律,对方是上海本地人,两人在外滩附近约了面交,一手交画一手交钱。 白英:“约他出来。” …… 晚上九点多,冷青和阿信乘兴而归,刷牙时,她看着阿信笨拙地摘隐形眼镜,好一会儿才取出来。 “戴隐形眼镜会不会不太舒服啊?” 阿信:“习惯了还好。” “要不我陪你去配一副带框的眼镜?” 阿信笑笑:“我改天自己去配就好了。对了,还没问你,你这次待几天?” 冷青:“多陪你几天吧,怎么了,想赶我走了?” 阿信:“你要不要这么歪,我就是问一问。你要是呆的时间长,我明天陪你去练车,你回了武汉肯定也没有再练车吧。早点把驾照考出来,买个车,去哪里都方便。” 冷青一脸嘚瑟道:“我打车也很方便啊。有钱在哪儿都是大爷。” 第二天,阿信吃完早饭,说要去学校的办公室拿点东西,冷青一定要陪他去,经过学校门口的一家配眼镜的店,冷青忽然眼睛一亮,将他往店里推。 “这么巧,这里有家眼镜店,快,趁热给你配一副。” 阿信说:“下次我自己来配吧。” 冷青看店里没人,拉着他往店里走:“今天周末,店里人少。都不用排位,很快就好了。” 阿信好似有些抵触一般:“我不喜欢戴眼镜。” 冷青:“可是隐形眼镜戴久了也不舒服啊。” 阿信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想了想:“等之后再说吧。” 冷青难得看他这么抵触戴眼镜这件事,只得作罢了:“好吧。” 阿信指指眼镜店旁边的书店:“旁边有家书店,店里有卖奶茶的,你点杯奶茶,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第202章 打架 冷青在店里刚坐下,便接到张曼打过来的电话。 “冷总,出事了。” 冷青问:“大周末的,出什么事?” 张曼叹了口气:“文姐和林蔷进局子了。” 四周杂音太多,店里也正在播放各种招揽客人的网络神曲,冷青一时没有听太清,走到门口去:“你说什么?什么橘子?” 张曼大声道:“文姐和林蔷被抓了。” 冷青:“被抓?被谁抓?” 张曼:“警察叔叔。” 冷青一个咯噔:“她们俩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张曼揉着眉心,头疼片刻,深吸一口气:“事情是这样的——” “昨晚林蔷陪我去相亲,我们在餐厅碰见——” 冷青一下打断,不敢相信地问道:“等等……退回去,你说什么?你一个母胎,你怎么突然要相亲?” 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这可比文檀和林蔷进局子炸裂一百倍好不好。 张曼无语质问:“冷总,这是重点吗?” 冷青哦了一声,老实说:“这当然是重点!好了,我等会再问你,你继续。她们俩干什么拈花惹草的事情了?” 张曼:“说到哪儿了……对,林蔷陪我去相亲。然后我们在吃饭的时候,看见了文森特和一个年轻女孩吃烛光晚餐。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是——”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冷青的打断:“等等,文森特是谁啊?” 张曼翻了个白眼:“……就是跟文姐打得火热的那个在校研究生啊,二十四岁那个……跑车装逼男。” 一说到跑车装逼男,冷青终于有印象了:“哦,是他啊。你继续说。” 张曼思绪被打断了两次,费力地想了想:“……我说到哪儿了?” 冷青:“哦,说到,你本来不想多管闲事……” 张曼:“我是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林蔷手贱,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文姐。然后文姐就气势汹汹杀过来了。” 冷青等了两秒没有等到故事的后续:“然后呢?文檀跟那个女孩打起来了?还是文檀和林蔷打起来了?” 张曼:“然后,文姐就跟那个女孩对质,发现文森特根本就不是什么研究生,就是个无业游民,跑车是那个女孩的,人家是个富家女。然后富家女就和文姐一起打文森特,那个富家女后来就走了,就只剩下文姐和文森特。事情本来到了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可是那个文森特也不知道脑子抽风了,还是被富家女甩了,心理不平衡,居然威胁文姐说他手机里有很多文姐和他的视频。是他偷拍的。要文姐赔偿他的损失,然后文姐就把他打了,不对,是文姐和林蔷一起把他打了,当场牙齿都打掉了两颗……然后……嗯……” 她一鼓作气说完一长串,好几次冷青都想打断问细节,直接被她无视。 说完,整个人还给自己鼓气:“yes!我真棒!” “………………” 冷青忍着笑,在脑子里整理了一番前线战况,才郑重开口,问道:“你怎么没帮着踢两脚?你一脚不顶她们两个踢好几脚?” 张曼又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也进去了,悦己怎么办啊?你谈恋爱,她们俩打架,我再进去,公司是不是要完蛋!!!” “也对。” 冷青心中既佩服又感动:“小张曼,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大局观。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文森特在医院躺着,文姐和林蔷要被拘留四十八小时,然后等警察询问过文森特的意思。那个文森特摆明了就是个吃软饭的,我看这事儿没那么快完。” 冷青看了一眼时间:“那行吧,我一会儿看一下航班,尽快回去,订好机票我跟你说。” 挂了电话,她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文檀疯也就算了,林蔷居然跟着她一起疯,真是见鬼了。” 她低着头在手机上查航班信息,下午两点半的航班赶不及,只能订明天早上的航班。这么一来,她今晚就得在拉萨过夜。 一会儿就得出发了。 “想什么呢,眉头皱这么深?” 她一抬眸,一抹明亮的朝阳一般的向日葵映入眼帘。 “向日葵,送给你。” 阿信手里拿着一支向日葵递给她,花盘像餐盘一样大,色彩炽烈,花型饱满,完美得不像是真花。 和这个深秋,格格不入。 冷青觉得神奇地接过来,摸了摸花瓣,并不太硬,甚至有一定的柔软度,而且仔细看,花瓣和花萼和一些细节的地方做得非常逼真,就连花杆上的微小的毛刺都和真花一模一样。 简直,鬼斧神工。 “这是什么?塑料?” “树脂粘土,柔韧性和延展性都很好。” “哦,就像你之前做的那种多肉摆件?” “差不多,不过不完全一样。” 冷青看着向日葵密密麻麻的花瓣,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看起来比多肉复杂多了,很难做吧?你做了多久?” 阿信:“还好,我手快。” 冷青想起什么,忽然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李老师,你眼睛近视,是不是做这些做的呀?你又要画画,又要做粘土,又要教书改作业。我早知道我就不说我要向日葵了,这个一看就很费眼睛。我说你最近两天总是揉眼睛。就是为了做这个?” “我眼睛一时半会儿瞎不了。” 他半开玩笑地说,语气里有一瞬即逝的无奈和悲伤,很快又笑了笑,问:“那你到底喜不喜欢嘛?” “喜欢,当然喜欢。” 忽然想起张曼刚才的电话,笑容变淡:“武汉出了点事,我订了明天早上飞武汉的机票,一会儿就要去拉萨了。” 数不清是第几次分别了。 两人都好似已经习以为常,阿信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下个月有时间过来吗?不用来巴林,去拉萨就好。” 冷青看他眼神熠熠生辉,很是期待的样子:“圣诞节?” 阿信:“我不过圣诞节的,我说的是我们藏历十月二十五号的燃灯节,差不多就是下个月的十八号。” 冷青:“燃灯节?” 阿信点点头:“嗯,是我们藏族很重要的一个节日。要是你过来的话,我们一起去大昭寺,当天晚上家家户户都会点一盏酥油灯。整座城市到处都能看见灯火,昼夜不灭,就像一片璀璨的银河一样,很漂亮很壮观。我希望你也能看一看。” 冷青听他这么说确实有些向往,很快又皱起眉头:“可是江汉路的店面已经开始装修了,如果要赶着元旦开业的话,十二月我可能更忙。不确定能不能过来。” 阿信把这事儿给忘了,见她为难,只得说:“没事,你忙你的吧。以后有机会……” 以后,有机会。 但愿还有。 第203章 冷血 与此同时,白英也正在处理一桩棘手的麻烦。 白玮将买走那幅编号为159号的素描画的人约了出来,就在一佳楼下的咖啡厅。 白英陪着白玮去赴约,二人先到,点了咖啡,白玮有些紧张不安,眼神时不时偷瞄白英,想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情绪,什么也看不出来。 白英喝了一口咖啡,忽然开口:“那十万块钱呢?” 白玮赶忙回答:“哦,一部分拿来付房租了,一部分我存起来了。” 白英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我……我……”白玮不安地攥着手,额头狂冒冷汗。 白英将他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你的房子是我给你租的,虽然我从去年你毕业后就停掉了房租,可是据我所知,妈一直偷偷给你钱。你不缺钱花。为什么还要偷画?” 白玮:“我……我就是鬼迷心窍,姐夫……” 听见姐夫二字,白英眉心一凛。 白玮连忙改口:“阿信哥,阿信哥他人那么好说话,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再说了,那个素描画那么多幅,少一幅两幅的,也没人能发现啊。” 白英:“我要不是看在妈的面子上,我就报警了。医生上周跟我说,妈就这个月了。妈最疼你了,所以你最好乖一点,多去陪陪她老人家。她要是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就没人护着你了。” 白玮没好气地看了白英一眼:“姐,我是你亲弟。” 白英:“你要不是我亲弟,我早就报警了。”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孩,男孩看看白英,又看看白玮:“说要买画?” 白玮指指白英:“我姐,她想买。” 白英打量男孩上下,没有站起来,只是微微颔首,请他坐下。 男孩很自然地坐到白玮旁边的空位:“你要买画,你出多少钱?” 白英一脸平静地问:“你想卖多少钱?” 男孩看了一眼白玮,又打量白英,不客气道:“一百万。” 白玮正在喝咖啡,听见一百万三个字一个激灵:“你打劫啊你,我十万卖给你,你转手一百卖给我姐。” 男孩:“李念生的画,一百万一幅,已经很划算了。” 白英说:“你可能不太了解他的行情,他的油画是很值钱,但他的素描不太值钱。你那幅画,撑死我也就只能给你二十万。这是我的极限。” 男孩:“你别欺负我不懂你们艺术圈,物以稀为贵,李大师的作品无声最近很火,而且你们对外说这个系列的作品不卖。所以越是买不到的东西,越贵。这幅画,是李老师唯一流落在外的作品。是无声的一部分。我留着,以后保不准还能再涨价,你不买多的是识货的人买。” 白英有些意外地看了男孩一眼,又看了一眼白玮,最后笑了笑:“你确定,要一百万?” 男孩一口肯定:“对,一百万!” 白英愣了几秒,忽然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白玮一脸诡异地看着白英:“姐,你……你怎么了?” 白英摆摆手,喝了一口咖啡:“小玮,你觉得我应该给他一百万吗?” 白玮尬住:“……给……给吧。” 白英点点头,从包里拿出支票夹,开始签名,一边签字还一边笑。 最后将支票递过去:“画给我。” 男孩被白英刚才莫名而来的笑弄得有些心虚,从口袋里取出折叠起来的画。 白英看见画被折叠起来,忽然掉了眼泪,她将画展开,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将画平铺压在文件夹里,然后起身来。 她最后对白玮笑笑:“小玮,别怪我。” 说完,转身出了咖啡厅。 白英站在路边,木然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再次笑得直不起腰,笑了会儿,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我要报警,我怀疑我弟弟偷窃加勒索,给我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金额吗?一百万。” …… 咖啡厅里,男孩看着手里的支票还有些不敢相信,他看看白玮:“你不是说你姐很精明吗?她怎么这么爽快就给了钱?我还以为她至少要砍一半呢。” 白玮拿过支票:“我姐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就对不起我姐夫。哦,不对,是李大师。所以李大师的画丢了,不管让她出多少钱,她都一定会买回去的。”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白玮:“那现在事情办好了,咱们之前说好了,你八我二,你得分我二十万。” 白玮十分豪爽:“行啊,晚上约小米他们几个出来,我请客。” 二人刚出咖啡厅,一辆警车在门口停下,在门口碰见二人。 警察认出白玮:“你是白玮?” 白玮:“是我,怎么了?” 警察:“你姐姐白英举报你敲诈勒索。” 白玮傻了。 警察要将二人带走。 男孩懵住:“警察叔叔,不关我的事,都是白玮让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的计划,他说他姐姐好骗,是他,真的跟我没关系……” 白玮一边挣扎一边解释:“不是,这一定是误会,我姐……我姐不会报警的,警察叔叔,你们不了解我家的状况,我妈还躺在医院,我不能进去的,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姐不会在这时候看我出事的,我……” 白玮忽然看见不远处一脸冷静地白英,赶忙求道:“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报警,我把钱还给你,我……” 白英只是冷冷地看着弟弟,不发一言。 白玮见央求没用,忽然情绪崩溃,目光变得十分怨毒:“你就是冷血!你从小就冷血,你比谁都冷血!姐夫以前那么爱你,你说分手就分手,现在你后悔了,来不及了!你就是个冷血动物,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你的!永远不会!” 第204章 凭什么给他钱 拘留四十八小时后,林蔷和文檀终于被释放。 两人是晚上十点多被抓的,被释放的时候也是深夜了。 街上人影寥寥,夜风一吹,还有点冷。 文檀打着哈欠,用头绳将头发扎起来:“去哪儿吃宵夜,好饿啊。” 林蔷:“去万松园吧,我想吃蟹脚面。” 文檀拿出手机正要打车,林蔷忽然用胳膊肘挤了挤她,文檀一抬头,看见街边停了一辆私家车,从车上下来一位很严肃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忍怒看着文檀。 文檀一抬头,呆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脖子。 “我不陪你吃蟹脚面了,我得回家接受我爸的批评教育。我们家祖上往前十八辈,往后十八辈,可能也就是我一个人被拘留过。” 她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硬着头皮上了父亲的车子,车子很快扬长而去。 林蔷看着文家车子离开的背影,心里还有些空空落落的,虽说文檀今晚免不了一顿挨骂,可到底这时候还有家人来接她,而她,她父母都是沿海一带,即使已经接到过警方的通知,也根本就不可能过来。 不过,她也习惯了。 从小到大,总是如此。 这时,马路对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林蔷。” 她一抬头,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出租车,冷青和张曼一个坐在前座,一个坐在后座,都从车窗外探出来头来,冲她挥手。 “过来,我们去吃宵夜。” 风一吹,林蔷用力地眨了眨眼,止住了想哭的冲动,她拢好大衣,快步穿过马路,上了车子。 冷青:“师傅,去万松园。我们去吃蟹脚面。对了林蔷,你想吃什么?” 林蔷笑起来:“蟹脚面!” …… 已经十点多了,万松园依旧是食客济济,烟火气十足,车太多,路况不好,出租车司机只肯将车停在路口,三人步行来到万松园的沈记海鲜店。 点了好大一桌子菜,蟹脚面,烧烤,海鲜……饥肠辘辘吃起来。 冷青:“林蔷你可以啊,张曼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跟文檀打起来了。” 林蔷无语:“你以为我想参与的吗?是那个叫文森特的太气人了。” 冷青八卦起来:“怎么气人?” 林蔷看一眼张曼:“你没跟冷总说吗?” 张曼只顾着吃面:“我只说了大概,没说细节。” 林蔷:“那个文森特本名叫赵全博,根本不是二十四岁,二十八岁!” 冷青一个激灵:“那他长得也太显小了。仔细一想,其实皮肤也不错,很细腻,看不到毛孔,果然吃软饭也是有门槛的。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护肤品,给我们家李老师也买一套……” 空气静了静。 林蔷和张曼默默抬头看了她一眼:“………………” 冷青:“哦,对不起,跑偏了,你们继续。” 林蔷:“那个文森……呸!赵全博,两边通吃。一边吊着那个富家女,一边跟文檀打得火热,搞不好外面还有其他人。贱死了。” 冷青:“嗯,贱死了。可他现在住在医院。要是受伤严重,可以起诉你们俩的。” 林蔷:“……起诉就起诉吧。” 冷青吃了几口面,又喝了一口水,说:“明天我去医院跟他聊一聊,还是争取和解吧。这种人无非就是要钱。” 林蔷:“凭什么给他钱,钱是那么好挣的吗?” 张曼也点头:“对啊,钱要是那么好挣, 那我还上什么班,林蔷你也打我一顿,只要给钱就行。” 冷青:“……对了,张曼,你相亲那天,选在哪儿吃饭?” 张曼说了一家武汉的网红餐厅,又问:“你问这个干嘛?” 冷青笑起来:“这地方可以啊,你选的还是你相亲对象选的?” 张曼:“……他选的。” 冷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一脸八卦地问林蔷:“你看过了?怎么样?靠谱吗?” 林蔷:“三十岁,在大学当辅导员。人看着挺老实的,当时报警的人就是他,还挺冷静。要不是他拉着张曼,我看张曼都要跟我一起去打人。还好张曼没出手,不然公司怎么办?” 哦。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冷青默默看了一眼心虚得低头吃面的张曼:“小张曼,合着你的大局观,是你相亲对象借给你的?” 张曼:“……” 冷青:“小伙子挺好,改天约他出来吃饭,我请客,就当是谢谢他拦住了张曼,不然我们公司还真要完蛋。” …… 翌日,冷青还是去了医院,找赵全博协商。 关于赵全博的住院信息,还是她特意去派出所问了才知道的。 “护士,我是赵全博的姐姐,我听说我弟弟住院了,打他电话也不接,你知道他住哪个病房吗?赵全博,长得很帅的。前天晚上送来的。” 冷青笑意盈盈地看着值班室的护士。 护士想了想:“好像在709。” 冷青感激完护士,便去了709,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一对男女说话的声音,她停下脚步。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坐在病床边正给赵全博削苹果。 赵全博:“别削了,我不喜欢吃苹果。” 女孩:“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赵全博:“我现在对什么吃的都不感兴趣,我要等着那两个女的来给我道歉下跪。想打完我就当没事,做梦!” 冷青咳嗽一声,敲了敲房门,才走进去,是一间普通病房,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赵全博住在最靠外的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床头柜旁边放着病历和伤情鉴定,显然就是有备而来。 看见来人是冷青,赵全博还有些意外,他对那女孩说了一句:“我想吃点海鲜粥,你去给我买。” 女孩看了一眼冷青,明白赵全博是故意支开她,有些不悦地走开了。 冷青:“住院了还有红颜知己来照顾你,果然说你脚踩两只船还是低估你的实力了,海王可以啊。” 赵全博没好气地问道:“她们俩怎么没过来?” 冷青:“你挨打没够啊?我来你就应该烧高香了好不好?我是我们公司最讲道理最好说话最和颜悦色,最遵纪守法的人。” 冷青站得离病床很近,不可避免地要看他的脸,脑子里无数次冒出一个声音,你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 给李老师来一套! 一想到这里,嘴角就憋不住的笑,既觉得自己很过分,毫无底线,又觉得这个信息十分重要。 很重要。 草原上的风又干燥又无情。 李老师的脸,也很需要保养啊。 赵全博一脸莫名地看着她:“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 冷青摸了摸脖子,强迫自己镇定一点:“你就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赵全博正要开口,冷青先抬起手打断他,一脸善意地提醒道:“道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而且以我对她们的了解,就算她们答应跟你道歉,也不是诚心的。嘴上道歉,心里肯定在问候你祖宗十八辈,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也不想你祖宗十八辈不得安宁吧。多可怜是不是?都入土几百年了,还要被骂,多冤枉。将心比心,你也不想你死了几百年了,还被骂是个贱人吧。” 赵全博:“你!” 冷青:“我说的是她们!我是我们公司最讲道理最好说话最和颜悦色,最遵纪守法的人。” 赵全博一张脸已经气绿了。 冷青心想,这厮是真沉得住气啊。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听一句对不起,我替她们说,全公司我最会道歉了。” 她露出一个很诚挚的笑容。 第205章 这次又是谁给你惹事了 赵全博冷着脸将旁边的病历和伤情鉴定丢过去:“我咨询过律师了,我这种情况已经可以告她们故意伤人了。有什么去跟法官说吧。” 冷青看他两眼:“这就很没意思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有什么都可以谈的。非要搞得两败俱伤吗?你这样做生意,既没眼光又没格局,很难做成气候的。” 赵全博不屑道:“你一个卖内衣的,你跟你我谈什么生意,我不做生意。” 冷青没有计较赵全博讽刺她是卖内衣的,笑道:“据我所知你没有工作,你不是靠吃软饭为生吗?所以我就把你归纳到……皮肉生意。你放心,我绝对没有看不起皮肉生意的意思,你也是需要提供情绪价值和辛勤劳动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是吧?那现在你失去了两个工作机会,那你再找工作就好了嘛。以你的实力,不难的。我可以赔偿你的医疗费和误工费,还可以酌情给你一笔精神损失费。” 赵全博认真思考了好几秒:“行啊。” 冷青:“你开个价。” 赵全博:“我想要你男朋友给我画一幅画。我听文檀说,他一幅画几百万。” 冷青脸上的笑容僵了两秒:“我男朋友的画?” 赵全博:“对,李念生的画。我要油画。” 冷青用异样眼神看着他:“你知道他一幅画多少钱吗?你知道我都没有他的画吗?” 赵全博:“那我不管,文檀说了,你跟李大师感情很好,他很爱你,你又这么爱护你的员工,既然如此,我想你出面的话,他肯定会答应的。他是画家,画一幅画不是很容易吗?”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病人在说话,原本是有些嘈杂的。 可冷青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是气的。 李老师左手受了伤,眼睛也近视了,而且巴林镇那个地方冬天又冷又干燥,李老师住的地方连个空调都没有,取暖还要靠电暖器,他连答应要画给她的画都还没画完,凭什么要给你画? 你算哪根葱。 “你想要她男朋友的画?”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冷青吹了吹额头的碎发,很头疼,为什么这种时候,他会在!!! 姜涛穿一身挺阔的黑色大衣,站在病床另一头,宛如韩剧男主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全博。 冷青不回头:“你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说话,给我滚出去啊。” 姜涛盯着赵全博:“我有她男朋友的画,好多年前花一百万买的。” 赵全博看着姜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和文檀一起去看画展的时候,曾经见到过姜涛,好像文檀还跟他提过,他是冷青的前男友。 当时画展上有一幅画就是他借给主办方展出的。 现在应该也远不止一百万了。 冷青回头瞪姜涛一眼。 姜涛又很正式地问了一句:“你想要?” 赵全博说:“可以啊。” 姜涛问:“那你得答应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保证不起诉。” 赵全博:“你先把画拿来。” 姜涛点点头:“还挺鸡贼。行,你等着。” 说罢,走了出去。 冷青去追姜涛:“你有病是不是?你成心恶心我是不是?姜涛你要是敢把那幅画给赵全博,我……” 姜涛突然停下脚步,冷青及时刹车,险些撞到他:“好险。” 姜涛转过身来,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暧昧笑意:“我要是把李老师的画送给了赵全博,你就怎样?” 冷青:“……” 姜涛问:“这次又是谁给你惹事了?” 冷青:“……” 合着你连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跑出来硬插一脚啊。 你可真行啊。 倒也确实是他的风格。 冷青:“文檀和林蔷把他给打了。” 姜涛无语地笑了笑,又问:“为什么?” 冷青:“嗯……有点复杂。” 姜涛看出她不想跟自己费口舌,便也不再追问,转身离开。 冷青在心里挣扎了几秒,还是要去追他,不能真让李老师的画落到那种人手里。 凭什么。 何况,她也不能因此欠姜涛这么大一个人情。 为什么要这么多事? 冷青无奈追过去:“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你能不能不要插手?你能不能不要拿李老师的画乱做人情?我们家李老师的画——” 姜涛再一次猛地停下脚步,拳心攥得紧紧的。 冷青这回刹车不及时,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吓得本能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姜涛回头看她。 冷青一本正经地说:“看什么看,我有男人的。” 姜涛气不过,问道:“那请问你男人在哪里?你如果不想让我插手,那你去求他啊,应该也不难吧。可我刚才在门口听了半天,你好像也没有想找他的意思。干嘛,他不都给你买房了吗?让他画张画而已,很难吗?还是你很难向他张口?” 冷青:“你不要强词夺理好不好?你这样跟赵全博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有什么区别?” 姜涛气归气,还是要问一句:“谁是赵全博?” 冷青头都要炸了! 你多管闲事之前能不能搞清楚一下状况啊! 第206章 前男友也是男友 冷青耐着十二分性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才找你要画的人,就是赵全博。这不是重点!!!” 姜涛冷笑一声:“被两个女人打的小白脸。” 这个总结……倒是也没错。 冷青:“这种人,你就不应该答应他。” 姜涛哦了一声:“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没脑子的人。” 冷青欣慰点头——你终于对自己有点清醒的认知了! 姜涛双目冷冽如霜,没好气看她两眼:“从现在开始,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说罢,走到护士台那边,问护士要了纸笔。 冷青远远看见他在护士台上写着什么,十分头疼。 欠条?借条? 他又想哪出啊? 很快,姜涛就拿着那张纸回来了,看也不看冷青一眼,往赵全博的病房去了。 冷青怕他出事,还是硬着头皮跟上去。 姜涛冷着脸,气势汹汹地回了病房,递给赵全博一张纸。 赵全博还有些不明所以,不是要回去拿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吃着苹果,接过那张纸,纸上画了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没有脸。 画风非常幼儿园。 赵全博完全懵住:“你……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要她男朋友的画吗,我是她前男友,前男友也是男友,一字之差而已。哦,我画风比较抽象,跟李画家没得比,不过我这幅画就是跟他学的,你知道为什么画上的人没有画脸吗?因为你没有脸!” 当初他花了五千块买了阿信一幅没有脸的画,实实在在买了个教训。 积累的经验,今天总算有点用处了! 说罢,忽然高声道:“都看看,这位709一号床的赵先生脚踩两只船,本事大的呢。软饭硬吃,我这辈子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男人……” 病房里人不少,姜涛声量不低,嗓音洪亮,四周投射来无数道各异的目光。 赵全博忙道:“你说什么呢?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姜涛露出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又走到走廊处,高声宣传:“都来看啊,这里709病房一号床的这位赵全博赵先生脚踩两只船,被人给揍了。都来看小白脸,不收门票随便看……” 忍无可忍的赵全博直接冲下床去,走出病房,给了姜涛一拳。 这一拳力道很重,姜涛嘴角都出血了。 原本还有几分喧闹的走廊倏地静了静,冷青呆住,比起姜涛挨打这件事,她更惊讶的是,姜涛居然没有还手! 他可是从来不吃亏的。 姜涛不仅没有还手,反而还掏出手机开始自拍,各种角度拍了好几张,拍完才用手指擦去嘴角的血,笑了笑,鼓起掌来。 冷青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心里直接骂了一句:疯子。 四周过路的医护人员还有其他人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赵全博还觉得打轻了,一脸的愤愤不平。 姜涛吐了口血水,不慌不忙地打了个电话:“喂,张律师,我被人打了,你帮我起草一份法律文件。具体情况我一会儿详细跟你说。哦……伤哪儿?都他妈给我打出血了,我一会儿把照片发给你。身体上的伤是小,我主要是伤心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就算了,居然还当着我前女友的面。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帮我告死他。我爸?我这点小案子,应该不需要惊动我爸他老人家吧。” 他语气玩世不恭,又透着一股子稚气。 冷青扶额,转过身去,很不想配合他演戏。 赵全博却是听得脸色大变,他听文檀提过的,冷青前男友家在武汉颇有背景,父亲是区法院院长。 如果这事真的闹到法院,吃亏的肯定是他。 不能再往深里想了。 姜涛入戏很深:“证人?多的是啊,医院走廊里到处都是人,还有监控,罪证确凿。” 赵全博咽了口口水,自认倒霉,赶忙求饶:“姜少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我给你下跪行了吧。” 姜涛看看四周,微微一笑:“想道德绑架我啊?没用,我不吃你这套。你等着坐牢吧,我听说你这种小白脸在监狱里很吃香的。” 他笑着说的,四周一片死寂。 赵全博面如死灰,好不容易摁下恐惧,继续央求:“姜少爷,我真的错了,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姜涛:“可以啊,他如果能跟冷总协商好,答应她的条件,今天的事情就算完了。” 赵全博这时才恍然大悟,姜涛刚才根本就是故意激怒他,想要逼他出手,抓住他的把柄。 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帮冷青。 他现在知道了,可一切又太迟了。他已经上当了,而且对方是他完全得罪不起的。 …… 三人又回到了病房。 赵全博心如死灰地躺在船上:“冷总,我答应你,不会起诉文檀和林蔷。” 姜涛问冷青:“需不需要让他写个保证书?” “不用,他不敢得罪你。”冷青想起什么,对赵全博道:“找个安静地方聊一聊?” 赵全博刚刚才上了一当,现在警惕性不要太强:“干嘛,你想找个没监控的地方揍我一顿?” 哇,不愧是顶级软饭男,真有觉悟。 冷青说:“放心,我是我们公司最讲道理最——” “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赵全博露出狡黠的笑容:“我跟姜总既然有言在先,我就不会起诉她们俩个。至于你想替文檀要回那些视频?那是另外的价钱。” 冷青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没想到赵全博居然以此当筹码和她谈生意。 实在是恶劣至极。 姜涛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了什么,知道为什么刚才冷青要找个安静地方跟他私聊,约莫是为了保护文檀的隐私。 他露出一脸看极品的嫌弃眼神:“我去,你还真是给我们男人长脸。” 冷青问:“你想要多少钱?” 赵全博:“我想要李念生的画。” 姜涛:“死小子,你又来这套是不是?我看你就是挨打没够。” 赵全博此时一脸淡定:“够了,姜总,我上了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而且我已经答应你不起诉她们了。我已经做了很大的妥协了。如果你还是要胡搅蛮缠,那我就只能破罐破摔了。正好,我认识一些人对这种视频很感兴趣。” 最后一句话,威胁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姜涛没想到这人无耻到了这种地步,愤而扬起拳头,冷青赶忙拽住他,小声提醒:“够了!他上你一次当,你还想上他一次当?” 姜涛后知后觉地放下拳头,指了指赵全博。 赵全博见二人冷静下来,更加有恃无恐:“冷总,我就是一句话,我要李念生的画。有画,一切好说。” 冷青强忍着不快,微微一笑:“好,我回去问问李老师。不过李老师最近手受了伤,就算答应给你画,也需要时间,这样吧,周五这个时间,我来给你答复。” 赵全博耸耸肩:“不送。” 忽然想到什么,“等等,冷总。” 冷青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赵全博忽然笑了:“其实你跟我,殊途同归嘛。我吃女人饭,你吃男人饭。冷总你一边跟李大画家打得火热,一边前男友还为你出头,你也很有本事啊。难怪你事业做得这么成功,你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这话姜涛听着都受不了:“我收拾你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她……” 冷青已经打断姜涛的话,微微一笑:“多谢夸奖。你脸皮这么厚,你做什么也会成功的。我有今天成绩,我家人,朋友和我自己都很以我为傲的。希望有一天你的父母,你的朋友,包括你自己,也能真心以你为傲。” 说罢,离开。 赵全博脸色有一瞬而过的晦暗。 第207章 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解决 秋风瑟瑟,街两旁的梧桐都开始落叶。 冷青从医院出来,站在路边打车。 姜涛开车过来,停在她面前,降下车窗:“上车,我送你。” 方才他在医院内故意惹怒赵全博,挨了一拳,又利用家世背景,迫使赵全博答应不起诉林蔷和文檀。 冷青已经欠了他一个人情。 她也不扭捏,拉开后车门,坐上后座。 姜涛:“你回公司还是去别的地方?” “回公司。” 姜涛将车子掉了个头,从车内镜中偷偷看她。 她远不似方才在病房内从容怼赵全博的样子,此刻心事沉沉,想必是十分头疼。 过了会儿,冷青回过神来,主动开口:“刚才在医院里谢谢你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姜涛:“我要是不挨那一巴掌,挨那一巴掌的就是你了吧。” 冷青抬眸看了一眼车内镜,目光与姜涛的眼神骤然相撞。 “我刚才在门口听你说了半天,虽然不了解事情全貌,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跟我是一样的套路,你也是想通过激怒他,让他动手打你。这样你就从被动变成了主动。” 不可否认,在一起八年,姜涛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冷青没有否认,便等同于是默认了。 “你来医院干什么?” “……看一个朋友。”姜涛在心里犹豫几秒,还是问:“你们家李老师知道明明他画一幅画就能解决的事情,你要挨一巴掌吗?” 冷青疲惫地看着窗外,不想说话。 “你跟他出什么问题了?” 冷青:“我们好得很。” “如果你们感情没有问题,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也没有很爱他。” 冷青忍无可忍:“姜涛,我跟你已经分手三个多月了,我请你能不能不要过分关注我的私生活。我很喜欢李老师,如果是我自己遇到了不能解决的困难,我一定会向他求助的。可问题是,文檀没有做错任何事,李老师凭什么要画画给赵全博那种人渣。他偷拍视频敲诈勒索他还有理了?我凭什么要跟他认输!你别说今天遇到这件事的人是文檀,就算是你偷拍了我的视频,让我去找李老师画画,我也不会去求他的。不是我开不了这个口,也不是我跟李老师见外,是我不想认输。更何况李老师现在还受了伤,眼睛也……” 一说到阿信的手和眼睛,她就讲不下去了。 “总之,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解决。” 姜涛听她语气不容置喙,一路上不再说话。 路上冷青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阿信打来的,她马上抬眸看了一眼姜涛。 车内气氛敏感,姜涛看她眼神,大概也猜到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冷青接起电话。 阿信在那头关切道:“事情怎么样了?” 冷青光是听见他声音,心里的烦恼好似瞬间都消解了不少:“今天去看赵全博的时候,碰见姜涛了。他帮忙,赵全博答应不起诉文檀和林蔷了。后面的事情就好解决了,他无非就是想要钱。” 阿信听见是姜涛帮了她的忙,心中有些不太舒服,可转念一想,她能这么坦荡地说出来,没有瞒着他,就是相信自己说出来之后,他不会误会。 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多心。 随后,含笑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冷青轻轻笑了笑:“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对了,我看天气预报,巴林下周又要降温,你多穿点,不要感冒了。” 姜涛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车内镜,偷偷观察着她,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冷青刚刚在车里明明还是很低气压,很头疼的,可一跟他讲电话,就变了个人一样。 五官舒展,眉目温润,一张脸都鲜活起来。 仿佛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很多从前的画面。 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她过于冷静,过于理智,过于专注于事业,可仔细想想,他们也是有过很多好日子的。 她也曾无数次像这样跟他讲电话,他应酬喝多了,她也会二话不说放下工作过去照顾他。 有一年,大约还是在念书的时候,十一国庆,江汉路有烟火大会,她一定要去看,两人在人流里挤了三四个小时才找到一个不错的位置,最后看烟花的时候不过十几分钟。 他到现在还记得,她看到烟花绽放时惊喜开心的样子。 她看烟火,他就看她,当时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看一辈子。 还有很多,学生时代他们去图书馆一起自习,一起散步,她去看他打篮球,他陪她去江汉路进货,陪她去夜市摆摊…… 无数原本以为早已忘记的记忆突然涌上来。 大脑像是看了一场快进的电影。 电影结束,他们的故事也结束了。 …… 到了悦己楼下,冷青正要下车之际,姜涛忽然叫住她:“我派人把那幅画送给你吧,我不喜欢分了手,还留着前女友的东西。至于你要用那幅画干什么,是你的自由。” 冷青正要说话。 “你刚才说欠了我一个人情,我现在就用这个人情, 请你不要拒绝我。老实说那幅画我看着也很碍眼,画是我在我们最相爱的时候,我送给你的,可画画的人是他,是他送给那位白小姐的生日礼物。现在你们两走在一起了,我留着这幅画也不过是自找没趣。就这样吧。” 说罢,开车离开了。 第208章 人肉快递 冷青回到公司,经过文檀办公室时,推开看了一眼,办公室是空的。 林蔷这时正好从财务室出来,看见冷青站在文檀办公室门口。 “她早上给我打电话,说这几天都来不了了。我听她语气,好像是跟家里吵架了。冷总,你跟她住一起,她昨天回家了吗?” 冷青摇摇头。 林蔷:“这就奇怪了,她不回家,也不在父母家,那她去哪儿了?” 冷青叹了口气:“她爸妈都是体制内的老人,思想有点传统,因为生她的时候已经快四十了,所以从小很宠着她。她从小到大也没有让他们操过什么心。估计这次,是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林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冷总,你上午去哪里了?” 冷青:“我去一趟医院。” 林蔷马上明白过来:“你去找那个渣男了?” 冷青:“他答应不会起诉你们俩了。” 林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随后狐疑道:“他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色,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忽然想到什么,紧张道:“他没欺负你吧?” 冷青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哪有那么好欺负,我在医院碰见姜涛了,姜涛那个人,你晓得的,脸皮也很厚的。” 林蔷沉默了几秒:“姜总他没有对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冷青想起他下车时说要把画还给她的样子,总觉得有些别样的伤感。 她摇摇头:“他好像……正常了很多。” 林蔷跟着冷青回了办公室,见她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赵全博手里还有文姐的视频,他找你要多少钱?” 冷青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换鞋:“他要一幅李老师的画。” 林蔷一脸无语:“他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姜涛动作很快,下午三点,便有闪送将那幅画送到了办公室。 送到时,林蔷还在冷青办公室跟她商量赵全博的事情。 “要不干脆别搭理她,我查过了,他这种行为属于传播淫秽信息罪和侵犯个人隐私罪,他敢发,我们就报警抓他,他这种人就是缺教训。” 冷青笑起来:“这是下下策。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人渣惹上一身骚。而且你还要考虑,文檀的父母要是从周围人口中知道这件事,对他们的伤害。他们年纪大了,没必要把他们也拉入漩涡。何况,何况……” 林蔷也叹了口气:“何况,文檀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到底……” 冷青打开电脑:“跟她什么个性,做什么工作,甚至跟她人品好坏都没关系,是世俗的偏见对女性的要求太苛刻了。这种视频一旦公开,她就不可能不受到影响。难道赵全博拍的视频里面就只有文檀一个人吗,完全没有他自己吗?可是你看,他就不怕公开。这就是差距。但你不能要求文檀跟他一样不要脸吧?” 林蔷问:“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给他一幅李老师的画,让他称心如意吧?” 徐默这时来敲门:“冷总,有你的闪送。” 冷青签了字,是姜涛送来的那幅画,密封得很好,林蔷如获救兵,问道:“这就是之前姜总送给你的那幅画?李老师画的那幅?” 冷青摸着脖子,点着头。 她看着桌上的那幅画,犹豫了几秒。 林蔷:“你不会在想,要不要把这幅画送给赵全博吧?” 冷青摸脖子的动作一定,眼神也定了定,心中好似做了决定一般,对外面叫道:“徐默,进来。” 徐默闻声进来。 冷青:“叫快递,一般快递不行,叫顺丰吧。把这个寄走,地址我……” 她看着这幅画又犹豫了几秒,最后说:“算了,我不放心,你坐高铁去一趟上海。” 徐默呆了呆,以为自己听错了:“上海?” 冷青:“对!你去!今天去,明天再回来,路费和住宿费我给你报销。地址和联系方式我一会儿发给你。” 徐默还在发愣。 冷青:“愣着干嘛,订高铁票去啊。” 徐默点点头,出去了。 冷青:“画!” 徐默又回来拿走了画。 林蔷在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你要把那幅画还给李老师的前女友?” “姜涛说得对,这幅画他留着是自找没趣。可我留着,又有什么不一样。” 林蔷内心久久难以平静,又问:“那……那赵全博那边怎么办?” 冷青深呼一口气:“我再想想。” 林蔷要出去时,冷青叫住她:“文檀要是再联系你,你让她回家吧。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林蔷点点头。 …… 白英接到徐默电话的时候,人还在医院。 白玮被抓后,她一直在医院陪着母亲,在此之前没收了她的手机,还特意叮嘱妹妹白棠,不要告诉母亲白玮被抓的事情。 接到电话时,她还有些疲惫,本来是打算让公司的人接收一下。 可徐默在电话那头强调,说是冷青亲口交代她,一定要亲手将画交到白英手里,否则她没办法回武汉交差。 白英没办法,在医院简单洗漱,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公司,在会客室见到了风尘仆仆而来的徐默。 见到白英,徐默才松了口气:“终于见到您了。那这幅画我就交给您了。不好意思啊,我要拍个照,发给冷总。” 白英低着头,正拿小刀拆开包装,为了防止画磕碰,徐默又在闪送的包装基础上对边角做了一个特殊的保护处理,所以拆起来有些费劲。 徐默见她没有拒绝,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了冷青:「冷总,幸不辱命。」 冷青给她回复了一个加鸡腿的表情包。 “白小姐,既然画你收到了,那我就回去了。” 白英忙说:“你刚来,我请你吃个饭吧。” 徐默连忙摆手:“我就是个人肉快递,冷总很紧张这幅画,之前本来是要叫顺丰的,后来还是怕出意外,才叫我亲自送过来。现在画送到了,我的职责就尽到了。我一会儿还要赶高铁回去呢,最近双十一,公司特别忙。” 说罢,微笑离开了。 白英送她到公司门口,回来继续拆画,拆了一半,看到画上的小女孩的脸,动作忽然停下。 阿信说过,相机可以永久地记录下某一时刻,人和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可是,画画,能记录下某一时刻,人内心的样子。 此刻,白英看着画上小女孩稚嫩天真的脸,眼睛里写满了对未来的希冀和期盼。 她小时候很少照相,只在学校参加过一些集体合照。阿信曾经好奇过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可白英不想让他看见过去的自己,她记忆中自己的童年是暗淡的,灰扑扑的,像一只永远在渴望长大后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 她没有给他看过任何一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这幅画,是他根据自己的美术知识,画的她小时候的模样。 她当时看到这幅画时并没有很感动,反而有一种不堪的过去被揭穿的窘迫感,她不是不喜欢,也不是没有勇气面对那幅画。 她只是习惯了遗忘,遗忘能带来平静。 这幅画打破了平静。 以至于她从来就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过这幅画,直到上一次这幅画在武汉的画展上展出,经过这几年的沉淀和失去,她的心静了很多,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看明白了,也懂了阿信当时为什么要送她这幅画。 他画的是小时候的她,可表达的却是自己对她毫无保留的爱,他希望她能放下过去,自欺欺人的遗忘不是终点,放下才是。 可惜,她明白得太迟了。 这幅画当年被卖后,的确是缓解了当时工作室的燃眉之急,可后来的许多年,她又常常会想起这幅画。 就如同当年要分手的人是她,可真的做了切割后,念念不忘的人是她。 总是这样,像是某种循环一般。 她的人生似乎陷入了一个可悲的,被诅咒的牢笼——老天爷给过她怜悯,给过她幸福,可她选择了放手,放手后又后悔。 这幅画现在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可画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第209章 孤男寡女也不一定都是干柴烈火 一整个星期,处于风暴中心的文檀都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上班,彷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冷青连日见不到她,还有些愧疚,她是不是因为遇到了这种事,想一个人静静,要是以前她还能回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可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多少不太方便。 周四下午,冷青接到装修师傅的电话。 “冷总,那个,我联系不上你哥,之前他订地板的时候怕订多了浪费,说具体等铺的时候差多少跟他说,他再去订,可是我这地板快用完了,还差一些,现在联系不到他。” 冷青马上说:“张工,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你大致估计一下需要买多少,预算是多少,发给我,我把钱转给你。你先找人帮忙买一下。” “哦,那你哥没事吧?” 冷青说:“没事,他可能就是最近天冷了,不喜欢出门。我晚上去看看他。麻烦你了。” 下了班,冷青没打招呼就去了冷昊家,在门口时就听见里头有很熟悉的说笑声。 她敲了敲门,里头一下就安静了。 接着传来冷昊的声音:“谁啊?” 冷青故意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门才开了,来开门的人是冷昊。 冷青目光越过他,去看客厅,电视上还是暂停的游戏页面,茶几上放着游戏手柄和零食奶茶。 冷昊还坐在轮椅上,见她狐疑地盯着客厅:“你来查岗的?” 冷青在门口换了鞋,走进去:“张工跟我说你这个星期都没过去,打电话给我说地板不够用了。” 冷昊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最近换季,幻肢疼得厉害,所以出门出得少了。” 这倒也不是借口。 冷青往前要进屋,冷昊忙挡住她。 冷青往左,他往左。 冷青往右,他往右。 冷青站在房门口,一脸匪夷所思地打量他好一会儿。 “当初你们俩,一个说再吃回头草,就是小狗。一个说宁愿出门被车撞死,也不回头。怎么滴,患难见真情了?” 四周的空气都静了静。 从卧室里探出一颗头来:“我可没有吃回头草,我只是暂时借住在他这里。你住我家,我住你哥家,很公平啊。” 冷青:“……” 冷昊无奈,生无可恋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冷青进屋了。 房门一关,文檀也不藏了,继续坐回沙发上打游戏,比在自己家还要松弛。 反倒是冷青和冷昊有些局促。 冷青皱着眉头,看看文檀,又看看冷昊:“妈呢?她不是在照顾你吗?” 冷昊:“爸最近身体不太好,她回老屋了。” 冷青问:“老冷怎么了?” 冷昊:“老毛病,一到冬天腰就不太好。” 冷青又问:“那你们俩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这算怎么回事?” 冷昊一本正经地解释:“孤男寡女也不一定都是干柴烈火!我睡次卧,她睡主卧,什么事也没有。” 文檀说:“你放心,我跟你哥这辈子做姐妹也好,做哥们也好,就是不可能做情侣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文檀这么说时,冷昊脸上有稍纵即逝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神色,抬眸时,目光骤然和冷青冷静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几乎就在兄妹俩对视的一瞬间,冷昊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冷青在心里沉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 文檀沉浸在游戏的氛围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古怪氛围:“对了,我听林蔷说赵全勇因为姜涛答应不起诉了。还狮子大开口找你要李老师的画。” 她忽然回过头来:“你们家李老师好像还欠我一幅画。” 冷青问:“他什么时候欠你一幅画了?” 文檀:“当时苍云和阿布隆他们来考察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去工厂,你求他帮你做秋衣模特,他答应画给我一幅画,一直没有画。” 冷青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茬:“我房间有一幅他之前画的,给你吧。” 文檀:“夕阳那幅?那不是他特意画给你的吗?” 冷青见桌上外卖袋里还有一份没有开封的奶茶,也不问,拿起来插了吸管喝起来,嘴里有了甜味,才回答道:“那幅画他在给我看之前,给白英看过了。我觉得晦气。他答应给我再画一幅,你嫌晦气吗?” 文檀:“我倒是不嫌弃,问题是……你舍得吗?” 冷青用力吸了一大口奶茶,大口咀嚼着珍珠:“舍得啊。我有什么不舍得的。他人都是我的,以后有机会让他再画呗。不过你要是拿这幅画去给赵全博,那就免谈!” 文檀一脸晦气地摇摇头:“美死他算了!” “放心,李老师的画,我肯定当传家宝珍藏起来,千金不卖。” 冷青这才笑了笑,问道:“那怎么收拾赵全博?” 文檀想了想:“我还真有个法子,就是……有点缺德。” 冷青咬着吸管:“这么巧,我也有个很缺德的办法。” 两人互相看一眼。 同时说出一句:“那还等什么,别放过他!” 第210章 你只是……活得太累了 白英收到那幅画后,平复了很久,才想起来应该给冷青打个电话。 “画我收到了,辛苦你助理了,也谢谢你。” 冷青当时刚到办公室,一边换鞋一边说:“不客气。” “这幅画算我买下来的吧,你给我一个银行账户,我按照这幅画现在的市价把钱给你。” 冷青想了想:“这个……你跟姜涛谈吧,这幅画是他花钱买的。你有他联系方式吧?” 白英:“……有。” 电话两头的人都默了默。 冷青正要挂电话之际,白英忽然开口:“他送给你的那幅画,你喜欢吗?” 冷青正要开电脑的动作顿了一顿。 几乎是女人的本能,冷青第一反应是,她是故意问的。 甚至于,有可能当时她说要看那幅画,也是故意的。 也许,在阿信给她展示那幅画的那一刻,她就早已洞悉了那幅画后续的走向。 身为曾经的恋人,她了解阿信,她开口说要看,阿信不会多想,更不会拒绝。 身为女人,她也很了解冷青,只要冷青从阿信口中知道那幅画被白英看过,一切的期待和喜悦不仅会烟消云散,还会变成不舒服。 这种问题并不致命,却足够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多了,两个人就很容易出问题。 何况,他们俩本来就是异地恋。 冷青忽然笑了笑:“所以你不是好奇,你就是故意的?” “都有吧。”白英自嘲地笑了笑。 电话两头又默契地静了静。 白英一句话就点燃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等于是推翻了自己之前在上海向冷青所展示出来的诚意和立场。 冷青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突然改变立场了?” 白英眸心微颤,她这时候居然还来关心她发生了什么事。 也是个傻子。 “我没有改变立场,我只是看见这幅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永远都不会回来我身边了。” 冷青:“……” 白英:“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是个坏女人,难怪念生……” 说到这个名字,她忽然哽咽了一下。 “不对,是阿信。他现在是你的阿信,是你的李老师。你心里肯定在想,我这么恶毒,果然配不上他。” 冷青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很克制的哽咽的声音。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这样想。无论你当时开口说想看那幅画的动机是什么,好奇还是恶作剧,我都可以理解,换做是我也会不甘心的。我理解,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他把那幅画给你看了,我确实是不太舒服,还跟他吵了一架……那幅画我打算送人了。” “你跟我都是生意人,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会算账。我没有从你手里抢走他,所以我不欠你的。至于你跟他要怎么算,是你跟他的事。当然,如果你想从我手里抢走他……” 白英霎时屏住了呼吸。 冷青沉吟片刻,坚定道:“我不喜欢在感情里消耗自己,你有本事你就抢,他但凡在你跟我之间有一丝丝的犹豫,我立刻放手。这句话你可以录下来,发给他。即使是他来问,我也是这句话。他知道的,我这个人很自私,我永远最爱我自己。” “还有,白英……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恶毒,你只是……活得太累了。” 说罢,匆匆挂了电话。 白英举着手机,定了几秒,眼泪忽然无声滑落。 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是白棠打来的电话:“姐,你快过来医院,妈醒了,她说要见你……” 白英来不及平复心情,便拿着画匆匆赶去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看见里头白棠抓着母亲的手睡着了,她轻轻拧开病房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白棠没有睡熟,听见动静,睁开眼来,看见姐姐拿着画进来了,她起身来,对白英做了一个出去聊的手势。 白英将画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母亲,轻声出去了。 白英在走廊里走了一圈没找到妹妹,一直在住院楼外下的长椅上才看见了正在冷风中抽烟的妹妹。 许是风有点大,白棠用手掌挡着打火机,才点上。 白英脚步一下定住了,白棠的动作一看就不是新手,可她却是第一次知道平时看起来最听话的妹妹竟然抽烟。 冷风一下迷了眼。 白英眼圈又泛红了,她走到妹妹身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白棠平静道:“大学就开始了。” 这么长时间了,她这个当姐姐的,竟然全然无知。 “为什么?” 白棠:“因为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惊人的自控力和忍耐力,我承受不住了,就要自己找办法放松。你一定很奇怪,我的学费是你给的,我有什么压力?可是你知道吗,你每次给我钱的时候,都会说一句,好好学习。包括妈也是,她也会说,你挣钱不容易,让我不要辜负你。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所有人只看到你,看不到我。” 白棠这番话讲得很冷静。 秋天的梧桐树上秃了不少,地上都是枯黄的叶子,鞋子踩上去吱吱作响。 白英低着头,看着被风吹到脚边的落叶:“我没想到,你也恨我。” 白棠吐了口烟雾:“我不恨你,我很感激你,也很爱你,只是……偶尔,我真的也会因为你的存在而压力很大。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一个人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又有什么错。如果不是你,我和白玮都要饿死。” “妈不行了,我看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你要不和白玮和解吧,他被关进去这几天,也应该懂点事了。总不能真让妈走的时候,连面都不让他们见一面吧。” 白英点点头:“我给律师打个电话,你跟律师去派出所接他吧。” 白棠点了点头。 白英给律师打完电话才回了病房。 病房内还是安安静静的,她走到床边坐下,拉着母亲的手,能摸到骨头的一双手。 母亲年纪其实还不大,法定退休年龄都还没到,看起来却比城市里很多七十多的老人还要显老。 白英心疼地握住母亲的手。 枯黄瘦弱的手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白英回过神来,看向病床上的母亲。 母亲疲惫地睁开眼,目光无限柔和地看着女儿,她连眨眼的样子都看起来很疲惫。 “妈,你醒了。” 第211章 我妈死了 母亲努力挤出一丝笑,目光淳淳看着女儿:“我晓得……” 她音量很小,却已经是她能发出的声音的极限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白英已经心如刀绞,眼泪滚落。 “我晓得白玮去哪里了,他不听话,惹你生气了吧?” 白英摇摇头:“他最近忙着找工作呢,一会儿就来了。” 母亲虚弱地笑笑,摇摇头:“别骗我了……你妹妹也是一个字不提他。你们俩合起伙来瞒着我,我都晓得的。” 因着身体孱弱,老人又叹了口气,目光忽然注意到沙发上的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白英留意到母亲的目光,擦了擦眼泪,将那幅画拿过来。 母亲近距离端详着画上的小女孩,浑黄的目光忽然又柔和了几分:“这画上的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白英心中又是针扎一般。 “念生画的。他之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听见念生两个字,母亲陷入了沉思:“阿信……他是个好孩子。” 白英轻轻拍拍母亲的手:“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母亲反手拍拍白英,安慰一般:“小英,我这辈子最得意的是你,最对不起的也是你。我知道你很不理解我,但我还是想说,等你自己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你可以不结婚,可以不依靠男人,但你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母亲没有说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便疲惫地闭上了眼。 白英不敢打扰母亲休息,便安静地守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有人轻声拧开了病房房门,白英抬头,看见是白棠带着刚刚从派出所领回来的白玮一道回来了。 白玮在派出所待了两天,此刻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狼狈。 白玮进门后没有看白英一眼,径直走到病床边,抓起母亲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妈,我来了……” 没有任何回应。 母亲的手还是温热的。 白玮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白英觉出不对劲来,推开白玮,探了探母亲的鼻息,心下一惊,大脑一片茫然。倒是白棠反应很快,一下按了叫医生的按键,随后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急声叫道:“护士,医生,医生……” 一边叫一边哭起来。 白玮看着病床上已经刚刚失去生命的母亲,紧紧捏着拳头,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就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了。 他含泪,红着眼看着旁边跌坐在地上的白英,目光很复杂,仇恨,埋怨,不甘…… …… 白母的丧事处理得很快,骨灰只有一份,被白玮抱走了,拿走时只留了一句话,也是他和白英唯一说过的一句话。 “因为你,我连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白棠搀扶着瘦弱的白英,呵斥弟弟:“少说两句吧你。” 白英忽然虚弱地笑了笑:“因为你,妈临终前都不舍得责备我一句。她怕我记她的仇,不管你了。她宁愿要我亏欠她,因为我的自私,导致她没有见到她最疼爱的儿子就走了。她要我永远记住她的遗憾。她到死,都还在为你考虑。” 白玮闻言,眼圈又红了,有些不甘又有些不忿地擦了一把眼泪,抱着骨灰盒倔强地离开了。 秋风中,白英姐妹站在殡仪馆门口,静静地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一直到他打上车离开了。 白棠:“妈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些?” 白英:“她不需要说,说出口了,就变味了。就要这样,悄无声息的,让我觉得亏欠她。只要这份亏欠在,我就永远不能不管她儿子。她还说让我可以不结婚,但一定要有一个孩子。” 白英说着,似是觉得可笑地摇了摇头。 白棠愣了愣,微微侧头看着姐姐:“这话,她最近也跟我说过。” …… 白英拖着一身疲惫的身体,拿着那幅画,行尸走肉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走到家门口,房子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埋着头睡着了,不过看服色和发色,并不难猜。 白英走过去,精疲力竭地踢了路易斯一脚,一句话也懒得开口。 踢完,走到门边按了指纹进了家门。 她打开灯,第一次觉得这间房子竟然这么大,这么空,还很冷,她走进去,将地暖打开,将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 路易斯在她身后跟着进了门,揉着眼睛:“我等你一天了,你怎么才回来?我按照你说的,把前十话重新改了一下,你再帮我看看。” 白英将那幅画靠墙放着,随后往沙发上一躺,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我妈死了。” 眼泪顺着眼角静静滑落。 路易斯原本正在双肩包里取平板电脑,听见这话,动作忽然一顿,过了一会儿,他把背包放下,坐在沙发前,安静地陪着她。 四周太安静了,静得让人心慌。 路易斯打开白英家里很少打开的电视,随便调了一个台,将音量打开到一个并不会让人厌烦的程度。 “你走吧,我想安静会儿。” 路易斯马上走到楼梯的位置,坐在楼梯上:“你现在这种状态,我怎么走?我保证不打扰你,我去楼上打游戏了。你要是需要有人陪你喝酒,或者聊天,反正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我。你不叫我的话,我保证不出那间房,你就当我是空气。” 说罢,很识时务地上去了。 翌日路易斯醒来后,马上去隔壁白英房间看她,房间里没人,他下楼去,看见白英正拿着他的ipad看他修改过的前十话。 一个昨天才失去母亲的人,今天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大清早就在工作。 路易斯觉得眼前这幅画面真是怎么看怎么吊诡。 都不需要气氛的烘托,可怕得很。 听见下楼的声音,白英微微抬眸,眼神犀利:“改了之后剧情主线清晰了很多,矛盾也激烈了。不过男主角还是缺点什么。” 路易斯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白英冷冷看着他:“你没事吧?” 路易斯点点头:“我有事,我还没洗脸刷牙。” 他一转身,脚底抹油。 白英:“你洗漱完,陪我去一趟公司,我把你的前十话发给工作室的人看了,召集了大家开会,讨论后面的剧情。” 这种情况,居然还要去上班吗? 而且,还要找那么多人开会? 确定不是毛骨悚然大会吗? 路易斯鼠窜一般地进了二楼洗手间,将水龙头打开,然后打了个电话。 第212章 除了这件事别的都可以 阿信接到电话时,刚到办公室,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来自上海的陌生号码还愣了愣。 “李老师,我是路易斯。” 阿信问:“这么早,你有事吗?” 虽然开了水龙头,路易斯还是很小声说:“那个,你知道吗,白英的妈妈昨天过世了。” 阿信翻书的动作忽然一顿,愣住了。 尽管上次在上海看望老人时,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感,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震惊和难过。 路易斯:“白英她……很不对劲啊……” 阿信安静听完路易斯的话,只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路易斯话没说完,那头就挂了:“你这就挂了?我还想让你帮忙劝一劝她呢……” 电话刚挂,楼下传来一声厉声呵斥。 “路易斯,快点!要走了!” 路易斯关了水龙头,仓促应了一句:“来了。” 一边急急忙忙下楼,一边嘴里嘀咕着:“疯了,疯了,疯了……”忽然脚下一个没留意,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白英站在门口不耐烦地等待着路易斯,听见楼梯那边传来的惨叫声,不耐烦地回到房子里, 便看见路易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白英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倒在地毯上,身体几乎扭成了一个正字型的路易斯。 路易斯身体动弹不得,尴尬地笑笑:“麻烦……叫个120。” 晨光透过窗户,打在白英脸上,她今早特意化了妆,可被晨光一照便又要原形毕露,那张脸苍白而疲倦,鬼气森森。 她沉了口气,从包里掏出手机,正欲打120,屏幕上出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念生。 她走到门口才接起电话,语气故意拿捏得很随意:“喂,这么早打过来,有事?” 阿信听她声音便直觉不太对劲,静了静,说:“我听说……阿姨过世了,你节哀。” 深秋的早晨,气温有些低。 听见电话那头传过来的久违的熟悉的声音,白英好容易才整理好的情绪一下没绷住,双眼通红。 电话那头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阿信却能想象电话那头的人此刻的心情,他说:“白英,你休息几天吧,有任何我能帮忙的地方——” 话音未落,被白英打断:“那你跟我续约吧。” 阿信沉默了两秒:“除了这件事别的都可以。” “你怕冷小姐误会?” “跟她有关系,但关系不大。是我自己不想重复过去的生活了,我也不想让她误会我在留恋过去。” 如果换做是从前,这通电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白英做事永远是留有余地的。 可今天却不同,白英忽然冷笑起来,很直白地问道:“你是不想留恋过去,还是不想留恋和我的过去?如果有一天你跟她也分手了,她也会成为你的过去。你也会像现在对我这样,对她吗?如果是她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你,你也能无动于衷吗?” 她说完便立刻挂了电话,好似不想听到答案,又好似是害怕听到答案。 她在门口平复了好一会儿,正准备离开,身后屋子里传来路易斯不合时宜的求救声:“别走啊,我还在这儿呢……帮我打个120……” 白英一脸死气沉沉地走回房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路易斯,语气冰冷地质问道:“是你给李老师通风报信的?” 路易斯脸贴着地毯,看着白英的眼神,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咽了口口水,尴尬地笑了笑。 “我需要120。” 与此同时,阿信在那头还举着手机,一直到预备铃响起,他才慌慌张张地收起手机,拿起课本和作业,往教室的方向匆匆去了。 …… 周五,冷青神清气爽地来见赵全博,在电梯口碰见上次在赵全博病房里见过的照顾他的女孩。 女孩手里拎着早餐,糊汤粉和豆皮。 冷青看见女孩满头大汗的样子,好奇问道:“给赵全博的?医院不是有早餐吗?” 女孩说:“他吃不惯。他就喜欢吃这家店的豆皮和糊汤粉,每天都是我去给他买。” 冷青:“你是他……女朋友?” 女孩想了想,含着笑,腼腆地点点头:“现在应该算了吧。” 冷青问:“什么叫现在应该算?” 女孩小声说:“他之前女朋友太多,我只能算备胎,他说如果有一天他跟这些人都分了,他就跟我在一起。所以……现在应该算吧。” 冷青皱着眉头,又认真打量起女孩,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太大,长相是中等水平,五官不太出挑,但组合在一起却很舒服,衣着打扮也都很朴实,不是那种一眼虚荣的女孩。 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喜欢赵全博呢。 冷青随口问道:“今天周五,你不用上班吗?”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哦,我上一份工作刚刚辞掉,还没找到新工作呢。” 冷青:“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这么喜欢他?” 女孩眼睛雪亮:“他长得帅啊,我在生活中从来没有碰见像他这样好看的男生。” 冷青点点头:“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女孩说:“嗯,我们是老乡,他比我大三岁,从小就是我们那儿最好看最出息的人。也是我们那儿的第一个硕士。” 冷青露出很吃惊的样子:“他还真是硕士?” “当然啦,他是哲学硕士,他读书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女生追他呢。后来……” 冷青问:“后来怎么了?” 女孩说:“后来……后来武汉工资水平太低了,哲学这个专业又不太好找工作。他看不到出路,才开始走歪的。” 哲学,确实很冷门。 武汉如今的经济生态,只有诈骗最热门。 从这一点来说,赵全博选择吃软饭,也算是弹性就业了。 冷青:“你就这么确定,他之后会好好跟你在一起?不会再走歪?” 女孩语气笃定:“当然,我相信他。” 冷青笑了:“那要不,我跟你打个赌吧。” 女孩一脸狐疑地看着冷青。 第213章 交易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两人装作陌生人一样走出来。 女孩在后面心事沉沉的样子。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认真问道:“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大学念什么专业?” 女孩微愣,抬头来:“白慕心,大学念的是电视编导。” 武汉在传媒方面的大学其实不太多,冷青略想了想,便将范围缩小了很多,问道:“你是长江大学传媒学院的学生?” 女孩愣了愣:“冷总,你怎么知道的?” 冷青:“猜的,我要是没记错我们公司的运营好像就是你们学校的。对了,你叫muxin,哪两个字?” 女孩又愣了愣,她以为冷青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问这么细,心中一时升腾起一丝被重视的好感:“慕是爱慕的慕,心就是心脏的心。我妈妈小名叫心心,所以我爸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冷青恍然大悟地笑了笑:“那你父母很相爱了。是个好名字。你先去吧,我去下洗手间。” 说罢,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 进了洗手间,马上电话给公司的运营:“你认识你们学校一个叫白慕心的女生吗?年纪跟你差不多,可能比你……这么巧,你认识?是吗?” 挂了电话,冷青一边洗手一边迅速在脑海里整理着什么。 …… 等她来到709病房门口时,正好听见里头赵全博在骂白慕心。 “买个早餐要这么久,糊汤粉都冷了,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怎么指望你照顾我。” 白慕心在一旁一直道歉。 冷青咳嗽了一声,赵全博看见她来了,特意勾着脖子看了半天,看见她是空手来的,那张帅气的脸上瞬间浮现失落。 赵全博见冷青来了,不耐烦地支走白慕心:“你去帮我买杯咖啡,要星巴克的。” 冷青说:“今天外面有点冷,最近的星巴克离这儿至少两站地,我看医院门口就有瑞幸。” 赵全博一脸有恃无恐:“我就要喝星巴克。” “我去买。” 白慕心低着头出去了,从冷青身边经过时,还特意看了她一眼。 赵全博等她离开后,问道:“我要的画呢?” 冷青问:“刚才那位,是你女朋友?” 赵全博:“一个同乡而已。我说,我的画呢。” 冷青在他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我不打算给你画。” 赵全博无语地笑了笑:“没有画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你就等着你的好姐妹文檀出名吧。” 冷青:“我可以用别的东西跟你做资源置换。” 赵全博:“我只对李老师的画感兴趣。” 冷青:“你难道对钱没兴趣吗?” 赵全博愣住了。 冷青:“你失去了文檀和那个富家女,没了两张饭票,我可以给你介绍一条大肥鱼。保证比文檀和上次那个富家女更有钱。你放心,年轻,漂亮,很符合你钓鱼的标准。而且她给男人花钱从来不手软。据我所知,她前任是个健身教练,陪了她半年,她就给他买了一套别墅,还开了一家酒吧。我觉得以你的学历,长相,本事,肯定能哄得她很开心。如果你们能结婚,那你能得到的隐形资源只会更多。你确定,不考虑考虑?” 赵全博听得很心动,又问:“既然是你的资源,那万一这个人是你闺蜜,你故意跟她说我坏话,她一脚把我踹了,我到时候人财两失,你岂不是春风得意?” 冷青:“第一,她不是我闺蜜,我可以把你介绍给她认识,但不代表我能左右她的想法;第二,她确实很有钱,而且家里很有背景;第三,我知道你心里现在肯定很心动,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她个性有点强势,而且玩得很大,所以,你最好想清楚。” “哦,至于李老师的画,你别想了。我不会因为你,跟他开这个口的。如果你要钱的话,我最多只能个人支付你这个数。” 她伸出一只巴掌。 “五万,你打发要饭的呢?” “五千,我的极限。” “五千,我住院费都不够。” “以武汉的工资水平来说,五千不少了。实在谈不拢的话,破罐破摔吧,你只要敢发她的视频,我就敢报警。至于文檀嘛,她那个人你知道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她还真不太在乎这些流言蜚语。至于你呢,我请个厉害点的律师,你可能要被判两年,两年之后,你三十岁了,不知道出来后,还有没有富婆愿意为你买单。” 冷青说完便起身了:“赵先生,富贵险中求,你自己考虑。” 赵全博见冷青就要走了,忽然开口:“站住!我答应你。” 冷青露出一个“真聪明”的赞叹眼神:“” 赵全博当着冷青的面删除了自己的视频。 冷青:“我怎么知道你还有没有储存路径?” 赵全博也笑了:“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给我挖的坑?” 冷青抱起双臂:“那你想怎么样?” 赵全博:“等我钓上这条大鱼,我再删。” 冷青:“你这就有点没信用了吧?” 赵全博:“跟你们女人打交道久了,还是要长点心眼的。” 冷青点点头,最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晚上八点我约了她吃饭,地方我一会儿发给你,赵先生,我想你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说完,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她不喜欢男人太装逼,尤其是那种喜欢穿着西装三件套到处装纯装嫩的类型,太小家子气了。她喜欢阳光运动型男。” 赵全博感激地一笑:“多谢提醒。” 冷青刚从709病房出来,便看见一直站在门口的白慕心,两人对视了一眼,一齐朝着电梯的方向走。 冷青:“我赢了。” 白慕心低着头,显然是刚刚已经听见了二人的全部聊天内容,此时情绪还有些低落。 刚才二人在电梯里打赌,冷青告诉白慕心自己要给赵全博介绍一个新对象,白慕心一口咬定说赵全博不会答应的,他只想要一幅画。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了,他知道李画家的画很值钱,他说只要拿到那幅画,把画卖了,我们就可以买房子了,只要有了房子,就可以在武汉扎根,不用那么辛苦的。” 言犹在耳。 两人站在电梯口,白慕心鼓足勇气问了一句:“真的有那样的人吗?” 冷青没听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你真的要给他介绍一个肯花钱的富婆?” 冷青笑了笑:“当然。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电梯门打开了,一位外卖员提着星巴克的袋子走了进来,冷青看见,问白慕心:“你点的吧?” 白慕心回过神来,叫住外卖员:“709,我点的。” 外卖员将咖啡递给了白慕心。 冷青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放进她外套口袋里:“如果你想明白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冷青说罢进了电梯,白慕心转身往709病房的房间去了。 第214章 小姑娘口气不小啊 白慕心进了病房,便看见赵全博正坐在病床上思忖着什么,虽还是皱着眉头,眼神却和她离开时完全不同了。 赵全博正想什么入神,白慕心将咖啡递过去给他,吓了他一跳。 “你走路没声音啊,吓我一跳。” 他接过咖啡,发现没有吸管:“吸管呢?” 白慕心在包装袋里找了找,找到吸管,递给他。 赵全博喝着咖啡,说道:“你一会儿有时间的话,去办个出院手续吧。” 白慕心一愣,试探性地问:“你不是说要多住几天吗?是不是冷总答应给你画了?” 赵全博一听白慕心提画,气不打一处来:“病房就这么大,你还怀疑我把画藏起来了?” 白慕心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有些窘迫道:“我手上钱不多了,下个季度的房租也要付了,你能不能……” 赵全博一听白慕心提钱,马上皱起眉头:“你跟我还分这么清?我拿到画了就有钱了,有钱了,我们就能在武汉买房子了。武汉房价现在这么低,正是入手的好时候。否则,就你家跟我家那个条件,猴年马月能买上房。相信我。” 白慕心认真地看他好几眼,又说了一遍:“可是,我要是给你交了住院费,我可能下个月就没有地方住了。” 赵全博露出一个很诚挚的笑,他的每一任都夸他笑起来好看,每次只要需要求人时,他多半都会露出这样子的笑。 他说:“乖,相信我。” 白慕心也笑了:“好,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她拿着身份证,社保卡和之前的缴费凭证在窗口排队等着办理手续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他,她伸手去掏手机,摸到之前冷青给她的名片。 拿出来,看着,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这时排队排到了她,护士看她还在发呆,提醒道:“办出院吗?” 白慕心捏着名片,犹豫了几秒。 后面有人小声埋怨:“你到底办不办,不办走开,别耽误事。” 护士也说:“姑娘,别耽误大家时间。” 白慕心自言自语:“那我的时间呢……” 下一秒,她果断拿起那些东西,转身离开了队伍,朝着医院外面走,一边走一边给名片上的冷青打电话:“冷总,我想和你谈个买卖。” …… 半个小时后,白慕心出现在了冷青的办公室,她好奇地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办公室。 冷青穿着拖鞋从外面走进来:“来这么快,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一些。” 白慕心惭愧地笑笑:“要真聪明,也不会被人白嫖这么久了。” 冷青:“你说要跟我谈买卖,什么买卖?” 白慕心:“谈买卖之前,先说之前电梯里我们的打赌,我愿赌服输。” 冷青摆摆手:“那个打赌就是好玩,没有赌注的,你不用当真。” 白慕心正色道:“任何游戏的游戏规则,都是赢家说了算。如果赢的人是我,我就不会像你这样什么也不要。” 冷青用异样眼神打量白慕心,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和在赵全博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已经判若两人。 “所以呢?” 白慕心:“我愿赌服输,送你一份见面礼。” 冷青见她两手空空,不禁好奇:“什么见面礼?” 白慕心:“赵全博手机上的视频已经全部删了,可是他还有云端备份。” 冷青:“我知道啊。狡兔三窟,他那种人,不会那么轻易交出自己的全部筹码。” 白慕心:“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把他的云盘全部格式化了。里面不仅有文檀的视频,还有很多其他人的。” 冷青愣了愣:“………………全部?” 白慕心笃定道:“全部!我在他身边当他备胎当了很久,我知道他全部的云盘账号和密码。他对我从来就不设防。不是因为他相信我,而是他从来不觉得我会对他有任何的威胁。” 冷青哭笑不得:“那你怎么……突然觉醒了?” 白慕心:“因为我没钱了,如果我帮他交了住院费,我下个月就没有钱交房租了。我跟他说了好几遍,可他还是装聋作哑。他其实比我有钱,可他这段时间吃的用的全都是我的……如果我有钱,我愿意给他花。可是我现在连我自己都快养不起了,他还要这样。而且,他也没跟我说你跟他之间的交易。我看得出来,他很期待去见你要介绍给他的富婆。” 冷青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他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你不是应该习以为常了吗?” 白慕心:“你还是不相信我?” 冷青:“这份见面礼我先收下了,你想跟我谈什么?” 白慕心:“我需要一份工作,冷总你需要一个员工。你的品牌需要让更多人知道。我能帮你。” 冷青笑起来:“小姑娘口气不小啊。” 白慕心:“我是学电视编导的,我大学的时候就在电视台实习过,我现在找不到工作,不是我没有工作能力,我只是缺少一个机会。我听说你们的第一家店马上就要开了,在江汉路。你们的直播间我也看了……老实说,我觉得你们的品牌缺点东西。” 冷青没有直接就着她的逻辑问她悦己缺什么,而是不动声色地提出自己的质问,不让自己处于过于被动的局面。 “你为什么会这么关注悦己?” 白慕心也很坦诚:“我没有关注悦己,我关注的是出现在赵全博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每一个,包括文檀。” 第215章 舔狗 眼看着快十二点了,赵全博久久没有等到白慕心回来,有些不耐烦地给她打了电话,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他顾不得许多,自己下了床。 经过护士台时,被一位在值班的护士叫住:“709一号床的赵先生,你等一下,你女朋友有东西留给你。” 赵全博不耐烦地走过去,没好气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护士白了他一眼:“那人家天天照顾你,给你忙前忙后的,还忙出不是了?” 护士将一个塑料袋递给他,里面是他办理出院的那些资料,身份证,缴费凭据什么的。 赵全博在这些东西里找了找,没看到新的单据,说明白慕心没有帮他办理出院,他给白慕心发微信。 「你到底有没有给我办出院?我就不应该相信你。这点事都办不好。」 过了会儿,又给她发了一条:「你到底去哪里了?」 到了下午两点,赵全博接到冷青发来的见面地址,兰坊302包房,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晚上八点还要赴冷青的约,还要回去洗澡收拾一番,好好准备,不能继续在医院逗留。 没办法,只能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 …… 晚上七点半,包房响起敲门声。 “请进。” 文檀探出一颗脑袋,扫了一眼包房内的状况,冷青站在窗边打电话,她还是白天上班时的装扮,出门时套了件大衣,进了包房便脱下了。 包房的沙发那边还有一个抱着电脑在敲敲打打的年轻女孩。 她一走进来,白慕心敲键盘的手指忽然停了停,抬眸定定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文檀。 文檀听说有好戏看,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外面是一件材质和版型都非常高级的羊绒大衣,长发微卷垂于身后,内里的米色纱裙裙摆露在外面,走起路来蓬蓬蓬的,摇曳生姿。 白慕心的目光好似长在她身上一般。 房间里开了空调,文檀进了屋便脱下外面的羊绒大衣,对白慕心笑笑,问她:“你是公司新来的员工?” 白慕心还盯着文檀的脸看,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这么看着文檀,她好似很珍惜这个机会,看得极为认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文檀脸上化了一层轻薄的淡妆,鼻翼两周几乎看不见毛孔,唇色是很自然的裸色,头发又黑又亮,身上还有淡淡的花香。 精致又有品味,也难怪赵全博会喜欢。 文檀见白慕心盯着自己,半天没有反应,走到不远处刚刚挂了电话的冷青身边,小声问:“小辣椒呢?” 冷青刚刚打了电话,此刻口干舌燥,她喝了一口水才解释道:“我刚跟小辣椒打电话说不需要她出马了。杀鸡焉能用牛刀。” 文檀:“没她这个大富婆在这里,你怎么对付赵全勇?” 冷青下巴轻轻扬了扬,指指不远处的白慕心:“有她就行了。” 文檀又认真看了几眼白慕心,白慕心这时正低着头专注于敲键盘,听见二人的聊天对话,又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二人。 怎么看也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用她对付赵全勇? 文檀看见桌上有果汁,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口问道:“谁啊?” 冷青:“白慕心,赵全勇的……” 冷青一时还没找到准确又合适的字眼来形容白慕心和赵全勇的关系。 白慕心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冷静道:“舔狗!” 包房里静了静,只剩下白慕心敲键盘的声音。 她见四周太安静,抬起头来,不以为然地笑笑:“准确说,我是赵全勇的老乡,喜欢他很多年了,但他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我。” 冷青:“……” 小姑娘倒也不必——如此耿直。 四周静了静。 文檀手里还端着果汁忘了喝,主动打破尴尬,笑道:“那个白什么……总之,小白哈,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颜控呗。我也是颜控,颜控不丢人,毕竟大街上长得像赵全博那样的也不多。颜控没什么不好,就是历任男友含渣量比较高,我现在的含渣量是百分之九十。我们这位冷总,也是颜控,她的历任男友也都是大帅哥,目前含渣量是百分之百。” 冷青只有姜涛这一个前任,百分百渣男。 文檀说罢,自己都觉得好笑,根本打不住。 冷青白了文檀一眼:“你有没有良心,我现在是在帮你解决问题,你当着未来同事的面揭我的短,我这个老板不要面子的吗?” 文檀搂过她的肩膀:“谁让你就一个前男友,还百分百纯渣男。这在公司算秘密吗?别说我们公司了,整个园区都知道你被绿了。” 当初林若晴在天台要跳楼后来被救护车拉走流了产,再接着姜涛又跑去公司楼下求婚,光这两件事,冷青就在整个园区出了名。 七月份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是头皮发麻。 冷青信誓旦旦道:“等我挣了钱,明年公司就搬家。再也不在这个破园区混了。” 白慕心呆呆的看着二人,她没想到自己说完那句话,文檀会是这个反应,更没想到文檀居然可以当着冷青的面调侃冷青,冷青居然也不生气。 即使是朋友关系,可二人到底是员工和老板,这么和谐轻松的职场关系,她还是头次遇见。 文檀问:“你刚说小白是未来同事?什么意思?” 冷青:“今天时间仓促,她还没来得及办理入职,现在应该算是实习期。” 文檀调侃道:“上班第一天就跟你出来加班?” 冷青:“我可没给她安排工作。对了,慕心,你一直抱着电脑在干嘛呢?” 白慕心微微一笑:“剪视频。” 冷青:“什么视频?” 白慕心看了一眼文檀:“文总监的直播视频。” 她将电脑拿过去,放在桌上,给冷青展示她刚才剪的文檀之前直播的视频,每条视频不到十五秒,都是一些文檀或犀利或风趣地回答网友问题的片段。 “你剪这些干什么?做直播切片?没什么用的。这一场直播我看了,数据很差。你想做切片的话,我让运营给你找其他数据比较好的直播片段。” 白慕心露出一个神秘的笑:“不,我不是要做直播切片。我是要让文总监成为网红。” 第216章 搬砖最治恋爱脑 赵全博掐着点,七点五十五分准时敲门。 听见里头传来冷青的声音“请进” 他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推门而入,门打开后,看见包房里的人,笑容突然僵住。 冷青,文檀正在有说有笑,不远处的沙发上白慕心还在剪视频,听见敲门声抬起头来,此刻正与他四目相对。 诡异! 太诡异了! “来了,进来。”冷青朝他招招手,让他进去。 赵全博想着也许冷青要介绍给他的富婆也许还在路上,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反正有视频在手里,他怕什么呢。只是他不太明白,白慕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赵全博仍旧是有恃无恐地走了进去,从白慕心面前经过时,直接选择了无视。 文檀打量着赵全博,见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灰色运动套装,手腕上的手表也换成了偏成熟的风格,就连平时的香水都换成了地中海风格,目光最后定在他脚下的那双白色运动鞋上,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那双鞋,好像是我给你买的吧。” 赵全博只是笑笑:“是吗?我不记得了。” 他坐下后看看四周,目光再一次从白慕心身上掠过,最后问冷青:“人呢?” 冷青很正式地站起来:“哦,给你介绍一下,我公司新请的策划白慕心白小姐。” 赵全博目光变冷:“我说的是你要给我介绍的人。” 冷青:“我今天唯一想介绍给你的人,就是白小姐。” 赵全博看看冷青,又看看文檀,瞬间明白了什么:“你耍我?” 冷青:“我没有耍你,我在病房里跟你说的都是真的,确实有那样一个人,本来我是打算把你介绍给她的。可是我后来仔细想了一下,不需要了。” “行,你给我等着!” 放完狠话,赵全博转身离开,手放在门把手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你网盘里的东西被我格式化了。” 是白慕心,她语气很冷静。 赵全博愣了愣,有些匪夷所思看着白慕心:“全部?” 白慕心:“嗯,你是不是在想数据格式化了,是不是还能恢复,我告诉你答案,可以的。” 文檀马上看了一眼冷青,不确定白慕心到底靠不靠得住。 冷青并不慌,反而一脸欣赏与好奇地看着白慕心。 白慕心见赵全博露出了一个稍微放心的表情,忽然微微一笑:“我就怕你去恢复,所以弄坏了你的电脑硬盘,顺便给你电脑植入了一些病毒。没有意外的话,你电脑应该是彻底报废了。” 文檀目瞪口呆了两秒,忽然站起来,用力鼓掌:“女侠。” 赵全博脸都气白了:“你!白慕心,你发什么神经?” 白慕心:“弄坏你的电脑我很抱歉,不过你住院一开始的费用都是我缴的,你这段时间外卖,咖啡,奶茶什么的,还有你吃的用的,都是花的我的钱,我算过了,这部分花销应该可以覆盖你电脑的费用。所以,我就不赔偿你的损失了。” “至于你电脑里的那些视频,我真的想说一句,你吃软饭就吃软饭,不好偷拍这些视频的。否则你以后就只能吃牢饭了。我是在救你。” 文檀点点头。 赵全博:“说来说去,你就是为了找份工作呗,至于做得这么绝吗?她们就是一卖内衣的公司,你以为是什么好工作啊?” 冷青一听这话就来气,正要反驳,白慕心已经先开口:“卖内衣怎么了?她们公司不仅卖内衣,还有四季家居服,秋衣秋裤,保暖衣保暖裤,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她们随时可以进军家居市场,生产床单被套,婴幼儿用品……业务范围很广的很灵活的,你不要用你的刻板印象去定义任何行业。你一个吃软饭的,你没有资格鄙视任何一份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工作。” 赵全博用异样眼神看着白慕心,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文檀也有些欣赏地看着白慕心,小声在冷青耳边说:“这小姑娘可以啊。” 赵全博讽刺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份破工作做到猴年马月,能在武汉买房。” 冷青看着手机,忽然俏皮地举起手来:“我觉得以她的实力,应该用不了很久。” 她将手机反过来,手机上正在播放一个短视频,是赵全博和富家女约会当晚,文檀跑去抓包,和富家女一起殴打赵全博的视频,因为拍摄角度问题,只能看见文檀的脸,基本看不见富家女的脸。 视频的点赞量已经超过一千多。 “不到半个小时,已经超过一千赞了。赵全勇,你搞不好要出名诶。” 赵全博愤怒地拿出手机,打开软件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搜,一时有些焦灼,额头冒出不少汗珠。 白慕心说:“你搜关键词,软饭男” 赵全博瞪大双眼,手指颤抖地开始搜索,在出来的网页里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挨打的视频,评论区第一条热评有详细情况说明,说视频中被打的男子是个脚踩多条船的软饭男,约会翻车被揍,评论点赞量超过一万。 赵全博:“你……你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删掉!” 白慕心说:“视频虽然是我拍的,但不是我发的,营销号发的。你去告他们吧,看是你走法律程序的速度快,还是他们删帖的速度快。你告一个,我发十个,我关注了几百个营销号。” 赵全博怒极,手指指着白慕心:“你!” 白慕心笑了:“赵全博,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份你看不起的工作,我一定会好好干,早日在武汉靠自己买房买车,到时候如果我还喜欢你,我不介意你来找我吃软饭啊。为了这个目标,我会好好努力的。” 说罢,露出一个顶漂亮的笑。 文檀哇哦了一声,在冷青耳边小声说:“这小姑娘厉害归厉害,恋爱脑啊。” 冷青:“没事,工作几天就好了。搬砖最治恋爱脑!” 赵全博最后看看屋子里的三个女人,气急败坏地出去了。 他走后,冷青和文檀同时鼓掌。 “欢迎你加入悦己。” 白慕心松了口气,忽然腼腆地笑了笑:“我刚才是不是还挺帅?” 文檀:“帅!你这下,也算是让他长长记性了。” 白慕心:“不,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长记性!我是为了悦己!” 文檀:“什么意思?” 白慕心:“这个视频在网络上发酵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我们需要快速引流,把这个事件的热度转移到你身上。我剪辑了你在直播中的一些有趣的视频放到网上,找一些营销号帮忙的话,如果热度能延续,这就是第二波热度,这波热度是能帮悦己引流的。接下来的,该你了。” 文檀:“该我什么?” 白慕心:“去直播,距离双十一结束还有五天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你都要直播。因为我不确定网络发酵起来,网友对你的关注会集中在哪一方面。不过以我的了解,无非就是姐姐好美,姐姐人间清醒,姐姐掌掴渣男大快人心之类的……总之,是个好趋势,保持住。一定会有无数人涌入直播间,这就是悦己的机会。” 文檀:“……”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你要是火了,你爸妈会不会不太高兴?” 文檀皱了皱眉头,忽然把心一横:“……火了再说,先把能挣的钱挣到手!” 白慕心点点头,又问冷青:“冷总,你有新媒体这方面的资源吗?如果有的话,全部投入其中。” 冷青:“新媒体?” 白慕心微微一笑:“就是买水军,造势,以及在视频平台投流。需要花钱的。” 冷青:“这个钱,我倒是愿意花。行,我去联系人。” 文檀:“那还等什么,各司其职,干呗,我豁出去了。一定要把花在赵全博身上的钱全部挣回来!” 白慕心:“如果你们没有别的问题,我回家工作了。” 说罢抱起电脑就要出去。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她:“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白慕心一脸莫名地看着冷青:“什么?” 冷青:“你跟赵全博那么熟,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啊?” 第217章 你藏得可以啊 两天后,远在巴林镇的李老师收到一份快递。 “我今天收到一份护肤品,你买的?” 冷青还在被子里没有睡醒:“嗯,你收到后要好好用,先用水,再用乳液,不要偷懒。我上次发现你的脸就很干燥,嘴角都起皮了。对了,我还给你买了润唇膏,在路上了,应该这两天就能收到吧。” 阿信举着手机哭笑不得,对面的仁次老师正好从他身边经过,看见他桌上的快递盒里的护肤品,玩笑道:“哇哦,够精致的呀,用上大牌护肤品了。” “我知道了。” 说罢,匆匆挂了电话,拿起保温杯正要喝水,忽然一脸认真地问仁次:“我的脸看起来很干燥吗?” 仁次听得虎躯一震,抬头来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嗯,不止干燥,还很欠扁。” 阿信喝了口水,抿了抿嘴唇,又问仁次:“我嘴上起皮了?” 仁次要疯:“你看我像镜子吗?” …… 文檀和富家女痛揍赵全博的视频经过网络发酵,文檀迅速走红,无数人如白慕心所期盼的一般走进悦己的直播间。 但这些引入直播间的人并未直接转化为悦己的销售量。 文檀一连直播了两天,销售额也只是比之前好了一些,但并未有明显增高。反而每天都要接到父母的质问电话。 这天傍晚,冷青正在摄影棚看文檀直播,助理徐默忽然悄悄走进来,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冷青听得脸色大变,赶忙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便看见冷昊带着文家父母等在前台。 冷青一看见文家父母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只是叫她意外的是,冷昊今天居然穿着义肢出来了,没有坐轮椅。 这还是冷青第一次看见冷昊穿义肢出门。 因为穿着长裤和厚外套,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义肢,她很雀跃地跑过去:“文叔叔,胡阿姨,你们来找文檀啊?” 两位老师脸色都不太好。 文父说:“小檀一直不回家,打电话给她也说不了几句就挂了。我们又不知道你公司在哪里,没办法只好找你哥带我们过来了。” 原来如此,难怪冷昊也跟过来了。 冷青将他们往摄影棚反方向领:“她现在不在公司,要不我先领你们去吃个饭,附近有很好吃的餐馆,正好也到饭点了。” 文父摆摆手:“小青,我们是来找小檀的。你就别瞒着我们了,我们知道她在直播。今天不见到她,我们是不会走的。” 冷青见文父态度执拗,又看了看冷昊,暗示他想办法。 冷昊马上说:“那个小青,你傻站着干嘛,叔叔阿姨难得过来一次,你领叔叔阿姨参观参观你公司。” 冷青点点头,领着二人往办公室里走。 文母说:“小青啊,我们不是来找你的麻烦的,我们也不是不开明的父母,只是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好在网上天天讲自己的感情经历呢,这算什么样子嘛,她以后还是要结婚的,这让她以后男朋友知道了怎么办?再说,我们认识的人也有限,给她找相亲对象,也是要托关系的,可她这个样子让街坊邻居,还有我和他爸那些同事朋友们看到,像什么样子。” 冷青:“胡阿姨,文姐自己很有想法,再说她也没有说什么太出格的内容啊,只是一些正常的两性话题。” 文母和冷青说着话,走在后面的文父忽然看见亮着灯,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的摄影棚,忽然快步走过去。 冷昊瞥见,赶忙叫了一声:“文叔叔……” 冷青一看见文父进了摄影棚,连忙追过去。 摄影棚里,文檀正在念弹幕上的问题:“姐姐,男朋友不太行要分手吗?” 文檀直播了这么久,此刻还有些疲惫,难得看见一个搞笑的问题,念完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目光骤然和刚刚闯进来的父亲撞在一起,笑容一顿。 她愣了两秒,恢复正常:“关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只要没结婚,都可以分。结了婚,就要另当别论了。” 文父听见她漫不经心地回答,脸都气绿了。 弹幕上一拨人赞叹:「姐姐人间清醒」 冷青对电脑后面的白慕心做了一个终止直播的手势,白慕心看了一眼文檀,文檀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不断上涨的成交额,摇摇头,暗示继续直播。 文檀:“这位9087的宝宝问,如果结婚了,发现不合适,应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个,文檀看了一眼后面跟着文母和冷青一起追过来的冷昊。 冷昊听见这个问题时,也是愣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文檀眨眨眼,很果决地说:“不合适当然要离,婚姻就跟内衣一样,穿着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文母听见这些直接捂着额头,听不下去。 文父也气鼓鼓地出去了。 冷青看两位老人的背影,赶忙告诉徐默:“你去替她播一会儿,正常讲活动就好。” 徐默走到摄影棚,文檀很默契地对着镜头说:“宝宝们,我去喝口水,不要走开哦,马上回来。” 说罢,跟着冷青追了出去,刚出走廊,就被文父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跟你妈上辈子欠了你的吗?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的!你知不知道现在街坊邻居都怎么看你。” 文檀无奈,只得道歉:“对不起,我给你们二老丢人了。” 文父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加生气:“你自己的事情往外面乱讲就算了,你还教坏别人,叫别人分手,叫别人离婚,这也是你能胡说八道的事情。你知道人家家里的具体情况?你又知道……” 文檀抬手打断:“爸,现在不是你们的那个时代了。你又知道他们问我,是真的想要个答案,还只是寻求一个参考。万一她身边没有一个人给出这样的回答,难道她就要被蒙在鼓里吗?永远看不见这样的回答吗?你又知道,我说了他们就会照做?而且你怎么就觉得我劝人家分手,离婚就一定是错的?就算是错的,也应该由观众和当事人去判断。网络上大家就是看个热闹而已。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 文父:“你还不是胡说八道?你教人离婚你还有理了?你自己都嫁不出去,你还叫人离婚,我跟你妈天天为了你结婚的事情愁得头发都白了。你还在这里教别人离婚?” 文檀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笑:“你们不是说你们不着急吗?都是骗我的?你们不是说只要我开心就好嘛?又想当开明的父母,又觉得我不嫁人,就一辈子没有人照顾了?我真的不懂你们父母。要是你们真的那么担心我结不了婚,我告诉你们吧,我结过婚了。谁说我没有结婚经验,我结过婚的!” 文父和文母直接懵了。 冷青也懵了。 文檀说罢,指了指冷昊:“他,我前夫。我们两年前结过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离婚了。所以在这方面,没有人比我更有发言权!!!现在你们不用担心我结不结婚了,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了,更难找对象了。你们放弃吧。” 冷青一脸茫然地看着冷昊:你藏得可以啊。 第218章 废物昊,你完了 下一秒,“啪”一声,一记重重的巴掌打在文檀脸上。 四周都安静下来。 走廊里偶尔还有同事经过,看见这一幕都赶忙快速经过,不敢逗留。 冷昊见状,马上挡在文檀面前,安抚解释道:“那个,叔叔阿姨,这件事我也有很大的责任。当年的事情是我们不够成熟,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父母的。” 文父指指冷昊,又指指刚刚才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文檀,直接气呼呼地走了。文母在他身后皱着眉头,追了出去。 文檀仰仰头,不让眼泪眼泪落下来,她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冷昊,面无表情地进了摄影棚继续直播,冷青过去追她:“你要不今天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来播。” 文檀知道冷青是担心她的状态,又见四周气氛有些僵,故意玩笑道:“干嘛?这么担心你前嫂子?” 冷青头疼地看看她,又看看冷昊:“你们俩……为什么离婚啊?” 一提这个,文檀和冷昊就很默契地看向别处。 冷青:“那你们俩个谁要结婚的?” 文檀:“他。” 冷青:“他说要结婚,你就答应结婚啦?你不是放浪不羁爱自由吗?” 文檀心虚地摸了摸脖子。 冷青:“谁要离婚的?” 冷昊:“她。” 冷青扭头就问冷昊:“她说要离婚,你就答应离婚啦?她不是你从穿开裆裤就喜欢的人吗?好不容易追到手了,还娶回家了,你再努努力孩子都出来了,怎么着,她说离婚你就离婚了?你情圣啊?” 冷昊挠挠头,装死装听不见。 冷青看两人反应,冷笑一声:“这么默契,说你们离婚了我都不信。” 说罢,气鼓鼓地回了办公室,不一会儿拿着包和大衣出来了,经过文檀身边:“我今晚去睡酒店,不回家了。” 冷昊见她生气了,赶忙去追:“你不会那么大嘴巴把这件事告诉爸妈吧?” 冷青一脸无语地进了电梯:“你连结婚离婚这么大的事情都敢瞒着,现在还怕他们知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胆量。” 出了电梯,又想起什么:“你之前让我去格聂给你取的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的不会是你们俩结婚证离婚证,还有结婚戒指什么乱七八糟的吧?” 冷昊沉默了几秒,还是去追妹妹:“我结婚离婚,你生什么气啊?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两年了,要不是她今天嘴快说出来了,这就是我跟她一辈子的秘密。” 冷昊戴着义肢还不太适应,一跑起来还是吃力,跟了冷青没多久便吃不消,弯着腰站在原地休息。 冷青回头看他几秒,又走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冷昊:“什么什么打算?” 冷青:“你装什么,你不是还喜欢她吗?” 冷昊一听这话,马上看一眼楼上,又看看四周,确认文檀不在附近,更加不可能听见这话才放心些:“你小点声。” 冷青翻了个白眼:“废物昊,你完了!” 冷昊一听这话熟悉的称呼就头疼:“你不要叫我废物昊,再叫我翻脸了。” 冷青:“她为什么要离婚啊?” 一提这个,冷昊就烦:“不要再问了,都已经过去了。我就算还喜欢她,那也是我的事,跟她没关系。” 冷青目光柔和下来,看了一眼他的腿:“因为你的腿?” 冷昊:“跟我的腿没关系,是她已经不喜欢我了。” 冷青:“那你再去把她追回来就好了呀。一把年纪了,你玩什么纯爱,她不喜欢纯爱款,你喜欢她,你就去追,去……” 冷昊:“我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从来就不是她的菜。她只是那段时间刚好被我死缠烂打同意在一起,后来被恋爱脑冲昏头答应结婚。然后……” 冷青冷冷看着他,等着听他解释,见他半天不说话:“你说得好像她两年前跟你在一起,答应结婚,是鬼附身了一样。” 冷昊:“……总之,她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她,我们就这样当朋友,也挺好的。” 冷青一本正经地问:“那你不结婚了?冷家的香火谁来继承?” 冷昊一脸烦躁:“冷家的香火是什么传世之宝吗?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继承。你生个孩子也可以继承啊。” 冷青呵呵两声:“你当情圣有瘾啊,老冷知道打不死你。” 冷昊:“我没有要当情圣,我只是后来没有遇到喜欢合适的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桃花运那么好。说起来我气运这么差,人也不聪明,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克我,好事全让你一个人占了!” 冷青打量他两眼:“要不是看你腿瘸了,我一脚踢飞你信不信?” 说罢转身往园区外走。 冷昊在她背后喊一声:“你不许告状哦!否则我跟你亲兄妹都没得做。” 冷青摆摆手离开了。 …… 冷青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洗完澡便开始跟阿信视频八卦整件事。 阿信听见冷昊和文檀竟然结婚又离婚过,也是同样的震惊。 “难怪我总觉得他们两之间怪怪的。我之前还以为他们只是在一起过,没想到竟然还结过婚。” 冷青敷着面膜:“你说他们两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婚的呢?” 阿信:“冷昊还喜欢文檀的话,为什么不把她追回来呢?是因为他的腿,所以他自卑?” 冷青:“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冷昊说不是,听他意思,好像文檀不喜欢他。可是我了解文檀的呀,她不喜欢他的话,是不可能答应跟他谈恋爱,更不可能答应跟他去领证结婚的。一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阿信:“比方说?” 冷青一本正经地分析:“比方说,冷昊在婚前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阿信眸心微颤,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什么信息?” 冷青:“他要么不行,要么不育!” 她语气十分较真十分笃定,视频那头的阿信天灵盖都要裂开了,震了几秒,随后一脸认真地看着冷青。 “冷昊有你这个妹妹,真是他的福气。” 第219章 你是外星人吗? 冷青一把将面膜摘下来,开始有理有据地分析。 “我是有根据的,我刚才故意在他面前问他,他要是不结婚的话,冷家的香火谁来继承,他倒好,他居然说我也可以生孩子继承冷家香火。我当时就想,他搞不好真的有问题!!!!” 阿信此时居然有些同情起冷昊来。 冷青:“前段时间网上还有那种话题,就是说,两个人在一起,一方隐瞒对方自己有重大疾病或者有重大的财务问题,等到两个人感情稳定,或者是婚后才告知。这算不算欺诈。你觉得这算吗?” 阿信沉默了好一会儿,戴了一天的隐形眼镜,眼睛有些发涩,他揉了揉眼睛,问她:“你觉得呢?” 冷青:“当然算啊!这就是欺骗感情啊。你要是早有问题,一开始就说出来,对方才能决定自己要不要开始这段感情。你等两个人感情稳定之后才说,你让对方怎么选择?怎么选择都是错的。如果是财务问题,那对方就要跟你一起承担债务,如果是有病,那就更糟糕啊。总之,我觉得这就是欺诈!情感绑架!恶劣得很!” “所以我说冷昊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文檀,不然以文檀的个性,是不会突然这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如果是不行,或者不育,那我就理解冷昊说的那句,他们两都没有错,没有谁对不起谁。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她自顾自地说完这一大段话,没听见阿信说话,扭头去看手机屏幕,发现阿信正发着呆,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李老师?阿信?” 阿信回过神来:“我在。” 冷青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你也有事瞒着我?不会你除了李念生,还有别的马甲吧?” 阿信苦笑:“是啊,我还有一个很大的秘密,燃灯节我们去拉萨吧,我告诉你。” 冷青一脸不信:“什么秘密?你不会是要燃灯节的时候,跟我求婚吧?” 阿信笑不出来,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小青,要是我真的有事瞒着你,你能接受吗?” 冷青拿着手机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来不及擦脸上的水,问他:“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屏幕那边,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看得他十分心虚。 “李老师,你还戴着隐形眼镜呢,都戴一天了,摘了吧,那玩意戴久了很难受的。我以前上大学时候也戴过一阵子美瞳,实在是不舒服。” 阿信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冷青拿干纸巾擦了把脸,便回到床上躺下,见他还盯着自己,又提醒了一遍:“李老师,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阿信轻轻嗯了一声,随口说:“一会儿就取出来,行了吧。” 酒店的房间里开了空调,温度上来后,人就容易犯困,冷青没一会儿也有了睡意:“李老师,你要是有秘密呢,趁早跟我交个底,不严重的话,我就装聋作哑,你再给我买个包,反正你也不缺钱……” 阿信问:“上次给你做的向日葵,喜欢吗,喜欢的话,我给你做个别的花?” 冷青:“不要了,做那个太费眼睛了,而且你现在就一只手,我跟虐待残疾人没什么两样。还是花钱买个包简单一点。嗯,你送我个包,我就当什么没发生过,要是很严重的话,那你也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还是你劈腿了?” 阿信听她声音有了睡意,人也闭上了眼,好似真的困得不行,却还要支撑着跟他说话,舍不得挂了电话。 冷青:“那是,你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越说越离谱。 冷青:“你……不育?” 说到这句,自己都觉得好笑。 阿信听不下去了,问她:“你怎么不猜我不行?” 冷青忽然睁开眼看着手机屏幕那头的阿信,抿着嘴笑起来,眼珠子水溜溜地转啊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信:“你笑成这样,我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冷青马上不笑了,故意隔着屏幕逗他:“李老师,你行,你最行,你行得要命。” 阿信听见这话却也没有很高兴,忽然想到什么:“对了,路易斯跟我说,白英的妈妈过世了。” 冷青愣了愣,哦了一声。 说起白英,视频两头的氛围不复方才轻松。 冷青忽然一脸狐疑地看着阿信:“你不会……” 阿信的心骤然一紧,心跳加速地看着她。 冷青:“你不会,跟白英有个孩子吧?” 阿信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生无可恋脸:“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你刚才还说我不育,现在就说我有个孩子。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是不是外星人?” 冷青笑着问他:“你是外星人吗?” 阿信见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不忍心再缠着她:“你睡吧,晚安。” “李老师,晚安。” 房间里没有开取暖器,阿信挂了视频的时候,一直举着手机的手已经冻得有些冷了,他微微仰起头,取下眼睛里的隐形眼镜,刚刚取出眼镜还有些酸胀,他眨了好几下眼睛,等眼睛适应后,才躺下入睡。 床头的台灯一直开着,直至天明。 …… 翌日,冷青刚到公司,徐默便神神秘秘地小跑着靠近她,小声说:“我们昨天卖了一百万。一直播到凌晨两点。” 冷青一个激灵:“多少?” 徐默:“准确说是一百零二万三千五百八。” 冷青睁大双眼:“真的假的?你不会哄我开心吧。” 徐默:“就你走后,文姐后来又播,后来数据越来越好,尤其是十点之后,进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当时都懵了……” 冷青满脑子都是问题,问她:“白慕心呢?” 徐默说:“她昨天走的最晚,今晚应该会晚点到吧。”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冷总,你找我。” 冷青一回头,看见白慕心裹着羽绒服,拿着一杯咖啡进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徐默感慨道:“她还真是天选牛马。” 冷青:“慕心,你昨晚快三点才走,又住这么远,其实你可以晚点来的。” 白慕心:“我习惯了早起。我房子马上到期了,到期后我就搬到公司附近来。” 冷青看了一眼还住在江夏的徐默:“徐默,你看看人家。” 徐默推了推眼镜:“姓白的,你也太卷了吧。你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白慕心:“良性竞争而已。对了,冷总,我跟你汇报一下昨晚的工作进度” 冷青:“对,我正想问你呢,为什么突然那么多人进直播间?” 白慕心:“推流还是有作用的,还有就是我昨天给文姐立了个人设,可能起到了一些立竿见影的作用。” 冷青:“什么人设?” 白慕心:“渣男克星,很多人跑到直播间问文姐,自己男朋友是不是渣男。” 冷青:“……可是这种热度只能维持一时,接下来呢?” 白慕心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首先,第一步先让文姐开个社交账号,这个账号要好好经营,最好当做一个ip来做。我已经写好了这个ip 的运营方向和定位。我们可以开会讨论一下。当然也不能就着她一个人薅羊毛,所以公司一定要有新的热点。我打算对外宣传我们是全女性的公司……”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冷青办公室走,聊得十分投机。 徐默看着两人的背影,默默在手机小群里发了一条:「你们这些沙丁鱼都小心一点,新来那个姓白的,是条可怕的大鲶鱼!!!!」 第220章 下雪了 借着“渣男克星”的东风,双十一的销售额突破了五百万大关。 文檀每天直播,白慕心就立刻剪辑她的直播精华部分,做成短视频发布在网上,延续热度。凭借着这波热度,原本按照惯例,双十一结束后会出现销量疲软,可悦己直播间的销售数据的跌势并不明显,且明显强于往年这个时期太多。 冷青做东,请所有人出去吃饭庆贺。 进入十一月中期,武汉冷得很快,南方的湿冷比北方的干冷更加难受。 她们吃完饭,从餐厅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冷青裹着大衣在餐厅门口等网约车,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她点开来,看见阿信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他的大衣。 她点开放大照片,看见黑色的大衣上零星的几片雪花,她马上给他拨过去:“你们那边下雪了?” “嗯,下雪了。” 阿信站在院子里,看着夜空,因为飘了雪花,往常如冰刀一样的北风也温柔了许多。 “冷总,我们赶地铁,先走了。” 徐默她们几个跟她打了招呼便出去了。 阿信问:“你在外面?” 冷青说:“嗯,双十一终于结束了,大家出来聚餐。” 许是阿信说巴林下了雪,她也往门外看了看:“武汉就不怎么下雪,我记忆里从小到大也就下了那么几场。零八年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我记得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 阿信忽然开口说:“小青,我很想你。” 温润晴朗的声音夹着北风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冷青心跳漏了半拍,笑着说:“我也很想你。” “对了,燃灯节,我可能过不去了。我刚好那个时间要去海南出趟差,回来可能就错过了。年底事情很多,你上次说燃灯节要跟我说的事情,是什么啊?” 心跳越来越快。 北风刮得越来越凶,漫天狂风卷着雪花,雪粒子被风裹着,拍在他脸上。 他站在风中,没一会儿,头发和睫毛都染上了白霜,雪花落到他举着手机的手上,碰到皮肤的一瞬间便化成了水。 他没有戴阴影眼镜,眼前是一片雾蒙蒙的,院子里只开了屋檐下的壁灯,离他有三米左右的距离,可他只能看见一片很模糊的昏黄光晕。 一切都是模糊的。 以后,会越来越模糊…… 他喉咙有些发紧,艰难开口:“小青,我……” 无论已经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要开口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很难。 冷青听见电话那头刮风的声音,还有他的呼吸声:“你一直站在外面吗?快回房去,不要感冒了。” 阿信应了一声,还是站在肆意的风雪中。 冷青听得出他还是站在风雪中,觉得奇怪地笑了笑:“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在意,身体都不顾了。这样吧,我看这个月底有没有时间过去一趟,我们好好谈一谈,行了吧?快进去吧,不要感冒了。” 她说了这话,阿信心里又紧张起来,过了半天才说了一个“好”字。 冷青挂了电话,这时网约车来了,文檀叫了她一声,两人裹紧大衣从店里出去,上了车。 文檀见她心不在焉的,问道:“你怎么了?” 冷青摇摇头:“总觉得,李老师哪里怪怪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车窗外。 “你看什么?” “看什么时候下雪啊。” “武汉下雪也下不了多大。” …… 阿信回了房间,呆呆地坐在床沿,房间里只开了台灯。 好似又回到了四年前,那场车祸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候,他偶然间发现视力下降了,去验光发现自己居然近视了,度数倒是很轻,只有五十度。 正常人可能都难以察觉的度数,一般稍微用眼多一点都会面临这种状况。 因为他是画家,对色彩和光影比常人敏感,所以一点点的变化都能被他敏锐捕捉到。 一开始他也没有在意,连眼镜都没有配,因为验光的人跟他说五十度可以不用戴眼镜,不影响正常生活,但要好好保护视力。 又过了一个星期,他还是接受不了视力下降这件事,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得到的结果很不理想。 拿到检查报告的当下,其实还算是平静的,甚至是觉得罪有应得。 他还第一时间给远在北京的苏懈打了个电话,语气苦中作乐。 “病秧子,要是我哪天瞎了,咱们俩搭伙过日子吧。” “老子就算要找搭伙的,也找妹子去啊,找你干嘛?” 苏懈听他语气还轻松,一开始没当回事,一如既往地开玩笑,过了半天没听见回答,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一头雾水地问:“你怎么了?” …… 当天夜里,阿信一个人在上海的家里打游戏,敲门声忽然响了,他去开门,看见苏懈站在门口。 他是临时坐了最近的航班过来的,连行李箱都没带,一个人就赶过来了。 门一打开,苏懈看他好几眼,也不寒暄,直接指着他:“你要是敢骗老子,你就死定了。检查报告呢。” 阿信还有些感动,从书房找到检查报告递给他。 “视力会受到不可逆的下降。怎么搞的?” 阿信继续打游戏:“好像跟车祸有关。” 苏懈:“你车祸后不是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吗?你不是说没事吗?” 阿信:“那时候只是做了常规的检查。最近视力下降了才发现的。” 他语气轻松,好似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苏懈脸色却很不好看。 他忽然就明白了阿信为什么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未见得是他只有苏懈这一个朋友,实在是,只有他跟他同病相怜。 “你告诉白英了吗?” 阿信打游戏的手指顿了一顿,笑道:“告诉她干什么,告诉她我以后会瞎,不仅会对她毫无用处,可能还会成为她的负担。她负担够重的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问苏懈:“你跟我说过,你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活在恐惧中,是什么感觉?” 第221章 我觉得我才十八岁 屋子里静了静。 八月底,上海还是很热,窗外忽然电闪雷鸣,风雪交加。 苏懈很不适应这样的气氛,踢了他一脚打破僵局:“我说吧,好事没我份,出了事你就第一个想起我来了。我跟你不一样好不好,我从小就面对这些,我早就习惯了。我没有活在恐惧里,我巴不得哪天死了去见若琳。可是你……” 可是你,是画家。 是才华可以被称为天才的画家。 要看着自己的视力慢慢下降,慢慢模糊,一点一点被剥夺一切,色彩,光影…… 这就是一场漫长又残忍的凌迟。 “不能做手术吗?”苏懈问。 阿信:“当然可以。但是手术成功率很低,医生说保守估计只有百分之十。” 苏懈心里又是一沉,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了。” 阿信:“因为咱们两现在同病相怜了。” 苏懈:“不,是因为你很清楚,我是全世界唯一不会劝你做手术的人。你告诉任何人,白英也好,你的家人朋友也好,他们都会劝你去做手术。只有我,我不会。” 房间里又静了静。 阿信:“……那你有什么建议?” 苏懈忽然有些口渴,走到他冰箱前找了半天,烦躁道:“你冰箱里连酒都没有吗?” “戒了。” 苏懈忽然想起车祸的事情,这才意识到自己急糊涂了,随手拿了一罐苏打水拧开喝起来,喝了好大一口,才说:“讲真的,我要是你,我就去死。” 阿信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不去死?” 苏懈:“你又知道我没死过。我死过很多次好不好。” 阿信:“不就两次,第一次是谢若琳救了你,第二次被一个女医生救了。你说得好像你经常死一样。” 苏懈很坦诚地看着他:“我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担心第二天还能不能睁开眼。” 阿信不说话了。 苏懈一字一句说:“你去死,只有死过一次你才知道怕。” 房间里又安静了很久。 苏懈将手里的苏打水一饮而尽:“之后有什么打算?” 阿信静了会儿,说:“想换个活法。” …… 这天周一,上午课间操时间,各班班主任站在自己带的班级身后,监督班上的学生做操。 阿信因为手受了伤,没有下楼去,站在走廊上看着底下的学生们。 班上好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都冲他吐舌头。 阿信正想下去管管这些熊孩子,手机在这时响了,是路易斯打过来的,自从上次路易斯给他打过电话后,他便存了他的号码。 路易斯打电话来,想必又是为了白英。 阿信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电话。 “李老师,你可算接电话了。” 阿信问:“白英怎么了?” 路易斯还有些吃惊,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对方就猜出来了,愣了愣,说:“她……她不见了。” 阿信:“什么叫不见了?” “她已经三天没有来上班了,诡异吧。她之前天天来上班的,突然就不来了。她有多工作狂,你也知道的吧。我去她家,她家也没人。打她电话,关机了。” 阿信:“报警呢?” “我们报警了,警察说联系到她了,人在新疆。她自己不愿意回来。她去新疆干什么?” 阿信愣住,半天没说话。 路易斯:“李老师,你在听吗?” 课间操结束了,学生们都往教学楼的方向蜂拥而来。 阿信说:“也许她只是亲人过世,一时难以接受,想出去散散心。既然人没事,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 路易斯:“那她会不会……” 阿信:“她不会想不开的。你放心吧。” 挂电话之前,他又想起什么:“如果你实在担心,我可以给你一个地址,我要是没猜错,她应该在那里。不过你考虑清楚,她既然一个人躲起来了,就是不希望被人找到。你去找她,她未必愿意见你。反正,你自己决定。” 说罢,将四年前二人在阿勒泰租住的地址发了过去。 发完地址,心中还是有些不宁。 白英怎么会突然放下工作呢,她明明就是个工作狂。 而且,为什么要去新疆。 偏偏,是冬天。 预备铃骤然响起,打乱了他的思绪,他收回目光,往教室的方向走。 …… 天下显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冷昊和文檀结过婚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冷枫两口子知道了。 冷枫倒是出奇的冷静,反而是薛庆芳坐不住。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就瞒着家长。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我还一直觉得你听话,你省心,你这叫省心?要不是文檀的爸妈跟我说,我跟你爸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冷昊撑着头,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不敢回嘴。 冷青就坐在旁边的麻将桌边,桌下放了取暖器,拿厚罩子一套,腿放在里面,非常暖和,她一边烤着火,一边嗑瓜子。 事不关己,十分的惬意。 薛庆芳本来就烦,听见她嗑瓜子的声音更加来气:“你嗑什么瓜子,给我安静点。” 冷青哦了一声,不嗑瓜子了。 薛庆芳指着冷昊继续问:“我问你,她为什么要离婚?她说离婚你就离了,婚姻是这么儿戏的事——” 门铃响了,打断了薛庆芳的话。 冷青马上:“我点的外卖到了。” 说罢,飞快跑去门口接过外卖,三杯奶茶,她递给薛庆芳一杯:“妈,你喝口奶茶润润嗓子。这杯给你,废物昊。爸,没给你点啊,你血糖高,不能喝这个。” 冷枫弓着身子站在窗边,双手套在棉袄的袖子里,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听见这话,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薛庆芳没有接冷青递过来的奶茶:“你怎么回事?你知道他们结婚又离婚了,你还帮着他瞒着我们。” 冷青喝了一口奶茶,嚼着珍珠:“好了,妈,你都说半个小时了,差不多得了。他们俩又没孩子,结婚又离婚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看开点,学学老冷。” 冷昊见薛庆芳还在生气,给奶茶插上吸管,递到她手里:“喝饱了再骂。” 冷青用胳膊肘挤了挤冷昊:“你觉不觉得老冷怪怪的?” 冷昊偷偷看了一眼薛庆芳,摇摇头。 冷青拿着奶茶走到窗边,小声问冷枫:“爸,你怎么了?” 冷枫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她几眼,问:“那个阿信,你们怎么样了?” 冷青笑了笑:“稀奇啊,你还关心起他了。我们挺好的,讲不好哪天就突然领证了也说不准。” 她是故意开玩笑的,想缓和缓和家里的氛围。 薛庆芳:“做什么,你也想跟他学,结婚又离婚?阿信他到底什么时候来武汉,你们俩老这样异地也不是回事吧。他父母是什么意思啊?” 冷青:“什么什么意思啊,我开玩笑的,你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结婚还早着呢。” 薛庆芳急了:“早什么早,按虚岁算,你都三十岁了,他不着急你也不急啊。你就是心大。” 冷青:“算什么虚岁,我觉得我才十八岁。” 薛庆芳瞪大双眼:“冷枫,你听听你女儿说的什么话。” 冷昊也说:“对啊,你要点脸。你看起来至少也有二十了。” 冷青笑得合不拢嘴,兄妹俩默契地击了个掌。 第222章 上门女婿 冷青说了要十一月底要找时间去见阿信,可十一月悄无声息地就在忙碌中过去了。 因为公司突然来了白慕心这个卷王,全公司的工作积极性都莫名调动了起来,每个人都跟上了发条似的。 连带着冷青都忙了不少。 进入十二月,江汉路的店面也进入了装修程序,因为是第一家店,位置又非常好,全公司上下都非常重视开业的各项事宜。 这天,冷青和设计师及装修负责人在查看店面装修时,意外遇见了徐佳慧。 店面因为在装修,里里外外都已经围起来了,她从装修的侧门出来,头上还戴着安全帽和口罩。 出来后跟设计师交代着什么,看见不远处的徐佳慧,还愣了一下,随后朝她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徐佳慧最多只是会礼貌地笑笑,然后便装作不认识地走开,没想到徐佳慧朝她笑笑,随后朝着她走了过去。 “这是你的店?” 冷青有些意外,取下口罩,依旧是笑了笑:“嗯,准备元旦开业,到时候活动力度还挺大的,徐阿姨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 “一定。” 徐佳慧和煦地笑笑,又看看旁边的店面,是两层楼连在一起的大店面,而且在商场人流量很大很显眼的位置,一楼这样双层的位置,大多是一些国民度很高的快销品牌和电子品牌,一家本地卖内衣的公司,能拿下这么好的位置,仅仅只是资金雄厚是远不够的。 徐佳慧:“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家店吧?这么好的位置,生意是不愁的,也能帮助打开你们品牌的知名度。恭喜你,几号开业,我叫人送个花篮过来,祝你生意一炮而红。” 冷青一时愣住,没想到徐佳慧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徐佳慧:“不用这么紧张。我是真的挺为你感到高兴的。以你的起点,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冷青:“其实也还好,我运气不错,这家店能租下来,也是托了我男朋友的福。” 徐佳慧好奇问道:“你男朋友,做什么的?” 冷青:“画家,现在在藏区支教。” 徐佳慧皱皱眉,好似是觉得意外,又好似是不太理解,但什么也没有说,最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两层店面:“还是要恭喜你。” 徐佳慧冷着脸下了电梯,进了停车场,上了车,才想起打电话:“姜涛,你是有钱没地方撒吗?她都有男朋友了,你还倒贴,你脑子进水了?” …… 冷青送走徐佳慧,回到店里,没多久徐默走过来叫她。 店里装修声音很大,她没听清徐默说了什么。 徐默凑在她耳边,大声说:“李老师,在门口。” 冷青愣了两秒,飞快跑出去,走到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背影。 “李老师。”她取下口罩,脆生生地叫了他一声。 阿信转过身去,看见她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突然过来了?” 阿信:“我快一个月没见你了,很想你。” 已经这么久了吗? 冷青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她主动挽起他仅剩的手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文檀说的。” “那你肚子饿吗?我陪你去吃午饭。江汉路这边很多好吃的。那边有个happy站台,下面全是好吃的,我带你去吃。” 她讲得兴致勃勃,拉着他往门口的方向走。 阿信笑着看她:“你确定要这样子跟我出去吃饭?” 她愣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头上还戴着安全帽,马上取下来,小跑回去递给徐默,顺便跟她交代一声自己要去吃午饭,下午才回来。 正是饭点,happy站台下的店铺人挤人,冷青带他去吃一家人气牛肉拌面,拌面的分量很足,牛肉浇头也给的多,特意交代不要放辣椒。 阿信见她只点了一份拌面:“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她说完,又跑到很远的地方买了两份奶茶,一人一杯。 她买完奶茶回来,见他大衣里面只穿了衬衫和一件薄卫衣,问他:“你穿这么点,不冷吗?还是你手受了伤,图省事,就不穿那么多。” “武汉还好,巴林比这冷多了。” 阿信拌好面,尝了一口,咀嚼了几口慢慢停下。 冷青问:“不好吃吗?” 阿信:“好吃,就是感觉这种面是不是要再辣点才好吃。” 冷青睁大双眼看着他:“这个牛肉浇头里面是有辣椒的,你还要再加辣椒?” 阿信:“最近受伤吃得太清淡,一来武汉就想吃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入乡随俗。” “等你石膏拆了再吃吧。” 冷青撑着头,含笑看着他,见他吃得香,故意逗他:“这么喜欢吃武汉菜,那让你来武汉当上门女婿好不好?” 第223章 你死定了 公共区域吃饭的人太多,四周人来人往。 阿信心跳很快,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外面还是穿着那件鹅黄色的羽绒服,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像冬日一抹暖阳。 “上门女婿?” 冷青点点头,又问了一遍,脸上虽还是一副玩笑的样子,语气却比刚才认真了些:“嗯,要考虑一下吗?” 阿信心如擂鼓,快速扒了两口面,拿纸巾擦了擦嘴,拉过她的手有些着急地往外走,穿过拥挤的人流,从地下一层坐扶梯来到一楼。 江汉路最不缺的就是商场,阿信拉着她的手进了最近的一家老牌百货店,进了一楼朝着周大福,周生生卖金器首饰的店铺走。 冷青这才知道他跑了一路是为了来买戒指,马上拽住他:“你不是要求婚吧?” 他转过身来,右手攥紧她的手,刚刚吃了面,又在地下通道里跑了一路,此刻手心冒了汗。 “你不是问我愿不愿做上门女婿吗,这就是我的答案。” 冷青看他额头冒出来的一层细密密的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真傻,嘴上说:“我喜欢harry winston,这里没有。” 阿信:“哪里有?” 冷青:“武汉都没有。” 阿信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查了一下,他家在国内只有六个城市有门店,冷青手机这时响了,是工作电话,她接起来。 “好,等一下,我马上回去,十分钟。” 说罢,对阿信说:“我那边有点事,你先回酒店吧,就是之前我们住的那家酒店,好好休息一下。戒指的事情,不着急的。” 冷青走后,阿信自己打车往东湖的方向走。 车子从长江大桥上经过时,他看见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打在江面上,江面翻腾起点点白色浪花。 不远处,一艘载满人的渡船正从渡口缓缓出发,绕着曲线朝着江对岸而去。 江的对岸,黄鹤楼屹立在现代高楼中间,周围的草木枯荣了不少。 开车的师傅说:“最近一直是阴天,难得今天出了太阳。很暖和。”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阿信身上,他看着窗外的城市,想起刚才冷青问他要不要做上门女婿的样子,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像是满目枯荣的草原土壤里,忽然冒出了一株新芽,冲破干裂的土壤,冲破严寒的冬日,一株崭新的嫩绿色的新芽。 下一秒,他鬼使神差开口:“师傅,不去定位的酒店了。” 师傅问:“那去哪里啊?” 阿信笑笑:“机场。” …… 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刚回公司的冷青手机忽然收到一张阿信发来的照片,是一张harry winston 的方形钻戒的照片,照片中有两款,一款白钻的,一款黄钻的。 「左边还有右边?」 冷青以为他是找的网图,打算要网购,给他拨过去:“你魔怔了是不是,都叫你……” 电话那头突然出现苏懈的声音:“买黄的!黄的招财!” 阿信嫌他嘴碎,走到一旁:“你闭嘴吧你。” 冷青一个激灵,愣了半天:“你……你怎么跟苏先生在一起。” 阿信:“我在北京。” 冷青还跟做梦一样,北京? 他居然没有回酒店,而是跑到北京去了,就为了给她买戒指?也太疯了吧。 阿信听她没说话,好似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反正在酒店待着也是待着,我买完就回去了。” 他说完,电脑那头又传来苏懈的抱怨:“你个没良心的,刚来就要走,我陪你半天,连顿饭都不请吗?” “什么半天,从机场到这里也就不到一个小时,是你自己非要跟过来的。” 冷青还是没太适应他现在人在北京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有点不切实际,还带点梦幻和荒诞。 在一个暖洋洋的冬日午后,一个左手打着石膏,刚从拉萨飞来武汉见她的男人,为了给她买戒指,又专门飞去了北京。 从拉萨飞到武汉,再飞到北京,他比南迁的候鸟还忙。 想到这里,忽然又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她是站在走廊里笑的,偶尔还有同事经过,看见她举着手机笑着,都一脸怪异。 冷青朝路过的同事们点点头,笑着指指窗外暖洋洋的太阳:“太阳真舒服啊。” 暖洋洋的,心里也暖烘烘的。 阿信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又问:“你不说话,我就买黄钻了?” 冷青:“好啊。” 阿信:“那你继续忙吧,我先挂了。” 冷青正要挂电话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石头不用买太大的。这东西不保值的,现在培育钻到处都是。” 阿信笑着说:“好。” 挂了电话,对店员说:“黄钻这款吧。” …… 买好钻戒,两人从店里出来,苏懈忽然想起什么:“你跟她说你眼睛的事情了吗?” 阿信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淡道:“晚上回去就跟她说。” 苏懈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没说,你就敢跟她求婚。渣男!” “你死定了。” “你死定了。” “你死定了。” 苏懈一连说了三句很破坏气氛的你死定了,阿信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闭嘴。” 苏懈眉头皱起:“你想什么呢,自私也要有个限度吧,八月份我就提醒过你了,现在都十二月份了,你都要求婚了,你还瞒着人家。你说好听点叫自私怯弱,说难听点,你这就是……欺诈!” 他忽然想起什么,感慨起来:“你怎么不是我情敌呢,姓周的要是像你这样不要脸,我都不需要挖墙脚,路辛夷就把他甩了。我看你这颗钻戒白买了,八成送不出去。” 他自己自顾自的嘀咕,完全没注意到阿信在一旁脸黑得要命。 两人进了停车场,苏懈问:“直接送你去机场?饭都不吃?” 阿信:“气饱了。” 苏懈拍拍他肩膀:“自古忠言逆耳。对了,你要是被甩了,可别来北京找我哭,我一会儿我就订机票去夏威夷,我惹不起我躲得起。” 阿信瞪他一眼,正想说点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他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脚步一顿,脸色也骤然沉下。 苏懈见他反应不对,凑过去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很同情他的微妙表情,拍拍他肩膀,自己往车子的方向先去了。 电话还在响。 屏幕上闪烁着“白英”两个字。 第224章 你也是变态! 苏懈在车上没有等很久,阿信就回来了。 “这么快!” 阿信没有接那通电话,直接挂了。 电话没有再打过来。 苏懈见他情绪不高,对司机说:“去机场。” 车子很快上了高速,阿信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城市。 苏懈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捂着胸口,直接骂了一句:“我就说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把手机屏幕给阿信看了一眼,质问道:“她在你身上装监控了?她怎么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阿信:“她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她只是知道,我不会拒接你的电话。” 苏懈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我接还是不接呢?” 电话在车内响个不停。 阿信无奈,拿过手机,接起:“是我。” 那头白英愣了两秒,随后才开口:“你在北京?” “嗯。”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 阿信问:“你找我有事?” 白英:“你来一趟新疆,我在四年前我们住过的房子里。你过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阿信打断她的话:“白英,我不会过——” “我保证!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联系你。只要你过来,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阿信心脏骤然一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英听他语气有些担心,似是找到了一丝安慰,轻轻笑了笑:“我想见你。” 苏懈很八卦地把耳朵凑在手机旁,听见这话,翻起白眼,朝阿信摇摇头,让他不要上当,怕他看不明白,还给他比了一个“x”的手势。 苏懈见阿信还在犹豫,把手机夺过去:“白英,他都要跟冷小姐求婚了,你但凡是个人,就放过他。他都快瞎——” 阿信赶忙将手机夺回来:“你闭嘴!” 苏懈举起手来,静了几秒,很正式地警告他:“你跟她已经分手了,她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你去了新疆,你别说求婚了,你连挽回的机会都没了!” 白英听见阿信要跟冷青求婚,忽然惨然一笑,泪水静静地滑落。 阿信定了定神,开口说:“白英,我不——” 白英抽泣了一声,望着窗外的大雪,忽然推开门,走到室外,这边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室外是一片白茫茫的。 她走出室外,鞋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 “当时我离开你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那时候是秋天,天气还算凉爽,你听得见这边的风声吗?” 阿信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她呼吸的声音和风声,还有脚踩着雪的声音:“白英,你干什么?” 白英举着手机,嘴里哈出雾蒙蒙的白气。 “我现在知道,胡善临死之前为什么要跟你说,他喜欢我了。原来有些事情,真的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有勇气说出来的。” 她一边喘气,一边哭泣:“我想跟你说,对不起。我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我自己,我只是对不起你。直到现在,我还在利用你的善良,逼你来见我。我这样的人,确实不值得你喜欢。胡善也是个傻子,他居然喜欢我……你们都是傻子……” 阿信紧紧捏着手机。 苏懈在一旁挖耳朵,以一副看渣男的眼神盯着阿信。 阿信静了几秒,问道:“我要是不去,你下一个电话是不是就要打给冷青了。” 那头的白英呼吸一窒,手冻得发红,有些自嘲又有些逞能地笑了笑:“是!” 阿信:“白英,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不要去骚扰她。” 白英:“好啊,我有事情想求你。” 阿信:“我不会续约的!” 白英:“不是续约,是别的事,你上次说,除了续约,别的事你都可以答应我。还做数吗?” 上次白英母亲过世,路易斯给他通风报信。他打电话过去,出于礼节想要安慰她,却被她要求续约。 当时他确实说过,除了续约,别的事都可以。 阿信:“你要求我的事情,跟冷青有关系吗?” 白英:“……如果我愿意,可以跟她没关系。” 阿信沉吟了几秒:“什么事,你说。” 白英:“只能当面说。” 阿信语气加重,有些不耐烦道:“……我不会过去的。” 白英已经挂了电话。 阿信举着手机失神了很久,苏懈见他一副仓皇失措的样子,一把将手机夺过来:“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去新疆。” 车子正朝着机场而去。 阿信一脸木然地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 一到冬日,天黑得很快,不到五点半,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 “你这个人就是太心软太善良了。你迟早完蛋!”苏懈吐槽道。 阿信:“你让我静一静。” 苏懈苦口婆心:“你相信我,白英不会寻死的,像她那么自私自我的人,不会自杀的。否则她过去那么多年的努力和心血不都是白费了。她就是太了解你,故意拿捏你呢。她明明在电话里听到我说你要跟冷小姐求婚了,她要是真的爱你,她就不会在这时候给你添乱。就算要死,也会自己找个安静的角落安安静静的死。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舍得让你纠结,让你痛苦,让你难过受伤的。这才叫爱!她那种,叫变态!” 阿信拿出手机,给冷青打电话。 苏懈看他动作,顿时目瞪口呆:“你也是变态!” 电话很快接通。 冷青在那头声音雀跃:“这么快买完了?” 阿信听她声音轻快,想必是还沉浸在刚才买戒指带来的快乐中,此刻说不定正在期待着他回去跟她求婚。 他忽然觉得苏懈说的没错,他也很残忍,他也是变态。 他做不了决定的事情,却要将难题抛给她。 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舍得让你难过的。 他现在把这个难题抛给她,和白英逼他,没有什么两样。 他确实是变态! “阿信?” “我在。” 冷青听见呼吸声有些不同寻常,关切道:“怎么了?” 阿信鼓足勇气,静道:“小青,我今天回不去武汉了,我要先去一趟新疆。” 冷青愣了愣:“你去新疆干什么?” 苏懈翻了个白眼。 阿信挣扎了几秒,说:“白英在新疆,她想见我,她说是最后一次。” 他自己没有注意,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苏懈突然插话进来:“冷小姐,别让他去!” 冷青听见他声音在发抖,又听见苏懈的告诫,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过于紧张了些,还笑了笑:“那你就去呗。” 阿信愣了愣,完全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你不生气吗?” 冷青:“她母亲过世了,我想她心里也不太好受吧。而且她都说了是最后一次了,那就去吧。不去的话,以你的个性,肯定也放心不下。最重要的是……” 苏懈又很没立场地把耳朵凑过来。 冷青:“最重要的是,她也是胡善喜欢的人啊。” “你去吧,胡善要是还在的话,也会希望你去的。” 她说完电话两头都静了静。 阿信喉咙有些发紧,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 冷青笑了笑:“你别这么严肃,我没那么小气,去吧去吧。对了,注意保暖,新疆那边很冷的。” 说罢,挂了电话。 阿信深呼吸几秒,浑身都出了一层汗。 苏懈:“这才是真正爱你的人,人家冷小姐也很了解你,一个字不提你跟她的过去,却知道你不去就会心神难安。怕你难过,还搬出了胡善。理由和台阶都给你找好了。” 第225章 黄色 车子在夜色中来到大兴机场。 阿信下了车,转身见苏懈还坐在车里,没有下车去送他的意思,他左手打着石膏,抬起挂着戒指包装袋的右手跟他挥挥手。 “我走了。外面冷,你怕冷,就别下来了。” 说罢,朝着机场里走进去,走了没几步,听见身后苏懈叫他。 “其实你可以先回武汉,把戒指交给冷小姐,然后再去新疆,不耽误。” 阿信站在冷风中,没有对这个建议做出任何回应。 苏懈看他一动不动的背影便明白了什么,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也对,比起见白英,你现在更怕见到冷小姐。你是打算先求婚再说你眼睛的事情,还是打算说了眼睛的事情再……不对啊,你说了你眼睛的事情,你还怎么求婚?你买这个戒指都多余!” 冷风静静地吹。 苏懈从车里伸出一只手来,手里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他冬天很怕冷,刚才两人去商场,商场内开了暖气,所以羽绒服一直放在后车座。 “新疆很冷的,你穿这么点想冻成冰雕啊。” 阿信愣住几秒。 “愣着干嘛,快点拿走,手伸着很累的。你不是想让我下车来吧,我冻死了你负责吗?” 声音已经很不耐烦了:“还有啊,白英这么大老远把你弄过去,准没什么好事。你自求多福。” 说罢,也不管他,将羽绒服丢出去,命令司机:“开车开车,冷死了。” 车子在寒风中扬长而去。 那件长款羽绒服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阿信弯腰将羽绒服捡起来,看了一眼车子远去的方向,进了机场。 …… 北京直飞阿勒泰的航班不是每天都有,阿信要先飞到乌鲁木齐,再转机飞阿勒泰。 在大兴机场等飞机时,他一个人坐在椅子在发呆。 他确实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跟冷青开口说自己眼睛的事情。 来北京买戒指只是临时起意,只想让她高兴高兴,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 可一想到这短暂的高兴的代价,也许就是后面汹涌的愤怒和委屈,便又很不忍和自责。 他从包装袋里拿出戒指盒,打开来看了一眼,黄色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光彩。 黄色,太阳的颜色,谷子成熟的颜色,叶子枯萎前的最美的颜色……他在脑海里搜寻一切和黄色有关的记忆。 慢慢的,这些记忆都变成了和她有关的一切。 四年前车祸的夜晚,她给已经离开的额胡善撑了一把黄色的伞。 大雨中,那把黄色的伞替胡善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再然后,是七月份他们一起去格聂,在康定,她的围巾也是黄色的,后来在雅拉山口拍照时,还被风吹到了河里。 再然后是上个月,沉闷的冬日,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羽绒服突然出现在学校的保安室,一下子照亮了他的世界。 到了登机时间,去乌鲁木齐这一航班的旅客都起身去排队,阿信一直还坐在原地,一直到同一航班的旅客们检票进了廊桥。 空乘人员见他坐着,提醒他:“先生,你是坐这班航班去乌鲁木齐吗?” 阿信抬头来,说累一句“不是”转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中间,他打了个电话给白英,电话拨通后,他停下脚步:“白英,很抱歉,我不过去了。我已经很对不起小青了,我不想跟她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那头安静了很久,阿信说:“如果你要恨,你就恨我。但是我请你,不要伤害小青。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给你打电话,阿勒泰的冬天很冷,你多保重。” 说罢,挂了电话。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又继续往前走,手机给冷青拨过去,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起来,他觉得每分每秒都很煎熬,却也只能等待。 终于,电话通了。 “你还没上飞机吗?” 阿信笑起来,笑得从未有过的轻松:“我刚给白英打电话说清楚了,我不去新疆了,以后也不会跟她联系了。我现在要回武汉,我有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一定要当面跟你说。没有任何事比这件事重要。” 冷青以为他说的是求婚的事情:“你这一天净坐飞机了。” 阿信说:“白英要是给你打电话,不要接。也不要在意她说的任何话。我现在改签回去,等我。” 隔着手机,冷青好似能听见他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阿信说:“我不想让你难过,不安。” 冷青笑了:“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阿信嗯了一声,说:“总之,你等我回来。” 第226章 黄钻 阿勒泰的冬夜很冷,也很静。 屋子里灯光昏黄,白英坐在炉子旁,往炉膛里添干柴,火光照亮她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照亮她脸上的泪痕。 添了柴,她继续剥石榴,她喜欢石榴,尤其喜欢石榴汁,以前这种事都是阿信做,他细心。 剥出来的石榴放在盘子里,晶莹红润,很快就剥好了一盘,她看着小山一样的石榴发呆,皮肤越来越发热,脸上的泪痕也慢慢消失。 “白英,他都要跟冷小姐求婚了,你但凡是个人,就放过他……” 求婚? 认识不到半年,就要求婚了。 “我已经很对不起小青了,我不想跟她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无可挽回的地步…… 白英脸已经被火光烤得发烫,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冷,好像每根骨头里都在冒寒气,她又拿起一根柴火往炉膛里拨了拨灰烬,忽然,想起什么,动作一顿。 他都要瞎——闭嘴吧你。 一直到那根柴火被火点燃,外面的树皮先被点燃,火舌蔓到了白英的手指,她才一下丢开,站起来。 脸被烫得几乎要烧起来,心脏也跳个不停。 她拿起手机,给苏懈拨过去,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白英,你有完没——” 白英没有耐性地打断他:“你说他快瞎了,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苏懈果然安静如鸡,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开口搪塞过去,那头却一下挂断了。 苏懈举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愣了几秒:“晃我呢,疯女人。” 刚把手机丢掉,忽然想到什么,马上拿起手机给阿信打电话过去,对方无法接通,他这才想起阿信可能是在飞机上,接不到电话。 “死了死了……” 他给阿信发微信,希望他下了飞机第一时间就能看见:「白英可能知道你眼睛受伤的事情了。」 …… 白英在问出那句话后,苏懈的反应就已经给了她答案。 以他们的关系,如果阿信没有受伤,苏懈不会是那个反应。 要瞎了?可之前明明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要瞎呢。 平时那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碎片化信息忽然可以整合起来了,在脑子里串联成线。 他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我想换个活法。 他从油画改画素描,个性也完全变了。 她之前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胡善的车祸,可如果不止是车祸呢。 是了,一切都是从那场车祸开始的。 她忽然在手机通讯录里面找到一个号码,是她在上海的助理,对方正和朋友在外面聚餐,接到电话时还有些意外。 “小聂,你还记得四年前念生车祸后去医院做过体检吧?他的体检报告你那里有吗?” 四年前的事情,小聂哪里还能记得:“电脑里……可能有吧。” “发给我。” “哈?现在?” “对。” “……可是今天是周末啊……” 白英又强调了一句:“我说我要他的体检报告,立刻,马上。” 一听到熟悉的语气,小聂一个激灵:“我马上回公司找一找。” 说罢,饭也不吃了,开始打车往公司赶。 约莫半个小时后,白英收到了小聂发来的阿信的体检报告,除了有轻微的脑震荡,并没有任何异样。 白英又问:“你想想,那段时间他还有让你帮他预约过别的医院的体检吗?” 小聂想了很久:“没有印象了。” 白英不耐烦地挂了电话,思忖再三,在手机里又拨通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语气很客气:“陈公,是我呀,小白。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您休息了。我有点小事想麻烦您帮忙。是这样,念生的眼睛受了点伤,他没有让我知道……嗯,嗯……对,我可以确定,他肯定是在上海的医院做的检查。您好不好帮我问问,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然也不会麻烦您了……很着急的……” …… 飞机在夜色中落地天河机场。 阿信没有行李,从廊桥出来后,直奔出口,手机刚调回正常模式,便看见苏懈发过来的微信。 「白英可能知道你眼睛受伤的事情了。」 愣了两秒,正要给苏懈拨过去,冷青的电话又打来了。 他接起:“飞机落地了,我马上打车回去。你在酒店还是在家里,我去找你。” 那头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你从机场出来,就看见我啦。” “你在出站口?” “嗯。” 阿信挂了电话,快步朝着出站口的方向走,脚步很急,后面是一路小跑着过去的,隔得很远的距离一眼看见了她。 这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出站口人不太多,冷青穿着那件很厚的鹅黄色的羽绒服站在站外非常瞩目。 她也看见了他,朝他挥了挥手。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打来电话的人是白英。 她想起阿信说过的话,犹豫两秒,按了拒接,然后将手机静音,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抬头时,仍旧是笑意盈盈地朝他招招手。 阿信后面几乎是小跑过来的,到了她面前喘个不停。 冷青看着他脸上的汗,只觉得他这一天下来傻得厉害,再看他还打着石膏的左手:“李老师身残志坚啊。羽绒服哪来的?苏先生给你的?” 阿信将手里的礼袋递给她:“送给你的。” 冷青没有接,有些羞赧道:“你不要求婚吗?就这样求啊?” 阿信摇摇头:“不是求婚的,就是想送给你。” 冷青又笑了:“哪有人送戒指当礼物的。” 阿信见她不肯接,从袋子里拿出戒指盒,打开来,拿出戒指套在她中指上:“黄色招财,你戴着好看。” 冷青就这么睁大双眼看着他将那枚看起来至少三克拉的黄钻戴在了她的中指上,黄钻的成色很好,澄澈透亮,夺目耀眼。 钻石是好看啊,还是很稀罕的黄钻。 冷青脑子里那点扭捏在这颗夺目的黄钻面前一下子很没骨气地全消失了。 “李老师,你到底有多少钱啊?这很贵的吧。我算一算,他家白钻一克拉就得二十万左右,黄钻的话,你这颗多大,三克拉?” 阿信看她脸上浮现出来的着迷的光彩,当下觉得下午这一趟北京之行也不算折腾,什么都是值得的。 以前他不觉得钱有什么好的,这一刻是第一次发自内心觉得,有钱确实挺好的。如果他真的只是阿信,一辈子也许都买不起这样的一颗钻石,自然也就很难看见她脸上这样好看的神采。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好戴着。” 冷青肉眼可见的因为这颗黄钻变得雀跃很多:“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买多大的?” 阿信笑起来,右手与她十指相握:“你这双手我握过多少次了,我要是连你的指围都握不出来,我这个画家也不用干了。我特意没有买无名指,买了中指的,就是想当做日常的礼物送给你。不是求婚,不用有负担。” 这话真是怎么听都动听。 冷青开心得原地跺起小碎步,满心欢喜地看着他:“李老师,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这么帅。帅得有点过分了。我宣布你是全世界最会送礼物的男朋友。” 说罢,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第227章 他疯了,你也疯了? 两人从机场来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多了。 办好入住,冷青拽着他的手往电梯方向跑,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女生一般。 阿信一直含笑看着她,心绪却谈不上轻松。 苏懈说白英知道他眼睛受伤了,他还是拿不准白英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这还是其次,主要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总想着能让她开心一些,再开心一些,可真的看见她这么开心了,又很不忍心去破坏她这一刻的开心。 更不确定,她会是什么反应。 按照她上次谈到冷昊和文檀的婚姻问题时的想法,他的所作所为,也算情感绑架。 她习惯了掌握主动权,因为只有主动的人才有选择的权利,可他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机会,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爱上了他,她只能接受他会瞎的事实。 她此刻的快乐和对两人未来的所有希冀,都将瞬间分崩离析。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自己十分罪恶。 进了房间,冷青插好房卡,将中央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脱下羽绒服,转头看见阿信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她拽着他的手来到床边,双手放在他肩膀上,示意他坐下来,叉开腿站在他面前,帮他脱衣服:“你坐了一天飞机,不累吗?” 又看了看他的眼睛:“你戴隐形眼镜了吗?” 阿信嗯了一声。 “快点摘下来,不累啊你。” 她动作轻柔地替他脱下大衣,随手丢在一旁,看他动作生疏地摘下眼镜,放进镜盒里,又眨了眨眼。 “其实度数不高的话,可以不用戴的。” 说着,顺势坐在他腿上,手指挑起他下巴,轻佻道:“你怎么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搞得我像强抢民男的女色魔似的。” 阿信刚刚摘了隐形眼镜,还不太适应眼前的模糊一片,拧着眉看着她:“小青,我……” 冷青双手捧住他的脸,很认真地看入他的眼:“李老师,我是个俗人,你送我的所有东西,房子,包包,花,还有这枚戒指,我都很喜欢。我现在很开心,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她说完,不等他反应,主动侧头含住他的喉结,或轻或重地吻了起来。 …… 次日,冷青不到七点就醒了,她看着身侧还在熟睡的男人,用手指描摹着他的轮廓,怎么看都很喜欢。 冬日清晨的被窝格外舒服,她拿来手机准备刷一会儿,刚点开屏幕便看见微信上白英发来的信息。 白英:「他不接我电话,你可以让他回我一下吗?」 白英:「冷小姐,算我求你。」 最后一条消息是发来的一张相片,凌晨一点左右发来的,点开放大,是阿信四年前在上海检查眼睛时的电子档诊断书。 冷青看着上面的诊断文字,视力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不可逆的下降直至彻底失明。 冷青脑子里嗡嗡的,又确认了一下诊断证明上的时间,是四年前的八月份,也就是车祸后的一个月左右。 她眼神复杂地看看身侧还在熟睡的男人,看着他此刻阖着的双眼,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阿信的眼睛那么好看,怎么会…… 她目光忽然看见床头柜上的眼镜盒,她下床去,顾不得穿鞋,走到对面,拿起眼镜盒,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走到窗边,打开眼镜盒,取出其中的一片镜片,将镜片拿到很靠近自己眼球的位置,透过镜片看了一眼。 虽然没有放进眼睛里,不能确定这薄薄的镜片到底有多少度,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止一百度。 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她想起每次说起眼镜时,他心虚躲闪的样子,又想起上次在巴林镇,她拉着他去配眼镜时,他莫名的十分抵抗。 是了,他显然是有事情在瞒着她。 如此一来,白英发给她的那份诊断书很有可能就是他的。 只是…… 只是…… 只是…… 冷青没有犹豫很久,掏出手机给白英拨过去,电话接通后,那边很快就接了。 “这个诊断书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不用管我从哪里弄来的,总之不是我伪造的。他在你身边吗?叫他接电话。” 白英声音听着不像是刚刚睡醒。 冷青听见她那头有机场广播的声音,问道:“你在机场?” “嗯,我下午能到武汉,我需要跟他谈一谈。”语气公事公办。 冷青愣了愣,昨晚一点多,她还在给她发微信,现在还不到七点,她就在机场了,想必是为了阿信的事情急得一夜没睡。 “谈……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冷青便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让他做手术啊,他的眼睛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昨晚咨询过专家了,他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失明,可是手术应该越早介入越好。” 冷青问:“可是,他要是想做手术的话,四年前为什么不做呢?” 那头白英忽然脚步一顿:“他疯了,你也疯了?这么下去,他会失明的。” 冷青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咬着食指关节,小声无措地问:“做手术的话,成功率是不是很低啊?” 白英不说话了。 这就对了,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不等白英再说话,冷青已经挂断了电话。 第228章 祝你们成功 阿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运作的声音。他环视一周,没有在眼前的一片模糊中找到想找的人。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摸放在床头柜的眼镜盒,什么也摸到,以为自己记错了,又在另一头的床头柜找了找。 一只手将眼镜盒递过来。 阿信伸手去接,看见她手上没有戴昨天买的戒指,问道:“戒指怎么没戴?” 冷青尽量平静地伸出一只手,试探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被他准确抓住,许是刚刚才醒来,他心情很好,还轻轻地笑了笑:“干什么,我又没瞎。” 这话他是无心一说,落到冷青心里又是另一番艰涩滋味。 阿信拿着眼镜盒去洗手间戴眼镜,顺便洗漱。 洗漱间里传来水龙头流水的声音,冷青将窗帘拉开,窗户拉开一条缝,冷风肆意灌了进去,带来冰冷却又新鲜的清风。 阿信从洗手间出来时,看见她还站在窗边发呆。 “小青,你怎么了?” 冷青转过身来,勉力笑笑:“洗完了?穿衣服,我约好了餐厅。” 阿信走到窗边,手放在她侧脸抚了抚:“怎么了?” 他手掌宽大,掌心很暖,刚刚洗漱完,手是干的,却带着一丝丝的润泽,冷青依恋地往他掌心里蹭了蹭,小猫一样。 “你怎么了?”阿信又问了一遍。 冷青摇摇头,去拿他的衣服帮他穿。 “我自己来就好。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自己穿的。” 冷青很坚持,一定要帮他穿好衣服,阿信也不再拒绝,由着她帮忙。 两人站得近,眼神难免触碰,阿信直勾勾地看着她,冷青却专注在给他穿衣服这件事上,有意无意地避免和他的眼神交流。 从酒店退房后,两人打车去吃午饭,阿信见车子过了长江大桥,主动问:“去哪里吃?” “汉口那边。” 冷青喜欢的很多苍蝇馆子大都在汉口那边,阿信并未多想,中间阿信看了看手机,昨天忘了回复苏懈,苏懈后来给他打了很多电话,只是都没有接到。 他给苏懈回过去。 “我昨天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干嘛不接?你现在……” 阿信说:“我在武汉,我没去新疆。” 那头苏懈愣了两秒:“冷小姐在你旁边?” 阿信:“嗯,要去吃饭。” 苏懈:“那我昨天发给你的微信你看见了吗?” 阿信:“看见了。” 苏懈:“行吧,你自求多福。” 吃饭的地点在一家很高档的粤式酒楼,冷青挑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桌子不辣的菜。 阿信惊讶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 “换换口味。” 整顿饭吃得不咸不淡,冷青没吃几口,不住地喝茶,喝几口吃几口,眼神还时不时看几眼楼下,好似是在等什么人。 阿信坐在她对面,问道:“还有人要来?” 冷青说:“嗯。” 阿信问:“冷昊?” 冷青抬头,直视着阿信,在心里犹豫了会儿,说:“一个你不想见的人。” 阿信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冷青说着,看了一眼楼下,正好看见白英从一辆车上下来,正朝着店门的方向走:“来了。” 阿信大约已经知道冷青要等的人是谁了,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有一种说不出的反常。 “小青,你听我——” 冷青无力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眼睛快瞎了。我知道了,那个你不想见的人,告诉我了。” 她说完时,正好白英上了二楼,目光梭巡一圈,发现了他们,快步朝着他们而去。 白英来到他们那一桌旁,看看阿信,又看看冷青,两人身旁都有空位,她最终还是坐到了冷青身旁。 两人虽然个性相似,此时却是完全不同的态度。 冷青木然地看着窗外,白英则一脸心焦地看着阿信。 阿信目光看了冷青很久,第一个开口:“白英,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我有话想跟她说。” 白英站起身来,冷青伸手将她拽下来:“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还是你们说吧。” 说罢,自己站了起来。 白英拽住她手臂,手在发抖:“你不能走,我的话他不会听的。你劝他做手术,他才会去做手术的。” 冷青:“我为什么要劝他做手术?” 阿信:“我不会做手术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说完,看了对方一眼,又都避开了。 四周静了静。 白英:“那你现在视力有多少度?” 阿信抬眸看了一眼冷青,见她还是看着窗外:“一千六百度。” 白英惊讶:“怎么……这么快……” 阿信打着石膏的左手动了动:“摔了一跤,情况严重了一点。” 其实他之前视力下降得很慢,虽然有些模糊,但根本不影响日常生活,上次在巴林因为劝架,被那个六年级的男生推了一下,摔了一跤,之后视力才忽然下降得厉害,不得不去配了隐形眼镜。 冷青听见他已经近视一千六百度时,心脏像是被人扎了一下,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两人对视了几秒。 冷青忽然问白英:“你让他去阿勒泰,如果是为了说这件事,那你们聊吧。我现在脑子很乱,不想说话。” 白英:“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冷青笑了笑,问道:“你这么着急赶过来,是为了李念生,还是为了阿信?” 白英没有说话。 冷青:“白英你好伟大,我以前觉得你自私清醒得过头了,可我现在才发现,你好爱他啊。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对他的担心,担心他瞎了,担心他出事。我就没有你那么爱他,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可他只骗了我半年,他骗了你四年。四年!我就算要恨他,也得排在你后面。你都不恨他吗?我要是你……我要是你……” 眼泪忽然很没出息,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我不是你。他不想连累你,所以瞒了你四年,他宁愿你恨他怨他,也不希望你恨你自己。因为他很清楚,四年前他告诉你了,他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他舍不得让你纠结,让你痛苦,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告诉你。可是你知道吗?他跟我在一起半年,他就敢开口跟我说了。好像我天生没长心似的。你们聊吧,这么缠绵悱恻的上世纪狗血爱情故事,我光着听一听已经觉得恶心了。” 她说完擦了擦眼泪,要走时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放在他面前。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受不起。” 她说完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又折回来,看着白英:“我还是很好奇,你既然昨天才知道这件事,那你叫他去新疆找你干什么?想复合吗?还是想挽回他的心。如果是的话,我成全你们。” 白英抓住冷青手臂:“他现在爱的人是你。他跟你求婚,跟你坦白,也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他需要你。” 冷青仰起头:“他需要我?你真了解他,你怎么知道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他还说我是他的信仰,就在大昭寺,当着那么多菩萨神明的面说的。后来他还给我买了房子,买了包,买了戒指……就因为这些东西,我一次次妥协,一次次装聋作哑,我现在才知道,他给我送这些东西,就跟那些去求神拜佛的人给菩萨舔香油钱是一样的。我收了他那么多东西,我就好像欠了他一样。爱情是这样的吗?不是吧,你们那种才叫爱情。我跟他这种……” 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 “反正,肯定不是爱情。至少,不是我想要的爱情。” 白英说:“不是的,冷小姐,他真的很爱你,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肯定也能感受得到。我叫他去新疆不是想和他复合,我知道我跟他永远都回不去了。我只是想……” 冷青问:“想最后再看看他?回到你们四年前的的家里重温旧梦?四年前,你把他丢在阿勒泰的冬天,四年后,你在阿勒泰的冬天等他。哇,好浪漫啊,我都快感动了。”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白英:“不是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冷青又愣了愣:“孩子?” 阿信听到这里,也终于抬起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英。 白英语气坚定了几分:“是,我妈临死前跟我说,我可以不结婚可以一个人,但我要有一个孩子。我想要一个和他的孩子,我不是指我想和他发生关系,是通过别的方法。我找他,是为了求他这件事。” 四周鸦雀无声。 冷青静了几秒,看看阿信,又看看白英,笑得更欢了:“没关系,你现在就算是想和他生一个足球队,我都没有意见。” 她忽然想起什么,用力地拍了一下手:“这是个好办法,你劝不动他做手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一个父亲总是要有父亲的样子。孩子是希望,孩子是好的。我祝你们成功。” 说罢,哭哭笑笑,一路踉跄着走了。 第229章 解释 阿信来不及穿外套,匆匆追在她后面下了楼,追出门去,看见她站在冷风中等车,一个人哭成了泪人。 他追过去,拉住她的手臂:“小青,对不起,你听我解释,不是你说的那样……” 冷青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我现在看见你都觉得恶心!” 阿信双眼含泪看着她:“你听我解释。” 冷青:“我不要听你继续骗我!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就在骗我,要不是白英出现,我也许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李念生。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网约车来了,冷青拉开车门,要上车前,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没办法拒绝她吗?现在她想要一个你的孩子,你去帮她呀。你们这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没有一个爱情的结晶,我都觉得对不起你这个大情圣。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说罢,上车离开。 阿信在旁边敲着车门:“小青,小青,你下来我们谈一谈……” 冷青见师傅在犹豫着开不开车,对师傅说:“开车!” 师傅启动车子离开,阿信在旁边追着车,不住地叫她名字,一直到车子开出去很远,他还在后面追。 坐在后座的冷青哭得不能自已。 在餐厅二楼的白英看见阿信在寒风中追着车子后跑的画面,一颗心也慢慢破碎,眼泪慢慢滑落。 车子越来越越快,阿信追得越来越吃力,后面根本追不上,他停下弯着腰喘着气,一边掏出手机给冷青打电话。 冷青看见手机上的来电,将手机关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阿信紧紧捏着手机,目光还看着车子远去的背影,过了会儿,他不管不顾地走到路中,伸手去拦计程车。 白英拿着他的外套和那个戒指盒追了出来,看见他急躁地拦车的样子,走到他面前,将衣服和戒指盒递给他。 “对不起,我不该过来的……” 阿信没什么耐性地接过衣服,看见那个戒指盒,心口仿佛又被人砍了一刀。 他想起昨晚冷青去机场满怀期待地接他的样子,戴着戒指开心的样子。 明明昨晚她还那么开心。 他颤抖着拿过戒指盒,质问道:“白英,你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说……说那种话?” 白英:“我没有要跟她抢你,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我很过分吗?” 阿信突然怒吼:“你想要孩子,你去找别人生!从现在开始,我们连朋友都不算了!” 白英一脸陌生地看着他:“我们认识十几年了,这是你第一次这么跟我说话。” 阿信忽然也笑起来:“苏懈说得对,我就是自作自受。” 白英:“那你的眼睛呢,你——” 阿信用最后一丝耐性打断她:“我瞎不瞎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一厢情愿,你一厢情愿地觉得我要是去了新疆,就会答应你帮你生一个孩子吗?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会的!还有我告诉你,我不会做手术的!!!你现在知道我会瞎了,一个瞎子是当不了画家的,我对你而言没有任何价值了。你放过我吧!!!” 白英拽住他:“你知道你会瞎,你还要去追她?你怎么追?你就算为了她,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你也应该去做手术。” 阿信甩开她,冷冷道:“她今天说了这么多话,你听她劝过我一句去做手术吗?这就是你跟她最大的不同。我本来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苏懈那个疯子不会劝我做手术,所以我只敢告诉他一个人。我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不管她要恨我也好,跟我分手也好,那都是我跟她的事情,与你无关了。我求你,不要插手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阿信拉开车门,上了车。 …… 半个小时后,阿信气喘吁吁地敲开冷昊家门。 冷昊来开门,看见他还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来的武汉?” 阿信目光越过他,在屋子里寻找什么:“小青在吗?” “她没来过啊。” 冷昊见他神情紧张,额头都是汗:“你们吵架了?” 阿信又给文檀打电话:“小青回家了吗?” 文檀还在睡觉,听见这话,拿着手机去卧室看了一眼,推开房门,没有人。 “没有啊。她昨晚不是去机场接你了吗?” 阿信挂了电话,一脸急色,又问冷昊:“她会不会回老家了?” 冷昊正给冷青打电话:“她手机怎么关机了,她从来不关机的。” 阿信又问了一遍:“她会不会回老家了?” 他指的是冷枫和薛庆芳现在住的那个家。 冷昊一口否认:“不会!她找不自在吗?”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会儿,冷昊想起什么:“她会不会回公司了?” 阿信:“我去看看。” 冷昊拿了件外套:“我陪你去。” 两人打车去悦己,路上冷昊问他:“你怎么惹她生气了?” 阿信只是看着窗外,不说话。 冷昊还想接着问,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是文檀发来的微信,一连串的问号。 冷昊:「还不清楚什么情况」 文檀:「!!!!!!」 两人打车来到悦己,周末公司没人,冷昊问文檀要了门禁的密码,按了密码进去,直奔冷青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 冷昊这一路跑了太久,好容易歇下来,坐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揉了揉腿:“不在公司,那她去哪了?武汉这么大,她要是想躲起来,咱还真不好找。” “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阿信看见她桌上的日历,上面标注了一些重要的日期和待办事宜,十二月份她还特意标记了燃灯节。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她那个人,生气归生气,一会儿就好了。她从小到大生气不过夜,很好哄的。” 阿信说:“这次不一样……” 冷昊问:“怎么不一样?” 第230章 全糖 两人在冷青办公室一直坐到天黑。 冷昊后面已经不太愿意和阿信说话,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多了,你不会打算在这儿坐到周一,等到她上班吧。” “她摆明了躲着你,不想见你。” 阿信咳嗽了一声。 冷昊憋着火,可看他这副样子又实在是骂不下去:“你先回去吧,你周一还要上课。等她冷静冷静,你们再好好谈谈。都冷静一下。” 阿信:“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冷昊把房间里的空调给他打开,才离开了。 阿信在沙发上枯坐了一夜,这一夜净是提心吊胆,脑海里像是过电影一般闪过他们从第一次在医院相遇的画面,到后面两人带着桑杰去格聂…… 他过一会儿就给她打一个电话,电话永远在关机。 凌晨三点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什么,打车来到东湖那套房子门口,门口的保安很负责任,一定要他做登记,他颤抖着手登记完,匆匆进了小区。 来到房子楼下,抬头看向六楼,房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光。 他进了电梯,来到六楼,一梯两户,他来到601门口,门是新换的,门锁也换了密码锁,他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任何声音。 “小青,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房子是新装修好的,空荡荡的,装修选的都是最好的环保材料,为了去除异味,还是开着窗户透气。 之前装修时留了一把旧沙发,冷青就坐在沙发上看着阳台外黑漆漆的东湖,泪水早已流干,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小青,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小青?小青?” 他一时激动,又咳嗽了好几声。 没一会儿,咳嗽声又消失了,敲门的声音也停下了。 四周又安静下来。 冷青等了许久,没有听见电梯运作的声音,将手机打开,给门口的保安打了电话:“我是601的住户,我家门口有我不认识的人,麻烦帮我赶走。谢谢。” 说罢,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上跳出无数的未接来电,大都是阿信打来的,还有冷昊和文檀。 她将手机关机,疲惫地闭上眼。 不一会儿,她听见电梯动起来的声音,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 阿信靠着墙,看见电梯里走出来的保安,保安跟他说明情况,问他身份,语气不太客气。 他马上去敲门:“小青,你在里面对不对?你把门打开,我们谈一谈,咳咳……” 保安一头雾水:“你认识601的业主啊?” 阿信还在拍门。 保安:“你别拍了,打扰邻居休息。” 阿信:“小青,你开开门。” 保安:“你女朋友啊?那你直接按密码进去不行吗?” 阿信看了一眼密码锁,如果是平时,他可以试一试,可现在他不敢,只能不住地拍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小青两个字。 他心跳加速,赶忙接起来:“小青你开门好不好?” 冷青木然地举着手机,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不想见你,你走吧,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阿信只听她声音便已经觉得心痛万分,举着手机半天说不出来,只是咳嗽。 冷青听门口传来的他咳嗽的声音,心也跟着疼,怕自己心软,立刻挂了电话。 阿信再拨过去,手机又关机了。 他久久站在门口,过了很久,才说:“我走了,你不要折磨自己……” 冷青听着电梯再次运作起来,过了会儿,走到阳台,看着楼下,阿信跟着那保安往门口的方向去了,一直出了小区,在路边拦了车子,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六楼阳台的方向。 她往墙边躲了躲。 阿信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黑漆漆的阳台,上了车。 师傅问他:“去哪里?” 他说:“去机场。” …… 周末过去,周一的太阳照常升起。 预备铃响起,阿信走进课堂,原本还有些吵闹的班级忽然安静下来。 坐在最前面的桑杰愣愣地看着阿信。 阿信穿了一身臃肿的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一开口,嗓音有些嘶哑:“上课。” 班长愣了愣,才站起来:“起立。” 所有人站起来:“老师好。” 阿信咳嗽了一声:“坐下吧。上课之前,我有个消息要宣布,从下学期开始,老师就要离开了,会有新的班主任来带你们。下个月就要期末了,大家要好好学习。” 全班一阵静默。 班长第一个举手,问道:“老师,那你也不教我们了吗?” 阿信点点头:“嗯,老师教完这学期,就离开巴林镇了。” 班长问:“那你去哪里?” 阿信眼眸垂下,又咳嗽了一声:“坐下吧,我们上课了。” …… 悦己那头,早上九点,大会议室里,冷青披着一件羊绒披肩,看起来有些憔悴,面无表情地听员工们汇报工作。 开了会儿,徐默从外面进来,送来一大杯奶茶给冷青。 冷青腾出一只手,用力将吸管戳进去,大口喝了起来。 坐在靠后位置的林蔷看见这一幕,小声问身旁的文檀:“大清早就喝奶茶,生活有这么苦吗?什么情况?” 文檀在手机上p自己的网图,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她昨天早上才回家,在家里睡了一天,早上洗了个澡,什么也没吃就过来了。一整天一句话都没说。我听冷昊说,好像是跟李老师吵架了。” 张曼把头凑过来:“你前夫没说为什么吵架啊?” 文檀听不得前夫这两个字,白了张曼一眼。 林蔷在微信上叫徐默过去,徐默弓着腰来到林蔷身侧,林蔷小声问:“她喝什么奶茶?” 徐默也觉得奇怪:“就平时喝的。不过今天点的是全糖。她以前从来不额外加糖的。” 林蔷和文檀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张曼骇然:“我都不喝全糖。” 文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白慕心,白慕心正在电脑上敲着什么,一抬头,发现对面三双眼睛盯着她。 电脑微信上这时出现一个新的群,是文檀刚刚拉的。文檀三人还有白慕心。 文檀:「小青心情不太好,你去哄哄她。」 白慕心:「她是老板,我是打工的,我哄她???你们三个合伙人怎么不去?压榨员工啊?」 文檀看了一眼林蔷,又看了一眼张曼:“她刚才是在怼我吗?” 林蔷:“不是怼你,是怼我们。” 张曼:“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样!” 三人幽幽地看着白慕心。 林蔷:「她最近喜欢你,你是新宠。」 张曼:「对,我们都失宠了。」 白慕心:「她怎么了?」 文檀:「感情问题,不便告知。」 白慕心:「所以你们三个不敢去触霉头,就让我去?」 三人:“………………” 下一秒,白慕心被踢出群聊,群里只剩下三个人。 张曼:「要是她跟李老师又分手了,这次应该不存在经济纠纷吧?我可没钱了。」 文檀:「李老师给她买了房子的。」 林蔷:「不会吧,又要来一次?!爱情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吗?」 张曼:「李老师看着眉清目秀的,也出轨了?」 文檀:「搞不好比出轨还可怕。」 林蔷:「比出轨还可怕,比如说?」 文檀苦思冥想之际,冷青一杯奶茶已经喝完了,她抬起手,叫徐默:“还要一杯。你们还有谁要喝的?”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众人都摇头。 第231章 住院 周一午休时,阿信去门口的眼镜店配了眼镜,等待的时候,给文檀打了个电话。 文檀接到电话时还有些意外。 阿信咳嗽了两声,问道:“小青她今天去公司了吗?” 文檀听他嗓音嘶哑,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来了。” 听见文檀说冷青去了公司,阿信心中终于安心了一些,能去公司,能去上班,至少说明身体还是好的。 “她……她怎么样?” 文檀皱着眉头:“一早上喝了三大杯全糖的奶茶,行尸走肉的,你说好不好?我不是八卦,就是想问问,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阿信:“是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总之……你帮我看着点她。她要是有任何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文檀:“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阿信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拜托了”便挂了电话。 冷青浑浑噩噩地上着班,文檀每天变着方法的想要哄她开心,约她吃火锅,逛酒吧,打麻将全都被一句“少烦我”冷冰冰地结束。 一整个星期,人憎鬼厌,无人敢惹。 一直到周五中午的时候,冷青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急急忙忙出去,文檀吃完中饭回来,在门口碰见她一脸急色:“你干嘛去?” “冷昊打电话说老冷在店里晕倒了。我去医院看看。” 文檀不放心让冷青一个人过去,拿了外套,急急地追上去:“我陪你去。” 到了医院门口,冷青从车上着急地下来,迎头一阵冰冷的寒风劈头盖脸袭来,她一阵头晕目眩,感觉眼前天旋地转的,下意识地扶住车门。 文檀看见这一幕,赶忙搀扶着她往医院里走:“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冷青摇摇头,两人往急诊室的方向走,隔着很远就看见冷昊和薛庆芳一脸急色地等在门口。 冷昊看见冷青一脸苍白,毫无血色,心中顿时有些心疼,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文檀。 薛庆芳还不知道冷青和阿信吵架的事情,只见她面色很差,人也枯瘦了一圈,心中一惊,问道:“青,你怎么了?” 冷青敷衍道:“没事,吹了点风,有点感冒。爸怎么样了?” 冷昊说:“抢救呢。” 冷青问:“怎么回事,他好好的,怎么晕倒了?” 冷昊看了一眼薛庆芳,薛庆芳不说话,自责地走到一旁去。 冷昊将冷青拉到稍远的地方:“妈早上去银行办事,查账户发现账户里的钱少了很多,就去问爸,两个人吵起来了。” 冷青马上明白了什么:“被老冷挪走了?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冷昊:“我后来查了他手机才知道,他九月初的时候炒股赔了两百万。” 冷青大惊,皱着眉头:“两百……他跟我说三十万!不是,他怎么会赔那么多钱?” 冷昊:“他加了杠杆。后来为了不让妈发现,到处借钱填窟窿,我给了他十万块,你给了他三十万。” 冷青:“缺口还是很大啊。妈怎么会才发现呢?” 冷昊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冷青,沉了口气:“我在他手机上看见姜涛给了他一百五十万……” 冷青呆住,一时撑不住,扶着墙。 冷昊扶住她,继续说:“本来这些钱已经够他堵上缺口了,可是他最近开始给姜涛还钱了。微信上有他们俩的聊天记录,你自己看吧。” 冷昊将冷枫的手机递给冷青。 冷青接过,看冷枫和姜涛最近的聊天记录,两人聊天频率最近几个月不算高,大都是姜涛主动来问候,九月中,冷枫没忍住开口找他借钱。姜涛什么也没问,很爽快就答应了,还一再强调不用还,弄得冷枫很不好意思。一直到十一月底,冷枫忽然一反常态地开始给姜涛还钱了。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 冷昊问:“怎么了?” 冷青:“他怕是知道我跟阿信快要定下了了,所以才想还姜涛钱的。” 冷青猜测,冷枫之前抱着一丝丝的侥幸,觉得姜涛跟冷青分得不太愉快,且姜涛又是过错方,找他借点钱应该不是问题,以后慢慢还就很可以了。可上次在冷昊家,冷枫特意问了冷青和阿信的状况,听冷青当时语气,似乎是已经快要安定下来了。 这才不得不将还钱的事情重新提上日程。 文檀在一旁听了个大概,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阿信,她主动冲冷昊使了个眼色。 冷昊走过去。 文檀小声说:“李老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让我有事告诉他。” 冷昊看了一眼冷青:“他们的事情,咱们就别掺合了。你当没看见,也别在我爸妈面前乱说。” 文檀好奇地问:“他们俩到底怎么了?” 冷昊皱着眉头,摇摇头:“很复杂,说来话长。” 文檀:“长话短说呢。” 冷昊:“短不了。”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急诊医生走出来,跟家属谈话:“患者有脑出血的情况,需要尽快手术。” 薛庆芳一听几乎要站不住。 冷昊赶忙搀扶住母亲。 医生将手术同意书递给冷昊。 冷青见冷昊搀扶着薛庆芳,主动说:“我来吧,我是他女儿,一样的。” 冷昊看着冷青熟练地签字,想起自己上次做手术,也是她签字,心中不禁有些心疼妹妹。 冷青签完字,又跟着医生进了急诊室,一路上不停的问问题,文檀怕她出事,一直跟在她身侧。 脑科手术远比上次冷昊做截肢手术的时间来得漫长。 到下午六点的时候,手术还没有结束,冷青主动下楼去医院门口买吃的。 她给冷昊和薛庆芳点了炒菜,等待的时候,自己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两个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文檀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她反手递给文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文檀也吃了两口,拍拍她肩膀:“叔叔福大命大,没事的,放心吧。” 冷青吃得急,腮帮子鼓成了仓鼠,支撑着笑起来:“你不用陪着我,我没事的。失恋而已,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渣男了,不至于。再说,我都摆烂一个星期了,现在我要打起精神来,我爸妈,还有我哥都需要我。他算个屁。” 说着,眼圈又红了。 文檀看着她凹陷进去的眼窝,心中一阵心疼,给她买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少喝点奶茶,都是工业糖精。” 冷青喝了好大一口水,才将包子咽了下去。 两人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回到医院,刚出电梯便看见等待区那边多了一个高大清俊的背影,看穿衣风格,是姜涛。 姜涛看见冷青和文檀上来了,刚想说话,却发现冷青脸色很差,整个人好似也瘦了许多,心中好一阵心疼,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冷青将打包好的饭菜递给冷昊:“妈,手术没有那么快,你们先吃点,别饿着。” 薛庆芳满脸焦灼,根本没什么胃口。 冷青看了一眼冷昊,冷昊将饭菜的外卖盒打开,递给薛庆芳一双筷子:“小青买的都是你喜欢的,为了爸,好歹吃点儿。” 薛庆芳这才接过筷子,勉强吃了起来。 冷青放心许多,她看了姜涛一眼,往稍远处的窗边走,姜涛很默契地跟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窗边,冷青刚停下脚步,姜涛怕她生气,马上说:“那个……你别生气,我给冷叔叔钱不是为了拉拢他,我也不是想背着你搞什么小动作,我是真的想帮他,他也不容……” 冷青低着头,淡道:“姜涛,谢谢你。” 第232章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 姜涛很不适应她这个样子,既心疼又心酸,看她眼圈泛红,赶忙在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他看看四周,跑去不远处的护士站跟护士说了几句什么,不一会儿,拿着一包纸巾回来了,拆开来,拿出一张递给她。 冷青接过来,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问他:“你怎么来了?” 姜涛听她声音便觉得心碎:“我下午去找冷叔叔店里找他,听隔壁小卖部老板说的。” 冷青:“谢谢。” 姜涛:“我刚来,也没好意思问冷昊和薛阿姨,冷叔叔现在是什么情况?” 冷青抬眸看了他一眼,将刚才那个医生说的话又对姜涛说了一遍。 姜涛这时倒是显得很冷静:“你也别太担心了。” 冷青又说了一句谢谢。 姜涛看她又要哭,又给她递了一张纸,尽量用克制的语气劝她:“小青,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可不管是为了任何事任何人,你也不值得把自己弄成这样啊。” 冷青点点头,有些意外于他竟然没有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人也熨帖了不少。 姜涛好不容易咽下心里的不痛快,转头想到什么,安慰她说:“我听我妈说,你要在江汉路开店了,恭喜你。你看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薛阿姨冷叔叔也都需要你,你的事业也要起来了。你要打起精神来!” 冷青哽咽着点点头。 姜涛拍拍她肩膀:“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别客气,放心,我不会趁火打劫,也不会误会你对我有意思。咱们好歹在一起八年,人生有多少个八年,多少还是有点情分在的,是吧?” 冷青低着头,能做的好似只剩下点头。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手术终于结束,主刀医生说手术很顺利,不过还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 冷青让冷昊和文檀陪着薛庆芳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守夜。 晚上八点多,冷昊和文檀搀扶着薛庆芳回了自己家,刚出电梯,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是阿信。 走廊里灯光昏黄,他穿了一身黑色羽绒服站在门口,灯光落到他脸上,五官更显锋利,刀凿斧刻一般,瘦得惊人。 冷昊原本不想理会阿信,可薛庆芳看见阿信,忽然情绪激动起来:“阿信啊,你可算来了,你快去医院,你去陪陪青,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瘦得都没人样了。” 阿信心中一惊,正要开口问冷昊。 冷昊开了门,示意文檀先搀扶着薛庆芳进去。等二人进去后。他将阿信拉到一旁:“你怎么来了?” 阿信咳嗽了一声,声音嘶哑地问:“小青怎么了?” 冷昊一听他声音,心中也是难受得紧。 阿信看他纠结的样子,更加心焦:“冷昊,你快说啊,小青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会在医院?是不是她出事了?” 他一急,又咳嗽起来。 冷昊听得难受,没办法:“小青还好,是我爸。” …… 阿信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出了电梯,忽然站定脚步。 不远处病房外的过道里,冷青歪在病房门口的小床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件质地很好的黑色大衣,姜涛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小马扎,坐在小床旁,靠着墙闭眼小憩。 过道里不比病房内,夜里还是有点冷,姜涛怕冷青感冒,脱了大衣给她盖上,自己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西装。 阿信愣了几秒,抬起脚步,走了过去,走到小床边,慢慢弯下身子,静静地凝视着她,看她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里还有泪水,一时心如刀绞,想抬手去摸摸她,刚伸出手,还未触碰到她,被另一只手稳稳抓住。 是姜涛醒来了。 姜涛抓着他的右手,看见他左手打着石膏还有些意外,他看看四周,下巴朝着电梯的方向扬了扬,示意他过去那边聊。 姜涛走了几步见阿信没跟上来,又转过身去,见他还盯着冷青看,走过去直接将他拽走。 来到电梯口,姜涛按了电梯,直接去一楼。 出了住院大楼,姜涛没穿外套,冷风一吹,浑身打了个寒颤,他从包里掏出一包烟,递给阿信一根。 阿信:“我不抽烟。” 姜涛听他声音愣了一下,掏出打火机点上火,抽了起来:“你怎么欺负她了?她跟我分手的时候,我都没见她伤心成这个样子。” 阿信不说话,要转身进去,姜涛将他拽回来:“我问你话呢。你别以为你受了伤,我就不好意思打你。我问你,你怎么欺负她了?” 阿信双眼疲惫地看着他:“你想怎样?” 姜涛:“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阿信推开他,朝着电梯走去:“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 姜涛一听这话就来气,一下挡住他的去路:“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见她的。” 阿信沉了口气,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姜涛抓住他衣领,扬起拳头来,正要落下去,身后有人从电梯里出来了,大声叫他:“姜涛!” 第233章 我只是想帮帮你 声音十分虚弱。 阿信目光越过姜涛,看见刚刚从电梯里出来的冷青,心中骤然一紧。 她披着头发,穿了一件深色羽绒服,整张脸毫无血色,瘦了一圈,眼圈红红的,眼窝也凹陷许多,整个人看着十分憔悴。 冷青看见阿信时,也是同样的意外,他戴了一副半黑框的眼镜,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好似也清瘦了不少。 冷青走出大楼外,一阵寒风吹来,她加快脚步,走到姜涛身边,将手里的黑色大衣递给他:“衣服穿上吧,别感冒了。” 姜涛接过衣服,不着急穿,怕她感冒,赶忙拽着她进了楼里的大厅里:“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 阿信一个人站在室外的寒风中,视线跟着冷青移动,好似没有知觉一般。 冷青余光能感知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生怕自己多看一眼便又要心软,她跟姜涛说了一句:“不早了,你回家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姜涛将衣服穿好,看了一眼外面的男人:“怕他误会?” 冷青没说话,朝着电梯走去。 姜涛跟上去:“你要是觉得我烦,我打电话叫林蔷或者徐默过来陪你。你公司我只有她们俩的联系方式。” 冷青无奈地嗤笑一声:“她们应该把你拉黑了。” 姜涛:“……” 两人出了电梯,冷青又坐回到病房门口的小床上,刚才睡了一会儿,现在这会儿还有精神。 姜涛还是坐在小马扎上陪着她。 阿信出了电梯,站在过道的拐角处,隔着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二人。 冷青余光瞥见了他,低着头假装刷手机,眼泪很不争气地落到手机屏幕上,庆幸脸被长头发挡住了,应该没有被他看见。 可这一幕却完全落入了姜涛眼中,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拐角处的阿信,沉了口气,将小马扎搬到小床的另一侧,刚好能挡住阿信的目光。 姜涛从口袋里将整包纸巾都递过去,塞在她手里。 到了十点,过道里的灯也熄灭了,只剩下应急通道的微弱灯光。 黑暗中,冷青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姜涛拍拍她肩膀:“睡会儿吧。” …… 翌日清晨,冷昊陪着薛庆芳来医院,走到病房门口,看见阿信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 来的路上,冷昊特意跟薛庆芳提过冷青和阿信在闹矛盾,薛庆芳什么也没说,先进了病房。 倒是冷昊问他:“你昨晚在这儿睡的?” 昨晚阿信是在电梯出口的椅子上睡着的,电梯上上下下,过道里时不时就有医护人员经过,他一夜几乎没这么睡。 阿信:“你不用管我,先进去看看冷叔叔吧。” 冷昊领着他往电梯口走:“你吃饭了吗,先下去吃点东西吧,还有买点感冒药。你这个样子,别说小青了,我看了都挺难受的。你不好这时候还让她担心你吧。” 阿信说了一个“好”,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银行卡递过去。 冷昊明白他的意思,说:“钱够用。” 阿信咳嗽了一声:“你拿着吧,万一有需要用的时候,也能拿来应个急。密码我改过了,是小青的生日。你别跟她说是我的钱,否则她不会要的。” 冷昊不肯收:“你怕她知道,我就不怕她知道吗?她什么个性你不清楚。被她知道,搞不好要跟我断绝关系。再说我兜里这三瓜两枣的,她最清楚了。我要是突然拿出这么多钱,她动动脑子就知道哪儿来的了。不行不行。” 阿信拗不过他,捏着银行卡,一时很是无助,像个做错事想要挽回,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孩子。 冷昊拍拍他肩膀:“先去吃饭吧。” 阿信一脸怅然若失地进了电梯,先去医院门口的药店买了些感冒药,又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水,先将药吃了。 又买了泡面,用店里的开水泡开,坐在店里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姜涛从医院里出来了,看样子也是出来买吃的,扫了一眼医院门口的众多小餐馆,发现阿信坐在便利店里吃泡面,抬脚就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手怎么了?”姜涛问。 阿信吃着泡面:“骨折。” 姜涛:“影响画画吗?” 阿信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静静地,没忍住问了一句:“小青她还好吗?” 姜涛有些意外,没想到阿信会问他冷青的状况:“不太好,我认识她这么多年,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前男友这个称呼,我看没几天我就得拱手让人了。” 阿信吃面的动作一顿,泡面的热气碰到眼镜镜片,凝结成白气,模糊了视线。 姜涛:“可惜了,我中间差点以为,你们真的要结婚了。没想到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你说她什么运气……净遇上你跟我这种人渣了。” 阿信没有反驳,低着头吃了两口面,又说:“我跟她还没有分手。” 姜涛打个响指:“这种事我有经验,快了!” 阿信:“……” 阿信吃完泡面,回到医院,刚出电梯,就看见冷青和冷昊站在电梯口的窗边商量着什么事。 冷青手里拿着一盒纯牛奶在吸,是刚才姜涛去便利店买的:“姜涛的钱我来还。你让妈别担心了,好好照顾爸爸。水果店你打算怎么办?你要是想接着干,光是雇个人是不行的,你得自己亲力亲为地盯着,你就算想找人帮你,你也得自己先干三个月,熟悉每个流程,不然你被人坑了都不知道。你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冷昊想了想:“租出去吧。每年还能收个租金,省得他以后好了还老惦记去店里。” 冷青:“等爸爸出院了,我帮他请个看护,不然妈一个人也吃不消。” 冷昊:“不用,出院了,去我那儿。我跟妈两个人照顾他一个人够了。你周末有时间就过来吃个饭,多聚聚。” 冷青有些意外地看了冷昊一眼:“你不是不喜欢跟他们住一起吗?照顾生病的老人很累的。” 冷昊:“那我享福享得多,他们的钱也都花在我身上了,我总得多出点力吧。” 冷青咬着吸管,点点头:“行,反正缺钱你跟我说,一个娘胎出来的,没什么张不开嘴的。” 冷昊:“那你跟阿信怎么办?” 冷青咬吸管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抬眸,正好看见阿信就站在电梯口,目光一直轻轻地落在她身上。 她眸心微颤,看向别处。 冷昊回头看见阿信,小声对冷青道:“感情的事也没那么复杂,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别折磨自己,往前看。” 他拍拍冷青的肩膀:“你守了一夜回去休息休息吧,白天我和妈在这儿就好了。” 冷昊将妹妹送进了电梯,阿信也跟着进了电梯,站在角落里。 到了一楼,他走在前面去帮冷青掀门帘,冷青一出住院大楼,连日来哭多了眼睛有些敏感,她拿手挡住刺眼的阳光。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门口的方向走。 冷青站在路边等车,阿信走到她身边,犹豫再三,还是将那张银行卡拿出来,递给她:“密码我改了,是你生日。” 冷青看他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声音也还是嘶哑的,不禁又皱起眉头。 阿信忙说:“我吃过药了,只是有点感冒。卡你拿着,万一遇到什么事……” 冷青:“你就算真拿我当菩萨,你这香油钱给得也太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捞女,拿你当提款机。” 阿信马上解释:“我没有。我只是想帮帮你。” 冷青:“你不要这副可怜样子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帮我了。” 阿信心口又仿佛被人插了一刀,银行卡还攥在手里,给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做什么都是错的。 姜涛的车子从停车场出来,停在二人面前:“小青,上车,我送你回去。” 冷青拉开车门,要上车前,看了一眼阿信,说:“我最近有点忙,家里的事情你也看见了。你给我一点时间,十八号燃灯节,我去拉萨找你,我们谈一谈。” 她此刻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理智,甚至理智得过头了,仿佛是在处理一件棘手的公事。 阿信忽然把手放在车门上,声音颤抖地问:“谈什么,谈分手吗?” 在车里的姜涛眨了眨眼,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冷青:“我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如果你一定要在这里谈,我想我们做不到好聚好散了。我现在真的很累。” 姜涛见两人还在冷风中僵持:“姓李的,你行不行?你当这是你们西藏啊,南方冬天更冷。你们俩再这样,都得感冒。” 阿信这才松开了手。 “好,燃灯节,我等你。” 第234章 燃灯节(一) 车子离开了医院,姜涛从后视镜中看见阿信还站在冷风中,一直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你真要跟他分手?他可是李念生,以后你要喜欢他的画,可就只能自己攒钱买了。多破财啊。” 冷青瞪了他一眼。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还是挺喜欢他的。你不如就不跟他分手,吊着他,拿他当提款机。这男人犯了错,就得付出点金钱的代价。别的代价都不行,就得是金钱的代价。你别以为他是艺术家,他就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一点都不在乎钱,我告诉你,艺术家也是人。是人就没有不在乎钱的。你要是不好意思花他钱,你让他先给你画个百八十张画,你留着当固定资产,然后把他踹了。这样以后万一你需要钱的时候,卖他的画。你别被什么独立女性那一套话术给骗了,说什么女人就要靠自己。我跟你说,放屁。” “你以为那些成功男人都是靠自己吗?我要是不靠我爸妈,我算个屁。就我这几年接触的成功男性,要么是靠着权利,要么是靠父母,靠老婆,靠挖空心思的……所以你看,男人的成功也没有那么纯粹,那么干净。你也别太跟自己较劲。他对不起你,你就得他出点血,然后踩着他往上走,能走多高走多高,能走远走多远。直到有一天,你会发现,男人算个屁,爱情算个屁。” 冷青被他这番话逗笑,看了内视镜一眼:“姜涛,你哪儿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感悟?” 姜涛:“现在觉得我好了,要不把他甩了,考虑考虑我。” 冷青一边乐一边很肯定地回答:“不考虑。” 姜涛:“你也太伤人了,假装考虑一下都不行吗。” 冷青:“不行。” 姜涛:“那你要是把他甩了,他再回来追你呢,你也不考虑吗?” 冷青想了会儿,忽然无力地笑了笑,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考虑一个瞎子。我又不瞎。” 姜涛瞪大双眼:“我去,什么情况。” 冷青没有解释,只是看向窗外。 姜涛:“他要瞎了,那是不是说,他以后不能画画了?” 冷青:“你说呢。” 姜涛:“那他的画很适合当理财产品啊,我去买点,奇货可居。” 冷青翻了个白眼,毁灭吧。 …… 冷枫突然病倒,冷青好似一夜之间清醒了不少,成年人想要稀里糊涂过日子,也是需要一些运气的,她就没有这种运气。 比起自己这点别扭的情情爱爱,家人、事业和朋友才是更重要的。 人总是要活在当下的。 一周很快过去,燃灯节刚好是周六,两人约好晚上八点在大昭寺门口见。 冷青在傍晚多落地贡嘎机场,之后打车去大昭寺。 车子在夜色中朝着拉萨市区而去,许是因为燃灯节的原因,沿途看见的灯光比往常多了许多。 夜色寂静,冷青看着窗外,往常每次来拉萨都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这是第一次,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好似,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手机上收到阿信发来的信息:「我到了,在大昭寺门口。」 冷青回复了一个好字。 进了市区,路上游客明显比往日多很多,几乎每家店门都点了酥油灯,处处可见灯火人影。 空气里有酥油灯点燃的焦焦的味道,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说着不同的方言,这一夜拉萨称得上不夜之城。 车子在大昭寺附近停下,冷青下了车,朝着大昭寺的方向走去,隔得很远就看见大昭寺金光闪闪,辉煌更胜寻常。 附近有不少游客拿着手机记录下这珍贵的一刻。 冷青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挑今天来跟他谈分手,他也算半个藏族人,这原本该是他值得庆贺的节日,却要被她毁了。 四周游客太多,冷青来到门口,在人群中找了许久也没有看见他,正准备给他打电话,有人叫了她一声。 “小青。” 她转身,看见阿信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左手的石膏已经拆了,人看着也精神了不少,穿一身白色的羽绒服,蓝色牛仔裤,脖子上围了一条白色的手织围巾。 头发也剪短了不少,脸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从未有过的利落和清爽。 和她初次见他时,完全判若两人。 这样也好,冷青心想,故事结尾,总归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冷青今天也穿了一身白,白色大衣,白色的毛茸茸的帽子,手套也是白色的。 四周人来人往,两人都笑了笑。 来到大昭寺门口,却被告知因为游客太多,从六点开始就已经不让进人了,两人来晚了。 阿信见冷青有些失落,主动说:“我陪你在外面走一走吧。” 冷青点点头。 大昭寺外磕长头的人还是很多,天气很冷,尤其是夜里,接近零下十几度,那些磕长头的人只增不减。 冷青要不是戴着手套,根本就不敢把手放在外面,可那些人跪在冰冷的石面,卧倒,磕头,起身,走几步,再卧倒,磕头,起身…… 阿信看冷青盯着那些磕长头的人,问道:“怎么了?” 冷青:“这么求,真的有用吗?” 阿信:“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 冷青:“有总比没有好。” 阿信笑了笑:“是啊,有总比没有好。世界上如果没有神明,人求的就是心安。如果有,那万一神明真的心软了呢。所以有没有神明不重要,重要的是,相信的力量。” 冷青:“也对,虚无的希望也是希望。” 大昭寺外面多出很多绕着大昭寺转圈的人。 冷青问:“他们在干什么?” 阿信说:“信众在祈福。” 冷青:“祈福?” 阿信点点头:“嗯,今天是燃灯节啊,来祈福的人比往常多。” 有人拿着酥油灯经过,阿信大约是感冒还未好全,被烟味呛了一下,咳嗽了一声。 冷青关切道:“你感冒还没好?” 阿信眸心微颤,静静地看着她:“你是在,关心我吗?” 两人一身白衣站在人群中,仿若一对感情正浓的情侣。 阿信只是随口一问,他知道冷青不会回应,没想到却听见她极轻,却又极珍重地“嗯”了一声。 她抬起眼眸来,眸子雾蒙蒙的,无比诚挚地看着他的眼睛:“李老师,我真的……” 眼圈已经红了。 她看着他眼镜下的那双好看的眸子,想象着那双眼睛终有一天会看不见,便心疼得不能呼吸。 “真的很喜欢你。” 声音已经是颤抖,嘴里呼出白气,每说一个字都仿佛是在背叛曾经的自己,那个可以快刀斩乱麻的自己,那个清醒的自己。 来之前她已经想好要怎么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可没想到他只是问了一句。 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便轻易破防,原来也没有那么容易的。 阿信看她哭起来,心中自责万分,伸手去给她擦眼泪。 “可是……跟你在一起,真的不太开心。” 阿信手指刚碰到她脸上的泪水,便听见这话,心疼成了一片,轻轻捧住她的脸,哽咽道:“是我不好,我是骗子,我骗了你的心,我只会让你不开心,你不要哭了,不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哭。” 第235章 燃灯节(二) 拉萨的夜晚很冷。 冷青的脸是冷的,阿信的手也是冷的,他看她只穿了大衣,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套在她脖子上。 “围巾是查苏阿姨织的。我调了课,昨天晚上回的家,我爷爷奶奶还有阿爸,查苏阿姨,包括恩珠,他们都知道我要来见你,让我给你带好。大家都很喜欢你。” 冷青笑了笑,没再说话。 阿信在附近看了看:“那边有奶茶店,我去给你买一杯,暖一暖。” 说罢,朝着奶茶店跑去,跑了几步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她,好似怕她忽然消失一般。 两人喝着奶茶,也和那些信众一起,绕着大昭寺走了起来。 “我们……” 阿信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是来说分手的。从上个星期你跟我说燃灯节要来找我,这一个星期我想了很多,我已经带给你很多伤害,没道理最后还让你痛苦一次。你就当,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从这一刻开始,你是你,我是我,没有我们了。” 冷青点点头,心里压着的石头也好似瞬间消失了,轻松许多。 “你送给我的房子,包包……” 阿信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你不会要给我一张支票吧?” 冷青也笑了笑:“没有,我想明白了。还是姜涛提醒了我,从前我总是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证明自己即使不靠父母,不靠前男友也能成功。可现在我想明白了,没必要跟自己跟世界较劲。你送我的房子,和包包,我很喜欢。我没有逼你送给我,如果没有你送给我,我自己是不会舍得花那么多钱买这些东西的,所以这些东西不是我硬要的,是你,是老天爷一定要塞给我的。既然如此,我照单全收。包括苏先生这个人脉,如果以后有需要,我还是会以你前女友的身份去求他的,至于他帮不帮忙,那是他的事。我要用一切我能用得上的筹码,往上爬。” 阿信静静地看着她。 “我还记得你当初送我房子的时候说过,以后我会挣到越来越多的钱,会看见更广的天地,到了那时候你送给我的房子,和为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值一提。你还说……” 阿信:“我还说,你生命里出现的每个人,每一段经历,都有自己的意义。就好像,每一阵风都不是无缘无故来到你身边的。他们都是为了让你更加看清自己,成为你自己。” 一阵刺骨的寒风拂过,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行走的游客,叫卖的商贩,穿着红色僧袍的僧人,磕长头的人,绕圈走的信众…… 两人静静凝视着彼此。 冷青心底升腾起一阵圣洁又古老的敬意,她看着他的眼睛,虔诚地问了一句:“你爱我吗?” 阿信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小青,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这个答案,便胜过一切。 冷青眼底漫起一层水汽:“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也很不自量力。但我还是想说……我,不能成为你做手术的理由吗?” 阿信垂下眼眸:“小青,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懦弱的人。我知道,如果换做是你,你肯定会做手术,可是我不行。我不是不够爱你,也不是不够爱画画,更不是不够爱这个世界,我只是……很害怕。”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你,一开始我也以为你跟白英很像,后来不自觉地靠近你,追求你……我是最近才突然意识到,我为什么喜欢你,因为你比我勇敢太多了。” “从你身边经过的每一阵风,都只是让你变得更坚强,更勇敢。而我,只是逐渐看清了自己。我就是一个懦弱的人。我只想守着仅剩能看见光明的日子,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你之前不是总问我,不教书了打算做什么吗?其实我有打算的,我想去看那些一辈子只能看一次的风景,好好记下来。这样以后就算我真的看不见了,我还能常常想起来。这样,遗憾就少一些。但我又想陪在你身边,想每天看着你。” “我就是这么矛盾的人。” 他安静地看着她:“不要劝我,小青。全世界谁都可以劝我,你不行。” 冷青:“为什么?” 阿信:“因为,我怕我真的会动摇。” 第236章 燃灯节(三) 有些答案,注定是无法动摇的。 何况这个答案,是他四年前就已经决定了的,早就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两人沿着大昭寺继续走着。 “不是的,李老师。” “你很好,如果没有你,我不会那么快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你以前跟我说你这四年来过得很痛苦,我以为你只是因为胡善的车祸,我现在才知道……是我太大意了。我应该早一点发现的……” “我一次次跟你说,你的眼睛很好看,你每次听到,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阿信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帽子:“没有,我很开心。即使以后我看不见了,我也可以告诉我自己,这双眼睛被你喜欢过,瞎了也就没什么可惜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自欺欺人的笑。 “小青,不要喜欢我了。你应该去喜欢一个比我更勇敢,更爱你的人。一个健健康康,不舍得欺骗你,伤害你的人。我不仅骗了你,还要让你现在这么痛苦。我比姜涛还过分。” 两人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灯光将两人影子拉的很长。 冷青忽然停下了脚步。 阿信走出去一段距离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回过头去,隔着来来往往的游客看着她。 冷青在心里微不可闻叹了口气,好似做了某个决定一般,忽然快步上前,来到他面前。 “从小到大,身边人夸我最多的就是我有主见,说我敢想敢干。可我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勇敢的人,因为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在做出那个重要的决定之前,我也经历过无数次的纠结和胆怯。所以我很懂你现在的害怕和两难。” “你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你只是选择了你自己最舒服的生活方式,只要你自己觉得舒服,没有任何人可以否定你。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最温柔,最善良的人。这些都是很美好很可贵的品质。我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你,这样说我爱的人。”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声音颤抖:“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 “如果你愿意去做手术,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愿意陪你一起面对。万一……你真的失明了,我也会陪着你。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李念生,不在乎你会不会画画,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只是那个只要我喊你的名字,你永远就会说我在的男人。” “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你。我现在再叫一次你的名字,如果你答应,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她哽咽着叫他的名字:“阿信?” 夜风吹乱酥油灯的灯火,在阿信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冷青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更知道,她这番话的分量。 他的心乱了,可是,要她陪着一个瞎子过一生吗?她喜欢把最平常的日子过得热热闹闹,有滋有味,跟她在一起,即使是瞎了,也没有那么可怕。可她呢?她会开心吗?一个人的激情总归是有限的,再长的蜡烛也总有燃烧殆尽的那一天。 面对着一个瞎子,日子还怎么鲜活起来。 那样对她而言,太残忍了。 他没有勇气去面对她日后在漫长岁月里的无数次失落,更没有勇气去承担让她不幸的后果。 朱砂痣总是好过蚊子血。 凡事,带些遗憾总比满目疮痍来得强。 冷青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再次哽咽地叫了一次他的名字:“阿信?” 阿信走过去,轻轻捧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眼睛。 冷青闭上了眼,眼角滑落一行泪水。 “对不起,小青。” 说罢,转身离开,消失在了形形色色的游客中间。 冷青过了很久才睁开眼,她在四周的各种穿着深色衣服的人群中寻找那抹白色的高大身影。 “阿信?” “阿信?” “阿信?” 她忽然狂奔起来,在人群中呼唤着她的阿信,可四周只有陌生的人群,还有刺骨的寒风。 她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地恸哭起来。 这一夜,大昭寺香烟袅袅,拉萨灯火辉煌。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一直到夜里十点多她打车去了附近的酒店,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夜,翌日乘坐最早的航班回了武汉。 生活还要继续。 第237章 张家明 冷青一个人回了武汉,不吃不喝睡了一个周末,周一文檀去敲门,叫她上班,叫了半天没人应,拧开门把手,进去发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文檀叫她,手刚碰到她身体发现烫得惊人,又摸摸她额头,怀疑是高烧,赶忙去衣柜里找了羽绒服给她套上,搀扶着她往车库走。 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医院。 …… 冷青睁开眼时,闻到一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是医院的味道。 文檀坐在一旁削苹果,看见她醒来了,还是有些生气:“你还知道醒来啊?” 冷青刚想起身,发现浑身没有力气,手上也打着点滴。 文檀帮她调整了病床的高度,让她坐起来:“李老师是死了,还是瞎了,你这么伤心?” 冷青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文檀看她脸色很差,毫无血色,心又软下去:“还以为你心肠多硬呢,没出息。” 她从旁边的保温桶里拿出海鲜粥,喂给她吃,见她傻傻的,只得哄道:“啊,张嘴。” 冷青张开嘴,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吃了没两口,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文檀。 文檀说:“没告诉薛阿姨,你放心吧。不过告诉你哥了,他说一会儿找个借口从汉口医院那边过来。我要早知道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我就不该让你去拉萨。见到他了?” 冷青点点头,眼圈又红了。 文檀给她递纸巾:“你不是去甩他的吗?怎么看起来像是你被甩了?” 见冷青不说话,文檀火气都上来了:“李老师也太欺负人了。我去骂他。” 冷青见她要打电话,赶忙拉住她:“不关他的事……” 她声音气若游丝,仿佛全靠一口气撑着,拉着文檀的手却使出了全部的气力。 文檀终是不忍,继续给她喂粥:“死心了也好,以后就翻篇了,不要往回看,也怪我,你上大学那会儿就不该带你去看什么画展。那时候你跟姜涛分手了,也不该让你坐他的车去格聂……” 冷昊一脸急色从外面寻进来,看见病床上的妹妹虚弱苍白的样子,眉头皱起来,想说她两句,文檀在一旁冲他使眼色。 冷昊从文檀手上接过海鲜粥,坐在床边,喂给冷青吃:“老冷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刚把水果店盘出去了,妈最近也不爱说话,你要是这时候倒下了,我一个人可撑不住。” 文檀也说:“对啊,你倒下了,公司怎么办,刚有点起色,元旦节新店还得开业呢。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粉丝有一百万了。我有这一百万粉丝,我干什么不成功啊,你就放心,姐以后罩你。” 冷昊问:“你还真要当网红?” 文檀:“挣钱啊。你肯定不知道我现在一条广告能报价多少吧?” 冷昊:“多少?” 文檀:“说出来怕吓死你。” 冷昊翻了个白眼:“……” 冷青见两人斗嘴,自己接过海鲜粥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望着窗外。 下一秒,文檀从包里拿出一盒粉饼,翻开。 冷青从粉盒内侧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心中也是一惊,原来自己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面无血色,人不人,鬼不鬼。 “小青,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冷青眼泪无声滑落。 冷昊手机这时响了,是阿信打来的,他怕冷青看见,说:“妈给我打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说罢,走到医院过道,接起电话。 那头阿信问:“冷昊,小青怎么样了?” 冷昊强忍着怒火:“你们都已经分手了,你还关心她干什么。我求你放过她吧,还有,这是我最后一次接你的电话。以后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 说罢,挂了电话。 冷昊整理好心情,才重新走进去,对妹妹笑笑:“没事,妈就是问问你周末怎么没过去?” 他刚坐下,文檀手机又响了,文檀看了一眼屏幕,摸了摸鼻子。 冷昊看她反应,大概猜到是谁了,正欲夺过手机来骂回去,文檀动作很快,直接挂了,然后将他拉了黑名单。 冷青一脸莫名地看着二人。 文檀解释:“骚扰电话太多了。” 点滴打完了,文檀去叫护士,没一会儿回来了,带回来一位戴着口罩的年轻男医生。 男医生给冷青取针头时,口罩外的那双眼睛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护士在这时过来:“张医生,不好意思啊,刚才十一床病人闹的有点凶,大家都过去了。谢谢你啊。” 护士收走针头点滴瓶之类的东西,一边介绍道:“这是咱们心胸内科的张医生。” 文檀问:“张医生,那我们现在可以出院了吗?” 张医生:“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最好留院观察一天。她虽然各项指标都还算正常,但身体太虚弱了,抵抗力也很差。还是要好好补一补,注意休息和营养的摄入。” 文檀点点头。 张医生看完病历,抬头盯着病床上的冷青,试探性地问:“冷青?” 冷青木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医生。 张医生取下口罩,口齿清晰:“张家明,十三中高三一班。还记得吗?” 冷青脑子里一团浆糊,看着张家明的脸看了很久,脑子里想的是,这张脸真干净啊,胡茬是一点点都看不见,仿佛天生不长胡子似的,还是说他擦了什么粉底之类的东西,总之,干净得都不像是男人的脸。 想起来了! 十三中传闻中的洁癖怪! 高中时两人同班了两年,那时候学习压力太大,几乎没什么交集。但一点都不妨碍冷青知道十三中有这号传说中的人物。 那张脸五官长什么样子,她是没什么印象,可要说起全十三中哪个男生的脸最干净,第一个要想起他! 就如同此刻,他虽然穿着白大褂,可他的白大褂干净整洁得过了头,几乎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医院这种地方,他白大褂还能这么干净,可想而知有多洁癖。 “是你啊。”冷青笑笑。 张家明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刚刚在护士站看到你名字,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没想到真是你。” 文檀看着张家明咧嘴笑了,偷偷对冷昊吐槽:“我还头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这种一笑起来,就能直接去拍口香糖广告的男人。” 第238章 开幕 冷青留院观察了一天才回了文檀家。 周三早上,文檀醒来时,听见厨房里有钉钉哐当的声音,下床去,看见冷青穿着浴袍,正在做早餐。 看见文檀醒了,回头问她:“我做了早餐,一起吃?” 文檀一下子过去抱住她,闻了闻:“哎呀,洗澡了,香香的,我们冷总又回来了。” 两人吃过早餐,收拾好,一起出了门。 车子从小区车库出来,迎面阳光正好。 冷青把手伸出去:“阳光真好,崭新的。” 文檀开着车,说:“你也很好,也是崭新的。” 冷青对她笑笑:“谢谢嫂嫂。” 文檀直接竖了个中指。 靠近元旦,冷青每天工作都排得很满,要去江汉路的店里筹备开店的事情,安排新店的人事管理,来年的春夏新品也进入了预售阶段,要紧锣密鼓地忙着拍摄,量产,制定销售计划等诸多事宜。 忙起来像是停不下来的陀螺。 偶尔休息的时候还要过去医院看看冷枫和薛庆芳。 日子像是被人按下快进键,终于来到了元旦当天。 新店预备在十点开业,杂事繁冗,整个悦己能调动的人全部都去了,不到九点,尚未开幕的门口摆满了各种庆贺开业的花篮。 开店活动当天有全店五折优惠,还有各种满减,免费领取小礼品等活动,大部分员工都在商场里和外面发传单,等在门口的顾客不在少数。 徐默穿过舞龙舞狮的队伍,来到文檀面前,小声跟她说:“那个阿布隆来了。” 文檀在四周找了半天:“哪儿?” 一只戴着翡翠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文檀看着瘦了一大圈的阿布隆,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哇,你脱了一层皮啊,怎么瘦的?” 阿布隆不理她:“冷总呢?” 文檀看看四周,问徐默:“对啊,小青呢?” 徐默说:“刚刚说有点事走了,说一会儿十点回来。” 文檀耸耸肩,又八卦地打量阿布隆:“你是不是知道小青跟李老师分手了,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阿布隆一脸惊讶:“他们分手了?” 文檀:“你不知道吗?” 阿布隆:“我上哪儿知道,我是庆贺你们新店开张的。够有诚意吧。他们真分手了?” 文檀打量阿布隆上下:“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阿布隆一脸得意:“瘦子都是潜力股。” 文檀:“不不不,我是想说,你以前胖的时候蛮可爱的,现在……连可爱这个优点都没有了。你跟帅哥之间的距离还有两万五千里呢。看看,至少要到那种程度,才能算帅哥。” 她指指不远处正和冷昊寒暄的张家明。 阿布隆:“你说哪个?” 文檀:“哪个都比你帅!” 阿布隆:“……” 徐默气喘吁吁小跑到文檀身边:“文姐,有个情况,你来一下。” 文檀走到稍远处,只见张曼和林蔷正皱着眉头围着一个很漂亮的向日葵花篮,气氛非常诡异,仿佛在盯着的是一颗定时炸弹。 “怎么了?这花谁送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蔷下巴扬了扬。 花篮上没有写卡片,只有一张手绘的唐卡,上面画着的就是向日葵。 文檀明白为什么气氛这么诡异了。 “徐默你愣着干什么,丢了丢了。别被小青看见。” 徐默又问了一遍:“丢了?” 文檀肯定道:“丢了,有问题算我的。” 徐默这才抱着花篮往附近的垃圾桶去了。 林蔷和张曼默默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新店沿街正好对着之前冷青和阿信来看画展时,苏懈订的那家泰餐店。 还是之前那一间包房,阿信此刻就站在窗边看着对面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看见了文檀四人围着那个花篮为难的样子。 他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什么也没有找到。 身后传来一记响亮的喷嚏声,接着就是鬼哭狼嚎。 “我说什么吧,武汉这个地方真的是虎狼之地,夏天他妈的热死人,冬天他妈开了空调也还是冷。这么冷,我还出了一身汗。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苏懈穿着一身很夸张,像被子一样的羽绒服,见阿信毫无所动,缓缓移动到他身旁,正好看见徐默将那个向日葵的花篮丢进了垃圾桶。 “还好你有自知之明,没有过去打招呼,不然被扔进垃圾桶的就是你了。” 苏懈看了一眼手表:“马上十点了,不是说十点开业吗,怎么没看见冷总?” 阿信咳嗽了一声。 苏懈很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阿信眼睛盯着店门口:“放心,我没有传染病。” 苏懈拿餐巾纸捂住嘴:“你现在咳得跟痨病鬼没什么两样了。再这么下去,你都等不到瞎了,说不定走得比我还快。” 阿信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苏懈懒得理他,好奇地看着对面的热闹:“她们公司美女挺多啊……喂,你说她们公司要是一人来吐你一口吐沫,能不能淹死你?” 无论苏懈说什么,阿信永远是那副死水一般的表情,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激起他的情绪变化。 “我没求你陪我过来,是你自己说要过来送花篮的。送就送,你写你自己的名字就好,你不写,非要放个手绘卡片,傻子都以为是我了。你不无聊会死啊?” 苏懈:“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你就当给我找点乐子吧。看见你这样,我舒服多了。” 阿信看了他一眼。 苏懈垮起一张苦瓜脸:“路医生跟姓周的那个王八蛋求婚了。” 阿信:“所以呢?” 苏懈:“我也失恋了。” 阿信:“你什么时候恋过?挖墙脚不算谈恋爱,你撑死也就是个见证人家爱情的丑八怪。” “你大爷!” 苏懈气得抬起拳头,正要揍过去,余光忽然看见一个黑色身影朝着悦己新店的方向飞奔而去,轻盈得像是一片叶子,虽然戴着羽绒服的帽子,看不见脸,只看身影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快乐和期待。 阿信目光也紧紧跟随着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冷青挤进了人群,没一会儿敲锣打鼓声,还有舞龙舞狮的声音也都结束了。 剪彩的相关事宜已经准备好了,冷青脱了羽绒服,内里穿了一身很喜庆的红色大衣,原本还有些喧哗的四周一片安静。 文檀傻了,冷昊懵了。 悦己的其他员工也都是一愣。 阿信呼吸一顿,心口一疼,身体却有些不受控制地站不住,一只手很勉强地撑着窗户。 苏懈也看呆了:“哇哦……你完蛋了!” 冷青剪了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满脸微笑地看着众人:“都愣着干嘛,剪彩吧。” 张家明看冷昊脸色很差,还没明白过来剪个短发有什么问题,问他:“怎么了?” 冷昊举着相机,深吸一口气:“她从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剪过短发了。” 张家明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些什么,鼓起掌,不再说话。 冷青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手握着剪刀,心中一片寂然,文檀、林蔷、张曼三人站在她两侧。 四人笑着看着彼此。 冷青想起七月份,自己和姜涛分手时,三人凑了五百万帮自己还债,当时在办公室内庆贺的画面。 世界是我的牡蛎,我将以利刃开启。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剪刀,拇指和手掌轻轻一握,红绸被刀刃剪开,轻轻断成两截。 冷昊拿着相机记录下这一幕。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拉开新店的帷幕,现场彩带纷飞,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店里,一切都是崭新的。 冷青跟着人群鼓掌,享受着这一刻的荣光。 阿信远远看着她,看着她一身红衣站在人群中,阳光和风好似都很偏爱她,他居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拍下了这一幕。 苏懈在一旁看得匪夷所思:“你不是不爱拍照吗?再说你以后要瞎了,拍下来也看不到了。” 阿信叹了口气:“走吧,去机场。” 苏懈:“不看了?” 阿信:“要看你自己看吧。” 苏懈在后面跟上他,刚下楼梯,手机响了,他拿起看了一眼,五官都扭曲起来,拍拍阿信,将手机屏幕拿给他看。 电话是冷青打来的。 阿信:“你接吧,她也许找你有事。” 苏懈按了接听键:“喂,冷总,恭喜啊,听说你新店今天开业。可惜了我人不在国内,否则我一定要过去给你捧个场。” 电话那头冷青的声音很冷静:“那你什么时候回国,我去北京找你一趟吧。” 苏懈看了一眼阿信:“找我?找我干嘛?” 冷青:“想请你帮个小忙。” 苏懈:“哈????” 阿信赶忙踢了苏懈一脚。 苏懈愣了两秒,干笑道:“你说巧不巧,我就在武汉。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冷青看了一眼对面的泰餐厅:“嗯,那就之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泰餐,你还记得吗?十二点,我们那儿见,可以吗?” 苏懈呵呵两声,嘴都笑僵了:“好啊。” 挂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阿信一眼:“冷小姐,不会为了气你,转头就看上我了吧?我这个人,其实也不差的。” 阿信:“……” 第239章 你不恨他? 临近十二点,同一间包间。 服务生领着冷青进来,她手里拎了一个悦己的纸袋。 苏懈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哎呦,剪头发了,挺精神的。” 冷青脱下外面的羽绒服,放在椅背上:“苏先生身体还好?” 苏懈将菜单递过去:“当然好得很,我奔着长命百岁去的。看看,吃什么。” 冷青:“我就不吃了,那边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我本来打算去北京找你的,没想到你就在武汉。” 苏懈笑了笑,手指无聊地敲了敲桌面,他手机就倒扣放在桌上,开着通话键。 “你是因为跟阿信分手了,所以不好意思跟我吃饭吗?没必要,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的。你们分手这件事,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我简直要去长安街给你放鞭炮。你要是嫌他晦气,咱不提他。我转头我就跟他断绝关系。” 冷青:“……你有毒吧。” 苏懈撩了撩金色的刘海,做思考状:“你不喜欢这么活泼的风格?我也可以深沉内敛一点的。你喜欢什么风格?” 冷青:“……我喜欢财神爷。” 苏懈打个响指:“这么巧,你要说长相身高才华什么的,我可能跟他半斤八两,不相上下,难分伯仲,你要说钱,我比他可有钱多了。多多了!!!他那点钱,留着养老都够呛。你再挣两年,比他有钱!考不考虑一下,跟我搭伙过日子?” 冷青好在是之前见过他一次,多少对他有点了解,否则真要以为他在性骚扰。 “……行,我考虑考虑。” 冷青很敷衍地笑了笑:“苏先生,说正事吧,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帮忙。” 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阿信他之前给我送过一套房子,还有一个包,我把房子和包卖了,钱都在里面了。密码是他的生日。你帮我还给他吧。” “对了,还有这个,这个卖不出去,只能托你亲手还给他了。” 她将纸袋递过去,苏懈看了一眼,里面放着一株树脂黏土做的向日葵。 “他给你做的?手艺不错,以后瞎了可以去摆摊了。” 冷青:“……” 苏懈拿起那张银行卡:“房子不喜欢吗?” 冷青:“喜欢。而且已经装修好了,买了家具就能住。” 苏懈:“那为什么不留着?他又不会来找你要。冷小姐,这我就要说你两句啊。男人送女人礼物呢,就两个意图,要么送的就是个面子,说白了,虚荣心,要么就是真心希望你好。无论是哪个目的,这房子他送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满足。这叫为自己的情绪买单。毕竟,没人逼着他买,对不对?你不用退的,安心住,天打雷劈照样住,得有这心理素质才行。” 冷青:“……苏先生,你不是他朋友吗?” 苏懈:“我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 冷青:“什么时候?” 苏懈:“你刚刚说要考虑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心里跟他一刀两断了。我就是这么有决断力有执行力的男人,比那个什么阿猫阿狗阿信强多了。” 冷青:“……” 苏懈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活泼了,喝了口水,忽然正色道:“我听说你们之前在拉萨就分手了,你为什么当时不跟他说清楚,现在要托我转手这些东西?” 冷青:“我当时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可以劝他去做手术,能陪着他承担一切后果。后来发现,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苏懈手指沿着杯沿绕圈:“你不恨他?” 冷青轻轻笑了笑:“我有什么资格恨他,他能为我做的都做了。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他又根本不需要。其实现在想想,他跟我在一起,他比我累。他心里装了这么多秘密,光是那场车祸就足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我这个人没心没肺的,又太关注我自己了,忽视了他的感受。我要是细心一点,其实很早就能发现端倪的。所以我跟他之间,也算是互有亏欠吧。我不好恨他,但也没办法爱他了。” “爱他,太累了,恨他,太难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又无奈的笑。 苏懈沉吟片刻,认真道:“那个傻子是真的很喜欢你。现在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要不,你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冷青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帮我带句话给他。” 苏懈问:“什么话?” 冷青:“请他好好保重身体,三个月之内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三个月够久了,我想我应该可以放下了。” 她说罢站起来,拿起羽绒服离开了。 苏懈皱了皱眉头,将手机翻过来,挂了通话键,拿起银行卡和那个纸袋走到隔壁推开隔壁包房的门,阿信此时就站在窗边,目光跟随冷青穿过马路,朝着新店的方向走去。 冷青穿过马路,像是某种心电感应一般,回头看了一眼。 阿信马上躲到墙后。 苏懈进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真出息啊。” 他将银行卡和纸袋往桌上一丢。 “你说你干的什么事,你以后别找我哭。还有你要是瞎了,不要来找我,我才不要跟你搭伙过日子,多影响我桃花运。” 第240章 放寒假 元旦过后,日子过得很快。 临近期末放寒假,学校里要忙的事情也多了不少,阿信每天早出晚归,周末就一个人开车去草原上吹吹风,发发呆,或者去乡下给老人们画画。 日子好似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偶尔还是会有老人问他,之前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呢? 等红绿灯时,偶尔会看看旁边的副驾驶座,一看就是很久。 他也还是咳嗽,去哪儿都带着保温杯,里面泡着胖大海和枸杞。 好容易挨到了期末考试结束,迎来了和学生们最后告别的时刻。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放寒假。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啊……马上放假了。” 听见他的咳嗽声,班上的学生都安静下来。 “下学期老师就要走了,今天是我给大家当班主任的最后一天。我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礼物,班长过来发一下。” 他将一个纸袋递给班长,班长从里面拿出一叠手绘的卡片,每张卡片上都写了名字,翻开来,是一张学生的手绘图,上面还有针对每个学生的不同寄语。 “哇,老师你画画好厉害啊。” 阿信虚弱地笑了笑:“每个人都有。就当是个纪念吧。” 端坐在第一排的桑杰开始抹眼泪。 阿信朝他笑笑,让他别哭了,对学生们说道:“最后,我希望大家记住老师一句话,要做一个诚实,勇敢,善良的人。” 他最后朝所有学生们笑了笑,明明是期待了很久的时刻,却忽然有些不舍。 “行吧,放学了,都回家吧。” 平时一放学就跑得飞快的学生们今天却磨迹起来,走得稀稀拉拉的,有的还特意跑过来跟他说谢谢。 阿信带着慈爱的微笑看着学生们一一离开,最后只剩下桑杰一个人,已经哭成了泪人。 等班上人都走了,桑杰才过去抱住阿信,给他打手语:「你不要走好不好?」 阿信:「傻瓜,你是我干儿子啊,干爸会回来看你的。想我了可以让你妈妈给我打视频。」 桑杰:「那干妈呢?」 阿信一愣,笑着说:「干妈是干妈,干爸是干爸,你只要记住,大家都很爱你。」 没一会儿,阿信手机响了,是巴珠打来的,阿信接过,跟她说了一声,便牵着他的手出去了。 来到校门口,阿信将桑杰交给巴珠,摸摸他的头,对巴珠说:“巴珠,我明天就走了。你好好照顾桑杰,桑杰的学费和生活费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每个月一号会按时打给你。你也别太累了,要是有合适的,也找一个。只要人踏实,善良,是过日子的人,就挺好。找不到也不要紧,一个人也挺好。” 巴珠点点头,有些伤感,知道阿信和冷青分手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放心吧,阿信老师,我会好好照顾桑杰的。你也要保重身体。” 送走巴珠母子,阿信又回了办公室,要将试卷批改出来,统计分数,归类好各类数据和文件,做好工作交接。 忙了一天,总算是将所有事情弄完了。 他去校长办公室说明了情况,又跟同事们道了别,才一个人回到店里。 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天黑了也不知道,再回过神来时,忽然一阵惶恐不安,赶忙打开了台灯。 有了光,他才忽然找到一丝安全感。 他躺在床上,忽然想起冷青去而复返的那个午后,他永远记得当时的情景,他本来是打算提着行李箱去追她的,还没走出去,她自己回来了。 那天,她穿了一身灵动好看的绿裙子。 绿色,植物的颜色,很有生机的颜色。 那个午后,她在这张床上睡着了,他当时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世界上怎么会有女人为了他这样的人去而复返。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开心。 可现在想想,她那天推开的不是这家小店的大门,是他的心中紧紧锁起来的某一扇窗户,窗户推开的一瞬间,在黑暗和痛苦中生活了四年的他第一次看见了光。 忘不了,当晚两人第一次坦诚相对。 后面开学后,她就只来过巴林一次,是那次他手受了伤,她过来照顾他,明明不善厨艺却还要给他做饭,学着给他做米粑,听说他近视就心疼得带他去配眼镜…… 前头传来风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人说话,问他在不在,他应了一声,走出去。 是隔壁理发店的大姐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来看店面。 “阿信老师,这位大哥开餐馆的,想盘下咱的店。价钱还是之前说好的。找了半年终于有人愿意盘下来了。” 阿信忽然说:“不好意思啊,这家店不对外租了。” 大姐一愣:“怎么忽然不租了?之前不都说得好好的。” 阿信说:“我明天问问房东,我想把这个店面买下来。” …… 房主听说阿信要买他的店面,自然是高兴得很,巴不得立刻给钱过户。阿信也麻利,很快就弄好了一些相关的手续,因为文具店和隔壁理发店是一家店隔出来的,阿信也就顺便成了理发店的房东,大姐对他更加客气,知道他要走,一直嘱咐他常回来看看。 一来二去,一直磋磨到临近过年,阿信才回了拉萨,在家里待了几天,主要是陪陪长辈。 家里只知道他和冷青分了手,却不知道个中缘由,但见他瘦了不少,也都不好多问,只安慰他看开些,缘份未到。 除了一个人。 “哥,你出轨了吗?” “哥,冷姐姐是不是嫌弃你太穷了?” “我就说让你考个编制吧,支教老师真不行。你都三十多岁了,好不容易瞎猫碰见死耗子,冷姐姐这么倒霉撞你手里了,你还不好好把握。” “失个恋而已,你要不要这么没用,天天哭丧着脸给谁看?” “我们英语老师挺漂亮的,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阿信受不了了,跟达央说想去明州陪李芸过年,买了张机票,落荒而逃。 达央开车送他去机场,查苏坐在副驾驶座。 恩珠一路上还在喋喋不休,痛打落水狗。 “哥,你现在工作也没了,你怎么追女朋友啊?” “哥,要不你去做直播吧,你长得还行。” “哥,没事,你不用伤心,天下何处无芳草。虽然冷姐姐确实很好,但是感情的事情吧,不能勉强,对不对……” 阿信在一旁闭着眼睛装睡,简直想死。 第241章 金鱼 在明州待了几天,总算是得了清静。 李芸不大管他,可见他整天抱着个保温杯,时不时就咳嗽几声,心里还是不大放心,旁敲侧击地问:“要不要我去武汉,帮你挽回一下。” 阿信有些意外,好奇道:“心都被我伤透了,怎么挽回?” 李芸一听这话,马上放下画笔:“你干了什么?” 阿信故弄玄虚:“有点隐疾。” 李芸马上看了一眼阿信下半身。 阿信:“……” 李芸多年来一个人生活惯了,不喜欢凑热闹,即使是过年,也还是当寻常日子一般,倒是阿信很早就开始买菜,找菜单,除夕那天一大清早就起来忙活,中午做了一桌子菜。 从来不发朋友圈的李芸还特意拍了照,发到朋友圈,其中还有一张和阿信的合影。 悦己是除夕前一天放的假,除夕当天,冷青在酒店定了年夜饭,省得让薛庆芳又要好一顿忙活。 中午她打车去酒店,路上闲着没事的时候,刷手机正好刷到李芸的朋友圈,点开来看见一桌子菜,还有一张和阿信的合影。 她愣了一下,这段时间她已经刻意将和阿信的一切都屏蔽掉了,因为李芸从来不发朋友圈,她也就从未想到这一层。 照片上阿信围着围裙,戴着眼镜,一副很居家的样子。 她忍不住放大照片,盯着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退出时,一不小心点了个赞。 点完,脑子一下空了。 那头李芸吃饭时,时不时就看一下手机,难得发一次朋友圈,还是很在意反响,评论大都是夸她儿子好帅,还有一些同事和亲人们的点赞。 “小青给我点赞了。” 李芸将手机拿给阿信看。 阿信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名字,淡道:“她大气。” 李芸撇撇嘴:“所以是我没福气,不能拥有这么大气的儿媳妇吗?” 阿信低头扒着饭:“今天过年,求放过。” 冷青先到了酒店,等了一会儿冷昊才带着薛庆芳和冷枫来了。冷枫坐的是之前冷昊的轮椅。 一家四口说笑着进了酒店大堂。 迎面走出来一大家子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四世同堂,枝繁叶茂,中间的长辈颇具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门第,热热闹闹地从冷家人身边经过。 “冷青!” 忽然有人叫她。 冷青转过身去,在那一大家子人中间看见了张家明,张家明跟长辈们说看见高中同学了,要去打个招呼,便朝着冷家人的方向去了。 张家明冲冷枫和薛庆芳笑笑,自我介绍,嗓音洪亮,面带笑容:“叔叔阿姨好,我叫张家明,是冷青在十三中的同学。你们也来吃年夜饭?” 薛庆芳好奇地打量着张家明,又看看他身后那渐渐远去的体面的一家人,那一家子人走到门口,都是各自有车子的家庭,车子也都不是便宜车,一看就是家道殷实,人丁兴旺的好人家。 薛庆芳小声问冷昊:“武汉本地人啊,干什么的?” 冷昊:“医生。” 薛庆芳:“医生,公立医院?” 冷昊:“对。” 冷青微微一笑:“过年好。你放假了?” 张家明:“没,我一会儿还要回医院值夜班,本地人就是这点吃亏。看你气色挺好啊。” 冷青指指自己的脸:“换腮红了。” 张家明哈哈大笑,一口白牙特别明显。 张家明的爷爷奶奶上车前,听见他爽朗的笑声,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冷青,直到晚辈催促,才上了车。 张家明点点头:“你真逗。行吧,祝你们一家人新年快乐,笑口常开。” “谢谢。那什么……” 她指指张家明的牙齿:“烤瓷牙在哪家医院做的?活儿不行,太次了。说出来,我以后要避雷这家医院。” 张家明:“……好好一姑娘,嘴太碎了你!” 冷青吐吐舌头,挥挥手跟他拜拜。 …… 阿信陪李芸吃完中饭,收拾干净也才不过一点左右。 李芸吃完饭便出去散步去了,阿信一个人在家里坐不住,点开手机页面,看了一眼机票,明州飞武汉只要一个半小时。 临近过年,机票紧俏,他只买到一张最近的头等舱机票。 飞机在夜幕中落地武汉,旅客中的大都是回家赶年夜饭的,他竟也生出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他打车去冷家的老房子,来到楼下,看见冷家的窗户亮着灯,在心里猜他们一家人是不是正在吃年夜饭,又或者是在看电视。 附近偶尔会传来几声鞭炮声,家家户户仿佛都有孩子玩闹的声音,偶尔还有男人们喝酒吹牛,女人们拉扯家常的声音。 整个世界一片祥和。 阿信坐在院子中央的亭子里,望着冷家亮着的窗户,小区里有几个孩子拿着摔炮,仙女棒之类的东西从他身边经过。 他安静地看着那些孩子们,想象着冷青小时候也是这些孩子其中的一个,也在同样的地方嬉闹过,慢慢长大。 一直等到十点多,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楼来了,冷青是跟冷昊一起下楼来的,两人说着笑,时不时打闹两句。 冷青:“今天除夕,我可以跟你交换一个秘密。” 冷昊:“除夕你就别给我挖坑了吧。” 冷青踢他一脚:“这叫挖坑吗,这叫妹妹的爱。” 冷昊:“这还在家门口呢,你就欺负我,你有脸吗?” 阿信跟在两人身后,不敢跟得太近,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将将能听见二人说了些什么。 他其实并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只是想来看看冷青,看之前想着能远远看一眼便已经足够了。 可真正看见了,又忍不住多看几眼,于是双脚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冷青:“不如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跟文檀离婚啊?” 冷昊:“对哦,文檀今晚回家陪她爸妈过年了吧,那你回家岂不是一个人,怕不怕,要不去我那儿住一晚?今晚通宵斗地主。” 冷青:“不要!一个人多爽啊。你是不知道你前妻有多喜欢熬夜。我终于能一个人睡大觉了。” 冷昊:“你打算一直跟她住?” 冷青:“不啊,等过了年,我就开始看房子,打算买个小房子,自己住。我还打算养养宠物。” 冷昊:“我送你吧,你想养猫还是养狗?” 冷青爽朗大笑:“我要养鱼!” 阿信脚步一下停住。 冷昊并不知道这个梗,问道:“金鱼啊?很容易死的。” 冷青:“管他呢,死了再买呗。我要养两条,一条黑的叫渣男,一条白的叫骗子。” 冷昊:“……………………” 阿信听着却是轻轻地笑了笑。 第242章 往前走,不要回头 除夕夜不太好打车,兄妹俩沿着马路走了会儿,街上的人和车子都比往常少了很多,原本沿街的很多小店都关门歇业了。 整座城市都仿佛陷入了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氛中。 阿信静静地跟在兄妹两人后面。 冷昊觉擦出身后有人跟着二人,正欲转身去教训那人一番,冷青忽然拽住他,小声道:“是他。” 冷昊还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 “你早看见了?” “下楼就看见了,跟个耗子似的躲在树下。别理他。” 大概是冷青的比喻过于生动,冷昊不知怎么的轻轻笑了一下。 “你要真想开了,你就放手,我过去把他打一顿。” 冷青看冷昊两眼:“这么有种?” “舍不得?” 冷青余光看见那抹黑影,挽着冷昊的胳膊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反正,你不许打他。” 语气带着一丝执拗和俏皮。 冷昊心里不是滋味,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小卖部还亮着灯,在大年三十晚上难得见到还在营业的小店。 两人从小卖部门口经过,冷昊看见柜台上有仙女棒,扫码买了一盒,递给冷青。 冷青:“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冷昊想起冷青身上没有点火的东西,他也不抽烟,又扫码买了一个打火机,丢给她:“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玩这个的。过年了,玩儿吧。” 这么久的事情了,冷昊居然还记得。 冷青追上冷昊,挽住他的手臂:“其实你这个哥哥呢,蛮好的。就冲你今天送我仙女棒,你以后要是娶不到媳妇,老了我养你。” 冷昊:“我真是要谢谢你啊。” 远方有鞭炮声和烟火声传来,热热闹闹的。 冷昊忽然开口:“两年前我和文檀领了证后,她说要去看熊猫,我们就趁着周末去了一趟四川。有一天,我们在一家小店吃饭的时候,突然地震了。我当时吓得从店里跑了出来。等我跑出来之后我才发现,文檀还在店里。四川经常地震,店里的店员和老板都习惯了,只有我和文檀像两个小丑,我没有管她,第一时间就跑了出去。她也没有管我,自己钻到了桌子底下。” 冷青停下脚步:“这就是你们两离婚的原因?” 冷昊:“嗯,从四川回来,我们就离婚了。” 冷青:“…………………………” 你们俩,有病吧。 冷昊:“其实我知道,我是很喜欢她的,我从小把她当女神。我也知道,她喜欢我,否则她也不会答应跟我结婚。可是你看,到了生死面前,我们都只顾着自己,没有想到对方。你觉得这是自私吗?” 冷青在心里翻了一百零八个白眼。 “我没想到你们俩一个看起来自由不羁,一个看起来不顾世俗死活,原来都病得不轻啊。你们俩是不是小时候看言情小说脑子看坏了?生死面前,为什么一定要无私?无私这个词,为什么伟大,就是因为很少人能做到啊。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无私,那无私有什么值得歌颂的呢。亏我还猜了那么久,早知道答案这么无聊,我就多余浪费时间,绞尽脑汁。” “要以你们俩的逻辑,我就是一个最自私自利的人。我跟阿信即使是最相爱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为了他离开武汉,从来没有!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了我去做手术!爱为什么一定要是这么沉重的东西,一定要用牺牲来证明。生命和自由才是最伟大的。” “你们俩,真真一对卧龙凤雏。” 阿信站在黑暗中,远远看着他们兄妹两不知在聊什么,气氛好似有些不太愉快。 没多会儿,冷昊打到了网约车,冷青还在为他和文檀奇葩的离婚理由而恼火,懒得跟他同坐一车,说自己还想多走一会儿,让他先回去了。 她自己又绕路走到江边,一路沿着江边上了长江大桥,走到身体都出了汗。 是啊,爱为什么一定要是这么沉重的东西。 长江大桥修建于建国初期,分为上下两层,上层走车,下层走火车,桥建得恢弘大气,颇具民国古典风范,每到晨光和黄昏时,下层有火车经过,便给人一种穿破时光的错觉,日常有很多摄影师会专门抓拍这一刻。 因为除夕的原因,今天的长江大桥格外安静,宽阔的桥面几乎看不到什么车子。 这座大桥终于能歇息片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桥上,中间隔着十多米的距离。 没有月光,江水滚滚,却格外安静,不见轮渡, 冷青走到大桥的中间段,忽然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扶着石栏杆,看着长江两岸的夜景。 阿信也停下了脚步。 冷风一吹,带走额头的汗珠,冷青忽然转过头去,看着十米开外的阿信。 两人久久地凝视着彼此。 冷青手指放在冰冷的石栏杆上敲啊敲,在心里数数: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六十五,六十四,六十三…… 阿信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好似全世界只剩下二人和这座桥。 三十六,三十五,三十四…… 冷青的手指慢慢冰冷,有些失去了知觉,手指不动了,心里继续数着数。 二十三,二十二—— 下一秒,阿信终于迈开脚步,主动走向了她。 冷青一动不动地看着慢慢靠近的他,呼吸也跟随他慢慢靠近的脚步一紧一紧的。 他瘦了些,脸颊凹进去一些。 江水滚滚,夜风习习。 他走到了她面前,这短短的十米距离,他却好似走了很久很久。 “新年快乐。”他开口。 冷青笑了一下:“我让苏先生带给你的话,他没带到吗?” “他说了。你让我三个月之内,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冷青:“所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阿信垂下眼眸:“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想来偷偷见她一面。 他没想到今晚会这样和她面对面站在这里。 冷青:“你知不知道燃灯节那天晚上,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大昭寺外,我叫了你很久,一遍又一遍地叫你的名字……其实你当时没有走吧,你就像现在这样看着我,你看着我叫你的名字,看着我无助,看着我为了你把眼泪都流干了……后来我回了武汉病了一场,好在是不严重。现在我刚刚好了一点,好不容易决定要放下你,你为什么又要突然出现?” 阿信:“……对不起……” 冷青:“你跟我分手,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做个鬼鬼祟祟的偷窥者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有几年就要失明了,你既然决定了不做手术,你的时间就应该拿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你去做那些不做就会让你后悔终生的事情,不要辜负你现在能看见每一分每一秒。这样,你把我甩了,也算甩得值,我就认了。否则,真的很不划算的。” 阿信:“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 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冷青从包里拿出刚才冷昊送她的仙女棒,取出来,点上一根。 绚烂的小小的火花在黑夜中绽放起来,照亮了冷青的脸。 她笑中带泪看着他:“阿信,新年快乐。许个愿吧。” 汹涌的潮水漫上眼底。 阿信静静看着她:“小青,世界上没有神明的。” 冷青擦了眼泪,固执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信仰吗?你把我当做神明好了,你许愿,我能听见。” 仙女棒比冷青记忆中短了很多,火光很快就消失了。 冷青又点了一根,火光照亮她满是泪痕的脸,眼睛却是笑着的,耐心等待着他。 阿信看着那团燃烧着的火光:“我许好了。” 冷青:“我也许好了。” 火光又熄灭了。 冷青问:“你许了什么?” 阿信:“我希望你往前走,不要回头。” 冷青笑了,点了点头:“你不问问我许了什么?” 阿信:“说出来,就不灵了。” 江汉路十二点的钟声敲过,沿江两岸鞭炮声不断,灯火璀璨。 新年到了。 冷青开口说:“就到这里吧。” 阿信不舍地点了点头:“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冷青擦了眼泪,转身而去。 阿信在后面大声喊:“小青,往前走,不要回头……永远都不要回头……” 永远,永远,都不要为了他回头了。 第243章 黑暗 三个月后,罗马。 黄昏时分,天空一点一点从橘红色变成了少见的血红色,映照在河水中,微风一吹,水波蔓延,如柔软的绫罗绸缎一样丝滑。 不远处,半拱形屋顶的教堂高高耸立着,随处可见的古典雕塑。 没人注意到路边蹲坐在地上做画的街头艺人,他笔下正在画的是此刻的黄昏,偶尔会有旅客驻足,即使他面前没有放任何可以当做乞讨工具的帽子,碗之类的东西,却不妨碍他面前已经有很多硬币。 旁边还有一对唱情歌的老年卖艺情侣,歌声动人而慵懒,两人偶尔唱累了,会去看看旁边的画家画画。 不远处,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 天空的颜色也慢慢变化,从血红色慢慢变暗,很快黑夜来临,这一罕见奇景将会消失在天幕。 画家笔下加快了动作,两位老人看得津津有味。 画完最后一笔,画家飞快在画的右下角写了一个“q” 老人用英语问:“这个字母是什么意思?” “是礼物。” 他放下笔,等待着画上的油墨干透,画完后,他才开始真正欣赏眼前转瞬即逝的美景,观察每一朵云彩的细微变化。 每一秒都和上一秒不同。 和他在西藏的草原上看云是一样的。 一直到最后一点暗红色彻底被漆黑的天幕所吞噬,天彻底黑了,他像是欣赏完一场顶级的魔术表演。 大自然就是表演者。 天黑了,街上游客慢慢多了一些,画也干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来,看见面前的硬币,笑着对旁边的两位老人说:“我今天挣钱了,你们知道附近哪里有好吃的餐馆吗?我请客。” 三人来到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吃饭,聊天,两位老人喜欢喝啤酒,阿信也不排斥,他们聊起遥远的家乡,聊起年轻时的冲动和平庸,聊一切有趣的话题。 阿信习惯当倾听者,偶尔也会喝一点酒。 这三个月来,阿信一直在旅行,他要去见那些一辈子也许只能见一次的景色,然后画下来,到了陌生的城市,他喜欢和旅途中认识的陌生人喝酒,聊天,他又重新学会了喝酒。 不知不觉间,已经三个月了。 晚上九点多,他在酒馆门口和两位老人道别,看着两位老人离开的背影,他心中竟生出一丝疲惫。 阿信挂了电话,走入一条小巷,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在国外遇到小偷并不是稀罕事,他将画筒调到胸前,用手护住,对身后拿着刀子的小偷说:“钱给你,画不行。” 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将钱包里的钱全部拿出来,递给对方。 对方拿了钱,还是盯着他手里的画筒。 他只得再次解释:“画不值钱。” 对方看他很在意那个画筒,一定要去抢过来,两人在窄巷中搏斗起来,阿信的眼镜在打斗中被甩飞,手臂也被划了两道,外套袖子被划出两道口子,边缘很快染了血。 眼镜被打落后,阿信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因为巷子里本来就黑,此刻他眼前几乎是漆黑一片,只能看见远方的一点点光亮。 他捂着画筒,扶着墙,循着那一点点光亮的方向跑,一边喊救命。 他最怕黑,晚上睡觉都要开着灯,就是怕半夜突然醒来,睁开眼要面对短暂的黑暗,所以即使开着灯入睡难度增加很多,也还是要整夜开着灯。 此刻,他从未有过的无助,他一边往那点光亮逃,一边掏出手机,以防万一按下录音键:“小青,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前方就是大路了,忽然他被拽回去,整个人重重跌在地上,他蜷缩着身体,将画筒保护在身下,手机也在刚才的动作中被甩飞。 小偷用力去抢他手里的画筒,他拼尽全力将画筒护在身下,嘴里一直喊“help”,有路人经过,看见这一幕,大叫警察。 小偷在仓皇之中捡起他的手机,逃入黑暗之中。 等警察赶来时,小偷已经不见了。 他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漆黑一片的天空。 “先生?先生?” 半个小时后,他做完笔录,抱着画筒,坐在警察局的椅子上,眼镜找回来了,只是镜片被踩碎,裂开了很多纹路,警察局门口一对东方面孔的年轻人经过,二人说的是熟悉的中文。 阿信忽然踉跄着步子走出去,叫住那对青年男女:“不好意思啊,请问你们是中国人吗?” 两人看看阿信,见他手臂上缠着纱布,浑身狼狈,问道:“是啊,怎么了?” 阿信笑了。 几分钟后,正在北京喝下午茶的苏懈接到一个来自厦门的陌生号码,他此刻正盯着ipad上的照片看,想也不想就挂了,没一会儿,这个号码又打过来了。 他接起,不耐烦道:“老子没钱。” “是我。”声音疲惫又虚弱。 苏懈一口咖啡险些吐出来:“我去,我还以为你死在国外了,这么久不给我打电话。你怎么换了个厦门的号码?” 阿信:“我在罗马被抢劫了,手机被抢了。这是我找一个厦门的同胞借的手机打的电话。” 苏懈关切道:“你人没事吧?” 阿信:“我没事,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帮我联系一下北京的医院,我要回去做手术。” 他语气带着一丝释然和坚定,仔细听,是笑着说的。 那头苏懈却愣了两秒,随后不紧不慢地调侃道:“别了吧,万一瞎了呢。” 阿信扶了扶几乎裂成碎片的的眼镜,笑起来:“你少咒我。” 苏懈盯着手里的ipad,皱皱眉:“行吧,等你回来再说,赶紧买个新手机。” 阿信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了女孩,说了谢谢,他在身上摸了摸,想感谢一下对方,可身上除了一个画筒,什么也没有。 “不好意思啊,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 女孩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充值一千话费的通知,目瞪口呆地问阿信:“你充的?” 阿信看了一眼:“应该是我朋友充的,谢谢了。” 女孩马上说:“不客气,都是同胞。” 苏懈这头刚给那个陌生号码充完话费,再次拿起ipad,上面是几张偷拍的冷青和张家明去武大看樱花的照片。 看照片,二人很是亲近,有说有笑。 苏懈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做什么手术,家都被偷了!” 第244章 还做手术吗? 四月中,武汉已经进入花红柳绿的好时节。 阿信刚回北京,还没从机场出来,就就被苏懈架上了从北京飞到武汉的飞机,许是天气暖和许多,苏懈气色比冬天好了许多。 苏懈拉着他上下查看:“不是受伤了吗?我还以为你毁容了呢。” 阿信推开他:“伤口在手臂上,你轻点捏。去武汉干什么?” 苏懈哈哈大笑:“带你看出好戏。” 下了飞机,便有车子来接二人,车子朝着市内的方向走,阿信打开车窗,把手伸出去,武汉的春天很潮湿,褪去了冬天的刺骨,带着丝丝暖意和湿润。 苏懈领着他来到本地一家老牌酒楼的二楼,服务生问:“两位需要包间吗?” 阿信正想说要,苏懈摆摆手,指着一个靠近包房的位置:“坐大厅挺好。就那儿吧。” 两人坐下后,苏懈看了一眼手表,见他肩上背着的画筒:“画画了,画了几幅?” “七八幅吧,没数。” “真高产啊。咱们两这交情,送我两幅呗。” 阿信伸出手来:“给钱,一幅一千万。” 苏懈:“……你不能因为你自己在国外被抢劫了,回来就打劫我吧?” 阿信将画筒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爽朗地笑了笑:“行,等我给小青挑完,她要是有不喜欢的,你就拿走吧。她要是都喜欢,你就没分了。” “你们和好了?” 阿信看着菜单:“等我做完手术,要是手术成功了,我就去找她。” “我咨询过北京的眼科专家了,以你的情况来看,成功率百分之十都算乐观了,要是不成功呢?” “不成功……想别的办法吧。” 苏懈穷追猛打:“什么办法?打劫还是要饭?” 阿信倒也并不生气,而是认真起来,说:“失明了,就重新学,学盲文,学盲人能做的事情。我打算去学雕塑,至少我不是天生失明,所以我做雕塑应该还是有优势的,而且雕塑和画画也算一个体系吧。或者,学乐器也可以啊……总之,只要不变成一个没用的人就可以了。” 苏懈用异样目光打量着他,这番话不像是临时胡诌来应付他的,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是有用就够了吗?人家冷小姐长得漂亮事业蒸蒸日上,你又知道人家会要一个有用的瞎子?” 阿信笑了笑:“她不要就不要呗,她不要我的日子也得过。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我努力过了。” 苏懈:“……” “再说了,我怎么没用,我比你有用多了好不好?” 苏懈一下捂着胸口:“你是真不拿我当人啊。” 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苏懈又幽幽地喝了一口水:“你最好一会儿还笑得出来。” 阿信看看四周:“你怎么挑这儿吃饭?” 苏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服务生领着一大家子人上楼来了,往最大的包间方向去了,这一大家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其中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太太,看起来八十多岁了,面容慈和。 “妈妈,小舅妈长什么样子?” 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棒棒糖,奶声奶气地问妈妈。 小女孩妈妈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小女孩看见了阿信和苏懈,对阿信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阿信也对孩子笑了笑。 那一行人进了最大的包间,没多久,服务生领着一对男女走了过来。 苏懈用胳膊肘挤了挤阿信,正在看菜单的阿信抬起眼皮,忽然目光一定。 上来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男人穿的是一身休闲的黑色西装,女人穿一身黑白经典配色的连衣短裙,白色的大蝴蝶结系在领口处,外搭一件小香风的外套,尖头鞋,气质明艳又不失气质。 两人手牵着手上了楼,女人还帮男人整理了一下衣领上的领带。 阿信目光一直盯着二人牵着的手,又见冷青主动帮男人正了正领带的位置,目光骤然一凉,有一瞬间都想站起来过去问问,刚要站起来,被旁边的苏懈死死按住。 两人走到最大的那间包房门口,张家明忽然有些紧张地问冷青:“我这身,还行吧?” 冷青笑起来:“我挑的,能差吗?很贵的,两万多。” “两万多,我不配我不配,我这辈子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 冷青拍拍他肩膀:“我说你配,你就配。” 阿信听得明明白白,每个字都仿佛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张家明深呼吸,推开大包房的门,屋子里因为二人的到来一阵热闹和起哄声。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冷青。小青,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奶奶,爷爷,大姑妈,大姑父……” 冷青跟着挨个叫人,嘴很甜,跟每个人打招呼时都会寒暄几句,不是夸这个气色好,就是夸那个能干之类,每个人的夸词都不一样。 刚才那个冲阿信笑的小女孩追着冷青叫:“小舅妈小舅妈,我也是小青,我叫张晴晴。你长得这好看。” 冷青抱起张晴晴:“你也很漂亮啊。” 房间里一阵温馨和谐的说笑声。 阿信远远看着叫张家明的男人牵着冷青的手给他家里人介绍,两人时不时耳语几句,看起来十分亲密,和热恋中的情侣没什么两样。 不一会儿,包房的门便被关了。 阿信还一脸受伤地盯着那个方向,这时,身旁忽然响起很不合时宜的响指声。 苏懈一只手撑着脸,一脸看好戏地问:“看,还不如瞎了好吧。还做手术吗?” 阿信回过神来,皱着眉头看着他:“你早知道了?” 苏懈点点头,笑着说:“当然知道啊。冷小姐说要考虑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我不知道多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阿信额头的川字纹更深了:“那你干嘛不早说?” 苏懈:“你浪迹天涯快活得很,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阿信:“你!所以你故意带我来看的?” 苏懈就差要跳舞了:“of course!” 阿信喝了一口水,好不容易按下心底的怒火,知道这时候不能惹他,耐着性子问:“那男的谁啊?” 苏懈这时候嘚瑟起来了:“李大画家,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阿信:“……” 第245章 好久不见 服务生去送菜时,门又开了。 一声很熟悉的爽朗笑声从包房里传出来。 “奶奶你不知道,张家明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可逗了,他读书太厉害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学神。当时好多女生喜欢他,他拽死了,一个都不理。” 屋子里说笑声不绝。 能想象到气氛有多和谐。 阿信想起之前爷爷生病,冷青去拉萨探病,陪自己家人吃饭的场景,差不多也是这么多人,她也是哄得大家笑呵呵的。 苏懈看他一脸受伤的样子,主动说:“那个男的,叫张家明。冷小姐高中同学,现在在第三医院心胸内科当主治医生。家庭条件还不错,爸爸是做图书出版生意的,妈妈在编辑社当总编,算是书香门第吧。家里还有个姐姐,就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妈妈,你看见了。总而言之呢,也算是个人品端正,前途光明的好青年吧。医生这个职业好啊,越老越吃香,加分项。” 阿信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苏懈:“这你可就难倒我了。我还能在冷小姐身上装个监听器吗?我想想哈,二月上旬,他们一起吃过饭,二月下旬,两个人一起在江滩散步。三月中旬,一起去武大看了樱花,这个姓张的还教冷小姐开车,到了三月下旬,两个人就亲密起来了……不过我也没想到,四月份就能一起见父母了,是有点快啊。不过感情的事情,谁说得好呢,也许人家就……特别合适。” 他说着,喝了一口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阿信的神色。 小心翼翼道:“想哭就哭,不丢人。我不笑你。” 阿信瞪他一眼,眼神吃人一样。 苏懈忍着笑,继续煽风点火:“只是见家长而已,小意思啦。又没结婚,结了婚也可以离婚的嘛。你看路医生都快结婚了,我着急了吗?我还是看好你的,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长相,要未来有长相……” 没说完,自己已经笑得肚子疼起来。 菜上来了,苏懈也不管他,自己吃起来,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给他添一碗汤:“喝汤,败火。” 阿信目光就紧紧盯着包房的门。 饭吃到一半,门忽然开了,冷青举着手机从里面走了出来:“好了,你说吧……” 到了饭店,大厅里就餐的人不少,四周还是有点吵,冷青听不太清,下楼往一楼的方向去接电话。 阿信见她下了楼,一路紧紧跟上去。 苏懈喝口汤,不紧不慢地擦擦嘴,也跟上去看热闹。 冷青一路走到店外,四周才算清静了些,能安心打电话:“上个月不就安排好了吗?怎么又出问题了?” 武汉这时正是多雨季节,不一会儿下起毛毛雨。 冷青还在讲电话,见下了雨,正要找个地方避一下,头顶忽然撑过一把大黑伞,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伞面,感知到身后站着一个人,以为是张家明,没有在意,继续讲着电话。 “那这样,你约他们的蒋总明天上午十点见面,如果他答应了,你订两张今晚去海南的机票,晚上你陪我去出差。酒店要定在他们公司五公里范围之内。好。辛苦了。” 她挂了电话,又低头在手机上回复微信消息:“张家明,你最好拿我当姑奶奶供起来,你看我这么忙,我还过来陪你哄你奶奶开心。你遇到我,你简直就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撑着伞的人一动不动。 她觉得奇怪,余光注意到撑伞的人穿的衣服和张家明不同,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慢慢抬起眼眸。 “不好意——” 大伞将丝丝雨气隔绝在外,伞下,是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眼镜下的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冷青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 他比除夕当晚看着黑了一些,头发又长了些,额头好似有些擦伤,被头发挡着看不清明。 整个人好似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具体是哪里不太一样,一时也说不上来。 她收起手机,云淡风轻地笑笑:“好久不见。” 忽然又想起什么:“你怎么在这儿?” 阿信在她脸上看不见任何慌乱和局促,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除夕那晚,他跟她说,让她不要回头,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走了出来。 她说三个月能放下他,看来已经做到了。 阿信:“没有好久,是三个月零五天。” 冷青一愣,仍旧是笑笑:“你记性真好。我还有事,你……随意。” 她说罢,便要回店里,刚抬脚,看见苏懈从店里吊儿郎当地出来了,她轻轻皱起眉头,顿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苏先生,这么巧。” 苏懈很诚实:“不巧,这家伙刚从国外回来,我特意带他来看戏。看好戏!” 冷青瞪他一眼:“你不是说跟他断绝关系了吗?” 苏懈:“对啊,你上次说考虑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我就跟他断绝关系了。可是你言而无信,转头就跟别人见家长了,你这个女人好没良心的。我心都被你伤透了,裂成一片一片的。所以我现在跟他同仇敌忾!” 他说着,一只手抓住阿信受伤的手臂,用力拍了拍:“是吧,李老师?” 阿信只静静地看着冷青,全然没在意胳膊上的那点伤。 苏懈故意说:“哇,这么用力都没感觉,你不是跟我说你在罗马被抢劫了,手受伤了吗?你也是骗我的?” 冷青听说阿信被打劫,不动声色地看着了一眼阿信,又看了一眼他手臂的位置。 阿信说:“没他讲得那么夸张,一点小伤。” 冷青点点头,一笑而过。 张家明这时候追出来:“小青,你在这儿,我找你半天。” 张家明找店员借了一把伞,撑着伞出来,想给冷青撑伞,可阿信举着伞一点都没有腾位置的想法。 张家明只得站在一旁,也不恼火,只是看看阿信,又看看苏懈,好奇地问冷青:“你朋友?” 冷青介绍道:“张家明,我高中同学,现在是第三医院的医生……” 她看了一眼阿信:“李念生李老师,画家,我前男友。苏懈苏先生,做互联网投资的,李老师的朋友。” 张家明目光暗暗打量二人:“你朋友都很帅啊。” 他主动伸出手去,跟苏懈握了握,和阿信握手时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问冷青:“前男友,就是去年年底害你急性肺炎住院那个?” 苏懈马上get到重点:“哦,所以是冷小姐年底住院的时候,你们才遇到的?” 张家明:“对啊,说来也是巧。我们高中毕业之后就没见过面了。武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不是去年年底她住院,我们也遇不到。” 苏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阿信。 阿信显然是第一次知道这事,皱起眉头:“急性肺炎?” 张家明:“就十二月中下旬吧,小青,我记得那时候是你朋友送你来的医院,然后你……” 冷青忽然打断他:“我们上去吧,别让奶奶还有长辈们等急了。” 说完,看了一眼苏懈:“就你戏多!” 苏懈:“就你喜欢多管闲事!” 冷青要不是穿着裙子,都想踹他一脚,没有看阿信一眼,便拉走了张家明。 张家明还想多聊两句,进了店里还回头来看阿信好几眼,又对冷青说:“你前男友挺帅的啊。他那个朋友也不错。” 冷青将他拽走:“两个都有病。” 张家明:“哈?什么病?我就是医生啊。” 冷青:“一个太缺德眼睛快瞎了,一个心脏不行还有幼稚病!” 张家明:“………………” 第246章 张家明只有一个缺点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冷青和张家明送一家人从包房里出来,冷青经过大厅时,她特意留心扫了一眼,没有看见苏懈和阿信。 一直到了门口,张家明的奶奶还一直拉着冷青的手,轻轻拍着,很是不舍。 张家明和家人劝了很久,才将老人家送上了车。 送走一大家子人,张家明松了口气:“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奶奶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你挺厉害啊,这么会哄老人家开心。” 冷青:“我从大学就开始做生意了,跟什么人打交道说什么话。老人其实是最好哄的,小场面了。” 张家明拍拍她肩膀:“今天谢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冷青抱着双臂:“那你打算怎么还我人情?” 张家明:“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冷青:“抱你妹啊!恶心死了!” 张家明:“我送你回家吧。” 冷青想了想,见路边停了一辆百万级的保姆车:“你不是要回医院值夜班吗,你走你的吧,我还要回一趟公司。” 张家明点点头,开车走了。 冷青见他走了,也不打车,哼起歌,站在原地优哉游哉地在刷手机。 果然,张家明刚走,余光便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四月的夜风温温柔柔的。 阿信听她哼着歌,看起来是刚才那顿饭吃得颇为开心,心中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冷青没有看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阿信:“回来做手术。” 这倒是让人意外。 冷青很锋利地笑了一下:“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我,才回来做手术的。这么大口锅,我可背不起,你要是瞎了,那我是不是要负责你后半生啊?” 阿信辩解道:“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想明白了。小青,我——” 好似猜到他要说什么,冷青很急切地打断他的话:“第一,我祝你手术成功!第二,不要叫我小青!第三,我哥家就在这附近,要是被他看见你跟我站在一起,我怕他打死你。” 她一说话,才注意到两人站得太近,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她往旁边挪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眼底尽是避嫌。 阿信:“你是怕张家明看见我跟你站在一起吗?” 冷青呵呵两声:“张家明跆拳道黑带。” 阿信:“我听说你们一起在江滩散步,看樱花,他还教你开车?” 冷青:“对啊,他花样就是比你多。” 阿信眸中的光亮慢慢消散,一颗心慢慢下坠,沉到了谷底。 冷青:“你之前不是说,要我跟你分手后找一个比你好的吗?张家明就比你好。工作稳定有编制,人还靠谱。他跟我认识没多久,就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全都告诉我了。我跟他走在一起不知道多有安全感。哦,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他工作那么忙,还能随叫随到,我下了班想见他了,打个车二十分钟就到他们医院了。这辈子我都不要谈异地恋了!” “张家明只有一个缺点。” 阿信问:“什么缺点?” 冷青白他一眼,转移话题:“你几号做手术?” 阿信见她主动关心自己,心中涌起一丝喜悦:“下周五。” 冷青:“在北京做?” 阿信:“嗯。” 冷青:“苏懈不是你直系亲属,谁给你手术签字?” 阿信说:“我告诉我爸妈了,他们到时候过去。” 冷青有些意外,问道:“你瞒了他们四年,他们没说你?” 阿信:“我阿爸还好,我妈比较生气,说生我不如生块叉烧,气得她想出家。” 冷青想象着李芸说这话的语气,不禁笑了笑。 阿信看了一眼手表:“医生说我手术前不能熬夜,我等你是为了把这个给你。” 他取下画筒递给冷青。 冷青:“什么?” 许是刚才冷青同他聊了几句手术的事情,问了他不少问题,又让他找到一丝熟悉的味道,他明显有些小开心。 “我这三个月去了很多地方,法国,意大利,罗马,巴塞罗那,西班牙……这些是我画的画,里面是我这趟旅程中遇到的我想画下来的瞬间,有在罗马看见的很漂亮的日落,还有在法国巴黎铁塔下面遇到的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还有我在意大利……” 冷青很冷静地打断他:“我不要!”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又烟消云散,手里的画筒还搁在半空。 “李老师,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对你看过的风景不感兴趣了。” 阿信怕她要走,一下抓住她的手臂,冷青回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马上松开手,做错事一般:“对不起,我……” 对面路边,停了一辆保姆车,副驾驶车窗开着,苏懈像挂面一样趴在车窗上,看见这一幕,笑得要打鸣:“再可怜一点就好了。隔得太远,看不太清,是哭了吗?” 他说着,在车里找了找,又问司机:“有望远镜吗?” 司机:“……………………” 阿信不敢碰她,想留她,只能挡住她去路,怕她抗拒和自己靠太近,还特意保持了距离:“那……那你不把我当前男友,你就只把我当李念生,你不是喜欢他的画吗?这些画除了我画的时候有路人看过,没有任何人看过。每张最下面我都写了你的名字。是画给你的。我不是还欠你一幅画吗?” 不知是紧张,还是愧疚,他声音微微颤抖着,眼神深处仿佛有泪光涌动。 冷青紧紧捏着手机:“我已经不喜欢李念生的画了。” 阿信只觉得心口一疼:“那你现在喜欢什么?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去学。” 冷青对上他的眼睛,最后说了一句:“李老师,祝你手术成功。” 她语气很淡,却有一种告别的意味。 阿信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看见是苏懈打来的,又看了对面的保姆车一眼,没打算接,可苏懈朝他做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他不耐烦地接起来。 苏懈:“听我的,我有经验,你衬衫扣子再解开两颗,你胸肌好看,露出来。美男记就是这时候用的。” 阿信眉头皱得老高,看见冷青拦了一辆的士,赶忙挂了电话,追过去时,的士已经离开了。 苏懈还挂在车窗上:“一开始就解开扣子多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第247章 你甜,你最甜 那晚过后,阿信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了北京。 周四的时候,达央和李芸赶到了北京,去医院看他,达央是一个人去的,也没有告诉家里人,只说去北京看个朋友。 一家三口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这也是李芸和达央离婚多年后,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阿信本来还有些忐忑,以为这顿饭会吃得很沉重,结果比他想象中轻松很多,李芸和达央只是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并没有多责备他,让二人点菜,也都很默契点了他从小爱吃的菜。 让他既内疚又感动。 李芸问他:“你做手术的事情,告诉小青了吗?” 阿信低着头吃饭:“说了。” 李芸放下筷子:“我给她打个电话,我求她过来……” 阿信马上拦住她:“妈,不要了,你别去打扰她。” 李芸:“可是……我不是想着,她要是在,你做手术也能安心一点吗?” 阿信拍拍她的手,笑了笑,安慰道:“我要是手术好了,我会去找她的。放心吧。” 李芸看他还在笑,心里很不是滋味:“放心什么,你这孩子……你这四年来你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个星期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你……” 哽咽着说不下去。 达央给李芸递纸巾,拍拍她肩膀:“你哭什么,你一哭,他心里更不好受。有什么好担心的,手术找的是北京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他又还年轻,身体素质也好,手术没问题的。咱们就是来签字,陪着他就好了,不要给孩子压力。” 第二天手术,阿信一直站在窗边看着蓝天白云,最近一直阴着天,今天倒是难得出了太阳,还起了风,天很蓝,风也是清新的。 他知道冷青不会来,可每次只要身后传来敲门声,他还是会回头紧张地看一眼,看见进来的人,心底便会泛起一丝失落。 苏懈原本坐在沙发上,拿一碟子樱桃在吃,看他紧张,主动过去跟他聊天,想帮他分散一下注意力:“你想好了,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阿信尽情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好似是最后一次看一般。 “瞎了就瞎了吧,反正,她都不会在意了。” 这话太酸,苏懈翻翻白眼,做了一个想吐的表情。 阿信看了他一眼。 苏懈马上指指樱桃:“我说的是樱桃。你甜,你最甜。” 转头又问:“她怎么跟你说的那个姓张的?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阿信:“说他比我好,工作稳定有编制。” 苏懈:“这倒是!你现在一无业游民!人家公立医院主治医生,听说还是心胸内科重点培养对象。确实不能比。” 阿信:“说他人靠谱。” 苏懈:“当医生是靠谱!路医生就很靠谱!心胸内外不分家。我看好张家明医生!” 阿信:“说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不会骗她。” 苏懈笑得肩膀直耸:“冷小姐真幽默。我要是去追她,你没意见吧?你敢有意见,我跟你断绝关系!” 阿信:“……你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苏懈赶忙摆手:“她还说什么了?” 阿信想了想:“好像是说,张家明只有一个缺点。” 苏懈问:“什么缺点?” 阿信:“她没说。” 苏懈自言自语:“还挺仗义。” 阿信因为要动手术,没有细究这话的深意,只是贪恋地看着天空。 苏懈看了他好几眼:“很紧张啊?” 阿信:“你说呢?” 苏懈勾勾手指:“看你可怜,我告诉你张家明的缺点。” 阿信半信半疑地把耳朵凑过去,苏懈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阿信眼睛一下子瞪得浑圆。 苏懈:“你什么表情?这还不高兴?” 阿信愣了半天,最后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什么,哭笑不得:“你早知道你不告诉我?” 苏懈:“争点气,手术成功吧。你要是瞎了,我马上去挖你墙角。姓周的墙角挖不动就算了,你一个死瞎子的墙角,我还挖不动,我还混不混了!” 阿信捶了他胸口一下:“你不行!” 苏懈丢了一个樱桃在嘴里:“我挖墙脚很有底线的好不好,她跟我结婚搭伙过日子,她可以找你当情人啊,你应该也不介意为爱做三吧,反正我是一点都不介意她身体出轨啊。毕竟我也精神出轨,我的心属于路医生。” 阿信:“………………” 第248章 俞心 进入盛夏,武汉的火炉属性大爆发。 七月十五,冷青二十九岁生日这天,依旧是忙得热火朝天,因为去年的前车之鉴,她老早就在群里告诫全公司上下,不准给她庆生。 谁敢提一句生日快乐,就扣一百块。 不过下了班,还是买了蛋糕回了老房子,和冷昊一起陪着薛庆芳和冷枫吃了顿家宴,冷枫自从上次脑出血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好在是有薛庆芳的监督,天天锻炼,精神头还算不错。 冷昊也慢慢适应了义肢,还开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工作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吃完饭,冷昊陪冷青去江滩散步,路上太热,买了两根马迭尔雪糕,一人一根。 冷昊:“你最近怎么样?” 冷青:“挺好。” 冷昊:“感情方面呢?” 冷青:“我觉得张家明挺好的。” 冷昊:“……他能跟你生孩子吗?” 冷青白他一眼:“你出息!” 冷昊:“我看网上说李念生复出了,他手术好像做得挺成功,上个月他有幅画拍卖出了五百万的天价!!!” 冷青很没出息地看他一眼:“五百万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一边说,一边拿手机出来找新闻,果然看见一幅李念生的画拍卖现场,只是最后拍下画和画合影的人是苏懈。 冷青信誓旦旦地断定:“炒作!绝对是炒作!这个姓苏的钱太多了,有钱没地方花,买他的画八成是为了洗钱,顺便给他炒热度,提高身价。他们这些投资互联网的,全都是这个套路。我二十岁就做生意了,我还看不明白吗?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凡夫俗子!” 冷昊:“……不是啊,我看他最近风评很好啊,而且网上说他之前做了一个叫无声系列的公益展览也做得很成功,取得了很好的社会反响。” 冷青咬着吃完雪糕的木签子,吼他一句:“你这么喜欢他,你嫁给他啊。” 冷昊:“你真的对他一点意思都没了?” 冷青:“你看我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吗?他那个什么破画,你看我稀罕吗?五百万,我自己不会挣吗?” 冷昊:“那你为什么突然不喝奶茶了?” 冷青一下子泄了气,眨了眨眼:“年纪大了,不喜欢喝甜的,行不行啊,再说关你屁事。” 说罢,很是心虚地快步离开。 冷昊看她背影:“德行。” 晚上,冷青回了家,约莫八点左右,有人来敲门,她去开门,看见是花店来送花,请她签收。 是一个九百九十九朵的超大黄玫瑰花束。 上面还有手写的卡片:小青,生日快乐。 冷青第一反应是给冷昊打电话:“冷昊你有没有底线,是不是你告诉那个狗东西我新家地址的?不是你?不是你,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哪里?知道我新家地址的人除了你,也就文檀她们几个了,她们几个肯定不会出卖我,就是你!!!除了你,没别人!我要跟你断绝兄妹关系!” 说罢,畅快淋漓地挂了电话。 随后拍了一张黄玫瑰的图,发朋友圈,配文:黄玫瑰什么的,最讨厌了。 因为这束黄玫瑰的出现,冷青草木皆兵了好久,好在后面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她才放心许多。 八月底的例会上,白慕心向冷青汇报工作,重点提到一件事。 “之前我们搞的夏季作品征集的主题活动,一共收到来自社会的五百多份文件,第一名评选出来了,毫无悬念地全票通过,一个叫俞心的女老师。我们都觉得她的作品很好,尤其是有几款家居服和文胸的设计,可以直接拿来当明年春夏款的主推款。按照之前活动征集的奖励规则,我们给第一名不仅提供了奖金,还提供了入职机会,我们电话咨询过她本人了,她说愿意来我们公司兼职,在设计部挂个虚职。这是给她准备的合同和她的作品集,你确认一下?” 冷青接过那本作品集,翻开来,模特线条很柔美,文胸的设计也大都是一些好穿的简约款式,但做了细节上的丰富和小心机,家居服款式都是经典款式,但在花纹和配色上做了创新,是很具备实用性和美观性的设计方案。 “她在哪个大学教书?教什么课?” 白慕心说了一所离冷青新家很近的大学名字:“好像是客座讲师,现代艺术鉴赏。” 冷青想了想:“离我家很近,我去会会她吧,没准是个人才。对了,你跟她约了周几?” 白慕心:“她每个星期就三节课,都是大课,周一,周三,周五下午都可以去学校找她。合同上有她手机号。” 冷青点点头:“ok!” 事情一直拖到周五,冷青才想起要去会会这个叫俞心的女老师,进了学校,找人问了路,直奔三号楼, 还未走到二号楼,便看见不少女生奔着201的方向走,其中还有看起来不像学生,更像是女老师的人。 进了教室,好家伙,偌大的阶梯教室居然坐满了人,而且大都是女学生,每个人都是一脸期待。 冷青上学时都没见过这光景,她找了个女生问:“请问,这里是上现代美术鉴赏吗?” “是啊。” “哦,上课的是一个叫俞心的女老师?” “没有啊,是个男老师。” “男老师?”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冷青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管那么多,看看教室,中间的位置几乎都坐满了,只有靠墙的位置还剩一些空位,她贴着墙走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翻开俞心的简历,给她打电话。 教室里这时慢慢安静下来了,上课老师走了进来,先是调节了一下教室里的多媒体设备,拿起话筒敲了敲,没有声音,他检查一下讲桌下,发现有个插头松了,他顺手将手机放在讲桌上,弯腰去固定插头。 冷青电话这时也拨了过去,是个武汉本地的号码。 插头刚插上,手机震动的声音通过讲桌上的话筒传了出来。 整个教室都听见了。 冷青抬起头去,正好讲台上的那人也直起了腰,正好拿起自己的手机,看见来电时,原本锁紧的眉宇慢慢舒展,嘴角慢慢上扬,拿起话筒:“不好意思,手机忘了静音。” 他有些不舍,又很快速地挂了电话,抬起头来,看见坐满一整个教室的人,还有些吃惊:“今天人这么多,我收到的点名册只有一百零三人,这么多人选修了这堂课吗?” 冷青手机已经挂了,抱着双臂,看着讲课的人,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阿信目光扫过讲台下的人,打开了多媒体:“人太多,我就不一一点名了,一会儿下课了,来我这儿签到。不签到算缺勤。” 他拿起话筒正要讲课,忽然又想起什么,又回头去看了一眼,目光在靠墙的某个方向停下,定定地看了很久。 台下一阵起哄声。 阿信回过神来,扶了扶眼镜,举着话筒:“有很多同学今天是第一次来听我的课,我还是照顾一下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他目光温润地看着冷青:“我叫李念生,今年三十三岁,是一名画家。我出生于西藏,母亲是汉族人,父亲是藏族人,从小在草原上长大,所以我的作品大都和一些藏区元素有关。来这里任教之前,我在西藏林芝做过三年半的支教老师,教的都是小朋友,教语文和体育。今年是第一次给大学生上课,说实话,有点紧张,很怕误人子弟。” 他做自我介绍时,台下不时伴有笑声。 有女生举手提问:“李老师,你既然是西藏人,怎么来武汉当老师了?” 阿信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冷青:“因为,我爱的人在这座城市。” 整个教室一片沸腾,哀嚎声,起哄声,惊呼声全部交杂在一起。 女生又问:“可你已经是很成功的画家了,为什么一定要当老师呢?” 阿信:“老师好啊,工作稳定,社会认可度高。不过我现在还没有编制,还在试用期,所以要拜托各位多多关照了。”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声。 冷青头疼得很,弓着腰从后门逃之夭夭。 阿信看她逃出去的背影,还想去追,又想起还要上课,好不容易想追出去的冲动:“好了,闲话结束了,我们上课吧。” 冷青出了三号教学楼,就将手里的合同和作品集全部丢进了垃圾桶:“现在大学门槛这么低了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大学老师了?没品!” 回去路上,她一直嘀咕:“俞心,俞心……这条死鱼就没有心!” 第249章 我办公室有个脏东西,帮我叉出去 冷青心烦意乱地回了公司,白慕心兴致勃勃地跑过去问她见俞心见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人pass了。” 白慕心一愣:“可是,俞心得奖的消息已经在咱们公司的社交平台上发布了。” 冷青脚步一顿,额头开始疼,手指着白慕心,点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看了一眼文檀的办公室,问:“文檀今天来了吗?” 白慕心:“她现在是大网红,早就弹性上班了,不是你批准的吗?” 冷青:“那这个什么俞心的设计稿,文檀看过了吗?” 白慕心:“看过了。她还夸了半天呢,让我们一定把这个人挖到公司来。” 冷青摆摆手,让白慕心回去工作,回了自己办公室就给文檀打电话:“你知道那个俞心是谁吗?慕心她们看不出来也就算了,你怎么会看不出来?” “谁是俞心啊?”文檀问。 冷青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就是今年夏天做的那个作品征集的活动的第一名。” “哦,那个人啊,画得挺好啊,比我强。有什么问题?” 冷青:“最大的问题是,她不是女的。” “男的???” 电话两头静了几秒,文檀突然爆发一阵大笑:“李老师又开新马甲了?我就说呢,画风有点熟悉,但我反复看了很久,确认不是他的画法,一些线条的细节处理完全不同,更柔和了也更舒展了……原来是故意的。真不怪我,李老师功力太深,他连性别都改了,我哪儿看得出来?” 冷青气得一下挂了电话,她坐了会儿,换了拖鞋,忽然又后知后觉地开始反省。 “不对啊,他回来,我这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我缠着他不放,我又没有做亏心事。我又没有对不起他,我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呵呵。 到了五点,她提前半个小时在公司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晚上全公司聚餐,我请客。」 到了五点半下班时,除却一些要回家接孩子,或者另有安排的员工,大部分员工都要出去聚餐。 关电脑的关电脑,闲聊的闲聊,打车的打车……气氛一片放松。 电梯门在这时开了,阿信大步流星走了进来,问前台赵涵:“我找你们冷总。” 赵涵正要回答,抬头看了一眼,愣住。 阿信好似很急,自己朝着冷青办公室走去,从大厅经过时,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原本的动作,目光全部被他吸引。 过年半年,李念生三个字,是悦己的禁忌。 没想到,他居然还敢主动出现在这里。 张曼和林蔷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阿信从二人面前经过时,和煦地笑笑,还像从前那样和二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张曼瘦了好多,林蔷新指甲不错啊。” 张曼:“……” 林蔷:“……” 张曼看着阿信的背影,小声对林蔷说:“怎么办,我都有点如沐春风了,也不知道冷总扛不扛得住。” 林蔷:“帅是帅的,就是太狗了。” 张曼:“那冷总还请客吗?” 林蔷耸耸肩,一边在群里给文檀发消息:「有戏看,来不来?」 冷青正在换鞋,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徐默来催她,马上说:“你们先去打车,我换好鞋马上来。” 凉鞋的搭扣总是扣不上。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来人穿了一双白色运动鞋,看鞋码是男人,她抬起头来,看见门口杵着一根电线杆子。 她脑子宕机了几秒,也不管那根讨厌的搭扣了,马上直起腰,朝外喊了一声。 “徐默!我办公室有个脏东西,帮我叉出去!” 徐默闻声进来,“什么脏——”看见了阿信,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阿信跟徐默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徐默:“……” 阿信:“你们要出去聚餐吗?算我一个。” 徐默看了一眼冷青。 冷青笑起来:“我们公司内部聚餐,为什么要算你一个,你算老几啊?” 阿信:“我是你们公司作品征集的第一名,按照你们当初的活动规则,我现在已经是你们公司的荣誉员工了。所以聚餐我当然有份。” 他讲得很轻松,仿佛一切再合理不过了。 冷青:“你脸皮现在这么厚了?你叫俞心?” 阿信:“艺名,新取的,犯法吗?” 冷青:“呵呵,你连性——” 阿信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不紧不慢地堵住她的话头:“性别是我不小心填错了。再说你们活动规则没说男的不能参加。还是你们公司想反悔?可是你们各大社交平台的账号已经发布这个消息了。我截图了,如果你们反悔,我保留追究的权利。” 冷青抱着双臂:“徐默,你出去。” 徐默马上逃之夭夭。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冷青移开目光,弓着腰继续扣搭扣,避免和他正面交锋:“你看见了,我现在很好,你又回来干什么?” 阿信看她扣了半天也扣不上,蹲下身,伸出手去。 冷青坐在椅子上,感受到他的气息在慢慢靠近,脊背一僵,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阿信轻轻帮她扣好了搭扣,抬头看入她的眼,眸光深处有点点星光被点燃:“我看见了,你很好。是我不太好。” 他目光越来越灼热,冷青心虚地看向别处。 他还保持着半蹲跪着的姿势,很虔诚的祈求,目光却无比诚挚地看着她:“小青,之前是我太懦弱,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冷青:“我们分手分得也算体面彻底,你不欠我什么。” 阿信还想说什么,冷青手机在这时响了,她如释重负地接过手机,电话是张家明打过来的。 “喂,吃饭?我不去了,公司要聚餐。你在楼下?” 冷青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楼下张家明正好下了车,朝她挥挥手。 第250章 冷总不喝奶茶,早戒了 吃饭的烤肉店在南湖附近。 冷青坐张家明的车子过去,阿信开车在后面跟着他们,其他人坐地铁也不过二十分钟左右。 张家明开车时,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正在补妆的冷青,调侃道:“很漂亮了,迷死你前男友绰绰有余。你还让不让人家活啊。” 冷青稀奇地看他一眼:“张家明,你不会是看上他了?” 张家明没好气地摇摇头。 到了店里,三人先找了位置坐下,冷青将菜单交给张家明让他点:“多点点肉,我要吃肉。” 张家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阿信:“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讲话注意点。” 冷青翻了个白眼,看见旁边那桌两个女生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着奶茶,喉咙很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阿信看她眼神的方向,说:“我去下洗手间。”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都陆续到齐了,等阿信拎着一大袋十几杯奶茶回来时,他原来占的冷清对面的位置已经被张曼占去了,他只能坐到桌子的最边缘。 他将奶茶交给徐默:“我买了奶茶,请大家喝。” 徐默挨着桌子给大家分发奶茶,却直接跳过了冷青。 阿信眼见着徐默手里袋子里的奶茶越来越少,主动问徐默:“小青,她不喝吗?” 徐默说:“冷总不喝奶茶,早戒了。” 阿信还有些恍惚,那刚才她那么眼馋? 冷青吃着肉,看着桌上人手一杯奶茶,实在嘴馋得很,喝了一口店里的柠檬水,觉得无滋无味极了。 阿信想起武汉街头常有卖的绿豆汤,起身想去门口看看,还未离座,便看见张家明买了两杯绿豆汤进来了,全部放在冷青面前。 “你喝个饱。” 冷青正要插吸管,却看见张家明居然细心地帮她插上吸管了,他虽然平时也很细心,但不会做这么暧昧的事情。 冷青睁大双眼看着张家明,满眼写着:你搞什么? 张家明神色自若:报答你陪我哄长辈开心的恩情啊。 冷青瞪大双眼:请你适可而止啊! 张家明笑着将插好吸管的绿豆汤主动递到她嘴边,微笑看着她,眼神疯狂示意她:喝啊。 长桌上的其他人都看见了这一幕,集体吃瓜。 阿信自然也看见了,只是张家明背对着他,他看不清二人的眼神交流,只能看见张家明给冷青插好吸管,将绿豆汤送到她嘴边,是情侣间才会有的亲昵动作。 冷青要不是了解张家明,真觉得他此刻像极了给大朗喂药的潘金莲。 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武大郎。 张家明继续火上浇油:“小青,你不是最喜欢喝绿豆汤吗?” 冷青觉得张家明疯了,她吸了一口绿豆汤,夺过杯子:“你戏瘾这么大,当什么医生,演戏去好了。” 张家明还拿纸巾细心地给她擦了擦嘴:“做戏做全套。以后结婚我要坐主桌。” 冷青咬着吸管,在桌子下狠狠踩他一脚。 两人打闹归打闹,落入旁人眼中又是另一种想象。 阿信喉咙很干,喝了口水,一扭头,又是一惊。 文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坐在他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他。 她连妆都没化,整个人穿着非常随意,一看就是临时赶过来吃瓜的。 阿信:“你坐在这儿干嘛?” 文檀自己拿了筷子和碟子,很不客气地去烤盘里拿东西吃:“就你这儿有空位呀。不然你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吗?” 阿信:“……” 文檀好奇地打量他:“大半年不见,还回来干嘛?” 阿信并不回答,只是问:“小青她怎么忽然不喝奶茶了?我记得她以前很爱喝的啊。” 文檀:“不知道,突然就戒了。我问你呢,你回来干什么?” 阿信:“你跟冷昊打算复婚吗?” 文檀:“不打算,我们现在当朋友不知道多开心。两性关系可以分为很多种,母女,父子,朋友,情人,最无趣就是当夫妻。” 阿信:“那她跟张家明属于什么?” 文檀听阿信语气,猜他知道什么,耸耸肩:“姐妹咯。” 冷青隔得很远看见文檀和阿信在聊天,眉头皱起。 文檀:“你知不知道她去年年底从拉萨回来后,就得了急性肺炎,是我送她去医院的。” 阿信想起四月份听张家明说过,他和冷青重逢就是在医院。 应该就是文檀说的那次。 是她从拉萨回来之后的事情。 “我知道。” 文檀:“知道你还敢来招惹她?这次又想怎么作?” 阿信认真看着文檀,见她是真的关心冷青,坦诚道:“我手术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半年了,这半年我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养好身体,第二件事就是我要在武汉定居,所以我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我现在在大学教书,这份工作能确定下来,花费了我很多时间,也搭进去很多人脉,当然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自从我跟她分手后,你和冷昊都把我拉黑了。这些话我没必要跟你说,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像亲人一样。我是真的很想跟她重新开始。我想让你们放心,也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文檀直视着他:“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要分手的人是你,现在回头的也是你,你把她当什么了?她那么清醒的一个人,却在跟你的这段感情里一直退让,一直忍受你的懦弱和胆怯,一直做违背自己个性的事情,你现在说你要重新开始,凭什么?” 阿信喝了一口水:“凭她喜欢我。” 文檀无语:“你凭什么说她还喜欢你?” 阿信:“她要是不喜欢我,你坐这儿跟我费什么口舌?你是最了解她的人,你坐这里,不就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吗?我没什么不敢面对的,我就是为了她回来的。别说张家明跟她只是姐妹,就算他们真的是一对金童玉女,我也要把她抢过来。至于她要怎么恨我怨我,那都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我现在多的是时间和精力陪她耗。” 他语气笃定,还有那么一股子不管不顾的执拗。 文檀惊叹:“你怎么突然长嘴了?还这么不要脸?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第251章 耳环很漂亮 阿信喝了口水,看着不远处正和同事们说笑的冷青。 “有吗?” 文檀冷笑:“还有吗?你简直就是变了个人好不好?干嘛,做完手术放飞自我了?” 阿信听她这么说,认真想了想:“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已经想明白了。后来手术做完了,人就更加轻松了很多。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 吃完饭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张家明送冷青回家,车子在小区停车场停下。 冷青刚下车便看见阿信开车跟了过来,看见冷青下了车,他也下了车。 冷青想起之前自己生日时,收到过的那一大束夸张至极的黄玫瑰,阿信明显是知道她新家地址的。 她手里还拿着半杯没喝完的绿豆汤,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来到他面前:“你个跟踪狂,你下车干嘛?信不信我打电话给保安赶你走?” 阿信一脸淡定地指了指电梯口:“哦,我住这儿,802。” 冷青一下哑口。 张家明也下了车:“小青,你不是住801吗?你们是邻居啊?” 阿信也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是吗?这么巧?” 冷青鼓着腮帮子,问他:“到底是哪个叛徒跟你说我住这儿的?” 阿信看她鼓着腮帮子的样子觉得可爱死了,心情极好地笑笑:“资本的神秘力量,你太小看我了。只要我想,我不仅可以知道你在哪儿住,我还能知道很多很多。” 张家明好奇起来:“比方说?” 阿信淡淡扫他一眼:“比方说张医生你们医院打算年底送你去国外公派学习,你为了哄老人家开心,也为了让亲戚少说闲话,找自己高中同学假扮女朋友。” 张家明:“……” 冷青用力咬着塑料吸管,仿佛更想咬的不是吸管。 阿信含笑看了一眼冷青:“晚安,邻居,我回家了。” 说罢,转身朝着电梯方向大步流星去了。 张家明看他背影:“我感觉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所以我刚刚在烤肉店白飙演技了?” 冷青翻个白眼,吐槽道:“还资本的神秘力量,不装逼会死啊。还不如以前眉清目秀呢。” 张家明好奇道:“他以前什么样?” “以前没这么不要脸。” 冷青又想了半天,最后很认真总结道:“他以前可好玩了,是我遇到过最好玩的男人。可惜,全毁了。” 她嘴上说可惜,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惋惜。 张家明莫名被塞了一嘴陈年狗粮,也不跟她说再见,直接开车走人。 冷青目送他离开后,来到电梯跟前,按了上楼键,电梯门打开,已经提前走了很久的阿信赫然就站在里面。 目光清明地看着她,似乎是一直在等她,又似乎只是偶遇。 冷青看看电梯,又看看刚才自己和张家明说话的位置,不到一百米,所以她刚才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阿西吧。 “不进来吗?”他主动按住开门键。 冷青一脸镇定自若地走了进去。 阿信靠着电梯一侧,抱臂打量着她:“你怎么不喝奶茶了?” “口味变了。” 阿信似信非信地点点头:“那别人喝的时候,你那么眼馋干什么?” 冷青马上反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眼馋了?” 阿信:“两只都看见了。” 冷青:“……你眼神不好。还有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阿信忽然歪起头,天真又好奇地看着她:“我以前很好玩吗?怎么个好玩法?” 就知道! 这死鱼刚刚什么都听见了! 不讲武德! 冷青脑子宕机了几秒,有一瞬间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水:“你教语文的,字面意思不懂?好玩就是好玩!我最喜欢玩男人了!行了吧?” 还好这时电梯门开了,她一脸镇定地逃之夭夭,在门口按了密码正要进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很八卦地问:“你这房子租的还是买的?” 阿信忍着笑,回过神来:“买的。” 冷青:“多少钱?” 阿信:“三百二十万。” 冷青马上幸灾乐祸起来:“你买贵了!我这间才两百八十万。户型一样,朝向也没差太多。你这个人,还好没做生意,否则等着破产吧。” 说完,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连赢两局,不要太轻松!!! 阿信点点头:“所以,我得找个会算账的老婆,替我管钱,是不是?” 冷青听他嘴里突然蹦出来“老婆”两个字,一时又臊又恨,赶紧进了门。 回了家,她往沙发上一躺,嘴里念叨起来:“贵四十万,武汉房价都跌成这样了,还能割到这种大冤种。” 老婆? 谁要当你老婆? …… 知道阿信就住在自己隔壁,冷青一夜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早上出门前,还特意化了个看起来不那么明显的很精致的妆容,搭衣服也用了半个小时,比平时晚出门了半个小时。 冷青一边戴耳环,一边等着电梯,隔壁的门这时也开了,阿信从家里出来,穿得十分户外休闲,和昨天在大学里看到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电梯门打开,两人进了电梯。 冷青对着镜子戴好耳环。 阿信站在角落里,目光暗暗打量她:“今天很漂亮啊。” 冷青:“我每天都这么漂亮。” 阿信点点头,出电梯时说了一句:“你今天出门晚了半个小时。” 晚了半个小时? 什么意思? 冷青追上他:“你监视我?” 阿信:“我门口装了监控,防贼的,你每天几点出门,几点回家,我一清二楚。” 监控?冷青完全没有注意到! 冷青看他背着画板:“你干嘛去?” 阿信:“当然是挣钱啊。大学老师工资很低的,而且我还在试用期。我得找点什么兼职做做。不然以后怎么养家,对不对?” 冷青呵呵两声:“去摆摊画画啊,一幅画二十块?” 阿信开始逗她玩:“你是一点都不关注我啊,我七月份有幅画卖了五百万,好不好?” 明明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他语气却有些幽怨。 冷青不为所动:“买画的人是苏懈,你们联手起来炒作洗钱的吧?就你那破画,还五百万,五百块卖给我,我都不稀罕。” 阿信哦了一声,话峰一转:“不稀罕我的画,稀罕我的人吗?” 冷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信不笑了,主动问:“我没事,开车送你去上班?” 冷青:“不用,我打车很方……” 阿信紧紧盯着她,故意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你很怕我吗?” 冷青:“我为什么要怕你,我又没做亏心事?” 阿信一把拉过她手臂,将她抵着车门,圈住她,强迫她看着自己:“没有吗?那我做手术那天,你为什么连去看我一眼都没有,我那天一直在等你。我很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冷青锋利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呢,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向我证明你自己有多以德报怨,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女人,你看你这么狠心,我做手术闯鬼门关你都不去看我。虽然你这么狠心,可我还这么爱你,还是为了你来了武汉,在这边工作定居,不顾大画家的尊严低声下气地挽留你,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不赶快对我笑脸相迎,投怀送抱?” 她说完,很轻蔑地呵了一声。 阿信:“你明明知道我没这么想!还要这么戳我心窝子。” 冷青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对啊,我就是要让你难受。觉得我讲话难听?那你不要喜欢我啊,我就是这么自私薄情的人。” 阿信:“我知道你不是。” 冷青笑容褪去,面色沉静如水:“好啊,那我们说点实话。我为什么要去看你?你很怕再也见不到我?可我们当时已经分手了,我去看你是情分,不看也理所当然吧。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我之前也很怕你瞎了,我没有不顾尊严地求过你吗?还是你觉得,以我的个性,我说那种话完全不需要鼓足勇气吗?我难道不知道,我劝你去做手术,你要是做失败了,我也要承担责任吗?我没有做好最坏的打算吗?我愿意陪你承担一切后果,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把我推开了。除夕夜那晚也是你自己说,要我往前看的。我往前看了,你现在又来招惹我。” “李念生,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缺点,可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即使再好,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普通人。” 说罢,推开他,朝着车库外走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跳上他车子的副驾驶座,喊道:“不是要开车送我去上班吗?上车啊,我有什么好怕的。不坐白不坐!” 见他还站在原地,又叫了他一声:“你到底还开不开车?不开车我下车了。” 她正要下车,阿信转身上了车,启动车子,却没有开。 冷青看着他:“干嘛不走?” 阿信提醒了一句:“安全带啊。” 冷青低头一看,自己只顾着怼人,忘了系安全带,她用力扯下安全带,系上:“好了。” 阿信明明刚刚心里还很难受,转眼又被她一个无心之举而逗笑。 “我觉得你说错了,我不普通。” 冷青问:“你哪儿不普通?” 阿信反问:“我哪儿普通?” 冷青看他眼神,严重怀疑他在开车:“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在开车吗??!!” 阿信手悠闲地放在方向盘上:“我就是在开车啊!你不是坐在我车上吗?” 冷青忍不住拿包去砸他,露出很是嫌弃的表情:“李念生你真是油腻他妈给油腻开门,油腻到家了!” 阿信好不容易等她平复下来:“我说我不普通的意思是说,我觉得我运气很好能遇到你,就凭这一点,我觉得老天爷对我很好,我一点都不普通。” 冷青大崩溃:“还是很油腻!!!” 阿信捧腹大笑,看她满脸通红,头发气得乱糟糟的样子,像个毛绒玩具,一时没忍住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可手刚伸出去,她忽然本能地躲了躲。 她还是很抗拒他的靠近。 车子里一下安静了,气氛不复方才欢乐轻松。 冷青整理了几下头发:“开车吧。” 阿信也冷静下来:“好,出发。” 到了悦己楼下,冷青下了车,阿信忽然叫住她一声:“小青。” 她转过身来。 阿信下了车,走到她面前:“你没去看我做手术,我没有生气,真的,只是当时有些失落。还有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冷青问:“什么话?” 阿信:“不管你在不在意,但手术成功了我真的很开心。我现在还可以这样毫无包袱地站在你面前,追求你。我就已经觉得很知足。今天这个早晨,是我今年度过的最好最开心的一个早晨。” 开心? 被她骂了还开心? 阿信:“我一会儿发你一份我的课表,除了课表之外的时间,你想找我,或者需要我,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去工作吧。” 他油腻起来,冷青还能应付,忽然一下子走心起来,她就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刚转身想逃之夭夭。 “小青。”他忽然又叫她。 冷青定下脚步,没有转身。 “耳环很漂亮。” 冷青一阵耳热,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51章 一对神经病 九月中,武汉依旧不见半点秋意。 冷青很有骨气,只坐过一次阿信的车去上班,之后一个星期都是早出晚归,早上出门时,只要阿信的门一开,她立刻按关门键,晚上回家时,阿信站在门口等她,不等他开口,她一个箭步冲进家里,砰一声把门关上。 比兔子还敏捷! 比闪电还快! 阿信仗着有“悦己荣誉员工”的身份偶尔没课的时候,就会去悦己点个卯,去一次就请一次客,奶茶,蛋挞,蛋糕换着花样请,次次不重样。 他去的次数多了,一开始那些不太敢搭理他的悦己的员工们也都慢慢习惯了他这个编外人员,一开始张曼和林蔷也很有骨气,绝不吃他买的东西。 直到阿信买了一款很难买到的网红芝士蛋糕送给张曼时,张曼很没底线地妥协了。 张曼倒下了,林蔷独木难支,只能缴械投降。 就这样,不到半个月,整个悦己全都被阿信的糖衣炮弹彻底攻陷。 “你们冷总最近忙什么,怎么我每次下午过来,她都不在?” 一次大家聚在茶水间吃点心时,阿信忽然看似随意地问。 众人看看手里的点心,吃人嘴短,而且还吃这么久,多少过意不去,正欲开口,忽然身后爆发出一阵欢乐又得意的笑声。 “小张曼,我拿到驾照了!!!” 冷青拿着新鲜出炉的驾照在众人面前一一划过,明明晃晃的炫耀,忽然动作一顿。 驾照最后停在阿信面前。 冷青看看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阿信,又扫了一眼茶水间正吃点心的众人。 众人都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看着手里的蛋糕,吃也不是,丢也不是。 张曼愣了几秒,很捧场地带头道:“哇,恭喜我们冷总,考驾照考了四次,终于拿到了!” 四次……她就这么水灵灵地说了出来。 还当着阿信的面。 冷青杀人的心都有了。 整个茶水间里,是振聋发聩的沉默。 似乎比刚才更尴尬了。 冷青心如死灰地准备离开。 阿信拿了一块芋泥蛋糕,赶忙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安慰她:“四次也很厉害了。超级厉害的。” 这种安慰跟鳄鱼的眼泪没什么两样了。 比讽刺还刺耳。 冷青懒得理他,朝着公司外,电梯的方向走。 阿信:“你又要出去啊?” 冷青:“不啊,我送你滚啊。” 阿信:“……” 到了电梯口,电梯来了,冷青抱着双臂:“还不滚?我警告你,你以后不准没事跑来公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下次我要是再看见你,我就让门口保安把你列入黑名单,不准你再踏进这个园区。” 阿信:“那我只好在你们公司隔壁租一间办公室了。这样,保安就没办法管我了吧。” 冷青:“……你有病啊?” 阿信:“对啊,你最近都躲着我,没人骂我,我浑身不自在。没办法,你不来见我,我只能来见你了。” 冷青一阵作呕:“……李老师,我对你没意思啊。” 阿信靠她更近,哑声问:“你怎么不叫我阿信了?” 她最后一次叫他阿信,还是除夕那晚,两人站在长江大桥上,她点了一根仙女棒跟他说,阿信,新年快乐,许个愿吧。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叫过他阿信。 冷青面无表情道:“阿信死了。” 她说阿信死了时,他眼眸垂下,好一阵怅然若失的样子。 冷青趁机一脚将他踢进电梯,一手挡在开门处:“还有,我现在有驾照了,我也不需要坐你的车,我自己会开车。我过两天我就去买车,我要买一辆最拉风的跑车。你看见了,我身体健康,精神富足,事业稳定,我朋友多到爆,追我的人从江汉路排到光谷,绕长江两圈都富余。我看见你就只会想起自己过去有多包子,多软弱,多愚蠢,多恋爱脑!所以,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说罢,手轻轻拿开,跟他轻轻挥挥手,微微一笑。 电梯内外仿佛两个世界,电梯外春光明媚,电梯内冷如冰窖。 阿信冷着一双眸子,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刹那,忽然抬起手,跟她挥挥手,眼神熠熠生辉:“真会骂,你最好下次骂出花样,骂出风采,我很期待的。” 电梯门合上。 冷青气得原地张牙舞爪,恨不得将他抓来打一顿。 电梯门忽然又开了,他靠着箱壁,将手里的芋泥蛋糕塞进她嘴里:“骂累了吧,补充点能量。拜拜。” 说罢,按了电梯。 冷青嘴里还塞着那块芋泥蛋糕,气得用力咬了咬。 回了办公室,她换了拖鞋,将空调开到最大,给苏懈打电话:“苏先生,我们做个交易,你来武汉帮我把那条死鱼弄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肯定有办法。” 苏懈在那头捧腹大笑:“你们还没和好吗?我还以为应该很快呢。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冷青:“他现在脸皮比防弹玻璃还厚。烦死人了。你把他弄走,我谢谢你。” 苏懈:“你怎么谢我?” 冷青:“我看新闻了,路医生结婚了。这样,我给你介绍一个新女朋友。” 苏懈:“这你就小看我了吧,结婚怎么了,挖墙脚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有啊,我这个人很挑剔的,我只喜欢挖墙脚,尤其是挖朋友的墙角。你要是把你自己介绍给我,我可以考虑一下帮你弄走那条死鱼。” 冷青:“你比他还无聊。” 她说着就要挂电话。 苏懈一急,马上说:“我还无聊???冷小姐,你最好不要得罪我,我手里有关于你很劲爆的情报,我要是告诉那条死鱼,他就不止是脸皮厚的程度了。” 冷青好奇问道:“什么情报?” 苏懈:“他做手术那天,你干嘛去了?” 冷青一下子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你有意思吗?” 苏懈乐了:“很有意思。” 冷青一下挂了电话,狠狠咒骂道:“一对神经病。” 第252章 小青,我在 不到一个星期,冷青就提了一辆黑色的帕拉梅拉。 十一放假当天,下班后,冷青约了张曼和林蔷去夜店庆祝,一直喝酒喝到十二点左右,才叫了代驾回家。 代驾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路上偷偷从后视镜内偷看坐在后座不算清醒的冷青。 到了停车场,冷青跟代驾师傅说了谢谢,想去拿他手里的车钥匙,对方却不肯给,还非常关怀地说:“小姐,你喝这么醉,住几楼,要不我送你上楼吧?” 冷青摆摆手,晃晃手里的钥匙:“我酒量好得很。” 代驾看她身体摇摇晃晃的,又见她内里只穿了一件藏蓝色吊带碎花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宽松西装,浑身散发着酒气,看起来毫无抵抗力。 “我还是送你上去吧,走。” 手还未碰到女人,下一秒,电梯方向传来一个越来越靠近的声音:“别碰她。” 阿信远远见她喝得神志不清,快步过去搂过她肩膀:“怎么喝这么多?” 冷青醉眼看他:“你谁啊你?” “醉得不轻。” 阿信看了一眼代驾,从他手里拿过冷青的车钥匙,见他还不肯走:“还不走?想让我报警吗?” 代驾灰溜溜骑着电动车走了。 阿信搂着冷青上楼时,扫过一眼她的新车,嘀咕了一句:“还真买了辆跑车。” 到了八楼,阿信搀扶着她来到801门口:“小青,到家了,按密码。” 冷青正要按密码,却狐疑地看了一眼阿信:“你是谁啊?你不会偷看我密码吧?” 阿信往后退了两步,顶光打在他一张折叠度很高的脸上,他戴着眼镜,泛着冷光。 冷青认出他来了:“是你啊,死鱼。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摇摇晃晃地指指他:“你跟踪我?你变态。” 阿信很无辜:“我变态?我刚刚救了你好不好?” 冷青指指他:“你就是变态,你不让我穿短裙子,我现在天天穿短裙子!我气死你!我刚才还去酒吧找帅哥喝酒去了。好多帅哥,他们都夸我,想尽办法哄我开心……他们都比你这条死鱼好。” 这还是去年十一的事情了。 那时候阿信刚从上海回来,正好抓包她和文檀她们几个在酒吧喝酒,当时她裙子有点短,他还因此说了她几句。 可后来他也说了不再管她的穿衣自由,没想到她能记到现在。 “是,是我不好,你开门好不好?” 冷青醉眼看着他,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她忽然走到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目光穿过眼镜看后面的眼睛,好似是想看清一般。 阿信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愣愣地看着他。 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时,冷青忽然抬起双手。 阿信还是一脸莫名地看着她的动作,但也不敢动,乖乖配合着,只是两人靠得太近,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混合着酒气将他慢慢包裹住。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喝醉,却第一次这般的紧张。 冷青两只手慢慢取下他的眼镜,毫无遮挡地看着那双眼睛,那双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眼睛。 深邃,柔情,干净,还带有一丝难以道明的悲伤。 她见他第一面就觉得他这双眼睛长得漂亮极了。 之前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悲伤,后来知道了,又忍不住的心疼他。现在,这双眼睛里已经看不见悲伤了。 明亮又澄澈,正如他李念生的人生,未来是一片光明坦途。 只是,那个暗藏心事,心里总是压着一块巨石的阿信。 要靠做一些傻乎乎的事情才能获得内心平静的阿信。 那个会对她事事有回应,不让她误会,想方设法哄她开心,陪她冒险做傻事的阿信。 再也不存在了。 那场手术后,活过来的人叫李念生,不是阿信。 过道的灯光是声控灯,没有声音便熄灭了。 光亮在阿信眼中熄灭。 黑暗中,冷青极轻地试探地叫了一声:“阿信?” 灯又亮了,四周却安静极了。 阿信心脏跳得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膛,他双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俯首在她耳边说:“小青,我在。” 冷青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用手摸了摸他的喉结,手指碰到他皮肤的一瞬间,他身体微微一僵,喉间似难耐般嘶了一声,呼吸也加重了。 下一秒,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是冷青栽倒在他怀中,他顺手将她搂住,久违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灯又熄灭了。 他把头轻轻搁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搂着她,安静地享受着这久违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心动时刻。 他搂着她,她那么瘦,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心脏在自己怀中跳动,身体在很轻很轻地呼吸。 他抱了会儿,搀扶着她进了自己家,现将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又进了次卧,次卧的床一直是闲置的,连床单被套都没有铺。他从主卧的柜子里找到干净的四件套,去次卧铺好,才抱着她进了次卧,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想给她将外面的外套脱下来,又怕第二天她说他趁人之危,又去柜子里找了找,找了一件干净的t恤,将她外套脱下来,套上了t恤。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台灯,他坐在床边的地上,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想起她刚才取下他眼镜,叫他阿信的样子,心中还是一阵心神荡漾。 他摸摸她的头发,听她嘴里哼哼唧唧的,关切道:“小青,难受吗?想吐的话跟我说。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吧。” 正要起身离开,被冷青抓住手:“我不要醒酒汤,我想喝奶茶。” 这个点,奶茶店都已经关门了。 他轻轻拍拍她的手:“好,你等我。” 这房子阿信买了才不到两个月,但好在他刚搬进来,达央就给他寄了好几箱西藏特产,茶砖和酥油都有,冰箱里也备着牛奶。 很快,他就煮好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送到她嘴边。 “小青,酥油茶好了。” 他扶她起来,用勺子给她喂。 冷青盯着碗里的酥油茶,傻傻地问:“酥油茶也算奶茶吗?” 阿信以为她嫌弃酥油茶不是奶茶,不肯喝,哄道:“算啊,都是茶加奶,酥油茶怎么不算奶茶?” 冷青咬住下嘴唇,心里有些挣扎。 阿信耐心哄她:“我没放太多糖,你放心喝,不胖的。” 冷青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不能喝,喝了就不灵了。” 阿信没听太清,问:“你说什么?” 冷青把心一横,不去看那碗酥油茶,语气坚决地说:“不喝。我这辈子都不要喝奶茶。” “好,不喝不喝。” 阿信只得先将酥油茶放在床头柜上:“那你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冷青躺在床上,腿在床上扫了一圈,洗过的床单和睡过的床单有细微的触感:“哇,是干净的床单,干净的被套,干净的枕头……” 只有阿信才会做这么细心的事情。 “阿信?”她又叫了他一遍,声音里透着愉悦。 “我在。”他答得也开心。 她用手摸了摸他的眼睛,动作温温柔柔的,像是摸小动物一样:“做手术,害怕吗?” “很怕。”他说实话。 “怕什么?” “怕黑,更怕再也见不到你。要是瞎了,我真的没有勇气再出现在你面前。还好,手术很成功。我又活了一次。”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能听见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冷青看他眼圈泛红,哄道:“不哭不哭,我的阿信最棒了。” 她嘴里呼出酒气,声音却又软又甜,和白天全副武装的样子判若两人。 也就只有喝醉了,将他当做了阿信,她才会这般样子。 若是她清醒时也能这样,该有多好。 阿信双手捧住她的脸,看入她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急切地向她求证:“小青,你说我是谁?” 声音已经哑了。 冷青傻笑起来,点点他的鼻子,醉道:“我的阿信啊。” 屋子里气息变得灼热。 阿信视线从她泛着红晕的脸,慢慢下移,落在她的唇上,喉结滚了滚,终是只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翌日清晨六点,冷青就醒来了,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又看看身上宽宽松松的白t恤,闻了闻味道便知道是谁的了。 她拿起外套下床去,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 走出次卧,客厅里没人,整间房子安安静静的,很好,那条死鱼肯定还在睡觉。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正欲开门,身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这就走了?” 第253章 小小青 她一个定住,转身来,直起腰,主动质问道。 “我怎么会在你家?呵……禽兽。” 阿信靠着岛台,手里握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听她一本正经地反咬自己一口,倒也并不怎么意外。 “你昨晚喝那么醉,差点被代驾占便宜。至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我门口有监控,你过来,我回放给你看。”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朝她挥了挥。 冷青很认真地在脑子里想了想,只有一些细碎的片段,好像是她主动扑在他身上的。 难道自己已经饥渴到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她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谢了。” 正要转身,忽然又问:“我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她正是心如擂鼓之时,生怕自己昨晚做什么轻薄他的事情,却见他不慌不忙地喝了口咖啡。 故意的。 “有啊。” “什……么?” 阿信想了想:“你说要喝奶茶,我给你煮了酥油茶,你又不喝,说什么喝了就不灵了。这是什么意思?” 冷青放心了,面不改色说:“哦,跟你没关系。” 阿信:“我照顾了你一晚,一夜没睡,你不会就说声谢谢就完了吧?” 冷青警惕道:“你想怎样?” 阿信见她很警惕的样子,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禽兽。是这样,我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十一假期要回一趟拉萨。你帮我照顾一下我们家小仙女。” 小仙女????? 冷青看看四周:“你养宠物啊?” 阿信点点头。 冷青在他房子里看了看,没看到任何猫猫狗狗,家里养宠物,怎么可能这么干净还这么安静。 “你养了什么?” 阿信让开了,在他身后的岛台上放了一个圆形鱼缸,里面有一条红白相间的金鱼,尾巴像一扇一扇的生菜叶,游动起来,灵动又仙气。 冷青新奇地隔着鱼缸逗那条小金鱼玩儿:“你养的?叫什么名字?” “小小青。” 冷青马上垮起一张脸,鼓着腮帮子瞪着他,又说:“我不会养鱼,给你养死了我可不负责。” 阿信:“你不是养鱼达人吗?之前你说要养两条鱼,黑的叫渣男,红的叫骗子?” 是除夕那一晚冷青和冷昊说的话,他跟在他们身后也听见了,后来手术好了之后也养了一条。 冷青:“渣男和骗子都被我养死了。死得惨惨的。” 阿信露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那没办法了,我在武汉不认识别人,只认识你。你不帮我养,她就死了。你看我把小小青养得多漂亮。” 确实养得很漂亮,任谁来看都是条名副其实的仙女鱼。 冷青:“我十一要出去玩,没空养。” 阿信:“去哪儿玩儿?” 冷青随口一说:“去海南。” 阿信皱皱眉,看着那条仙女鱼,语气哀怨道:“那我们小小青可怎么办?十一七天呢,我最快也要五号才回来,不知道会不会饿死?而且一条鱼在家,也不知道会不会孤单害怕。” 冷青严重怀疑他在内涵自己,语气不耐道:“好了,我让冷昊来帮你喂鱼,行了吧?” 阿信:“行啊,不过他微信把我拉黑了。你告诉他,我们家小小青胃口小,每天喂一次就可以了,换水的话,不能直接用自来水,要放在太阳下晒四十八小时才能用。她脾气大,要偶尔给她晒晒太阳。” 冷青越听越觉得他在内涵自己,耐着性子听完,转身正要走。 “着急什么,我还没告诉你,我家密码锁的密码。” 冷青很不耐烦:“你生日?” 阿信含笑看着她:“小青的生日。” 冷青心里好一阵抓挠,不敢看他眼睛,拎着包回了家:“死鱼,拿我当鱼养。” 第254章 见网友 阿信当天就飞回了拉萨,歇了一天,第二天达央这头的亲戚相约来看爷爷奶奶,他陪着大家吃了饭,一直到下午,亲戚们便都散了。 本打算在家歇歇,恩珠非要他开车陪她去市里找朋友玩儿。 阿信说:“你找阿爸开车送你去不行吗?” 恩珠看看四周,确定达央不在附近,才在阿信耳边说:“我朋友是男生。” 阿信一下子睁开眼:“小冬瓜,你早恋?” 恩珠捂住他嘴:“小点声,什么早恋,我去见个网友而已。你别跟阿爸一样大惊小怪的,像个老古董。” 阿信很是狐疑地指指她:“你刚上高中你就搞早恋,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恩珠:“你当个大学老师还给你当出优越感了是吗?” 阿信:“我工作的大学虽然是双非,但也是一本啊。你考不考得上还不一定呢。” 恩珠翻了个白眼:“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了好了。” 一边走一边嘀咕:“难怪被冷姐姐甩了,越来越古板。” 下一秒,被阿信一把拎住卫衣帽子拽回来:“我送你去。我倒要看看你见的这个网友是何方神圣。” 阿信开车送她去市里,一路上恩珠都在看镜子,还拿出润唇膏抹了抹嘴唇,又问阿信:“我看起来怎么样?” 阿信很头疼:“阿爸知道肯定打断你的冬瓜腿。” 恩珠:“真的只是一个网上很聊得来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信:“你才刚上高一!!!” 恩珠:“高一怎么了,高一就不能交朋友吗?冷姐姐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谈恋爱就是要趁早。” 阿信匪夷所思:“谁跟你说她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了?” 恩珠:“她自己说的。” 阿信更惊讶:“你跟她有联系?” 恩珠:“当然啦,我加她微信了呀。” 阿信:“………………你怎么不跟我说?” 恩珠一脸讽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阿信笑了笑,他一直以为冷青和自己断的很彻底,正如同冷昊和文檀他们一早就把他拉黑了,没想到恩珠居然和冷青就有联系。 他试探性地问:“你们平时聊什么?” 恩珠:“我们聊的东西,你又不懂。” 阿信好奇起来:“什么东西我不懂?” 恩珠一脸不屑,问他:“你知道ive,enhypen吗?你知道米津玄师下半年在国内有演唱会吗?你知道大奉打更人什么时候播吗?你知道什么叫博君一肖吗?” 阿信:“………………………………” 什么乱七八糟的。 恩珠露出一脸“就说你不知道”的表情。 阿信又问:“这些……你冷姐姐都知道?” 恩珠:“当然!” 阿信嘀咕了一句:“还真是……兴趣广泛啊。你刚刚说那些是什么?” 恩珠:“我说了很多。” 阿信:“跟男人有关系的,有吗?” 恩珠:“有啊,enhypen,都是小鲜肉。冷姐姐说明年带我去韩国看他们演唱会。” 阿信:“………………” 恩珠和网友约的地方在拉萨市内一家网红咖啡厅,阿信在她下车时还不忘嘱咐她:“我就在这儿等你,进去不能超过半个小时。还有啊,找监控能拍到的位置坐,不要喝不明人士递给你的饮料,不要随便和陌生人交换联系方式。有事就喊我。” 恩珠很嫌弃地摇摇头,进了咖啡厅。 阿信闭着眼睛,靠着座椅小憩,不到一个分钟,恩珠又回来了,一脸的心有余悸。 阿信忙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 恩珠:“快,开车!” 阿信:“出什么事了?有我在,你不用怕。” 恩珠:“太太太太丑了!网上照片明明是撕漫男,结果就是一黄毛,坐着腿比我还短,一看就没有一米七。幸好我跑得快,快点开车!” 阿信:“……………………” 恩珠第一次见网友以大型车祸现场告终,阿信见她闷闷不乐的,问她想吃什么,他请客。恩珠一脸死灰,毫无兴趣,过了会儿突然说要去大昭寺。 “去大昭寺干什么?” “去求菩萨保佑我考个好大学,免得以后被黄毛骗了。” 午后阳光正好,暖洋洋的。 十一是旅游高峰期,来拉萨的游客很多。 阿信在附近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停好,拉着恩珠的手往大昭寺的方向走。 风是暖的,天气也很好,阿信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后背透着一股凉意。 算起来,他上一次来大昭寺还在去年燃灯节的那天晚上,原本是冷青来跟他说分手的那天,可她却忽然开口说出了那一番挽留的话,可他当时到底是怯弱了,伤了她的心。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他消失在游客中间,冷青一遍又一遍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叫他的名字。 她一直叫阿信。 他站在离她很近的暗处,明明只要轻轻唤一声,说一声我在,两人也许当时就能迎来最好的结局,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应过她一句。 想想那一晚,自己确实很混蛋。 第255章 三亚好玩吗? 恩珠去买票时,问阿信进不进去,阿信说不去。 自从手术后,他更愿意相信,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求神不如求己。 恩珠买票进去后,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闲逛,这个季节天气还不算太冷,寺内不能拍照,有很多女孩子穿着颜色鲜亮的藏族服饰,画着夸张的妆容在外面拍照。 阿信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此时阳光正好,街上人物鲜活,他拿出手机跃跃欲试地找角度,拍热闹的街景。 刚好他手机对着的方向是一个穿藏服的女孩,误以为阿信拿手机在拍自己,不仅不生气,还很配合地朝他比了个爱心。 本来要拍那个女孩的摄影师是个在校男大,看见阿信也在拍,以为是抢生意的,不耐烦地朝他走过去:“大哥你讲不讲武德,这是我的活儿。拿个手机就出来抢活儿,你行不行啊?” 阿信愣了几秒,忙将手机反过来:“不好意思啊,我拍街景。” 那男大划了几下,发现阿信确实拍的是街景,而且构图和角度都很讲究,虽然是用手机拍的,但拍出来的效果照片非常通透,很有艺术性。 一看就不是小白水准。 “你构图可以啊。同行?” 阿信摇摇头:“我是画家。” 男大学生马上露出失敬的神色:“那难怪了,我说呢。画家是讲究这些。” 阿信收起手机:“抱歉,打扰你了,你继续拍你的。” 男大学生:“你也看看我拍的嘛,给我指点指点。” 阿信睁大眼睛:“现在?” 男大学生说:“我在小红薯上有账号,主要是为了接活儿的,有很多我的作品,你看看。你搜拉萨约拍爆单王。” 阿信点点头,不再打扰他拍照,正好没事,便走到一旁去搜他的账号,浏览起他发布的作品。 账号发布的作品大都是一些约拍作品,特意挑选了形象较好的约拍对象。 阿信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正欲退出来,目光忽然一定,点击开一张照片。 照片上女人正在寺外绕着大昭寺祈福,低着头,看起来非常虔诚。 看穿着,是春天的时候。 阿信看了一眼这组图发布的时间,是今年四月底,也就是他做手术的那段时间。 他心中大震,不顾那男大学生还在拍照,便走过去打断道:“不好意思啊,麻烦问一下,这组图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男大学生被他打扰了拍照也没有生气,看了一眼照片:“哦,这是我上半年拍的,好像是四月底吧。” 阿信又问:“你还记得具体的时间吗?” 男大学生说:“记不起来了。这对你很重要吗?” 阿信点点头。 男大学生:“那你等一等,等我拍完这个,我在相机里给你找找,应该能找到拍摄日期。” 阿信不好耽误男大学生工作,只说了一个好字,便安静的等在一旁,又拿出手机仔细看那组图,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这时,恩珠打了电话进来,他接起。 “哥,我好像看到冷姐姐了。不过一转身就不见了。” 阿信以为恩珠是在逗他,自从恩珠去年见过一次冷青后,就总是变着花样的故意拿她逗他玩儿。 “你不是在寺里面吗?她在海南,你上哪儿看她?” 恩珠非常肯定地说:“我真的看见了,但是人太多,我刚才叫她,她没听见就走了。我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堵住门口,她一会儿肯定出去了。” 阿信再说一遍:“她在海南。” 恩珠:“我拿我的身高发誓,我要是撒谎,我这辈子长不到一米六。” 阿信:“你都十五岁了,也没有一米六,你这辈子本来就长不到一米六了。” 恩珠气得飙出来一句:“不听小孩言,吃亏在眼前。你活该单身,你打一辈子光棍吧。” 说罢,气呼呼挂了电话。 阿信看着手机上冷青祈福的照片,若有所思。 …… 大昭寺内,香烟缭绕。 冷青跪在佛像前,潜心还原,四周游客太多,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她还了愿,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寺外,阿信一边朝着大昭寺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边给冷青打电话。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节假日游客太多,冷青好不容易才走到出口处,手机响了,她拿起看了一眼,是“死鱼”打来的。 她接起来:“干嘛?” 两人一个在寺内,一个在寺外,同时朝着门口走去。 阿信听见冷青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好似是在室外很热闹的地方。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冷青一本正经:“哦,刚到三亚,在外面吃饭,人比较多嘛。” 阿信:“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藏语。” 冷青马上警惕地看看四周,身边确实有一些藏族人,可是站得也不太近啊,这都能听到? “藏族人来三亚犯法啊?你到底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冷青快步从寺内走了出来,四周的游客终于少了很多,这才松了口气,她没有注意到阿信就站在不远处,正举着手机,目光淳淳地看着她。 阿信:“不干什么,三亚好玩吗?” 冷青:“还行吧。” 阿信:“三亚现在天气好吗?” 冷青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看天:“好得很,大太阳。” 阿信站在她身后十米左右的地方,笑了笑,忽然感慨起来:“这么好的太阳,我们家小小青不知道能不能晒到。” 冷青:“行,我一会儿打电话给冷昊,让他给你的小小青晒晒太阳。” 阿信:“可是武汉今天下雨诶。” 冷青:“……是吗?” 阿信嗯了一声:“你没看天气预报吗,不止武汉,整个南方都在下雨,包括……三亚。” 冷青:“……………………” 第256章 你就是眼盲心瞎 四周风暖云清,难得的秋高气爽。 冷青正尴尬之际,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冷姐姐。” 她转过身去,一下看见身后不远处举着手机的阿信,四目相对,一个心虚作祟,一个望穿秋水。 撒谎又被发现了。 冷青脸皮厚,腰杆挺得直,目光却看向别处,去寻找刚刚那个叫自己的声音。 恩珠从寺里出来,一脸开心地朝着冷青飞奔而去,从阿信身边经过时,还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整张脸写着:看吧!!! 恩珠开心地来到冷青面前,给了她一个满怀的拥抱。 冷青比了比她身高,一脸惊喜道:“哇,我们恩珠好像长高了呢。” 恩珠抱她更紧:“冷姐姐,你真好,除了你,谁还把我当小孩。” 阿信:“谁没把你当小孩子,这家里就宠你一个,你还不知足?” 恩珠:“你天天说我小冬瓜,这叫宠啊。还有你长那么高,长那么帅,家里的好基因都让你一个人霸占光了,我现在又不高又不聪明,都是因为基因只能挑你剩下的。我看见你就烦。” 冷青:“谁说你又不高又不聪明的,我觉得你长得可漂亮了,眼睛亮晶晶的,鼻梁也高,至于聪不聪明的,我觉得你哥也没有很聪明。而且个子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你现在还在念书,还是要学业为重。等以后上了大学,那小哥哥的质量可比你高中见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多了。对了,你想考什么大学?” 恩珠:“我打算考去武汉啊。我倒要看看,凭什么他都能当大学老师。” 阿信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头:“行,我在武汉等你。” 恩珠嫌弃地打掉他的手:“你别拍我,越拍越矮。” 冷青看着兄妹俩斗嘴,说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阿信说:“哦,我陪她来见网友,结果……” 噗嗤笑出声来。 恩珠用力地踩了他一脚:“你闭嘴!就你会说。” 冷青好奇地看着二人:“见网友,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撕漫男?见得怎么样了?” 阿信抿着嘴,笑得更欢,一低头,看见恩珠正恶狠狠地瞪着他,这才收敛住了。 恩珠主动挽住冷青的肩膀:“不说了,晦气。对了,冷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我跟他说我在寺里看见你了,他还死活不信,非要说你在三亚。” 冷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阿信摸摸恩珠的头,眸光清亮地看着冷青:“是,你火眼金睛,是我眼盲心瞎。” 恩珠:“那可不,你就是眼盲心瞎。” 冷青笑了笑。 恩珠又问:“冷姐姐,你来拉萨待几天啊?” 冷青看了一眼阿信,说:“晚上就走了。” 恩珠看了一眼阿信,马上说:“你来拉萨这么久,还没去过布达拉宫吧,其实我们拉萨有很多值得去的地方的,不是只有一个大昭寺。正好我没事,陪你走走。” 说完,不等冷青拒绝,主动挽住她的手往路边走,走了几步回头见阿信还站在原地:“哥,你傻站着干嘛,大昭寺离布达拉宫有两公里呢,你不会想让我们俩个走着过去吧?” 阿信愣了愣:“两公里,很难走吗?” 恩珠很无语:“冷姐姐还穿着高跟鞋呢。” 冷青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尖跟鞋,其实跟很低,不足五厘米:“两公里其实还好啦。我可以走的。” 恩珠:“走什么走,坐车多舒服啊,几分钟就到了。” 阿信笑笑,指指停车的方向:“我车停在那边了,走吧。” 恩珠挽着冷青的胳膊走在前面,从阿信身边经过时,还有所暗示地看了他一眼。 阿信明白她的意思,对她伸出一个大拇指。 两人走到阿信的车边,冷青要去拉后座的车门,恩珠已经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冷姐姐,你坐前面吧。前面视野好。” 冷青怎么会看不懂恩珠的用意,也不跟她扭捏,坐上了副驾驶座。 恩珠要上车之前,忽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那个,冷姐姐,我阿爸突然叫我回家。” 冷青笑着看她,要下车:“那你坐你哥车回去吧?” 恩珠:“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你是客人,我们藏族人是最好客的。哥,你多陪陪冷姐姐。” 说罢,自己跑开了。 冷青笑两声:“你妹还真是为了你,操碎了心。” 阿信上了车,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还想去布达拉宫吗?” 冷青耸耸肩:“来都来了,去吧。” 车子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缓缓而去。 阿信问她:“为什么骗我要去海南,但是却来了拉萨。” 冷青撑着头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藏族风貌的古朴建筑,心事很不明朗。 阿信看不见她的脸,不知她在想什么,没有几分钟,便到了布达拉宫广场附近,下了车,二人步行往广场的方向走。 阿信拿出手机在网上找门票:“哦,不好意思啊,门票要提前一天预约。要不你在这儿再多留——” 冷青打断他说:“不用,我就算爬上去,半条命都没了,就在这儿看看吧。” 她拿出手机找角度拍了几张,都不太满意。 阿信主动说:“我给你拍吧。” 冷青犹豫了几秒,将手机递给他。 阿信:“往左边一点……笑一笑……” 今天天气好,风高云清,冷青穿了一身蓝色的连衣裙,身后是白墙红顶,雄伟壮丽的布达拉宫。 冷青看他拍照的样子,又想起去年的那趟旅程。 阿信拍完,将手机递给冷青,冷青接过,划了划,照片拍得很好,而且每个姿势都拍了好几张供她选择。 “你今天一定要走吗?拉萨很大,还有很多地方都可以看一看。” 冷青好似没听见一般:“李老师,我们拍一张合影吧。” 第257章 可我不喜欢! 布达拉宫背后便是连绵起伏的巍峨雪山。 一股清劲的凉风自山上吹来。 阿信眸心震颤,仍旧是静静凝视着她:“好。用你的手机拍,还是用我的手机拍?” 冷青将手机递给他:“用我的拍。” 阿信接过她的手机,将手机反过来,拍了一张,拍完冷青看了一眼,点点头:“挺好的。” 阿信看她神情动作都有种要道别的意味,也把头凑过去看了一眼:“拍得不好,我太高了,再拍一张。” 冷青:“……” 两人又拍了一张,阿信还特意将双腿叉开,降低了一点身高。 冷青看了一眼:“可以了。” 阿信又看了一眼:“我好像笑得不太自然,再拍一张。” 冷青:“……” 阿信还是叉开腿,笑着站在她身侧,又拍了一张。 冷青这回看也不看了:“好了,就这样了。” 阿信:“那你发给我。” 冷青将照片发给了他,转手就当着他的面,把他拉黑了。 阿信看着他拉黑自己的微信,倒也并不太意外,忽然想起什么:“你来大昭寺是为了……” 冷青很干脆道:“为了还愿。你做手术当天我来许愿了,求菩萨保佑你手术成功。菩萨做到了,所以我来还愿,你满意了?” 说完,转身离开。 阿信追上她:“小青,我们不能好好谈一谈吗?” 冷青:“我想跟你谈的时候,你也没跟我谈啊。” 阿信挡住她去路:“是我不对,我那时候太混账,你心里有怨气你都发泄出来,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冷青抱起双臂,冷笑起来:“你做手术,我来替你祈福,不是因为我还喜欢你,只是因为我善良又博爱。我还不至于因为你的欺骗和软弱,而泯灭我的人性之光。你手术成功,我很替你感到高兴。不是因为你是李念生,换做任何人,我都会替他感到高兴的。这个世界很好,多一个人看看没什么不好。” “我没有因为你和姜涛这两个贱人而变成我自己讨厌的样子,更没有对世界上其他男人失望,我还是很喜欢我自己,很喜欢这个世界。” “我正式通知你,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彻底be了。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你现在眼睛好好的,我也还好好的,我们也算好聚好散了。” “世界是我的牡蛎,我将以利刃开启。现在,我要去看看这片海滩上别的牡蛎,哪怕撬开来是个坏的臭的烂的。我也要去探索探索,因为我是自己人生的主宰。” 她说完便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来:“还有,李老师,你现在是在追我吗?我很不喜欢这种被你当做猎物的感觉。好像我在你面前除了沦陷,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我不知道别的女孩子是怎么想的,也许有人喜欢这样,被人锁定,被人当做目标,一步步看着对方为自己越陷越深,为了自己付出一切时间,精力和金钱,然后便不受控制地爱上对方。可我不喜欢!”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你跟我复合,在他们看来,你为了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定居,找工作,还煞费苦心地搬到我隔壁做我邻居,成为我公司的隐形员工。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跟你复合。那我呢?没有人问过我的意愿,我的想法!我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你生命的某个里程碑,等着成就你的圆满人生。” “我很不喜欢你这样自以为是的自作聪明!你做这些之前,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润物细无声地融入别人好不容易平静的人生?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过去这大半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失眠了多少个夜晚,崩溃了多少次,我想不通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你,你还是不肯去做手术。我后来又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喜欢你。我简直是要疯了。” “你做手术当天,我飞来这里,我在心里跟菩萨说,你要是手术成功,能重见光明,我愿意一辈子不喝奶茶了。” “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一辈子不喝奶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赌咒?我也知道。可是我怕我跟菩萨说,你要是手术成功,我愿意一辈子吃素。一辈子不喝奶茶,我还能勉强做到,一辈子吃素,我百分之一万做不到的呀。那万一到时候菩萨生气了,你受到反噬怎么办?” 阿信眼圈红了,上前一步。 冷青看他动作,马上后退一步,警告道:“你别过来!这种时候你要是敢过来强吻我,我打爆你的头。” 第258章 该你表态了 阿信不敢动了,站在离她五步之外的地方。 他此刻心绪很是复杂,一方面知道了她在自己手术当天不远千里飞来拉萨替他祈福,心中又感动又震撼,他从国外回来在武汉见她那次,她明明就对他十分冷淡,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做这种事。 他知道她并非虔诚的教徒,在这方面没有信仰,却还是愿意为了他跑这么远,还跟菩萨立了一个不喝奶茶的愿。 难怪她后来再也没有喝过了,只在喝醉了之后,神志不清时才呢喃地说出想喝奶茶的愿望。她之前明明是很喜欢喝奶茶的。 可当他那晚真的给她煮了酥油茶,她又不肯喝,担心喝了就不灵了。 他还记得她当时喝醉了纠结的可爱样子。 没想到,背后有这样的故事。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对方。 冷青:“好了,我说完了。该你表态了。” 阿信静了静,开口道:“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以后会问过你的意思。” “你说得对。世界是你的牡蛎,沙滩上到处都是牡蛎,你当然可以去探索。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你也应该有,我之前很长时间一直活得很自私,最开始我以为我们可能不会在一起很久,那时候我们感情正好,我看着你每天那么开心,真的不忍心告诉你我眼睛的事情。后来我以为我们分手了,这件事对你就没有任何影响。我以为凭借你的勇敢和通透,你很快就能从失恋中走出去,忘了我。我眼睛瞎不瞎,也就跟你没关系了。” “所以我跟你分手后,就一个人出国去了。我去的地方越多越清醒,看过的风景越美越孤独,直到我在罗马被抢劫那次,我眼镜被那个小偷打飞了,我记得那条巷子很黑很窄,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要客死异乡了。那时候我才发现就算瞎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可我还没有见到你,没有亲手将那些我想送给你的画送给你,我想回来告诉你,我错了。我太自私了。” “我自私地以为,没有人会那么爱我。” “我怯弱,放不下自己的骄傲,怕一旦失明就会变成毫无用处的人。” “我还一次又一次地伤了你的心。” “你说得对,我太自以为是了。你应该是你人生的主宰。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过……至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 “你可以去跟别的男人约会,去跟他们吃饭,看电影,甚至……” 他哽咽了一下:“我不会干涉你,也没有权利干涉你。这是你的人生,你的自由。那我现在问你,你能也给我一个机会吗?哪怕只是一个备选。” 冷青问:“你要给我当备胎?” 阿信愣了愣,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你说备胎就是备胎吧。你不是喜欢养鱼吗,我来当你的鱼。我不需要你养,你只需要知道我一直都在。我以后也不会去你公司骚扰你,更不会突然出现在你家门口制造偶遇,我会跟你保持距离,不给你添麻烦。这样可以吗?” 冷青很冷静地看着他:“你就这么自信我一定会回头?我要是遇到我很喜欢的人,我就一头扎进去了。到时候你就算在我的鱼塘里发烂发臭,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阿信目光慢慢涣散,一颗心碎成了碎片,好似冷青口中那个她很喜欢的人真的就在前方等着她,她虽然看人眼光很高,可一旦真的喜欢上了,便会不管不顾,眼里心里都只有对方。 想到她曾经那么炽烈地爱过自己,以后也会更加炽烈地爱别的男人,一时心中酸涩又难受。 可自己刚刚才说了不会干涉她的人生。 冷青看他双眼泛红,整个人好似要破碎一般,心中又泛起一阵心疼,嘴上仍旧硬着心肠说:“……苏懈教你的?哭成这样,我见犹怜的,想使美男记对不对,我才不会上当!我今晚还要回去,我走了。” 阿信:“拉萨没有晚上飞武汉的航班。” 冷青白他一眼:“谁跟你说我要回武汉,我去成都行不行。” 阿信点点头,又问:“那你需要向导吗?” 冷青说:“不需要。” 阿信也不气馁,只是笑笑:“好,那祝你玩得开心。我们武汉……有机会再见。” 第259章 你怎么没戴眼镜? 国庆假期,冷青在成都畅吃畅玩,一直嗨到最后一晚才买了机票依依不舍地回武汉。 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刚打开门,便看见茶几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鱼缸,旁边还有冷昊留的字条。 「给前任养鱼,你真是出息死了」 冷青赶忙去查看那条鱼有没有问题,确认没问题,才抱着鱼缸去敲隔壁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来开门的是苏懈,看见她手里的鱼缸,马上朝着屋里兴致勃勃地喊了一声:“李老师,你的美女邻居来给你送鱼啊。” 主卧方向传来阿信的声音:“马上。” 上次在拉萨聊过之后,冷青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也不是很想跟他见面,直接说:“苏先生,你帮他接一下。” 苏懈抱着双臂,一脸笑眯眯道:“不是吧,冷小姐,我一个残疾人,你忍心让我拿这么重的东西?” 冷青瞪大双眼:“这能有多重?” 苏懈耸耸肩,忽然想到什么:“听说你要去认识别的男人?考虑一下我嘛。你跟我在一起,我保证帮你气死阿信。还有啊,你要是跟我结婚,不仅可以顺理成章成为我巨额遗产的继承人,就算你要跟他出轨,我也可以装看不见的。” 冷青冷哼一声:“挣钱而已,我自己不会挣吗?为什么要一个死人钱,晦气!” 苏懈:“冷小姐,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这么毒舌。” 冷青:“你属墙头草的,最没立场的就是你。我最近看新闻了,听说路医生跟周先生结婚了,现在人家估计孩子都快有了吧。你知道你挖墙脚挖了这么久,到底输在哪里吗?” 苏懈打量她:“输在哪儿?” 冷青:“因为你从来就不在起跑线上!你嘴上天天喊着挖墙脚,其实从来没有认真挖过,浑身上下嘴最硬。你比里头那个更胆怯更自卑,他还敢去做手术,你敢吗?要我说,从头到尾就怪你,你四年前要是劝他去做手术,他做了手术了……” 苏懈呵呵两声:“他那时做了手术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手术成功了,他跟白英早就和好了。有你什么事?第二,手术失败了,那你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相遇了。” 冷青眨了眨眼,逻辑是这个逻辑,但是在吵架这种事上,输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输给苏懈。 这厮太欠撕了。 胜负的欲火熊熊燃烧。 冷青:“对啊,他手术成功了,就不用来祸害我了,管她什么白英黑英黄英的,反正谁愿意要谁要去。他手术要是失败了,更祸害不了我了。我大好青春,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瞎子。反正说来说去,你都是罪魁祸首!” 说着,打量苏懈几眼:“还有我大好年华,我为什么要为了气他,嫁给你一个病秧子。病秧子跟瞎子最配,你们俩这辈子锁死吧。” 她说完,整个楼道里都安安静静的。 苏懈瞪大双眼,捂着胸口被气得不轻,冲着里面大声喊了一声:“姓李的,你快出来,你前女友用嘴杀人了。武汉女人太可怕了。” 阿信原本在换衣服,听见二人吵架,顾不得衣服纽扣没有扣好便出来查看情况。 苏懈一看到阿信便跟他告状:“她欺负我,你管不管?” 阿信没好气看他一眼,从冷青手里接过鱼缸,笑笑:“他就这样,你别放在心上。在成都玩得开心吗?” 不知道是不是有苏懈这个戏精做对比,冷青现在竟然觉得阿信眉清目秀了好多,她穿着拖鞋,视线平视过去,正好看见他衬衣最上面三颗纽扣都开着,领口敞开的角度和面积也刚刚好,正好能看见腹肌,背薄薄的,身上还有一股刚刚沐浴后的淡淡香味。 冷青一阵耳热,马上抬起头来,强迫自己冷静一点,不要被美色所惑,可一抬头,却又跌入一双春水般的眸子中。 他没戴眼镜,此刻正满心希冀地等着她的回答。 冷青觉得四周空气莫名有些燥热:“还行吧。鱼给你了,我回家了。” 说罢直接转身离开,进了家门靠着门,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脸也有点红。 阿信将鱼缸放在岛台上,细致地看了会儿,又逗了逗,确认没有问题。 苏懈在旁边看他逗鱼玩儿:“你可以啊,开窍了。” 阿信只顾着逗鱼:“开什么窍?” 苏懈指了指他的衬衫领口。 阿信:“哦,刚才听你们吵架,没顾上。” 他将衬衫纽扣扣上。 苏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只能给她看,不能给我看?” 阿信:“……你戏精啊。” 苏懈:“你怎么没戴眼镜?” 阿信一本正经道:“刚洗完澡,找不到眼镜。” 苏懈见他死不承认,点下了头,不动声色地拆穿道:“找不到眼镜,却可以找到隐形眼镜。你这隐形眼镜平时也不戴,冷小姐一出现,你就戴上了。怎么滴,冷小姐不喜欢你戴眼镜啊?哦,我知道了,你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没开始戴眼镜,想用故人之姿来提醒人家,你还是去年那个单纯善良的阿信?跟自己搞雄竞,你可以的!我说你怎么半天不出来,原来又要戴隐形眼镜,又要换战袍。不是我说,你这白衬衫,也太刻意了。谁洗了澡,深更半夜穿白衬衫,你别告诉我,你一会儿还要去酒店兼职当牛郎。” 阿信不理他,专注看着小小青仙气飘飘的鱼尾:“我们小小青最近好像瘦了。” 苏懈翻了个白眼:“小小青,亏你想得出。她说要去找别的男人约会,你一点都不吃醋吗?” 阿信:“吃醋啊,你有什么好办法?” 苏懈:“不如你也去跟别的男人约会,让她吃醋?” 阿信默默抬头,白他一眼:“滚啊!” 第260章 感冒 十一过后,冷青的生活终于回归了正轨,不用担心再在楼道里碰到阿信,他也真的没有再突然出现在悦己,日子静悄悄的。 偶尔在小区里碰到,他也只是淡淡的对她笑笑,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 到时每周一都能收到他送的一束黄玫瑰,一开始办公室还议论几句,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另一方面,冷青在各大交友app上注册了账号,开始精心挑选自己的新牡蛎,可看来看去,挑肥拣瘦,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稍微顺眼的,聊两句便把天聊死了。 在经历了无数的奇葩之后,终于遇到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二十八岁男士,虽然年纪比冷青小了一岁,但照片看着眉清目秀,而且朋友圈还能看到生活轨迹,没有三日可见。 大都是一些做饭和撸猫,夜跑的照片。 会做饭,养了一只猫,还会运动,长得还帅,而且聊天也很舒服,每天还会说早安晚安,简直不要太称心。 聊了一个多星期,冷青便主动约了对方出来吃饭,为了这场线下见面,她准备充分,还特意买了小洋裙,新包和新的香水。 装扮一新,出门时,好巧不巧在电梯里碰见阿信。 阿信刚刚下课从学校回来,身上还被淋湿了,正要出电梯看见冷清一身精致地站在电梯口,哼着歌儿,好似心情不错, “外面下雨了,你出门最好带把伞。”他照常寒暄。 冷青问他:“你车子呢?” “有点小毛病,拿去修了。” 阿信头上还在滴水,他穿得单薄,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冷青提醒了一句:“赶紧回去洗个澡,把空调打开,好好睡一觉。” 电梯门要关上时,忽然一只带着雨水的手放在电梯门上:“那个,我明天要去趟拉萨,小小青可以拜托你帮我照顾两天吗?” 说着,又咳嗽了一声。 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样子。 冷青问:“你去拉萨干什么?” 阿信:“无声的画展做得很成功,苏懈和一些慈善人士捐了一些钱,想成立一个慈善基金,用于帮助西藏山区的老年人改善生活,还想在那边建一个美术馆,我过去帮考察团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顺便很久没回去了,采采风,看看桑杰。” 冷青微愣,没想到办画展还有这样的后续,对那些老人来说,总归是件好事。 “行吧。你去把小小青拿出来。” 阿信一边咳嗽一边从屋里将鱼缸连同鱼食一起拿了出来。 冷青将门打开,对他说:“你放在我桌上就好了。” 阿信愣了一下,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冷青家,房间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地板是新铺的。他穿着袜子踩上去,地上还有余温。 “你家好暖和啊。”他将鱼缸放在桌上。 “哦,我怕冷,特意装了地暖。” 冷青等他出来后,关上门,套上黑色大衣,带好围巾,手指转动着车钥匙,看起来心情不错。 阿信也不回家,站在一旁幽幽地看着她:“要去约会啊?” “对啊。” 阿信好奇道:“有照片吗,长什么样子?” 冷青翻出一张对方撸猫的照片给阿信看:“二十八岁,投资顾问,武汉本地人,武大本硕,情绪稳定而且会做饭。” 阿信说:“比你还小一岁?” 冷青:“不然呢,非要找老东西吗?牡蛎不就是要吃鲜嫩多汁的吗?” 阿信知道她在内涵自己,看她好几眼,最后笑笑:“那祝你用餐愉快啊。” 电梯来了,冷青没有理他,自己进了电梯。到了吃饭的地方,在一家很难定的高档餐厅,冷青习惯提前十分钟到,对方却到得比她还要早一些。 时间观念很棒。 男人穿一身笔挺深色西装,宝蓝色领带干练内敛,脸上带着刚刚好的笑意,而且会主动帮她拉椅子,点菜也点得颇为合心意,席间二人从童年趣事一直聊到上班之后的落差,从最近上映的电影聊到本地好吃的苍蝇馆子,总之无话不谈。 冷青一顿饭吃得相当的惬意,直到吃完饭,男方忽然开口:“你一个人管理一家一百多人的公司肯定很忙吗?不知道你平时有做哪方面的资产管理呢?” 冷青愣了一愣:“我好像没说过这么详细的个人信息吧,你怎么会知道我管理一家一百多人的公司?” 男人马上道歉:“不好意思,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做这行的,习惯了。武汉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只要知道你的一些基本信息,你高中和大学在哪个学校念的,问问几个朋友,就能找到熟人了。所以我对你的一些基本情况的了解,可能超出你的想象。当然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建议……” 冷青瞬间心凉了半截:“你们搞金融的,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吗,还要出卖色相出来谈业务。” 说罢,结了账便离开了。 男人赶忙追出去:“冷小姐,你不要误会。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加上我们都是本地人,你又这么优秀,所以我才打听了一下。我真的是抱着很真诚的心和你交往的。” 冷青呵呵两声。 一直走到门口,外面还在下雨,冷青没有带伞,在门口停下脚步,那人追上来,试图用武汉话拉近关系:“冷小姐,你听我解释。” 冷青甩开他跃跃欲试靠近的手:“你莫要动手动脚的。” 男子挡住她去路。 她往左,他往左。 她往右,他往右。 “冷小姐,你真的不要误会——” 冷青正要发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声。 她转过身去,看见阿信拿着一把伞靠着墙,不知等了多久,他身上还穿着在电梯口碰见他时的那身湿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 “好巧,在这里遇到了。”他对冷青笑笑,“方便搭个顺风车吗?” 男人看看阿信,又看看冷青,问:“他谁啊?” 阿信说:“邻居。” 男人听说二人只是邻居,神情轻松了一些。 冷青留下一句:“互删吧。还有,他不只是我邻居,还是我前男友。” 阿信撑开了伞,两人打着一把伞朝着她车子的方向走去。 那男人一听这话,顾不得夜色中还在下雨,冲进雨里,去追二人。 阿信伸手找她要车钥匙:“你喝了酒,我来开吧。” 冷青将车钥匙递给了他,看他脸色有些苍白:“你是不是感冒了?” 阿信余光瞥见那人追上来了,对冷青说:“你先上车。” 冷青上了车,正系安全带时,却看见那男人直接朝着驾驶座的方向去了,来到驾驶座旁边,敲了敲车窗。 阿信以为对方要找自己的麻烦,降下车窗。 男人马上露出一个很公式化的笑容:“李画家,你好,你考虑请专门的资产管理人员吗?” 冷青把头凑过来:“你怎么知道他是谁?” 男人:“你总共就两位前任,都很有钱。我在你朋友圈见过他们的照片。” 那都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朋友圈了。 冷青:“可是……” 男人:“你朋友圈没有设权限,我一直翻到了大学时期。” 冷青:“你好努力啊 。开车开车!” 车子开起来了,男人还在追着车子跑:“冷小姐,方便的话,麻烦你把我微信推给李老师,两位有需要,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车子上了高速路,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这种时候,越是沉默也是尴尬。 冷青默默看了一眼开车的阿信:“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阿信只是轻轻笑了笑,鼓励道:“没关系,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 冷青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又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信:“不太放心,过来看看。” 车子里开了暖气,冷青看他脸有些发红:“你都没回家,就一直穿着湿衣服跟过来了?会感冒的。” 阿信:“没事,我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回了家,冷青洗完澡,在家里找了找,找到一些感冒冲剂,去敲隔壁的门。 不一会儿,阿信来开门,他刚刚洗了澡,身上穿了一套深色的家居服。 门一打开,一股凉意自门内溢出。 冷青将感冒冲剂递给他:“你家里怎么这么冷。” 阿信说:“背阴,是这样。” 冷青吐槽了一句:“背阴的房子你也买,还这么贵,冤大头。” 阿信从她手里接过药:“谢谢。” 冷青又问:“你把空调打开。” 阿信说:“空调好像坏了,请了师傅来修,不过我明天要去拉萨,也得等我回来之后了。” 冷青:“……你家里不会连厚被子都没有吧?” 阿信说:“还没来得及买。” 冷青看他好几眼:“你之前一个人在巴林生活四年不是生活的好好的,怎么来了武汉就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了。” 阿信咳嗽了一声,脸色愈加苍白:“谢谢你的药。” 说罢,便将门关上了。 冷青回了房间,将屋子里的地暖打开,躺在床上刷手机,顺便看了一眼气温,夜里只有不到四五度。 “关我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起他在餐厅外等她的样子,头发湿漉漉的,眼神像流浪的小狗一样,心不由得软下去。 终究是不忍心,又从床上爬起来,从柜子里找了一床厚被子和一床新的被套一起拿过去,怕他生了病,没有精力套被套,又将被套一起套好了,才搬过去,敲响他家大门。 没人开门。 冷青叫了他两声没人应,想起上次他说过密码锁的密码是自己的生日,试探性地按了按,门果然开了。 到底是不请自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抱着被子站在门口掩耳盗铃一般主动说了一句:“死鱼,我进来了。” 说完,自己换了拖鞋,屋子里凉飕飕的,她抱着厚被子推开主卧的门,床头的台灯亮着灯,床上的人裹着一床薄被子,身体蜷缩在一起,额头满是汗珠。 她将被子给他盖上,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得厉害。 她回自己家找了体温计,测了一下,三十八度六。 “李老师,你听得见吗?你好像有点发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打点滴吧?” 阿信摇摇头,虚弱道:“我明早还要赶飞机,睡一觉就好了。” 见她穿得单薄:“你别待在这里,不要被我传染了,我这里太冷了。” 冷青也感觉这房子四处透着一股凉意:“我给你的药,你吃了吗?” “吃了。” 他咳嗽两声,“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冷青去了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扶着他坐起来,递给他:“我记得你以前身体不是很好的吗?” 阿信小口小口喝着水。 “谢谢,你回家吧,我没事的。” 冷青看他这样子,到底是不太放心:“我家很暖和,次卧堆了太多杂物,不过我可以把沙发借给你一个晚上。你愿意过去吗?” 阿信眸底泛起细细碎碎的喜悦,又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冷青:“上次我喝醉了,你也照顾了我,算是还你人情了。” 临近十一点,冷青又搀扶着他回到自己的家,将他安置在沙发上侧躺好。 要关灯时,他忽然叫住她:“别关灯。” “你开着灯睡觉?” “嗯,我怕黑。” 冷青微愣,心想,手术不是早就成功了吗,怎么还怕黑呢。 她从卧室里找了一盒没开封的香薰蜡烛:“这个蜡烛有安神作用,里面有薰衣草,我给你点上,可以吗?” “好。” 冷青家里很暖和,她将点好的蜡烛放在茶几上,薰衣草的香味缓缓释出,弥漫在整个客厅。 点好蜡烛,她起身要去关客厅的灯,忽然听见沙发上的人气若游丝地问:“你跟别的男人约会的时候,有想到过我吗?哪怕只是一瞬间。” 蜡烛的灯芯燃烧着,火光一点一点地跳动着。 仿佛人的心脏。 冷青捏了捏衣角,歪过头去,一副破罐破摔的语气:“想了。不仅想你了,我还想姜涛了,我还在心里给你们三个列了个表格,从身高,长相,脾气,本事各方面给你们打分,比了个彻彻底底。我最喜欢给男人打分了。” 阿信裹着厚被子:“那我是不是总分最低的那个?” 冷青:“不,你总分最高。无论我找谁来跟你比,你都是最高分。” 阿信眸光一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不是很生我的气吗?” 冷青在他瞳孔中清晰地看见自己:“还能为什么,全靠同行衬托呗。” 阿信笑了笑,忽然问道:“黄玫瑰,喜欢吗?” 每周周一,她都会收到一束新鲜的黄玫瑰,足够照亮周一的沉闷,而且只要想到周一会收到花,心情也会跟着明亮一些。 “喜欢啊,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的。” 阿信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放心的笑:“你不讨厌就好。” 冷青家开着地暖很暖和,她还穿着夏季的家居服,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味,一张脸白生生的,唇也是自然的血色。 不知是热的,还是气氛太暧昧,她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 阿信也觉得身体有些燥热,咽了口口水。 冷青察觉到四周气氛有些危险,马上站起来说了一声“晚安”,溜回了主卧。 他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笑:“晚安。” 第261章 小小信 这一夜,寒潮南下,武汉降温迅速。 冷青一夜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她洗漱完悄悄打开主卧的门,看见客厅已经没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蜡烛烧得只剩一个底,满屋子都是薰衣草的花香。 她松了口气,正好她也不想出门看见不该看的画面。 还好,阿信很有分寸感。 她喝了口水,给小小青喂了一些鱼食,清澈透明的鱼缸里,小小青正慢悠悠地游着:“你别说,死鱼把你养得蛮好的。” 话音未落,敲门声传来。 冷青去开门,看见阿信抱着一箱快递站在门口,满脸喜悦,看不见半点感冒的样子,冷青还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看见的不是鬼。 “我之前支教的同事给我寄了一些特产,这一箱是之前你很喜欢的青稞曲奇,我也不爱吃甜的,给你吧,就当是谢礼。” 冷青接过来,放在玄关处的高几上,随口问道:“你感冒好了?” 阿信:“担心我?” 冷青点点头:“你昨晚还那副要死的样子,今天早上就龙精虎猛的,我简直以为见鬼了。你演苦肉计啊?” 阿信一脸无辜:“我昨晚真的很难受,现在烧还没退,不信你摸一摸我额头。” 他刚把头凑过去,冷青寒毛直竖,赶忙后退一步,躲在门后:“李老师,太茶了。” 阿信:“茶?” 冷青点点头:“嗯,茶得都有点油腻了。” 说完,砰一声就要把门关上。 阿信一只手放在门上:“我要去看巴珠和桑杰,要不你把我微信从黑名单拉出来,我给你发她们的照片。” 冷青笑道:“我想看可以自己跟巴珠视频啊。不需要你发照片。” 她用力想将门关上,阿信面带微笑抓着门,继续说:“小小青有点娇气,你可以每天给我发她的视频吗?我不太放心。” 原来在这儿等她呢。 冷青笑了笑:“好,我叫冷昊来拿小小青,你找他要视频吧。” 阿信马上说:“不行,上次国庆小小青给他养得都胖了,我不放心再给他养了。我们小小青是小仙女,胖了游起来很油腻。还是你来养吧。” 小仙女? 胖了游起来很油腻??? 冷青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这鱼你养了多久了?” 阿信想了想:“手术之后就养了,半年多了。” 冷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你养了半年多,都不知道你养的小小青,仙女鱼,是条公鱼。” 公……鱼??? 阿信笑容僵了僵:“公鱼?怎么会呢,它那么漂亮,我当时一眼就喜欢上它了。怎么会……” 冷青:“这种金鱼,跟孔雀有点像,一般漂亮的,都是公的。而且冷昊上次送它去宠物店看过了,就是条公的。所以你这条小小青,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女鱼,是条花枝招展的……公鱼。” 阿信一脸不能直视地看着那条鱼。 冷青:“所以啊,它不应该叫小小青,应该叫小小信。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小小信。” 说罢,露出一个很讽刺的笑,一把将门关上了。 …… 冷青以为将阿信的微信从黑名单拉出来之后,他会信息轰炸,没想到意外的很安静,但朋友圈却十分的热闹,恨不得一天发十几条,全是自拍,还有各种和桑杰,巴珠,还有回到文具店,回到村子里的照片。 他出门了三天,冷青朋友圈被他刷屏了三天,最后直接点了屏蔽。 她每天傍晚时,会给他发一段小小信几秒的视频。 他每次都会回复:「辛苦了」 第262章 一条鱼 周日晚上,阿信深夜才回来,刚进了小区,便看见不少人往小区深处跑,远处似有火光和呼救声,还有哭喊声。 阿信拉住一个保安问:“出什么事了?” 保安认识阿信,说:“你们那栋楼东侧着火了。” 东侧,也就是冷青住的方向。 阿信忙问:“几楼着的火?” 保安:“六楼。” 阿信忙追上去,一边给冷青打电话,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他着急地问保安:“楼里的人疏散了吗?” 保安说:“正在疏散呢。刚刚起火,消防还没来呢。” 阿信步履匆匆,心跳很快,继续打电话,隔着很远便看见他们那一栋楼下此刻挤满了人,大都是一些同楼的住户,还有一些其他楼栋看热闹的。 阿信看向八楼的方向,801的客厅和窗户都亮着灯。 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消防车这时开了进来,保安帮着疏散人群,不断有人从大楼里逃生出来,阿信举着手机站在楼道出口处,等了几秒,终于决定不等了,冲进来楼道里。 刚才那名保安拽住他:“上面都着火了,你干嘛去啊?” 阿信:“801的住户还在家里。” 保安说:“消防来了,让消防去救人吧,你现在进去也没办法救人啊。万一你自己出事了怎么办啊?” 阿信想起什么,从脖子上取下围巾,从包里拿出一瓶路上买的没喝完的矿泉水,用矿泉水打湿围巾,捂住口鼻,冲了进去。 电梯不能使用,他逆着逃生人群来到楼梯处,往上爬。低层楼道里烟不算多,越往上走,人越少,烟雾越来越浓。 一路好不容易爬到八楼,来到801门口,用力拍拍门,没人回应,他在脑子里想了想,输了冷青的生日密码,密码不对。 不对? 他脑子有点乱,密码怎么会不对呢。 浓烟呛得他眼泪直流,他咳嗽两声,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又输入了一组数字,门意外地开了。 他推开门,冲进房子里:“小青?小青?” 因为着火的是601,火势蔓延到了七楼和八楼,整个屋子里几乎都是滚滚浓烟,迷雾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没有看见人,情绪逐渐崩溃:“小青?” 他忽然想到什么,跑去厨房,因为吸入了浓烟,步子跌跌撞撞,厨房的餐桌上还放着他的鱼缸,那只漂亮的仙女鱼此时却沉入缸底,已经死去了。 一动不动。 像是某种征兆一般。 他定定地看着那条鱼,不敢相信一般,眼前忽然一片天旋地转,下一秒栽倒在地。 ……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正好看见一张熟悉却又不太想看见的脸。 张家明:“你醒了?” 张家明将他的病床调高一些,拿出眼镜给他检查检查瞳孔,又问他:“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阿信一把抓住张家明的胳膊,急切问道:“小青呢?” 他抓得很用力,张家明哎呦了一声:“小青在你旁边吃橘子啊。” 阿信一转头,果然看见冷青坐在病床另一边在悠哉悠哉地吃橘子。 阿信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仔细打量她,发现她没事才放心不少,问道:“你哪儿去了,我找你半天,你知不知道六楼着火了。” 冷青:“哦,我把你的小小信养死了,我怕你回来找我麻烦,所以我当时去给你买新的小小信去了。你当时给我打电话,我怕你要看它,有点心虚,所以就没有接,不好意思啊,听说你还专门为了我冲进火海,我挺过意不去的。所以给你买了橘子……” 张家明看了一眼她拎过来的一袋橘子,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袋子橘子皮了。 阿信正要开口,冷青抬手打断他:“小小信已经死了,你不要过度伤心。我发誓,我没有虐待它,它走得这么突然,我也不想的。你要是实在伤心,我赔你一条更好看的。或者我给它找个宠物殡仪馆,让它火葬,骨灰留给你。” 张家明问:“小小信是什么东西?” 冷青说:“一条鱼。” 张家明静了静,眨眨眼,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冷青:“鱼,火葬?那不就是烤鱼吗?还要送去专门的宠物殡仪馆?你确定金鱼火化后有骨灰?” 冷青见阿信还沉浸在悲伤中,马上呵斥张家明:“你闭嘴,你个冷血动物。对了,你怎么还没出国呢?” 张家明:“我下个月才走啊。” 冷青:“哦。” 外面有护士叫张家明,张家明应了声便出去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冷青和阿信两人,阿信还沉浸在惊魂未定之中,一动不动地轻轻喘息着。 冷青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肩膀:“对……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就离开了一会儿,那栋楼就着火了,还那么巧就……” “不过你也太傻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 阿信咳嗽了一声,静道:“你家里当时还亮着灯,我打你电话你不接,我以为你在家里被浓烟呛到晕倒了。” 冷青:“那你也不用自己冲上去啊,消防员很快就到了。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四目相对,冷青先移开目光:“就算我真的出了事,我也不会怪你的。没有任何人会怪你。所以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没有必要冲上去。人这辈子都是为自己活的,没必要为了别人搭上一条命。” 阿信一片殷切地看着她:“可你不是别人啊。你是小青。” 冷青不敢看他,努力维持着内心的平静:“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现在很上头,可是……如果换做是我,我不会冲上去救你的。” 第263章 大结局 张家明是建议阿信住院观察两天,阿信说下午三点还有课,时间太紧,找不到临时帮忙代课的老师。 张家明只得给他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确认没有问题,才让他出院。 回程时冷青开车,阿信坐在副驾驶坐上,一路上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窗外。 车子在十字路口,红灯时停下。 冷青先开口:“李老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不接你电话,不该害你冲进火海里,险些丢了性命。” 她声音还是很冷静。 有愧疚,有不安,却听不出别的他想听到的内容。 “我没有不高兴,你没事,我很开心。” 他扭过头来,深深凝视着她:“真的。” 冷青问:“那你在想什么?” 阿信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会儿,开口道:“在想,你家锁的密码。” 冷青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她心虚转过头去,正视前方。 仿佛什么秘密被当众挑破,车内一时十分安静。 “绿灯了。”他提醒她。 车子没有动,一秒,两秒,三秒…… 后面的车子开始按喇叭,不耐烦地催促。 阿信关切道:“怎么了?” 冷青有些慌乱,又有些尴尬地向他求助:“油门,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阿信愣了一愣,轻轻笑了笑:“右边。” 冷青打起精神,慢慢踩下油门。 车子这才重新起步。 经过一夜,小区里的生活已经恢复正常,冷青开车从车门经过时,保安看见坐在副驾驶坐上的阿信,拦住车子,敲了敲车窗:“你行李箱昨天忘了拿了,我给你拎到保安室了。” 阿信这才想起这些,正要下车去。 保安见他脸色苍白,马上说:“不用,您把后备箱打开一下,我给您放到后备箱。” 车子停在车库,阿信下车去取行李箱,冷青去按电梯。 电梯到了八楼,冷青先进了自己家,查看了一圈,客厅和主卧的窗帘都烧了,墙面也都黑了不少,还有一些小面积的烧伤。 门口传来阿信的声音:“小青。” 她应了一声,走过去他家门口:“怎么了?” 昨晚吹西南风,阿信家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冷青感慨了一句:“背阴看来也是有好处的。” 阿信:“你在医院守了我一夜,也没怎么睡好吧,去我次卧休息会儿。” 冷青找了个借口:“……你家太冷了。” 话音未落,阿信随手从导台上拿了一个空调遥控器,打开了客厅的空调,空调马上运作起来。 他走到次卧,将次卧的空调打开。 冷青瞪大双眼:“你不是说你空调坏了,要找人来修吗?你别告诉我,你回拉萨这几天,你找了空调师傅来修,我天天在家,我都没看你家有什么空调师傅来过。” 阿信淡道:“我骗你的。” 冷青:“……” 阿信从主卧的衣柜里搬出一床套好的羽绒被,放在次卧的床上:“这样总可以了吧?” 冷青摸了摸被子,正要开口,阿信先丢下一句话:“是,也是骗你的。我不仅有厚被子,我还有感冒药,我跟踪你去约会,故意站在餐厅外面,不仅仅是为了等你,我当然可以进去餐厅里面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顺便吃顿饭。可我偏要站在外面,因为外面下了雨,气温很低,我就是想让自己感冒,想让你看见我可怜的样子。” 房间里静了很久。 冷青摸着被子的手慢慢抓紧了被套,一颗心也跳得很快。 “我这几天出差,朋友圈发的那些,我专门分组,发给你一个人看的。我怕发给你,你说我骚扰你。还有,我跟小区门口那家宠物店老板关系很好,我明明可以找他帮忙照顾小小青,可每次还是来找你。也是为了接近你。” 冷青终于找到能插话的气口,嘟哝道:“金鱼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阿信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它没有你重要。因为它死了,你才跑下去给我找新的鱼,才躲过了这场火灾,我很感激它。” 冷青:“那你……你为什么从医院回来就这个样子。是因为我在医院说,我不会救你吗?” 阿信顺势在床边坐下:“我没有怪你,我要是有孩子,我也会从小告诉她,不要做这样的事情。我冲进楼里救你,也不只是为了你,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因为你要是出了事,我会很难过,我宁愿出事的是我自己。所以你说你不会冲进火里救我,我虽然有一点点小失落,但我还是很庆幸。” 冷青眼圈红了红,她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看着他:“李老师,你以后不要这么做辛苦的事情。” 阿信身子一下子靠近她,动作惊得她本能地往后仰了仰。 “为什么?你怕你会动摇,会忍不住心疼我,原谅我?如果是的话,我以后还要做,我要更可怜,更无助,更诡计多端一点。我要让你……主动过来关心我,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要你主动走进我的世界。这样就不算我逼你了吧?” 冷青心如擂鼓:“李老——” 阿信眼神盯着她,很有耐性又很强势,像是要吃定了她,听她又要叫他李老师,忽然打断她:“叫我阿信。” 冷青轻轻抬眸看了他一眼,大脑一片空白:“……” 阿信见她不说话:“这回怎么不说阿信死了?” 冷青问:“你要一直这样吗?” 阿信笑了笑,反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你要一直这样吗?你如果喜欢玩,我陪你玩。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你以后每跟一个男人出去约会,我就站在你家门口等你回来,天气冷我就穿得少一点,天气热我就穿个羽绒服,你养死了我的鱼,我看你舍不舍得养死我。我们就比一下,看是你的心硬,还是我的身体素质更好。”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被人锁定,成为别人猎物的感觉。 与此同时,回来的还有熟悉的阿信,他讲这些话都是清清淡淡的,嘴角甚至还噙着淡淡笑意,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可每个字都不能细想。 一股子说不出的执拗。 阿信看了她半天,问她:“为什么要用燃灯节那天当密码?” 冷青:“本来是我生日,自从发现你是我邻居之后,我就把密码改了。因为我知道,这个密码我自己是不会按的,我可以按指纹。会按密码的人,只有你。我就是要让你难受,让你知道你自己有多过分。” 两人看着对方,过去的爱是真的,现在的痛也是真的。 阿信:“这么恨我,那我瞎了不是遂了你的意?” 冷青:“吵架就吵架,你不要偷换概念,我讨厌你归讨厌你,我还不至于那么恶毒。难道我不能讨厌你吗?” 阿信:“如果只有讨厌的话,那为什么我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每次都能得逞,你人精一样,看不出我故意的吗?每次只要我稍微痛苦一点点,你就会心软。” 冷青:“……” 阿信:“海滩很大,世界也很大,你喜欢去探索也好,去尝鲜也好,随你的意。反正我就要盯着你,你就是我的牡蛎。你说我不要脸也好,说我茶也好,我乐意你管不着。” 说完,起身往主卧的方向去了。 冷青忽然叫住他:“死鱼。” 他疲惫地转过身来,看着她。 冷青定定地看着他:“我让你不要做这么辛苦的事情,是想跟你说,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我去年那么喜欢你,是因为我在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遇到了你。是你带着我走出了那段很难熬的日子。我以前很喜欢姜涛,我觉得他很爱我,我觉得我们理所当然会结婚,可我在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里,也会不可避免地自卑。我面对他的父母,他的家庭还是会有觉得压力大的时候。所以我才更想证明自己。可是忽然有一天,他跟别人上床了。” “我知道,你们当时都觉得我很清醒,很果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我也从来没有将失恋挂在脸上,毕竟那时候我的事业也正面临很大的问题。” “我是直到跟姜涛的妈妈见面之后才明白了很多事情的。” “我明白我的自卑和努力并不会让他们高看我一眼。但我还是很感激我自己过去多年的努力,让我有底气能在当时拒绝她。”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我做任何决定,首先是为了我自己。谈恋爱没有什么不好,可谈恋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只是一小部分。有很多人一辈子没有爱情,也活得很好。”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会做好玩又有趣的小玩意,因为你学什么都很快,更因为你明明受过伤,却没有吝啬自己的善良。你真的很像那个时候拂过我的一阵晚风,让我忘记了很多痛苦……” “可是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万一你以后后悔了呢?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你刚刚已经给了我答案。你做这一切不仅仅只是为了我,是为了让你自己安心。”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阿信:“我刚刚跟你吵架,现在脑子不太好使,你最好说人话。” 冷青忽然笑了笑,又摇摇头:“我就是想问你,你敢跟我结婚吗?要签婚前协议那种,婚前协议还要白纸黑字地写,以后夫妻双方若有欺骗,过错方无条件净身出户。敢吗?” 屋子里不知是第几次安静下来。 冷青:“你要是不敢的话,那我——” 下一秒,眼前一片黑影倾覆,男人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一片柔软的唇贴了过来,鼻尖碰到她鼻尖时,忽然又停下了。 两人靠得太近,呼吸交杂在一起。 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在这时候吻她,而是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我说我敢的话,你就跟我结婚吗?” “嗯。” “可怜我?” “不是。” “那是什么?” 她脖子往后仰了仰,想逃离这种暧昧得过分的气氛,一只手忽然放在她脖颈处,手掌有些潮湿,因为掌心出了汗,将她慢慢往回推了推。 “我不喜欢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不喜欢被你当做猎物。可无论如何,我已经是了。我也知道我抵抗不了你很久,因为我看得清自己的心。既然我注定要原谅你,和你和好。那我想把主动权掌握在我手里。” 阿信眼底漫出点点星光,明知故问:“为什么你注定要原谅我?” 冷青:“你不要得了便宜又卖乖。” 阿信一脸天真地摇摇头,戏演得滴水不漏:“你说啊,为什么?” 冷青:“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到跟别的男人约会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喜欢到你在北京做手术的当天,我不远千里飞去拉萨去求菩萨,明明武汉也有寺庙,可我就是觉得你们西藏的菩萨可能比较灵一点,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吧。我去了大昭寺,一边祈祷你手术成功,一边安慰自己,如果手术不成功,也没关系,我就去北京把你接回来,然后把你藏起来。我连去北京的机票都买好了,后来听说你手术成功了,机票也忘了取消,换做平时我早就心疼钱了,可那次竟然很高兴。我不是注定要原谅你,我只是很了解我自己,我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我自己。” 她说完,房间里静悄悄的。 “现在你高兴了?爽了?” 阿信脸上没有任何高兴和得意的神色,只是一下将她抱进怀里,用尽浑身力气地抱着她,抱着她,像是抱着自己的全世界一般。 “对不起……” 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就很想抱抱她,又怕她抗拒和他接触,这才一直忍耐着,此刻他拥着她,一颗心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两人抱了一会儿,他慢慢松开她,暧昧问道:“把我藏起来,做什么?” 冷青咬着下唇:“你说呢。” 阿信脸上写满了开心,亲了她额头一下,亲完又觉得不够,又亲她的眉眼,眼睑,鼻尖,脸颊,仿佛怎么亲也亲不够,亲到耳垂时忽然想到什么,动作顿了一顿。 故意问:“老东西?” 很没头没尾的三个字。 冷青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三个字的出处,嗔怒地看着他:“你要不要这么记仇?” 阿信点了点头:“行,老东西晚上再跟你算账。” 他看了一眼手机,还不到十一点。 “婚前协议,我去网上找一份给你,加上你刚刚说的那条。这个时间,你去换衣服,化妆,拿你的证件。” 他语气很干脆利落。 冷青脑子还很懵:“干嘛?” 阿信:“结婚啊。你想反悔吗?” 冷青:“……” 冷青回自己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化了妆,再过去时,阿信已经拿着两份打印好的婚前协议递给她。 她接过来,很认真地翻看起来,一条一条,非常仔细。 阿信:“怕我坑你啊?” 冷青:“只要是需要签字的合同,都很重要。” 阿信笑笑,耐心地等待着她。 冷青:“你确定,你不做婚前财产公证?你就算要做,我也支持。” 阿信将笔递给她:“快点签字吧你。” 车子开出小区没多远,阿信指着一家花店说:“店门口停一下,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我去买束花。” 冷青在花店门口停下,阿信自己下车去,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隔着几步之外看着她。 又有些不放心地走回去:“你不会……突然跑掉吧?” 冷青看他脸上尽是傻气,笑说:“不要买黄玫瑰了,我喜欢粉荔枝。” 很快,阿信捧着一大束粉荔枝从花店出来了,上了车,送给她:“喜欢吗?” “喜欢。” 他系好安全带,车子启动前,最后问了一句:“你真的准备好了?” 冷青带上墨镜,朝抱着一大束粉荔枝的他笑了一笑,一如阳光下的向日葵。 “当然。世界是我的牡蛎,我不惧怕任何冒险。” (正文完) 这个故事写得比上本《路医生》还是要轻松一些。 最开始《路医生》完结后,我在这本和钢琴家那本中间选择写这本,也是因为赌了一点气。 三次元我是个非常失败的一千零八线小编剧,有个长剧项目做了四五年,从疫情前做到疫情后,第一次做的时候,我还是未婚单身,现在都已经结婚了。几年间断断续续大纲做了不下十版,不夸张来讲,光是大纲,至少就写了改了十万字。剧本前三集也写过,项目中断又重开,重开又中断。今年八月这个项目又开始了,然后我拒绝了。 当然这几年也接触过别的项目,但都以失败告终。这个行业,总是如此,底层编剧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是这个行业产业链最底端的一个环节。 但这个长剧我真的投入了很多精力,所以感情上还是不太一样。 我写路医生的时候,一直写路医生的理想对她很重要,我的理想也对我很重要。 理想这个东西,没有就没有,有理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没有理想,人生照过。可是有的话,就很痛苦,因为有了理想,如果不去靠近它,一点一点实现它,会大大的不甘和失望。 我以前不敢写小说,嘴上说写剧本和写小说是两码事。但我自己知道,我其实是害怕自己写的太烂,更怕自己吃不了日更的苦。 今年终于动笔了,确实很累,和写剧本是完全不同的创作模式。 但……我又重新找到了创作的可贵的乐趣。我认为这是老天爷奖励我勇敢和诚实的一颗糖。 钱是没有挣到太多的(绝对是实话,我写剧本基本等于要饭,写小说连要饭都不如)。 身体还一堆小毛病,肩周炎,头疼,失眠…… 所以我写完路医生,便开始跟自己较劲,一定要写一个与旅行和爱情相关的故事,因为我那个写了很久的长剧项目,就是和旅行有关。 我没有去过信仰可以被看见的拉萨,没有走过惊险的318川藏线,更没有到过桃花灿烂的林芝……但这条路折磨了我很多年。 如今写完了,算是给自己和这个项目画了一个句号。 所以我重新做人物,抛开了那些我认为很讨厌的条条框框的项目规定,写了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故事。 虽然……旅行的故事大概只占了故事篇幅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但最终还是写完了。 我是湖北人,但我不是冷青,我远没有她成功,远没有她清醒,更远没有她诚实,但不妨碍,我很喜欢她,想要成为她。 希望大家都能勇敢诚实地成为自己。 另外,我也还是要说一句,我也很喜欢路医生。 直到现在,我还是能看到很多人骂她,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主,我爱她就像我爱自己一样。 我也很喜欢苏懈,致力于要在我每个故事里给他留一个打酱油的角色。 我很喜欢自己的故事,有缺点,有不足,有我自己的气质。 我还是要写,写我想写的故事,我倒要看看,我啥时候能吃上番茄这碗饭。 — 风没有尽头。 我希望,我的故事,能走得比我远。 — 最后,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行文至此,唯有感恩,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番外一 领证 两人领完证从民政局出来,阿信还看着证件上的合影,两人因为来得急,领证前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小店照的,阿信怎么看都觉得不太满意。 冷青看了一眼手机,快一点了,她将车钥匙递给阿信:“你开车送我回公司,然后再开车回学校,来得及吗?” 阿信:“你一夜没睡,不回家睡一觉吗?” 冷青拿结婚证扇风:“当然不,我要回去秀恩爱。” 两人回到车里,冷青捧着粉荔枝,拿着结婚证和阿信拍了一张合影,然后开始发朋友圈,她问阿信:“要我发你照片吗?” 阿信低着头:“不用,我有合影。”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完朋友圈。 冷青:「介绍一下,我先生,李念生。」 配图是刚才拍的照片。 阿信发的是一条藏文,配图是两人在布拉达宫门口的合影,还有一张结婚照的照片。 冷青问:“你这发的是什么意思?” 阿信:“很肉麻的东西。” 冷青开玩笑地问他:“又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 阿信:“哪有,所有人都能看见。” 回公司的路上,冷青闲来无事,复制了那段藏文,在网上找了翻译器,出来是:我前半生迷恋于这世界上的一切色彩,我羡慕大自然能拥有如此丰富又迷人的色彩,可从遇到你开始,我再也不羡慕大自然,因为我心里有你,胜过这世上一切颜色。 冷青面无表情地看着,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想:果然肉麻。 到了公司楼下,冷青下了车,阿信也跟着下了车,她问:“你三点不是有课吗,还不去学校?” “来得及。” 他搂过她的肩膀,进了楼下的咖啡厅,打包了蛋糕和咖啡,装了好几大袋,店员认识冷青,见两人拿不过来,主动说可以帮忙送上去。 两人这才喜气洋洋地上了楼,前台的赵涵看见电梯门打开,冷青和阿信一起走了出来,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圆。 冷青将咖啡和蛋糕放在前台:“赵涵,给大家分一下。” 赵涵一时摸不清二人是什么情况,明明前段时间阿信才从悦己彻底消失了一段时间,怎么突然就这么高调地成双成对了。 小心翼翼地说:“谢谢冷总。” 冷青面上将将维持着老板的威严,面无表情地说:“李老师买的。” 赵涵说:“谢谢李老师。” 阿信笑眯眯道:“不客气。我们结婚了,大家沾沾喜气。” 赵涵大跌眼镜:“……” 冷青也知道自己人设塌了,一脸冷酷地走进办公室,阿信走在她后面,笑眯眯地跟每个人打招呼。 赵涵在后面发咖啡和蛋糕,一边跟每个人小声八卦:“冷总和李老师结婚了。” “对,结婚。字面意思。” “什么情况。” “啊,女人……” 大厅里很快沸腾起来,很多人跑去跟阿信打招呼:“姐夫好,我们冷总以后就拜托你了。” “姐夫,光请咖啡和蛋糕就够了吗?这不得请我们吃大餐啊。” “对,姐夫,请吃饭。” 阿信在一声声姐夫中逐渐迷失,嘴上一直说:“好说,好说,好说……” 原本在各自办公室里忙碌的张曼和林蔷听见外面的动静,都探出头来,看见这一幕,纷纷皱起眉头。 二人狐疑地看向捧着粉荔枝的冷青。 张曼:“又复合了,我就知道你!” 林蔷:“李老师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 冷青很嘚瑟地看着二人:“没有复合,我们结婚了。” 张曼和林蔷双双目瞪口呆。 “姐夫,你现在当老师一个月工资多少钱,能不能养活我们冷总?” “姐夫,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众人围着阿信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冷青在前面听得直摇头,回头来提醒他一句:“李老师,你三点还有课,还在试用期呢,不想转正了?” 阿信马上看了一眼手机:“我今天还有课,下次,下次有机会,我请大家吃大餐。” 赵涵带头说:“姐夫最好了。” 阿信最后深深地看了冷青一眼,才不舍离开了。 等他走后,冷青看看其他人:“都不用上班了?马上双十一了,打起精神来。” 阿信踩着点进了阶梯教室,整个人如沐春风,教室里依旧是座无虚席,他启动多媒体后看了一眼,扶了扶眼镜,玩笑道:“今天人这么多。” 前排有个胆子大的女生举手问:“老师你今天下午发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啊?” 阿信在电脑上找教学ppt,一边抬起头来,含笑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今天结婚了,发点小感慨。” 整个教室一下就沸腾了,起伏不断的起哄声,尖叫声,叹息声交替穿插。 阿信招招手,试图让大家安静下来:“好了,安静,我们上课了。” 他上的课是大课,由两节小课组成,平时两节课都是人满为患,来晚了还没有位置,可这天第一节小课下课后,便有不少女生提早离席,第二节小课开始时,班上已经空出来不少座位。 阿信上课前还开玩笑道:“哇,看来我讲课真的是很无聊了。” 底下一片哄笑声。 …… 晚上,阿信开车接了冷青回家,冷青坐在副驾驶座上困得直打哈欠。 昨晚一夜没怎么睡好,今天一天也是折腾,难得现在能安静会儿。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我想回去睡觉,不吃了。” 阿信看了她好几眼:“睡觉?” 冷青斜眼看了他一眼,警告他说:“我今天太累了,没有力气宠幸你。你自己玩儿吧。” 阿信马上说:“那我们去汉口,吃那家你最喜欢的蟹脚面?旁边还有一家烤牛骨头,很不错。” 冷青呵呵两声:“不去。” 阿信没办法,只得开车回了家,冷青先回自己家卸妆,洗澡,换睡衣,要过去睡觉时,又拿了香薰蜡烛过去。 不到八点,两人便已经躺下,房间里点了蜡烛,被子里很暖和。 冷青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蜡烛的火光跳动着,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小猫一样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搂紧他的腰:“李老师,你为什么一定要开着灯睡觉啊?” 阿信搂着怀中的女人,头轻轻放在她头顶:“怕黑。” 冷青抬起一双困倦的眸子,看着他:“做完手术了,怎么还怕黑啊?” 阿信低头看一眼怀中的人:“点着蜡烛,你睡不着?” 冷青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 阿信凑在她耳畔,嗓音喑哑:“嗯什么?”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蜡烛的微弱灯光,她还是瞧见了他眉梢藏也不藏不住的笑意,白他一眼:“不让我睡的是蜡烛吗?” 他眸光清亮,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冷青:“你装,你再装。你浑身上下烫得跟什么似的,我就算是块鹅卵石都被你摸光滑了。” 他吃疼叫了一声,顺便制住她双手推至头顶用一只手抓手,另一只手探入被子内,哑声在她耳边说:“你撒谎。” 冷青被他眼神烫得睡意全消,她能感知到他伸进被子里的那只手正在做什么,呼吸一下丢了:“你……” 他吻住她的唇瓣,一边在她耳边用藏语说我爱你,声音说不出的缠绵缱绻,一边享受着听她喉间发出的细碎的难捱的呻|吟。 不一会儿,他头也缩进了被子里,她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慢慢坍塌,野火燎原一般。 “阿信……”她的声音也变了,好似难受极了,又好似是不知足,想要更多,她只能唤他的名字。 原本暖和的被子忽然变得燥热起来。 “我在……” 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满脸通红,看见她迷醉的样子,轻轻笑了:“我在,老婆。” 他跪在床上,将她搂起来揽在怀中:“老婆,是我好,还是阿信好?” 又来了!!! 冷青只差气结,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说:“李老师,你干活就好好干活,这样很减分的。” 阿信一时玩兴大起,捧起她的头,看入她的眼:“老婆,我们已经结婚了,你该换个称呼了。” 冷青看他嘚瑟的样子,决定挫挫他的锐气,柔声在他耳畔问:“我们分开这么久,你想我吗?” 她声音嫩生生的,掐得出水来,阿信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说:“天天想,夜夜想。” “哦,夜里怎么想?” “做梦都在|艹|你。” 她又一次哦了一声,尾音故意拖得很长,落入他耳中犹如烈火烹油。 一切戛然而止。 房间里静了几秒后,忽然响起冷青悠哉悠哉的哼歌声,哼了几秒,歪起头,幽幽地问他:“老公,做梦也这么快吗?” 说完,又自言自语:“……我记得阿信以前好像从来不会这样的。这才不到一年……” 见他冷着一张脸,又拍拍他肩膀,宽宏大量地安抚道:“没事,我不嫌弃你。人有失足,马有失——” 下一秒,男人将她拽入怀中:“冷小青,你给我等着,今晚咱俩谁也别睡了。” 灯火摇曳了一夜,天明方歇。 番外二 北京 十一月底,冷青忙完了双十一,周末两人特意飞去北京买戒指,在国贸附近的店里挑好戒指,苏懈打电话说要请他们吃饭,地点约在后海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 买完戒指,离约定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两人在后海附近闲逛。 阿信给冷青买了现做的冰糖葫芦和梨汤饮,冷青摇摇头:“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阿信将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好吃,你尝尝。” 冷青吃了一颗,居然是新鲜的去核山楂做的,和小时候在武汉吃过的那种用山楂球做的完全不同,山楂肉很绵软,酸酸的,外面包裹的糖壳脆脆的,甜甜的,口感非常棒。 “好吃诶。” 阿信自己也吃了一颗:“是吧,我吃过很多地方的糖葫芦,还是北京的最好吃。” 冷青吃着糖葫芦,喝着梨汤饮,一扫来了北京太干燥的不适应感。 阿信想起什么,问她:“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喝奶茶了?” 冷青:“那怪谁呢?” 阿信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怪我,怪我。” 冷青:“其实我还真没有特别喜欢喝奶茶,绿豆汤,养生茶,花果茶,还有像这种梨汤我也觉得挺好喝。但现在喝奶茶变成了一种禁忌,就忽然变得很想喝了。可能这就是人性吧,越不能做的事情,就越是有吸引力。” 她目光忽然注意到桥对面的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背影。 “我好像……看见白英了。” 阿信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你看错了吧。” 冷青忽然指指一个黄头发的年轻男子:“就那个黄毛……不是那个……那个……炮友。” 阿信看着路易斯进了对面的一家咖啡厅:“确实是路易斯。” 冷青好奇道:“自从去年在武汉见过她之后,好像就没听说她的消息了。白英后来怎么样了?” 阿信:“去年年底,她和胡明耀大闹了一场,把公司解散了。包括我之前的那些画,她也找专门的安保公司寄回了我在拉萨的家里,后来就不知道了。” 说到一佳解散,阿信神色平静。 冷青:“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阿信笑笑:“我都可以。” 白英这时正好出来接电话,目光无意一扫,忽然定住。 午后的北风还不算太冷,吹得湖面泛起小小的波澜。 四人终于还是面对面坐下了。 一年未见,白英气色不错,目光无意识中扫过冷青和阿信手上戴着的对戒,淡然一笑:“你们结婚了,恭喜。” 阿信淡然一笑:“刚领证,还没有办婚礼。” 冷青也跟着笑笑,眼神好奇地看着一头黄发的路易斯,心里有点拿不准他和白英现在的关系。 路易斯在一旁喝着咖啡,眼神盯着阿信的眼镜看:“李老师,听说你做手术了,现在还近视吗?” 阿信:“嗯,有五百多度。你们怎么会在北京?” 白英淡道:“我公司在北京。” 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阿信和冷青。 「有米动漫工作室」 “动漫工作室?” 阿信看了一眼路易斯。 冷青:“这个行业好像和你之前所从事的艺术圈完全不同,你还从上海来了北京,很有魄力啊。” 白英:“只是想换个环境,这些年多少还是积累了一些人脉,也不算一点点用处都没有。” 阿信问:“那白棠和白玮呢?” 白英:“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如果自己养活不了自己,那只能说明他们自己能力不够。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从我离开上海的那一天起,我就决定以后只为自己而活。” 阿信:“……” 路易斯撑着头,百无聊赖。 白英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去年年底的事情,我很抱歉。当时我母亲过世,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情绪不太稳定,给你们添麻烦了。当时我想要一个孩子,去重新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孩子能重新让我活过来。后来我冷静下来了,我只有放下过去,才能重新开始,所以我来了北京。刚开始是有点难,不过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说着,朝二人微微颔首,最后看了一眼阿信:“祝你新婚快乐。” 阿信抬头来,微微一笑:“谢谢,也祝你,事业有成。” 白英说完,看了一眼路易斯:“走吧。” 两人刚离开咖啡厅,冷青追了出来,对白英:“方便聊两句吗?” 路易斯耸耸肩:“我去桥那边等你。” 说罢,先走了。 冷青对白英笑了笑:“我想代替阿信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白英微愣:“他不欠我什么。” 冷青:“不是的,他那个人有点迟钝,我是女人,我看得出来,你很爱他。否则你不会想要有一个他的孩子。以你的条件,你去精子库里大把优秀的男人给你挑。四年前,他没有给你机会选择。所以你心里才会这么的意难平。换做我是你,我也会不甘心的。” 白英忍不住打断她:“冷小姐,我跟他已经过去了。” 冷青点点头:“祝你好运。” 路易斯站在银锭桥上拍照,白英走了过去,站在桥边,又回头看了一眼咖啡厅的方向,阿信坐在靠窗的位置,正看着外面的冷青。 路易斯叹口气,放下相机,将她的头掰过来:“你既然没打算去打扰他,那就往前看,别回头了。” 白英释然地笑笑:“走吧。” 冷青回到咖啡厅坐下,阿信问她:“你们聊什么?” 冷青耸耸肩:“没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银锭桥的方向已经不见了白英和路易斯的身影,只剩下芸芸游客。 番外三 见面 十二月的时候,达央将父母送到了弟弟家里,之后便领着查苏和恩珠飞来武汉见冷家人,李芸也特意从明州赶来,两家人终于见面。 达央听说冷枫身体不太好,还特意给他带了很多的藏药。 冷枫的身体经过一年左右时间的调养,已经比去年好了许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人也看开了许多,对儿女的事情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冷青和阿信早就约定好了,双方父母见面不聊彩礼和嫁妆之类的问题,只是两家人好好坐下来吃个饭,熟悉熟悉便好,二人也提前将这些话转达给了各自的父母。 冷青将这些话说给薛庆芳听的时候,薛庆芳交给她一个盒子,说是给她存的嫁妆,冷青打开看了一眼,里头是一些黄金首饰和一张存折,翻开来,存折里有五十万。 若是几年前能得到这个盒子,她大约会很开心,可现在心境全部不一,她将盒子塞回给薛庆芳手里。 薛庆芳:“我知道你现在生意做得大,看不上这些钱了。” 冷青:“心意我领了,你们自己留着养老吧,平时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我不缺钱,也不缺爱,你们健健康康,我就很开心了。” 薛庆芳叹口气:“你还是怨我们呐。” 冷青只是笑了笑:“我有时候真的很不懂你们父母。你们生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养儿防老,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跟你们的付出相比,投资回报比很高了。我不觉得我对你们有亏欠。该给的钱和该给的爱,我都给了。你现在介意我态度不好?还要我一点埋怨都没有。我最需要钱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跟你们张过口,不是我要面子,是因为我知道我张了口,你们也不会借钱给我。现在我什么都不需要了,你拿这些东西出来,我只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妈,不要搞这些,日子就这样,已经很好了。” 薛庆芳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当晚,冷青回到阿信家里,推开门正好看见他在做饭,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回来了,过来洗个手,吃饭。” 冷青换了拖鞋,游魂一样地过去抱住他的腰腹,看见他正在切菜,旁边的锅里不知加了什么火锅底料,特别的香。 “好香啊。” “天气冷吃火锅,我妈知道你爱吃辣的,特意带了我姥姥他们自家炒的火锅底料,听说特别好吃。我煮给你试试,你尝一下味道,不够辣的话,我再加一点。” 他用筷子在汤里过了一下,给冷青舔了一下。 “还不错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辣,但是很香。” 阿信看她心不在焉的,将火关掉,转身将她抱起来,放在岛台上,两只手撑在她身侧:“怎么了,跟你爸妈没谈好?要不要我过去跟他们说说?” 冷青摇头,又问:“李老师,你知道我们家是有龙凤胎基因的,是我妈那边带过来的,我妈这头亲戚好几个都生了龙凤胎呢。所以我们以后要是有孩子的话,我生龙凤胎的概率也很大的。” 阿信问:“那不是很好吗?还是……你不想要龙凤胎,只想要一个孩子?” 冷青:“我都可以啊,我就是想问问你,如果以后生了龙凤胎,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一定会有一个更懂事更优秀更讨你喜欢,人的十根手指尚且长短不一,到时候你怎么端水呢?” 阿信想也不想:“不需要端水啊,只要平常心就好了。我想要孩子,是因为我想和你有个家,不是希望孩子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回报社会回报我们什么的,都不需要。他只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我就觉得已经很好了。重要的是体验,我们生孩子,养孩子也能从他们的成长中得到为人父母的喜悦,这就够了。至于孩子们的人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如果他们以后能养活自己呢,那我当然很安慰了。如果养不活也没关系,我多挣点钱,给他们攒着,争取让他们一辈子不用为钱发愁。可以去尽情地享受人生。” 冷青笑了笑:“你还真是个躺平的理想主义者,希望到时候孩子真的出生了,长大了,你也能这样心平气和。” 阿信问:“我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 冷青:“你是画画天才,我呢也算学霸,这属于两家祖坟冒青烟。现在我们两在一起,没那么多青烟冒了,我们两生的孩子多半就普通娃娃。你要做好这种思想准备。” 阿信轻轻刮她鼻梁:“怎么会,是你生的,肯定全世界最可爱。” 冷青一下没了脾气,回家一趟的不舒服也全部烟消云散,她一把勾住他脖子,顺势挂在他身上。 阿信用手托住她身体。 她奖励一般地亲了他额头一下:“老公,我们去生孩子吧。” 阿信看了一眼她身后:“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冷青正纳闷时,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她吓得一个激灵,马上从阿信身上跳下来,躲在他身后看了一眼,是李芸。 李芸尴尬地笑笑。 因为李芸不能吃辣,火锅特意做的是鸳鸯锅,李芸看见阿信也和冷青一样吃辣锅,啧啧称奇:“奇了怪了,你现在居然能吃辣了。” 阿信:“其实还好。你没吃过武汉菜,那叫一个辣。” 李芸光是看着那锅翻滚的赤油红汤便寒毛直竖,没有吃两口便直奔主题,从包里掏出之前要给冷青,冷青不肯收的翡翠戒指。 “这个给你。明天人太多,查苏也在,我要是当着她的面给你,也不太合适。收着。” 阿信替冷青接过来:“谢谢李老师,真是下血本了。” 李芸:“你小子拿话点我呢。” 说着,拿出一个长盒子,递给冷青:“小青,我还真没什么钱,送你幅画吧。就当是恭喜你们结婚,祝你们日子越过越好。” 冷青还没去接,阿信后来接回来,好奇地打开来,是一幅很老的国画,画的是玉龙雪山下的丽江古城。 冷青把头凑过去看了一眼,第一眼看只觉得震撼,丽江她也去过,景是俗的,可画出来却给人另一种冲击力,她对国画不太了解,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太深的名堂,见阿信神情严肃,问他:“这画……怎么了?” 阿信看李芸好几眼:“你确定,你要把这幅画送给她?” 李芸:“都是俗物。” 冷青将画拿过来又仔细看看,还是没看出什么。 阿信指了指右边的一个古朴的印章:“这是国画大师吴旸的作品,他是我妈的恩师,算起来我也得叫一声师公。” 冷青一听吴旸的名字,吓得马上放下筷子,又拿湿纸巾擦了擦手,做梦一样:“吴旸的画,那不是可以当传家宝了?这也太贵重了吧。” 李芸:“我就他这一个儿子,百年之后,我的东西也都是他的。早给晚给都是一样的。” 阿信一听这话,马上小心翼翼地将画收起来:“李老师,这可是你主动拿出来的,不是我逼你的,你可不许后悔。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早就想要一副师公的画了,可惜太贵了,买不起,终于有了,好开心。” 冷青马上说:“李阿姨……不对,妈你以后要是想来武汉玩儿,你随时都可以过来,住我家住他家都可以的,家里空房间多的是。想住酒店也很方便。等你以后退休了,你也可以来武汉养老,我给你在我们同小区买一套房子,让你自己住。当然你要是想跟我们一起住,我也很欢迎的。妈,你随时都可以来。” 这话说到了李芸心坎上。 李芸:“还是小青会说话。你放心,我要是来武汉养老,我不用你给我买房子,我可以把明州的房子卖了。” 冷青以为李芸是心疼钱,马上解释:“妈,一套小房子花不了太多钱,我买得起的。” 阿信拍拍她的头:“你傻啊,还真替李教授心疼钱,她手里收藏的这些名家画作,随便拿出来一件,买套房子绰绰有余。” 李芸瞪他一眼,摇摇头:“儿大不中留啊。” 翌日双方父母在酒店见面,大家和和气气吃了顿饭,席间还将婚礼的日子也给定下来了,因为两家亲戚隔得太远,最后决定明年五一在武汉办一次,六月再回拉萨办一次。 吃完饭,李芸便要赶回明州了,阿信和冷青送她去机场,冷昊则领着达央,查苏,恩珠三人先去逛了江汉路,逛完又去坐豪华轮渡,看长江夜景。 一直忙到夜里十点多才回到家。 冷青洗了澡刚躺下,阿信便热情地凑过去:“老婆?不是说要生孩子吗?” 冷青马上翻了个身:“不生了,距离婚礼还有半年呢,万一我这时候怀孕了,到时候挺个大肚子结婚,太影响我的结婚体验了。” 阿信哦了一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不生也好,一直过二人世界,我也很开心。” 过了会儿,他听见她没了动静,要去点蜡烛。 冷青搂住他劲瘦的腰:“不要点蜡烛了,关灯睡吧。” 说罢,也不等他反应,便将房间里唯一亮着的床头灯关了,屋子里彻底暗下来的一瞬间,她还是能感觉他身体僵了一瞬。 她像哄小孩一样地拍他的胸膛,哄道:“老公不怕,我保护你。” 房间里慢慢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阿信忽然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寻到她的唇吻了过去,一开始还只是蜻蜓点水地捧着她的脸吻,慢慢就换了阵地,冷青本来要睡的,被他勾得很快便没了抵抗力。 “你怎么了?” 她在黑暗中吃吃地笑起来。 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温柔地抚摸她的脸:“老婆,你好好吃。” 冷青问他:“还是怕吗?一定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阿信笑笑,亲了她一口:“多做几次,累了就能睡着了。” 她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双手搭上他的肩,由着他予取予求。 达央三人在武汉多呆了几日,阿信和冷青还特意带他们去了武汉的几所重点大学转一转,带他们熟悉武汉的高校氛围,主要是为了激励恩珠好好学习。 三人前后待了三四天便也回了拉萨,日子便又恢复了平静。 番外四 乌兰巴托的夜 一晃到了年关。 冷青说好了要陪阿信回拉萨,去看他爷爷奶奶。冷昊怕薛庆芳和冷枫不高兴,就说小年时在他家提前吃个团圆饭,也算是一家人在一起过年了。 阿信所在的大学放学放得早,一早就过去帮薛庆芳和冷昊忙活年夜饭,买菜,炸藕盒炸丸子忙得不亦乐乎。 冷青公司只提前一天放假,小年大家也都还在工作,下班后阿信去接她,一家人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吃过饭,冷青让阿信去陪冷昊和冷枫说话,自己和薛庆芳来收拾就好了。 因为之前那次不太愉快的对话,父母俩之间气氛怪怪的,各自干着手里的活,半点交流也没有。 冷青没办法,只得问她:“你明年就本命年了,我给你拿了两套红色的内衣内裤袜子,还有秋衣秋裤,家居服都准备好了。你要不要嘛?” 薛庆芳不理她:“你给我就一定要啊。我自己又不是买不起。” 冷青:“反正我门口玄关那里了,你回家的时候记得拿走。” 说罢就要出去。 薛庆芳叫住她,将刚洗好的一盘车厘子递给她:“拿出去吃吧。” 冷青笑笑:“谢谢妈。” 说罢,拿着车厘子出去了,她将车厘子递给冷枫,听阿信和冷昊正在一旁聊天。冷昊正在问阿信婚纱照打算去哪里拍,摄影师的活儿他可以干。 冷青:“干嘛,你连我的钱都想挣?” 冷昊:“免费的。” 冷青:“便宜没好货,这可是结婚照,一辈子就一次的。” 冷昊:“你还信不过我?” 说着,朝她勾了勾手指,兄妹俩神神秘秘进了卧室。 冷昊从抽屉里找出之前让冷青去格聂找的那个小铁盒子,用钥匙打开来,里面装的是他和文檀的婚纱照,都是他拍的,在武汉各大景点取景,比一般的摄影机构流水线拍出来的照片要随性自由很多。 还有很多街道,冷青连见都没见过。 “我说你怎么那么喜欢骑着自行车满武汉的跑呢,原来是为了找景啊。” 冷昊:“也不是啊,摄影是兴趣。” 冷青看他镜头下的文檀,时而文艺,时而活泼,时而忧伤……每一张都很绝美。 “你把她拍得这么美,当时你肯定很爱她吧。” 冷昊没有说话,将照片接过来,放进盒子里:“都过去了。” “她现在单身,你喜欢她的话,可以去追啊。” 冷昊:“你不要因为自己结婚了,就天天劝别人也去结婚。我跟她现在当朋友挺好的,我以后要是有合适的对象,我也会考虑结婚的,但不是现在!ok?” 冷青看一眼他的腿,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回家路上,冷青一直望着窗外,阿信问她:“怎么了?” 冷青:“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阿信:“冷昊和文檀?” 冷青:“对啊,我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我感觉文檀也不是会在乎他腿的人。” 阿信:“会不会只是单纯的,不爱了。爱是一种感觉,现在他们当朋友,像亲人一样,我觉得也挺好啊。” 冷青:“冷昊放得下才行啊。” 阿信摸摸她的头:“那也是冷昊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 除夕前一天,悦己放假,只上半天班,冷青当天中午请所有人吃饭。 席间,阿信挨个给员工们发红包,让大家讨个好彩头。 悦己的员工大部分都是湖北人,吃过饭便各自坐火车,亦或大巴回家了。 冷青吃完中饭,便和阿信一起去赶飞机,要回拉萨。 飞机抵达贡嘎机场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外面天已经全黑了,一股冷冽到可以用割脸来形容的冷风劈头盖脸吹来。 冷青刚出机场就打了个喷嚏。 达央开车来接二人,恩珠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下车就去帮冷青提行李,一路上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查苏在家里准备好了晚餐,等着几人回来。因为第二天要吃年夜饭,达央这头的亲戚都要过来,查苏从几天前就开始忙活了,一些要吃的东西也是早就准备好了。 当晚疲乏的两人早早就睡了,第二天起来,冷青一早就要去帮查苏干活,查苏劝了她好一会儿,实在没办法,只得喊来阿信和恩珠将她拽走。 往年阿信都是去明州陪李芸过年,今年难得回拉萨过年,还带了冷青一起回家,达央这头的亲戚能赶回来吃年夜饭的几乎都过来了,一大家子非常热闹。 亲戚们太多,都来祝他结婚快乐,阿信推脱不过去,喝了点酒。 吃过饭,大家围着火堆陪老人说话,间或唱起歌儿。 大家聊的大都是藏语,冷青左右也听不懂,干脆就坐在篝火旁和恩珠聊天,恩珠怕她无聊,特意找了红薯来,放在火堆旁边。 亲戚里不知道是谁喝多了起哄,让阿信给爷爷奶奶拉个二胡,阿信本来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在陪爷爷在说话,听见这话连忙摆摆手:“早生疏了。我喝了酒,头有点晕。” 恩珠一听他们撺掇阿信表演节目,马上带头鼓掌,大声起哄道:“哥,嫂子也想听,快给大家拉一个。” 阿信红着脸,用汉语问道:“你嫂子什么时候说要听了?” 恩珠马上去冷青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冷青一下举起手来:“要听。” 去年第一次见苏懈时,就听他提过阿信会拉二胡,一直没有机会亲耳听过。 阿信有些无奈,宠溺地含笑看着她:“恩珠,你去我房里把我的二胡取过来。” 恩珠马上去给他取来了二胡,递给他。 达央看见这把二胡感慨起来:“哎呦,这把二胡可是有年头了,咱们都是托了我们家儿媳妇的福。” 二胡太久没有拉过,琴弦有些松,阿信调了会儿,想着这种时候应该拉个什么曲子。 “赛马!”恩珠叫道。 大人们也都跟着附和。 阿信一个头两个大,摆摆手:“赛马太难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拉过了。” 他隔着火光看冷青,眼神有了醉意,想了想,开始拉《乌兰巴托的夜》。 穿过狂野的风,你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 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 …… 番外五 除夕 原本在闲聊的亲戚们陆续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静静地倾听着悠扬的二胡声。 冷青一只手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柴拨弄着火盆里的火,另一只手撑着头,隔着暖烘烘的火光去看阿信。 恩珠时不时凑过去小声跟冷青说几句小秘密,逗得她忍俊不禁。 阿信隔着火光,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想起去年的今天,他原本在明州陪李芸过年,中午吃过年夜饭,忽然很想她,买了飞机票飞去武汉,去她家楼下等了半天,就为了远远地看她一眼。 后来,他一路跟着她跟到了长江大桥,现在想想,她那晚也许早就发现了他。 她记得他点燃仙女棒,跟他说,阿信,新年快乐,许个愿吧。 屋子里火光摇曳,曲声更是醉人。 火盆里的火燃烧着,燃烧着,最后化为香薰蜡烛上的小小豆光。 到了八九点,亲戚们陆陆续续都回家了,冷青好不容易才将阿信扶到床上,点好香薰蜡烛,又去帮他脱衣服,忙得额头都是汗:“你说你哈,每年除夕就要折腾我一回,是不是?我也没看你喝多少,就醉成这样。酒量这么差,以后不准喝酒。” 阿信将她搂在怀中:“酒不醉,我看你看醉了。” 冷青摇摇头:“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刚起身,就被男人用力地拽了回来,双手撑在他胸口上才堪堪稳住。 “我没醉,真的。我一整个晚上都在看你,看你烤红薯,看你跟恩珠说笑,看你偶尔无聊得刷手机……”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温柔地亲了亲:“我看你跟恩珠说话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我们有孩子了,我得有多幸福。” 冷青:“上次是谁说二人世界也挺好的?” 他抿着嘴笑:“三人世界,四人世界也挺好的。” 冷青也跳上床,依偎在他怀里:“那有了孩子,跟谁姓啊?” 阿信:“当然是跟你姓啊,我们藏族没有姓氏的。我可以另外再给孩子取一个藏族名字。” 冷青:“要是生了龙凤胎,两个都跟我姓吗?” 阿信:“都跟你姓。我都已经当了你的上门女婿了,孩子不跟你姓跟谁姓?” 冷青:“那孩子要是以后问起来,为什么别人孩子都跟爸爸姓,我们家跟妈妈姓,我怎么回答?” 阿信:“你就说,谁让你爸是个吃软饭的,所以你们俩当然要跟老娘姓。” 冷青:“………………” 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冷青感慨起来:“婚礼还没办呢,现在就天天孩子孩子的。” 阿信轻轻拍着她:“好,不着急要孩子,等你想生的时候再生。这样,等过完年,我们回到武汉,以后我每天送你上下班,等天气好的时候,我就陪你去爬山,去天台看星星,到了三月份,我们去武大看樱花……” 说到樱花,他忽然停了下来。 冷青:“樱花,然后呢?” 他忽然用手握住她下颚,让她抬起头来:“苏懈给我看过一组照片,你怎么会跟张家明一起看樱花?你知不知道我吃了多久的醋?” 冷青好奇地问:“那你后来怎么不吃他的醋了?” 阿信:“你跟我说,张家明只有一个缺点。苏懈看我可怜,手术前跟我说了张家明的缺点。” 冷青更好奇:“张家明有什么缺点?” 阿信:“他不喜欢女生啊。不然你干嘛要帮他?” 冷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帮他,第一是因为他是我高中同学;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他是武汉市公立三甲医院的在编医生,你这种人一看就不经常求人办事,不晓得里面的门门道道。这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医院有人方便很多。而且医生越老越吃香,以后只有我求张家明的份儿,没有他求我的份儿。医生多好啊,我巴不得天天有医生求我帮忙呢。” 阿信皱起眉头:“是这个原因吗?那你说张家明只有一个缺点?” 冷青:“他不喜欢我啊。我这么漂亮,这么能干,他居然不喜欢我。气死我了。” 阿信眉头皱得更深:“他要是喜欢你,你就跟他在一起了?” 冷青:“当然啦,张家明多好啊。” 阿信故意伸手去挠她的痒处:“谁好?你给我好好说,到底谁好?” 冷青蜷缩成了蚯蚓,被他步步紧逼,最后逼到挨着墙,没处可以逃了,才求饶道:“我错了,你好你好你最好。” 他抓住她两只扑腾碍事的手:“喜欢张家明?” “不喜欢,就想看你吃醋,气死你啊。” 阿信慢慢松开了她,支起上半身,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对不起啊,小青……” 冷青主动勾住他脖子:“那你怎么补偿我?” 阿信把手伸进她羊绒衫里面,慢慢往上推:“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啊。我把我下半辈子都赔给你。” 冷青抓住他不安分的手:“那你答应我,以后睡觉关灯,蜡烛也不点了,好不好?” 阿信:“点着蜡烛,你睡不着?” 一开始是不太习惯,可是后来习惯了,也能慢慢睡着。 只是,她想着,开灯睡觉到底是个心病,想帮他破除掉。 于是说:“对啊,我睡不着。” 阿信笑了一笑:“好,不点蜡烛了。” 冷青开心起来:“真的?” 阿信自己去将床头的蜡烛吹灭了。 屋里失去了唯一的光亮,只剩一片黑暗。 冷青搂住他:“刚刚你说到樱花,后面还有吗?” 阿信闭着眼,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有,三月看樱花,等到了夏天,我们去看萤火虫,到了冬天,我们可以去贝加尔湖,特别漂亮……我还有很多想跟你一起去的地方,很多想跟你一起做的事情。没有孩子,我们也可以过得很好。孩子只是我们爱的延续。可是孩子们长大了,会有孩子自己的生活,你才是陪我一辈子的人,是最重要的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直到零点左右,窗外传来不绝的鞭炮声。 冷青搂紧了他,在黑暗中,对他说:“李老师,新年快乐。” 阿信不知何时,已经慢慢睡着了。 一夜无梦。 番外六 巴珠 大年初一,达央带着查苏和恩珠回了查苏的娘家,留冷青和阿信在家陪爷爷奶奶。 四人闲来没事,冷青开始教两位老人家打麻将,三缺一,便拉着原本对麻将毫无兴趣的阿信凑人数,四个人在家打了一天的麻将。 一直到晚上,达央三人归来,查苏发现自己临走时,给四人做好的饭菜动也未动,问四人在家一天不会光打麻将,什么也没吃吧。 达央马上紧张起两位老人的身体状况来,可观察二人脸色红润,气色不能再好。 阿信说:“阿爸,你放心吧,我们中午吃过了。” 达央问:“吃什么,西北风吗?” 冷青说:“哦,我忽然有点想吃肯德基,所以让阿信开车出去买了一点,正好给爷爷奶奶尝个鲜。他们还挺爱吃的。” 达央:“…………” 爷爷也问达央:“对啊,达央,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以前怎么从来没给我和你妈买过呢。要不是小青,我们还吃不到呢。” 恩珠有些怨怼地看了一眼达央,幽幽道:“阿爸说那些东西是垃圾食品,不能吃。” 奶奶忙说:“什么垃圾食品,好吃得很。我以后还想吃。” 达央皱着眉头狠狠瞪了阿信一眼,阿信很识趣地指了指冷青:“都是她的主意。” 冷青露出一个很卖乖的笑。 奶奶一看达央瞪阿信,狠狠拍他一下:“大过年的,你凶什么。” …… 待到初四,阿信开车带着冷青回了巴林,特意去给苍云叔和巴珠两家人拜年,达央将两人车子的后备箱装得满满的,冷青提前一晚就找查苏换了很多现金和红包,分别装起来,准备到时候去了,发给桑杰,小普巴还有草原上的孩子们。 忙活一夜,第二天二人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便出发,一直赶到中午才到。巴珠和洛桑兄妹,还有阿布隆作为两家的代表在村口等待他们。 天气晴朗,四野无云。 阿信叫了洛桑过去帮忙搭把手,从后备箱里将东西搬下来,给每个人分着拿了一些,拿回村子里。 桑杰一看到阿信便开心地扑到他怀里,阿信用手比划比划他的身高,又放在他咯吱窝,将他举了起来,掂量掂量,对巴珠说:“又高了,重了,再过两年,我就举不动了。” 说着对桑杰打手势:「听你阿妈说你今年当上班长了?」 桑杰腼腆地点了一下头。 阿信:「那干爸送你个新年礼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最新款的儿童智能手表,递给桑杰:「这个手表可以视频,我已经把我的号码存进去了,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或者你想找干爸的时候,你就给我打视频,好不好?」 桑杰开心又新奇地看着手表,正想戴在手上,又询问地看了一眼巴珠。 巴珠问阿信:“这个手表会不会很贵啊?” 冷青拿过手表,拆开来,给桑杰戴上:“哇,真好看。” 桑杰看冷青表情,好似能猜到她在说什么,开心地笑起来。 阿布隆领着一行人往村子里走,又偷偷问冷青:“你真要跟这家伙结婚啊?” 冷青:“你要反对这门亲事?” 阿布隆:“我不配。我就是想告诉你,苍云叔看见我减肥有成果,对我那是十分的倚重和信任啊。他还告诉我,以后和你公司的合作,都交给我来打理。” 冷青一脸意外:“是吗?恭喜你啊,你这个继承人终于不用再看摄政王的脸色了,可以亲政了?” 阿布隆谦虚地摆摆手:“低调,低调。只是小试牛刀而已,亲政还远得很。所以以后啊,还要请冷总多多关照啊。” 冷青马上恭维起来:“你是甲方你最大。” 忽然想到什么,好奇问道:“那你现在能管多少钱的生意了?” 阿布隆尬了两秒,伸出一个手掌。 五十万。 也……可以了。 冷青拍拍他肩膀:“五十万是很大的进步了,加油啊,我看好你登基。” 阿布隆苦着脸:“是多了五万,现在是十五万。” 冷青一时露出十分同情的神色。 巴珠家准备了非常丰盛的午饭,吃过饭,巴珠特意领着冷青去看青鸟,路上两人像老友一般说起各自目前的现状。 巴珠先开口:“今年八月底,小普巴也上了小学了,就在阿信老师之前教书的学校,学校的老师都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也知道阿信老师和我们家的关系,对我和小普巴都很照顾。我工作也干得不错,现在已经开始当上分店长了。苍云叔和阿布隆也都很照顾我们。我哥欠他们家的钱也都还了,我嫂子终于算是松口气了。桑杰适应了半年,也慢慢能适应新学校了,今年还当了班长,这都要感谢阿信老师和你。” 冷青:“更要谢谢你自己。” 巴珠笑笑:“冷小姐,你怎么样?” 冷青:“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小青就好。我嘛,还不错,事业上过得去,开了家新店,生意还行,没有我预想中那么火爆,不过开店成本本来就很大,现在实体经济也不好做,不过好歹知名度是打出去了一些。网上也还卖的不错,各大平台都开了店铺,慢慢来吧,也不能太着急。至于感情嘛,你也知道的,刚刚领了证,还没办婚礼。我们到时候在拉萨办婚礼,你可一定要来啊。还要带着小桑杰和小普巴。” 巴珠点头:“一定一定。” 隔着很远,冷青就看见蓝天白云下,青鸟在湖边吃着水草,十分悠哉的样子,青鸟此时已经是一岁多的老羊了,看着老神在在,羊生非常愉悦。 寒冬已经过去,草原上的风带着淡淡的湿意,让人心情舒畅。 湖面上还是结冰的状态,冷青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冰层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厚,石子在上面砸出一个小洞。 “巴珠,春天快到了。”她张开双手,用力呼吸,感受着一日比一日不再刺骨的冷风。 巴珠笑了笑,望着还有些干枯的草原,望向远处的雪山。 “是啊,春天快到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番外七 苍云叔 晚上那顿饭是在苍云叔家吃的,因为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冷青主动去拜年,礼数上准备得很周到,还带了很多武汉的特产和一些补品。 苍云叔为了欢迎二人,不仅将整个家族的人聚齐在一起,盛装相迎,还特意邀请了全村一起去家里吃席,要热热闹闹地庆贺一下。 知道二人当晚不走,席间便要拉着冷青好好喝酒。 “喝酒当然没问题啊,不过要先说好,如果要谈生意,咱们就谈完再喝。” 阿布隆马上劝苍云:“二叔,大过年的,冷总跑这么远来给你拜年,你上来就灌人家喝酒,这像话吗?” 苍云叔瞪他一眼:“人家新婚丈夫都没说话呢,轮得到你在这儿当好汉充英雄。” 阿布隆气结。 正在吃饭的阿信一听这话,马上表态:“她酒量还行,不过也不能喝太多。您要是想喝酒,我陪您喝,保证陪您喝到满意。至于谈生意,您就跟她谈。” 苍云叔一拍大腿:“有觉悟,会说话。难怪能娶到这么能干又漂亮的冷总。我们家阿布隆没有福气啊。” 阿布隆翻了个白眼:“二叔,大过年的,你给我留点脸。” 转头就凑到阿信耳边,小声道:“一会儿直接和他喝青稞酒,喝趴他!!!不要给我们年轻人丢人!” 阿信看他一眼:“……” 苍云喝了几杯,眯着眼睛看阿布隆神神秘秘的样子:“你说什么呢?你吃饱了?” 阿布隆摆烂道:“还用吃吗,气都气饱了。” 苍云马上说:“那正好,你吃完了,没事,给大家跳个舞,助助兴。我记得你小时候跳舞还不错,现在终于瘦了,来,表演一个。” 阿信刚刚才在除夕夜被迫在亲戚面前表演节目,听到苍云叔这么一说,顿时十分同情阿布隆,拍拍他肩膀。 “加油。” 冷青喝了两杯,也说:“藏族舞,我还没看过,你陪阿布隆大人跳一个呗。” 阿信:“……你也跟着添乱,是不是?” 阿布隆倒是眼睛一亮,笑眯眯应道:“好啊。” 不能我一个人丢脸! 阿信看他一眼:“好什么好,我不会跳舞。我这辈子就没跳过舞。” 为什么过个年,要社死这么多回呢。 阿布隆一听他没跳过舞,更加不肯放过他:“你一个藏族人,你怎么能说自己从来没有跳过舞呢。” 阿信:“半个,半个。” 阿布隆:“四舍五入就是一个。” 阿信:“……” 冷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信,开心地给他加油:“老公,加油。我很期待哦。” 又问阿布隆:“跳藏族舞的话,是不是要穿藏服?老公,我好像还没看你穿过藏服。” 阿布隆马上说:“我有新做的,特别好看。一般人我才舍不得拿出来。看在冷总面子上,我借给你穿。” 阿信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冷青在一旁:“去嘛去嘛去嘛……我一直觉得藏服特别好看,但你从来没有给我穿过。” 阿信没办法,最后意味深长地看看冷青,小声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阿布隆领着阿信去换衣服去了,冷青继续和苍云喝酒。 苍云:“冷总,咱们也合作了快两个冬天了,我跟你说点实在的。现在的经济形势你也看到了,不太乐观,尤其是传统行业。我知道你想把你的品牌做大做强,但你不能只有悦己这一个中高端品牌,你得看得更远,下沉市场的空间更大。” 苍云叔这么一说,冷青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喝了一杯:“听您这话的意思,是要给我当军师,还是要给我当投资人啊?当军师,我可付不起咨询费,当投资人嘛,我就不能喝酒了,咱得好好谈谈。” 苍云哈哈大笑:“我不当军师,也不当投资人,我是想跟你合作,咱们做一个更适合大众的品牌。我负责销售,你负责生产和设计。” 冷青:“那不是跟现在的合作模式一样吗?” 苍云:“不一样,我现在只有秋冬季才从你那儿进货,好在我们这边冬天长,一年做个半年生意不成问题,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我们可以合作,做出一个更大众化的品牌,我可以考虑把我们的商铺做成这个新品牌的专营店,一年四季都可以卖这个新品牌的产品,不知是秋冬天卖秋衣秋裤,一年四季的家居服,内衣内裤,这些都有需求。只要价格合适,质量好,我觉得销量不差。我们这个地方开店的成本很低,尤其我的店铺是我自己的。当然了,你的传统销售渠道也不能丢,网店也可以开。” 冷青想了想:“利润怎么分?” 苍云:“这个就需要详谈了,我请了专业的注册会计师来帮我们算这笔账。怎么分成,我们看到时候的各种渠道的销售数据来说话。还有其他营销啊之类的成本都需要算在里面,不能马虎的。” 注册会计师这五个字从苍云叔嘴里冒出来时,冷青一个激灵,她看看四周:“注册会计师,在哪儿?” 这时,阿布隆和阿信换好藏袍出来了,周围人一阵欢呼。 冷青斜眸望过去,原本以为阿布隆的衣服都是土豪风,没想到两人穿了一身白色配暗金花纹的藏袍出来,颜色比冷青想象中古朴清新一些。 冷青跟着大家一起起哄:“老公好帅。” 一边喊一边拿出手机。 阿信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见她拿出手机来,还是很配合地比了个耶,比完又嫌弃地看一眼自己的手。 阿布隆站在前面,施施然地朝着所有人鞠了一躬,慢慢弯腰俯身,再抬起头时,眼神变已经变了,居然一五一十地跳起了藏族舞。 阿信在旁边看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很蹩脚地跟他学着。 冷青举着手机,起哄道:“加油,老公,不能输给阿布隆大人。” 阿布隆越跳越欢,整个人十分灵活,冷青虽然不懂藏族舞,可也看得出来他动作干脆大气,跳出来藏族儿女的豪放。 她跟苍云叔感慨道:“阿布隆大人可以啊。他大学不会是学舞蹈的吧。” 苍云叔喝了一口酒:“哦,他就是我说的那个注册会计师。” 冷青:“………………………………” 番外八 樱花 年后,二人回到武汉,天气稍微暖和一些,冷青便要忙着筹备婚礼的事情。因为事情太多,又要筹备新品牌的事情,没办法亲力亲为,选好婚礼策划团队后便交给了阿信去负责对接。 过完年,很快便到了三月,春暖花开。 武汉最出名的便是武大的樱花,每年春天吸引了无数游客。 樱花的花期并不算长,阿信自己去写过几次生,每次约冷青总是没空,眼看着就要到四月了,阿信铆足精神等到周末,准备就是骗也要将她骗出门。 哪知她一觉睡到了十点多,阿信看她睡得太香,不忍心叫醒她,只能自己起床去给她做早餐。听她醒来,他跑去洗手间,见她正刷牙,伸手搂过她纤细的腰肢。 “老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冷青刷着牙,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睡衣内慢慢上移:“动物发情的季节。” 阿信把头搁在她肩头:“是春天,武汉的春天很短的,也就这么几天。” 冷青刷完牙,洗了把脸:“我知道啊。夏天马上要来了,烦死了。” 阿信:“你答应我春天要陪我去看樱花的。” 冷青想了半天,后知后觉地嘀咕了一句:“樱花还没开完吗?” 阿信:“……” 吃过早午饭,冷青便开始化妆,阿信便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冷青化好妆,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出了一个背包的东西。 两人一个看起来像是去参加时尚晚宴的,一个像是去登山的。 频道完全不同。 冷青:“出去玩,你怎么还背个包?” 阿信:“带了相机,要给你拍照。还有一把遮阳伞,免得你一会儿又说太阳太大,不想出去了。还有充电宝啊,湿纸巾,零食什么的。” 冷青听得皱起眉头:“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哪有那么娇气,出个门还要带这么多东西。” 阿信摸摸她的头:“在我们没有孩子之前,我先把你当女儿养养,就当是积累积累经验。” 冷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谁要给你当女儿啊。这话被老冷和冷昊两个人听见,一棍子打不死你。” 她说着,脸上爽朗而明媚的笑荡漾开来。 阿信看得一阵心神荡漾,指指她的耳环:“你今天衣服,配上次那对钻石耳坠比较好看。” 冷青在镜子里确认了一下:“好像是哦,你等一下,我去换。” 她进了卧室,去梳妆台的抽屉里找之前的钻石耳坠,找了好半天找不到,阿信跟在她身后进了门,坐在床边看着镜子里忙忙碌碌找耳坠的她,提醒道:“在红色丝绒盒子里。” 冷青从镜子里看见他坐在床上,以为他是要来催自己的:“你不要催我,好不好?每次出门,你都要盯着我,我们女人出门就是很慢的。” 阿信无辜地耸耸肩:“我哪句话催你了?” 冷青:“你坐在这里我就很有压力。” 她一急,耳坠戴了半天,也没戴进耳洞里,几乎要放弃时,男人起身过来,接过耳坠,替她戴好,她将另一只递给他时,他却开始故意拿乔:“求我。”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娇滴滴求道:“老公,求你了。” 阿信笑着在她耳旁诱哄道:“叫baba。” 冷青一个激灵,抬手要去打他:“老东西你要不要脸。” 阿信抓住她的手腕,男女力道天然相差太大,冷青哪里是他对手,动弹几下很快便妥协了。 “不叫?” 阿信一下将她打横抱起,丢在床上,开始解衬衫:“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叫不叫?” 冷青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嘴上仍旧不知死活地感慨道:“春天果然是动物发情的季节。” 阿信抓住她腿,眼神不善地问:“你说什么?” 冷青有些懵地看着他:“我说什么了?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 阿信抿嘴看着她笑,俯身贴在她耳畔说:“我忽然不想去看樱花了,还是在家跟你玩比较有意思。” 冷青预感不妙,起身想逃,被他拽住脚踝。 “跑什么,你给我回来。” 冷青往回拉了拉脚踝,到时动了动,可刚拉回来一点,那头就要更用力地拽回去一点,如此几个回合下来,原本离他还有些远的冷青被他一点点拽回了身边,冷青累得额头都冒汗了,他还一脸清润微笑地看着她,好似一点力气都不费。 冷青只得服软求饶道:“我们去看樱花吧,樱花比较好看。” 声音娇柔。 顺便还上手系好刚刚被他解开的扣子。 一个往上扣扣子,一个往下解扣子,四只手都很忙。 冷青手很快,很快系好上面的扣子,最后干脆一脸正气道:“bab,我们去看樱花吧。” 语气仿佛要去郊游的小朋友。 阿信瞬间没了兴致,将衬衣下面的扣子扣好,扎进裤子里,伸手:“耳坠给我,我给你戴。” 冷青脸都红了,将耳坠塞到他手里:“你今天怎么回事?” 阿信给她戴好耳坠,手指轻轻晃了晃耳坠上的钻石,钻石折射出耀眼光芒,晃动起来,十分灵动。 他抓住她的手往下,来到某个位置。 冷青一下抽开手。 “上周不是才……” 阿信:“你也说了是上周。” 冷青:“你……果然是春天到了。” 阿信没好气地敲了敲她的头,看了一眼手机:“都快十二点了,快点。” …… 到了地方,阿信便开启摄影师模式。 旁边好几个年纪稍大的中年妇女看着阿信拍照颇有架势,过去问他:“小伙子,你是摄影师吗?” 阿信忙说:“不是。” “那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一张合影吗?” 阿信说了句好,接过她们的手机,便开始给她们拍合影,拍完几个阿姨都很满意,不住地夸他。 不一会儿,就有附近的其他人都过来找他拍照。 他还是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请求,有求必应。 冷青看不过去,走过去,微微笑道:“拍照是吗?十块钱一张,一百块送两张精修,物美价廉,保证满意!” 那些大姨都是一愣,有人问:“你谁啊你?人家摄影师都没说话呢。十块钱一张,怎么不去抢?” 冷青挺直腰杆:“我是他老婆。” 大姨们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阿信默默对冷青竖起一个大拇指,心有余悸道:“老婆威武。” 冷青捏捏他脸上的软肉,笑眯眯道:“叫妈妈。” 阿信:“…………………………” 番外九 苏懈(一) 婚礼安排在五一第一天,放假前最后一天,刚好是周五,阿信下午有两节课。 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学生们纷纷去讲台那边签到,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忽然看见阶梯教室后排角落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眼中浮现一丝惊喜。 “明天才是婚礼,你这个伴郎怎么今天提前到了?” 苏懈懒洋洋地打个哈欠:“你上课有够无聊的,我敢打赌这些来听你课的女生百分之九十九不是冲你的课来的。” 阿信很不谦虚地举起自己戴婚戒的右手,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你连齐白石和毕加索的名字都能弄错,我的课对你而言是有些难度的。” 苏懈白他一眼:“明天就结婚了,采访一下,什么感受?” 阿信:“你怎么不去采访你情敌,问他跟你的路医生结婚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 苏懈马上垮起一张脸,用手虚指了他半天,没好气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现在嘴越来越缺德了。” 阿信扶了扶眼镜,将课本和文件一应东西装进布包里:“你知道我婚礼为什么在五月份办吗?” “为什么?” 阿信:“知道你怕冷,五一天气就暖和了。” 苏懈做要吐的样子:“好恶心。” 两人走在绿荫大道,一个金发张扬,一个文艺内敛,是完全不同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学生的注意。 苏懈心情极好地抬手跟那些学生打招呼:“低调,是我……低调……” 有男学生认出他,激动道:“你是苏大神。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苏懈:“当然可以。” 苏懈像个花蝴蝶一样地到处给人签字合影时,阿信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车子,上了车,在车里等了他一会儿,眼见着围聚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按了一下喇叭催促他。 “再不上车我走了。” 苏懈好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上了车还在飘飘然的感慨:“武汉的大学生真是太热情了。我都不知道我已经这么红了吗?” 阿信:“系安全带了,苏大红人。” 苏懈系好安全带。 阿信启动车子,问他:“你想吃什么?” 苏懈将车窗降下,手靠着车窗:“你明天就结婚了,今晚给你办个单身派对怎么样?” 阿信:“不需要,再说我去年就领证了,我很久不单身了。” 苏懈没理他,自己拿出手机准备在手机上搜索武汉的酒吧,屏幕刚点亮,阿信看见墙纸是一个小婴儿。 “你换壁纸了,谁家孩子?” 苏懈眉眼含笑,得意地打开相册,将婴儿的照片展示给阿信看:“可爱吧?” 阿信:“你上哪儿偷拍的别人家孩子?我跟你说,拐卖儿童犯法的。” 苏懈目光无限温柔地看着照片上的女婴:“路医生的女儿,叫小野,跟我很有缘。她出生的时候,我就在医院,我一听她哭,我就心疼,一看她笑,我就高兴。” 阿信看他好几眼:“变态!” 苏懈:“你跟冷小姐以后要是有孩子,也可以认我当干爸,我保证不让你家孩子白叫我一声干爸。” 阿信笑着摇头:“这我可做不了主。” 苏懈:“你是孩子爸爸,你怎么做不了主?” 阿信:“我只贡献了一颗精子,十月怀胎的不是我,生孩子的也不是我,喂孩子的也不是我。我有什么资格做主?你自己去跟小青说,她要是同意,我就没话说。不过认你当干爸,有什么好处?给房子还是给股票?” 苏懈:“你不要这么势利好不好,我除了房子和股票这些身外之物,就没有别的值得你惦记的吗?” 阿信看他一眼:“你除了钱,还有什么?” 苏懈:“爱。” 阿信一边笑一边摇摇头,苏懈在手机上找到一家酒吧,按了导航:“去这里。” 阿信一听是酒吧,马上皱起眉头:“我明天就结婚了,被我老婆知道我结婚前最后一天陪你出去喝酒,我怎么解释?” 苏懈耸耸肩:“你一个大男人,天天这么怕老婆,你比姓周的还窝囊。” 阿信:“这叫尊重,你这种单身狗不会懂的。” 苏懈换了副语气:“我明天不参加你婚礼了,今天就当是给你道喜了。” 阿信:“为什么?” 苏懈把头搁在车窗上,闭着眼睛:“舍不得你嫁人,行不行?” …… 阿信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侧背,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他此刻很悲伤。 “行吧,我陪你去喝酒。” 苏懈马上回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需要我帮你给冷小姐报个备吗?” 阿信白他一眼:“你闭嘴吧,红的也被你说成黑的。” 说罢,自己掏出手机给冷青打电话:“老婆,小苏来武汉了,我晚上……陪他出去吃饭,我就不去接你了。” 冷青:“好。我今天事情比较多,可能加班到比较晚。” 阿信:“好。” 两人挂了电话,俱是松了口气。 冷青挂了电话,看了一眼站在办公桌前面的文檀,张曼和林蔷三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三人开心地击掌。 “单身派对,走起。” …… 阿信一整晚都在喝水,没有喝一杯酒,他看看苏懈。 “你不喝酒,你带我来酒吧?” 苏懈摇着手里的柠檬水:“路医生不许我喝酒,我是带你来看你喝酒的。你怎么不喝?” 阿信看看手机,已经快九点了,他给冷青发微信:「忙完了吗?」 那头回复:「还没。」 阿信说:“小青还在加班,我一会还要去接她,怎么喝酒?” 苏懈翻了个白眼,摇摇头:“你们结了婚的男人果然都很无趣。” 阿信看着台上唱歌的乐队:“你以前不是玩乐队吗?又是路医生不许你玩?” 苏懈:“年纪大了,跳不动了,行不行?” 阿信:“你们单身男人果然也很无聊啊。” 苏懈:“……” 两人话不投机,九点多便买单走人,刚从酒吧出来。 夜风一吹,苏懈主动抱了抱阿信:“新婚快乐。我要回北京了,我自己打车去机场,你去接你老婆吧。” 阿信笑着伸出一只手,玩笑道:“你人走就算了,礼金呢?” 苏懈:“老子花五百万买了一幅你的画,上个月有人打电话举报我公司洗钱。还礼金,要没有我在中间操心,你能这么快结这个婚?” 苏懈正说着,忽然发现阿信盯着马路对面一辆帕拉梅拉看。 “看什么?” “好像是小青的车。” “你老婆不是在加班吗?” 阿信穿过马路,走到那辆车旁边,看了看车牌,果然是冷青的车。 苏懈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哇,你还不杀进去?捉奸这种事,很讲究效率的。” 阿信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要赶飞机吗?” 苏懈笑得贱兮兮的:“这么劲爆的现场,我赶什么飞机?我恨不得去买两斤瓜子。” 番外十 苏懈(二) 阿信进了酒吧,目光四处梭巡,是个人气很高的酒吧,客人以年轻女性偏多,台上正在领舞的也都是穿得清凉的年轻俊美男生,舞蹈动作挑逗媚俗。 台下不少女生欢呼捧场。 苏懈一进来就嫌弃声音太吵捂着耳朵:“哇,好多小鲜肉啊。” 阿信在大厅里找了会儿没有看见冷青她们几个,不禁皱起眉头。 包房里,冷青被三人簇拥着来到一个一米高的大礼盒面前,礼盒上面有一个蝴蝶结,可以解开盒子。 文檀:“我们仨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张曼好奇地够着头:“什么呀?” 冷青有种不好的预感,问文檀:“里面不会有个一米八五的猛男吧?” 文檀:“我是那么庸俗的人吗?” 林蔷,张曼同时:“是!” 冷青摇摇头:“你们不要搞我,我现在是已婚妇女,要是被李老师知道,我就死定了。” 前年十一她在夜店跳舞被李老师当场抓包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明天就是婚礼了,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文檀:“你出来玩就玩得开心一点,我保证,里面没有一个一米八五的猛男。” 冷青看她两眼,放下手里的酒杯,去解盒子最上面的蝴蝶结,盒子盖子被撑开,两个穿着紧身制服的小鲜肉破壳而出,围着冷青开始跳舞。 冷青尴尬到脚指头都在抠地,默默看了一眼文檀。 文檀跟着那两人一起跳舞:“第一,不是一个,是两个。第二,不是猛男,是小鲜肉。” 下一秒,门 被推开了,阿信站在门口,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 四周都静了静。 只有两个小鲜肉还在很敬业地跳着舞。 苏懈在阿信身后,探出一颗金发脑袋,看见这一幕,噗嗤笑出声:“玩这么清水?我还以为什么重口味画面呢。” 阿信将他的头按出去,将门关上,走进去,他看着冷青,他记得早上出门时还是正常的衬衫搭衬裙。 现在,衬衫最上面的几颗纽扣都被解开了,领口拉开,成了一字肩款式,裙子也明显往上掖了掖,更短了。 冷青面不改色地转身过去,将纽扣扣好,将裙子往下拽了拽,再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阿信:“老公,好巧。” 跳舞的两个小鲜肉忽然就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很老实地站好。 …… 几人出了夜店。 冷青站在后面和文檀掰扯:“都怪你吧,我就说不要了。” 文檀好奇地自言自语:“李老师怎么会在这儿呢?” 冷青也很快反应过来,这附近都是夜店酒吧,他不是说要陪苏懈吃饭吗,来这里吃饭???? “你不是要陪苏先生吃饭吗,怎么来这里了?” 苏懈一听她要倒打一耙,马上举手解释:“我带他来的,我们就在隔壁。我身体你知道的,滴酒未沾。他还打算一会儿去接你,也没喝酒,不信你去隔壁监控。” 冷青“哦”了一声,马上解释:“我们也什么都没干,就是来喝喝酒,放松一下。” 阿信问:“喝酒找小男生跳舞助兴?” 文檀举手:“是我!我点的。” 阿信又问:“可我看他们俩在围着小青跳舞,怎么不围着你跳?” 文檀:“……” 冷青拽住阿信手臂,撒娇道:“老公……有事回家再说,给点面子。” 阿信看了一眼张曼,林蔷,文檀三人,叹了口气:“明天还要参加婚礼,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三人如释重负,都点头离开。 冷青对苏懈笑笑:“谢谢苏先生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吃饭了吗?” 苏懈摆摆手:“我一会儿就走了。” 冷青意外:“你不参加明天的婚礼吗?” 苏懈摇摇头:“我来看看你们就当是沾沾喜气了,祝你们幸福。对了,如果这臭小子欺负你,打电话给我。” 冷青玩笑道:“打电话给你干什么?你又打不过他?” 苏懈:“我会挖墙脚啊。” 三人都笑了笑,笑到最后,苏懈很珍重地看看二人,看见二人脸上幸福的笑容,点点头,转身离开。 不远处,林蔷折身而返,从苏懈身边经过时,冲他淡淡一笑。 “冷总,你的手机在我这里。刚才忘了给你。给。” 林蔷将冷青的手机还给她。 冷青接过来:“谢谢你啊,林蔷。” 林蔷。 听见这个名字,苏懈倏地停下了脚步,背影僵了一瞬,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冷青身边的林蔷。 阿信看他眼神不太对劲,问:“怎么了?” 苏懈摇摇头,折回去,一脸郑重地问林蔷:“林小姐,幸会,你名字是哪个qiang?” 冷青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阿信。 阿信也摇摇头。 林蔷:“蔷薇的蔷。” 苏懈笑而不语,又问:“你有亲姐妹吗?” 林蔷摇摇头。 苏懈眸底升起一丝落寞,抬眸时忽然粲然一笑,主动伸出手去:“我叫苏懈,交个朋友,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 林蔷愣了愣,看向冷青。 冷青赶忙冲她使眼色,难得有苏懈主动开口,这种有钱又有本事的朋友不多交几个才是天大的遗憾。 林蔷主动握住苏懈的手,问道:“苏先生,你认识我?” 苏懈笑了:“我认识,另一个叫林蔷的人。” 阿信和冷青都好奇地看着苏懈。 林蔷:“她是你什么人?” 苏懈想了想:“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番外十一 婚礼一 苏懈离开后,阿信开冷青的车回家,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 到了家,阿信先去厨房,打开冰箱找了罐啤酒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 冷青硬着头皮说:“我去洗澡,你少喝点。” 说罢飞快逃至卧室,打开衣柜的门,手忙脚乱地开始找睡衣,拿起一件白色吊带:“不行,太素了,不够杀伤力。” 又拿起一件红色的。 “不行,太艳俗。” 又拿起一件湖蓝色的。 “不行,太日常了。” 翻来翻去,最后找到一件希腊风白色睡裙,洗完澡,还特意喷了香水,等阿信洗澡时,便开始在房间里点香薰蜡烛,烘托气氛。 他从酒吧回来后就一句话都没说,今晚很难善了。 阿信洗完澡出来,便看见冷青撑着头侧躺在床上,白色古典睡裙在灯火摇曳下,衬得她有如神女,裙子很长,她故意露出了一条雪白的腿。 阿信咽了口口水,皮笑肉不笑:“少来这套。” 说罢,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薄被上了床,背过身去就开始睡。 冷青又缠过去,趴在他身上:“老公,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本来以为就过去喝喝酒,跳跳舞,放松一下的。” 阿信转过身来,笑着问她:“那两个小伙子跳舞,好看吗?” 小伙子这两个字从阿信嘴里冒出来,不知怎么的,多了些年龄感,加上他现在又在做老师,冷青便觉得他有些老古董了。 她咬着嘴唇拼命摇头:“一点都不好看,没有你好看。” 阿信:“笑什么?” 冷青:“就是觉得你现在……太有老师的感觉了。” 阿信:“老师怎么了?” 冷青摸摸鼻子:“太庄重了。” 阿信一下板起脸来:“所以还是喜欢小年轻给你跳舞是不是?” 冷青破罐破摔:“你没完没了了是吗?不就看了个跳舞吗,你过不去了,是不是?明天就结婚了,你今晚想怎样?” 阿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冷小青,你倒打一耙是不是?” 冷青理直气壮:“是!” 阿信:“那你给我跳个舞,我也想体验一下灯红酒绿的感觉,这事就算过去了。” 冷青愣了两秒,不耐烦地问他:“你要看什么舞?” 阿信:“这话说的,好像我说想看什么舞,你就会跳一样。” 冷青被激起熊熊燃烧的胜负欲,跪在床上,抱起双臂:“不就跳舞吗,有什么难的,你说,你想看什么舞?” 阿信:“肚皮舞。” 整个房间都静了静。 冷青隔着睡裙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阿信兴致勃勃地看着她:“跳啊。” 冷青赌气看着他,一下扑在他怀里:“死鱼,你故意的是不是?” 阿信抓住她两只很不安分的爪子:“好了,不闹了,早点睡吧。明天一天事情太多了,等明晚我再跟你好好算账。” 冷青有些不能相信地眨了眨眼。 这就算……过去了??? 阿信看她还在发呆:“还不睡?再过六个小时,你约的化妆师就来敲门了。” 冷青哦了一声,搂着他亲了一口,安心躺下。 蜡烛还没灭。 阿信起身去吹蜡烛,冷青哼着歌:“不用吹灭了,就点着吧,明天结婚,图个好兆头。” 阿信问她:“你不是点着蜡烛睡不着吗?” 冷青爽朗地笑起来:“谁说的,我那是骗你的。我是想帮你戒掉睡觉怕黑的毛病。” 阿信恍然大悟了几秒,后知后觉地从身后搂住她,把头埋在她脖颈间,闭着眼:“小青,我爱你。” …… 翌日六点,化妆师就到了。 一起来的还有文檀、林蔷、张曼三人,三人到的时候,阿信已经很自觉地换好新郎的衣服,文檀三人先将冷青带到隔壁的房子去化妆。 到了九点左右,终于化好妆,楼下接亲的车子也来了。 因为苏懈不在,阿信临时找了阿布隆来放伴郎,两个人到点去敲隔壁的门。 阿布隆拿着一叠红包,在后面喊话:“开门了,新娘子要出来了。” 文檀将门拉开一条缝,探出一颗头来:“就你们两个人?别人伴郎团至少五六个,有没有诚意啊?” 阿信:“非常有诚意。” 说罢,从门缝里将几个厚厚的红包递进去。 文檀接了红包:“差点意思。” 阿布隆也将手里的红包都塞进去。 文檀:“还是差点意思。” 阿信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阿布隆。 阿布隆拍拍他肩膀:“让开啦,我来。” 说罢,后退两步,蓄力往前一推,门被推开一条更宽的缝,阿信侧着身子挤了进去,文檀拼命把门往外挤,力气怎么不如二人,最后被轻松突破第一条防线。 二人来到卧室门口,阿信敲了敲门:“老婆,开门。” 阿布隆不耐烦地催促:“你傻不傻,拧开啊。” 阿信拧了拧门把手。 林蔷从旁边的卧室走出来,手指上摇晃着一把钥匙:“想开门,先过我这关。” 阿信摸了摸身上:“红包都被文檀搜刮了。” 林蔷:“除了钱,就没别的吗?想娶我们冷总,凭什么?” 阿布隆在一旁笑,跟着裹乱:“对啊,你凭什么?” 阿信看他一眼:“阿布隆,你哪头的?” 阿布隆:“我本来就是冷总那头的,是你临时求我来当伴郎,我才勉为其难跟过来的。说,你凭什么娶人家?人家冷总花容月貌,又能干又明事理,你凭什么?” 阿信冲着卧室大声叫道:“凭我会讨我老婆欢心。老婆,我爱你。” 周围一片起哄声和哄笑声。 林蔷:“说得好听。要是你结婚之后就变了个人呢?” 阿信:“不会。” 林蔷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下来:“好,那我拍下来作证,结婚后,家务谁做?” 阿信看着镜头:“我做。” 林蔷:“你挣的钱呢?” 阿信:“都是我老婆的。” 林蔷:“那你要是出轨怎么办?” 阿信:“不会,她出轨了,我都不会出轨。” 周围一片笑声。 林蔷认真起来:“严肃!难听话说前面!万一呢?万一你做了对不起我们冷总的事情,怎么办?” 阿信想也不想:“我要是做了让她伤心的事情,我净身出户,如果我们有孩子,孩子也无条件归她抚养,我以后再也看不到孩子和她。这样可以了吧?” 林蔷点点头:“还算有点诚意。” 番外十二 婚礼二 话音未落,阿布隆眼疾手快取走她手里的钥匙,塞到阿信手里。 阿信拿了钥匙就去开卧室的门,一打开便看见众人簇拥着已经换好婚纱,装扮一新的冷青坐在床头。 只有鞋子还没有穿。 张曼从冷青身后探出头来:“李老师,最后一关就很简单啦,你只要找到冷总的鞋子,给她穿上,你就可以抱走你的新娘啦。” 冷青的卧室很大,衣柜,梳妆柜,床底下,沙发下,能藏得下一双鞋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阿布隆头疼地摇摇头:“这可怎么找啊,你愣着干嘛,还不找?” 阿信一动不动,忽然弯腰过去拦腰抱起冷青。 张曼:“干嘛干嘛,还没穿鞋呢。” 阿信抱着冷青就往外走:“我就知道你们要来这招,她的婚鞋我多买了一双。同款同码,一模一样。” 阿信一路抱着她,在众人簇拥下进了电梯。 冷青搂紧他的脖子,小声问:“重不重?” 阿信在她耳畔回复:“你很轻,但我抱着的,是我下半辈子的幸福。” 好不容易到了楼下,他将冷青放在后车座,又去前面的副驾驶座位上取了她的同款婚鞋,屈下半条腿,跪蹲在车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换上。 周围一片起哄声和叫好声:“亲新娘,亲新娘。” 他摆摆手:“你们少起哄,我老婆今天这么美,妆亲花了怎么办?” 又是一片哄笑声。 从家里去酒店的路上,阿信一直双手握着她的手,手心还在微微出汗。 冷青的包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张曼手里,她找她拿了纸巾,给阿信擦手:“李老师,婚礼就是走个仪式,昭告天下咱们结婚了,顺便把我爸妈和我这些年随出去的份子钱光明正大收回来。不用这么紧张的。” 阿信:“这辈子就结一次婚,你不紧张吗?” 冷青很自在地舞动起来:“超放松。我今天只负责美若天仙。” 阿信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今天是美得有点过分了。”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从最开始筹备婚礼的时候,冷青就跟阿信打过招呼,婚庆不要搞太多虚头巴脑的环节,更不要搞一些哗众取宠的形式主义内容。 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不要随便cue她,或者她家人上去讲话。 这种煽情的环节,可以直接略过。 婚礼是草坪婚礼,用了冷青最喜欢的粉荔枝做主花材来布置,随处可见是一片梦幻的粉色。 仪式隆重又简洁,只是在交换完戒指后,多了一个新郎发言的环节,是阿信自己加的。 他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很感谢大家从天南地北来参加我和我太太的婚礼。我知道有很多人,你们本来可以不用来武汉的,因为我们之后还会在拉萨再办一次婚礼。像阿布隆啊,苍云叔啊,巴珠啊,还有我的一些亲人们……我真的很谢谢你们能来,见证这一刻。” “我是个画家,现在在大学教书,我太太是个生意人,世俗角度来看,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我就比较随性一些,我太太比较实际一些,她经常说,爱很好衡量,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今天我也请所有人做一个见证,我李念生,藏族名字叫阿信,我自愿把我的钱,包括我画的每一幅画,我上的每一节课得来的报酬,全部交给我的太太。我的钱,都是她的。她的钱,也还是她的。”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苍云看了一眼旁边傻乐的阿布隆:“看看人家这觉悟。” 阿布隆干笑道:“我要是把我的钱都给女方,你答应吗?” 苍云瞪他一眼:“你有个屁的钱,人家的钱那是人家自己挣的,你的钱,是你自己挣的吗?你挣了几个钱?有脸说。” 阿布隆:“我投胎挣来的,怎么不算我挣的。” 苍云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两眼。 阿信说完,现场一片掌声,冷青以为仪式差不多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哪知却听到司仪说要请女方亲友发言。 冷青额头开始疼了,看看台下的冷昊,冷枫,薛庆芳三人,一个也没动。 台上传来的是文檀的声音。 文檀接过话筒:“喂喂,大家好,低调一点哈,我知道我最近很红。刚才李老师的发言含金量确实很高,但我们女方这边也不是盖的。小青,我代表我们悦己一共三十七位女性员工,祝你新婚快乐。” 现场所有悦己的女员工都跟着一起大声喊了出来:“新婚快乐。” “李老师,听见了吧。我们这么多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冷总的娘家人。而且我们这些人全部都是湖北人,武汉是我们的地盘。你要是敢在我们的地盘欺负我们冷总,我们可是不会放过你的。别的不说,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我们武汉人吵架,没在怕的。” “冷总,放心,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们都帮你撑腰。现在是三十七个,以后我们做大做强,三百零七个,三千零七个,给你撑腰。” 众人:“对,撑腰。” 宾客们笑成一团。 冷青也笑得花枝乱颤,合不拢嘴。 阿信赶忙摆手,摇头,表态:“你们看我敢欺负她吗?她不欺负我,我就烧高香了。” 现场又笑作一团。 番外十三 婚礼三 婚宴时,按照婚俗,冷青要领着阿信一桌一桌地去敬酒认人。 怕阿信一个人应付不来,冷青特意叫了文檀和冷昊两个人在一旁照应。 怕阿信被灌酒,冷青提前找人将白酒里的白酒换成了矿泉水,出发去敬酒前,还特意往他身上喷了一些酒精味的香氛。 不过这一招也瞒不过一些酒蒙子,被戳穿后,阿信便只能自罚三杯。如此一番下来,也喝了不少。冷家好几个表舅都知道阿信是藏族人,知道他能喝,又是画家,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跟他喝一场,结交结交。冷昊刚给阿信酒杯里倒了酒,便被几人戳穿阿信弄虚作假,没有诚意。 冷青见阿信已经喝了不少,连忙出来解释:“你们那么多长辈喝他一个,也好意思啊。要喝我陪你们喝,他不能再喝了。” 后面还有四五桌,后面人都起哄。 冷青从他们桌上的酒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喝,旁边的冷昊接过酒杯:“表舅,小青结婚,这杯酒我这个当哥哥的代劳了。今天我也没事,我陪你们喝个够,你们就放过他们小两口吧。” 冷昊连陪了三杯,这一桌才算过去了。 吃完正餐,下午冷家的亲戚都去了冷家老屋,老牌玩乐,冷青他们年轻人在酒店包了房间继续玩。 冷青换下碍事的婚纱,又和文檀一起将喝多了的阿信和冷昊两人安排在酒店套房的卧室里,让两人睡一张床上,问酒店要了两份醒酒汤,看着两人喝下去,然后就去外面陪她们打麻将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冷青今天手气爆棚,一直赢,阿布隆一个下午都在给钱给钱,原本换的现金根本不够用。 冷青:“阿布隆大人,我宣布,李老师散财童子的称号今天可以暂时让给你了。” 阿布隆皱着眉:“你们这个武汉麻将……我第一次打,还不太称手。” 冷青笑:“那你加油啊。我看看是你比较能散财,还是我们家李老师比较能散财。” 阿布隆:“他现在不是在当大学老师吗?怎么还散财呢?” 冷青:“他一个星期没几节课,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去公园摆摊,象征性收个十块八块的。我有一次听到我们小区的老太太说,附近公园有个憨头画家,天天给人画画不要钱。我一猜就是他。天天日晒风吹的,整张脸都老了十岁,白瞎我给他买的那么贵的防晒和护肤品。” 文檀在一旁说:“那倒也没有吧,你家李老师那张脸,老天爷赏饭吃。” 冷青:“不防晒真的会老的。你看木村拓哉,他就是很喜欢冲浪,听说不喜欢做防晒,所以现在……” 文檀点点头:“木村拓哉年轻时候确实是百分百神颜,不过他现在——” 文檀一个愣住。 冷青:“所以吧,为了留住李老师的花期,我还是得多想办法,人也不能太糙。” 文檀用胳膊肘挤了挤冷青。 冷青撑着头:“放心,李老师跟我哥睡着了。不到天黑醒不来。” 对面的阿布隆提醒她:“冷总,天已经黑了。拉着窗帘而已,看不见。” 冷青看了一眼窗户,确实拉着窗帘,难怪一直没感觉,再一回头,看见阿信站在卧室的门口,冷着一张脸看着她。 房间里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只有张曼还在沙发上嗑瓜子,和白慕心聊着八卦。 白慕心察觉到四周的气氛不太对劲,拍拍她肩膀,张曼手里拿着一颗瓜子,磕也不是,不磕也不是。 冷青秒变星星眼,一脸梦幻地看着阿信:“哇,谁家老公刚睡醒就这么帅,我冷小青何德何能,能嫁给这么帅的老公,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众人:“………………” 阿信看四周气氛有些僵,笑了笑缓和气氛:“我是不是睡得有点久了。” 冷青马上起身:“你过来,我教你打麻将。我今天手气好,赢了好多,一会儿我请客吃宵夜。” 阿信:“我不会。” 冷青将他按下:“我坐了一下午了,你帮我打会儿。” 她说完就去沙发那边吃水果,陪张曼她们几个聊天。 阿信虽然经常看冷青打麻将,但自己没打过,第一次上手,还有些手忙脚乱,阿布隆在旁边教他规矩:“这个武汉麻将跟我们那边的打法不太一样,这边的打法比较狡猾,跟湖北人一样……” 他一说,桌上文檀和林蔷两个湖北人全都犀利地瞪着他。 阿信看他一眼:“你小心点说话,武汉人很彪的。” 阿布隆:“……” 阿信手气远不如冷青,第一局就输了个大的,他还不太会算牌,一脸茫然地问:“给多少?” 文檀冷笑两声,叫冷青:“小青,你老公不会算牌啊。” 冷青拿着果盘,走过去,看了一眼林蔷的牌,又问阿信:“你放炮啊?” 阿信点点头。 冷青摇摇头,又去看他的牌,牌放在一起打得毫无章法,距离听牌都还差十万八千里,她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阿布隆大人,我错了,跟我们家李老师比起来,你还是差点意思。我们家李老师才是当之无愧的散财童子。” 算了算牌,自己拿了钱递给林蔷。 阿信有点窘:“要不还是你来打吧。我不太行。” 冷青:“不可以!你是我老公,你怎么可以不会打麻将!不会就学,打死他们。” 阿信汗如雨下:“……行吧。” 接下来又是连输数局,冷青一下午赢的钱,几乎都被输了出去,就连阿布隆也跟着回了一波血,乐开了花,后来嚷嚷着要请吃宵夜。 林蔷:“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人无完人,李老师也不是样样都行嘛。” 文檀伸出一个大拇指。 冷青,阿信:“………………” 番外十四 婚夜一 打牌打到十点多,大家约着一起附近吃烧烤。 冷青今天大破财,一点都没有心情吃宵夜,打个哈欠:“我要回家睡觉了,你们吃吧。” 阿信喝了酒,两人叫代驾回了家,一路上坐在后座的两人都不说话。 冷青还在想怎么提高阿信的打牌技能,阿信那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了家,冷青将包往沙发上一丢,累瘫,躺了上去。 阿信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岛台那边喝起来:“你这么财迷,不数数收了多少份子钱?” 冷青:“明天再说吧,太累了。” 阿信因为下午睡了一觉,整个人倒是透着一股诡异的神清气爽。 “那你先去洗澡吧。” 冷青还是很自觉的,他虽然醒来后在酒店里给足她面子,没有发作,可她跟文檀他们说的那些话,他必然还是听了进去的,加上昨晚文檀她们整的那一出被他亲眼看见,原本以为他要大闹一场,没想到他大发善心绕过了她。 可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没力气,老公抱抱。”她张开手臂,笑容乖巧。 她身上穿着的是裙子,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朝他张开手,站在他的角度看,还是十分有诱惑的,他喉结滚了滚,走到沙发前,一只腿放在她双腿之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不弯腰,垂下眸子。 “我一把老骨头,抱不动你。” 声音冷清清的,怨气直冲九霄。 冷青心里一咯噔,果然很记仇,她笑颜如花,顺手抓住他摇摇晃晃的领带,轻轻一扯,将他扯到自己的面前来。 她没有用很大的劲,阿信自己弯了腰,把脖子凑过去,沙发太宽,他半只腿曲在沙发上,一双眸子浓如黑渊,近在咫尺地直视着她。 “老公,你今天好帅啊。” 声音娇滴滴,软绵绵,整张脸也染上了好看的红晕。 一边说,手很不安分地扯下他的领带,丢在一旁,又开始去解衬衫纽扣。 “帅什么,不是说我老了十岁吗?” 解纽扣的手顿了一下。 这厮。 果然。 很记仇。 冷青再次抬起头来,主动卖乖:“怎么会,你骨相好,你这种长相最扛老了。我都想请你来给我们悦己拍宣传册,直接给我省一笔模特费。” 阿信冷笑:“拍宣传册的话,那还是请小鲜肉比较好吧。拍照之余,还能给你跳个舞,哄你开心。一分钱花出十分钱的效果!” …… …… …… 冷青寒毛直竖,看他两眼:“你打麻将的时候记性怎么没这么好,教你半天也不会算番,现在是怎样,想跟我新仇旧账一起算?我说你昨晚怎么那么好心,原来在这儿等我呢。有些人看着为人师表的,实际上老奸巨猾!李念生,我提醒你,今天是结婚第一天,你就给我表演变脸,你要造反啊,你忘了你婚礼上说什么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阿信只抓住了一个重点:“老奸巨猾?” “老”字咬得格外重。 整个人也欺身而来,离她更近,一双眼睛吃人一样。 冷青往沙发的角落里缩了缩,下一秒,被他拽起来,打横抱起,进了浴室,他打开水,等凉水过去,才将水流调成更温和的模式。 水汽氤氲,整个浴室都是一片雾蒙蒙的。 阿信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衣服被水淋湿后贴着皮肤,胸口露出大片古铜色的肌肤。 水流虽然不大,冷青还是被水淋成落汤鸡,头发都贴在脸上,她拿手抹了一把:“你这把年纪玩湿身诱惑,开窍得是不是有点晚了?” 番外十五 婚夜二 并不算宽敞的浴室里,他将她抵在墙上,自己完全站在水下。 冷青一张脸慢慢被温水蒸得透透的,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她伸手将水龙头关上。 他将水龙头又打开:“水关了怎么洗澡?” 洗澡? 冷青无语地看着他:“你这么看着,我怎么洗澡?” 他笑起来,额前的湿发滴下水来,他将湿发撩上去,双手叉在腰间:“老夫老妻了,还害羞啊?” 两个老字,咬字又咬得很重。 故意的! 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冷青抬手认输:“我洗,我洗。我最喜欢洗澡了。你爱看你就看吧。”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骂,死变态。 没完没了了。 正要脱衣服,阿信一下捏住她下颚:“冷小青,你骂我?” 他拇指陷入她唇周的皮肤里,软软的,像个小梨涡,嘴唇也变了形,可爱得紧。 “骂我什么了?老东西?还是老古板,老古董?”他没忍住,笑起来。 老字原来可以组这么多词语的吗? 冷青脑子一空,眨了眨眼,努努嘴:“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阿信:“你心里骂我了,就刚刚。” 冷青只能狡辩:“打是亲骂是爱。” 阿信眼底泛起层层汹涌的海潮,贴在她耳畔说:“好啊,那我一会儿可就不手下留情了。打是亲,骂是爱,你自己说的。” 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 冷青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些不太好的记忆片段,后脊背已经开始发麻了,好在是他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 “你慢慢洗,我去次卧那边洗。” 冷青洗完澡,一张脸被热水蒸得红红的,头发用毛巾包着,从浴室出来时,正好看见阿信已经洗完,躺在床上了,正戴着眼镜看书。 睡衣好好穿着,和平时老干部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冷青裹着浴巾去衣柜里找衣服,从他面前经过时,还很自觉地说了一句:“我马上就来。” 他抬起头来,依旧是温和地提醒:“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他声音虽然一本正经,可冷青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这货刚才在浴室里搞那么一出,现在装得正人君子一般,也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折磨她。 冷青在浴室磨磨蹭蹭半天,吹头发,敷面膜,护肤,肌底液,润肤水,精华油,精华,眼油,眼霜,面霜……一套流程下来,出来时已经快零点了。 卧室的灯不知何时暗了些,阿信不知何时已经关了他那头的床头灯睡下了。 冷青蹑手蹑脚地回了卧室,探出一颗脑袋看了看。 阿信果然已经睡着了。 她心中很佩服自己的策略,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轻轻掀开被子,上床时动作格外小心,生怕惊醒了旁边的男人。 好容易躺下后,才借着微弱灯光,看男人睡着的样子。 “我们李老师,还是很好看的吖。” 又轻轻吻了吻他的眉眼。 刚吻完,忽然发现他睁着个大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冷青被他这一吓,浑身冷汗都要出来了,咽了口口水:“你要死啊。” 冷青刚才那一套护肤流程下来,现在整个人容光焕发,各种香味糅杂在一起,加上洗了澡,整个人看起来不要太好吃。 阿信伸手搂过她的腰,嗓音喑哑:“嗯,今晚我们一起死吧。” 说罢便急切地吻了过去,一只手毛毛躁躁地解开她睡袍的带子,另一只手伸手去够床头柜拿东西。 冷青知道他要拿什么,忽然开口叫住他:“……今晚……不用了……” 阿信动作一顿,借着微弱灯光看着她:“怎么了?” 冷青很懂得主动投诚,搂过他脖子,眼睛明亮:“今晚,你可以为所欲为。” 阿信心中一喜,连带着动作都急切了许多,一边宽慰她:“放心,我有数。” 冷青咬着下唇,匀了匀呼吸,似鼓励又似邀请一般:“嗯,其实也……没关系的……” 阿信又一愣,隔着灯光,摇摇晃晃,看了她好一会儿。 “吃避孕药,对身体不好。” 他语气忽然严厉起来。 冷青笑着抚摸他的眉眼:“老公,我把你的小小青养死了,我赔给你一个好不好?” 阿信专注在更十万火急的事情上,压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慢慢回过神来,惊喜道:“你……你说什么?” 冷青笑起来:“我说,我给你生一对龙凤胎好不好?” 阿信紧锁的眉头一下舒展,极轻地吻了她一下:“你的意思是……你要备孕了?” 冷青捧住他的脸:“嗯,你加油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冷青忽然宣布的这个重大决定,他这一晚就真的没怎么折腾她,所谓的打是亲骂是爱的报复是完全看不见,取而代之的从未有过的柔情和耐心。 番外十六 你家这么有钱的吗? 六月,二人又回拉萨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武汉这边薛庆芳和冷枫两口子,还有一些重要的亲戚,及冷昊文檀等人也都一道飞了过去。这场婚礼是完全交给男方家办的,达央之前也询问过一些冷青和阿信的意思,两人都说听长辈的。 冷青本来以为婚礼在武汉已经举行过一次了,拉萨的这场就是走走过场,不需要多么隆重,可婚礼的规格还是超出她的想象。 婚礼就在达央家的院子里办,完全的藏式婚礼,不仅来了很多亲朋和村民,还有阿信从前在巴林镇的同事,学生家长,还有王满堂和金玉夫妇。 自从和达央离婚后,便很少去西藏的李芸也难得的回了一趟拉萨,第二次参加二人的婚礼。 帐篷里还特意请了很多僧人念经诵读,为新人祈福祷告。 婚礼前一夜,查苏给两人带来两套手工制作的华丽藏袍,是新娘新郎的礼服。 其中新娘的装扮除了礼服,还有十分复杂的首饰和头饰。 拇指大颗的珊瑚项链,做工精美的银腰带,成色上佳的绿松石,拳头大的蜜蜡缀满头饰,都不用上手便知道沉甸甸的。 冷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默默问了一句:“查苏阿姨,这个太贵重了吧?其实不用这么隆重的,就简单一点就好了。” 查苏说:“这都是很老早就准备好的。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祝你和阿信早生贵子,和和美美。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冷青还是觉得太贵重了些,她看了一眼阿信。 阿信拍拍她肩膀,让她放心,微笑着感谢道:“谢谢查苏阿姨。” 等查苏离开后,冷青拿起头饰:“好沉。” 她看着上面拳头大的蜜蜡:“这很贵吧?” 阿信:“嗯,不仅很贵,还很重呢。你带这一套上飞机,托运估计得超重。” 他往床上一坐,屁股被什么东西硌到了,掀开被子,铺了满满一床的各种黄金饰品,金光闪闪,亮瞎人眼。 冷青看得瞠目结舌,终是很没出息地拿起一个手镯咬了咬,居然是真的。 “这是……你们这儿习俗,摆出来装装样子的,还是……给我们的?” 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财迷。 阿信也皱起眉头:“是习俗,应该是我阿爸送给你的吧。不过这也……太多了点。” 他走出去找达央问清楚,留下冷青一个人很没定力地面对着那一床黄金,愣了几秒,赶紧拿手机拍个合影,毫不犹豫地发朋友圈。 配文:「姐也是发达了。」 不一会儿,达央和阿信一起回来了。 达央说:“哦,那个,小青啊……这些都是送给你的。” 冷青赶忙收好手机,努力做出宠辱不惊的样子:“阿爸,你也太客气了。” 达央:“要的要的,我就这一个儿子,现在他一个人在武汉,给你当上门女婿,我跟嫁儿子没什么区别,你就当这些是我给他的嫁妆。恩珠那丫头天天还说要考武汉的大学,以后她要真去了武汉念书,还要你们照顾呢。” 冷青马上说:“阿爸看你说的,恩珠是阿信的亲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不知道多喜欢她呢。她要是真的去了武汉念大学,我保证把她照顾得好好的,您和查苏阿姨都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达央:“你我放心得很。总之,我们不在你们身边,平时照顾不到你们,你们两个人要好好相互理解,相互包容。” 冷青看着那一床黄金,一口答应:“阿爸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阿信。” 不看僧面看财面啊。 等达央走后,冷青两眼金光看着阿信,捏着他脸上的肉:“李老师,你家这么有钱的吗?” 阿信也陷入了沉思,喃喃道:“对啊,我家这么有钱的吗?” 番外十七 有没有,我都高兴 婚礼一结束,冷青就卸下了满头沉甸甸的头饰,脖子酸得厉害,回到房里想躺一躺,看见满床的黄金,瞬间也没有那么喜欢了。 “老公。” 她朝着外面喊了一声,阿信还在外面陪着达央招呼客人,没听到她的声音。 “阿信?” 还是没有答复。 冷青在房间里看了看,不知道这些贵重的东西应该放在哪里,忙活一天,现在累得浑身酸疼,也不想动手收拾。 恩珠听见冷青叫阿信,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嫂子,怎么了?” 冷青扶着脖子:“有点累,去你床上躺躺,好不好?” 恩珠伸出手来:“好啊,给个红包。” 冷青随手拿了一个红包递给恩珠,锁好门,拿了钥匙,才跟着恩珠往她房间的方向走,两人从阿信身边经过时,冷青将钥匙往他手里一塞,动作不太客气,还瞪了他一眼。 阿信一脸莫名地看着手里的钥匙。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客人走了不少,他才去恩珠的房间里找冷青,来到门口还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冷青和恩珠说笑的声音。 恩珠来开门,看见阿信站在门口,马上朝他使了个眼色。 阿信看了一眼门内,冷青已经换了睡衣,正躺在恩珠的床上玩手机,余光瞥见阿信,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恩珠小声对阿信说:“嫂子还没吃东西呢。” 阿信皱起眉头,走到床边,半蹲下问她:“怎么不吃东西啊,结婚结累了?” 冷青看看时间,也快九点了,不好耽误恩珠睡觉,便伸出手去:“抱抱。” 阿信叹了口气,他这一天下来也是累得没怎么歇息,可看她撒娇,又听恩珠说她没吃饭,心又软成一片,将她抱起来。 回了他们的房间,阿信将她放在沙发上,自己去将床上的东西收拾好,找了个行李箱一股脑地塞进去。 “你想吃什么,我去厨房帮你拿一点。” 冷青抱着双臂,看着他背影:“叫你半天,你也不理我。” 阿信转过身来:“你什么时候叫我了?” 见冷青不说话,他走到沙发前,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你要不要这么歪,我真的没听到。你到底想吃什么。” “气饱了,不吃了。” 阿信哭笑不得:“这还是在我家,你脾气就这么大,被我爸妈看见,还以为我在武汉每天怎样水深火热。” 冷青鼓着腮帮子瞪他。 阿信捏捏她脸上的软肉,凑在她耳畔说了一句:“你要是饿了,老公有好东西给你吃。” 冷青翻了个白眼,等他正要靠近时,伸出一根手指摁住他胸口:“今天不行。” 阿信一脸幽怨地看着她:“你来大姨妈了?” 冷青笑意盈盈地捏着他耳朵:“就是大姨妈没来,才不能碰。” 四周空气静了静。 阿信愣住几秒,又求证地看向她。 冷青这时不急不忙地哼起了歌。 阿信惊喜地问道:“你别哼歌了,你什么意思,有了?” 冷青故意逗他:“你猜啊。” 阿信马上扶她起来,又给她拿了个枕头让她垫在后腰上靠着:“老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冷青摸了摸脖子,不开口,阿信马上坐过去,让她身体靠在自己怀中,给她捏脖子。 冷青:“还不确定,不过这个月大姨妈推迟了一个多星期还没来。而且这两天胃口不太好,一闻到油腥就有点不太舒服。” 阿信:“恶心?” 冷青嗯了一声。 这边婚宴上大多是一些牛羊肉和奶制品的相关食物,味道都挺重的,也难怪她没有什么胃口。 阿信:“那你想吃什么,我开车去给你买。” 冷青想了想:“想吃荔枝,还有云南菜。” 六月份荔枝还没下市,要买的话只能去市里,阿信看了一眼手机:“那你换衣服,我们去市里吃。” 冷青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吗?可是,被你阿爸和查苏阿姨看到会不会不太好?” 阿信:“那我就说是你肚子里那个小的比较馋。” 冷青摸摸肚子,马上警告他:“还不确定呢,你不要高兴太早。” 阿信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有没有,我都高兴。” 他换藏袍时,嘴角还是在笑:“就看你这么歪,我就有预感,你应该是有了。而且你肚子里那个……” 冷青没好气:“我肚子里这个怎么了?” 阿信点点她鼻子:“比你更歪!” 番外十八 你技术不行 两人换了日常的衣服,六月拉萨天气凉快,阿信开着车带她去市里。 冷青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夜景,拉萨不同武汉,除了市中心,路上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 旷野一片寂静。 “又到夏天了。”她感慨起来。 阿信侧头看了看她,她把头搁在车窗上,夜风吹起碎发:“嗯,我也喜欢夏天。” 冷青笑:“武汉夏天那么热,没有草原上舒服,有什么好喜欢的。” 阿信:“可是,武汉有你啊。” 冷青闭着眼睛,问他:“要是真有孩子了,叫什么名字呢?” 阿信笑起来,一只手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不着急,还有时间,慢慢想。” 冷青:“孩子小名叫阿善吧。” 阿信心中一愣,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冷青:“你好像好久没有去上海看过胡善了吧。下个月胡善的祭日,你去一趟吧,告诉他,你结婚了,而且说不定很快就要做爸爸了。白英也去了北京,以她的能力,以后做什么都会成功的。请他放心,你们都有在好好的生活。” 冷青说完,阿信将车子平稳地停在路边。 旷野一片寂静,有清风从车窗穿过。 冷青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阿信停好车后,解开安全带,忽然将她拥入怀中。 冷青能感觉到他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把头轻轻搁在他肩头,愣了几秒后,才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有些伤口,即使愈合了,伤疤也会留一辈子,经年累月,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小青,谢谢你。”他声音也在颤抖。 如果没有遇到她,没有她的善良和理解,他也许还在自我放逐之中。 他做完手术后,才明白了很多事情。 此前的四年,他一直活在四年前的那场车祸阴影中。 那夜的那场大雨,从未离开过他。 这样抱了好一会儿,冷青拍拍他肩膀:“我肚子真的饿了。再不去的话,一会儿店该关门了。” 阿信这才放开了她,摸了摸她的头,开车离开。 吃完饭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冷青用刚买的验孕棒测了一下,阿信在洗手间外面忐忑地等着她。 卫生间里久久没有声音。 阿信度秒如年:“弄错的话,也没关系。这种事看缘分的,不能着急。不早了,你出来我们休息吧。”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上了床。 过了好一会儿,冷青打开门来,霜打的茄子一般。 阿信看她表情就猜出来了,等她上了床后,赶忙安抚:“其实没有也好,我还没为所欲为够呢。我们继续过二人世界,我继续当我的禽兽。” 冷青看他要凑过去亲她,一下拿出验孕棒当挡箭牌,嘚瑟起来:“那就不好意思了,李老师,恭喜你啊,你要当爹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能继续为所欲为当禽兽了。” 阿信拿过那根验孕棒看了一眼,欣喜十分,想起她方才的苦瓜样子,轻轻敲一下她的头:“好啊,你刚刚骗我。” 冷青马上笑起来:“恭喜你啊,李老师,你要当爸爸了。” 阿信将她搂入怀中,吻了吻她额头:“谢谢你,也恭喜你,小青,你要当妈妈了。” 因为不足三月,两人很默契地对外保守着秘密,对外谁也没有说这个消息。 回了武汉,便去了医院建档,第一次产检后,冷青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医生,你确定?” 医生一脸莫名地看着冷青:“确定什么?” 冷青很较真:“我怀的,不是龙凤胎吗?” 医生:“不是啊,就一个。” 从医院回家路上,冷青一言不发,嘴上一直碎碎念个不停。 阿信一边开车一边安抚道:“一个也挺好的。怀两个太辛苦了。” 冷青:“我大表姐和三姨家的小妹生的都是龙凤胎,凭什么她们都能生,我就不能生?我都想好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以后我带女儿,你带儿子。你教他们画画,我教他们挣钱。现在忽然就变成一个了,我不平衡!!!凭什么!!!” “而且我都想好了,我要是生了龙凤胎,我就去我妈面前嘚瑟。我要让她睁大眼睛看看,一碗水是可以端平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哭丧个脸:“现在都不行了。我不平衡。” 阿信看她怨气比鬼还重,马上主动揽起责任:“怪我!问题一定出在我身上!是我……技术不行。” 冷青一下被气笑。 阿信:“你要是想要两个,以后可以再生。”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她又炸起来:“能一样吗?那么多人想要龙凤胎只能去做试管,我们家就有这个基因,老天爷赏饭吃。明明可以一步就位的,我还要多遭一次罪。想起来就不划算。” “就怪你,只能怪你,你技术不行!” 阿信捂着脸,笑着点头:“是是是,我下次努力,一定努力!” 冷青暴跳如雷:“努力个屁,万一下次给我来个龙凤胎,那我不是要养三个,我不要!!!” 番外十九 取名 结束拉萨回武汉的第一个工作日,阿信开车送冷青去上班,路上一直给她叮嘱各项事宜。 “要是身体不舒服呢,就给我打电话。想吃什么东西,提前跟我说,我去买。不能喝咖啡,不能生气……” 冷青一路上听他喋喋不休:“你好唠叨啊。” 下了车正要逃之夭夭。 阿信主动拉她的手上去,手里还拿着一个打包盒:“给你带了一些坚果和绿色小零食,孕妇饿得快,你饿了可以吃一点,补充能量。” “对了,我还给大家带了点喜糖和牛肉干,一起上去。” 冷青接过打包盒,又看他两眼:“你会不会紧张过头了,我只是来上班啊。” 阿信:“我只是上去打个招呼。放心,没到三个月,我不会往外说的。” 冷青没办法,和他一起上去了,刚走进办公区,便碰见文檀和林蔷和张曼三人在茶水间说笑。 阿信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张曼:“喜糖,牛肉干,吃不吃?” 张曼接过来:“谢谢姐夫。” 文檀目光精锐地上下打量冷青一遍,直接问道:“你怀孕了?” 张曼一个激灵。 林蔷听直了眼。 冷青目瞪口呆。 阿信当场石化。 四人异口同声:“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文檀问林蔷和张曼:“你看不出来吗?” 林蔷和张曼把冷青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文檀:“妆容淡了,口红的颜色也变了,一看就是纯天然孕妇专用的。香水味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她每天上班都是高跟鞋,到了公司就换拖鞋,这么多年了,没有一天变过。你看,今天穿的平底鞋。李老师平时也不当跟屁虫,今天屁颠颠跑上来,小心翼翼的。两个人虽然看起来忧心忡忡,但又莫名地红光满面,这不是怀孕是什么?” 林蔷默默伸出一个大拇指。 阿信对冷青笑笑:“这不算……我说的吧。” 冷青问文檀:“我现在妈味,这么重吗?” 文檀摇头:“美,美死了。” 冷青翻个白眼:“药丸,我就知道!” …… 比冷青怀孕更炸裂的是,冷青怀的居然不是双胎。 文檀:“你们家不是有龙凤胎基因吗?怎么滴,你们家基因也偏心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冷青现在听不得龙凤胎两个字,当天就在全公司的大群里发了一条:「以后谁敢在我面前提龙凤胎三个字,别怪我翻脸扣绩效。」 全公司瑟瑟发抖。 私下都在传冷青怀孕后个性大变,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哪里招惹了她。 到了七月,冷青孕期反应也越来越大,一点油腥都闻不得,偏偏口味又很重,喜欢吃一些又辣又重口的东西。 阿信不放心让她吃外面的东西,他平日里工作也不算太忙,不工作的时间都拿来研究菜谱和厨艺了。 每天早晚接送,中午做好饭再给她送过去,怕她吃腻了,每天都尽量变着花样地做,水煮鱼,小龙虾,蟹脚面,红烧猪蹄,鲜椒鸡,麻辣牛肉,酸汤鱼…… 怀孕后容易饿,有时候半夜起来还要吃一顿宵夜。 冷青整个人肉了一圈,脸也圆润起来:“李老师,你可以改行当厨师了。” 阿信捏捏她脸上的肉:“那你多吃一点,别饿到我们阿善。” 冷青:“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阿信:“我都可以啊。” 冷青:“我想要女儿。” 阿信:“都说酸儿辣女,我看你天天这么爱吃辣的,八成是个女儿。” 冷青:“这都不准的。没到生出来那一刻,谁也说不好。对了,你给孩子取名字取得怎么样了。” 阿信:“……没想好。冷字不太好取。” 冷青:“有什么不好取的,冷……不丁?” 阿信被她逗笑:“什么鬼东西。你女儿叫冷不丁?你靠谱一点行不行。名字很重要的。” 两个人笑成一团。 冷青煞有介事:“要不叫,冷默,沉默的默。” 阿信:“……” 冷青:“或者叫,冷空气。” 说着,捧腹大笑。 阿信没好气,自暴自弃道:“要不叫「冷笑话」吧。” 冷青笑得用力拍桌:“这个好,我喜欢冷笑话。” 阿信摇摇头:“……………………” 番外二十 生日快乐 七月流火。 这一年的七月十五,冷青迎来了三十岁的生日。 因为怀孕的原因,加上是周末,便没有请同事们吃饭,只请了文檀她们几个来家里开睡衣派对。 说是派对,其实就是吹着空调打麻将。 天气太热,出去玩干什么都费劲,还是家里比较舒服。 阿信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好了菜,给四人做好了卤味,还专门做了孕妇也可以喝的果酒。到了中午,冷昊拎着蛋糕来了。 门一开,便看见阿信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出来了。 客厅里传来几个女人说说笑笑打麻将的声音。 冷昊上下打量他:“你可真给我们男人长脸啊。你好歹也是个画家,天天在家当厨子可还行?” 阿信从他手里接过蛋糕:“艺术来源于生活。你这蛋糕里面是植物奶油还是动物奶油?孕妇能吃吗?” 冷昊白了他一眼:“就你事儿多。” 阿信想起什么:“忘了跟你说,生日快乐。” 冷昊进了屋,走到牌桌那边去:“打牌怎么不喊我。” 冷青跟他抬了个手:“生日快乐,我们阿善舅舅。” 冷昊:“阿善舅舅?阿善是谁?” 冷青摸摸自己小腹上的一圈肉:“我肚子里这个。” 冷昊:“现在也就黄豆那么点大。你名字都取好了?阿善?男孩名还是女孩名?” 阿信说:“小名,男孩女孩都能用。” 冷昊:“大名呢?对了,你姓什么?” 阿信:“……” 冷青嘚瑟道:“他没姓,孩子跟我姓,姓冷。是我冷青的冷,不是你们冷家的冷,哼。” 冷昊瞪大双眼:“真的假的?” 阿信:“你也帮忙想想吧,取名这个事,难倒我了。” 吃过中饭,阿信终于忙完了,能歇息一会儿,冷昊喊他去房间打游戏,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开了电脑,游戏还没打开,外面冷青喊。 “老公,我想吃西瓜。” 阿信耸耸肩,应了一声:“来了。” 不一会儿,回来了,刚喘口气。 “老公,我脖子有点酸。” 阿信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瘫在床上:“不打游戏了,你自己玩吧。” 冷昊:“当男人当成你这样,我真是……” 外面冷青又开始喊:“老公……” 冷昊听不下去,命令阿信道:“你躺着。我去帮你说说她。太过分了。” 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了,来到麻将桌旁边:“你怀个孕而已,要不要这么作?没完没了了是吗,阿信人家是你老公,又不是你保姆。” 桌上四个女人,八只眼睛全都看向他。 文檀嗑着瓜子打量他上下。 冷青歪着头瞪他,过了几秒,忽然高喊一声:“阿善爸爸……” 阿信从卧室走出来:“怎么了?” 冷青指着冷昊:“他!他吼我!” 冷昊:“你是这样定义吼的?我吼她了吗?” 他看向桌上的另外三人,问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三人都点头:“吼了。” 阿信无奈:“冷昊,你怎么能吼她呢?这就是你不对了。她今天生日,她最大。” 冷昊气结:“我今天也生日。” 冷青:“看,根本就没有人记得你生日,除了我,你一进门我就跟你说了生日快乐。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倒好,你吼我。你吼我。你吼我。” 你吼我三个字,越来越大声。 冷昊:“你是雌激素分泌太多,现在作的有点离谱了。还有,你什么时候给我准备礼物了,礼物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冷青:“你马上要当舅舅了,这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冷昊:“…………” 他很同情地拍拍阿信的肩膀:“我真佩服你,你能跟这种女人过得下去。” 冷青找了个抱枕朝着他砸过去:“废物昊,我给你脸了是吗?” …… 吃过晚饭,文檀三人和冷昊便要走了。 到了楼下,文檀主动说要送冷昊回家,冷昊还有些意外。 武汉的夜风还是燥热,车上两人却都不说话。 车子过了长江,文檀先开口:“谈恋爱了?” 冷昊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文檀:“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狗鼻子,很灵的。” 冷昊:“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文檀:“直觉吧,你最近开始买新衣服了,还有你手上这块卡通手表,一看就不是你自己的风格,女朋友送的吧。做什么的?” 冷昊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幼儿园老师。” 文檀看了他好几眼,见他是发自内心地期待着一段新的关系的开始,点点头:“挺好。恭喜你。” 冷昊:“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文檀耸耸肩:“我现在可是网红,又是悦己的合伙人,你觉得我的人生还需要打算吗?我很喜欢现在的我自己。也很喜欢这种状态。对了,我最近也有男朋友,外国人,珠宝商。跟他聊天很开心。” 冷昊点点头,没有问太多细节,只是说:“祝福。” 文檀:“也祝福你。” …… 大家都走后,冷青洗了个澡,躺在床上。 阿信在外面叫她:“小青,出来一下。” 冷青走出去,看见他站在阳台那边不知在忙什么:“你干嘛?” 阿信:“过来,给你看星空。” 冷青这才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组装了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望远镜放在阳台。 冷青:“你买的?” 阿信:“嗯,本来打算去外面露营的时候用的,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不想着,你生日嘛,拿出来用一用。夏天的星空很漂亮,比其他季节都好看。” 冷青凑过去,看见夜幕中的点点繁星,璀璨夺目。 “好漂亮啊……”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新都桥金玉满堂客栈,他们也一起躺在客栈外看过星空,现在想想,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一到夏天,就好想出去玩啊。全世界哪里都好,就是不想待在武汉,实在是太热了。” 阿信忽然摸摸冷青的头:“我们阿善叫小夏好不好?夏天的夏。冷小夏。我们的故事是从夏天开始的。” 番外二十一 小善,好久不见了 十七号清晨,阿信起了个大早,要去赶早班飞机,飞去上海看胡善。 他醒来时,冷青还在睡觉,房间里温度不冷不热,正是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时候,冷青还搂着腰腹,一只腿搁在他身上。 他轻轻拍了拍她:“小青,我要赶飞机去上海,下午我要去看胡善,可能晚上才能回来,你自己一个人记得好好吃饭。” 冷青:“你就去一天,又不是去一个星期。要不要这么唠叨。” 阿信吻了吻她额头:“放手,我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 冷青睁开眼来,抬头看他,睡眼惺忪:“老公,我想吃上海的葱油饼,还有蟹黄面。” 阿信:“好,你把店铺的地址或者链接发给我,我给你打包带回来。” 冷青亲了他一口:“老公最好。” 阿信提前买好了冷记,带去给胡善,他到陵园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陵墓很干净,墓碑前摆了白玫瑰和一块蛋糕,应该是胡家人一早上来看望过他。 “小善,好久不见了。” 他静静地盘腿坐下,开始述说自己近来的状况。从做手术,到去武汉工作,结婚,现在怀孕…… “我每次觉得我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你在天上保佑我?” “肯定是你。只能是你。” 记忆又回到二十岁那年三人在火车上第一次遇见的画面,睡在对面下铺的白英看他画画,胡善从中铺探出头来。 二十出头的年纪,可以没有任何烦恼地聊天,尽情去想去的地方。 他已经忘了当时他们聊了什么,此刻想起来,都是三个人脸上的笑容。 “小善,我要当爸爸了……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小名取好了,叫阿善。等孩子出生了,大一点,我带她(他)过来看你。” 不远处,一个捧着白玫瑰的身影朝着胡善墓碑的方向走来。 白英今年没有穿之前的那身白裙子,戴着墨镜,一身劲飒的职业女性装扮,看见阿信也在并不意外。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过来了。”她将白玫瑰花束放下。 阿信抬头看她一眼:“气色不错。” 白英目光又扫过阿信无名指上的婚戒,移开了目光,问道:“最近怎么样?” 阿信:“挺好,小青怀孕了。” 白英讶然了一瞬,随即淡淡一笑:“恭喜你啊。” “谢谢。” 他想起什么,问道:“你事业怎么样了?” 白英:“还行。” 阿信点点头,看了一眼手机:“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你陪胡善说会儿话吧。” 说罢,微微颔首离开了。 白英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墓碑上早已褪色的胡善的照片,微微一笑。 “小善,我来看你了。” …… 下午五点半,文檀没来公司,冷青去找林蔷和张曼吃晚饭。 林蔷:“你家李老师呢?他不是不让你在外面吃饭吗?” 冷青一脸开心:“他去上海了。要晚上才回来呢。我今天开始在外面大吃特吃。小张曼,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张曼马上摇头:“每次跟你做坏事,都要被李老师现场抓包。我有心理阴影。” 林蔷也附和:“对,你要去你自己去,不要拉我们。” 冷青:“一个人吃最多只能点三个菜,三个人可以点好多菜呢。” 林蔷看了张曼一眼,两人异口同声:“不去。” 冷青又走到白慕心的工位:“慕心,晚上一起吃饭啊。” 白慕心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约了人吃饭。” 冷青笑起来:“男生还是女生,我也可以去啊。我去给你们买单,三个人正好可以多吃一点。” 白慕心:“我都下班了,为什么还要跟老板吃饭?我上班搬砖没够吗?” 冷青:“……………………” 难得李老师不在,不用吃他做的菜,可以换换口味,居然没有人陪她去。 扫兴。 下了班,冷青第一个离开,出了电梯便看见阿信的车子停在楼下,冲她挥挥手。 冷青小跑过去,开心道:“不是要晚上才回来吗?” 阿信:“我这一天真是什么也没干,不是坐飞机就是坐车,一整天都在赶行程,还好来得及。葱油饼和蟹黄面买好了,回家给你热一热,上车吧。” 冷青亲了他一下:“老公最好了。” 这时,林蔷和张曼,白慕心她们几个也相继下了班,从电梯出来正好看见两人站在车前卿卿我我地说话。 三人同时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神情。 林蔷:“李老师还真是好哄啊。” 张曼:“吾辈楷模啊” 白慕心:“果然是当老板的料,在哪儿都是剥削阶级。” 张曼和林蔷倏地看向白慕心。 白慕心眨眨眼,忘了她俩也是合伙人,也是剥削阶级。 番外二十二 山楂 因为即将到来的孩子,冷青对往年难以忍受的夏天竟也生出了许多的好感。 薛庆芳听说冷青怀孕,多少还是放心不下,主动提出过好几次要过去照顾她,都被冷青婉拒。每每此时,阿信就要跳出来当和事佬,大包大揽所有的事情,让薛庆芳放心。 夏天悄无声息地过去,武汉秋天短暂,很快便迎来了冬天。 冷青怕冷,冬天几乎都是在装了地暖的房子过,恨不得睡在地上。 阿信照常每天接送她,到后孕后期,每天还会陪她散步,天气冷了,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要走够八千步。 因为开了暖气,冷青光着脚在地板上走,雄赳赳气昂昂,阿信就跟在她身后,像一对小学生。 冷青抚着一日大过一日的肚子:“李老师,你说阿善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不好说。一开始我看你那么喜欢吃辣的,觉得是女孩。可我看你酸汤鱼也没少吃。” 冷青忽然停下脚步。 阿信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又想吃什么了?” 冷青:“上次我们去北京买戒指,在后海吃过的那个冰糖葫芦,我觉得很好吃。酸酸的,甜甜的,山楂也软软的。武汉好像没有。而且武汉的冰糖葫芦没有北京的好吃。” 阿信看了一眼手机,冬天天黑得很早,实际上还不太晚,不到八点。 阿信:“我去门口的超市买山楂,买回来自己做,好不好?” 冷青:“你会做冰糖葫芦?” 阿信摇摇头:“没什么技术含金量,看看视频就会了。” 冷青秒变星星眼:“老公好棒。我陪你去超市。” 阿信自己拿了外套:“不用,外面太冷,我很快就回来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阿信买回来山楂,洗干净后,拿到客厅,两个人蹲在地上,开始分工给山楂去核,阿信负责将山楂切成两半,冷青拿一个小勺,负责将最中间的核去掉。 “老公,你说我到时候是顺产好,还是剖好呢?” 阿信切山楂动作很快,切完开始研究做冰糖葫芦的视频,一边回答她:“到时候看你身体条件,你要是愿意顺,身体状况也允许,那就顺。要是你想剖,那就剖。” 冷青:“可是我听说没有经过产道挤压过的孩子免疫力都很差,都说顺产生的孩子比剖腹产健康一些,聪明一些。” 阿信摸摸她的头:“你还信这些?我都不信。那么多人剖腹产,照你这么说这些人生的孩子都不够健康,不够聪明?其实不用想那么多,顺其自然,放松心态。” 冷青:“那以后孩子要是不够聪明,不够健康,你也别怪我。” 阿信:“那孩子要是太丑,你也别怪我啊。” 冷青马上呸呸呸:“你长这样,我长这样,我们俩的孩子凭什么丑。你赶紧给我呸呸呸。而且孩子彩超我看过了,鼻梁高高的,只要鼻梁高,丑不到哪里去。” 阿信:“就你歪理多。” 冷青看见他手机上在播放做冰糖葫芦的视频:“你刚刚出门的时候,我都看过了,就是拿糖熬成糖液,然后裹一裹,放进冰水里,记好了,很简单的。” 阿信:“这么做糖壳太厚了,我在想有什么办法糖壳能薄一点,脆一点。” 冷青瞪大双眼,惊喜状:“不愧是李老师,做个冰糖葫芦,都要力争最好。” 阿信拿了几颗山楂,自己先去厨房试了好几种方法,熬汤后直接放在冰冷的不锈钢盘子里,还有熬糖后放进冰水里,两种方法做出来糖壳确实没有太大的差异,区别只在于是把糖葫芦整个放进糖液里,还是在沸腾的糖液里稍稍滚一下。 冷青给山楂去完核,又拿干的厨房纸擦干净上面的水,才给阿信送过去。 忙到十点多,终于吃上了一口,山楂肉软糯酸甜,外面的糖衣也是薄薄的一层,更不会粘牙,咬起来也不费劲。 “好吃吗?” 冷青点着头,一连吃了七八颗,便又有些腻了,看看满厨房的工具,还有很多没做完的山楂,顿时有些罪恶感。 阿信摸摸她的头:“我来收拾吧,这些山楂可以留着明天加酸奶做成奶昔。你先去洗漱睡觉,我来收拾。” 冷青问他:“老公,你会不会觉得我最近有点太作了?” 阿信:“不要给我挖坑啊。孕妇容易肚子饿很正常,再说你肚子里的阿善,又是个小馋鬼。我习惯了。” 冷青搂着他脖颈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我们阿善爸爸真好。” 番外二十三 冷小夏 开过春后,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寒气褪去,慢慢有了暖融融的春意。 三月,临近预产期,冷青每日照常工作,偶尔还会加班,反而是阿信早晚接送,一天紧张过一天,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预产期前一天,冷青在公司开会时突然肚子疼起来,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不慌不忙给阿信打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 徐默敲门进来,正要跟她说事情,见她叉开腿,羊水破了,一个着急往外喊了一声:“冷总要生了。” 冷青想开口让她闭嘴时,已经来不及了,再抬头,一群员工围了上来,又关切又着急,七嘴八舌的,叽叽喳喳。 “冷总,你打电话给姐夫了吗?” “冷总,我会开车,我送你去医院吧。你让姐夫直接去医院就好了。” “冷总,疼不疼啊?” 冷青其实觉得还好,没有那么严重,虽然阵痛时确实难受,但也不是一直持续的痛,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可看见四周的员工们,还是颇为欣慰,同时也觉得吵闹。 她抬起手来:“我还好,我还好,李老师很快就到了……你们继续忙你们的……” 话是这么说,没有人离开。 冷青挥挥手:“工作啦,不然我扣绩效啦。” 张曼给其他人挥挥手:“都散了都散了,你们这样围起来冷总都没办法呼吸新鲜空气了……” 说着去帮她把窗户打开,让屋里的空气流动起来。 冷青估摸着阿信应该也快到了,想着自己在这里,大家也没办法工作,便叫了叫林蔷:“林蔷,你先扶我下去吧,李老师应该快到了。” 林蔷和张曼一左一右,搀扶着冷青往楼下走。 “都安心工作,我去生个孩子。” 进了电梯,便开始交代林蔷和张曼一些重要事项。 张曼:“你生孩子你就安心生孩子,不要操心那么多了,公司有我们呢。” 到了楼下,正好看见阿信满头大汗地要上楼来。 阿信赶忙过去搀扶冷青:“怎么样?” 冷青这时阵痛发作,疼得说不出话来,阿信一时十分心焦,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上副驾驶座,给她系安全带。 好在医院离得近,也不是上下班的点,并不堵车,十分钟也就到了。 …… 冷小夏是傍晚时来到这个世界的。 冷青觉得那是自己人生最漫长的一个下午,一生的力气和疼痛好似都在那一个下午消耗光,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 成了一缕游魂。 女人在生孩子时,已经不是人,完全是动物。 可当阿信抱着那一团软绵绵的小生命来到她病床边时,含泪看着她时,她忽然又觉得一切是值得的,哪怕身体累极了,像是打完一场生死之仗。 “阿善……是……” 阿信知道她要问什么:“是男孩。小青,你生了一个儿子。” 冷青脑子懵懵的,又疲惫地看了一眼孩子,孩子闭着眼睛,像个小天使。 “他……” 阿信将孩子放在她身边,温柔地抚摸妻子的头:“医生说他很健康。小青,你好伟大。” 健康就好。 健康就好。 冷青终于再一次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病房里人很多,薛庆芳两口子,冷昊,文檀和林蔷也在,在逗孩子玩儿。 阿信看冷青醒了,连忙走过去:“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冷青摇摇头,问:“张曼呢?” 林蔷:“哪能都过来,总得留个人。说好了,下午她再过来。” 文檀看着冷小夏:“阿善长得像你诶,小青。跟李老师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就这腿还挺长,没准是遗传的李老师。” 病房里一团笑声。 冷青白她一眼,来了精神:“抱过来给我好好看看。” 昨天太累,根本没好好看看孩子长得像谁。 阿信将孩子抱过去:“我拍照发给我阿爸和查苏阿姨,都说像你。我妈也说像你。” 冷青看着孩子的高鼻梁,因为还在睡觉,也看不出眼睛长得什么样子,小嘴粉粉的,虽然刚出生,头发却十分浓密,让人看着欢喜。 小小的一团,怎么看都觉得神奇。 “我居然……生了一个人。” 番外二十四 生孩子不拿来玩一玩儿,多可惜啊 月子期间,冷青没有去月子中心,还是选择了回家。 两人很早就请好了一位金牌育婴师张姐,张姐人年轻,不到五十岁,手脚麻利,带孩子也有经验,家里地方大,也住得下,张姐只负责带孩子,吃饭还是阿信做,他很早就在网上买了一本月子食谱。 冷青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抱孩子玩儿,新生儿第一个月睡觉时间多,她也在慢慢适应着母亲的身份,偶尔还是会觉得神奇, 孩子月子里黄疸太高,两人操碎了心,张姐将孩子放在阳台上晒太阳时,冷青在一旁也要看半天,一会儿拿帕子给他盖上眼睛,一会儿看看时间,怕晒久了晒黑了,一会儿用手探探他鼻息。 张姐:“阿善妈妈,你放心吧,小孩子黄疸高很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 冷青笑笑:“第一次当妈,有点紧张。” 张姐:“阿善长得真好看,看这鼻梁,这眼缝线,以后肯定是个大帅哥。” 冷青撑着头:“我要求也不高,比他爸好看就行。” 张姐乐道:“这要求还不高啊。我看阿善爸爸都快赶上明星了。” 冷青:“他有少数民族血统,算半个混血,长得好看也正常。” 张姐:“那我们阿善也算四分之一的混血啊。” 冷青一时笑得合不拢嘴,到了月底还让人送来两套悦己的新款产品送给张姐,谢谢她月子里把阿善照顾得很好。 原本冷青是想着要是和育婴师合不来,就另外再请人,可和张姐相处了一个月,非常和睦,加上张姐照顾阿善尽心,人也有边界感,不会多事,便决定让她长期留在家里,照顾阿善。 有了张姐这个得力助手,冷青出了月子就回了公司重新工作,还带着张姐和阿善,精神抖擞,比怀孕前还容光焕发。 冷青工作时,张姐就抱着阿善在外面晃悠,或者在没人用的会议室玩儿,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经过,就要来逗一逗阿善,抱一抱,时间过得很快。 阿善一点也不认生,见了人就笑,俨然成了办公室的吉祥物。 “我怎么感觉你,张姐还有阿善像是一家人。李老师倒像是你们一家人请的厨子。”文檀玩笑道。 冷青笑着逗阿善:“你上哪儿找那么帅的厨子?” 文檀:“那阿善天天跟谁睡?” 冷青:“当然是跟我啊。” 文檀:“晚上阿善喝奶换尿布是谁呢?” 冷青:“……大部分时候是李老师,有时候我也做啊。你不要质疑我好不好,我把阿善生得这么好看,一天比一天可爱,我就是家里的一号功臣,我现在一边工作一边带着阿善,我简直就是十全十美的妈妈。” 文檀:“李老师倒是想带着去大学里面炫耀,有些人不让吧。” 冷青马上说:“大学里面人那么多,春天又是感冒高发期,带去人多的地方不太好。而且他是老师,大学又不是他家开的,总归是不太好嘛。” 文檀:“李老师还真是好捏的软柿子。” 冷青瞪他一眼:“这叫爱!爱!爱!” 阿信这时正好下了课,来悦己接三人回家,冷青撑个懒腰,拍拍屁股拿包走人,阿信从张姐手里接过正在熟睡的阿善,许是一天没怎么看过儿子,难得玩性大发,用手指弹了弹阿善的小脚丫。 正在熟睡的阿善哇一声哭出来,声音非常响亮,阿信赶忙将他捂住怀中,想让他闭嘴,一边小心翼翼看看前面的冷青。 冷青听见孩子哭了,一下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李念生,你找死是不是?他好不容易玩累了睡会儿,你一定要把他弄醒是不是?他白天不睡,晚上又要闹我。” 张姐接过阿善来,轻声哄着:“阿善乖,阿善不怕,我们睡觉觉。” 冷青也过去捶阿信肩膀:“你爸就是个三岁坏蛋,我帮阿善打他,坏蛋对不对。坏蛋!” 阿信:“生孩子不拿来玩一玩儿,多可惜啊,而且现在正好玩。” 说着又要去弹阿善的小脚丫,冷青直接追着他打:“是我拿命生的,就算要玩,也只有我能玩。你算老几。你下次再给我玩一下试试。没个当爸的样子。” 一路回家,车上冷青没给阿信一个好脸色,阿信好几次主动开口想找话题聊,直接被冷青无视。 三人也没回家吃饭,在家里附近找了家餐厅吃饭,吃完饭,回到家,阿信主动要过去帮阿善洗澡,冷青直接将他赶出卫生间,还让他晚上不要睡主卧了,次卧是张姐在睡,赶他去隔壁的空房子里住。 “你带着阿善睡,晚上他要换尿布,喝奶多麻烦啊。” “我自己可以,不行我可以叫张姐。” 张姐在一旁不敢说话,忙着给阿善洗澡。 给阿善洗完澡,冷青抱着阿善去给他换衣服,擦香香,又陪着玩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哄睡。 阿信一脸幽怨地趴过去,怕吵醒阿善,小声叫她:“老婆?” 冷青不理他,眼睛盯着阿善睡着的样子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阿信一下将孩子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婴儿床上,也不知是他动作太快,还是阿善玩累了睡得太死,竟然也没醒来,睡得安安稳稳的。 冷青在心里大呼神奇,随后盖上被子躺下来。 阿信脸皮很厚地凑过去:“我就玩了你儿子一下,你要不要这么记仇啊?” 冷青不理他,拿出手机开始刷手机玩儿。 阿信将她手机抽走:“行行行,算我认输,我玩了你儿子一下,我也给你玩,好不好?” 冷青呕吐状:“生孩子的是我,你怎么越来越油腻了。谁要玩你,你有什么好玩的。” “我很好玩的。”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解睡衣的纽扣。 冷青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头,观赏他脱衣服:“腹肌都没了,我兴趣减半啊。” 阿信:“……” 冷青:“仔细看,脸也没有以前帅了,你在做家庭煮夫的同时,就不能保养保养你的脸吗?顺便锻炼锻炼身体。我给你买那么贵的护肤品,都白买了吗?你们男人就是缺少服务意识。” 阿信:“……” 他眼神打量冷青上下,不等他开口,冷青马上说:“呐呐呐……我是比怀孕之前胖了,但我是产妇,你不能拿完美人妻要求我吧?而且我胖了归胖了,我脸也还是好看的,我胸还大了。我现在都有c了。” 阿信不等她说完,一下扑过去,制住她双手,眼神在她脸上停留,眼波流转:“你以前太瘦了,现在这样圆润一点更好看。” 冷青努努嘴:“你现在精虫上脑,什么都说得出来。” 阿信亲了她一口:“想我了吗?” 冷青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会不会……太早了点。” 阿信:“阿善都快三个月了,可以了。” 说罢,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吻了过去,很快婴儿床那边传来一声哭声。 阿信还在吻她,冷青拍拍他肩膀:“儿子哭了。” “让他哭。”阿信动作不管不顾,沿着她脖子一路往下吻。 冷青又拍拍他:“阿善哭了。” “让他哭。” 下一秒,冷青一脚将他踹开,过去婴儿床那边抱阿善。 阿信:“……” 冷青抱着阿善哄他睡觉,阿信在一旁赤裸着上身,欲求不满地看看冷青,又用手指指指睁着个大眼睛的阿善。 “小戏精,跟你妈一样歪。” 冷青直接打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你去隔壁睡!” 番外二十五 我想要个女儿 阿善六个月大的时候,阿信每天抱着他在小区里遛弯,指指绿叶:“这是绿色,绿色看见了吗?很有生命力的颜色,很多植物都是绿色。” “这是黄色,很热情的颜色,太阳也是黄色的,不过太阳不能看,看多了眼睛疼。” “这是红色,你摸一摸,花瓣软软的,很舒服对不对?” …… 他自以为已经不耐其烦教了很多遍了,回了家,拿出一堆自己做的色卡:“阿善,哪个是红色?红色,指给我看。” 阿善坐在地上,拿起一张绿色的色卡。 阿信十分头疼:“我问红色,你拿黄色拿蓝色都没问题,你拿绿色,等等,你不会是红绿色盲吧?” 宛如晴天霹雳。 “儿子,你可是我儿子,你怎么能是红绿色盲呢?冷小夏,爸爸再问你,哪个是绿色?就是植物的颜色,绿色,哪个?” 阿善不做声了,眼睛黑溜溜,亮晶晶地看着阿信。 阿信一本正经:“臭小子,你别给我装死啊,快点回答,哪个是绿色?” 这时,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是冷青和张姐从外面回来了。 门一开,阿善突然哇一声哭出来。 阿信看得目瞪口呆,想去捂住他嘴,身后传来:“李念生,你又趁我不在,欺负他是不是?” 冷青脱了鞋,过去抱起阿善,轻声哄着,一边踹了阿信一脚:“你皮痒了是不是?” 阿信:“你在家里装个监控吧,看是我欺负他,还是他欺负我。气死我了。对了,老婆,我跟你说,阿善他不分颜色的,我明天带他去查一查,看他是不是红绿色盲。” 冷青:“红绿色盲?” 阿信:“对啊,不信你问他。阿善,哪个是红色?” 冷青将阿善重新放在地毯上,阿善准确地抓起红色的色卡,向妈妈炫耀。 冷青一脸惊喜,搂过儿子亲了一大口:“天呐,我们阿善这么小就会认识颜色了。怎么这么厉害呢。我真会生。” 阿信没好气道:“不仅认颜色,还会看人下菜碟,拜高踩低呢。” 冷青捂住阿善的耳朵,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再说一句!” 阿信不知哪来的勇气,用手指指冷青和她怀里的阿善:“冷小青,慈母多败儿!” 冷青直接很用力地踹他一脚:“滚!我跟张姐和阿善过就可以了,你自己单过吧。” 过了会儿,阿信等她消气了,很热情地凑过去,商量道。 “老婆,你现在动不动就要赶我出去,是不是有点……” 他小心拿捏着语气,不敢说她霸道,只能说:“不公平啊。” 这会儿阿善睡了,冷青难得的坐在沙发上耍会儿手机,一个眼风扫过去:“所以呢?” 阿信笑道:“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吧,我想要个女儿。这样以后,你再赶我出去的时候,我就可以带着我女儿出去,咱们一人一个,很公平啊。” 冷青:“……” 阿信:“你放心,我一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我咨询过医生了,生二胎比头胎更顺利。” 冷青:“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阿善,想要给阿善一个妹妹。可是有了妹妹,阿善得到的爱就少了一半啊。你做得到不偏心吗?” 阿信点点头:“我做得到啊。” 冷青:“我以前也觉得我做得到,可我现在觉得,我做不到。我现在给阿善的都是最好的,也是我全部的爱。多一个孩子,一定会分走我的精力。我肯定做不到,一碗水就是端不平的。万一生出来的这个妹妹长得比我们阿善可爱,又比我们阿善聪明,那我说不定真的会偏心的。那样对阿善很不公平啊。你就是不够爱阿善,不够爱我。” 说着假假伤心了起来。 真是,好大一口锅。 阿信看她好几秒:“行行行,不生不生,就阿善一个。你别演了。阿善就是跟你学的,一整个小戏精。” 冷青又开心起来,继续刷手机:“我要冷小夏,是这全世界最开心的小男孩。” 阿信生无可恋脸:“他开心了,我不开心。” 番外二十六 也是你儿子 转眼阿信在大学教书已经一年多了,已经从一开始的不太适应到逐渐得心应手。 这天上课前,他提前五分钟进了教室,先拿起话筒:“上周让大家交的作业可能还要麻烦大家重新再做一份。” 底下一片哀嚎。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你们的作业被我儿子吃了一些,还有一部分被口水打湿了,我没办法评阅,不好意思啊。” 他说完,底下又是一片哄笑声,之后是惨叫。 阿信干笑:“稍安勿躁,我已经替大家狠狠骂过他了。子不教父之过,是我的问题,我一定好好反省。以后绝不会让你们的作业再遭他毒手,请大家谅解。” 他讲得信誓旦旦,当晚在隔壁的空房子里画画时,冷小夏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抱住他腿,嘴里咬着奶嘴,大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他。 阿信马上放下画板,要去抱他时,才想起自己身上还围着围裙,是冷青特意叮嘱他如果画画就一定要戴的,从前他没有这个习惯,几乎每一件衣服上都有一些颜料残余。 他取掉围裙,抱起冷小夏:“我一画画你就来捣乱,是不是?你妈呢?” 冷小夏伸手去抓画板,画板上的颜料还没干,阿信眼疾手快,抱着他后退两步:“你要害死我是不是?你忘了你上次玩颜料,把自己玩成个大花猫,害我被你妈骂。你少给我惹点事,我们父子还能相安无事。” 他看冷小夏眼睛盯着画板,似乎是有些跃跃欲试,拿了一支笔,给他抓在小手中间固定:“行了,你玩儿吧。” 小孩子的手还没有控制力度的能力,一甩,阿信脸上多了几个黑色墨点,他并不太在意,忽然低头时看见自己的白色衬衫胸口也多了几个墨点,顿时眉头皱起。 “冷小夏,你要搞死我是不是?这衬衫是你妈给我买的,名牌货,很贵的。” 他一边说一边将冷小夏放下来,去外面的客厅找酒精和棉签,拿棉签沾了酒精擦拭在墨点处,弄了好久才弄干净。 额头汗都出来了。 门外冷青叫二人:“阿善,回来吃饭了。” 虽然没有叫阿信,阿信还是应了一声,回到画室去抱冷小夏,一进门,呆住。 画架被扑倒了,冷小夏正一屁股坐在画布上,两只小手都是五颜六色的油墨,脸上,衣服上都是油墨。 他那幅没有画完的画,也完全看不出原本是要画什么的。 冷小夏玩得十分开心。 阿信已经生无可恋:“也不知道东湖水深不深,我现在去跳湖还来得及吗?” 当阿信抱着五彩斑斓的冷小夏从隔壁回来时,冷青和张姐一下就看呆了。 冷青吃着苹果,看看阿信,又看看冷小夏。 冷小夏习惯性地伸手要找妈妈要抱抱。 冷青马上后退一步,叫了一声:“张姐,带他去洗澡。” 张姐从阿信手里抱过冷小夏,去了洗手间给他洗澡。 阿信捏着冷青脸上的软肉:“变脸够快啊你,母爱这么快决堤了?” 冷青看见阿信衬衫上因为刚刚抱着冷小夏粘上的油墨,皱起眉头:“这衬衫好几千,很贵的。” 阿信:“你儿子弄的。” 冷青:“也是你儿子。” 阿信:“我想要女儿。” 冷青马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来:“爸爸。” 换做从前,阿信还是很享受这种玩笑的,可现在听见瞬间变脸,将她的脸扒开:“虚伪。” 番外二十七 苏哥哥真好 冷小夏两岁左右的时候,张姐的住家保姆生涯终于迎来最轻松的时刻。 这一年,恩珠考上了武汉的大学,高考后兴致勃勃地飞来武汉,准备提前适应武汉的生活。 刚来第一天就中暑了。 此后的漫漫假期,白天几乎是待在家里,吹着空调玩手机,喊她出门如同要命。 “小冬瓜,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来了哥哥家,哥哥很高兴。包吃包住都是应该的,但……活儿,也要干的。我要去北京出差几天,你嫂子最近也忙,你在家多帮帮张姐,给我带带孩子。” 阿信说罢,将冷小夏丢给恩珠,捏捏儿子的脸:“叫姑姑。” 冷小夏奶声奶气地叫:“姑姑~~” 恩珠刚来,新鲜劲儿还没过,看白白嫩嫩,眉清目秀的小侄子怎么看怎么喜欢,一口答应:“好啊,你去忙你的吧,冷小夏就交给我了。” 阿信欣慰地摸摸妹妹的头,又叮嘱冷小夏:“不要欺负姑姑哦。” 冷小夏用力地点头。 阿信临走时亲了一口儿子:“我走了,爸爸真舍不得你。” 冷小夏用冷青教他的比心的方式,捏着拇指和食指,朝阿信比心:“爱你哦。” 阿信也朝他比心,语气已经有了几分敷衍:“爱你爱你,最爱你。” 父子俩在家门口假假地你侬我侬了一番,进了电梯,阿信一秒变脸,松了口气, 撑撑懒腰:“终于不用带娃了。” 有了恩珠这个免费劳动力,张姐在家确实轻松许多。 恩珠:“小夏,姑姑问你,姑姑好看吗?” 冷小夏:“妈妈好看。” 恩珠:“姑姑年轻。” 冷小夏:“妈妈&*(¥%……” 恩珠笑呵呵地揉着他的脸:“嫂子真会生。” 一会儿,冷小夏肚子饿了,自己去拿了奶瓶让恩珠给自己冲奶粉,张姐看他屁颠颠的直乐,怕恩珠不会冲奶粉,忙说:“我来给你冲。姑姑刚来,姑姑不会。” 冷小夏不理张姐,举着奶瓶就到了恩珠面前:“neinei~~” 恩珠心花怒放:“姑姑给你冲,姑姑给你冲。” 一边请教张姐怎么冲奶粉,张姐耐心地教了一次,恩珠很快就会了,举着奶瓶喂给冷小夏,吃完没多久,两人正在地毯上玩游戏,恩珠忽然闻到一股臭味。 “冷小夏,你拉臭臭了是不是?” 张姐过来给冷小夏换尿不湿,擦洗身体,恩珠在一旁好几次要熏过去,看冷小夏也没那么喜欢了。 …… 晚上六点半,冷青下班回家,刚开门,恩珠一下扑倒她怀里:“嫂子你可回来了。” 冷小夏听见开门的声音,也过去抱住冷青的腿:“妈妈~~” “带孩子,太累了。我这一天简直不是人过的。累死我算了。” 冷青抱起冷小夏,点点他的鼻子:“你欺负姑姑是不是?” 冷小夏一把搂住妈妈的脖子。 …… 阿信原本以为到了北京能清净一点,可没想到到了苏懈家里,又是另一番生无可恋的景象。 原本崇尚简洁的苏懈,不知何时家里的客厅摆了一个巨大的露营帐篷,还是粉白色的公主风。客厅里随处可见的儿童玩具,贵的便宜的,复杂的简单的,只要是市面上能找到类型几乎一应俱全。 “你愣着干嘛,藏起来啊。” 苏懈踹他一脚。 阿信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苏懈,只见他穿了一身很夸张的青蛙玩偶服,此刻正一脸焦急地催促他,仿佛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 从屋子的卧室传来一个稚声稚气的女童的声音:“苏哥哥,藏好了吗?” 苏懈生怕答慢了:“马上好了。你从十数到一就可以了……” 说罢,赶忙拽着阿信躲到大帐篷后面的一个小帐篷里,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挤在一个不足一米的空间里。只能通过小帐篷的一个小窗口观察外面的情形。 阿信看看苏懈,又看看自己:“你搞什么?” 苏懈:“捉迷藏啊,你跟你儿子在家不玩吗?” 也玩,但……没这么多道具,也没这么…… “……三……二……一!我来咯。” 苏懈一听这话,如临大敌,连忙对阿信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眼神警告他千万不能出声。 阿信很无语,早知道还不如待在武汉呢。 他忽然好奇,什么小孩能让苏懈吓成这样,他透过小窗口看了一眼,一个穿着艾莎蓝裙子的小女孩从卧室里走出来。 “谁家孩子长这么好看。” 苏懈赶忙捂住他的嘴,随后又忍不住的得意,小声道:“我家的。” 阿信白了他一眼,扒开他的手:“这孩子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有一样像你吗?你要点脸。” 苏懈目光怨毒地看着他。 阿信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一秒,苏懈举起手:“小野公主,我给你抓到一个逃兵!逃兵在这里。” 他一下从帐篷里直起身来,抓住阿信,将他带到那个叫小野公主的小女孩面前。 阿信无语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小女孩,完全不懂玩捉迷藏而已,需要这么认真吗? 穿蓝裙子的小野看见苏懈抓到一个“逃兵”,非常开心:“苏哥哥真棒。” 苏懈问:“我们要怎么惩罚这个逃兵呢?” 小野:“老规矩。” 两人愉快地达成共识,击了个掌。 阿信此时显然还不太明白二人击掌的意思,更不明白苏懈为什么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 只是捉迷藏而已。 他在家也经常跟冷小夏玩,玩输了,无非就是学猫叫学狗叫什么的。 过了十多分钟,阿信整张脸都被贴上了贴纸,小野拿着画笔在他脸上见缝插针地画来画去,玩一会儿还要对他笑笑。 他见小女孩长得可爱,一笑心都化了,也就由着她玩,可内心已经无动于衷。 苏懈在一旁问:“小野,你只画脸吗?我帮你把他衣服扒了,身上也贴上。” 阿信瞪大双眼。 小野笑起来:“好啊” 阿信捂住衬衫领口:“苏懈,你不能这么惯孩子,这谁家孩子?她父母不管管吗?” 苏懈按住阿信:“他不脱衣服就算了,你在他衬衫上画。” 阿信连忙求饶:“我这衬衫冷小青买的,很贵的,再弄坏了,她会杀了我的。” 苏懈:“一条衬衫而已,你知道她爸爸是谁吗?买一火车都富余。再说了,一件衬衫而已,老……我买不起吗?小野,别管他,画。” 小野甜甜笑起来:“苏哥哥真好。” 阿信:“……………………” 回了武汉,阿信看冷小夏也眉清目秀了不少,从此绝口不提要女孩的想法,就连冷青都感慨:“你去一趟北京,撞见女鬼了吗?” 阿信想起那个叫小野的女孩在他身上和脸上画画的样子,马上说:“嗯,长得像个天使,实际上……皮得不行。我们小夏挺好的,特别好。”